《我在东宫当伴读》 正文 1.第一章 城西盛会 如果再重来一次,许霁川发誓一定要经受住诱惑,绝不求大哥许延川带他去月旦评凑热闹。 月旦评,顾名思义,就是每月初一举行的盛会,是梁国国子监和太学联合举行的品评天下士子的士林盛宴。 周朝末年察举制度下,士族中流行乡党评议风气,如徐绍与从兄徐静“具有高明,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评,故汝南俗有月旦评。” 除了徐绍和徐静,当时还有郭毅和王璞以善于鉴人而名动天下。梁元帝实行九品中正制以后,人物品评的风气更加兴盛。其时,无论士族还是寒门入仕皆由乡党评议。 江都月旦评盛会因此应运而生,由当朝大儒品评天下士子,有入仕意愿的年轻人带着诗文参加月旦评盛会。若侥幸能得到当代名儒的推荐,那入仕就指日可待了。 现在月旦评的主持乃是当今国子监祭酒,当代大儒陈斯斓,他是国师王璞的学生,备受今上信任。 月旦评开始之后,陈斯斓会找四个德高望重的大儒与他一起品评士子诗文。如果想得到他的评价,可带自己的诗文去江都参加月旦评盛会。 陈斯斓这个人博闻强识,但他品评非常毒舌,在月旦评上把来参加的士子闹个大红脸是每场必会发生的事,哭着从台上下来也是常有之事,陈斯斓甚至还当堂骂晕过士子,其嘴毒程度可见一斑。 陈斯斓的刻薄嘴毒天下皆知,所以有人为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江都祢衡,在天下士子中间毁誉参半。 很多有真才实干的人因为他得以入仕,因而变成他的忠实拥趸,但也有人非常痛恨他,觉得他傲慢,用恶毒的言语毁人前途。这也没错,陈斯斓确实打击过很多士子,好些人回去之后便消沉下去,从此一蹶不振。 不管陈斯斓还是王斯斓,都和十二岁的淘气包许霁川参加月旦评没有任何关系,他此番来月旦评是专程来玩的。 一月一会的月旦评吸引了很多商家的注意。每逢初一,江都的许多走街串巷卖小食和小玩意儿的商贩都会来这里摆摊儿,在半大小子许霁川的心里,这些小商贩可比酸儒陈斯斓吸引力大多了。 但阿爷每次都不让他来这里玩,正好这次大哥要来参加月旦评,他软磨硬泡撒娇卖乖,甚至劳动了祖奶奶大驾才让大哥松口。 出来的时候大哥和他约法三章,一起去可以,不准乱跑。 为了能出去,许霁川当然是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绝无二话,至于出来了之后嘿嘿 今次月旦评是建隆十二年的最后一次月旦评,在腊月一日举办。 腊月的江都本来就很热闹,再加上城西月旦评和城东白马寺传经会的召开,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呢。 许霁川十一二岁,正是爱热闹的年纪。 他们家住在城中乌衣巷,到城东要好一段距离,许霁川刚刚学会了骑马,出来的时候同大哥提议骑马来城西。 许延川撇了他一眼,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九九。骑马去城西,我还能见得着你的影子?坐马车去!” 许霁川讨了个没趣,闭上了嘴巴。 最终还是坐着马车去了城西。 从马车上下来,许延川和同在国子监读书的相熟的同窗寒暄几句之后,回过头去找许霁川,哪里还有那皮猴儿的影子。 举行月旦评盛会的孔庙附近熙熙攘攘,一个半大小子钻进人堆里,要找到可就难了,许延川遍寻不得,不由得一阵头疼。 此时的许霁川正和自己的小厮吴胜买糖人吃,他买了个齐天大圣的,让吴胜买个猪八戒的。 不和大公子打声招呼就出来,吴胜心里有些怕,他说:“花哥儿,真的没事吗?大公子如果找不到我们,肯定会生气的。” 吴胜是许家的家生子,许霁川奶娘的儿子,打小就和许霁川一起长大,所以他也和家里的老人一般叫许霁川的乳名。 许霁川浑不在意,摆摆手说:“生气就生气呗,反正我们已经出来了。”他一副管他什么后果,先玩好了再说的混不吝样子。 吴胜哭丧着脸说:“小少爷,大公子当然舍不得打你,只会把气撒到我们这些下人头上。我可不想被打板子,要不我们回去吧?” 许霁川说:“别呀,天天在家写大字背四书,我现在连做梦都是之乎者也!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要扫兴啊。回头我和大哥说,保证他绝不会打你,你就放心吧!再说我们现在回去也指定找不到大哥了。” 吴胜虽然还是一脸的担惊受怕,但是退堂鼓好歹是不打了。 许霁川看到吴胜已经不吵着要回去了,就心宽地继续去玩了。 哼,和大哥那群书生有什么好玩的,碰到人不是“久仰王兄才名”就是“李兄文章洛阳纸贵,今日得见李兄,真是此生无憾”,完全就是一群酸腐文人在一起捧臭脚,没意思透了。 哼,这月旦评就是高台之上一群文人互相吹捧,没意思透了! 月旦评虽然不好玩,但是月旦评的集会可太好玩了!!!说书的,唱戏的,算卦的,猜谜的,糖人c包子c油饼c发糕,只要带够了银子,保管让你眼花缭乱,嘴也消停不下来! 不怪许霁川冒着挨打的风险也要出来玩。上次他把卫太尉家的三公子打了,人家在他爹跟前狠狠地告了他一状。 卫太尉三辈单传只得了卫简这么一个命根子,他们卫氏一族的血脉荣光就系在这个老来子的身上,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平时出去得要五六个小厮看着。 许霁川倒好,一言不合就把人家卫少爷打了个乌眼青,卫家的老爷子看到自家孙子被小厮背回来时候的凄惨样儿,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撒手西归。 卫家也是累世公卿的门阀大家,现在卫家老爷子是御笔亲封的威远候,儿子更是备受皇上倚重的太尉,这口气怎么能忍下!那是一定要来许家讨个说法的。 为了给威远侯一个交代,许霁川被他爹吊在院里的树上狠狠地揍了一顿,并且下令要禁足他一个月不许出去玩,为了磨练他的性子,每天早上还必须练俩小时的楷书。 性子磨练出来了没,许霁川本人并不太清楚,但是手上的水泡妥妥地是磨练出来了,他捧着自己手上的水泡宝贝似的展示给太奶奶看,在太奶奶跟前凄凄惨惨好一通哭! 许霁川是太奶奶最小的孙儿,太奶奶看到他的水泡心疼地拿帕子拭泪,将许霁川的爹叫来好一通说,还下令让许霁川不要再写什么劳什子大字了,让他跟着许延川一起去月旦评散散心,许霁川这才得以脱身出来。 临时搭建的小戏台上,那带着帽子的说书人说的正起劲儿:只见那孙大圣一个筋斗云飞出去十万八千里,到了天的尽头看到四根大柱子,大圣想:“这已经是天的尽头了,俺得要做个记号,免得那如来老儿赖账。” 许霁川听得正起劲,冷不丁被人一把抓住他的脖子,许霁川艰难地扭过头就看到大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正是四处寻他的许延川,许延川这次是要参加月旦评的,但是弟弟不见了,他心里不安,因此打算找到弟弟之后再去参加月旦评。他担惊受怕地找了半天,哪想到这小子在这里兴高采烈地听评书。 许延川越想越生气,伸出手作势要打,许霁川熟练地抱住头,嚎道:“大哥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 许延川恨恨地放下了手,说:“月旦评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先过去,回家再收拾你!”他这会子没时间收拾这泼猴,先攒着,等月旦评之后再新账旧账一起算。 许延川带着许霁川匆匆进了孔庙,同窗好友已经给他在月旦评的台子下面占好了位子。 因为是许上柱国的孙儿,许延川自然得到了月旦评靠前的位子。许霁川和哥哥许延川站在月旦评上台的台阶那里,视野很好。 台上一排五个席位,中间的那个座位空着,两边坐着四个带着高冠的中年人。 许延川有些疑惑道:“今天陈祭酒怎么没有坐在中间,中间的那个座位是给谁留着的?”陈斯斓是国子监祭酒,国子监的学生都称他为陈祭酒。 许霁川不认识什么陈祭酒,但是还是顺着哥哥看的方向看去了,一个小厮迈着小碎步快速上台,附在左边第一个座上胡子长长的哭丧脸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点点头。 那小厮站在台子的左下角,高声说道:“开始!” 两边的鼓手开始击鼓,声闻万里,台下士子闻鼓声内心为之一震。 第一个上台的人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衫,这年头书生都穿白衣,但是同样是白衣,有的人一袭白衣如月翩然,天下为之折腰。 但更多的人就如同现在台上的书生一样只是为了证明白衣服真的不耐脏。那人脸色蜡黄,嘴唇小而厚,放在硕大的脸上,显得很不协调,再加上那两个吊梢眼和魁梧的身材,说他是个镖师都比说他是个书生可信度高。 那读书人冲着陈斯斓拱了拱手,看上去有些江湖气,他不卑不亢地说:“山阳王子兰请先生指教。”这个名字和他彪悍的身形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王子兰说完就把自己的诗文递给了陈斯斓。 陈斯斓皱着眉接过来,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说:“你的文章才气学养全无” 底下学子都开始窃窃私语,许延川心想:“这陈祭酒的嘴毒真是名不虚传。”想到这里他开始担心今天自己的诗文会不会也像这样被贬得一无是处。 却听得陈斯斓接着说:“才气那是天生的,学养却可以提高,更难得你文章里有一股磊落之气,也就是孟子说的浩然之气,你且回去再看五年书,到时肯定大有不同。” 陈斯斓今天的评价在他以往的评价里可算的上非常和气了,那书生却也没有立马奉承几句,他冲陈斯斓拱拱手说:“受教了!”说罢,将自己的诗文揣在怀里扬长而去。 书生走后,台下有一人朗声道:“汉章果然慧眼独具,品评人物独具一格。” 陈斯斓听到这人的声音,竟然有些惊喜地朝着台下声音的方向看去。 谁能让黑脸阎罗江都祢衡露出这样欢喜的神情? 台下书生分海一样分开一条道,许霁川在人流的尽头看到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子,穿着一身道衣。 那人穿着一袭道袍,须发皆白,许霁川觉得他有点像说书人讲的大闹天宫里的太上老君。 他仿佛感觉到了许霁川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走来,停在许霁川跟前。 白胡子老头粘须微笑,看着许霁川好像很高兴,那笑容好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许霁川被他盯着看的有些不自在,刚要问他:“你认识我吗?” 却听得那人朗声说道:“此子王佐之才,他日必定凤鸣朝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平南候府 台下一片哗然,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这个臭道士是谁?胆敢在当朝大儒陈台斯斓面前妄自鉴人? 陈斯斓的反应更加让人震惊,他冲着台下的老道士弯腰作揖道:“老师,您来了。” 老道士没有还礼,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说话那样,对陈斯斓说:“汉章,好久不见了,我瞧着你长进了许多。” 陈斯斓拱拱手说:“学生惭愧,不及老师万分之一。” 大家都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这还是那个狂放傲视天下都不放在眼中的江都祢衡吗? 这老道士到底什么来头? 陈斯斓对着老道士弯腰谦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宗玉老师,请!” 宗玉? 有人惊呼,在场各位通过观看周围的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惊讶了。 许延川紧紧拽了一下许霁川,难以置信道:“难道是王宗玉?!!!” 不怪许延川这么惊讶,宗玉先生的传奇,就连许霁川这样不学无术的皮猴儿都听说过。 提到宗玉先生,不得不说到今上——梁元帝。 今上是大梁的开国皇帝,幼时家境贫寒,因此进了行伍混口饭吃。但英明伟大的今上在军队的时候就崭露头角,很快就升了校尉,在一次攻打北汉的战役中,遇到了当时正在游历的道士王璞,宗玉便是王璞的字。 王璞初见今上,就指着他说:“此子潜龙在渊,风云际会,他日必黄袍加身,九州一统。” 今上曾效力于周世宗叶荣麾下。其时,他正随着周世宗叶荣征讨北汉,周朝王师势如破竹,一路攻下北汉王城凉都。王璞正巧在凉都游历,于是当时还名叫赵五四的周朝校尉在安抚锦官城百姓时遇到了衣衫褴褛的道士王璞。 王璞的话耸人听闻,因此当时大家都把他说的话当做一个笑话,将王璞当做一个妄图骗吃骗喝的臭道士,狠狠地将他奚落了一番。 别说其他人不相信,就连赵五四本人也是不相信的。 且不说他个人能力如何。当时周世宗叶荣雄才大略,且正值盛年年富力强,并育有一子,皇后所出,已被立为太子。怎么看,都没有他一个小小校尉什么事儿,因此赵五四并没有将一个臭道士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 但回望今上的一生,凉都确实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他因为在攻打凉都的时候表现突出,连升三级,并且得到了皇帝的接见,之后被派到后汉和大周的边界玉门做奋威将军,三年间重创后汉的边关主力,为以后周世宗灭后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周世宗灭了后汉之后,他就将当时已经改名叫赵胤的奋威将军带回了江都,提拔为禁军副统领。 一年之后,周世宗叶荣想要攻打南唐,赵胤当时以北人不习惯水战为由劝阻过他。但周世宗一意孤行,结果周军在长江上遭到了南唐的重创,周世宗叶荣也中了一箭,险些被俘,赵胤浴血奋战,带领一百死士将叶荣从南唐的包围圈里救出来,自己身中数刀,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但他也因此因祸得福,成为了周世宗叶荣的亲信。 周世宗叶荣自从南唐一败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病重之时,他任命赵胤为殿前都点检,掌管禁军,将辅佐太子的重任托付于赵胤等三位顾命大臣之后周世宗就撒手西归了。 风云际会,谁会想到当年那个小小的校尉竟然能成为掌管十国之中最强大的周国二十万禁军的都点检? 至此,大家才记起当年在凉都城里那个道士的预言。当年的道士王璞已经因为识鉴精准名扬四海,而那个小小的校尉赵五四也已经是大周的肱骨重臣了。 一时间民间传说纷起,甚嚣尘上。 赵胤脱冠进宫向周恭帝请罪,年仅九岁的周恭帝和杨太后宽慰了他一番,依旧倚重信任于他。 周恭帝即位后不久,赵胤受命抵御北魏和契丹联军,旋即在“驿下兵变”中被部下黄袍加身拥立为帝。 大军回京后,周恭帝被迫禅让,赵胤登基,改元建隆,国号“梁”,史称大梁。 他登基以后,恭帝和杨太后依然住在宫里,恭帝享受亲王待遇,杨太后仍然享太后仪仗。 当年铁口直断他黄袍加身的王璞,被今上一再邀请入仕,王璞坚决推辞不受,见王璞态度如此坚决,梁帝只好遥封他为国师。 虽然封了国师,但是王璞的脚步并没有因此停下,他还是四海为家,仿佛富贵显达没有什么能牵绊住他的东西。 上次王璞出现在江都,还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是为了立储之事,当天晚上,王璞和梁帝密谈一夜,三天之后,年仅7岁的赵景湛就被封为太子。现在王璞又出现在了江都,江都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陈斯斓请宗玉先生上座,宗玉先生自然没有推辞,他朝着分不清楚状况的许霁川微微一笑。 之后的月旦评,宗玉先生没有再品评任何一个人。 许延川也顺利参加了月旦评,得了陈斯斓较好的评价,入仕的敲门砖也算是有了。 月旦评还不到一半陈斯斓和王璞就退场了,许延川的事情也办完了,所以他就带着许霁川回家了。 许霁川小,不知道宗玉先生对他的评价有何分量,但许延川却知道从此刻起,他们家的老幺恐怕就要在这江都城名声大振了。 一路上,许延川都眉头紧锁,许霁川以为他还在气自己溜去玩的事情,赶紧狗腿地上去帮许延川捶腿,笑嘻嘻地说:“大哥,我错了,你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自己。” 许延川看着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许霁川,重重地揉了揉他的头,叹息般地说道:“你呀!” 许延川进了家门就去主院找爷爷了,宗玉先生今天对花奴的评价非同小可,在局势诡谲的京城,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许延川找到许家老太爷的时候,老太爷正在院子里逗他新养的画眉鸟玩。 许上柱国行伍出身,未及弱冠就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扛起许氏一族,作为前朝就显赫大家族,新朝建立之后,许氏非但没有衰落,反而因为从龙之功成为了江都城中不多的几个有丹书铁券的家族。 许延川的姑姑嫁入皇宫为许贵妃,他父亲官至尚书令,备受皇上倚重,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爷爷被封为平南候,官至大将军,后来爷爷厌倦了朝堂生活,就向陛下告老了,赋闲在家含饴弄孙。即便如此,在他告老之后今上还是封了他上柱国的官职,以示嘉奖。 许家在京城已经够显赫的了,现在老幺许霁川又被认为有王佐之才,真不知道这对许家来说是福是祸? 许延川垂手侍立一边将今天月旦评上的事情告诉了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听完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 许延川见爷爷不说话,心里一急,道:“爷爷” 许老爷子背对着他给笼中的画眉喂食,许延川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对着许延川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生生把许延川想说的话全部都憋在喉咙里。 良久,老爷子才说:“延川,你先下去吧,花奴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许延川到底是少年人,还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情,听见爷爷不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有些焦急喊道:“爷爷!” 许老爷子转过头来,上柱国大人虽然已过花甲,但长期的行伍生活使得他眼神锐利依旧,他严厉地看着自己的长孙说:“下去!延川,你马上就是要入仕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莽撞!做官最忌莽撞,喜怒挂在面上,记住了吗?” “记住了。”许延川不满道,但是他再不满,也不敢跟爷爷硬抗,冲爷爷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 走了几步他回头偷偷看了眼爷爷,就发现他要回屋了,只是许延川从来没发现爷爷的步履原来已经有些蹒跚了。 他不由得想起五年前,爷爷奉皇命去打南越,凯旋归来的时候天子亲自去城门口迎接,当时爹也带着他去了,许延川看着爷爷骑在红鬃烈马上,他古铜色的皮肤在太阳下面泛起一层健康的光,身姿挺拔,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已过天命之年的老人,可是现在,爷爷好像真的老了。 那天宗玉先生对他的评价,许霁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家是京城显赫的大家族,尤其是以前爷爷还是大将军的时候,他们家是门庭若市,那些来求爷爷办事的人哪个不说他聪明伶俐,以后会有大出息。 许霁川小小年纪,已经明白了只敬罗裳不敬人的道理。如果他不是许上柱国的孙儿,许尚书令的儿子,哪个会多注意他这个小破孩一眼呢。这个宗玉先生也不例外。 所以许霁川根本没有把宗玉先生对他的夸奖放在心上,该怎么玩还怎么玩。 昨天月旦评太奶奶就解了他的禁足,允许他出去玩,因此今天他起了个大早带上小厮出去玩。 年幼的许霁川还是低估了宗玉先生的影响力,他今天一出去,平常和他相熟不相熟的人都来问他昨天月旦评的事情,许霁川觉得没意思就回家了。 禁足这几日他没见到爷爷,这会子有些想他,嘿嘿,主要是想爷爷的画眉鸟了,于是他就跑去主院找爷爷了。 到了院门口就看到爷爷站在堂前和一个人说着话,那个人背对着他,看不到脸,但是许霁川还是觉得有一股子熟悉的感觉。 爷爷和那人谈话断断续续地飘进他的耳朵里。 许上柱国沉声问道:“那卦象真的没办法破解了吗?” 来人叹了口气,说:“尽人事,听天命吧。京中诸事已毕,今日我就要离京了今后,京城诸事仰仗许公了。” 爷爷冲那人拱拱手:“今日一别,许成永诀,天涯珍重。” 那人散漫地冲许上柱国拱拱手,声含笑意道:“上柱国,珍重。” 说话间那人转过身来,许霁川这才看到原来是昨天那个宗玉先生。他一点也不奇怪,这人昨天那么夸奖他,肯定是有事情求爷爷,瞧,被他说中了吧! 宗玉先生走路十分狂放,须发在风中张狂自舞。他走到许霁川跟前,摸摸他的头发,说:“小家伙,祝你好运。” 说着,唇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一瞬即逝。然后他冲着许霁川挥挥手,说:“再见啦。” 宗玉先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给整个江都留下一句对一个小子的品评供大家咂摸。 许霁川被宗玉先生断为王佐之才的事情,在江都传播的很快,甚至都惊动了圣上。 建隆十二年圣上下的最后一道圣旨就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平南侯府许霁川,天惠聪颖,朕喜其聪慧颖悟。着封为太子伴读,于建隆十三年正月十六随侍东宫,钦此。 腊月二十三的时候这封圣旨和圣上赏的文房四宝一起送到了平南候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上元灯会 许霁川要伴读东宫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平时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羡慕他恭喜他,因为他马上就要和太子做朋友了,太子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小孩,如果入了太子的眼,飞黄腾达不是指日可待。 许霁川面无表情地接受了他们的恭喜。心说,他可不是去和太子做朋友的,而是去给太子做奴才的。 东宫,许霁川很早前就已经见识过了。 他四岁的时候被阿爷带着去皇宫赴过宴,爷爷抱着他从东华门进了宫,远远他看到一座红墙黄瓦的院子,那墙上的脊兽被夕阳修饰成一个生动的剪影,正殿是黄琉璃瓦四角攒尖顶,宝顶鎏金,在太阳下流动着富丽堂皇的光泽。 许霁川指着那座金灿灿的房子,问许老爷子:“阿爷,皇上就住在那里面吗?” 许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那是东宫,太子住在里面。” 四岁的许霁川并不知道什么是太子,他只是觉得那琉璃瓦黄澄澄金灿灿的好看,就说:“那我可以去那里玩耍吗?” 许老爷子摸摸胡子吓唬他道:“那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如果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要一辈子关在里面。” 许霁川皱着小包子脸思考了很久,才说:“那我不去了,进去了之后就吃不到吴婶做的酒酿小圆子了。” 许老爷子被他逗的大笑,说:“你呀,还挺有几分莼鲈之思的风骨。” 他们许家是行伍起家,吃饭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妇人也是可以和老爷们同桌吃饭的,大家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可开心了。 可皇帝的宴会上,大家都低着头,不敢私下相互交谈,臣子都要低着头享受皇帝陛下的赐宴,说话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的。 连许霁川一个小孩子都不敢随意说话,好好的山珍海味都不好吃了。 因为圣上的一道圣旨,许霁川的过年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里。 他那个尚书令的爹却偏偏要来雪上加霜,大年初三才过就找了一个老师专门教他一些规矩。 东宫的规矩,总结起来就是两个不许,不许这个,不许那个。 许霁川头疼地听着教授礼仪的先生老猫念经式的授课,觉得自己就是头上被带了金箍的孙猴子。而且要被压到东宫这座五指山下了。 上了没两天课,许霁川就受不了的跑到太奶奶的屋子去求太奶奶了,他真的不想去东宫啊! 头一次太奶奶没有答应他的请求,说:“乖太孙哟,圣旨已经下了,你阿爷也没有办法。以后以后去了东宫,万事要小心。”说着,拿着帕子拭起泪来。 许霁川见状,忙安慰起太奶奶来。 从太奶奶那里出来,他就知道自己恐怕是非要入东宫不可了,许霁川叹了口气。 自从他要被送进东宫做伴读,大哥就非常自责,他觉得要不是他将弟弟带到月旦评上,弟弟也不会被皇家选中,伴读东宫。 自此以后,弟弟就会被打上东宫的烙印,看眼前的局势,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可能顺利即位。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 每次看到弟弟,想到弟弟莫测的未来,许延川就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弟弟。 因为第二天就要去东宫,上元灯会那天,父亲本来不许他晚上出门去赏灯,但是大哥替他说情了,“花奴明天就要伴读东宫,半个月以后才能回来,今次就让他好好玩玩吧。” 娘亲也帮了几句腔,父亲才勉强同意他出来玩。 上元节这天晚上是江都一年中最热闹的晚上,向来喜欢繁华的许霁川岂可错过? 这天晚上大哥也是异常的好说话,他想吃什么就买什么,糖葫芦这种平常都不让吃的玩意儿竟然一次给他买了两串儿。 他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一串一口,大哥只是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大街上好多人都带着面具,有孙大圣c昆仑奴c猪八戒c织女c曹操,看的许霁川心痒痒竟然!!!竟然还有人带着齐天大圣的凤翅紫金冠,许霁川马上心动了,拉拉许延川的袖子,说:“大哥,我也想要这个!!!” 许霁川眼里的渴望都要化为实体了,许延川哪里有不买的道理。 他赶紧给弟弟买了一个凤翅紫金冠,还给他买了一个美猴王面具,许霁川雀跃:“大哥,你实在太好了!!!” 许延川说:“给你买东西就是好?你这小子,有奶便是娘!”说完,许延川皱皱眉,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怪怪的,好像把自己给骂了似得。 许霁川才没工夫理他,带着面具和紫金冠,可劲儿晃着头,想象自己就是美猴王。但这雀跃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很久,他想起自己明天就要去东宫了,美猴王面具肯定是不能带走的,唉!如果不去东宫多好,他就可以带着自己的面具明天和小伙伴炫耀了。 这样想着,雀跃的心情仿佛都蒙上了一层阴霾。好在许霁川从小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目不暇接地感受着上元夜的繁华,没几分钟那点阴霾就散了。 十五这晚,曲江的花船上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船板上站着穿红戴绿的姑娘,娇声燕语地邀请路上的行人,花船太多了,各家不免有竞争,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花船上有姑娘抚琴唱小曲,有的花船上姑娘们穿着五彩缤纷的衣服跳舞。 许延川带着许霁川在一起走,许霁川正盯着曲江里的花船看的美,就被许延川强行把头掰过来,一本正经地说:“非礼勿视,花奴。” 许霁川撇撇嘴,爹整天把体统二字挂在嘴边,大哥不愧是爹的亲儿子,见天儿的也是礼教不离嘴。 曲江沿岸柳树上都挂着黄色的灯笼,远远看过去就好像是挂两排月亮似的。沿江的石南街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竟然比初一白马寺的庙会还要热闹,就连天上皎洁的月色也好像被染上的人间的喧嚣。 上元节最大的活动当然就是猜灯谜了,一路走来有许多灯笼商家为了招揽顾客,组织了猜灯谜的活动。 在路上,许延川本来想给许霁川买一个灯笼,但是许霁川没有喜欢的,就暂时作罢了。 一阵吆喝声吸引了许霁川,“猜灯谜送灯笼,猜灯谜送灯笼!!!” 许霁川寻着声音随便看了一眼,就再也没能移开自己的眼睛,那灯笼架的最高层,有一个灯笼上面画着齐天大圣孙悟空大战二郎真君。 一路走来,画着大圣的灯笼有很多,但都没有这个栩栩如生,这个灯笼还是转动的走马灯,上面的大圣和二郎真君仿佛都是活的许霁川指着那个灯笼对大哥说:“我要那个灯笼!!!” 许延川自然没有不许的,和许霁川走过去买灯笼。结果店家刚把灯笼拿下来,就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很冲地说:“这个灯笼我们少爷看中了!” 许霁川转过头,看到一群穿着蓝色衣服的小厮簇拥着一个小公子,这小公子穿着月白色绸缎衣服,这月白色在昏暗的灯下闪着一层润泽的光,前襟上隐隐用金线走了暗线缝了一圈蔓草枝子,衣服的领口有一圈白色的狐狸毛,更衬地他皮肤皎洁如月,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年郎。 虽然许霁川看出这少年非富即贵,但是这显贵遍地走的江都城里一个花盆掉下来就能砸死一个公子哥,许霁川自己还是平南候许家的小公子呢,所以他并不打算出让心爱的灯笼,他说:“这位公子,这个灯笼是我先看中的。” 那小公子还没说话,旁边吆喝的小厮就说:“那个灯笼我们家少爷看中了,你开个价吧。” 许延川皱皱眉,这小厮未免太耀武扬威了,京城大的世家里的公子他都很熟悉,从来没见过这个公子。 难不成是晋王家的小王爷? 许延川心念转了几转,想着要不就把灯笼让给这小公子得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弟弟花奴说:“既然公子这么有钱,何不上紅鸢坊去看看,那里的灯笼精美珍贵,更符合公子富贵逼人的气质,何必来这小摊上同我们升斗小民来争一个纸灯笼呢。” 如果听不出许霁川话里的讽刺之意,那小公子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了。他皱皱眉,阻止了要冲过去教训许霁川的小厮,慢吞吞地开口说:“刚才是下人不懂事,孤我是真的喜欢这个灯笼,公子要怎样才能让给我呢?” 许霁川刚要怼回去,就听到店家说:“列位!列位!!今天是上元节,大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要不这样,我这个灯笼正好是今天猜灯谜的头等奖,要不两位公子比赛猜灯谜,三局两胜,谁猜出来我就把这个灯笼卖给谁,怎么样?” 许霁川看着那个小公子,挑衅道:“你敢吗?” 小公子沉沉的目光扫过他,许霁川竟然感到有压迫感,小公子盯着许霁川的眼睛说:“来吧。” 小贩摇头晃脑地说:“此生不为草莽,打一句诗。” 许霁川计上心来有了答案:“我辈岂是蓬蒿人。” 小贩说:“小公子厉害,答对了。” 谜面意思为:此生绝不做平凡之人,诗句“我辈岂是蓬蒿人”可形象地解释此谜面。 小贩摸着胡子又道:“古都之首花如锦,打一句诗。” 月白衣服的小公子沉声答道:“长安回望绣成堆。” 小贩笑道:“这位小公子也答对了!”古都就是长安,骊山遍植花木如锦绣,诗句“长安回望绣成堆”描写的正是此番景象。 小贩又说:“最后一题。安息香,打一诗句。” 只有三个字,许霁川皱着眉头努力思考,安息香促进睡觉,是说睡觉格外安稳,香甜。难道是他刚要说出想到的那句诗,就听到那小公子说:“春眠不觉晓。” 不用那商贩宣布,许霁川就知道自己输了,他垂头丧气,沮丧地眼睁睁看着那商贩把灯笼给了小公子。 小公子拿到灯笼后,随手递给了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说了句:“赏你的。” 许霁川看着这一幕恨的牙痒痒,虚伪!!明明说是自己喜欢的紧,却原来是用来打赏下人的奖品。 小厮接过灯笼,一脸崇拜地看着小公子,说:“公子真厉害,谢公子赏赐。” 许霁川看着那个小厮拿着那个灯笼把玩,握紧了手,没说什么就走了。 许延川见弟弟不开心,赶紧说:“花奴,要不我给你买个其他的?” 许霁川说:“大哥,算了,我其他的都不要,就算拿到了那个灯笼我也只能玩这一会子功夫,明天就玩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许家就派人将许霁川送到了东华宫门口,有人领着他到了东宫门口,门口的小公公就进去通报了,这时许霁川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和他一样带着一个包袱的小孩,看来应该也是和他一样的伴读。 许霁川瞬间对这个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生出了同病相怜的同袍之情,他对着那小孩说:“你也是来东宫做太子伴读的?” 那小孩站的笔直而恭敬,听到许霁川的话,缓缓说道:“《梁礼》第九十一条规定恭候太子殿下的时候禁止交头接耳。” 许霁川:“”得,原来是个臭学究书呆子。 这时东宫的小黄门过来通报道:“太子在正殿等候两位公子,请随奴才来。” 两人低着头疾行到了正殿拜见太子殿下。 “臣,许霁川,参见太子殿下!!!” “臣,陆昇,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了,二位都是父王为孤挑选的益友,以后大家还是要互相学习多多交流才是。” 于是许霁川谢恩后站了起来,等他抬起头来却傻眼了。 原来昨天和他抢灯的二百五竟然是竟然是太子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陪太子读书 太子赵景湛是林皇后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孩子。皇后和陛下相识于微时,是陛下少时同村邻居的女儿,算来帝后二人也可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林月娥十五岁嫁给陛下,成婚后陛下的戎马岁月,皇后林月娥一直相伴左右。 陛下是重情之人,登基之后第三道圣旨就是将林月娥封为皇后。但遭到了很大阻力,当时梁国门阀之首的两家武家和李家都反对,他们认为林氏侍奉陛下二十年,一无所出,德行有亏,不配封后,但更重要的是林氏布衣之身,身份卑微,一个乡野女子怎能母仪天下? 为了封林氏为后,陛下将门阀武家当时的族长找了个由头杀了,将武家其他人都流放漠北极寒之地。 同时下了一道诏书,如果皇后无所出他百年之后将会传位幼弟晋王,他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看看,除了皇后,后宫不管有没有儿子都一样得不到皇位。 随后太后发了一道懿旨,称颂林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性情温良,克娴内则,是皇后的不二人选,着即册封为皇后!钦此! 太后懿旨一发,在肃慎和鲜卑打仗的晋王率先上表恭喜林氏为后,晋王的丈人门阀周氏也表示尊林氏为后,武家覆灭后,门阀隐隐以周氏为尊,周氏既然表了态,其他附庸于他的门阀也纷纷附议,被门阀暗称为村妇的林氏就这样成了皇后。 林氏封后的时候已是三十五岁了,按常理是不可能再生下儿子了,朝中内外暗暗猜测陛下百年之后晋王是否会继承帝位,有些心急的门阀已经暗中向晋王递出了橄榄枝。 哪成想林氏成为皇后的第二年就老树开花生了皇子,老来得子的梁帝非常开心,将孩子赐名景湛,乳名宴宴,取海清河晏之意,封为荣王。 陛下显然对太子寄予了厚望,哪成想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所以陛下一直到太子八岁,身体好转之后才将其封为太子。 太子五岁,由国子监祭酒陈斯斓开蒙读书,现在十二岁,陛下召集东宫三师,打算为太子讲习王道,特特从宗亲和勋贵之家挑选了几名公子来为太子伴读。 正月十六这些孩子去东宫和太子先熟悉熟悉,三天之后正式开课。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请安的两个伴读,温声说:“免礼了,二位都是父王为孤挑选的益友,以后大家还是要互相学习多多交流才是。” 这番话说完,底下跪着的两个人边起身边说,“谢太子,太子言重了。” 说完二人抬起头,许霁川和赵景湛同时惊讶道:“是你?” 许霁川:“”原来昨天抢灯的二百五竟然是竟然是太子殿下? 赵景湛:“”昨天那个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的家伙竟然成了他的伴读。 小书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霁川心念几转,赶忙跪下道:“臣昨天不知是殿下,还望殿下恕罪。”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太子殿下也大度地亲自扶起他,说:“平身吧,霁川,你当时也不知道是孤,不知者不罪。” 这件事情两人仿佛就此揭过去了,太子心里在想什么,许霁川不清楚,但是,从刚才的那一刻,他更加坚定了离开东宫的决心! 事实也证明太子爷也和许霁川一样,表面上大度表示不在意这件事情,但是实际却并没有和他说的那么心无芥蒂。 因为太子明显对陆昇那个小书呆更加重视,说得上同进同出也不为过,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陆昇。 不过既然许霁川已经下定了要离开东宫的决心,他也就不在意了,最好是太子亲自跑去和陛下说,不想要他做伴读了,直接把他遣送回家去,那才好呢! 在东宫待了一星期,许霁川就发现想离开东宫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天他和陆昇两人先到了,后来还来了一个男孩子也给太子伴读,这人许霁川以前见过几次,是门阀李家的三房嫡孙李岱敖。 许霁川纳闷,皇帝诏他为伴读是因为那个疯道士的那番话。陆昇更不用说,他是当朝大司马陆台先的孙儿,是江都城里有名的神童,但是为什么要诏李岱敖做伴读? 如果说和小书呆和太子是新仇的话,那和李岱敖就是旧怨了。说怨的话有些言过其实了,许霁川只是看不上他。 以前他还没进东宫的时候,李岱敖狐假虎威和周家的小公子周恒一起经常欺负其他一些小门阀家里的人,其中有一个和许霁川玩的好,那人有次在街上玩蹴鞠,结果直接就被李岱敖把球抢走了,还揍了一顿之后让他钻裤裆。除了道听途说,许霁川还亲自撞见过几次。 因此许霁川十分看不上他,李岱敖和许霁川碰过几次面,自然知道许霁川看不上他,因此也就不去招惹他。许家虽然只是候门,但是许上柱国可是将门出身,手握兵权,现在江北的那些个将领多是他以前的亲兵,陛下都要敬他三分。 伴读们到东宫之后熟悉了三天就开始上课了,上的课无非就是四书五经,圣贤书中的治国道理。 陛下下诏请了当朝大儒阮毓为太子太傅,当朝大司马陆台先为太子太师c中书监姜伯恩为太子太保组成东宫三师为太子授课。 除了阮毓之外其他二人皆为朝中肱骨,所以也就是挂个名,真正的授课还是阮毓加上东宫三少(太子少傅c太子少保c太子少师)来完成。 陛下为自己的蚌珠儿选的都是全国学识顶尖的人来做老师,尤其是太傅阮毓,他讲的尚书就连凳子上长了刺坐不住的许霁川都听得入迷。 不过大梁国的太子对这些圣贤书中的治国之道仿佛没有什么兴趣。每次写作业都是胡乱交差,要背的诗文也是应付了事。 上了十天课之后,太傅阮毓在太子的桌子上发现了一本《七侠五义》之后,他对太子这种得过且过的状态大为光火,发难了。 但是太子就是未来的天子,太傅为臣,臣不能不敬君,但是太子又犯了如此大的错误,就只好敲山震虎训斥他身边的伴读了。 光火的太傅将所有的伴读都打了十五手板,勒令他们将尚书抄写三遍,三天之后交上来。 许霁川在挨板子中满脑子想的都是“杀鸡儆猴”,“陪太子读书”这样的话。 太子伴读果然不是什么好差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抄检东宫 因为伴读们接下来还要抄《尚书》,所以太傅打的是左手的手板。 估计是太傅实在太过于恨铁不成钢,所以将这种心情传递在他的手板中。 第一个挨打的是李岱敖,他还没有挨几下,就开始涕泪横飞哭爹喊娘,嚎了一会儿大概是感觉爹娘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就开始向太子殿下求救:“殿下,救命啊!救命啊!我冤枉!!!太傅,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 太子仿佛没有听见他的求救,漠然地看着挨打的李岱敖。 许霁川看着李岱敖那鼻涕眼泪齐飞语无伦次地怂样,心里暗想:“今天挨打的三个人谁都冤枉,这冤枉是为了谁,太子难道不清楚?你和太子说有什么用,蠢货!” 太傅的手板是用槐树的枝条做成的,非常的厚而且坚硬,才打了十几下,李岱敖的手就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他哭的都抽搐了,可是铁石心肠的太傅还是坚持打了他三十下,放开他的手的时候,李岱敖瘫软在地。 许霁川是第二个,他面无表情地跨过李岱敖,把手伸给太傅,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被打死也绝对不能哭喊,太丑了! 冬天的皮肤本来就干燥,手板打在手上的麻麻地火辣辣的疼,许霁川强迫自己看着手板一下一下落在自己的手上,一下,两下,三下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太傅“哼”了一声,甩下许霁川的手,许霁川觉得整个手都麻了,没有知觉,只有胳膊带动手掌时不时痉挛一下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手还是自己的一部分。 许霁川和被打之前一样面无表情的走下来,正好对上太子的探究的眼神。 太子脸上没有表情,目光冷淡地打量着他,许霁川心里涌起一阵恨意,在讥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之前,他忍住了,面无表情地对太子点点头,就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让许霁川意外的是,看起来最文弱的小书呆陆昇被打的时候竟然也一声不吭。 打完之后,太傅甩开他的手,陆昇走路的时候都有些摇晃,没走两步路就晕倒了太子这下才有所动容,忙着身边跟着他的公公冬凌去传太医。 陆台先和阮毓颇为投契,陆昇是大司空陆台先的孙子,陆昇这孩子他早就认识了,陆昇是个早慧且坚韧的好孩子,今天他实在是气的狠了,罚得有些狠了。见陆昇晕倒,阮毓颇为后悔,于是背起陆昇向他的房间走去。 李岱敖看太子和太傅都走了,学堂里就剩下他和许霁川两个,刚刚他那些丢脸的样子许霁川都看到了,觉得脸上无光,灰溜溜地走了。 等到学堂里的人都走了,许霁川这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一片血肉模糊,冬天皮肤脆,太傅那几板子打得他手掌开裂出血了。 下午陆昇晕倒了,所以他的《尚书》就不用抄了,但是许霁川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的《尚书》三天之后还要交的。 宫里不比家里,没人在跟前伺候,所以他草草地包扎一下血肉模糊的左手,拿着两块镇纸压着纸就开始写《尚书》了。 他可不是那个草包太子,八岁就可以完整地背出《尚书》,所以完全不用看书就可以写出来。但毕竟左手不能做事,所以他写的速度也不快,写了三个时辰,也只是抄完了一本。 但是好歹抄完了一本,许霁川伸了个懒腰放松一下背脊打算继续写点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打开门看到太子在门外站着。 虽然心里不快,但是许霁川还是行了礼。 太子进来将一个篮子放在桌子上,说:“我看见你手流血了,这里面是些云南白药,你涂在伤口上会好的快一些。” 许霁川有些意外,毕竟当时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手流血,没想到太子竟然发现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许霁川按照惯例道:“谢太子殿下关心,臣已经好多了。” 太子放下药之后没有马上离开,在许霁川的房间四下打量起来,看到他桌子上镇纸压着的纸张,说:“你在抄写《尚书》?” 许霁川对着太子的背影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心道:“长的眼睛是水坑吗自己不会看嘛?” 尴尬的是,许霁川的白眼还没有翻完,太子就转过身来了,正好看到许霁川眼珠顶到天灵盖的眼睛。 赵景湛:“” 许霁川:“” 赵景湛明白这是被人嫌弃了。 许霁川心里哀愁地想,连偷摸翻个白眼都能被发现,我是不是和太子八字不合? 好在赵景湛没有责怪许霁川的放肆,而且还大度地率先打破沉默,问了声:“手还疼吗?” 许霁川收敛心神:“回太子,已经不疼了。”这是提醒他不要太放肆,否则受到的疼会比现在的手疼疼一千倍? 赵景湛看着许霁川微微皱着眉,眼神放空思考的模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说的那句话那么像威胁吗? 赵景湛发觉自己在跟前,许霁川明显很不自在,略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说:“你且放心养着手吧,抄写不要累着自己,能抄多少就抄多少吧,我会去跟太傅说的。” 许霁川敛眉颔首送走了赵景湛。 赵景湛带着一个小内侍,小内侍打着灯笼弯腰走在他的右前方给他带路。 灯笼的微弱的光将梁国太子的背影拉成了伶仃的模样,许霁川只觉得心间一颤,蓦然想起来,他虽然是太子,但是终究不过只是和他一般大的少年罢了,一个人被束缚在这高墙大院和那个虚无的帝位里,只能通过想象释放自己的自由,喜欢看那些江湖话本也是情有可原的,这般想着,心里对太子的那点不忿消散了。 不知道是谁将太子看话本太傅责罚伴读的事告诉了陛下,第二天上午的时候陛下就带着人来东宫兴师问罪了。 旁人不敢责罚太子,他的老子皇帝陛下却敢。 梁帝将当日侍奉太子的内侍秋枫和冬凌找来,让他们说当日的情况。秋枫和冬凌不敢隐瞒便将当日的事情说了。 所有的起因皆是因为那本《七侠五义》的话本,东宫早有禁令,禁止流传民间粗俗小道及稗官野史旁门左道的书籍,尤其是话本更是重点禁止,那么这本话本是从哪里来的? 太子的回答是这本话本是他出去玩的时候自己买的。 皇帝陛下又问他是在哪里买的,太子对答如流。皇帝陛下知道他是想保全自己的内侍,但这事儿到了他这里就不得不罚,于是太子被禁足一月,除了请安哪里也不能去,尤其不能出宫,身边的内侍被打手板20,罚俸仨月。 许霁川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同情太子了,想他爹虽然动不动就将体统挂在嘴边,但是他们家将门世家,所以读书方面也不会拘着他,他想看什么全凭他的自由。只要不是坊间流传的艳情小说,其他的随便翻看。 太子跪在太阳底下,他们三个伴读当然也要一起跪着,许霁川低着头悄悄打量前面跪着的太子,他的头垂地低低地,仿佛是一副真心悔过的模样。 许霁川虽然也跪着,但是他莫名觉得这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悔过的太子透着那么一丝可怜劲儿。 他的眼睛不经意间扫到太子面前的地上,青石板上有一群蚂蚁在爬,从青石板下面进进出出非常忙碌原来太子头垂的这样低一动不动,竟是在看蚂蚁洞吗? 许霁川:“”将我的感动还给我!! 太子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于像真心悔过的模样,皇帝陛下在上面看了,觉得太子到底是真心悔过了,小孩子也不好太苛责于他,所以就让太子平身了,原本的禁足一月也变成了七天,让太子再将《尚书》好好抄三遍交给太傅。 许霁川在心里呐喊:“陛下,不要被这家伙纯良的外表所欺骗啊!他根本毫无悔过之心!”刚刚陛下叫太子起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太子眼中对蚂蚁洞的不舍。 这奇葩太子,许霁川无语望天! 但是皇帝陛下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让手下的太监上演了一出“抄检东宫”的戏码。 陛下身边的公公各个都是心思缜密的主儿,没一会儿就从东宫抄检出十几本话本。 陛下寒着脸,将那些话本一一查看,都是些《东周列国志》c《三国史平话》这样的历史演义小说或者《七侠五义》c《五鼠闹东京》这样的江湖传奇,那些y/词/艳曲之类的东西倒是没有,陛下心塞的同时心里多了一丝宽慰。 抄检出来之后,陛下让人将那些话本全部都烧了,然后把太子叫进正殿谈话去了。 半个时辰后,太子低眉敛目地跟着陛下出来了,陛下的脸上看不出盛怒的痕迹,太子依然是那么个平静的样子。 许霁川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看不懂这个行为有些奇葩的太子。说他胆大吧,太傅训斥的时候他也听着,也没有摆出太子的谱儿来顶撞太傅。如果说他胆小吧,他是个上课的时候敢拿出话本来看的勇士,而且陛下罚跪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关心地上的蚂蚁窝,真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好太子。 说他这个人宽容吧,上元节那点龃龉,太子爷也能记到现在,说他心眼小吧,上次他公然跟太子翻白眼,太子爷也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而且这么久了,不管是太傅责罚还是皇上责罚,他都能做到让人看不出情绪,真可说的上是喜怒不形于色了。 想了很久,他也不能用常理解释太子的言行,但无论太子怎么样,许霁川都不想再探究了,因为他终于要沐修回家了! 第二天就要回家,许霁川兴奋地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站在东宫的门口,打着哈欠出来开门的小公公猛然撞到一个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赵景湛看着激动地脚步都走不稳仿佛刑满释放一般的许霁川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晨光熹微中,一群鸽子盘旋在皇宫的上空。 许霁川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东华门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虽然昨天晚上给太子说了要回家的事情,但是今天早上他没和太子请安就直接出来了。 许霁川虽然摸不透太子的心思,但是他知道这点小事,太子是不会责罚于他的是吧?他又有些不确定,不过,管他呢,先高高兴兴回家再说! 出了东华门就看到他大哥坐在马车上等他,许霁川半个月没见过大哥,激动地喊道:“大哥!!!”说着,就蹦蹦跳跳跑到大哥身边。 坐在马车上,许延川问他:“花奴,你在东宫怎么样?太子待你好吗?” 许霁川说:“挺好的,东宫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熬。太子这人嗯,挺奇怪的一个人,不过倒是没怎么难为我。” 许延川看着许霁川,心里泛起微微的心疼,花奴儿的年纪还很小,但是也学会了报喜不报忧。他的手掌现在还能看出青黄的痕迹,肯定是被打了手板,可见在东宫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这样平淡。是不是只要人离开了家,一夜之间就会长大。 许霁川没看出大哥的情绪的变化,他想起了什么似得说:“大哥,你猜太子是谁?” 许延川心里有事,所以有些敷衍,道:“谁?赵景湛?”幸好马车里只要他俩个人,公然称呼太子的名讳也是不合礼的。 许霁川说:“谁问你他的名字了算了,我告诉你吧,上元夜我们遇到的那个猜灯谜的小公子就是太子。” 许延川有些震惊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许霁川摇摇头,说:“没有,他虽然对我不亲近,但是也没有为难我。太子这人很奇怪,反正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特别矛盾。” 看到弟弟皱着眉的样子,许延川说:“以后就万事小心,贵人们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呢?别想了,今天吴婶特地给你做了酒酿小圆子,中午还有你最喜欢的八宝鸭,今天大哥调了沐修,下午带你去跑马~” 许霁川激动地扑上去抱住大哥,说:“大哥,你太好了!!!” 他只在家待一天,晚上宫门落锁之前要回去。 进了家先给太奶奶请安,太奶奶看到他,抱住他非说他瘦了,拿着帕子又哭了,还让身边的新云给他准备了一大堆吃的,酒酿圆子更是喝了三碗,许霁川摸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自己这两三个月都不会想喝酒酿圆子了。 因为许霁川只在家待一天,所以这天家里人对他那叫一个百依百顺。 做尚书令的父亲平日里工作很忙,晚饭基本上都会在衙门里吃,这天却早早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还给他夹了好些菜,硬邦邦地说:“多吃点。”那些菜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 许霁川心里觉得非常熨帖。 但对家里人再不舍,他晚上也必须回到东宫。 于是他拿着太奶奶给的一包点心和母亲新做的几身衣服被大哥送到东华门去了。 那天太傅打他板子他都没哭,可是看到大哥站在东华门外老远还打着灯笼朝着他挥手,他突然觉得一股酸意上了眼睛,让他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不再回头看大哥,转身朝着东宫快步走去。 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还没有睡,许霁川在正殿里和太子请了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正在学堂里背书,有一个许霁川没见过的公公来传旨,说是太后想念太子殿下了,听说他现在有了新伴读,想要见见这些孩子,让太子带着伴读的小公子早课后来钟华宫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太后召见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正在学堂里背书,有一个许霁川没见过的公公来传旨,说是太后想念太子殿下了,听说他现在有了新伴读,想要见见这些孩子,让太子带着伴读的小公子早课后来钟华宫一趟。 太子听了旨,刚要行礼,那公公就说:“千万不要行礼,太子可折煞奴才了。太后娘娘说只是传个话儿,就不要那些繁琐的礼节了。” 太子便站直了说:“嗯,早课下了孤一定过去。” 早课下了之后,他们三个伴读并两个内侍就跟着太子去了钟华宫。 太后就和太奶奶差不多,许霁川原本以为太子去见太后就和他平时见找太奶奶差不多,请个安和太奶奶聊两句天就好了。太后对他们的好奇,也如同太奶奶对他身边的人和事的好奇一样,都是疼爱的表现。 直到许霁川他们进了钟华宫,许霁川看着那三堂会审的架势,才明白他们家虽然是侯门勋贵,但是和皇族到底是不一样的。 平常他去太奶奶那里,太奶奶通常都是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或者榻上,看到他了就招呼他坐在跟前说说话儿,人再多点就是他妈妈或者是宗族里来看他的命妇,总归不会超过两个。但是太后跟前左边坐着三个妇人,右边坐着一个妇人,房子里丫鬟嬷嬷一大堆,将太后众星拱月般环绕起来。 太后的服饰也和太奶奶很不一样,太奶奶今年已经年过古稀,头发都是花白的,平时吃斋念佛,所以衣服一应是素色,除了手上戴着一个太爷爷以前送的金镯子,浑身上下再没有一点珠光,连头上的头钗也是木质的。 但眼前的太后,约么不过和许霁川的母亲年岁差不多的样子,看着比坐在右边的头戴凤钗的皇后娘娘还要年轻。她脸上的妆容很浓,白白的一层,嘴唇是红凤仙花的颜色,头上戴着赤金松鹤长簪,梳着一个高椎髻,巍峨高耸,髻上插着一个硕大的五凤金钱玉步摇,耳朵上戴着两个金镶玉的耳坠子,手上戴着三四个金点翠玉的护甲套,衣服是皆是绫罗绸缎,上面用金线散缝着牡丹花,看上去雍容富贵。 太后左手边坐着三个着宫装的女子,应该是皇帝的妃子,有一个许霁川认识,是他的姑姑许柳容,梁元帝封的许贵妃。 太后的右边坐着一个妇人,穿着朝服,应该是宗室的命妇,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公子,约莫三岁大的样子,嘴里含着一个糖,看着太子他们,间或舔舔嘴唇。 命妇和太后之间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个比许霁川稍大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们。 太子殿下进去之后,先参拜太后道:“儿臣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拜完太后,又对着旁边的皇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三个小伴读跟着太子殿下也一一请了安。 太后笑着给太子和他的伴读们免礼了,说:“阿宴快过来祖母看看,有段日子没见了,祖母看看你长高了没有。” 赵景湛从容地走到太后身边,他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说:“有段日子没见孤前天才请过安,这是要在大家跟前给孤没脸,说孤不尊重你呗。” 赵景湛走过去的时候不动声色看了他母亲一眼,许皇后了然喝道:“宴儿,你多久没给皇祖母请安了?钟华宫和东宫不过百步的样子,你皇祖母想见你一面这么难吗??” 赵景湛不慌不忙沉声道:“回母后的话,是儿臣的错,儿臣只前天给皇祖母了请安,这两天功课紧便疏于问候了。” 许皇后说:“都这么大了,还不懂事!!都怪为娘的心太软,把你惯坏了。你今天回去给太后抄一本金刚经送过来,也算是表了你的孝心了。以后要经常来钟华宫看太后,你皇祖母是最喜欢你的。”最后一句话许皇后是盯着太后说的。 赵景湛道:“儿臣遵命。” 太后笑着听着皇后母子的对话,道:“皇后,阿宴还小,不要对他这么严格。阿宴啊!皇祖母就是太喜欢你了,一会子看不到你就想的厉害!” 赵景湛说:“谢皇祖母,孙儿以后一定常来看皇祖母。” 太后笑着说:“听说你父皇给你从宗亲勋贵家里找了三个伴读,各个都是闻名江都的神童?那三个孩子就是吗?” 赵景湛道:“回皇祖母的话,他们三个就是臣的伴读。”赵景湛指着许霁川他们说,“这是大司空家的陆昇,这是许上柱国家的许霁川,这是建安候家的李岱敖。” 三个人随着太子的话头一一向太后行礼,太后满意地点点头,道:“看着个个都是好孩子。芷渟,给每人都送个福袋。” 叫芷渟的宫女拿了三个早就准备好的福袋发给许霁川他们三个人,三人拿上福袋向太后谢恩。 太后笑容满面地说:“都是好孩子,许贵妃,尤其是你们平南候家的许霁川,听说还被宗玉先生断言是‘王佐之才’呢,以后可要忠心耿耿辅佐太子啊!” 许贵妃笑道:“太后抬爱,这孩子能得到宗玉先生的评断是他的造化,至于以后怎样,还要看这孩子的努力程度。小才大才不好说,只是对陛下的忠心那是肯定的,此番伴读东宫也是陛下看的起他。霁川啊,不管以后能学到哪一步,一定要向你祖父和父亲一样忠君爱国。” 许贵妃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太后这话里有陷阱,如果许霁川刚刚说会好好效忠太子,传到梁元帝耳朵里,难免皇帝陛下不会多想。是以许贵妃截住了太后的话头,不单纯说是忠于太子,而是放大到忠君爱国。 许柳容虽然出生于将门,但是毕竟出生高门大户,见识远超于一般的女子,加上她爹许上柱国的栽培,更是才思敏捷。许霁川刚出生,许贵妃就被皇帝选中,进宫陪伴圣驾去了,许贵妃这将近十年的时间,回家省亲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所以许霁川对他这个姑姑也不太熟悉。 但是再不熟悉,毕竟都是许家人,听到他姑姑这样说,许霁川从容跪下行礼,说:“臣定当谨记贵妃娘娘的教诲,时刻将忠君爱国四个字记在心间!” 贵妃娘娘还没说什么话,外面一个声音朗声道:“好!” 众人回过头就看到梁元帝穿着朝服进来了,太后之外所有人都向皇上请安,免礼之后,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许霁川,说:“不愧是得了宗玉先生青眼的人,小小年纪就知道忠君爱国,该赏!李忠,赏他玉璧一对,莲叶端砚一方,狼毫三只。一会儿送到东宫去。” 许霁川莫名其妙地了嘉奖,来不及多想就赶紧谢恩。 太后问道:“皇帝怎么今天过来的这样早?” 梁元帝说:“刚刚在政事房和尚书台的人商量事情,听闻母后这里今天很热闹,特特来凑个热闹。” 太后道:“今天晋王妃来宫里请安,还带了景轩和景和两个孩子,你和晋王都子嗣不多,让孩子们多亲近亲近也是好的,所以便叫了太子过来。结果皇后和两个贵妃来请安,正巧就凑到一起了,哀家这钟华宫也热闹起来了。” 梁元帝说:“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到。”梁元帝确实子嗣稀少,嫡子只有赵景湛一个,剩下还有皇贵妃有一个儿子——皇四子赵景旻,还有大公主端和帝姬c二公主柔嘉帝姬,统共也就四个孩子。 晋王倒是有两个儿子,皆为晋王妃周丽华所出,另外还有两个郡主皆为庶出。 梁元帝看到景和一直乖巧地窝在晋王妃的怀里,玉雪可爱的一团,笑道:“景和这孩子越发的讨人喜欢了,来,到皇伯伯这里来。” 景和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小孩子,看着眼前这个黄袍加身的中年人,他虽然笑着,但是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特有的积威,小孩子都是很敏感的,景和有些怕,往母亲的怀里使劲钻去。 晋王妃抱歉地对陛下说:“陛下,这孩子打小胆小,有时候王爷抱他,他也哭的厉害呢。” 既然景和不让抱,梁元帝也就不勉强了,转而对着景轩说,“景轩,最近功课怎么样了。” 景轩起身行礼道:“回皇上的话,现在四书已经学完了,五经里学到了《尚书》。” 梁元帝一听说:“景湛最近也在学《尚书》。你现在《尚书》学的如何了?” 景轩道:“先生说读书要不求甚解,先让我背会,然后再教习意思。” 梁元帝还没说话,太后就说了:“哀家虽然是妇道人家,但是也明白先理解后背诵的道理,怎的先生让你先背书后讲解?景湛,你们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回皇祖母的话,太傅先粗浅教习意思,让我们了解之后再背诵。” “你听听,你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儿?” 晋王妃道:“宗族里的老师怎能比得上太傅,阮毓先生的《尚书》当年在东阳开坛讲授的时候,听说整个孔庙都挤得水泄不通,有人千里驱车只为听一下他老人家的尚书呢。” “景湛,你父皇为你真不是一般的上心,你也该理解理解。哀家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太傅的课上看闲书将太傅气得不轻,是这样吗?” 梁元帝说:“是,竖子无状!朕已经责罚过他了,将他那些话本都没收了,本来在东宫禁足呢,这次还是母亲叫他,他才能出来。” 太后摸摸自己的指套,笑道:“小孩子嘛,玩心本来就重,看个话本也没什么打紧。不过景湛一个人学习没有动力,要是能多几个人和他一起竞争的话,小孩子的好胜心被勾起来,或许能更好一些。左右现在景轩也在学《尚书》,不如就叫他和景湛一起学,这样景湛能得到督促,景轩也能得到好的教育,岂不两全其美。你说呢,皇帝?” 东宫的课是专门为未来的皇位的继承人开设的,从未听说过有亲王的孩子和太子一起上的。太后的话一出来,钟华宫正殿里一片寂静。 皇帝蹙眉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亲疏远近 太后一席话说完,皇帝蹙眉不语。 见皇帝半晌没说话,太后笑道:“陛下,哀家是想着东宫的课程一个人上也是上,两个人上也是上,才说让轩哥儿沾点太子的光好好上个课。哀家一个深宫妇人也不懂朝政上的弯弯绕绕,若是这样有违祖制,就当哀家没说,皇帝也不用为难了。” 梁元帝看着太后,笑道:“这有什么,爱学习是好事,朕想着不如这样,福王也和太子c景轩差不多,让他也去东宫上课吧,这样他们兄弟几个也能多些相处的机会,互相促进。” 太后的笑有些凝固,但她的目的好歹是达成了,所以她笑道:“还是皇帝考虑的周到,景轩,还不谢恩?” 晋王妃和景轩一起谢恩了,皇帝勉励了小王爷几句,之后和众人坐着拉了一会儿家常,李忠进来告诉皇帝大司马在政事堂等着他,皇帝便向太后告辞了。 皇帝走了之后,太后就说:“哀家有些乏,都散了吧。” 众人便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小书呆陆昇一本正经地劝太子殿下道:“太子殿下,陛下此番让小王爷和你一起学习,是为了让你有竞争意识。您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被小王爷比下去了。我会监督您的!” 太子爷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许霁川一个巨大的白眼翻地头晕,他怀疑陆昇是不是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学究借尸还魂在一个少年的身体里,要不他怎么比父亲和大哥加在一起还要体统,整天挂在嘴边的不是学习就是礼仪。 难为太子每天在他的之乎者也的紧箍咒下还能保持风度,且完全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头一次,许霁川对太子产生了由衷地钦佩。 许霁川虽然性格舒朗,但在高门大户出生的他,并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这次被太后召见,他也算隐隐明白了后宫的阵营,还有钟华宫和东宫的关系。 太后虽然对太子和颜悦色,说的也是甜言蜜语,但是言语间全是给东宫的陷阱,看得出她不喜欢东宫,也不喜欢皇帝的各个嫔妃,尤其是皇后娘娘。 虽然她对晋王妃娘娘言语间不怎么热络,对晋王的孩子也没有像太子那么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是话里话外却全都是在为他们谋福利。 许霁川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他也明白,今天太后提出让小王爷和太子一起在东宫学习,其中的隐喻非同小可,太子的教育本来就是天子继承人教育培养,教育的侧重点自然和其他的皇子宗亲的教育都不一样,现下皇太后却让晋王和太子一起上课,她的想法简直细思极恐。 看太后今天对许皇后的态度,很难想象太后会在当年立后的时候为许皇后说话,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皇上的态度,他竟然同意了太后的提议,虽然加上了福王,但让宗亲和太子在东宫一起学习听上去还是很荒唐,许霁川能想象这道圣旨一签发将会在朝堂上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许霁川?许霁川?”陆昇的声音将许霁川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许霁川回过神:“什么事?” 陆昇说:“你想什么事呢,这么入神?跟个呆子似的。”很难想象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大司空会有一个这么耿直的孙子。 许霁川暗暗想到,说起呆和迂腐陆昇一出谁与争锋,我对你甘拜下风。但他嘴上却随口说道:“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我有些饿。”他的神情里带上了一些委屈,还用手摸摸肚子,看上去真是那么回事。 陆昇也不是真正关心他想什么,见他满嘴跑马车,也就不多嘴了。 太子看着许霁川,眼神中有一丝笑意,他道:“母后今天要过问孤的功课,陆昇的课业一向是最好的,就让陆昇陪着孤去吧,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许霁川实在不想和后宫的人多接触了,又费脑筋又伤神,听到太子这样说,没有什么异议欣然接受了。 李岱敖因为上次被太傅打板子的事情,他一直觉得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这段时间很明显感觉到太子对他的不待见,也就没有多话。 他们三个伴读里面,太子最喜欢的就是小书呆陆昇了,陆昇这个人虽然唠叨了点,动不动就体统c礼教,但是办事还是很牢靠的,而且课业很好,太傅提问太子很多都是陆昇帮太子应付的,太子平日里写策论,也是他拟好大纲给太子救急,所以太子会喜欢他也不奇怪。 许霁川自己因为不喜欢东宫,和太子又有小龃龉,所以平常尽量不往太子跟前凑,不知道这方法是不是奏效,但是太子确实是经常无视他,但是吃穿用度却不会少了他,该有的奖励他也会记着他,所以他在东宫的日子还算平顺。 最不招太子待见的是李岱敖,李岱敖刚进东宫的时候,经常凑上去拍太子的马屁,但是他自己本来是个被人恭维的主儿,恭维人的技术是在不怎么样,好几次拍马屁都拍到了马腿上,惹怒了太子,所以太子爷很不待见他。 太子要去见他母后,用脚趾头想也不会带他们俩,许霁川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他接受起来完全没有困难。但是李岱敖就没有这么豁达了,他看到太子和陆昇的背影,对许霁川说:“看来太子对我们俩都不待见啊,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东宫。”虽然他以前和许霁川有过龃龉,但是现在他俩貌似有了共同的目标,所以要合作也不是不可以。 许霁川反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李岱敖是在给他说话,他一直不待见李岱敖,李岱敖也知道,所以即使是来了东宫,他们俩平时也没有什么交集。现在李岱敖竟然想和他合作? 许霁川自然不会同意。他是想离开东宫没错,但是他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愚蠢的同伙。而且李岱敖这个人,人品低劣,万一到时候他们东窗事发,这个蠢货来反咬他一口,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许霁川很坚决地拒绝了李岱敖,他说:“东宫有什么不好,连小王爷都对东宫的老师青眼有加,我为什么要离开?” 李岱敖看许霁川一副将东宫当成香饽饽的样子,恨铁不成钢道:“你真以为小王爷为了阮毓那个老顽固要来东宫?他是”李岱敖想到了什么,及时住嘴了。 许霁川不动声色道:“小王爷不是为了太傅那是为了什么?” 李岱敖自知失言,只好含糊其词道:“没什么,你不想合作就算了,反正我是一定会离开东宫的。” 许霁川说:“你就因为太子今天不带你去宝华殿就要离开东宫?这有什么,太子不带我们去,正好还可以早点回东宫去吃饭,我听到玉茶姐姐说,今天小厨房做了新点心,这会子还能赶得上吃热的!” 看着许霁川这个草包提到吃喝就两眼发光的样子,李岱敖暗自不耻,真不知道平南候府中到底是有多穷,怎么这个许霁川这么没见过世面,一个点心也能高兴成这样?而且他一点政/治敏锐度都没有,简直就是个混吃等死的草包,李岱敖有些膨胀道:“你懂什么,他只带着陆昇一个人去宝华殿,亲疏远近一看便知,而且平日里他对陆昇也比对我们好,凭什么我们要替他卖命?” 许霁川不解道:“我也没给他卖命啊?” 李岱敖一口鲜血卡在心头,看着许霁川那个蠢样儿,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幸好许霁川头上有个大哥,不然他们平南候到他这一辈非要门庭倒塌不可。和这个蠢货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李岱敖一甩袖子走了。 许霁川看着李岱敖气急败坏的背影,沉思起来,李岱敖早就知道小王爷会来东宫还是今天太后说了以后就猜到小王爷来东宫的目的? 反正他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自从李家支持了武家干涉封后之后,今上就非常不待见李家,周家钻了空子趁势而上,加上和晋王联姻,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门阀之首,李家感到局势改变,见风使舵现在是唯周家马首是瞻,尤其是李岱敖经常和周家的三公子一起玩,所以他知道点什么也不奇怪。 许霁川最好奇的是,李岱敖是怎么被选为伴读的,是圣上定下来的亦或是有心人推荐?如果是圣心独裁,选这么一个蠢货做伴读,那圣上的考量许霁川实在猜不出来,但是如果是有心人推荐,那这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 太子对李岱敖的疏远是因为他察觉了什么还是单纯不喜欢李岱敖这个人?但不管怎样,小王爷要来东宫绝对是要起事端的,到底要不要提醒太子殿下? 若是提醒,现在他还不能摸透太子的想法,万一太子想借这个机会将他和李岱敖同时赶出东宫,那可太好做文章了,而且一不小心李家和他们许家还会因此交恶;若是不提醒吧,万一太子殿下被小王爷摆了一道,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说实话,太子殿下虽然不重用他,但是也从来没有苛责亏待过他 到底说还是不说,许霁川陷入两难的境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东宫会晤 小王爷和福王将要在东宫和太子学习的圣旨一签发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朝臣们在上早朝的时候吵翻了天,皇帝气的在早朝上甩袖而去。 但此时太子年幼,他还没有资格上朝堂,所以对朝堂的争论并不知情,只是听到太傅提了几句。 圣旨以下,小王爷要来东宫是迟早的事情。小王爷要来东宫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愁。 毕竟是孩童,李岱敖虽然尽量在克制了,但是许霁川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的兴奋。 太子当然也能看的出来,但是他根本不在意。小王爷要来东宫这件事情,他仿佛根本不在意,神态和四只脚着地的王八一样四平八稳。 越观察太子许霁川越觉得他深不可测,那他上课不学习都是装出来的吗? 许霁川不由得悄悄观察起上早课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天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圆领袍子,虽然颜色很素清,但是认真看就会发现这件衣服都用银线镶边,袖口和领口都有细密的祥云纹是,腰带用和田玉镶嵌,看上去非常雅致,相比太后的花团锦簇,太子的衣服更加低调奢华。真不晓得一个男人成天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是为那般?但是不得不承认,太子穿着这身衣服身上非常的清雅贵气。 太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看《尚书》,他虽然没有和陆昇这个书呆一样,摇头晃脑地背出来,但是他的神情非常专注,果然平日里那些不用心都是装出来的吗? 这样想着,许霁川便不再看他,自己也开始专心上早课了。 李岱敖出去出恭的时候撞到了许霁川的桌子,他桌子上的狼毫笔不小心被撞到了地上,滚到了太子的椅子跟前,趁太傅还没来,许霁川赶紧去捡,结果起身的时候就看到太子正看一本带插图的话本看的起劲,许霁川大概扫了一眼,才子佳人后花园相会。 许霁川有些疑惑,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又转身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的书名,上面赫然写着《尚书》两个字,配上太子殿下的表情,仿佛是一个正直端方好学的正人君子。 太子竟然把《尚书》的封皮换到一本才子佳人话本的话本上!!!这小子上次被太傅抓住看《七侠五义》都闹到皇上跟前了,这段时间本来以为他真心悔过了,没想到他是升级了,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许霁川:“”其实他之前对太子的判断都是错的吧???太子之所以不爱说话,一脸平静其实是为了掩饰他是个智障的事实吧!!! 太傅进来之后看到太子认真看书的模样,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怎么办,许霁川好想举报太子。 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小王爷和福王一大早就到东宫来了。 小黄门通报之后,太子和许霁川等三人便在正殿等他们,小王爷并他的四个伴读五个内侍呼啦啦一大堆人涌进来,连门外头的光都遮住了。 小王爷带着他的伴读和内侍行礼,太子亲自将他扶起来,说:“景轩哥不用多礼,太后要你来这里读书是为了让我们兄弟几个多亲近亲近,以后就拿东宫当你们晋王府,不要拘着。” 赵景轩谢恩之后便了站起来。他是晋王的嫡子,眉眼间有王妃的神色,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算计。 他比太子大了两岁,今年已经十四岁,正处于孩童和少年的交接的年龄,他的身量已经柳条儿般抽的细长,说话的声音沙哑,显得瓮声瓮气。 太子和他亲近地说了一会子话,才道:“二弟怎么还没到?” 说话间,一个强壮的内侍背着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小团子走了进来。小团子揉着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见屋内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就让内侍将他放在地上了,两个小短腿往前走了两步跪在太子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弟弟给太子哥哥请安。” 原来是福王赵景旻。 上次在太后宫里,陛下说福王和太子差不多年纪,许霁川以为太子和福王也就差个两三岁的样子,没想到福王竟然这般小,看上去约么也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他开蒙了吗?如何能听得懂东宫的课程? 鹅黄的衣服衬的福王的连非常的白,可能是刚刚睡醒了的缘故,他黑亮的眼睛里濛着一层水光,脸上带着红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沾上了晨露的水蜜桃。可爱的让人心头发颤。 太子殿下显然也很喜欢福王殿下,将福王殿下亲自扶起来抱在怀里。用脸蹭蹭福王白嫩的脸蛋。 太子殿下自己就是个还未抽成的豆芽菜,抱着团子般的福王,怎么看怎么有喜感。许霁川眼神里带上一丝笑意。 太子殿下颠了颠福王,皱眉道:“二弟,怎的这次抱着比上次轻了许多,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 福王殿下扬起小脸,一本正经道:“皇兄,我好好吃饭了,昨晚在母妃那里吃了清炒茼蒿c鸭三宝c红烧小鱼c香梨柚子甜汤反正,吃了好多。” 太子看着他,眼里含笑道:“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福王殿下早上一大早半醒半睡间就被内侍给抱过来了,自然什么也没有吃,他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太子忍俊不禁,抱着他坐在榻上,随手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糕点喂给他吃。 福王也乖乖就着太子的手吃着,还支使太子殿下给他倒杯水喝。 许霁川看着二人的互动,第一次对太子有了些好感,可能是皇家子嗣稀少的缘故,这兄弟俩虽非同母,但是感情确实很好。 小王爷见此忙说:“太子殿下和福王殿下兄友弟恭,实在是我们大梁的福气。” 福王不理他,缩在自家哥哥的怀里吃东西,小王爷见福王乖乖地待在太子的怀里,玉雪可爱的一团,也上前去逗弄道:“福王殿下,还记得我吗?我是你景轩堂哥。”说着,伸出手要去摸福王的脸。 福王把脸一转,埋在太子爷的胸口。 见小王爷有些尴尬,太子笑道:“二弟自幼体弱多病,怕见生人,如今这么一堆人围着,有些害怕,过几日就好了,还望世子不要介怀。” 小王爷赶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许霁川看着这兄弟三人的互动,预感到以后的东宫生活可能会很有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长歌采薇 许霁川本来以为福王赵景旻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但后来才知道原来福王殿下已经八岁了,只是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发育缓慢,所以才看上去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一般大。 俗话说,七岁八岁惹人不爱。这话是说七岁八岁的小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所以大人们一看到他们就头疼。但可能是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福王殿下并不像一般嗯七八岁的孩童一般好动,他总是乖乖的缩在太子哥哥或者是内侍的怀里睁着溜圆的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很少像其他八岁的小孩一样,怀着非常旺盛的好奇心,开口朝其他人要东要西。准确来说,他对什么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上课的时候也是这样。太傅是个非常负责任的老师,就算是对福王这样的小孩子也不例外,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他就细细询问了福王的开蒙情况。 大梁是个非常注重家学的国家,他们认为开蒙就是学问的筑基阶段,如果地基没有打好,那么学问的高楼就不稳定。 所有的皇室勋贵们都很注重开蒙,许霁川的开蒙老师是一代鸿儒张济源,张济源是一代鸿儒,但是并无一官半职在身上,他平日里效仿孔子,游学诸国,走到哪里就到哪里兴致上来了就开始开坛授课,择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因此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天下十国中有许多的了不起的人物都曾经听过他的课,天下儒林中,张济源名望很高,真可以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 虽然天下很多人都奉他为师,但是真正行过拜师礼的却只有许霁川一人。他足足花了一年时间专门来教导许霁川,直到许霁川认识了所有的文字,学完《诗经》之后才离开江都去游历。 江都勋贵里不只是许家一家注重开蒙。就连李岱敖这样不学无术的家伙,他的开蒙老师也是江都有名的学者于叔同,足见勋贵对开蒙的重视程度。 至于太子,那更不用说,太傅阮毓就是太子的开蒙之师,从太子五岁开蒙一直教导到他如今。 可福王殿下的开蒙老师竟然是一个内侍。福王殿下此言一出,别说是太傅都惊讶的皱眉,就连许霁川也很惊讶。 许霁川那天看陛下对晋王的一双儿女挺喜欢,为何对自家孩子这么不上心? 福王殿下已经八岁了,竟连《诗经》都没有学完,更不要提佶屈聱牙的《尚书》了,福王殿下恐怕连《尚书》都没有看过,何谈理解了。 鉴于此种情况,太傅让许霁川教福王殿下学习《诗经》。 许霁川虽然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但却很喜欢粉雕玉琢的福王殿下,因此他欣然接受了这个差事。 三个伴读,为什么太傅会让许霁川去教习福王殿下,论学识他显然不如陆昇。 对于太傅这个决定,许霁川猜测是因为陆昇平时要辅佐太子殿下,而且人太过于古板,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每天忧国忧民,眉毛都皱在一起,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因此虽然他学识不如陆昇,但确实是个活泼的人,所以太傅才将教习福王殿下的重任交给福王。 虽然教习福王殿下是一个好差事,但是有的课程他就没有办法上了,尤其是太傅的《尚书》,他还没有听完呢,不能说不遗憾。 某天中午,许霁川刚刚给福王殿下上完课,回自己的房间,就看到陆昇在他的门口站着。 许霁川和陆昇在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虽然他俩住在一个院子里。以至于看到陆昇站在他房间门口的时候,许霁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书呆是不是读书读傻课,所以走错房间了? 许霁川疑惑着,但还是慢慢走到房间门口。 陆昇叫住他,说:“许霁川。” 许霁川说:“有事吗?” 陆昇从他的胸口掏出一本书说:“这是今天太傅上课的时候讲的笔记。” 许霁川说:“给我的?” 陆昇五岁就是闻名江都的神童,大约天才都是有些脾气的,他不高兴道:“这里就我们两人,不是给你是给谁的?”说完也不等许霁川回答,塞到他的怀里就走了。 这小书呆脾气还挺大许霁川心里一暖,打开了陆昇的笔记。 看完笔记之后,许霁川只有一个想法,陆昇写字的速度真的很快因为他连太傅上课时候的闲扯都写在了上面。 诸如:“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太子,天道就是人道,只有以人为本,用德行来治理国家,大梁的江山才会千秋万载,太子,你要时刻用这句话来自省。” 又比如“满招损,谦受益。李岱敖!不要睡了!!起来将这句话后面的文章背出来!!!”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书呆。 许霁川看着笔记本无声微笑。 福王殿下是个不喜欢读书的小朋友。 每天早上辰时上课,福王殿下总是踩着点才来哦,不,是福王殿下的内侍才踩着点来,他怀里抱着睡眼惺忪的福王殿下。 上课的时候福王殿下就缩在内侍的怀里,昏昏欲睡的听着许霁川给他讲《诗经》。 许霁川看着他打瞌睡的样子,自己都困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既然太傅把给福王开蒙的重任交给了他,那他就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这天的课上完之后,许霁川看着窗外抽条的柳树陷入了沉思。 福王殿下的内侍,今日还是一如既往的守时,抱着睡眼惺忪的福王殿下在辰时进了讲堂。 许霁川看着眼角的挂着泪的福王,说:“天天坐在教室里上课我都烦了,今天我们出去玩吧。” 福王殿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愣,说道:“太傅” 许霁川摆摆手,道:“太傅那边我来说,我们出去玩吧。” 早春天气,除了迎春花,其他花都还未开放。但是柳树却都抽条了,嫩绿的芽儿在风中舒展。 太液池边种了一圈柳树,远远望去,就仿佛是褐色的树干上蒙了一层绿色的鲛绡。 福王缩在内侍的怀里,看着前面散步的太子伴读,他的眼神难得一见的戒备和困惑,不知道这位太子哥哥并不器重的伴读要干什么。 前面的许霁川突然转过头来笑道:“外面果然空气好。福王殿下不下来走走吗?我阿爷说,春天万物复苏,多接地气对身体有好处。” 福王歪着头想了想,抱紧了内侍的胳膊。 许霁川看着他拒绝的样子,也不在意。他伸手抓住一支柳条说:“福王殿下,你知不知道柳条在我们的文化中代表什么?” 福王殿下不说话看着他。 许霁川说:“代表离别。年年柳色,霸陵伤别。古人如果要送别的时候,就会折下一支柳条。柳,留。意思就是我不希望你走。这样即使一个人离开了,每次看到柳树也会记得有人一直在思念着他。” “《诗经·小雅·采薇》里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你猜,这是谁写的?” 福王被周围的景色感染,竟然少有的听进去了课程,道:“是当时采风的乐官写的。”当时给他开蒙的刘公公就是这样说的。 许霁川说:“不是哦,乐官只是负责采集民歌,并不会编写。这首诗实际上是一个老兵写的。福王殿下,如果你想念一个人想见到他会怎么说呢?” 福王殿下完全入神了,他撑着小脑袋思考了一阵,说:“安顺,抱我出去玩!!”安顺就是整天抱着他的公公。 许霁川笑容有些僵:“” 他呼了一口气,说:“福王殿下也是个含蓄的人啊。这位老兵也和你一样含蓄,他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意思就是说‘我的朋友啊,我走的时候你折柳依依送别,可现在我回来的时候都过了一年,你还想我吗?是不是比咳‘安顺,抱我出去玩‘五个字更朗朗上口,更有学问,对不对?” 福王殿下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许霁川试探道:“那你想不想学?” 今日是太子殿下照例给陛下汇报功课的日子。从御书房出来,赵景湛看到太阳很好,就想去御花园走走。 经过太液池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声音在读《采薇》: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一个是清朗中带着一点微微沙哑的少年初成的声音。 一个是带着奶音的幼童的声音。 绕过太液池的曲桥,赵景湛看到许霁川在教旻儿《诗经·采薇》。 许霁川教一句,旻儿奶声奶气的学一句。赵景湛不禁露出了微笑。 杨柳依依,春风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小夫子 福王最先看到了赵景湛,他挥手道:“太子哥哥!”那用力挥手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孩童般的兴高采烈。 许霁川顺着福王的视线看去,太子爷正穿过曲桥往这边走来。 赵景湛走过来问福王:“阿旻,在这里做什么呢。” 阿旻抬起头说:“小夫子给我上课呢。” 赵景湛说:“方才经过太液池的时候听到你们在读诗经,国风已经学完,已经学到小雅了吗?” 许霁川上前回话道:“回太子,太傅命我给福王殿下开蒙。如果按照书院的诗经的讲法,恐福王殿下不会喜欢,达不到开蒙的目的,所以臣斗胆自己的想法来讲习《诗经》。《诗经》中风物最美,因此臣便按照以植物为线索来讲授诗经。” 太子道:“以植物为线索讲授诗经,你但是很有想法。” 许霁川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夸奖他。 太子殿下也不在理他,看着福王殿下说:“旻儿,现在上课上完了没?” 福王殿下看了一眼许霁川,许霁川笑着点头。 福王殿下这才扭头对太子殿下说:“下课了。” 太子殿下含笑道:“那我们回去吃饭吧。这几天看你有些不习惯东宫的吃食,特地让人从御膳房拿了些奶黄包,着人拿到东宫,我们现在回去吃饭吧。” 福王殿下扬起小脸笑了,很开怀的笑容,笑容中有孩童的稚气和全心全意的依赖。 太子殿下含笑着伸手去抱他,没想到福王殿下闪着身子躲了,他仰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春天来了,要在路上走多接些底气这样才会身体好。”说完,主动牵着太子的手。 太子殿下看着他故作成熟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霁川:“”福王殿下你这现学现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许霁川并安顺还有跟着太子的内侍在后面走着,太子牵着福王在前面走着。 一个豆芽菜牵着一个小豆丁,在这高墙绿瓦的皇宫,竟然有些相依为命的味道。 讨好一个小孩子比讨好一个大人容易多了。 从太液池边《采薇》结束之后,福王殿下就叫许霁川为“小夫子”了,算是认可了他开蒙老师的身份。 许霁川本来就喜欢福王殿下,既然福王殿下认他做师父,他岂能不投桃报李? 虽然没有行过拜师礼,但是许霁川在心里已经当福王殿下是他的学生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自从做了师父,他就有一种以宠爱福王为己任的责任感。 又到了回家的日子,这次他回去的时候从家里带了荇菜包子,进了东宫还没有放下行李就去找了福王。 福王殿下和许霁川这些悲催伴读不一样,他一个人霸占了东宫最精致的小院。 阿旻在许霁川的教育下不在老待在安顺的怀里了,他开始自己走路了。从窗子里看到许霁川进了院子之后,他从塌上跳下去,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门口迎接许霁川,许霁川正好走上台阶。 阿旻抱住许霁川的腿,扬起脸说:“小夫子,给我带了什么好吃哒。” 许霁川笑道:“就知道吃!” 福王殿下讨好的笑着,不说话。就和一只讨要吃食的小奶猫似得。 许霁川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说:“荇菜包子,上次我们学《关雎》的时候你不是说过没有吃过荇菜吗?荇菜是野菜,宫里的贵人们不会吃的,你没吃过也正常。快尝尝喜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要勉强。” 福王殿下蹭蹭许霁川的腿,心里酸胀,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过。 虽然他贵为福王,可是也确实是父王不疼,娘亲不爱。且连太子湛哥哥都不一定能继承皇位,更遑论父皇明确表示绝无争皇位的可能的庶子,所以宫里的人虽然对他客客气气,却也不会上心记得他的需要。 福王殿下早就习惯了没有人关心的生活,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将他的喜好明确记在心里。在皇宫里看够了人情冷暖的福王殿下觉得很熨帖。 他看着食盒里热腾腾的包子,包子是他最喜欢的小猪形状,薄皮大馅看上去非常诱人。 福王殿下无意识的搓搓手,刚要拿一个尝尝,一个手比他更快的拿了一个。 福王殿下以为是安顺,瞬间有些生气想要呵斥他,却发现原来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笑眯眯地吃着包子,说:“皇弟,吃好吃的也不叫上为兄,实在让王兄好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太傅发难 许霁川和福王殿下同时看向门口,太子殿下提着个篮子站在门口,里面有一串紫珍珠葡萄,原来他也是来投喂福王的。 福王看到太子哥哥,开心地眉开眼笑:“葡萄!”说着就吧嗒吧嗒跑到太子殿下身边仰着小脸求葡萄去了。。 太子殿下笑着把篮子递给福王,道:“这串紫珍珠是父皇刚刚赐的,孤记着阿旻喜欢吃这种葡萄就给阿旻拿来了。” 阿旻比以前活泼了点,闻言抬起头来笑道:“谢谢太子哥哥。” 赵景湛摸摸阿旻的头,温言道:“去吃吧。” 阿旻抱着篮子,爬到塌上兴高采烈的吃葡萄去了。 太子转过头对许霁川笑道:“每天都不用上课,你的生活可真让人羡慕。” 许霁川道:“太傅的学问博大精深,臣倒是很羡慕太子能时时聆听他的教诲呢。” 赵景湛看着他道:“不必羡慕了,孤知你喜欢听太傅讲课,准你每天可以上太傅的课,至于阿旻,他还是个孩子,你每天晚点教他学问他还能多睡一会儿。” 许霁川觉得太子并不像福王殿下的哥哥,而是像溺爱孩子的老父亲。 但是能重新听太傅授课许霁川还是很高兴的,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知道是太子给他的机会,于是谢道:“谢殿下。” 太子殿下淡淡点点头,不再理他,坐在塌上和福王玩耍去了。 自从小王爷来了之后,许霁川就没有再去上过太傅的课。 以往他到教室的时候只有陆昇一个人,这天他去上课的时候刚进院子就听到有人大声地背着《尚书》。 许霁川进去就看到小王爷坐在第一排的位子,声嘶力竭地背着《尚书》,他的伴读也都在热火朝天地学习,一派学习气氛浓厚的样子。 许霁川觉得自己和这样积极向上认真学习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他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进去了,从两排桌子的过道里下去的时候要经过小王爷身边,许霁川看到他由于背书声音太大,脖子的青筋爆起,看上去还怪吓人的。 许霁川很是诧异,背个书而已,记得住就行了,何苦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 小王爷这么勤劳,衬地浑身上下都是懒骨头的太子爷更像是一个不求上进的纨绔。 太傅来的时候,太子殿下的伴读只来了两个,陆昇在苦大仇深地盯着书看,许霁川自己刚进来抢占了不学习的最佳位置——最后一排。而太子殿下,快上课了竟然还没有来。 太傅扫视一圈,并未在教室发现太子殿下的踪影。于是对陆昇说:“快去叫太子殿下。” 陆昇刚要去叫太子殿下,太子就到了教室门口。 太傅的脸色很不好看,正巧这时候李岱敖也到了,他的袍子上的扣子匆忙之下都扣反了。 站在太子的后面一脸惊慌的看着太傅,活像是一对被捉奸在床的奸/夫/y/夫。 太傅看到这个画面,气不打一处来,道:“太子殿下,你是未来皇位的继承者,应该时时刻刻检点自己的言行!臣本不该说你,可是你看看你自己,这个月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可是你统共迟到了二十天。天地君亲师,你在我前面,但是为大梁国运计,老臣少不得要大逆僭越了,这节课你就站在门口上吧!” 太傅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堪比孔明挥泪斩马谡。 太子听到太傅这样说,忙道:“太傅是我师,孤不听话,太傅罚站也是应该的。”说着就站到墙角去了。 太子走开以后,后面的李岱敖就暴露在了太傅的眼皮子底下,太傅一看到李岱敖衣冠不整c站没站相的样子,又生气道:“太子,陛下当初让福王殿下和小王爷一起学习,是为了激励太子好好学习。福王殿下还小,开蒙又晚,所以不和我们一起上课,但是我瞧着他每次交上来的作业都是工整且有见地的,看得出是用心做的。小王爷更不用说,每天都是第一个来上早课的!他也能好好约束伴读,这些伴读都和小王爷一起早起上早课。可是太子你却不能以身作则,看看你的伴读!不是迟到就是上课睡觉,太子你难道不该反省自身吗?” 太子低下头认罪态度良好的样子,太傅看他态度很好,就把气撒在伴读李岱敖身上说:“衣冠不整,上课睡觉,迟到早退,你这样的人还配给太子做伴读,我要禀告圣上将你遣送回家!现在给我出去站着,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李岱敖赶紧鞠躬求饶:“太傅息怒,学生不是故意迟到的,实在是这几天有些风寒之症,所以误了时间,太傅息怒!” 可是太傅翘起胡子,根本不理他。 李岱敖垂头丧气的出去了。 许霁川分明看到李岱敖出去的时候唇角弯起一个不明显的上扬弧度,他隐秘的和小王爷对了一眼。 李岱敖会投靠小王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周李两家是晋王党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李岱敖想离开东宫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李家的人,太子虽看上去整日里得过且过,不爱学习,但也不是傻子,所以他也不信任李岱敖,李岱敖得不到好处想离开也很正常。 但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小王爷的态度,他为什么要帮助李岱敖离开东宫,让李岱敖在东宫里潜伏不是更好? 许霁川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小王爷的用意。 小王爷已经和李岱敖搭上线这件事太子知道吗? 到底要不要告诉太子,许霁川很纠结。 许霁川并不是许霁川,他是许氏霁川,是门阀许家的嫡子。身在门阀之中,参与夺嫡就是一场豪赌。除非必要,门阀是不会参与夺嫡的。 他们许家是没必要参与夺嫡的,他爷爷许上柱国有从龙之功,且他们许家有丹书铁券,根本没有必要参与到夺嫡这件事上来。 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太子小王爷和李岱敖勾结的事呢?许霁川很是纠结。 “小夫子,你在想什么?” 许霁川回过神来对上福王殿下好奇的眼睛。 福王殿下笃定道:“小夫子,你最近很不开心。” 许霁川笑笑:“长大了都会有烦心事。” 福王殿下小大人般道:“不是只有大人有烦心事。小孩子也有烦心事。” 许霁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表情,笑着掐掐他的脸,说:“你有什么烦心事?不知道今天晚上吃什么?” 福王殿下不开心了:“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不要拿我当小孩子。” 许霁川说:“没把你当小孩子,是希望你一直做小孩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 福王殿下道:“可是生在皇家,小孩子就代表弱小和任人宰割。” 许霁川闻言一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朝堂风起 福王殿下道:“生在皇家,小孩子就代表弱小和任人宰割。” 许霁川闻言一怔。但他转而想到福王在宫里的处境,就明白了福王为什么会有此感叹了。 皇帝陛下登基时候说的那番话天下皆知,所以他不会打自己的脸把皇位传给非嫡非长的皇子,皇位的继承者只会在晋王和太子之间诞生。 福王的母妃家里根基浅,自己也不受宠。 皇宫里惯会捧高踩低,一个不受宠的母妃生下一个没有皇位竞争资格的皇子,这些年福王殿下在宫里的生活可想而知。 许霁川心疼福王殿下小小年纪的敏感,摸摸他的头说:“这皇宫里的人拼命争斗想要赢得的,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笼子罢了,而这皇宫里的奴才逢迎的也不过就是那个华丽的笼子罢了。说到底没什么意思,你忘了我给你以前教过的那些诗了,庐山烟雨浙江潮[1],齐鲁青未了[2],皇帝陛下虽然富有四海,可是这四海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旻儿你一定不要囿于这高墙深宫之中,大千世界风景很好,你长大以后就去看看吧。” 听他说完,福王殿下就小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说:“小夫子,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从来没有人这样掏心掏肺地教导他,真心真意地为他好。 许霁川爱怜地摸摸他的头。 福王殿下的头发非常细软,摸上去像一层小鸡仔的绒毛,特别舒服。 许霁川摸着他的头,头一次生出了要快点长大的想法,长大之后他一定要带着福王殿下出去瞧瞧这大千世界。 他们一大一小在屋子里畅想未来。 太子殿下站在屋外窗口,早在许霁川开口说话的时候,跟着太子殿下的小公公冬凌刚要通报,太子殿下示意他噤声,冬凌温顺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赵景湛听到他说“庐山烟雨浙江潮”,听到他鼓励旻儿以后离开皇宫,去天下的其他地方看看。 赵景湛在心里叹了口气,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累。 赵景湛以前从没想到,许霁川竟然有这么通透的想法。父皇确实富有四海,但是他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江山长成什么模样,锦绣江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孤独的想象而已,如同海市蜃楼般的存在。 赵景湛抬起头看看皇宫上的穹顶,透蓝的天空被切割地四方四正,等太阳再落下去一点,就连太阳也看不到了。赵景湛突然有一种逃走的冲动。 他仰头看着皇宫上空盘旋的鸽子,脖子都酸痛了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了一会儿之后,示意跟着他进来的的冬凌和他一起悄声离开。 锦绣江山繁华世界确实很引人入胜,但是他生来就已经被放在了这天下的棋局上,成王败寇,不死不休。 许霁川的沐修又来了,这天早上他一到东宫门口就看到福王殿下坐在东宫的门槛上撑着小下巴等着他。 看到他过来,福王殿下就说:“小夫子,你今天沐修吗?” 许霁川笑道:“是啊。” 福王殿下低下头玩手指,不敢看许霁川,小声说道:“能不能带我去,我从生下来还没有去过宫外呢。” 许霁川为难道:“福王殿下,宫规有命令,您要出门必须要经过陛下的批准才可以,我不能带着您私自出宫。” 福王殿下垂头丧气道:“你悄悄带我去,没有人会发现我不在的。” 许霁川为难地看着他。 福王殿下看着他一脸为难的样子,知道他确实是没办法的,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那好吧,你走吧,我在这里看着你走。” 许霁川看着他失望的模样,就说:“这样吧,殿下,这次我先自己回去,下次我禀报过太子之后,太子跟陛下说一声就可以带你出去了。” 福王殿下听到他这样说小眼神都亮了,说:“好啊,这是你说的啊!下次带我去。” 许霁川道:“如果陛下和太子都同意,我自然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福王殿下胸有成竹地说:“太子哥哥肯定会同意的,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 许霁川笑道:“谁反悔谁是小狗!” 福王殿下这才满意放他走了。 许霁川这次回家有要事要和爷爷商量,一回家和太奶奶请安之后他就直奔爷爷的小院子。 阿爷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逗画眉,许霁川进去找他的时候,许上柱国正在给他的画眉鸟喂食,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这次是糯米和小米两种混合的的,你以前不是很爱吃的吗?”边说边拿着一个小勺子小心翼翼地喂画眉,画眉扭过头,在笼子里飞来飞去就是不靠近勺子。 看着爷爷这样精心照顾画眉的样子,许霁川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他阿爷对他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许霁川不情愿地喊了一声阿爷。 许上柱国这才回过头来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说:“花奴回来啦。去看过太奶奶了吗?” 许霁川答道:“看过了。” 许上柱国说:“过来看看我这只画眉长大了些没” 许霁川跑过去看了看,那小畜生确实长大了一些,便答道:“比上次见圆润了些呢。” 许上柱国仿佛是得了很大的夸奖似得,乐的胡子一翘一翘地,得意道:“那当然,这次我找人专门给远黛找了些江南的糯米和陕西的稻米活在一起,足足吃了一个月,果然有用,不仅身形大了一圈,连声音都比以前婉转了。”远黛是画眉的名字,取自黛眉如远山的意思。 许霁川暗暗腹诽道:怪不得她不愿意吃呢,一种食物吃上一个月谁受得了。但许霁川终归对这只扁毛畜生兴趣缺缺,于是敷衍地点点头。 许上柱国看到他皱着眉头一脸心事的样子,就知道许霁川今天来找他肯定是遇上事了,想征求他的意见。 他将远黛的小勺子放在她的小瓷碗里,用树杈子上搭着的汗巾子擦了擦手,说:“说吧,小皮猴,又遇到什么事了?” 许霁川将东宫里小王爷和李岱敖勾结的事情说给了爷爷听。 爷爷说:“那你现在困扰的是什么,是应不应该告诉太子吗?” 许霁川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许上柱国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太子?” 许霁川说:“当然是因为不想我们家参与到夺嫡的这趟浑水里来。我们许家本来就倚靠皇帝的,没必要趟夺嫡这趟浑水,如果告诉了太子,有心人恐怕会以为我们家有心参与夺嫡。” 许上柱国微笑地看着自己聪慧的小孙子,说:“花奴,你能想到这么多,爷爷很欣慰,我们许家的未来有你和延川肯定能支撑下去,不过有一点你还没有考虑到。” “什么?” “你没考虑到陛下的态度,你认为他为什么要让你去伴读东宫。” 许霁川惊讶道:“难道”难道陛下早就有意让他们许家支持太子? 许上柱国神色严峻地点点头,道:“今上让你和陆昇c李岱敖一起伴读东宫,是为了将我们许家c李家c陆家和太子绑在一起。我们许家是武将,李家是根深叶茂的大家族,代表人脉,而大司马家则代表文官势力,陛下爱子,真为之计深远啊!” 许霁川道:“既然陛下这样爱太子,那为什么还一味给晋王加官进爵,且不制止朝野上下支持晋王的声音为太子正名,甚至还签发了让小王爷在东宫和太子一起学习的圣旨。” 许上柱国长叹一口气道:“陛下想做一个忠孝礼义皇后的明君,全了对民众的忠,对太后的孝,对天下的礼,对结发之妻的义,可是世事难两全,因此时常犹豫不决,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许上柱国和许霁川对视一眼,什么局面?太后根本没有丝毫的感动,还是一心想让幼子晋王在陛下百年之后继承大统,朝野之中对他暧昧不明的态度也颇有微词,朝中因为太子之位不稳固结党严重,朝堂风起云涌。 许上柱国说:“江都已经起了秋风,任何一棵树也别想置之度外。” 许霁川点点头,神色反而轻松了不少。 许上柱国诧异道:“你不害怕?” 许霁川说:“怕什么,既然游戏开始不能退出,那还不如拼尽全力好好参加,总比左右摇摆要来的好多了。” 许上柱国仰天长笑,颇有久违的豪迈之意。他看着许霁川,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命不由己 许霁川从家里回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就向太子示好。 一则是怕他现在贸然上前去向太子表忠,太子会怀疑他别有用心,要找到合适的契机才能行动。 二则也是他一直看不透太子,觉得他精明的时候,他马上就做出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打破其他人的幻想,所以他想进一步了解太子,以后处理事情的时候也能对症下药。如果太子真的是个蠢货,哪怕惹的圣心不满,他也要早点离开东宫。 许霁川是家中幺儿,上面有大哥顶着,且许延川温文尔雅,责任心强,一心以家国为己任。所以在他光芒下的许霁川压力很小,即使是挑剔的尚书令,也不过多限制他的发展自由,只是在他闹的太过分的时候才现身制止一下他。 在许霁川本人对于未来的设想中,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卷入梁国夺嫡权利斗争的漩涡中。 他以为自己长大之后一定会琴剑天下,诗酒天涯,骑着马行遍天下,交最洒脱的朋友,喜欢最美的姑娘。 可现实是最让人沮丧的,一入东宫就意味着他今后将要被困在大梁的朝堂中,生死荣辱全部要系在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人身上,真是造化弄人,时也命也。 许霁川叹了一口气,此时已经是初夏,东宫学堂的院子里的大理石水缸里的荷花早就悄悄露出了尖尖角,院子里的紫薇树的叶子也从嫩绿变为了深绿,而他来东宫已经过了一季。 东宫学堂没五天休息一天,这天正好是休息的日子,没有了小王爷声嘶力竭的背书声,许霁川总算可以心平气和的背一会儿书。 太子殿下就比较辛苦,好容易休息一天,这天一大早又被陛下叫过去上朝去了。 上朝比上课还要辛苦,五更上朝,太子寅时就要起床,而且还要穿繁琐的正装,从头发梢到脚底板都要一丝不苟,要是衣服稍稍有些不整,御史台那帮人又要大做文章了。 身为朝中的太子,十二岁的时候正好是整个太子教育体系的最后阶段,这段时间太子既要学习四书五经,还要学习王道知识,还要抽空去上朝,接触一些朝中事务,压力很大。 有时候许霁川设身处地地去想想,这样的连续的高压下,如果是他自己肯定会烦闷死的的。现在他来看太子那点爱看小人书的爱好就会觉得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人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的。 不过现在不是担心太子的乐子的时候,昨天太傅给所有人布置了作业,要求大家论述君王和臣民关系,尤其点名太子,说太子的作业会重点检查,还要交给陛下过目,论文要求大家下次上课的时候交上来。太傅的课在明天,平常太子的论文大纲都是陆昇写的,但今天陆昇要陪着太子去上朝。 因此太子殿下在他和李岱敖之间选了他来给自己写作业,太子殿下选他的时候分明皱了一下眉头,那潜台词就是实在没办法,矬子里拔将军只好选你了。 许霁川闷着一口气,在心里暗暗道:真是委屈你了,太子大人。 但是太子殿下既然安排了任务,许霁川也只好认真完成了。 东宫学堂里有两间图书室,专门可以查阅各种典籍,许霁川从管事的公公那里要来了钥匙,给自己找了需要用的书籍,搬到学堂里自己的座位上就开始给太子写文章了。 这天福王殿下也不在,被他的母妃叫进宫里去了。 许霁川每一节课都很认真地听太傅讲课,所以太傅的观点他大多数都记得,小论文写的很得心应手。 阮毓的学问深邃天下皆知,但是他的保守认死理也同样天下闻名。 许霁川有一个忘年交名字叫做陈松阳,是门阀陈氏之人,和他的父亲是发小,此人旷达不羁,和阮毓是同一年入朝为官,两人曾经同在翰林院供职,当时恰逢陛下要求翰林院编写周朝的史书,狂放激进的陈松阳和因循守旧的阮毓在编写史书体例问题上几次交火,阮毓的死板气的陈松阳在家里大醉七天,最后向陛下写奏疏辞官了,陈松阳为人虽然狂傲,但是毕竟有真才实学,在天下名士中颇有影响,因此陛下最后将阮毓斥责一顿,然后在下发圣旨褒扬了陈松阳一番,最后将他调到地方做了郡长史,这事情才算罢了。 许霁川和陈松阳在思想上颇为投契,否则也不会成为忘年交,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许霁川在很多方面也是不同意阮毓的观点的。 但是这是太子的论文,他也不好将自己的观点表现的太露骨,所以还是顺着太傅的观点说,求个无功无过就行了。 中午的时候,许霁川已经写好了大概的框架,正巧这时候有个小黄门来叫他吃饭,他就将论文的雏形随意夹在桌子上的书里面就和小黄门一起去吃饭了。 小黄门低着头在前面走,身量还未长开,看上去非常瘦弱,就和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一样瘦弱。他看上去非常害羞,许霁川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许霁川虽然身在东宫,但是东宫丫头公公众多,许霁川熟识的也就那几个经常跟在太子身边的,宫里的奴婢们更是可悲,要是得了贵人们的喜欢,那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就和这些经常见不到主子的公公们有很大的差别。 跟了太子这许久,许霁川知道最得太子心的一个小公公是冬凌,打小就跟着太子一起长大,加上人长得清秀,做事细心体贴,经常贴身伺候太子,太子对他总比旁人要好一些。上次太子和许霁川抢的那个灯笼就是赏给冬凌的,虽然灯笼是个小物件,但是太子当时为了那个灯笼也是费了很多心思,甚至不惜屈尊和许霁川争。 而眼前这个小公公,看他穿的衣服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见过太子。他们公公虽然平日里穿着的衣服款式全是一个样,但是衣服的材质区别可大了,眼前这小公公穿的衣服就是普通的布制成的,眼力好的人甚至可以看到他衣服上的线头。不像深得太子喜欢的冬凌,他的衣服是用绫罗制成的,宫里尚衣局的绣娘亲手缝制的,虽然是一件深紫色的普通袍子,但是看上去很合身,周身气度完全不一样。 听到许霁川这样问,小黄门说:“奴婢小安子。” 果然不是太子跟前的人,太子跟前的小公公都是太子自己起名的,除了照顾他起居的四名贴身奴婢之外,其他公公的名字都是按照太子看的话本上起的,什么梦梅c方玉之类的,小安子这个淳朴正常的名字一看就不是太子的手笔。 他始终不敢抬头看许霁川,许霁川心下好笑,这孩子也太害羞了,于是便问道:“小安子,今天小厨房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小安子道:“今儿个太子和福王并小王爷都不在,所以也只做了些日常小菜。” 许霁川一听没什么特色菜,失望地“哦”了一声,瞬间对吃饭的欲望就少了许多。 到他们伴读吃饭的饭堂里就看到李岱敖正在那里吃饭,他皱了皱眉,陆昇不在,李岱敖知道他不受太子待见,对他越来越放肆了,竟然不等他来先行吃饭了。 许霁川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许霁川就回了学堂,想要将原来的作品润色一番,晚上交给太子殿下。 他将自己的论文从书里翻出来,翻看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自己的论文被人动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齐嘚咙咚呛 许霁川这个人非常不讲究,说的直白点,就是邋遢。 他平日里衣服有专人打理,因此看着也还算整洁过得去,但书桌这种需要自己收拾的地方会很容易暴露出他的邋遢。 太子殿下虽然爱看小人书,但他的书桌永远收拾地干干净净,书按照大小错落有致地摆放,看过去很赏心悦目。 但也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个整理书桌的好习惯,陛下上次抄检他的小人书才会一锅全端。如果换成许霁川,陛下可能要把他的房间翻个底朝天才能找到所有的小人书,难度简直堪比寻宝。 这天写论文的时候,许霁川从图书室借了一大堆书,东一本西一本摊在桌子上,翻到哪一页看完也不合上就扔在一边,整个书桌一派狼藉。 难为那个动过他论文的人,翻找到他的论文之后不仅要原封不动地按照折痕放回原来的书里,而且还要将书桌上所有横七竖八摆放着的书全部还原到位,这实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神奇地是,这人竟然在翻找论文之后一丝不苟地还原了他狼藉的书桌。 神人,许霁川心里暗暗赞叹。 至于许霁川为什么会发现他的论文被人动过,是因为他翻看论文的时候,发现论文后面只有一张纸上有墨印,其他纸上全部都光洁无痕。 他写论文的时候用的是宣纸,用毛笔在宣纸上写字的时候,难免会洇在下面几张纸上,可现在他发现下/面只有一张纸上有墨印,后面的纸全部都雪白光洁,连一个压痕都没有。 许霁川想,那人是不想弄乱桌面就用论文下/面的宣纸誊写了他的论文,写了之后却怕被许霁川发现端倪,就将论文下面除了第一张以外的宣纸全部拿走了。 拿走他的论文的是什么人?许霁川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李岱敖。 李岱敖今天吃饭的时候竟然没有等他,他当时觉得被冒犯了,心里有些不舒服,现在细细想想,这很可能有猫腻。 李岱敖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虽然是个一等一的纨绔,但“同桌用餐一定要等另一个人来”这种基本礼仪他还是知道的,且以往吃饭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的情况,正因如此他今天突然的冒犯才会让许霁川突兀的不舒服。 李岱敖肯定不会没有缘由的冒犯他,一定是因为他有一件更对许霁川不利的事情需要掩盖,所以才会这样。 虽然许霁川不知道他要掩盖什么事情,但他知道李岱敖肯定和他的论文被动有关系。 还有今天来叫他吃饭的小黄门也很可疑,许霁川从来没在东宫见过这个人,而且他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不让许霁川看到他的脸,现在想来肯定有问题。 电光火石间,许霁川就想了这么多。 他不确定外面有没有人监视他,所以他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假装认真地修改论文。 下午许霁川就修改完了论文,只见他突然起立,伸了个懒腰,将图书室的书随意往图书室里一堆就跑去玩耍了。 在东宫,许霁川和小厨房里的玉茶姐姐走的最近。他好吃,因此经常缠着玉茶给他做小点心。 许霁川年纪虽小,但是已经有少年初长成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桃花眼微微上挑,苹果脸水嫩嫩地让人想掐一下,而且嘴特别甜,姐姐长姐姐短,将玉茶哄得眉开眼笑,经常给他开小灶。 玉茶姐姐是凤阳人,经常闲暇思乡的时候就会唱花鼓戏。 许霁川也看过几次,他特别喜欢花鼓欢快的曲调,一度很想学。但他天生是个五音不全的,宫商角徵羽七个调在他的嘴里全是一个调,所以玉茶姐姐教了十几次之后就彻底放弃了。 论文写完闲来无事,下午的时候许霁川就跟着玉茶在小厨房的院子里唱花鼓,唱到晚上还意犹未尽,求着玉茶将花鼓借给他玩玩,玉茶抵不过他姐姐长姐姐短撒娇的祈求,就借给他了。 福王殿下晚上在他母妃那里用了膳,回到东宫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他的小夫子。 进了小夫子的屋子才发现小夫子在屋子里摆弄一个带着大红色绸子的圆鼓。 福王殿下这个年纪正好是对鲜艳的色彩和各种打击乐器非常着迷的年纪,看到那个鼓一下子就爱上了,非要让许霁川教他打鼓。 无耻的许霁川自己五音不全竟也不怕误人子弟,真的教福王殿下打起鼓来。 五音不全的许霁川加上一个完全不要节奏的福王殿下,那打出来的效果简直沉鱼落雁。 许霁川也不是不顾及他人感受的人,他看到安顺一脸憋屈的表情,于是通情达理地对安顺说:“安顺,今天你跟了殿下一天也累了,去休息吧。等一会儿福王殿下不想玩了我再送他回去。” 安顺虽然有心守在主子身边,但实在抵御不了许霁川和福王殿下的穿脑魔音,就速速退散了。 太子殿下累了一天,刚到东宫门口就有奴婢拦截,奴婢声泪俱下地将许霁川和福王殿下联合起来折磨他们的事告诉了太子殿下。 不用这奴婢说,太子殿下也能听得到,他眉毛狠狠一抽,就带着人朝着许霁川的院子走去。 走到许霁川和陆昇的院门口就听到许霁川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毫无节奏的鼓声和大声说话的声音: 你敲锣我打鼓,手拿着锣鼓来唱和,唱的是凤阳的花鼓歌,哥哥跟弟弟好唱和 太子殿下在穿脑的魔音中驻足倾听了好久,才发现许霁川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唱歌。 太子:“” 冬凌凑近太子,看着面若寒霜的太子,忐忑地叫了一声:“殿下” 太子殿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过来提高声音对身后跟着他的奴婢和伴读陆昇道:“你们今天跟了我一天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冬凌道:“太子,那”他看了看许霁川的房间,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皱着眉说:“你们别管了,孤进去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说着大步走到许霁川的门前,推开门道:“你到底在干什么,是要把全皇宫的侍卫都引过来吗?!”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门外所有的视线。 冬凌:“” 陆昇:“” 其他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太子这是生气了?大家认真回想了一下,自从跟着太子殿下,他好像从来没有生气过 许霁川好样的。 但是真的好想看看太子殿下生气是什么样的。 众人在彼此脸上都看到了这句心里话。 陆昇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见大家站在门口不走,他道:“太子殿下让我们散了,诸位都散了吧。” 所有人这才不舍离去。 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打鼓声停止了。东宫众人在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终于能清净一会儿了但大家这口气还没有完全松下来就听到那磨人的鼓声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 连太子殿下都治不了这个许霁川?看来凡人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东宫众人叹了一口气,在噪音里继续干活去了。 许霁川的房间里,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似笑非笑道:“说吧,这么大阵仗把孤叫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 许霁川笑着对福王殿下说:“旻儿,不要停,继续敲。”在福王殿下的强烈要求下,许霁川终于改口叫他旻儿了。 许霁川心中暗暗惊讶,太子殿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猜到他打鼓的用意,其思维敏捷可见一斑,果然平时那些不学无术敷衍了事的样子都是装的。 那他现在在许霁川面前显露自己的才智是接纳自己的意思吗? 许霁川看着太子的眼睛,太子伸出手和许霁川的手用力相握道:“以后多多指教。” 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这位太子殿下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许霁川看着太子和平时不一样的睿智的眼神,终于弯腰作揖臣服道:“愿尽我所能帮助殿下。” 许霁川的论文被人动过之后,他就知道东宫比他想象的更加鱼龙混杂。就连太子身边的人也不见得都是太子地亲信,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很难保证不会隔墙有耳。 谨慎起见,许霁川从玉茶处借来了花鼓,他知道福王殿下一定会喜欢敲鼓的,他如果教福王殿下敲鼓,一则可以将太子引过来,二则他和太子说话的时候可以借鼓声掩护。 在鼓声的掩护下,许霁川附在太子殿下的耳边将他的论文被动过的事情说了,也说了自己对小安子和李岱敖的怀疑。 但是许霁川奇怪的是小王爷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平时作业就这样大动干戈,甚至不惜牺牲掉自己在东宫的两根线。 他将自己的疑惑说给太子听,太子冷笑一声道:“能为什么?左不过是因为大朝会。” 许霁川惊讶道:“大朝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朝会风波(一) 太子冷笑一声道:“能为什么?左不过是因为大朝会。” 许霁川惊讶道:“大朝会?” “大朝会”即百官朝见天子。是始于西周的一种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仪,秦汉直至民情,历代承袭不衰。 大朝会制度自西周之始设立以来,就在正朔之日正月初一举行,但是周世宗叶荣认为正月是团圆佳节,各县郡官员应该享受佳节团圆之乐。 且江都地处北方,正月正是数九寒天之际,南方官员来北地经常会感染风寒,有诸多不便。因此索性将大朝会改到了十月小阳春举行。梁国建立后,今上就延续了周世宗叶荣时候的大朝会制度。 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一共举行五天,先由地方官员并三司汇报工作,之后讨论会涉及经济c立法c田亩政策c军事制度等多种方面。如果太子被允许参加大朝会讨论,就说明太子以后可以领正式的工作,开始正式插手朝中事务了。更重要的是,大朝会之后太子就可以组建自己的东宫班底,为自己培植人才了。 可以说,初次参加大朝会是太子正式参政的标志。所以历朝历代的太子都非常重视第一次参加的大朝会。 陛下原来已经有让太子参加大朝会的想法了吗?许霁川很惊讶,太子如今不过十三岁。 太子点点头道:“嗯,最近有大臣上书给父皇,建议父皇让我参加今年的大朝会。父皇说还要看我这一个月的表现,如果表现佳,就让我参加大朝会。”太子的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要参加大朝会的激动惊喜,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原来是为了大朝会,那便不奇怪了。”怪不得小王爷甘愿舍弃两枚棋子,如果这次太子参加不了大朝会,那起码还有一年陛下才会再次考虑太子参加大朝会的事情,东宫是朝堂斗争的政治漩涡中心,太子根基未稳,这一年的事情很难说。 许霁川心念几转,问太子道:“那殿下要如何应对。” 太子看着他笑笑,有了些揶揄的成分,他道:“你是我新收的小军师,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应对。” 许霁川也不推辞,道:“既然我这篇论文已经被动过了,那他们就很有可能是用论文来做文章,最简单的就是小王爷抄袭了臣其中的观点,然后在太傅面前污蔑太子殿下。” 许霁川没有说出潜台词,鉴于太子是有前科的人,而小王爷一直以好学上进的面容示人,太傅极有可能会相信小王爷。即使太傅相信了小王爷的话,万一小王爷将太子抄袭的言论散播出去,在大朝会的这当口,对太子是极为不利的。 太子看着他,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许霁川道:“既然症结在这篇文章,那我们只要避开就好了。臣已经重新为太子写了一篇新论文,明天太子就将我这篇新论文交上去。” 说着,他从衣襟里掏出了新写好的论文承给太子。 太子殿下并没有点评许霁川的对策,只是微笑着接过论文,说了句:“有心了。” 许霁川有些摸不准太子的态度。 太子殿下说罢,转头对福王殿下说:“旻儿,不要敲了,敲了这么久,手不痛吗?” 旻儿是个实诚的孩子,许霁川让他敲鼓,他就一直敲到现在。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他停下来摸摸脑门上的汗,扬起笑脸笑道:“我不累,这个太好玩了。” 太子殿下躬身抱起他,说:“不早了,让小夫子睡吧,孤送你回去吧。” 旻儿亲昵地蹭了蹭太子的肩膀,将脑门上的汗全蹭到太子殿下的衣服上。 太子殿下:“” 许霁川分明看到太子殿下眉毛又是狠狠一抽,一脸憋闷。是了,太子殿下虽然在学习方面得过且过,但是在臭美方面造诣很深,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打扮自己,无比使自己每天都是优雅的。有时候一天要换三四件衣服,实在是有些令人发指。 太子殿下强忍住不适,皱着眉头抱着旻儿一脸悲壮地走了。 旻儿看着太子殿下皱着眉头忍耐的表情,对手指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旻儿变重了,太子哥哥抱不动了。” 太子殿下道:“没有,旻儿一点也没有变重,以后要多吃饭长高高。”太子殿下努力舒展自己的眉头,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但是努力失败了,变成个不伦不类的表情,乍一看像是狞笑。 果然旻儿看到他的表情之后不说话了,乖乖地缩到太子怀里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殿下:“”他装温柔失败了,也就不再勉强自己,抿着唇抱着福王殿下走了。 默默围观了这一切的许霁川竟然觉得这样的太子殿下有点可爱。 太傅上课一向很准时,他进了学堂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所有的学生交上论文。 每个人各怀心事神态各异地交上了论文。 这天上课非常用心的,恐怕只有讲台上的太傅了,他一如既往地全情投入到讲课当中去。 但是底下的学生各怀鬼胎,都没有认真听课。就连一向爱在太傅面前积极表现的小王爷,竟然也在出神。 昨天太子殿下走了之后,许霁川认真的想了想太子和他说的话,他发现对于他提出的应对策略,太子殿下好想并没有十分满意。 那太子将会如何应对小王爷的这次陷阱呢? 许霁川忍不住去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皱着眉,看着桌子上的书,书上印着硕大的《尚书》二字,许霁川趁太傅不注意奔着看了一眼,这次是货真价实的《尚书》。 经过上次看话本的事情,许霁川不相信太子会真的变成一个上进好学的帝国楷模,他认真观察了太子一会儿终于知道了太子殿下在干什么。 原来他在照镜子!!! 只见太子殿下一会儿皱眉抿嘴,一会儿挤眉弄眼,左看看右看看,忙的不亦乐乎。 许霁川:“”太子殿下,需不需要我给你准备个梳子,让你来个对镜贴花黄? 挖坑的小王爷心事重重,被坑的太子殿下竟然还有闲心照镜子,太子殿下这城墙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气质让许霁川心服口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许氏一游 许霁川觉得自己有些不像自己了,以前他是多么心大的一个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是现在,他却老爱操心别人的事情,比如说太子的事情。太子的论文那天交上去了,交上去之后太子整日没事人一样,小日子过得可滋润,看话本,研究新发型,以及腰带的81种新系法,实在是贵族优雅生活的典范。 论文是许霁川写的,每次看到太子他都要想起论文来,他拿不准太傅的态度更加无法知道小王爷的阴谋,所以每次看到太子都不免要忧虑一番。 许霁川看着每天无忧无虑的太子,心中暗骂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 眼不见为净,正好他也要沐修回家了。 以前他答应回家的时候带上旻儿,这次特地求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上报了陛下,陛下同意了。 太子殿下将这个消息告诉旻儿的时候,旻儿高兴地迈着小短腿围着太子殿下跑圈。 旻儿没晕,太子殿下被他转的头晕,一把将他抱起来他才停下。 旻儿的兴奋一直持续到要出宫的这天,早上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许霁川还没起床就听到外面有个声音在喊,“小夫子!小夫子!!” 许霁川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揉着眼睛打开窗就看到旻儿脖子里挂着一个米色的小包裹,站在院子里的玉兰树下面朝着他挥手。 许霁川看着他那个小包裹,失笑,小家伙,我们只是出趟宫,并不是要离宫出走啊! 看到他那兴奋的小样儿,许霁川就没有将心里的腹诽说出来。 虽然已经到了初夏,但是早上还是有些凉,许霁川让安顺和旻儿到屋子里来。 许霁川才不是臭美的太子,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就和旻儿一起回许府了。 因为旻儿要去许府,所以太子安排了马车一直从东宫门口送到许府。 到许府的时候门口的时候,旻儿突然闹了别扭,他死活不让安顺跟着,非要和许霁川两个人进去。 安顺有些为难,旻儿自幼体弱,所以陛下专门派了一个会武功的内侍服侍他,既可以贴身伺候也可以保护他。 现在出宫了,福王殿下只带着安顺一个内侍,如果福王殿下在宫外少了一根汗毛,那他都要掉脑袋的。安顺左右为难,他无法驳了福王殿下的意思,但是也不敢擅自离开,因此他跪在福王殿下面前,为难地不说一句话。 福王殿下也很生气,他眼睛都红了,不去看地上的安顺,眼睛转开去看许府大门跟前的石狮子。 旻儿是第一次出来玩,所以不想让宫里的人跟着,他觉得不自在,不能完全放开玩。 安顺是出于职责不敢擅离职守,虽然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仆,但是仍然陷入了僵持中。 许霁川看着气呼呼的福王,知道他是铁了心不想带着安顺。福王殿下一向温顺敏感,甚至有些谨小慎微,他今天使这小性子却才是有些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了。 许霁川觉得有些微微心疼,不想拂了他的意思,想让他真正自由地开心一天。 他心念一转,扶起地上的安顺,将自己的钱袋子交给安顺,说:“公公你也很久没有出来玩了,拿着这些银子去集市上逛逛吧,今天是初一,城东白马寺有庙会,城西孔庙有月旦评,都非常热闹。我让人送你去玩。福王殿下来我们许家,我们比你更谨慎呢。放心去玩吧,晚上你到这里来,我们三个一起回东宫,保准谁也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安顺还有些犹豫,旁边出来接二少的吴胜跳出来说:“安顺大人,城东白马寺的庙会特别好玩,杂耍的,说书的,还有各种小食,特别好玩,保管你去了不想来。我带着你去,我们回来还可以给福王殿下买点小东西。” 安顺到底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听到吴胜这样说他明显动摇了,许霁川趁热打铁道:“去吧,我们许家累世门阀,将门之家,难道举家之力还保护不了福王殿下吗?” 安顺终于没能战胜自己想要出去玩的心,跟着吴胜去逛庙会去了。 安顺和吴胜的马车走远了,许霁川低下头抱起福王殿下说:“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别不开心了,这小嘴都能挂一个油瓶子了。” 福王殿下被他的话逗笑了,搂紧了他的脖子。 许霁川穿过正堂走到后院的时候,遇上了吴婶,吴婶远远看到他说:“花奴,吴婶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做了酒酿小圆子和八宝鸭,快和吴婶一起去吃吧。” 许霁川走进了,吴婶看到了福王殿下,就说:“花奴,你从哪里带来这么个玉团子?” 许霁川说:“这是福王殿下。” 吴婶听到之后行了个万福礼,倒也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 许家门阀大族,以前许上柱国还在朝的时候,今上也经常来许府做客,吴婶是和今上打过几次照面,京城权贵更是见过不少,所以也不会对这玉团子有多畏惧。 行礼之后,吴婶还记挂着她的八宝鸭,说:“福王殿下喜不喜欢甜的,尝尝我们许家的酒酿圆子。” 许霁川赶紧上去拍吴婶的马屁,说:“旻儿,吴婶的酒酿圆子京城一绝,你一定会喜欢的。” 旻儿点点头,表示要尝尝。 吃过了酒酿圆子,许霁川要带着旻儿去给太奶奶请安。 旻儿心里悄悄打起了鼓,太奶奶是不是就和太后娘娘一样?旻儿不喜欢皇祖母。 旻儿有些怕,但是看着小夫子兴高采烈的样子,他虽然怕,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搂紧了许霁川的脖子。 进了太奶奶住的院子,旻儿溜圆的眼睛看着整个院子,院门口放着几盆荷花,初夏的荷花只露了个尖尖的角,靠近院墙的地方支着几个架子,上面晒着药材,整个院子里有一股草药的清香。 院子的正中间有一株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树,正值初夏,石榴花开的正旺,让整个院子看上去暖洋洋的,院子的最右边是一个小花坛,里面种着许多的兰草,整个院子虽然没有太湖石这样雅致的石头装扮,但整个院子却别有一番生机勃勃的可爱。 许霁川抱着旻儿走到正屋跟前,太奶奶正在里面做衣服,她的头发全白了,看上去比皇祖母要老的多,她低着头鼻梁上戴着一副琉璃镜,一针一线做的很认真。 旁边跟着两个丫头在绣罗上绣花,也很专注。 许霁川叫了声:“太奶奶。” 太奶奶抬起头,她的脸很清癯,布满皱纹,笑起来那些皱纹一圈一圈漾开,像温柔的湖泊。 她看着许霁川,笑道:“花奴,你从哪里带来一个这么可爱的福娃娃。” 旻儿看着太奶奶,觉得她比娘亲都要温柔,这种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忍不住亲近,没等许霁川介绍他,他就自己开口说:“太奶奶,我是旻儿。”他说话带着小奶音,乖巧地人心发颤。 太奶奶听到他的声音,慈爱地说:“旻儿,快来太奶奶这里来,奶奶这里有点心。静兰你去给旻儿和花奴儿沏点茶。” 静兰放下刺绣退了出去。 一老一少都很喜欢对方,太奶奶亲近地和旻儿说着话,旻儿一字一句认真地答,两人都很高兴,许霁川也很高兴,太奶奶很久没有这么精神过了。 虽然奶奶一直在和旻儿说话,但是许霁川也没有被奶奶忽略,老是被奶奶塞点心和水果,每次从太奶奶那里出来他的肚子都要圆一圈。 从太奶奶那里出来已经到了中午,许家中午的饭通常都是各房自己解决,但是今天许霁川和旻儿在,所以中午就举行了小家宴。 连父亲都回家了,大哥也回来了,家宴开始时,太奶奶和爷爷坐在上位,本来福王殿下应该坐在上座,但是他坚持要和小夫子坐在一起,所以就坐在了许霁川的母亲和许霁川之间,许霁川坐在大哥跟前,父亲挨着母亲坐下。 许霁川自幼就和大哥非常亲近,自从去东宫做了伴读见面的时候少了,但是一点也没有生疏,相反更亲近了。 两人吃饭的时候抑制不住地兴高采烈说了很多话,尚书令一向是最讲究体统的,他瞪了两兄弟一眼,说:“食不言寝不语,小时候学过的礼都忘了?” 太奶奶一看到胆大包天的尚书令竟然敢说她的宝贝孙子,马上开口道:“这是在家里,哪有那么多礼仪,俩孩子多久没见了,这一会儿又要分开,说一会儿话怎么了。” 尚书令被奶奶说了之后,一脸憋闷,安静如鸡地闭嘴了。 许霁川的母亲许周氏一边笑着看着餐桌上的保留节目,一边给福王殿下夹了一筷子菜,说:“多吃点。” 福王殿下低着头吃了。 尚书令被奶奶剥夺了说话的权利,只好给许霁川夹菜,都是许霁川爱吃的。 虽然太奶奶不让说,但是尚书令自己忍不住道:“上次碰到阮太傅,他说你在东宫学习很认真,以后要继续保持啊,千万不要骄傲。” 太奶奶万万想不到小时候团子一样可爱的孙子现在变成了一个这么无趣的人,忍不住道:“行了,吃饭的时候不要说其他事。” 尚书令:“” 许延川想笑不敢笑,假装给自己夹菜,低下头偷偷笑了。 从吃午饭的时候,许霁川就发现旻儿好像有些不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白马庙会 吃午饭的时候,许霁川就发现旻儿好像有些不开心。 吃完午饭,许霁川就拉着旻儿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旻儿还是恹恹地不想说话,盯着花园里花朵将要落尽的玉兰树出神。 许霁川问道:“旻儿,今天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旻儿低下头抓着自己的衣摆,说:“没有,很好吃。” 许霁川问:“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不开心,是不是家里有人惹你生气了?还是出来半日想回宫了。” 旻儿突然冲到许霁川的怀里,力气之大甚至将许霁川撞地后退了几步。 旻儿的身量只到许霁川的胸口,他抱着许霁川的腰,许霁川感到旻儿小小的身躯在颤抖,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 许霁川慢慢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良久,旻儿小声地说:“我只是羡慕小夫子。” “羡慕我?” 旻儿说:“在宫里,父皇很少来看我,吃饭的时候也从来没给我夹过菜。每次家宴,父皇和皇后都坐在上面,其他人都坐在下面,大家吃饭的时候说话也都是深思熟虑过的,一句话几个意思让人猜,吃饭吃的好没意思。” “母妃一心向佛,很少管我,唯独太子哥哥同我亲近些,却也不能长见面。皇祖母更不用说了,她从来都厌恶我,有一次母妃带着我去给皇祖母请安,恰巧晋王妃带着景轩和景和两个来了,皇祖母将景和抱在怀里,景轩坐在她和晋王妃身边,四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我和母妃跪地请安,皇祖母却好像没有看到似的,足足让我和母妃跪了大半个时辰,才让我们跪安。” “旻儿以为所有的皇祖母都是这样的,今日见小夫子的太奶奶才知道旻儿想错了,原来太奶奶是最和蔼的,对自己的孙儿都非常好,专门为小孙子准备一大堆好吃的点心,还亲手做棉袄。” 旻儿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在宫里那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一个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的不受待见的皇子,会遭遇什么,深宅大院里长大的许霁川非常清楚。 所以他一直很心疼旻儿,心疼他的敏感和压抑。 旻儿能对他说出这番话,许霁川心里是很感动的,这代表他走进了旻儿的心里。因此他也不想用“虽然父皇和母妃很少和你亲近,但是他们是很爱你的”这样的话来敷衍旻儿。 许霁川倚在花园回廊的美人靠上,将旻儿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轻/抚他的背,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旻儿,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和亲人的,你遇上什么样的亲人那是上天给的,因此出生在亲情淡薄的皇家不是你能选择的。” “虽然亲人不能选择,但朋友和爱人都是可以选择的,等你长大了,你可以自由选择交朋友,自由选择想爱的人,那个人会成为你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你们会有一个新的家庭,你虽然不能变成我,但是你以后可以做尚书令那样的爸爸,这样你的孩子就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得到没办法强求,但是给予却可以选择。 许霁川看着眼前懵懂的旻儿,心想他一定要竭尽全力辅佐太子,让旻儿过上自由的生活。如果一旦晋王成为皇帝,那旻儿和太子的生活将不可想象。 许霁川又温声安慰了一会儿旻儿,花园是个好地方,初夏的太阳温和,风儿温柔,花园的篱笆上落着三三两两的麻雀,玉兰的香气润物无声地弥漫在花园里。这样清雅的环境里,旻儿的兴致渐渐提高了些。 许霁川拉着旻儿,想让他去屋子里午睡一会儿,却在后花园的入口碰到了他大哥许延川。 许延川看到他说:“花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快!带上福王殿下,我们去白马寺看戏去,今天有踏摇娘的戏。” 许霁川撇撇嘴,道:“我才不像去看夫妻吵嘴的伦理戏呢,没意思!”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衣摆,他低下头就看到福王殿下一脸兴奋的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我想看”三个大字。 福王殿下想看,那许霁川哪有不依的道理。 他对大哥说:“那我们就去看,我给阿爷说让黄三跟着我们去,旻儿跟着,我有些不太放心。” 黄三都他们许家的护院,他们许家的七个护院统领以赤橙黄绿青蓝紫命名,这些人以前跟着爷爷征战沙场,后来爷爷告老之后,这些人也离开了军队,依旧跟着爷爷给他们许家做事。 许延川揽住他的肩,说 :“这些我都考虑到了,今天让黄三和青五跟着我们,全方位保护我们的福王殿下。” 因为福王殿下在的缘故,所以许延川专门准备了马车,车里还备了各色点心,马车的长凳上还铺着软垫,一行人吃着喝着高高兴兴去了白马寺。 白马寺旁边有个戏台,他们到的时候,踏摇娘才刚刚开场,踏摇娘讲的是聪明的妻子巧治醉鬼丈夫,最后丈夫幡然悔悟和妻子一起好好生活的故事。 许霁川非常不喜欢这个故事,里面丑角扮相的丈夫和旦角妻子在台上打情骂俏,剧情非常冗长,许霁川看着就要打瞌睡,但是福王殿下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戏,瞪着眼睛看的可认真了。 皇宫里虽然逢年过节或者太后过寿的时候也会让宫里梨园里的优伶唱戏,但是那时候多唱的是《八仙贺寿》《四郎探母》这样的正戏,文辞大多比较典雅古朴,小孩子不喜欢。 福王殿下从来没看过踏摇娘这样的戏,言语非常白话,小孩子也听得懂。 福王殿下咬着糖葫芦看的入了迷。 许霁川不喜欢这样的戏,左顾右盼地看着看戏的人,他觉得非常羞耻,一般这种家庭戏很少有像他这样的少年看的,里面看的也只有他们三人和最前面一个少年等等,这前面的少年看着很是眼熟啊 太子殿下占了看戏的前排座位,认真地看着戏,突然感觉有一道火热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仿佛要把他的后脑勺盯出个洞。 太子殿下不满地转过头就和抱着旻儿的许霁川的视线撞在一起 许霁川在心里长叹一声,不管是才子佳人还是家长里短,怎么太子殿下都这么感兴趣。其实他并不适合当皇帝,而是适合做媒婆吧。 但许霁川只敢在心里腹诽不敢说出来。 太子殿下看见他们俩之后,就从人群里穿出找他们,到他们跟前道:“你俩怎么到这里来了。” 旻儿说:“太”子还没有说出口,太子殿下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个嘘的手势,旻儿的话生生在喉咙里拐了个弯又吞下去了,顿了顿,他才说:“旻儿从来没看过庙会,求着小夫子带我来看看。” 太子本人也不是个体统的人,所以也没有资格教育自家弟弟,就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问许霁川:“这位是?” 许霁川道:“回公子的话,这位是家兄许延川。” 许延川道:“见过公子。” 太子殿下淡淡点了个头就算回礼了。 旻儿看到太子殿下就伸开手要太子殿下抱抱,太子殿下抱着他索性和许霁川他们一道逛庙会了。 旻儿从来没有逛过庙会,也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他异常的兴奋,想要自己下地走路。 太子殿下就将他放下来,旻儿兴奋的要跑,许霁川赶紧一把拉住他,这小豆丁一跑到人群里那可就不好找了,别到时候找不到了,那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许霁川向太子建议道:“今天庙会人多,我来抱着他吧。” 太子殿下还没说话,旻儿就抗议道:“不要抱!” 太子殿下朝着许霁川无奈一笑,说:“旻儿不要抱就不抱吧。”说着,太子从他的怀里掏出一根天青色的腰带,系在他的手腕和福王殿下的手腕上,说:“这样就不怕旻儿走丢了。” 旻儿真心道:“太子哥哥真厉害!” 小哥俩牵着走远了。 许霁川:“”他比较想知道太子为什么会带着备用的腰带?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非常为以后太子家的小殿下担忧,按照太子宠旻儿这种无条件的宠法,小殿下基本上就废了。 旻儿在路上走的时候看中什么,太子殿下就买什么,没一会儿旻儿的手里就拿着四五个不一样的糖人并两串糖葫芦,许霁川扶额叹息,吃这么多糖不怕旻儿牙疼吗? 又在买面具了,旻儿的脖子里已经挂着三个面具了,头上还挂着一个面具,买这么多回去是要在宫里演一出《孙悟空大战昆仑奴》吗? 许霁川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猝不及防地被带了个面具在脸上,他一时有些发怔。 从面具的眼睛孔里,他看到太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无良兄长 太子殿下道:“第一次见你你就带着一个美猴王的面具,当时觉得挺适合你的。” 许霁川也笑道:“当时不知道是太子,还和太子抢花灯来着” 太子殿下也想到了那个上元夜,说:“那时候冬凌跟着孤出来玩,孤答应要赏赐他,那天晚上他就要了那个灯笼,孤当然要说话算话,尽心尽力的为他争取这个小物件了。”物件虽然小,但是难得太子一片心意。 以前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对他心有芥蒂,他也就不往太子跟前凑,最近在太子身边待得久了才发现,太子身边四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小公公里,平日里太子最宠信的就是冬凌了。 许霁川也挺喜欢冬凌的,冬凌不仅长相清秀白皙,也许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原因,他做事非常细心,进退有据,且很有眼力见儿,太子殿下对他的宠信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许霁川心念一转,说:“太子殿下一贯待下宽和,是我们做臣子的福分。” 太子殿下打量着微微颔首的许霁川,仿佛是在看他的一番话是假意还是真心,良久,太子殿下说:“得啦,孤看得出你当时也很喜欢那个灯笼,今年上元节,孤给你在红鸢坊订一个大闹天宫的灯笼怎么样?” 许霁川笑笑谢恩了。 许延川知道许霁川喜欢吃葫芦张的糖葫芦,今天看到葫芦张也来白马寺参加庙会,赶忙上前去给许霁川买糖葫芦,在宫里可吃不上这玩意儿。 他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许霁川的脸上带着个美猴王的面具,忍俊不禁道:“花奴,看到齐天大圣就什么也不顾的了,今儿太子殿下在也不怕他笑话。” 许霁川两眼一黑,完了。 果然,太子殿下出现了忍笑的表情,“许大人,你叫他什么?” 许延川道:“我们家许霁川的小名唤作花奴” 恼羞成怒的许霁川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了大哥,“大哥!!!” 许延川笑眯眯地对太子说:“他从小就不喜欢我们这么叫他,不过大家都无视了他的抗议,小时候也是这样,叫他花奴他就故意装作没听见故意不理人” 太子殿下想到小时候小包子一样的许霁川被叫了“花奴”之后,皱着包子脸故意不理人的样子,就觉得忍俊不禁,和许延川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许霁川看着眼前两个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有趣的事情不顾形象哈哈大笑的人,恨不得一走了之。 都怪阿爷,给他取了个这样别扭且娘气的名字。 这还要从许霁川刚生下说,许霁川是许周氏不足月生产的,从小体弱多病,三个月大的时候,许上柱国抱着他去白马寺上香见住持,住持看到他说:“许家命中注定三代单传,却因为不可抗力降生了第二个男孩,这个男孩注定活不了长久,为今之计,唯有让他入我空门,与你家脱离干系方能保全的了性命。” 许上柱国看着襁褓里的婴儿黑亮的眼睛,内心十分挣扎,汉家自古都是隔辈亲,无论面对自己的儿子如何严厉,面对自己的小孙儿,看着他那咕噜咕噜转的黑亮眼珠,欢喜地心都颤抖,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许上柱国实在不想自己的孙儿出生下来未享人伦就身在槛外,于是求方丈想个办法。 方丈看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单膝垂首跪在他面前,长叹一声,说:“你这样是害了他啊!罢罢罢,凡人总是勘不破眼前的魔障,你且回去吧,将这这卷经文放在他的床头,让他的母亲在他三岁之前日日诵读一遍,他三岁生辰之时将经文烧掉,让他喝了参了经文的符水,回去之后给他取个女孩子用的贱名做小名,这样或可保他的性命。”说罢,掏出一张经文给了许上柱国。 许上柱国回去之后按照方丈所说一一照做了,将经文放在床头日日诵读,给孩子取名叫花奴。从此之后,孩子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更喜的是他聪慧逼人,许上柱国悬着的心这才放到肚子里。 只是许霁川虽然知道名字的来历,确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花奴乍一听像是谁家的奴隶似得,但是无论他怎么反对,家里人还是恍若未闻地称呼他为花奴,许霁川反抗了很久终于放弃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让家里人以外的人知道,尤其是太子。 哥哥真是太气人了,怎么什么事都往外说,哼! 太子殿下隔着面具都能想象到他恼羞成怒的脸,越发乐了,调笑道:“花奴。” 许霁川不答,太子殿下更高兴了,自从许霁川来了东宫,鲜少见到他这样情绪外放,他总是像一个旁观者,旁观者东宫里的一切,从不与人深交,仿佛随时做好了离去的准备,可是现在他却出现了恼羞成怒的表情,太子殿下莫名觉得这样的许霁川比平时那个总是克制自己的许霁川更加鲜活,更加招人喜欢。 神使鬼差地,太子殿下又叫了一声:“花奴。” 许霁川就是不答,仗着自己带着面具还瞪了太子一眼,天天在东宫做小伏低,真是受够了,今日却还要受他这样调笑,哼!泥人也有三分血性,许霁川打定主意,无论太子怎么叫他他也不搭理。 太子殿下看到他瞪人的小动作,不以为忤,反而更加想逗他。 许延川自然是最了解自己弟弟的,看到弟弟已接近爆发的边缘,就对太子殿下说:“哈哈,公子莫要再逗他,再逗他他就要丢下我们自己回去啦!” 说完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许霁川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太子他没奈何,难道还奈何不了始作俑者大哥嘛,他刚要出声骂大哥几句,一行人忽听得一个柔和地声音道:“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鲜衣怒马 闻此声音,一行人都转过头去,冬凌手里拿着几本书朝着他们走来,他经常没有穿宫里的官服,而是穿着一件淡青色的衫子,更衬的他肤白胜雪,弱柳扶风。 太子殿下看到冬凌,道:“刚刚在看戏的时候碰到许霁川和旻儿,就索性和他们一起逛了。对了,让你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冬凌晃了晃手里的书,说:“买齐了。” 冬凌走近了,许霁川才看到他手里的书上赫然写着《列国志》。 这是本话本,讲的是早前北周有一个男人被人迫害不得已逃离故土去其他国家流浪,他每去一个国家就会有一段露水姻缘。这本书的有些描写很香/艳,因此颇得市井乡民的喜欢。虽然这本鼎鼎大名的书许霁川听过,但是他确实对那些情情/爱/爱没什么兴趣所以也就没看了。 没想到太子竟然喜欢这样的书? 许霁川忍不住认真的打量,太子最近确实有些变化,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哑,扬起脖子的时候能看到凸起的喉结,大哥说这说明一个男孩要长大了。 许霁川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里一如既往的光滑,什么也没有。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太子给福王又买了两个面具之后,享受着买买买乐趣的两人这才心满意足地放缓了脚步。 前面一大堆人围成一个圈,圈里的人还不时响起阵阵叫好的声音。 小孩子一贯是最爱热闹的,福王殿下听到那边的响动,吵着要过去看看。 既然福王想去,大家就一同去了。 挤进人群最里面才发现,这原是一伙卖艺的人,共有四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吞剑,最值得关注的是表演火戏的那个人,他脸上画着油彩,赤膊,裸/露着上身,手里拿着两个火把,跳着健美阳刚的舞蹈。 跳着跳着,他突然双目圆睁,腹肌收紧,胸腔鼓起,嘴巴里吐出一团火来,周围的人一阵喝彩。 福王殿下也高兴地眼睛都亮起来了,窝在太子的怀里,手不停地鼓掌。 太子殿下看着兴奋的福王,也露出淡淡的微笑。 许霁川看的入迷,这时候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声叫他:“二少爷!” 许霁川回过头去,看到了吴胜和安顺俩人,安顺手里拿着一整包爆米花,脸上带着个齐天大圣地面具。吴胜的脑壳上歪带着一个昆仑奴的面具,一脸兴奋地看着他。 许霁川凑到安顺耳边说:“太子爷也来了,一会儿他问起来,你就说看戏的时候我让你和吴胜去买爆米花了,迷路了,现在才找到我们。” 安顺点点头。 看了一会儿胸口碎大石和吐火,他们觉得看够了,就在卖艺的盆里扔了些钱出来了。 许霁川本来以为太子应该会过问安顺几句,没想到他竟然提都没提。 既然太子爷不问,那就没事了。 许霁川偷偷给了安顺一个眼神,示意他安心。 回去的时候,许家兄弟和福王是坐马车来的,安顺和吴胜也是,但是意外的是太子和冬凌竟然是骑马来的。 许霁川的眼睛扫过太子和冬凌,他在心中暗暗惊讶,冬凌在太子的心中果然是不一样的,竟然连骑马也教给了他。 一般内侍不需要骑马,因此没有人会教他们骑马。但是冬凌却会骑马,因此这只能是太子学骑射的时候让老师教给他的,但是一般太子的骑射老师都是将军或者是统领,这些武人更加注重面子,因此他们很可能不会教太监骑马。那就只可能是太子自己手把手教的骑射。 看到有马车,太子说:“冬凌,你坐马车吧,今天不是还和孤抱怨说骑的腿肚子疼吗?既然有马车你还是坐马车走吧。” 冬凌听到太子这样说,脸有些红了,小声说:“现在好多了。” 但是太子说:“自从教会你骑马,你就不喜欢骑,既然今天有车你还是坐车吧,你和安顺一起照顾福王殿下吧。”说罢,太子又调侃道:“花奴,你应该学过骑马吧,不如和孤比一场。” 许霁川道:“既然输赢都有个彩头,太子打算用什么来做赌注。” 太子笑道:“现在可没花灯了,你想要拿什么做彩头?” 许霁川说:“您是太子,您肯定一样举出,驷马难追。其他我没什么要求的,只一件事您如果输了以后不许叫我的小名,也不许告诉东宫其他人我的小名。” 太子想了想,答应了,道:“那如果你输了,你要如何?” 许霁川道:“任由太子差遣。” 太子看了他一眼说:“难道现在不是任由孤差遣?” 许霁川:“” 太子看着他的表情,笑道:“罢了,罢了,如果你输了你就做我一天奴婢,任我差遣怎么样?” 许霁川答应了。道:“那我们以田子坊街口为终点开始比赛。”田子坊是小吃一条街,街上行人多,跑马可能会有危险。 太子许了。 许霁川夹紧马腹飞驰而去,太子紧随其后跟上了。 许霁川的骑射是许上柱国亲自教的,赢得毫无悬念。 太子在田子坊门口追上他的时候,笑道:“不愧是将门出身,骑术果然一流。” 许霁川特别喜欢骑马,这会儿兴奋劲还没过去,笑容特别开心,他说:“太子过奖了。”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太过谦虚。 天色将晚,许延川和吴胜就将太子一行人送去了东华门。 福王殿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开心地一个劲儿和许霁川念叨。 许霁川看到他这么开心,自己也很高兴,但是高兴之余又有一丝微微的心疼。 明天是太傅揭晓他们上次论文成绩的日子,许霁川不担心自己的论文,但是他有些担心太子。 不知道他最后交上去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小王爷到底有什么阴谋。 胡思乱想中,许霁川迷迷糊糊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天子之怒 许霁川晚上做了个梦,梦到太子殿下将他写的那篇论文交给了太傅,太傅因为论文里的激进见解一怒之下向陛下告了黑状,太子殿下被免去了太子之位。 太子殿下进了东宫之后,一看到他就火冒三丈,放出一条黑色的大狼狗来咬他 许霁川被那条大狼狗追了一夜,筋疲力尽的时候醒了,他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就就着壶嘴使劲给嘴里灌水,喝了半壶水之后他才心下稍定。 这会子外面的天还很黑,最多到卯时。许霁川想起梦里那只凶残的大狗哦,不,想起太子的悲惨遭遇,心里默默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许霁川起的早,吃了早饭就去学堂了,到学堂的时候竟然连小王爷都没来。 他完全看不进去书,于是就练起字来。不一会儿,小王爷就进来了。 小王爷虽然一贯是唇角带笑春分拂面的样子,但是从他飞扬的眉梢和精心收拾过的服饰里就可以看出他今天心情格外好。 小王爷这么笃定这次一定能搅黄太子的大朝会吗? 许霁川不知道该说太子气定神闲还是该说太子没心没肺,今天可以说就是决定他能否参加大朝会的日子,大朝会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太子之位,然而太子殿下好像没事人一样,今天又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 不过,好歹这次比太傅进来的早些。 太傅进来的时候脸非常臭,许霁川心里有些忐忑,千万不要是太子的那篇论文的问题。 太傅走到正中央的时候,目光扫视了一圈屋子,众人被他威严的目光看着,更加忐忑了。 太傅缓缓开口道:“太子殿下,您的论文臣已经看了,看完之后非常惭愧,没有教好太子是臣的失职,臣今天一早已经将太子殿下的论文和臣的请罪奏疏一起上呈给了陛下,等待陛下圣裁。” 许霁川心里咯噔一声。他悄悄地去看太子,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也在看他,殿下捕捉到他的目光之后,给了他一个莫测的笑容。 太子这个笑是什么意思?许霁川心里好像有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对于太傅说的话,太子没有任何表态,并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接下来太傅的点评只是挑了陆昇的重点点评。太傅很少夸人,但陆昇是个意外,陆昇和太傅虽然很少交流,但是他俩在很多方面很像,很多理念非常一致,所以太傅非常欣赏他。这次的论文仍然是只夸了陆昇的。 其他人的论文也提了几句,让许霁川诧异的是,小王爷竟然没有抄他的论文,而是自己写的。 那当时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翻他的论文呢? 太子殿下的论文威力显然是巨大的,他们下了太傅的课就有陛下身边的小黄门来通报,说陛下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了,请所有人都过去。 许霁川暗自心惊,他现在可以确定太子应该是自己写了论文,没有用他的。 因为他的论文虽然观点有些激进,但是好歹也不出以民为本的窠臼,陛下就算是看到,也不会这么激动,早朝一下就来东宫兴师问罪,他很好奇太子到底写了什么,让太傅和陛下这么生气! 进了东宫的正殿兼明殿,圣上已经坐在榻上等着他们了,众人赶忙行礼,陛下却迟迟没让他们免礼起来。 许霁川跪在第三排,他偷偷抬起头看了看圣上,圣上面如寒霜,右手里拿着一本奏疏,不断的拍打着左手。 梁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就道:“都起来吧。” 大家都起来了,站在正中间。 梁元帝让旁边的公公给太傅赐坐,太傅坐下了之后,突然!梁元帝脸色一变,将奏疏狠狠地扔了下来,砸在太子的额角上,喝道:“你自己看看!!!” 梁元帝手里的奏折凌空飞来,太子殿下不躲不闪,额头生生地受了一奏折,那奏折虽然重量很轻,但是封面却是木质的,四方四正的,木头角砸在头上很痛,但是太子竟然面不改色,听到陛下的吼声,沉默地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奏折。 一般人直面天子的雷霆之怒,肯定会忐忑慌张,但太子却非常镇定,足见此人心志的强大,平时那副不求上进的作态又是为什么? 韬光养晦?看着也不像啊 许霁川发现离太子越近越看不懂太子 太子捡起来之后依着陛下所说,缓缓打开奏疏开始看,许霁川在他的右侧方,刚好能看到奏章的内容。 奏章的内容是太子德行有亏,平日里不学无术,竟然连作业都让伴读代写,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接着又在奏章上将太子上课看话本的旧事重提,最后写太子如此顽劣,难当众皇子楷模,若让太子参加大朝会,恐朝野上下人心波动,影响朝廷的颜面! 最后附上了一封传说中从东宫流传出来的论文。赫然正是许霁川给太子代写的第一篇论文。 许霁川松了一口气,幸好太子并没有用这篇论文。 不用说这肯定是小王爷的手笔了,本来以为他会抄许霁川的论文,亲自下场闹一出太子殿下抄袭他作业论文的戏码,没想到他这么狡猾,竟然将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先是在朝堂上造势,将论文流传出去,等到舆论一起,安排御史台弹劾,从头到尾自己都没有露面,却达到了目的,实在是条环环相扣的好计谋。 万一许霁川当时没有发觉,太子将这篇论文交上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让伴读代写作业这种事,在哪朝的太子身上都有,太子们平时课业很忙,因此作业时常由伴读代写或者润色,这种现象很常见。 如果要细细追究的话,东宫的《礼则》里是有课业要躬亲的规定,但平常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不追究,也就过去了。 长此以往,太子们也都不将这条礼则当回事,这么细小的被所有人遗忘的点被揪出来弹劾东宫,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针对东宫了。 许霁川心念转了几转,梁元帝已经恨声开骂了:“逆子,平常你顽劣了些,朕只念在你年幼少不更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现在倒好,太傅每次留给你的课业你却不当一回事,让你的伴读代写,能耐大的很啊,会使唤人了!今天,朕上朝的时候提起让你参加大朝会的事情,结果下面好多人反对,理由就是这样一篇论文!下朝的时候朕就收到了御史台对东宫的弹劾还有太傅的请罪书和你的论文朕!”陛下恨恨地指了指太子,气的哆嗦,声音有些哑,看来是气的狠了,说:“你真给朕长脸!” 太子殿下看完了奏章,一脸委屈道:“父皇,这不是儿臣写的论文啊!” 陛下都要气笑了,道:“朕知道不是你写的!这分明是你抄的!!!” 太子殿下两条上挑的剑眉都要委屈得抱成一团了,他说:“父皇,儿臣真的没见过这篇文章,儿臣儿臣哪里写得出这么好的文章。这太傅!”太子殿下求助地看向太傅。 太傅对着皇帝行了礼,道:“陛下,容臣一观。” 梁元帝都懒得说话,懒得动手,直接微微点头示意,不去看那个惹人心烦的逆子。 太傅看完了奏章,对梁元帝拱了拱手,道:“陛下,您是不是还没有看过太子的文章。” 梁元帝气急败坏道:“上朝的时候朝臣们就对东宫议论纷纷,下朝又收到御史台言官的弹劾东宫的奏疏和你的请罪书,阮爱卿,朕是最知道你的,肯定是这小子又做了什么错事才使得你给朕上书的,想来就是朝臣们说的这件事了。” 太傅面色有些尴尬,道:“陛下,您还是先看太子殿下的论文吧。” 旁边的李忠适时将太子殿下的作业和阮毓的请罪奏疏呈给梁元帝。 约莫过了一小会,梁元帝将太子的课业轻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喝了一口小几上的茶,面色缓和,缓缓道:“这论文是太子的?” 太傅面色凝重道:“是。正是因为太子写出了这样的论文,臣觉得有负陛下所托,故写了请罪书向陛下告罪,希望陛下另外泽贤,臣觉得臣实在难以胜任教导太子的重任!”说罢,弯腰拱手向陛下行礼。 梁元帝又喝了一口茶,看来是刚才吼太子吼地有些渴了,他沉吟一会儿,道:“太子的论文有什么不好吗?” 太傅气的脸都红了,一涉及到学术,太傅就好似忘了他面前的是皇帝,他大声道:“当然很不好!文章的立意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这个行文用字,章法全无,堂堂太子殿下,有些字竟然用的是白字,文章半文半白,狗屁不通!!!” 说完之后,太傅觉得自己在皇帝面前说了脏话,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笑道:“太子年幼,开蒙又晚,是以现在是这样的水平,这更要太傅全力教导。何况太傅也说阿宴的立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行文和字句的问题。古人云,得意忘言。可见意比言更加重要,既然意有了,那阮爱卿受累,教阿宴朝廷公文行文之道,等太子以后入朝了,也不见笑于朝野。”只要不是德行有亏,这些作业上的小毛病陛下自然是不在意的。 阮毓摸着胡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既然陛下这样信任老臣,老臣自当万死不辞。只是有一点” “爱卿但说无妨。” “臣认为太子目前并不适合参加大朝会,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容臣再教导殿下两年。” 陛下面沉如水地看着阮毓,最终还是答应了:“就依了爱卿所言吧。” 太子不满道:“父皇” 梁元帝看了他一眼,喝道:“闭嘴!此事就此罢了!!你跟着阮爱卿好好学习圣贤之道,切莫再贪玩,给朝野留有口柄了。” 阮毓又道:“虽然太子学术还欠缺火候,但是德行尚佳,此番朝堂里却以此莫须有的罪名如此弹劾太子,这个中原因还是东宫不稳的缘故,请陛下下诏安抚太子,平息朝堂流言,并让太子主礼今年秋祭,以示亲厚。” 梁元帝道:“阮爱卿此言有理,李忠,回去就让尚书台尽快拟旨吧。” 梁元帝看着太子倔强地站在中间,虽然脸上努力保持平静,但那委屈的情绪仍然能窥见一斑,这是他年仅十三岁的儿子啊,今日却无端被人如此冤枉,梁元帝心里一疼,怒道: “今天这样诬陷太子的事情一定要彻查清楚,看看这个子虚乌有的论文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是谁要诬陷东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清理门户 陛下又安抚了太子几句就回宫了。 众人集体到正殿门口恭送陛下。 陛下前脚刚走,太子就对旁边的冬凌和秋枫说:“马上将东宫所有的人都集合到正殿堂前。” 冬凌和秋枫领命而去,刚走到正殿门口就听见太子说:“孤的意思是,所有人。” 冬凌和秋枫面色凝重,回礼道:“奴婢遵命。” 太子坐在中间的榻上,对太傅说:“太傅请坐吧。” 太傅拱手之后也没有推辞就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虽然是太子的老师,但是下了课堂,太子是君,太傅是臣。 太子虽然平日里不学无术,但是他毕竟是东宫之主,他不发话,小王爷也得站着。 许霁川看着太子面无表情的脸,觉得太子的气场变了,平日里太子殿下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总感觉他懒懒的,除了看话本什么也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而现在,虽然太子殿下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许霁川却觉得他的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凌驾于众人至上的高贵气质,那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效忠臣服。 小王爷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太子,不由得敛了笑容,正了正身姿。 屋子里一个个都屏气凝神,等着太子发话。 半个时辰,许霁川觉得自己的腿都站麻了,冬凌小跑进来告诉太子,“殿下,所有人都召集完毕。” 太子“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继而才对众人道:“孤深觉这段时间对大家关注太少了,走,今天心情好,大家伙儿聚在一起聊聊心里话。” 正殿里的人心思各异,互相对了个眼色,就低眉敛目跟在太子后面出去了。 东宫除了伺候太子殿下的内侍之外,还有许多属官。但因为太子年幼并未领朝堂事务,因此东宫的属官职位大多空闲,目前只有太子三师还有教太子骑射的武官并一些主簿,并未有多少人。 属官之位大多空缺,内侍却非常多,差不多是属官的三倍之多。 虽然数量相差很大,但正堂的院子里,属官和内侍还是泾渭分明地站在两边,等候着太子问话。 太子殿下出来之后眼神扫了扫底下的人,本来有些窃窃私语声的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良久,太子才缓缓开口道:“孤不察,今日才知道挡了某些人的路,某些经天纬地之才窝在孤这小小的东宫,实在是可惜了,今日!孤就给大家一个机会,如果有人想要离开东宫另谋高就,就站出来,孤向父皇请旨,决不挡各位飞黄腾达的路。” 太子说完之后,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冷冷问道:“没有人吗?” 他缓缓开口道,“没有人的站出来的话,孤自己来清理门户吧。许霁川!” 许霁川心里一跳,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大狼狗的梦。接着他就听到太子冷冷地声音:“孤上朝那天,叫你去吃饭的是谁?” 许霁川心里松了一口气,腹诽太子能不能说话不那么大喘气。但他面上不显,恭敬地弯腰拱手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是小厨房一个叫小安子的小公公。” 东宫那么多内侍,太子殿下自然不会记得一个东宫小厨房里没有品级的内侍的名字,他道:“小安子出来吧,孤有些话想要当面问问你。” 空气凝滞了一会儿,膝行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有一个人膝行到内侍和属官之间的空地,抖如糠筛般不住地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是伴读” 他的瞳孔放大,一句话没说完就倒地身亡,死的时候他的手拼命挣扎着朝太子殿下身边一指,方向正是东宫的三位伴读。 小安子的瞳孔放大,看上去有些狰狞,死不瞑目地盯着太子身边。 李岱敖大骇,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陡然间死了人,有些内侍已经吓的尖叫起来,底下乱作一团。 太子殿下的脸色非常难看,旁边的太傅也面色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东宫命案 太子殿下让秋枫去看看,秋枫跑到跟前看了看,对太子说:“脖子里有一根银针,他的脸色发紫,大约是中毒死的。” 太子殿下的脸色非常难看,旁边的太傅也面色凝重。 在太子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将人置于死地,简直丝毫没有将太子放在眼里。 内侍的左边脖子里有一根银针,那就意味着左边的所有人都有嫌疑。 而左边是包括东宫三少在内的东宫属官,一目了然,凶手肯定在属官里面。这势必会造成属官和太子殿下的互相猜忌。 许霁川想到这些,突然一阵一阵的发冷。 晋王比他想象的势力更庞大,也更难对付。太子究竟会怎么应对呢? 太子殿下面对骚乱,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态,吩咐众人道:“冬凌,东宫出了人命,你去禀告父皇。夏石,你快去大理寺报案,请他们立刻到东宫查案。孤相信大家都是无辜的,所以更要帮大家洗脱嫌疑,大理寺的仵作非常专业,一定会还所有人清白的。为了查案需要,大家不要慌,都绕开小安子,属官在东边的玉兰树下站着,内侍站在西边的碧桃树下,等待大理寺官员。” 太子现在正处于孩童到少年的过渡期,他的嗓子有些稚嫩的沙哑,声音也不大,但是慌张的众人听到这声音,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按照太子的吩咐,到两边站好。 皇帝前脚刚走,东宫里后脚就发生了命案,而且还是在储君面前发生的,皇帝陛下到御书房还没喘口气,就有人来报东宫出事了。 今天冤枉太子的事情陛下正好觉得心有愧疚,一听东宫出了命案,就又回了东宫。 夏石飞马出门去大理寺报案,东宫出了命案,大理寺不敢迟疑,赶忙派了两个仵作来验尸。 两队人马在东宫的门口遇到了,大理寺的仵作只是个八品小官,第一次见天颜都有些战战兢兢,陛下吩咐了两句让他们好好查就先进了东宫。 陛下进来的时候,太子还站在殿前的台阶上面,看到陛下进来了,率众人给陛下行礼。 陛下上去拉起他,说:“皇儿没事吧。” 太子殿下摇摇头,看上去有些呆愣的样子。 陛下心疼的不行,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孩就要直面这样诡谲的杀人现场,让梁元帝的慈父之心深深地痛了。 下面的仵作要开始验尸,老仵作对陛下行礼道:“现在开始验尸,贵人请回避。” 太子殿下说:“父皇,请您移步正殿。” 梁元帝道:“皇儿与朕同去。” 太子道:“今日东宫发生了这样的命案,事实不查清,孩儿难以心安,儿臣留在外面,大理寺的大人们如果有什么要问的,也可告诉他们。二来,今日的案子导致东宫人心惶惶,儿臣应该留下来安抚人心。” 梁元帝沉吟道:“皇儿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那内侍死时,左边的脖子上有伤口,左边都是属官,嫌疑重大。” 太子拱手行礼道:“儿臣自入东宫,一直和属官们朝夕相伴,儿臣不相信属官们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所以特地让他们都留在原地,大理寺的大人们都是贤能之辈,相信定能给属官们一个清白。儿臣无能,愿意协助大理寺的大人们还属官们清白。” 属官们本来因为内侍之死人心惶惶,生怕太子对他们有什么龃龉,内心忐忑之际,听到太子这样说,无不热泪盈眶,甘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 陛下听到太子这样说,心知他虽然平日顽皮,不喜欢学习,但是内心是个纯善的好孩子。 大梁接过大周的江山之后,边境不稳,仍然是连年征战,他百年之后,大梁需要的是一个贤德的帝王,不随意起战火,让百姓得以修养身心。 太子仁德,正是国君最合适的人选。 陛下让李忠去搬个椅子来,坐在正殿的外面,对着仵作说:“朕乃天子,紫微临世,邪祟不侵。你们只管查案子,事关储君安危,但凡是有一点差错提头来见。” 仵作诺诺应了,不敢怠慢就去验尸了。 仵作验尸的时候,太子殿下就跟在仵作身边,对仵作说:“大人查案辛苦,有什么要问孤的只管问,当时孤就在现场。” 仵作看着小太子,拱手道:“谢太子殿下,具体情况还要等下官验完尸之后再进行。” 为了不妨碍仵作验尸,太子殿下到东边和属官们站在一起,用行动表现了自己的信任。 这时候大理寺的后续人马到了,由大理寺卿黄聿带领了五位大理寺的官吏进来查案了。 拜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不免又对其耳提面命一番,叮嘱大理寺官吏好好查案。 仵作验尸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就已经验完了尸体。 他向陛下和大理寺卿汇报了验尸结果:“死者面目发紫,舌苔发青,双目充血,眼睑下方有黑气,即刻毙命,应该身中剧毒的银环蛇毒死亡。毒素由颈部左侧银针射入其体内,银针深三寸,应该是由小机弩射入,银针的角度为左上三十度角,说明是从东宫东墙上射进来的。” 虽然洗脱了属官的嫌疑,但是东宫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反而变得更加沉重,连陛下都面色凝重。 如果说原本嫌疑只限于东宫内的话,仵作的一番话将嫌疑扩大到了整个皇宫。 这个小内侍的死亡嘲讽了整个皇宫的守卫系统,竟然有人能突破高手云集的皇宫安保系统,众目睽睽之下,在太子的面前杀死一个内侍如果,这个人的目标不是内侍,而是太子呢? 许霁川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仵作刚说完,大理寺卿就知晓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喝道:“你能证明你所查验的是真的吗?” 老仵作道:“陛下,大人,小的已经干了三十年仵作,这种毒发身亡的死者在臣手底下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六百,小的用仵作的职业生涯发誓,刚才所说句句属实。” 大理寺卿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总要给陛下一个消化的时间,在这段时间他需要接受皇宫守卫不利这件事情。 仵作刚解释完,陛下就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喝道:“周洪何在?” 底下人大气不敢出,李忠给一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小黄门偷偷退下去找禁军统领周洪。 周洪进来的时候,首先就看到东宫地上的尸体,他心里咯噔一声。 他不动声色地给陛下请安:“臣参见陛下!” 陛下将桌子上的茶杯盖子丢下来,砸在周洪的脑袋上,茶杯的盖子碎成了两片,周洪额角上有血迹蜿蜒而下。 陛下怒气冲冲道:“你就是这样护卫皇宫的?有人在太子面前,爬到东宫的东墙上暗杀了东宫的内侍。” 周洪一听,赶忙低头认罪道:“臣罪该万死!!!” 周洪自幼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在梁元帝还是周朝的千户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梁元帝了,那时候他不过和太子一般大的年纪。 陛下非常信任他,不然也不可能把皇宫的守备交给他,让他代天子执掌禁军。 也正因为这样,这次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陛下才会这样生气,但是生气归生气,陛下也不可能真的要了他的命。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铁血戎马中走到王座上的梁元帝当然也不例外。 他眼神阴沉地看着周洪道:“念在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面子上,朕就饶了你的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俸一年,去军中领一百军棍,李忠监督执行!今天守卫东宫的一小队禁军领班处死,其余人全部发配塞北守关。” 手底下的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兵,听到圣上这样说,周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要给自己的部下求情,刚抬起头喊了声:“皇”上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陛下一个警告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周洪低下头朝着梁元帝拱了拱手,梁元帝道:“皇宫守备的事情长点心。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周洪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又折损一支小队垂头丧气地走了。 周洪走了之后,梁元帝让大理寺下去尽快查案,将那内侍的尸体带走好好查验,有什么新线索立即报告。 大理寺众人领命而去。 许霁川知道,这件事情恐怕是永无水落石出之日了。 能清楚侍卫的换岗,小心避开禁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东墙上将知情的内侍一击毙命的人,一定是个绝顶高手,而且这个高手和大梁的庙堂里的某股势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他们敢在太子面前公然杀人,那肯定早就有了全身而退的计策。 许霁川能想清楚的事情,梁元帝和太子又何尝想不明白,只是明面上不能说罢了。 经此一次,许霁川才发现,太子殿下要面对的敌人要比他想象中更加强大c危险c凶残。 许霁川站在太子的身侧,逆光中,太子的侧脸绷紧成一个坚毅的弧度。 虽然今天的内侍之死最后证实并不是属官所为,但这也不意味着东宫就是铁板一块,到底是谁在太子召集众人的时候走漏了消息? 内侍之死已经成为了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谜团,但是他在生前留下的讯息也同样棘手。 他的拼死一指将东宫的三位伴读推上了怀疑的风口浪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伴读疑云 冬凌去请陛下的时候,在路上已经将东宫发生的事情都禀报了一遍。 将内侍之死处理好之后,陛下自然也没有忘记他最后拼死留下的死亡讯息。 他皱着眉问太子殿下,道:“今天那个内侍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上前禀报道:“上次许霁川说他在学堂里复习课业,这个小安子来叫他吃饭,路上和他聊天他非常紧张,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他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吃完饭回来,许霁川发现自己的论文不见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不过就是一个自己写的小论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他看到附在御史台奏章后面的论文,他才知道他的论文被人拿出东宫流落到了御史台。他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悄悄给儿臣说了。虽然小安子行为诡异,但也并不能因此就说那些事是他做的,儿臣决计不相信东宫里会有人害儿臣,因此儿臣才思忖着将东宫的人全都召集起来查一查,没想到小安子还没有说出真相就被人杀了。”太子有些垂头丧气的。 陛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皇儿做的很好,只是那歹人太过狡猾,索性那歹人并不是针对你。” 太子憋了半天憋出个愁苦的笑容。 陛下看到他这样,思忖着今天早上他将皇儿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一通,心情还没恢复过来就目睹了自己的内侍被暗杀,皇帝陛下想想都心痛。 又一想,皇儿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坐上了太子之位,每□□里朝外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和他的位子,只要他在这个位子上这样的不白之冤就不止承受一次,他虽然贵为一国之君,却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力所能及地保护他的皇儿,比如目前的这件事情。 太子这样说等于直接排除了许霁川的嫌疑,而那天太子和陆昇上朝去了,陆昇的嫌疑也就被排出了,现在嫌疑最大看上去只有李岱敖。 李家素来和周家交好,不是太子的人马。这在朝堂上也不算什么秘密了。 李岱敖毕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纨绔,看到陛下威严的目光扫过来,吓的一哆嗦险些要跪倒在地。 他不由的出声为自己辩解:“陛下,不是臣,臣决计决计不敢做危害太子殿下的事情,请请陛下明鉴。” 皇帝陛下威严的目光一扫室内,道:“将李岱敖押下去,暂时禁足在东宫他自己的屋子。” 李岱敖两股战战,两腿发软道:“陛下,陛下,我冤枉,那天那天我真的没有去过学堂,不信您可以问许霁川,当时我们是一起吃饭的!!!” 陛下皱眉道:“还不快押下去!!!” 身旁的侍卫将喊冤的李岱敖押下去了。 梁元帝如鹰如电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许霁川,他说:“李岱敖说的是真的吗?” 许霁川对那天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李岱敖那天明显是故意冒犯他。 许霁川曾经猜测李岱敖故意冒犯他是因为心里有事情,紧张了。但是现在,电光石火间,许霁川明白了,李岱敖并不是紧张,而是为了今天,为了出事之后让他帮忙作证,所以不惜冒犯他来加深那天他们之间的记忆。 许霁川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是他还是如实对梁元帝说:“回陛下的话,当日我确实和李岱敖一起吃的饭,中午的时候我们一起吃的饭,之后他一直到我吃完才同我一起离开。” 陛下眼神沉郁地点点头。 今天东宫出了这么多事情,别说是太子了,就是陛下也有些累了,何况今天大臣们的奏章还没有批阅。 梁元帝沉吟了一会儿,眼瞧着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他打算要回去处理政务了。 安抚了太子几句之后,陛下就回宫了。 虽然李岱敖被关了起来,但是许霁川知道,这件事情很可能就会不了了之。 因为即使是陛下,也不能因为一句莫须有的话和一个内侍的凭空一指就将门阀大族李姓的幼子定罪。 东宫里发生的事情传的很快,很快李家就上书表示清白,并且表示一个阉人之言不可相信,而且最后那阉人只是说了半句话“伴读”后面要说什么不得而知。 这件事情随着内侍之死彻底成了无头公案,李岱敖禁足三天之后被放了出来,但是皇帝陛下下了一道旨意,虽然现在证据断裂,没办法得知事情的真相,但他还没有洗清自己的嫌疑,因此将他遣送回家,从此不再担任东宫伴读。 李岱敖一直想要离开东宫,这次简直因祸得福,他喜气洋洋地离开了东宫。 至于御史台的言官,陛下只是将其训斥了一顿,并没有进行什么实质性的处罚。 这样看,皆大欢喜。当然,除了太子,毕竟他丢了重要的大朝会。 太子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经常一个人在后花园里发呆。 这天下午许霁川老远就看到太子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亭子里。他靠在亭子里,嘴里叼着一根草,看着远方。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样子。 许霁川下意识地就躲到了假山背后。 太子突然道:“出来吧,孤都看见你了。” 许霁川刚打算要出去,就看到旁边的花坛里凭空蹦出一个人,脸红红的,有些羞涩地看着太子,赫然正是太子的贴身内侍——冬凌。 许霁川的脚步顿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凛冬暖阳 冬凌这个名字起的不算好,冬凌其人并不像冬日的寒风一样盛气凌人,他的面庞清秀白皙,尤其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如一朵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冬凌脸红红地看着太子笑,笑容温暖如冬天的日光,温和的照在承受着凛冽寒冬的人身上,微乎其微的让人眷恋的温暖。 许霁川没有那阳光,也不敢出去打扰那阳光,只好尴尬的躲在假山后面。 其他人面前的冬凌并不像是今日许霁川见到的太子面前的冬凌,其他时候冬凌都是细心温和却滴水不漏的,但是太子面前的冬凌好像和其他时候不一样,他看着太子的眼神里有一种孺慕之情。 太子摸了摸他的头,把脚从长椅上放了下来,冬凌就坐在太子身边。 太子殿下也不像平时许霁川看到的太子殿下,总是淡定到面无表情的,他的忧虑明明白白的放在脸上,像是压抑许久的透气。 冬凌也不和太子殿下说话,就一直陪着他坐着。 可能是侍卫们得了太子的吩咐,一个时辰过去了,竟然没有人来巡逻。 许霁川站的腿都软了,也饿了,心道太子是打算发呆一下午了吗?怎么还不离开? 突然他看到冬凌悄悄地拉了拉太子殿下的袖子,按理说奴婢这样碰自己服侍的主子是一种僭越,但是太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丝毫不觉得冒犯,他回过头询问地看冬凌,冬凌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帕子里放着两个绿豆酥。 好像触动了他们俩的什么回忆,太子和冬凌相对而笑,自许霁川与太子相见,他从未见过太子笑的这样舒心。 太子叹了口气无奈对冬凌道:“你呀!” 但他还是将那些卖相不好的,有些掉渣的绿豆糕塞在嘴里吃起来,冬凌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俩不是主仆而是伙伴。 两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绿豆酥,太子站起来说:“走吧。” 冬凌低眉顺眼地跟在他后面,小心地将自己的一切情愫都藏起来。 许霁川看着那对主仆的背影,其实他能想清楚太子和冬凌的感情。 太子自小生活的环境风霜刀剑严相逼,和他一起长大的冬凌就是太子凛冽环境下的一抹暖阳吧,只有在他面前的时候太子才可以卸下自己的伪装,做回一刻赵景湛。 褪去太子殿下的殊荣,其实赵景湛不过是被皇位困在皇宫里无能为力的孤独的小小少年。 但身为大梁的继承人,他只要稍稍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自己的母亲不能常常在跟前,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完全信任,只有这个小内侍,一直陪着他。 想来这次太子对陛下这样处理李岱敖心里也是不满的吧,这件事情处理的雷声大雨点小,虽然他知道即使是贵为天子也会受到门阀的掣肘,但是从心理来说,还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可以完全站在这一边吧,哪怕只是替他出一口气。 可是陛下没有,所以太子殿下心里还是委屈的吧。 李岱敖走了之后,东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小安子的毙命还是在众人心上留下了不重不轻的影响。 陛下将自己身边的十二个影卫中的两个派给了太子,并给太子选派了十个新影卫。 也许是被那天内侍之死吓到了,太子上书陛下,想要学习一些拳脚功夫。梁元帝同意了,因为是太子不能去各个江湖门派学武功,所以梁元帝专门从少林找了高僧为太子教习武功。 不仅如此,本来太子殿下的骑射课已经形同虚设基本不上了,但现在陛下认识到了强身健体的重要性,他让禁军统领周洪来教东宫的骑射课,隔两天一节骑射课。 周洪还好说,他自幼跟着陛下,基本上是陛下说东他不往西,但是从少林寺请来的高僧是江湖人,江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 皇帝为太子殿下选的习武师父是少林寺的智空禅师,智空禅师是少林演武堂的掌事,方丈的小师弟,在江湖上也是有响当当的名号的。 太子如果想要学习他们少林的武功就要拜他为师,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陛下答应了。 智空禅师还提出,除了太子之外,他只收一个徒弟,而且必须要经过试炼,想要拜在他门下的所以人比武,最后胜出的那个人成为他的第二个徒弟。 试问天下男儿谁还没有个江湖梦,许霁川跃跃欲试! 他出生于武将世家,六岁就学骑射,拳脚功夫也学的很溜,经常和他们看家护院的武师过招,所以如果比赛的话他不可能输给东宫里的任何人。 第二天要进行比试,胜券在握的许霁川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就被人堵在了门口,是小王爷。 不知道为什么,许霁川看着笑盈盈的小王爷就觉得不舒服。 小王爷是皇家的人,所以他对许霁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对许霁川说:“今天的比赛我要你输给我。” 许霁川说:“这是陛下的意思吗?有圣旨吗?” 小王爷平白被他噎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许霁川平静地说:“如果不是陛下的旨意,那么恕我不能遵从。” 说完,他就将面色不善的小王爷丢在后面。 小王爷毕竟还是个少年,正是轻狂的年纪,一下子被人这样冒犯,觉得面子过不去,在许霁川身后恶狠狠地喊道:“许霁川,很好,那我们就赛场上见真章了,你真以为本世子会输给你吗?” 许霁川脚步都没停就走了。 小王爷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虽然小王爷是皇室,许霁川是臣子,但他只是陛下的臣子。 智空并不管主子还是奴才,只要想报名的都可以,所以福王殿下的内侍安顺也报名了,还有一些东宫侍卫。 智空让他们抽签进行比武顺序,许霁川和小王爷各自打败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站在了最后的赛场上。 许霁川平静地看着他,平常挂在小王爷脸上的假笑没有了,他冷冷地看着许霁川。 许霁川早上的一番话真的冒犯了他,他现在只想看他跪在他脚下的狼狈样子。 晋王殿下战功赫赫,就算不是陛下的弟弟,他也能凭借军功在这朝中有一席之地,所以小王爷严格来说也是出于武将家庭。 他们俩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开打。 看得出晋王殿下平时对小王爷的严格要求,小王爷的拳脚很有章法。不过许霁川这个人脑子活络,规矩少,经常和他们家护院的武师进行切磋,当兵的下手没个轻重,许霁川经常受伤,久而久之,他的拳法变得非常灵活多变。 他将小王爷一个横撞下踢压/倒在台上,小王爷毫无畏惧,给了许霁川一个森冷的笑容。 许霁川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一阵尖锐细小的疼痛,突然他的大腿麻了,很快,这种麻木就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小王爷趁机一个上踢将许霁川踢到在地,然后一个锁喉将许霁川牢牢的控制住。 许霁川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小王爷阴狠一笑,附耳在他的耳边说:“本世子说过,我不会输。” 许霁川看着他得意洋洋地笑容觉得特别刺眼,但是全身仿佛被巨石压制了般的不能动弹。 小王爷看到许霁川已经全身痉挛,不可能再动了,就收回了自己锁在他身上的手。 就在小王爷放松的一瞬间,许霁川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吼,他用尽全力用自己的头撞向小王爷!力度之大直接将小王爷撞下了台!! 接着许霁川挣扎着站了起来,智空和许霁川对视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就你了。” 许霁川精神一放松,突然半跪在台上,嘴里喷出一口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化石风波 一片漆黑中,许霁川觉得他像是被挤在岩石的缝隙里,四面八方的石块压得他不能动弹,连呼吸仿佛也不顺畅了。 他每呼吸一口空气,连肺都是疼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有人在不停叫他,“许霁川,许霁川!!!” 许霁川一阵晕眩,他忍住不适,将眼睛努力睁开了一条缝隙,隐隐撞撞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他的眼睛上徘徊不去。 他想说话,努力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周围嘈杂的声响,潮汐一般拍打着他的耳膜。 许霁川的意识能感觉到周围的动静,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口回应。 有人将他的嘴掰开,一个冰冷的器皿抵上了他的嘴唇,接着一股带着药腥味的苦药就被灌进了他的嘴巴里。 许霁川强忍着不适将这苦药喝了进去。过了一会儿,约莫有半个时辰,他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能动了,呼吸也顺畅了不少,眼睛虽然酸涩,但是好歹也能睁开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陆昇坐在他的床头看书,这家伙明明在看书,却好像额头上长了眼睛似得,他一醒来就发现了,说:“醒了。” 许霁川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气音,嗓子完全哑了。 陆昇说:“你中了一种叫做化石药的毒,据说是来自四川唐门。因中毒者中毒之后口不能言,肌肉僵硬,身如顽石而得名。中毒者中毒以后,两个时辰内不能动,但两个时辰之后自然解开。可若是两个时辰之内强行冲开□□,重则从此以后失声,双腿残疾,轻则嗓子一个月不能发声,身体半个月不能下地,一个月不能行走。你唉!!”陆昇无比惋惜。 听到陆昇的话,许霁川的心都凉了。他当时只想着要赢了卑鄙下作的小王爷,从来没想过后果这么严重,那他是要变成一个残疾的哑巴了吗? 陆昇慢悠悠地将书放在案几上,喝了一口水,说:“太医刚刚来看过了,他说你还好,中毒较轻,一个月不说话,在床上躺半个月也就好了。” 许霁川:“”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大喘气。 许霁川有理由怀疑陆昇是故意的,这小子肯定是看他现在瘫在床上,没办法揍他才敢这样说话。 陆昇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觉得不错,眉毛动了动,又连着喝了两口,才慢吞吞地问许霁川:“你睡了三个时辰,要不要喝水。” 许霁川的头也不能动,他只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喝水。 陆昇简单粗暴地掰开他的嘴巴,也不管烫不烫就直接给他灌进去了,活像大理寺的刑官给犯人灌辣椒水。 因为许霁川的喉咙撕裂了,他吞咽的时候有些疼,因此吞咽速度比较慢,有些水就沿着他的唇角流了出来,将他的枕头都濡湿了。 粗心的陆大人没工夫管这个,灌完之后,他自觉完成了太子“体贴小心照顾许霁川”的命令,拿起书自顾自看起来。 许霁川:“” 是太子让陆昇来照顾他的吗?太子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陆昇这个书呆,如何会照顾人?多说一个字好像要剐他一刀肉似的。 谁来告诉他,他晕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王爷在比赛的时候下毒害他,后来怎么处理了?太子呢,现在干啥去了? 但陆昇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学》,完全体会不到许霁川心痒难耐的好奇,他愉悦地看着书,好像已经同他亲爱的孔圣人双宿双飞了。 许霁川现在浑身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心里又记挂着诸多事情,难受地百爪挠心。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祷告,过了一会儿,门响了,有人逆着光走过来,是冬凌。 和木讷书呆陆昇一比,冬凌简直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他一走进来,就问:“陆大人,许大人好些了没?” 陆昇说:“挺好的,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喝了一大碗水。” 冬凌看着许霁川有些湿了的枕头,笑了笑没说话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毛巾走了进来。 他将许霁川的湿枕巾换了,把许霁川的头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上,轻柔地帮许霁川捏了捏被角。 在被陆昇蹂/躏过之后,许霁川要被冬凌感动哭了。 冬凌看着他说:“许大人,你摔倒在台上之后太子殿下就急忙找了太医来给你诊治。你放心,再有一两天你的肢体就能灵活运动了,虽说有一个月不能说话,但可以写出来。太医说,在床上修养半月后,你就可以行动如常了。” 许霁川眨眨眼表示感谢他。 冬凌笑道:“许大人客气了。太子殿下一会儿就来看你,今天你被小王爷伤了之后,太子殿下已经将小王爷禁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这会子太子殿下去了陛下那里为你讨公道去了。” 冬凌句句话不离太子殿下,无非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收买人心,让他记住太子殿下的好,以后为太子殿下披荆斩棘,鞍前马后。但冬凌说话非常妥帖,很有分寸,虽然许霁川听出了他的小心思,但仍觉得舒心。 冬凌点到为止,拿出个勺子一勺一勺给许霁川喂水,他的动作小心麻利,一点都没有洒出来,边喂边道:“太医说您的嗓子有些撕裂,多喝水可以缓解疼痛。” 没一会儿,太子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哥哥许延川。 太子看到他醒了,就问了两句他现在的情况,冬凌一一回答了。 许延川比许霁川大六岁,一直拿弟弟当宝贝疙瘩,现在看他的宝贝弟弟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里一阵心酸。 他走到许霁川的床边,皱着眉看着弟弟,许霁川面部僵硬,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手指讨好地努力去够许延川的手。 许延川叹了口气,转身对太子说:“殿下,那臣就将许霁川带走了,等他身体好些了再送回东宫。” 太子殿下点点头,说:“好好养伤。” 许家的车马就在东华门外等着,许延川一路抱着许霁川走到东华门。 许霁川被陆昇那危言耸听的话有些吓到了,虽然后来又了冬凌的安抚,但忧虑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这会儿他被哥哥抱着,听着哥哥稳定的心跳声,他才觉得很安心。 上了马车,许延川对着许霁川就一阵数落,“花奴,你太胡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就”许延川不想说出那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不吉利的结果,就说,“母亲知道后都吓坏了,差点晕过去。大家现在还没告诉太奶奶,怕她担心。” 许霁川做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许延川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扣起手指在他的眉心敲了敲,说:“你呀,以后做事过过脑子,我们大家都要被你吓坏了。” 许霁川手指点点哥哥的手指,讨好的冲他笑笑。 许延川说:“表情不要那么多,太医说你养伤期间最好不要有太多的表情和动作,要多休息。累了吧,睡会儿。” 哥哥的怀抱里暖烘烘的,平息了许霁川的惶惑不安,许霁川在一股幽兰香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的时候了。 他醒来之后就看到母亲坐在他的床前,用手帕拭着泪,眼圈红红的,看来已经哭了好一会儿了。 许霁川冲她母亲笑笑,她母亲看到哭的更厉害了,有些哽咽道:“我的花奴六岁以后就没有生病卧过床了。” 许霁川父亲粗声粗气地说:“别笑了,难看死了。太医说让你尽量不要牵动肌肉。”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灯影中走到许霁川的床前,一座山一样挡住了蜡烛的光线。 许霁川觉得挺新鲜,这样躺着看父亲,他很高大,让人心安。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肩膀,温声道:“方才刘太医不是说过吗?花奴不会有事的,只是暂时不能走路,快别哭了,孩子看着也难受。” 母亲转过头拭干泪,将放在方桌上的红木食盒打开,许霁川闻到了小米粥的香味。 尚书令大人将许霁川半抱起来,让他半坐在床上,将枕头垫在他的后背下/面,许周氏说:“这是吴婶专门熬的小米粥,太医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流质食物。” 许霁川好久都没有和父母亲近过了,现在虽然身体受伤了,但却得到了父母无微不至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 他在家休息了三天,才觉得身子僵硬的程度大改了。 许霁川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日许延川将他抱在花园里透透气,突然下人来报说,太后懿旨到了。 许延川想让许霁川坐在轮椅上,将他推着去接旨,许霁川心念一转,吩咐道:“找几个武师弄一副担架来,将我抬到正堂去。”他现在口不能言,只好写出来,下人看了之后许霁川就让哥哥将这张纸烧了,以防落人口实。 四个武师抬着担架兴师动众地将许霁川抬去了正堂。 许上柱国正在接待宫里来宣旨的公公,看到许霁川这幅样子,倒也没说什么,只道了声:“将小公子放到地上,手脚轻点。” 说着,就对旁边来宣旨的公公道:“公公见笑了,这小子现在实在是不能动,只能这样来接旨了。” 公公说:“既然小公子身子这样不好,上柱国代接懿旨就行了。” 许上柱国拱手道:“太后千岁的懿旨岂敢怠慢。” 公公拱手道:“有心了。” 说罢,宣读了太后的旨意,许上柱国和许霁川明日进宫见圣驾。 许上柱国给了宣旨的公公一锭金子就送走了他。 公公走了之后,许上柱国看到在担架上躺着的怡然自得的许霁川,眉头一抽,过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说:“你这个小鬼头!”虽然语气恨恨的,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生气的表情。 许霁川看着他,狡黠的笑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许上柱国就和许霁川进宫了,到钟华宫的时候,陛下和太后都在,许霁川偷偷看了一眼,今天比和太子一起去的那次人还要多。 太子站在陛下身边看到他进来给了他一个笑,小王爷站在太后身边,垂着头一副悔过的模样。 晋王和晋王妃坐在太后的左边,陛下坐在太后的右边,妃嫔和皇室宗亲坐满了屋子。 许上柱国推着许霁川进去后,许上柱国对着皇帝和太后行了大礼,许霁川不能动,于是就拱了拱手。 陛下看着许上柱国,感觉挺高兴,道:“爱卿,有日子没见你啦,在家干什么呢。” 许上柱国说:“在家锻炼身体,人老了,要注意养生。” 许霁川不赞同地看着爷爷,梁元帝看到说:“你们家的小许好像不同意你的说法啊,爱卿。”梁元帝接着问许霁川道,“你爷爷整日里在家干什么呢?” 许霁川在纸上写了两个字举起来给陛下看:“遛鸟。” 许上柱国皱眉看着许霁川,胡子一条一跳道:“怎么啥话都敢在陛下面前说。” 陛下哈哈大笑,说:“许爱卿,你这个孙儿是个实诚人。” 许上柱国无奈笑道:“让陛下见笑了。” 梁元帝问:“他现在还是不能说话吗?” 许上柱国说:“回陛下,现在还不能说话。不过他的手现在能动,可以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出来。” 众人去看许霁川,许霁川脸上挂着不喑世事没心没肺的笑容。 太后笑着对梁元帝道:“你看,他还笑呢,可见是真真没放在心上。皇帝,这孩子招人喜欢,上次和太子来的时候哀家看着他就觉着喜欢。” 梁元帝也笑了,说:“是,这孩子有股子机灵劲儿。许爱卿,你有福气,有这么个好孙儿。” 许上柱国爽朗一笑,说:“陛下和太后娘娘太抬举这小子了,这小子平日里就爱拆臣的台。每次出去闯了祸回来他爹要揍他,这小子就跑到他祖奶奶那里去,有祖奶奶护着他,我们家谁都不敢惹他,简直是家里的混世魔王,想起就头疼。” 太后听了这话很有感触,她说:“哀家很明白,人老了,看到这些小孙儿就格外喜欢,就算他闯了天大的祸,跑到奶奶这里哭诉,奶奶看到他们哭就格外舍不得,少不得要帮他们的处理好的。你说对吧,许上柱国。” 许上柱国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我家这小子上次将威远候家小孙儿的头打破了,我亲自舔着这张老脸上门给威远候赔礼道歉唉,真是前世欠这小子的。” 太后听着许上柱国说完,笑道:“这么些年了,陛下也登基了,当年的那些老人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的也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也就是你,许上柱国还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爽直c实在。今儿这话,句句说到了哀家的心坎上。那哀家今儿也舔着这张老脸为景轩求个情,许上柱国觉得如何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 御前忿狷 许上柱国朝着太后行跪拜大礼,高声道:“老臣惶恐!” 太后道:“许爱卿免礼吧。景轩这孩子从小心气儿高,这次也就是太想赢了才会这样对许霁川。好在也没造成严重后果,不然哀家也不好为他求情了。哀家向陛下求情,但陛下说许霁川是许上柱国最宠爱的小孙子,一定要得到你们许家的谅解才肯赦免景轩,所以今天哀家就舔着这张老脸求一求你。” 许上柱国道:“太后言重了,本来就是小娃娃之间的玩闹,还请太后和陛下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太后转头看着梁元帝,笑道:“陛下,许上柱国都这样说了,还请你念在景轩是初犯的份儿上,饶了孩子这一次吧。” 陛下沉吟道:“许崇峥,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许上柱国拱手道:“原来陛下今日召臣进宫竟是为了这件事,其实老臣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半大小子们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磕碰碰,这次也算是给了花奴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做事量力而为,不要不考虑后果地蛮干。” 梁元帝听到许崇峥的这番话,皱皱眉。他转而问许霁川道:“许家小子,你怎么想?” 许霁川不说话,脸上似有不甘。 到底还是个孩子,梁元帝想到这里,眉头舒展开来。 许上柱国看着迟迟不回答陛下的许霁川,厉声叫了声:“花奴!!” 许霁川这才不情不愿道:“我和爷爷意见一致。” 梁元帝的视线在他们爷孙二人的脸上来回逡巡,然后移开视线对着小王爷说:“今日许上柱国不计较这件事,朕便不再重罚于你。但景轩你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对,不罚你难以立威,朕就罚你将《论语》抄写三遍吧。” 小王爷低下头谦恭地对陛下行了礼,道:“谢陛下。”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晋王对许上柱国拱了拱手,感激道:“犬子无状,老哥哥大人大量。” 许上柱国不轻不淡地道:“晋王爷言重了。” 听着陛下对小王爷的惩罚,许霁川失望地低下头。 陛下看着他杵着个小脑袋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莫名觉得这孩子可怜兮兮地,于是吩咐旁边的李忠道:“李忠,回头给御药监说一声,让人给许家送两只高丽上供的千年老参,给许家小子好好补补。” 许上柱国客气道:“陛下,这如何使得,便宜这小子了。” 梁元帝道:“什么便宜这小子,朕看这人参送进你们许家,恐怕都会落到你这老匹夫的肚子里去吧。以前朕麾下的将领,就属你嘴馋!” 许上柱国笑眯眯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老臣就却之不恭,哈哈,却之不恭了。” 梁元帝苦笑不得地对太后说:“你看着为老不尊的老匹夫。” 太后只管捂着手帕笑,并不搭话。一屋子的人见此,全都笑了。 小王爷差点要了许霁川的命,却并没有遭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他趁屋子里的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许上柱国吸引的时候,悄悄地冲着许霁川得意洋洋地笑了。 许霁川错愕 赵景轩心满意足地收回了目光。 他俩都没注意到,陛下和太子都看到了他俩眼神之间的交锋。 众人谈笑间,许贵妃看到自己许久未见的老父,不免流露出想家的意图,刚才许上柱国给足了太后面子,太后这会儿自然投桃报李同意了她回家省亲的请求。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到了家门口,门口的小厮争相过来搀扶许霁川。 许上柱国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 许上柱国将许霁川放在轮椅上,推进了他的院子。 进了屋子,许上柱国严肃地看着许霁川说:“花奴,你今天在圣驾面前的表现很让我吃惊,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霁川在纸上写道:“在陛下面前明确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许上柱国凝重地点点头。 许霁川在纸上写道:“那就是我真实的感受,而陛下想看到我真实的感受。如果我一味压制自己的感受,对陛下的这样象征性的不公平毫无怨言的话,那陛下必定会认为我心思深沉,日后定会处处提防我们许家。既然他想看到我的不满,那就让他看到好了。再则,我要让小王爷这个刚愎自用的蠢货在陛下面前露出马脚。他在比赛上用了那么下作的手段都没有打赢我,现在必定迫不及待地让我认清楚他尊我卑的事实,让我以后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今天陛下给了他一个等同于无的处分,他当然迫不及待地想在我面前炫耀,哼,蠢货。” 为了表达清楚自己的情绪,许霁川还在这段话的后面画上了一个表情嘲弄的小人。 梁元帝下午还约了大司空谈江南的田税改革,因此并没有陪着太后和宗亲们一起用膳。 走到御花园的时候,梁元帝突然问李忠:“景轩今天怎么对许家那小子示威的,你看到了吧。” 李忠不说回答,默默地听着。跟了陛下十多年,李忠知道,这时候陛下只是想要倾诉,并不关心他的回答。 果然陛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接着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景轩这孩子老师本分,今儿看到他这盛气凌人的模样,才发觉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竟连一个小孩子的品性也看不透了。” 李忠低眉顺眼地笑道:“陛下整日忙于朝政,哪能日日见到宗亲家的孩子呢,不了解也是常理。何况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性格多变的时候,那一天一个样也是没准的。” 陛下冷笑道:“哼,宗亲。他这个宗亲可和其他宗亲不一样。朝野内外至今有多少人因为当年太后的一句戏言拥护晋王,朕都知道。” “哼朕,朕也是看在当年晋王为朕即位立下汗马功劳,加上他这些年安分守己,才一直迁就于晋王一家。看来,是朕对他太好了些,才让底下那些不安分的人蠢蠢欲动你没听到今天许崇峥那个老狐狸怎么说!” 李忠一脸茫然:“说什么?老奴光听着许上柱国讲话乐呵了,看来他告老之后生活真的很不错。” 陛下被他带歪了话头,有些怅然道:“当年和朕一起打天下的五虎上将,王斌战死了,苏战一家都被朕杀了,章东润不问世事,现如今还能见到的也就只有许崇峥了。他他比他们都通透,心思活络,世事洞明,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急流勇退,不像其他人唉,总归是朕负了他们。”陛下眼里流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伤感,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杀伐决断的开国帝王应有的犀利眼神,“朕不后悔,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李忠有些担忧道:“好端端地,陛下怎么想起他们来了,是他们自己不知道轻重,当年陛下给过他们机会的,如若他们知进退,现在也该和许上柱国般自在地颐养天年了。” 梁元帝不满地瞪他:“朕问你许崇峥今天说的话,你给朕拐到这里边了,还问朕为什么!” 李忠赶忙告罪。 陛下“哼”了一声,斜着眼觑他,道:“今天许崇峥的话外之音你真没听出来?” 李忠急地眼睛都红了,跪下道:“老奴愚钝。” 梁元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笨死了,跟了朕这么久,连这都想不明白?!” 李忠羞愧地低下头。 陛下继续道:“他今天说‘让许霁川以后做事量力而为,不要不考虑后果地蛮干。’量力而行就是要避晋王府的锋芒,考虑什么后果,不就是得罪晋王的后果吗?这老狐狸,两边都不得罪,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朕看他那个孙儿还好一些,为人直爽,颇有将门风骨。不像许崇峥,浑身都是心眼子。” 李忠笑道:“还是陛下厉害,早就将许霁川放在了太子身边,不仅让太子多了个门阀助益,而且绝了许上柱国首鼠两端的念头。” 梁元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说:“就算没什么助益,许家也是上不了晋王这艘大船了。”要是晋王府和许家联手梁元帝皱了皱眉,心里庆幸自己将许霁川选为了太子伴读。 梁元帝比自己的弟弟晋王大十二岁,晋王刚出生,他们的父亲就仙逝了,他自幼将弟弟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多加爱护,就是后来对太子也没有那般贴心周到。梁元帝十六岁迫于生计从了军,此后母亲孤独漫长的岁月都是幼弟一直相伴在身边,因此母亲偏爱晋王,梁元帝内心很是理解。 只要晋王没有非分之想,等他百年之后驾崩,自然会为弟弟准备好他应得的一切。 他相信弟弟对皇位没什么想法,但跟在弟弟身边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梁元帝心念一转,有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君臣交心 许霁川说完这番话,许上柱国久久不回话,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老话都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许霁川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分析局势全面透彻,揣摩人心洞若观火,他将陛下和小王爷的心思在瞬间琢磨透了,制定出对策,借力打力。 这样的见地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最起码,许上柱国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做不到这一点。 由此看来,宗玉先生所说的大梁的变数果然就应在花奴的身上,是大梁社稷之幸,但却是这孩子的不幸。 唉!朝堂诡谲,匡扶江山从来就不是一条坦途,不知道以后花奴要遇到多少难以相信的困难啊! 许上柱国看着许霁川天真而透彻世事的笑容,心里十分难过,他宁愿这孩子不那么聪慧,只要他能拥有平凡幸福的一声。 以后大梁的江山他注定要扛下来,这是他的宿命。 许上柱国忧伤地看着他,叹了口气。 年幼的许霁川不懂,为什么爷爷明明是赞同他的做法的,为什么却那么不开心。直到后来,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之后,他才真正懂了爷爷的叹息。 父母之爱子,不求自己的孩儿建立不世功勋,封王拜相,只愿他拥有平淡幸福的一生,足矣! 和爷爷一起用过午饭,许霁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午睡刚起,吴胜就进来说:“太子殿下来了,正在正堂同老太爷叙话。” 许霁川道:“太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早叫我起来?” 吴胜道:“本来太子来了之后,老太爷要差人过来叫你,但太子吩咐让你好好休息,午睡起来了再通传。” 许霁川穿戴好衣物,就让吴胜推着他去了前厅。 徐老太爷看到他起来,不满道:“少年人哪里那么多瞌睡?太子都等你半天了。” 太子殿下道:“不忙,霁川他伤了元气,要好好休养。孤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 虽然太子殿下这样说了,但许霁川还是要同太子殿下告罪,他急忙在纸上写伤“太子殿下见谅”几个大字举起来给太子看,配上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太子殿下有些忍俊不禁,莫名觉得这样的许霁川有一丝丝可爱。 许老爷子知道太子此番上门定是有许多话要同许霁川将,就寻了个去祖奶奶那里请安的由头离开了。 正堂里只剩下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两人,下人们也都默契地出去了。 太子殿下看着他说:“有日子没见你了,身体怎么样了。” 太子这闲话家常的节奏许霁川一时间有些不能适应,怔了一下,一板一眼地回答:“好多了。” 太子殿下道:“今儿孤出门的时候,旻儿知道孤要来看你,让我将他也带上,孤没同意,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哭呢。” 许霁川一贯非常疼爱福王殿下,听到福王殿下哭了,有些心疼道:“还请太子殿下回去告诉旻儿,臣没事,再过两天也就回东宫了。一会儿还请太子殿下给福王殿下带一点臣家里的玫瑰酥,福王殿下很喜欢这种点心。” 太子道:“有没有孤的份儿?” 许霁川笑了,道:“这点小吃食,承蒙殿下看得起。” 太子殿下不再开玩笑,正色道:“其实孤今天过来是来感谢你的。” 许霁川道:“殿下这话从何说起?” 太子殿下道:“今天早上在钟华宫,谢谢你,若不是你今天诱小王爷露出马脚,可能父皇还不会这么快下手。” 太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计谋让许霁川有些惊奇,但这比不过太子带来的这个消息让许霁川诧异:“陛下要对晋王下手了?”不会因为早上那点事就要对晋王下手吧?皇上也太儿戏了。 太子看到他说:“不要激动,应该只是让他去封地。” 许霁川长长的“哦”了一声,觉得自己的惊异在太子面前很失礼,有些尴尬道:“没什么,既然已经认殿下做主,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事,只要殿下不怪臣弄丢殿下的大朝会臣就心满意足了。” 虽说大朝会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但事情的起因毕竟是因为他的论文引起的,因此这些日子以来许霁川对太子一直觉得很愧疚,今日终于能当年和太子说清楚,不得不说,他松了一口气。 太子听到许霁川这样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如果孤告诉你,大朝会的事情是孤一手造成的,你待如何?” 许霁川看着他意义不明的微笑,惊讶道:“你一手造成的?”他甚至都忘了用敬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惺惺相惜 许霁川看着他意义不明的微笑,惊讶道:“你一手造成的?”他甚至都忘了用敬语。 太子殿下面容沉静,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道:“晋王势大,现在参加大朝会对我有诸多弊端。” 许霁川听到太子推心置腹的话,心知他通过了太子最后的考验,现在太子殿下要和他交心了。 许霁川急忙写道:“为什么?大朝会之后殿下可以正式参政,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培植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啊。” 太子殿下苦笑道:“难道晋王想不到这一点吗?他不会百般阻挠,而我现在并没有和他正面交锋的实力。晋王随父皇打过天下,而今稍有名望的武将和他都有袍泽之情,他手里还握有二十万兵马。王妃周氏是门阀第一大族周家的嫡女,周氏门生子侄遍布朝廷三省六部,皇宫里有太后为他撑腰。而孤,只不过是个既没有军功,又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年幼太子。现在入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陷入被动。不如在等两年,等有完全之策了再入朝。将孤和晋王的势力放在一起比较,说实话,孤想不通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以太子的聪明才智怎么会想不到,不过是试探罢了。但许霁川并不觉得冒犯,他觉得太子就像是在寒冷冬天里饿极了的猫,有个给他喂食的人,他要伸出爪子先试探试探这个人对他是真情还是歹意。 想到这里,许霁川微微有些同情太子。 说实话,和晋王相比,太子的胜算确实不大。他的母族式微,皇后娘娘说句不好听的,只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虚架子罢了。头上有太后压着,皇上对她也不过是念在往日的旧情上裁以礼相待,就连许贵妃都比她更得圣心。她就算有心先要帮太子,也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太子的夺嫡之路,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陛下,但陛下性格优柔寡断,既囿于孝道,不敢违抗强势的太后,又困于小义,对弟弟狠不下心,可以说现如今晋王的不安分都是陛下的圣宠太过造成的。 身为陛下唯一的嫡子,他生来背负的宿命就是要为了皇位赔上一切,他没得选。但同时,他也没有任何可靠的依仗,他一个人孤军奋战对抗诡谲的朝堂风云,稍不留神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因此许霁川对他这样的试探,生出微微的心疼来。他对太子无奈一笑,低头写道:“自然是陛下要我们许家选太子。从陛下下旨要我伴读东宫的那天起,就剥夺了我们许家置身事外的权利。要么太子登基,权势滔天。要么晋王即位,没落覆灭,所以我必须要和太子站在一个阵营里。但如果让我有可以选择的机会,我仍然会选择太子做我的主公,殿下心志坚定,谋定后动,日后如果继承大统,必是我大梁百姓之福。” 许霁川说着,对着太子做了个揖,写道:“还望太子殿下以天下为己任,坚定信念,切勿妄自菲薄。” 许霁川一番话讲完,太子殿下露出点笑模样,道:“花奴儿,你能如实相告,孤非常感动。希望日后无论如何,你都能像今日一样对孤坦诚相待,孤,必不负你!” 许霁川面无表情,在纸上道:“那臣对殿下坦诚地说一句,臣实在不喜欢这个名字,还请太子殿下以后叫我的大名。” 太子殿下哈哈大笑:“那孤也对花奴儿坦诚相告,孤实在是很喜欢你这个小名,如果你实在不喜欢,那孤以后不在人前这样叫你,只我们两个的时候这样叫你,好不好,花奴儿?” 许霁川:“”不好!花奴已经够娘气的了,能不能把那个缠绵缱绻的儿化音去掉? 太子殿下觉得好玩,又连着叫了两声:“花奴儿,花奴儿”也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名字,只是他这样叫许霁川的时候,他总会露出嫌弃地表情,看上去很真实,很鲜活。 许霁川不想就这个无聊的问题再纠结下去,他急着想要知道,大朝会太子是如何操作的。他急忙在纸上写道:“当时复制我论文的人是你的人?那个小安子呢?也是你的人?” 太子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整个事情和盘托出:“赵景轩进了东宫之后,孤就找人专门看着他。父皇要让我参加大朝会的风声传出来以后,孤知道他们肯定会阴谋阻止,太傅说,父皇可能会看孤那篇论文,以此决定是否让孤参加大朝会。所以孤就猜晋王一定会在我的论文上下功夫,正好咱们当时刚谈过心,于是孤让你来给孤些这个论文,一则想要试试你是否敏锐忠诚,二则既然已经知道了赵景轩他们会动手,那就在旁边看着,看看能不能找出点马脚,在父皇面前给他们找点茬儿父皇就算不会将他们怎么样,但能给他们添点堵也是好的。” 许霁川接上太子殿下的话头,在纸上写道:“所以你派人跟着小王爷,知道小王爷动了我的论文,你就让你的人故意在我的桌子上留下破绽,然后派人暗中观察,看看我是不是能发现最重要的,是看看我发现之后会不会告诉你。” “你的人告诉你,我发现了。因此你等着我看我会不会告诉你,我告诉你之后你才真正对我卸下心防。我的那篇被动过手脚的论文是不能用了,但我新给你的一篇也不能用,以免陛下对你满意,让你参加大朝会。因此你就自己写了一篇论文,故意写一些太傅看了会跳脚的句子和观点,太傅果然大怒,将你的论文附上请罪书一起给了陛下。” “那天上朝的时候,小王爷的人果然弹劾了殿下。但殿下用自己的论文化解了这个难题。但有了太傅的意见,陛下自然不会让你参加大朝会。虽然计划和小王爷的有出入,但是结果毕竟是他们想看到的,因此他们也没有怀疑到你动的手脚。” “那天叫我的小安子,是小王爷的人,事成之后,他们本来要解决小安子,但事情没有结果之前,贸然下手可能会打草惊蛇,引起你的警觉,因此他们就将这个计划暂时搁置了,打算等事情过去了再将小安子灭口。但他们没想到陛下一走,你就马上动手了,因此他们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你的原计划是让小安子指认李岱敖或者小王爷,却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但好歹他还是暴露出了一个人,李岱敖。李岱敖虽然没有参与盗取我的论文,但他是情者,我写论文那天他表现地很反常,故意冒犯我。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在挑衅,直到陛下盘问的那天,我才明白,他是为了证明,为了让我做他的证人,证明他那天没有盗取我的论文的时间。虽说陛下最终没有给李岱敖处罚,但陛下心里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他自然不可能留在东宫。因此也算达成了你的目的,将李岱敖赶出东宫。” 许霁川总结道:“整个事件环环相扣,最终殿下利用大朝会,既让陛下和晋王之间生出了嫌隙,又将眼中钉李岱敖赶出了东宫,但却并没有暴露自己,实在是出神入化的借力打力的好手段,太子殿下智计无双,臣甘拜下风。 这人只有十三岁,因为论文被盗的一点苗头就看穿了整局棋局,提前布好局,既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又一点也没有暴露出自己,心机之深,不可估计。但许霁川突然想起那天那个卸下防备和他的内侍在花园里分享一块绿豆糕的小少年,内心突然不可抑制地心疼起眼前这个不知道带了几层面具的少年来。 太子殿下听完他的分析,道:“基本上都对,但有一点目的你没说出来。” 许霁川露出疑惑的表情。 太子微微一笑:“将你收入我的麾下也是我的目的之一。现在看来,你说的所有目的架起来也没有你这个意外收获来的更珍贵。” 许霁川写道:“殿下过奖了。”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说:“就算我借力借的再多,也不是自己的,终究不能为我所用。如果我不能一步一步将自己的势力发展起来,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死。” 许霁川写道:“但是殿下千万不要操之过急,陛下年富力强,虽说优柔寡断了些,但到底还是真心为你着想的,不然不会千方百计将我们许家拖下水。” 太子殿下抚掌大笑:“花奴儿,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许霁川冲着他轻佻一笑,写:“太子殿下要我坦诚,我不过是服从您的命令罢了。” “孤后悔没有早些与你交心,你实在是个妙人啊!孤想知道当今局势,你是怎么看的。” 许霁川也来了精神,写道:“那臣便效仿隆中对,为殿下分析分析这天下局势。” “洗耳恭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隆中对 许霁川低头写了好一会儿 ,足足有三页纸: “我们的时代是十国乱世即将结束的时代,目前中原的国家中,我们大梁实力最强,结束乱世一统九州是迟早的事情。但统一大业不能一蹴而就,大梁南边有南唐,北边有后汉,西边有西蜀,而幽云十六州仍然在鲜卑手里,想要统一神州,陛下手里已经是不可能了。” “北汉不足为惧,西蜀也已是朽木之姿,唯独南唐,有长江天堑为天然屏障,而且南唐国主年富力强,至于幽云十六州,要收复更是难上加难。我们大梁现如今连年征战,国库不充盈,要想拿下这三国,收复幽云十六州,要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要三任国君才可能完成这样的宏图霸业。陛下自己心里也清楚,因此我估计陛下接下来应该要收复西蜀和北汉,然后就收手,休养生息,将统一大业交给下一任来完成。” “但我们不去攻打这些国家,这些国家也绝对不敢来攻打我们,因此天下大势总体趋于平稳。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陛下当然最想交给他自己的儿子了。但晋王殿下毕竟是他的弟弟,战功赫赫,且当中也有太后的情分在里面,所以陛下对他的弟弟才会百般宠信。” “陛下登基时,太后的话犹在耳旁,再加上有心人不断挑唆和陛下有意无意的纵容,晋王殿下登基的奢望与野心与日俱增。但就目前太子殿下和晋王在朝中的势力来看,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这是大多数人也是晋王的想法。不过殿下也不用泄气,朝堂这盘棋,谁能沉得住气,撑到最后才是赢家。但目前我们不宜和晋王殿下正面对抗,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晋王现在风头正劲,说句危言耸听的话,如果陛下再不打压晋王,等再过两年,恐怕连陛下都难以撼动其势力了。” “在军方,晋王有二十万大军,又曾经和陛下一起打天下,和许多朝中实权武将有故旧之情,这些人虽然现在还没有站队,但心里是倾斜于晋王的。但你也不要太担心,陛下既然最终会将皇位传给你,那就代表陛下的嫡系军队是你的,也就是禁军和我们许家的旧部,真正说起来,你也不比他差多少。但你也不去结识周洪,他是陛下的人,这样反而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失了圣心就不划算了。军队一般也就是起个威慑作用,一般不会真正用到的,除非晋王,逼宫。但如果不是狗急跳墙,他也不会做这样留下千古骂名的事情。” “朝中,他的势力也要远大于你。他背后的门阀周氏在朝中根深蒂固,就算是陛下要将周家连根拔起,恐怕也会引起朝局动荡,朝中目前你只有陆家的大司空,因此不宜与他正面抗上,只能避其锋芒,伺机而动,悄悄培植自己的势力。” “就月旦评来看,寒门势力这些年正在崛起。如果你能取得寒门的支持,未尝不会有意外惊喜。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经常去太学转转,为自己选择合适的人才笼络麾下,但你可以去和他们讨论学问,笼络人才还是让大司空去吧。你跟太傅说,让他带你多去太学走动走动,有了阮毓太傅的介绍,事半功倍。哦,对了,顺便带上小王爷,给他下个套抹点黑,起码断了晋王和寒门势力联系之路。这就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太子殿下越看越兴奋,激动地紧紧攥住许霁川的手晃了晃,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喜的欣赏。 彼时,两个小小少年还不明白为什么紧握在一起的手会颤抖。相携扶持走过漫长岁月之后,才明白那种颤抖来自灵魂的悸动。 看完许霁川乱七八糟的字之后,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仿佛松了一口气,他直觉以后自己再也不会独自苦苦支撑,因为从此以后这个人将会和他并肩战斗。 赵景湛觉得许霁川对于自己,就犹如郭嘉之于曹操,孔明之于刘备,姜太公遇到了周武王!。 想到可能和这个人一起建立不世奇功,他就兴奋地热血沸腾。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的这次谈话,被史官称为荷月密谈。史学家普遍认为这次密谈奠定了梁太宗赵景湛的霸业基石。 可惜许霁川算得出国势,却始终算不出自己的命运。 十天之后,许霁川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于是他就回了东宫。 回到东宫之后,太子叫了太医帮他诊脉,太医看了之后让他走路不要累到自己,也不要干重活,防止对筋骨和嗓子造成后续伤害。 智空大师是个实在的人,他非要等许霁川来了,和太子一起行拜师礼之后才肯教他们二人武功。 虽然许霁川暂时不能习武,但是拜师礼是没问题的。 这天下午,他们在东宫的后花园行了拜师礼。 智空大师:“从今日起,你二人入我少林门下,从此以后以师兄弟相待,相互扶持,共同匡扶天下!拜师吧!!” 许霁川&太子:“师父!” 师父宣布他俩是同门师兄弟之后,太子殿下就跟抽了风似的,一整天追着许霁川叫二师弟。 许霁川在内心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日哦,二师兄你个大头鬼,你怎么不叫我沙师弟啊!” 虽然许霁川的身体现在还不能练习武功,但师父要求他每天跟着太子一起看。 皇室和门阀的贵人们小时候都有“六艺”启蒙课程,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御的课程中包涵一些拳脚功夫,因此太子的拳脚基本功是扎实的。 练了几天基本功之后,师父就开始教他一些武功招式。 少林武功是内家功夫,注重的是内力和劲道,而不是招式花架子。 因此师父教习招式的时候,也会将许霁川叫上走招式。 太子练功的时候,不像读书的时候一样藏拙,非常认真的学习,太子领悟力很强,学得很快。姿势漂亮,看上去有模有样,颇有些矫若游龙的样子。 和太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霁川,他现在不能用力,只能粗粗比划招式。 那招式,看上去很是一言难尽,颇有些耄耋之年的老大爷练习五禽戏的感觉。 许霁川甚至在心里给自己配上了节奏:左三圈,右三圈,九十九,不用愁。 院子里伺候他二人学武的内侍,每次看着许霁川练习,都憋笑憋地满脸通红。 太子从来不憋笑,他都是赤果果的直接嘲笑。 许霁川无语望天:“”老子的腿脚什么时候能好啊,好想吊打太子怎么办? 然而病区如抽丝,他要想吊打太子,恐怕还得有些时候。 这绝望的人生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许霁川和太子中午练武回去,陆昇告诉他俩,陛下下旨让晋王偕妇即日返回封地。 许霁川和太子最后对视一眼,陛下果然对晋王下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宫墙暗涌 我朝皇子成年开府,封王之后有了封地就要离开京城到封地去,一般只有每年的过年来京朝贺,或者是其他时候皇帝召见才可以入京。 这是祖制,因此陛下的这份诏书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朝堂争论。 但是在后宫却是捅了大篓子了。圣旨颁布当天,太后去政和堂见了陛下之后,就称病不出了。 今上一贯倡导孝道,就连朝廷选拔人才的举孝廉制度也是将孝放到首位,但这次太后称病,陛下却没有亲自侍疾,只派了皇后日日请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陛下和太后娘娘是因为晋王的事情在冷战。 这场全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的冷战持续了半个月,双方谁都没有妥协。 在这段时间,许霁川的腿脚总算重新灵光了,太医宣布这个喜讯的时候,他激动地爬上了院子里的玉兰树。在太子和陆昇的嘲笑中才面红耳赤地溜下来了。 他的嗓子也可以说话了,但还是微微有些哑,太子殿下见此,又叫了太医来诊治。 诊脉之后,太医沉吟良久,对太子殿下道:“殿下,许公子确实好了。只是他现在正处于少年之时,声音开始向成年人过度,因此嗓音会有些沙哑,过一两年就好了。”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没说话,点头应了。 能变声许霁川是很开心的,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太小孩,现在因祸得福可以变的浑厚,想想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呢。 第二天一大早,许霁川醒来迷迷糊糊推开门,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打算要打水洗漱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看到冬凌笑眯眯地站在他跟前。 一大早睁开眼睛眼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活人,许霁川一时没有防备被吓得后退一步。他叹了口气对冬凌道:“小公公,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缓了一口气,他才说,“这么早来找我,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吗?” 冬凌手里拎着一个细长的琉璃瓶,蓝色透明的琉璃瓶里装着黑乎乎的东西,许霁川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都觉得糟蹋了这琉璃瓶的美貌。 冬凌道:“太子殿下听到大人您的嗓子不舒服很不放心,昨儿个连夜让小厨房熬制了川贝枇杷露,让您每天兑些放在水里,说对嗓子好。” 许霁川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暖。 冬凌一贯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看到许霁川的表情,就知道许霁川感动了,于是趁热打铁道:“太子殿下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有些冷,但如果真的将谁当做自己人,会很细心地照顾他,事事为他着想的。”提到太子殿下,冬凌的眼睛就会变得柔和。 因为赵景湛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人情淡薄的皇宫,所以才格外珍惜别人的好吧。许霁川想到这里,对冬凌道:“替我谢谢太子殿下。” 冬凌点点头,给他鞠了一躬之后就告退了。 许霁川将那琉璃瓶放在桌上,看了看,还是倒了一点在茶杯里,喝了,是甜的。 他自幼不喜甜,但是不知为何,今日觉得这样甜腻的糖浆竟然有些好喝。 许霁川的腿虽然好了两三天了,但是吊打太子的愿望仍然没有实现。不过他也很能想的开,能吊打就吊打,不能吊打他也不执著。 人生在世,何苦为难自己。 练武也是这样,太子殿下每天完成了师父给他的训练任务,还要自己再练习新的。 但许霁川则是能偷懒绝不练功,每天抓住一切机会开小差。佛家讲究不执著,他的师父看到这扶不起的阿斗样,也不去管他,由着他自己练习。 这天下午练武的间隙,许霁川叼着个狗尾巴草,睡在台阶上看天上的云。 七月盛夏,天气特别炎热,师父教会了他二人之后让他们自行练习自己就去打坐了。 许霁川是个怕热的性子,扛得住冷受不了热,师父一走,他就躺在那棵被芭蕉树叶遮住了太阳的台阶上,放空自己,心静自然凉。 太子殿下看他偷奸耍滑的样子,眼角一抽,有些嫉妒。但太子殿下还是憋着一口气练完了师父交代的任务。 练完之后,他看着悠闲自在的许霁川,恨恨地推了一下他的头,说:“二师弟,不要想着偷懒,大师兄我待会儿监督你练完今天师父布置的所有任务!” 许霁川吐掉嘴里的草,懒懒地说:“大师兄,你武功高强,取经路上保护师父的重任就教给你了,所以你要好好练练啊!俺老猪一个牵马的,这点训练程度已经够了。” 太子殿下:“”虽然被他四两拨千斤的话气的要死,但太子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许霁川往旁边挪了挪让太子坐在他旁边,冬凌看太子殿下要休息,赶忙将软垫放在许霁川旁边。太子殿下这才屈尊降贵地坐下了。要太子殿下坐在被千人踩万人踏的台阶上,等同于给他上刑。 太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太讲究了,典型的事儿逼。许霁川心里嘀咕了一句:“臭毛病。” 冬凌打发旁边的两个内侍去小厨房拿今天中午冰镇的西瓜和绿豆汤。内侍们领命而去,院子里就冬凌一个人伺候着了。 太子殿下让冬凌不要站着了,坐在他旁边。冬凌领命坐下了。 突然太子没由来地来了句,“今天早上,父皇去钟华宫了,但是太后称病没有见他。” 许霁川笑道:“陛下打算先低头了?” 太子殿下说:“ 不好说,据说父皇今天是气冲冲地走的。” 许霁川说:“圣旨都颁布了大半个月了,晋王殿下还没动身?” “晋王说他在收拾东西,这都大半个月了,还是没什么动静,但父皇也没有再催他。” “陛下犹豫了?” 太子殿下抿着唇沉默了,许霁川说:“如果晋王殿下继续留在京城,他在朝中的势力进一步壮大,对我们培植势力非常不利。” 暑天地热人烦躁,太子殿下闻言,也有些烦躁道:“孤明白,只是父皇现在犹豫,迟迟不让晋王离京,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许霁川道:“殿下,慎言。”看到太子殿下这么压抑烦躁的样子,许霁川提醒道:“陛下现在虽然在犹豫,但是我们也不能妄动,更不能提醒陛下。陛下现在被太后憋出一肚子邪火,正愁没出发呢,这会子我们撞上去,肯定没好。” “而且我相信在陛下的心中,晋王现在离不离京,已经不是他主要关心的问题了,他现在心中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在不伤害自己的面子的同时缓和与太后的关系,如果这时候凑上去,就变成他俩握手言和的台阶,而我们”许霁川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太子殿下的烦躁平息了,眼神沉沉,他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许霁川大着胆子搂了搂太子殿下,温声道:“没事,不管多难,臣都会和殿下一起赢了这盘棋。” 太子殿下累了似的靠在许霁川的肩膀上叹了一口气。 旁边的冬凌见此,眼神暗了暗,他赶忙低头,隐去自己的情绪。 许霁川觉得很奇怪,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完全懂另一个人的感觉吗?他不能相信,但他确确实实能敏锐地感觉到太子所有的情绪。 比如现在,虽然太子神色淡淡,看上去很平静。但他却完全能感觉到太子平静中的压抑和焦躁还有失望。 晋王还没有露出他全部的实力,就已经让太子殿下举步维艰了。现如今,陛下又对他去封地的事情犹豫不决,态度模棱两可,这让太子感到很烦躁,也对陛下很失望。 太子对陛下到底是什么感情呢?许霁川从来没有问过,这属于天家隐私,知道这些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他也不会闲的无聊去问这种随时可能让自己掉脑袋的问题。 但是从太子殿下对陛下的种种消极的分析,他对自己的父皇应该是失望的吧。 许霁川预感,如果这次陛下没有坚持让晋王离京,太子殿下的这种失望很可能会变成怨愤。 自那日陛下被挡在钟华宫外怒气冲冲地走了之后,晋王离京的事情在所有人的心照不宣中被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如今已经是七月下旬,有件事情不能再拖了,那就是九月的孔圣人诞辰的祭祀大典。 七月二十六日,梁元帝下旨,今年的孔圣大典由太子殿下主持,并且在祭祀当天表演八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孔圣祭祀 八佾是规格最高的祭祀舞蹈,是在祭祀孔子的祭典上表演的舞蹈,一般由天子主持八佾,代表对孔圣的重视。 这种天子规格的祭祀舞蹈,梁元帝竟然交给了太子,朝野一片哗然。 就连太子殿下本人,内心也是震惊的。 他不能参加大朝会后,陛下曾经答应他来主持今年的秋祭,秋祭的规格并不大,依礼治太子也可以主持,因此太傅才会向陛下提出来,却没想到陛下竟然让太子主持孔圣圣诞祭祀,宣旨的公公李忠走了之后,太子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李忠走了之后,许霁川对太子拱手道:“恭喜太子。” 太子道:“何喜之有。孔祭的规格比肩大朝会,这样我们怎么低调培植自己的势力?” 许霁川道:“不管陛下的用意是什么,既然他让你主持,那你不仅要主持,还要主持好。平时守拙那叫低调,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此番陛下的旨意必然会将你推向朝堂的风口浪尖上。” 太子殿下接着道:“但是父皇必定会将这些反对的声音都压住,晋王的人反对不奏效,定然会将视线全部转移到孤身上,此次我如果在孔子生诞祭祀上出一点差错,他们一定会在朝中造势,说孤这个太子无能,说不定还会给孤扣上亵渎圣人的名头,到时候哼”太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许霁川道:“孔子圣诞祭祀,可以说是天下读书人最关系的集会。江都名宿大儒都会到场,国子监和太学的学生也会悉数到场。这是殿下和儒林之人接触的好机会,但是殿下万不可对他们太过热络,儒林中名声过高,恐引起陛下的猜忌。但文人的笔杆子有时候抵得上千军万马,所以一定给这些人留下好印象,但殿下只要表现的诚恳就行了,不必在他们面前显露自己的学识。因为你是当朝太子殿下,这些个酸腐文人也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才,他们只关心你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是礼遇有加,好增加他们的谈资和名望。” 听到许霁川对文人这么明朝暗讽,就说:“孤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是父皇告诉孤,你在月旦评上被宗玉先生看重。你会去参加月旦评,孤以为你对江都的儒林心向往之,想做一个儒生,没想到你对他们的看法竟然是这样。” 许霁川不满道:“殿下您要说臣胸无大志,不要这样拐弯抹角行不行。对江都的儒林心向往之,哼哼,那我不如跟着师父出家算了,虽然不能吃肉,起码保住了自己的操守。” 太子殿下:“”这家伙和孤说话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顿了顿,许霁川又道:“九品中正制下大梁儒林的风气已经变坏了,静得下心来读书的人少,多的是那些善于钻营,甘为门阀走狗的沽名钓誉之辈。虽然我讨厌现在的儒林氛围,但真正有大才的文人,我内心还是尊敬的。” “你真正尊敬的有大才的文人是哪几位?孤有些好奇。” “我的开蒙老师张济源,还有衡阳均长史陈松阳,还有我们的太傅阮毓先生。” 太子殿下笑道:“陈松阳?是不是和阮毓先生在翰林院里起过争执的陈松阳?”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也没有评价这二人当年的事情,他接着问:“你的开蒙老师竟然是张济源?朕要开蒙的那年,他正好来了江都,陛下亲自去见了他,要他做孤的开蒙老师,但是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没想到,最后他竟然是做了你的开蒙老师。” 许霁川道:“都是机缘巧合,他欠了我爹的朋友一个人情,因此就做了我的开蒙老师。” 太子殿下了然道:“张济源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如果他真的看不上的人,就算欠的是救命之恩,他也不会为他开蒙的。” 许霁川笑了笑,没说话。 太子殿下道:“说起来,现在我们大梁风头最劲的人大儒应该就是陈斯斓了,他还是宗玉先生的弟子。你觉得此人怎么样?” 许霁川就见过陈斯斓一面,并不太了解。于是就老实道:“我只和他有一面之缘,并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太子看到他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有些正经的可爱。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放在许霁川的头上了,许霁川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才发现自己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控制住自己想摸头的想法,用力把许霁川的头向下压去。 许霁川的头被他的大手压在下面,皱着脸,想:“为什么太子现在这么幼稚了?” 朝堂上果然都是反对的声音,御史大夫杨廉甚至上书陛下,认为陛下将孔圣生诞祭祀交给太子,是对儒学的不重视,更是藐视天下儒林。 陛下看到折子,上朝的时候气的将折子当堂砸到杨廉的脸上,下令将杨廉在武门外打五十大板。 礼部尚书上书道:自古以来就有太子代天子祭祀的传统,太子已经十三岁了,虽然还未领朝政,但已经做了五年的太子,这五年中,太子德行质朴,从未有大错,代天子祭祀一方面是对太子礼仪的考量,另一方面是安定朝野人心,因此此番太子主持孔圣祭祀很有必要。 陛下让李忠上朝的时候将礼部尚书的奏折念给所有的朝臣听,然后夸奖了礼部尚书几句。 历年祭典都是由礼部操持的,这天下还有谁比礼部尚书更清楚祭典的规格和情况,既然他这样上书了,且陛下看上去铁了心要让太子殿下主持此次祭典,因此朝堂上的老狐狸也就偃旗息鼓了。 前朝再风起云涌,太子也鞭长莫及,他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练好八佾舞。 八佾舞的舞者共需要六十四人,一组为三十二人(男),手拿盾c戚,另一组为三十二(女),手拿雉羽c铃铛。 舞蹈依照古代舞谱进行表演,动作庄严,节奏平稳,并无快慢之分,是纯礼仪的祭祀舞蹈。 宫廷有自己的教坊司,里面有专门跳八佾舞的伶官。太子自己领一队,教坊司的掌舞芷念领一对。 本来人数刚刚好,但因着太后有疾,她命令宫廷教坊司的伶官每日为他跳驱魔舞,因此跳八佾舞的舞者就缺少两个,需要找两个人来替补。 太子殿下本来要让许霁川和陆昇来替补,但陛下下旨要小王爷参加此次八佾舞祭祀。 因此就只有一个空缺了,陆昇厌恶散步以外的一切运动,早早地和太子殿打了招呼,太子殿下就让许霁川来填补这个空缺。 距离孔祭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因此东宫停了早上的课,在皇子们射箭的校场专心排练八佾舞。 许霁川学习舞蹈很快,这么繁复枯燥的祭祀舞蹈,只一早上的时间,就已经跳的像模像样。 太子殿下转过身子,许霁川正好跳到他的对面,他跳的很认真很庄严,举手投足宛若惊鸿。 那一刻,赵景湛心里突然想起以前在话本上读过的两句话: 朗朗如日月之入怀,颓唐如玉山之将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浊世佳公子 早上练完八佾舞,许霁川就和太子殿下c小王爷并一大帮内侍朝着校场外走去。 钟华宫的小佟子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过来,他对着太子和小王爷行礼道:“太子殿下c世子殿下,太后娘娘请您二人往钟华宫去一趟。” 太后娘娘只叫了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两人,于是太子殿下对许霁川说:“你先回去吧。如果孤下午回不来,上课的时候你替孤给师父说一声。” 许霁川给两手举于眉间,弯腰行礼道:“是。” 他看着太子殿下和小王爷走远了,直觉太后这次叫他们二人去是为了晋王回封地的事情。 走到校场门口的时候,许霁川看到陆昇在等他,一看他过来,陆昇就说:“我看到刚才太子殿下和小王爷走了。” 许霁川道:“太后召见。” 陆昇顿了顿,道:“今天陛下下旨,让晋王和王妃留在京城给太后娘娘侍疾,晋王驻扎在京外的二十万大军先回封地。” 许霁川道:“看来太后召见太子殿下跟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陆昇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一切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吧。” 一直到下午练功的时候太子才回来。 师父一向最讨厌他们在练功的时候说话,因此太子殿下和许霁川虽然有千言万语,但他们只能先忍住,对了个眼神没说话就各自练功了。 大概是太子和许霁川心里都憋着事儿,练功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师父将他俩一人踹了一脚,道:“练功最忌心有杂念,既然你二人都心不在焉,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送走了师父,就回了太子的寝宫。 因着上次小安子的事情,太子殿下意识到东宫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故而每次有机密相商就约许霁川和陆昇去寝殿里谈,春夏秋冬几名内侍守在外面,以防止有闲杂人等乱入。 许霁川和太子一起到的寝宫,然后再派夏石去请陆昇。 大夏天练武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冬凌早就为他俩准备了汗巾子和温的绿豆汤解暑。 许霁川拿着八角桌上的汗巾子擦汗,擦过之后就端起桌子上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比较讲究,他宫里的丫鬟们也都明白。太子殿下一进来,宫女春茶就将早就为太子殿下准备好的靛蓝色的袍子献上来,比起紧身的练功服,这个袍子褒衣博带,宽大敞袖,看上去就很凉爽,且是夏天江都流行的时兴款式,衣服用苏州新上供的蚕丝制成,看上去十分柔软飘逸。 太子殿下在穿衣方面是个一丝不苟的人,宫女们伺候他多年,自然知晓他的脾性,将他的长衫上的褶皱都一一整理好。 按照惯例,太子殿下每换一件衣服都要换一个发型,宫女碧珠又细心地重新为他束了发,额头上为他佩戴了一个镶嵌着南珠的额带,将太子梳妆打扮完之后,两位宫女行了礼退了下去。 许霁川翘脚坐没坐相的歪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太子殿下臭美,将出汗粘在身上的衣服扯了扯。 太子殿下收拾完之后,神情气爽,朝着许霁川走来,宽袍缓带,飘飘欲/仙,颇有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虽然许霁川就比太子小半年,但因为束发的缘故,太子殿下看上去已经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了。而没有束发,梳着总角髻的许霁川,看上去就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太子殿下看着坐没坐相,活像没骨头似得的许霁川,不赞同地皱皱眉,道:“身为许氏门阀的二公子,坐有坐相!”许霁川暗暗腹诽道,说的好像你平时多有坐相似的。 许霁川在椅子上扭了扭,懒散道:“也只有在我们自己人面前嘛,其他人面前我还是很端方稳重的。” 太子殿下撇撇嘴,心道:端方稳重分明就是你的反义词吧。 但赵景湛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他内心里隐隐有些喜欢许霁川在他面前这样真实的样子。 陆昇来了之后,他俩就没在闲聊了,端方持重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了陆昇而造的,许霁川十句话里有九句是废话,但是陆昇不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有正经事。 陆昇看到太子殿下,行了礼,起来之后就问太子殿下:“殿下,今天太后娘娘宣你和小王爷去所谓何事。” 太子拿起冬凌为他准备好的绿豆汤喝了一口,道:“还能为了什么事,父皇今天下令让晋王留京侍疾,这一留京也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父皇和太后的心结就是这件事情,既然父皇妥协了,给了太后一个台阶,那么太后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今天她中午在钟华宫设宴,让父皇c母后c许贵妃c旻儿c孤和晋王一家用了午膳,一家人和和美美,太后还说了些兄弟齐心的场面话,整顿饭吃的孤浑身不自在。” 许霁川笑道:“陛下给了您那么一个大礼安抚您,不是白给的。” 太子殿下白了他一眼,说:“你还幸灾乐祸。” 许霁川笑道:“不敢不敢,他说我只是给殿下分析分析。” 陆昇忧心道:“既然陛下已经下旨,是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太子殿下凝重地点点头,道:“怕是这样。” 许霁川对他俩说:“嘿,你俩不要这么沮丧。虽然这件事情乍一看是对我们挺不利的,但想想,太子殿下这些年也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以后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且晋王是以侍疾的名义留下来的,这样陛下就不能让他领朝中事务。而殿下您,不管怎么样,都要领朝中职务的,等我们势力壮大了之后进入了朝堂,到时候晋王恐怕会更加被动,现在殿下您要做的就是小心,不要在没有进入朝堂之前有什么不测晋王现在军队都回去了,朝堂势力过大,对他来说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们能把这些暗地里的势力暴露在陛下的眼中,不用我们自己动手,陛下也会动手剪掉他的羽翼的。所以我们要帮陛下暴露出这些就行了,为天子分忧是太子殿下你的责任啊~” 太子殿下看着他那懒洋洋的坏笑,突然手痒想要摸摸他的额发。 许霁川道:“不过现在我们朝中也没人,要暴露估计很难,希望今年一切顺利,殿下你明年能参加大朝会,进了朝堂,领了政事,机会会有很多。眼前殿下您只要主持好今年的孔祭就行了。” 太子殿下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手痒,上去揉了揉许霁川的头发,将许霁川的总角髻都弄乱了。 许霁川:“” 陆昇担忧道:“说起孔祭,小王爷不会在八佾舞上捣乱吗?” 太子殿下道:“应该不会捣乱,他如果聪明肯定不会自己出差错的,如果买通伶官让他们在正式跳的时候捣乱的话哼” 太子神情严肃道,“那天去教坊司的时候,孤就给伶官们说了,谁如果在这次祭祀上出了差错,就以亵渎圣人的罪名凌迟!” 许霁川打了个冷战。太子殿下平常看上去人畜无害,没想到还有这样杀伐决断的时刻。 不过这样才能真正制止住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毕竟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千刀万剐的痛。 怪不得今天一上来,教坊司的伶官们练的很认真,许霁川本来以为是教坊司的伶官们专业,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一出。 晋王就留京的事就在各方势力的默许中成功了,朝廷后宫都平静了下来。 太子殿下对祭典非常上心,每天亲力亲为准备祭祀,一切仿佛都按照既定的轨道慢慢走。 许霁川看着远处和伶官们沟通的太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有些像小大人。 他们相识于总角之年,但是许霁川想起来,太子殿下好像从来没有梳过总角髻,每次他都是束发或者四方髻,让自己尽量看上去像个成熟的大人。 就连他的身量仿佛也因为太子殿下想要强大的强烈愿望,抽条地很快,许霁川刚进东宫的时候,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一平齐儿高,而现在太子已经要比他高半个头。 而他说话做事,也很少让人感觉像小孩子,也只有在许霁川和冬凌他们熟悉的人面前,才偶尔会开个玩笑。 急于成熟,也许是背负太多,不断给自己能承受住一切的暗示吧。许霁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心疼地想到。 这天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回到东宫,夏石就道:“皇后娘娘在正殿候着多时了。” 太子殿下就和许霁川到正殿拜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许霁川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皇后,扫到旁边的姑娘时候,他有些愣了,他认识那姑娘,那姑娘是门阀姚家的嫡女——姚青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总角之情 姚青碧是门阀姚氏的嫡女,门阀姚氏是周朝赫赫有名的钟鼎之家。周朝共历经四朝,而姚家在周朝出过三任帝师,两位帝后,当时其尊贵显赫程度就算是如今的周家也难以望其项背。 但那滔天的权势,泼天的富贵而今已是过眼云烟,在周朝覆灭的时候已悉数为旧朝殉葬。 叶家的大周繁华落尽,现如今是赵家的大梁。 今上虽然对姚家礼遇有加,但如今前朝周帝和太后仍在世,因此今上内心对姚家的戒备未有一天放松过。 之所以不动姚家,仅因着梁元帝的帝位是周朝小皇帝禅让来的,他不想让天下人议论他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大梁建国后,陛下暗地里默许了周家和李家两家对姚家势力的瓜分蚕食。短短十余年,如今的姚家只剩下一个体面的空架子。 皇后娘娘今日为何会带着姚青碧来东宫? 据许霁川所知,毫无门阀背景的皇后娘娘和日落西山的门阀姚家并无任何交集。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叙了一会子话,皇后娘娘对旁边的姚青碧招手道:“青碧快来,这是你景湛哥哥,五年前的春节,圣上大宴群臣,你们曾是见过的,景湛哥哥还分了一包糖果给你,还记得吗?” 皇后娘娘提的这件旧事不知道两位主人公记起来了没有,许霁川倒是有印象。 许霁川八岁那年正月初五,陛下大宴群臣,太子给来赴宴的每个大臣的孩子都送了一包松子糖。 那次许霁川没有去,他的好友魏振宇去了,魏振宇将那场盛大宴会足足给许霁川讲了十几天,许霁川想忘记都难。 许霁川暗暗撇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皇后娘娘此行的用意,她竟然是为了撮合太子殿下和姚青碧? 许霁川皱皱眉,不懂为什么皇后娘娘要这样坑儿子。 他不由得偷偷端详起皇后娘娘来,虽然他已经和皇后娘娘见过两次,但从来没有注意过皇后娘娘,实在是太后娘娘气势强大,且句句挖坑,屡屡作妖,因此许霁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她,是以忽略了坐在太后娘娘身边背景一般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绝对是亲母子,虽然两人在外表上大相径庭,但是在这不同中许霁川找到了他们的共同之处。 他二人对自己的外表都非常重视,太子殿下虽然年轻,但是从小浸泡在富贵乡里,早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 他的衣服都是月白c靛青c烟青这样的颜色,衣服的款式也都相对简单,用的都是苏杭锦缎,上面就算有纹样也都是用银线或者天蚕丝织出的暗纹,看上去有种低调神秘的凌虚之感。 但皇后娘娘大概是从自己以前的乡居生活得到的灵感,她的衣服的配色有种乡村大戏上唱戏的戏子的感觉,大红大绿,款式繁复,长裙迤地,看得出来她很想表现的雍容,但不小心用力过猛成了臃肿。 面妆也是如此,她的肤色偏黄,但是整张脸上的胭脂擦的很红,看上去有些喜感。而且她整个头面非常繁复,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凰,上面还镶嵌着一些鸡零狗碎的红宝石和蓝宝石。这个头钗目测得有五六斤,皇后娘娘也不嫌重。 太子殿下虽然闲暇时间爱看些武侠风月小说,但他从来心悦过一个女子,听到母后这样说,还以为是母后为了和门阀拉近关系的一般闲聊,并没有想到那方面去,于是只淡淡应了一声,就将注意力重新放在皇后娘娘身上,说:“母后今日怎么有空来东宫一趟。” 皇后娘娘看着他说:“前几日,我闲着没事做给我儿做了几双鞋垫,你现在整日里练武,垫在鞋里对脚好。”说着,旁边的宫女递上几双绣着粉色的花的鞋垫。 如果是旁人送的,这个品位太子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这是母后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太子接过去,竟视若珍宝地揣到自己怀里。 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竟然也会为了儿子一针一线地纳鞋底,许霁川觉得自己刚才对皇后娘娘太过挑剔了,她是真想让儿子和姚家丫头成亲的,但肯定也是以为有了门阀的帮助儿子能顺遂点。 太子殿下对他母后说:“这几日忙着孔祭,竟是几日没去母后殿里请安了,今日给母后赔罪了。”说着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糕点递给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倒是会借花献佛。”说着,转头将糕点递给了姚青碧,姚青碧双手举国头顶恭顺地接了。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了,笑着对太子道:“我儿是要做大事的人,不必计较这些小事,就算我儿不来看我,我也知道儿子心里肯定是有我这个妈的。”皇后娘娘一生的大半生在乡村,她永远学不会皇家这些诸如“本宫”“皇儿”这样的称呼,但她的话朴素地让人感动。 也许这就是今上敬重她的原因吧,一个内心朴素而伟大的女人。 聊到了孔祭,因此皇后娘娘就和太子殿下多聊了几句。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姚青碧一直低眉敛目地站在一边。 门阀大族利的女人穿衣服都以素色为主,虽然姚青碧今日穿着一件烟青色的罗衫,但是裁剪修身,显得腰肢盈盈一握,尽显少女青涩的风致。 她的头上也没有带繁复花哨的头饰,只简简单单簪着一个碧玉钗,薄施粉黛,面若桃花,她低眉敛目,神色恭顺,这样安静的表情让她纯洁懵懂,我见犹怜。她是一个很懂得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的少女。 许霁川一直盯着姚青碧瞧,边看边想:“这姚家是想要和太子联手?看来姚家对于周家和李家蚕食他们的势力也不是毫无所动,只是他们太心急了。陛下本来对他们家就颇为忌惮,说透了,他们是周朝的遗老,陛下曾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又怎会允许他们家再重回权利的巅峰。” “他们家现如今的当家连这个竟也不懂,不在这个当口好好韬晦,重拾家学,教育子弟,培养后续力量,三朝之后或可重拾荣光,如今却来在这争嫡里插上一脚,如果被陛下察觉,别说他家难逃覆灭的命运,就连太子殿下也会被陛下降罪。” 晋王的高压下,皇后娘娘乱了阵脚,慌不择路了。急着想为太子扩充势力,但即使想要用联姻来增加太子的筹码,也不应该选择姚家。 太子殿下正和皇后叙话,眼角一扫,发现许霁川一直盯着那个和他母后一起来的姑娘猛看,话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这位姑娘”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就觉得自己魔怔了。 皇后娘娘看他问起来,正中下怀,捂着帕子笑道:“刚刚光顾着和我儿叙话了,把青碧都冷落了,是这样的,今天青碧来我宫里请安,本宫与她闲聊,聊着聊着就想到你。你们小时候也算是青梅竹马俄,这些年各自长大,生疏了些,故此本宫今日特带着她来见见你,希望你们能再续儿时情谊。” 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太子殿下岂有不明白之理。 于是他笑道:“彼时都是垂髫小儿,现如今都已经各自长大,有了自己的境遇和新的朋友。姚小姐是豆蔻少女初长成,如果孤不懂事同以前一般胡闹,那成何体统。我看这总角之情不续也罢。” 皇后娘娘闻言,伸出带着指套的手轻轻戳了戳太子殿下的脑门,道:“和阮太傅在一起久了,倒成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小古板。” 太子殿下笑笑不说话。 皇后娘娘大约也觉得没意思,说了一会话之后就带着姚青碧走了。 皇后娘娘前脚刚走,许霁川突然对太子行了大礼,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红鸾星动,要成就佳缘,成亲啦~” 皇后娘娘冷不丁给太子殿下来了这么一套,太子殿下已经够闹心了,许霁川这小混蛋还这样取笑于他,赵景湛简直要气死了! 他越看许霁川越闹心,抬腿给了许霁川一飞脚,许霁川朝左转了个圈,灵巧避开了,哈哈笑着出了正殿。 他边笑边走,在路上碰到了冬凌。 冬凌看他笑地开心,问道:“许大人今日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降临?” 许霁川道:“哈哈哈哈,是有好事将至,不过不是我,你家殿下要成亲了,哈哈~” 许霁川这么大的半大小子对成亲这种事说起来总是特别来劲,认为这是一件羞羞的事情,所以用来取笑太子殿下。 他本来以为冬凌听了会和他一起调侃殿下几句,没想到冬凌听了这话,眼神中的光闪了闪,熄灭了,他怔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八佾舞于庭 许霁川本以为冬凌会和他一起调侃太子殿下几句,没成想冬凌听了之后,眼睛中的光闪了闪,熄灭了,他怔在原地。 见冬凌这样,许霁川也不笑了,他有些担忧地问道:“冬凌,你没事吧?” 冬凌反射性地笑了,道:“没事。”如果给他一面镜子,他就会知道他笑的有多苦涩。 许霁川不懂为什么冬凌对太子成亲的事情反应这么大。难道他是怕太子娶亲之后,他和太子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吗? 那他可真傻,谁可以和玩伴一起唱歌到天荒地老呢?[1]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和太子殿下终究有一天也是会散的。 许霁川胡乱想着,一颗心沉了下去,刚才捉弄了太子的事好像也没那么得意了,茫茫然有些怅然若失。 他安慰冬凌道:“刚刚是我骗你的,太子殿下刚刚十三岁,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可能会成亲呢。” 冬凌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对着许霁川弯腰行礼,道:“大人,您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冬凌的眼神里是无望的凄苦。 许霁川有些不太会安慰人,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冬凌看到他的为难,率先道:“大人,奴婢还要去找太子殿下,先过去了。”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当然不会想不开,和姚家搭上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到皇后娘娘的宫里去了,给皇后娘娘说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叫她不要再和姚家人有什么接触。 皇后娘娘听了他说的话,就放弃了和姚家联姻的想法。 但是放弃了和姚家联姻的想法,还有王家c张家c李家。联姻的事情让皇后娘娘有了让太子殿下成亲的想法。当年陛下同她成婚的时候,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皇后娘娘想让让太子殿下赶紧成亲,娶个门阀女子,这对太子的地位巩固也有好处。 但想到太子殿下上去三言两语一度让场面非常冷,因此皇后娘娘这次放弃了直接带人到太子殿下面前的想法,而是带着各家女子的画像隔三差五来东宫给太子掌眼。 皇宫里哪有不透风的墙,皇后娘娘这样大张旗鼓为太子殿下找太子妃的事情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就连陛下也听了那么一耳朵。 不过太子殿下可没空管这些长舌妇整日里说些什么,马上还有三天就是孔祭了。 说不紧张,怎么可能呢。毕竟这是陛下交给他的第一件大的政事,朝堂上那么多双各怀鬼胎的眼睛盯着呢。 太子殿下这几天基本上天不亮就醒来,然后去江都的孔庙那边布置,查看进度,基本上每一件事要核对四五遍才作罢。 太子殿下怕有心人捣乱,在陛下下了圣旨让他主持祭孔的时候,就下令关闭了孔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因此孔庙的安保应该不成问题。 孔祭前一天,太子殿下在太和殿外等礼部尚书,等礼部尚书一下朝太子就拉着他去了孔庙,将所有的一应事宜全部走了三遍,确认所有环节没有纰漏这才作罢。 这天晚上,太子殿下就留宿在孔庙,作为太子殿下现在的心腹,许霁川便也和他一起留宿了。 孔庙的房间没有单独的房间,大多都是两人一间的房间。孔庙的礼赞将一间两人的上房收拾好给太子殿下住,房间里有两张床,太子殿下为了方便和许霁川核对明天祭祀的细节,就让许霁川和他住一间房了。 太子殿下少有紧张的时候,但这几日许霁川却明白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太子殿下这人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紧张也从面上看不出来,但许霁川发现太子殿下一紧张就会不断的去确定事情的情况,昨天光祭祀用的香火太子殿下就确定了五遍。 晚上睡觉之前,拉着许霁川将祭祀流程又过了几遍。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许霁川在赵景湛说到第七遍的时候,突然一言不发的站起来,坐到太子殿下的床上。 太子殿下的眉毛狠狠一抽! 许霁川抓住他的手,说:“明天的祭祀一个小时,但今天一整天我们已经实地排练了三遍,刚刚又核对了六遍,流程绝对不会出错!我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但您想想,晋王殿下现在刚刚留京,他不会在这时候来招惹你,惹陛下猜忌。明天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放心吧。” 太子殿下皱着眉头看他,说:“虽然很感激你的宽慰,但你现在能不能从孤的床/上/下去!” 许霁川:“”完了,太子殿下的洁癖又犯了。许霁川暗暗腹诽道,等你以后成亲了,有种你将太子妃从床上赶下去,哼! 也许是许霁川的安抚起了作用,太子躺在床上的时候竟然感到了倦意,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早上太子殿下起床的时候,许霁川的四肢横成一个大字,睡的很熟。太子殿下看着他人事不知的样子,悄悄地跑过去捏住他的鼻子。 许霁川在梦里感到不舒服,皱了皱眉,扭了扭,仍然没醒来。鼻子不能呼吸,他换了嘴巴呼吸。 太子殿下今日要穿繁琐的朝服。冬凌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双手捧着衣服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进去之后,冬凌看到平常非常洁癖的太子竟然光着脚坐在许霁川的床边,眼神中带着恶作剧的微笑,捏着呼呼大睡的许大人的鼻子。看到他进来了,笑着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冬凌从来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太子,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变成了一个没有忧愁烦恼的普通少年。 鼻子一直被人捏着很不舒服,许霁川轻微的挣扎起来,却始终无法正常呼吸,许霁川在梦里一阵烦躁,双手挣扎起来,眼睛也恼怒的睁开,正对上太子恶作剧的眼睛。 太子见他醒了,放开了他的鼻子,撇撇嘴道:“抹了孤一手的鼻涕。” 许霁川被他理直气壮的抱怨震惊了:“”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啊,太子殿下。 许霁川看到太子殿下没穿鞋,道:“殿下,早上地上凉,您怎么没穿鞋?” 太子殿下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大吼一声跳到许霁川的床上,用他的被子使劲蹭自己的脚,冲外面吼道:“快打水来,孤要洗脚!” 刚刚看到许霁川呼呼大睡的样子,他心痒痒,只想着捉弄与他,竟然忘了穿鞋,太子殿下苦着脸看着沾上灰尘的脚。 许霁川:“” 在这样鸡飞狗跳的早晨,太子殿下穿好朝服。因着早上这么一通打闹,他竟然真的不紧张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 早秋的早上,天朗气清。百官穿着朝服,国子监的学生和太学的学生也穿着两种不同的服装,泾渭分明的地站在佾台两旁。 太子殿下穿着朝服举着香上了佾台,昨天祭祀已经演练过很多遍,因此今天祭礼正典进行地非常顺利。 太子殿下上完香,百官和学生随着他一起叩拜孔圣。 随后,太子殿下带领小王爷c许霁川和伶官们一起跳了八佾舞。那天太子殿下身着玄色的朝服,带领一群少年跳八佾舞的场景,很多年以后还流传在太学学生和国子监的学生中间。 祭祀顺利地结束了,之后太学和国子监的学生就被各自的老师接走了。 孔祭这天江都的百官名儒齐聚孔庙,孔庙为这些百官名儒准备了午饭,太子殿下也将在孔庙和百官大儒一起共进午膳。 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太子便和江都的百官名儒们一起闲谈聊天。 许霁川发现,只要太子想,他就能恰到好处地与人交往。既不会让人感觉到要结交的刻意,也不会让人觉得他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太子殿下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偶有精妙的见解,但是他说话又不咬文嚼字,让人云里雾里。起初许霁川怕太子简单直接的说话会让咬文嚼字学究气重的儒林众人抵触,但现在许霁川发现太子殿下的坦诚直率的话语似乎很对这些人的胃口。 江都儒林这些人都想接触太子殿下,许霁川不喜欢这种应酬,他看太子殿下游刃有余长袖善舞的样子,就躲懒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冬凌忙完就自觉站在许霁川旁边了,他含笑着对许霁川说:“许大人,自从你来了之后,太子殿下越来越有王者风度了。奴婢自幼与太子殿下一同长大,其实殿下他是个内心特别不安的人,但自从许大人来了之后,太子就好像怎么说呢,像是有了底气一样,毫无顾忌地徐徐绽放自己的光芒。” 许霁川被他这样夸,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说:“那也是因为太子殿下本身就是个有光芒的人,我们殿下是个值得跟随的主公,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追随他,一定能开创一番盛世伟业。” 冬凌的眼神里流露出向往之情,微笑道:“但愿奴有一天能得见太子殿下成王。” 许霁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定会的。” 冬凌对许霁川笑了笑。 可惜这人世间心想事成的少,事与愿违的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鸿门家宴 用完午膳,许霁川就陪着太子回了东宫,刚到东宫,夏石就跑来说:“殿下,太后娘娘让您今天晚上在钟华宫用膳。”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太子殿下淡然的对夏石说:“孤知道了,你差人现在去钟华宫回个话儿。” 夏石道:“是!”行了礼就出去了。 太子殿下进了寝殿就摒退了左右。 许霁川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道:“殿下,你说今天晚上这宴会会是鸿门宴吗?” “不会,现在晋王刚留京,太后娘娘留他的理由无非就是兄友弟恭,家庭和睦。因此今天让孤去钟华宫吃饭,是给父皇表演一下阖家欢乐,其乐融融。因此,她不仅不会为难孤,说不定今天还要夸奖孤呢。”太子边说边脱朝服。 朝服款式繁复,一直拖到地上。且穿着奇热无比,太子殿下感觉再不脱掉朝服,他就要给捂出一身痱子了。 平常伺候的人都不在跟前,太子殿下眉头一皱,对正堂里的许霁川喊:“还不快过来帮忙,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许霁川看他着急地解着朝服上繁琐的带子,放下自己手里的茶杯,飞奔到太子跟前单膝跪地,唱着戏腔道:“微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他单膝跪在太子殿下跟前,仰着脸睁着溜圆的眼睛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他这样戏剧的动作弄地哭笑不得c爱恨交织,伸出手指点点他的额头,长叹道:“你呀!” 术业有专攻,许霁川和太子殿下摆弄了将近半个时辰都没有将朝服脱下来。 太子被弄得满头大汗,不得已叫冬凌进来,冬凌徐徐走进来啦,太子殿下和许大人看他的眼神活像等到了救世主。 冬凌看着他俩如出一辙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脱衣服,冬凌是专业的,他没花上一刻钟就将太子殿下解救出了苦海。 晚上赴宴的时候,许霁川当然不能跟着,最后是冬凌跟着太子殿下去了。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这次吃饭就是太后娘娘为了表现出自己的慈爱,营造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举行的一次皇家聚会。 大家都心照不宣,因此一顿饭吃的也算其乐融融。但也确实达到了目的,因为陛下确实吃的很开心, 太子殿下只管闷声吃饭,其余一切四两拨千斤,一概不接招。 忽而他想起冬凌这天跟着他忙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就从桌子上拿了个桂花糕递给他,悄声说:“吃吧,先垫垫肚子,回去再吃。” 太后殿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对陛下说:“哀家记得阿宴今年虚岁十四岁了吧。” 陛下道:“是的,前半年刚过了十三的生日,现在虚岁要算十四岁了。” 太后娘娘道:“哀家记得你当时成婚的时候也不过才十四岁,现在也到为太子物色太子妃的年纪了。” 陛下给太后娘娘夹了一筷子菜,道:“当年我们家生计困难,不得不多添个人口,何况朕那时候和皇后已有婚约,皇后的父母早逝,她伶仃一个人该如何生活,因此才早早成婚。阿宴他现在还稚气未脱,很多事都不了解,且选太子妃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关系到朝堂利益,还是等他大些了再物色太子妃人选。” 太后娘娘笑道:“陛下说的也在理儿,只是哀家看皇后挺着急的,前几日还给太子物色江都的门阀家的嫡女呢,上次还将姚家的姑娘叫进宫来,那姑娘哀家看贤良淑德,真是让人喜欢的紧。” 陛下一听到姚家,脸色严肃起来,但碍于家宴上众妃都在,因此只淡淡说了句:“皇后莫要心急。” 皇后低头行礼,淡淡道:“是。” 多年夫妻,其实皇后心里想什么,陛下也清楚,她不过是想要太子殿下早日成个家,求个安心。念及多年结发之情,陛下道:“如果有好的,太子也可接触接触。只那姚家的姑娘实在不适合太子殿下,再为他物色其他门阀之女吧。” 皇后娘娘喜出望外,激动地给陛下行了大礼,道:“谢陛下。” 用了晚膳,大家又说了一会子话,皇后娘娘由太子陪着回宫了。 而今得了陛下的认同,皇后娘娘兴致更是高涨,道:“今日画师送来了永安谢家的姑娘的画像,你到我宫里去看看,如果喜欢的话,我安排你们见面!” 太子殿下最近因为这个事情烦不胜烦,刚刚还给太后在陛下面前上了眼药,就道:“母后,儿子不想现在就成亲,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闲杂人等进入东宫恐怕有什么变数,成婚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皇后娘娘道:“闲杂人等?那是你的太子妃。” 太子面无表情道:“等过两年再说吧,以后母后莫要再给儿子送画像了,儿子必定是一个也不会看的!” 皇后娘娘道:“刚刚陛下” 太子殿下打断皇后娘娘,道:“母后,宝华殿到了,您好好休息吧。” 低头行了礼之后,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娘娘怔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分桃断袖 太子殿下打断皇后娘娘,道:“母后,宝华殿到了,您好好休息吧。” 他低头行了礼之后,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娘娘怔在原地。 皇后娘娘看着赵景湛的背影,皱起眉头,绞紧了自己手里的帕子。 自从那日皇宫家宴之后,太子殿下有四五日没去皇后娘娘宫中去请安。 皇后娘娘觉得有些委屈。这日,早上梳头的时候,皇后娘娘同给她梳头的侍女星如抱怨道:“本宫给太子殿下物色太子妃,都是为了他好,怎么他倒反而怪起本宫来了。” 星如轻柔地给皇后娘娘梳着头发,道:“太子殿下如今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等大一些就知道娶妻的好处了。” 皇后娘娘道:“本宫不是找人拘着他,不让他玩儿,而是找个人照顾他的生活,到时候”有岳家帮衬着,想到比处,皇后黯然道,“他也可不像现在这样辛苦。” 星如笑笑不说话。 星如陪伴皇后娘娘多年,自己的丫头的脾性,皇后还是清楚的,星如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皇后娘娘慢条斯理地将指套全部都带在手上,不慌不忙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吧,本宫赦你无罪。” 星如下意识去看皇后娘娘的神色,镜子里皇后娘娘的脸上面无表情。 星如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她立马伏在地上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看着地上吓得魂不附体的星如,道:“本宫又不是罗刹,不会将你如何,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本宫。” 星如伏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咬紧牙关不说话。 皇后娘娘有些不耐烦了,她眉头一皱,大声说:“让你说你就说!” 星如抬起头,泫然欲泣,道:“奴婢也是道听途说,不敢将宫里那些整日里嚼舌根的长舌妇的无稽之谈告诉娘娘,唯恐污了娘娘的尊耳。” 皇后娘娘说:“无风不起浪!本宫倒想知道这皇宫里的闲人平日里是如何嚼我儿的舌根!!说!本宫不喜欢打人板子。” 星如道:“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之所以不想要太子妃是因为身边已经有可心的人了。” 皇后娘娘柳眉倒竖,眼神凌厉,恶狠狠地说:“是东宫哪个小贱蹄子勾引太子殿下?” 星如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神,瑟缩了一下,低下头道:“我听人说是是”星如迟迟不敢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快说!” “回娘娘的话,听人说是冬凌。” “冬凌?” 星如哭丧着脸,点点头。 皇后娘娘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我儿何等尊贵,怎么能看上那么个下贱的东西!”提到冬凌,皇后娘娘好似提到了什么脏东西似得皱皱眉。 她胸腔里像是憋着一股子气一般,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看到匍匐在地上的星如,想起她方才说的那句“太子殿下如今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等再大一些了就知道娶妻的好处了。”哼,这小贱婢竟敢讽刺太子,说太子贪恋那个下贱胚子的美色。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大怒,她狠狠地踢了一脚伏在地上的星如,将星如的身子踢地歪了过去,冷冷道:“这样空穴来风的无稽之谈,你竟然也能记在心里,狗胆包天地出言讥讽太子。” 星如艰难地挪回原地跪正,低下头带着哭腔委屈道:“皇后娘娘明鉴,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绝不敢讥讽太子啊,娘娘!” 皇后娘娘重新坐到黄梨木的雕花椅上,道:“那你方才说太子贪玩不想取妃子是什么意思?敢有半句假话,就将你送到慎刑司去。” 星如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本来奴婢也没有相信外面的留言,但奴婢有几次亲眼看到看到”星如的声音颤抖地几不可闻,“太子殿下和冬凌举止亲昵,那天晚上在钟华宫的时候,太子还将桌子上的点心偷偷地给冬凌吃。心里就不由地联想起宫里的流言娘娘,娘娘开恩!奴婢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皇后娘娘道:“起来回话。” 星如暗自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站起来了。 皇后娘娘的指套无意识剐蹭着雕花椅背,发出嘈杂的响声。 每一代的皇室都会孕育出这样的情感,仿佛一个针对皇室的诅咒。古有卫灵公和弥子瑕分桃,近有汉哀帝与董贤断袖,而今,这诅咒要应验在她的阿宴身上了吗? 不,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不能让他的儿子如同这些昏君一般,成为千古笑柄。 皇后心上一凛,抓紧椅背,指套在花梨木的椅背上抓出三道深深的指痕。 东宫的骑射已经学了有一段时间了,这天周洪想要针对这段时间的骑射进度,进行一个测验,看看大家这段时间的水准。 东宫的骑射课,许霁川基本上没上,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养伤,后来又被太子殿下带去跳八佾舞,因此他的骑射课也就一直耽搁了。 虽然没参加东宫的骑射课,但许霁川也没将这次测验放在心里,他将门之后,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已经开始学习骑马,还没学会写字,已经拉着弓弦玩了,这种测验他一点也不担心。 倒是太子,还在记恨许霁川上次去庙会赢了他,骑着马追上他的马说:“今天一定要赢你。” 许霁川挑挑眉道:“放马过来!” 太子殿下觉得今天的许霁川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拿着弓箭跨在马上神采飞扬的样子特别的迷人。 射箭的规则非常简单,校场里有十只靶,每个人分配带着各自标记的十只箭,一起射击,最后留在箭靶上的箭谁的最多就判定谁胜利,最差的两个人要打扫半个月校场。 许霁川骑着马在陆昇和太子殿下中间,周洪说完这个规则之后,许霁川转头对陆昇调笑道:“这个比赛结果毫无悬念,打扫半个月校场的人肯定有你。” 陆昇:“” 许霁川不再看陆昇,他对准靶心,拉满弓弦,箭如闪电般飞出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拉弓射箭。 许霁川眼神错也不错地追踪着自己的飞箭,突然从左边横空飞出一支箭,将他的箭打偏了,最后许霁川的箭脱靶了。 许霁川朝那只飞箭的方向看去,小王爷给了他一个不怀好意的挑衅的微笑。 许霁川心道:“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记仇啊!”但小爷我可不怕!许霁川对着小王爷还了一个挑衅的微笑。 其他人的第二箭都射完了,在周洪的催促下,小王爷不得不射出一箭,许霁川也从容射出自己的箭将小王爷的箭凌空打飞,第二靶他们俩又全是空靶。 接连两个靶他俩都为了打掉对方的箭舍弃了靶子,这时候在场的人还能看不出来他俩之间剑拔弩张的互相针对。 但周洪竟然也没制止,放任他俩继续这样比赛。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俩吸引,自己的箭飞到哪里去了,也没注意。 第三箭第四箭第九箭!他俩都打掉了对方的靶子。 最后一箭,许霁川先射了出去,小王爷对准他的箭想要将他的箭打偏,但是他的箭还没有挨到许霁川的箭的时候,凌空亮光一闪,小王爷的箭应声落地,许霁川将自己的弹弓重新放到怀里。 那一箭牢牢的射中靶心! 小王爷有些茫然地转过脸去看许霁川,许霁川的头发全散开了,原来他刚才竟然是将自己的发簪用弹弓弹了出去!!! 周洪走了过来,赞道:“好箭法!”接着他宣布:“接下来两个月就由你们两个负责打扫校场。” 许霁川懵了:“” 小王爷茫然:“” 周洪面无表情道:“世子十靶全部脱靶,许霁川九靶脱靶,只有最后一靶中了。全场你们俩成绩最差,打扫校场。”说着,不再去看他们二人,道:“今天全场成绩最好的是太子殿下,他的十靶全中红心。” 许霁川茫然地去看他,太子殿下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许霁川:“”心机深沉的太子趁着他和小王爷燃起战火,其他人注意力被扰乱的时候,认真射箭,最终获得了第一名。 就这样,许霁川开始了自己悲催的打扫校场的生活,因着要每日打扫校场,他这次的沐修也泡汤了。 太子殿下因为射箭得了第一,陛下赐了他一匹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还带着他去参加在上林苑举办的禁军演武会了。 许霁川也想去,但是他要打扫校场,所以不能去。冬凌也没去,平日里太子殿下去哪里都会带着冬凌,只是前几日冬凌不慎落水,风寒没好,不能在御前伺候着,所以殿下就带着陆昇和夏石c秋枫两人去了。 许霁川带着无比的怨念,打扫完校场回了东宫。 到了东宫门口就看到春茶焦急地站在门口,看到他,急忙迎上来,焦急道:“大人,刚才慎刑司来了两个公公,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要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心悦君兮 春茶看到他焦急道:“大人,刚才慎刑司来了两个公公,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现在要怎么办?” 平日里许霁川就和冬凌交好,冬凌这个人总给人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因此听到春茶这样说,许霁川心里也十分焦急。 皇后娘娘将冬凌带到慎刑司去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皇后娘娘很多做法他都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比如她撮合姚青碧和太子殿下,比如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大张旗鼓地给太子殿下选妃。那她今天带走冬凌,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当务之急不是想皇后娘娘的目的,而是把冬凌救下来。 许霁川虽然很担心冬凌,想去慎刑司探个究竟,但他作为伴读,在没有太子殿下带领和圣旨的情况下,是不能进入内宫的。 微作沉吟,许霁川对春茶道:“你现在先去慎刑司探探情况,我去上林苑找殿下,希望能来得及。” 春茶焦急道:“这可行吗上林苑在城外,骑马来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时辰。” 许霁川道:“现在只能这样了,我会尽快找到殿下赶回来。你现在赶快去慎刑司探探情况。” 许霁川心念一转,跑去了东宫后院,牵出一匹马来,纵马朝着东华门外疾驰,宫墙内纵马是不合礼法的,巡逻的侍卫想要拦下他,许霁川夹紧马腹用力一鞭,骑着马跳出重围疾驰而去。 一路疾驰赶到上林苑之后,门口的侍卫不让他进去,许霁川给侍卫看了东宫的腰牌,被盘问了半天才被放行。 纵马疾驰到上林苑的演武场,演武场的高台之上,太子殿下坐在陛下的下首看禁军的演武赛。陛下身边重重守卫,许霁川要过去要耗费许多时间,正巧看到夏石朝他看过来,许霁川赶紧给他打手势让他叫一下太子。 夏石给旁边的太子指了指他,太子对陛下说了句什么就朝他走来,太子殿下走过来,还没开口,许霁川就抓住他的手,打断他道:“冬凌被皇后娘娘抓到慎刑司去了!” 太子殿下道:“母后?为什么?” 许霁川心说:“皇后娘娘的心思谁知道。”他道,“没时间解释了,如果去的晚了,保不齐冬凌会有什么不测。” 太子殿下沉下脸,说:“你去外面等孤。”说完,他就朝陛下走去,许霁川暗道,刚才他一着急忘了给陛下说一声的事情,幸好太子殿下临危不乱,还记得陛下。如果这次殿下不说就离开,保不齐陛下又要产生怎样的胡思乱想。 许霁川牵了马在演武场外等太子殿下,没一会儿,太子殿下就出来了,后面跟着秋枫牵着马。 太子殿下对秋枫道:“一会儿你和夏石等今天的比赛结束后再回来,孤先回宫看看情况。”说罢,登鞍上马,随许霁川疾驰而去。 他们两人一直疾驰至东华门,门口的守卫明显增多了,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下马,有侍卫要过来拿许霁川,太子殿下挡了一下,冷冷道:“孤的人你们也敢动?” 统领模样的人抱拳道:“太子殿下请恕罪,此人今天在宫腔内纵马,我等必须将他拿下等待陛下发落。” 太子殿下道:“这是孤的伴读许霁川,方才有急事禀报孤,情况十分紧急,逼不得已才在宫墙内纵马。父皇现在上林苑观看禁军演武,等他回来,孤自会向他禀明。” 统领:“这” 太子殿下冷道:“人在孤这里,邓统领还不放心?” 邓统领让到一边,道:“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带着许霁川进去了。 将马交给东宫门口的小黄门,太子殿下和许霁川直奔慎刑司。 到慎刑司就看到春茶六神无主地站在门口,春茶看到太子殿下回来,急忙迎上来道:“殿下恕罪,奴婢已经尽力了,但慎刑司内部什么消息也没传出来” 太子殿下的面色变得凝重,他朝慎刑司里面走去,门口的公公拦住他道:“殿下,奉皇后娘娘旨意,今日严审理重犯,任何人任何人不得入内。”说完这句,公公低下头去不敢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面如寒霜,一脚踢开门口的公公,大力推门进去,许霁川跟在他后面进去了。 太子殿下面不改色,径直走到刑罚室里,里面的公公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看到太子殿下闯入,吓的一愣,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走上前去,那个被绑在木柱上的人抬起头,叫了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皱皱眉,转头厉声问慎刑司的公公道:“冬凌在哪里?” 公公魂不附体,哆嗦说不出话来。 太子殿下寒声道:“敢有半句假话,孤就将这间刑室里所有的鞭子都用在你身上!!” 公公道:“太子殿下息怒,冬凌,冬凌在暴室。”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眼睛都瞪大了。他没想到母后竟然做的这样绝。 暴室是慎刑司的处决室,进了暴室的奴婢全部都会被立即处死。 太子殿下手脚发凉,他朝着暴室小跑而去,暴室在慎刑司的主殿后面,从外面看就是一间普通的小黑屋,但其实里面墙上挂着各种处决罪奴的刑具,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殿下进去的时候,暴室的公公正在整理白绫,看来行刑已经完毕。 冬凌的身体委顿地倒在地上,他的面部变青,看上去已经死去多时。 太子殿下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冬凌。 贵人不踏贱地,慎刑司的暴室就是最阴暗最下贱的所在,暴室里的公公看到逆光而来的太子殿下,吓的脚一软,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呆愣的表情,他蹲下探了探冬凌的鼻息,对着太子殿下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难过的垂下头,缓慢地走出暴室,在门口的时候,他说:“埋了吧,让他”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沙哑,仔细听还有一丝哽咽,“入土为安吧。”到最后,几不可闻。 说罢,太子殿下脚步虚浮慢慢地走出去。 许霁川抿了抿唇,抱起冬凌站起来,冬凌的身子很轻,根本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冬凌和他们一般大,这一年来,他和太子殿下或多或少都长高了,变壮了,连声音都变得沙哑。只有冬凌,还是和从前的时候一般无二,瘦瘦的,小小的,声音也柔柔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可惜他现在面目灰败,痛苦地皱着眉头,再也不能笑了。 许霁川感觉心里酸胀,眼睛一热。他看着太子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喊住他,让他抱一抱冬凌的冲动。 以往冬凌和他说的话,在他的脑海中飞快掠过,许霁川觉得,冬凌的情感太过隐秘卑微,他所求的,也许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但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冬凌动了动嘴唇,最终也没有开口。 许霁川抱起冬凌的时候,冬凌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他的手攥的死紧,握成拳状,仿佛在攥着什么东西。 许霁川将他放在地上,使劲地掰他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他的手,里面握一个玉穗子,穗子是用明黄色的丝线编成的,想想就知道是谁的东西。 许霁川想起以前他小时候母亲给他唱过的江南歌谣: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许霁川的心头,多年以后,他回望城墙上那人的时候,再度品尝了这日的心情,彼时,他才终于明白了冬凌今日无法言说的全部爱恨。 白日消磨断肠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云砀松声 冬凌的后事是许霁川牵头办的,他是世家子弟,出入皇宫也方便。而太子殿下自那日慎刑司之后,再没有去看过冬凌。 皇宫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皇后娘娘没有缘由趁太子殿下不在宫里,命人杀死冬凌,转眼间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许霁川真是为太子殿下心累,有这么个娘可真是不省心。她自以为悄悄地处死冬凌就能平息一切的流言,挽回太子殿下的名声了吗? 殊不知这样更加坐实了流言。 这流言也许正是有心人别有用心传出来的,现在处死冬凌,岂不正中那些人的下怀,且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因此次事件,太子殿下和她彻底离心离德。 许霁川深刻怀疑皇后娘娘是不是晋王派来的卧底。 从开始太子殿下便看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他自然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因此在冬凌被慎刑司处刑的第二天,他就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母子俩还一起用了午膳。 太子殿下走的时候,皇后娘娘一直将他送到宝华殿门口,娘俩说了一会子话才散去。在别有用心的人看来,冬凌的死并没有在太子殿下心里留下什么涟漪,他和母亲也并未因此生出什么嫌隙。 自此日,太子殿下和冬凌的谣言不攻自破,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回宫之后,皇后娘娘就杖毙了星如,并且传谕六宫,严禁在宫里乱嚼舌根,违令者杖毙! 太子殿下在众人眼里还是和以前一样,仿佛没了冬凌,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虽然太子殿下并未对许霁川说什么,但许霁川还是敏锐地发现太子殿下比以前更加沉默。 许霁川在京郊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冬凌安葬了,太子殿下自然不能管冬凌的后事,且公公们也不能出宫,因此只有许霁川一人送冬凌最后一程。 从慎刑司出来的第二天冬凌就匆匆下葬了。下葬之前,许霁川去找太子殿下说了声。 出来的时候,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门口被秋枫叫住了,秋枫手里拿着一个锦囊。 他对许霁川说:“大人,冬凌什么时候入土?” 许霁川道:“今天。” 秋枫凄惶地说:“劳烦许大人将这个和冬凌一起安葬了,这是奴婢从敬事房的公公那里弄来的,是冬凌的命根子。在阳世的时候就是个残破之身,起码全须全尾地到阴间去,免得到了那里受人耻笑。”秋枫说的很丧气,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 又道:“听宫里的老人说,只要下葬的时候将这玩意和身体葬在一起,下辈子就能做个全乎的人,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说罢,声音有些哽咽。 许霁川接过东西,跟秋枫道了谢。 秋枫抬起头,看看被皇宫的高墙大瓦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天空,道:“冬凌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小的,没想到,到头来走的最早的却是他唉,人都是有自己的命的,他也算幸运,能有许大人你给他找个地方埋了。我们这帮人,以后死了,还不知道尸体会丢在哪个乱葬岗呢。” 许霁川道:“秋公公,切勿妄自菲薄,跟着太子殿下,只要忠心耿耿,你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秋枫现在跟着太子殿下,他说自己将会葬在乱葬岗,不是咒太子殿下没有好下场吗? 许霁川这样一提点,秋枫自知失言,赶忙笑道:“大人说的是,跟着太子爷以后有受用不尽的好日子。” 许霁川点点头和秋枫告别了。 他到冬凌的屋子里去看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随葬的物件,结果碰到了夏石。 夏石和冬凌本来就住一个屋,因此就帮着许霁川找了找冬凌生前爱用的东西。 夏石道:“冬凌最喜欢的是一个玉穗子,那是他十岁的时候太子殿下赏他的,和田玉的,触手生温,冬凌非常喜欢,经常把玩。但现在好像找不到了。” 夏石说的正是冬凌临死前死命握着的穗子。许霁川笑笑:“找不到就算了,再找些别的代替。” 两人打包了些冬凌的衣服和小玩意,许霁川要走的时候,夏石叫住他,道:“许大人,平日里我和冬凌关系最近,这下他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他的,这些天晚上悄悄给他折了些纸金裸子,您帮我带给他吧。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宫里一般不让带纸火,嫌晦气。” 许霁川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们带到的,你们不要怪太子殿下冷情,他其实有他的苦衷。” 夏石道:“说什么怪不怪的,许大人折煞奴才了。”顿了顿,他才说,“自小跟着太子殿下,看得出他现在心情也不好。许大人不用多说,奴婢明白太子殿下的不容易。” 许霁川点点头离开了。 在门口遇到春茶,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冬凌出事之后,她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尽力。 看到许霁川,她递给许霁川一个布包,看上去像是衣服一类的东西。道:“在我们老家,一个人要去世的时候一定要穿上寿衣,这样才能投个好胎。我昨天晚上给他缝了一个,不晓得现在穿还管不管用。”说着,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许霁川道:“管用,春茶姐姐,一定管用,别哭,冬凌知道大家有这份心也会很感动的。” 春茶哽咽道:“希望他一路走好吧。” 许霁川说:“一定会的。” 和春茶告别后,许霁川就回了他们家在京郊的庄子,冬凌的灵柩就停在他们家的庄子里,这个庄子平日里只有收租的时候才会住人,许霁川早就让吴胜带着人到别庄等他。 许霁川将冬凌安葬在城北的云砀山上,云砀山四时风光皆不同,春有潇潇暮雨子规啼,秋有半岭松声万壑传,且是城北最高山,遥遥可以望见紫禁城,冬凌在这里可以继续守护着他想守护的人,终有一天得见他的王君临天下。 冬凌的身份是不能有自己的墓碑的,免得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因此许霁川给他的墓碑题了一句诗,缅怀他的深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将冬凌安葬好,许霁川就让吴胜带着其他人都下去了,他自己站在冬凌的墓碑前,默默站了一会儿,也下山去了,将一山幽景留给冬凌。 回到东宫,许霁川也没有向太子殿下汇报,信步来到冬凌住过的小院子里,一阵萧瑟秋风起,吹动檐下的铃铛清脆响动,有一盏似曾相识的灯笼映入许霁川的眼帘,上面的大圣依旧栩栩如生,许霁川认出那是初遇之时同殿下争抢的灯笼,太子殿下当时将它赐给了冬凌。 他嘴里不由唱起母亲以前给他唱的江南民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1] 唱完后,就听到后面有人问他,“你在唱什么。” 许霁川回过头就看到太子殿下,他用的是江南吴侬软语唱的,太子殿下听不懂,许霁川对着他微微一笑,道:“江南的挽歌。” 太子殿下也不再追根问底,和许霁川一起伫立在院子里,闭上眼睛默默缅怀。 良久,太子殿下对许霁川说了声,“走吧。”他的声音变得微微低哑。 两人走到东宫小花园处的时候,夏石跑过来道:“禁军的人过来找许大人,说是奉陛下之命来请许大人御前问话。” 太子殿下说:“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许霁川笑道:“那日我宫墙内纵马,陛下叫我过去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太子殿下皱眉道:“孤和你一起过去。” 多事之秋,许霁川不想让太子殿下卷入这件事中,但看到太子殿下的眼神,许霁川便没有开口反对。 禁军是直接由梁元帝掌管的军队,今上出身行伍,对于军队一直很上心,这次禁军一年一度的演习持续了三天,陛下就在上林苑待了三天,一直到结束才回来。 宫墙内纵马的问题,可大可小,关键是陛下怎么看,但若是统领隐瞒不报,那就是他的失职了。因此负责护卫宫墙的统领在给陛下汇报这几天皇宫的安保情况的时候禀报了这件事。 禁军的统领将许霁川带到了陛下的政事堂,陛下看到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一起进来,道了句:“太子也来了。” 太子和许霁川一起跪下行礼。 陛下问许霁川道:“许家小子,你可知道朕今日为什么找你来。” 许霁川跪下道:“臣知罪,事情虽紧急,但却不应该不遵守皇宫的法度,在宫墙内纵马,请陛下责罚!” 陛下面上看不出喜怒,道:“哦?事情紧急,什么事情?” 许霁川道:“回圣上,原是东宫里太子的近侍被皇后娘娘抓去慎刑司了,当时带人的公公也不说是什么原因。此人是从小一直侍奉太子的近侍,臣想皇后娘娘没有知会太子殿下就将人提到慎刑司,怕娘娘和殿下因此生出什么嫌隙,毕竟毕竟太子殿下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该自己做主。殿下回来去慎刑司查看时,那名内侍已经死亡。太子深明大义,并未对娘娘生出什么不满,并耐心向娘娘解释误会,此事才没造成不良后果。臣遇事冲动,请陛下责罚!!” 陛下道:“这么说,你一心都为了朕皇家和睦着想,不得已才触犯了宫规?” 许霁川道:“陛下明鉴!” 陛下沉吟道:“虽然你忠心难得,但是若人人都如你一般,为了好的出发点随意破坏规矩,那这偌大的天下朕还怎么治理?” 许霁川沉声道:“臣知错,请陛下责罚。” 梁元帝道:“既然你已经知错,那朕也不重罚于你,就罚你受笞刑五十如何。” 许霁川不卑不亢,朗声道:“谢陛下。” 太子殿下突然抬起头对圣上道:“父皇!” 陛下突然冷下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霁川仗着宽袍大袖的掩盖,悄悄地拉了拉太子的袖子,片刻,太子殿下低下头不情不愿道:“儿臣失礼了。” 梁元帝摆了摆手道:“退下吧,朕累了。许家小子,你就去禁军校场领罚吧。” 许霁川边退边道:“是。” 禁军的行刑官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许霁川被他打了五板子就晕过去了,后来晕过去疼醒来好几次才终于受完刑。 他的一口气松了,彻底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借着窗外的月光,许霁川看到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坐在他的床边。 许霁川刚醒来一时有点懵,看到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以为遇到了话本里说过的女鬼,吓得三魂失了两魂,七魄没了六魄。 窗外守着的夏石只听到一阵落地的响动,一声巨大的惨叫,就彻底没了声音。 宫墙上停着的乌鸦听到这样的响动,惊地飞起,“哇哇哇”叫着朝南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 薤上露 许霁川刚醒来一时有点懵,看到一袭白衣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以为遇到了话本里说过的女鬼,吓得三魂失了两魂,七魄没了六魄。 惊吓过度的他忘了自己屁股开花的事,后背使劲靠在墙上,结果屁股先大力撞上了后面的墙,力度之大,墙发出“咚”的声响,许霁川发出一声惨叫,疼出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看到他一系列作死的动作,淡然地开口:“醒来看到古你就这么激动吗?” 屁股的疼劲儿还没过去,许霁川虚弱道:“深夜看到太子殿下,臣惊喜万分。”他的声音听上去基本上都是虚弱的气音了。 太子殿下看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皱皱眉说:“快趴好吧你。” 许霁川趴好之后,太子殿下怕他冷,就将旁边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许霁川的屁股已是血肉模糊,一阵风吹过都疼,太子殿下这贴心的一被子盖下去,许霁川又是一阵惨叫。 太子殿下被他的声音吓得愣住,许霁川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道:“太子殿下,我怕了你了,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安静地在这儿趴一会儿。” 太子殿下看着他咸鱼般的惨样,,抿了抿唇,问道:“很痛吗?” 许霁川的白眼都要翻到天灵盖上去了,他道:“你觉得呢,我的殿下?”他叹了口气,感受着屁股的隐隐作痛,道:“今晚又是个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啊!” 太子殿下思沉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就转身出去了。 太子殿下最近比较火大,许霁川以为又是自己的那句话戳中了太子殿下敏感的心,太子殿下恼羞成怒出去了。 哪成想,一会儿太子殿下就回来了。他一声不吭地坐在许霁川跟前,二话不说就去掀许霁川的被子。 许霁川惊道:“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盖上了,就不要再取下来了。” 太子殿下手里的动作不停,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这么淘?” 许霁川:“”这种我爹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掀开许霁川的被子,许霁川伤痕累累的屁股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叫出声,老是惨叫感觉像个姑娘,一点也不威武。 谁能想到太子殿下这样端方的人,竟然会扒别人的裤子!!! 许霁川长这么大,那里被人扒过裤子,他不顾疼痛用手抓住自己的裤头,道:“殿下,过分了,过分了啊,男男授受不亲啊!” 太子殿下用看傻子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他,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孤是想给你的伤口上点药。” 许霁川脸红红道:“不用了,不用了。” 太子殿下没好气地说:“今儿太医来过,说你没伤到筋骨,给你轻了创口上了药就走了,孤看你这阵子实在痛的厉害,拿了从前父皇赏的西域灵药给你用,这样可以好的快些。” 太子殿下解释完,突然反应过来也许许霁川是不想让他上药,于是便道:“要不孤把春茶叫过来。” 春茶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势必,许霁川也是十三岁初通人事的半大小子,让一个大姑娘给他的屁股上药,还是有些羞赧,他道:“不用不用,夏石不是在外面,要不让他来?” 太子殿下不满道:“同样都是男人,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许霁川看到太子殿下这样理直气壮的不满,也就默许了,毕竟太子殿下最近火气有点大,他可不想把这个□□给点了,不就是看个屁股吗?随便看! 太子殿下见他不说话,就继续去八他的裤子。这次,太子殿下很小心,慢慢地扒下他的裤子,许霁川的屁股有些圆滚滚的,上面血肉模糊,一疼就是一缩。 下午太医上的药已经没有了,血重新流了出来,禁军那帮人下手也太狠了,太子殿下强忍着怒气,对门外的夏石说:“快去打一盆温水。” 夏石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水就来了。 太子殿下用汗巾给他清理创口,太子从来没伺候过人,虽然他尽量轻了,但许霁川还是觉得痛,但他忍住了没有出声,这样叫总感觉有些怪。 太子殿下听到他的闷哼声,问道:“很痛?” 许霁川道:“没事,受伤了总要遭点罪。” 太子殿下没有再说什么,但许霁川明显感到他的手轻了不少。 清理完创口之后,太子殿下就给他上药了,不知道是什么药,但上完之后感觉麻麻的,凉凉的,大大缓解了疼痛。 许霁川舒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沉默地洗了手,许霁川看着灯下的温暖剪影道:“殿下,谢谢你。” 太子殿下也没说什么,给许霁川倒了杯水,递到他跟前,说:“喝吧。” 撑起身子难免会碰到伤口,所以许霁川没有起来,直接躺在床上喝水,太子殿下看他喝地艰难,接过他的被子,一语不发地将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许霁川看了眼太子殿下,张开嘴喝了水。 喝了之后,许霁川道:“我饿了。” 太子殿下吩咐夏石去小厨房给他弄点糕点来。 夏石给他带了几块如意糕,许霁川吃的时候,太子殿下顺手想要喂给他。 许霁川忙道:“这个我可以自己来。” 太子殿下听了他说的话,就没有继续喂他。 许霁川吃了一会儿,突然道:“其实你不用感到歉疚。” 沉默了一阵,太子殿下道:“与其说是愧疚”他叹了一口气,“不如说是无力吧。” 太子殿下有些挫败地低下头,道:“我最近常常有一种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感觉,感觉自己就算拼尽全力仍然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一无所有。” 冬凌从小与他一起长大,可在冬凌因他而死之后,他连亲手为他入殓送行都做不到,甚至连自己的悲伤都不能表现出来。 在这个皇宫里,别人会用他的感情来作为攻击他的武器。皇权争斗中,感情是致命软肋,一点暴露出来,对手就会用这个软肋来制衡你,不管有心栽花还是无心插柳,冬凌的死确实变成了一个试探,试探这是不是他的软肋,他必须看起来冷漠无情,浑不在意,别人才不会以此为剑攻击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越是看起来冷漠浑不在意,心里越是悲伤内疚,这双重的情绪快要将他撕碎了。 但是他不能发泄,因为这次举刀的人,是以爱护他的名义。太子的周围危机重重,不光是看得见的晋王,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这个世界上他最亲近的两个人有时候都会给他制造麻烦。他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活,不能做那个摆布棋局的人,只能永远被动接受,而他也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让太子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就算他再厉害,算无遗策,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太子殿下尽量隐藏自己的情绪,冷不丁手被人握住了,他抬起头看到榻上的许霁川对着他笑,道:“殿下,还有我呢,既然已经认定您做了主公,臣一定会陪着您一直走下去,风云际会,能成就一番霸业我们就一起就成就一番霸业,如果时运不济,那您上断头台的那天,臣肯定就是跪在旁边陪着您一起上路的人。”他的声音不大,还透着病态的虚弱。 太子殿下怔住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能作数的东西的就是誓言,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去相信,心头泛起一阵阵委屈,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好久,终于等到了同伴,他出现的时候,虽然心里很高兴,但仍然忍不住想对他说一句:“你怎么才来。”的那种委屈。 太子趴在许霁川的床边,他的肩膀微微抖动,许霁川摸摸他的头,心里又坚定又心疼。 良久,太子殿下爬起来,依旧是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如果忽略掉他泛红的眼圈的话。 他看到许霁川有些羞赧,眼睛转而去看旁边的窗子,他说:“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孤回去了。” 许霁川看着他故作淡定的背影笑了。 太子殿下就跟背后长了眼睛似得转过头,恼羞成怒道:“不许笑。” 许霁川哈哈大笑起来,太子殿下落荒而逃。 晚上上了药,屁股也不痛了,许霁川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许霁川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眼泪汪汪的小团子站在他的床前,不是福王殿下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探病 许霁川曾将福王带出宫去他们上柱国府上玩了一次,太子殿下向父皇禀报的时候,梁元帝总算记起了这个统共也没有看过几次的孩子,多问了太子几句福王的情况。 当他得知福王殿下现在由许霁川开蒙的时候,他担心许霁川年纪小,不能胜任福王的开蒙教学,就专门安排了一个开蒙老师给福王开蒙。并下旨让福王殿下搬出东宫,赐了万壑堂给他居住,因此许霁川也有好久没有见过福王殿下了。 看到小夫子都不能躺着,只能可怜巴巴地趴着睡觉,旻儿就难过地眼泪汪汪。 许霁川醒来看到旻儿,笑道:“旻儿来了啊,快不要哭了,桌子上有如意糕,去吃吧。” 旻儿后面的太子殿下想起昨天晚上许霁川见到他时魂飞魄散的样儿,再看看几天旻儿的待遇,总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旻儿摇摇头,道:“旻儿不要吃,早上吃了碧粳粥c糖蒸稣酪c吉祥果”他又认真地将早上吃的东西报了一遍。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许霁川觉得喜欢的紧,就笑眯眯地对旻儿说,“旻儿,过来。” 旻儿不明就里但还是乖巧地走到许霁川跟前,许霁川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顶,越摸越喜欢,就伸手掐了掐他圆鼓鼓的小脸蛋。 太子殿下见状道:“行了啊,昨天都伤成那样了,现在还不乖乖趴着,一会儿牵动了伤口又要惨叫了。” 众目睽睽之下,许霁川觉得有些害羞,就反驳道:“我什么时候惨叫了” 太子殿下毫不手软地揭穿他道:“昨天晚上。夏石都听到了。” 夏石听到太子殿下叫他,面无表情道:“昨天晚上是听到了一声惨叫”末了,还补充了自己的感受,“挺吓人的。” 许霁川:“”不用说的这么详细吧。 好在福王殿下不移地支持小夫子,他道:“太疼的话旻儿也会哭,小夫子以后不要闯祸了。”说着,附耳道许霁川跟前道:“父皇可凶了。”说着,还怕别人听到似的,两个眼睛瞪地溜圆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许霁川故作正经地听他说完,在他的耳边小声道:“对,你说的都对。” 太子殿下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的互动,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旻儿还要上课,所以他陪着许霁川说了一会话之后就恋恋不舍地走了。 许霁川因为屁股开花,因此停课了,但是太子殿下是必须要上课的,今日太傅去了太学,因此将太子殿下的习武课改到了早上。 太子让夏石打了水给许霁川洗漱,之后陪着许霁川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的时候怕他无聊,将他压箱底的话本拿来给许霁川解闷。 许霁川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看着《三国志平话》。 一会儿碧尤进来告诉他,小王爷来访。许霁川行动不便,太子殿下便让碧尤过来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听到小王爷来访,许霁川皱皱眉,他来干什么?猫哭耗子还是耀武扬威。 许霁川依旧看着话本,对碧尤说:“请小王爷进来。” 没等碧尤出去请他,小王爷就进来了,他带着春风化雨的笑容,对碧尤说:“我来看看许大人,你先出去吧。” 碧尤没动看了看许霁川,小王爷的脸色阴沉下来,许霁川对碧尤点点头,碧尤对着小王爷行了礼,就弯腰恭敬地退出去了。 许霁川趴在床上说:“小王爷探病,真令臣受宠若惊啊。” 碧尤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俩人,小王爷也就不再伪装,他道:“禁军执刑官那么大的力量,有没有将你打残废。” 许霁川挑眉笑道:“谢王爷关心,臣好的很,且最近有伤在身,不能和小王爷你一起打扫校场了,您受累了。”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拍拍自己的脑门,道:“臣忘了,您是晋王府的世子,怎么会做这些下人干的粗活,您就算什么都不做,周洪教官也不敢惩罚于您,毕竟您是晋王府尊贵的小王爷,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许霁川话里话外都在暗讽他是个仗着显贵家世仗势欺人的草包。 宫墙门阀里长大的人精似得小王爷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许霁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讽刺皇祖母和我父王!!!” 许霁川委屈道:“小王爷,话可不能乱说,我刚才话里话外都没有表达出一点对太后娘娘和晋王殿下的不敬啊,莫不是您记恨我在校场射箭赢过您的事情,又像上次给我下药那样,想”许霁川像是发现了什么阴谋似得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小王爷。 小王爷闻言,气得要晕厥过去,但他又说不过许霁川,将手里攥着的东西摔倒地上,瓷碎片溅落一地。 他用手指着许霁川,冷笑道:“许霁川,你好啊,跟着太子殿下你会越来越好的,哼。” 说完他就出去了。 碧尤进来看到地上的瓷渣子,担心道:“许大人,您没事吧。” 许霁川道:“没事。” 地上的瓷瓶子里东西散在空气中,许霁川闻了闻,好像是红花的味道。 难道,小王爷是来送药的?不,他不可能这么好心,这药里面绝对掺杂了毒。 许霁川对碧尤道:“把窗户打开散散药味。” 中午太子殿下来看许霁川的时候,许霁川将早上的事情给太子殿下说了,临了还补了一句:“小王爷是怎么想的,光明正大的拿参了毒的药给我想害我,我又不傻怎么会用。” 太子殿下道:“你验了那药?” 许霁川道:“不用验,我都知道。” 太子殿下沉默了一会儿,不动声色地说:“这倒也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大婚 少年人伤好的快,拜太子的药所赐,许霁川在床上躺了四天就可以下地了,一个半月之后屁股就完全好了。 虽然许霁川自认为是个大老爷们,对疤痕也不甚介意,但如果这疤痕是在屁股上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身体其他部位有疤痕,那是男人的勋章,但如果屁股上有疤痕给未来的老婆看到,只会联想到小时候很淘气,因此许霁川非常在意他屁股上有没有留疤。 他对着床边的镜子仔细检视自己的疤痕,太子殿下给的药很管用嘛,受那么重的伤,竟然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许霁川检视完毕,正要将衣服穿好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赵景湛边说边推门:“花奴儿,你今天要回家吗?” 太子殿下一进来就看到许霁川对着一面镜子端详自己的屁股。 许霁川:“” 太子殿下:“” 尴尬沉默一阵,许霁川假装坦然地提上自己的裤子。太子殿下摸摸自己的鼻子,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花奴儿,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家?” 许霁川穿好衣服,道:“今儿我沐修。太子殿下,这几日我大哥要成婚,臣想请假几日在家里帮忙。” 太子殿下道:“许延川大人要成婚了?娶的是那家的姑娘?” 许霁川道:“是杨家的嫡女,杨之龄。” 太子殿下:“杨家?可是大儒辈出的书香世家杨家。” 许霁川笑道:“是啊,我大哥这下开心了,他和之龄姐姐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这下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还不知道得乐成什么样子呢。” 太子殿下闻言笑道:“那可是要恭喜许大人了,你和许大人自小就亲近,该去见证他的幸福时刻,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家里,等许大人大婚之后再回来吧。许大人大婚之日是哪一日?” 许霁川笑道:“后天,殿下如果要来就来吧,不过不要忘了带礼金。” 太子面无表情道:“谢谢你的提醒了。” 许霁川哈哈大笑。 收拾好了东西他就回家了。 因为许延川要大婚的缘故,上柱国府里一团乱,所有人都出动布置园子。 许霁川刚一进去,在回廊上挂灯笼的吴胜看到他就喊道:“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遛鸟回来的许上柱国正好听到吴胜的喊叫,皱眉喝道:“回来就回来了,瞎喊什么?”说着瞪了一眼许霁川,就带着他的八哥进了内院。 许霁川冲着上柱国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许上柱国宝刀未老浑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得,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许霁川一眼,许霁川嘿嘿赔笑,许上柱国哼了一声,不再理他,带着他的小宝贝走了。 上柱国进去之后,许霁川和吴胜相视一笑,道:“等我去换个衣服和你一起挂灯笼,我挂的灯笼最好了。” 许霁川和吴胜将前院所有的灯笼都挂好,许霁川站在梯子下面欣赏自己挂的间隔一致的灯笼,他转头得意地对吴胜说:“整齐吧?” 吴胜拍马屁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大门口有人喊道:“花奴,嘚瑟什么呢。” 许霁川和吴胜转头去看门口,门口一人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古铜色的大脸带笑,牙不见眼。 许霁川惊喜道:“奕声!你怎么来了。” 叶奕声笑道:“得知延川大哥要结婚,这次大朝会的时候我就让我爹带我来了,等参加完延川大哥的婚礼我们就回扬州。” 叶家和许家是世交,奕声和许霁川自小一起长大,三年前叶奕声的父亲被任命为扬州巡抚,叶奕声便同父亲一起去了扬州。许霁川与他已有三年没有见过了,这次能见到他自然很高兴。 许霁川一见到叶奕声就将在太子面前说的为大哥的亲事帮忙的事情抛在脑后,下午和叶奕声去跑了一圈马,傍晚才回来。 回来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了,曲江上的花船里隐隐传来莺声燕语,叶奕声看着曲江上的花船,叹道:“三年没来江都,江都还是这般繁华。” 许霁川道:“天下繁华,扬一益二。可见扬州的繁华锦绣,怎么竟没有江都好?” 叶奕声道:“不一样。江都大气繁华,扬州锦绣成堆,不一样的。不过,有一样,扬州肯定要比我们江都好。” 许霁川诧异道:“什么东西?” 叶奕声一脸贼兮兮的笑容,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扬州青楼的姑娘,那叫一个小意温存,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叶奕声仿佛沉醉在美妙的回忆里,脸上带着色眯眯的笑意。 许霁川皱眉道:“青楼有那么好?” 叶奕声摆摆手,道 :“你去了自然知道这青楼的妙处了,对了,趁这两天哥哥我没走,带你去开开荤,见识见识真正的软玉温香,怎么样?” 许霁川听着曲江花船上的丝竹之音,不禁想起养病的时候看过的太子殿下的话本,话本里的青楼姑娘,比如霍小玉,苏小小都是貌美如花且心存大义忠贞不渝的姑娘,不妨去青楼见识见识,看看话本说的是真是假。 想到此处,许霁川对叶奕声道:“好啊,那就去见识见识。” 叶奕声笑道:“说话算话啊!” 许霁川给了他一记眼刀:“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许霁川回到家的时候,晚饭正要开始,难得太奶奶也在,她打趣道:“花奴,你是不是看到家里烟囱不冒烟了,知道饭好了,掐着点来的。” 许霁川坐在她旁边,下午跑马跑得有些饿,他顺手抓起一块点心,送到嘴里,瞪圆眼睛,表情震惊地对太奶奶说:“太奶奶你真厉害,这都能猜到。” 太奶奶看着他夸张的表情,一下子乐了,笑道:“你这小娃娃,整日里就会贫嘴。” 许霁川摇头晃脑,乐地很。 许尚书令进来看到许霁川在吃点心,数落道:“长辈都没动筷子,你就吃上了,成何体统。” 太奶奶说:“整天体统体统的,这体统是能吃还是能喝?孩子饿了就让他吃,自家人在一起吃饭哪里那么多规矩。” 太奶奶发话了,尚书令大人只好偃旗息鼓。 许延川今天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进来和各位长辈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到许霁川旁边了,悄悄道:“今天听吴胜说你回来了,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 许霁川道:“叶奕声回京城了,今天下午陪他跑马去了。” 许延川道:“叶家小子回来啦,这次来几天?” 许霁川道:“他说参加完你的大婚就回去。哈哈,还没有恭喜哥哥抱得美人归。”说完,他双手交握在一起,晃了晃。 太奶奶被他的模样逗的不行,指给旁边的尚书令夫人看,尚书令夫人看他的小模样,笑着摇摇头。 许延川摸摸他的头,笑而不语,眉眼间全是喜气。 杨家姑娘大方知礼,是难得的好媳妇,许家上下都很满意。全府上下喜气洋洋,就等接杨家小姐过府了。 第一次去青楼,一定不能在叶奕声面前露怯,免得被这家伙小瞧了去。 想来想去,许霁川忽而记起上次和太子殿下一起去逛庙会,太子殿下在一个小摊上买了一本《列国志》。 这《列国志》里有很多描述青楼的细节的文字,借过来翻阅一下提前做好准备,省的到时候露怯。 第二天一早,太子殿下开了门就看到许霁川带着贼兮兮的笑站在他的门口。 太子殿下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许霁川看看四周,拉着太子殿下进了寝殿,边走边道:“这里不方便,进去说。” 太子殿下以为许霁川要给他说什么绝密的朝堂密报,还特地关了门,等听完许霁川的来意,太子殿下神色复杂道:“你来找孤就是为了这?”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道:“你要这个干什么?” 许霁川道:“秘密,嘿嘿,我保证我就自己看,绝对不会给别人。” 太子殿下从他的书柜的最底下掏出一本书,递给许霁川道:“别是用来做坏事吧?” 许霁川嘿嘿一笑,最终还是没忍住告诉了太子:“我发小回来了,要和我一起去青楼,我这不是怕第一次去露怯,他嘲笑我嘛,先借这本书来看看,准备准备。” 太子殿下:“” 晚上,叶奕声来找许霁川,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在上柱国府门口看到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太子。 许霁川:“太子殿下”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太子殿下这么晚会到他们许府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秦楼楚馆 上柱国府张灯结彩,连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胸前都挂着两个大红花,大红灯笼映照下,太子殿下和许家二公子就站在喜气洋洋的门口深情对望着,一时谁都没有出声。 旁边的叶奕声是个不明就里的,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许霁川,道:“这谁呀?” 仿佛被人点了穴的许霁川这才魂归本身,轻轻咳了一声道,“太子殿下,这位是扬州巡抚叶渭家的大公子叶奕声。”又恭敬地指了指太子殿下,对叶奕声道:“奕声,这位是太子殿下。” 叶奕声早就听说许霁川伴读东宫,却没想到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已经这么好,竟三更半夜的竟然会跑到许家来找他? 许霁川比叶奕声更好奇太子殿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许霁川问道:“殿下,深夜造访莫非有什么重要事情与在下商议。” 太子殿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上前两步,附耳在许霁川耳边说:“你们今天不是要去青/楼吗?孤还从来没去过青/楼,此番想同你们去见识见识。” 许霁川绝倒,太子殿下心劲儿也太大了,这么晚了竟然专程跑出来和他们去逛青/楼???他深深怀疑自己当初作出辅佐这么个纨绔东西的决定的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太子殿下说话声音也不小,因此旁边的叶奕声也听到了,这叶家公子也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一听说堂堂的太子殿下要去逛青/楼,立马来劲了,许霁川还没说话,他先说话了,道:“太子竟然也是同道中人,好,那我们今晚上就一起去楼心月去领略我江都花魁的风采!” 太子殿下为了去青/楼,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听到叶奕声的话,一拍即合,合上扇子在手上拍了拍道:“好,叶兄果然爽快人,我们走吧。” 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许霁川:“”都不过问我的意见吗?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他对着两人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了上去。 楼心月是江都最富盛名的青/楼,江都繁华,少经战乱,又是几代王朝的国都,因此江都的温柔乡在十国非常著名,其他国家的人来江都,都要去江都的画舫青/楼看看,而江都最著名的青/楼画舫都集中在曲江沿岸,有文人有诗句云: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曲江两岸边。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足可见曲江沿岸青/楼妓c馆临立的盛况了,这些青c楼妓馆并立曲江,互相之间竞争压力也特别大,有些好事的纨绔浪子们竟然还牵头举办了什么“斗花魁”,搞了个什么花魁排行榜,斗花魁一年一度,谁家的花魁要是能在斗花魁中名列三甲,那这家青c楼在江都必定声名大噪,连带粉头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因此家家青c楼画舫都将这斗花魁看成是一年一度一等一的大事来重视。 而许霁川他们要去的这家名叫楼心月的青c楼已经连续三年在江都斗花魁的竞赛中夺得头筹了。 这家青楼名叫楼心月,取自晏几道《鹧鸪天》的名句,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听名字就知道这家青楼的定位和一般的青楼不同,乃是一个风雅有情趣的所在。 现在楼心月当红的花魁是一个叫做庄暖烟的女子,此女色艺双绝,尤其弹得一手好琵琶。是现而今江都城中纨绔竞相追捧的对象,那景况真可称得上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叶奕声边走边给太子殿下介绍,不知不觉就到了楼心月的门口。 走进楼心月的人大概都会被门口那两棵大冬天还灼灼其华的桃树迷了眼,远远看过来就好像是绯色的云,就算不进楼心月的行人都会多看这两棵树一眼,走进一看,才发现这两颗桃树上真桃花已经谢了,这夺人眼球的绯色的云是绑上去的绢花。 一个柔媚的声音叫了一声:“几位小爷,过来玩呀~” 许霁川这才将目光投向了楼心月的正门,楼心月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建筑,三层楼高,四个飞檐翘角上都挂着灯笼,那灯笼上蒙着一层粉色的鲛绡,灯笼发出来的光都是粉色的,房檐上的琉璃瓦都被蒙上了一层绮丽柔媚的光,门口的姑娘身上披着薄烟纱衣,下面穿着各色的裹胸裙,香肩隐约,酥胸半漏,站在门口媚眼如丝,娇声燕语迎接客人。 叶奕声显然已经很熟悉这样的风月场所了,带着许霁川和太子殿下闷头往里面冲。 许霁川面上带笑,心里却没底,他虽然借了太子殿下的《列国志》来看,但看着看着就忘了里面的y词艳曲,转而去研究各国的风土人情。 这本书实在是一本大大被误解的书,市井之徒多去关注里面的香/艳描写,却忽略了他里面对各国风土人情的描写,里面对各国的风俗描写切中肯綮,非常详实,实在是一本不可多得的佳作。 许霁川心里头想着这本书,没防备被人一拉,许霁川转身就看到叶奕声坏笑看着他道:“怎么,被这万丈红尘迷了眼,大圣这是动了凡心了?我们先坐在这里吧。” 许霁川看着这一个个被珠帘隔开的小隔间,一点私密性都没有,旁边的人将手伸进姑娘的裹胸里都看的清楚,皱眉道:“这里不好吧,有没有包间啊?” 叶奕声道:“是太赵公子提议坐在这里的。” 赵公子坦然道:“既然第一次来,就要看看别人怎么玩的。” 既然赵公子这样说了,那许公子只好随了他,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许公子开始好奇地看四周,这青/楼是个回形结构,中间有一座舞台,一楼是用珠帘隔开的隔间,二楼是用屏风隔开的雅间,三楼则大门紧闭,应该就是包间了。 二三层的栏杆上绑着一根根的五颜六色的彩绸,在舞台中间聚成一朵七彩花朵。彩绸上还坠着许多的羽毛,很是旖旎。遗憾的是今天舞台上没有人跳舞,无法想象这舞台的曼妙之处。 二楼的一侧则是用红木的地板做成的一方小台,上面有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在谈古筝,听上去铮铮然,声音华丽好不凝涩。 叶奕声道:“楼心月每月逢一五九舞姬献舞,每逢二六八乐妓演乐。今儿正好是十八,所以是乐妓演乐。也真是如此我们才能抢到一楼的隔间,每逢舞台表演这几天,一楼都是爆满。” 叶奕声说完,又一个有点老态的娇媚声音道:“这位小爷竟然对我们楼心月这么了解,海丽妈妈今天一定要找几位好姑娘伺候各位小爷。” 许霁川在一团花团锦簇中看到了一张盖着厚厚的粉仍然能看得到皱纹的脸,嘴唇涂成鲜红色,她说话的时候,许霁川好怕她脸上的粉会掉下来砸在叶奕声的杯子里。 叶奕声看了一眼老鸨,将一个钱袋砸在桌子上,斜睨着老鸨道:“小爷有钱,找几个鲜嫩的好生伺候着。” 老鸨看着钱袋,喜不自胜,将钱袋一把拿起,不动声色轻轻颠了颠,喜上眉梢,朝跟着她的小厮婢女道:“快,好酒好肉好生伺候着。” 接着她双手叉腰冲楼上高喊一声:“豆蔻,雪缕,琼儿快来,好生伺候这几位小爷。” 三个稚嫩的声音喊道:“妈妈,来了。”三个和他们一般大的姑娘就从二楼走下来了。 叶奕声很见过世面道:“这里的姑娘还是不行,妆容头面都太差,没有扬州的姑娘们有品位。算了,算了,她们也不容易,今天就权且让他们伺候着吧。” 许霁川:“” 三个姑娘在他们的桌子前一字排开,低眉敛目等待挑选。 叶奕声恭敬地对太子殿下说:“赵公子,还是您先来挑选。” 许霁川不知道赵景湛心里是不是和他一样不自在,反正他的脸上挺坦然的,听到叶奕声这样说,他也不客气,双手随意指了指一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姑娘,说:“就她了。” 叶奕声看着许霁川道:“大圣,你也来选一个吧。” 许霁川道:“再这样叫我,我揍你啊,叶二狗子。” 赵公子不解道:“为什么叫他孙大圣?” 这问题问完就看到叶奕声满脸憋笑,许霁川满脸憋屈,这让赵公子更好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风月翘楚 赵公子不解道:“为何叫他孙大圣?” 这问题问完就看到叶奕声满脸憋笑,许霁川满脸憋屈,这让赵公子更好奇了。 叶奕声打了个手势让三个女孩跪坐在他们三个的身旁,正好这时候酒水吃食上来了,三个姑娘就将吃食布置在案几上。 叶奕声示意他旁边的姑娘喂他喝一口酒,旁边的歌姬会意,举杯喂了一口他酒。 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叶奕声绘声绘色开始讲述道:“赵公子,你有所不知,有一年他祖奶奶过寿,叫了京城的戏班去他家唱戏,正好那天唱了一出《大闹天宫》,唱戏的那个优伶有些杂耍底子,在台上飞来飞去。这小子看呆了,每天都缠着大哥给他讲孙大圣的故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的一个早上,我去找他,就看到他披着个红色的被单站在他家内院的墙上” 许霁川听到他说道这里,冷冷道:“叶奕声你这个大嘴巴,你给我闭嘴。” 叶奕声洋洋得意地看了他一点,一点也不惧怕他的威胁,大声笑道:“他的头上还插着两个鸡毛掸子哈哈哈,我不行了,每次想到这个画面我都忍不住要笑,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倒在旁边歌姬的怀里。 许霁川愤愤地看着他,站起来就要揍死他。 赵公子正听到兴头上,怎么能允许他搅局,他伸出手臂将许霁川禁锢在怀里,熊抱着奋力挣扎的许霁川,兴致勃勃地对叶奕声说:“你继续说。” 叶奕声道:“他头上插着两个鸡毛掸子,气势凛然地站在他们家的墙头,墙底下丫鬟小厮站了一大堆,他那时候才五六岁,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墙的,小厮丫鬟们怕他从墙上摔下来,急的要哭,七嘴八舌地劝他赶紧下来。” “他站在墙上不下来,严肃地宣告,自己是孙大圣下凡,观音菩萨托梦告诉他的。他老爹上朝回来看到他披着个破床单站在墙上,成何体统!气的一口老血,命人从墙上将他捉下来,给他屁股上一通好揍,这小子也是个硬骨头,边揍他边喊,我堂堂齐天大圣一点也不疼后来我们几个玩的好的,看到他就叫他齐天大圣哈哈哈哈哈” 太子殿下也笑了,这小子简直是个活宝。三个歌姬也捂着帕子看着许霁川偷偷地笑。 叶奕声看到太子殿下喜欢听许霁川这些童年糗事,就说:“要说这小子的奇葩事情,那可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哈哈,还有一年过年,这小子突发奇想,将鞭炮点燃了放在自己的兜兜里,那鞭炮劲儿特别大,给他炸的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耳鸣了好些天,哈哈哈哈哈哈” 鞭炮力道那么大,放在兜里怕是会炸伤,太子殿下有些担忧就问道:“后来怎么了他有没有受伤?” “大冬天穿的衣服比较厚,也没有伤到皮肉,就是被闻讯赶来的老太爷吊在树上揍了一通,哈哈哈哈他小时候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挨得打可不在少数。” 太子殿下乐死了,听到这样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许霁川是个活宝,但是不知道他竟然能干出这么奇葩的事情。 边回味边笑,许霁川还被他搂在怀里,看到太子殿下这么乐,气地踹了他一脚,挣开了他的手。太子殿下见他挣开了,也就没再将他抱回来,只是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些遗憾,要是能早认识这家伙就好了,现在他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还要从别人嘴里才能听到。 许霁川要过去打叶奕声,看叶奕声优哉游哉喝酒含笑看着他的样子,他说都说了,现在打有什么用?许霁川觉得没意思,就放过了叶奕声。 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闷酒。突然发现这个酒甜甜的,挺好喝的,就多喝了几杯。 叶奕声看到许霁川一个人喝闷酒,笑道:“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许霁川没好气地说:“不一个人喝,难道和你喝啊!” 叶奕声连声叹道:“不解风情,不解风情!来,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罢,对着旁边伺候他的女孩道:“来,给小爷喂个皮儿杯!” 少女烟视媚行看了叶奕声一样,笑盈盈含了一口酒嘴对嘴哺给了叶奕声,叶奕声老手一样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这两个没在风月场混过的生瓜蛋子没出息地惊讶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两个,许霁川虽是将门出身,但他爹实实在在是个十分体统的文官,哥哥也是个时时刻刻将体统放在心上,行事端方的文人,正当许霁川十一二岁要往烟花柳巷浪荡起来的时候,他被圣旨召进宫里做了伴读,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因此这些风月的手段他确实没有了解的机会。 而长于深宫之中的太子殿下就更不用说了,大梁刚建国不久,皇家子嗣稀少,太子殿下连表带堂也就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弟弟,堂哥堂弟每天背地里谋划怎么将他从这个位子上扯下来,怎么有空和他来这风月场所把酒言欢,平常和他相交的都是陆昇这种死板无趣的小书呆,不怪他见到这样新奇的喝酒花样这样惊讶了。 这杯酒叶奕声足足喝了有一刻钟,两人分开之后,少女娇/喘一声,眼角含泪,趴在他的胸口红着脸微微喘气,叶奕声挑眉看看许霁川道:“你也来一个?” 许霁川摇摇头,别人喝到嘴里的再吐出来给他,虽然这个别人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他也不能接受,一想到要和别人吐出来的酒他就胃气翻涌。 叶奕声又邀请太子殿下道:“赵公子不来一个?” 赵景湛笑道:“我们玩我们的,别折腾这些姑娘了,她们出来做事也怪不容易的。” 叶奕声笑道:“没想到赵公子竟如此怜香惜玉。”他转了视线,对着跪在一旁的姑娘道,“还不快敬公子一杯酒?” 那姑娘笑盈盈看着赵景湛,娇滴滴道:“奴家豆蔻敬公子一杯酒,愿公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端正地举着杯子,冲着赵景湛娇媚地眨眨眼。 太子殿下端起自己的杯子要喝的时候,豆蔻伸出一只手阻止,太子殿下头一次被人这样大胆阻止,不禁抬起头看豆蔻,豆蔻含笑娇声道:“别急嘛,公子,奴家喂公子喝这杯酒。” 旁边叶奕声笑着拍手道:“唉,这个好,这个好!” 太子殿下也没有反对,含笑着喝了豆蔻用酒杯喂到嘴边的酒。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沉迷美色的那样儿,更加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一时糊涂,不然怎么能选了这样一个沉溺美色的主儿。 太子殿下松松地搂着豆蔻,环视了一圈,道:“你们楼心月果然名不虚传,里面的姑娘各个花容月貌,怪不得生意兴隆,进来的时候,听到说话声南腔北调,刚刚过来时候还听到有姑苏口音的。” 豆蔻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楼心月别说是在江州了,就算是在整个大梁那都是排的上号的,名气大了,大家自然慕名而来,这几日朝廷的大朝会刚过,有些外地的官员回京述职,故而南腔北调人比较杂。” 太子殿下和她一起喝了一杯酒,道:“我看你们这里的陈设风雅,文人骚客,朝廷显贵都很喜欢呢。” 豆蔻道:“公子眼光真好,看您的举手投足和穿衣风格也能猜出您出生富贵。” 太子殿下悄悄附在她的耳边,道:“那你猜我是做什么的?” 这位公子说话时候带出的气喷在豆蔻的耳颈处,带的身体一阵酥麻,豆蔻混若无骨一样,靠在他的肩上,笑着附在他的耳边说:“瞧着公子的举手投足,不像是出生于豪绅富商,倒像是个高族门阀里的。” 看着赵景湛和豆蔻耳鬓厮磨,相谈甚欢的模样,叶奕声凑到许霁川的耳边,道:“赵公子他真的是第一次来吗?看着好熟练啊!” 许霁川看着施展美男计的太子殿下,凉凉道:“天生的。” 看着为了套取情报,不惜牺牲色相的太子殿下,许霁川由衷地感到佩服。太子殿下仿佛感觉到了许霁川的目光,在调情的间隙里挑眉给了他一个笑,举了举酒杯。 许霁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那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两人凑在一起笑了起来,一副小儿女情态。 许霁川旁边的歌姬道:“公子,你别光顾着看朋友们开心,我们俩也来喝个酒,快活快活。” 那歌姬看着和许霁川差不多大的年纪,对接客这类事情已经很熟练了,许霁川和她碰了一杯,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道:“奴家雪缕。” 许霁川笑道:“蛾儿雪柳黄金缕,雪缕,好名字。” 雪缕道:“谢公子夸奖,公子叫什么名字?” 许霁川面不改色道:“我叫李岱敖。” 雪缕温柔道:“一听公子的名字就知道公子是个胸有大志的人。” 聊着天儿,许霁川觉得自在多了,也没有那么拘束紧张了,他挑眉坏笑道:“我的志向就是做全江都浪子中的班头,纨绔里的翘楚~” 雪缕被他逗笑了,忍俊不禁道:“公子果然是个妙人。雪缕敬公子一杯。” 雪缕举起酒杯,眼波盈盈流转,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那竹青色的酒杯被雪缕纤长白皙的手举着,更衬地她的手指莹然,灯光下仿佛若有光,指若削葱根,精妙世无双。 许霁川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问道:“姑娘,你的雪花膏是哪里买的?” 雪缕:“”头一次有男人握住她的手,不说情话问雪花膏,饶是接客一年半载的雪缕也有些呆愣住,但她不愧是风月场的老手,很快反应过来道:“就是寻常的雪花膏,在城里檀越坊就有。” 许霁川道:“檀越坊吗?下次去买一点。” 许霁川的娘亲年龄大了,且自小长在江南,很不适应气候干燥的江都,一到冬天手就会粗糙。刚才看雪缕姑娘的手看上去很滋润莹然,且有股子若隐若现的香气,就想问她她的雪花膏的名字,好去买些孝敬娘亲。 明天许延川要成亲,许霁川还要早起,他们也不好逗留地太晚,叶奕声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许霁川和赵景湛起身回去。 走的时候,赵景湛和豆蔻依依不舍,最过分的是许霁川,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松开,雪缕姑娘一脸尴尬。 叶奕声恨恨地拉开他俩的手,警告地看了一眼许霁川,你在这么没见过市面没出息下次不带你来了!!! 许霁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鸳鸯戏水 出了楼心月之后,那些被脂粉熏出的醉意被初冬街头的寒风吹散了。 在花团锦簇的楼心月里看腻了流光溢彩的走马灯,这冷不丁看到天上皎洁的月光,觉得格外好看,冰清玉洁,凛然不可欺。许霁川内心清明了许多。 他的神识归为,看了看楼心月门口桃树的影长,对太子殿下道:“现在已经快到亥时了,这会子宫门已经落锁了,殿下你要怎么回去?” 太子殿下摆摆手,随意道:“既然今天要出来玩,孤就没想过要回去。宫里孤已经布置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放心吧。” 许霁川道:“那你晚上去哪里?” 太子殿下理所当然道:“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你家了。而且还必须保密偷偷潜入,千万不能让你家的人发现了,明天早上秋枫会带着东宫的腰牌来你家送孤给许延川准备的成婚贺礼,到时候孤就跟着他一起回东宫了,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发觉。” 许霁川心中暗自腹诽道,为了逛个青楼也是拼了,从偷溜出来到过夜最后到回去步步为营。殿下您要是将这些心思都放在扳倒晋王,走向人生巅峰的正途上,早不知道成功了多少次了。 只不过这些话许霁川也只敢在心里腹诽腹诽,太子殿下说完话,他就马上从善如流对太子殿下道:“那一会儿我们翻墙进去。” 初冬的时候天气寒冷,江都的宵禁时间是亥时三刻。此时月上中天,多半是临近宵禁,一路上基本上没什么人。 叶奕声的兴头儿还没有平息下来,他意犹未尽地对太子殿下道:“殿下,今日看您也是个同道中人。唉,都是这小子明天有正事,不然定要同殿下一醉方休!下次,下次殿下来扬州,我带殿下去兰麝坊喝酒!兰麝坊是瘦西湖里的一座画舫,里面萧寒烟姑娘的洞箫真是人间一绝,还有轻裳姑娘的花舞,真是绝色”叶奕声神色中流露出的花痴般的向往。 太子殿下饶有兴致道:“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以前读话本的时候就对扬州很向往,听叶兄这样说,心向往之身不能至啊!如果有机会,孤定要去扬州叨扰叶兄,让叶兄作伴,好好游览扬州盛景,寻访三千佳丽。” 说完,二人相视猥琐地笑了。 叶奕声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激动地仿佛俞伯牙遇上了钟子期,活王八遇上了圆绿豆,拉着太子殿下的手,称兄道弟地开始吹嘘自己在扬州的风流往事。 许霁川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叶奕声的风流往事还没有讲完,他们三个就到了不得不分手的时候,临走的时候,叶奕声还拉着太子殿下的手,对太子殿下道:“一定要来扬州啊!” 太子殿下含笑,许霁川翻着白眼,两人一起送别了叶奕声。 叶奕声家里走不了几步就是许霁川家了,上柱国府里的护院非常厉害,许霁川经过一年多的失败,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安保漏洞,带着太子殿下悄悄潜入,顺利翻进内院。 太子殿下跟着许霁川摸黑进了许霁川住的小院,进了许霁川的屋子,许霁川点了八角桌上的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许霁川看到自己的床,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大字型躺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个滚,叹道:“终于顺利回来了。” 他笑着看太子殿下,希望得到太子殿下的认同,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皱着眉目光中带着嫌恶地看着他。 许霁川真想叫他一声祖宗,哭丧着脸道:“殿下,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不可思议道:“我们今天去了那种不干净的地方,你竟然连衣服也不换,就这样躺在自己的床上。孤不管,你今天必须将床单被套全部换掉,不然孤今晚绝不跟你睡一张床!” 许霁川恨不能抽自己一大嘴巴子,他悔恨自己刚才忘了太子殿下作天作地事儿逼的属性,将这尊大神请到了家里。 心里纵使千般万般不愿意,但他还是让伺候的丫鬟给他重新换了一床被褥,并且在太子殿下的强烈要求下为他俩备好了洗澡水。 大冬天,虽然屋里有火盆,但是洗澡仍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因此许霁川快速地洗完,飞快地出来了。 太子殿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书,见他出来了,放下书道:“这么快,这本平话孤连一章都没看完?” 许霁川已经濒临抱走的边缘,他面无表情道:“我洗澡快。” 太子将信将疑地去洗澡了,这一去可倒好,许霁川一本《牡丹亭》从第二出言怀一直看到了第三十六出婚走,男女主角已经死去活来一次私定终身了,太子殿下才慢悠悠地出来了。 殿下从东宫出来的时候没有带自己的寝衣,所以借了许霁川的寝衣临时穿穿。他撩起衣襟这儿闻闻,那里嗅嗅,嫌弃道:“你的衣服怎么没有一点香味?你平时都不用松香熏笼熏衣服的吗?这样的衣服到底洗没洗干净。” 许霁川呵呵地笑着看他,别以为你是太子殿下我就不敢揍你! 太子的喋喋不休一直持续到他看到许霁川的新床具的时候,看到床上的新床具的时候,他突然消音了,难以置信地对许霁川说:“这鸳鸯戏水大花被是你的?” 许霁川隐秘地翻了个白眼道:“当然不是了,这是我家绣娘给我哥秀喜被的时候坏了的一只。所以不能用作喜被了,这几日家里亲戚多,没别的被子了,我们俩凑合盖这个吧。”这被子上原本应该秀鸳鸯戏水图,但是绣娘秀的时候没看清楚,将秀被上的两只都秀成了鸳。 太子殿下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怀着引颈就戮的壮怀激烈上了这红彤彤一团喜气的床。 许霁川将门关了,吹灭了大灯,留下床尾一盏小灯,也上了床。 他们两个盖着一床被子,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许霁川伸展腿脚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太子殿下的腿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尴尬。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床帐上的流苏发呆,许霁川思绪乱飞的时候,突然想起太子殿下今天屈尊降贵的那出美男计,便道:“你今天的美男计有成效吗?那姑娘有没有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美男计?”太子殿下笑了,气息喷在许霁川的耳根子旁,带起一阵痒痒,他道:“被称作美男孤还是挺高兴的。” 许霁川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大哥,重点在这儿吗? 太子殿下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接触的这些妓子算不得名妓,接触不上什么大人物。”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去青楼,总不至于真的是为了去见识见识风月吧。”许霁川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以你这洁癖的性格,不可能为了见识个把姑娘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太子殿下道:“孤身在高墙之内,耳目闭塞,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往往要比父皇还要知道的晚,这样往往很多事情都失了先手,如果孤能早些知道某些情报,或许很多事情就会占了先机有转机,这样在朝堂争斗中也不至于太过被动。而青/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是一个小型的信息集散地,有些妓子知道的朝中机密要比父皇和朝廷知道的还要多,如果我们能有一个类似的收集情报的机构,朝堂之争一定会事半功倍!” 许霁川来了精神,道:“所以,你想开一家青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四章 西厢闺情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道:“我朝官员和皇亲国戚严禁经商,我们不能直接出面,要找人替我们去做。开青楼要有江湖背景,可现在我们手上根本没有江湖势力,很难成功。” 许霁川道:“殿下,你说的这确实是一条路,如果我们做成了,这将是我们朝堂翻盘的大筹码,可是殿下,正如你所说,这很难。” “首先,朝廷严禁官员皇亲国戚经商,我们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足以隐蔽你的身份的人,不然一旦被人知道这家青楼背后的人是你,会引起不小的朝堂动荡,这将会是晋王弹劾你的重要筹码。至于江湖背景,我自小长于门阀而你身在深宫,要收拢一股可靠的江湖势力为我们所用,目下里很难。近三年,这件事情我们是没法做的,只有等你上朝了之后,随着时局的变化慢慢筹划了。” “但我们现在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将来不管是开青楼还是建立单纯的情报机构,举动皆是要用钱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培育经商的人才待一年后为我们挣钱,这些人商人的身份,各处走动方便,不仅可以为我们带来利益,也可以出入青楼为我们打探消息。” 太子殿下道:“现下也只好这样了,只不过大规模地培植人选会不会太过于招摇,晋王那边发现了怎么办?” 许霁川道:“放心吧,不从江都招人,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殿下你不要出面了。两年时间一定能培育出一批经商好手,等明年你上了大朝会后领了官职,我们到时候行动会更加便宜。” “大朝会之后你领了政事,陛下肯定要给我和陆昇也安排职位,陆昇长于政事,就让他留在朝中帮你吧,我不领官职,在江湖许霁川轻笑,黑暗让他的声音变得坚定温柔:“亦忧我君。”说到后面,许霁川的声音带上了调侃的笑意。 太子殿下听到他的话,心里熨帖,没说什么话,抓住了他的手,瞬间觉得忧心起来。 太子殿下抓着许霁川的手,许霁川也没有出声,他明白太子殿下这是在和他撒娇呢。 赵景湛从生下来就处于权利的漩涡,周围充满险恶算计,这辈子他没做过几天孩子,一旦感到安心,就会不自觉表现出依赖。 今天晚上喝了酒,心里记挂的事情也都说开了,两人也都渐渐困意上头,睡着了。 只是二人谁都没有注意,他们的手还在大红色的锦被里紧紧交握在一起。 第二天天光大亮,上柱国院子里八哥一大早上扯着嗓子喊着“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上柱国教训他道:“什么大吉大利,是恭喜恭喜,早生贵子,笨鸟!” 八哥儿不干了,扯着嗓子骂回去:“老匹夫!!!老匹夫!!!” 一大早,上柱国和他的八哥吵架的声音吵的前院人仰马翻。 睡在后院的许霁川浑然不知。 这天是许延川大婚的日子,作为许延川的弟弟的许霁川要去前院里帮忙招呼客人。 大早上,吴胜像往常一样推开二公子的门,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他们家二公子和一个人四肢交缠睡在一床大红色的鸳鸯戏水的喜被里,那人将脸埋在二少爷的脖颈侧,看不清楚面容,两人这姿势配上大红色的锦被,吴胜默默捂了自己的眼睛,原谅他想到了前些日子刚刚看过的一本新婚主题的春/宫/图,只不过那图上画的是一男一女阴阳交合。 吴胜默默平静了心绪,将脸上猥琐点的表情调整好,走到床边去叫许霁川起床。 “少爷,少爷,起床了。” 许霁川抱着个大暖炉睡的正香呢,忽听到吴胜叫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神识缓缓归位,身体的感觉也慢慢回来了,半梦半梦间感觉有一个石头压在他的脖子上,压的他锁骨钝钝地疼。 许霁川抬起千斤重的胳膊,将那石头一样重的头颅从他的脖颈上扒拉下去,他使劲一推,那石头不,太子殿下也醒来了。 太子殿下昨天晚上倒是睡好了,压着一个会自动发热的人/肉/靠垫睡得非常舒服。被许霁川冷不防一推,太子殿下就势一滚,卷走了大部分被子。 初冬的早上,屋子里的火盆里的炭火已经燃耗殆尽,只留余温,冷不防被人卷走了大部分被子,许霁川身上一冷,打了个哆嗦,但卷走那被子的是太子殿下,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既然不能睡了,许霁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吴胜说:“将我的衣服拿来。” 吴胜赶忙拿了衣服给他,自觉去给许霁川打洗漱用的水。 许霁川快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要去前厅帮忙,忽而记起床上那位日上三竿还不起床的,走过去道:“殿下,我走了,你先睡着,一会儿秋枫来了你就和他回去吧。” 许霁川说他要走了,太子殿下这会儿也睡不住了,睁开眼睛道:“孤也起了,孤和秋枫说好在西市口见面的。” 许霁川道:“好,那你快点起来吧。吴胜,你留下伺候太子殿下洗漱吧。” 吴胜应了一声。 许霁川走的时候,对吴胜悄悄说:“太子殿下昨夜到我这里过夜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 许霁川平常看上去都是笑眯眯的,鲜少这样严肃的讲话,吴胜正色道:“少爷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许霁川点点头道:“一会儿太子殿下洗漱完了,你将太子殿下从小门送出去。不要给人看到了。” 吴胜认真地答应了,许霁川这才去了。 都说宰相管家七品官,身为高门大族的家生子,吴胜也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他知道许霁川不让他将太子殿下昨天留宿一夜是因为宫中的礼仪不允许未满十五的太子殿下在外留宿,但吴胜看着太子殿下慢条斯理穿衣服打扮自己的模样,仍然忍不住想到上次祖奶奶生日时候看过的《崔莺莺待月西厢记》里的张生夜宿莺莺闺房的戏码,那莺莺小姐也同殿下这般,梦醒慵自梳妆。 吴胜连念三声“阿弥陀佛”将那些邪思杂念都摒除出去。屏气凝神,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 再说许霁川,他去前院的时候,在大哥的衡文轩门口遇到一群人簇拥着大哥从院子里走出来。 他大哥年近弱冠,已经渐渐退去少年的青涩,更兼之他继承了父亲的高大英挺,在一帮小厮的簇拥下,显得长身玉立,器宇轩昂。 大哥的性格像父亲般端方,是个十足的文人,小厮们平日里虽不怕他却也不敢跟他胡闹,今日遇上他大喜的日子,知晓他不会生气,才要好好与他闹上一闹。 平日里跟着大哥的小厮是吴博,他起哄道:“大少爷今儿个看上去高大英俊,一个眼神看过去,保准杨家的那些丫鬟命妇都晕了,决计不会为难大少爷!”在他们江都的婚假习俗里新郎去女方家接亲,女方的亲友一定要为难为难新娘,以表示他们对新娘的不舍之情。 另一个小厮茗玉跟着道:“那当然,我们大公子可是这江都城里有名的美男!”大梁处于乱世末年,民风开放,男女大防不甚严重,美男过街掷果盈车也是常有之事。 许延川听后无奈道:“越说越没谱了。” 许霁川正好听到这句,笑着对许延川道:“大哥,你道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恭维你,一个个都等着从你这里领喜钱呢!” 茗香笑嘻嘻道:“还是小少爷上道啊!” 许霁川道:“你们莫要欺我大哥初次成亲不懂事,喜钱只给人家女方家里的人,有你们什么事,哼!” 茗香听到他这样说,大笑道:“大公子初次结婚不懂,小少爷你好像很懂的样子,那你是结了几次婚?莫不是咱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您早就已经金屋藏娇了。” 许霁川刚要反驳,许延川听到小厮这样说,制止道:“越说越没谱了,花奴这么小,怎么和他开这种玩笑。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前院母亲那里吧。今儿是好日子,大伙儿一起高兴高兴。”说着,他就掏出许多红色的小锦囊,给每个小厮一人一个。 许霁川含笑着看着他大哥给小厮们分喜钱,许延川看他站着不走,含笑道:“这个给我们家花奴儿~” 许霁川一摸到锦囊里面好像装着一个硬硬的牌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玉,玉牌上是一朵并蒂莲花,许延川道:“今儿是我成婚,我们家花奴也沾沾喜气,希望你以后也找一个窈窕淑女。” 许霁川笑道:“大哥今日成婚,理应我送东西给大哥,怎么大哥反而送东西给我。” 许延川道:“你我兄弟,不说那些。你给大哥的祝福大哥都懂,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许延川接亲去了之后,许霁川就在门口和父亲一起招待亲戚。 许上柱国的嫡长孙大婚,整个上柱国府里足足热闹了一整天,到黄昏拜堂礼结束之后,除了大哥的朋友留下闹洞房外,其他的亲戚都散了。 许霁川本来也想去的,但是被他父亲制止了,只好悻悻回去了,高兴的日子,他不想惹父亲不开心。 第二天一早,许霁川早上要在家吃了早饭才去东宫。 在回廊处见到许延川和新妇杨氏并肩赏花,十一月的天气,只有迎春花盛开,两人站在花前互相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杨氏对相公说:“走吧,不然长辈们该等急了。” 临走的时候,许延川将一朵迎春花小心翼翼插在新妇的鬓角,新妇抬起头来与他相视一笑。 那一刻,许霁川心里也产生了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侧帽风流 闲处光阴易过,疏忽佳节又是重阳,过了一年,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也已经长成十四岁的少年。 自上次太子殿下主持孔祭以来,陛下对他的能力比较满意,这一年中有些小事务也会交与他办理,并且在六月下诏让太子参加这一年的大朝会。 流光飞逝,还有一月就是大朝会。这一年中,太子殿下听从许霁川的话开始逐渐接触太学的学生,为自己以后入朝办事物色人才。 有了太傅这条线,太子殿下接近太学的学生也更加方便。太子殿下为人不拘小节,说话做事简练,意外对了太学学生的胃口,不少太学学生很喜欢他。且太子贵为国家继承人,能够不拘一格和他们平常相交,经常自掏腰包接济太学学生,这不仅在朝中传为佳话,太学学生更是感念太子的知遇,对他打心底里尊敬,因而殿下在太学学生中威望很高。 对太子殿下与太学学生的相交,不管是晋王还是皇帝都表现出放任的态度。 大梁实行九品中正制,门第是做官非常重要的标准,就算再有才华,没有门第也做不了高官,这些太学学生以后就算入仕,也不能爬到位高权重的官位上去,因此对于太子殿下和太学学生走的近这件事情,晋王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至于他接济太学学生的事情,晋王也只当他是沽名钓誉,为了博得朝中的重臣的好感,为自己的大朝会铺路罢了。 皇帝陛下看到太子殿下能怜悯这些穷苦文人,心里很欣慰,以为太子殿下天性善良,身为尊贵的太子,却能体察民间疾苦,不以门第高低为标准交友,难能可贵。 近日因为参加大朝会的事情,太子殿下心情不爽。下午和太学学生论学之后,午时刚过,现下回宫还早,许霁川便陪着太子殿下去城郊跑马去了。 何以忘忧,琴剑快马。 少年郎最爱纵马驰骋,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很久,天色将晚,暮色四合。 许霁川对太子殿下说:“殿下,我们该回去了,戌时一过,宫门就要落锁了。” 太子殿下满头大汗,脸都是红的,看了一会儿将将要落山的太阳,意犹未尽道:“这会子太阳还没有下山,我们再跑一会儿。” 许霁川道:“殿下,我们离江都城里已经有了一段距离,现在起码要快马一个时辰才能在酉时城门落锁之前赶回去。” 太子殿下这才记起,他们为了跑的更尽兴,来了江都郊县的大草甸。他马上要参加大朝会,如果因为跑马误了城门关闭的时辰,晋王那边不知道又要在朝堂上弹劾他了。 太子殿下将帽子扶正,快马加鞭朝城门跑去。许霁川跟在他的后面。 太子殿下今日穿着白色的骑装,带着一顶青色的帽子,纵马驰骋的时候,他帽子的飘带在风中高高飘起,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好像是传奇话本里走出来的少侠。 他俩人一路快马加鞭,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城飞驰进城。 进城之后,太子殿下放缓速度和许霁川并辔而行,许霁川的衣服都被晃地不整齐了,太子殿下的帽子也被晚风吹斜了。他俩看着对方的窘态,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太子殿下对许霁川道:“今日非常尽兴,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许霁川笑道:“等大朝会结束之后,我们豪饮纵酒,为殿下好好庆祝一番。” 太子殿下笑着应了他,道:“孤要去年上柱国埋在院子里的那坛千日红。” 许霁川撇了一眼太子殿下:“殿下,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太子殿下不依不饶道:“你就说给不给。” 许霁川无奈笑道:“好好好,臣自当冒着被老爷子揍死的危险给殿下搞到这坛酒。”真是年岁越长,越发的喜欢撒娇。 太子殿下见他应允了,高兴地对着他回眸一笑,夕阳正好,夕色映照下太子殿下的笑容有些目眩神迷的味道。 许霁川无奈地摇摇头。 太子殿下骑着马加快了速度将许霁川抛在后面,许霁川答应了他的无理请求,太子心花怒放,他不想给许霁川看到自己高兴无状的样子。其实他也并不是非要那坛子酒不成,只是他喜欢许霁川无论他的请求多无理也会顺着他意的样子。 隔了几日,许霁川沐修回家,在路上走的时候突然发现今日的街道与往日有所不同,大街上戴帽子的男的突然多了起来,更奇怪的是,这些人的帽子都是歪带着的。 带着深深的疑问,他进了自家大门。 到门里的时候,就看到嫂子和母亲在院子里翻晒草药,他家嫂子非常喜欢摆弄草药,对医术颇有研究。 现在连母亲也被嫂子带的喜欢上这些草药,不过这也是件好事情,看着母亲和嫂子说说笑笑的样子,许霁川心情也好起来。 他走过去帮母亲和嫂子的忙,将自己今天在大街上碰到的怪现状讲给她们二人听。 嫂子听了之后,笑着对许霁川道:“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 许霁川不禁诧异道:“太子殿下?” 嫂子笑道:“是啊,前几日城门将关闭的时候,太子殿下骑着马从城外飞驰进京,他的帽子歪带在头上。几乎一夜之间,歪带帽子成了江都城里的新潮流。” 说完这个八卦,杨氏摇摇头叹道:“这太子爷也就是年纪还小,再过两年还不知道要成为多少江都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呢。” 许霁川想起太子殿下平日里花孔雀一样爱臭美的模样,那衣服每一个褶皱都要归置到位了,不然就要继续折腾衣服,非要要了衣服的半条命不可。 想必会和天性爱美的少女们有共同爱好,夫妻间爱好一致,倒也算是佳偶了。想到这里,许霁川对嫂子说的话深以为然,赞同道:“是,而且那个姑娘做了太子妃,肯定能和太子殿下夫唱妇随,太子殿下对臭美特别有心得,。” 嫂子杨氏哈哈笑起来,笑过之后打趣道:“过两年我们家花奴再大一些了,肯定也有很多好姑娘喜欢的,到时候给我们花奴找个温柔可人的,我们家就更热闹了。” 本来说太子说的好好的,冷不丁嫂子说到他的亲事,许霁川觉得不好意思,脸突然就红了。 杨氏对她婆婆笑道:“花奴果真是长大了,说起成亲竟害臊起来。” 许周氏也笑着对媳妇道:“我们花奴再过两年,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到时候你可得好好从你的手帕交的朋友里给花奴物色一个好的。” 杨氏笑道:“那是自然。” 这两人说的兴起,许霁川觉得头皮发麻,赶忙道:“几日未见太奶奶了,我去给她请安了。” 话没说完就赶忙溜之大吉了。 晚上许霁川回了东宫,许霁川赶忙将太子引起了江都歪带帽子的风潮的故事讲给太子殿下听。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一点也不例外,他一本正经道:“唉,孤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唯有这脸和品位还值得称道。” 许霁川绝倒。 太子殿下自恋臭美的功力真是他拍马也赶不上! 这日,太学下午会举行有关大朝会的小论政,太傅让太子殿下也来太学一观。 所谓针对大朝会的小论证,就是学子上台阐述自己认为明年朝廷政策的侧重点将会在那些方面,老师们会根据他们的逻辑条例和论证观点给出一定的分数,以此培养学生们的政务能力。 学生虽然不涉朝堂,但未必没有灵光一闪火花一现的好点子可以启发太子,因此太子殿下就让许霁川和陆昇同他一起去太学。 太学在城南,从皇宫到太学要经过江都最繁华的西市,西市人来人往,非常繁华,三人牵着马从西市人群里挤过去。 西市还是如同往日般繁华,乞丐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乞讨,因此繁华的地方乞丐也多,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今日的西市,走上步就能遇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就太多了,这全江都的乞丐都挤到西市来乞讨了吗? 许霁川觉得奇怪便告诉了太子,太子扫了一眼,道:“这些人的衣服看上去不像是江都人,估计是哪里来逃难的乞丐吧。” 许霁川见太子不在意,也就在心里压下了这个谜团。 出了西市,他们一路纵马来到太学,已近申时,堂前试文台下已近聚集了许多太学学子,太子殿下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坐到试文台上去了,太子就坐后,太傅宣布小论政开始。 第一组选手就上场了,这两人均是太学学生中的翘楚,一个是汝南人苏立,另一个是江都郊县人秦北。 上台之后,两人作揖之后,太傅让苏立先陈述自己的观点,苏立站在台上久久不说话。 许霁川耐不住性子,悄悄地问太子殿下:“你说他为什么不说话?” 太子殿下沉吟道:“也许在组织语言。” 太子殿下话音未落,苏立就在台上倒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狐假虎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对面的秦北,苏立晕倒在地之后,秦北赶忙上前去扶他,其余底下反应过来的学生也纷纷上台帮忙扶着宋立,场面顿时一片乱。 众人将苏立背起来,背到他房间的床上,夫子急忙打发学生找了医馆里的先生来。那老医生来诊治之后,沉吟半晌,道:“这位公子没有大碍,就是饿晕过去了,等醒来吃些东西便没事了,注意现在要吃清淡的东西,太过口味重的食物容易伤胃。” 夫子谢过大夫就差学生送他走了。 大夫的一席话让众人非常惊讶。 “饿晕?这怎么可能?”他们太学学生吃饭都是统一的,月初交了银子,每天厨房会做好三餐他们只需去饭堂吃就可以了。在座谁不知道这宋立因为文采斐然被陆昇赏识,举荐到太子殿下跟前,太子殿下每月都会接济他五两银子,五两银子都够普通一家四口过三个月的了,宋立平常也节俭,怎么会没饭吃饿晕过去? 太学的学生都是四人一间房,许霁川问与宋立同住的三人,“最近宋立吃饭怎么样?”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顿了顿才道:“宋立平时独来独往,鲜少和我们同去吃饭的。” 在坐各位也纷纷开始回忆,有人道:“这个月宋立好像基本没有在饭堂吃过饭,总是打了饭一个人带回去吃。我碰到过他好几次。” 另一个又道:“我也碰到过。” 同宿的三人奇怪道:“但从未见过他在寝室吃饭啊。” 其中一人回忆道:“而且他这段时间经常外出,有时候很晚才回来。”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交换了个眼神,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许霁川眼睛扫过屋子里的众学生,突然发现有一个学生目光躲闪,欲言又止。 许霁川指着他道:“你!”那个学生惊讶且心虚地看了一眼许霁川,很快有低下头。 许霁川道:“就是你!!把头抬起来!你是不是知道宋立的事情却故意瞒着大家?快说!!!” 那人狡辩道:“没有!绝对没有!!” 许霁川道:“那你为什么一脸心虚,大胆!众目睽睽下竟敢对太子殿下撒谎!”看着那人面如土色的样子,许霁川觉得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赖嘛! 那人赶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没有对殿下撒谎,事实上”他吞吞吐吐道:“我有一天晚上见过宋立在青楼里。”学生说完就看着站在床边的夫子,夫子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陆昇难得与人争论,他对那名学生道:“你胡说,宋立这般守礼,绝对不会如好色登徒子那般去那种肮脏污秽的地方!!!” 太子殿下:“” 许霁川:“” 两个好色登徒子心虚地悄悄对视一眼之后,双双装出冰清玉洁c端方持重的样子,谴责地看着那名去过青楼的学生。 那学生寻思,反正夫子已经知道他去青楼的事情了,一顿处罚是免不了了,这厢再被人冤枉在太子殿下面前撒谎,那他岂不是罪加一等。 念及此,他赶忙道:“我没有撒谎,我看的很清楚,他就是去青楼了,还去的是楼心月。” 许霁川道:“楼心月是全京城最昂贵的青楼,你一个穷学生怎么会能去得起那种地方,你莫要撒谎。” 那学生面红耳赤道:“我平常当然去不起那种地方,但是前几日我表哥来江都,我表哥常年在外行商坐贾,也算是小有资产。这次得知他来江都进货,我母亲便让他来太学看看我,顺便帮我捎上冬衣。我们见面之后,他说自己第一次来江都,早就听说楼心月的大名,想去见识见识,于是我便同他一起去了楼心月。那天晚上,楼心月有波斯舞姬表演胡旋舞,我和表哥就坐在大厅里看胡旋舞,我亲眼看到宋立从楼心月的二楼下来。” 听他说完,许霁川道:“那宋立有没有看到你?” 那学生道:“没有,他当时看上去失魂落魄c心事重重的,根本没注意周围。” 许霁川没说话,但他心里已经相信了这个学生所说之事,这宋立应该就是去了青楼,应该是将钱挥霍在青楼里了,因此才没钱吃饭饿晕的。 这时候,宋立的一个室友也道:“前段时间,宋立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有时候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和脂粉的香味。” 那告诉众人宋立去了青楼的学生破罐子破摔,反正他已经暴露了,于是便死猪不怕开水烫地帮忙分析起了案情,他道:“宋立会不会是像《李娃传》里写的那样,爱上了一个名妓,为了和这个名妓见面想尽办法筹钱,饿到发晕只为去青楼见这位名妓一眼。”言多必失,要知道太学禁止学生读这些扰乱人心的市井话本,这位同学不知不觉中又暴露出自己的一个错误。 许霁川亲眼看到站在床边摸着胡子思考的夫子听到这番话,生生揪下了自己一根胡子,许霁川都替他疼。 但太学学生对他说的这个故事却信了几分,学生郎没有接触过市井,在学院里待久了,对于这类传奇浪漫故事很向往,听到这样的分析,很快各自在心里上演了一出落魄书生和青楼名妓爱恨情仇的传奇大戏,有的学生都把自己感动了,恨不得以身代之。 许霁川打断这些学生的脑内小剧场,道:“决不可能,不要说花魁了,楼心月稍微有点名气的妓子,一晚上就要二十两银子,这还要除去楼心月的酒水吃食,一晚上少说要三十两银子,宋立一个穷学生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一听到许霁川这样说,大家都有些失望地停止了幻想。见自己打破了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年轻的风月幻想,许霁川一点不觉得愧疚,他替孔夫子挽救了多少面临深渊的莘莘学子啊,实在是太伟大了! 孔夫子感不感激他,就无从而知了,反正现场没有一个人感激他。陆昇皱着眉看着他,缓缓开口道:“许霁川,你怎么对青楼之事如此清楚,如数家珍。” 许霁川傻眼了,为了拯救大梁的栋梁,自己暴露了。 陆昇严肃道:“你身为东宫伴读,代表的就是东宫的门面,竟如同江都城不学无术的纨绔般在青楼厮混,你对得起太子殿下对你的信任吗?”说完,陆昇看了太子殿下一样,太子殿下赶忙和他同仇敌忾,共同用沉痛的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他。 趁陆昇不备,太子看着许霁川,目光里流露出同情,这同情许霁川很熟悉,每次叶奕声做了蠢事被他那彪悍的母亲追着打的时候,他自己的目光就是这样了。 许霁川出离愤怒了!!!陆昇这个书呆子被道学禁锢了头脑,呆是呆了点,但一举一动确实是按照孔夫子对君子的标准来的,他自问在礼教方面做不到陆昇这个程度。但是太子,哼!他俩在礼教方面半斤八两,他凭什么混在君子的队伍里冒充大尾巴狼鄙视他?! 假道学!伪君子!虚伪!哼!!! 他用自己全部的耐心将要揭穿太子殿下这个假道学的话压在了胸腔里,憋地他胸膛都痛。 唉!罢了罢了,谁让人家是太子,他是伴读呢,毕竟维护太子殿下所剩不多的良好形象也是他身为伴读的责任之一。 太子殿下看到了许霁川眼睛里的哀怨,那厢陆昇还在恨铁不成钢地对许霁川进行君子教育,眼看话题要从宋立身上转移到许霁川的品德上了。 太子殿下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问宋立的舍友道:“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和你们无意间说起过什么?” 听到太子殿下这样问,陆昇的注意力重新被转移到宋立身上,暂时放过了十恶不赦的纨绔许霁川,让这个孔夫子门下礼教的叛徒得以喘口气。 众人也都将目光转移到宋立的室友身上,室友认真回想起来,突然像想到了什么,道:“除了爱发呆,喜欢外出之外就没什么了。” 那举报宋立去青楼的哥们很有经验道:“绝对是思春了,没跑了!” 许霁川笑道:“你很有经验啊!” 那学生满面通红想要反驳,却突然听得床上传来一声咳嗽声,众人看过去,宋立已经醒了。 他迷茫的眼睛扫过床下众人,落到太子身上时,突然一亮,不顾虚弱的病体,挣扎起身,匍匐挣扎到太子殿下跟前,跪着抓住太子殿下的袍子,抬起头看到太子殿下道:“殿下,救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同心流离 宋立家境贫寒,能来这太学学习是因为他有个望子成龙的娘亲,他父亲早丧,母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又用卖绣品的微薄收入,将他送进了江都太学的大门。 为了回报母亲,宋立学习非常刻苦,生活也非常节俭,从不和同学一起出去吃喝玩闹。 国子监的学生都出生于公卿之家,这太学学生的家境虽不如国子监的学生般显贵,但各地能送儿子来太学的,也都是富裕的家庭,最起码也是乡绅之家。 宋立家境贫寒,学习出类拔萃,这样的条件让他非常清高,过分自尊,将面子看得比命重要。 此番在同学面前这样狼狈挣扎,跪在太子殿下面前,一定是遇到了比他的命更重要的事情。 许霁川亲眼看到宋立眼中有一滴泪悄无声息划过,不知是觉得屈辱还是悲伤。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袍子从宋立的手里扯出来,道:“有什么事你说吧,你说了孤才知晓要不要帮你。” 宋立呆坐在地上,摇摇头不说话。 太子殿下对太傅拱手道:“太傅,今儿的小论政继续吧。烦请夫子将学生们都带回去,既然宋立已经醒了,料想也没什么事了。” 太傅和夫子都拱手应了,夫子知晓他们遣退学生是想顾全宋立的面子和隐私,因此道:“大家都跟我回去吧,小论政继续。王子华,你去青楼和偷看市井小书的事等小论政之后我们再谈。” 王子华哭丧着脸争辩道:“夫子,我也算举报有功啊,这惩罚能不能功过相抵啊!” 夫子揪着自己胡子,瞪着眼睛道:“功是功,过是过,功过怎能相抵!” 王子华:“夫子,你这样会打击我们举报的自信心的。” 夫子:“平时上课提问你的时候你都安静地如同一个鹌鹑,为自己狡辩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王子华委屈地看了一眼夫子,不说话了。 学生们哄笑而出。 屋子里只剩下太子c许霁川c陆昇和宋立四个人。 太子让宋立起来说话。 宋立便将他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 宋立家是汝南人,汝南地处汝江和沧江两大江交汇之地,水灾频繁。今年雨水较往年多,水灾更严重,许多人家里的房子都被雨水冲垮了,农田也被冲毁,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饿殍遍地,汝南水灾严重的地区已经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有些有女儿的人家,为了保证一家人度过危机,就将自己女儿卖给青楼贩子。宋立的未婚妻白雪一家为了度过危机,就将女儿卖给了青楼。 因为家乡已经无法生活下去,宋立的母亲历尽千辛来京城投奔他,见到他之后将此事告诉了他。 宋立心急之下从家乡来的人中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有人曾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见过那个青楼贩子的车,他的未婚妻很可能已经被送进了京城的青楼里。 这半月来,他经常去京城的各家青楼去找,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楼心月找到了未婚妻。 本想就算砸锅卖铁c借高利贷也要给未婚妻赎身,岂料他俩见面时,未婚妻告诉他,因为她不服管教,已经被楼心月的老鸨变成了官妓,除非天下大赦,或者陛下亲口应允,否则终身不能脱贱籍。 故事讲完,宋立早已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不住给太子殿下叩头,将地砸地咚咚响,泣道:“宋立今生身无长物,如若殿下能帮我救出我未过门的妻子,来世宋立愿结草衔环以报殿下恩德。”” 太子低头看着底下涕泗交加的宋立,道:“来世之说虚无缥缈,本宫从来不信,如你真要报答,那就今生吧,别把账欠到来生。” 太子殿下此番话说完,宋立一时有些呆愣。 陆昇笑道:“宋立,还不快谢谢太子殿下!” 听到陆昇这样说,宋立眼睛一亮,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太子殿下的天恩,宋立今生拼尽这条命,也难报一二。” 太子殿下道:“起来说话。刚才有人给你从厨房拿来了馒头,你先吃点吧。” 宋立确实是饿的狠了,也不客气,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吃起来。 太子殿下道:“汝南的灾情这么严重吗?前些日子,地方官汇报的时候只说是一般的灾情。汝南两江交汇地,水灾也是常见灾难。” 宋立道:“水灾灾情秋季是很常见,因此各家也有设防,只是这次灾情太大了,听从家里逃出来的人说,数十年没有这么大的灾情了,此次洪水来势汹汹,将前两年修建的大坝冲垮了,不仅淹了农田,连在高处的房子也都冲垮了,各家的存粮自然就没有了。地方官之所以报成一般灾情,恐怕是害怕承担大坝损毁的责任吧,这个大坝是前年我们大梁最大的水利工程,号称可以抵御百年一遇的洪水灾害,如今就这样被冲垮,当时督建大坝地方官难辞其咎,恐陛下降罪,故而将灾情说小些也未可知汝南秋雨连绵,后续肯定还发大水,现下大坝又被冲毁了,苦的还是百姓啊” 许霁川突然道:“今天我们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乞丐是不是从汝南来的?不对呀,如果汝南难民入京的话,不可能不会形成一个难民村,可是街上除了乞丐多一些,和往常并未有不同” 宋立道:“朝廷要开始大朝会,京城戒备森严,江湖人和其他地方的人都不让进门,每天都有守卫在门口查人,我娘来的早,就进来了,后来从汝南来的人,要不北上去洛阳,要不就在京城的郊县住下了,京城郊县现在有好多汝南来的人,我曾经打听阿雪的消息的时候去过那里,难民没吃的,饿极了就抢东西,那里治安现在很乱。” 说完,太子殿下和许霁川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他们都嗅到这些事串联起来背后的阴谋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君臣社稷 汝南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水灾,朝廷兴修的大坝被冲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饿殍遍地,北上的难民进京的时候在城门被阻,大规模的难民迁徙,沿途各州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向朝廷递折子,是官官相护故意隐瞒不上达天听,还是只手遮天阻塞了递折子的门路? 赵景湛和许霁川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他们都嗅到这些事串联起来背后的阴谋味道。 太子殿下答应宋立会帮他未婚妻脱离贱籍,然后想给宋立一些钱让他安顿老母,结果一摸兜发现没带钱袋,他给旁边许霁川使了个眼色。 许霁川望天,假装没看到。 开玩笑。这二十两是他娘给他这十天的零花钱,能随便给人?他还要用这二十两银子给玉茶姐姐买蜜饯呢。 太子殿下道:“陆昇,好些日子没见旻儿了,我们明天去看看他吧。”某人答应要带旻儿出去跑马,结果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到现在都不敢见旻儿。 陆昇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突然提到福王殿下。 许霁川一听到福王殿下的名字,飞快地掏出自己的钱袋子,三步并两步并到宋立跟前,抓住他的手情真意切地对他说:“宋兄,这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你母亲来江都寻你,你用这钱先给母亲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用感谢我,这都是太子的意思。” 太子对他的识时务很满意,不过这个手就不用拉了吧。 好在他们俩拉了一下就放开了。 许霁川将钱袋给了宋立,转过头来就瞪了太子殿下一眼。 他娘的,用臣子的钱给自己培植亲信,天底下还有没有这样的奇葩主公? 许霁川再次怀疑自己当初跟错了人。 路上,太子殿下见许霁川不开心,用手掌压了压他的头,哄道:“好了,别生气了,孤将书房里的那款莲叶戏水的端砚给你,怎么样?” 这方砚台许霁川看上很久了,他想跟太子殿下讨来送给自家哥哥,但是跟太子殿下讨了好久,太子殿下都没有给他。 冷不丁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他有些惊讶,怀疑自己听错了,道:“真的吗?你真的把那方砚送给我?” 太子殿下笑道:“真的,孤什么时候骗过你。” 许霁川见钱眼开,乐的眉开眼笑。 太子殿下:“”傀儡戏里变脸都没有许霁川变的这么快。 今天从宋立那里知道了汝南严重水患的消息,一进东宫,太子殿下就屏退众人,将许霁川和陆昇带到书房里议事。 众人退下之后,太子殿下就问两人:“你们对汝南水患的事情怎么看?” 陆昇道:“汝南水患很严重,现在要赶快上报陛下,尽快决断,早日赈灾。” 太子殿下点点头,然后他盯着许霁川问道:“你怎么看?” 许霁川道:“确实,现在最重要的是治理水患,这水患发生至少有一两月了,如果朝廷迟迟没有赈灾措施的话,恐怕”许霁川心里一惊,对太子殿下道,“恐怕民众暴动。”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 太子殿下神色凝重,手里拿着茶杯,微微失神。 许霁川道:“汝南遭遇百年一遇的水患,汝南的太守隐瞒不报,难道就没有其他人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吗?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人上书陛下,就算汝南的官员沆瀣一气,但流民大量迁徙,沿途各州县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隐患?为什么这么久江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虽然大朝会的时候江都确实会戒严,但守卫看到这么多流民,难道会不报到上面请求决断吗?因此十有八九有一股势力在隐瞒压制水患的消息,但这伙人到底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道:“朝中官宦势力和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吏治混乱,腐败横行。这场水患牵扯各方利益,尤其是有人要为大坝的毁坏负责,因此水患的事情一出,朝中这帮人,想的不是如何救百姓如水火,扶社稷于危难,想的都是一旦纸包不住火,要如何将自己从这个泥沼里摘出来。”太子一掌拍在黄花梨木的扶手上,眼睛出现凌厉的怒意。 许霁川道:“既然太子殿下知道了,那你应该知道如果你现在冷不丁将水患的事情捅到陛下面前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人肯定会怨恨你,等您入朝之后,这些人在背地里一定会百般为难你。” 太子殿下叹了口气道:“不然怎么办,总要对百姓负责,宋立未婚妻的悲剧,孤不想让它再发生在大梁的国土上了。” 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 过了一会儿,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你们两个,能不能不用这么炙热的眼神看着孤!” 太子殿下这样一说,陆昇便不好意思了,脸红地低下头站到一边。 许霁川这个没皮没脸的,笑嘻嘻对太子殿下道:“这是崇拜之光,啾~”说着做了个发射的手势,挑眉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说话就说话,抛什么媚眼! 他干咳一声,假装正经道:“现在孤就去政事堂找父皇,将今天宋立所说之事告诉父皇。” 许霁川道:“殿下,我们俩个陪着你一起去吧,也好给你作证。” 赵景湛略一沉思,便答应了。 三人赶到政事堂的时候,陛下正在和大司空见面,他们三人便站在门口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大司空出来了,李忠才宣三人觐见。 梁元帝是个勤勉的皇帝,每天早上五更起,处理政务,一直要处理到晚上才可以休息一会儿。尤其是两天以后马上就是大朝会,各地送上来的年终奏折,都要好好看一遍才能行,不光看奏折,还要协调朝中各部,这几日政事堂里来往官员络绎不绝,刚刚梁元帝才和大司马商量好出使南唐的事情,李忠就来报说太子殿下在门外恭候多时了。 近日梁元帝国事繁忙,就免了太子殿下的请安,是以他几日都没有见过太子了。最近太子的表现不错,梁元帝越来越觉得这个儿子有一国储君的样子了,他让李忠宣太子殿下进来。 太子带着两位伴读给陛下请了安。 梁元帝心情不错,难得温和和太子殿下拉家常道:“皇儿,后天就是大朝会了,心情可紧张?” 太子殿下也笑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不紧张,大朝会孩儿自会拼尽全力,实在不行,还有父皇给儿臣撑腰呢。” 梁元帝笑道:“到时你如果表现实在太差。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朕也不好指鹿为马,太过偏袒于你。但皇儿你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以你现在的能力,朕认为完全能应付得了大朝会。” 太子殿下鞠躬行拱手礼道:“谢父皇鼓励,儿臣自当尽力而为。” 梁元帝点点头。 太子殿下道:“其实儿臣今次来,并不是为了大朝会的事情,而是为了汝南水患。” “汝南水患” 太子殿下道:“正是,父皇。” 陛下道:“汝南水患年年发生,汝南州府赈灾已经形成了体系,莫不是皇儿听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跪地道:“还请父皇为汝南千千万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主!” 太子说完后,梁元帝脸色沉了下来,父慈子孝的气氛瞬间消失了,他淡淡道:“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将宋立告诉他的事情禀告给了陛下,只略去宋立未婚妻的事情不提。 太子殿下越说梁元帝的表情越寒冷,待太子说完,陛下将案几上的茶杯摔到地上,狠狠道:“汝南太守欺上瞒下!!简直该死!!!”顿了顿,陛下平静下来,看了太子一眼,道,“这个宋立说的话可靠吗?” 太子殿下跪下抱拳道:“父皇,儿臣与宋立有过几次接触,此人是个非常诚实的人,绝不敢欺瞒于儿臣。” 梁元帝沉吟道:“皇儿,朕知道了,这件事情朕会召集朝中大臣开会决定的,你只要做好大朝会就行了,其他事情你不用管,好了,你先下去吧。”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梁元帝的表情,知道千言万语也不能再说,他跪下道:“儿臣告退!”说着就带着两个伴读走了。 起身的时候,许霁川突然跪下,大声道:“陛下,臣知道您心中将信将疑,如果宋立说谎,将他凌迟死一千次也不过分,但是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呢?现在汝南水患已经发生了这么久,百姓不会以为是汝南太守知情不告,他们只会以为朝廷已经放弃他们了,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做什么事情,很难想象!不管陛下信不信,能不能先下旨意让周围府县调配些粮食过去,先救急,然后陛下再派人去调查实情。” 梁元帝低头看了一眼下跪之人,此人是许上柱国之孙,许尚书令之子,他将他爷爷的仗义执言和他父亲的缜密都学到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梁元帝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许霁川,良久才道了句:“你先下去吧,朕会考虑的。” 许霁川重重叩了个头,道:“谢陛下!” 出了政事堂,走到宫墙夹道里,太子殿下皱眉对许霁川道:“你今天太大胆了,父皇最不喜别人对他的朝政指手画脚,幸好他今天心情好,没有同你计较,如若他今天心情不好,冲你发火怎么办?”太子殿下越说越生气,道:“你自己也就罢了,死了就算了。万一牵连到你在朝中做官的父兄,看你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许霁川看得出赵景湛生气了,他知道太子殿下是为了他好,心里熨帖,面上却笑嘻嘻道:“还能去哪里哭,当然是到殿下这里哭了。而且有殿下在,陛下也不会赐死我的,你总会救我的,对吧,殿下。” 太子殿下啐道:“谁会来救你,哼。”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许霁川微妙地感觉到太子殿下怒火消散了些。 许霁川道:“虽然刚才是有些冒险,但我说出来陛下肯定也会考虑我的建议的。也算是为汝南的百姓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吧。” “你不说,父皇也会派人去查看赈灾,一定也会查办那个贪官。” 许霁川道:“但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赈济百姓,平息民怨。水患已经过了这么久,实在是经不起再拖了,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能早一天行动就能早一天杜绝最坏的可能。” 许霁川说完之后,陆昇一本正经道:“殿下,臣觉得许霁川做得对。”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汝南水患,陛下果然没有完全相信太子说的话,他也没有按照许霁川说的,下旨让汝南周围受灾不严重的府县先调些粮食去汝南赈灾。但陛下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秘密派人去了汝南调查真相。 许霁川听到太子殿下带回来的消息,冷笑道:“在陛下的心里,老百姓的命还比不上吏治重要,他为什么不从周围府县调粮,不过就是怕打草惊蛇,怕汝南太守听到风声掩盖真相。贪婪的硕鼠露出尾巴是迟早的事情,可汝南现在民怨沸腾,一触即发,如果一旦起了暴/乱或者瘟疫,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百姓丧生。为君者,难道不应该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吗?” 太子殿下捂住他的嘴,严肃道:“花奴,慎言!” 许霁川忿忿然看着他。 千里外的汝南,连绵的细雨已经下了一个月了,大雨和洪水将这个曾经富饶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饿殍遍地,野死不葬,连汝南的狗都因为吃了人肉眼睛变得通红,狗和人在这里是天敌,一方倒下,另一方就会被对方吃掉,连渣都不剩。 汝南的这个寻常雨夜,一群暴民揭竿而起,杀死了汝南太守,将反旗插在官衙,彻底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舌战州府 这日是大朝会,太子一大早就要起来,着衮冕九章,带九旒冕,以桐木为延板,覆绮于外,玄表朱里,前圆后方,前后各垂九旒,前后各垂九旒,每旒以五彩缫,贯赤c白c青c黄c黑五色玉珠九颗。用玉衡维冠,两端以玄帎垂青纩充耳,用青玉珠,下承以白玉琮,冠插金簪,系以朱紘c朱缨。 朱色衮服将太子里三成外三层包裹起来,冠冕压在头上,一派庄严肃穆的仪态。 皇后娘娘怕东宫的丫鬟们穿不好繁琐的衮冕朝服,专门调配了她身边的丫鬟过来服侍。 许霁川和陆昇一大早也起来了,太子换衣服的时候,许霁川就坐在椅子上打盹儿。 太子殿下被将近十斤重的冠冕压地抬不起头来,加上心里些微的紧张,他看到许霁川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打盹儿心里就是一阵嫉妒。 好容易等宫女们将他的衣服里里外外的扣子扣齐当,将身上的朱缨都整理顺了,衣服才算完全穿好了。 太子殿下从七八个丫鬟的手里解放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过去,用手指点了点许霁川因为打盹儿一点一点的脑袋。 许霁川被太子殿下的一指禅从美梦中点醒,仰着脸皱着眉毛看太子,意思是有何贵干。 将许霁川一指头戳醒了,看着许霁川,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哼”。 许霁川:“” 众人:“” 许霁川不明白,太子这是又咋了,是气他没有帮助他整理衣服吗?一屋子丫鬟命妇伺候着,就不用他添乱了吧。 太子殿下还没当上皇帝,就越发的天威难测了,莫不是来了月事?前几日他不小心听到两个宫女姐姐的谈话,知道来了月事的女子才会这样喜怒无常。 太子殿下当然听不到许霁川的腹诽,夏石在一旁道:“殿下,快五更了,要起身了。” 太子殿下头顶着千斤重的头冠,前面晃荡着一排珠帘,走路的时候珠帘就晃荡起来,许霁川莫名想到,珠子在前面一直晃荡,这样朝会答辩的时候真的不会分心吗? 松阳先生说的果然是对的,所谓礼仪就是繁琐的专门添乱的没用玩意儿。 太子殿下到殿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来,转过头对许陆二人道:“你们俩去休息吧,不必等孤,等孤回来自然会召你们。” 太子殿下走了,许霁川打着哈欠给陆昇说:“太子殿下都发话了,我们俩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昇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许霁川苦着脸道:“我又怎么了,陆大人!” 陆昇道:“今日大朝会,将决定太子殿下能不能入朝,你竟然如此没心没肺,不给殿下说些安慰勉励的话就算了,竟然还在殿下面前打瞌睡。现在竟然想着要去睡觉,你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 许霁川:“”他和陆昇永远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他也不废话了,转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睡觉去了。 太子殿下以前上朝的时候,看着空旷的太和大殿,都觉得大殿实在是太大了,平时上朝的时候大家说话都费劲,要很大声才能听得到。 今日各州府官吏都到齐了,平日里觉得空旷的太和大殿竟然被挤的水泄不通。 文官站在左边,武将站在右边,太子殿下站在陛下的右下第一位。 等陛下出来的时候,大殿里的文官武将跪服在地,齐声山呼万岁,气势壮观。 殿上的陛下怎么想,太子不清楚,但这是第一次他直观感受到了权力的威慑作用。 无怪乎从古至今的英雄豪杰都为了一把椅子竞折腰,实在是唯我独尊的感觉让人上瘾。 大朝会前,陛下会接见各个州府的人,听他们汇报一年来各州府的各项工作,因此大朝会上主要有两个环节,一是六部针对自己的主管工作针对各州府提交的报告进行提问。二是针对各州府提出来的来年的工作章程进行审核。 针对来年的预算和朝政大事,三省六部的官员可以随意向太子殿下发问,考量太子殿下处理朝政的能力。 太子在大朝会之前已经做了大量功课,他知道去年的工作报告不会成为六部和州府争论的焦点,明年的预算规划才会。 地方想从朝廷要钱要人,朝廷自然不会那么轻易随便就将钱给出去,因此这样双方才会来回扯皮。 六部大臣每年这时候都严阵以待,朝臣们每年都可以欣赏堪比舌战群儒的大戏。 看人下菜碟的言官们每年对这场争论关注非常,他们会从这场论战中看出谁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谁不过是外强中干。观察之后,以后要在陛下面前要参谁一本好做考量。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听着底下诸人的汇报,心里非常期待六部舌战州府这出年度大戏敲锣上演。 各州府大臣解答完六部关于今年的结算问题之后,六部舌战州府大戏正要开场的时候,太和殿大门外传来一声嘶哑的“报”,拖长的声调,让在场的大臣们的心里一阵咯噔。 大朝会的时候能从太和殿门外进来的信使,一般就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八百里加急传信一般都用来传递紧急军/情。这次八百里加急又是为什么?是漠北契丹来犯还是肃慎鲜卑来攻打,还是北魏c南唐c西蜀三国联军兵临城下? 朝中大臣的心被高高悬起。 皇帝陛下也皱皱眉。 那八百里加急的哨兵衣服上的血迹未干,脸上泥污糊面,他进来之后朝臣自发给他让出一条道,他跪在大殿中间道:“陛下!汝南暴/动!暴/民杀了汝南太守将他的头颅高悬在汝南城门,烧杀抢掠一路北上,连破三城!但凡其所到之处,杀官开仓抢劫富户,封地汝南的成安王被杀!” 哨兵说完,陛下惊地站起来,道:“这些目无国法的暴/民,竟然敢杀朝廷命官!实在是可恶至极!” 转而又一想,更可恶的是汝南太守,这么大的灾情,他竟然隐瞒不报,致使酿成兵祸,实在是可恶至极!!!真是可惜他被杀了! 陛下的眼神沉沉地扫过下面的大臣,寒声道:“汝南官员何在?”这次汝南上报有水灾,太守坐镇汝南主持赈灾,没有参加大朝会,派了他手下的主簿来参加大朝会。 一人噤若寒蝉,跪倒在地,不住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梁元帝不看也不听,道:“来人,拉出去!!午门腰斩!!!” 汝南主簿抖如糠筛,将头磕地咚咚响,道:“陛下,臣冤枉,臣冤枉,这都是太守的主意,臣不过是依照他的命令办事!” 梁元帝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心里只遵从太守大人的命令,那你就早些下去给他作伴吧。” 陛下一席话说完,侍卫就将汝南主簿拉走了,杀了一个人撒气之后,陛下的心情才稍稍缓和平静下来。 兵部尚书上前道:“陛下,现在必须马上出兵,汝南离京城不过半月的距离,暴民现在势如破竹,如不遏制,任其发展,恐怕会成大祸!” 陛下沉吟道:“命晋王为大将军,着其领兵平定暴/动。” 陛下说完之后,中书令上前道:“陛下,此举不妥。” 梁元帝冷眼看着这个在他不高兴的时候触霉头的人,寒声道:“爱卿,有何不妥?” 中书令道:“晋王以侍疾留在宫中,侍奉太后。如今太后病体未见好转就让晋王挂帅,恐惹朝野非议。” 陛下冷冷道:“现在不派遣晋王出去,难道让朕的御林军统帅周洪挂帅吗?” 中书令赶忙道:“周洪将军护卫王城,自然是万万不能调动的。且暴民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配劳动周洪大将军大驾。依臣看,暴民虽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但到底是民众,且其情可悯,单纯派兵镇压,朝野难免落下陛下苛待百姓的名头。臣以为应该以招安为主,以镇压为辅助。暴/动的根源还是汝南水患为除,安抚灾民,拯救其于水火才能根治暴乱。” 陛下脸色缓和下来,道:“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中书令道:“太子殿下。” 中书令一席话说完,四座皆惊,但朝中的官员都是老狐狸了,心里虽说有诸多考量,但终究只是和相熟的官员对了个眼色。 陛下道:“太子?” 中书令道:“是,太子殿下。” 中书令一提到太子殿下的名字,太子殿下心下也有些惊讶,不免多看了这位素未蒙面的中书令一眼。 中书令面上波澜不惊,不卑不亢,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打量他的太子 他直视着陛下,陛下与中书令君臣十余载,君臣之间已有默契,他知道中书令这样推荐自然是有他的理由,于是便道:“现在罢朝半个时辰,诸位爱卿先去用餐,今日朕命御膳房为大家准备了餐食,半个时辰之后,继续上朝。” 说着,他就进去了,李忠跟在陛下身边已经十余载,陛下不用说,他自然也知道陛下用意何在,于是命人将中书令带进政事堂。 太子殿下看着中书令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中书令大人是敌是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英雄梦想 半个时辰之后,继续上朝。 众臣归位之后,陛下就宣布要让太子挂帅镇压暴/乱,并且总理汝南水患一事,只因太子第一次入朝就要担任此重任,令其可以自行挑选辅助赈灾平判的六部官员,凡是被抽调的六部官员不得违抗拒绝。 处理完暴/动的事情,陛下就让州府大人继续向六部相关部门汇报明年的的预算了,太子殿下期待已久的六部尚书舌战群儒的戏即将上演。 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方才陛下给了他一道这么这么复杂的差事,且这个差事是中书令举荐的,举荐之人是敌是友? 水患之事错综复杂,他初来乍到,又要如何应对? 许多事情错综复杂地在太子殿下的脑子里面交织缠绕乱成一团,期待已久的舌战群儒戏码都没有心情欣赏了。 大朝会开了大半天,大臣们连午饭都没有吃连着时辰开会,下午申时三刻的时候,大朝会终于圆满结束了! 陛下对众人道:“今天下午,御膳房为各位准备了晚膳,汝南周边州县的太守用完膳之后必须即刻动身回去,协助当地驻军共同应对暴民,其他各州府大臣明早即刻动身回各自的管辖地。” 众大臣山呼万岁,大朝会闭幕。 建隆十四年的大朝会就这样匆匆开完了,因为汝南暴动,各州府官员匆匆回了封地,一时间京城车辆络绎不绝,人仰马翻。 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东宫大门门槛上双手托腮的许霁川。 看到许霁川坐在门槛上等他,太子殿下心里的纠结复杂暂时一空,他笑道:“在等孤?” 许霁川道:“陆昇那个书呆子老学究,他说殿下不来不让吃晚膳,那么一大桌子菜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如出来坐在门槛上吹吹风。” 太子殿下:“”把孤的感动还给孤! 许霁川一番话说完,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跨过门槛上的许霁川,快步朝书房走去。 许霁川看出殿下生气了,赶忙狗腿地跟上去,搂着太子殿下的脖子道:“开个玩笑嘛,不要当真,我真的是在等你啊,不然我为什么要饿着肚子跑到门槛上吹风,我又不是傻子。” 太子殿下听他说完,心里高兴了些,嘴上却说道:“你还不是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许霁川道:“好好好,我是傻子,我是东宫的小傻子,我的殿下,现在可以去吃饭了吗?” 太子殿下其实已经陪陛下用过晚膳了,但他看着许霁川期待的眼神,话到了嘴边,不觉就变成了:“好,等孤换下朝服。” 许霁川等太子换好衣服出来,走到他跟前问道:“今天大朝会怎么样?还顺利吗?” 太子殿下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许霁川担心道:“不顺利吗?” 太子殿下看到他担忧的神色,宽慰道:“没有不顺利,只是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太子殿下道:“先吃饭吧,吃完饭了再解决麻烦,不是说饿了吗?” 刚刚光顾着和殿下说话了,忘了饥饿的感觉,这会儿被太子殿下一提醒才记了起来。 于是他便拉着太子殿下吃饭去了,坐到饭桌上了,许霁川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对太子殿下说:“殿下,你还是告诉我那个麻烦是什么吧,不然我吃饭都吃不好。” 太子殿下看了看一脸好奇紧张地看着他两位伴读,最终还是将大朝会上陛下的旨意告诉了他二人。 殿下说完之后,许霁川就道:“你说是中书令大人向陛下提出让你去赈灾平乱的?” 太子殿下道:“是的,目前也不清楚他是敌是友。” 许霁川道:“不管是敌是友,殿下,你自己也是想去的,对吧。”如果不想去,太子殿下有一千种理由可以当堂拒绝,殿下刚入朝堂,陛下定不会多为难他,朝中保嫡派的大臣也会为他说话,但是太子殿下没有任何推辞就平静接受了陛下的旨意,说明他自己心里是想去的。 太子殿下无奈笑道:“不管是敌是友,孤都想去挑战一下这个差事。”赈灾平乱,既考验调度物资,平衡各方利益的能力,也考验用兵能力。如果差事干得漂亮,不仅可以提高在民间的声望,也可以给朝中大臣留下一个好印象。 许霁川道:“那我们就全力以赴办好这个差事,不用把心思花在中书令身上了,他是敌是友以后自会知晓。” 太子殿下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道:“你们俩这次也要陪孤去。” 许霁川笑道:“那是自然,殿下有难,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赈灾可不是我们在东宫给小王爷找点不痛快这样的小事,需要调度各方的人手c资金,这些事务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庞杂,一定要有稳妥有经验的朝臣从旁辅助殿下才是,那如今陛下将六部中的哪些大臣派来辅助殿下?” “父皇让孤自己调派人手。只是孤初入朝堂,朝中人事关系一概不知,贸然调度,这些老油子能听孤的调遣吗?十有八九还是阳奉阴违。”太子殿下皱眉自嘲道。 许霁川笑道:“殿下,臣还在家学里学习的时候,每每有课业问我爹,我爹总说我已经长大了,自己的课业要自己完成。但如若我去问他,他却都很乐意帮我解答。”说到这里,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狡黠一笑道,“臣想,大抵这世上所有的父亲在儿子面前总有做英雄和靠山的梦想吧。” 太子殿下对着许霁川一笑,眉目间的郁结之色散去不少,他笑道:“孤明白了。” 大朝会之后所有朝中官员沐修一日,这天一大早皇帝陛下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睡了个懒觉,醒来用了早膳之后,心血来潮到御花园走了一圈。 深秋十月,御花园里只有月季花还开着,看上去单调且俗丽,忽而想到,暴/乱未平,水灾肆虐,百姓流离,想要多逛一会儿也没心情了,就带着李忠道政事堂批折子去了。 走到政事堂殿外时,看到太子殿下在门口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恩威并施 太子殿下看到陛下, 十分忐忑。 梁元帝看着太子殿下乌黑的眼圈, 道:“昨儿没睡好?” 太子殿下沮丧地点点头。 见陛下过来, 政事堂门口的小公公将门轻轻地无声打开, 父子俩缓缓步入政事堂内。 政事堂的宫女早就将陛下喜欢的雨前龙井备好了,陛下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 太子低头垂肩立在陛下面前的案几对面, 透过纱橱投进来的晨光将太子的影子扯在门口,变成一个谦恭的剪影。 太子为什么一晚上没睡好?昨儿才开过大朝会, 梁元帝自然能猜到,道:“赈灾平乱的事情让皇儿有压力了?” 太子殿下垂头丧气地点头。 陛下笑道:“昨儿上朝的宣旨的时候, 朕看你脸色平静,以为你成竹在胸, 怎么这会子却怕了?” 太子勉强笑道:“儿臣虽资质愚钝,当时听到父皇将如此重大的政事交给儿臣去办理,内心十分忐忑, 双腿在朝服下面打摆子”说道这里, 太子怕父皇不满意他的懦弱,偷偷抬起眼看了看父皇的神色, 见梁元帝神色平静,于是继续道:“儿臣虽然愚钝,但至少记得父皇教导。父皇教导儿臣,身为太子, 要喜怒不形于色, 尤其不能被人看出恐惧和懦弱, 是以儿臣内心虽然忐忑非常,却也不敢在面上显露出来。” 太子此番话说完,陛下的眼神柔和下来,对旁边侍立的公公道:“赐坐。将朕今日的血燕窝赐一碗给太子。” 旁边的小公公给陛下行了礼,退出去端燕窝了。 陛下道:“那皇儿今日又是为什么来找朕。” 太子殿下哭丧着脸,噗通跪下道:“父皇给儿臣这个差事太难办了,儿臣昨儿失眠了一宿,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求求父皇。” 陛下不轻不重将茶盏放在案几上,挑起眉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不动声色道:“求朕什么?求朕收回成命?!” 太子殿下道:“儿臣不敢,父皇圣旨下达朝野,岂有收回的道理,只求父皇给儿子指点指点,儿子儿子是在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太子殿下垂头丧气地跪着,一副难过委屈的样子。 陛下看着太子殿下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冷脸道:“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烦恼!你要时刻记住,你是我们大梁的太子,必须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胆识,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屁大的事情就这样畏畏缩缩,以后遇上更大的事情你该如何自处?” 太子殿下沉默地跪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狡辩道:“有父皇啊,父皇永远会帮我的。” 梁元帝都要被太子殿下气笑了,道:“没用的玩意儿,永远朕百年之后你待如何?” 听到父皇这样说话,太子殿下抬起头看着他父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梁元帝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不少,道:“起来坐下!” 太子殿下起来坐在椅子上,陛下盯着案几上高高的折子发呆,父子之间一时无话。 此时小公公端着燕窝进来了,他给陛下桌子上放了一碗,给殿下旁边的小几上放了一碗。 梁元帝端起燕窝,喝了一口。看到太子一脸愁苦的模样,道:“先喝燕窝吧。喝了朕帮皇儿参谋参谋。” 太子殿下一副心下大安的样子,端起燕窝喝了起来。 梁元帝看着十四岁还是十分依赖他的太子殿下,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年富力强还能给太子遮风挡雨,但是他百年之后呢? 想到这里,他思绪万千,不觉想起了他以前宣誓永远效忠的皇帝——周世宗叶荣。叶荣雄才大略,哪成想会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断送了千里江山。 往事历历在目,梁元帝叹了口气,异姓容易有异心,终究不能托孤。 吃完了燕窝,太子殿下安静地看着梁元帝。 梁元帝道:“此次你去赈灾平乱,看起来像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暴/乱的暴民曾经也是无辜的民众,因为水灾流离走投无路才会暴/乱。因此这些暴民不过是松散的乌合之众而已,你去平乱的时候给驻守永安府的奋威将军田子文带一道朕的密旨,让他协助你平乱,有了北厢军的介入,平乱不过是时间问题。平乱之后的赈灾才是你此去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做好赈灾工作,保证汝南流离的百姓都能得到妥善安置,从根源上杜绝暴民的产生。如此,才算功德圆满。” 太子诚恳道:“父皇这样一说,儿臣茅塞顿开。” 梁元帝不动声色道:“从这件事情的解决上,你有没有悟出什么道理?” 太子殿下朗声道:“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基,百姓安则国家安。” 梁元帝恨铁不成钢道:“让阮毓将你教成个书呆子了。朕是问你,在权谋这方面,有没有什么领悟!” 太子殿下茫然道:“权谋?” “孺子不可教也!”梁元帝气的胸闷,这个榆木脑袋,如果再问下去,他可能会气死,于是梁元帝厉声道:“赈灾平乱,赈灾是恩,平乱是威,恩威并施,才能让天下人真正臣服于你!” 太子殿下恍然大悟。 梁元帝道:“赈灾比平乱要复杂,其中涉及各方利益,难免会有扯皮,且你初涉朝堂,底下人虽然敬畏你太子的名号,但难免欺你年轻,做事阳奉阴违。此时,你要恩威并施,对下面的人轻易不要动手,可一旦动手就要让他们知晓你的厉害。朕在六部里给你挑一些人你带去平叛,昨天朕已经下旨令你自行挑选辅助赈灾平判的六部官员,明面上现在便不好出手干涉了。这样罢,明天让李忠陪你去宣旨吧。他们看到李忠自然明白朕的意思,不会为难于你。” 太子殿下喜出望外:“谢父皇!” 梁元帝看着太子稚气未脱的脸,道:“皇儿,你此次去赈灾平乱,切记不要优柔寡断,一旦你表现出一点犹豫,底下的人就会试图左右你的想法。不管怎样,自己决定的事情去做就好就算出了错,一切有父皇在。” 太子殿下眼圈这下是真的红了。 总是这样,父皇总是这样!在他决定要收回他心里对父亲的拳拳之情之时,表现出对他的关心爱护,让他犹疑。每每这时候,他只能痛恨自己的软弱。 梁元帝看到太子红红的眼圈,道:“朕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同你母后成婚,承担男人的责任了。你倒好,都十四岁了,还是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出去!!朕要批折子了,看到就心烦。” 太子殿下红着眼睛,跪下给梁元帝磕了头就出去了。 十月的寒风吹在脸上有些些微的疼痛,宫围深秋,满目寒烟衰草,太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呼出来的气消散在深秋的风里。 太子殿下一大早就去了政事堂,许久都没回来。 许霁川心里担心,坐不住了,干脆又坐到东宫的门口去等他。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霁川才看到太子殿下失魂落魄地从远处缓缓走来。 太子殿下看到坐在门口等他的许霁川,眼睛闪了闪,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许霁川跟在他后面也进了东宫。 太子殿下一直沉默地走到他的书房,等许霁川进去之后,太子殿下关了门,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 许霁川转过去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过来。” 许霁川看着心情不好的太子殿下,心想,难不成是他昨天出的馊主意没成功?不能啊,难道陛下的心思他没猜准? 许霁川还在犹疑,太子殿下却不耐烦了,他加重了语气道:“过来。” 许霁川只好挪到太子跟前。 太子殿下道:“站那么远干嘛,站的近点!” 许霁川:“太子今天又犯了什么毛病?” 但是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身体还是诚实地靠近了太子殿下。 待许霁川站在他面前,太子殿下突然伸手一搂,将许霁川的腰搂着,将脸埋在许霁川的肚子上。 许霁川身体过电一般发麻,不敢贸然开口。 良久,太子殿下闷闷地声音传进许霁川的耳朵里,太子殿下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皇对我的试探。” 许霁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昨天他给太子殿下分析陛下的心思的时候,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将陛下旨意里的试探之意没有告诉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还是猜到了。 太子殿下道:“昨天父皇采纳了中书令的意见,是为了让我初入朝堂,攒一点政绩资本,赈灾平乱这两个事情单拎出来都很难,赈灾要调度粮食和银子,还要顾及地方官员与朝政官员以及门阀的关系,树大根深,错综复杂。平乱相对容易一点,但是也要在招安的基础上打击暴/乱,因此也不好做。” “可是现在这两件事情撞在一起了,暴民杀了汝南太守,声势浩大的暴动震慑了朝中贪婪的官员和门阀蠢蠢欲动的心,因此这次赈灾朝中这些人人一定会安分守己,不会随意动手干涉。赈灾的问题解决了,暴/乱自然迎刃而解。所以赈灾平乱看起来麻烦,但是实际上做起来却相对容易。父皇让我去,是为了为我的入朝增加一笔好看的履历。” “但父皇却不完全放心我,因此下旨让我自己选择此次赈灾的官员。如果我这次没有去找父皇,自行决定了跟我去赈灾的官员,如果赈灾失败,父皇会怀疑我的能力。如果成功,往轻了说,父皇会怀疑我以前的无所事事都是装出来的,往重说,父皇会认为我与朝中官员过从甚密,有结党的嫌疑。太子结党,皇帝陛下会如何想如何做?所以你才编出那么个故事让我今天去请教父皇对不对?” 许霁川深吸一口气道:“你不是都知道了。” 这个人,他知晓父皇的猜忌却不对他点破,小心翼翼维系着他薄如蝉翼的亲情,无论做什么事都考虑他的感受。 太子殿下心头温热,不自觉搂紧许霁川,良久都说不出话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小别江都 太子殿下将与他同去赈灾平乱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 第二天, 李忠陪着太子殿下一起去六部宣旨, 梁元帝给太子殿下的名单上之人太子殿下自然都带上了, 还有两个是许霁川问了他爹尚书令和许延川之后推荐给太子殿下的人选。 军情紧急,前方百里加急时时传来起义乱军的信息, 大朝会开过之后的第三天, 叛军已经以汝江为界,攻陷了汝江以南的五个州县, 借助地形和汛期的汝江这两个天然的屏障,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国中之国。 消息传到江都, 陛下便催促太子殿下明天即刻动身去汝南平乱。 太子殿下从出生下来,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春猎的时候去过的距离江都两百里的小陇山, 此番要去千里之外的汝南,皇后娘娘怎么能放心的下? 这天晚上,太子殿下正在指点人收拾东西的时候, 皇后娘娘就过来了。 自冬凌的事情之后, 明面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一派母慈子孝的局面,太子殿下还是经常去皇后娘娘的宫里请安, 陪着皇后娘娘吃饭聊天,但其实太子殿下做事都是背着皇后娘娘的,也从不敞开心扉告诉皇后娘娘他的想法。 皇后娘娘虽然对人情世故不敏感,但太子殿下是她时刻关注着的儿子, 她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疏远, 每每向太子殿下抱怨的时候, 太子殿下笑着宽慰他,说是母亲太敏感了,根本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疏远。 对此,皇后娘娘只能暗自垂泪,却也毫无办法。 听到大朝会之后太子领了差事,还是个代天子赈灾的大差事,皇后娘娘很高兴,但高兴之余不免心疼儿子,汝南那么远,这一路山高水远,舟车劳顿,从来没有出过江都城的阿宴到底能不能适应? 皇后娘娘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指挥人整理他去汝南的行囊。 看到皇后娘娘进来,快步迎上去,道:“母后怎么有空过来?” 皇后娘娘看到太子殿下,想到要几个月见不到儿子,眼眶红了,道:“明儿你就要走了,这一走母后要有好几个月见不着你了,我当然要过来看看我的阿宴,为你送行了。” 太子殿下笑着搂了搂皇后娘娘的肩膀,皇后娘娘看到他眼睛里温柔的光芒,心里好受了些,阿宴到底还是放不下她这个亲娘的。 念及此,皇后娘娘慈爱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阿宴的头,然后对身后的侍女道:“拿过来。” 丫鬟将一个明黄色的布包裹举过头顶递到皇后娘娘跟前,皇后娘娘打开包裹,太子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双鞋子,鞋子意外地和皇后娘娘花红柳绿的风格不同,是一双朴素的黑色缎面鞋子。 皇后娘娘将鞋子塞到阿宴的怀里,道:“在我们的老家,每个男人出去都要穿上家里的女人做的鞋子,你现在还没有太子妃,母后就给你做了一双鞋,希望你此行平安。好久没做鞋子了,手有些生,针脚也不好。” 皇后娘娘今天没有带指套,阿宴看到母后手上有细小的伤口。他心里酸涩温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抿了抿唇,道:“谢母后。” 皇后娘娘有些失望地垂下眼,道:“阿宴,我帮你整理整理行囊吧。”说罢,转头去帮太子殿下整理行李了。 皇后娘娘带领着东宫的婢女整理太子的行李,一会子功夫就有宫人来报说陛下往宝华宫去了,皇后娘娘要去接驾,只好和阿宴告别了。 春茶打包好了太子殿下的行李,看到桌子上的皇后娘娘亲手做的鞋子,看了看太子殿下,小心翼翼道:“殿下,这鞋子” 太子殿下盯着鞋子看了好久,春茶才听到他说:“装进行李里吧。” 这天晚上,许霁川家里也在整理他的行囊,但许霁川本来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这次要出去,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许周氏虽然不舍他小小年纪舟车劳动,去处理凶险的暴/乱,但看着小儿子眼里的兴奋,也不忍心说一些煞风景惜别的话坏了他的心情。 她将千万个不放心都藏在心里,最后也只柔声叮嘱说了句:“此次出去,万事小心,遇事不要冲动,多考虑考虑。” 许霁川知晓母亲担心他,赶忙握着母亲的手安慰他。 许周氏慈爱地摸摸他的头。 父亲严肃道:“此次出去是领了政事,切莫贪玩耽误了正事。” 许霁川还没有说话,娘亲许周氏就道:“花奴已经长大了,不会不知道轻重的,你不要老是训斥他,打击他。” 尚书令“哼”了一声,到底没说什么。 许霁川自小虽然顽皮,但是也从来没有出过江都城。许延川对这个弟弟一贯关心,此次他出远门,千叮咛万嘱咐竟然比母亲许周氏还唠叨。 嫂子杨氏嘲笑道:“认识这许多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管家婆的一面。” 许延川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但忍不住,此时被妻子嘲笑,红着脸瞪了妻子一眼。 杨氏和许周氏一起笑了。 许霁川要走的事情家里人都没有告诉老祖宗,老祖宗年事已高,许霁川又是她最爱的小孙子,大家怕她情绪太过激动,身体不舒服。 但虽然没说,许霁川早上还是同往常一样去祖奶奶的院子里给她请了安,也算是单方面同她告别了。 许家老太爷进来的时候就听到杨氏的话,转头对许延川道:“婆婆妈妈成何体统,就是去平定个小叛乱,何至于这样。” 爷爷说的话,许延川自然不敢顶嘴。 许霁川笑道:“别说我大哥了,你现在说的硬气,我看你两三个月见不到我,想我不想?” 许霁川以为许老爷子会反驳,但他竟意外地没有反驳,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跟我来。” 许霁川和大哥对了个眼色,就跟着爷爷走了。 进了许老爷子的院子,老爷子没带他去主屋,反而带他去了最后面的一个房间,许霁川激动了,这个房间是爷爷平时放兵器的地方。 许老爷子在门口点了灯,掌着灯带着许霁川进去了,老爷子平时喜欢收集兵器,在这个小兵器库里放着的每一件兵器都是他最喜欢的兵器。 许霁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跟在老爷子后面进了房间。以前他问爷爷要兵器,爷爷从来没松过口,这次大约是见他要出门才送他一件兵器防身用。 房间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部都整齐地陈列在兵器架子上,许霁川本以为爷爷会在兵器架子上选一件兵器给他,课许老爷子却看都不看那些架子上的兵器,直接走到最后,打开了墙上的暗格,暗格里面有两个长方形的匣子,爷爷将一个匣子打开,灯光照在那兵器上面,反射出锐利的银光。 许霁川定睛一看,长盒子里的兵器原来是一把戟。 许老爷子将灯递给许霁川,自己将那把戟从匣子里拿出来,道:“这把单月戟从此就送给你了。”许老爷子也没有交待这把戟的来历,仿佛他只是一个寻常之物。 许霁川将灯放在一把弓弦的置架上,眼睛发亮,搓了搓手,接过那把银亮的单月戟,兴奋道:“谢谢爷爷。” 许老爷子道:“这次去,万事小心。” 许霁川道:“爷爷,我省的。” 许老爷子道:“陛下是不是让太子殿下去找永安府的奋威将军田子文?” 许霁川道:“是,爷爷,你怎么知道?”陛下给太子殿下的旨意是密旨。 许上柱国冷笑道:“如果要尽快平定叛乱,只能借距离汝南最近的永安府的北厢军。” 许霁川道:“那这个奋威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许老爷子道:“田子文出身山西北厢军,一直在山西北厢军做到副指挥史才被陛下调到永安管理永安府的北厢军。”大梁的军队有三种,禁军,厢军和乡兵。 禁军由皇帝直接管辖的军队工委王城的叫做禁军,禁军统领是周洪。其他各地由朝廷直属的军队称为厢军,厢军分为北厢军和南厢军,厢军一般在边塞还要各个军事重镇驻守,名义上的统帅是陛下,但其实驻扎各地的北厢军有自己的实际指挥者,晋王是北厢军中实力最强大的山西北厢军的统领。乡兵是地方武装,由州府直接管辖,用来抓个把盗贼土匪,战斗力普遍不强。 田子文既然是在山西北厢军里被提拔上来的,那必然就是晋王的人了。 许老爷子言至于此,许霁川皱眉道:“爷爷,我会小心的。” 许老爷子点点头,说完之后,两人就离开了兵器室。 不知道为什么,爷爷说了田子文的这个渊源之后,许霁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既然是晋王的人,不管怎么样,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没错的。 因为这天他们就要离开江都去赈灾,因此这早上所有要去汝南的人都要上早朝。 这是许霁川第一次上早朝,陛下坐在高台上的龙椅里,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响起,左右不过是些勉励的话,没什么意思。陛下说完之后,此行官员都纷纷给陛下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将水灾和暴/乱的损失减到最小。 下了朝之后,许霁川就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东宫了,刚进门就有一个小不点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小不点说:“小夫子,你和太子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了吗?” 许霁川还没说话,太子殿下就道:“自从有了小夫子,就不认孤这个哥哥了。” 旻儿转了转眼珠,委委屈屈道:“不是的,臣弟是怕弄脏太子哥哥的衣服。” 太子殿下:“哼。” 旻儿看来一样太子殿下,左手小心翼翼地牵起太子殿下,右手牵起小夫子,慢慢地朝东宫正殿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行路难 旻儿在东宫用过早膳之后还想送他们去江都城门口, 但旻儿毕竟年纪小且没有陛下的同意, 因此太子殿下拒绝了他。 许霁川再三表示, 一定从汝南带好吃的给旻儿, 旻儿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他的衣摆,眼泪汪汪站在东宫门口给他们俩挥挥手。 许霁川走了几步, 回头看旻儿, 旻儿还在原地冲他挥手。 许霁川觉得有些不忍,太子殿下与他并肩一起走着, 看到许霁川眼中的怜惜与不舍,道:“不要回头, 你越回头他越难过。” 许霁川叹道:“这次出去得要有一阵子见不到旻儿了。” 太子殿下道:“我们又不是不回江都了,等回江都了, 将他接到东宫住几天,然后孤去和父皇说一声,带着他去看看月旦评热闹热闹。” 许霁川点头道:“嗯, 希望这次事情顺利, 可以早日回到江都。” 太子殿下嘲他道:“不知是谁整日里喜欢看五鼠闹东京这类的游侠故事,还放下大话说以后要游历江湖, 行侠仗义,这还没出江都就想回来了。敢问师弟,你说的江湖,其实是曲江和南湖吧, 在曲江行侠仗义专门整治逛青楼不给嫖/资的无良花客, 在南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些被恶霸调戏的千金小姐。” 许霁川被太子嘲笑之后, 对着太子殿下笑道:“殿下,那你每日看牡丹西厢这些风月故事,也没见你在风月场混出什么名头,这江都的才子佳人故事里好像从来也没你什么事啊!” 太子殿下磨牙:“花奴儿,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啊!” 许霁川讨好地冲他笑笑,露出一口齐垛垛的白牙,道:“还不是太子殿下宠的。” 初冬早晨的暖阳从青黄色的琉璃瓦上反射到许霁川的身上,将许霁川的笑容变的更加温暖,太子殿下没由来的一阵心痒。 许霁川见太子不说话了,就默认刚才的斗嘴中他赢了,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 太子殿下看到许霁川得意洋洋的微笑,不仅心痒牙根儿也痒。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到东华门门口,此次去赈灾的六部官员和禁军护卫队的早就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太子殿下出来,大家齐齐拜了殿下之后就动身了。 与太子殿下同去赈灾的六部大臣有十几位,最大的年纪已经有四十多岁了,都是文官,不惯骑马,加之还带着部分赈灾的物资,因此行程比较慢。 太子殿下毕竟是大梁未来的继承人,因此陛下专门派了三队禁军护送,平时太子身边的内廷高手也都在化妆成护卫随行,太子殿下和许霁川的师父少林的武僧智空大师此次也随行,贴身保护太子殿下。 在这么严密的保护下,太子殿下想从马车上下去骑马行一段路都不行。 江都的官道非常宽敞,适合骑马,许霁川骑着马隔一阵就给太子殿下汇报说要去前面探路,短短两个时辰,他去探了四次路。 没一会儿,许霁川又跑到太子殿下前面向太子殿下请示要去前面探路,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孤刚刚已经派王猛去探路了。” 王猛是今次护卫太子押送赈灾物资的禁军校尉,此人是禁军统领周洪的亲信,因在家中排行老二,父母便给他起名叫王二,自从升为校尉之后,大统领周洪觉得这个名字太过没文化,不适合做一个校尉的名字,因此给他改名叫王猛,取威猛霸气之意,令敌人闻风丧胆,不占而屈人之兵。 路上闲来无事,王猛将他名字的渊源讲给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听,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好奇。 好奇大统领周洪是怎么好意思嫌弃别人的名字没文化,并且有勇气给别人起名字的,王猛这个名字乍一听,威猛霸气是听出来了,但是这种浓烈直白的威猛霸气特别像一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充满浓烈的绿林好汉的气息。 太子殿下说已经让王猛去探路,但许霁川方才飞驰过来见过王猛,他在前面和身边的千夫长清点物资。 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许霁川就知道殿下不高兴了,于是弃了马上车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脸色这才缓和点。 许霁川上了车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到太子殿下在看书,他不用问都知道他在看什么,左右不过是些传奇话本,太子殿下的爱好除了臭美大抵就是看话本了。 但许霁川是个不喜欢看书的人,尤其不喜欢在马车上看书,虽然太子殿下的马车上很舒服,但是马车毕竟是马车,还是会晃荡,看书的时候眼睛盯不住字儿。 太子方才确实是赌气骗许霁川的,他们从江都城出来已经行了大半天,江都城的城门都看不到了,太子殿下从来没有离开江都这么远过,本来内心很雀跃,刚想要在官道上纵马驰骋一会儿,见太子殿下要骑马,随行的文官突然全部跪倒,哭丧着脸求他不要骑马。 太子殿下万金之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出门天高任鸟飞的雀跃被大臣们大惊失色的下跪搞得烟消云散,太子殿下只好憋屈地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马车里,独自坐在马车里的太子殿下,面对着马车古朴的青色幔帐,初次离家前途未卜的惆怅充满了整个心膛。 许霁川是作为太子的伴读跟着他的,可以随意在队伍里走动,马车里透不过来气的时候太子殿下打起帘子,看着许霁川兴高采烈眉飞色舞驰骋的样子,移不开眼睛的同时心里也隐隐有些生气。 因此他才会在许霁川给他请示要去前面看看的时候,生硬地拒绝了他。 其实他只是想让花奴儿在马车上陪陪他,但看着许霁川百无聊赖地靠在侧壁上数着幔帐上的流苏的时候,太子殿下心里却突然有些不忍心,他借助书的掩护用余光盯着许霁川看了一会儿,良久才道:“花奴儿,你骑马去前面看看吧,看看前面能不能看到杨凌官驿的旗子。”杨凌官驿是他们晚上要歇脚的官驿。 许霁川含笑盯着太子殿下看了一会儿,太子殿下被他盯着突然手脚有些麻,心脏突突跳,不自觉地移开眼,只听得许霁川道:“王校尉方才不是去前面看了嘛,我就不去了,在马车里休息休息。说着他活像浑身没骨头似的放松地靠在椅子后面的车壁上。” 许霁川同他交心这么久,他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知道许霁川这样说是为了在马车里陪着他。 许霁川靠在车壁上坐着,不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石青色的靠垫,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殿下十分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话本,仿佛拿着靠垫的那只手不是他的。 许霁川接过靠垫,垫在背上,觉得舒服了好多,渐渐地困意袭来 马车停的时候,许霁川就醒来了,下了马车他们就到了杨凌官驿。 这天太子殿下晚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他梦到他和花奴儿在一起跑马,跑着跑着不知道为何花奴儿就和他共乘一骑,花奴儿坐在他前面,他的手穿过花奴儿的身侧抓着缰绳,突然花奴儿转过脸对着他笑了,还冲他眨眨眼 在官驿里,许霁川就住在太子殿下的隔壁,早上太子殿下迟迟不醒,夏石去给殿下准备早膳,因此他拜托许霁川进去叫太子殿下。 许霁川以为太子殿下还没醒,直接就推开门,却没想到看到太子殿下正在穿裤子,他旁边放着一个皱皱巴巴的亵裤,那裤子上有一点一点淋湿的痕迹,都是半大小子,许霁川自然知道那裤子上是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太子殿下的脸完全红了,许霁川干咳一声,假装没事道:“殿下,大家都在前厅吃饭,你穿好衣服我们一起过去吧,臣在外面等你。” 这天,太子殿下一整天都没有和许霁川说话,每次他俩的视线对上,太子殿下都转过视线不去看他,许霁川心里就纳闷了,不就是早上不小心发现了太子殿下的那点小秘密吗?至于不高兴到现在。 就这样走了将近半月,很快就要到距离汝南最近的云州了。而今汝南暴/民起义,天下不太平,云州更是戒备森严,城门酉时不到便关了。 因此太子和大臣商议,打算在云州前面的官驿兰江官驿住一晚,第二天再进云州。 云州官驿是个回字形的官驿,半夜许霁川半醒半梦间就听到外面有人吼道:“走水啦!!!” 许霁川蓦地挣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门外火光通天,打开门发现着火的方位正是他们存放赈灾物资的房间。 他心里咯噔一声,还没等他想出所以然,忽而听到喊杀声四起,屋顶的瓦片上有数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刺杀 许霁川心里咯噔一声, 还没等他想出所以然, 忽而听到喊杀声四起, 屋顶的瓦片上有数个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 许霁川身体向后一仰,就势打了个滚, 翻进门去, 脚踢在门框上借了个力,滑到床头跟前, 拿起自己的单月戟,坐在地上用力朝前劈去。 黑衣刺客闪避的功夫, 他趁机站起来,手里有兵器在手, 许霁川心下大安,刺客拿剑朝他劈过来,许霁川一个侧身摆将单月戟攻向刺客的腰间, 刺客一个灵活的鲤鱼摆尾闪避开了。 此人身法迅捷非常, 武功招式皆是一击毙命的杀招,绝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方才屋顶的脚步声绝对不是一个人的, 不知道他们这次究竟来了多少人,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缠斗中许霁川心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论武功,许霁川不如眼前这个黑衣刺客,但他有兵器的优势, 刺客用剑, 他用戟, 借助兵器的长度,刺客一时无法近身,两人艰难僵持起来。 屋内的缠斗眼花缭乱,突然一道影子透着火光印在地上,许霁川朝门口望去,门口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个禁军模样的人。 那黑衣剑客也看到了,拿着剑劈手就朝门口的人砍去,那穿着禁军官服的人身法奇诡,一个闪身一道剑影,黑衣剑客已经跪在地上了,地上滴了两三滴血之后,他蓦然翻到在地,干净利落地死了。 禁军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 那人解决了黑衣剑客,就淡漠道:“太子殿下让我来找大人。” 许霁川道:“殿下还好吗?” 那禁军的小兵不答,只说了句:“跟我走。”说完转头就走,许霁川握紧单月戟有些戒备地跟在他后面。 如此奇诡的身手却穿着最低阶的禁军小兵的衣服,应该就是陛下派在太子身边的内廷高手了。 那禁军小兵带着许霁川跳下楼,出了小门到了云州官驿外面的空地上。 许多内廷高手将太子殿下围在中间,太子殿下看到许霁川从远处来,往前走了两步迎上去。 虽然有那么多高手在太子身侧,但许霁川还是忍不住担忧,关切道:“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摇摇头,双手握住许霁川的肩膀,仔仔细细查看他的全身,看到他没事后,眼神里露出心安,放开他的肩膀,这才缓缓道:“孤没事。” 许霁川听太子殿下这样说,一颗心总算落地,他环视了太子殿下周围的空地一圈,发现空地上只有内廷高手和太子殿下,他不由道:“其他大人呢?” 太子殿下脸色凝重道:“被乱军抓走了。” 太子殿下话音刚落,王猛就带着一队禁军从远处小跑赶来,看到太子殿下,他“扑通”一声跪下滑到太子殿下跟前,低头抱拳沉声道:“卑职救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盯着王猛因为救火满面黧黑的脸,道:“孤没事,其他大人被叛军抓走了。” 王猛道:“卑职已经派了一队禁军前去追赶了,偷袭之人带着人质走不快,请殿下放心,卑职一定拼死保护各位大人的安危!” 太子殿下缓缓道:“王校尉,表忠心的漂亮话还是晚点再说吧,如果此次六部大人有什么闪失,怕是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这个时期特有的沙哑,但是他平静的语气下的暗流让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校尉心头一窒。 太子殿下问道:“赈灾物资情况怎么样?” 王猛头更低了,他有些难以启齿道:“物资焚烧的速度非常快,臣虽与禁军同僚全力抢救,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次的赈灾物资全部焚烧殆尽。” 太子殿下听到王猛这样说,身体晃动了一下,脸色大变,拔出身边影卫腰间的佩剑架在王猛的脖子上,道:“王校尉,你是周洪将军在陛下面前力荐之人,难道禁军竟然已经没人了,竟拿你这样的酒囊饭袋当做精英,护送对汝南百姓至关重要的粮草!如今粮草焚烧殆尽,六部官员尽数被抓,还未到汝南就已经铩羽!到底是孤无能还是你失职?” 王猛的头垂的更低了,他心下委屈,但却也知道酿成如今的局面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太子殿下强压住怒气,道:“罢了,现如今形势危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将你的项上人头先寄放在你这里,今次如果六部大臣有什么闪失,别说是你这小小的校尉要死无葬身之地,就是孤也难辞其咎!” 王猛沉声道:“请太子殿下随意差遣,卑职一定万死不辞!” 太子殿下道:“你起来吧。” 王猛起来之后,太子殿下吩咐道:“现下火已经扑灭了,先去找驿丞找间安全的屋子,进屋议事。” 王猛忙差人去找驿丞,却发现驿丞死在了门口的台阶上,睁着眼睛,满面惊恐。 少林寺的智空和尚看到驿丞的死状之后,满面悲悯,念了句法号:“阿弥陀佛。” 汝南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回字楼的东南脚已经烧地焦黑,虽然其他地方没有烧焦,但小楼仍然有坍塌的危险。 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他们便没有再回驿站休息用的小楼。 十一月的深夜,天寒地冻,许霁川穿着单衣,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 太子殿下道:“这驿站的前院有一间关帝庙,我们先去那里避避寒吧。” 关帝庙里有唯一一张椅子,是敲钵人坐的,太子殿下坐下之后,众人垂手立在旁边,等待太子殿下吩咐。 太子殿下道:“王猛,你先派人将这个驿站里幸存的人都找来。” 王猛派了两个人去找驿站幸存之人,太子殿下对身边的影卫道:“你将今天来刺杀我们的刺客找来。” 今天影卫保护太子殿下撤退的时候,带着刺客太过于麻烦,就将刺客打晕绑了,关在太子殿下房间的衣柜里。 不一会儿,影卫就将人带来了,大约是影卫的手太重了,刺客被带到太子跟前的时候,还在昏迷。 太子道:“弄醒他。” 影卫直接将刺客的头撞到墙壁上,剧痛之下,刺客清醒了。 许霁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连夜审问 黑衣刺客醒来之后, 太子命人将他脸上蒙着的黑布取下,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许霁川不由得大失所望, 他原本以为江湖高手都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太子殿下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不说话。 这一夜, 太子殿下经历了许多事,后面还有一个天大的篓子等着他收拾,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上面, 见那人不说,太子殿下道:“阿九。” 那名在许霁川面前一剑击毙刺客的内廷高手应声而出, 卡住刺客的脖子就要往墙上撞去。 刺客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大概是想起了刚才将他从昏迷中疼醒的一撞。 阿九面无表情地将他的头往墙上撞去, 他的目光平静,手中的力道非常稳, 既不会让那个人感觉不到疼,也不会疼晕过去,一下一下, 沉重的撞击声撞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听着那沉闷的撞击声, 许霁川都觉得脑袋疼。他不由得去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丝毫没有受到这沉闷压抑的撞击声的影响, 这会儿他正低着头认真整理自己的衣服。 那刺客鼻子流血,进气多出气少,喘着粗气,呼吸急促, 声音嘶哑道:“我说, 我说!” 闻此, 太子殿下抬起头给了阿九一个眼色,阿九放开了那刺客,他神色冷峻,垂手侍立一旁。 太子殿下道:“说吧。” 那刺客道:“是汝南的天道将军。”天道将军就是如今占据汝南及周边五地的起义军头领韩通给自己起的名字,他在汝南开仓放粮,四处散播他们起义军的口号——苍天不公,我为天道,并告诉汝南百姓,他要建立一个“薄赋税,均贫富[1]人人平等”的人间乐土,自封为天道将军,为天下建立新秩序。 韩通“天道将军”的名号传到江都的时候,许霁川还在太子面前取笑过韩通的名字:天道无常,不以尧存,不因桀亡。连陛下都不敢将自己与天道相提并论,这人竟敢为自己取名天道,不是狂夫就是个疯子。既然他已经自称天道,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了,还说什么“薄赋税,均贫富,人人平等,不过是给因为水灾深陷困境的流民画一个大饼罢了!简直可笑! 从这名刺客口中听到韩通的名字太子殿下一点也不惊讶,他道:“韩通派你们来干什么?” 那人低着头,声音含糊不清道:“我们是汝南的一个杀手组织,在江湖上小有名气,韩通来找我们,要我们来行刺太子殿下,但最主要的是拖延时间,他知道太子殿下身边一定有诸多高手护卫,不一定能行刺成功,因此让我们佯攻太子殿下,为他们拖延时间,好让他们去抓此次来赈灾的大臣。” “他们抓赈灾的大臣要干什么,威胁朝廷?” 那刺客喘着粗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太子殿下又问道:“你们事后如何接头?” 刺客道:“我只是我们孤剑里最普通的杀手,这笔交易是我们掌门负责的。” 那你们行动开始的信号是什么? 那人道:“暗号是走水,有人一喊走水,我们就动手。” 听完之后,太子殿下不急不缓道:“那你们一早就知道行刺的是太子和朝廷命官了?” 刺客跪地哀求道:“太子殿下饶命,饶命!小人也是迫不得已!”他的声音急促,听上去很紧张,喉咙中发出嘶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破碎的风箱,眼睛里闪着泪光,脸上写满哀求,像是猎人箭下濒死的小动物。 太子殿下不为所动,冷冰冰对阿九道:“孤想问的话问完了,让他闭嘴。” 阿九将刺客拖过来撞上墙,刺客再次晕倒在地。 许霁川:“” 太子殿下道:“找人将他看管起来,别死了,以后还有用。” 王猛找了人来将刺客拖下去了。 太子殿下道:“对于他刚才说的,大家有什么看法?” 关帝庙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开口,这时候外面进来了一个禁军的十夫长,报告道:“启禀太子殿下,云州官驿里所有的驿丞和驿夫都死了!” 许霁川心里咯噔一声,上前道:“殿下,我们必须要赶紧救出六部大臣!这个韩通他是个见官就杀的疯子!!”起义的时候,韩通就将汝南所有的官员都杀了,他的地盘扩展到汝南五地之时,这五地的官员也都被屠戮干净,连衙役也没有放过,今次来到这小小的驿站,又杀了驿站所有的驿丞和驿夫,这人应该是和朝廷有着血海深仇,非常仇视官吏的一个疯子。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太子殿下对王猛道:“你这次派出去追击反贼的小队有没有送信回来。” 王猛道:“现在还没有,但臣派出去的都是禁军优秀的斥候,肯定不会追丢了,请太子殿下放心。” 太子殿下道:“现在也只能等斥候来报之后再做打算了。” 太子殿下话音刚落,追踪反贼的斥候就有消息了,这一小队斥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追上了反贼,悄悄跟踪了他们,发现反贼现下正在汝江岸边安营扎寨,大约有三千多人,营寨戒备森严。 斥候先遣队还在严密监视他们,只派了一个来汇报信息。 听完之后,许霁川道:“六部的大人们现下应该是安全的,他们没有在官驿里杀人而是将他们大费周章地带走,应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杀他们了,起码今夜是不会有什么事的。汝江现在正直汛期,这个当口,反贼却此时在江边安营扎寨必然是明天要过江,我想他们必然是要在过江之后,在汝南百姓面前审判这些六部官员,之后才会将他们公开处刑杀死。如果我们不能在他们过江之前将六部大臣们救出来,等过江之后我们要再追踪他们就难了。” 王猛道:“但我们现在只有七百禁军,如果此时冒然进去只怕事与愿违。” 太子殿下道:“现下他们必然戒备森严,因此我们只能挑他们今夜最疲惫守备最松懈的时候才可以。” 王猛道:“还请太子殿下指点。” 太子殿下道:“今夜他们必然严防死守,如果一夜相安无事,天快亮的时候就是他们守备最放松,精神最松懈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一举攻入则事可成。” 王猛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既然黎明之前我们要进攻,那么我们现在干什么。” 太子殿下道:“睡觉。” 王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盖被纯聊天 太子殿下说了睡觉之后, 在屋子里的各位都面面相觑, 不知如何是好。 官驿刚刚着火, 肯定是不能去官驿睡觉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在关帝庙里将就一宿,太子殿下看了看关帝庙里面青石板的地面, 微作沉吟道:“你们将官驿里还没有用的被子都出来, 给所有在外的将士一人发一床被子,在院子里燃起篝火, 大家围着火先小睡片刻,全军寅时三刻集合出发。” 王猛接到太子殿下的命令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王猛将最好的几床被子拿过来让太子殿下挑, 太子殿下命人将关帝庙的地上全铺上被子,然后让禁军的几个军官跟着他一起睡在屋内,将其他的被子分给了外面的其他将士。 关帝庙内空间有限, 太子殿下带来的人只留了许霁川和智空师父在屋内, 其余地方让禁军的军官们休息。 太子殿下出门在外,懂得体贴将士, 这让这次跟着太子殿下的禁军将领都心里熨帖。禁军军官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太子殿下的满意。 他们将被子铺满地面,所有人都睡在上面,太子殿下睡在右边的最里面, 接着是许霁川, 许霁川后面是王猛, 王猛后面就是此次跟着殿下出来的禁军将领。 原本太子殿下让智空师父和他一起,睡在右边,不过智空师父自顾自找了个打坐的地方,打坐入定了。 由于被子有限,除了太子殿下,其余室内人员都是两个人一张被子,分好被子之后,太子殿下睡下了,转头去看许霁川,看到他和王猛盖着一张被子相谈甚欢,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 他轻咳一声,王猛和许霁川都转过脸来看他,太子殿下为了大局着想,义正词严地说:“许霁川,明天一早营救六部大臣的行动还要靠王校尉指挥,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经常卷被子,怕是会打扰他的休息,你过来和孤睡一起吧。” 许霁川:“”卷被子的是我吗?上次在我家,明明是你早上卷走了我的被子!太子殿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服你。 王校尉:“”太子殿下怎么知道许大人睡觉的时候不老实经常卷被子呢? 但太子殿下的命令不能不遵从,于是许霁川从王猛的被子里滚到了太子殿下的被子里。 许霁川滚进被子的时候,正好对上太子殿下的眼睛,太子殿下不自觉地移开眼睛,道:“睡吧。” 汝南地处南方,十一月的天气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寒气直接从地底下慢慢冒上来,透着被子都能让人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但这一天确实累了,许霁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了一个大火炉,冒着红彤彤的火光,冻得瑟瑟发抖的许霁川看到这个火炉,激动地都要哭了,他将自己的手放在火炉上面,不烫,于是放心地手脚并用缠在暖炉上,脸还在上面蹭了蹭。 今晚注定是太子殿下无眠的一天晚上,早在许霁川滚到他被子里的时候,他就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在自我怀疑的泥淖里挣扎许久之后,太子殿下不得不悲壮地承认,许霁川对他是特别的。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竟然能允许一个人不洗澡穿着在地上滚过几次的衣服和他盖一张被子,而这个人,竟然还是一个老爷们! 太子殿下的内心无以复加地惆怅,正当他独自惆怅的时候,正在旁边睡觉的许霁川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抱住他的腰,这个动作让太子殿下整个人都僵硬了,更过分的是这小子竟然还把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然后将整个脸埋在太子殿下的胸口就不动了。 太子殿下:“”谁能告诉他,他心里升腾起的小开心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惆怅了 许霁川早上是被一声长长的号角叫起来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竟然!!和太子殿下紧紧地抱在一起,他的头枕在太子殿下的胸上就算了,他的脚是怎么回事?为了证明师父给他教的外加功夫到位吗?不然为什么他的两腿夹在太子殿下的膝盖两侧,更要命的是他还把脚从太子殿下的膝盖里绕弯伸进去脚麻了。 许霁川在心里日了一通,他将自己的脚从太子殿下膝盖里抽出来,转了转脚踝,太子殿下也醒来了,他和许霁川盖着一个被子眼神撞在一起,以前只是太子殿下移开自己高贵的视线,但是这次,太子和许霁川同时移开眼睛,许霁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太子殿下:“” 许霁川:“” 寅时三刻的天还是浓重的墨黑,号角声响起的时候,陆续大家都起来了。 许霁川偷偷扫视了一圈屋子,发现有好多禁军的校尉也是靠在一起睡的。 他暗自告诉自己,没什么好奇怪的,昨天晚上太冷了,大家抱在一起都是为了取暖。 关帝庙里,太子和王猛商量,解救六部大臣的重任就教给王猛了,他们即刻出发去救被反贼关押的六部大臣,此次营救行动,太子殿下就不亲自参加了,他负责联络云州的太守,集结兵力增援禁军分队。 太子殿下本来想让许霁川陪着他一块儿去云州,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告诉许霁川,许霁川就一脸期待地求他,他也想去参加六部大臣的营救行动。 太子殿下看到许霁川一脸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就生生给他咽回了肚子里,得到许可,许霁川兴高采烈地去和王猛大人营救六部官员了。 太子殿下将许霁川和禁军送到门口,许霁川还回过头给太子殿下摆了摆手再见,接着就转过头飞马走了。 以往太子殿下做任何事都是和许霁川一起做的,这次突然和他分头行动太子殿下心里有些许怅惘,他想许霁川也终有一日会离开我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铁血战斗 为怕敌军发现, 在距离敌方大营还有一里地的时候, 王猛就让所有人人下马步行, 灭了火把, 所有人都屏息在黑暗中行军,隐约可看见敌方大营的火光的时候, 早先在这里守候的斥候已经在前方等候了。 见到王猛过来, 无声息出来,道:“校尉大人!” 王猛问道:“现在敌方大营情况怎么样?” 斥候中:“没有大的异动, 只是” 王猛沉声道:“只是什么,说出来!磨磨唧唧, 哪里有军旅之人的样子。” 斥候抱拳道:“卑职潜伏进大营探听了一番,听到主帅帐内传来很大声的争吵声。, 争吵的是什么有没有听清楚?” 斥候摇摇头,道:“回禀大人,没有。主帅帐外巡逻之人非常多, 小的担心暴露, 就没有认真听下去。” “那六部大人安在?” “六部的大人们被关押起来,虽然有些折磨, 但无性命之忧。” 听完斥候的汇报,王猛对旁边的千夫长道:“我们分两队进攻,我们集中力量去进攻主帅的帐篷,你们潜伏在关押六部大臣的帐篷跟前, 一旦周围守备空虚, 你们就趁机解救六部的大人们, 救完之后你们就直接带着大人们离开,我们在兰江官驿见面。” 千夫长听到之后道:“校尉大人,能不能换一下,我们去进攻主帅的帐篷,你们去解救六部的大人。”进攻主帅的帐篷是去吸引火力的,王校尉这样说分明是做了战死的准备。 王校尉斜着眼看了一眼千夫长,道:“小子,我是主帅还是你是主帅,禁军的军令是什么?战场上无条件服从主帅!!这么多年军旅生涯都过到狗肚子里去了?” “别以为救人很容易,你要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突破重重围剿带回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将此事交给你,是对你能力的信任,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如果此次营救任务失败,你就军法处置!” 他这一番话,情理威胁都在里面了,一般人听到从军以来一直追随的将军这样说,早就感动地热泪盈眶、内心热血沸腾了,眼前这个千夫长也是热泪盈眶,但他还是不为所动执拗而担忧地看着王校尉。 王校尉呸了一口,痞里痞气满不在乎道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哭丧呢!?晦气不晦气?!老子没那么脆弱,一帮杂牌军而已,当年老子从漠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这帮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光屁股玩呢!倒是你,小子,千万别死了!等回了江都,爷带你去楼心月喝花酒!” 千夫长听着他混不吝的语气和满不在乎的话,心里担忧没有减少半分,但他心知校尉大人的话是不会改变了,于是点点头,道:“我一定会完成任务,请校尉大人放心!” 王猛拍拍他的肩膀,将斥候分为两队,分别给两队禁军引路。 王猛本来让许霁川跟着千夫长去,但是许霁川主动提出要跟着王猛,王猛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同意了。 到了敌军的大营口的时候,王猛和一个禁军小兵悄悄迂回到门口的守卫身侧,突然出手悄无声息地一刀结果了门口的守卫,两队禁军进去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主帅的帐篷一般在整个大营的中间,起义军的守备到底不如正规军,他们的守备松散,一路上他们都悄悄地躲开守卫,而那些卫兵竟然毫无察觉,竟然给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摸到了主帅的帅帐跟前。 王猛又采用了方才对付门外的守卫的办法,冲过去杀了门口的守卫,不过这次他们没那么走运,这一幕正好被巡逻的士兵看到,士兵当即大喊:“有敌来犯!有敌来犯!!!” 双方瞬间短兵相接,缠斗起来,对方人数上占了绝对的优势,他们禁军虽然人少,但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除了许霁川。 许霁川的内心非常震动,他四岁开始练武,至今已经有整整十年了,但是那些拳脚功夫都仅仅停留在师父教的,最多也就用来和一起相熟的朋友切磋切磋,平时就算是打架能用上的不多,而像这样拳拳到肉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战斗,他是第一次经历。 现在有三个人围着他,起义军和正规的军队不一样,军队里面的人年龄和武器都参差不齐,围着许霁川的这三个人,有一个看上去和许霁川一般大,他拿着一把大刀,另一个看上去正值壮年,他拿着一把斧头,第三个人拿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长矛,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他们的脸上没有那种久经沙场的军人的坚毅和刚正,眼神畏缩却虎视眈眈,充满仇恨。 如果没有水患和贪污,现在这些人恐怕还在自家的田间地头忙碌,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和大梁千千万万的百姓并无任何区别。 可现在天灾人祸,他们不得不反,许霁川想到挥舞的长戟就慢下来了。 三人围攻下,许霁川节节败退,突然他后脖颈溅了一大堆液体,许霁川的身体僵了僵,他不用看就知道那粘腻的带着腥味的东西是血液,人的血液。 身后一阵闷响,有人倒地而死。 许霁川觉得心头一跳,瞬间腿一软,他只好收回来单月戟,保证自己不跪倒。 见他撤回长戟,围攻的三人拿着刀和矛对着他,向他刺来!! 他想拿起武器反抗,但却无论如何使不上力气,这时他的斜方刺出一根红缨枪,长枪一扫就将来犯的三人都挡了回去,然后只用了三招就让三人成为了了他的枪下亡魂! 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血溅在王猛的甲衣和面庞上,等三人都死了,王猛这才阴沉着脸看着许霁川,他大步朝着不知所措的许霁川走来,脸上带着未干的血迹,火光将他的甲胄衣摆上铁与血的色彩照的分明,配上身后刀刀见血火光中天的战场,仿佛是从地狱走来的罗刹! 王猛一把将许霁川的衣领揪住,力气之大以至于让许霁川的双脚微微离地,然后他的脸凑近许霁川的脸,声音冷地发寒道:“小子,你想做不开杀戒的菩萨,那你就干脆去庙里出家!为什么要来这战场之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犹豫,我们的时间就有可能被拖延,营救那一小队那边就很可能会有危险,不要因为你愚蠢的东郭先生般的善良,就让我的弟兄成为战争的刀下亡魂!真是神烦你们这些江都的门阀子弟,以为打仗很威风,巴巴地跟来,等发现战争和你们想想中不一样的时候,就和吓傻了的鹌鹑似得,托人后腿,老子他妈还要费劲心力保护你!” 这场仗王猛心里承受的压力大,这晚上先是物资被烧被太子训斥,此时许霁川在战场上的害怕胆怯让他的愤怒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管他是不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许上柱国的孙儿,这次如果出一点事,全他妈要玩完! 于是他不吐不快道:“你他妈是不是觉得这些人都是无辜的百姓,不忍心对他们动手?老子他妈从军前也是无辜的百姓,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他妈将脑袋提在裤腰带上干这营生!上战场的时候有谁因此体恤过我们,收起你懦弱的伪善吧!这些人从拿起刀组成起义军反抗朝廷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变成了叛军!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无论如何,他们就应该承受相应的惩罚!但老子的兄弟保家卫国,不能因为你的伪善和他们的愚蠢赔上自己的命!谁家里没有娇妻幼子!老子告诉你,如果今天因为你!任务失败或者老子的兄弟把命丢在这里,老子就算拼了最后一口气也不会放过你,要下地狱就他妈一起下去!” 说罢,他嘲讽地瞟了一眼许霁川,轻蔑道:“别那么看着我!老子原本以为你是上柱国的孙儿,将门虎子,却没想到原来是一只天真的小猫!真是高第良将怯如鸡1,哼!”说完将许霁川推了一把,转身继续杀敌去了。 许霁川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难看地握紧了自己的单月戟。 王猛这队本来就是为了吸引火力,好让千夫长那边顺利救出六部大臣的靶子。因此来的士兵越多,说明他们的计谋越成功。 因为激烈的打斗,敌营将火把全部点亮,火光大盛,照彻天边。 王猛走了之后,许霁川拿着爷爷给他的单月戟沉默地加入了战斗。 杀人这事儿,杀了第一个,开了头,过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就会觉得那种利刃砍进对方的身体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难的,更不用愧疚,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尤其是当周围已经变成铁与血的修罗场的时候,身在其中的人很难保持生而为人的那种悲悯。 许霁川沉默地杀着一切挡在他前面的人,渐渐靠近王猛,他对王猛吼道:“掩护我!”说着,他的眼睛瞟瞟帐篷意思是想要进帐去,外面喊杀声震天,主帅竟然四平八稳没有出来指挥,多半是个懦夫! 许霁川想进去挟持他作为人质,掩护他们撤离,王猛对他如此短暂时间内开窍满意了,看他的眼神缓和下来,会意地点点头。 许霁川和他背靠背,将所有冲上来的人都击退,渐渐冲着帅帐的方向移动,离帅帐还有一丈远的时候,他踩住敌军的刀,一个空翻就打开了帅帐的帘子,为了稳住身形,他用力抓了一把帐篷的帘子,没想到那帘子那么不结实,竟然被他就这么扯了下来。 扯下来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帅帐的情况。 帅帐里面有两个人,地上躺着一个人,血流满地,看来已经死透了,站着的那个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 外面的敌军看到帅帐里面的情况之后,打斗的动作停止了,纷纷震惊地看着帅帐里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窝里反 帅帐里的人惊慌失措地看着外面, 许霁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但不管怎么样, 趁着大家都愣神儿的功夫,他一个健步冲上去一个锁喉成功将腰间的匕首递到主帅的脖子下, 厉声道:“不许动!” 只是谁能告诉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自己打起来了? 那些人边打边喊话道:“石三唤,你竟然将天威将军杀了!等我们回去禀报了天道将军, 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那名叫石三唤的人在许霁川的匕首下面,本来很小心, 生怕许霁川的刀太过锋利,一个不小心将自己划伤了, 那谨慎地动也不敢动,闻此言,厉声道: “你告诉天道将军罢, 老子怕你老子就不是真男人?!天道将军明明下令让吴二喜这个老匹夫将那些朝廷的狗官都杀了, 可他倒好!不仅不执行天道将军的指令,反而要将这些狗官带到我们天国去!浪费我们的粮食养这些狗官!!!老子本来没想杀他, 是他自找的,竟然敢怀疑天道将军的旨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外面一片混战,站在主帅吴二喜那边的人道:“天威将军没有对天道将军不敬, 石三唤你这个老贼不要胡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 这次出来, 天道将军没让你做主帅你心有不甘!处处和天威将军作对!!杀他不过是报私仇泄私愤罢了!” “天威将军做的没错!!我们天国现在粮食奇缺,这些人都是狗皇帝派来赈灾的,我们如果抓了这些人,云州的狗官还不将粮食双手奉上!如果杀了他们,激怒了朝廷,我们天国也没有安生日子了,不如拿他们换些粮食!” 石三唤恨声道:“老话说,汉子不为五斗米折腰,你们为了一点粮食就违抗天道将军的命令,迟早也为了粮食背叛他,不如我现在就替天道将军肃清门户!” 吴二喜的人道:“石三唤,和你这老狗多说无益,老子今天就和你们这帮人拼个你死我活!” 禁军:“”现在是怎么回事。 许霁川:“”人质大哥,你现在在我手上,现在对你威胁最大的不是我吗?为什么你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和政敌对骂?是不是没将我放在眼里?! 禁军都纷纷看着王猛,王猛看着眼前这样的状况,也有些懵,短暂思索后,他打了个手势,示意禁军都停手,撤退。 说完,他走到许霁川旁边,将那个杀了主帅的石三唤打晕,打算带着这个知道很多内/幕的人先离开,让敌军自己内部消耗,过会儿再来坐收渔翁之利。 正在这时候,营救六部大臣的千夫长过来了。 王猛竖着眼睛看他,道:“你怎么过来了!大人们呢?!” 那千夫长道:“小的已经派了一些人送他们回去了,奇怪的是,那些个大人们先前说不会骑马,这会儿却争先恐后骑上马,跑的比专业的骑兵还快。” 文官和武将不对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猛听得出来千夫长是在讽刺文官,会心一笑,但他不能跟着附和,就道:“就你话多!” 那千夫长憨厚地笑了。然后道:“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我们本来潜伏在一边,过了一会儿,却发现他们自己人跟自己人打了起来,于是我们趁机冲了上去,这些人根本没有功夫管我们,我们就顺利地堂而皇之地将那些个大人们救出来。方才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千夫长这样其实违反了王猛的军令,王猛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严肃道:“我给你的军令可不是这样,鉴于今天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那千夫长憋着笑给王猛抱拳行了军礼。 王猛挑眉看了他一眼,继续说:“他们的主帅被杀了,这会儿可没工夫管我们,窝里反呢。” “现在正好你们都来了”王猛扫了一眼千夫长身后的禁军,道:“人数够了,现在发起进攻,将这些人全部都俘虏回去,好好审问!看来,汝南的起义军里面矛盾不少呢。” 此时两边已经激战正酣,禁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的内讧镇压下来了,将这些人全部俘虏了。 其中有一个人不服道:“你们夜闯我们大营,我们没有杀你们!我们解决自己家事的时候,你们却趁虚而入将我们俘虏,胜之不武!果然是朝廷狗官,各个儿都不讲江湖道义!” 他周围的一同被俘的人皆用愤愤的表情看着王猛。 王猛冲上去对那个出头说话的人就是劈头盖脸的几拳,将那人的鼻子都打歪了,鼻血哗哗地流着,眼睛也被刺激地流出泪花,那人仍然忿忿然地看着王猛,只是这下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了。 王猛见他闭嘴了,他缓缓起身,长叹一声,仿佛打这个人让他受了许多累。 那些俘虏皆是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 王猛道:“我讨厌愚蠢又话多的人,不想挨打的都闭嘴!” 说完吩咐人好生看着,自己跑到前面骑马去了。 围观了这一切的许霁川在心里默默叹道:“果然当兵的都是不讲道理的流氓!” 许霁川也骑上自己的马,天已经破晓,夕阳照在汝江上,半江瑟瑟半江红,早晨的空气带着潮湿的寒冷,许霁川吐出了这半晌压抑在心间的一口气。 不知不觉中,王猛骑着马与他并辔而行,沉默了一会儿,王猛开口道:“今天我说话有些过头,许大人不要见怪。” 许霁川笑笑道:“王校尉不要放在心上,今天确实是我自己认知有问题,给大家添麻烦了。说起来,我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一命。” 王猛摆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许霁川和他相视一笑,战场上的龃龉就烟消云散了。 两队禁军之间约好在云州官驿见面,走了半晌,遥遥可以望见云州官驿。 远望过去,官驿跟前可热闹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华盖满眼。 看来云州的官员接到消息,来官驿接待太子殿下了。 到了官驿跟前的时候,禁军下马而行,太子殿下亲自迎上来,王猛将今次的战事给太子殿下做了汇报,特别表扬了许霁川在此战中的出色表现,太子殿下带着浅笑听完了王猛的汇报。 他对着将士们高声道:“诸位今日辛苦,云州太守准备了好酒好肉犒劳各位,也给诸位大人压压惊。” 云州太守带来的乡兵和禁军共同接管了此次的俘虏,云州太守和王猛寒暄几句,就带着太子殿下及诸位进入云州城。 刚刚太子殿下忙着寒暄,许霁川还没来得及求表扬,求称赞。这会子云州太守正在安排各位大人坐马车,太子周围没人了,许霁川窜上去,道:“太子殿下!”眼睛里亮晶晶地像是藏着小星星,满脸求表扬求赞许的样子。 太子殿下依旧带着刚才和王猛说话时候的笑容,只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他含笑看了许霁川一眼,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自顾自上了马车。 许霁川在原地懵了,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生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亦君亦友 太子殿下已经上了马车, 许霁川在原地盯着马车看了一会儿, 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追着太子殿下的马车去了。 上车之后, 他看到太子殿下在看书,看到他来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许霁川只好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静静地看着看书的太子。 过了一刻钟, 太子殿下的书册还是没有翻一页,许霁川道:“殿下, 你这页书看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翻。” 太子殿下斜睨了他一眼, 端方地将书抖了抖,慢条斯理地翻过去, 就是不理许霁川。 许霁川:“” 他嘿嘿一笑:“殿下,这页书你看了这么久才看完,说明这书没意思透了, 不如我们来聊天” 太子殿下不说话, 继续看着他的书。 许霁川自顾自开始讲自己今天在战场上的事情,他绘声绘色地说他和王猛并肩作战, 在他俩的完美配合下,他一把打开帅帐将一个惊天大秘密暴露在众人面前 讲到这里,许霁川就卖关子不说话了。 太子殿下怒气冲冲地看了他一眼,许霁川笑嘻嘻地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道:“好好好, 我继续说, 这帅帐里有两个人,一个人在地上躺着,一个惊慌失措的站着,别说是我了,就连起义军自家人都惊呆了,原来这站着的叫做石三唤,是此次行动的临时副将,而地上躺的这个叫做吴二喜,是此次行动的主将,吴二喜和石三唤有旧怨,又加上此次行动两人产生了分歧,石三唤一怒之下就将吴二喜杀了。” 听到许霁川这样说,太子殿下抬起头道:“旧怨?” 许霁川笑眯眯道:“殿下,不生我气啦?” 太子殿下沉默了。 许霁川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次太子殿下对他是生了大气了,平日里他也经常惹太子殿下不开心,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严重。 平时殿下虽然喜怒不形于色,但他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或者要求都会直接提出来,哪像这次,什么也不说直接冷战。 看来引逗赔笑脸这次是不管用了,因此许霁川也没有强行引逗,不然惹得太子殿下更不开心就不好了。 他正襟危坐,公事公办地将今次在敌营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听完若有所思。 许霁川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心里着急上火,太子殿下怎么比他初见的时候更不成熟了?眼下大敌当前,竟然还有心思闹小脾气? 云州太守早就为太子殿下准备了一处宅子,乃是以前曾经在朝中供职的老吏部尚书的房子,这位老大人告老还乡之后,就在家乡云州造了一座宅子,整日含饴弄孙,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得知太子殿下要在他家住,他收拾出自家最好的别苑听鹤轩供太子殿下居住,且不顾自己八十岁的高龄,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太子殿下。 到了云州城门口的时候,夏石告诉太子殿下,老大人拄着拐杖带领着云州其余官吏在门口等他。太子殿下便下车走去和老大人及云州官吏寒暄了,秋枫跟在他的身边随侍。 估摸着一会儿太子殿下可能要和老大人作这辆马车叙话,因此夏石提前准备,收拾马车。 夏石从小和太子殿下一同长大,最是了解太子殿下的心思。 于是许霁川便问他道:“夏石,今天太子殿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的地方?” “没有”夏石思索道。 许霁川道:“你再仔细想想,今天我回来前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夏石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道:“还真有一件事,今天一部分禁军护送六部的大人们回来,太子殿下找了好久找不到你,便问了回来的禁军,禁军就将你的下落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又问了你们的计划,禁军也告诉了太子殿下。他说完之后,太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觉得那会儿他有些不高兴,而且心不在焉,云州太守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答非所问。” “就这些了吗?还有吗?” 夏石摇摇头。 许霁川皱眉思索一阵才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代替天子来汝南周边视察,云州官员当然非常重视,太子殿下进了云州城便接见了许多云州官员,之后又连夜审讯了石三唤。 审讯时只有王猛陪着太子殿下审讯,目睹了太子殿下审讯石三唤的全过程,从狱里出来的时候,王猛看着太子殿下都头皮发麻。 看了今晚太子殿下对石三唤的审讯,王猛才知道昨夜里太子殿下对那刺客可以说是小施惩戒了。 石三唤是什么人,那是刀架在脖子上还面不改色怼人的人,在生死面前也坚决支持天道将军。但今日他在太子殿下的手里没折腾一会儿就消停了,将汝南那个“天国”的内幕兜了个底朝天。 不怪他立场不坚定,实在是太子殿下的刑讯手段连王猛这个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战场的人都心里紧张。 从牢里出来,太子殿下含笑对王猛道:“王校尉,今天辛苦,你早些去睡吧。” 王猛对着太子殿下抱拳,连说三声不辛苦。 他将太子殿下送到听鹤轩的门口,远远看到墙角蹲着一个人,待他俩走近些,才发现那竟然是许霁川。 太子殿下看着他,语气有些不好道:“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 许霁川道:“等你啊,殿下。” 太子殿下也没接他的话,转头对王猛道:“王校尉辛苦,孤已经到了,你回去休息吧。”说完就推开门进去了。 许霁川熟练地尾随着他也进去了。 王猛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若有所思,刚刚见到许上柱国的孙儿的时候,太子殿下周身若隐若现的戾气好像散去了些。 不过即使是这样,以后还是绝不能得罪太子殿下。 许霁川尾随着太子殿下进了听鹤轩,太子殿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许霁川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进了太子殿下的卧房。 关上门,他就可怜巴巴道:“殿下,我知道自己错了!” 天色太晚了,秋枫和夏石都睡了,太子殿下就没有再喊他们起来服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小口才道:“错在哪里了?” 许霁川道:“我不该没有经过殿下的同意就以身犯险,请太子殿下责罚!” “责罚?!”太子殿下冷笑一声。 许霁川诧异地看着他,太子殿下道:“对了,此时你还能站在孤面前请求孤的责罚。”他转头严厉地看着许霁川道,“你可知若不是上天庇佑敌军内讧,此番你很难全身而退!如果你真的”太子殿下顿了一下,死亡两个字想起来都让他心惊肉跳,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来。 他背过身去,不让许霁川看到他发热的眼眶,暗自调整呼吸,缓声道,“到时候,孤又如何才能责罚你?你的命不只是你的,也是孤的啊”说道最后,仿佛失了力气般声若呢喃。 许霁川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比他想的更加严重。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道:“殿下,臣错了。” 赵景湛只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回过身才看到许霁川跪下了。自从他和许霁川交心以来成为亦君亦友的关系之后,许霁川再也没有跪过他。 许霁川双手举过头顶,行了大礼道:“殿下,是臣今日莽撞了,殿下方才一说,臣现在也觉得有些后怕如果不能看着殿下坐上王座,将是臣这一生莫大的遗憾。臣保证,以后无论如何不会做这种逞匹夫之勇之事了,请殿下放心!臣决不离开殿下!如若臣有天因为不可抗因果离开了殿下,那臣的魂魄定会入殿下的梦,与殿下在梦里续君臣之缘。” 许霁川说完之后,太子殿下道:“你起来。” 许霁川跪地不起。 太子殿下道:“起来说话。” 许霁川这才起来,太子殿下沉吟半晌,道:“今日之事,孤原谅你了!” 许霁川心里松了一口气,笑道:“谢殿下。” 太子殿下道:“只是,需给你些惩罚要你记住。” 许霁川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惩罚,脸就被太子殿下掐住了,太子殿下手劲儿很大,许霁川瞬间就被逼出了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深夜密会 许霁川揉揉被赵景湛掐红了的腮帮子, 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心里暗爽, 却装出一副严肃地样子, 道:“滚吧, 孤要休息了。” 许霁川揉着自己的腮帮子,道:“别呀, 今天你都没理我, 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说话。”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太子殿下瞟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许霁川盯着殿下, 眼神里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他笑道:“殿下, 你今天和王校尉去审问那个石三唤,审问的怎么样?我看他是个硬骨头, 嘴很严。” 太子平静道:“他说了。” 许霁川惊讶地看着他,道:“说了,怎么会, 看着他挺硬骨头的啊!” 太子殿下淡淡道:“那谁知道, 反正问的时候他很配合,什么都说了。”只是用了些小手段而已。 许霁川不疑有他, 以为是自己年纪小,看错了人,既然太子殿下这样说了,他也就不纠结了, 转而关心石三唤交代的天国秘辛, 道:“那他到底说了什么?” 许霁川正喝着茶, 眼睛往太子殿下那里瞟,等待太子殿下的回复。 太子殿下八风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许霁川:“”刚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为什么太子殿下这趟出来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太子殿下见许霁川傻瞧着自己,在心里叹口气,眼睛里满是嫌弃道:“给孤倒杯水啊,怎么这么没眼色。” 许霁川:“”要喝水不能直接说出来,还要让我猜啊!太子殿下怕是个公主吧。 虽是这样想,但许霁川还是认命地给太子殿下倒了水,太子殿下嫌弃地看着许霁川刚刚倒茶的时候桌上留下来的水渍,嫌弃道:“笨手笨脚的。”也就是孤才不嫌弃你。 许霁川:“”与太子殿下的身高共同疯狂增长的果然还有他作天作地事儿逼的个性啊! 殿下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脸上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许霁川给他倒茶之后他就满意了,于是将这天晚上审讯出来的信息和盘托出。 汝南这支起义军最早是从汝南一个叫韩家村的小村子里起义的,此次水灾波及汝南及越州、淮州、眉州、云州等五地,这五地又以汝南灾情最为严重,而汝南最严重的是威县,韩家村就是威县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方之一,天道将军韩通就是韩家村人。 韩通为人灵活,小时候曾在村里的私塾读过几日书,后来因为实在没钱,就去了威县的镖局做伙计,十六岁的时候就回家娶了媳妇,育有一儿一女。 他平日里种地,农闲时上山采药卖给城里的药店,平日里家里生活还算不错,只是今年汝江遭遇百年一遇的严重的水患,堤坝毁坏,泛滥的洪水冲垮了他的房子,一夜之间家里一无所有。 水患之后物价飞涨,一贫如洗的韩通无法保障家人的生活,一岁的女儿活活饿死在了他的怀中,妻子为了给他和儿子换二十斤米,自卖为妓离开了他。可是水患并非一日,区区二十斤米怎能熬过水患,终于,他儿子因为吃了太多的观音土结果活活将自己撑死了。 韩通从此恨透了官府,他身体健壮,又读过几日书,深刻感受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人呢,就只能被动接受自己命如草芥猪狗不如的生活吗 既然天地不仁,天道残忍,那就自己做自己的天道,建立有利于自己的秩序! 于是他就自封为天道将军,在韩家村揭竿而起,村里共有十三个人响应他和他一起离开村子进了威县。 威县水患严重,官府迟迟不开仓放粮,韩通鼓动威县百姓攻下官府,他将威县官府的县令的头悬挂在官衙门口,开仓放粮,得到了威县百姓的拥护。此后,他又在威县宣传自己的“薄赋税,均贫富”的起义纲领,在威县获得了广泛的支持。 但是威县毕竟是小地方,县衙粮库里那点粮食根本不够吃几天,因此起义军并未在此地盘旋多久,就离开去了汝南州府所在地。他离开威县的时候,身边已经由最初的十三人变成了三千人。 这三千人顺利攻占了汝南,杀官放粮宣传纲领,既给处于水深火热中的汝南百姓出了口气,又给他们带来了生活的希望,因此汝南的百姓非常拥护这支起义军。 他们有了百姓的根基,迅速扩充了力量,后来横扫汝江以南的五个州府,在大梁的国土上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韩通将这个国中之国称为天国,一个薄赋税,均贫富没有压迫的人间乐土。 建立国家之后就要分封功臣,天道将军将一路跟着他起义的这些人每人都封了以天字开头的将军名称,一共二十人。这二十人有些是从韩家村跟着他一路走到这里的,这些元老以韩成为首,有些则是后来加入但是功勋卓著的新贵,这波人以吴二喜为尊。 两拨人互相看不顺眼,平日里就不对盘,在这个飘摇的小朝廷开始互相倾轧。前期跟着他出来的那些个人都是农民起义军,一旦日子开始安定了,就开始陷在温柔富贵乡里不肯出来了,piao/妓喝花酒那是经常的事情。 这次他们出来之前元老派的天勇将军韩大虎将新贵派天威将军吴二喜的侄儿老婆睡了,造成两派混战。闹到天道将军跟前,天道将军没办法将韩大虎打了二十军棍,派吴二喜总理这次的官驿偷袭事件。 对于天道将军的处罚两派都不满意,新贵派觉得惩罚太轻,元老派觉得天道将军为了一个娘儿们就惩罚兄弟,未免太没有义气。 此次吴二喜出来带了三千人,韩通不放心他,就将石三唤派到跟前监视他。韩通原来的命令是杀了六部大臣,给朝廷一点颜色看看,但吴二喜不想招惹朝廷震怒,只想用六部大臣作人质换一些粮食,毕竟汝南那边粮食已经不多了。 石三唤和吴二喜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了争吵,新怨加旧恨,石三唤一怒之下趁吴二喜不备杀了他。 太子殿下将他从石三唤那里得到的消息都说了,许霁川道:“如此说来,这些起义军内部矛盾很大啊。”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是,这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许霁川道:“殿下,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可以不去永州府借兵,直接借他们的内部矛盾葬送这个野朝廷。” 太子殿下道:“你的意思是增加他们的内部矛盾,让他们直接内部分裂,我们趁虚而入,一举瓦解?”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道:“何谈容易。” 许霁川笑道:“虽然麻烦,但是如果兵不血刃瓦解起义军,不仅汝南百姓免遭兵祸,殿下也可以躲过小人暗箭。这驻守永州的北厢军统领田子文可是晋王的人,他会真心帮你?最怕的是他趁着打仗给你放暗箭,到时候” 听完许霁川的话之后,太子殿下陷入了沉思。 许霁川道:“现在我们还有吴二喜的尸身,在俘虏里面挑一个人将他的一件贴身之物带回汝南,把石三唤杀了吴二喜的事情告诉新贵派,不愁不能搅动起义军这潭浑水。我和王校尉明天动身去汝南看看情况,埋伏起来,一旦有消息传话给你们。” “你和王校尉两人去?” “当然不是,我们会带上斥候,有消息随时传给你们。” 太子殿下道:“此事需偷偷摸摸进行,王校尉身为此次禁军的最高军官,如果突然不在难免引人怀疑。” 许霁川一想,也是,于是道:“那我就与禁军的千夫长去,他也是有勇有谋之人。” 太子殿下不高兴道:“你什么时候和禁军的人这么熟了。” 许霁川道:“今早同他们一起去攻打敌营,就熟识了。”说到此,他笑道:“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老是听爷爷念叨他以前陪他上战场的兄弟如何如何,当时不能理解,现在才明白,能一起上战场的人都是过命的交情,生死与共,自然与其他相识之人的感情不同。” 太子殿下莫名听得刺耳,酸道:“你们这次几乎没有什么损耗,哪里就是过命的交情了,还生死与共,哼” 许霁川浑然未觉,继续给太子殿下点火,笑道:“等太子殿下有朝一日上了战场就会明白了。” 太子殿下嗤笑道:“孤有什么不明白的,哼孤”他想说,孤正在体会比袍泽之情更深刻更复杂的感情煎熬,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意思,也就不说了。 许霁川知晓今早在攻打敌营的时候他自作主张惹太子殿下不快,唯恐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太子殿下又要翻出旧账,于是赶忙转移话题道:“既然殿下你不想我与禁军一同去,那就将您身边的影卫给我借调一个,去了汝南也好保护我。” 他想到了所有人,唯独就没有想要和他去。太子殿下道:“皇家影卫岂可随意借调,再者,此去汝南事关重大,交给其他人孤实在不放心,不如这样,孤与你同去,将所有影卫都带上,让他在暗处保护我们。” 许霁川:“殿下,这样”反对的一大堆理由还没说出口,太子殿下便道:“就这样决定了,孤与你同去。” 许霁川将自己反对的话咽了进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云州会师 若是六部大臣在, 听到太子殿下要去汝南, 必然要跪下哭着喊着寻死觅活阻止太子殿下。 想想就麻烦, 因此太子殿下告诉许小猴他去汝南的事必须要保密。 许霁川自是答应, 只是太子殿下一走,第二天六部大臣依然会发现太子殿下失踪了, 到时候还不是一样会知道。 他将心里的疑问给太子殿下说了, 殿下道:“不要担心,孤明天会称病, 说因为昨天晚上受了风寒和惊吓高烧不退,卧床不起, 除了大夫谁也不见,让陆昇在这里顶替孤。” 许霁川惊讶道:“陆昇到云州了?什么时候到的?” 赵景湛道:“前几日就到了。” 许霁川笑道:“带着那么多东西, 竟然还能赶在我们前面到云州,这家伙速度够快啊,他现在在哪里?” 赵景湛道:“他在云州城的有朋客栈住着, 一会儿我们翻墙出去找他, 他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许霁川担忧道:“出什么事了?” 赵景湛瞟了许霁川一眼,凉凉道:“没什么大碍, 就是水土不服得了风寒,今晚我们带上阿九把他接到这里来,让他替我几天。陆昇自幼跟着孤,性格又同孤比较像, 加上风寒改变了他的嗓音, 扮成孤绝对没人能看出来。” 许霁川:“”他实在想不通太子殿下为什么会认为端方耿介的陆昇和爱臭美喜欢撒娇的他性格一致, 怪不得太子殿下不管什么场合都非常自信,原来他每天都活在如此这般的自我陶醉中吗? 他们二人已经跟着智空大师练了一年武艺,如今飞檐走壁完全不在话下。 吏部尚书家也没有皇宫那么戒备森严,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很轻松就出了府去找陆昇了。 云州的夜晚不比江州热闹,江都晚上到了宵禁时刻都能看到行色匆匆的行人,但是云州此时不过才到戌时,街道已经空荡荡,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并肩在街上走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碰到一个买小食收摊的老伯,老伯说的是云州话而非江都官话,两人手脚并用乱笔画半天才终于问清楚了这个有朋客栈的所在。 到了之后,太子殿下带着许霁川直接就往楼上走,店小二见两位衣着不俗,殷勤问道:“客官住店吗?” 太子殿下温和道:“我们是来找人。” 小二笑道:“原来如此,那客官要不要小的带你们上去?” 太子殿下道:“不必,只需告诉我们天字乙号房在哪里便可。” 小二道:“天字乙号房您上楼左拐,右手边的头一间房便是了。” 太子殿下扭头就上楼,许霁川朝店小二道了谢,跟着殿下上去了。 门敲了两下便打开了,里面不是陆昇,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此人身量中等,身体精瘦,低眉顺目,是个让人一眼看过去没什么印象的人。 许霁川以为走错了,没想到那人看到太子殿下之后,无声朝他作了一揖,然后让开道让他们进来。 太子殿下进去之后径直走到陆昇的床边,道:“你怎么样了。” 陆昇脸色通红,嘴唇干裂,呼吸声很大,还带有“呼呼”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个破风箱,他这风寒恐怕来势汹汹,不容易痊愈。 陆昇听到太子殿下说话,眼光聚焦了好几次才总算清明一点聚焦到太子殿下的脸上,他答非所问道:“臣位同两位统领此次不辱使命,将物资安全送达江州。”他的嗓子完全哑了,说出来的话都是气音。 太子殿下冲他抱拳道:“你们此次的功劳苦劳孤都知晓,你安心养病,后续事情孤会妥善安排。” 此次赈灾,太子安排人与物资分开走,他带领六部官员在众人的视线中浩浩荡荡地离开江都,陆昇则带领数十个影卫和许霁川家里的护院护送物资悄悄离开江都,两方人马在云州会面。 因此太子带出来的物资看上去多,但其实只有少许的粮食和布匹,在这些粮食和布匹下面全是一块一块的木头,因此那天在官驿,物资才会段时间迅速燃烧殆尽,火灾现场都是焦黑的灰烬,就算事后有人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他的这些计划都是保密进行的,六部的官员丝毫不知情。太子此次赈灾,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难免有许多不怀好意之人,暗地里给他使绊子,就等着他这次栽跟头呢,不然为什么他刚到云州官驿住下,晚上就有人来偷袭、烧了物资。不用说,定是有人将他的行踪卖给起义军。 许霁川看着虚弱的陆昇也是一阵心疼,陆昇虽然是一介书生,平时也不喜好习武,但他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又臭又硬,平常一起的时候纠正许霁川的礼仪教训他那是家常便饭,这事不需多提。但太子殿下什么地方没做好,他都敢直接给太子殿下纠出来,好几次殿下都黑脸了,他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说下去,实乃真汉子。 记得小时候,他们头一次挨太傅的打,陆昇硬是忍者一声没坑,最后疼晕了过去,从此以后,许霁川虽然看不惯他每天臭老九似得之乎者也,但也承认他是个有骨气的男人。 这种真汉子的虚弱往往让人更加心疼,许霁川听他嗓子都倒了,连忙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老说话了。” 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瞟了许霁川一眼,才对陆昇说:“你好好休息吧,其他的事情阿六会告诉孤的。” 阿六点点头,陆昇这才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殿下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道:“物资都怎么样?” 阿六沉稳道:“所有物资都已经安全运进云州了,云州官府没有察觉。”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继续派人好生看守这批物资,这是汝南五州十几万百姓的救命粮,如果丢了,所有参与运送这批物资的人,全部凌迟。”太子殿下语气平静,好像不过是谈论天气,但在场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 阿六下跪道:“臣定不辱使命!请殿下放心!”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道:“你起来吧,如果这次成功了,孤回去就像父皇讨赏,正式建立东宫影卫,让你做影卫统领,品级连升三级,位同禁军骁骑将军!” 阿六道:“臣谢殿下。” 威逼利诱正事说完了,太子殿下就问起陆昇的情况,阿六道:“陆大人年纪尚小,此次又承担这么重的任务难免压力巨大,到云州之后他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就病了。臣已经叫大夫给他诊治过了,大夫说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吃点药就会好。” 太子殿下道:“今晚孤将他接到孤的住所去,物资这边的事情就请你费心照看了。” 阿六道:“是,殿下,臣定会竭尽全力。”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孤此次也出来的时间长了,现在也该回去了,你好生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就联系阿七,他自会把孤的命令带给你。” 阿六行礼道:“是,殿下。” 太子殿下道:“阿九,进来!” 房间的窗户本来是从里面关上的,太子话音刚落,窗栓应声而落,一人全身着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庸人自扰 阿九进来之后垂手作揖侍立于太子殿下面前, 太子殿下道:“你将陆大人抱起来, 我们回了。” 阿九道:“是, 殿下。” 他大步走到陆大人面前, 拱手道:“陆大人,得罪了。”说完, 他将陆昇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一旁的阿六找了一件狐裘披风披到陆昇的背上。 太子殿下道:“你从窗户里出去,将陆大人放到孤的房间里, 注意别给人发现了。” 阿九点点头,走的时候, 冲着阿六抱拳点头,然后跳窗而走。 太子殿下道:“孤走了。阿六, 物资的事情就由你全权决断了。” 阿六单膝跪地,作揖道:“定不负太子殿下所托。” 太子殿下点点头,对许霁川说了句:“走了。”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老吏部尚书的桑园, 回了太子住的别苑, 阿九早已经回来了,在房间里等他们。 太子殿下进了房间之后, 对许霁川道:“你去将秋枫和夏石叫来,孤有事要告诉他们。” 叫夏石和秋枫来肯定是为了去汝南的事情,许霁川将夏石和秋枫都叫就去了太子殿下的卧房。 太子殿下对着夏石和秋枫道:“从明天开始,孤要出去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陆大人会扮作孤, 你们切记要照顾好他, 千万不要给别人看出来。” 夏石还未说话就听到秋枫道:“殿下,您要去哪里,身边没个伺候的人怎么能行,您将奴婢带上,一路上伺候你。” 太子殿下道:“孤是微服,带的人越多越不方便。秋枫,你和夏石跟在孤身边最久,你们俩对孤来说,不光是个伺候的下人,更是孤的得力助手,孤有什么不能交付于旁人的事情交付于你们,孤是最放心的,协助陆大人隐瞒其他人,这比贴身伺候孤要凶险许多,因此此事只能由你们去做。且孤此行不过就是看看云州的灾情,省的云州这些官吏欺孤年少又初来乍到糊弄孤,你平日里跟着孤最久,此番若是消失,难保别人不会怀疑。” 许霁川站在太子身后,心里暗暗佩服太子殿下的驭人之术。 果然听到太子殿下这番话,秋枫便不在说什么,太子殿下温声交代了他们一些事情,命他们好生照顾陆昇,就放他们回去了。 晚上,陆昇占了太子殿下的卧室,太子殿下只好屈尊和许霁川去他的卧室睡觉了。 太子殿下的作天作地,许霁川早就见识过,从昨儿半夜又是火灾又是打仗还要和云州这帮老狐狸打交道,晚上还抽空去审问了汝南“天国”的重要犯人,甚至还抽空和他耍了小性子,而他竟然还要泡澡。 太子殿下泡澡的时候,许霁川看着阻隔着他俩的屏风,心里恨恨想到:“你就可劲儿作吧,我看你明天还怎么作?” 太子监督许霁川洗了澡两人躺在床上,许霁川道:“此番我们离开要不要告诉王将军一声,万一被发现了,也好有一个人控制场面。六部大人这样儿你也看到了,你要骑个马都能跪下给你痛哭流涕死谏一番,这要是发现你失踪了,我估计长城都能给他们苦塌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人一定可信?”其实他也打算明天走之前给王猛说一下,到时候被发现了此人也可帮他控制住场面,但他还是想听听许霁川对别的男人究竟是怎么评价的。 许霁川道:“虽然一路走来,王校尉十分喜欢开玩笑讲笑话,给人感觉风趣不靠谱,但今次早上我同他一起去偷袭敌营,发现他在大是大非面前非常执着,对自己的袍泽同胞又非常维护,是个非常值得托付大事的男子。” 太子殿下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淡淡道:“睡觉!”说着不再理许霁川了。 许霁川:“”他又哪里说的不对了? 但他也没想太久,这两天他实在累坏了,被窝里又暖和,不知不觉迷迷糊糊中许霁川睡着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睡着的声音,在黑暗中借着月光看了半晌许霁川的脸,终是没忍住,伸出修长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点。 许霁川浑然不觉,呼吸均匀。 太子殿下却有些睡不着,他知道许霁川对别人的评价没错的,但是听他赞美别人,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的睡颜,想起了那天晚上他做的梦,其实他并非什么也不知道的无知小儿,知道男子到了一定的年纪都会做那种梦的,可是为什么会梦到许霁川?难道不应该是梦到女孩子吗? 太子殿下想了好久,才突然发觉,他身边除了皇后娘娘和东宫的侍女之外接触的女性实在太少了,而他又整日里和许霁川形影不离,所以才会梦到那样的梦吧。 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太子妃,必然就不会再梦到那样荒唐的事情了,可他忽而转念一想,娶妃也全由父皇做主,不过是权衡利弊的抉择罢了,与这太子妃是圆是扁并无干系。这样想来,娶妃也变得索然无味,还不如同许霁川跑马饮酒,畅谈游戏来的快乐,父皇不提娶妃的事情他决计是不会要求的,宁愿父皇一辈子也别提才好,他和花奴这一辈子一起玩在一起才好呢。 可是花奴,会为了他一辈子不娶妻吗?大概不会吧,这家伙最在意他的家人了,若是许上柱国要求他娶亲,他必定会娶亲的。 虽然知道人不应庸人自扰,但太子殿下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许霁川醒来,就发现太子殿下眼圈青黑,知晓他没睡好觉,于是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去太子殿下的别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章 上路 许霁川远远就能看到太子殿下神采奕奕的模样, 哪里还有刚才病歪歪的半点痕迹,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两人一碰头, 许霁川就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虽然努力克制, 但眉毛还是向上挑了挑,仿佛一个恶作剧之后得意洋洋的孩童, 他道:“你猜猜。” 许霁川道:“我起床之后你就起床了, 然后偷偷跑到自己的卧房里,准备好之后就让夏石将云州太守和我叫进来。” 叫他进去是昨儿个晚上商量好的, 他和太子俩人分开离开桑园。假借太子的名义去永宁府搬救兵,太子殿下和阿九翻墙离开桑园。 叫云州太守进去恐怕是为了做个见证, 证明太子殿下真的生了严重的病。 许霁川还是不明白,他道:“你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变出来的?” 太子殿下道:“阿九会做一些简单的伪装, 孤让他给孤化的。” “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道:“孤同陆昇对了口型,他当时就在孤后面的被子里,孤将床幔拉上了。孤和他早就对好了词, 就同傀儡戏一样, 孤在前面张嘴,说话的其实是他不过孤怕太守走的太近会露馅, 于是让夏石告诉他,皇宫礼仪天子和太子有疾,除了皇族和近侍其他人不许靠近,料想他一个偏僻之地的太守也不会对皇宫礼仪如何熟悉。” “郎中进来之前孤便打发了你二人, 你二人走后, 孤就从后窗跳窗而走, 此时床上只有陆昇一人,郎中又从未见过太子,自然不会怀疑,肯定会将陆昇当做孤,将他的病情告诉太守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许霁川:“”太子殿下心思缜密的时候,真是太厉害了。 许霁川由衷道:“殿下大才,臣甘拜下风。” 太子殿下没说话,眉毛不安分地挑了挑,他看着许霁川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出门在外就不要叫殿下了,不然给乱/军听到了,我们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许霁川道:“那我叫你少爷吧,我扮作你的小厮。” 太子殿下冷笑道:“你做小厮,连倒个茶都倒不好,做派比孤都大爷,哼,倘若我们真这样去了汝南,被发现的可能性更大。” 许霁川:“”倒茶那事能不能不提了。 太子殿下沉吟道:“要不这样,你唤孤作阿宴吧。宫里的长辈都是这样叫孤的孤将你唤作” 太子殿下话还未说完,许霁川就打断他道:“小川!你唤我做小川吧!”他才不想被叫做花奴呢! 太子殿下自然知晓他的小心思,听到他如此说,抿唇一笑,道:“好,花奴,孤就唤你做小川。” 许霁川面无表情道:“阿宴,既然你不想暴露自己太子殿下的身份,那你这尊称还是改了吧。” 太子殿下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小川。” 两人并肩在云州的街上走着,云州也是此次受灾的州府之一,只是没有汝南等四州受灾严重,但街上还是异常萧条,街道两旁关门的店铺很多,乞丐都带着茫然的表情躺在店铺门前面享受着这云州入冬以来难得一见的和暖天气。 走着走着,突然许霁川闻到了一阵很香很香的米香味,他顺着这味道四处找去,才发现右前方有一个老伯在买糍粑,这忙活了一大早,许霁川还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问道这糍粑的味道,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对太子殿下道:“阿宴,今天我们早饭就吃这个吧。” “好。” 他们俩一口气吃了七八个糍粑,这才饱了,吃完之后许霁川用手背摸了摸嘴角,对老板道:“多少钱?” 老板道:“一共二十个铜板。” 许霁川静静等着太子殿下付账,哪里想到太子殿下半天没动静,许霁川诧异地回头看他道:“阿宴,付钱啊。” 阿宴有些窘迫道:“我没钱。” 摊贩一听没钱急了,一看这两人衣着素雅还牵着马,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公子,小老百姓也惹不起,只好哭丧着脸道:“两位公子,现下水灾,生意不好做,我这也是小本经营” 许霁川听到太子殿下说没钱的时候,一瞬间有些怔住了,听到摊贩这样说,道:“又没说不给你钱。” 但关键是他也没带钱啊,此次出门他怕带个行礼惹人怀疑就没有带包袱。且他对太子殿下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全因为太子殿下一向是个喜欢享乐的主儿,他想着此次出门太子殿下肯定是大把银子在手,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是他自己失误了,太子殿下虽然是个享乐的主儿,但平日里只需要什么,吩咐下人一声,自然会有人替他安排妥当,哪里需要他带钱自己置办呢。 许霁川哭丧着连摸边全身,只摸出脖子里的长命锁和哥哥给的玉佩,如果他将这个锁当了,回家之后爷爷铁定会打死他。玉佩是哥哥送的,也不能当,于是他只好自己哭丧着脸拔下头上的银簪,道:“用这个来抵账吧。” 摊贩看到是银的,满心欢喜,许霁川道:“你这几个糍粑应该不值这个价钱吧,你给我们再装十个,我们带走。” 摊贩答应了。 太子因嫌弃糍粑太油腻,拒绝带,许霁川怀里揣着十个糍粑,悲愤地扬长而去了。 出门没钱的日子该怎么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山人妙计 没听说过出来公干还要自己掏钱的?! 许霁川忿忿然地在前面走着, 太子殿下优哉游哉跟在他后面。 许霁川走着走着悄悄撇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脚步平缓, 仿佛在江都的田子坊漫步, 悠闲地很。 许霁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揍他一顿, 但揍太子殿下的后果有些严重, 他不敢。 路边有很多乞丐,许霁川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太子殿下跟在许霁川后面走着, 许霁川突然回过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道:“阿宴!我知道怎么弄到钱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脆生生地叫他的小名,心头一荡。只是看到许霁川那小狐狸一般的贼贼的笑容,让他的心里又勾起了一阵警惕。 这小子, 不会是在打他的主意吧。 太子殿下抬起头, 突然“翠红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心里不免打了个冷战。他如此貌美, 许霁川这厮该不会要将他骗进勾栏里吧?!! 太子殿下突然虎躯一震,有些担忧,但是转念一想,他再不济好歹也是个太子, 花奴应该不会这样做的吧。 想到自己还有个太子的头衔在, 阿宴心里稍安。放心地跟在许霁川后面走, 只见许霁川牵着自己的马到了一家镖局门口,大摇大摆地牵着马就进了镖局。 花奴儿为什么要进镖局?他不会要找个镖师走趟镖,将他俩如同货物一般押送到汝南去吧? 当花奴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之后,接待他们的镖师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那一刻太子殿下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许霁川飞扬跳脱的心思。 看到镖师默默不语,许霁川愁眉苦脸道:“金大哥,你就收了我兄弟二人的马吧。如今年岁不太好,云州又闹水灾饥荒,若是将我这匹马卖给其他人,那指定是难逃被吃的命运。想他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驹陪伴我兄弟二人多年,就这样被人平白吃了,我兄弟二人终究是内心难安。只因我兄弟二人要去汝南寻找父兄,此行带着它着实不便,因此就想着,最后给它找一个好归宿,也不枉不枉它跟我兄弟二人一场。”说罢,他露出心痛的表情,转过脸不忍心去看那匹不明事理的马。 此情此景莫说是镖师,就是太子殿下看到他如此精湛的演技也要动容了。 镖师冲着许霁川拱手道:“小兄弟大仁大义让人佩服,而今云州多灾多难,我们镖局也是勉强支撑,本不欲收了这马,看在兄台的面子上,我就收了他,以后也会好好待它,只这银子实在拿不出许多,就五两银子,小兄弟,你看行我们就交这个朋友,你若是觉得不可,大哥只好遗憾地送你这小兄弟离开了。” 许霁川拱拱手道:“哪里哪里,金大哥今天能收下我二人的马已经很感激了,如今又为我二人资助去汝南的盘费,如此盛情,小弟若是再有什么怨言,岂非不仁不义?谢谢大哥今日的帮扶,改日我们从汝南寻得父兄一定再来镖局拜谢大哥。”心里却说,这位大哥也不是善茬,表面上理解我体贴我,结果却只给我寻常马市价钱的三成不到,着实斤斤计较,滴水不漏啊!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他脸上还是带着三分笑意与金镖师互相捧了几句臭脚。临出来的时候,许霁川让金镖师将他们的五两银子换成一些碎银子和铜板。 两人出了镖局之后,太子殿下问许霁川道:“现下马没了,我们如何去汝南?”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露出神秘笑容道:“山人自有妙计。” 太子殿下跟着他,想看看他的妙计到底是什么。 太子殿下跟着许霁川一起出了城门,到了城外的破庙,太子殿下不解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许霁川笑笑不说话,进了破庙。 破庙里有很多小乞丐聚集,看到他们进来都露出了警惕的眼神。 许霁川扫视一圈,看中了一个小乞丐,这个小乞丐脸上已经脏到只能看得清楚他的眼白。 许霁川冲他伸了伸手,笑容可掬道:“小哥,你可否过来一下,在下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那小乞丐打量了眼前两位和他差不多大的公子哥,眼圈咕噜噜转了一圈,慢慢地走到许霁川面前,道:“什么交易。” 许霁川给了他一锭碎银子,道:“你帮我们俩搞一件和你一样的衣服” 许霁川的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就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恐。花奴儿的意思现在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他是想扮成乞丐混进汝南去哇!!! 太子殿下忍不住打量眼前小乞丐,他的本体已经和污垢完美融为一起,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因为灰尘粘在一起,看上去泛着尘土的灰色。 倘若在晚上,他的脸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就能完美地和夜色融为一起,身上的衣服褴褛,不知道穿了多久,已经化成一条一条的了。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小乞丐的浑身散发出一股馊泔水的味道,太子两眼一翻,简直想晕过去。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他卖到勾栏里去,起码还能穿一身干净衣服,他万念俱灰、生无可恋地想到。 许霁川可没空管太子殿下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思,他已经和小乞丐谈拢了价码,转头要给太子殿下招呼一声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生无可恋的脸,最终还是不忍地指指太子殿下,对眼前的小兄弟道:“给他找一件有补丁但干净的衣服吧。” 小兄弟拿了钱就回身去破庙里找衣服了,许霁川转头对太子殿下道:“阿宴,我的计划你已经清楚了吧。” 阿宴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花奴儿过来拍拍太子殿下的肩膀,沉痛道:“条件有限,阿宴你且忍耐忍耐吧。” 阿宴不点头也不摇头,看上去有些呆。 小兄弟的速度很快,很麻利就给许霁川和阿宴找了两件衣服来,一件完全就是他身上的同款,连污垢的颜色都一模一样,许霁川面不改色地拿起这件衣服。另一件上面有许多的补丁,但整体看上去还算齐整干净,阿宴在花奴儿的注视下,视死如归地拿起那件衣服。 那乞丐小兄弟看到眼前公子哥哭丧着脸,对许霁川愤然道:“他还不乐意了!!!这可是我从一个和尚那里偷来的,干净的!我都舍不得穿!要不是看在你二人给的银子多的份儿上,我绝对不会将这衣服交给你们!” 许霁川听他如此说,对太子殿下道:“这衣服没穿过,你就将就将就吧。” 太子殿下的脸色总算没那么抗拒了。 那小乞丐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道:“你俩不是云州人吧。” 许霁川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俩乃是山阴人氏,在家乡是做米粮生意的,此番家父和家兄来汝南做生意已经有数月,恰逢起义军作乱,已经音信隔绝许久了,家中老母实在放心不下,就派我兄弟二人带着一帮伙计来寻找,哪曾想遇到山贼,幸而我们兄弟会些拳脚功夫,这才九死一生躲过一劫,只是那些伙计”许霁川做出心痛的样子,掩面道。 旁边的阿宴搂住他的肩膀,道:“弟弟切莫伤心,我们已将此次带出来的全部财产都给了那些绿林好汉,料想他们也不会多为难伙计们的。” 弟弟顺势靠在哥哥的肩膀上,哽咽道:“伙计遭逢大难,父兄也已经音讯隔绝数月有余,弟弟实在是放心不下,沿途听说起义军异常残暴,说不定” 眼前的乞丐看着他俩,翻了个白眼道:“没你们想的那么坏,天国那边挺好的,起码在大街上走着安全,不会有人突然过来驱赶暴打。我就是从汝南过来的。” 许霁川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道:“既然汝南那边那么好,那你为什么又来了云州。” 那小兄弟叹道:“汝南的粮食快要吃完了,每天都有人饿死。” 花奴儿靠在阿宴的肩上,两人对视一眼。 花奴儿焦急道:“小哥,那边情况真的好吗?那城门口查巡严格吗?所有人都可以进去吗?” 那乞丐看了一眼花奴儿,道:“不严格,不过每天都有人在门口查,每天从其他地方到汝南城里的人特别多,而城门口的守卫只放一部分人进去。” 花奴儿道:“那怎样才能放我们进去?!” 那小乞丐不说话了。 太子殿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小哥,既然你已经去过汝南,其中门道必然清楚,只要你带我们走一遭,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父兄,我兄弟二人都必有重谢。”说着,他将自己腰间的匕首解下来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看到那镶嵌着宝石的匕首,眼睛都发直了,刚要伸手去接,阿宴将手收回去,小乞丐拿了个空,阿宴道:“小哥这是想清楚了?” 那小乞丐抓耳挠腮道:“不就是去汝南嘛,别说是汝南了,就是天国的宫殿爷爷也有办法进去。” 太子殿下没有动,示意许霁川拿钱给他,把玩着匕首道:“我看小哥对这个小玩意喜欢的紧。这样吧,你将我兄弟二人全须全尾地带进去再带出来,我就将匕首给你可好?现下,我兄弟二人身上也就剩下这些碎银子了,全给你罢,你先拿着,等我们从汝南回来这小玩意我定然给你。” 阿宴说完之后,许霁川就递给小乞丐二钱银子。 小乞丐不甘心道:“刚刚不是说好的!” 阿宴沉声道:“现在我二人身上就这个值钱物件了,如果给了小哥,若是后面小兄弟若是能成功将我二人从汝南带回来,别说这把刀了,我山阴升斗米字号的大名在中州谁人不知,决计不会少了兄弟的好处。” 小乞丐看着眼前沉静的公子哥,本能地觉得危险,但又实在喜欢那把刀,最后道:“行!那我就和你们走这一遭!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许霁川和阿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此地此人此月 小乞丐看着眼前沉静的公子哥, 本能地觉得危险, 但又实在喜欢那把刀, 最后道:“行!那我就和你们走这一遭!不过, 我有一个条件!” 许霁川和阿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请讲!” 那小乞丐道:“这一路你们要听我的, 不能随意行动。” 许霁川道:“小哥, 汝南的情况你最熟悉,我们肯定听你的!” 小哥道:“那好, 小爷这就陪你们走一遭!” 许霁川道:“这一路劳烦小哥了,请问高姓大名?” 那小哥吐了一口唾沫道:“老子自小就是流浪儿, 没姓,大家都叫我小奇, 你们就叫我小奇吧。你俩叫什么名儿?” 许霁川道:“我叫小川,这是我哥哥阿宴。” “阿燕,哈哈哈哈哈, 这不是个女娃儿的名字嘛!” 阿宴:“” 许霁川解释道:“其实他的本命叫伟大, 他小时候我家来了个云游的赖头和尚,非说我家伟大长的太好了, 压不住这个雄伟的名字,因此就娶了个女孩儿的小名,唤作阿宴。” 小奇这样自小在市井街头长大的孩子,市井奇谈耳濡目染地多了, 见多识广, 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阿宴听着小川瞎扯, 默默地在心里冷哼道,你才叫伟大,你们全家都叫伟大。 双方交换了姓名之后,小川和阿宴就去换衣服了,出来之后,小奇皱着眉道:“这样不行。” 小川奇怪道:“怎么不行了?” 小奇道:“你俩的脸上白的就跟个大姑娘似得,穿着乞丐服看上去四不像。” 许霁川看了看他旁边的太子殿下,觉得小奇说的很有道理,太子殿下气质太过出众,穿着这打满了补丁的僧衣,不仅不显得寒酸,配上他那皱着眉头的表情,反而有一种体味人间疾苦的悲悯。 小奇道:“你俩将外面的泥抹在脸上试试”然后他从自己身上撕下两条破布条,递给许霁川道,“你俩头上的簪子都摘下来,用我这个布条绑头发” 小川接了一条布条,将沾满了污垢的发带和衣服配成对儿,而阿宴迟迟不接那根发带。 小奇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公子哥儿穷讲究的矫情了,他没好气道:“做乞丐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你看你这样子,身上穿着破衣服,头上插着玉簪子,哪里像一个乞丐了,进城的时候若是给守卫看到了,还以为你是朝廷派来的细作呢!” 许霁川:“”某种程度上来说,小奇真相了。 阿宴还是无法突破自己膈应的心理,坚决不去接那根藏污纳垢的发带。 小奇看到他这个穷讲究的样儿,烦躁地用手抓抓自己的头发,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破庙的门槛上,冷哼一声,踢踏地上的杂草。 气氛一时僵持下来。 许霁川觉得小奇说的很有道理,插着一根玉簪子穿着一身破僧衣,看上去确实不伦不类了。 但他同时也完全能理解太子殿下此刻的心理活动,从他入东宫他就知道太子臭美猴爱干净的个性,尤其喜欢捯饬自己的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此时让他在自己的秀发绑上一根脏兮兮的小乞丐身上的发带,他的心疼程度简直就如同看到一个绝世美女和一个武大郎三寸丁结为夫妻,且这个绝世美女还是他的女儿,想到这里,许霁川深深地同情此刻的阿宴。 他叹了口气,解开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亵衣的带子弄下来一节,凑到太子殿下说:“我今早才换的亵衣,现下没条件,你先将就着用这根带子绑绑头发吧。”善意的谎言菩萨会原谅的。 太子殿下接过带子默不作声地绑在自己的头发上,假装自己不知道这小子的亵衣已经三天没换过了。 发带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只需要给脸上抹点泥就能完成完美的伪装。 许霁川抹了一手泥就往自己脸上抹去,抹完之后他让小乞丐看看他抹的怎么样,小乞丐道:“这样不行,跟个长胡子的大花猫似得,一看就是伪装出来的,我给你弄弄。” 说着就要自己上手去给许霁川捯饬捯饬,手还没摸到脸上就被抓住了,那个叫阿燕的,面无表情道:“你给我说抹到哪里,我给他抹。” 小乞丐还不乐意将自己的手弄脏呢,既然有人代劳,他没说什么就给阿燕让贤了。 阿宴神情严肃给许霁川抹好了脸上的泥土。小奇挑起眼皮看了一眼,道:“行了,干了就更像了,那个阿燕,你的衣服比我们干净,不用在脸上抹泥了,你抹点土就行了。” 许霁川投桃报李按照小奇的指示给阿宴弄了个花脸。 做好了伪装,他们就要离开破庙了,小奇对着里面的其他乞丐道:“小爷要去趟汝南,过些日子回来,好生守着庙,不要给其他人抢去了!” 其他里面的小乞丐道:“放心吧,奇哥,回来能不能帮我们带点好吃的,最近吃的糠里面和着观音土,吃着肚子不舒服!” 小奇笑道:“整天就知道吃,汝南什么光景你们不清楚,那里能有好吃的能轮到我们,前些日子我在云州城里听说皇帝老儿将太子派来云州赈灾平乱了,虽说昨天乱军烧了钦差一行的粮草,但太子殿下来了,云州开仓放粮是迟早的事情,每日换岗到城里去看看,一旦开始放粥我们的苦日子就结束了。” 小奇交代一番之后就随小川和阿宴上路了,路上小川道:“小奇,钦差真的快来了吗?朝廷会收复汝南吗?” “肯定啊!皇帝怎么会允许大梁还有别的皇帝,哼” “那汝南岂不是要开战了?那我的父兄” 小奇道:“汝南开战是迟早的事情,因此我们在汝南不能待太长,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到你的父兄,我们还是必须离开,我虽然很喜欢那把匕首,但不想把命留在汝南。” 小川道:“那打仗很凶险吗?” 小奇不耐烦地看着他,道:“废话,血肉横飞的,能不凶险吗?” 小川假装没看道小奇不耐烦的眼神,道:“那朝廷会收复汝南吗?” 小奇道:“收复汝南是迟早的事情,汝南天国不过是一帮没见识的农民,朝廷一旦出动了北厢军,那收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对了个眼神,这小乞丐收集分析情报很有一手啊! 小川的眼神看向小奇的时候又恢复了不喑世事的天真模样,他真心实意道:“小奇哥,你真厉害!” 小奇不说话,唇角朝左边弯起一个弧度,气宇轩扬地大步向前走去。 因为汝南叛乱,所以从云州到汝南的大码头已经封闭了,不许两地百姓走动,但仍然有些很小的码头还有去汝南的船只。 小奇将阿宴和小川的公子哥衣服都当了,当了一吊钱,给三人买了去汝南的船票。 两天之后就到了汝南城门口,门口果然有两个站口在审查,聚集着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民等待审查进城。 小奇道:“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等,我先去看看。” 去了没多久,小奇就回来了,道:“今日城门口审核比以往都要严格,应该是城里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小川天真地问。 小奇看着他那傻子样儿,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一路上,这个小川老是问东问西,简直比念经的和尚还烦! 阿宴这时候出声道:“你再去看看,看看守卫能不能通融一声,让我们今日进去,毕竟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小奇看了一眼颐指气使的阿宴,没说什么就去打探了。这个阿宴虽然不喜欢说话,但时常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他一般情况下不敢忤逆阿宴的意思。 小奇走远了之后,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视一眼,许霁川问道:“是不是王猛” 太子殿下点点头:“那天我在桑园装病的时候,曾经让阿九带着我的手谕去找王猛,让他将一些吴二喜这边的俘虏放回汝南,毕竟那天晚上义军大营里发生的事情天国不能不知道。” 许霁川道:“算日子,这俘虏也已经进城好几天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不管怎么样,门口排查这么严格,肯定是汝南出事了,这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许霁川点点头。 小奇很快就回来了,他道:“今天进城是不可能了,进城的名额已经满了,不过守卫说明天早上还是他当值,让我们明天早上第一批进去。” 阿宴点点头,没说什么。 小川崇拜道:“小奇哥,你真厉害。” 阿宴撇了一样小川,转开视线望向远处。 眼见今日进城无望,他们只好和其他没有进城的流民一样缩在城墙根底下将就一晚。 阿宴抬眼望去,城墙根底下挤满了明天要去汝南的流民,他问道:“这些流民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小奇抱了一堆干草放在墙根底下,道:“一般都是从汝南周边的其他州县过来的,天国占据的汝南五州是水灾最严重的地区,也就汝南城还好一些。唉我看朝廷就算不打,汝南也撑不了多久了。” 小奇边说边将干草铺好,然后又生了一团火取暖,一切做好之后,他道:“快睡吧,明天我们天不亮就要去城门口排队。” 城墙根底下的流民渐渐入睡,耳闻着小川睡熟的呼吸和柴火的噼啪声,阿宴一时睡不着,抬头不期然撞上天上的寒月,此地此人此月,竟让他觉得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心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野死不葬 太子殿下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 小奇将他二人晃醒, 阿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醒来才发现, 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天边的启明星还在黑沉沉的天空挂着发出明亮微弱的光芒。 他们也挤到门口去排队了,小川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头靠在阿宴的后背上。 小奇将他二人引到队伍里之后就去打探情况了, 只剩下阿宴和小川二人在原地等待。 不一会儿,小奇就带着他们去找那个城门的看守, 那看守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快些进去吧。”说着, 那守卫恶狠狠地看着小奇,道:“小杂种, 别忘了你给爷的保证!” 小奇赔笑道:“怎么会能,军爷是知道的,小的一向安分守法。” 那军爷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痰, 道:“滚滚滚” 小奇谄媚地笑着走了老远, 直到那军爷看不到了表情才恢复正常。小川和阿宴跟在他身后,小川好奇道:“小奇哥, 你应该给了他不少钱吧,不然那军爷能让我们进来?” 小奇冷哼一声,“钱算什么,在汝南这地界上, 黄金白银算个屁!他们根本不稀罕。为了能进来, 我给了他一斤粮食, 不然你以为呢?”说罢,他仿佛自言自语般道,“看来这城里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不行,不行,一定要早点走,粮食没了城里肯定要出乱子的。” 小川和阿宴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从城门的洞口出来就到了汝南的大街上。汝南本就不是个富庶之地,虽然大小也是个交通要道,但水患连年,因此城里并不繁华,主干道只有一条,就是刚进城门的那条道,名为福康路。 若是以前,福康路上虽不敢说是熙熙攘攘但起码也是个来往络绎不绝之地。此刻,福康路上虽然人也很多,但走着的是少数,大多数人都穿着破衣烂衫躺在路上。 街上的店铺十家里面有九家关门,唯一一家还是棺材铺子,门口停着黑漆漆的棺材。 水患频发,人口打量死亡,按理说棺材铺子的生意非常好,但看上去并没有。 人们好似已经被水患和饥饿打的疲惫麻木,整条街上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连空气仿佛都是污浊凝滞的。 此时,一声尖叫打破了长街的寂静,声音短促,仿佛一声濒死的鸟鸣,人们看向声音来源时候的动作都缓缓的,仿佛是慢动作,那尖叫的声音气喘吁吁道:“死死人人了。” 街边巡逻的士兵看到之后吼道:“他奶奶的,吼什么吼,死人没见过吗?大惊小怪,再叫唤爷让你永远叫不出来。” 那女人捂着嘴巴,惊悚地看着士兵。 那士兵拿着鞭子,道:“将这个倒霉的死人扔到城外去,免得城里起瘟病。” 人们麻木地看着那两个士兵将死者抬走了,街上的人脸上全部露出兔死狐悲的动容,但转而就麻木了,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呢。 福康街的名字是对现下这条街上景况的莫大讽刺。 见此情此景,太子殿下喃喃道:“野死不葬乌可食。[1]” 许霁川顿住脚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很多天国的景象,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他忍不住问道:“天国不是‘均贫富,耕者有其田’吗?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小奇稀奇得笑道:“哟,你一个公子哥还知道天国的纲领啊!” 小川道:“这不是为了救父兄,我才打听了许久天国的事情,刚开始听着觉得天国很有世外桃源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口号太不切实际了,想着实现很难,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小奇道:“你们这些公子哥,不知人间疾苦,听风就是雨。既然天国向大家描画的世界那么美,那为什么那么多农民起义不以这个为口号?哼!也就是在汝南这几个地方,大家都饿出幻觉了,才会去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这个梦也很快就要醒了。” 正说着,突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他们跟前飞驰过去,阿宴作为大梁的太子殿下,自小享尽荣华富贵,看眼前这个马车也不得不承认马车的华丽,只不过他绝对不会坐这样的马车出门就是了。 这马车的四个角都是用黄金做成的,冠盖是用鲜绿色的纱幔做成的,四个角上各镶嵌一只鸽子蛋大的珍珠,车壁上用银画着年画娃娃和鸳鸯戏水,画风很是一言难尽。 马车的主人不经意间撩起帘子,阿宴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恨不得冲上去帮那人闭上帘子,百姓的生活已经很苦了,这人为什么还要给他们的心灵造成伤害。 许霁川看着车里的妇人一言难尽的妆容,眼睛抗拒地闭上了,这人脸上的胭脂特别红,特别像优伶戏里的小丑脸上的红团团,头上插着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头钗,身上穿着深桃色的衣服,许霁川看到她这杂乱无章桃红柳绿的穿衣风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想来想去,皇后娘娘倒是和眼前这马车和妇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小奇嗤笑道:“头上顶绿,哈哈哈哈”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远去的马车,道:“看到了没,这就是所谓的均贫富。起义军占了汝南,就将汝南豪绅杀掉,将他们的财富分了,给百姓三分,给自己留七分,这就是所谓的均贫富,哼!” 小奇找了个破庙给他们住,里面有许多乞丐,看到小奇,纷纷迎上来,道:“小奇,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奇将自己包袱里的馒头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漫不经心道:“到汝南来看看你们。” 大家嗤笑道:“鬼才信你!” 小奇笑道:“哈哈,这次真的有事找你们帮忙。” 小乞丐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道:“什么事,先说好去偷别人家的鸡的事情我们不干啊!上次被人抓住,差点没打死。” 小奇偷偷看了一眼小川和阿宴,不想破坏他这一路来的形象,啐了一口,道:“我他娘的还想让你们去偷个鸡呢,可汝南现在这样,有鸡能轮到你们偷?”他开门见山道,“是让你们帮忙打听两个人。” “什么人?” 小奇对小川和阿宴兄弟俩道:“你们自己说吧。” 小川就将他们找父兄的事情告诉了那些小乞丐,小乞丐保证两天之内肯定有消息。 这一路上,太子殿下都没有和阿九联系,现在进了汝南城,安顿好之后,太子殿下觉得有必要和阿九见一面,部署一下下个阶段的计划。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等小乞丐们都去打探消息了,太子殿下就去了破庙的背后和阿九见面了。 那天太子走了之后,阿九去找了王猛,王猛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放了几个叛军俘虏回汝南,小八一直跟着那些俘虏到了汝南。 小八带回来的消息说,俘虏将当日情况告诉了新贵派的领袖,现在新派和旧派闹起来了,但因着上面有天道将军的压制,他们只是暗斗,暂时还没有放到明面上来。 听到阿九的报告,太子若有所思。 他吩咐了阿九一些事情之后,就和阿九分开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破庙。 刚进破庙,就感到背后一阵风,有人拿着匕首从后面横到他的脖子上,压着声音在他的耳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一战破晓(二合一) 阿宴刚进破庙, 就感到背后一阵风, 有人拿着匕首从后面横到他的脖子上, 压着声音在他的耳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小奇的声音, 小奇虽然拿着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但仿佛生怕伤到他一样, 匕首离他的脖子有半寸远。 阿宴轻松一个小擒拿就将小奇的手反剪在地上, 小川一进来就看到小奇被阿宴反剪双手掼到地上。 小川大惊,问道:“这是做什么?” 阿宴没有回答他, 问小奇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人?” 小奇被人反剪了双手,脸上出现不甘与愤怒的表情, 道:“你们绝对不是为了什么父兄才来到汝南的。刚刚我都看到了,那个和你说话的人身手非常好, 我听到你们说起天国、俘虏之类的字眼,你们是朝廷的人。” 阿宴放开小奇,道:“你说的没错, 我们就是朝廷的人。怎么样, 你现在要去告诉天国的那些所谓的将军吗?” 小奇突然跪在阿宴的脚边,道:“大人, 小的不敢,小的真不敢!只求大人放过我,今天的事情我可以当做不知道,我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真的什么也没有听到。” 太子殿下轻笑一声, 道:“什么是当做?听到了就是听到了, 事关重大,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你?” 小奇脸上不甘道:“你们?”是你们让我陪着你们来汝南的这句话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地将他之前要给小奇的匕首扔飞镖一样扎进他们面前的柱子上,力度之大柱子上斑驳的的红漆簌簌落下。 小奇:“” 阿宴道:“这一路我看你有些能力,又了解汝南,如果此次能帮我们,事成之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阿宴看了一眼匕首,又看了一眼小川,小川会意,将墙上的匕首拔下来递给阿宴,阿宴将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扔到地上。 用闲聊般的语气,缓缓道:“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匕首,如果答应帮我们,现在这把匕首就是你的,如果不答应那么我会用这把匕首杀了你,让你死在自己喜欢的兵器下,怎么样?” 虽然他的语气和缓,但是在场的两人都明白他并不是恐吓,而是真的会这样做。 小奇从有记忆以来就在云州城的街头巷尾混了,见惯了这时间的冷暖,虽然年纪不大,但识人看人,察言观色的能力那深深刻在他的本能之中。 听到阿宴这样说完,他悄悄看了一眼坐在破庙草甸上眼神平静的少年,杀伐决断,绝不拖泥带水。 他第一次和这兄弟二人相遇的时候就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人,但彼时他将自己的气场压下去,不到非要决断的时刻,他一般不说话,因此小奇才被他蒙骗过去了,眼下,他撞破了他的秘密,他用不着掩饰了,气场全开,小奇看到他黑沉沉的眼睛,就明白了,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小奇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谄媚了,他道:“大人能看上我这个臭乞丐,是我的荣幸,我怎么会拒绝,只要大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小奇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小川:“”他看着眼前小奇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绝活,叹为观止,在江都虽然也见过许多溜须拍马阿谀逢迎之辈,但是谁也没有眼前这个小乞丐识时务,刚才还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拿话试探太子殿下,等发现眼前这人不是个良善之辈之后,马上换了一张脸迎上去,这小子不去戏班演戏真是屈才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只是淡淡点点头,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仿佛他的归顺是理所当然。 见小乞丐还跪着,太子殿下道:“你起来说话吧。” 小乞丐恭敬道:“谢大人。” 阿宴道:“我们此次出来,除了你之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们的身份,我说的是你之外的其他人,包括你身边的那些小乞丐,明白了吗?” 小奇赶忙点点头。 阿宴继续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二人此次来汝南所谓何事,我们也就不必再伪装了,找父兄的事情就不用了,你和那些小乞丐说一声。” 小奇点点头,弯下腰和坐着的太子平齐,道:“方才大人说有事找我做,是什么事呢?” 阿宴道:“我要你散布太子殿下已经到了云州城,云州已经开仓放粮,每家每户每天可以得到一斤米的消息散播到难民中,越快越好。” 小奇明白眼前这位大人是想让难民群中人心浮动,那将朝廷已经集结了大军将要攻打汝南的消息告诉难民岂不是更好,于是他问:“大人,何不将放粮的消息和朝廷要攻打的消息都散布出去,这样岂不更好。” 太子殿下淡淡扫了他一眼 ,道:“本官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切莫自作主张!” 小奇扑通一声跪下,道:“小的知错,小的知错。”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起来吧,下不为例,我交代你的事情你马上去办吧。” 小奇如获大赦,站起来道:“是,大人!” 说着,就要反退出去。 许霁川含笑道:“小奇哥,吃两个馒头再走吧。” 小奇带上了个为难的笑容,道:“大人切莫要折煞小的了。” 阿宴冷冷道:“要你拿上你就拿上。” 小奇赶忙拿起两个馒头滚了。 破庙里只剩下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两个人了,许霁川递给太子殿下一个馒头,又将水囊递给他道:“吃吧。” 太子殿下吃了两口馒头,终是没有忍住道:“你叫那小乞丐哥哥叫的很顺口啊!” 许霁川道:“这不是为了显得自己天真嘛” 太子殿下不情不愿道:“那刚才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你为什么还要叫他哥?” 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的关注点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叫习惯了,顺嘴就那么叫了,这有什么嘛。” 太子殿下哑巴吃黄连,他也没资格没立场说什么,只能忿忿然地不说话,默默地和自己手里的馒头较劲。 这小乞丐能力很强,不过半天的时间,小川和阿宴在福康路难民堆里坐着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消息了。 有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道:“我家就在云州和汝南的交界处,当时听说汝南天道将军均贫富,开仓放粮这才来的,费劲千辛万苦这才进了汝南城,结果放粥这才放了几天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我们家那口子为了给我和儿子换粮食还加入了起义军,结果出去打云州到现在都没回来,当初他们答应给我们军属每天半斤粮,这已经四五天没给了。” “我一个大人不吃还好,只可怜我三岁的儿子现在饿的已经没力气走路了,只能整日躺在我怀里,这要是再没有粮食,他他可能活不了几天了。”说着,女人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在她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周围的老弱病残纷纷抹泪,就算想帮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泪光中,女人看到一只拿着馒头的手伸过来,自从水患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馒头,能喝到米粥已经是最好了,平日里只能吃糠,现下猛然看到馒头,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迟疑着不敢接。 那馒头又离她近一点,她看看馒头,迟疑地抬起头去看馒头的主人,那是一个穿的破破烂烂了的小乞丐,脸上脏兮兮的,衣服简直脏的没眼看,只有眼睛溜圆,活灵活现,显得很机灵。 那小乞丐道:“姐姐快接着啊,给你家宝宝,我看他已经有些昏迷了。” 那妇人用手背擦擦眼泪,颤抖着接过馒头,道:“这馒头从哪里来的?天道将军说现在粮食告急,城里已经没有馒头了。” 小乞丐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跟前道:“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是从云州来的,这是云州官府发的馒头,不过每人每天只有两个,我家父兄被困在汝南至今未归,我和哥哥不得已离开云州来找父兄。” 妇人一听云州发馒头,急急抓住他的手道:“云州真的在发馒头?!” “是啊,不过这面都是些玉米面,不好吃。” 那妇人又道:“那前些日子有汝南的天军攻打云州你听说过吗?” 小乞丐气愤道:“这事云州谁人不知?本来我们云州百姓能早些吃上官粮,但起义军将钦差带来的第一批粮草全部烧毁了,后来还是钦差紧急征调的云州豪绅家里的粮食,我们这才吃上粮食唉,我就不明白了,汝南情况这么糟糕,百姓都吃不上饭,这起义军为什么要烧毁粮草,直接运回汝南还能缓解缺粮,岂不两全其美。我一个草民实在不能理解这些将军大人的想法!他们可能有更高明的想法吧!” 虽说他们两在说悄悄话,但旁边的人早就竖起耳朵在听了,一听到起义军竟然将粮食都烧了,一时间都忍不住了,一人道:“屁高明的想法!”他左右看看,悄悄道,“这天道将军也不过就是个农民,愚蠢自私!!根本没有将我们汝南百姓放在心上!!” 他说完这句话,从远处就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有军队来了,一辆马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一队兵马。 汝南的马车都是一个品位的俗气华丽,马车里的人看不到,但是里面传来几声娇呼和yin/荡的男人笑声,仔细分辨那些声音似乎还不是一个女子发出来的。 周围的人纷纷低下头露出忿忿然的表情。 正巧这时候对面也来了一队巡逻军队,那对巡逻军队看到马车也不避让,马车车夫看到穿着铠甲,知道这人品阶不低,停下来。 马车突然停下来,车里传来一声娇呼,车里的人气急败坏地吼道:“会不会驾马车,突然停下来,你是找死吗?”说着,掀开车帘。 马车夫诺诺道:“将军” 马车里的将军看到巡逻的人,道:“贾威,你一个小小的统领竟然也敢拦我的马车?!” 叫贾威的人作揖道:“天霸将军,卑职不敢,只是天道将军曾下令福康路百姓众多,不能纵马乘车,还请将军下马行走。” 天霸将军气笑了,道:“我和天道将军同乡同村,今日就算是他在这里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拦我的马车?吴二喜死了之后,你们新贵派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威风,今日就算我在此将你杀了,天道将军也不会说什么!就像石三唤杀了吴二喜那样,哼快滚吧!!!” 说着他趾高气扬大摇大摆地进了马车里,马车里传出放/荡的小声。 贾威冷冷地看着马车,盯着马车看了许久,终是站到一旁让开了路,待马车过去之后,他身边的弟兄看着马车纷纷露出愤恨的表情。 一个小兵看上去年纪比较小,道:“贾哥,天霸将军欺人太甚,难道就让他们这样欺负我们不成?!” 贾威喝到:“闭嘴!”就带着士兵走了。 人群里的许霁川和赵景湛对了个眼色,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高兴。 原来天国内部的斗争已经放到了明面上了吗? 离开福康路,两人往破庙走去,太子殿下突然道:“这个贾威,不到两日必反!” 许霁川道:“为什么?阿宴你从何判断?” 阿宴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许霁川一度怀疑阿宴是神婆转世,没等两天,就在第二天的破晓时分,天霸将军夜/御、三、女,正沉浸在香/艳的春梦中,却在睡梦中被贾威割下了头颅。 还没等天国的众人反应过来,贾威又带着一小队士兵夜闯天坤将军的家中,将天霸将军的头放在天坤将军的枕边,将从睡梦中醒来的天坤将军生生骇死。 他如法炮制,不到短短的一个时辰之类,他就将旧派的所有将军全部杀死割下了头颅,杀了这些人之后,他就带上自己的军队往汝南太守府去了,现在汝南太守府已经改叫天宫,是天道将军的府邸。 贾威身上全是血,手里还提着两个人头,头颅还在滴血,配上贾威凶悍的表情,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天道将军府门口的守卫大骇,纷纷拿出兵器小心翼翼地戒备地看着他。 贾威没有动,双方对峙起来。 从起义以来,不,从他的女儿在他的怀里死去以来,韩通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他三岁的小女儿在他的怀里慢慢死去的场景,娟儿的眼睛本来就大,那天更是圆睁着双眼,只是那眼珠再也不会呼噜呼噜转,也不会看到他回来就扑上来,奶声奶气嚷嚷着:“爹爹,骑大马。”了。 为什么他就活该承受妻离子散的悲痛?为什么他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东西一夕之间全都没了,都是这个贪污横行的朝廷!!!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也要他们尝尝身首异处,天人永隔的滋味!!! 想到这里,天道将军睁开血红的双眼! 门外有急急的脚步声道:“将军!不好了,贾威反了!!他将旧派的将军全杀了,还还将他们的头颅全部割下来了!” 韩通揉揉眉心,掩去自己的疲倦。他沉声道:“知道了。” 天道将军出来的时候,贾威正和他的亲兵在府前对峙,他上前道:“贾威,你这是做什么?为吴二喜鸣不平?!” 贾威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看着韩通。 新旧之争让韩通心里一阵烦躁,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尽力弥补,他道:“贾威,你想谋反?!” 贾威仍是不说话。 韩通道:“这些日子,孤知你们新派的委屈,但你也要知道,旧派这些人是从开始跟着孤的,孤不能让别人说孤忘恩负义,没有道义。你今日为泄私愤将旧派的人杀了,孤知你素来隐忍,若不是旧派太过猖狂你也不至于如此,孤原谅你这次,你将你的军队带回去吧,此事既往不咎。” 贾威嘲讽地笑了。 天道将军道:“贾威,你不要太猖狂了!你今日竟然想谋反吗?” 贾威道:“谋反?韩通,说起来,你才是谋反吧,我不过是为朝廷清除叛逆,乃是替天行道,是立功之举。” 韩通冷笑道:“你果然已经和狗朝廷勾搭上了!” 贾威道:“若不是你偏心太过,我又何至于此。” 韩通冷笑一声:“哼,就凭你这区区几千人,也敢和我争斗?朝廷攻打汝南之前,你早就被我千刀万剐了,到时候你就到阴曹地府表功去吧!来人,动手,杀贾威者封为天霸将军!” 双方还没有动手,就听到整齐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韩通大惊道。 贾威笑道:“到底是谁的死期到了?” 他将手里的一个滴血的头颅扔过去,抽出自己的剑道:“杀韩通者赏黄金万两封百户!兄弟们上!” 韩通见大势不好就往后退,道:“兄弟们,上!” 起义军都不是傻子,见主帅后退,纷纷后退,有人扔了自己的刀,跪下求饶道:“贾威,我们素日无冤无仇,刀剑相向也是迫不得已!我”投降二字还未说出口,身后就中了一剑,韩通抽出带血的剑,道:“从现在开始,往后退一步杀无赦!!!” 起义军进退两难,只好拿起刀,消极抵抗。 韩通趁乱逃走了,将喊杀声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想返回家园再去娟儿的坟头看上一眼。 为了逃跑方便,他脱了天道将军的铠甲,转而换上一身粗布衣服,汝南城并不大,他抄小路到福康路上,福康路上难民多,且是出城的必经之路,他想躲在难民堆里趁乱出城。 到了福康路,才发现福康路上一个难民的影子也没有,韩通大骇,发觉自己踩到了陷阱里。 转头要逃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带着笑意道:“天道将军这样急匆匆地,是要去往哪里?” 韩通转头就看到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少年慢慢地朝他走过来,虽然他们穿着脏兮兮的破衣服,但还是走出了轻袍缓带的贵族风度。 韩通知晓这次太子殿下来了,这两人大的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小的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太子身边的人。 不过两个小娃娃能耐他何? 他抽出兵器对着二人,想要杀了二人逃出城。 韩通刚要冲上来,结果斜方飞出一个人,飞起一脚就将他踹飞出去。 许霁川不开心道:“阿九,你怎么能这样,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试试我的武功。” 阿九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又对着韩通踢了一脚,见他爬不起来才面无表情地对着太子殿下揖了一揖。 太子殿下都没看韩通一眼,吩咐阿九道:“去吧。” 阿九看上去身材瘦弱,但臂力惊人,他如同拎着一个包袱一样轻轻松松拎起韩通,飞檐走壁扬长而去。 太守府门口正在激战,结果有人从天上丢下来一个人来,所有人凑近一看才发现是天道将军,来人面无表情道:“天道将军已经伏法,尔等缴械不杀!” 天道将军已经被擒,抵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此战禁军基本上没什么伤亡,战斗一结束,王猛就赶忙去和太子殿下约定好的地方去向太子殿下禀报。 到的时候,一个小乞丐靠在城墙上,太子殿下呢? 王猛刚要向小乞丐打听,就听到小乞丐欢喜道:“王校尉,战斗结束啦?” 原来是许大人吗?! 在汝南这些天,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时候,他背后有人问到:“结束了?” 王猛转头就看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虽然也穿着一件有补丁的衣服却仍然不失风致,他脸上干净,头发也一丝不苟攥着一个发髻。 道:“殿下辛苦,卑职已经将叛军全部拿下,正羁押在太守府,等待殿下审问。” 太子殿下含蓄点点头,道:“带路吧。” 许霁川绝倒,谁能告诉他,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太子殿下是怎样将自己捯饬成这样一番体面的样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大梁万岁 许霁川曾经想过造成汝南灾后叛乱的天道将军韩通会是什么样子? 瞎掰出那么一通话, 还自称为天道将军, 他也许是个神棍。可是, 他的均贫富的口号又是这天下所有人向往的大同世界, 所以他应该也有书生意气的一面。 他也是让汝南及周边各州府官吏闻风丧胆的阎王爷,每每攻占一个地方, 他都会杀死当地所有的官吏, 将地方长官的头颅悬挂在府衙门口,嗜血残暴也是他性格里的一部分。 等到真正见了韩通, 许霁川才发现他的想象全部都是错的。 那囚车里坐着的颠覆汝南四州让官员闻风丧胆的天道将军,和他这一路走来见过的所有田间地头的农夫没有什么区别, 不,也是有一点点区别的, 区别就是这个男人显得更加疲惫。 他的疲惫年幼的许霁川看不懂,只觉得他的疲惫感仿佛是从灵魂里散发出来的,透着生无可恋的寂灭。 从韩通被抓之后, 他就蜷缩在囚车里, 没有说过一字一句。 汝南的事情解决的非常顺利,太子殿下让阿九带着手信去策反贾威, 之前王猛放回汝南的俘虏也从旁吹风,本来贾威就内心踟蹰进退两难,那天天霸将军对他的羞辱成为逼反贾威的最后一根稻草。 贾威造反那天的半夜里,阿九带着太子身边所有的高手将城门口的守卫全部杀死, 顺利打开汝南的大门, 让王猛的禁军顺利开拔进汝南, 同时还带了许多粮食,禁军悄悄给城中每个难民半斤粮食,并叮嘱他们悄悄离开汝南城去云州。 汝南的难民本来就听说云州拨粮食的事情,此时看到朝廷的军队带着粮食来了,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汝南去,与此同时贾威已经杀了天霸将军,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死了所有旧派的将军。 王猛将几千百姓护送到城外一里地才重新回到汝南城。此时,贾威的军队已经和韩通的军队对上了,禁军的出现让局势朝着一边倒的方向发展,最后阿九生擒韩通汝南叛乱正式平定。 平定了汝南的叛乱之后,太子殿下率领众人押解着韩通就回了云州。 一路上,韩通也没什么话说,整日里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有一次许霁川去找王猛,经过囚车的时候,眼睛不经意间一瞥才明白了韩通整日里低着头在干什么。 韩通拿着一只草编的蚂蚱,小心翼翼地摩挲着,仿佛陷入了一段温柔的旧梦里,他的表情平静而柔软。 许霁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情韩通吗? 同情。可他不应该为泄私愤,让汝南陷入动乱之中,杀那么多无辜的人。可若不是韩通,汝南这百年难遇的水灾在无良的汝南太守的掩盖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上达天听。 许霁川抬头看看汝南冬天永远灰蒙蒙的天空,世道将世人变复杂了。 许霁川下意识去寻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正和阿九说话,似有所感,转过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 许霁川看着太子,内心突然涌起豪情万丈,他一定要和这个人摆正天下,匡扶社稷,让今日汝南发生的一切永远不再重现。 汝南和云州离得很近,如今乱/军已平定,云州和汝南的码头都开放了,只用了一日,他们便到了云州地界上。 云州城的大小官吏已经等在城门口了,远远看到太子殿下走来,云州太守几乎要热泪盈眶,涕泗横流了。 太子殿下这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的脾气简直要折磨死他们了。 去哪里都好,结果却偏偏去了汝南那等凶险的地方。自王猛走的时候告诉太守,太子殿下人在汝南的重磅消息,这三日太守大人都没有合过眼啊,唯恐一觉醒来,这大好头颅就要搬家了。 太子殿下千金之躯,这如果此次出去有一星半点的闪失,不用等朝廷动手,他自己就把自己吊死在太守府门口了,这样还能保住一家老小。 不过等太子殿下走近了,太守大人也没有认出他来。 不能怪太守大人,太子殿下素来华裳美服,今日却穿着一件打了不知道多少补丁的衣服,别说是没见过几面的太守,就是陛下,恐怕也要仔细看了之后才敢认他。 王猛看到太守大人站在门口张望,好心提了一句:“太守大人,太子殿下这一路体验民生疾苦,十分辛苦,太守大人准备些御寒的衣物与殿下与许大人吧。” 太守大人二十四岁中进士,已经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二十余年,听到王猛这样说,赶忙睁大眼睛仔细搜索,终于找到了隐藏在一件破衣烂衫之间的太子殿下。 太守大人看到太子殿下,感动地泪洒当场:“殿下心系万民,亲力亲为体验民间疾苦,实在让我等惭愧!大梁能有太子殿下这样的殿下,实在是百姓之福,大梁之光。” 许霁川站在太子殿下笑着听太守殿下陶醉地唾沫横飞夸奖太子殿下,对着太子殿下眨眨眼,一个转身就溜了。 独留太子殿下一人面对云州太守不走心的吹捧。 太子的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云州太守夸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放过了太子殿下,大军这才再次行走起来。 太守大人夸完太子殿下之后,还要去和校尉王猛寒暄。虽然校尉的官阶低,但此次王猛仅带领两千禁军就平定了汝南四州的叛乱,此次回京除了太子殿下以外头号的封赏就是他的,连升三级也是不是没可能。 如此新贵,怎能不结交? 太守和王校尉寒暄半晌,王校尉委婉的提醒他,他拖慢了行军速度,太守大人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走的时候,看到囚车里关押的韩通,愣在当场一秒,众人还以为他是下意识怕韩通,却没想到太守大人突然发难,冲上去就对着囚车里的韩通飞起一脚,只是他年纪大了,踹的时候情绪又有些激动,因此踹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踹完之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众人:“” 大家纷纷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忍不住的笑意。 太守大人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点小尴尬他完全有能力化解。 只见太守大人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拍拍自己屁股上的泥土,走到囚车跟前的大义凛然道:“反贼,你也有今天!” 囚车里的韩通恍若未闻,太守有些没有面子,但又怕激怒了笼子里的活阎王。 他默默地后退了两步,站在囚车里的人够不着的安全距离骂了韩通一顿就心满意足扬长而去。 太子殿下他不敢骂娘,可这韩通一个阶下囚,他就用不着那么客气了! 叛乱已平定,赈灾刻不容缓。 太子殿下回到云州的第二天就命人在云州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开了施粥点。 他由太守大人陪着,去了四个施粥点视察,查看粥铺的建设情况,并且还亲力亲为给来粥铺的难民施粥。 南城的粥铺在戏台跟前,此地难民也多,太守见此情此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上了戏台,慷慨激昂道:“此次汝江水患,云州没做好准备及时应对,没能让云州的百姓早日脱离水灾和的苦海,本官心中有愧!所幸太子殿下到了云州,挽狂澜于水火之中,不仅平定了汝南四州的叛乱而且为大家筹措了十万石粮食!!!今日云州城开仓放粮,大家能吃上粥和馒头,这些全都应该归功于太子殿下!” 难民们见云州太守慷慨激昂,纷纷振臂高呼:“太子万岁,太子万岁” 许霁川皱眉,虽说百姓是情之所至,但若是今上知晓今日发生之事,难免不会对太子殿下生出芥蒂。 太子殿下恍若未觉,施施然上台道:“今天听到大家对孤这样的热情,孤十分意外和羞愧。此次赈灾是朝廷办事不利,让大家受苦了!此次如果不是汝南太守将隐瞒不报,汝南也不会出现,此次回去孤定会禀告父皇,今年将整顿吏治放在首位!坚决摘掉贪官的顶戴花翎,不让他们继续为祸一方!汝南之事绝不会再大梁土地上重演!!!此番来云州我微服几日,亲眼见到汝南百姓的苦楚,孤心痛非常,在此,孤向百姓承诺,未来两年间,汝南和云州五地赋税全免!待汝南太守府官吏上任之后,会重新丈量土地,那些已经没有主的地会分给百姓,真正实现耕者有田,愿明天的汝南更加富饶,愿大梁的明天更加富强!汝南万岁,大梁万岁!!!” 底下的百姓听到实打实的承诺,喜出望外,纷纷跟着太子殿下振臂高呼,“汝南万岁,大梁万岁!!!” 许霁川看着台上仿佛在发光的太子殿下,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豪情和骄傲,这是他的王,终究要成为这天下的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金屋藏娇 王猛也与太子随行, 他看着太子在台上慷慨陈词, 和百姓一起高呼“大梁万岁”的, 太子殿下的眼神坚定, 那是守护者的眼神。 在山呼万岁中,王猛想到进攻汝南的时候收到的太子密令。太子在密令中说, 务必要他护送所有难民出城之后才可以进攻汝南。 所幸当时任务非常顺利, 难民都自愿跟着他们出城。现在回头想想,如果当时在护送难民的途中出了危险, 赶不及及时攻进汝南,只靠着贾威区区的几千兵马, 两方必然要进行惨烈厮杀,若是等不来援军, 贾威阵前倒戈,供出太子在汝南的消息,那韩通必然全力搜捕太子, 到时候太子危矣! 以太子殿下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步, 但他仍然给他下了那样的命令太子殿下无愧大梁太子的地位!守护江山守护百姓的拳拳之心弥足珍贵啊! 太子是怀着这样拳拳热血的人,但他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良善之辈。王猛想起太子殿下去汝南之前, 和他一起对汝南义军的审讯,看淡生死的漠然,杀伐决断的残酷,这, 也是太子。 站在台下, 看着上面振臂高呼的太子, 仿佛带着光的神祇。这样的人才能真正开创盛世吧,对普天之下的百姓怀着大爱,在政/治/厮、杀中杀伐决断,这样的人以后必定成为一代明君。 韩通被俘虏之后,贾威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来,而是继续南下,去其余州扫荡乱军势力。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天后了,至此乱军势力一扫而光,汝南各州县平定。 陛下在太子殿下走之前曾经许诺他到地方可便宜行事。汝南太守府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将陆昇和随行六部中的工部和户部的两名官员调往汝南,先行主持汝南赈灾事宜。 殿下曾经吩咐太守大人筹集三万石粮食,太守大人却只筹集了两万石。 他将所有募捐人的名单交给了太子殿下,云州太守只募捐到两万石粮草,其中有一万石粮食还是他自己家的,他心里也很苦啊! 云州太守在太子殿下面前,痛哭流涕,历数自己筹措米粮的艰辛,已经某些大户不配合的事实。 太子听完之后,安抚了云州太守,当时也没说会对这些不捐款共赴国难的人怎么样。 两天后,衙门有人击鼓举报云州最大的米店的当家李守一偷税漏税的罪证,甚至还有账本为证。 太守审案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坐在旁听席上,云州太守看着太子殿下平静的神态,冷汗嗖地就下来了。 一天之内,太守还审理了云安伯纵奴霸占良田一案和豪绅韩冲逼死家奴一案。 这些事在云州街头巷尾广为传颂,第二天云州太守打开府衙的大门就看大门外云州豪绅巨富齐聚一堂,一看到太守出来,号称周扒皮的皇商周光拉着他的手,道:“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在公开募粮,我等经过商议千辛万苦筹措来这十五万石粮食,希望能帮助我云州和汝南四州百姓度过难关,虽然粮食不多,但总归是我等的一片心意,还请太守大人笑纳。” 太守大人笑着感谢了各位乡绅的鼎力相助,表示自己一定会告诉太子殿下的。 心里却想,还不是太子殿下雷霆手段处置了三个带头的,你们才乖乖地将粮食交出来。 云州太守将富户们捐献粮食的事情禀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惊喜道:“孤晓得,云州的大户深明大义,必定与朝廷勠力同心,共赴国难!”那惊喜显得那么真挚,仿佛他不知道云州富户们为什么会捐款。 太守:“” 为了答谢云州乡绅们的慷慨,太子殿下在府衙设宴,与此次乡绅们共进晚膳,并在城中间立了一块纪念碑,将所有捐献粮食的乡绅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自己还在上面提了字,给了捐献的乡绅们极大的面子。 太子殿下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就如此赏罚分明,一手恩威并施玩的更是出神入化,小小年纪帝王心术已初见端倪,真不知道再过几年,他又将如何。 身在朝堂,太守大人自然听过关于太子殿下的各种风声,通过这些天和太子殿下的接触,他才知晓传闻不可靠最后这天下是谁的天下真不好说。 不管是谁的天下,这不是现阶段他该操心的事情,太守大人叹了口气,张罗准备宴请的事情了。 汝南在洪水和乱军铁蹄之下,富户凋零,百姓减半,出现大批良田无人耕的局面,因此太子殿下在云州发告示,凡是去汝南开垦的农户都可以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地,两年免税,只需要还上此次水灾中欠下的粮食即可。 农民奋斗一辈子就是为了拥有属于自己的地,太子的告示一出,大批农民涌入汝南,汝南的开荒问题顺利解决。 太子让阿六将先前的朝廷粮食全部拿出来,按人头分发给百姓,帮助他们度过冬天。 云州和汝南四州灾情缓解,一切都步入正轨已是十一月中旬,太子殿下将此次赈灾中表现良好的户部郎中田光等四人分别任命为汝南四州代理太守,让他们留在汝南主持后续工作,自己带着其余人回了江都。 太子走之前请小奇吃了饭,自从回到云州,小奇这才知道原来和他一起扮作乞丐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 这段时间每每想起这件事,他都觉得非常不真实,仿佛在梦中一般。 就算和太子同桌吃饭看到太子本人他依然觉得不真实,直到太子殿下和他说话,他还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真的是太子?”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道:“我不是,我是山阴米店的少东家。” 听到太子殿下和他一本正经地开玩笑,小奇紧张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一些,一顿饭也算吃的宾主尽欢。 临走的时候,小奇道:“殿下,让我参与这么重要的计划,你就不怕我倒戈去晋王那边?” 太子殿下笑道:“倒戈知道去找晋王,不错不错,看来你很关注朝堂,孤没找错人。” 太子殿下和小奇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走的时候,太子殿下道:“三年,小奇,三年之后孤在江都等你!” 小奇什么话也没说,冲着太子殿下行了个江湖抱拳礼,扬长而去。 太子殿下心情大好,回去的时候和许霁川经过他俩当初买糍粑的地方又买了两个糍粑吃。 回京之前,太子殿下没有忘记陛下给他说的驻守永宁的北厢军统帅田子文,他派使者专门去了北厢军府,传达了陛下的犒军旨意。 一来全了陛下对他的爱子之情,二来也不至于落田子文口实。 云州官员依依不舍地将太子殿下送到城外十里的驿站才离开。 这一路没有粮草辎重的拖累,一行人都走的很轻松,晚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因此太子殿下命令王猛就地安营,安顿好此行的所有人之后,王猛将禁军的大帐安装在外围,呈拱卫之势。 太子殿下想起贾威,他对行伍之事不太明白,因此想去找王猛问问。 禁军和大臣们不一起吃晚餐,此时大臣们已经用完了晚饭,禁军们纷纷换防用膳,王猛的帐子外面没有人守卫。 王猛天生大嗓门,太子殿下远远就听到他愉快张狂的笑声,走进了才听到王猛说:“这会儿大家都不在,你快过来给我亲亲” 王猛竟然在行军途中金屋藏娇?! 这是严重违反军规,太子殿下很生气,他悄悄地拉起了帐篷的一角,想看看王猛到底在和谁打情骂俏! 他掀起帘子的时候恰巧看到王猛一把抱住了眼前之人,深吻了下去,两人吻地很忘我,传出暧昧不明的水声。 太子殿下见此情此景,猛地好像一个天雷劈下来 ,整个身体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清醒,一半混沌。 他浑身发麻,不知道自己在帐篷外站了多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回帐篷的路上了。 他心里憋得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是他又浑浑噩噩想不出来,仿佛三魂没了七窍。 这时,突然从他背后传来一声:“阿宴!” 这个声音出现的电光石火见,他心里突然比任何时候都清明,那个种子终于得到机会破土而出!! 太子殿下一个趄趔,夺路而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君心难测 晚上吃完饭, 许霁川无聊就来找太子殿下, 结果殿下不在帐中, 他在营地找了一圈, 最后失望地回到太子殿下的帐子前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前面太子殿下的背影。 许霁川激动地喊道:“阿宴!” 哪成想太子殿下听到他的声音, 脚下一滑, 仿佛见鬼一般地夺路而逃。 许霁川:“” 他看到太子殿下慌张地样子,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阿宴在奔跑, 许霁川想也没想就用轻功瞬间追上他。 太子殿下的肩膀被人抓住,转头看到许霁川, 无奈道:“你怎么跑这么快?” 许霁川道:“我用了轻功啊!”说完,他想起刚刚太子殿下夺路而逃的样子, 不高兴道:“刚刚看到我你为什么要跑?!”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尿急。” 人有三急,许霁川有些讪讪地放开太子殿下,道:“那你去吧。” 太子殿下:“” 看着太子殿下愤然离去的背影, 许霁川:“”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太子殿下去了很久才回来, 许霁川在原地等他。 太子回来看到他,道:“你怎么还没走?” 许霁川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太子殿下可能不太高兴, 赶忙道:“这就走。” 说完,许霁川就赶紧走了。 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仓皇而去的背影,“” 让他走他就走啊!平时也不见他这么听话!更生气了怎么办?他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家伙? 太子殿下目送着许霁川的背影,一直到他进了自己的营帐, 才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回了自己的帐子, 冬天的寒风中那被呼出的雾气很快就消散无踪。 第二天太子殿下已经恢复如常了, 起码在许霁川看来是这样。 早上,吃了早饭,许霁川看着千夫长和王猛并肩走了过来,他俩和太子见礼之后,许霁川就与二人打了招呼。 二人走了之后,太子殿下问道:“王猛旁边的那个人,你认识?” 许霁川点点头道:“认识啊,他是禁军的千夫长,上次我们去汝江边偷袭,就是他带队解救了六部的大人们。” “他和王猛平时关系怎么样?” 太子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许霁川道:“他是王校尉手底下的兵,很尊重王校尉,上次我们去偷袭,王校尉将解救六部大臣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去吸引火力,当时还为此和王校尉起了争执。” “什么争执?” “他想去吸引火力,让王校尉去解救六部大臣。后来被王校尉骂了一顿才作罢。”说到这里,许霁川感叹道,“二人的袍泽之情实在令人感动。” 太子冷笑一声,不理会许霁川走了。 许霁川莫名其妙:“”这是又又又又又又怎么了?隔三差五太子殿下总要来这么阴晴不定的一出,简直比来了月事的女子之心还难测。 许霁川想了好久,才发觉可能是太子殿下问道王校尉又想起了那时候他不顾危险和王校尉去吸引火力的事情了他为什么话这么多,太子问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解释解释?! 太子殿下这几日非常别扭,老是说着说着莫名其妙就生气了,害的许霁川都不敢往他跟前凑了。 整日里在马车外面晃荡,太子殿下也不去管他,许霁川闲的无聊,便整日里和王猛他们待在一起。 许霁川他们家本来就是将门之家,加上他曾经和王猛一起并肩作战过,所以许霁川心里很亲近禁军这帮人。 有时候听他们聊以前打仗的事情,非常向往,想着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去参军就好了,来犯大梁者,虽远必诛!!! 但他突然想到了太子殿下,他已经答应太子殿下会扶持他当上皇帝,所以这个戎马倥偬的梦想现在是没办法实现了。不过等以后,太子殿下即位之后,他就可以帮助太子殿下守护边疆了,等他们统一天下,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时候,他就骑马仗剑走天涯不过,等到那时候,他也许已经是花甲古稀之年了,还走的动吗?没关系,老夫聊发少年狂! 短短一瞬间,许霁川就为自己描画了一生的轨迹,他对这个人生很满意如果他将这轨迹讲给其他人听,听者一定会发现,这个人的生命里竟然没有知己红颜的位子,只有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轨迹中 许霁川为自己规划了人生,心里非常高兴,他和几个禁军的卫视并辔骑着马走在最后,漫无边际地聊着天。 这时,太子殿下身边的秋枫走过来,哭丧着脸对许霁川道:“许大人,你快去看看太子吧。” 许霁川一听秋枫这样说,有些急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秋枫道:“这几日,太子殿下进食很少,整日里发呆,我们想找个大夫给他瞧病,可是他不让我们找。今日又没吃午膳,再这样下去,太子殿下的贵体可怎么受的住。平日里,殿下最是器重大人,还请大人同小的同去看看殿下。” 许霁川听说太子殿下有可能生病,赶忙下马和秋枫一起去找太子殿下了。 到了太子殿下的马车跟前,许霁川要上去的时候,夏石将一个食盒给了许霁川,许霁川拿上就上去了。 进了马车,太子殿下抬抬眼皮,看到是他之后也不搭理,继续看着窗帘发呆。 良久,许霁川才开口道:“殿下。”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冷笑一声道:“这不过才几天没见,就同我这么生分了?” 许霁川道:“我这不是怕冒犯你” 太子殿下厉色盯着他道:“怕冒犯我,所以整日里和王校尉待在一起?哼!你以为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太子殿下想起了什么似得顿住,“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许霁川有些无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道:“总归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改,离王猛远远的!”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脸色到底是没那么难看了。 许霁川道:“秋枫说你这几日不好好吃饭眼看就要回江都了,回去要处理的事务还多着呢,你要是在路上病了,回去又要耽误事儿了。” 太子殿下冷着脸打开食盒,将里面放的小点心拿起来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看上去有些食不知味。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陷入了思考,太子殿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怒不定的呢? 从他们上路开始殿下就开始闹脾气,许霁川看看这大盒子似得四方四正的马车,外面天高地远,太子殿下却只能被困在这逼仄的马车里,久而久之也就郁闷了。 等回了江都,太子殿下更是要战战兢兢,提高警惕,难有放松的时候,想到这里,许霁川脑子一热,对太子殿下道:“阿宴,我们悄悄溜出去散心吧!” “散心?” 许霁川点点头,道:“反正也只有几日到江都了,我们这几日不要与大部队一起走,自己去玩玩怎么样,等最后和王校尉他们在江都城外的驿站汇合怎么样” 阿宴道:“就我们两个?” 许霁川理所当然道:“当然了,你还想带谁吗?” 阿宴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点点头。 许霁川不懂,不就是出去散心两日,为什么阿宴的表情仿佛是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微服出巡 从那天看到那石破天惊的一幕开始, 赵景湛就开始了漫长的煎熬。 在他短短十五年的生命中, 好像每走一部都是考验。 他们赵家人的一生好像都是被别人推着走的, 他的父亲赵胤被部下黄袍加身不得不做了皇帝, 而他,被无数素昧平生的大臣推到了太子的位子上, 开始了漫长的博弈。 身为太子, 在权利的漩涡中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警惕,但这个身份也为他带来了无双的尊贵, 如果他喜欢一个人,那必定是那人莫大的荣耀, 被喜欢的人应该感恩戴德,下跪谢恩。 可偏偏他喜欢的人, 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贪慕权贵的人。这人神采飞扬,眼睛里仿佛有光芒,仿佛阴风苦雨的朝堂和后宫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他这样暗无天日的喜欢恐怕也不会在他的身上留下半点印记吧!这是一段注定无望的喜欢。 这段日子来, 赵景湛急于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想要尽量如同往常一样,但是每每看到许霁川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总是忍不住发脾气,为什么这个人不能喜欢他?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忍受煎熬。 每次看到花奴儿手足无措的样子,他总是又气自己,又难过, 索性要他不要再出现了, 这样他也可以平静一些。 只是花奴儿真的不出现了, 他每天坐在逼仄的马车里,面壁般地看着眼前,却觉得这样没意思透了。 偶尔从车帘子里看到许霁川和王猛还有那些禁军将士相谈甚欢的模样,他又控制不住地妒火中烧。 花奴儿提出要和他一起偷偷溜出去散心的时候,他心里又欣喜又悲哀,眼前这个人虽然对他不能怀抱情/爱,但却是真心挂心着他的人。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花奴儿再更近一步了,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想要靠近的心,他在心里想到,就这两天,让花奴儿再陪他两天,两天之后他保证收起所有的感情,怀抱着这段悲哀的感情直到进坟墓的那天。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要尽快离开,只是太子殿下突然失踪,只怕整个队伍都会出问题,因此太子殿下将秋枫和夏石叫来,给他们留书一封,让他们第二天一大早就交给王猛将军,请他务必封锁消息,并在信中写明了会和的时间和地点。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许霁川和赵景湛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开了营地。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王猛就听到帐篷外有个又细又尖的声音喊他,王猛从睡梦中醒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从身边人的腰上收回来,生怕弄醒他,搅了他的一夜好梦。 他披着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帐篷,就看到帐篷外面站着的小公公,是太子身边的夏石。 夏石道:“王将军,这是太子殿下给您的密信!” 王猛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有好事太子殿下绝对不会找他。 等他看完信之后,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忍住自己想将信扔在地上踩两脚的冲动。 妈那巴子的!他不是东宫的亲信啊!微服出巡这种事情,能不能不要找他善后,上次在云州,大臣们从他这里得知太子殿下去了汝南,差点没把他绑起来关进大牢里去。 太子殿下这次又搞这出?六部大臣的战斗力绝对不会比云州地方官的小,王猛无语望天,太子殿下我和你并不是自己人啊!能不能不这么信任我?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是星夜悄悄地离开的,走的时候害怕惊动他人,连马也没牵。 这是山阴府地界上,赵景湛和许霁川两人星夜出发,早上的时候等山阴城的城门开了才进去。 山阴城距离江都不过四五日的距离,且此地的人都非常善于经商,整个城市显得非常繁华,无愧于他小江都的美称。 进城之后,两人先找了一家包子铺坐下吃了早餐。山阴本地人早上喜欢吃包子喝粥,许霁川和赵景湛两人坐在当地人中间,听着山阴人用方言打招呼吃早饭。 在这样嘈杂又平淡的环境中,赵景湛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尤其是当花奴儿把最后一个包子给了他之后,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就这样吧,哪怕只有一天,能与他这样平和安静远离任何喧嚣阴谋地待一天,也足够回味好多年。 吃完了早饭之后,他们俩就在山阴城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虽然在给王猛的信里说是要微服出巡,体察体察百姓疾苦,但他们所看到的山阴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什么疾苦要他们体察。 果然出来散心是对的,太子殿下自从来到山阴之后心情就变好了,两人也恢复了往日的亲密无间。 本来应该在山阴待一天就走,可是太子殿下想在山阴多待几日,因此他们就在山阴多待了两日,不得不走的时候,太子殿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山阴。 虽然许霁川一路上都在抱怨太子殿下耽误了时间,但他也挺喜欢山阴这个地方的,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来常住些日子。 因为他们在山阴逗留的时间太长,若是步行肯定赶不到江都城外和王猛他们汇合,如果不按时追上队伍,到时候恐怕晋王那边又要弹劾太子了。 因此要离开山阴的时候,他们打算在山阴的马市上买两匹马快马赶路。 他们这些个高门贵族的公子哥出门就有好马,压根儿就不关注马市上的马到底多少钱。 等到了马市看准马之后,问了价格这才傻了眼。一匹普通的马竟然要一百两银子,他俩这次出门太子殿下根本就没带钱,许霁川出门的时候他娘亲也不过给了他三百两银子,从汝南到这里,已经花的七七八八,现在他的身上带的所有钱,统共也不过才八十多两银子。 两人想着要不砍砍价,先买一匹马,共乘一骑凑合,结果那个马贩子非常轴,死活不同意。 马属于军需用品,朝廷本来就对马的控制非常严格,每年流向民间的马数量有限,因此马的价格常年居高不下,且不愁没有买主。 许霁川和赵景湛给他说了半天,他就要一百两银子,少一分也不买。 许霁川和赵景湛对视一样,没办法,两人只好看看身上的配饰什么能不能抵个价钱。 赵景湛身为太子殿下,他身上所有的玉饰都有皇家印记,流露民间恐怕会埋下祸端,因此许霁川只好看看自己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卖。 许霁川本来就是个男孩气十足的少年,平时甚少佩戴饰物,翻来翻去,只有哥哥新婚的时候送给他的和田玉玉佩还算值钱。 但这是哥哥送的东西,他心里很犹豫。但他想到如若殿下不能按时进京城,晋王那边肯定会大做文章,因此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玉佩抵押了出去。 和田玉的玉佩本来就非常珍贵,一个毛头少年说他的玉佩是和田玉的,马贩子自然不能相信,后来还找来了当铺专门的鉴定伙计鉴定,证明是和田玉没错,换了五百两银子,马贩子将他那天带来的最好的两匹马卖给了许霁川。 买了马之后,两人星夜兼程,终于赶在大部队到达之前,先行到了江都驿站。 王猛的部队是在傍晚到达江都驿站的,这两日队伍里还算平静,因着前几日太子殿下明显的心情不好,也不怎么和大臣吃饭,所以这几日太子殿下没露面,大家也没有多怀疑。 但知道真相的王猛非常担心,按照计划,他们明日就要到江都,且明天江都城门口会有礼部的大臣前来迎接,到时候太子殿下怎能不露面? 驿丞给他安排了房间,他进了房间才发现房间里有人,太子殿下笑道:“王校尉这几日辛苦了。” 王猛觉得自己沉重的心脏终于从喉咙口咣叽一声落到肚子里去了,激动地头晕眼花,看到太子殿下仿佛见了亲人一般道:“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道:“这几日情况怎么样?” 王猛将这几日情况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完后,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然道:“孤知道了,王校尉这几日辛苦,此番相助的恩情孤不会忘记的。” 两人寒暄了一阵之后,太子殿下就回了为自己的准备的房间去。 一夜无话。 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他们就上路回江都了,许霁川骑在马上远远就望见江都高大巍峨的城门,心里升腾起一阵远行归家的激动。 江都,我们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论功行赏 礼部尚书带着六部几位举足轻重的大臣站在引凤门口迎接凯旋而归的太子殿下和众位大臣。 太子殿下下马和礼部尚书见了礼, 两人寒暄一番之后, 其他人这才上前相互寒暄起来。 众位大臣辛苦, 因此陛下命令他们先回家休息休息, 待到明日早朝再在众位朝臣面前汇报此次汝南赈灾的情况。 赈灾虽然已经完成了,但是明日朝堂上给陛下的奏报才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许霁川和陆昇理应去东宫和太子殿下商量奏报的事情。 只是太子殿下知晓他二人已经有几月未归家, 当非常思念家中亲人,特此准许他二人回家报平安, 只消在晚上宫门落锁之前回到东宫,届时再和太子殿下商量明日上朝奏报的事情即可。 许霁川站在巷子口远远看到家里的门的时候, 心里突然一阵轻松雀跃,他快步地跑回自家大门口, 喊道:“本少爷回来了!” 门口的家丁都高兴地看着他,大声喊道:“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这时听到一声怒吼:“回来就回来, 喊什么喊, 你一个幺儿,难道还要我们这些长辈跑到门口来迎接你的大驾?!” 话音未落, 就见许上柱国和尚书令一前一后出了小圆门,母亲和大嫂搀扶着祖奶奶跟在他们后面出来了,大哥站在大嫂身边,听到爷爷的呵斥, 偷偷地冲着他笑。 许霁川:“”这是来迎接他的大驾?爷爷真是口不对心啊! 祖奶奶看到他之后, 摆脱了母亲和大嫂的搀扶, 走上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道:“我的花奴儿黑了,也瘦了。”说着拿出帕子来拭泪。 许霁川抱抱奶奶,道:“不是黑了,是好几天没洗澡了,嘿嘿” 祖奶奶被他这耿直的话语逗的哭笑不得,母亲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还以为这段时间出去能长大些呢,怎么说话还和个小孩子似得。” 许霁川冲着娘亲呲牙一笑。 爷爷大手一挥道:“都进去,我们一大家子站在门口成何体统,小孙子回来,我们这一家老小还要站在门口迎接,给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约莫是想起方才他呵斥许霁川的话,他板着眼看了一眼许霁川道,“我说不来,是你祖奶奶非要来的!” 祖奶奶看着自家口不对心的儿子,露出了慈祥的老母亲的微笑。 许上柱国感应到她的目光,默默移开眼睛:“” 许霁川哈哈大笑。 尚书令看到他这毫无形象的大笑,不赞同地皱眉道:“转过年都十五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 许久没回家,如今听到尚书令的训斥都有一种熟悉亲切的味道。 母亲道:“好了好了,刚才老太爷说了,让我们进屋聊,大冬天的就不要在门口吹风了,都进去吧。”说着,摸摸花奴的头,柔声道:“今天吴婶特地给你做了酒酿圆子吃,我特地放在暖锅里给你温着了,现下还是热的,换件衣服就来我那里吃。” 许霁川开心地点点头,还是家里舒服啊! 许霁川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去院里找母亲了,祖奶奶正和母亲在一起做针线,看到他进来了,就道:“今年江都比往年都冷,我让杜鹃给你新做了一件大棉袄,看看合不合身,合身的话今儿进宫的时候带上,不合身我让杜鹃再给你改改。” 许霁川上前开心地穿上了衣服,许周氏一边给他拉领子和袖子,一边道:“老祖宗,将将合适。” 老祖宗笑道:“这就好,还是你了解孩子,这孩子的尺寸记得分毫不差。” 许周氏笑道:“前段时间给他做了冬衣,刚刚量过尺寸因此记得。花奴儿,这上面的石榴花是老祖宗带着琉璃镜一针一线绣上去的,还不谢过祖奶奶。” 许霁川笑道:“谢谢祖奶奶。”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云片糕掰成两片将一片递给祖奶奶道,“祖奶奶,今天我拿母亲这里的糕点借花献佛,权当做我的谢礼。” 祖奶奶被他逗得一笑,对许周氏道:“瞧瞧这小子,就他精?!” 许周氏低头温顺一笑道:“从小就这样,也没个正形儿。” 两人又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细数花奴儿从小到大的糗事,一边说一边笑,其乐融融,非常融洽。 将当事人丢在一边,浑然忘了。 许霁川:“” 许霁川听着祖奶奶和母亲说话,自己默默地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吃酒酿圆子。 一会儿,大嫂进来了,看到许霁川委委屈屈地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的可爱模样,捂着嘴笑了,母亲看到大嫂,冲她招手道:“龄儿,快进来坐下。” 大嫂杨氏笑道:“祖奶奶,母亲,午膳已经好了,老太爷要我来请你们。” 祖奶奶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笑道:“这一聊起天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转眼这都午时了。” 杨氏跟着母亲,许霁川搀着祖奶奶一行人就到了饭厅用餐,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许霁川专门捡了些这一路的趣闻给家里人讲。 将家里的女眷逗地前仰后合地,见祖奶奶许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尚书令就将:“食不言,寝不语!成何体统!”几个字咽了下去,低头默默扒饭。 下午许霁川和爷爷及哥哥聊了会天,又同爷爷院子里那只扁毛畜生吵了一架,在扁毛畜生的:“王八蛋,王八蛋”的骂声里,他收拾了东西回了东宫。 许上柱国本来听八哥儿和许霁川吵架心情挺愉快的,忽而听到八哥这样骂,感觉这只扁毛畜生也将自己骂了进去,顿时不开心了,拿了手里的黄豆打了扁毛畜生几下,道:“满嘴胡言,再这么口无遮拦,早晚将你炖了喝汤!” 八哥儿没有从许霁川那里讨到便宜,又被这老爷子拿豆子打头,顿时怒了,骂道:“老匹夫!老匹夫!!!” 许霁川回到东宫的时候,正是晚膳将要开始的时候。 许霁川闻到小厨房里的花菇鸭掌的味道,感觉肚子里的馋虫齐齐作祟,支配者他连行礼都没放就溜进小厨房了。 玉茶姐姐见到是他,嗔道:“许大人,君子远庖厨!” 那厢许霁川已经轻车熟路地拿起小铲子从锅里捞出一个鸭掌,顾不上烫手就抓在手里,边左右倒换边道:“我不做君子,不做君子。” 玉茶见他为了一个爪子就放弃名节,有点哭笑不得。 许霁川吃了一口鸭掌,享受道:“在外面其他苦都能受得了,唯独想念姐姐这口吃的想的紧” 玉茶笑着白了他一眼道:“油嘴滑舌!” 许霁川道:“可不嘛” 玉茶本来有些没明白,只见许霁川指指自己满嘴的油,玉茶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大笑出声,这可真真是油嘴滑舌了 在厨房吃了两三个鸭掌之后,许霁川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在东宫的小院子,放下自己的行李,洗了手,去饭厅吃饭了。 太子殿下已经到了,看到他,皱皱眉道:“就半天没见,你怎么胖了?” 许霁川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胖了吗?”随即他反应过来,道,“嘿嘿,我穿上了新棉袄,所以显得有些臃肿!” 太子殿下:“”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太子殿下的眼里有一种无声的嫌弃。 连一向端方耿介的陆昇听到这里也嫌弃道:“你到现在竟然还穿小孩子穿的棉袄” 许霁川奇怪道:“你们不穿吗?” 陆昇摇摇头,颇为自傲道:“我从十岁开始就不穿了,君子要注意自己良好的体态和形象。” 许霁川:“” 不用说,太子殿下肯定生来就不会穿这种破坏他形象的厚棉袄的,许霁川不由地打量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穿着。 回到东宫的太子殿下又恢复了他一贯的风格,着一件浅米色直裾袍服,外面套着一件银鼠毛的紫色小褂子,头上戴着一个进贤冠,额前有发微微露出,垂至冠下向左右分披散,为什么他去了趟汝南就黑了瘦了,太子殿下却还是如以前一样,肤白如玉,加上华服加身显得他面如冠玉,恍若谪仙人。 许霁川迷迷糊糊地想,得亏阿宴是太子殿下,这样的人如果出生在普通人家,不知道要祸害多少闺中少女。 见许霁川盯着他发呆,太子殿下敲敲桌子道:“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过来吃饭,今日孤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许霁川这才在太子殿下身边坐下了,太子殿下见他坐在身边,夹了一个鸭掌给他,,道:“知你喜欢吃这个,快吃吧。” 吃完饭,三人就将明日在朝堂上要禀报的东西都细细缕了一遍。 此次太子殿下的表现实在是惊艳,许霁川觉得太子现下刚入朝堂,不好太过冒头,于是就将太子殿下在攻破汝南,生擒韩通的战斗中的指挥之功全部算在王猛的头上。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上朝面圣的时候了,这日的朝会规格非常大,太子殿下领着一干去汝南赈灾的钦差等在殿外,等待陛下的召见。 一会儿御前传事公公尖亮的声音响起,道:“传!太子殿下及汝南赈灾官员觐见!!!”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带着一干官员进了太和殿。 此次汝南平乱既没有调动北厢军造成太多的战争伤亡,也没有给汝南城造成太大破坏。且赈灾朝廷也只是拨了往日赈灾的七成的粮食便安抚了汝南的人民,改善了他们的生活,稳定了民心。 陛下对此次太子这个差事非常满意,太子殿下汇报完之后,忍不住在大臣们跟前将他夸奖了一番。 大臣们都是老狐狸,惯会见风使舵,见陛下夸奖,赶忙都好好拍了一番太子的马屁。 太子殿下听到他们的夸奖,并没有表现出热络和得意的样子,不少人看在眼里,都对太子殿下有了更多好感。 皇帝龙心大悦,对此次赈灾的众人都加官进爵,各有封赏。尤其是在此次平乱中,屡出奇谋。带领禁军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战损比获胜平定汝南的禁军校尉王猛。 本来王猛这样的低阶武将是上不了朝堂的,因着此次平乱有功才得见天颜,在文臣过半的朝堂上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听到太子殿下将平定汝南的功劳都分给他之后,内心更是奇怪,太子殿下这是想拉拢他? 陛下听了太子殿下的报告,将王猛封为殿帅府太尉,负责除皇城之外的京城治安。 这几乎等同于连升三级了,听到陛下当庭宣旨,王猛来不及想其他的事情,赶忙叩首谢恩,其余人也都因功劳大小各有封赏。 还有一人,在朝堂其他人难掩喜色的兴奋中,表情淡漠,此人就是在此次平定汝南的战争中反水导致兵不血刃攻下汝南的贾威。 陛下对这人的心思不可谓不复杂,这人原为乱党,犯上作乱,其罪当诛,但他又在中途迷途知返,帮助朝廷攻下汝南,有功亦有过。 虽然功大于过,但放在眼前也碍眼,这人要怎么封赏呢? 正在陛下苦苦思索的时候,沉默的贾威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陛下万岁,罪民有事启奏!!!” 朝臣们的目光全部聚集到眼前这个虔诚匍匐在地的男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许府风波 陛下皱眉看着底下跪着的贾威, 威严道:“你说吧。” 贾威道:“草民自请戍边, 万望陛下恩准。” 梁元帝动了动耳朵, 道:“戍边?” 贾威道:“草民本汝南莽夫, 只因一念之差,受韩通的蛊惑, 投了汝南叛军。后虽在王太尉的劝阻下悬崖勒马, 及时止损,这才没有酿成大祸。从汝南来江都这一路上, 成都在想该如何回报陛下和朝廷的大恩,思来想去, 既然已经从戎,不如去漠北戍边, 若能保我大梁边界安宁,臣愿马革裹尸!也许,这对臣来说也是最好的归宿了, 还望陛下恩准!!” 听他一席话说完, 大臣们都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义军叛徒,这人到底是蠢还是精明?按理说此番他在汝南一役中立下奇功, 陛下虽膈应他的出身,却断断没有苛待他的道理,若是他此时闷不吭声,也许能得到陛下一个不重不轻的赏赐, 以后只要他不犯大错, 日子久了陛下自然遗忘了他。可偏偏他自请去戍边, 漠北苦寒之地,一般人很难忍受,可最容易出军功的也是漠北,这个贾威到底是野心大还是愚蠢? 大臣们判断不出来,陛下不想判断,反正贾威此举正中陛下下怀,他正愁没地方安置这个贾威,他倒好,自己给自己选了一条路,离皇城远远的,陛下眼不见心不烦,梁元帝心下已经有了决断,道:“爱卿平身吧。” 贾威道:“万望陛下答应臣的恩准。” 梁元帝沉吟道:“爱卿岁此前一念之差误听奸邪之言投身叛军,但终是悬崖勒马,且为朝廷铲除乱军立下大功,切莫再要妄自菲薄。朕本想在禁军中为爱卿谋个职位,但爱卿既有报效国家之心,朕心甚慰自当支持,此番封你为校尉,去漠北凉州戍边,戍卫家国!” 贾威抱拳铿锵有力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利解决了贾威的事情,陛下内心很是满意。 此番太子殿下在汝南赈灾平叛两件差事都办的很好,朝野上下一片夸赞,陛下将太子殿下勉励一番,赏赐了些金珠和锦缎,命太子殿下从此之后每日上朝,观摩朝政。 太子殿下总算得以顺利入朝,太子殿下的两位伴读此次在汝南也吧掉线良好,陆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不远万里,护卫粮草使其免遭叛军毒手,顺利到达汝南,这份胆识已非常人所及,将来必定会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陛下为了将陆昇留在东宫,将陆昇由伴读擢升为东宫少师,陆昇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升为了五品少师,不要说在大梁头一例,就是在整个华夏也是不多见的。 大臣们纷纷看着宠辱不惊地谢恩的少年,再看看朝堂上大司马惯常的笑眯眯的表情,各自在心里将陆家的势力重新审视了一番。 除了陆昇表现抢眼,另外一个伴读许霁川跟着太子殿下出生入死,还协助王猛营救大臣,陪伴太子殿下卧底汝南,小小年纪已经有将门风骨,也应该好好封赏一番。 不同于陆昇,陛下在封赏许霁川的时候还笑眯眯专程问了他的意见。 许霁川跪地谢恩道:“臣谢陛下龙儿,只是经过此次汝南一行,臣深觉自己才疏学浅,还应该在家里多学习才是,等臣再学上几年,磨练磨练性子,届时再来入仕报效国家!” 陛下透过冕旒看着跪在地上的许霁川,道:“许家小子,是想在家学习还是想在家里玩啊!” 许霁川抬起头对陛下一笑道:“陛下心里知道就行了,当着这么多大臣伯伯的面说出来微臣多没面子。” 陛下大笑道:“你啊,玩心还没收起来,还是小孩子脾气。” 有端方知礼的陆昇珠玉在前,这许上柱国家的小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朝中大臣纷纷去看尚书令,之间他狠狠地瞪着自己跪在堂上的儿子,仿佛被气出了内伤,众大臣颇有些感同身受的心情,谁摊上这样混不吝的小子,非要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不可。 在大臣们的木管中,面色铁青的尚书令出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许霁川,才跪下对陛下说:“万望陛下恕罪,小子顽劣,配不上陛下的抬爱,为天下苍生计还请陛下千万不要封任何官职给他,臣定要带他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将他禁足半年,好好教教他圣贤书中做人的道理。” 许霁川惊恐地看着自家父亲,他对着梁元帝连扣了三个头,道:“陛下!臣请陛下收回请求,臣刚才是谦虚了,事实上,臣觉得自己的能力已经足以在朝为官了,还请陛下为臣封一个官儿当当。” 众大臣:“”从未见过如此愚蠢无礼之人。 许霁川一席话说完,尚书令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他不顾朝堂之上不能喧哗的规定,看着自己丢人现眼的儿子,哆嗦着手指指着他道:“你!” 陛下看到他的爱卿尚书令大人衣服已经要吐血身亡的模样,为了保住这位国之栋梁,陛下制止道:“许家小子还是一副小孩心性,那朕就准爱卿所奏,让你带儿子回家好好学习学习!” 赏也赏完了,马上就到了罚的时候了。陛下平时最恨扰乱超纲之人,连韩通见也没见一面,甚至等不到秋后行刑,御笔签发直接命令大理寺卿将韩通凌迟处死,明日午时在江都东市菜市口行刑! 马上就是过年了,在年前能顺利处理完汝南的烂摊子,陛下神清气爽,下朝的时候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下朝步伐加快的不止陛下一人,还有尚书令,好容易等下朝了,他顾不上和平日里相熟的大臣寒暄叙话,直接拉着自家逆子匆匆家去了。 许霁川自觉这世界上找不到比他还惨的人了,人家赈灾立功回家,全家好酒好菜夹道欢迎,他家里倒好,赏他一顿鞭子! 尚书令回家后等不及回后院换下朝服就将许霁川吊在前院的树上,劈手夺下马夫手里的鞭子,将许霁川好一阵打。盛怒的尚书令也不说话,就是一顿好打,那粗重的喘息声就知道他使了多大力。 许霁川给他打的衣服都烂了,眉头皱成一团,眼泪汪在眼睛里,他眨着眼睛别开头不看他父亲,就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不多一会儿,他爷爷许上柱国遛鸟回来,那八哥听到那虎虎生风的鞭子声音,吓得炸毛飞走了 边飞边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许上柱国看着气喘吁吁打孙子的儿子,二话不说,劈手夺下儿子的鞭子朝着孙子的身上招呼去。 许霁川咬着牙说:“爷爷,你也打我!” 许上柱国寒着脸杀气腾腾道:“打的就是你!” 这个家没法待了!!! 许上柱国打了一会儿,才问儿子道:“这小子又犯什么错了?” 许尚书令咬着牙将许霁川在朝堂上的表现说了,许上柱国听了之后,扔下鞭子道:“花奴儿还小,不想做官就不想做官,值得打这么狠?” 许霁川瞪着他:“”刚才打的比他爹还狠的就是眼前这个老头子!!! 他心里愤愤不平道:“既然你觉得没什么,为什么还打我?!” 许上柱国神色平淡道:“许久没收拾你了,练练手。” 许霁川:“” 这是亲爷爷吗?他要离家出走!!! 这时候,大嫂扶着祖奶奶出来了,祖奶奶看到地上奄奄一息的玄孙,气地健步如飞,将儿子和孙子都揍了一顿。 陛下坐在政事堂,听着底下其貌不扬的瘦小男子汇报着朝会后许家的情况。 陛下问道:“尚书令是真打还是假打。” 那人道:“应该是真打,那马鞭将许小公子的衣服都刮破了!” 陛下沉吟道:“镇南候也打了他?” 那人道:“回陛下,是。后来许家老太太出来之后,闹了一番才算平息下来。” 陛下面无表情道:“继续监视!下去吧!” 那人领命,一个闪身从窗户里飞出去了。 梁元帝盯着桌子上的奏章看不出情绪。如果有人能凑近看一眼奏章,就会明白为什么陛下这么关心今日在许家发生的事了,那奏章上赫然写的就是许霁川跟王猛营救六部大臣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探病 政事堂里点着龙涎香, 陛下的目光在龙涎香充满香气的烟雾里看不清楚脸。 良久, 李忠道:“陛下, 该吃进补的汤了。” 梁元帝这才回过神来, 他神色复杂地目光落在折子上,对眼前低眉顺眼的李忠道:“你觉得许家这小子怎么样。” 李忠恭敬道:“许公子飞扬跳脱, 看上去是个机灵的小子。” 梁元帝用眼神示意李忠看看案几上放着的奏折, 李忠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看完之后, 笑道:“许公子将门之后,自然从小不同凡响。” 梁元帝不轻不重地放下奏折, 来了句:“自然不同凡响,宗玉先生预言他是王佐之才, 他日将凤鸣朝阳。” 李忠道:“宗玉先生知人断人自然精妙无双。” 梁元帝垂下眼皮看看恭敬垂首的李忠,良久道了句:“行了,你下去吧。” 李忠恭敬行礼之后, 轻手轻脚倒退了出去。 许霁川自从御前失礼之后, 在家挨了顿父子双打,不需要禁足, 他直接卧床了。 这天他正在床上用大豌豆投壶玩,听着豌豆投进铜壶的时候叮地清脆响声解闷儿,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袭玄色镶金的朝服,许霁川将头抬起一点就看到几日未见的太子殿下出现在他的门口。 太子殿下看到他趴在床上, 生活难以自理的样子, 皱了皱眉, 道:“尚书令也是真下得了这个狠手,竟然将你打成这样。” 许霁川趴下道:“亲爹,没跑儿,我爷爷中途也来插了一脚。” 太子殿下道:“现在还疼不疼了?有没有上过药?” 许霁川道:“上过了,吴胜帮我上的。” 太子皱了皱眉,道:“这么大人了,上药还要别人帮你上。” 许霁川道:“我那个伤口在背上,你告诉我,我自己怎么上药?” 太子殿下无话可说,看着趴在床上的许霁川,放缓了声音道:“现在还疼不疼,我看看?” “看什么?” “看你的伤口。” 许霁川道:“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太子殿下义正辞严道:“别闹,快给我看看严不严重?” 上次连屁股都看过了,这次看个背有什么好奇怪的,许霁川将自己被子扒下来,道:“看吧!” 许霁川的背上充满了横七竖八的鞭伤,虽然没有破皮,但鞭痕条条深红,充血严重。 大冬天的,虽然屋子里有火,但许霁川还是感觉有些冷,他刚要问太子殿下,参观好了没,就感觉背上一凉,像是被玉石划过身体。 许霁川歪过头,艰难地说道:“看就看啊,摸要收钱的!” 许霁川歪头的一瞬间,太子殿下将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都掩去了,听到许霁川这样说,他用力的按压了一下许霁川的背,听到许霁川毫无防备的一声痛呼之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 看着怒气冲冲的许霁川,面无表情掏出几个铜板洒在许霁川的床上,道:“爷赏的。” 许霁川一口老血:“”没见过这么抠门的恩客,打赏的时候就赏几个铜板?若不是这张脸好看,逛青楼早被别人打死了。 他连看都不想看太子殿下了,把脸埋在被子里道:“滚滚滚!” 太子殿下看他真生气了,笑着凑上去道:“别生气啦,刚刚同你闹着玩的,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许霁川不用转过去都知道是什么,京城王大麻子家的烧鸡他在被子里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用尽全力装出不为所动的样子。 太子殿下同他相处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脾性,见他迟迟不转过来,道:“你不吃算了,不吃我回宫带给夏石,他喜欢吃这些。” 许霁川转过头,恶狠狠道:“赵景湛,你今天来是专门来惹我生气的吧!” 太子殿下笑着看他,许霁川被他看的不自在,撇过头就听到太子殿下拖着戏腔唱了句:“小生此番特地来讨郎君欢心” 阿宴什么时候迷上看戏了,不过这声音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阿宴道:“快吃吧,不吃都凉了,凉了不好吃。”说着,递给许霁川让他吃。 许霁川趴在床上一边吃鸡,一边道:“王大麻子家的烧鸡就是好吃,京城独此一家,谁也做不出这个味道。” 阿宴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觉得心里很舒坦,朝堂上那些个烦心事顷刻间仿佛烟消云散了。 屋子里一个吃一个看,谁也没打扰谁,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吃完之后,许霁川浑身舒坦,又是躺在床上,于是惬意地打了个滚,浑然忘了自己身上有伤的事情,这一滚滚出声声惨叫。 太子殿下上前用被子将他裹好,喝道:“别乱动!!!” 许霁川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龇牙咧嘴道:“老头子下手真狠啊!” 太子殿下看着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也许我应该让你入朝。” 许霁川一愣,才反应过来,阿宴是心疼他拒绝入仕被尚书令打的事情。 他摆摆手道:“ 不关你的事,我本来就不想入仕。何况在朝中我未必能帮得上你,现在这样赋闲在家,自由自在,有的事情比较好下手。至于我爹,他从小到大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我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再说他哪里是为不入仕打我,是气我那天在朝堂上失了他的面子所以才打我,让老头打我两下也好,出出气,年纪大了,把火压在心里伤身。” 太子殿下笑骂道:“就你想得开。” 许霁川冲他笑笑,怕太子殿下再纠结这件事情,许霁川赶紧转移话题道:“戍边那事是你给贾威出的主意?”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父皇膈应他叛军的身份,放在江都对贾威没好处。倒不如去戍边,贾威这个人天生适合当兵,戍边说不定还能有大造化。” 许霁川笑道:“太子殿下好手段,一石三鸟啊,既让陛下满意,又断绝了晋王和贾威的接触,还给贾威给了一条生路,让他从此对你感恩戴德。” 太子殿下看着他笑了笑,不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76章 亲上了 建隆十四年岁末年初之时, 对各级官员的考核开始了, 太子殿下之前在汝南赈灾立了大功, 陛下就将这次官吏考核交给他主持, 算作奖励也是一次考验。 陆昇跟着太子殿下忙考核的事情,许霁川背上的伤好了之后, 整日里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三人里面最闲的人就是他了。 这日太子殿下差人叫许霁川来东宫相聚,许霁川中午睡醒之后就去了。 他在东宫做伴读的时候, 进太子殿下的寝殿比进许家的后厨还要来的随意自在。这日到东宫进太子殿下的小院也没人拦着他,他大摇大摆就进了太子殿下的寝殿。 太子殿下靠在椅子上假寐, 头仰在椅背上很疲倦的样子。 许霁川放轻脚步走到他跟前,悄悄的在阿宴的脸上方看他, 预备等阿宴醒来吓他一吓。 看着看着,许霁川就仔细端详起阿宴的脸来,这家伙的睫毛怎么这么长, 老话都说睫毛长的人话特别多, 阿宴怎么平日里不喜欢说话,也就是和他与陆昇才多说两句。 今天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 暖阳透过碧纱窗射进来,照在阿宴的脸上,连他脸上的绒毛都根根毕露,整个脸上白中带粉, 鲜嫩地像一个水蜜桃, 让人特别想咬一口 许霁川沉迷于阿宴的美貌中, 结果阿突然睁开眼睛,连带仰起头的动作一气呵成 许霁川捂着自己的脸,水蜜桃没吃成,还被这只水蜜桃给亲了一口 许霁川使劲擦自己的脸,赵景湛不高兴了,他道:“我有毒吗?你至于这么嫌弃?” 许霁川愤愤地看着他,在赵景湛眼里活像一个被调戏了的良家少女,赵景湛越看心情越好,就不同他计较了。 许霁川内心别扭无法言说,但确实不能怪阿宴,刚才他将脸凑近阿宴的脸,没防备阿宴醒来仰头的时候不小心亲在他的脸上。 许霁川的脑子里飘过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他假装不在乎,转移话题道:“今天你早上派人来叫我入宫什么事?” 太子殿下不高兴道:“没事就不能叫你入宫了?自从你不做伴读之后,都很少来东宫了。” 许霁川挠挠头,道:“这不我这猴子被放回花果山,一高兴就乐不思蜀了嘛” 太子殿下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许霁川赶紧认怂道:“成,我以后经常来东宫,行不行。” 太子殿下道:“经常是多久?” 许霁川道:“十天来一次。” 太子殿下道:“五天一次。” 许霁川毫无原则地答应了,太子殿下这才说了今日叫他来的目的,他道:“师父要走了,今天晚上我打算在东宫为他践行。” 许霁川道:“这么早就走?” 太子殿下道 :“他已经带了我们整整两年了,少林那边派人来催他了,现在我们也不学功夫了,他也要走了。” 看许霁川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太子殿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没事,我们以后去看他。”然后他嘱咐许霁川道,“在师父面前千万不要表现出不舍之情,他们出家人是槛外之人,最忌讳这些俗世感情。我之前说要叫上你,他都不同意。” 许霁川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许霁川果然没有表现出自己的不舍之情,席间,他不经意问出师父要走的时间的时候,智空道:“不必相送。” 师父永远是这么言简意赅,话不多,但对他和太子殿下却是真心相待,毫不偏颇。 饭后,他们出了饭堂,窗外的月色正好,智空看着当空皓月,道:“今日,为师就再教你们一套拳法,当做临别赠礼。” 说完,他就在月下练起拳来,许霁川一想到师父明日就要离开,就没了练拳的心思,他本来以为太子殿下和他一样,他转过脸看太子殿下,才发现太子殿下学的很认真,手握成拳在慢慢比划。 许霁川:“” 师父打完了一整套拳之后,问他俩:“记住了吗?” 赵景湛道:“记住了,师父。” 师父点点头,然后他看着许霁川,露出个悲悯的笑,说了句:“霁川,日后你要细研佛法,顿悟忘情,否则日后必定为情所困。” 师父看了一眼太子殿下道:“殿下,你执念太深,小心入魔。” 太子殿下笑笑不说话,智空看着他无所畏惧的笑容和发亮的眼睛,叹了口气。 智空师父没想到的是,他的两个徒弟都好不反抗地走向了自己的宿命,将他的忠告抛之脑后。 两人告别师父,已经很晚了,宫门已经落锁。 太子殿下让许霁川就留在东宫,许霁川想了想,现在肯定是出不去了,也只能这样了,于是对太子殿下道:“只能如此了,我还是住我以前的房间吧。” 太子殿下道:“你许久不住,房间的被子可能已经潮了,没法住了,今晚就和我睡一起吧。”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也一起睡过许多次,也就没反对。 身边有个人被子里暖烘烘的,许霁川一夜好睡。不过某个人是一夜未眠。 因为要送智空师父,所以太子殿下早朝没有去上,许霁川睡得正舒服突然有人捏他的鼻子,他憋气憋地醒了过来,许霁川看着地上站着的衣冠端正的始作俑者,没好气道:“大早上的,不睡觉闹什么闹。” 太子殿下欣赏了美人冬睡图,许霁川数落他,一点也不生气,无奈道:“谁昨天告诉我要去送师父的?” “师父要走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许霁川跳起来,道:“早不叫我!” 太子殿下:“”刚才是谁埋怨他叫早了的? 智空师父不让他二人去送他,因此二人只能悄悄跟随,一直送到了城外的十里长亭。 许霁川看着师父的背影,道:“以后我们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少林看师父。” 赵景湛点点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浑厚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茫茫天地,芸芸众生,来来往往,缘起缘灭,不必牵挂。” 俩少年都听出了师父的声音,可是师父已经走远了,天地间他的身影变成一个漆黑的小点。 寒风吹乱了两人的头发,十五岁的少年,似懂非懂地听着师父的临别赠言,若有所思。 过了腊八就是年,建隆十五年的大年初一大梁的淮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区都下了雪,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陛下龙颜大悦,宫里的歌舞连着演了七天。 虽然太子殿下让许霁川五天来一次东宫,但大梁整个国家都十分注重过年,尤其是皇族应酬更是多,等太子殿下再见到许霁川已经是上元节这天了。 许霁川久未进宫,怕太子殿下埋怨,特地带了东西。 许霁川到太子殿下的书房的时候,太子殿下刚刚吃过早饭在练书法,见许霁川来了,头也没抬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许霁川转了圈眼珠,道:“今日上元,我想起和阿宴认识正是三年前的上元,今日便过来了。” 太子殿下听到他如此说,放下笔,从书桌旁走过来。 许霁川正在摆弄火盆,太子殿下道:“你弄火盆做什么,脏。” 许霁川嘿嘿一笑,道:“最近发现了好吃的东西,想要给太子殿下吃。” 说着,他将旁边的油纸里的栗子扔到火盆里,兴致勃勃地看着里面的栗子,太子殿下蹲在他的旁边看他玩什么把戏。 栗子烤熟了之后就会炸出来,炸出来的那一刻,许霁川伸手接住栗子,结果栗子焦黑的皮太烫,许霁川手被烫了一下,连忙从左手换到右手,两只手来回倒换,待皮不太烫之后,他献宝一样将那颗焦黑的栗子双手递到太子跟前。 太子殿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和满足的笑容,伸出自己干净洁白的双手接过焦黑的栗子,掰开吃了,竟意外地好吃。 两人一早上蹲在火盆跟前吃完了许霁川带来的所有栗子。 这边两人相亲相爱地吃栗子,漠北的奏报一大早加急递到了皇帝的案几上。 皇帝看完奏报之后,脸上似有忧色,晋王一大早就带了王妃做的汤圆到政事堂,此时恰巧看见陛下心不在焉地样子,便多问了两句。 陛下便将冬雪造成了漠北鲜卑粮草短缺,鲜卑集结大军于漠北的甘州城下妄图攻进城中抢夺粮食之事告诉了晋王。 晋王拱手道:“臣愿带领北厢军去漠北与鲜卑一战!” 陛下摆摆手,道:“这点小摩擦,不至于调动我北厢军主力派遣人带五万大军去足矣解漠北之危。关键是派谁呢?” 晋王道:“陛下若是实在没有想法,可着兵部尚书推荐些人选,陛下从这些人选里选一个便好。” 陛下转头看着晋王,皱眉道:“你觉得许上柱国家的幺子许霁川怎么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花市灯如昼 梁元帝转头看着晋王, 皱眉道:“你觉得许上柱国家的幺子许霁川怎么样?” 晋王道:“许霁川, 他可以说是整个江都城风头最劲的少年了, 他的大名臣弟早有耳闻啊, 十二岁时就被宗玉先生预言,将会成为王佐之才。后来, 皇兄英明, 让他伴读东宫,而他果然不负众望, 伴读东宫期间与太子殿下一同拜在智空大师门下成为俗家弟子,后来与太子殿下一起平定汝南水患, 听说他为救六部朝臣,将叛军的首领斩于马下, 第一次上战场就有如此佳绩,不愧是上柱国的孙儿,臣看许霁川以后的成就一定会比许上柱国更高, 许氏一个少年抵得上这江都城中的半数勋贵子弟了, 我家景轩要是有他一半的能力,也可为太子殿下分忧了。陛下此番派他为前锋进攻漠北, 定会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许家已经是开国功臣之家,封侯拜相,是少有的拥有丹书铁券的家族,许上柱国的儿子位列三公九卿, 女儿在宫里为贵妃, 就算是勋贵云集的江都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门阀了, 现在又出了个惊才绝艳的许霁川 乱世投军,许上柱国一身武艺投军报国,征战天下,协助梁元帝建立大梁,盛世崇文,若是杀伐之气太过,就不利于天下太平了 梁元帝听完晋王的一番话,问道:“皇弟是从哪里许霁川一刀将叛军首领斩于马下的?” 晋王道:“这江都城街头巷尾都在传说,景轩整日里闲着没事做,就流连于这些酒楼茶肆听到不少传说。” 梁元帝“哼”了一声,道:“百姓无知,惯会渲染夸大。” 晋王道:“百姓嘛,一贯粗鄙无知,闲来没事,就喜欢这些英雄故事,实在没有,牵强附会的,也要造一个英雄出来。” 英雄么?英雄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在百姓心里的影响力。 晋王见陛下沉吟不语,道:“大哥,国事重要,家事也不轻啊!今日是上元节,本是个万家团圆,与民同乐的日子,晚上大哥要去城楼上接受百姓的觐见,中午的日子就留给母后和我们这些个家人吧。” 晋王许久未叫梁元帝大哥这个称呼了,自从梁元帝登基之后,他都叫他陛下或者皇兄,如今,晋王唤他做大哥,梁元帝不以为忤,反而好像唤起了他心里久违的温情,他拍拍弟弟的背,道:“今天中午让弟妹带着孩子们都进宫吧,今日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团聚。” 一家人团聚,气氛非常融洽。其间,太后朝陛下为景轩讨个差事,陛下也答应了。 天上月圆,人间团圆。许府也张灯结彩非常热闹,许上柱国为了让母亲开心,专门叫了戏班给母亲唱了一下午堂会,晚上全家人一起去吃饭,吃完饭家里的老人聚在一起说话,许延川带着妻子去逛灯市了,许霁川闲的无聊,也想跟着,被大哥的眼神逼退了。 许霁川冲着大哥的背影鄙视地翻了个白眼,重色轻兄,这绝对不是他的亲哥哥。 许霁川正无聊的时候,吴胜告诉他说太子在小门等他,许霁川蹦起来就出去了。 尚书令看到他的背影,哼了一声,道:“马上都要说亲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行!” 祖奶奶一向是最疼花奴的,她马上反驳道:“我看我家花奴就很好,难道都要和你这般古板无趣才算好吗?你问问你媳妇她是不是因为你的古板无趣才嫁给你的。” 许周氏佯做思考,笑道:“当年嫁给你,主要是看你长相英俊,要是知道你是这么个脾性,我才不嫁给你呢!我看我家花奴的性格就很好,爱笑又逗趣,谁要是嫁给他,肯定整日里笑口常开!” 老祖宗表示强烈赞同,两人一边做针线,一边说花奴的种种好处去了。 尚书令:“”为什么每次他一说花奴,家里人都这么同仇敌忾,这个敌说的就是他。 不过家里发生的事情花奴都丝毫不知晓,此刻他正和太子殿下还有陆昇及夏石秋枫等一票内侍护卫浩浩荡荡在逛灯市。 江都的灯市是整个大梁最热闹的灯市,买花灯的列在曲街两旁,站在街口远望,整条长街都被花灯照的亮如白昼,街上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 许霁川他们简直是被人流推着走的,不过无论怎么走,太子殿下都始终在他的旁边,他们在街上的面具摊位上面一人买了个面具带上,许霁川依旧初心不变,买了个孙猴子的,他带上之后才发现太子殿下买了个非常冷门的唐僧。 许霁川笑道:“阿宴,你买个师父的,这是想压我一头啊!” 太子殿下笑而不语。 他们继续并肩走在路上,沿街有好多猜灯谜买灯笼的,许霁川看到有个摊位上有孙大圣的灯笼,笑着对太子道:“阿宴,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上次为了抢灯笼,还比赛猜灯谜了呢,那个灯最后被你抢到送给了”许霁川突然笑不出来也说不下去了。 冬凌这个名字突然从旧时光里浮出来,掠影般出现在两人的心头。 今年上元,月与灯依旧,只是不见去年人。 许霁川突然有些怅然想到,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如何不像这走马灯,兜兜转转,以前是冬凌,现在是他,以后又会是谁呢? 想到冬凌,两人都没有了猜灯谜的心思,一路沉默着走过灯如昼的花市,到了街口,等二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身后的陆昇和夏石他们已经走散了。 等了许久,陆昇他们也不见回来,二人只得继续逛下去。在曲街临近曲江,往下面再走就是浮桥了。 上元夜这天,是一年中唯一的未婚的情侣们能光明正大走在一起的一天,因此这天街上情侣非常多,黑漆漆的浮桥边更是情侣们的集散地。 浮桥边上有许许多多买河灯的小贩,有许多情侣在河边一起放河灯,不时有许多山盟海誓的话语传入两人的耳朵。 许霁川有些脸红,对太子殿下道:“阿宴,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吧。” 阿宴不动声色道:“我瞧着这河灯很有意思,不如我们也来放几盏罢!” 经过几年和阿宴的相处,许霁川知晓,阿宴虽是个太子,但他性格里有很多方面很像一个公主,如今阿宴提出这样的要求,许霁川并不意外。 既然阿宴想放,那就放几盏河灯吧。 二人在浮桥边上的小贩那里买了花灯,那小贩看到他俩放花灯,热情道:“河灯不仅能保佑爱情长久,也可以祈福许愿,小公子们买几盏?” 二人买了小贩那里最大的两盏灯,傻兮兮的站在河边许愿,许霁川许好愿睁开眼睛,刚要问阿宴许好愿望了没有,上空突然炸开数朵烟花,烟花照的浮桥边亮如白昼,许霁川就在此刻看清了阿宴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又温柔又痛苦,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的许霁川心里狠狠一跳,想问的话突然梗在喉头,问不出口。 太子殿下掩饰好眼中的一切情绪,淡淡道:“放吧。” 两人一起将河灯推远。 上元过后第二日便开始上朝,这天的朝会上,陛下连发两道旨意:一道是任命许霁川为先锋,前往甘州打退鲜卑。 一道是任命赵景轩为兵部司事,在兵部历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78章 出征 建隆十六年对太子赵景湛来说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年份, 过年之后的第一次大朝会圣上就连发两道圣旨: 一道是任命赵景轩为兵部司事, 在兵部历练。 一道是任命许霁川为先锋, 前往甘州打退鲜卑。 这两道圣旨表面上看与太子并无多大干系, 但往深处想,却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晋王世子赵景轩初入朝就入了兵部, 虽然兵部司事只是个从六品小官, 但凡是各地军部上来的折子,头一手就要经过兵部的司事, 可以说能掌握朝廷所有军队的动向。这对太子殿下发展军部势力非常不利。 其二就是任命许霁川为先锋,随北厢军前往甘州抵御鲜卑来犯。许霁川是赵景湛的左膀右臂, 虽然陛下此举只是为了遏制许家势力声望,但将许霁川派往甘州, 明显就是要借战争铲除这个隐患,许霁川此去怕是凶多吉少。一旦许霁川遭遇不测,无异于斩掉了太子的一条臂膀。 陛下的旨意一下, 赵景湛就看清楚了这些举动背后的深意和后果。太子殿下强忍住自己想要站出来反对的心思, 手紧紧地绞紧自己宽大的衣袖。 他现在不能说话,如果现在说话的话, 反而对花奴更不好。 虽然太子殿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但许霁川做先锋的事情着实在朝堂上引起了好一番争论。 太子汝南归来朝会述职之时,许霁川在朝会上的表现至今还让众位朝廷肱骨历历在目。 李忠才将圣旨宣读完毕,吏部率先有人跳出来反对, 许霁川不过是个无任何官职的十四岁黄毛小子, 如何能承担这样的重任? 他的话音一落, 兵部就有人跳出来反对,认为许霁川将门之后,且有汝南剿灭反贼之功,区区一个鲜卑足以应付。 随后礼部、户部的大臣也加入了朝堂争论,甚至连工部也掺和了一脚。 陛下看着这些将朝堂法度丝毫不放在眼里的臣工,气的甩袖子就走,朝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下朝之后,太子殿下才发觉朝服的袖子被他攥破了。 朝廷里都吵翻了天,但许霁川对此浑然不知,昨天晚上和太子殿下逛到很晚,他饱饱地睡了一觉,连早饭都没去吃。 这天中午,吴胜飞奔到许霁川的小院里,告诉他尚书令破天荒回家吃午饭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尚书令特别讨厌不珍惜早晨时光的人。许霁川因为早起的事没少挨他的数落。 许霁川一听父亲来了,赶忙起床,为了防止父亲的突击检查,他坐在书桌前随手拿起一本论语将一本三侠五义夹在里面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用担心,书桌靠着的窗户恰好对着小院的门,尚书令一旦进了院门,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然后飞快地将三侠五义放入抽屉里,做出一派潜心求学的样子,这个法子他已经试过多次,屡试不爽。 约么一刻钟的时候,家里的家奴就来叫他吃午饭。进了饭堂,许霁川发现今天家中的午餐格外正式。中午一向不回家的父亲和大哥都回家了,爷爷也是一脸凝重。 他很少在爷爷脸上看到这样凝重的表情,许霁川心里一惊,问道:“出什么事了?” 爷爷看到他,骂道:“小兔崽子,整日里不见人,早上又到哪里疯去了。” 许霁川心下大安,爷爷现在还有闲工夫关心他早上不见人影的事情,看来家里没出什么事。 许霁川笑道:“爷爷,您关注您院里的八哥比关注我还多,天天早上还带它去曲江边上遛一回,哪里还有那心思关注我早上在哪里,但凡您遛鸟的间隙差人问一句我院里的小厮,就知道我今儿早上哪里也没去,在屋里看书呢!” 尚书令不屑地哼了一声,眼含轻蔑。像是不相信他会那么听话好学,不得不说知子莫若父。 许上柱国道:“你个兔崽子,跟一个扁毛畜生争什么宠,多大出息!要不我每天早上也去曲江边溜一圈你,你看怎么样?” 许霁川大喇喇坐在椅子上,道:“我哪有那个福分呢,您还是继续和您的鸟孙子相亲相爱吧!” 许上柱国都气笑了,对许尚书令道:“看看你生的这小兔崽子” 许霁川嘀咕道:“骂我就骂我,怎么骂了一家子。”如果说他是小兔崽子,那他爹岂不就是小兔了那他爷爷 旁边的许延川扑哧一声笑了,脸上的愁容尽消。 下午的时候,许霁川想念田子坊的甜玉米了,正要遛出家门去买,却看到太奶奶拄着手杖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出门去了。 只有进宫的时候,太奶奶才会穿着朝服去。太奶奶年纪大了,府中之事已经尽数交给了母亲管理,今日为何要突然进宫去呢。 许霁川三两步追上太奶奶,道:“太奶奶,你这是要进宫去吗?” 太奶奶摸摸许霁川的头,道:“是啊,好久没去给太后请安了,今日正好进宫请安,顺便去看看你姑姑,自两年前省亲过后,我已经许久没见她了。” 许霁川不疑有他,同太奶奶一同往小门走去。 太奶奶边走边问道:“花奴儿,你这是又要到哪里去玩” 许霁川道:“我去田子坊去逛逛,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太奶奶拍拍他的手,笑道:“去吧,快去吧,小孩子就应该多玩会儿!” 许霁川对太奶奶笑笑,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得回头看太奶奶,却看到太奶奶眼神带着悲悯看着他,对上这样的眼神,许霁川要说的话突然顿住了。 太奶奶见他突然回头,慈祥道:“花奴还有事吗?” 许霁川笑笑,道:“没什么,想起太奶奶喜欢的杨老头的炒栗子现在也搬到了田子坊,回来时给太奶奶带一些吃。” 太奶奶笑道:“我的乖孙儿,回头给奶奶放进屋里,奶奶回来就吃。” 许霁川点点头,看了太奶奶一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但太奶奶的表情还如同往常一般慈祥温柔,许霁川作揖道:“太奶奶,我走了。” 太奶奶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 第二天晚上,刚用过晚膳,宫里就有公公来许府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集英殿修撰许延川,将门之后,骁勇机智,即日起封为中卫大夫,即日起随中州北厢军增援漠北,不得有误。 许霁川心中有疑,接旨之后,便问大哥道:“大哥你不是集英殿修撰吗?朝中武将那么多,难道找不出来一个吗?为何要派你一个文官去打仗?会不会是晋王” 许延川笑眯眯打断他道:“是我自己向陛下求的,身为将门之后,我对沙场早就心向往之,因此特地求陛下让我此次随军出征。本来陛下还不同意呢,我力争了好久才争来的!” 许延川虽然儒雅,但自家大哥会向陛下提出这样的要求,许霁川一点也不奇怪。 他和大哥小时候经常拿着木剑带着巷子里的一帮门阀子弟玩两军对垒的游戏,他兄弟二人次次都能胜利。因此后来每次巷子里的小孩见到他哥许延川都叫他大将军,有次恰巧被他爹尚书令听到了,狠狠地将大哥打了一顿,从那以后,大哥就不再参与这种游戏了,一心只读圣贤书去了。 许霁川毫不起疑,拍拍大哥的肩膀道:“古人梦回吹角连营,可见沙场对血性男儿的吸引力,弟弟好生羡慕你!” 许延川不说话,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旁边的杨氏担忧地看着许延川,欲言又止,趁着许霁川不注意,许延川对着她面色凝重地摇摇头,杨氏怕再留在这里会忍不住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找了个借口先回屋去了。 边关军情紧急,此次开拔非常快,许延川接到圣旨之后的第三天下午,他就随着北厢军一同开拔去往漠北了。 大哥走后,许霁川的嫂子杨氏整日面有忧色,食欲不振,婆婆许周氏匆匆找大夫来看,全府上下这才知道杨氏怀孕了。 看杨氏的神色竟是一点也不意外,许周氏道:“媳妇,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喜了?” 杨氏怅怅地看着许周氏,不觉落泪道:“延川走之前我就知道了,只是那几日延川心里有事,我就没敢告诉他,怕他心里有挂念。” 许周氏听完媳妇的话,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许周氏垂泪叹道:“我苦命的媳妇啊!” 这大夫就是许霁川亲自请来的,大夫诊治的时候,他也在场,看到母亲和大嫂对大哥上前线的事情悲从中来,心中狐疑,这才发觉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送走大夫之后,许霁川就进宫去找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自从在朝听政以来,非常忙碌,许霁川一直在东宫等到酉时太子殿下才回来。 许霁川一见他,连寒暄都省了,直接道:“阿宴,我哥哥一届文官为什么会被陛下派到前线去打仗。” 太子殿下有些惊讶道:“你不知道吗?” 许霁川急道:“知道什么啊,阿宴你说清楚。” 太子殿下了然道:“我还想以你的性子,如果知道肯定会去御前大闹一场的。” 许霁川抓住太子殿下的手道:“阿宴你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道:“许大人是代替你去漠北的。” 许霁川惊了:“替我?” 太子殿下点点头,接着说道:“父皇原本的圣旨是命令你做前锋,随北厢军开拔增援漠北。圣旨一出,不少大臣反对,许大人当堂就向陛下请命要代替你去,被陛下驳回了。结果第二日早朝,陛下就改主意了,将圣旨改了,令许延川去漠北。修改颁布出去的圣旨,自我们大梁开国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陛下为什么会改圣旨,你知道吗?” “听宫里人说,你家老祖宗面见太后之后,太后将陛下叫到钟华宫,两人密谈之后,陛下回去便改了主意。” 太子殿下看他茫然无措仿佛犯了天大的错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他,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两句,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给他倒了一杯水塞在他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第七十九章 欲戴王冠 赵景湛看着许霁川端着茶杯怔怔发呆片刻, 突然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拔腿就跑。 许霁川一直跑到许府老太爷的院子里, 老太爷坐在四方四正的院子里望着西山的日落发呆。 许霁川停到他跟前的时候, 一路狂奔让他的胸腔发热,臌胀着疼痛, 胸腔里的一腔子血变成了两行热泪, 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许上柱国眼神凝重地望着他,两人站在暮色四合的小院里无声对峙。 至爱亲情之间的斗争, 父母长辈永远是输家。哪怕许上柱国是沙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 许上柱国叹了口气,许霁川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脸上蜿蜒而下, 心有千言万语不吐不快,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哭腔, 于是悄悄调整自己的呼吸,身子细细地颤抖。 良久他才问道:“这一切是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让大哥顶替我去前线!!你们这是要大哥替我去死啊!爷爷,您还不知道吧, 大嫂已经怀孕了, 您要我有何面目去见大嫂和她尚在腹中的孩儿。大哥他走的时候走的时候到底是如何的心情啊!家里的人全部都放弃了他我们是一家人啊!” 许霁川边哭边说,伤心欲绝, 泪光中他看到爷爷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的心底蓦然升腾起一阵巨大的恨意,他恨声道:“天下百姓都说门阀是吃人的门阀, 不光吃百姓的肉, 还吃自己亲人的肉!!!!这样腐败堕落的地方, 丝毫没有骨肉亲情可言” 他的话音刚落,许上柱国蓦然起身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踹了一脚,怒喝道:“混账!” 许霁川眼睛通红,不服气地瞪着许上柱国。 许上柱国道:“是我看错了你!!!你除了哭哭啼啼地骂街还有什么本事?!吃人的门阀?这吃人的门阀让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何以从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有何本事能文学鸿儒,武从大师?如果不是这吃人的门阀,你何以有底气当面拒绝陛下的赐官!不要跟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人似得,放眼四海,有多少人羡慕你许家公子的身份?”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占尽门阀的好处,为了维护我们许氏门阀的荣光,每一个许家的儿女都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这一点你不如你大哥,你也不配被他拼命保护!!!” 许霁川坐在地上,低着头,眼泪掉进土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无论他们许家如何退步,陛下就是不相信他们的忠心? 许老太爷弯下腰抓起许霁川的衣领,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哼,为什么会这样?陛下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就是是皇权!这次委派你去前线,不过是个开始!这个灾你大哥帮你挡下了!而你,千万不要辜负他,要替他背负起许氏一族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和许氏门阀的荣耀!!!既然已经身处大梁斗争的漩涡中,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懦弱更是会成为别人的鱼肉,任人宰割!!唯有你强大起来,先发制人,才能保住我们许家!竖子!!!还不明白!!!”最后一句话,许上柱国几乎是吼出来的。 然后他甩开许霁川的衣领,推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许霁川低着头不说话,突然,他发狠地用拳头锤了锤地,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步伐不稳地出了许老爷子的小院。 许上柱国看着许霁川摇摇晃晃地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许霁川摇摇晃晃慢无目的走着,不觉到了一个园子门口,许霁川收拢心神,定睛一看,原来他信步走到了大哥的住所,但他不敢进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打开门,就看到太子殿下坐在房间里等他,见他回来,三步并两步上前道:“你没事吧?” 许霁川摇摇头,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赵景湛虽入朝不常时间,但他给大臣们的印象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说话虽有时候不着边际,但句句有深意的少年老成的形象。 此刻看许霁川这样,阿宴反而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只好陪着他一起枯坐。 晚膳的时候,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叫花奴去吃饭。只是晚膳后,命吴胜将晚膳送到许霁川的小院里去。 吴胜进去的时候看到赵景湛,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行礼,赵景湛冲他摇摇头,做了个免礼的手势。宰相家奴七品官,吴胜从小在勋贵之家长大,很是会看眼色,看到屋子里的气氛不对,悄悄地将食盒轻手轻脚放在桌子上就弯腰退出去了。 许霁川完全没有胃口,晚膳动也没动,阿宴也没吃晚膳陪着他。 一直到月上中天,许霁川突然开口道:“阿宴,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大哥?” 赵景湛缓缓摇了摇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江都对漠北是鞭长莫及。不过你也不用太悲观,战争的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说不定兵祸与权谋相抵,可为许大人制造一线生机也未可知,你忘了我们在汝南赈灾和平叛的事了吗?” 许霁川喃喃道:“对,你说的对,兵祸与权谋相抵,或可有一线生机” 忧思太甚容易伤神,阿宴听到他开口,就知道他那口气算是缓过来了,如此他的心也方才落到肚子里。 他上前道:“花奴,不要想了,你今天太过伤神,早些休息吧,明天”他想说‘明天什么都会变好’聊做安慰,但他心里知道,明天什么也不会变好,于是他顿了顿,道,“明天还有许多事需要面对,不止许家,还有东宫的责任你都要抗在肩上,所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许霁川站起来,冷不丁抱住阿宴,小声道:“阿宴,我突然觉得前途未知,很害怕,很累。” 许霁川的突然一抱让赵景湛身体都紧绷住了,他缓缓地伸出手拍拍许霁川的后脑勺,沉声道:“没事,一切有我。”赵景湛一生中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如同现在一般,迫切地希望自己强大起来。 许霁川觉得今天的赵景湛特别温柔,睡觉前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催促他洗澡,他上/床之后,赵景湛将桌子上的烛灯吹灭,只留下床头一盏,昏暗中,许霁川感觉到赵景湛在他旁边睡下了。 躺下之后,阿宴道:“快睡吧,一切等睡醒了再说。” 这句话说完,许霁川就好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昏昏欲睡,睡前他迷迷糊糊想道: 今天阿宴好温柔,如同兄长般让人安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第八十章 念念不忘 倏忽光阴易过,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 曲江两岸的柳树开始抽条, 远远望过去碧玉万树绿丝绦, 间或夹杂这盛开的桃树,桃花照水, 绿树映堤, 自是一派好风光。 曲江两岸这些桃花可有些来头,乃是周世宗叶荣为了爱妃桃花夫人余氏所种, 余氏长于西蜀,来江都之后时常思念家中百亩桃林, 因此周世宗叶荣不仅为他在宫中修建碧桃苑,而且还在曲江沿岸遍植桃树, 每逢三月桃花开,杂树漫芳菲,站在宫中最高的望月楼上可见彤彤云霞锦重重, 仿佛身在仙境般。这桃花远望近观两相宜, 近观临水照玉花多鲜妍,曲江花影因而成为江都十景之一。 自那日在许上柱国面前失态之后, 许霁川就将自己内心的惶惑、担忧、愤怒统统埋在心底,整日里深居简出,每日在家侍奉母亲。 自许延川走了之后,许周氏就开始信佛, 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城外白马寺上香。 今日三月初一, 一大早许霁川就陪着母亲一起去白马寺进香, 恰巧经过曲江之时,一阵风过吹开车窗的帘子,有几片桃花随风飘零,飞入马车内。 许夫人被眼前桃花吸引,掀起帘子朝外望去,马上就是三月三,上巳节的节日气氛非常浓厚,在江都上巳节又被称为桃花节,赏桃花喝桃花酒已经成为江都上巳节的风俗。 曲江边上三三两两的小夫妻正赏花踏春,许夫人脸上不觉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道:“还记得我和你父亲成婚第一年时候,也曾来过这曲江边上赏花踏春。那时候我不过十六岁和你一般大,正怀着你大哥,如今,连延川都已到了弱冠之年,也取了媳妇。真真是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啊!” 许霁川道:“母亲若是喜欢,回家之后咱们给我爹说说,也来这里赏花踏春。” 许夫人摇摇头,她唇角带笑,但眼神却是忧郁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我早过了花前月下的年纪,这赏花踏春风雅的事情还是应该你们年轻人来。到如今,我和你父亲已近中年,夫妻二十载,相濡以沫,当下所求不过一家人平安平淡生活在一起,除此别无所愿了。” 许霁川抿了抿唇,道:“前几日,大哥在前方来了家书,一切平安。这平定边患的战争马上就结束了,大哥定能平安归来。” 许夫人点点头,抓过他的手说:“菩萨保佑!等你大哥回来,我们就给你好好物色一门亲事,你已经十六岁了,是该成亲的年纪了。” 许霁川道:“孩儿不着急,大哥大嫂是青梅竹马,却也是一直等到大哥十九岁才成婚,孩儿也在等两年!何况女孩家一旦结婚就要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总不及自己家里自在,且很难见到生她养她的父母,且让我的准媳妇多逍遥一段时间,好好在父母面前尽尽孝道吧。” 许夫人佯怒地板着脸,拍了拍他的手,还是忍不住笑道:“你倒是知道疼人!” 许霁川笑笑。 许夫人每日进香祈福,却哈市没有得偿所愿。初夏第一场雨之后的第二天,甘州八百里加急军报入京! 北厢军将鲜卑打回迭剌沙漠,斩杀鲜卑大将穆尔沙,最后决胜一战中,许延川为先锋,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将鲜卑打得溃败而逃,在追袭鲜卑残部之时,被鲜卑的神箭手一剑射中胸口,当场口喷鲜血而亡! 消息传到许府的时候,许周氏刚从白马寺烧香回来,进了内听到此消息,怔怔地盯着尚书令看了半晌,尚书令不忍看老妻痛失爱子悲恸的眼神,微微侧过头躲开她的眼睛。 许周氏眼睛发红,两条泪从脸上蜿蜒而下,还未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许家内堂乱成一团,许家老祖宗闻讯带着丫头过来了。 一进内堂他就命令两名贴身丫鬟关上内堂的们,众人给她让出一条道,她坐在堂里的椅子上,如同古井一般幽深无波的眼神扫了一圈六神无主的众人,众人皆低下头不敢动了。 许家老祖宗道:“花奴,好孩子,先和你的奶妈将你娘亲抬到卧室去,钟穗,你速速派人去请个大夫来,注意不要惊动其他人。” 钟穗领命而去。 老祖宗又对尚书令道:“沛儿,延川已然不在了,老天爷要他的命,我们也没法子。好在老天还没有赶尽杀绝,给了我们一些念想,延川好歹还有个后。我们现在唯一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的,只有保护好他的孩子,善待他的媳妇,让他走的安心。” 尚书令作揖道:“奶奶您说的是,是孙儿方才乱了阵脚。” 老祖宗道:“中年丧子,这在每一个人身上都是大事。可是沛儿,你爹年老,花奴又还年幼,整个许家你要扛着,只要你坚定心智,不要自乱阵脚,我们许氏门阀就觉不会走向末路!” 尚书令鞠躬道:“老祖宗教训的是。” 许家老祖宗环视一圈内堂所有的丫鬟小厮命妇,寒声道:“少夫人月份大了,本就忧思过度,胎像不稳!现在切切不可大悲大痛,大公子仙去的事情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告诉了少夫人,我老婆子定要搬出家法,严肃处理。只要少夫人知道这件事,不管是谁告诉她的,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要连坐受罚,听明白了吗?” 扑通一声,屋子里黑压压跪了一大片,大家齐声道:“听明白了,奴婢们绝对半个字也不透露给少夫人!” 许家老祖宗点点头,挥挥手道:“现在都下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领命而去。 老祖宗鲜少管理内院事务,她只要一出手就必然是大事,因此在丫鬟命妇眼里积威甚重,少夫人杨氏果然没有听到半句消息。 但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八百里加急到京之后,梁元帝表彰了许氏一族,宫中的贵妃许柳容进了位份成为了皇贵妃,许延川的母亲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妻子封为二品诰命夫人,许延川封为威远将军,谥号‘忠烈’,圣旨送达之后,许家无不感谢陛下皇恩浩荡。 许延川的尸体是五月十五日送抵京城的,抬到许府的时候,许霁川的大嫂杨氏知道了许延川殉国之事,当天晚上就见了红。 许周氏卧病已有半月,因此由老祖宗看着杨氏生产,许上柱国将江都城中最好的三个稳婆接到家里来,皇贵妃得知消息后也拍了太医前来看护,饶是为此,杨氏也差点难产,撒手去了,多方努力下,她最终平安给许延川诞下一子。 奶娘将孩子抱到杨氏眼前的时候,高兴道:“少夫人,孩子哭声这么大,是个相当健康的小子,你快看,他长得多像大公子啊!”说着就将孩子抱给杨氏看。 杨氏听他说完,两行泪横流在枕巾上,她想转过脸去,但产后虚弱根本没力气转头,于是她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哇哇大哭的孩子。 老祖宗送完太医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听底下人说完之后,对奶娘说:“将孩子小心抱出去,遮严实喽,给大夫人看看去。” 奶娘领命而去。 老祖宗走到床边,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杨氏的汗湿的头发,杨氏的眼泪扑簌扑簌流地更厉害了。 老祖宗叹了口气,道:“孩子,睡吧,睡吧,你太累了。” 杨氏生产那一晚,许霁川一直陪着母亲,奶娘将杨氏的孩子抱来的时候,他也在。 自从大哥许延川去世之后,许霁川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他母亲看到也担忧,但她知道孩子心理的痛苦,也不去强迫他说话。 奶娘将孩子抱来的时候,许霁川快步两并走走到奶娘跟前,从奶娘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 本来哇哇大哭的孩子,在他的怀里竟然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许霁川。 奶娘惊奇道:“这孩子从刚生下来一直哭到现在,谁抱他都没用,哪想到小公子抱上之后,这孩子竟然不哭了,真是奇事啊!” 许周氏挣扎从床上爬起来,道:“花奴,快将孩子抱给我看看。” 许霁川一言不发地将孩子抱给许周氏,许周氏仔细端详了孩子的长相,突然落下泪来,哭道:“花奴,你看这孩子像不像你哥哥,你哥哥的后颈上也有一颗痣。” 许霁川轻轻地将孩子的头偏了偏,看到他脖子后面的红痣突然泪如泉涌。 奶娘从小进许府,是看着许霁川长大的,看他这几日不哭不闹不说话,知道这孩子是将所有的痛都憋在心里,而今看到他哭的这样伤心,知晓现在这孩子才算是将痛苦发泄了出来。 奶娘偷偷拭了泪,强颜欢笑道:“小公子,这孩子还没有名字,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许霁川将头轻轻地靠在孩子的襁褓上,良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不哭了,他微不可闻道:“念念,念念不忘。” 许夫人擦了擦泪,哽咽道:“就叫念念吧。” 许延川的孩子多少给了许夫人一些慰藉,她的病渐渐好了起来。 许家一夜之间去了个儿子,多了个小子,新生和故去交织在一起,让每一个许家人心神大震。 许霁川是在大嫂生完孩子之后三天才去大嫂的院里去看她的。临走的时候,尚书令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带给大嫂杨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第八十一章 他生缘会 许霁川站在院子门口, 却不敢进去。 过了一会儿, 杨氏的陪嫁丫鬟翠儿出来道:“小公子, 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许霁川一语不发跟在她后面进了内院。 进屋之后, 产后虚弱的杨氏仍然不能走路,她倚着床框坐着。 许霁川进来之后站在门口, 低下头不说话。 杨氏也一语不发, 屋子里寂静无声,陪嫁丫鬟翠儿悄悄退下去。 突然, 许霁川扑通一声跪在杨氏面前。 杨氏话还没说,眼泪先流下来, 道:“小叔这是做什么?” 许霁川低着头不说话。 杨氏道:“花奴,你起来吧, 这是你哥哥心甘情愿的,我不怪你。” 许霁川依旧跪着不起来。 “我让你起来!你哥哥还在这院子里,看到你跪着他会不高兴的。” 许霁川震惊地抬起头, 杨氏看上去非常清醒。 杨氏自嘲道:“我没疯, 我是说你哥哥的身体还在院子里。你起来吧。” 许霁川起来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掏出一个锦囊来, 顿了顿才低声道:“这是从我哥哥的遗体上搜出来的,母亲说这个锦囊是你做的。” 锦囊的颜色是朴素的玉白色,上面绣着一朵并蒂莲,非常简单的样式, 只是锦囊被血污了一角。 杨氏接过那对锦囊, 缓缓道:“这是我十五岁的时候, 刚学会针线那会儿给延川绣的锦囊,他一直带了这么多年。” 她捏着锦囊,感觉里面好像有东西,连忙打开锦囊,就看到里面有一张白纸。 杨氏小心翼翼地将锦囊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张宣旨,上面有一副小画,画的是一个垂髫小儿。 杨氏看到图画的时候突然泪如泉涌,她想要用力捏住那张纸,却害怕将纸弄坏了,于是只能捏着旁边的被子。 许霁川捡起那张画,那张画上画着一个垂髫小儿,虽然画的线条非常简单,但看那孩童的眉眼,赫然就是他的哥哥许延川。 这张画有什么故事吗? 杨氏抬起泪眼,泪光中他对着许霁川盈盈一笑,道:“谢谢你,花奴。” 许霁川摇摇头。 杨氏道:“这张话是我给延川画的,那时候我正师从丹青妙手张玉阳学习丹青,那时候延川经常来我家找我哥哥,有一次我荡秋千的时候,他和哥哥进来了,我让哥哥给我推秋千,哥哥不理我走了。延川拉着哥哥走过来,将我的秋千推得高高的,还同哥哥和我说了好多话。那天晚上,我给他画了一幅丹青,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二天他来的时候,我夹在一本书里送给了他,后来他从没有在我面前提到过这幅画的事,我以为夹在书里掉了,没想到,他竟然延川啊,延川” 当天晚上,杨氏就能下地了,她下地之后,自己蹒跚着爬到许延川的灵堂里,推开黑漆漆的棺木,垫着脚尖吃力地去碰许延川的脸。 许延川穿着血迹斑斑的铠甲,脸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尸斑,嘴唇白的毫无颜色。许延川从战死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天,推开棺木尸味就出来了,飘到了灵堂里。 离得近的家奴都脸上露出憋气的表情,旁边的尚书令道:“儿媳,快将棺木放下,不要惊扰了延川的亡灵。” 杨氏转过头来看着尚书令,她的眼睛溜圆,眼神里带着些困惑,乍一看,有一种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感,她问道:“延川素来喜洁,穿着这样血迹斑斑的脏衣服,他如何能安息。” 尚书令皱皱眉,对杨氏的贴身丫鬟翠儿道:“少夫人忧思过度,有些疲累了,你快些扶她下去休息吧。” 翠儿扶着杨氏道:“小姐,你身子骨还没好,我们回去休息吧,晚些时候再来吧。”她手上使了力气,强行将杨氏带走了。 从这之后,杨氏再没有来过许延川的灵堂。头七的前一晚,杨氏一身缟素进来了,她站在许延川的牌位前,不跪也不上香,就那样对峙着,仿佛眼前的不是许延川的牌位,而是许延川这个人。 翠儿在后面惴惴不安叫了一声:“小姐。” 杨氏转过脸来,对众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和延川最后再待一会儿。” 众丫鬟道:“是!” 说完徐徐退出去了。 第二天许延川就要下葬,许霁川想最后再看大哥一眼,和母亲一起走到门口,门口杨氏的丫鬟翠儿守着,许周氏问道:“翠儿,你怎么不进去。” 翠儿行礼之后,道:“回大夫人的话,我家小姐在里面,说要和大公子好好告个别,让我们都出去。”翠儿想到自己苦命的主子,泫然欲泣。 儿子和媳妇恩爱甚笃,无奈鸳鸯失伴飞,今夜是今生今世他们在人间的最后一面,想到这里许周氏一阵心痛道:“花奴,我们回去吧,今夜就让他们夫妻好好道别吧。” 回去的路上,许周氏和许霁川改道去了奶娘的房间去看念念,许周氏道:“延川的事对你大嫂的打击很大,从念念生下来到现在,都是乳母在照顾他,你大嫂竟没来看他一次。有一次乳母将孩子抱到她的院里,她竟然闭门不见!天底下竟然有这么狠心的娘啊!!” 许霁川道:“也许是因为念念长得太像大哥了吧,所以大嫂才会那么排斥他。” 许周氏叹道:“这天底下的事情啊” 第二日是许延川的下葬的日子,一大早杨氏就不见了,差人四下去找,还是找不到,下葬的时辰都是专门请了风水师看好的,眼见下葬的时辰快到了,众人急得团团转。 许上柱国当机立断道:“不等了,吉时一到就下葬。” 巳正时刻是下葬的日子,许上柱国道:“下葬!” 丧葬司仪高声道:“时辰到!起棺!” 两名家奴抬着棺材摇摇晃晃地起来了,走了没两步跨灵堂的门槛的时候,抬棺材的枕木突然断裂,棺材磕在地上!!! 枕木断裂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许上柱国当场就黑了脸道:“混账!!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棺木侧开了一道缝隙,许上柱国快步走上去想要合上棺木,众人只见他手放在棺木上,脸色大变,用力推开棺木,棺材大开的同时众人闻到一阵草药的清香,棺材里的景象随即出现在大家眼前!里面竟然有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是许延川的,他穿着大婚那天的新郎服,脸上涂了脂粉盖住了本来的尸斑,唇上点着绛色,逼着眼睛看上去非常安详。他的旁边的尸体是妻子杨氏的,杨氏也穿着大婚的戏服,头发上戴着结婚时用的凤冠,神色安详,仔细看的话,她的唇角隐隐约约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今同穴窅冥,愿同尘与灰,期他生缘会。 尚书令想起那天杨氏说的延川素来喜洁的话,却原来她早就想好要随延川去吗? 许周氏恸道:“媳妇!!!” 在场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无不垂泪,许霁川突然觉得目眩耳鸣,一阵难受,他不觉抬头,正对上太阳的光晕,光晕在他眼中一次次放大,终于淹没了他的天地 许霁川醒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坐在他的床边。见他醒来,给了他一杯水。 许霁川挣扎着坐了起来,喝水润了润嗓子,这才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四月份黄河决堤,太子殿下被陛下派到中州主持赈灾事宜去了。 太子殿下道:“中州事毕,听闻你家的事我就快马加鞭先赶回来了,今天早上才到,刚到你家灵堂前想给许大人上柱香,就看到你晕了过去,就和吴胜一起将你送回来了。” 许霁川听他说完,一言不发,低头只顾喝水。 房间里鸦雀无声,过了一回儿,太子殿下动了动嘴,又闭上了。 许霁川道:“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 太子殿下内心天人交战,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问出来了,他问道:“花奴儿,你哥哥的事,你可恨我”如果不是他,晋王就不会将许霁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会在陛下面前挑拨陛下和许家的关系,陛下虽然对许家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这样快动手。 太子殿下知道许霁川对他绝对不会说假话,但有时真话更加难以让人接受,他问完之后就别开脸,不去看许霁川的表情,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样,就不会心痛难堪。 问完之后,许霁川许久没说话,就在太子殿下以为他永远不会回答的时候,许霁川突然道:“我不恨你,阿宴。”他的声音平静。 听到这个回答,赵景湛心下大定,他惊喜地抬起头看许霁川,突然他的笑容就凝固了,只见许霁川眼睛里突然涌出两行泪,只有两行泪。 他明白了花奴的意思,花奴是真的不恨他,只是对哥哥的死难以释怀,他以为许延川的死亡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念及此,太子殿下心下大恸,他宁愿花奴儿恨他,也不愿意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许霁川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山阴买马的那次吗?” 太子殿下点头道:“怎么不记得?” “那次我们没钱买马,我当了随身带的和田玉玉佩才给我们买了马那个玉佩是我大哥新婚的时候送给我的,他说让我沾沾他的喜气,日后也能如同他一般也找个窈窕淑女。大哥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我,可是我这个弟弟对他的事情总是不伤心,就连他送我的玉佩也随意轻率地当掉了。”许霁川声音丝毫不哽咽,只是眼泪一直扑簌扑簌往下掉。 太子殿下心疼万分,安慰他道:“花奴,今天你哥哥头七,江都传说头七入葬这天,亡灵会回来和他的每一个亲人告别,你哥哥看到你这样肯定更难过,走也走不安心花奴,我保证一定找到你的玉佩,好不好。我听说许大人有孩子了,名字叫念念,还是你给他起的名字,以后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将念念抚养成人,这样你哥哥九泉之下也可含笑了。” 太子殿下道:“你们许家本就功高盖主,如果你不振作起来的话,许氏早晚会成为陛下刀下冤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时候念念该怎么办?你有何面目去见你九泉之下的哥哥!我今日送你回来的时候,尚书令大人给了我一封家书,是你哥哥写给你的,尚书令看你前段时间精神不好,就没有给你,现在着我给你。你自己好好看看,我走了。” 许霁川将信攥在手里,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封信: 花奴: 见信如晤,如果有一天你见了此信,那为兄已经不在人世了。你那么聪明,我为何会前往甘州,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不必为我的死感到悲伤,兄长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自己血脉相连的那个人[1],这是我之幸,也是我生在门阀不得不去承担的责任。 我走后你要好好侍奉父母和爷爷祖奶奶,守护我们许氏门阀,还要帮我照顾你嫂子,此生我唯一对不起之人就是她,这一生是我负了她。无数次想要给她写信却总是不知道写什么才好,以前希望她生生世世不要忘记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忘记我,这样她的余生就不会痛苦了。(此处有水渍) 她以前说过,希望成为医女济世救人,待她稍稍从我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一些之后,你就为她造一座善堂,用于救济穷苦之人,让她在济世救人的善行中排解苦闷,也接触更多的人,如果能再遇良人,一定要极力促成这段良缘,为兄现在这里谢过你了。 我来漠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发现晋王在北厢军的声望不是一般大,你要切切小心,适当时候提醒朝廷密切注意北厢军动向。 门外擂鼓了,有夜袭,信就写到这里。 大哥延川 (第二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第八十二章 伤仲永 倘若在这江都城里为“小时了了, 大未必佳”找一个最好的注解, 那绝对就是许上柱国家中的小公子许霁川, 哦, 不,现在算是许上柱国家唯一的公子了。 两年前他大哥战死甘州, 他嫂子也是个烈女子, 拼死生下遗腹子之后就随着许延川去了,这事在当时也可算是轰动整个江都城了。 陛下听闻此事之后, 觉得对不起开国功臣许家,于是特召许霁川入朝, 许霁川应召而去,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志不在朝堂, 此生此世决不为官,并且当堂求皇帝陛下直接取消他的侯位继承权,让给他哥哥的遗腹子许念, 此生愿素人一生, 决不涉朝堂纷争! 皇帝气的龙颜大怒,当庭斥责于他, 藐视朝堂,本该廷仗五十,但念及许家是朝廷的开国功臣,且许家大公子又刚战死, 陛下就特赦免去了他这五十廷仗, 也准了许霁川所有的请求。让人不由感叹当今天子皇恩浩荡! 许霁川在十二岁的时候, 曾被国师宗玉先生断为“王佐之才”没想到现在竟然自毁前程,江都人不由得唏嘘感叹,这许氏门阀估计要败落了。 不怪这江都人这样想,这许霁川今年不过十八岁的年纪,每日混迹于赌场青楼,今年青楼“斗花魁”中的花魁烟萝,是他的红粉知己。 市农工商,商是下九流不上台面的东西,但许霁川竟然开始经商,经商就经商吧,有门阀支持这样先天有利的条件,变成皇商富甲一方也未尝不是一条路。但此人好色成性,爱美人红妆爱的发痴,自己竟然倒卖起胭脂水粉来。 上天给了他一副好头脑,这生意竟然被他做的有声有色,江都不论是达官显贵家的贵妇小姐还是名满江都的风流妓子都喜欢来他这里买胭脂水粉。 许霁川自己倒是不常在这里店里晃着,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数十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长得水灵还不算,可人灵巧,任是谁也愿意和他们聊上几句。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这个胭脂水粉的铺子竟然开满了大梁所有的州府,实在是厉害!让人不由感叹,这聪明才智如果用在官场仕途上会是怎样的经天纬地之才。 大家都替他唏嘘可惜,但许霁川本人却不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快活自由,比那劳什子官好多了! 有那闲时间写什么狗屁奏折,不如在赌场里多玩两把来的过瘾,他自己喜欢赌,进场玩骰子已经不能完全满足他了,他还喜欢搞各种各样的投票和押注。 比如今年的“斗花魁”,他竟然有本事自己弄,找了江都所有的纨绔子弟评比,和以前评比的青楼打擂台,竟然赢了。 他赌的逸仙阁的烟萝虽是个名妓,但在名妓如云的江都城却也算不上什么,却没想到最后翻了盘,据说这一场比赛他就赚了五万两银子。 捞钱公子许霁川在这场比赛中尝到了甜头,竟然开始搞什么江都公子榜,他总共列选了一百位公子进行投票选择,并且有赌注,分别有雅正榜,风流榜两个榜单,在江都开始宣传投票。 这里说的公子可不是小倌馆里的那些郎君,而是真正的精通六艺的门阀公子。 此次活动一开展,整个江都城的纨绔都沸腾了,以前老是品评那些花魁,这会子被人评选,倒是挺新鲜,纷纷去自己常去的秦楼楚馆里为自己拉票,这个所谓的江都公子榜成为近期江都人茶语饭后的谈资。 这许霁川也是胆大妄为,竟然将当朝太子和晋王世子也放入评选行列!!!这算不算不敬太子?! 大家都等着他被朝廷抓去打板子,却没想到无论是太子还是陛下都没什么反应。 太子被许霁川列入雅正公子榜的候选人之列,既然太子上榜,那其他人岂敢与日月争辉? 这样一来太子肯定是榜首没跑儿!因此太子殿下便成为了榜单大热门。 但太子殿下可没空帮自己拉票,因为最近朝廷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朝堂上两个派系之间整日掐架,搞得整个太和殿乌烟瘴气,陛下也很是头疼。 这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呢? 这事儿起源于一场风流业冤,自古以来,但凡是牡丹花下怎能没有几个风流鬼,但此事中的这个风流鬼的的确确是个冤大头。 这件事与当今逸仙阁的头牌花魁烟萝姑娘有莫大的关系,逸仙阁是个只成立了不到两年的青楼,在京城一个毫无根基的青楼怎能不到两年就发展成一个花魁云集的青楼?其背后必然有朝廷势力支持着。 这烟萝本是楼心月的舞女,因某次周家三少去楼心月喝花酒,一眼便相中了彼时还叫做白雪的烟萝姑娘。 白雪虽然有一张娇花照水令人惊艳的面容,但这个名字实在是和她本人一点也不搭,可以说是毫无特色。 彼时白雪只是楼心月的二等舞女,因为长相惊艳,时时被楼里的其他姑娘打压,但自从她入了周家三少周鸿渐的眼,这境遇就大有不同了。 周家三少素有薄幸名,曲江边上粉楼里但凡有名气的姑娘,几乎都被他捧过。周家三少捧了她之后,她的身价一夜暴涨,几乎接近当时花魁庄暖烟的身价了。 所有青楼里的姑娘对她既羡且恨,都等着她被周家三少抛弃,但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这周家三少对她迷恋的不行,不仅为她赎了身,还专门送给她一座青楼,就是逸仙阁。 逸仙阁开张之后,周家三少为她改名为烟萝,取自李后主“玉树琼枝做烟萝”之句。 今年,逸仙阁的烟萝姑娘在“斗花魁”中击败楼心月的庄暖烟姑娘,成为江都城的头牌花娘子。 朝廷中发生的这件事情的起因就在烟萝姑娘夺魁的这天晚上。 烟萝姑娘夺魁的这天晚上,逸仙阁张灯结彩,举办了盛大的庆祝会。 所有喜欢烟萝姑娘的恩客都去祝贺他,中军都督府的公子和定远侯家的公子都去了,两人都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世家公子,又整日里在这风月场上,彼此不喜对方的性格,做不成朋友只好成敌人,三天两头在这风月场里争风吃醋,这天两杯黄汤下肚,又争执了起来,大闹逸仙阁,还伤及了人命。 豪门勋贵面前,人命如草芥。 可偏偏这次死的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太学的学生,金秋就要被老师举荐入仕,就差临门一脚,如今却在这青楼魂消命陨。 大梁实行九品中正制,寒门难出贵子,寒窗苦读数十载,马上要熬出头了,结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让人唏嘘。 偏偏此人死了,都督府上的王公子和定远侯家的张公子没事人一样,不仅没给死者一个说法,竟然隔日还在逛青楼斗鸡走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以他们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 太学学生不服!!! 太学学生靠笔杆子吃饭,隔天他们写了万言书要求朝廷严惩王张二人! 他们拿着万言书在大臣们上朝的奉天门静坐,给朝廷施压。 虽然这些穷酸书生单个没什么本事,但是合在一起就叫做士子之心,朝廷可以不在意穷酸书生的死活,但没办法不在意士子之心! 这件事因而传到了陛下耳朵里,士子之心重要,朝廷肱骨更重要。因此陛下命令王都督和定远侯家的吏部尚书速速解决掉他们儿子的事情,安抚学子之心。 两人皆出自门阀,打小眼睛就长在天灵盖上,对这些穷酸书生的义愤并没有放在心上,命令下人给死者家属赔了钱,打发了。 死者家属是打发了,但太学学生不干了,钱可以堵上一个穷困家庭的上/访之路,但钱不能和一条人命相提并论,更堵不上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太学学生群情激奋,将此事编成戏曲和话本和儿歌,短短数十日,连江都城的三岁小二都能说出逸仙阁杀人案的细枝末节。 而且在民间演绎中,那名士子的死亡染上了风花雪月的色彩,变成了名妓烟萝与此学子两情相悦,肥头大耳的王公子和张公子为了霸占烟萝,密谋杀害了学子。 事件经过发酵,奉天门前静坐的人不仅有太学学生还有一些义愤的民间义士。 陛下知道后将吏部尚书和王都督大骂一通,二人为了推卸责任,竟然在御前争吵起来。 连着三天,两人在朝堂上互相针对,连带着与之相好的大臣互相针对,朝中政事都受到了影响,眼下必须要选出一个人主持这件案子的审理,将这件案子速速了了,给百姓一个交代。 张王两个家族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刑部尚书寒门出身,爬到这个位子已是不易,平日里就靠三个字“和稀泥”行走官场,他早就看出了陛下的心思,从这件事情一开始就称病不朝了。因此陛下便想将此案交给大理寺卿黄聿,黄聿称按照朝廷律法,命案必须由刑部审核,他们大理寺只是配合刑部工作,无权审理命案。 黄聿此人刚正古板,因此梁元帝才将他放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 黄聿说完,陛下就发了愁。 陛下有忧,自然有会察言观色的官员来帮陛下解忧,这中书令郑江就是陛下的解语花。 他上前道:“臣推荐一人主持此事。” 陛下道:“讲。” 郑江道:“臣推荐太子殿下主礼此事。” 赵景湛不动声色地看了中书令一眼,上次也是他推荐太子殿下去汝南赈灾,彼时,太子殿下还不清楚他是敌是友,如今殿下已入朝两年,各个派系看的非常清楚。 中书令大人看似不偏不倚,但其实是晋王的人。他的义妹嫁进了周家做妾,彼此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陛下听到他这样说,沉吟不语,中书令道:“此时涉及朝廷大员,王都督和张尚书的官职都高于大理寺卿的职务,这会给办案造成影响,此事造成群情激奋,应该尽早给大家一个交代,太子殿下如果能处理此事,一则彰显朝廷的重视,二则也可历练太子殿下处理政事舆情的能力。” 陛下听他说完之后,道:“好,那就拟旨让太子殿下去办理此事吧。” 太子殿下道:“儿臣遵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第八十三章 寒门跪子 既然圣命已下, 不管太子殿下愿意或是不愿意, 而今他也只能出色地完成皇命。 下了朝之后, 太子殿下就立刻召集了大理寺卿黄聿, 让他带上大理寺左少卿和右少卿和左右寺丞在奉天门口待命。 二人说话的功夫,王都督和张尚书也过来了, 二人俱给太子殿下行礼。 王都督道:“自臣那不孝子出事以来, 臣每日夜不能寐,此番太子殿下主理此案, 臣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相信太子殿下定能秉公处理此事。” 张尚书撇了一样王都督, 冲太子殿下拱手道:“臣相信太子殿下定会秉公处理,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太子殿下幽深的眼神凉凉地扫过张王二位大人, 久久不说话,就在二人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太子殿下淡淡道:“既然父皇将此事交给孤, 孤自会秉公处理, 给朝廷一个交待给百姓一个满意的答复,审理时还望二位大人配合。” 二位大人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讪笑着道:“微臣必然配合。” 太子殿下冲二位大人拱手道:“恕孤要案在身,就不陪二位大人叙旧了,先走一步。” 二人本存了拉拢太子殿下的意思,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不给面子, 此时上朝的大臣大都还没走, 都看到了这一幕, 张王二人在朝臣面前被太子殿下碰了个软钉子,纷纷讪讪地归家了,同时也灭了这拉拢太子殿下的念头。 太子殿下下了太和殿长长的台阶,就看到陆昇在台阶旁边等他,陆昇也已入朝两年,连升两级,现如今做了集英殿修撰,正在中书门下,主要给陛下草拟圣旨。 陆昇看上去斯斯文文,却是个急性子,做事情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 他一见到太子殿下道:“殿下!” 太子殿下看到他,笑道:“虽说天天早上一起上早朝,但下朝各忙各的,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啊!” 陆昇看到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殿下,此案错综复杂,左右两难,若是殿下秉公处理,势必会得罪王都督和定远侯一族,这两人一个负责皇城以外京城九门的防御,一个手握吏部,若是殿下秉公,恐怕以后在朝堂上难以立足啊!若是殿下草草了事,恐怕会伤了太学学生和江都百姓的心,而且朝廷在百姓心里的信誉度也会大打折扣,陛下恐会对殿下不喜。郑江之心,不可谓不毒啊!” 太子殿下笑道:“以前你虽长于政事,但对这些朝堂的阴谋并不敏感,没成想在集英殿不到两年,分析这些朝堂纷争头头是道,令孤刮目相看啊!” 陆昇道:“都什么时候了,殿下竟还有心思开臣的玩笑。” 赵景湛笑道:“放心吧,既然此事两难,孤动辄得咎,那孤就还给朝廷和百姓一个真相吧。孤个人得失事小,就算两位大人事后怪罪,那孤也只能坦然接受。可如果因为孤草草结案,百姓因此对朝廷产生不信任感,那孤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太子殿下一番话大义凛然,陆昇道:“殿下高义,臣高兴。” 太子殿下哈哈一笑,道:“走吧,随孤去门口看看太学学子和百姓吧。” 二人转过身就看到大理寺卿黄聿站在身后,他冲太子殿下拱手道:“大理寺左右少卿。左右寺丞已经在奉天门集合完毕,请殿下示下。” 太子殿下道:“好,此案群情激奋,现下第一步我们先出去给门口静坐的百姓和学生一个交代,让他们散去,毕竟坐在皇宫门口百姓静坐对朝廷的影响不好,如果时间一长容易给邻国留下笑柄口实。” 黄聿鞠躬作揖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 太子殿下笑道:“走吧。” 天色还早,奉天门外已经聚集了诸多太学学生和义士,太子殿下领着陆昇、黄聿及大理寺众人站在门口,他对众人道:“各位学子义士,孤是大梁太子赵景湛!” 太子殿下此话一出,众人迅速抬起头看他。 太子殿下继续道:“日前逸仙阁发生了一起命案,涉及太学学生和两位勋贵公子,陛下高度重视这件事,特命孤全权处理此事,孤定会秉公办理此案,给大家一个交待。为了让大家及时了解案情,从即日起,每五日朝廷都会在大理寺前张贴告示汇报案件的进度,如果谁有此案的相关证据,还请大家递交刑部或大理寺,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案件早日水落石出,孤在此表示,绝不会袒护任何人,一定严惩凶手,让亡者早日安息!” 太子殿下和太学生素来交好,此番太子殿下出来说话,组织集会的太学生代表便站起来道:“同窗们,殿下为政请柬,刚正不阿,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 说完,他对太子殿下道:“既然朝廷说好会还我们一个公道,那我们就静候太子殿下的审理结果。” 说完就带着太学学生走了,太学学生一走,民间义士也都纷纷离开。 人都散了之后,黄聿道:“还是太子殿下有办法,三言两语就将这些人打发了。” 太子殿下道:“不过是大家给孤几分薄面罢了,孤的老师太傅就是太学的太常,孤去太学听过几次太学论辩,因此大家对孤熟悉罢。” 黄聿道:“原来还有这份缘由在。” 太子殿下道:“不然孤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劝退他们。” 黄聿道:“殿下谦逊。”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现在我们去刑部吧。” 陆昇还要去集英殿办公,因此对太子殿下道:“臣还有公务在身,就不陪殿下了。” 太子殿下道:“你去吧。” 陆昇行礼之后就离开了。 刑部尚书虽然告病,但他毕竟是刑部的主理人,赵景湛虽是皇太子,但要用刑部的人还需要给他提前打好招呼。 在去刑部之前,太子殿下和黄聿二人便拜访了刑部尚书。 二人坐在大厅里喝茶,不一会儿,刑部尚书王湘家的家丁就抬着老爷王湘出来了。 这刑部尚书已经六十有四,是个鸡皮鹤发的小老头,整个脸看上去就像是个皱巴巴的蔫枣子,唯有一双老鼠眼时不时闪过精明的光。 一看到太子殿下,他就半眯着眼睛,嗓子里像是装了一个破风箱一般嘶哑,气若游丝道:“臣给殿下行礼。” 听他的声音,如果殿下真让他行礼,他恐怕会背过气去。 太子殿下道:“王大人不必多礼,此番孤二人前来是想就前日在逸仙阁发生的凶案征求大人的意见” 太子殿下还没说完,王湘便惊天动地一番咳嗽。 太子殿下淡笑着看王湘咳嗽,待他咳完了之后,才道:“看来大人果然病地不清,不能审理此案了。” 王湘进气少出气多,看上去像是要随时绝于人世。 旁边侍立的王湘的儿子,跪泣道:“殿下,臣父年事已高,且有旧疾,而今只能卧床休养,实在实在不能处理政事啊!” 太子殿下好脾气道:“既然如此,还请王大人推选一位刑部主事之人,有司会审之事我们便同他商议。” 太子殿下说完,王大人的呼吸愈加急促,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王大人的儿子道:“父亲!”焦急道,“快去请大夫!!!” 此情此景,太子殿下道:“既然大人病重,那就好好在家休息吧,孤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王公子道:“如此便不留殿下了。”赶忙命人将太子殿下送到门外。 送走太子殿下没一会,家丁飞腿来报,“太子殿下走了。” 椅子上背过气去的王湘大人如同回光返照借尸还魂般坐起身子,中气十足道:“真走了。” 下人道:“回老爷,真走了。” 王湘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 王公子不解道:“父亲,既然陛下命令太子殿下审理此事,那不管此事发展到什么境地,也与您没有关系啊,您为什么还称病不朝?” 王湘道:“此事虽是一个小案子,但其背后却是晋王势力与太子势力的博弈,此番我如果帮着太子殿下处理此案,那晋王必会以为我有心亲近太子殿下,日后还不知道在朝堂之上怎么针对我呢!且此事涉及吏部尚书和王都督,二人皆是累世勋贵,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着实惹不起啊!” 王公子听父亲分析完这原因,点头称是道:“还是父亲想问题全面,儿子真是不及父亲的万分之一。” 王湘道:“不懂怕什么,为父自会教你。” 王湘今日蒙蔽了太子殿下,躲开了这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心下愉悦,给儿子说了很多为官之道。 离开王家的太子殿下和黄聿一起坐在马车里往皇宫去,黄聿冷笑道:“臣看这王大人不适合刑部,倒是适合教坊司,这丑角唱的是出神入化。”黄聿为人刚直,这嘴也是得饶人处不饶人。 殿下笑道:“这小老儿左右不过是害怕得罪张王两位大人,他寒门出身,爬到这一步不容易。” 黄聿尖刻道:“这寒门难出贵子,一旦出了贵子,这贵子也就变成了跪子,别人当官是站着当官的,他们当官是跪着当官的,整日里卑躬屈膝奴颜媚主,读书人的风骨荡然无存!” 黄聿家世代为官,已经历经三个朝代两百余年,实实在在是个书香门第,笔墨世家,骨子里自然瞧不起这些媚上软骨的寒门官吏。 太子殿下听到他这样说,也没反驳,只是将黄聿的视线拉回到案子上,道:“现在既然王大人不想参与,那孤这就去禀报圣上,找一个想干的人来主理刑部。烦请大人会大理寺拿上逮捕令将张王二家涉事的公子缉拿归案!!” 黄聿道:“遵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第八十四章 风流纨绔 黄聿上门的时候, 张王两家大门紧闭, 任凭黄聿怎么敲门也不开。 左寺丞为难道:“大人, 这” 黄聿看着紧闭的大门, 沉吟道:“既然他们不开门,那我们就守到他们开门为止。” 旁边的右寺丞上前小声对黄聿道:“大人, 这拿人是刑部的事, 若我们上门拿人,是否有点越权。如果案子出了什么纰漏, 到时候我们大理寺” 黄聿听右寺丞说完,沉吟半晌, 叫来一个小吏,道:“你拿上我的腰牌去宫门口等太子殿下, 将办案的规矩告诉太子殿下,等待他的圣裁。” 小吏领命而去。 右寺丞问道:“大人,那现在我们是否可以收队回大理寺了?” 黄聿威严地看了他一眼, 冷冷道:“继续在这里等太子殿下的信儿。” 右寺丞揖了一揖, 谦恭道:“是,大人。” 大约等了一个多时辰, 太子殿下带着刑部的人就赶到了,他到了之后,对身旁一个穿着鸟纹方心圆领官服的人道:“去叫门。” 黄聿一样就认出了他,是刑部司务张涟, 张涟此人出生中州张氏, 是当地一个二流士族子弟, 建隆三年入朝为官,为官十五年颇有政声,只是此人太过刚直,在一次办案中得罪了周家,因此才沦落下僚。 太子说完之后,张涟上前去敲王都督家的门,朗声道:“太子殿下奉命办案,尔等速速开门,否则以扰乱公务罪处理!” 宰相家奴七品官,王都督家的家丁根本不在乎这劳什子“扰乱公务罪”,只是听说太子殿下在门外,便速速报了老爷。 王都督一听说太子殿下亲自到了,心知负隅顽抗只会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这太子殿下是铁了心要秉公办理此案啊! 其实他这不孝子出事之后,他也没少在朝中走动,谁知最后竟然是太子殿下来办理此案,又谁知,太子殿下竟如此铁面无私? 他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率领家中众人前来迎接。 王都督府的门在众人眼前缓缓打开,王都督率先走出来,对着太子殿下作揖,笑道:“臣千叮咛万嘱咐,大理寺和刑部办案一定要全力配合,哪想到这些狗奴婢不知轻重,竟将黄大人等拒之门外,实在是该打!!!” 旁边的门丁道:“老爷说的是,回去奴婢就去领家法。” 太子殿下淡淡道:“王大人客气了。日前,逸仙阁发生了一起命案,与令公子有关,请令公子跟我们去大理寺问话。” 王大人哭丧着脸,喊冤叫屈道:“太子殿下明鉴,我儿真的是冤枉的。” 太子殿下道:“孤相信王公子是冤枉的,因此孤此番要替王公子洗刷冤屈,让天下百姓都相信他是清白的。” 王大人哭丧着脸,把自己的儿子交了出去。太子殿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表面上好像是全为着他着想,但其实还是要拿人的意思。 王公子哭天喊地叫道:“爹!!!你可一定要早日救我出来啊!!!” 王都督气的叹了一口气,别过脸去。 刑部的官吏押着王公子,经过太子殿下面前的时候,太子殿下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也没有传说中那么肥胖嘛” 王公子:“”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会去看那些下九流的乡野杂谈。 王公子本是个不爱读书的,但自从他在逸仙阁出了事之后,他就悄悄了一些民间话本,那些话本里将那个死去的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名字的书生写的倜傥潇洒,将他和张公子无一例外写成了脑满肠肥的丑陋模样。 这话本里的这俩傻公子既招人恨又招人烦,如果不是知道这话本里写的就是他,他必定要到奉天门去静坐去为死去的书生讨回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既然看过话本,就冲那话本里的反面形象,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他不死也要退层皮。 王公子想象着自己悲惨地牢狱生活,越想越觉得生活没有一丝希望,呜呜呜呜,爹,你可一定要救我呀 这时候,他听得旁边一个声音道:“哟,这是怎么了?”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许上柱国家的许霁川蹲在门口吃苹果,他今日没有束冠,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丝带随意地扎起来,有几束头发凌乱地垂在锁骨上。 他今日穿着一袭鲜红的长袍,不是时兴的方领款式,衣服的领口一直开到胸口,鲜红的衣服配上他白皙的胸膛,看上去放浪不羁,令人遐想。 王公子是个荤素不忌的主儿,逸仙阁的姑娘他经常一亲香泽,品花楼的小倌他也各个都熟识。但那些个小倌故作媚态,矫揉造作,哪里比得上姑娘们各个烟视媚行,一个眼神就媚态横生。 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故意扮作女子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比如眼前这位主,虽然衣服随意地穿着,头发也凌乱,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风流不羁的味道,看上去危险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和这许公子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过算是风月场里的朋友,此人是出了名的会玩,每次和他一起玩必有新鲜花样。且大家都是江都门阀里纨绔一派,因此看到他也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打个招呼。 王公子道:“许公子。大理寺的大人们有话要问我,我随他们去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助大人们早日破案。” 许霁川闻言,仿佛来了精神,笑晏晏道:“可是斗花魁那日的事?” 王公子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许公子仿佛来了精神,跳起来三步并两步走到大理寺卿黄聿面前道:“黄大人可还记得我?我们以前在东宫见过,逸仙楼出人命那天我也在场,大人如果有什么要问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黄聿肃然道:“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定然来找许公子。” 许霁川拱拱手道:“哪里,哪里,帮助大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脖子上一凉,低下头一看,一只白皙的手帮他把半开的领子拢了拢好。 瞬间,周围安静了,不止许霁川,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帮许霁川整理好领口,将他白皙的胸膛严丝合缝地盖好之后,满意地收回了手,淡淡说了句:“成何体统!”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从久远的记忆里回忆起眼前这位江都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曾经做过太子殿下的伴读。 许霁川浑不在意地整了整自己的袍子,随意拱了拱手道:“太子殿下,草民这厢有礼了。” 太子殿下沉声应了。 虽然两人言语冷淡,但太子殿下能屈尊降贵给眼前这位许公子整理袍子,足见二人还是有情分在的。 众人心里明白,联想起最近江都那个公子榜之事,恍然大悟这许霁川敢把太子殿下放上榜原来是有这层情分在。 知晓二人的关系之后最高兴地莫过于王公子了,他不顾镣铐加身,忙上前抓住许霁川的手腕,道:“阿川,原来你和太子殿下熟识啊!那天晚上你也在场,你快给殿下解释解释,那个书生的死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哇!” 太子殿下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位王公子抓着的许公子的手腕,凉凉道:“无关之人不得干扰本案,速速退下!” 许霁川爱莫能助地看了一眼王公子,低眉顺眼地退到一边。 王公子:“”怎么感觉太子殿下对他的态度更不好了。 张家一直密切注意着王家这边的动静,王家不开门他们也不开门,眼见太子殿下雷厉风行将王公子缉拿归案,张家了然他们绝不可能独善其身,是以太子殿下和刑部及大理寺众官员到场之后,他们就自觉打开张府的大门。 吏部尚书张大人亲自将自家的不孝子五花大绑送到太子面前,跪下行礼道:“殿下,这惹是生非的不孝子老臣今日亲自绑了送到殿下面前,还望殿下早日查明案情,还他清白!” 太子殿下道:“张大人高义。免礼吧。查案之事孤自当尽力,早日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 张大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眼含泪道:“老臣今日舔着脸斗胆求太子殿下一件事。” 太子殿下道:“张大人请讲。” 张大人流着泪道:“老臣年过三十才有了这个不孝子,此生就只有这一个命根子,不孝子从小体弱,还请太子殿下慎刑啊!” 太子殿下道:“宽严相济乃是本朝刑法之根本原则,孤自当遵从国法,绝不会有屈打成招之事。” 张大人抹着泪道:“老臣在这里谢过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道:“张大人客气。”转身对着旁边的刑部官吏道,“带走!” 张大人站在门口目送太子殿下一行人远去了,旁边的管家问道:“老爷,现在怎么办,任由他们将少爷关进监牢里。” 张大人冷峻道:“还能怎么样?!眼下只能将我儿送到监牢里了,让你给刑部尚书和江都知府送的拜帖都送到了吗?” 管家弯腰恭敬道:“都送到了,老爷。” 张尚书点点头,道:“进去。” 大理寺将张王二位嫌疑人捉拿归案的公示贴到大理寺府前,百姓拍手称快。 许府,许公子的院子里黑漆漆一片,只门口挂着两个灯笼。 许公子正在给念念讲故事,哄念念睡觉:“那齐天大圣拔出猴毛变出数十个大圣,二郎神一时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大圣真身” 忽而,窗门打开,一阵风吹进屋内。 许霁川坐起来,无奈道:“都说了要从门进来,怎么还翻窗子,把我们念念都教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第八十五章 怦然心动 许霁川坐起来, 无奈道:“都同你说了要从大门进来, 怎么还翻窗子, 把我们念念都教坏了!这小鬼头现在整日里学你, 踩着小板凳妄图从窗户里爬进来!” 念念从小叔的胳肢窝里钻出来,笑道:“小燕子叔叔, 小叔说从窗子里进来的非君子也。”说到‘非君子也’四个字的时候摇头晃脑, 摆明了就是鹦鹉学舌。 许霁川看着他那摇头晃脑的小模样,越看越可爱, 爱怜地摸了摸念念的脑袋。 念念的脑袋上的毛被小叔揉乱了,小燕子叔叔也来凑热闹, 摸了摸念念脑门上的毛,道:“因为我是小燕子啊, 小燕子是鸟,不能用人的礼法来看。” 许霁川翻了个白眼,这什么人, 好好的龙子龙孙不做, 非要做鸟人。 ‘小燕子叔叔’讲的过于高深,念念的小脑袋理解不了, 看着念念纠结的小模样,许霁川嗔怪地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太子殿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对念念道: “念念, 小叔给你讲的西游记里齐天大圣杀的那些山精妖怪你都忘记了, 小燕子叔叔就是小燕子变的,他白天变成燕子,晚上太阳下山就变成人了。” 太子殿下:“” 念念有些害怕道:“那小燕子叔叔也会吃人吗?” 太子殿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念念露齿一笑道:“小孩子的肉太嫩了,我喜欢瘦的肉,比如你小叔。” 念念眼睛里顿时汪出一包泪,哭唧唧抱住许霁川紧张看着小燕子叔叔道:“不要吃我小叔” 自从念念生下来,许霁川是捧着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咽了,平日里念念就算要星星,许霁川也能立马搭个梯子上去给他摘下来,眼见念念要哭,许霁川立马搂住他哄道:“念念不哭,不哭,小燕子叔叔是逗你呢,他都打不过我,又怎么会吃了我呢?那是他在吹牛,你别信他。” 吹牛的小燕子叔叔摸摸鼻子:“” 念念看着小燕子叔叔,仿佛他不给个说法这事儿就过不去。 太子殿下只好认怂道:“你小叔那么厉害,打不过他我们不打不相识,成了好朋友。” 念念眨巴着大眼睛又回看许霁川,许霁川忍笑点点头,对他说:“现在相信了吧,小鬼头。” 念念朝他露出一个全心依赖的笑容,许霁川拍拍他,道:“好了,快睡吧,小鬼头晚上睡不好长不高!” 念念听话地在床上躺好,闭上眼睛等许霁川哄他睡觉。 许霁川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童谣,一边拍念念的被子,一边轻轻唱道: 小花猫,睡不着,抓个耗子当宝宝。抱一抱,摇一摇,耗子吓得心乱跳。 阿宴拿着一本书坐在椅子上,听着许霁川低唱童谣的声音,抬起头看向床边哄念念睡觉的许霁川,没有来地一阵怦然心动。 床边燃着一只儿臂粗的蜡烛,许霁川怕蜡烛的光太晃眼,对念念的眼睛不好,特地叫人在蜡烛上罩上了一个琉璃罩,这样一来整个屋内的光线便柔和多了。 许霁川还穿着自己白天穿的那件红袍子,头发垂散在肩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红衣黑发齿白,就连英气的眉眼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泽,让人觉得温柔可亲,加上他的低低的声音让太子殿下一瞬间恍然有洞房花烛夜耳鬓厮磨的错觉。 他一时有些怔愣。 许霁川哄念念睡着之后,就看到太子殿下拿着一本书发呆,不由得想起在东宫的时候,那时候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拿着本尚书装样子,其实端方的尚书底下是香艳的才佳话本。 回忆起年少那些无忧岁月,许霁川唇角带了笑意,他伸手拿开太子殿下手中的书,道:“别装样子了,这不是在东宫,太傅不会罚你。” 一句话,太子也想起了东宫岁月,两人相视一笑。 许霁川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带着阿宴就去了侧面的书房。 念念这孩子打小就缠许霁川,尤其是晚上更是粘着小叔,两三个月大的时候就非要和小叔一起睡,那天晚上没和许霁川睡就整夜啼哭,许周氏也是没办法,只好让念念和许霁川一起睡。 因为念念对许霁川黏糊,许霁川虽然到了成亲的年纪,但他拒绝了许周氏对他的婚姻安排,说要等到念念七八岁了再议亲。 自从许霁川不再朝廷为官之后,明面上他不可和太子殿下接触过多,因此大多数会面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念念和许霁川一起睡,太子殿下深夜来访就有些不便。 因此许霁川将以前小厮住的側室改成书房,加装了门,如果太子深夜到访,他将念念哄睡着之后就到偏厅与殿下议事。 两人沉默着走到了偏厅,许霁川才道:“我就知道阿宴你今天会来找我。” 他边说边翘起脚坐在阿宴旁边的椅子上,他袍子的带子永远也扣不好,往椅子靠背上一靠,衣服的领口又开了,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地在他的胸膛上逡巡了几圈,沉声回道:“你今天出现在门口不就是想要我来找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霁川在风月场上厮混时间久了,听这句话就觉得暧昧,他对着太子殿下眨眨眼,道:“郎君不请自来,夜闯奴家闺房,这会子竟然还怪人家不矜持,哼” 太子殿下道:“小娘子今天在门口守候只为见孤一面,孤念小娘子拳拳之情,故深夜特来相会。” 一番话说得深情缱绻,仿佛真的暗藏刻骨情愫,许霁川心头一麻。 他本意是调戏太子殿下,结果却被太子殿下调戏了。心里暗骂道:都怪朝堂那些老狐狸将阿宴教坏了,以前东宫时候还是个翩翩君子,现在朝堂历练两年变成了衣冠禽兽! 这局输了,许霁川也就不敢再调戏太子殿下,生怕太子殿下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于是言归正传道:“叫你来是真的有事找你。” “什么事?如果你要斗花魁那天晚上,张王二位公子争风吃醋的时候,有人趁混作乱趁机毒死了牛宿州,这孤已经知道了。”那名书生的名字就叫做牛宿州。 这下换许霁川吃惊了,他惊讶道:“你已经知道了?” 太子殿下道:“自古以来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文人书生,一旦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轻者臭名远扬,重者遗臭万年。斗花魁这天晚上的事情发生后,太学学生介入事件愈演愈烈,果然印证了我的推断。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张王两位公子身上,舆论已经认定是二人打死了牛宿州。我悄悄找人验了他的尸体,发现他额角的伤口不是他死亡的致命伤,一种不知名的毒素才是。” 许霁川道:“这太学学生背后恐怕殿下也在推波助澜吧。” 被许霁川戳中真相,太子殿下也不慌乱,微微一笑道:“一点点。” 许霁川道:“你查验完之后就马上看出这件事情是你离间晋王和张王二位大人的好机会,所以你就在太学生背后推波助澜,让整个事态愈演愈烈,造成民怨沸腾的局面,然后又让太傅不断给陛下上折子,陛下虽然因为太学学生闹事会对太傅有所迁怒,但更不喜张王两位大人。” “此时已经成为朝中一件棘手的案子,逮捕张王二公子就会与两位大人反目,王都督主管皇城外的京城九门治安,是江都城里不能轻易得罪的人;主管官吏考核和筛查录用的张大人更是不能得罪,但如果不逮捕两位公子舆情就会愈演愈烈,陛下定然不喜,这个案子是个两难的案子,晋王殿下岂会放过这大好机会,因此他一定会指派官员将此事派到你头上,而你只需要装作勉为其难接受就好了。” “我好奇的是,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借力打力,离间张王二位大人和晋王的关系呢,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第八十一章 审讯 “我好奇的是,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借力打力, 离间张王二位大人和晋王的关系呢, 殿下?” 太子殿下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 道:“届时你一定能猜到。” 许霁川撇撇嘴,道:“还卖关子。” 太子殿下笑了。 许霁川道:“对了, 小奇从汝南传来消息, 说这个月十五号将会抵达京城。这几年他利用乞丐将自己的情报网蔓延至大梁所有的州府,今年他也不过才弱冠之年, 真是令人佩服。” “想当初我们在汝南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小子收集情报很有一手, 而今看确实没看错人。” 许霁川笑道:“识人用人才是王者之道,殿下识人断人高远卓越, 不同凡响。” 说着,他走到墙跟前,在一幅画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本书, 递给太子殿下道:“殿下, 这是小奇叫人先送来的‘布袋’的奏报。” ‘布袋’就是小奇创立的乞丐情报组织,做情报一行就要不起眼, 乞丐算是市井中最平凡的人,在一座城市中,几乎无孔不入,最能搜集情报。 想到这里, 许霁川看了太子殿下一眼, 阿宴真是天生的帝王, 能够不拘一格降人才。 但凡出生皇宫的皇子皇孙,总是带着深深的优越感,眼睛都长在天灵盖上,只能看到高处。但阿宴不一样,不论高低贵贱,他都能人尽其用,利用有限的资源别出心裁为自己创造价值。 太子殿下草草翻阅了奏报,兴奋地连声道:“小奇好样的!现在我们在大梁各个州府的情报网已经初步构建完成!!至于官场的消息,有你的锦瑟阁和白雪的逸仙阁,虽还不能探听到什么核心机密,但朝中大致动向我们也能摸清楚,不至于落了后手。” 锦瑟阁是许霁川开的那家脂粉铺子名字,店里的伙计都是太子殿下有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组织之初,许霁川托娘舅训练的。 许霁川的娘舅也就是许周氏的哥哥周奎,周奎在周朝的时候便是主管皇商的户部主事。只是朝廷采办一般由陛下最亲近的官吏和近臣来办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梁建立以后,梁元帝便将他调到地方做个闲官。 周奎每日无事可做,便让自己的远方亲戚做镖局生意,虽然表面上镖局的主管是亲戚,但其实背后的人是他娘舅。因此在行商方面很有经验,许霁川让娘舅为他负责训练一些人,略微懂一些拳脚,但一定要会做账,懂经营。 虽说大梁律禁止门阀贵族和朝廷命官行商坐贾,但世家大族平日里都是泼天的银子水一样花出去,朝廷每年的那些个俸禄和陛下的赏赐对朝中的高门勋贵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除了这些和地方官每年的赏赐孝敬还有自家的庄子上的收成之外,多数门阀都会授意下面的人做些生意捞金。 这京城高级的酒楼、赌坊、青楼背后都隐隐有门阀的影子,但朝廷就算知道了,只要不告到明面上来,基本上也就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因此许霁川的舅舅对许霁川提出的这个请求也没有多问便答应了,挑了些根骨好的少年做学徒培养,两年之后挑选了些学徒给了许霁川。 许霁川就利用这些人在江都开起了商铺、赌坊,就连逸仙阁的账房先生和打杂的也均是他的人。 太子殿下沉思一会儿又道:“你知会白雪一声,让她尽培养一批能用的歌姬,这些女子平时接触官员的机会更大一些,没必要全放在逸仙阁,也可以放在别的青楼里。” 许霁川道:“嗯,我会和她传达殿下的意思的。” 太子殿下沉吟道:“你告诉他,这个书生的案子结束了,我就让宋立入朝。” 许霁川叹道:“他俩也不容易。” 太子殿下道:“我倒觉得白雪对宋立并无多少私情,只是感激。” 许霁川道:“你又没有接触几次白雪,你怎么就敢断定白雪对宋立没有私情?” 一瞬间,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的神色特别落寞,但仅仅只是一瞬,短到让许霁川以为这几乎是他的错觉,太子殿下笑笑,“我就是知道。” 阿宴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神秘莫测了,许霁川撇撇嘴,要追问的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不知为什么他潜意识里有些害怕。 阿宴定定地端详了一瞬花奴儿,站起来道:“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许霁川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许霁川靠在窗边目送着他的身影从墙上飞掠而去。太子殿下虽然朝政繁忙,但每日仍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练功,武功进益很大,此番他飞檐走壁竟是连一只飞鸦也没有惊动。 许霁川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思忖,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打不过太子殿下了? 将张王二位公子缉拿归案之后,黄聿趁热打铁连夜审问,黄聿审讯到一半的时候,狱丞前来禀报,说太子殿下到了。黄聿命令二位寺丞继续审问,自己赶忙出去迎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到他,道:“免礼,孤去大理寺找你,当值的大人说黄大人你还在狱中审问,孤便想着过来看看。现在审讯的如何了?” 黄聿道:“毫无进展,当天妓馆人数众多,且当时觥筹交错间大家都醉醺醺的,事发之后又情况混乱,嫌犯自己都不记得了,证人虽然还未提审,但臣估计有价值的线索也不多。” 太子殿下沉吟道:“今天的提审就到这里吧,你将人都叫到大理寺正堂,我们交流一下此案的进展。” 黄聿道:“是,殿下。” 大理寺的官员都是办理凶案的老手了,大家的意见与黄聿是一致的,认为当天晚上场面混乱,很难有可信的证言。 太子殿下道:“既然证言很难成为办案的突破,那就让死人开口说话!” 黄聿道:“殿下的意思是验尸。” 太子殿下笑道:“我是初涉刑案,唯恐自己见笑大方,因此专门了一些刑案书籍,洗冤录上说尸体能传递很多讯息,而这些往往就是破案的关键。” 黄聿道:“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待明日验尸之后再做决断。” 太子殿下道:“明日将最有经验的仵作叫上,本宫同你们一起去查验尸体!右寺卿你带一队人马去逸仙阁,我们分头行动,只盼能早日查明真相,给百姓一个交代。” 黄聿拱手道:“殿下仁德。” 太子殿下笑道:“黄大人,奉承的话就免了,给孤找一间房,孤今晚就在大理寺歇下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黄聿也露出淡淡的笑,马上差人给太子殿下收拾了一间房出来。 第二日下了朝之后,太子殿下便与黄聿一起去验尸了。 下午的时候,从大理寺传来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江都,原来那名书生竟然是被毒死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第八十七章 凶杀悬案 张王二公子误杀牛宿州的案子成为江都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其流传度之广, 就连三岁稚子都能能背上一段凶案改编的歌谣。 那话本、歌谣里无外乎就是说, 门阀以势压人, 张王二公子争风吃醋,赔上了牛公子的性命。因为话本和歌谣的流传,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是张王二位公子争斗中, 牛宿州不小心被瓷器砸到,因此丧命。可现在大理寺的验尸结果竟然和坊间流传的消息大相径庭。 莫非此案另有隐情? 要知道, 张王二位公子从来不认识牛宿州这种穷酸书生,甚至在人死后, 张公子还是叫不上这人的名字,因是看了话本之后便将牛宿州称为牛生。 毒杀明显是处心积虑的设计, 而非阴差阳错的误杀,有谁会去费尽心机杀一个没有梁子的人呢? 此案越发扑朔迷离,吊足了江都百姓的胃口。江都小报的撰笔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 专门派了人手去大理寺外面盯梢, 希望能获得第一手资料,可派去的人白天黑夜不间断蹲守了三天, 却还是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自从知道牛宿州的死因是中毒而死的,张王二位大人自以为自家儿子的冤屈洗清了,赶忙亲自去大理寺见黄聿,希望能接走自己的儿子。 哪想到黄聿根本不给面子, 不管他们怎么说, 就是不放人, 他的理由是,虽然验尸验出来牛宿州不是死于瓷器造成的外伤,但只要在场的人都有嫌疑,因此还不能排除张王二位公子的嫌疑。 他这番油盐不进的话将张王二位大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两位大人便联名在陛下面前参了他一本。 大理寺办案,陛下本不应该多干涉,因此看到张王二位大人的折子,陛下便装聋作哑佯做不知。 见陛下的态度暧昧不明,张王二位大人便联系自己相熟的同僚一起参黄聿,甚至还找了言官上朝的时候参黄聿。 陛下对张王二位大人的做法十分不满,但也恨黄聿耿直不懂为官之道。既然同朝为官,国法和人情之间有时候也需要灵活变通一下,否则伤了同僚和气,也不利于朝政。但不管怎么样,陛下是不能装聋作哑了。 陛下上朝的时候将张王二位大人和黄聿各打了五十大板。他当庭呵斥张王二位大人,说张王二位大人自私自利,藐视国法,罚俸半年! 罚完了张王二位大人,他又将目光转向大理寺的黄聿,说此案在朝野引起轩然大波,着令大理寺在三天内破案,如若破不了案,太子殿下东宫禁足一个月,大理寺黄聿革职查办!其余大理寺众人酌情处罚!!! 下朝之后,大理寺众人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发了愁,虽然死者的死因查明了,是因为中毒导致的,但具体中的什么毒,他们却查不出来。 逸仙阁出人命的当天,江都府派人去看过,众目睽睽之下,牛宿州确实是挨了一瓶子之后就死了。 涉案之人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两位大人,江都府大人不过是五品知府,哪里敢得罪掌握京城九门安全的王大人和掌握官员生杀大权的张大人呢。 当时情况混乱,到底是谁丢了瓶子砸死了牛宿州,谁也说不清楚,因此江都府便没有立案,盘问之后就让牛宿州的同僚将牛宿州带回去了,至于张王二位公子自然也没事人一样归家了。 后来事情激起民怨之后,刑部和大理寺便介入了,但当时出事的现场已经破坏地差不多了,既然是中毒,那牛公子当日所用的杯子是重要的证据,也没有留存下来。 仵作检查牛公子的尸身之后,发现牛公子的内脏全部化成了血块,这毒之猛烈堪比鹤顶红,但却不是鹤顶红,鹤顶红中毒之后,嘴唇发紫,七窍流血,是特征很明显的,但据江都府第一次勘验的人说,当时牛宿州这些特征都没有。 仵作验尸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接触这种。既然仵作验不出来,太子殿下便叫了太医来验尸,结果太医检查之后也没有查出究竟是何种。 验尸虽然为侦破指明了方向,但这条路确实断的,如果能查明的成分,或许能成为侦破案件的关键。 这条路走不通,那只能先走访当晚在逸仙阁的证人和牛宿州在太学的同僚。 那天晚上和牛宿州在逸仙阁一起喝花酒的是他在太学最好的朋友,但下毒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几个人里面。 大理寺和刑部派出人手将当晚和牛宿州一起喝酒的三个人抓进大理寺的监牢里审讯。 为了早些侦破案件,甚至动用了非常手段,但这些书生虽然经历了严刑拷打,却仍然不承认是自己。 在审讯的同时,刑部派出人走访太学,调查牛宿州周围的人际关系,得知牛宿州出身于隶州平民家庭,家境贫寒,因此非常好学上进,老实善良,乐于助人,因此在太学里人缘很好,从来没和人起过冲突。 审讯了一天一夜,大理寺分为三批人打疲劳战,连番审问,也没有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黄聿的乌纱帽全系在这个案子上面,急的他嘴里长了一串血泡。 这天晚上,许霁川哄念念睡觉的时候,太子殿下悄无声息从门里进来了。 许霁川哄完念念,刚要睡下,就看到门口有一个黑影。 许霁川飞跃而起,一个飞踢踢过去,那人身手敏捷地抓住他的脚,压低声音道:“花奴儿,是我。” 许霁川收回腿,道:“你一声不吭站在那里,不说话是扮鬼呢?” 太子殿下道:“是你说要我走门的!我进来看到你在哄念念,怕惊扰到念念,如此才没有过来!” 许霁川道:“那你不能吱一声?你这样一声不吭地站在这里,容易惊扰到我!” 太子殿下:“”横竖都是你有理!!! 太子殿下盯着许霁川看了片刻,内心叹了口气,原谅了他的无理取闹,胡搅蛮缠。 赶忙说正事道:“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小奇,我要他帮我找一个精通各种的江湖人士。” 许霁川道:“牛宿州的毒仵作没有查出来?” 太子殿下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许霁川道:“越是查不出来,越是说明此毒是破案的关键。” 太子殿下道:“所以我才想尽快查明毒死牛宿州的到底是什么。” 许霁川沉吟道:“关键是小奇已经动身了,至于他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好推测,飞鸽传书估计无法送达。”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都沉默下来,思考对策。 不一会儿,许霁川道:“逸仙阁也有许多江湖恩客,我让白雪帮殿下尽快打听出来。” 赵景湛道:“现下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要尽快,陛下下令大理寺和刑部三天之内破案,如果破不了案,我就要被禁足一个月,黄聿会被摘掉乌纱。这些且不论,最重要是如此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完不成了。” “现在案件线索已经定下了,只要从上继续找突破口,定能攻破此案。如果期限之内破不了案,陛下将此案转交给晋王那边的人,那他们定然能捡漏立功。” 许霁川笑道:“那是自然,晋王和善毒的唐门素来交好,以前赵景轩为了在比武上赢我,还用了化石毒,这毒就出自唐门。若是这件案子到了晋王手里,那破案便不费吹灰之力。” 太子殿下点点头,“若是如此,平白为晋王做了嫁衣裳,我们便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许霁川道:“殿下放心,我今夜就去找白雪,务必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善于用毒的江湖人!” 太子殿下飞檐走壁离开后,许霁川换上自己浪荡子的行头,大摇大摆出门去逸仙阁了。 半夜,黄聿的审问终于出现了重大突破,太学生宋立有重大嫌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第八十八章 花魁逸仙 大梁实行九品中正制, 取士多是从门阀贵族里挑选, 寒门很难熬出头。但是如果寒门学子一旦入了太学, 就会有入仕机会, 太学每三年有一个举荐入朝的名额,若是争取到这个名额就可以在江都做官。 即便不能争取不到, 不能在江都做官, 在太学里学习出色的寒门学子也可以参加月旦评,进而在本地举孝廉进官场再不济者, 也可以入地方官或者封疆大吏的幕僚,因此有许多寒门家庭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家的孩子入太学学习, 以期自家的儿子可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但太学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上的, 需要地方举荐才可以入学。凡入太学的寒门子弟,无一不是学问出色,勤奋好学之辈, 即便这些文采出色的学子入了太学也不可能人人都能被举荐入朝, 只有每三年一次的举荐入选者才可入仕,因此太学学生之间竞争非常激烈。 今年又是有举荐名额的年份, 太学里公认的两名文采斐然的学子便是牛宿州与宋立。 牛宿州便是在逸仙阁里意外身亡的那位书生,他博闻强识,品性坚韧,在太学里声望很高。宋立是他强有力的对手, 宋立对朝政见解深刻, 嫉恶如仇, 文采斐然,牛宿州身死之后递给陛下的万言书就是出自于他之手。 太学博士[1]经过慎重的考虑,认为此二子虽然学识不相伯仲,但牛宿州的心性更适合入朝,宋立此人嫉恶如仇,恃才傲物,还应该在太学里多磨练心智,暂时不宜入朝为官,因此就向朝廷推荐了牛宿州。 岂料牛宿州竟会身死于烟花之地,细想来此人性情敦厚,不曾与人结怨,唯有与宋立有此利益冲突,因此牛宿州的两个朋友经受不住连番审问,就将此事告诉了大理寺卿黄聿。 黄聿接到消息之后,马上禀报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完此事之后,沉吟许久,道:“虽然此子在太学中声望较高,但我们也不能为了讨好学子就区别对待,该抓还是要抓,该审还是要审。” 黄聿听了太子殿下的话之后命人将宋立缉拿归案,并在大理寺门口将此事告示百姓。 大理寺办案雷霆手段,不到三日便缉拿了7人,每缉拿一人便在江都城引起众多讨论,短短数十日,对此案的讨论甚嚣尘上。 但案件依然没什么进展。 缉拿宋立之时,宋立非常配合,没有反抗就进了大理寺监牢。 但他当晚并不逸仙阁,除了不承认杀人,其他审问他都非常配合,但并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黄聿审问宋立之时,太子殿下和刑部司务张涟去了逸仙阁勘察现场。 逸仙阁是江都有名的销金窟,即便是发生了凶案也照样营业,太子殿下去的时候是中午,逸仙阁还没开始营业,三三两两的小伙计正在打扫厅堂。 张涟大力推开门进去,肃声道:“刑部办案!” 小厮们赶忙小跑过来,跪在太子和张涟一行人面前。逸仙阁的妈妈闻讯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老鸨掐着嗓子娇声道:“刑部大人来访,小的们,快看茶招呼起来!” 张涟看着老妈妈那穿红戴绿,浓妆艳抹的脸,道:“刑部办案!尔等配合!” 老妈妈挥舞着她桃红色的手绢 ,递了个秋波给张涟,道:“大人奴家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张涟一看他们这表面上配合其实吊儿郎当根本不当一回事的样子,冷冷道:“如果牛宿州案不能侦破,逸仙阁也脱不了干系,本官定会上奏朝廷封了你这逸仙阁!” 老鸨还未说话,楼上就传来一声戏谑慵懒的声音,道:“这是哪家的大人,这么威风” 众人询声抬头望去,之间楼上的栏杆上懒洋洋地趴着一个人,他穿着一件青色的绣花长袍,青色本来是温雅端方的颜色,但被此人衣衫不整地穿着,却有种风流不羁的味道,此人双目下垂,眼睛都仿佛睁不开一般,有一种春睡方醒的慵懒,见众人抬头看他,他便对着众人漫不经心地笑了,此人正是许霁川。 许霁川的大名江都谁人不知?张涟自然也认得,他看着许霁川不卑不亢道:“许公子,在下刑部司务张涟,奉旨办案!” 许霁川唇角勾起一个笑,刚要说话,只听到他后面有一个清浅的声音,道:“出了什么事?” 许霁川回过头去,摸摸她的头发,道:“宝贝儿,没事,不过是刑部的大人来查案子。” “查案子?”说着,那声音的主人的真容便显露出来,来人容色清丽,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动人,像是藏着风花雪月般多情温柔,着一袭淡紫色的衫子,袅袅娉婷,乍一看,不像是沦落风尘的妓子,倒像是江都传说中的桃花仙,来人正是在此次“斗花魁”中夺魁的新晋花魁——烟萝。 烟萝听到许霁川漫不经心的解释,也没有仗着许公子的势对刑部大人不假辞色。她亭亭走下楼梯,走到张涟面前福了一福,道:“大人办案辛苦。此事发生在我们逸仙阁,又与妾有莫大的关联,自从牛公子意外身死之后,妾心里难安,只愿能早日找到凶手,告慰牛生的在天之灵。小女子虽无才无势,但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大人请尽管开口,小女子定会全力以赴。” 她眉眼中带着淡淡的悲伤,看上去我见犹怜。虽然没有哭,但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眼泪更让人动容,就连平时板着脸苦大仇深的张涟,听到她这一番深明大义的言论,脸色也缓和下来。 虽然逸仙阁是老鸨在管理,但实际的持有者是花魁烟萝。烟萝将那日所有在场的逸仙阁的丫鬟和花娘都叫出来,以供刑部审问。 太子殿下不了解刑部的办案方式,就没有贸然参与。 张涟审问完之后,就看到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以及花魁烟萝三个人相谈甚欢的模样。 将当时的证人一一问询一边之后,太子殿下便和张涟收队回去了,临别之际,烟萝亲自将一行人送出殿外,对着太子殿下福了一福,道:“公子,以后常来玩。”太子殿下并未在此透露自己的身份。 许公子没骨头似的靠在那花魁的肩膀上,附和道:“下次我来的时候带公子一起来,公子可否愿意?” 太子殿下既没有说愿意,也没有说不愿意,给了他俩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晚上,烟萝就见到了久未见到的周三公子,他一来,烟萝当然就要专门陪着他,于是两人便去了烟萝的闺房。 一进门,周三公子问她:“今天下午刑部的人来了?” 烟萝将下午刑部查案的事情说了一下。 周三公子道:“本公子听人说,太子殿下也来了?” “太子?”烟萝震惊了。 周三太子似笑非笑道:“听说你还和太子殿下相谈甚欢。” 烟萝呆了,回忆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怪不得那些个刑部大人都在忙着查案,唯有他,在一旁闲聊,原来他竟是太子殿下!” 周三太子脸上的笑没了,凝重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就和许大人闲聊了一些读书之事,然后和妾说了两句话看他态度挺亲切,一点也不像威严的太子殿下。” 周三公子“哼”了一声。 烟萝跨/坐在他的怀里,在他的耳边说:“妾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对妾如此亲切了?” “为什么?” “因为”烟萝纤长的手指在周三公子的胸口画圈,在他的耳边呵气如兰道:“我是公子的人啊他忌惮公子,自然对我亲切没架子。” 周三公子脸色有所缓和,一把抓住烟萝的手,道:“本公子不和你亲切,要和你亲热!” 烟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闺房内一室春/风,沧州的官道上确是更深露重。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驾着马车朝京城飞驰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第八十九章 浮出水面 眼见破案期限越来越近, 黄聿心里不能不着急。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凶杀案, 但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突破口, 连番审问别说是嫌疑犯受不了, 就连黄聿自己也受不了了。 他让两个寺丞先审问着,自己去大理寺监牢外面透口气。眼光远眺, 东方已经隐隐可见曙光, 已然是第三天的清晨了,可这案子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黄聿烦躁地挠挠自己的头, 薅下几根头发。看着自己掉下来的头发,黄聿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一夜的审问让他非常疲惫, 黄聿揉揉自己的脸,勉强打起精神进去继续审问了。 连番审问了一夜, 黄聿进去之后让左右寺丞先去吃早饭,他自己审问宋立。 此凶杀案虽然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但并无有价值的目击证据, 所有的证据链全是断裂的。 黄聿心里也知道现下的审问只是垂死挣扎, 看着眼前因为连番审问面露疲惫却毫不狼狈的宋立,心下已经了然。 从入朝开始黄聿就一直在大理寺办案, 原以为这样可以远离朝堂纷争,却没想到还是无法独善其身。 这不过是一起江都寻常的凶杀案,但却牵动着整个江都的民心舆论,其背后肯定有推手。 这帮人步步为营, 先用舆论将这件案子发酵膨胀, 然后将太子殿下推到陛下面前, 让他来主理此案,然后进一步发酵舆论让天子发怒,定下破案期限,意欲何为,其心昭昭。 他们的目标是太子殿下,而他大理寺卿黄聿不过是这朝堂阴谋的牺牲品罢了。 黄聿给自己点上烟提神,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对面拷在椅子上的年轻的宋立。自己当年入仕的时候也不过同他一般大,他们家累世门阀,从小祖父就教育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入仕之时,黄聿不过弱冠,当时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满心要为天下万民做些事情,实现自己兼济天下的抱负,从未想过自己未到不惑之年竟会铩羽朝堂。 黄聿抽完一品烟,完全失去了审问的心思,沉声对狱卒说:“将嫌犯收监吧。” 狱卒见他心情不好,默不作声将宋立收监了。 黄聿靠着椅背,默然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审讯室。然后,他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走出了监牢。 黄聿将所有人叫到大理寺正堂,大理寺官吏均坐在黄聿的左右两边等待着黄大人的训话,牛宿州案仿佛悬在众人头上的利剑,眼见距离圣上定下来的破案日期越来越近,众人心内难免惶然。 黄聿道:“所有人将自己手上的案件线索全部交到我手里,然后”他内心挫败,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然后,诸位就回家吧。连续审问了这些天,诸位都辛苦了。” 众人听他这样说,哪能不懂他的意思,齐声道:“大人!” 黄聿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诸位都是破案老手,这个案子大家也清楚,现下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若是找不到新的线索,那就只能是这样明日我会亲自到陛下面前说明情况,虽然黄某其时已被摘掉了乌纱,但陛下圣明重情,我在陛下面前力保各位大人,陛下念在我为朝廷奉献多年的份上,必不会多为难各位大人。各位随我断案多年,黄聿再次多谢各位同僚昔日帮扶之情!”说着,他站起来对着座中各位大人揖了一揖。 座中各位大人与黄聿皆是数十年的老搭档,无不动容,道:“大人!我等甘愿与大人共进退!” 黄聿心头一热,刚要说话,就听得外面一人朗声道:“期限未到,诸位何做楚囚对泣耶!” 话音刚落,太子殿下便风尘仆仆来了,他身上披着斗篷,看上去是出了趟远门,黄聿带领大理寺众人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将黄聿扶起来,道:“诸位大人请起吧。” 黄聿听到太子殿下方才之言,小心问道:“殿下可是有了新的突破口。” 太子殿下道:“上次仵作验尸之时,说是看不出死者是中何毒而亡。孤思忖,没准这毒/药便是打开案件的突破口,因此最近一直多方寻找用毒高手,没想到真让孤找到了一个精通毒/药的江湖侠士,昨夜孤千里命驾,将他给请来了,此人现在就在殿外。黄大人,叫上仵作,我们再去验一验牛宿州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虽然黄聿对太子殿下的做法将信将疑,但还是叫上了仵作一起去了大理寺的停尸房验牛宿州的尸/体。 出去的时候,他们就看到一个头发似枯草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站在阶前等着他们,太子殿下向大理寺介绍此人乃是毒医杜衡,大理寺众人虽然说着久仰久仰,但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杜衡是何许人也。 杜衡当然看出了大理寺的这帮大人们是假客气,也不点破。 待到了停尸房,仵作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虽然已经是早春,天色乍暖还寒,但牛宿州的尸体停放久了,仍然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尸/味。 大理寺的众位大人一脸僵硬,想皱眉不敢皱,这些大人们虽然经常办案,但接触尸体这类活是仵作干的,他们只负责审问和勘验现场,平时基本上不接触尸体,闻到这股子尸味,几欲作呕,但他们生生忍住了,生怕在太子面前失了仪态。 哪成想太子殿下非常善解人意,看到他们一个个面如菜色,便让他们在外面等候。 大理寺的大人们面面相觑,赶忙表示自己万万不敢。 太子殿下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吧,停尸房内光线本就不好,人多进去堵着光了,反而不利于验尸。” 众人这才应下了。 虽说让众人在外面等着,但太子殿下自己却亲力亲为进去了。 尸体的味道令人作呕,可太子殿下却面不改色,恍若未闻,光是这一点就令黄聿钦佩。 那叫杜衡的老头进去之后眯着眼睛看了看尸体的特征,然后听让仵作讲述上次验尸的时候尸体的模样。 仵作讲述了,尸体从外部看除了眼底青黑之外并无其他中/毒特征,只是通过进一步剖尸验证,才发现尸体的内脏竟然有严重的腐烂的征兆,这才判断出此人是中/毒而亡。 杜衡听了仵作的话,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裹,打开众人一看,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刀具。 杜衡用找出一个镊子形状的东西,看上去虽然像是镊子,但其实此物两个镊子头上都是锋利的刀片。 杜衡小心地用刀片顺着仵作剖尸的位置撑开死者的肚子,有血水冒出来。 杜衡不说话,让仵作将血水都排出来,血水排进之后,死/者的肚子里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短短三天,死/者的内脏竟然全部都化成了血水!!!! 饶是见多识广的仵作和大理寺卿黄聿,也惊道:“世间竟有此厉害的毒/药!” 杜衡果核般皱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解释道:“此毒名为乌苁草,虽然毒/性刚烈,但却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一点对身体没有危害,需要经年累月服用才有效果,无色无味,平日里根本发现不了,若是积少成多,一朝毒发,即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 “此草可有什么特征?”太子殿下问道。 杜衡道:“此草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只生长在隶州南部的铜驼山上,铜驼山乃是中原第一高山,山顶上几乎寸草不生,此草十分耐寒耐旱,根系发达,便是那山顶唯一的活物了。要进铜驼山,首先要经过鳌山门户。铜驼山与鳌山之间绵延数千里均是人迹罕至的森林,除非有当地人做向导否则就算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也没奈何。” 太子殿下道:“隶州?牛宿州是不是就是隶州人?” 黄聿想了想,道:“是的!此人是隶州铜川人。” 杜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这铜驼山便在铜川境内。” 黄聿喊道:“来人!!!” 门外众人听到黄聿的声音赶忙进来,黄聿道:“速速多带些人手去太学!” 太子殿下道:“劳烦右寺丞去刑部一趟,让刑部也派人速去太学!” 黄聿难掩激动的神情,众人一看知晓此案出现重大突破口,精神一震,心里丝毫不敢松懈,赶忙去了太学。 太子殿下冲杜衡拱拱手,道:“大师辛苦!” 杜衡还礼道:“在下不过乡野怪物,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千里命驾!” 太子殿下道:“今日方知毒医名不虚传,想来以毒攻毒虽为正道不解,却也未尝不是一种济世救人的方法,世人浅薄。” 太子殿下一番话到了杜衡的心坎上,他真心实意拱手道:“太子殿下不拘俗见,实乃格局广大的人中龙凤。” 太子殿下道:“大师谬赞了。孤特特命人誊抄了内宫书库里药王孙思邈的笔记一份,送给大师,还请大师笑纳。” 毒医杜衡一生痴迷毒/药研究,药王笔记在他心里便是无价之宝,闻言喜上眉梢,对太子殿下拱手行礼道:“谢殿下,如此,小老儿却之不恭了!” 旁边的仵作上前道:“敢问阁下可是毒医杜衡?” 杜衡看到恭敬作揖的仵作,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仵作不以为怒,惊喜道:“早闻毒医是毒/药百晓生,这天下的毒/药没有不识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还请毒医大师为小老儿指点指点这种毒/药的特征,让小老儿写下来,以便徒子徒孙观摩学习。” 刚才拿了太子殿下的书,杜衡也不好拒绝,哼了一声,挑了挑眉,便道:“难道要我在这臭气熏天的停尸房里说吗?” 太子殿下笑道:“倒是孤一时欣喜疏忽了,如此,大师先随孤去一趟太学,料想那凶手身边应该还有些毒/药残留。王仵作也可跟随,路上两位再探讨,也可使此案尽快告破。” 太子殿下和黄聿到了太学之后,刑部和大理寺的众人已经都到了。 太子殿下刚到,就直接问刑部大人道:“太学众人都到了吗?” 刑部大人道:“到了。” 太子殿下面色严峻审视着众太学学子,道:“谁与牛宿州是同乡?” 太子的话刚落,太学百十来号学生中有两人站出来,道:“禀太子殿下,我二人与牛宿州是同乡。” 太子殿下道:“你二人皆是隶州铜川人?” 二人中略高一点的学生回道:“回殿下,小生是隶州青川人。” 另一人道:“小人是隶州郑川人。” 二人均不是隶州铜川人。 太子殿下道:“其余人均与牛宿州不是同乡吗?” 底下无一人应答,太学博士道:“回太子殿下的话,与牛宿州同乡之人只有这两名学子,其余人俱不是隶州人。” 好不容易有了重大线索,难道线索要就此中断了?黄聿急火攻心,厉声道:“若是有人隐瞒自己的户籍,按照本朝律令家人同乡连坐!” 太子殿下环视周围,忽而见左边廊下一老伯正在慢慢清扫庭院。 太子殿下问太学博士:“除了学子之外,太学其他人现在在场吗?” 太学博士道:“回殿下,打扫小厮也都俱在,只是厨房负责采办之人和太学打扫庭院的聋哑老伯不在。” 太子殿下凉凉地看了一眼太学博士道:“孤说的是太学的全部人,不管是身体有残疾还是采办,半刻钟之内,孤必须要见到所有人!”若是天子或者太子降临某地,为了尊敬天威,身体有残疾之人必须避让,这是大梁的礼法。 太学博士按照礼法便没有让太学身体有残缺之人面见天颜。 听闻太子之言,太学博士赶忙命人将所有人叫来,不到一刻钟之时,两学生匆匆来报,厨房烧火的伙夫魏六儿不见了。 太子殿下皱眉道:“命人关闭城门,全城缉拿魏六儿!” 刑部的画师根据太学学子的描述画出了魏六儿的画像,拿着太子殿下的谕令戒严城门,并将画像贴满了江都的大街小巷。 刑部还发了悬赏令,如若有人提供线索,赏五十两银子。若是窝藏嫌犯,则以同罪论处! 大理寺的官吏将魏六儿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见到草药一类的东西。 太子殿下跟着杜衡进去再次搜查,将魏六儿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打包带去了大理寺,希望能找到毒物的蛛丝马迹。 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手终归有限,难以在江都城内开展大面积的搜查。 黄聿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笑道:“黄大人不必忧虑,自然有人帮我们解决问题。” 太子殿下话音未落,王都督和张大人就一前一后走进了太学的大门,王都督道:“太子殿下,大理寺门外道已经锁定了嫌犯是真的吗?” 太子殿下看着王都督道:“虽无确切证据,但此人已经畏罪潜逃,估计十有八九就是此人了。王大人稍安勿躁,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正在全力搜捕此人。” 王都督道:“刑部大理寺的人手如果铺开在整个江都找嫌犯,无异于大海捞针。太子殿下如果不嫌弃臣手下的兵粗鲁,臣可派他们去寻找。” 太子殿下笑道:“如此便谢谢王都督了。” 王都督客气了几句,赶忙派手下的兵去寻找了,并要求他们立下军令状,务必在日落之前找到。 全江都都关注这个案子,悬赏令挂出去没多久就陆续有人来上报,说发现嫌犯线索。 军队和大理寺众官吏严密搜查,终于在日落之前抓住了魏六儿,将其带到了太子殿下面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第九十章 三堂会审 待魏六儿抬起头来, 众人才看清他的真容, 此人半张脸全是烧伤的疤痕, 形容猥琐, 异常丑陋。 太学学生指认此人正是魏六儿。 在太学待了大半日,严重扰乱了太学的正常秩序, 人一抓到, 太子殿下便示意刑部和大理寺即刻收监审问。 人既然已经抓到,众人便将魏六儿关入大理寺监牢, 三方会审! 这魏六儿虽然样貌粗陋,让人不忍看第二眼, 但若是顶着压力看他第二眼,就会发现魏六儿年纪不大, 约莫在二十岁左右。 监牢昏暗的灯光下,魏六儿低垂着头,黄聿问道:“魏六儿, 你可是隶州铜川人?” 魏六儿道:“正是。” 黄聿又问道:“你可知乌苁草?” 魏六儿低着头, 看不清表情,只听他的声音恭顺老实, 他道:“小的不知。” 黄聿见他不承认,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魏六儿抬起眼神,畏畏缩缩道:“小的虽是一草芥人命, 但大人也不能随意污蔑草民, 将这杀人天大的罪名扣到小人的头上。小的虽然孤陋寡闻, 但却知晓就算是官府也不能平白无故草菅人命冤枉好人,我与那牛生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 黄聿冷冷道:“素不相识?单单就是你是他的同乡这一点,你就已经有重大嫌疑,本官劝你不要抵赖,速速招来!” 魏六儿道:“小民只有一句话,小民不曾杀人!” 黄聿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魏六儿表面上看着恭顺老实,但实际狡猾阴险。 魏六儿早就将那些乌苁草销毁了,没有留下半点,因此他清楚官府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他杀了牛生,因此才有恃无恐。 黄聿断案多年,清楚知道哪些人欺软怕硬可以用刑,哪些人哪怕刀斧加身也仍然无所畏惧。 眼前的魏六儿就是后一种人,不管你如何严刑拷打,他依旧不会承认。除非是将铁的证据摆到他面前,方才能令他哑口无言。 可他们在魏六儿的屋内并未发现什么乌苁草,那毒医也仅仅是将他屋内的东西都带走了,至于能不能发现证据也未可知。 难道就只能等待奇迹的降临? “你既然不知道乌苁草,那为何从你袖子上拆下来的丝线放在矾水中会有淡紫色的痕迹?”太子殿下眼神非常冷清,语气也淡淡地仿佛是在闲谈。 但黄聿分明看到那方才还装疯卖傻油盐不进的魏六儿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道:“什么淡紫色,小的不知。” “黄大人,你亲自去毒医那里一趟,将今天泡过他衣服的矾水端过来,让他看看,说不定他会想起些什么?” 黄聿领命而去。 太子殿下淡淡瞟了一眼魏六儿,道:“天地轮回,报应不爽。因此牛宿州会死在你的手里,而你,会死在国法之下!” 魏六儿明显有些慌乱,无意识重复道:“我没有杀人!”他心里太过紧张震惊,竟然忘了在太子殿下面前使用谦称。 太子殿下道:“你杀没杀,你说了不算,要证据说了才算。” 魏六儿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栽赃陷害!!!” 太子殿下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何德何能能让两部大臣加上大梁太子栽赃陷害,你不过是个烧饭的伙夫,又有什么能耐呢?且相貌如此粗鲁,看你一眼都觉得亵渎双目,有谁会高看你一眼?是不是,张大人。” 张涟用看臭虫的眼神看了一眼魏六儿,用一个“哼”精准表达了自己所有的鄙视。 魏六儿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眼眶通红凶狠地看着眼前的太子殿下和刑部的大人。 殿下语气轻不可闻道:“眼睛就算再凶恶,也不能杀人。”忽而惋惜道,“孤倒是希望牛宿州不是死在你手里,像他那样风采卓然的人物即便是死,也应该死壮烈,重于泰山。死在你手里啧,未免也太辱没了他。前些个日子,太傅还对孤提过他,说此人品性高洁,心怀天下,是个一等一的人才。” 刑部司务张涟道:“此人在朝野俱有贤名,如此死去,实在是可惜了。” 等黄大人拿证据的功夫,张涟和太子殿下不再审问魏六儿,连一个眼神也欠奉,围绕牛宿州聊起朝中之事来。 突然,魏六儿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太子和张大人不约而同去看他,只见他眼神中充斥着疯狂,扭曲的脸上笑出了眼泪,他仿佛听到什么惊天笑话般,道:“品性高贵,哈哈哈,还不是死在了我这样的贱民手上,甚至化为了一摊血水。” 张涟一拍堂木道:“别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躲开国法律的制裁!稍顷黄大人拿来了证据,本官再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魏六儿眼中疯狂未褪,道:“不用等证据了,我承认了,牛宿州那个禽兽不如的狗东西确实死在我手里!” 太子殿下并未因为他说的话,表现出惊喜或者惊讶,他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处心积虑的杀了他?” 魏六儿面目扭曲,绝望中带着解脱的快感,道:“为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你说像我这样卑贱鄙陋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界上呢?” 太子殿下一言不发,默然等着魏六儿揭开这个名震江都的凶杀案背后的隐情。 魏六儿道:“像我这样半人半鬼的怪物,早就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我之所以苟延残喘到今天,不过是为了报家破人亡之仇!幸而老天有眼,助我复仇成功!眼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门口的黄聿端着一碗紫色的明矾水一进来,就听到魏六儿的招供,一碗水差点没拿稳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第九十一章 痴心错付 黄聿将矾水端进来, 放在桌子上。 方才他问了毒医杜衡, 杜衡还没有从魏六儿房间的物品里发现毒/药的痕迹, 太子刚才说从魏六儿的衣服上解析出毒/药是诓魏六儿的。 现在魏六儿已经开始招供, 黄聿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的乌纱帽终于保住了。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在他出去的瞬间是用什么方法令此人招供的? 那厢太子殿下对嫌犯道:“你若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可以说出来, 若事实真如你所说, 即便牛宿州已死,孤也会为世人揭露他的真面目, 让真相大白于人间,给你一个公道。” 魏六儿黑沉沉的眸子注视着太子殿下看了良久, 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本名叫张随,隶州铜川人氏, 父亲是乡野郎中,母亲是闻名当地的绣娘,我还有一位长姐, 家中情况虽不算富庶, 但也算小康。只是父亲在一次行医的路上不小心被毒舌咬伤,医者难自医, 那蛇毒性烈,药石罔效,父亲不久就去了。自此以后,母亲每日以泪洗面, 身体每况愈下, 不久也辞于人世。父母去时, 我尚且才是垂髫小儿,阿姊便将我抚养长大。为了抚养我,阿姊错过了适婚的年纪,成了老姑娘。但阿姊并不因此自怨自艾,铜川不过弹丸之地,民风未开,时有闲言碎语。但阿姊对这些闲言碎语置若罔闻,也并不因此自怨自艾,她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成为了一名医女,靠着问诊得来的微薄收入维持我们的生计,虽然不富裕,但我们姐弟的生活也算平静安定。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阿姊一起进山采药,每当我走累了的时候,阿姊总会将我放在她的背篓里,山路陡峭,阿姊走路一颠一颠的,我总会在这样的颠簸中缓缓睡去”魏六儿狰狞的面目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仿佛回想起了往昔还在阿姊身边的那些安宁时日。 做了片刻的梦之后,魏六儿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看到对面正襟危坐的三位大人,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继续讲述道:“后来,我家邻居修了新房,便将旧房租了出去,租给一个书生,那书生是从铜川乡下来的,来县城求学,故而租了我家旁边的房子读书,那书生便是牛宿州。” 说罢,他停了下来,露出悲伤的神色。 太子殿下问道:“你阿姊和那牛宿州二人私定终身了?”太子殿下常年浸/淫于才子佳人后花园的话本中,即便魏六儿只是提到了两人的名字,他也能猜个大概。这牛宿州和这位张氏的故事,大抵就是大梁秦香莲和陈世美的故事。 魏六儿点点头,一脸愤恨道:“那禽兽不如的牛宿州从未喜欢过我阿姊,他只不过是想要在城里找个依靠,替他担负一部分生活费用。可怜我阿姊,至死才知错付终生。”他的右眼里流出一行泪,顺着他可怖的疤痕蜿蜒而下。 “这段孽缘源于一场病。那牛宿州家住农村,家里只有一个寡母,母亲望子成龙让他来城里读书,但要交他书院的学费已经是耗尽心血,接下来他在城里的住宿花销实在是拿不出半分钱了。牛宿州知寡母辛苦,因此替别人做些誊抄的杂活或是书院放假在街上买字替人代写书信艰难维持生活。那年冬天,寒冬腊月,他在大街上买/春联,感染风寒昏倒在他租的院子门口,我阿姊晚上出诊归来时便看到了他,将他接回家为他诊治,直到他病好。” “从那以后,我们两家就来往起来,有次我玩耍归来便看到那牛宿州捉着阿姊的手手把手教他写字,他脸上的笑容得意洋洋,阿姊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笑容,可我却看到了。只是我那时涉世未深,看不出他笑容里的算计。现在想来,他对阿姊毫无情意,那得意的笑容不过是因为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俘获了一个女人的芳心,顺带解决了自己困境罢了。而阿姊呢,为他洗衣做饭纳鞋底竟然还觉得甘之如饴,时常为他缝补衣服缝着缝着便自己一个人笑出来,盯着牛宿州的衣服满眼都是情意。我虽年幼,仍然明白阿姊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书生。” “阿姊以前不喜欢打扮,总是素面朝天,可是自从与这牛宿州往来之后,她便开始刻意按照他的喜好来打扮自己,阿姊一心做着一个与良人白头偕老的梦,又岂会知那冬雪夜他救下的根本不是良人,而是一头中山狼!” “牛宿州读书非常刻苦,有了阿姊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之后,他便有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识之中,很快便得了书院老师的青眼,书院老师告诉牛宿州寒门子弟要入仕必须去太学,他愿将他们学院的推荐名额给牛宿州,让他去太学实现自己入仕心愿。” “牛宿州为此发了愁,他当然是一心想去太学学习的,可他家的情况实在不允许,阿姊知道后,便鼓励他去太学求学,并且将自己多年积攒的积蓄都给了他。这畜生当时答应地好好的,说学成一定归来娶阿姊。” 魏六儿的眼中几欲喷火,他道:“阿姊为了供他上学,时常白天治病,晚上做绣品,没日没夜点灯熬油给他攒钱供他上学。阿姊时常对我说,她其实从没想过要牛宿州做多大的官,只愿与他平淡一生便心满意足了。可入仕是牛宿州的毕生心愿,她愿意支持他,让他一展自己的抱负,至于她自己的辛苦,自己的寂寞全都无足挂齿。” “她就这样一边攒钱一边等待,牛宿州这一走足足走了九年,这九年间他一共在第三年的时候回来看过阿姊,但只待了半日就走了。起初几年还有信寄回来,后来连只字片语也没有了。阿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人也沉默发呆起来,但她还是攒钱寄到江都去供养那头中山狼,我想她那时已经知道她和牛宿州已经不可能了,但她还是执拗地想要一个结果。” “各位大人,你们看,这是个多么可怜可恨的女人啊!谁要她喜欢白眼狼,谁又要她一直死等下去了?!更可悲的是她不知道她等待的终点竟然是死亡。你们说,这女人是有多愚蠢啊!” 魏六儿的嘴角勾起一个满不在乎的嘲笑,只是眼泪却不听话,一直争先恐后地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流出来。 “那时候我已经渐渐长大,阿姊因为做绣品熬坏了眼睛,渐渐的也不能出诊了,于是从十四岁起,我便开始替她行医。” “三年前还是一个雪夜,那牛宿州突然出现在我家,告诉阿姊他马上就要举孝廉入仕了。信誓旦旦说他一旦入仕,便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我阿姊娶进家门,我阿姊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听到这消息异常欢喜,我也替阿姊高兴,以为她终于要苦尽甘来了。那天牛宿州让阿姊做几个好菜,说要与我们痛饮欢庆,不醉不归。” 魏六儿仿佛已经沉溺于痛苦回忆不能自拔,他哽咽一声,声音颤抖道:“我们姐弟俩不设防,被牛宿州灌了许多酒,我意识渐渐模糊,直接醉倒在桌子上。阿姊叫醒我的时候,我便看到屋内火光中天,阿姊扶着我要我快走,我当时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问阿姊怎么会着火,牛宿州又去了哪里?” “阿姊看着我,突然失声痛哭,断断续续道‘阿随,是阿姊连累了你。’别的竟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我手脚发麻全身无力,阿姊便拖着我艰难地往门口爬。火势非常大,房梁突然断裂,阿姊将我推开推在一边,那房梁正砸在她的脊梁骨上” 魏六儿呜呜痛哭,仿佛回到了当时,无法承受那巨大的悲痛,“阿姊阿姊,阿姊弥留之际还要我快跑,要我一定活下去。我手脚发软,自然明白是牛宿州在那酒里做了手脚,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到外面被邻居所救。醒过来的时候,邻居告诉我,我阿姊已经去了” “那时我心里恨毒了牛宿州,但我想不通牛宿州会杀我们的原因,不爱便不爱,为什么要杀死我们呢,我决心去江都伺机找原因伺机杀了他替姐姐报仇。因为那场火灾,我脸上留下伤疤,声音也不似从前,不怕被牛宿州认出来。” “我费劲心机在太学找了个做伙夫的工作,到了太学我才知道,当时牛宿州已经认了当时隶州临川的一家门阀做靠山,只等入仕便要取那家的庶女,从此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三年前,他之所以会杀我们,是因为举孝廉要进行考察,他怕我阿姊会将他们曾经的私情告诉那些举孝廉之人。当时他正在求娶那隶州临川贾氏的庶女,他怕他和我阿姊之间的事泄露出去,阻碍了他飞黄腾达之路,因此才要我们的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会活下来。” 牛宿州面目狰狞,道:“于是我便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我从家乡带来了乌苁草,此草无色无味,虽然是慢性发作的,但其厉害程度确可比肩鹤顶红。太学每个学生都有自己专门的碗筷,贴着各自的名字,每日厨娘洗碗的时候,洗好之后我会帮助她将那些碗放到饭堂里去,这时我会偷偷将牛宿州的碗带到我的房间,偷偷用毛刷在他的碗边刷一层浸过乌苁草的水,神不知鬼不觉便给他下了毒。” “上天开眼,他死在了青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张王二位公子吸引去了,哪里会在乎我这个不起眼的看上去和牛宿州没什么关系的人呢,我大仇得报本打算回乡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却没想到还是被你们抓住了。” 听完这个故事,张黄两位大人都沉默了,想不到事实的真相背后竟然是这样,太子殿下听完之后,问道:“你说你们铜川是小城,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被传的人尽皆知。那你阿姊和牛宿州的恋情就没有其他人知晓吗?如果有其他人知晓,那就算他杀了你们还是纸包不住火,那他为何会用这样愚蠢的手段?!” “医女本就是下九流的职业,比之神婆巫女好不到哪里去,他怎么会想娶我姐姐呢?这禽、兽不如的狗/东西不过是想找一个依靠罢了,他俩在外人面前都是假装陌路不识的,我姐姐自然也不会大肆宣扬,她甚至告诉我不许将她二人之事出去乱说。即便她不叮嘱,我也不会告诉别人,毕竟我姐姐未婚就与一个男子如此亲近,有损名节,也因如此他和我姐私定终身的事在铜川并无一人知晓。” 说罢,他无所谓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大仇得报,此生无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故事讲完的时候,突然审问室的门被大力撞开,毒医杜衡欣喜若狂对太子殿下道:“老怪物在他的袖口上发现了乌苁草毒素啦!!!” 众人:“” 见众人反应平平,毒医欣喜的表情僵在脸上。 太子殿下温柔笑道:“如此,便多谢大师了。” 魏六儿或者说张随这才恍然大悟,他皱眉道:“你骗我?”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张涟心里对太子殿下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太子殿下先是捏造出有证据的假象,给嫌犯心里造成压力。再根据嫌犯自卑又自负的性格,大胆猜测他和牛宿州的旧怨,故意表现出对嫌犯的不屑和对牛宿州的赞美,致使嫌犯愤怒之下心里防线崩溃,最终承认杀人。 太子殿下学识之渊博,对人心揣测之深,遇事之冷静果决实,心思之深沉远超其同龄之人,真可谓少年天才,多智近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九十二章 终身误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 百忙之中的陛下竟也没忘记这小小的凶杀案, 将例行的朝事解决之后, 就问起了这件案子的进展情况。 太子殿下道:“回禀父皇, 昨儿晚上,大理寺卿黄大人和刑部司务张大人一宿没睡, 连夜将案件办理过程写成了折子上朝前已经呈到父皇的案几上了。” 陛下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忠, 李忠赶忙将折子给陛下找了出来。 梁元帝一言不发看完折子,将折子摔在桌子上, 梁元帝道:“竟有这等事!” 天子一怒,下列的臣子全部都匍匐跪地, 高声道:“陛下息怒!” 梁元帝不辨喜怒道:“宣太学博士!” 然后他将黄张二位大人的折子给李忠,道:“给太傅看看。” 太傅不明所以, 李忠递过来之后一目十行看完折子,跪在地上道:“臣有罪!” 陛下哼了一声,道:“且等太学博士来吧, 朕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宣太学博士的空档, 陛下闭着眼睛养神,底下的大臣们可没闲着, 和各自相熟的大臣交换了眼神,太和殿内眼风缭绕,就连昨天帮忙抓人的王都督和张大人也有些摸不准陛下的意思,一个凶杀案陛下怎么就动了真火了? 太学博士来的很快, 他一上殿就跪在陛下面前, 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道:“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诏你入殿?” 太学博士道:“臣斗胆猜测是为了前些日子太学生牛宿州被杀一案。” 梁元帝缓缓道:“那你觉得这牛宿州该不该杀?” 除了正中间站着的太子殿下和张黄二位大人, 其他大人都相互看看,拿不准陛下这句话的意思。 太学博士冷汗都下来了,都道天威难测,他只不过是个七品的官员,以前是从没见过陛下的,初次见陛下,陛下就问了个让他难以回答了问题,他冷汗一身一身地出,身子都发抖了。 陛下见他久未回答,哼笑了一声,道:“既然你答不上来,那给你看看今天早上大理寺和刑部给朕递的折子,你可能会有启发。太傅,让他看看。” 太傅一言不发将折子递给太学博士,太学博士看完折子,身子抖如糠筛,颤声道:“陛下,这这嫌犯的话不能全信” 陛下听到他这会儿还在狡辩,喝道:“太子,你给这位太学博士解释解释。” 太子拱手行礼道:“是,父皇。”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朗声道:“昨天晚上,刑部两位大人写折子的时候,我便审问了关押在大理寺监牢里平日里和牛宿州相好的三位同窗,这三位同学证实牛宿州确实与临川贾氏来往过密,等成功入仕就要娶贾氏的女子为妻。” “至于嫌犯说的三年前为了举孝廉纵火烧死张氏姐弟的事情,我问了三年前举孝廉是否属实,查证之后确实属实,牛宿州三年前就已经被太学提名了,只是当时因为各种因素最后落选。” “随后,我又连夜找到了铜川来此打工的人,问了铜川是否有纵火之事发生。铜川乃是弹丸之地,若是有纵火之事必定是举县皆知,此人告诉我,三年前确实有纵火之事发生,且烧的人家确系张家,这和嫌犯说的吻合。嫌犯的姐姐张氏是铜川有名的绣娘,嫌犯手里有他姐姐秀的帕子,我翻找了牛生的所有遗物,他有一件冬衣上面有图案,今天早上宫门一开,我便找了皇宫里最好的绣娘让她鉴定这冬衣和帕子上的绣花是否出自一人之手,绣娘告诉我十有八九出自一人之手。” “这三位关到大理寺的学生中有一位和牛宿州一同入太学,正好住在一个宿舍里。他证实牛宿州刚入太学的时候确实经常往家乡写信,牛宿州曾经告诉过他们,家乡有个心上人,后来因为他在外漂泊多年,等不住他已经嫁人了。牛宿州说的话还有待证实,但多数事实倾向于嫌犯的说辞,虽然嫌犯已经承认了他杀了牛宿州,但因其反应的事情太过重大,故黄大人和张大人商议后决定先将牛宿州凶杀案结案,然后再调查这件案子带出来的铜川纵火案。” 黄大人和张大人听太子殿下如是说,上前拱手行礼道: “回陛下,确如太子殿下所说。” 陛下道:“两位爱卿辛苦了,此案就交由你们全权处理。” 说完,梁元帝冷冷看着太学博士道:“刚才太子殿下解释的你听清了吗?” 太学博士道:“臣荐人不查,罪该万死!” 梁元帝厉声道:“你确实该死,若是此人没有横死,顺利入朝为官,此种忘恩负义心狠手辣之人进入我大梁官场,将会产生什么不可想象的后果?但你仅仅是用人不察吗?” 太学博士匍匐在地,不敢面对天颜,只是不住磕头泣道:“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梁元帝盯着他道:“此人用人不察即日起撤销太学博士之职!你的项上人头朕暂且寄存在你的头上!” 说完,梁元帝看都不想看他第二眼,直接对太子殿下道:“太子接旨,命你审查由太学博士举荐入朝的所有官员,若是举荐环节有什么行/贿/受/贿之事,或者是违背国法之事严肃查办,着令吏部全权配合。” 太子和吏部尚书出列行礼道:“是,陛下。” 陛下看着张黄二位大人,道:“爱卿,此事你们办的很好,带此案了结,朕定会重重封赏你们。” 张大人和黄大人行礼道:“谢陛下!” 张王二位公子是太子殿下亲自从监牢里放出来的,太子殿下冲两位公子拱手道:“此番两位公子受苦了,但孤和二位大人也是为了查明案情,还请二位体谅。” 张王二人身上的冤屈被洗刷干净,心情异常轻松,何况太子殿下如此谦逊道歉,他们心里只有感激,二人拱手:“太子殿下客气了,此番太子殿下秉公执法,为我二人洗刷冤屈,我二人岂能不知好歹埋怨殿下。太子殿下公正无私,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太子殿下道:“若是人人都如同二位公子般懂事明理知感恩,也许这世间就没有那么多令人唏嘘遗憾之事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牛宿州的案子,王公子快人快语道:“这牛宿州真是恶贯满盈,我若是早知道定要多砸他几下出出气。” 张公子道:“别充英雄好汉了,你当时还不是为了和我争风吃醋误砸了那牛宿州。” 王公子翻了个白眼道:“刚出来你就要和本公子抬杠。” 太子殿下笑道:“看来二位公子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反而一笑抿恩仇成了朋友。” 张公子手搭在王公子背上,笑道:“那是,试问这天底下还有谁和我一起又逛窑子又下牢狱啊,我们也算是患难朋友吧,说起来,张某在此谢过太子殿下让我结实了一个朋友,少了一个仇家。”说罢,冲太子殿下拱拱手。 他一番话说完,三人都笑起来,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人但凡犯了罪,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刑部和大理寺配合良好,雷霆手段迅速查明,三年前张家纵火案确系牛宿州所为。 此案让张王二位公子人人喊打,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竟然这样大反转。这件案子结案之后热度不减,江都人茶余饭后着实好好议论了一阵子。 以前写了牛宿州和名妓感天动地的爱情的那位风月斋主很快又出了新话本终身误,讲中山狼和医女张氏的爱情故事。 这风月斋主还在话本的扉页上公开给张王二位公子道歉了,让张王二位公子着实得意了一段时间。 这话本传颂很广,甚至传到了铜川。铜川百姓这才知道当年纵火案的真相,铜川书生感念张氏的深情和温柔,自发在张家原来的院子里建立了一块碑,逢年过节供奉香火给她。 说来也巧,自从这碑建立起来之后,铜川学子的入仕人数变多了,后来一度在朝中形成了一小股铜川派。大家都说是因为张氏的灵魂在守护所有的铜川学子,这碑声名大振,远近闻名的学子要进行大考都要前来拜拜,一时香火不绝。 这都是数年之后的事了,江都每天都在发生无数的新鲜事,目下这件事情骂人的时候还被大家拿出来说说什么“做人不能太牛宿州”,但已经引不起大家多大的兴趣了。眼见上巳节要到来,目下江都最热议的话题是许家公子搞出来的江都公子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第九十三章 一箭三雕 逸仙阁的凶杀案已经水落石出, 但是陛下因为牛宿州举孝廉的事情对官员的查举起了疑心, 特命太子殿下查明太学在查举学子时候是否存在徇私舞弊的行为。 太子殿下接到陛下的命令之后就开始查案, 三月初上朝的时候, 陛下突然记起了这件事情,早上上朝的时候便过问了此案的进度, 太子殿下禀告陛下, 说是尚且还有一些线索没有理清。 陛下挑剔地看了太子殿下一样,没说什么。 散朝之后, 满朝文武看到,太子殿下匆匆拉着吏部尚书去了吏部。 太子殿下中午的时候才从吏部出来, 这年的春天,江都特别和暖, 宫里种植的桃花和辛夷花都开放了,暗香浮动。 大好春光岂可辜负,太子殿下便顺着皇宫的河道信步走着, 不想却绕到了太液池, 此处离梁元帝的政事堂非常近,太子殿下顺道进去给陛下请安了。 在政事堂门口正巧看到传膳的李忠看到太子殿下, 道:“殿下怕是闻到饭香味才来的吧,今儿个御膳房做了太子殿下最喜欢的八宝珍鸭。” 太子殿下淡笑不语,拱手对李忠道:“李公公辛苦,劳烦通报一声。” 太子殿下话音未落, 就听到陛下的声音道:“太子在外面吗?进来吧。” 李忠将帘子撩开, 对太子殿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道:“殿下请。” 太子殿下便进去了,陛下道:“不必行礼了,正好吃饭的时候,你过来陪朕用餐吧。” 太子殿下拱手称是,坐到了梁元帝右手边。 李忠将御膳放到了桌子上之后便带着众人退下了。 梁元帝吃了一口之后,太子才开始动筷子。 梁元帝道:“说吧,今天特地来找朕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震惊道:“父皇怎知儿臣有事向您禀报?” 梁元帝微微浮现笑意道:“连李忠都知道,早早带人下去了,朕岂会不知?说吧,是不是朕上回让你查的案子?”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父皇圣明,确实查出了一些东西,只因不方便在朝堂上说,儿臣便自作主张将此事单独向父皇禀报,这是此案的奏报,请父皇查看。” 梁元帝道:“你放桌子上吧,吃完饭朕就看,你先说说情况吧。” 太子殿下道:“儿臣将吴博做太学博士以来举荐的三个太学学生的履历看了一遍,他第一个举荐的高大人没什么问题,履历干净,只是近十年来一直在外地做官,和京城的门阀没有任何联系。蹊跷是从薛怡开始的,薛怡此人在朝廷颇有政声,是栋梁之才,他与门阀唯一的关系就是娶了门阀周氏家的女儿。牛宿州和他的背景相似,他娶的门阀贾家的庶女的母亲是周氏门阀出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疑点。” 太子殿下说完便不说话了,安静吃饭,等待陛下的圣裁。 他说完这番话,陛下的筷子顿了一下,道:“门阀周氏。皇儿有什么看法?” 赵景湛道:“儿臣以为或许是巧合,因为门阀周氏的势力主要是国子监有门阀背景的学生,这些学生一旦入朝,升迁的可能要比寒门出身的大的多,儿臣认为门阀之首的周家不会看上小小的太学,说不定这些只是巧合,查案的时候儿臣就是这样想,但儿臣初涉朝堂不久,不敢托大,故此将所有的材料证据都搜集好了,今儿特特给父皇报过来,等待圣裁。” 陛下的脸难辨喜怒,道:“皇儿以为这是巧合?” 太子殿下辩解道:“儿臣以为或是巧合,因为从动机上来说,门阀周家犯不着去拉拢寒门之士。” 陛下斜着眼觑了他一眼,道:“怎么没有动机?朝堂如果变成一言堂岂不更好,某种程度还能架空天子。”咣当一声,陛下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 太子殿下赶忙跪下。 陛下垂眼道:“起来吧,今天你这件事情做的很好,果然入朝三年你成长了不少。这件事情的结果确实不能在朝堂上公开,周家树大根深,若是此番话一说出来,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而且他们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是为了排除异己,这些老狐狸。但是周家树大根深,也不能放任他们自如。若是皇儿会怎么做?” 太子殿下道:“儿臣愚钝,但也明白制衡之术,儿臣会扶持另一家门阀与其对抗。” 陛下道:“若是另一家门阀借势吞并了周家一家独大怎么办?况且我大梁强敌环伺,若是朝堂出现激烈/党/争,势必会引起朝政动荡,动摇国本,给敌国以可乘之机。” 太子殿下行礼道:“父皇圣明,是儿臣短视了。” 梁元帝道:“若是朕将太学查举官吏的权利交给你,你能做好吗?” 太子殿下道:“儿臣惶恐。” 梁元帝道:“太学虽然选上来的官吏不能一开始就身居高位,但他们仍然可以在朝廷上形成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些人不/党/不群,从某种程度上可以遏制门阀势力扩张。” 太子殿下道:“如此,儿臣明白了,必定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梁元帝道:“牛宿州这个案子里,刑部尚书办事不利,更让朕生气的是此人胆小怕事,怕得罪同僚便称病躲避,实在可恨,此次一并将此人换了,此次刑部主持案件的司务张涟,朕觉得此人刚正不阿、可堪大用,着令连升三级,升为刑部尚书吧,原来的刑部尚书就让他安心在家养病去吧。” 陛下的圣旨下午的时候就传遍了朝野,在朝中引起巨大震动,所有臣工都暗暗揣测天意,希望能看明白陛下此举的深意。 不过谁管理太学谁主管刑部对江都人民来说,都没有江都公子榜的消息来得更火爆。 太子殿下的排位已经牢牢甩开其他人几条街了,晋王世子位于第二。大家多数人押注都押在太子殿下身上,此注赔率非常高,不断有人下注。 吏部尚书家的张公子甚至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压了一万两银子,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给这公子榜压过注,有人猜测这个赌/局是江都十年内最大的赌/局。 若是太子获胜庄家输了,那恐怕庄家的底裤都要输掉了。 时刻关注赌局的人都替许家公子捏一把汗,还有小/赌/坊甚至开了许公子的盘口,不过不是赌他能不能上榜,而是赌江都公子榜的闹剧过了之后,他爷爷会不会用自己的狼牙棒将他捅/死。 晚上,吴胜将此事汇报给许霁川知晓,许霁川听到后,眉头都皱起来了,义正言辞道:“这些人不要脸!开了我的盘口赚钱竟然不叫我!!吴胜,明天拿上一千两银子给我投去,哪个赔率大投哪个!” 吴胜:“”他怎么觉得少爷好像在骂他自己,但他将这句话默默放在了自己心里没说出来,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 许霁川将一些事情给吴胜安排好之后就让吴胜下去了,不到两分钟,吴胜又进来了。 许霁川道:“又干甚?有事禀报不能一次性说完?” 吴胜道:“太子殿下来了。” 许霁川的晚娘挑剔脸穆然变成了一副热情温柔的笑脸,他赶忙迎上去,便走边说道:“殿下,今儿怎么来了,我还打算要去明儿要去东宫给太子殿下道喜呢。” 太子面无表情道:“何喜之有?” 许霁川笑呵呵道:“一箭三雕,三喜临门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第九十四章 明君贤臣 许霁川道:“恭喜殿下一箭三雕, 三喜临门啊” 太子殿下素来克制, 闻言也忍不住得意抿唇一笑, 道:“你都知道了?” 许霁川道:“我想不知道也难啊, 逛个青楼都有人专程跑来在我面前给您歌功颂德。王都督家的王公子现在对太子殿下是崇拜地五体投地,就算是逛个青楼也不谈风月, 三句话不离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简直比逸仙楼的花魁对他的影响还大,得知太子殿下在江都公子榜上, 王公子号召逸仙阁整个青楼的姑娘给殿下投票,现下殿下的票数已经一骑绝尘, 将赵景轩远远甩在后面了,真是其情昭昭, 可鉴日月啊!” 许霁川丝毫没有感觉出将花魁和太子殿下放在一起有什么不妥,太子殿下也是不以为忤,百般纵容。 太子殿下盯着许霁川, 淡笑道:“这与孤又有什么干系呢。” 许霁川摇摇头, 扼腕叹息道:“唉,我本将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啊心疼王公子,想他也是出手大方,幽默风趣的,殿下到底哪里看不上他” 太子殿下突然凑近许霁川, 盯着他道:“吾心如磐石, 哪怕他是天仙我也不在乎, 因为”太子殿下轻笑一声,道,“我心有所属啊,花奴,难道你竟然从没发现。”说着,他做出受伤的表情。 许霁川:“”我应该清楚吗?太子殿下,注意你的眼神,不要用这样轻佻的眼神看着我啊!许霁川无奈想到。 为什么每次他调戏太子殿下都会被太子殿下反调戏啊 许霁川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但这样被太子殿下盯着,也会心慌意乱,躲开他的眼睛。如果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那妥妥地一眼误终生。幸好太子殿下性子冷淡,不常常调戏别人。 赵景湛如今已经十七岁,正介于成年男子和少年之间,面如冠玉,长身玉立,翩翩君子,认真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造成含情脉脉的错觉,笑起来却有少年的天真,比曲江边盛开的桃花还要引人入胜。幸好他是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这如果行走在民间,只消一眼,不知又要误了多少女子的青春。 欢场上攻无不克的许霁川内心很受挫,不敢直面自己的失败,于是转移话题道:“这次殿下是怎么让陛下换掉刑部尚书的?我未入朝堂,消息闭塞。” 太子殿下道:“那你现在入仕帮我吧,我日夜都盼望着能在朝堂上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许霁川笑道:“殿下,难道你忘了,三年前我祖奶奶去求太后的条件就是我永不入仕。” 太子殿下看上去比许霁川还沮丧。 许霁川给他倒了一杯水,道:“好啦,不管我在朝还是在野,永远都和你并肩作战啊!不说这个了,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算无遗策让陛下换掉刑部尚书的” 太子殿下道:“那你为什么说我三喜临门,是哪三喜?” 许霁川笑笑,道:“这第一喜,是恭喜太子殿下接管太学,从此寒门名士的入仕途径就牢牢掌握在殿下的手里了,殿下也可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己培植朝堂势力。” “这第二喜,则是刑部尚书换成了张涟,殿下恐怕不知道,江都的门阀子弟私下里都管张涟叫‘疯狗’,因为这张大人嫉恶如仇,素来看不惯门阀欺行霸市的行为,一旦发现触犯国法的行为,便咬住不放,死磕到底,因此江都门阀子弟心里都要对他畏惧三分,二者势同水火。” “之前你让他来帮你办案,我就明白殿下你想将他扶持上位,但说实话我事先并不看好,因为对陛下来说,六部制衡是最关键的,若是将张涟放在尚书位上,六部的平衡就会被打破,不利于君王的制衡之术,我当时猜测陛下出于制衡的考虑断然不会将此人放在刑部尚书的位子上,万万没想到陛下竟会将他放在这至关重要的尚书位上。” “不过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经牛宿州一案,六部尚书里有两个尚书一个太子对其有知遇之恩,一个欠着太子殿下一个情,朝堂之争虽然不站在太子这边,也断然不会帮着晋王和周家对付太子殿下,殿下这场争斗赢得漂亮。” “殿下贵为储君,现下看上去虽然在朝堂上一无所有,而晋王背后有整个周家,看上去势力悬殊,但其实受其害也必收其利。殿下是最终要君临天下之人,如果在朝中党羽过多反而让陛下猜测,最好的局面就是把朝堂上的人都变成两部尚书这样,既不与我们结党,但也不会给我们使绊子。门阀尾大不掉,从里到外烂透了,要想做文章,太容易了,晋王殿下虽然在朝堂上有门阀撑腰,但也必将深受其害,而今,这种倾向已经隐隐出现端倪。” “这第三喜当然就是恭喜殿下成功离间了晋王与王都督和吏部张尚书的关系。王都督和晋王同为北厢军出身,有袍泽之情,但此次晋王的人却将他的儿子当枪使,作为扳倒太子殿下的砝码。今次之后,他虽然不会旗帜鲜明地站在殿下这边,但欠着殿下一个大情,他必然也不会跟着晋王对付太子殿下,吏部尚书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牛宿州案,太子殿下让晋王失去了争取王都督的机会,得了六部尚书中两位尚书的心,哦,对了,外加大理寺卿黄聿,我看他也相当欣赏太子殿下,还将太学牢牢抓在手里。此次太子殿下还为朝廷挽回了面子,得了民心,肯定有纯臣已经站在太子殿下这边了。”许霁川感叹道。 太子殿下听完许霁川分析,皱眉道:“花奴儿分析地都对,只有一点花奴儿说错了?” “哪一点?” 太子殿下脸上缓缓绽放笑容,道:“我并不是一无所有,花奴儿,我还有你啊。” 许霁川:“”许霁川心弦莫名一动。 太子殿下见他沉默,明白点到即止,于是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开创盛世伟业,对吧。” 许霁川长出一口气,原来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个,一定是他经常在青楼见过的暧昧太多才会想歪,许霁川赶紧表忠心道:“那当然,这是臣对殿下的承诺。” 太子殿下闻言,勾起一个苦涩的笑,道:“这是你的承诺,你要记得。”这一刻太子殿下的心突然无比坚定,他一定要成为皇帝,这样百年之后,花奴儿就可以作为第一功臣葬在他旁边的墓室了,这也算是生不同衾死同穴了。 许霁川从小与殿下一同长大,自然知晓太子殿下重情重义,赶紧表忠心道:“那是自然,我们要成为后世明君良臣的典范,比肩汉高祖和张良。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你是怎样让陛下将张涟放在尚书之位上的。” 太子殿下内心怅惘,但却神色平静,缓缓道:“我告诉父皇,牛宿州和薛怡都与周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父皇本就疑心周家,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加深了这种怀疑罢了。从我刚开始入朝理政,周家与其党羽一直明里暗里针对我,虽然父皇不说,但不代表他不清楚。父皇向来注重家庭和睦,非常信任弟弟晋王,周家与晋王是姻亲关系,他们的做法就会被父皇看成是挑拨晋王与太子的关系。尤其是周家仗着太后与晋王,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贪得无厌,父皇早就想下手整治他们了,只是周家势力盘根错节,父皇怕整治周家会引起朝堂震动,因此才只好作罢。” 许霁川道:“既然陛下知道你与周家的朝堂争斗,难道不会怀疑你是为了故意给周家上眼药?” 太子殿下勾起一个冷笑,道:“我告诉父皇这只是巧合,这二人娶的都是周家的外支,周家的主要势力在国子监,看不上太学出来的小官。我说的都是实话,分析也都是基于事实的分析,至于父皇相不相信这真实在于他自己的判断。” 听完太子殿下所言,许霁川给太子殿下填茶的手激动地抖了一下,他道:“殿下以退为进,这招实在英明。”太子将真实情况和基于真实的合理猜测毫不修饰告诉梁元帝,梁元帝素来多疑,太子殿下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陛下反而会怀疑这真实,加上对周家之前的猜疑,陛下心中肯定会认为周家有不臣之心,因此他将张涟放在刑部尚书位子上,许霁川估计要不了多久,陛下借张涟的手敲打敲打周家。 这又是倒水又是拍马屁,太子殿下眯着眼怀疑地看着许霁川,道:“今天这样拍孤的马屁实在不是你一贯的风格,花奴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孤?”肯定有求于他,不然许霁川不会这样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赔笑拍马屁。 许霁川闻言,绕到背后给太子殿下揉肩捶背,笑嘻嘻道:“知我者殿下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小忙要殿下帮忙。” 太子殿下皱眉道:“有事说事,这样摸来摸去成何体统!” 许霁川:“”他就是巴结讨好揉个肩锤个背,怎么就摸来摸去,真的好冤!但此刻他有求于太子殿下,因此也就顺着太子殿下,不去争辩了,附耳在太子殿下耳边嘀咕了一阵。 太子殿下听完他的话之后,哭笑不得,拿他毫无办法,无奈道:“你呀,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 许霁川笑嘻嘻道:“阿宴,我就当你夸我了。”一脸大人大量不计较的表情。 太子殿下淡笑不语。 见殿下迟迟不开口,许霁川轻轻锤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背,急道:“行不行嘛!” 太子殿下含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道:“如你所愿。” 许霁川立刻喜上眉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第九十五章 大不敬 上巳节对江都人来说是一年一度的重要节日, 曲江两岸桃花相继盛开, 江都的男男女女穿着鲜艳的衣服结伴共赴这场桃花盛会。 相比起以前的桃花会, 今年的桃花会更加让人津津乐道, 因为这天在江都沸沸扬扬的江都公子榜就要落下帷幕,酉时太阳落山之时, 投票截止, 江都公子榜将会在大家的见证下评选出来。 这场比赛是江都最著名的纨绔公子许霁川搞出来的,在此次评选中他一共列出了一百位公子进行投票, 分别有雅正榜和风流榜两个榜单,就连当今最尊贵的两位公子太子殿下和晋王世子殿下也被列入榜单之中, 目前,两人各自在雅正榜和风流榜中占据魁首, 将其他人牢牢甩在后面。 太子殿下贵为大梁储君,姿容萧萧肃肃,蒹葭玉树, 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更兼之他前段时间主理了江都沸沸扬扬的牛宿州案,因为不畏权贵公正执法得到了朝野一致赞扬, 尤其是在民间威望更胜,因此江都男女对他趋之若鹜,自发为他投票的人不知凡几。 晋王世子赵景轩风流蕴藉,乃一时之冠。他的娘舅家乃是当朝第一显赫的门阀贵族周家, 周家锋芒毕露, 其他门阀对周家都要给几分薄面, 得知世子上榜的消息,周三公子已经开始张罗手底下的人给晋王世子投票,是以他的票数在风流榜上也是遥遥领先于第二名。 今年的公子榜看来毫无悬念,各大赌坊的盘口里只要不是人情票,几乎都投给了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若是这两人得了榜首,庄家估计要赔死。若是突然爆冷,则庄家估计要赚翻了。 上巳节中午过半,太子殿下和晋王世子的票数还在增加,眼见日头西斜,众人心底都道,看来此次太子殿下和晋王世子要分别引领雅正榜和风流榜的榜首了。 毫无悬念,各大赌坊的庄家估计要赔了。 这天是江都公子榜的出榜之日,作为策划人的许霁川岂有不在场之理,他命人在曲江边的投票点跟前搭了帐子,那帐子是用鹅黄色的锦缎织成,轻若云霞,缥缥缈缈,在曲江边的桃花之间,曼妙旖旎。 许霁川和自己的一众纨绔朋友,各自带着各自妓/馆里的红粉佳人,喝酒赏花赏美人,别提有多滋润了。 酉时还差三刻之时,许霁川便命他的伙计统计结果,他那脂粉铺子里的伙计便开始训练有素地唱票了,大家兴趣缺缺地等待着毫无悬念的结果。 突然前方来了一队穿着官府的人马正队形整齐地朝着他们的唱票点走来,人群里不乏门阀之家的人,一眼就认出来那领头的人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张涟。 张涟走到那鹅黄色的纱幔搭成的温柔乡跟前,喝道:“带走?” 许霁川看上去一脸不知所措,但他从小身于门阀之家,自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刑部的官吏来拿他的时候,他根本不就范,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过去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冷冷地,对着张涟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人怎能不说个青红皂白就随意抓人,不知道本人是犯了哪条国法?” 张涟脸色比他还臭,一脸鄙视道:“有人向刑部举报许公子亵渎皇族,本官查证,此事属实,因此特将嫌犯许霁川缉拿归案!” 莫名被扣了个这样大的帽子,许霁川脸色有些难看,道:“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什么时候亵渎皇族了,大人可要说清楚,千万别把这天大的罪名平白无故扣在本人头上,本人升斗小民,断断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张涟看许霁川的表情,在场的纨绔都非常熟悉,是彻头彻尾的鄙视,如同看一只臭虫。他道:“许公子乃是镇南候家的公子,下官若是没有证据,怎敢随意诬陷。我且问你,这江都公子榜是不是公子的手笔。” 许霁川傲慢道:“是又怎样?” 张涟了然道:“那就是了,将当朝太子和亲王世子随意放在榜上任人品评,难道不是对皇族的大不敬?!你还有什么狡辩之处,许公子得罪了,跟下官走一趟吧。”说着,他威严地看了自己的下属一眼,厉声道:“带走!” 那两名下属被自家尚书大人风霜刀剑般的眼神一扫,上前制服了许公子。 岂料那许公子还是不服,叫嚣道:“我曾为太子伴读,我要求见太子殿下!” 闻此,张涟更鄙视了,道:“既然曾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就该时时维护太子殿下的高贵形象,而不是让太子殿下成为江都茶余饭后的闲话!” 他冷淡地一句话,许霁川便立时偃旗息鼓了,绝望地跟着刑部官吏走了。 主办人都被抓了,这江都公子榜还要不要办下去。 刑部尚书临走时道:“此事涉及太子殿下,本官便请示了殿下,殿下仁厚,知道这江都公子榜乃是江都人民近期非常关注之事,因此下令不可取消榜单让大家扫兴,只将他们皇族之人从榜单上取下来便可,不影响其他榜单人选。” 说完,他就压着许霁川走了。 众人愕然,那这就是榜单不作废,可以继续评选的意思? 自从牛宿州案之后,便与许霁川交好的王公子道:“许公子此次被这‘疯狗’拿住,恐怕情况不妙。”王公子便是王都督家的公子,在牛宿州案中与张涟打过交道。 还有一个曾经被张涟整治过的纨绔心有戚戚道:“落在这疯狗手里,不被咬下一块肉来,别想出来。” 其余人深有同感,大家默默为许公子哀悼。 忽而人群中一人高声道:“我的钱啊!这下全赔了!!!” 大家这才露出后知后觉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啊,这太子殿下和世子殿下被从榜单上拿下之后,榜首顺移下来变成了雅正榜的第二宋子安和风流榜的第二许霁川。 那他们压在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身上的钱全都赔了。 果然,许霁川那些训练有素的伙计完全不受主子被抓的影响,已经快速地排出了榜单,现在雅正榜的第一变成了宋子安,第二名变成了许霁川。 各大赌坊门口哀鸿遍野 许霁川被关进了刑部大牢,直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尚书令许大人才知道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第二天早上一上朝,刑部尚书张涟就弹劾尚书令教子无方,纵容儿子藐视皇族,是大不敬之罪。 尚书令听到张涟的弹劾,脸上一派迷茫,但他在朝中多年稳坐尚书令之位岿然不动,自然不是吃素的,当庭就要张涟上证据。 张涟便将江都公子榜之事当庭说了出来,听闻自家逆子竟然干出这等荒唐可笑之事,尚书令惊怒交加。 陛下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底下的争斗,自从许延川走了之后,尚书令头上白发明显增多,梁元帝比尚书令要大十几岁,但若是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尚书令比梁元帝大。 尚书令二品大员,且是张涟的顶头上司,但张涟竟然在朝堂上公然指责于他,,陛下越看眉头皱地越紧,但他仍然是一言不发,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谁。 亵渎皇族确实是大不敬之罪,属于国法中“十恶”之一,若是罪名一旦坐实,不是被流放就是被判死。 陛下虽然没有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但面对如此大罪,沉默未尝不是一种态度。 底下的臣工们看着这场朝堂之争,心里各有各的考量。周氏门下的大臣们内心非常开心,太子殿下千辛万苦想要扶持张涟上位,没想到这张涟是个白眼狼,这杀威棒第一棒竟然棒打的是太子的人。 这许霁川虽说没有不入朝,但他和太子的关系素来亲厚,到现在太子殿下还偶尔去许家找他,太子殿下还给了他东宫腰牌,让他可以随意出入东宫。朝中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霁川是太子的人。 这张涟咄咄逼人,将尚书令驳地哑口无言,周氏大臣却是神清气爽,在心里拍手称快。 张涟步步紧逼,尚书令突然不辩驳了,他将自己的乌纱摘下来,高举过头顶,朗声道:“陛下,臣教子无方,不配做官,还请陛下恩准臣辞官回家,颐养天年。” 张涟还要说什么,陛下突然喝到:“都胡闹什么,退朝!” 众人面面相觑,李忠道:“各位大人,都回去吧。” 众人都走了,唯有尚书令还跪在地上,李忠叹了口气,道:“许大人,你也回家吧。” 尚书令道:“李公公,陛下” 李忠柔声打断他道:“尚书令,回去静候圣旨吧。” 许霁川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自从许延川去世之后,三年未入宫的许上柱国突然进宫了。 下午陛下对此案的处置意见便出来了: 许霁川将太子殿下和晋王世子放在榜上的行为失于轻佻,但算不上大不敬之罪,着令刑部行刑司将其重打五十大板,着其归家反省思过!尚书令教子无方,罚俸一年。张涟不畏权贵,刚正不阿,赏陛下亲提牌匾一个,黄金一百两。 许霁川是被人从刑部抬回家的,他脸色苍白,进气多初气少,白色的囚服裤子被血染湿了,看上去奄奄一息。 许霁川足足昏睡了半天才醒来,他特别想吐槽陛下,能不能有点新花样,每次都和他的屁股过不去?! 吴胜一直守在许霁川跟前,见他醒来,忙给他倒了水,许霁川喝了水,润润喉,说的第一句话是:“吴胜,这次我们总共赚了多少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第九十六章 深夜幽会 许霁川醒来之后, 顾不上身体疼痛, 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吴胜, 这次我们总共赚了多少银子?” 吴胜:“”少爷几时变成这样的守财奴了。 虽说内心吐槽, 但吴胜还是老老实实回道:“少爷,此次我们共赚了十五万两。” 许霁川道:“十五万两?所有的盘口都算上?”这个数字比他估计的还要多。 吴胜道:“此次雅正榜和风流榜都爆冷, 我们两个榜单全部押中, 京城所有赌坊盘口加上我们自家的赌坊盘口我们都下注了,所有赌注盈利全加起来共十五万两。” 许霁川摆摆手, 大约是躺的不舒服,想要挪挪位子, 却没想到,这一挪动牵动了伤口, 疼地他龇牙咧嘴,声音都变成了咬牙的气音,他道:“不, 还有一笔你没算进去!” 吴胜笃定道:“少爷, 一笔不少都都算进去了。” 许霁川道:“之前有个赌坊开了盘口不是赌我爷爷在公子榜之后会不会揍我吗?我上次让你压了两千两银子在上面你压了吗?现在这个盘口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老爷子并没揍我, 快去收银子看看我们赢了多少。” 吴胜:“”少爷这种对银子执着的热爱他真是服气啊! 看着吴胜发呆,许霁川道:“快去,不用管我!” 吴胜领命走了。 吴胜前脚刚走,许周氏便牵着念念进来了, 丫头秋月拿着食盒跟在后面。 许霁川没心没肺笑道:“母亲, 你怎么来了?还有念念, 念念昨天小叔叔没和你睡,你晚上闹了吗?” 许周氏盯着笑吟吟的许霁川看了一眼。只见他头发乱糟糟地粘在脸上,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手指紧紧攥紧被角,怕她们发现强力忍痛强颜欢笑。许周氏心下一痛,蓦然红了眼眶,转过脸去。 念念抓住许周氏衣服的下摆,踮起脚尖一只手去够祖母的脸,想要用手帮她拭去眼泪,道:“祖母乖,祖母不哭。” 许周氏看着念念的面庞,想起自己早逝的大儿子和儿媳,眼泪扑簌扑簌止不住往下掉,她抱住念念,道:“祖母不哭了,不哭了。” 念念乖巧地伏在祖母的膝头,许周氏约么也觉得在下人面前哭有失主母身份,于是拿着帕子优雅地拭去自己的眼泪,对跟着她进来的丫头道:“秋月,你去厨房看看吴嫂给少爷做的汤做好了没有?” 秋月领命而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了,许周氏再转过脸来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她对许霁川道:“朝堂上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一点,花奴你要记住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容毁伤。” 花奴赔笑道:“记住了,儿子保证以后千万注意,有什么抛头颅洒热血的事一定让其他人先上,自己缩在后头,绝不让母亲担心。” 许周氏被他一句话说的哭笑不得,用食指点点他的头,道:“就会臭贫。” 念念看着小叔叔被祖母数落的样儿,捂着嘴笑。 许霁川佯装发怒道:“你个没良心的小鬼,忘了平时是谁经常给你带好东西,谁带你出去玩了?” 念念看他就是一只纸老虎,一点也不怕他,只看着他笑。 许周氏将食盒里的鸡汤端出来喂给许霁川喝,鸡汤冒着热腾腾的气,念念道:“我给小叔叔吹吹,吹吹才好喝。” 于是祖孙二人,一个喂,一个吹,伺候守财奴许霁川喝完了鸡汤。 那五十大板让许霁川伤了元气,这会子又是屁股痛又是疲乏,因怕母亲担心还要强打精神不让他们看出来,很是辛苦,好容易等汤喝完了,许霁川心下盼望他们早些离开,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养养元气。 没成想鸡汤喝完了,秋月却端着骨头汤进来了。许霁川真是有苦难言,他屁股上挨了板子,也没伤到骨头,为啥就要喝骨头汤找补啊! 许霁川对挨板子是有经验的,以前在太子宫里的时候他也曾挨过板子,这屁股上挨了板子就要少喝水,撒尿的时候那伤筋动骨的酸爽让人不想回忆。 但是看着老母亲颤巍巍地端着汤喂到他的嘴边,他还能怎样?喝吧! 喝完了汤,母亲看他确实精力不济便让他好生休息,让念念先睡在他那边。 念念牵着祖母的手走到堂屋的门槛边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许霁川,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跑到许霁川跟前,认真道:“小叔叔你一定要早点养好伤哦!”那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舍。 许霁川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道:“过半个月小叔叔就将你接过来和我睡,每天晚上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念念伸出手,道:“拉钩!” 许霁川无奈地和他拉钩了,念念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许霁川看着念念和母亲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窗台上站着一个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太子殿下。 许霁川翻了个白眼,道:“殿下,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每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吱一声?” 太子殿下从善如流道:“吱!”满脸写着‘你满意了吗?’的无奈。 吱完之后,他就走到许霁川跟前,居高临下一言不发盯着他,他的眼中暗沉的情绪隐藏在他漆黑的眼珠中,变成汹涌的暗流。 许霁川被他黑沉沉的目光盯着有些瘆得慌,刚要说话,太子殿下突然倾身低头,将他的手放在许霁川的额头上。 许霁川:“” 太子殿下的手带着从外面带来的更深露重的寒意,片刻之后,他收回手,道:“还好没烧。” 说完,他就坐在许霁川的床边,从怀中掏出药,道:“给你带了玉露断续膏,对于肌肤伤很有疗效。”说着,太子殿下就去揭他的被子。 上次他伤了太子殿下也帮他上了药,是以这次许霁川已经习以为常,道:“阿宴,你今日不应该来看我。”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这皇城里有多少影子盯着东宫呢,若是给其他人看到,再一细想,恐怕多多少少便会明白了。 太子殿下专心给他上药,道:“我知道,只是不来实在不放心,今日我听说你是被人从刑部大牢抬出来的。”太子殿下说的简要,将自己的心疼和心急都隐藏在平淡的语气里。 今日他在东宫的时候,夏石派到刑部门口的人回报,许霁川是被人从刑部抬出来一直抬进上柱国府的,他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怕是要不行了。虽然太子殿下事先已经知道许霁川不会有事,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来看看。 太子殿下手法轻柔,许霁川并不觉得痛,闻此得意道:“太子殿下知道了,那这江都城怕是都知道我是从刑部半死不活被人抬出来的。” 太子殿下见他如此随意对待自己的身体,心里有些恨恨,手下的力道也就大了起来,道:“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我可以知会张涟让他打的轻一些。” 许霁川道:“不用了,要的就是这逼真的效果,若是被大家知道我是故意坑了大家这么多钱,以后我恐怕难以在江都立足了。”说起钱,许霁川激动了,道,“殿下,你知道这次我们一共赚了多少钱吗?” 太子殿下没他那么守财奴,手下仔细给他上药,听到他兴奋的声音,不忍扫了他的兴致,便装出感兴趣的样子,道:“多少?” “足足有十五万!” “这么多?”连太子殿下都有些惊讶了。其实许霁川以前就给他说过他的计划,搞一个江都公子榜,将他和赵景轩放在上面让人开盘口下注,最后排名的时候再设法将太子他们去掉,这样排行榜就会爆冷,而他投那些冷门的人,这样赔率特别高,他肯定能赚翻,但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赌注竟然能赚这么多。 许霁川道:“当然了,我自己给自己投了五千两,还让其他伙计拿着钱投我,最后林林总总下来投了有一万两吧,赔率是十五倍多一点,于是足足赚了十五万两。” 太子殿下看到他得意洋洋的小表情,知道有的话不能现在说,免得扫兴,但又见他这样钻进钱眼里的样子,一些话在喉咙里转了几转,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道:“许霁川!” 自从认识以来,太子殿下鲜少这样叫他,许霁川有些惊讶,使劲回头看他,就看到太子殿下肃然的表情。 赵景湛道:“我们现在确实需要钱,但若是赚钱的方法会危害到你的安全,我决不答应!钱我们可以慢慢赚,往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说罢,心里气不过又埋怨道: “这张涟怕不是个傻子,怪不得父皇不喜欢他,我当时给他说不喜欢我在那个公子榜上,只消将我和世子从那排行榜上拿下来就行了,不要影响这个排行榜。哪成想他竟然会大做文章,用大不敬之罪将你抓起来还打成这样!” 赵景湛越想越气,又无法发泄,忍住不攥紧拳头。 许霁川右手覆上他的手,道:“这张涟本来就讨厌作威作福的门阀子弟,我这次算是撞在他的枪口上了。不过阿宴你不要怪他,若非张涟是刑部尚书,我这招棋还很难走呢。他在朝堂上当庭给我父亲难堪,又以大不敬之罪将我关起来,最后还重重打了我五十大板,这一系列的行为都让那些对我这个排行榜有所质疑的人放下疑心,而且这段时间我在家养病,不用去花街柳巷我也乐得清静。殿下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对他心存芥蒂,若是你以后要对门阀下手,还要指望他助你一臂之力呢。” 太子殿下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附上许霁川的手,无意识地细细摩挲,脸上杀意褪去,表情终于平静下来了。 气氛本来很好,但被子里扭来扭曲不安分的许霁川破坏了这温馨的气氛。 太子殿下看着他纠结的表情,下意识嘲道:“你这是怎么了,尿急啊!” 许霁川哭丧着脸道:“殿下圣明!” 太子殿下:“”感情真是尿急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第九十七章 温泉别庄 许霁川不是故意要在太子面前这样失礼, 只是晚上喝了两大碗爱心汤之后随之而来的尿意考验着他强大的忍耐力, 他本想强忍着不想告诉太子殿下, 可哪成想太子殿下如此冰雪聪明善解人意, 竟然猜了出来。 我也很无奈啊,许霁川想。 他说完之后, 换太子殿下无奈了, 盯着他看了两秒阿宴就一言不发走了。 许霁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觉得他失仪冒犯, 生气了?不应该呀据他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太子殿下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果然, 不一会儿太子殿下便回来了。只是他手里拿着一只广口的青瓷花瓶,径直走过来放在许霁川道:“我去你书房里搜寻来了一圈, 只找到这个,你凑合着用吧。” 许霁川更惊讶了,感情这半天是帮他出去找夜壶了。 此刻许霁川内心复杂, 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只好严肃道:“谢谢。” 太子殿下秉承着送佛送到西地助人为乐思想,一本正经道:“要不要帮忙?我看你现在也不方便。” 要帮什么忙?扶着他或者扶着他的小兄弟?不不不, 完全不用,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帮他找到夜壶已经是天大的尊荣了,他怎么能蹬鼻子上脸让太子殿下干这样的活呢?! 于是许霁川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出去的时候,那个眼神怎么看怎么有点遗憾失望 许霁川:“”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阿宴一直待到很晚才回了东宫。 许霁川被刑部重打五十大板的事情成为了整个江都热议的话题, 本来有人怀疑这江都公子榜是许霁川和太子殿下联手做的局, 但是许霁川重打五十大板, 血肉淋漓被抬回许家之事被许多目击者传的大街小巷都晓得了。 这流言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许霁川被张涟重打五十棍,打的下半身瘫痪,从此以后要不/举了,现在正在家寻死觅活呢。 那些怀疑的人立时便相信了一大半,大丈夫顶天立地,若是下/半/身不能起立了,就算富有天下又有什么意思,从此不能享受人间极乐,那还活个球,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许霁川那些狐朋狗友闻此噩耗,呼朋引伴就去看他,结果走到小院门口就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大家对视一眼,深刻觉得现在进去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这种事情也不能明着安慰,稍有不慎就友尽,说不定还会送命。 撺掇他们来的公子哥,一拍脑门突然道:“我记起来了,因着许兄有伤,我托熟人从沧州找了个神医来,估摸着这会儿该到我家了,我去将他接来。” 其余人表示活了半辈子没见过两条腿的神医,定要同去看个新鲜,于是将看病的礼物留下,呼呼啦啦地去找神医了。 最后一个走的时候,将礼物给了许家家奴,拍拍他的肩好心道:“不用进去禀报了,就当我们没来过,省的这会子进去你进去挨骂。” 仆人看着一阵风一样飞速席卷而去的公子哥,无语摇头走开了。 隔着一道院墙的许霁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对又将博古架上的花瓶摔碎的念念道: “这已经是第三个了,念念,古代有个美人一听到撕帛的声音就笑,有人为了博她一笑,命人每日表演撕帛给她看,最后亡了国。我看你同她一样败家,我们家早晚给你这小鬼败光喽!” 念念对着小叔叔笑道:“不会哒,小叔叔,你有好多钱,花也花不完!” 许霁川看到他咕噜咕噜乱转的眼珠子,气笑了:“人小鬼大!” 阳春三月,桃花虽然开了,但天气却还是乍暖还寒,许霁川因为养病,母亲不许他出去胡天海地,在家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带着念念和一大堆仆人浩浩荡荡的去京郊温泉别庄小住去了。 这别庄在京郊的齐云山半山腰上,这山的名字还是许霁川给起的。陛下将这齐云山方圆百里之地全都分封给许家,这山以前名字叫馒头山,因为形似馒头而得名,但12岁的许霁川觉得这个名字不威风,因此将此山改为齐云山。 齐云山高耸入云,钟灵毓秀,分为三层,最上面的一层是原始的树林;中间一层除了被用来修建别庄和果园,果园种些桃树,梨树,苹果树,这些树春天的时候可赏花,等到丰收的季节也可结些果子供许府自用;别庄下面租给一些佃户,种一些小麦和菜。 念念只有两岁多一点,从未来过这别庄,此时正逢春天花开,远远望去,桃花灼灼,云蒸霞蔚,念念瞪大眼睛问小叔叔道:“这座山里有神仙吗?” 许霁川没听明白,疑惑地看着他。 念念道:“西游记里好多老神仙都住在这样的山里面。” 许霁川笑道:“山里住的除了神仙还有妖怪。” 念念一副“不上你的当”的表情,笃定道:“妖怪才不会住在这样漂亮的地方呢!他们都住在有寸草不生的山洞里,洞门口摆着两排死/人/骨/头。” 许霁川摸摸鼻子,深刻检讨自己平时给念念讲故事是否讲的过于纪实详细。 许家一贯简朴,别庄建的也不大,是个三进三出的小院子,虽然房屋占地面积小,但内里却灵巧雅致,庄子上的家奴知道公子要来养病,早就里外收拾妥当,只等公子驾临。 这庄子上的人都是他们家的家生子,管理庄园的是太奶奶陪嫁丫鬟的儿子,算起来,他的辈分比许霁川还要高上一些。 许霁川来了之后,先短暂接见了这些人,全都赏赐了之后便让人都散了。 他现在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虽然走路还不利索,但勉强也可坐了,为了方便在别庄行动,专门带了轮椅。 吃了午饭之后,他便坐着轮椅带着念念去后花园玩耍,这后花园虽然叫做后花园,但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果园,里面并没有种任何士大夫家时兴的花朵,全部种着桃花,此时桃花盛开,灼灼其华,接天连日,一望无际,让人分不清绚烂的究竟是桃花还是天边的云霞。 脚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念念一低头就惊喜地晃晃许霁川的衣摆,他用手指给许霁川看,那草地上竟然有许多小兔子乖巧地吃草玩耍。 念念激动地脸都红了,许霁川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高兴,于是对旁边的人道:“沈叔有心了。” 沈叔恭敬道:“少爷,这是老奴应该做的。” 许霁川道:“我记得沈叔有个儿子,就让他跟着我做事吧。” 沈叔脸上隐隐显露出激动地神情,赶忙道:“老奴谢少爷!” 许霁川摆摆手。 别庄生活闲适,远离京城纷争,整日里就是看书赏花玩念念,日子悠闲,仿佛连时间都比江都慢。 念念以前在家里是贴心的小可爱,自从来了这别庄,渐渐显现出皮猴儿的一面,抱着兔子在草地上打滚,稍一不注意就垫着脚尖妄图爬到树上去,要知道他现在连跑都跑不稳,就妄图挑战高空,许霁川无比心累,为了不让自己眼花缭乱,他在念念的腰上绑了一根绳子,念念若是做了什么危险动作他能及时感知并制止。 太子殿下带着旻儿一进来就看到了许霁川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手上还绑着一根绳子,仿佛是一个苦读不辍的放牛娃这牛就是念念。 旻儿今年十二岁了,少年人长起来很快,他长身玉立站在门口,看着已经隐隐有美少年的痕迹了。 旻儿从小没有弟弟,一腔兄长情无处安放的时候念念便生下了,是以旻儿对念念一直以兄长自居,心疼照顾地不得了,这一进来就看到许霁川将绳子绑在念念的身上,三步并两步冲过去解救了做牛的念念。 念念正抱着小兔子碎碎念,看到旻哥哥,激动地眼睛都亮了,脆生生叫到:“旻哥哥!” 许霁川全神贯注地看书,这声旻哥哥让他回过神来,抬头就看到旻儿谴责的眼神和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的神情。 旻儿率先发难,道:“小夫子!念念这么小,你竟然能对他做出这等事,这绳子又细又粗糙,念念若是稍微走远一些,勒坏了怎么办?” 许霁川自知理亏,求救地看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许霁川:“”什么叫患难见真情,伺候这样的主公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还是念念解救了他,他天真无邪地看着旻哥哥,道:“旻哥哥,很好玩哦,小叔叔说这样他闭着眼睛就知道我在哪里,是不是很奇妙?!” 旻儿又谴责地看了一眼骗小孩的怪叔叔许霁川,邪恶的怪叔叔许霁川在旻儿殿下正义的眼神下,羞愧地低下了头。 看戏的太子殿下看够了戏,这才不慌不忙道:“旻儿,小夫子也是为了念念的安全着想,现下你来了,念念也不用绑着了,你带着他去玩吧,孤和小夫子商量点事。” 听到兄长的话,旻儿抱着念念和小兔子玩耍去了。 太子殿下走到许霁川跟前,猝不及防地抬起手,许霁川以为因着虐待念念的事,太子殿下要替天行道出手揍他,赶忙抬起手躲闪道:“手下留情啊!殿下!” 太子殿下手伸到他的头顶上,轻柔地替他摘下了头上掉落的花瓣。 方才戏有些过,许霁川瞬间尴尬了赶忙没话找话道:“殿下怎么今日有空过来?” 太子殿下道:“这两日沐修,旻儿说要过来,我便带着他来了。” 许霁川笑容不变,道:“殿下得了空怎么不去陪陪准太子妃?”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太子殿下眼神晦暗不明,道:“你都知道了。” 清风拂过花间,桃花零落成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第九十八章 桃花春水 太子娶妃之事在他十四岁那年就已经在朝堂后宫引起了很大的震动。就连太子的贴身内侍冬凌也因此殒命, 太子殿下与其母后的关系更是因此产生裂痕, 至今仍未能修复。 太子殿下的终身大事事关国本,从他进入适婚年龄,太子妃的问题在朝堂里的争执就从未平息过, 一直到如今太子殿下十七岁。 在太子这个年纪, 梁元帝自己已经成婚了, 前朝世宗叶荣甚至已经有了两个女儿。随着太子年岁渐长, 朝中对太子殿下选妃之事争论越来越大, 这两日陛下突然下令将西雍钱家家主宣国公钱朔的嫡女钱沐童嫁给太子殿下为太子妃。 这西雍钱家累世公卿六百年,历经五个朝代仍然屹立不倒, 要说起身份高贵只怕如今声势烜赫的周家也还要逊色两分。朝中的老狐狸已经隐隐听到风声,明白这是陛下为太子殿下找门阀靠山呢。 指婚的圣旨一下, 梁元帝当天即发了第二道圣旨, 将钱朔的三弟钱森封为江都驻军都督佥事, 从二品, 协助王都督统领皇城外京城九门的布防, 以示亲厚。 许霁川说完之后,太子殿下道:“你都知道了。”说完,他收回自己的视线,脖子朝后一仰,仿佛倦极了一般躺在桃树下的草地上。 许霁川缓声道:“我这是人在江湖心在朝,时时牵挂太子殿下的安危。”他突然莫名松了一口气, 庆幸自己不用在太子殿下的眼神下说话, 现在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太子殿下。 说完, 就听太子殿下平静道:“你对我的婚事有什么看法?” 许霁川道:“恭喜太子殿下,西雍钱家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西雍钱家家族兴旺,树大根深,宣国公钱朔共有十一个孩子,四个嫡出,七个庶出,这钱沐童是钱朔唯一的嫡女。 太子轻笑一声,仿佛是在自嘲,道:“是啊!西雍钱家!累世公卿!!这对孤是多么大的助力啊!!!” 许霁川闻此,低头沉默不语。 太子殿下又仿佛不经意地问道:“花奴,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什么不成亲呢?” 许霁川看着远处和旻儿玩耍的念念又将视线投入更广阔的远方,道:“因为我要将念念抚养长大。” 太子殿下道:“真的只是因为念念吗?” 许霁川心跳乱了一拍,转头笑着对太子殿下道:“不然殿下以为是什么?”如果现在有个镜子,他就会知道他此刻的笑容有多么不自然。 太子殿下对他笑了笑,没说话。 不成亲的原因是因为念念吗?许霁川不敢去深想,也不敢继续和太子殿下讨论,他心突突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许霁川莫名有些慌张,笑道:“阿宴,是你要大婚,怎么反而说起我来了。对了,那钱家的姑娘你见过吗?” 太子殿下将眼神从他身上收回,淡淡道:“不曾见过,听说她从小体弱多病,一年里面有半年都在卧床养病。” 许霁川道:“怎会如此?” 太子殿下唇角勾起一个莫测的笑容,道:“那谁知道呢?据说她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她母亲生下她之后就去了,她也差点活不下来,后来一个云游的高僧偶然路过西雍,救了她一命。传闻她母亲丧期未过,她父亲便又娶了新妇进门,生了三个儿子,听说在钱家,连钱朔妾室生的庶女都敢欺负她。” 许霁川哑然道:“这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啊。” 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看着许霁川,道:“花奴儿心疼了?” 许霁川笑道:“怜香惜玉是男子的本能。”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也不知究竟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许霁川突然道:“这样说来钱朔对这个女儿也不上心啊,若是你们结为了姻亲关系,他未必肯真心帮你。” 太子殿下斜睨了他一眼,不高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许霁川赶忙道:“不是,只是若是这样的话,感觉殿下有点亏。” 太子殿下道:“亏?” 许霁川解释道:“殿下从未见过此女,却要娶她为妻,成婚之后又依靠不了姻亲关系,怎么看,怎么有点亏。”许霁川一脸同情地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失笑道:“也不算亏,我们互相利用吧,我将她带出处境艰难的钱家,给她高贵的称号,她替我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许霁川以为太子殿下是心怀天下,不想成婚,娶个太子妃不过是为了堵住朝中之人的嘴,他有些奇怪道:“既然如此,江都符合太子殿下条件的女子有很多,何必千里迢迢去娶那病恹恹的钱家姑娘,虽然她的处境是有些艰难,但殿下的婚事不可儿戏,也不能用自己的婚事平白做好事啊!” 是,江都适龄的少女有很多,可是谁又能身体差到活不过三年就会死呢。小奇那边给他来了消息,这钱家的姑娘身体非常差,常年药罐子不倒,经常给她瞧病的大夫说她没几年好活了。这样看来,估计撑不到他登基,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辈子不立后,百年之后,他旁边睡着的只能是眼前这个人。 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看着许霁川笑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许霁川喉头一窒,更多劝诫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愣神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抱住了,低下头一看,原来是小鬼头念念,念念脸上脏兮兮红彤彤地,他对许霁川道:“小叔叔,念念饿了,要吃点心” 许霁川回过神来,道:“吃点心,好,小叔叔带你去吃点心。” 被念念这样一打断,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便终止了谈话,他叫庄子里的仆人在花园里摆上茶和点心,四人席地而坐,饱餐一顿。 虽然此时庄子里的桃花盛开,正是赏花好时节,但这个别庄许霁川最喜欢的还是温泉,既然太子殿下来了,岂有不请他泡温泉的道理。 晚膳之后,许霁川便带着太子殿下和念念、旻儿一起去泡温泉了。 许霁川家的温泉池子就建在泉眼处,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挨在一起,小时候他们全家来此泡温泉的时候,父亲和爷爷在大池里泡,哥哥带着他在小池里玩水。只如今,大哥已经不在了,念及此,许霁川心下哀楚。 念念换了衣服,已经迫不及待要下去玩水了,扯着许霁川的腿无声催促他。许霁川收起纷繁的心事,带着念念到小池子里泡温泉了。念念年纪尚小,许霁川不放心,因此陪着他泡小池子,旻儿和太子殿下泡大池子。 小孩子都喜欢玩水,念念也不例外,他坐在小池的台阶上,猝不及防地朝着许霁川泼水。 许霁川心不在焉没防备,被他泼湿了胸口和头发,衣服湿哒哒地粘在皮肤上。 许霁川朝着恶作剧始作俑者做出一个凶恶的鬼脸,念念才不怕他,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和念念的互动,突然心里一片宁静,如果可以,他愿意放弃朝堂纷争和至尊王位,与花奴儿在这个小小的别庄里一起抚养念念,永远不分离。 小孩子不宜泡太长时间的温泉,许霁川让他玩了一回儿,就给他擦身体,将念念带上岸了。 许霁川伤还没好利索,抱着念念走路多有不便,旁边的家奴便道:“公子,我来抱小少爷吧。” 许霁川刚要伸手递给他,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念念一捞,捞进自己怀里,道:“我来吧。” 家奴一看是今天来访的贵人,于是低头安静退在一边。 许霁川道:“那好,你帮我将念念抱进房里,然后你就回来和旻儿先泡着,我将念念哄睡着了就来。” 念念抗议道:“念念不要睡觉,念念不要睡觉!!” 旻儿突然上前道:“我来陪念念玩吧,我不想泡温泉。” 许霁川瞟了一眼他的脸,马上就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他询问地抬头看了太子殿下一样,太子殿下也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 旻儿抱着念念跟着家奴头也不回地走了。 哼!他以后再也不喜欢太子哥哥了,刚才泡温泉的时候他给太子哥哥说了好些话,他却一直看着小夫子,根本没有认真听,只会敷衍回他! 哼!和他一起泡温泉还不如和念念一起玩! 许霁川和赵景湛当然是不知道旻儿的少男心事的,他看着旻儿抱着念念的背影,突然有些怀念道:“记得当年第一次见福王殿下,也是这样,十四岁的太子殿下抱着八岁的福王殿下,哈哈,就像这样,豆芽菜抱着小豆丁。” 太子殿下道:“是啊,孤是豆芽菜,旻儿是小豆丁,花奴儿,原来你当时是这样想的啊!” 许霁川刚要笑着承认,突然对上太子殿下似笑非笑的眼,话在喉咙里拐了一个弯变成了:“这不过是打个比方,臣一直觉得太子殿下英明伟岸,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1” 太子殿下嫌弃道:“花奴儿,你太虚伪了。” 许霁川耸耸肩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完,二人相对大笑起来,一时间所有的烦心事和龃龉全部都消散在了这默契的笑声里。 温泉旁边有一棵桃树和许多兰草,这里气候湿润,兰花常开不败,暗香浮动。 许霁川还命仆人在汤池里放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些自家酿的果酒。二人并肩泡在汤池里赏月,虽然是缺月但伴着桃花佳酿美人却别有一番风味。 太子殿下道:“别说,你还挺会享受。” 许霁川道:“那是自然,纨绔嘛,平日里修炼的就是这吃喝玩乐,我可是这江都城纨绔里的魁首,浪子中的班头,这江都城花街柳巷的姑娘谁没听过我的名字。” 太子殿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挺自豪。” 许霁川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无论做什么做到第一都应该自豪。” 太子殿下:“” 他最欣赏地就是花奴儿这种永远自恋的精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第九十九章 登徒子 许霁川得意洋洋道:“那当然了, 无论做什么做到第一都应该自豪。” 太子殿下:“” 他最欣赏地就是花奴儿这种永远自恋的精神。太子殿下是个爷们, 心里是这样想的, 于是也这样说出来了。 花奴儿什么也没说, 转过来对着太子殿下微笑了一秒,然后就动起手来, 他用手掐着太子殿下的后脖颈想要将太子殿下摁倒水里去给他一点教训, 可是太子殿下是什么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推到? 他俩同为智空大师的俗家弟子,受他教导练过两年武艺, 智空大师曾经说过许霁川根骨奇家,但是根懒骨头, 反倒是太子殿下虽然根骨没有许霁川好,但却胜在努力。 从智空大师开始教授太子武艺那天开始, 无论寒冬酷暑、刮风下雨,太子殿下每日雷打不动要练一个时辰的武功,到如今已经练了五年时间。 两人在泳池里缠斗许久, 太子殿下的发冠掉了, 许霁川的衣服散开露出白皙的胸膛,最后太子殿下一个小擒拿擒住了许霁川, 虽是胜了只是这姿势却比较奇怪 许霁川被太子殿下一个反擒拿用双手拷在汤池边上,问道:“服不服?” 如果此时此刻许霁川转过头来就会看到太子殿下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睛里十分罕见地出现了些许少年意气来。 此刻太子殿下的心里不可谓不兴奋,自从十二岁的时候许霁川比武赢过他之后,他就发誓以后一定要赢了许霁川, 虽然今天的场景有些不体统, 但到底还是赢了。 念及此, 太子殿下的视线便放在许霁川身上,以胜利者的眼神打量起他的小俘虏,许霁川背对着他,脖子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因着两人过招,许霁川的头发全部都湿了,一头青丝全都贴在他的脊背上,他的背脊上的蝴蝶骨在白色的袍子下优美起伏太子殿下忍不住喉头耸动,吞了口口水 许霁川这人颇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子殿下问他服不服,他马上就可怜兮兮道:“服了,服了,花奴儿服了” 说完之后,他就感觉太子殿下的手仿佛松了松,许霁川眼睛一亮,就是现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挣开太子殿下的手,身子还没有全部转过来,就摸索着将太子殿下重重一推!!! “哗啦”!耳边响起巨大的落水声,许霁川微微有些惊愕,这也太容易了吧以太子殿下的反应不应该呀! 正想着,太子殿下在水里站起身,水从头发上往下/流,顺着太子殿下的脸一路蜿蜒而下,流过他白皙健壮的胸膛最终回归汤池里。 太子殿下神色严峻,皱着眉看了看站在一旁笑的如同偷了腥的猫一样的许霁川,转头上岸就走! 许霁川有些错愕这是生气了? 不应该啊! 但是这头也不回的背影,很明显就是生气了啊! 许霁川环视周围,经过刚才他俩一番恶战,汤池里装酒的托盘反扣着漂浮在水上,慢悠悠地晃荡,岸上湿淋淋地,全都是水渍一片狼藉 好像是闹得有些过分了。 但是貌似是他输了吧,太子殿下这样一走了之,是几个意思? 太子殿下表情严峻地走着,房屋的门口的仆人被他看了一眼,赶紧低下头太子殿下走到屋里,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兄弟,方才看着花奴儿的背影的时候,他就不安分守己地起立了,他一时有些愣,没防备被花奴儿推到水里,起来看到花奴儿笑眯眯的小狐狸一样神采飞扬的笑容,他就感觉更坚挺了,眼看要坏事,太子殿下只好摆出一张臭脸落荒而逃 从温泉汤池里出来,他没有马上去看太子殿下,而是去了念念的房间,看看念念和旻儿在干什么 从外面看,屋里的光线很昏暗,也没有吵闹的声音,怕是睡着了。 他轻轻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床边燃着一盏灯,昏黄舒适的灯光下,旻儿抱着念念,两人头靠着头沉沉睡去,见此温馨场景,许霁川微微笑了。 别苑的房间没那么多,本来说好旻儿和阿宴住一间房,他和念念睡一间,现在旻儿睡的很沉,许霁川不忍心再将他喊醒,因此他决定去哄哄太子殿下,晚上和太子殿下凑合一宿得了。 到太子殿下房间的门口,许霁川调整出一个谄媚的表情,用登徒子半夜喊寡妇门的声音,轻声喊道:“阿宴阿宴快开门” 屋里的太子殿下剑眉一竖,心道:浪什么浪! 许霁川见太子殿下久久不回话,用可怜巴巴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外面好冷”为了增强自己说话的可信度,他还打了好几个喷嚏。 太子殿下果然松口了,道:“门没锁。” 许霁川推开门大摇大摆进去了。 太子殿下不在床上,灯光透过锦缎屏风勾勒出一个剪影,许霁川绝倒,刚刚不是泡过温泉了,怎么还要洗澡?!太子殿下这是要将他的皮都洗下来吗? 太子殿下在生气,现下没出来,许霁川没哄好他,不敢独自上/床,于是坐在床边等太子殿下。 因为灯光的原因许霁川坐在床上能看到屏风后面的动向,他刚进来没多久,太子殿下就从浴桶里起身,将挂在屏风上的袍子披在身上就出来了。 太子殿下出来的时候还臭着脸,从小到大,只要许霁川惹太子殿下不高兴了,不管是太子殿下无理取闹还是真是他自己的错,他都没出息地秒怂,憋不住就去安慰太子殿下。 如今看太子殿下不开心,许霁川毫不例外地秒怂了,认错道:“阿宴,我错了。” 太子殿下皮笑肉不笑道:“你哪里错了?” 许霁川不假思索道:“我今天不应该偷袭你,将你推进汤池之后,我不应该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 太子殿下一脸呵呵,点评道:“哟,认错总结条理通顺,在路上练习过好几遍了吧。” 许霁川笑嘻嘻道:“阿宴,你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到!”发射了崇拜光波之后,他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太子殿下道,“我在路上想了好久,生怕又惹你不开心”一副‘我都这样了你若是不原谅我简直天理不容’的表情。 横竖他都有理!太子殿下简直哭笑不得,只好道:“睡觉!” 许霁川道:“阿宴你原谅我了?” 太子殿下斜睨了他一眼,道:“睡觉!你睡里面还是睡外面?!” 许霁川知晓阿宴这样说就是气消了大半,于是眉开眼笑乖巧爬上床了。 太子殿下将案几旁边和八宝桌上的大灯都吹掉了,只留下床边一盏小灯,也上/床了。 洗完澡的太子殿下身上有一股湿漉漉的水汽,这水汽也许是沾染了温泉旁边的幽兰香,带着他自身的体/味,变成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凉幽兰香,闻起来很舒服只是这香味里似乎还掩盖着其他的味道 太子殿下才平复下心绪,突然一个毛脑袋就往他胸口蹭蹭,边蹭边嗅,太子殿下方才做了坏事有些心虚,喝到:“许霁川,你是狗吗?” 昏暗灯光下,许霁川脸上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道:“太子殿下,你方才是不是干坏事了?”他一副‘我都明白’的小表情。 太子殿下:“” 许霁川似笑非笑地盯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脸在许霁川的注视下慢慢地红了看着许霁川憋笑的表情,太子殿下转身背对着他睡,任凭许霁川怎么叫他也不理。 哈哈哈哈哈,阿宴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好玩!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中午,吃过午饭,太子殿下就和旻儿回了京城。热闹了两日,这两人骤然走了,感觉别苑一下子清净地让人不习惯。 念念也觉得不习惯,一个人在后花园玩了一回儿,就吧嗒吧嗒迈着小短腿跑来问他,道:“小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许霁川摸摸他的头,道:“过段时间吧。” 听完他说的话之后,也不去和小兔子玩了,趴在他的膝盖上玩他的衣摆。 许霁川还想在别苑里再躲几天清闲,没想到几日之后,山下传来消息说陛下要给太后过六十大寿! 算算日子,时间就在两个月后。 这下许霁川待不住了,第二天就打包东西回了江都,太后大寿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回去捞一笔天理不容!!! 第二天他就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给宫里的姑姑许贵妃娘娘递了拜帖,进宫看望娘娘了。 许霁川在风月场打滚久了,自然知道如何讨女人欢心,他给许柳容带上太奶奶秀的帕子并许多化妆用的胭脂水粉和一些小吃,准备齐当了就进宫看望娘娘了。 姑侄俩高高兴兴地在一起叙话,正巧碰到了来贵妃宫中看望的陛下。 许霁川趁机给陛下推荐了自家的胭脂水粉,说是太后寿辰的时候可以供戏班的伶人和宫里的乐伎使用,对陛下来说这都是小钱,为了在贵妃面前抬举她的娘家人以示天恩,这些自然没什么不准的。 谈妥生意之后,许霁川陪着娘娘和陛下用完午膳就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看着许霁川大摇大摆的背影,梁元帝摇摇头道:“宗玉先生当年预言他将会成为王佐之才啊!” 许柳容亦看着许霁川的背影,眼中难掩失望,道:“要实现天命除了先天的命格之外还要靠自己后天的努力,可我看这孩子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我们许家怕是唉!”许柳容长叹一声,难逃败落几个字在陛下面前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可陛下又怎会不懂,他拍拍贵妃的肩膀道:“爱妃放心,朕挺喜欢这孩子的,日后必保他荣华一生。” 许贵妃将头倚靠在陛下的肩上,眼神空茫,没着没落。 他走后陛下和娘娘的对话,许霁川自然是不知道的,从宫里出来之后他就马不停蹄跑去自己的店里了。 老远看到许霁川来,伙计小六子赶忙迎上去,道:“主子,今天有个客人拿着‘野火令’来找您,小的将他安排在后院的堂屋里了。” 许霁川听闻之后,赶忙三步并两步走到后院,那人站在后院赏荷,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许霁川,笑道:“许大人,别来无恙啊。” 许霁川看他的表情简直如同被此人抢了老婆般深仇大恨,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娘的老子挨打换来的钱全给你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第一百章 星火令牌 来人盘着腿坐在椅子上, 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 略微出神,许霁川恶狠狠地一句话挤出来,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听起来有些欠揍。 但是他脸上的笑确实恭敬谄媚甚至有些猥琐的, 好像生怕初次见面的人不知道他是个街头混大的小混混小乞丐。 听到许霁川的抱怨, 他八字眉撇下来, 五官凑出一派愁苦的表情, 委委屈屈道:“许大人,您要不和太子殿下说说, 咱俩换换,这年头挣钱难, 他娘的花钱比挣钱还难呐!”说完, 仿佛要和这不公世道同归于尽似的, 他“呸”了一口吐出自己嘴里的狗尾巴草, 要多视死如归有多视死如归! 许霁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一只脚搭在椅子上,这两人的坐姿仿佛要比赛谁更没正行似的,听到他这番倒苦水的话,了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别哭了,老子今天又进宫给你赚钱去了!” 那人一听到钱字, 眼睛里闪过一道贼光, 谄媚道:“多谢许大人了, 许大人经天纬地之才,搅弄风云易如反掌,这行商坐贾自然也不在话下,小奇对大人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呐!” 许霁川淡笑道:“他娘的闲屁少放!给你说了多少次,老子现在不在朝廷做官了,不要叫我许大人,你非叫,存心膈应我是吧?!” 来人正是以前在汝南给他们带过路的小奇,小奇比他和太子殿下要大两岁,如今已经是快要弱冠的人了。 经年混迹在市井中,他练就了一身二皮脸的功夫,见谁都笑嘻嘻的,而且那笑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猥琐。今天他还有事要求许霁川,故而受到许霁川的嘲讽也面不变色,继续维持着谄媚地笑容。 许霁川喝了一口自家伙计端上来的茶,道:“小奇,你二月底传书说很快道江都,这都四月了才到,途中这是被哪个窑子的姑娘勾走了魂?” 不怪许霁川有此一问,这跟在小奇身边有些年头的兄弟都知道,这小奇生平有两大爱好,逛窑子听八卦,人说不能将自己的第一爱好作为事业,这样很容易失去这个爱好,所以小奇选择了用第二爱好来赚钱,好在老天爷赏饭吃,这小子平时和人磕牙扯皮拉家常尽说些废话,别人听了之后回头就当个屁给放了,可小奇不一样,他能从这些散漫无序的话语中提炼出有效信息作情报用。他用这些情报混饭挣银子,然后将银子花在青楼眠花宿柳,两个爱好相辅相成,人生何其美哉! 小奇听到许霁川的话回味道:“昨儿进江都,晚上就去那逸仙楼逛了一圈,那逸仙楼里的姑娘,啧啧”他摸摸下巴,回味一笑,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许霁川见他顾左右而言他,就知道是太子殿下亲自交给他的绝密任务,因此也就不去问了。 翻了个白眼,跟打发借钱的似的,没好气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小奇言简意赅,笑着搓搓手,吐出两个字:“要钱。” 许霁川心里骂娘,老子今天起草贪黑,才从宫里打来几个秋风,这还没在自家银库里暖暖窝呢,就要被这小子拿走了?虽然这样想着,但许霁川仍然问道:“要多少?” 小奇嘿嘿一笑,轻飘飘道:“三十万两。”那语气轻松地仿佛他要的是三两银子。 许霁川指着门,俾睨道:“滚!” 小奇赔笑道:“阿川你不要这样嘛,我们同为太子殿下的属下,互相之间也算是兄弟了,兄弟之间,有难就要互相帮助,你不要这样将兄弟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啊” 许霁川斜睨了他一眼,呵呵冷笑,道:“滚” 小奇心下后悔,刚才不应该说那么多的,应该分成五期来要钱,一次要上六万两,这样好要些。 看到许霁川的表情,小奇感觉今天借钱的事情恐怕没戏,他接下来还有别的事,所以只好走了,走了两步,他仿佛想起什么似得,转身随意地朝许霁川丢过来一样东西,许霁川条件反射去接,接到手一看,此物通体漆黑,形似八卦盘的一半,上面写着一个篆书“火”字,令牌的右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京字,这便是江都情报组织布袋堂的令牌——星火令。 既然是布袋堂的令牌就应该叫做布袋令,但是太子却为他起了星火令这个名字,当时小奇还建议太子殿下将令牌改成布袋令这个名字,太子殿下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小奇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令牌为什么要叫做星火令,也不知道这个令牌代表着什么,太子殿下将此命名为星火,取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他是想借助江湖势力,为自己的王座铺路。 这里的江湖势力可不光是小奇这个小小的情报机构,而且还有阿六统领的杀手组织。太子殿下将阿六放在汝南收编了曾经袭击他的杀手组织,将里面的人大换血了一次,然后招手一些年纪在十二三岁的孩子进来,用严苛的方法锻炼他们,培育杀手。近来,他和毒医也走的近,下一步是不是要找人研究也未可知。 但既然太子没有告诉小奇,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告诉小奇。这星火令上写着一个京字,应该就是京城的布袋堂现下就归他辖制了。 许霁川对着小奇的背影道:“你不怕我将京城的布袋堂收到我的麾下,分你的权?” 小奇转过脸,他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定定地盯着阿川,邪笑道:“你试试?”说完,他就恢复了谄媚的笑道,“怎么样,最近养了一帮伶人,见天儿和他们厮混,我这戏有没有进步?” 许霁川笑容不变,道:“非常精彩,涂上粉墨可以登场了。” 小奇道:“若是阿川将三十万如数给我,我就亲自华裳美服粉墨登场为阿川唱一场。” 许霁川道:“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期待呢。” 小奇更开心了,道:“怎么办,我就喜欢看你不开心的样子呢!”说完,他仰天大笑出门去,隔着窗户,许霁川听到他说,“阿川,我还会再来拜会你的!” 小奇一走,许霁川脸上嬉笑怒骂的表情不见了,一脸凝重。 小奇离开许霁川的锦瑟楼之后,便去了城里的悦来客栈,在天子二号房里等人。 没一会儿,太子殿下就来了。 小奇看到太子殿下,微微敛容行礼,不像在许霁川跟前嬉皮笑脸的没个正行。 太子殿下懒得和他寒暄,开门见山问道:“这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奇抱拳道:“已经将桩子打进去了,下一步就等建地基了。这是小的的设计图请公子过目。” 太子殿下道:“你此番尽心尽力,事办的好有赏。”说着,太子殿下将一个布袋递给他,小奇猴急地打开袋子,只见里面赫然有厚厚一沓银票。 小奇道:“谢公子。” 太子殿下沉吟道:“如今你也是江湖上有一号的人物了,还叫小奇这个名字似有不妥,今日我为你赐姓赵姓,与我结为异性兄弟,布袋的事可全权处理!” 赵奇跪地道:“公子知遇之恩,没齿难忘!!!!” 太子殿下淡笑道:“快起来吧,我是认你做兄弟又不是认你做干儿子,没必要行此大礼吧。” 小奇赶忙站起来,太子殿下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要快些去办,缺什么就和我或者花奴说。” 小奇道:“是,殿下!” 等太子殿下从窗户跳出去了,小奇才离开。 晚上,许霁川哄着念念睡着了,一个人到书房里练字,一阵阴风吹过,灯光忽明忽暗,许霁川察觉到背后有人,他转头翻了个白眼对太子殿下道:“阿宴,每次进来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故意制造这种恐怖的仿佛闹鬼一样的气氛?” 太子殿下:“”轻功太好怪我喽。 太子殿下每次出场都要被他嘲讽,早就已经习惯了,面不改色地将一张纸丢给许霁川道:“看了之后烧掉。” 许霁川灯下一目十行地看完,震惊道:“ 确有此事” 太子殿下凝重地点点头。 许霁川道:“我说呢,为了对付毛都没长齐地你,晋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留在京城呢,闹了半天原来这老贼是为了粮草和银子啊!” 太子殿下皱皱眉,这段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将他晋王都骂了 许霁川又道:“你让小奇绕道去晋州查的?” 太子殿下点点头。 许霁川道:“他对你可真忠诚啊,今天我问他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透。” 阿宴笑而不语。 许霁川道:“我说他怎么今天来我这里打秋风,你们这是想在晋州开布袋的分舵,监视晋王的动向?” 太子殿下点点头,问道:“这次他管你要多少钱?” 许霁川比了个手指,太子殿下道:“三十万?” 许霁川无奈道:“你们是不是真以为我这里是开票庄的,从我这里支银子都是以万为单位的。” 太子殿下道:“事实上,在晋州开分舵满打满算,也就要十万雪花银,断断用不上三十万两。” 许霁川道:“那他怎么敢从我这里一下子支走三十万两?”小奇一要银子,他肯定会告诉太子殿下,这不是在太子殿下眼中明目张胆地贪污巨款吗? 太子殿下嘲弄一笑,轻飘飘道:“他这是在向我表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第一百零一章 曲江别苑 太子殿下嘲弄一笑, 轻飘飘道:“他这是在向我表忠呢。” 许霁川不解:“表忠?”贪/污是表忠, 这个方式看起来十分新奇啊! 太子殿下道:“史记中记载, 秦国大将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攻击赵国之时, 蒙恬在行军途中经常派人去京城向秦王要宅子要银子,秦王每次都一一准许。他门下的谋士不解, 曾劝谏他在攻下赵国前不要向秦王要赏赐, 以免引起秦王的不满。蒙恬对他说,此行他将秦国兵将尽数带出, 王上心内难免忐忑,他一路上不断派人去京城要钱要宅, 是为了安王上的心,让王上认为他是个有弱点、见钱眼开的人, 这样王上觉得他有弱点好掌控,才能放心用他。” “如今小奇掌握着我在江湖所有的情报势力,手上权利非常大, 他怕我因此猜忌他, 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忠心,此人从未上过一天学堂, 史书也未曾看过几本,竟然能与秦国名将想法如出一辙,真是个奇人!” 许霁川皱眉道:“要是如此,他不若直接开口要得了, 为什么要贪污呢?” 太子殿下微晒道:“他此举除了表忠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就是试探” “试探?” “对, 试探,他想试探我对他的容忍底线,一次要三十万无论如何也是笔大数目,若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他这一回,他以后的胃口难免会越来越大,我对他的辖制也会越来越无力,到后面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因此绝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这样,明天你给他拨十万零一两银子。” 许霁川愕然道:“十万零一两?” 太子殿下道:“对,十万零一两,命令他好好督办晋州事宜,此外再单独拨三万两银子给他,说是赏赐给他和布袋堂的兄弟们的。” 许霁川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真有你的!” 督造晋州的布袋堂只需要十万两,而太子殿下给他拨了十万零一两,是暗暗警告小奇安分点,他那些背地里的小心思太子殿下一清二楚,而专门拨三万两是奖励他的忠心,阿宴还未到弱冠,洞察人心如此明晰,恩威并施,赏罚分明,真是天生帝王啊! 真不知这老皇帝上辈子是烧了什么高香,得赵景湛一人,这大梁的江山算是安稳了。 赵奇临去晋州之时又来找许霁川要钱,许霁川早就让人准备好了五万零一两现银,又准备了五万两银票,赵奇看到银子两眼发直,有些呆住了。 不过一瞬间,他仰天大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这天下一等一的雄才啊!”笑容豪迈,一扫他原来的猥琐之气。 许霁川又拿出三万银票给他,将太子殿下的意图传递给赵奇,赵奇拿上银票,抱拳对许霁川道:“许大人,请转告太子殿下,赵奇懂他的意思啦,此去定当赴汤蹈火,誓死将晋州布袋堂建立起来!” 许霁川淡笑摆手道:“得了,赵堂主,表忠的话还是等从晋州凯旋回京之后再说吧。要有什么要紧事,我还可以给你带个话,这拍马屁的话,我带上总觉得好像我自己瞎编地似得。” 赵奇笑了,指着许霁川,叹道:“阿川,你呀!”既而拱手告别,“今日就此别过,待我从晋州归来一定要和你好好在逸仙阁醉一场。” 许霁川拱拱手道:“赵大人凯旋之后,我定在逸仙阁摆酒让烟萝作陪,我们好好喝一场。” 双方拱手之后就此别过。 日后赵奇将成为这江都城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但此时他不过是个面貌猥琐穷酸毕露的市井小人,他的离开和归来并没有在江都引起任何的涟漪。 最近街头巷尾热议的都是太后娘娘的生辰,太后已进古稀,最近两年身子大不如前,因此陛下才想用此次寿宴给太后娘娘冲冲喜。 念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太后便将此次寿宴交于世子赵景轩督办,着其一切从简,切勿给朝政造成困难。世子赵景轩领命,将寿宴地址选在京郊萃秀山举行。 是了,明眼人都知道督办寿宴是个肥差,这样的美差太后娘娘自然要交给她嫡亲的孙儿赵景轩了。 只有那种非常危险且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的差事,宫里才会交给太子殿下去办。 正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做人失败,看他的处境真可以说是爹爹不疼,奶奶不爱了。 许霁川这厢在心里为太子殿下鸣不平,那厢还要乖乖去找世子赵景轩,毕竟此次宫里演出的胭脂水粉一应是从他那里拿货的。 赵景轩是晋王世子,一直以侍疾的名义住在宫里,因此他在京城没有御赐的宅邸,但是他的娘舅家势力强大,听闻赵景轩要督办太后娘娘的万寿宴,当天就给他找了出五进五出的大别院让他先暂时委屈住下,权当做一个办公场所。 这周家的别苑就在曲江上游,是京城里一等一的好地方,也在内城,京城里数得上号的门阀之家的旧居通常都在乌衣巷,这新居大都选在这曲江上游曲柳巷。 这周三公子的别苑在这京城的纨绔圈子里谁人不知,以前周三公子经常在这里带上乐师娇娃在这里举行宴会,夜夜笙歌。许霁川虽然被人划分为太子派系,但大家同为纨绔,也都在京城的烟花柳巷里浪荡,没有撕破脸之前自然还要装出哥两好的样子,因此这周家别苑,许霁川自然也来过几次,这天一大早许霁川让人备了车,将准备好的礼物与银票带上,去赵景轩那里拜码头去了。 乌衣巷和这曲柳巷都在内城相隔不远,没多久就到了这周三公子的别苑跟前。递了名帖让小厮去通报,他站在门口等候,闲来无聊,便四处打量起来。 别说,就算是同样的宅子,不同的人住起来风格也不一样,这周三公子为人风流没个正行,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得,在他别苑门口的柳树上都系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绸,门口的大红灯笼也一应都是粉色的灯笼,这一到了晚上,粉色灯笼和大红彩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曲江边上的妓馆开到了内城呢。 可现在,赵景湛住在这儿之后,一扫柔媚颓靡,连门口的灯笼都被换成了平日里的大红色的灯笼,那柳树上的彩幔一应被摘下,让门口的柳树洗尽铅华从良了。 许霁川敢保证,那些挂在回廊里的粉色纱幔也被摘下来了。这时,门口的家奴弯着腰毕恭毕敬地带着一个人出来了,此人正是他以前东宫的旧识——李岱敖。 李岱敖虽然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无奈人家有一颗忠君报国的心,十六岁的时候就进了朝堂,现下在户部谋了个差事,据说干的是风生水起。 许霁川十四岁不做伴读之后,就开始混迹江都的纨绔圈,也是奇了怪了,这么些年许霁川竟是再没见过这李岱敖。 这李岱敖出来一看许霁川,给了他一个俾睨天下的表情,嘲讽一笑道:“许公子请吧,殿下都等您半天了。” 许霁川笑容不变,跟着他就进了别苑,进去之后一环视,发现那些纱幔果然被取掉了。 绕过照壁就是正厅,赵景轩正在正厅喝茶等许霁川,看到许霁川进来,放下茶盏,微微阖目,等着许霁川问他。 这在人家的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许霁川上前拱手道:“晋王殿下别来无恙啊!”他虽无官无职,但毕竟是侯府的公子,赵景轩虽然被叫做晋王世子,但毕竟他自己现在也不是晋王,他俩属于平辈相交,只需要行拱手礼皆可。 晋王殿下闻言开口道:“本世子很好,劳许公子挂心了。”赵景轩本来就比他们大一岁多,如今已是弱冠,前段时间刚娶了世子妃,如今瞧着比以前持重了许多,果然成家对一个男人的改变是巨大的。 这些许霁川早就打听清楚了,他将准备好的世子妃的礼物和银票一并交给赵景轩,赵景轩倒也没有拒绝,让李岱敖带下去了。 多年未见,他本来以为以世子殿下睚眦必报的心态,这次铁定会刁难他,来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诸多应对策略,没想到想象中的刁难竟没有发生,他顺利和世子殿下谈好了购买的数额和价格。 谈判好之后,许霁川便向世子殿下告辞了,赵景轩听到后,盯着他看了好久,仿佛要透过他嬉笑怒骂的脸皮看进他心里去,他皱眉问道:“许霁川,现在这样蝇营狗苟的生活是你自己想过的吗?” 许霁川道:“这江都谁人不知,我许霁川这辈子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终老温柔富贵乡,不羡鸳鸯不羡仙啊!” 赵景轩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走吧。” 许霁川莫名其妙地走了,一路上他都在想赵景轩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怎么听怎么想要招安他的说辞他都在江都纨绔圈里浪荡了好多年了,怎么这世子殿下还是想要招安他,招他进幕僚也没什么用啊,他总不能传授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纨绔吧,难不成是想恶心太子殿下? 对于自己脑内出现的这个结论,许霁川无语望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第一百零二章 万寿盛宴 三月时间倏忽而过, 明儿就是太后的生辰了, 太后寿辰,普天同庆,早间朝会上, 陛下下令明日罢朝一日, 所有从三品及以上的文武百官一律去京郊行宫参加太后的寿宴。 京郊行宫虽然不远, 但第二天一早要举行皇家祭祀, 因此朝臣们大都前一天出发, 以防误了第二天的吉时。 许霁川带着念念也随着父亲和许上柱国同去参加寿宴,没成想在路上遇到了太子殿下。 出门的时候, 念念不想坐马车,非要闹着骑马, 因此许霁川便带着他骑马出行, 他爹和许上柱国坐马车。 知道太子殿下在前面, 许霁川大大方方前去请安, 他本就是东宫伴读出身, 如果知晓太子殿下在此行当中,却不上去请安,太过反常,反而引起别人怀疑。 但是太过亲密会引人猜测,因此许霁川原本打算在车前请了安便走。 太子殿下听到他请安的声音,打开帘子就看到许霁川骑着马, 前面还坐着念念。 他失笑道:“越大越没个正行了, 这么小的孩子怎能骑马?”虽然一开口就挑刺, 但是任谁都能听出那话中的亲昵。 许霁川笑道:“冤枉!太子殿下,分明是这小鬼不乖,哭着闹着非要骑马,臣只好由着他去了。” 念念看着马车的眼神太过渴望,简直要化为实形了,太子殿下看着他渴望的小眼神,笑道:“让秋枫先将你的马牵着,你和念念上来坐孤的车,我们同去吧。” 还没等许霁川答应,念念已经张开了手要抱抱了,太子殿下将他一捞,捞进怀里,许霁川见此,无奈一笑,也进了马车。 一进马车,许霁川板着脸道:“念念,忘了我给你说的话了?除了在家,你都要装作不认识小燕子叔叔。” 念念端坐在太子殿下腿上,低着头心虚地对手指,道:“念念不是故意的,那马背蹭地念念腿疼,念念想坐马车” 太子殿下将桌上的糕点递给念念,道:“好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也不是故意的,何况他也没乱说话,没事的,不要再计较这些了。” 念念听着太子殿下春分化雨的声音,看着剑眉倒竖的许霁川,不自觉的往太子殿下的怀里缩去,低头吃起糕点来。 许霁川翻了个白眼,得,有奶便是娘的小白眼狼。 骑马很辛苦,念念吃着糕点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许霁川便对太子殿下说:“我来抱吧。” 太子殿下摆摆手,轻声道:“我抱吧,省得将他弄醒了。” 许霁川点点头,转而低头去扒拉念念的裤子,大/腿/两侧果然磨红了,万幸没破皮。 太子殿下道:“你呀,也是太惯着他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骑马,你还由着他胡来。” 许霁川不说话,沉默地吃着刚才念念吃剩的糕点。 太子殿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其实他或多或少能明白许霁川的想法,念念是他大哥的遗腹子,双亲又都去了,因此他心疼念念。平日里虽然和念念打闹欺负他,但只要是念念想做的事情,他肯定会无条件的支持,但若是念念因此受伤了,他内心又是加倍愧疚心疼,这是个怪圈,许霁川估计永远走不出来。 太子殿下心疼他,又知晓许霁川要强,他这心疼只能憋在心里,一点也不敢露出来。 虽然在马车里,但周围人多嘴杂,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废话。 一直到了萃秀山行宫,许霁川才晃醒念念,将他抱下车,念念乖乖缩在许霁川的怀里,揉眼睛。 背后传来一声:“好可爱的小娃娃。” 许霁川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梁元帝的长女大公主端和帝姬,他抱着念念给公主行了礼。 大公主是梁元帝的第一个孩子,是他还做周朝的奋威将军之时府中的侍妾所生,那侍妾生了孩子之后难产走了,因此她从小被养在皇后娘娘膝下一直到远嫁成婚。 她虽然是太子殿下的姐姐,但实际年龄和许霁川的爹差不多大,如今也是有孙儿的人了,看到念念这种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泛滥的母爱。 她对着念念伸出手要抱他,念念看了她一眼之后,默不作声地将手伸出去了。 端和帝姬心满意足地抱着小团子,道:“这小孩倒不怕生。” 许霁川皱着眉道:“什么不怕生,这小鬼可精着呢,对长得好看的才投怀送抱。” 端和帝姬闻言一笑道:“早就听闻许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和传说一致啊。” 许霁川闻言刚要调侃自己两句,太子殿下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端和帝姬抱着念念,行礼道:“皇姐。” 端和帝姬抱着念念回礼道:“太子殿下。” 端和帝姬出嫁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没有生出来,两人年龄差距大,加上自小也没见过几面,彼此之间礼貌有余,亲密不足,两人虽然对彼此怀着亲近之情,但却实在没话好说,于是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因为京城从三品以上的百官都参加了太后的寿宴,是以行宫里的房舍根本不够住,太子殿下便收留了陆昇和许霁川一起住在他的别院里。 三人许久没凑在一起了,如今凑在一起还是和以前一样亲厚不见外。尤其是陆昇,一见面就将许霁川从头到脚不合礼的地方批判了一通,许霁川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倒是念念,他见陆昇板着脸,严肃地骂他小叔叔,趁着陆昇不防备,咬了他一口,咬完之后他自己倒是先哭了。 陆昇看着哇哇大哭的念念,手忙脚乱地哄他。 许霁川拍着大腿笑地直打跌。 没白养这小鬼! 陆昇越哄,念念哭地越厉害,陆昇看着许霁川笑的鬼哭狼嚎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帮忙!于是他求救地看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抱臂看戏看的比许霁川还起劲,陆昇悲愤地看了一眼看戏二人组,继续苦哈哈地哄孩子去了。 这件小插曲导致的结果就是,别苑里只有两间卧房,原本打算许霁川和陆昇睡偏殿,太子殿下睡正殿,结果念念死活不和陆昇同处一室,最后许霁川只好抱着念念和太子殿下挤一间房了。 对此,念念很高兴,他终于不用听着第一百零八遍西游记入睡了,小燕子叔叔会讲许多小姐和公子的故事,最后念念在小姐公子相逢后花园喜极而泣的大团圆结局中睡着了。 太后寿辰当日,皇家要举行祭祀。第二天早上,秋枫轻轻地推开门,想叫太子殿下起床更衣,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中间许家的小团子抱着他许大人呼呼大睡,许大人和太子殿下相对而卧,太子殿下将手搭在许大人的腰上,晨光照在床/上,看上去还有点温馨,让人不敢打扰。 他还未走近,太子殿下就睁眼了,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地起床,将被子轻手轻脚地给呼呼大睡的两人盖好,就到外间去穿衣服了。 许霁川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早上有皇家祭祀,但他无官无爵在身,因此可以不去参加祭典,宴会上直接入席。 宴会在行宫莲月湖边举行,赵景轩将座位摆在湖边,在湖中心搭了台子,请了杂耍和戏班来表演。 吃完早饭,许霁川就过去找他爹和老爷子一同赴宴,不想在门口遇到周氏门阀的大公子。 这周庭岳不过而立之年,现下已经是从三品的朝中大员了,官运亨通,一步登天指日可待。 见到许家一行人,双方寒暄了几句,突然周庭岳瞟了一眼许霁川怀中的念念,道:“早就听说这孩子不怕生,谁都给抱。听人说昨儿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就张开手让他抱,我瞧着这孩子玉雪可爱,来,让世叔抱抱。” 他张开手作势要抱念念。 见此,念念将许霁川的脖子搂地更紧了,奶声奶气地说:“好看的人才要抱抱!” 许霁川:“” 周大人:“” 许上柱国胡子一抖,尚书令谴责地看了一眼许霁川,眼神中传递出,你看看你将孩子教育成什么样子的了,他气呼呼地说了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许霁川无奈道:“爹呀,你骂我就骂我,何苦将自己也扯进来。” 尚书令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许霁川对周大人抱歉一笑,道:“这孩子随我,没出息,看来将来也是个耽于色/相的纨绔,嘿嘿,大纨绔带着小纨绔,周大人青年才俊,万万不要同小孩一般见识才好。” 周庭岳脸上瞬间有了怒色,但转眼就烟消云散了,他春/风化雨道:“怎么会,童言无忌。” 双方也没什么好说,就拱手告辞了。 宴会之前是念礼单的环节,宫中内侍将长长的几十页礼单一一宣读,给皇家送礼如果能送的好,不失为一种飞黄腾达的途径,因此朝中之人都卯足了劲儿想在礼物上推陈出新,送的礼物那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在这千奇百怪的礼单中,有两人送的礼物最让人印象深刻,晋王殿下和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亲自从武当山上请来一个道士,专门为太后娘娘调理贵体。而太子殿下为表孝心,手抄三百遍般若波罗蜜心经献给太后,并派人从普陀山为太后娘娘请来佛舍利,供奉在皇家寺庙。 冗长的礼单光念就念了一个时辰,许霁川拖着下巴,内心煎熬,那拖得长长的尖细嗓音让许霁川心里无聊地百爪挠心,想睡睡不着,想走走不了,真真难受!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有人揭竿而起,终结这唱礼单的环节。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突然,园子口的公公高声喊道:“南唐使节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第一百零三章 南唐使臣 听到园子口的公公高声道:“南唐使节到!”许霁川精神为之一震, 这冗长的环节终于可以结束了。 念礼单的公公询问般地看着梁元帝, 梁元帝摆了摆手, 示意礼单不用再念下去了, 公公领命收了礼单,缓缓恭敬退下。 梁元帝扬声道:“快请南唐来的使者进来。” 其实南唐要来使者这件事情, 大梁朝廷早就知道, 今年大梁和南唐书面进行了好几次关于运河通商的事宜,现下南唐那边终于松口, 要派遣使者来江都协商通商事宜了。 据南唐方面称,他们会在六月初派遣使者前来洽谈通商事宜, 却没想到不过短短七日,他们竟然已经到了江都。 南唐使团进殿之后, 对梁元帝行礼道:“恭祝大梁皇帝陛下圣安,大梁圣母皇太后圣安。下官韩熙,此次奉我南唐国主之命, 前来大梁商讨协商运河通商事宜。我国陛下听闻皇太后生辰在即, 特命我等务必要在皇太后圣诞这天将带给皇太后娘娘的礼物献给皇太后,并恭祝皇太后娘娘凤体康健。” 说着命人将准备好的三箱东西放在地上。 太后娘娘道:“南唐国主有心了, 本宫也向他问安。” 陛下道:“使臣一路辛苦,来人,赐坐!” 内侍领着南唐的使臣在陛下的左下方坐下了。 此次来的南唐使臣韩熙,大梁大多数人都不陌生, 此人出生江南大族, 今年不过而立之年, 却已经是南唐的中书令了,但他的传奇不止于此,此人擅丹青描绘,一幅丹青千金难求,尤擅人物画。 虽有南唐使团这个插曲,但宴会还是照常进行下去。 太后娘娘笑盈盈地看了世子赵景轩一眼,赵景轩趁人不注意对着舞台那边挥了挥,突然舞台方向传来轰隆一声! 众人均是一惊,以为舞台那边出了问题,纷纷朝着舞台那边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舞台上空高悬的彩球炸开了,五彩缤纷的彩带纷纷落下,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着红衣手拿着一个寿桃从天而降,恍若天女散花。 女孩将寿桃顶在头上就开始跳舞,舞台两侧缓缓上来许多穿着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纷纷在她的两侧开始为她伴舞,这支舞蹈带有杂技特色,最令人惊奇地莫过于少女在空中跳舞时,那寿桃竟然也好端端地立在她头上,仿佛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让人啧啧称奇。 演完之后,那少女遥遥冲太后娘娘福了一福,道:“恭祝太后千岁圣诞,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声音如同出谷黄莺般婉转动听。 太后挥挥手,道:“赏!” 除了第一个节目之外,还有一个节目叫做福娃拜寿,也不知这赵景轩从哪里找来许多三四岁的胖娃娃,让他们穿着红肚兜在台上表演,这些小孩的节目是打拳,最后谢幕的时候,十多个三四岁的胖娃娃奶声奶气道:“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别说是太后了,其他来参加宴会的命妇和公主嫔妃们也都被萌地不行,太后娘娘看着那些胖娃娃,连声夸赞了好几句,挥手道:“赏他们每人一个金长命锁。” 娃娃们谢恩之后就下台了,之后的节目比较常规了,就是宫中宴会长长能看到的节目,教坊司的乐师演乐,舞姬跳舞,还有无论谁的生辰都会出现的保留节目,戏班的八仙拜寿。 演乐一直到晚上放歇,傍晚的时候,瑶台湖边所有的树上都亮起红灯笼,摇曳地红色的灯笼将整个湖都围起来,看上去明明灭灭煞是好看。 晚宴正式开始了,南唐的使臣感叹道:“大梁国土广阔,此次太后的寿宴尽显天朝气象,实在让我等感叹;能成功策划此次别出心裁的宴会,太子殿下果然如传说中那样精明强干啊,令我等心下折服!当浮一大白!”说完之后,他发现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他看了表情各异的众人一眼,脸上出现狐疑的表情。 太后娘娘脸上笑容不变,道:“我朝太子日理万机,哀家的寿宴不过是小事,怎能和国事相提并论?太子忙于国事,哀家便让晋王世子来办理这件小差事,今日寿宴非常好,哀家很欣慰。景轩,前几次你来哀家宫里说喜欢哀家的那盏烟雨江南的屏风,现下赏给你,回头你来宫里拿吧。” 赵景轩赶紧起身谢恩,道:“谢皇祖母!” 听到赵景轩的名字,韩熙更激动了,他看着陛下,惊喜道:“这就是那个被宗玉先生预言将会成为‘王佐之才’的天才世子吗?真是器宇轩昂好少年啊!早就听闻江都人才济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这句话说完,他发现大家又沉默下来,见此,韩熙脸上出现尴尬的表情。 赵景轩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但良好的礼仪修养让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淡淡道:“中书令谬赞了,在下虽然对宗玉先生心向往之,盼望早日得见,但痴长到如今,却仍然未遇他老人家仙踪。更何况,在下愚钝,只是家中长辈宠爱,才能有幸为皇祖奶奶的寿宴效犬马之劳,实在担不起这王佐之才的赞美,谢谢韩大人抬爱了。” 这韩熙听到他一席话,恍然大悟,赶忙起来给赵景轩赔罪,赵景轩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放在心上。 远来是客,梁元帝也大度道:“使臣远道而来,对我国情况自然不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景轩这孩子确实办事牢靠,别出心裁,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后定会协助太子殿下创造太平盛世,若能有缘见宗玉先生一面,宗玉先生定然也会认为他是不可多得地王佐之才。” 赵景轩起身谢恩。 韩熙冲着梁元帝行礼道:“大梁人才济济,陛下好福气啊!不仅有世子殿下这样的青年才俊,更有被宗玉大人预言为“王佐之才”的天纵奇才,有这样的俊杰何事不成?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能满足。” 梁元帝道:“韩大人请说?” 韩熙笑容变得羞赧,道:“臣少时便仰慕宗玉先生高才,知晓宗玉先生从不轻易品评人,被他品评之人无不一一印证他的预言,臣听闻六年前,他曾经品评一个少年为‘王佐之才’,不知臣有没有荣幸与他会面?” 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梁元帝道:“这有何难,此人今天也来参加寿宴,便是那许上柱国家的公子许霁川了。许霁川何在?” 全程围观了这场“张冠李戴”闹剧的许霁川无比心累,他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好好享受美食,怎奈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第一百零四章 小亲亲 不仔仔细细地回想, 许霁川自己都记不清楚上次见宗玉先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而这南唐使臣却能清楚地说出宗玉先生品评他是几年前的事情,如此又怎会不知道宗玉先生品评的人是谁? 这张冠李戴的戏码明显是故意做戏给在场之人看的,其用意无非就是挑拨离间, 先是将承办寿宴的人误认为是太子殿下, 然后在夸奖世子的时候将他牵扯进来, 明显对大梁内部的斗争非常明晰, 故意挑拨太子殿下和晋王的关系, 不过看赵景轩的表情,他的目的恐怕达成了。 许霁川听到陛下召见, 站起来到陛下跟前见驾,到了御前先恭恭敬敬给陛下行了个大礼。 陛下对南唐使臣介绍道:“这就是镇南候的孙儿, 许霁川。” 南唐使臣见到许霁川,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对他作了个大揖, 来表达自己的欣赏之情。 按理说, 韩熙是客,且又是南唐的中书令,官居二品,不应该对许霁川一个毫无官阶的人行此大礼,此举不仅向许霁川,更是向大梁的朝臣们表示了自己对许霁川的欣赏之情。 光作揖还不能表达韩熙内心热烈的欣赏之情, 他扬声赞叹道:“早就听说江都城中有一少年被宗玉先生誉为王佐之才, 今熙有幸得见, 果然不同凡响,许小友萧萧肃肃,颇有林下之风。” 许霁川也还一大礼,笑道:“韩大人谬赞了,韩大人谦谦君子,江左名士,许某一直心向往之,却无缘得见,今日因着太后娘娘圣诞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太子殿下看着二人称兄道弟,恨不能立时结拜的样子,捏紧了酒杯。 和许霁川寒暄完,韩大人又对梁元帝道:“大梁朝廷得如此良才,无怪乎国力日强啊!陛下能得此青年才俊辅佐朝政,真是陛下之福,大梁之福啊!” 梁元帝毕竟是皇帝,虽然听着韩熙这话心里别扭,但喜怒并不形于色,他微笑喝了一口酒,调侃许霁川道:“阿川,你听听,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于世,朕几次诏你入朝你都拒绝了,今次趁韩大人提起,朕少不得又要诏你一次了。”言语间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 许霁川退后两步,如临大敌般摆摆手道:“陛下还是饶了阿川吧,阿川自小性子懒散,脾气急,让臣坐朝真坐不住啊,万一忍不住出去玩了,耽误了朝政,阿川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陛下还是不要为难阿川了罢!姑姑,你倒是帮我说说话啊” 许贵妃冷眼看了他一眼,似有不悦,喝道:“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许霁川不着四六的性子,群臣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他三年前在朝堂上坑他爹的场景大家至今还不能忘怀,是以他不成体统地直接喊话贵妃娘娘大家也都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只是偷偷地打量了两眼许上柱国和尚书令。 许上柱国如今头发全白了,尚书令的头发花白,二人坐在一起不像是父子,倒像是兄弟俩。见许霁川殿前失仪,许上柱国面色如常,尚书令眉头紧锁,像是要被他气地背过气去了。 众人心中唏嘘,看吧,生下这等不肖子孙,老的都比旁人快。 许贵妃也背过脸去,不去看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许霁川虽然唇角带笑,但那委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虽然是江都纨绔中的魁首,浪子里的班头,但皮相也是江都数一数二的,尤其是一双瑞凤眼,眼尾略微上翘,眼光流而不动,眼珠子黑曜石般闪亮,灵敏而有侠气。 此刻,他嘴角上翘,似乎在满不在乎地微笑,但眼睛里却写满了委屈。饶是初次见面的韩熙,看到他身处这样尴尬局面中,少不得也要为他说句话。 更惶论本来对他印象不错的梁元帝了,梁元帝对许贵妃道:“他还是个孩子,玩心太重,贵妃就不要同他计较了吧。阿川,还不快和你姑姑道个歉?” 许霁川道:“姑姑,今天是侄儿御前失仪,见笑大方,还请姑姑不要生气了,侄儿这厢给姑姑赔罪了。” 见陛下都为许霁川说话,许贵妃道:“花奴,以后切莫如此了。” 许霁川赶紧点头称是。 陛下道:“现下念你年纪还小,就放任你再野几年,等过些年一定要入朝,辅佐朝政。” 许霁川笑嘻嘻地答应了,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这答应也是阳奉阴违。 韩熙道:“花奴,方才为你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这杯酒权当赔罪了。” 许霁川听到韩熙叫他的小名,虽然心里不悦,但现下他急于脱身,也就忍住没有计较,陪了杯酒就退下了。 走的时候,眼光扫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似乎早就在等他的对视,两人甫一对视,太子殿下就给了他一个“呵呵”的表情。 许霁川:“”他几时又惹这位爷不高兴了? 太后娘娘的生辰宴会之所以叫做万寿宴,是因为此次宴会,陛下将江都所有八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叫来,请他们参加宴会,并为太后娘娘送上祝福。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梁元帝和皇太后一起去看望参加宴会的耄耋老人。 陛下和皇太后还未归来,其他人自然不能离席,筵席已接近尾声,在场的群臣大都酒足饭饱,和临近席位的人聊天。 念念每天中午都要睡一觉,今天因为参加宴会,中午没有午休,这会儿已经困了,许霁川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哄他睡觉。 远处的韩熙见此一幕,露出了兴味的笑容。 筵席散后,许霁川抱着熟睡的念念往回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韩熙一行人,韩熙手里拿着折扇,挡住许霁川的去路道:“花奴,今晚也在行宫住下吗?” 许霁川道:“韩大人,叫我阿川就行了,花奴只是家里人的称呼上不得台面的。” 韩熙道:“怎么会上不得台面,我倒是觉得很可爱呢。” 许霁川笑盈盈地看着他,韩熙做出个“那你没办法”的宠溺表情,举双手投降道:“好好好,阿川。” 许霁川礼貌微笑,道:“韩大人,先走一步了。” 韩熙追上他,道:“阿川,不要这么冷淡嘛,这江都城我也是初来乍到,我们也算是朋友,在江都的时候还望你能给我们做个向导,带我们逛逛江都。” 许霁川笑容不变,道:“韩大人不必担心,这些陛下自然会给阁下安排妥当,保准让您宾至如归。” 韩熙还想说什么,就听得后面一声,“花奴!” 许霁川和韩熙俱回过头来,就看到太子殿下缓步朝他们走来。 许霁川和韩熙俱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冲韩熙点点头,对许霁川说:“念念睡着了?” 许霁川笑道:“今天累了,筵席上就睡着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晚上风大,仔细孩子着了风寒。” 许霁川点点头,对韩熙道:“韩大人少陪了,孩子睡了,改天再与韩大人叙话。” 韩熙脸上出现揶揄的神色,他道:“花奴,那我们江都再见。” 说完这句话,太子殿下淡漠地打量了他一眼,虽然太子殿下看不出喜怒,但韩熙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许霁川懒得理他,抱着念念和太子殿下并肩走了。 韩熙注视着二人的背影,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旁边协助他的副手,道:“这许公子无官无职,大人为什么要接近他。” 韩熙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左手拿着扇子拍了拍右手,道:“有意思!” 副手想起韩大人在建康城内辣手摧花的诨名,默默在心里对远走的许大人说了句:“自求多福。” 走到半道上,周围人少了许多,太子殿下对许霁川道:“我来抱吧。” 许霁川从筵席上念念睡着了就开始抱着他了,此时确实有些手酸,就将念念小心翼翼地放到太子殿下的怀里。 回到别苑里,太子殿下将念念放在床上,许霁川非常有眼力见儿地给太子殿下倒了一杯水,道:“阿宴辛苦。” 太子殿下盯着那水看了一会儿就,默不作声地拿起茶杯喝了起来。 太子殿下道:“我们去偏殿吧,晚上我们几个好好说说话。” 许霁川回头看了看念念,太子殿下道:“不要担心,念念已经睡着了,回头我让秋枫在床边守着,念念一醒就叫我们。” 陆昇临时被大司空叫走了,还没回来。 许霁川蹲在椅子上,问:“殿下,你觉得南唐这次派韩熙来有什么目的?” 太子殿下道:“文书上不是说了,商量运河通商事宜。” 许霁川道:“我是觉得,术业有专攻,这种通商事宜一般皇帝都会派吏部的官吏来或者工部的官吏,为何派遣了草拟政令公文的中书令来,有些奇怪,今天见韩熙这人,表面上装疯卖傻,其实深不可测,狡黠似狐。” 太子殿下道:“韩熙此人,你是这样想的吗?今天我看你们俩称兄道弟,一见如故,我还以为你对他印象很好” 许霁川道:“他是邻国使者,肩负通商事宜,在陛下面前,我总是要做做戏,表现出对他的热情友好的。” 太子殿下道:“那你还让他叫你花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都不让我叫!” 许霁川觉得心好累,不明白太子殿下这是发什么疯,不想因为韩熙让太子殿下产生什么龃龉,于是便解释道:“陛下面前,我总要给他几分薄面,刚刚遇见的时候,我已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叫我花奴了。” 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们还约好江都见?” 许霁川解释地有些烦了,道:“那是他单方面的约定,我哪有时间陪着他玩,回江都之后我就要找我的烟萝、点翠了,这几日整日混在男人堆里,我觉得自己浑身不舒服。” 太子殿下:“”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更心塞了,怎么办?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相识多年,这会儿反应过来,太子殿下准是吃味了,太子殿下自小长于深宫,加上爹爹不疼奶奶不爱,亲妈又是不是给他找点麻烦,是以要比一般人重感情,对感情的占有欲也极强,想到这里,许霁川跳下椅子,走过去拍拍太子殿下的肩膀,道:“阿宴,我这人别的不行,亲疏远近我还是分的清的。” 太子殿下明知故问道:“谁是亲?谁是疏?谁是远?谁是近?” 许霁川依稀觉得这个问题很熟悉,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倚翠楼的头牌紫鸢吃点翠的醋,也问过他相同的话,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亲,你亲,你最亲,你是我的小亲亲。”心里想着这个回答,在阿宴面前也就这样说出来了,说完之后,许霁川觉得有些不妥,脸莫名有些红。 太子殿下还未说什么,陆昇从门外走了进来,听到此就是一顿数落,“在太子殿下面前出言无状,成何体统!”陆昇昨日被念念咬出了阴影,数落完许霁川,下意识去看看四周,看看念念在不在。 许霁川:“”他只觉得百口莫辩,心很累。 太子殿下道:“越长大越没个正形,越发爱胡说八道了!” 许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麻烦数落的时候,把你那喜上眉梢的表情稍微收敛收敛,不然这番数落一点威力也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番外(一)除夕贺岁甜番 对皇宫里的老人来说,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时光疏忽易逝, 不知不觉中, 这大梁建国也已经有三十载了,连皇帝都从元帝赵胤换成了太宗赵景湛。 尤其是今年, 大将军王猛亲率南厢军平定百越之乱, 至此,梁太宗赵景湛结束了华夏三百多年的乱世, 统一四海,天下归一, 海清河晏太平盛世的大幕正缓缓拉开。 王猛的捷报传至江都,大将军将于除夕前抵达京城, 陛下龙心大悦,下令今年的除夕盛宴一定要大办一场,一则为王猛庆功, 二则歌颂太平盛世。 太宗皇帝的好心情一直延续到除夕前几日, 这几日,跟在陛下跟前的南夏敏锐地发现, 陛下心情好像不如何好。 陛下虽然是不苟言笑,但性情宽厚,从不轻易责罚下人,昨儿却下令将南书房的婢女花朝杖毙, 这花朝刚调来不久, 性情虽然有些轻佻活泼, 但人也算灵快,做事也细心,就这么忽然被杖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大家就只当是陛下最近心情不好,这花朝不小心触了他的眉头罢了。于是纷纷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当差,万一惹得龙颜大怒,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南夏刚调到陛下身边不久,凡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景和五年除夕的礼单出来了,早上陛下用完早膳,南夏便将蛮族献上的岁贡当着陛下的面念了一遍。 陛下平日里便是喜怒不行于色的性子,但是念完之后南夏明显发现陛下走神了。 南夏耐心等了一回儿,陛下回过神来,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南夏:“”他只是读了个礼单,什么建议也没有呢?只不过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反抗陛下,他只好委婉地硬着头皮建议:“陛下,奴才瞧着这百越之地进贡的夜明珠光亮非常,十米之内连那头发丝都照的真真的,要不放在南书房,陛下晚间批折子的时候也省的受那蜡烛味。” 陛下听闻之后,微合的眼睛睁开了,看着他道:“南书房就不用了,你给国师送去吧,他晚上爱看书,这个光柔和些。” 南夏恭敬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每次宫外进贡什么稀奇玩意儿,陛下总是特特给国师留一份。陛下自己虽然简朴,但国师的吃穿用度一应是最好的,有时候甚至超出陛下自己。 而且国师上朝的时候,无论和哪位臣工对着干,陛下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明里暗里都会给那人找点不愉快,示意朝野上下大家明面上基本上不敢和国师对着干。 但也因着陛下的宠爱,国师也受到了许多非议。 前段日子太史令修史,将国师放在了史书中的佞幸一行中,陛下听闻之后龙颜大怒,当场怒斥于他,勒令他马上修改。但这太史令也是个硬骨头,虽然年过半百,看上去一副瘦骨嶙峋的穷酸样,但他敢公然在朝堂上指着鼻子骂陛下,说陛下宠信佞臣,是昏君。 陛下雷霆震怒,命人将他拖出去砍了,最后还是国师以德报怨,在其中周旋,陛下才饶了他一命。 听说下朝之后,太史令指着国师的鼻子骂道:“你等佞臣不要妄图用这等小恩小惠贿赂我,只要这梁史还是老夫来修,老夫就坚持将你放在这佞幸里!势要让你背上千古骂名!” 那国师抱臂笑眯眯看着这小老头大义凛然惩奸除恶的跳脚模样,道:“那王大人可得保重身子,向您这样一天到晚怒发冲冠的性子,可能这梁史就要修不完了?”说完还颇为可惜的啧啧两声,然后一甩袖子便走了。 那太史令一记重拳打在软棉花上,根本没有发挥出威力,非常气愤,胡子都气的翘起来,指着许霁川的背影继续骂。 当时,下朝还不多一回儿,周围的大臣都未散去,发现两人的争吵,纷纷侧目,看着国师潇洒离去的背影,觉得这太史令有些过了。 朝臣大都是经历了两朝洗礼的老狐狸,有的事情看的真真的,陛下虽然对国师是有些过分宠溺,但这未尝不是一种捧杀呢? 这国师许霁川原是累世公卿镇南候家的小公子,十二岁就被当时的国师宗玉先生评为王佐之才,在东宫伴读期间随太子殿下平定汝南叛乱,后来在江都韬晦三年,之后跟随太子殿下南征百战,平西蜀定南唐统一中原,又随今上平定叛乱助其登上皇位,可以说陛下的江山有一半是国师打下来的。 可陛下登基以后,并没有将他封王拜相,只是封了一个国师的虚衔给他,为了表示对国师的礼遇,在皇宫里为他修建了一座宫殿,宫殿虽然富丽堂皇,但又何尝不是一个华美的牢笼呢? 想那许霁川,光风霁月般的人儿,所建立的功勋无愧王佐之才的美誉,可是他并没有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尊重,如今却反而还要被这穷酸腐儒口诛笔伐,想想都替他窝心! 许霁川窝不窝心朝臣们不知道,但陛下对这件事情确实真的上心了,第二天早上,就有御史参奏太史令无视本朝禁令,纳教坊官妓为妾的事,陛下听到之后顺利成章地将太史令褫夺官衔,下了大狱。 这都除夕了还没放出来。 晚上酉时刚过,太液池边华灯初上,除夕夜宴即将开始。 陛下右边的座位依例是国师的,左边坐着陈王赵旻,陛下到场之后宴会正是开场。 现如今,西蜀南唐灰飞烟灭,这天下是大梁的天下,这除夕的夜宴极尽奢华,体现上国的开泰盛世。 歌鸾舞凤,宴凝清香,众人酒酣耳热,沉醉此盛世筵席。 但是有眼尖的臣子还是发现陛下今日心情不好,和臣工喝了杯酒之后就离席了,让陈王替他主持宴会。 陈王为人温文尔雅,臣工们压力骤减,宴会的气氛顿时和谐了许多。 有人注意到,陛下走了没有一炷香时间,国师也离开了。 这厢宴会正酣,突然天空中炸开千万朵烟花,火树银花吹落星如雨,宴会的众臣以为这是今年除夕搞出来的新节目,端着酒杯纷纷仰头欣赏起来。 突然有个大臣惊讶道:“众位,你们看这烟花的方向是不是南书房?”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进而愕然,因为南书房放有奏折,除了必要的蜡烛,一般禁火。如今是谁这样大胆,竟然敢在南书房放烟花? 赵旻扶额,还能有谁?准是小夫子,今儿进宫他就发现皇兄和小夫子之间气氛不太对,看这情况,他准是惹皇兄生气了,现下正哄呢 念及此,赵旻道:“这是陛下寝殿里的,估摸着是今天除夕,宫里的公公们图个高兴,诸位大人不必担心,请继续饮宴吧。” 旻儿不愧是小夫子的学生,一猜就中。 这厢,南夏打开南书房的门道:“国师,陛下宣你进去呢?” 许霁川听到之后眼睛都亮了,快步走进去。 南夏对着南书房里伺候的奴婢们招了招手,奴婢们都悄悄退下,终于南书房里就只有陛下和国师两个人了。 陛下坐在书桌前看折子,一副忧心天下为国为民的圣君模样。 许霁川盯着他将那折子看了一刻钟还没有翻页,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将折子夺过来,陛下皱着眉抬头看他,许霁川笑嘻嘻道:“折子有什么好看的,我比它好看多了” 陛下冷冷道:“南书房禁火,在南书房放烟花更是该罚!” 许霁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某样,笑道:“是是是,我该罚!”说完转身就走。 陛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胳膊抬起了一些,似乎是想要拦他,但不知为何,又放下了,心里一阵愤懑: 哼,整日里勾三搭四,我不过说了他几句,就不高兴走了!走了才好,走了清净! 哪想到不一会儿,许霁川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瓶酒,只拿了一个杯子,他将酒放在桌子上,笑嘻嘻道:“在南书房放火,是臣不对,臣先自罚三杯,好不好。” 说着连喝了三杯酒。 陛下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还是不说话。 许霁川又道:“惹陛下生气,还是我错了,给陛下敬一杯酒,陛下消消气好不好?” 赵景湛抬起头,刚要义正辞严地拒绝,就看到许霁川风流一笑,将酒含在嘴里,走过来跨/坐在赵景湛的大腿上。 阿宴喉咙紧了紧,斥道:“整天就知道用”这些把戏四个字还没说出来,花奴儿就吻住了他的唇,将酒慢慢渡给他。 趁他不备,将舌头伸进他的唇里,在他的口腔里灵活摆动,阿宴沉溺一秒,忽而记起这人昔年在江都花街柳巷的纨绔行为,眉头一皱,将他的舌/头顶了出去,,然后自己占据了主导权,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他的吻太过狂乱,许霁川忘记了一切不自觉沉溺其中,渐渐感到呼吸不上来气,于是轻微挣扎起来,这挣扎更激怒了陛下,迎来了又一轮狂风骤雨。 不知过了多久,陛下才放过他。许霁川觉得自己嘴都麻了,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此刻的许霁川,头发支棱着微乱,嘴巴微肿,脸色佗红,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上翘的眼尾上飞着两抹红,越看越让人想欺负,赵景湛不自觉露出柔软的眼神,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许霁川以为他又要发疯,不自觉闪避了一下,陛下也不以为忤,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的额角亲了一下。 许霁川搂着他的脖子委屈道:“亲也亲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再说那事也不是我的错啊,你都将她杖毙了” 陛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很心疼她。”想起那天在南书房门外看到的景象,赵景湛现在都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 许霁川摇摇头,道:“可我是冤枉的啊!她那样的姿色,实在难入我的眼。”这次他实在是太冤了,他根本不知道那叫花朝的侍女对他有意思,前几天他在南书房外等陛下,那叫花朝的侍女就突然拉住他的手对他倾诉衷肠,他甩开手之后,那侍女的身子又贴了过来,很可悲的是阿宴过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也很委屈啊! 阿宴冷笑道:“如果长得好看些你就收了?” 许霁川抱着阿宴的脖子蹭了蹭,凑到阿宴耳边,呵气如兰道:“不会啊,一见阿宴误终身,此生见过阿宴之后,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又委屈道,“大过年的,不生气了好不好,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了,今儿我想着,你若是再不理我,我我” “你就怎么样?” 许霁川恶狠狠地看着陛下道:“我就霸王硬上弓!”他衣衫大敞,脸色通红的样子说出这番话确实丝毫没有威慑力。 许霁川说完之后,阿宴将他翻身一压,许霁川道:“你干嘛?” 阿宴的低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道:“霸王硬上弓,你依不依?” 许霁川简直想翻个白眼,哪有霸王硬上弓还问意见的,他抬腿蹭了他一下,催促道:“依依依,你可快点吧!” 嗯除夕守岁之时应该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夜还长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第一百零六章 树犹如此 太子殿下朝政繁忙, 万寿宴结束之后, 便先离开行宫回江都去了。许霁川闲人一个,因而他并没有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江都,而是离开行宫去了自家的温泉庄子。 如今已是六月下旬, 江都的天气是愈发热了, 许霁川想着回江都也没什么事, 索性带着念念在别庄里住些日子。 之所以选择在庄子里住段时日, 一则是为了避暑, 二则是为了躲避南唐使臣。宴席上,使臣韩熙对他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不管韩熙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现下正处于韬光养晦的求全时刻, 不宜和南唐方面有太过频繁的接触, 现下大梁的朝政已经够乱了。 为了躲避南唐使臣, 许霁川一直在齐云山的别庄住到八月初才回了江都。他不得不回去, 因为太子殿下的婚期定下来了, 就是在十月大朝会之前。 还有两个月就要成婚,这对平常人来说都略显仓促,更何况是太子殿下。 历朝历代太子殿下迎娶太子妃都要经过最少半年的筹备,单单只是准备六礼就要很长时间,更不要说皇家其他的繁琐祭祀礼仪了。 许霁川虽然知道太子殿下要大婚的消息,原本他并不想这么早就回到江都去, 可太子殿下专门差人送来密令, 密令上面什么也没有说, 只写了两个字:“速归!” 既然太子殿下召回,那自然要回去。 这厢许霁川准备回京的东西,那厢念念趁他不备,又溜到后面的园子里和小兔子玩耍去了。 要走的时候迟迟不见念念归来,许霁川便让人看着行李,自己去园子里找念念。 走到园子口的时候,一只肥硕的兔子扑过来扑到他的脚边,念念飞身一扑,抱住兔子,高兴道:“抓住了!” 他的脸上脏兮兮地,许霁川有些无奈地将他抱起来,说:“小脏猫,下次再玩吧,我们现在要回江都去了。” 听到许霁川叫他小脏猫,念念笑着用自己的手囫囵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瞬间留下了几条黑色的印子。 许霁川:“”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摸遍全身都没有带一个可以擦脸的帕子,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自己的袖口给念念擦起脸来,一边在心里想,要是太子殿下在就好了,那个臭美猴肯定随身带着帕子。 想到太子殿下,他心里忽然莫名一阵酸楚。 初秋的风吹过果园,园子里的树叶瑟瑟作响,许霁川抬起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桃树。三月的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他和太子殿下还在树下谈天打闹,而今人去花谢,人事已非,许霁川有些怅惘。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太子殿下有了太子妃以后,每天深夜还能来找他秉烛夜谈吗?他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心无芥蒂地随意打闹吗? 突然许霁川觉得脸上一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念念两只小手捧着他的脸,眨巴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他道:“小叔叔,你怎么啦?” 许霁川缓缓闭上眼睛,平静自己的心绪念念见小叔叔不说话,刚要问他的时候,就听到小叔叔咆哮道:“许念,你没洗手就摸老子的脸!” 念念看着小叔叔花猫一样的脸,捂着嘴偷笑。 摊上这样的小坏蛋,果然还不如爷养只嘴损的八哥! 回到江都的当天晚上,太子殿下就来找他了,一见到太子殿下,许霁川拱手道:“恭喜殿下喜结良缘!”他觉得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僵。 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沉默地看着他。 许霁川别过眼去不去看他,不过一月未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太子殿下来了也不说话,看着墙上的画似乎在怔怔出神。 许霁川只好问道:“太子殿下,你之前让人给我传的密令我收到了,召我速归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太子殿下道:“南唐使臣马上就要离京了。” 许霁川到:“还没走?” 太子殿下:“” 许霁川赶忙解释道:“我以为运河通商章程就是走个过场,毕竟双方对于通商事宜已经协商了整整三年,该妥协的双方都有共识,应该很快就能谈好,没想到竟然谈了这么长时间?” 太子殿下道:“运河通商章程并没有签订,南唐到最后,反悔了。” 许霁川百思不得其解,道:“之前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反悔?” 太子殿下摇摇头,道:“现下还不知道原因。” 许霁川道:“估计是南唐朝廷内部出了问题。” 太子殿下道:“父皇已经派人和南唐那边的暗哨接头打探了,相信不日就会有结果。” 运河通商章程这样大的朝事,突然就停止了,一定是南唐朝廷内部出了什么大事。 许霁川隐隐有预感,南唐此刻发生的巨变很可能会影响整个中原大势。 现如今中原三国,大梁最强大,西蜀最弱,南唐虽然也是国力日衰,但毕竟君主盛明民心归一,又有长江天堑,因此南唐和大梁隔江相望,谁也不能奈何谁,两国虽然都垂涎富饶的西蜀,但因着双方力量制衡,因此都默契地没有对西蜀下手。 若是如今南唐国内巨变,会不会打破这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百姓恐怕又要遭遇兵祸,民不聊生。 大约是看出了许霁川的担忧,阿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必担心。” 许霁川道:“既然现在不知道南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将南唐的使者先控制起来,万万不能让他们离开江都!” 太子殿下神色严峻的点点头。 说完正事,两人又沉默了下来,太子殿下今天显得很是心不在焉,许霁川偷偷看了他好几遍,却发现他一直在出神。 是为了大婚之事吗?不知为何,太子殿下成亲如此仓促? 许霁川心里是这样想的,于是便也这样问出来了。 太子殿下听他问了之后,沉默一瞬,才答道:“从我十三岁开始,母后便开始准备我大婚要用的东西了,现在基本上准备停当了,因此她亲自求父皇让我早些大婚也好抱孙子。” “陛下答应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 “晋王那边竟也没人反对吗?” 太子殿下顿了顿,道:“听父皇的意思,此次大婚要交给晋王主理,等办完婚礼,晋王就要和王妃回晋州了。” “离京回晋州他自己提出来的?” “晋王要离京是确切消息,但究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还是父皇的旨意,这个还不知道,有时间我会试探父皇,看看能不能问出来。” 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晋王会乖乖离京说明这事十有八九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就算是陛下提出来的,他没有反对就说明他内心也是同意离京的。此时,晋王要离京究竟是几个意思? 许霁川想不通,目前还看不出来什么,只能等待他的进一步动作了。 两人之间有些尴尬,便没有多聊一会儿,太子殿下就走了。 有小厮来报,说门口有位叫韩熙的公子来找他。 许霁川不假思索就让小厮谢客,但转而一想,南唐此时国内出了什么事,这韩熙一定知道,或许可以见见他,顺便探探他的口风。 于是他便更衣出去见韩熙了。 韩熙看到他之后,拱手道:“阿川,好久不见啦,没想到刚一见面,我们就又要离别啦?” 许霁川不解道:“离别?” 韩熙道:“因为我马上就要离京了,想着还有件礼物没有送给你,这次特特带上给你,当做临别礼物,留个念想?”说着就将一轴画给了许霁川。 许霁川面不改色道:“谢谢韩大人。”内心却泛起了嘀咕,这个节骨眼上,陛下怎么能放南唐人离开江都? 韩熙见他盯着画册出神,笑道:“不打开看看吗?” 许霁川接过画轴,笑道:“不必了,我带回去慢慢欣赏。” 韩熙笑道:“也好,我相信你看了画之后就再也忘不了我啦!” 许霁川只是“呵呵”不说话。 韩熙道:“再见啦,花奴” 说完,他也不等主人送客就自顾自走了。 他走了之后,许霁川打开那副画,那副画里画着一个少年穿着红色的鹤氅,打着一个红灯笼,回头挑眉一笑,风流桀骜跃然纸上,而那画中的少年赫然就是许霁川! 韩熙的人物丹青三国有名,画中许霁川的一双招子极有许霁川的神韵,只要是熟识许霁川的人就绝对不会将画中人认错。 许霁川看着画中搔首弄姿的少年,心很累,忽而又想起这幅画是韩熙的真迹,或许哪天缺钱的话可以卖给别人,估计能赚许多银子。 为了多一笔应急的银子,许霁川便留下了画,随手放在书房地上的书话筒里。 许霁川万万没想到,这韩熙还将他的画送了一副给京城名妓刘如意。 这刘如意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不出一个下午,许霁川和韩熙之间不得不说的虐恋故事就传遍了江都的大街小巷,就连江都小报上都出现了他俩的匿名话本。 许霁川万万没想到,他生平第一次传桃色绯闻,竟然是和一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第一百零一章 人面桃花 许霁川万万没想到, 他生平第一次传桃色绯闻, 竟然是和一个男人。 刘如意是京城名妓圈里的老人了, 这个女人喜欢和恩客聊天, 是个解语花,但同时也是个不能保守秘密的女人。什么秘密给她知道了, 不出一天, 整个江都都知道了。 然而韩熙走之前给这个女人画了一副丹青,这丹青上的人是许霁川。 许霁川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韩熙给刘如意的画上面会画的是他,画也画的正常些, 可偏偏这画画的非常引人遐思。 画中画的是许霁川怀中抱着念念温柔一笑,最引人遐思的是这画的背景, 画中人背后是一颗巨大的桃花树,树下落英缤纷,作画之人还在纸面上洒金似得点缀着纷纷扬扬的桃花花瓣。 画中景似仙境, 画中人恍然就是那神仙中人。只是这温柔绮丽之景, 就该配上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子,若是配上个柔情似水的男子, 且作画人还是个男人,那就难免让人想入非非。 且从建康过来的名妓称,这韩熙在建康城素来有风流之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只是他这怜的香惜的玉均是郎君。 这消息一出, 更加坐实了这段恋情。今朝百姓耽溺于美, 对美男子之间的绯闻喜闻乐见。 且韩熙和许霁川怎么看怎么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一个是南唐名士,一个是江都纨绔,两位公子都出生高门大族,又是互相对抗的两个国家,如此一来,既有惺惺相惜的知音之情,又有乱世家国的虐恋情深,这对郎郎配甫一出现就收获了江都人民的极大关注。 江都小报就非常有商业头脑,看到这对郎郎配如此受关注,马上让人写了一本关于韩熙和许霁川的话本,其中虽然将二人的名字改了,但他们唯恐看报之人不知道写的是谁,配图配了韩熙送给许霁川的那幅画。 许霁川本来就是江都城中一等一受关注之人,自从和韩熙闹出绯闻之后,他的受追捧程度更高了只不过,以前姑娘们看到他都是对他抛媚眼送花,现在看到他之后就和身旁的姑娘默契地相视一笑若是身边没有旁的姑娘,就自己盯着许霁川偷偷的捂嘴笑。 许霁川对此非常无奈,但他在江都秦楼楚馆混迹多年,常年泡在各种桃色新闻里面,他深知一般摊上这种绯闻绝对不能解释,越描越黑,等有新的绯闻出来,这段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因此,他也就放任大家去讨论去说了,别人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微笑,不解释不反驳。 直到有一天,他去逸仙阁的路上突然被一朵花砸中,他抬头一看,顿时发现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去逸仙阁的路上要经过秦梦楼,经过秦梦楼的时候,突然上面掉下来一朵花正好砸在他的头上,许霁川抬头一看,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穿着一身绯色的纱衣,对着许霁川嫣然一笑。 许霁川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妆画的也太浓了些。 那少年见许霁川盯着他发呆不说话,用甜腻的嗓音道:“许郎君不进来吗?”说完还眨眨眼。 许霁川摇了摇头,走了。 他实在不明白好端端一个男人为什么要涂脂抹粉画的像个女人,他也实在不明白那些喜欢来小倌馆的男人,男人有男人的美,风流端方雅正皆是美,既然喜欢男人,就应该喜欢这样的男人,可是他们却又不去欣赏这样的男子,却来小倌馆喜欢一个涂脂抹粉假装女子的男子,那为什么不去喜欢软玉温香的女人。 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窈窕美少年的好年纪,性别特征也不甚明显,若是真要涂脂抹粉也要画淡妆,傅粉何郎也是一种美嘛只是却又为何要化成浓妆艳抹的成熟样,平白消磨了身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少年气,让人见之不喜。 许霁川突然脑子闪过一道灵光,他一拍自己的脑门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赚钱点子,连逸仙阁也不去了,拔足狂奔往自家的店铺里去了。 三日后,锦瑟阁的胭脂“人面桃花”面市了,许霁川第一次对他和韩熙的绯闻做出正面回应,他亲自操刀在江都小报上写了他和韩熙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原来这韩熙少年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美少年,可是天妒姻缘这美少年患了恶疾便去了,本来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的他们也因此阴阳两隔,从此以后韩熙 韩熙第一次看到许霁川就觉得他同这个美少年很像,因此时常来他处走动,聊以慰藉。终于,韩熙要回江都去了,他便要求替许霁川作一副画聊表感谢。 那画做好了之后,许霁川感觉这人的神态十分不像他,十分不解,于是便问了韩熙,韩熙看到画之后伤心落泪,告诉他虽然这画是照着许霁川画的,但却是透过许霁川投映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且第一次同他谈起了他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本是暖玉阁的花状元,秦淮河边的艳色有六七分就被他夺取了,这建康城的世家公子对他趋之若鹜,每当他花着桃花妆跳一支桃夭舞,整个建康都为他倾倒,韩熙到现在还对当年那少年的桃夭舞念念不忘,魂牵梦萦。 美少年画的桃花妆也被建康城中的名妓名优争相效仿,他听韩熙说了如此伤心往事,也很怜惜那人面桃花的美人,如今虽然斯人已逝,但为了将他的美留在世间,许霁川让韩熙仔细描绘了美少年的妆面,并差锦瑟阁的师傅经过研究,终于研究出了这“人面桃花”妆,再现江南盛景,寻访美人踪迹! 新品上市只要三两银子,限时两千套发售,欲购从速哟 这期江都小报甫一上市就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毕竟这是许霁川第一次在江都小报上为韩熙和他的事情发声,虽然有打广告的嫌疑。 大家纷纷去问刘如意,刘如意解释说她也不知道,当时她只让韩大人画一个美人,本以为韩大人在她那里便会给她几分薄面画她,却没想到韩大人立时将一幅画送给他,说那便是他心里的美人,她打开画看了看,第一眼以为是许公子,问了韩大人,他只是微笑,并没有说是与不是。 有了刘如意的解释,许霁川的解释大家就信了七八分,那画如今在江都有很多仿版,熟识许霁川的人都觉得他绝对不会露出这么柔情似水的表情,大家这才信了,这件事的热度终于从许霁川身上转移到情深不悔的韩熙和他那早早仙逝的美少年身上还有美少年的桃花妆身上了,许霁川表示非常喜闻乐见 江都人看了一场好八卦,刘如意得了白银五百两,许霁川的新品得以火爆销售,看似大家皆大欢喜,但仍有人不满意。 刘如意晚上要入睡的时候,洗漱完毕要上床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黑衣人坐在她的床上,她刚想尖叫就被人点了穴位发不出声音来。 不出半个时辰,那副画就放在了太子的案几上,别人相信了许霁川那番牵强的解释,但太子殿下不信,从打开画的时候他就知道那是许霁川 太子殿下皱着眉头,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他此刻内心充满暴戾之气,一阵儿恨不得杀了韩熙,挖了他的眼睛。一阵儿恨不得将许霁川锁起来,关在东宫,一辈子都出不去,眼睛扫过那副桃花美人图,太子殿下拿起来就要撕了,可是突然他又放下了,将画丢在地上,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许霁川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挣钱,许久未去逸仙阁了,这次有朋友相约,他便应了约去逸仙阁赴宴。 这次不仅洗脱了自己和韩熙之间的暧昧,还大赚了一笔,不知不觉他就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自从和念念一起睡之后,许霁川从不在外面过夜,因此后半夜之时,他醉醺醺地摇摇晃晃回了家 推开自家的院门看到书房的灯开着,知晓太子殿下来了。 他进去的时候太子殿下背对着他,看不清表情,他突然扫到地上扔着一幅画,被撕了地七零八落,许霁川定睛一看,赫然就是韩熙走的时候送他的那幅画。 他登时就心疼起来了,道:“阿宴,你为什么要把画撕了,你知道这副画要多少钱吗?!” 太子殿下闻言转过脸来,虽然他脸上还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许霁川敏锐地感觉到阿宴生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第一百零八章 东宫大婚 太子殿下双眼紧盯着许霁川, 面色发寒。 许霁川看的出太子殿下生气了, 乖乖闭上了嘴,却不料太子殿下却不依不饶,道:“你舍不得了?” 许霁川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想要缓解气氛, 便嘿嘿一笑道:“当然舍不得, 那可是上万两银子啊!”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 但太子殿下却偏偏道:“是舍不得这副画还是舍不得画画的人?”说着, 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冷笑道, “毕竟韩熙大人可是个深情不悔的人啊,区区一个小倌都惦记了这好些年, 花奴你如此风流倜傥, 如今对你还不知道在南唐要如何思念, 我听说他临走的时候还专程来同你告别, 如此情谊想必你很感动吧。” 许霁川无比心累, 道:“你看了江都小报上胡扯的文章了?” 太子殿下沉默不答。 许霁川无奈道:“江都小报上的事如果能相信,猪都能上树了。那是我瞎编的,为了推新品胭脂挣钱嘛!” 太子殿下看着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想道:烟萝、点翠、韩熙,无论男女任何人都可以是传说里你激赏或者山盟海誓的人,唯独我不能, 甚至在其他人面前我们都还要避嫌, 不能表现出相熟的模样可明明, 我才是最喜欢你的人啊 太子殿下盯着许霁川,突然想起来许霁川知晓他大婚的消息之时也是这样,照旧和他说说笑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忽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也从未如今天这般感觉自己的爱恋遥遥无期。 太子殿下心下窝着一团火,那火烧地他的心口阵痛难当,他寒声道:“为了那点蝇头小利,你不惜和一个男人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自此江都百姓该如何看待你,其他世家如何看待你,你你为何如此不自重?!还是你非常享受这种活在众人目光中的感觉?!” 听到太子殿下说到“自重”二字的时候,许霁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太子殿下,重复他的话道:“不自重?” 太子殿下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一慌,心知自己话说的有些重,但他看着许霁川一点也不认错的表情,严厉地看着他道:“难道不是吗?” 许霁川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这江都城人人都误解他笑话他,表面上和他笑嘻嘻称兄道弟,可内心里谁不认为他玷污了祖宗门楣? 许霁川表面上看上去玩世不恭,说功名如浮云,可大丈夫在世,谁不渴望建功立业,被万人敬仰,谁又愿意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成为大家眼中的笑话?他做的事情连他爹爹也从没有说过,他大哥走之后,爹爹老了很多,可未尝不是看到他每日出入秦楼楚馆,心下失望呢?每日顶着老父失望的眼神,如芒在背,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坚持下来,是因为他认为即使天下人俱不理解他没关系,太子殿下是认同他理解他的,却没想到连太子殿下也不理解他。 许霁川觉得内心充满巨大的失望,这失望让他如鲠在喉,什么也不想说了。 太子殿下发/泄完之后,心里的火气没了,全身冰凉,可心里被一种更大的说不上是什么的茫然冲击了,今天他是怀着一腔愤怒来的,是想让花奴儿给他认错吗?可花奴儿有什么错呢?换做是陆昇或者是赵奇来做这件事,他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要激赏他,激赏他随机应变,将坏事变好事利益最大化。 可到了花奴儿这里,一切都变了。内心深处,他自己也不敢承认,这样其实是因为他自己的嫉妒,他嫉妒那些能随意对花奴表达自己的喜欢和欣赏的人,而他,哪怕只是想轻轻触碰他,也不得不缩回手。 想到这里,太子殿下看着花奴的眼中充满悲意。 许霁川突然抬起头来看他,大约是想给他挤出一个笑来,可是失败了,他嘴角的弧度僵硬,轻声道:“你走吧。” 太子殿下死死地盯着他,仿佛那目光能把许霁川钉在原地。 许霁川看太子殿下没有走的意思,自嘲一笑,太子殿下是君,他是臣,臣怎么能让君离开呢。他突然觉得一切特别荒唐,摇摇头仿佛是想摇醒自己,他站起来慢慢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卧房的时候念念已经睡着了,许霁川合衣躺在床上,念念大约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许霁川的靠近,熟练一滚,滚到他的怀里了。 许霁川心里那种天地苍茫,无依无靠的感觉被念念这样一靠,变得更加强烈了,他抱紧念念,仿佛想要抓住一丝依靠。 睡梦中的念念被他一靠,感觉不舒服,皱着眉开始挣扎,许霁川自嘲一笑,放开了念念。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突然心里委屈,赌气想道:“就算我不自重又怎么样?你一个要大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管我?!” 书房和卧室是连着的,许霁川离开之后,书房的灯也没有灭,许霁川睡意全无,看着人影幢幢的窗户发呆。 那灯直到早上早朝时分才灭了。 这天早上,有一个消息震惊三国,从此彻底摧毁了三国鼎立的平衡局面。 建隆十七年,八月初三,南唐国主李长安薨,太子李瑾登基,是为南唐元宗。 三天后消息到达江都,朝野一派哗然。半数以上大臣提出来这是攻打南唐的好时机,建议梁元帝立即发兵攻打南唐。 如果不是为了保证他的天子威仪,梁元帝都想仰天长笑,这李长安终于死了。 南唐烈祖李长安在位期间,南唐国富民安,是文治卓著的一代明君。可是他生的这儿子却十分不成器,喜好吹拉弹唱,还是太子之时就整日里和一帮宫女弹琴唱曲,南唐上下对此颇有微词,其他两国则表示喜闻乐见。 如今终于盼死了李长安,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即了位,此时不攻打南唐,更待何时? 梁元帝虽然没有马上答应大臣们的意见,只说事关重大容后再议,但朝中的老狐狸们知道,这攻打南唐怕是板上钉钉了。 只是派谁去攻打建康呢?朝中大臣们开始预测,陛下心里也犯了难。大梁在南唐的北方,军队大都习惯陆战,对水战一窍不通。现下北厢军所向披靡,能征善战,可戍卫南边界的南厢军却是缺兵少将,十分不成气候。 这还是本朝建立之初留下的问题,北厢军是晋王殿下的势力范围,陛下对自家人自然放心,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而南厢军多是和陛下一起建功立业的异姓将领,陛下担心这些和他一起建下这不世之功的将领们功高震主,便将他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如今剩下的也就一些年纪大的老朽了。 南边一直没有大战事,朝廷里又是八头需要钱,久而久之对南厢军军备建设也就怎么重视了,对南边兵甲的饷银也就能扣则扣,南厢军现在是兵器生锈,兵甲惫懒,现下要攻打南唐,不管是军备还是粮草筹备都要重新准备,士兵的训练也要即刻开始,只是这些钱能解决了问题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派谁去攻打南唐才能一劳永逸,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虽说是即刻攻打南唐,只是粮草筹备和军备打造没有两个月时间是做不出来的,陛下便在朝会上和大家提出来,让大司空和三省令官一起拟出几个人选来,一月之内务必要考察出人选。 攻打南唐是当务之急势在必行,只是十月初的太子大婚也怠慢不得。因着这两件重要之事,朝中官员忙的人仰马翻,连朝会时候的吵架和明枪暗箭都少了。 南唐的粮草还在筹备中,太子殿下的婚礼就开始了,此次婚礼由晋王主持,历代之制与纳后同,太子殿下亲迎,天子临轩礁戒,礼成告宗庙,遣使持节授册宝仪注,皇太子携妇拜皇后,后行合卺礼,如中宫仪,群臣命妇皆朝贺,礼成。 礼成后三日,大宴群臣命妇。 太子殿下并没有给许霁川下旨参加婚礼,许霁川自己也非朝中之人,因此并没有前去观礼,那天晚上他谢绝了所有宴请邀约,大醉一场。 太子殿下婚礼结束之后,晋王就要携王妃回封地了,为了送别晋王,太后娘娘特地设宴送别晋王,宴后梁元帝和晋王在上书房密谈。 次日梁元帝下令,命镇南候许崇峥为平南大将军,总领攻打南唐一切事宜。 许崇峥接到圣旨之后,向梁元帝上书建议陛下不要攻打南唐。 朝中哗然,陛下震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第一百零九章 坠马 许崇峥认为不能攻打南唐的理由有三个:一是南唐国主新丧, 若是现在就攻打南唐, 有乘人之危之嫌, 非正义之师, 此战恐怕会让南唐人心齐聚,朝野内外勠力同心, 不义之师必败。 二是南唐虽然元宗昏庸, 但烈祖朝的班底还在,且有太后做朝, 此时天子登基,看在烈祖的面子上, 烈祖朝的旧人他绝不会动,因此朝廷班底不会有大的改变, 此时攻打不是好时机。 三是大梁南北厢军发展不平衡,南厢军缺兵少将,军备陈旧, 而南唐的水军本来就是精锐之师, 又有长江天险,以子之短攻彼之长, 乃不智之举。且漠北蛮族野心勃勃,西南西蜀虎视眈眈,此战消耗必消耗许多国力,若是这两方勾结起来, 大梁恐怕要遭到重创。 前上柱国许崇峥的奏折一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主战派和不战派每日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足足吵了一月有余。 陛下被搞得心烦意乱,在萃秀山行宫骑马围猎之时竟然心不在焉,不慎落马,摔断了腿,当晚就发了高热。 太后震怒,将当天伺候陛下的宫女太监全部杖毙,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守在陛下的床边,战战兢兢为陛下诊治。 许是这段时间忧思过度,陛下这高热竟是持续不退,嘴里不断说胡话,眉头紧紧蹙着,看上去睡地极不安稳。 皇后娘娘和陛下夫妻三十载,何曾见过这等凶险的局面,当即六神无主,每每看着病榻上的陛下都哭天喊地。 太后娘娘被皇后娘娘号丧似的哭法哭地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派人将皇后叉了出去。 太子殿下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陛下倒下之后,他便开始代天子处理朝政,不仅如此,每日他只要下了朝都会到陛下跟前侍疾,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朝野上下无不称赞,但太子殿下一点得色都没有,整日里苦大仇深,眉头深锁,整个人清减了不少。 陛下的高热一连几天都反复不退,药石罔效。太医院的老太医冒死上谏道:“太后娘娘,陛下现下凶险万分,若是若是这高热再不退,恐有性命之虞。” 太后娘娘皱着眉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道:“若是医不好陛下,太医院上下全部杖毙!” 底下跪着地太医俱是一个哆嗦,愁眉不展。 一会儿,太后身边的公公小贵子突然进来,对太后道:“太后娘娘,太一真人求见。”太一真人便是太后娘娘大寿之时,晋王殿下从武当山为太后娘娘请来的调理身体的道士。 太后娘娘这才想起,这位太一真人是晋王殿下请来为他调理身体的。万寿宴之后,她身体大好,也就召见过两三次,没遇到过什么凶险急症,也不知道这道士医术如何? 想到这里,太后娘娘道:“快宣。” 那太一真人便被宫人引着走了进来,一身道袍无风自舞,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一见太后娘娘就说明了来意,原来前些日子,他和太后娘娘说起炼丹之术,太后娘娘夜里不得好睡,听说丹药静心丸有助益睡眠的功效,便命他炼制的静心丸,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已炼制成功,今日便特来献上。 太后娘娘这才想起来,她好像是这么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这道士真的练出来了。 眼下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脸色发红的梁元帝,对太一真人道:“本宫命你现在为陛下诊治,若是治得好重重有赏,若治不好,便治你的罪。” 太一真人不卑不亢拱手道:“遵命。” 他从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太医里穿过去,到了陛下的床边,伸手为陛下诊脉。 太后问他道:“怎么样?” 太一真人只说了两个字:“可治。”就躬身下去为陛下治疗了。 他看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道:“太后娘娘,陛下现下需要清气冲脏腑,眼下屋内人多,浊气上扬,不利于陛下的龙体安康。” 太后一言不发地对下跪地太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出去。不到一刻钟,整个宫殿里就剩下太子殿下和太后娘娘及太一真人三个人守着陛下。 太一真人让太子殿下将陛下的多余衣物都除去,然后喂了陛下三颗丹药。 太后娘娘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生怕陛下有什么不虞。眼看着陛下服药之后脸色却越发红了,太后不放心,将手搭在陛下的额上,突然转头厉声对太一真人道:“怎么回事,陛下的高热怎么不退反而更热了?大胆妖道,来人,压下去,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即刻处死!” 太一真人手被人反剪在背后,却临危不乱道:“太后娘娘稍安,贫道死不足惜,等贫道为陛下诊治好之后,再请太后娘娘拿走贫道的项上人头。” 太后脸色发寒,沉默不语。 太一真人道:“只要两个时辰便可。” 太后娘娘摆摆手,示意两边的人退下。 却没想到这道士的药真起了作用,不到两个时辰,陛下的高热就已经褪下,脸色如常,睡眠也安稳了。 太后娘娘找了太医进来瞧,太医望闻问切之后,喜道:“太后娘娘,陛下的高热褪去了,现下病势安稳。待陛下醒来,吃些药便可龙体安康了。” 太后娘娘心下一块大石着地,喜道:“赏!”虽说她怜爱幼子,可这长子也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且陛下还没有答应传位于晋王,若是现在撒手西去,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皇后母子,现下梁元帝病情好转,太后心中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自是欢喜非常。 傍晚的时候,梁元帝醒了过来,就看到太后和太子的脸,道:“儿子这场病,让母亲担心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大病初愈之后的虚弱。 太后道:“一家人这又是说哪里话?好好养病不要再让母亲担忧才是正理!” 梁元帝点点头,目光吃力地移向儿子,发现不过短短数日,太子好像清减不少,慈爱道:“皇儿此番辛苦。” 太子虽然脸上不苟言笑,但眼睛里却流露出担忧,对陛下道:“父皇醒来儿臣便放心了。” 太后道:“皇帝啊,你现在可不比以前了,都是知天命之年的人了,可不能再骑那些野性难驯的烈马了,此番你坠马,几日高热不退,多亏了这位太一真人,你才能好转。” 太一真人行道家礼道:“无量天尊!陛下乃真龙转世,自有神尊庇佑!” 十多日,陛下身体渐渐好转,尽管这腿还是不方便,只能坐轮椅出行,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体还未大好陛下就已经临朝。 太后娘娘见太一真人救治陛下有力,便将太一真人放在陛下身边专门为陛下调养身体。 陛下上朝之后宣布地第一条圣旨就是在宫里建立一座全福观,让这太一真人为皇家道观的观主,并且封他为天师,专门侍奉陛下和太后。 这第二条圣旨则是命许上柱国许崇峥为平南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南厢军越过长江攻打南唐,春节一过军队就开拔。 朝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但陛下心意已决,难以撼动。 圣旨颁到许府之时,许上柱国也未向陛下再上书,平静地谢恩接旨。 颁布圣旨的公公一走,许霁川就跟着许上柱国到他的小院里。一进园子,许霁川就迫不及待道:“爷爷,为什么皇上要让你去攻打南唐,你已经快六十岁,身体根本难以支撑长时间的戎马生活啊!” 许上柱国还未说话,专心致志地拿起一根筷子喂他的八哥,许霁川突然恨声道:“我们许家就这么值得他惦记?!先是哥哥,现在又要让你去,我们该交的都交了,还要我们怎么样?以行军之名行杀人之实,虚伪地让人恶心!!!如果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将我们许家诛九族就好了!?反正乱葬岗的忠臣之骨不差我们一家的!” 许上柱国转头严厉地看着他,道:“花奴,慎言!” 许霁川双目赤红,倔强地盯着爷爷不说话。 许上柱国看着他如同困兽一样的眼神就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重情义的,他到现在还没有从他哥哥死亡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念及此,许上柱国的眼神柔和下来,他轻轻拍拍许霁川的头,笑道:“花奴,该来的总会来的,荣华富贵和万劫不复本来就是我们门阀的宿命此番,陛下也不是针对我们许家” 许崇峥跟着梁元帝赵胤南征北战的时候,那时候赵胤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而许崇峥也刚过而立之年而已。几十年的戎马倥偬,他们之间有猜疑有羁绊,交情都是过命的交情,圣旨背后圣上是什么意思,许崇峥已然心照不宣。 许崇峥将陛下这道圣旨背后的曲折一一道来,他道:“前段时间我上书之后,陛下或许真的考虑过攻打南唐的正确性,因此才会对朝中主战和不战派的争斗不置一词。只是后来,陛下坠马之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就改变自己的意思了,陛下毕生所愿就是统一南北,建立一个大一统的王朝,这场大病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大限,因此他加快了统一天下的步伐,攻打南唐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许霁川道:“那为什么要让你去啊!我大梁人杰地灵,我就不信满朝文武再也找不到一人可以做征南的统帅,何必非要您去呢?” 许上柱国闻言,苦笑一声道:“花奴儿,该说是皇上信我呢,还是不信我呢?陛下信我,因为南厢军就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而我虽然老了,却仍然是大梁人心里的南将第一人,故而此次征南非我莫属。可同时,陛下又不信我,因为我在军中的威望,陛下很怕太子殿下即位之后管不了我,更怕我不将太子殿下放在眼里,揭竿而起。陛下啊陛下,臣知陛下,陛下不知臣啊!” 许上柱国花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飞舞,虽然廉颇老矣,却仍然有横刀立马之风范! 许上柱国道:“花奴儿,我此去可能从此便不能回来了”说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奇异的微笑,道,“这很好,生而为将,我宁愿死在疆场马革裹尸,也不愿意死于朝廷的阴诡权谋的暗箭之下。只是花奴,我去之后,我们许家的门楣就全靠你抬着了为难你了,孩子。” 许霁川没有笑,也没有哭,肃然地看着老爷子,仿佛在做一个庄严的承诺,道:“爷爷,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我们许家的门庭就绝对不会倒下。” 许霁川长大之后,他爷爷鲜少在他面前露出慈爱的表情,此番听到他这番话,摸摸他的头发,道:“也别太为难自己,若是实在支撑不住,门楣放弃就放弃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许霁川默然点头,心里却有别的决断。爷爷说的对,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爷爷也是家人啊! 离开许上柱国的院子,在路上他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许霁川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大白天的却仿佛见了鬼一般,看到太子殿下在庭院中心站着,看到他进来,两人视线一交汇,都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第一百一十章 国之重器 许霁川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大白天的却仿佛见了鬼一般, 看到太子殿下在庭院中心站着,看到他进来,两人视线甫一交汇, 都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步。 许霁川只是瞬间怔愣失态一下, 马上便反应过来, 他赶忙上前两步, 跪在阶前对太子殿下拱手行礼, 道:“殿下。” 太子殿下垂下眼看着跪地拱手行礼的许霁川,心下一痛, 除了刚来东宫那会儿,花奴儿已经许久都没有给他行过君臣大礼了。 他心里有百般话想对花奴儿说, 可又如何说呢?说我那天不是故意将话说那么重的, 一切皆因为我内心妒忌韩熙, 妒忌那些在传闻里和你爱过的男男女女, 怨愤自己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 才敢在心里一遍一遍想念你。 太子殿下苦笑,若是他真的这般告诉花奴,只怕他们从此之后连陌路都不能了吧! 有的话在心肠内千回百转,任心肠寸寸成灰也不能宣之于口,太子殿下长久地凝视着许霁川低头的剪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缓解自己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 许霁川低头弯腰行礼, 却久久不见太子殿下让他平身。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心下生气, 知不知道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啊, 这是不是太子殿下故意折磨他? 胡思乱想着,忽而感觉到胳膊被人扶住,连带身子也被人拉了起来,许霁川抬起头就看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道:“花奴儿,无论怎样,你千万不要和我生分了我”太子殿下喉头似被梗住,说不下去了。 他别过脸,平复心绪,良久才道:“其实我知道你当时做的是正确的,只是我自己讨厌韩熙,也讨厌韩熙和你扯上关系,因此一时生气说了气话你生气便生气,可千万不要同我生分了我在心里,我一直将你看成”‘心中挚爱’四个字在他的喉头一转,被他无比苦涩地咽了下去,变成了,“相依为命之人” 许霁川抬起头看着太子殿下,他眼中似有痛苦伤心之意,许霁川一时看的呆了。许霁川和太子殿下相识多年,知晓太子殿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喜怒不显,但内里其实非常要强,轻易不在人面前示弱,今次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难得了。 一时间,许霁川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他的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叫了太子殿下的名字,“阿宴。” 他肯叫太子殿下的名字就表示在他心里他俩的关系一如从前,没有变化,这点心思太子殿下又怎会不懂呢? 太子殿下惊喜忘形地抓住他的手,道:“花奴儿!” 许霁川道:“阿宴。” “花奴儿” “阿宴。” 许霁川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魔了,如果是其他人想要和和他做这种愚蠢的互叫名字的事,他肯定从此和这个人划清界限,毕竟脑残之人通常相处起来很费劲。 但此刻和太子殿下这样互相呼唤对方的名字,他一点也不觉得愚蠢脑残,反而感觉两人的关系仿佛更加亲近了似的。 吴胜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俩正握着手互相喊对方的名字,吴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们。 两人看到第三人出现,于是二人皆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别开脸不去看对方。 吴胜总有一种打断了别人什么的负疚感。 他对许霁川道:“少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许霁川点点头,道:“等我换身衣服。” 阿宴道:“你要进宫面圣?” 许霁川诧异看着太子殿下,连这都猜得出来? 太子殿下道:“早朝的时候陛下刚下了旨意,我来的时候院里的人说你和老爷子走了,现下你要换衣服出门,肯定是要进宫面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一定是要去找陛下,要求替许上柱国出征罢?” 许霁川静静地看着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道:“你是不是要劝我别去?” 太子殿下道:“你听我说完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去的话我就陪着你一起去。” 许霁川闻太子此言,一语不发往书房走去,太子殿下跟在他后面进了书房。 进了书房,太子殿下道:“许上柱国认识父皇的时间比我认识的时间都长,深知父皇之心,想必圣旨背后的深意他已经给你说了罢。”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道:“若是按照父皇的意思,许上柱国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他说道这里,许霁川就急急地打断他,道:“若是不按照陛下的意思又如何,阿宴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阿宴看着许霁川焦急的表情,道:“假死。” 许霁川道:“假死?你是说找人替爷爷”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是的,水战中刀剑无眼江水无情,若是中箭之后掉下船,几个浪顷刻之间就找不见了也正常。” “我们在汝南招安的那一批杀手大都水性很好,可以让他们扮成军士的样子,必要的时候配合许上柱国演一出假死的戏码。” 许霁川道:“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能糊弄过去吗?” 太子殿下道:“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陛下才越不会怀疑,最好能找出陛下和晋王在此次出征军队里的眼线,在他们面前落水,这样陛下和晋王的可信度更高。找眼线这件事情我会交给赵奇去处理,你放心吧。” 许霁川脸上愁容顿消,对阿宴笑道:“阿宴,你简直就是我的菩萨啊!专门来渡我的苦难!!!” 阿宴面无表情,对这个比喻他很不喜欢,他并不想做菩萨,他只想做 阿宴道:“我们的计划还是要告诉许上柱国,有了许上柱国的配合,实施起来更加容易。” 许霁川道:“暂时先不要告诉他,今日我听他的意思,他已经存了死志,要为陛下证明他的忠心。” 陛下待许崇峥不仁,许崇峥却仍然以大义回报他,阿宴叹道:“许上柱国,国之重器!”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废话少说,我现在要进宫面圣!” 阿宴不解道:“刚刚不是都商量好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找父皇的晦气。”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哼,我就是要去找他的晦气!” 太子殿下看着他眼睛里狡黠的光芒,呆愣一下,反应过来无奈看着他,道:“你呀!”许霁川此番去找陛下,恰恰是安陛下的心,许霁川在大家眼中是个纨绔子弟,若是此时不干点荒唐事情,若是以后许上柱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许霁川今日之沉默势必被陛下视为反常,必然会增加陛下的怀疑。 许霁川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笑容。 太子殿下纵容一笑,道:“走,我陪你演一场。” 今日的东华门的巡视是王猛的禁军队伍,他经过东华门的时候就看到门口有人在吵闹。 他急急走过去,边走边大喝一声:“大胆!皇宫重地,何人在此喧哗!”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老熟人许家的小公子许霁川。 许霁川一看到他,只是敷衍地拱拱手,道:“王将军。” 王猛对两旁的护卫道:“何事?” 旁边的宫门护卫道:“回禀将军,这许家小公子骑马擅闯宫门,我等不得不拦下来。” 许霁川满脸焦急道:“王将军,在下有急事进宫,还望将军通融通融。” 王将军道:“许公子,这些守卫也是按照规矩办事,还请许公子不要为难他们罢。” 许霁川道:“我无意为难他们,只是着急进宫。” 王猛沉吟道:“皇宫纵马乃是重罪,昔年之事许公子还记得吗?”他说的事是许霁川因为皇后娘娘抓了冬凌那次,许霁川纵马出城去找太子殿下的事情,那次事情因为事急从权,陛下对他从轻发落,只是打了二十军棍。 见许霁川沉吟,王猛对两旁人道:“还不快将许大人的马牵到旁边好生伺候!” 两旁护卫会意,拉过缰绳将马牵走了,许霁川道:“王将军,本公子谢你今日好意。” 王将军道:“好说好说。” 说完,许霁川便一路疾跑离开了东华门。 许霁川还没走多久,太子殿下的马车便停在了东华宫门口,太子殿下挑开帘子,王猛及门口一干众人都行礼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焦急道:“都免礼罢,刚才许霁川有没有从这里进宫?” 王猛道:“刚进去,还不到半刻钟。” 太子殿下脸色大变,道:“坏了!”说着吩咐赶车人,道:“快走!” 说着马车就急匆匆地进宫了。 王猛看着太子殿下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想,今天是出了什么事,这一个两个地都怎么了? 太子殿下刚走到政事堂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怒喝:“将他给朕拖下去!赶出宫去!” 话音刚落,太子殿下就看到许霁川被人从政事堂拖了出来,他边被拖着走边喊:“陛下!求陛下成全我,让我代替爷爷去攻打南唐!求陛下让我代替爷爷去攻打南唐!!!陛下,切莫寒了老臣的心呐!” 旁边的小太监小声对许霁川喊道:“许公子,快别说了,否则陛下生气,后果可就严重了!” 看到旁边的太子殿下,那内侍给太子殿下使了个眼色,示意太子殿下赶快走,太子殿下会意,刚想脚底抹油扯呼,结果还没来得及开溜就被许霁川看到了,他眼前一亮吼道:“太子殿下救我!” 梁元帝被许霁川刚才堂前一番话搞得难堪又心烦,许崇峥出征在即,此刻又不能随意处置许霁川,心里窝着一团火,听到太子殿下在门口,声音冷酷道 :“太子在外面?” 刚才给太子殿下使眼色的小太监对太子殿下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太子殿下无奈地进去了。 刚一进去,就听到陛下冷酷的声音喝道:“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第一百一十章 出征南唐 太子殿下本来就要跪下, 闻言立马下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面色不善道:“太子你今天是不是去了上柱国府?” 太子殿下道:“回父皇的话, 今日早朝之后许上柱国要出征的圣旨下来了。儿臣想着许霁川遇事冲动, 怕他做出什么难以预料之举, 因此便去了上柱国府想要开解于他。许霁川这人虽然纨绔,但却十分重情, 一听到许上柱国要出征心下着急, 什么也听不进去,儿臣还没和他说两句, 他就一气之下跑出来了。儿臣原本想着在宫门口拦住他,却没想到晚了一步, 听守门的护卫说他朝着政事堂来了,就一路赶来了。” 太子殿下低着头都能感觉到陛下如芒在背的审视目光, 良久,陛下才慢慢道:“太子认为此次朕的这道圣旨是何用意?” 赵景湛当场冷汗就下来了,这个问题基本上可以算作是一道送命题了, 十分不好回答。倘若太子殿下说出了陛下心中所想, 陛下势必会认为他心思深沉,擅自揣摩圣意, 其心当诛;若是他猜测不出来,则陛下以为他无能,不能胜任太子之位。 太子殿下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答道:“父皇乃开国圣君,一直想结束中原几百年来的乱世, 为黎民百姓开创太平盛世, 雄才伟略非等闲所及。此时南唐国丧正是进攻好时机, 虽然条件不是非常成熟,但只要兵强马壮,统帅英明,未尝不可一战!而许崇峥许大将军是我朝第一南将,其人忠君爱国,此番剑指东南,定能为父皇平定南唐!为出征西蜀做好准备,儿臣虽不才,却一直向往沙场生活,他日进攻西蜀,还望父皇能恩准儿臣上战场历练历练,见证父皇统一大业功成,开创万载千秋盛世!”太子殿下只说了梁元帝圣旨背后的一个原因,至于想要许崇峥死在南边沙场上这种诛心之论,他虽然知道陛下有这个意思,但却是断断不敢说出来的。 梁元帝听到他说的这番话,脸色少解,摸着自己手上的珠子,缓缓问道:“那你觉得这许霁川该如何惩罚?” 太子殿下道:“许霁川虽然做事没有规矩,但父皇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这德行,依我看那尚书令这两年头上的白发都是被他气出来的!许霁川虽然做事纨绔,但却重情重义,其情可悯。再加上许上柱国还未出征,此时若是重重处罚许霁川,肯定会让许上柱国心中烦忧,但又不可不罚,不若这样,将他禁足在家一月,到时候,许上柱国走了,父皇若是实在气不过,便可以再行处罚。”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假公济私,将许霁川禁足在上柱国府里,他便再不能晚上往那烟花地里走了,而他自己便可以夜夜去许府和许霁川秉烛夜谈。至于后面说的再行处罚,不过就是说说而已,许上柱国出征之后,陛下为了稳定军心,只会对许家大肆封赏,又怎敢处罚许霁川呢 太子殿下说到此,悄悄抬头看陛下的脸色,却发现陛下仍然沉吟不语。 太子殿下又道:“只是这许上柱国马上要出征,如果光处罚许霁川的话,难免让人认为陛下,不若以太后娘娘的名义赏赐些东西给许上柱国家的母亲,这样又堵住了悠悠众口,又起了小惩大诫的作用,严明了朝廷法度。” 陛下这下脸色终于恢复如常,对太子殿下和颜悦色地说:“就按照皇儿说的去做吧。” 其实梁元帝本来没打算处罚许霁川,毕竟大战在即,他需要安抚老臣之心,但许霁川敢公然在政事堂咆哮,圣前失仪,陛下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方才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了太子殿下,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给了一个如此完美的方案,至于对许家的那些个赏赐能出一口恶气,这点小钱又算什么? 当天下午陛下就降旨将许霁川禁足在家一月,紧接着太后娘娘派宫中太医院的三位太医带着一马车珍贵补品来许府看望许家老夫人。 陛下恩威并施,朝野臣服。 许霁川本以为他爷爷出征在即,他就算进宫大闹一番,陛下也不会惩罚他,却没想到这老皇帝这么狠,他爷爷都要出征了,竟然还敢将他禁足。 禁足期间,那些个纨绔朋友也不敢上门来看他,许霁川百无聊赖,在家吃饭睡觉玩念念,幸好还有太子殿下晚上来陪他说说话解解闷儿,他的禁足生活这才没有那么枯燥。 许霁川看着阿宴人畜无害的笑容,心想,阿宴怎么这么好啊! 这个过年大约是许家过的最没有滋味的年了,许霁川虽然已经和太子构思了完美的救他爷爷的计划,但他也不能说,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过了惶惶不安的一个年。 出征之前,许上柱国进宫去看了陛下,这是圣旨下来之后,他第一次进宫去看陛下。 还是正月,皇宫里灯笼照长街,张灯结彩,一派新年氛围。 许上柱国环视着皇宫,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进宫的时候的情景,那时候还是在周朝,当时还是边将的赵胤带着他们打了一次大胜仗,周世宗叶荣在皇宫里接见他们,那是他第一次进皇宫,看着金粉碧瓦宝相庄严的皇宫,内心的震动无以言表。 彼时,他们许家还是周朝众多门阀里最不起眼的小门阀,那次进宫,边将赵胤被周世宗封为殿前都检点。从此以后,不光赵胤的命运被改变了,但是他们五虎将的命运都被改变了因为从龙之功,他们五个都被封侯拜相,加官进爵,变成了大梁最炙手可热的新贵,繁华富贵纷至沓来。 只是,这天底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当初和他们一起打天下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终于到他了。 这一切,他不悔,男子汉大丈夫立于世,就当建功立业,成就万世之功,许崇峥在政事堂的台阶前整理整理自己的衣冠,让门口的小黄门进去通报。 许上柱国和陛下彼此都知晓,这大概是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许崇峥进殿之后,梁元帝让所有人都下去,两人漫无边际说了很多以前戎马生涯之事,很默契地避开了那些跟着他们的人后来的下场。 闲谈了一会儿,许崇峥正正自己的衣冠,对着陛下行了大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元帝道:“阿峥,你这是何意。” 许崇峥淡笑道:“陛下,这恐怕是老臣最后一次给陛下行礼了,万望陛下以后保重龙体,实现我们少时的宏愿,毕竟”许崇峥低下头,复而抬头神色如常对陛下道,“毕竟,以后陛下的统一大业我们不能再跟随了!” 梁元帝沉默不语。 许崇峥道:“陛下,今日臣和陛下闲话一通,耽误陛下不少处理朝政的时间,这就告退了!”说着,弯腰行礼告退了。 陛下在他后面喊道:“阿峥,你可曾怪我!” 许崇峥转头对着陛下笑道:“陛下,马革裹尸是臣最体面的死法了。” 梁元帝看着许崇峥背光远去的剪影,许崇峥心里到底怪不怪他,直到最后,他也没有说。 许崇峥走了之后,梁元帝靠在龙椅的椅背上,抬头看政事堂的天花板,手摩挲着龙椅的椅背,突然想到,许崇峥这一走,从今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陪他忆往昔峥嵘岁月了。 想到这里,梁元帝心里一阵茫然。 二月初一,是平南军队开拔的日子,陛下为了保证此次征南一举成功,将三分之一的禁军拨给许崇峥,和许崇峥一起出征。 许崇峥带着这三万禁军,在洛阳集合南厢军整军前往扬州,在扬州的瓜州渡口驻扎,攻打南唐! 许崇峥虽然年过半百,但穿着军装统帅气质犹在,他在大门前对尚书令和许霁川一一嘱托过之后,便要上马出征,却不想有人高声喊道:“老太太来了。” 许崇峥赶忙上前迎上来,许老太太今日穿着盛装,面色如常对许崇峥道:“我来送送我儿。”春寒料峭北风急,许老太太替许崇峥整理整理军装,道,“三十五年前你第一次出征,我也是这样送你到大门口。” 许崇峥还记得第一次出征,听下人说那时候他出征之后,他母亲每日都要到城门口去看他 正想着,却听得许老太太仿佛叹息般道:“如今我已经是一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再也走不动,去不到城门口了。” 许崇峥闻言,眼中一热,铁血汉子几欲落泪,许多话想要对母亲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跪下重重给母亲磕了三个响头,就头也不回地去了。 许霁川在旁边听到许老太太仿佛呓语般的声音:“悔教儿郎觅封侯啊。” 突然老太太身后的剪翠高呼一声:“老祖宗!” 众人回头一看,许老太太悄无声息地晕倒了,许府人一阵人仰马翻,七手八脚纷纷去拉老祖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京口瓜洲 老太太年纪大了, 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这一晕倒,病势汹汹,当天晚上差点去了。老太太已是耄耋之年, 大风大浪经过不少, 硬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打败了勾魂使, 扛了过去。 因着老太太尚在病中, 许霁川便哪儿也没去, 专门在家里陪老太太。她老人家这一病足足有一月未见好转,前线战况紧急, 因此尚书令严禁将此事传到前线去,生怕许上柱国挂念家中, 不能专注战事。 梁元帝知晓了老太太在病中, 特地派了太医院的太医来看望, 太医瞧完病后说老太太年纪大了, 身子日渐衰弱, 加上忧思过度,肝气郁结,因此才会病倒,现下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全靠宽心静养。梁元帝闻之,差人赠送了好些补品, 以示关心。 这尚书令是个孝顺的, 挂念老太太尚在病中, 这日早朝的时候,便上了折子要求辞官,要在家专心侍奉祖母。 尚书令肱骨栋梁,上柱国又尚在前线,此时若是准了他的折子,这朝野会怎样看陛下呢? 陛下自然是不能准的,奈何这尚书令不知道跟了谁,是个死脑筋,陛下一次不准,他就上两次折子,两次不准,他就上三次折子,非要陛下准了他的折子不可。 陛下没办法,只说是为了成全他的孝道,暂时准许他回家侍奉祖母,待许家老祖宗身体好转,便要回来继续做尚书令,尚书令千恩万谢拜别了陛下。 尚书令辞官这天晚上,太子殿下来许家找许霁川。见面之后,说起尚书令辞官之事,太子殿下道:“你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了尚书令?” 许霁川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老爷子出征的那天晚上,太祖母处于弥留之际,他们许家人都十分重视家庭,相互之间感情很深,尤其是太祖母和老爷子之间的母子感情更是相当深厚,老太太深知许崇峥此去凶多吉少,心中哀痛,故而放弃了生的意志,许霁川明白这一点,因此当晚在老太太耳边给他说了营救计划,当时尚书令也在场,于是他便也知晓了许霁川的打算。 平日里许霁川和他爹交流很少,因为他爹的性子闷,不大爱说话,为人也刻板守旧,而许霁川则性子活泼,飞扬跳脱,因此他二人平常也没多少话好说,平日里许霁川有什么事也会跟爷爷商量,因为父亲整日里不是嫌弃他不够正经,就是恨他不够体统。 许霁川说完关于救爷爷的计划,他爹当时沉默了,什么也没说,只不过第二天转头就向陛下递交了辞职的折子。 直到此时,许霁川才觉得自己稍微走进了父亲的内心,父亲是一个遵守礼教的真君子,但是在他心里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大于礼教大于一切,当君与父不能两全之时,他选择了自己的父亲。 尚书令深知要救出父亲,一旦失败被陛下所察觉,那么陛下极有可能用家人来要挟许崇峥,若是此时他辞官,不在陛下的视线之内,他们全家要离开江都可能会容易很多。 许霁川对太子殿下道:“现下我们家朝中无人,我爷爷的消息就拜托你打探了。” 太子殿下道:“花奴儿,从你入东宫之时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保下许上柱国是我分内之事。”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总之,先上船再说。 太子殿下道:“此次我来是将小奇传来的密函与你看看。”说着,他给许霁川递过去一章纸道,“看完就烧掉,还有” 太子殿下想要摸出放在胸口的玉佩还给许霁川,他的手伸进去摸了摸玉佩,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改变了主意。 许霁川边看边问道:“还有什么?” 太子殿下道:“没什么。你继续看吧。” 许霁川也没有在意,继续一目十行看着那封密函,太子殿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看完之后,许霁川道:“这是小奇发现的所有南厢军中陛下和晋王的眼线。” 太子殿下道:“时间仓促,也只发现了这么多。” 许霁川道:“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打算,只是监视还是想要在攻打南唐的时候趁混作乱,趁机对老爷子下手。” 太子殿下道:“晋王的人马不好说,但是父皇的人马在交战之时应该不会对老爷子下手的,最起码在战事开始的前期不会。我估计父皇应该只是不放心,因此派他们监督许上柱国的一举一动。我会让小奇密切注视晋王的人马的动向,不过许老爷子在南厢军的声望无可比拟,晋王的人马应该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许霁川点点头,道:“但也不可不防。”又道,“现下他们军队在哪里?已经到扬州了吗?” 太子殿下道:“已经在瓜洲驻扎下来了,渡江也就是这两天,许上柱国应该是想要速战速决。开春破冰之时长江会迎来一个小汛期,因此最迟到四月中旬,他们必须结束战事,不然若是长江到了汛期,恐怕战事会更加艰难。” 许霁川听他分析战争分析地头头是道,调侃道:“没想到你从未上过战场,分析起战争来倒是头头是道啊!” 太子殿下无奈笑道:“如果你将三国故事看个百八十来遍,纸上谈兵的功夫不会比我差。” 许霁川哭笑不得:“这是夸我呢?” 太子殿下斜睨了他一眼,“难道你听不出来?” 许霁川摇摇头。 太子殿下看着他,突然笑道:“其实我还挺想上一次战场的。无论此次攻打南唐会不会成功,父皇很可能都会攻打西蜀,我已经向他请命了,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许霁川点点头,道:“到时候我就化作一个谋士,和殿下食则同桌,寝则同榻,白日杀敌,夜晚卧谈,岂不快哉。” 太子殿下道:“食则同桌,寝则同榻,你说的,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许霁川:“”许霁川想,我现在就想反悔,太子殿下的说这句话的表情,怎么看怎么yin荡。 与南唐开战的军报是两天以后到达京城的,同时到达京城的还有西蜀在与大梁交界的南康城增兵十万的消息,与此同时,漠北的狄人也在与凉州城相隔不远的瓦剌草原驻扎下来,虎视眈眈。 只是这两国除了增兵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还在观望中,但仅仅是这样,已经足够让朝野振动了。 可现在战事已经开始,再将军队撤回来已经是不可能了,大梁泱泱大国,若是此刻将军队撤出扬州,整个朝廷将会颜面扫地,可西蜀和漠北的压力让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奏报送到的当天,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又在许府见了一面,商量下面的计划。 西蜀和漠北增兵许霁川一点也不意外,西蜀和南唐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眼下大梁攻打南唐,西蜀肯定早就与南唐暗通款曲,依许霁川推测,南唐肯定是希望西蜀在战争开打前就增兵边关,但西蜀阳奉阴违,一直拖到两国开战才增兵,背后的原因不难猜测,两国一旦开战,于国力都会有损,这是西蜀想看道的,眼下三国之中,西蜀最弱,西蜀肯定巴望不得这两国天天开战,削弱国力,只要一方没有灭掉另外一方,都没什么大问题。 但是漠北狄人能第一时间得知南唐和大梁开战的情况就非常惹人遐想了。狄人和南唐中间隔着一个大梁,竟然能与大梁同时得知开战情报,甚至更早,只能说明狄人在此次平南的军队里有探子,所以才会这么及时得知情况,这样一想,许霁川背后就发凉。 要知道狄人高鼻深目,和中原汉人相貌大大不同,一旦进入南厢军肯定会被察觉,因此只可能是汉人替狄人做事,将消息从军中传递出去。 不知为何,许霁川想起了晋王的那些个探子,晋州的版图和狄人接壤,若是晋王的探子将消息传给了狄人他们此次去的目的就很值得商榷了,许霁川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沉吟道:“可是晋王为什么要与狄人合作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许霁川转念一想,也对,晋王现在势大,为何要和狄人合作,就算是为了夺取皇位也不至于和狄人合作,一旦狄人为了帮他夺得了皇位入了关,那他再想将这些草原狼赶出中原就很困难了,以晋王的老谋深算,不可能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许霁川道:“我们的国力和南唐本来就差距不大,若是此战侥幸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到时候狄人和西蜀同时进军,大梁危矣!”许霁川就想不明白了,“陛下好歹是开国之君,弓马娴熟,怎么会看不懂眼下的形势?” 太子殿下微笑道:“非是看不明白,只是陛下乃是君,一言九鼎,他说要攻打南唐,若是什么也没做,迫于其他两国压力,就灰溜溜地撤回来,那他君王颜面何存,如此势必要被其他国家耻笑,因此我猜测陛下现在肯定特别想找一个由头停下这场仗”太子殿下转头对着许霁川笑道,“你说若是这时候主帅战死,那么陛下会不会” 许霁川眼前一亮,一拍大腿道:“我们的计划实行,现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啊!” ********* 京城因为两国大军压境胆战心惊之时,扬州和建康之间烽火连天。 自古扬一益二,但此时因为大梁和南唐开战的原因,扬州许多人纷纷逃难离开扬州,整个扬州城空荡荡的,十分萧条,许多画舫纷纷关闭,那二十四桥犹在,玉人难觅踪迹。 但是扬州城外的瓜洲渡口却非常热闹,主帅大营里,许崇峥皱着眉和属官们召开战事会议。 从这战争开始打起来,他这皱在一起的眉头就从来没舒展过,南唐水师装备精良,而他们大梁的军队主要发展陆军,南厢军的军备落后,士兵也疏于锻炼,如今却要战胜装备精良的南唐水师,许崇峥压力非常大。 前几日,他们双方已经小范围打了几次,虽然南唐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但他们大梁这边也损失不小,双方战损比严重失衡,基本上处于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状况。 许崇峥行伍出身,将自己的士兵视为手足兄弟,看到此种情况心情沉重,若是按照这种方法继续打下去,就算他们侥幸战胜了南唐,那南厢军也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但这也是最好的结果;现下看来,最有可能的是南唐和他们大梁两败俱伤,白白被西蜀坐收渔翁之利。 江都那边将西蜀和漠北大兵压境的消息都扣押下来,因此许崇峥在前线并不知道漠北和西蜀已经有所行动了。明天他打算强攻一波,试探试探南唐的战术,近距离看看他们的军备状况。 南厢军很多都是他的旧部,闻言纷纷要求替他上战场,但是他拒绝了。此战非常关键,只有他自己去,事无巨细近距离观察之后,才能从军备和阵型上推测出南唐的战术,从而制定出克敌制胜的战术。 这一仗,谁也不能代替他! 都说扬州的明月是最好的。大战前夜,许崇峥信步走到江边,都说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疑是扬州,此刻瓜洲渡口明月当空,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隐隐约约有笛声呜咽,许崇峥侧耳倾听,听出来是春到湘江,此刻有湖南的军士对着长江思念湘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扬州的明月让思乡之意更难将息。 这一路南来,江北岸边的梅花都开了,许崇峥想起曲江边上的桃花,他大概这辈子再也看不到曲江桃花飞入夜的盛景了。 想起院里的那只八哥鸟,再也听不到他的聒噪声了。其他的,罢了,罢了,不敢想若是想下去,明天的仗没法打了。 果然还是喜欢江都,连明月都清冷高贵,没有扬州这边缠绵多情,让人徒生伤感。许崇峥转身往营帐走去,将所有的离愁别绪丢在身后。 第二天,他点了五艘战船,让他的亲家,许霁川的表舅为前锋,带了一批军士离开瓜洲渡去打仗。 这一仗异常惨烈,南唐一条主战船被击沉,战船上的人全军覆没,但大梁也没有讨到什么好,不仅一艘战船被拦腰砍断,主将许崇峥更是中箭坠江,下落不明。 消息传到江都的时候,朝野震惊,陛下命令所有南厢军的军队撤到瓜洲渡整军待命,并全力搜救许崇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太子殿下面色凝重,亲自去了许霁川家。 许霁川听他讲了事件的经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双眼通红问道:“你不是说天衣无缝,不会有差错的吗?为什么我爷爷会失踪?!” 太子殿下道:“许上柱国坠江之后,当时船上我们的人全力搜救但就是找不到人,按理说不应该啊!除非有人将他救走了。” 本来计划是按照他和许霁川事先安排的那样,让人趁混作乱对着许上柱国射一箭,考虑到许崇峥年事已高,太子殿下还专门知会人将那箭头改造一番,箭头较钝,造成的身体创面不会太大,但箭力度比较大,若是许上柱国恰好站在甲板前方,那箭肯定能将他射入江中,当时船上人多嘴杂,太子殿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特地找了一个南唐人,若是日后被陛下发现,也会以为是南唐搞鬼,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来,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谁知道许上柱国一落水竟然不见了,太子殿下命人混在搜救队里找了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许霁川咬着自己的手指头,目光放空思考良久才说:“会不会是被南唐俘虏了?” 太子殿下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应该不会,若是被南唐俘虏了,那南唐现在肯定会以许上柱国为人质要求谈判,早就放出风声来了,不会到现在还秘而不宣。” 许霁川低着头,心里一阵烦躁,他知道不应该怪太子殿下,也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但他内心那种莫名的愤怒始终挥之不去。 他手在宽大的袖子里紧紧握成拳,对太子殿下道:“阿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阿宴有些心疼地看着身形委顿非常沮丧的花奴,知晓现下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他想用手安慰地拍拍许霁川的肩膀,但手在他肩膀上空停了一会儿也没有放上去,只道了声:“我明天晚上再来。” 这天晚上,梁元帝刚要睡下就有人来报,许霁川骑着马出城去了,晚上过了酉时城门关闭,他是打倒了守卫夺走了钥匙之后走的。 梁元帝气的砸了一下椅背,头又开始痛了,自从上次落马之后,他就落下了这头疼的毛病,尤其是情绪激动的时候。 这许霁川太不像话了,先是御前咆哮,这下可好了,竟然打伤守备擅自出城去了!无视朝廷法度,实在不成体统! 梁元帝让自己的暗卫出宫务必找到许霁川,不要打草惊蛇,密切关注他的动向随时汇报。 没过多久,暗卫就来报,许霁川一路驰骋到了扬州,亲自找人去江里搜索,想要找到蛛丝马迹,一连搜索了五天,什么都没有找到,所有南厢军里和他相熟的长辈都劝他放弃,可是他仍然不放弃,日复一日寻找,仿佛有些魔怔了。 最后还是禅光寺的老方丈来江边超度亡灵,碰到了他见他可怜便劝化了他,方丈走之后许霁川在江边坐了两天,现下已经恢复正常,扶着许上柱国的衣冠冢往江都来了。 梁元帝一口老血,许上柱国是为国捐躯的,如今尸骨无存,如此他唯一的孙儿扶着灵柩来了江都,他若是处罚许霁川,这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他,梁元帝对这许霁川是恨的牙痒痒,却愣是没办法。不过比起这个,另一个事情更需要了解。 梁元帝对旁边的李忠道:“王猛何在?” 李忠道:“回陛下的话,王将军现下正在外面候着呢。” 梁元帝一挥手,“宣!” 王猛进来行礼之后,梁元帝例行问了几句他的军中生活之后就直奔主题了:“王将军,听说你是湖北人,自小在长江边上长大,那你说许上柱国此番坠江,遍寻不得,有没有可能还活着?” 王猛道:“回陛下,这臣不在现场,如此很难推测。” 梁元帝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道:“那你说,中箭坠江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王猛道:“回陛下,若是没有人帮助的话,这可能性基本上没有。许上柱国和南唐开战的时间长江将要迎来小汛期,浪大风急,人在受重伤的情况下,倘若坠了江,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性,别说是受伤的人了,有时候就连经验丰富的渔民在汛期里都有可能一个浪头就到江里喂了鱼虾,尸骨无存。” 王猛回答完就看到陛下一脸忧愁怅惘,陛下道:“本以为许上柱国还有生还的可能性,继续为国效力,总领征南大业,如今看来,大梁是没这个福分了。” 王猛低头道:“陛下节哀。” 陛下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朕一个人坐一会儿。” 王猛弯腰退了出去,退出政事堂之后,他“呸”地一声吐了一口吐沫,吐完之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政事堂门口的小黄门看到纷纷皱眉,随地吐痰,这兵遛子就是粗鄙没素质! 许霁川扶棺入京的那天,江都城下了第一场春雨,陛下为了表示对许上柱国的重视,让许上柱国的棺椁从京城的崇德门进,这崇德门只有功勋卓著的功臣才有资格进入,大梁近二十年来,还未曾有一个臣子有此殊荣。 不仅如此,陛下还亲率文武百官在崇德门前等候,许霁川扶着许崇峥的灵柩到陛下跟前停了下来,他一身重孝对陛下行礼,陛下亲自将他扶起来,许霁川抬起眼来的时候,他的眼神让梁元帝心头一震,不由得放开了他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墙头马上 那眼神里混合了仇恨轻蔑嘲讽等诸多感情, 如同一把利剑一样直插在陛下的心头, 让他心神为之一震, 不由得放开了许霁川的手! 自从梁元帝十七年之前登基之后, 就再也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了,是以梁元帝内心难以置信, 不由得又去看许霁川, 可等他再看的时候,许霁川的眼神里充满了悲切, 刚才的那个眼神仿佛是他的错觉一般。 内侍看着陛下一直盯着许霁川不说话,大臣们在一旁干等着, 于是他出声提醒陛下:“陛下?陛下?” 梁元帝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许霁川, 许霁川一脸的悲切,抿着嘴不说话。也对,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会有那样如同利刃般让人心神为之一摄的表情呢, 肯定是他看错了。 陛下自从犯了这头疾以来, 眼前便时常出现错觉。这次大约也是错误吧。 他对许霁川说了几句场面上的安慰的话,其他大臣也纷纷表示了哀悼之情, 陛下沉吟道:“崇峥少时便随我出生入死,此番更是为了我大梁的统一大业捐躯,他的谥号便称作‘忠勇’吧,他身前是平南候, 如今便封他为平南公吧, 赐丹书铁券, 以亲王之礼厚葬!” 许霁川拜倒谢恩。 陛下为了表示对许崇峥的厚待,特地与许霁川一起扶灵直到许府,许府已经挂上了白色灯笼,尚书令许钟亭携夫人和孙儿已经在许府门口等候了,许钟亭神情委顿,低着头默然不语,许夫人不断擦着眼睛里涌出来的泪水,她的小孙儿看到奶奶哭,也跟着默默掉眼泪。 许霁川扶灵停在府门前的时候,许夫人背过身去,不去看那灵柩,三年前,她的儿子最后也是这样进家门的。悲伤叠加悲伤,她已经泣不成声。 念念一看小叔叔来了,吧嗒吧嗒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许霁川抱起念念,念念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也许是被眼前肃然悲伤的气氛所感染,念念不敢放声哭,只是默不作声悄悄掉眼泪,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许府的女眷闻言愈发悲伤,默默哭泣,间或有人漏一丝呜咽声,气氛非常压抑。 跟随陛下来的都是门阀贵族,看着眼前这老弱病残的一家人,都知道虽然陛下方才说要封许崇峥为平南公,可这圣旨并没有说世袭罔替,因此眼前这尚书令仍然是平南候,这京城的侯门勋贵之家多如过江之鲫,凭借这些老弱病残纨绔稚子,这许家的门庭怕是再也闪耀不起来了。 眼前这压抑的一幕,多少让这些勋贵们生出点兔死狐悲的心事。 陛下更是觉得糟心,他看着眼前这一切,莫名有些烦躁,吩咐许霁川道:“快扶灵柩进府吧。” 扶灵柩的人通过照壁的时候,前院里突然有个声音犹疑道:“我儿回来了?” 众人回过头,就看到许家老太太着素衣,拄着拐杖蹒跚而来。她身后的丫鬟都有些害怕地看着许钟亭,许钟亭千叮咛万嘱咐让丫鬟们不要告诉老夫人。 许钟亭看到这一切,道:“奶奶,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您这身子还没好呢?!” 老夫人走过来对陛下行了礼,老夫人年事已高,陛下赶忙将他扶起来。 行礼之后,老夫人道:“阿亭,你欺负我这个孤老婆子啊!” 许钟亭赶忙道:“老祖宗,阿亭哪里敢呢?” 老夫人扶着棺椁,露出悲切的神情,道:“我儿的最后一程,我定是要送他的”说到此,老夫人悲从中来,浑浊的眼睛里流出眼泪。 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道:“阿峥啊,我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是指望你能将我好好送走,却没想到到头来,我还要先将你送走啊” 许老夫人话毕,在场诸君无不动容,白发人送黑发人最伤心,许老夫人将自己的头贴在棺椁上蹭了两下,如同她的阿峥刚来这世间之时那样的亲昵慈祥,她喃喃道:“阿峥,我的阿峥呐!”说完就仿佛力气用尽一般晕倒在地,许府众人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忙乱。 许崇峥的葬礼极尽哀荣,许府人丁淡薄,这样盛大的葬礼反而让人感到繁华散尽,倍感凄凉。 许家也算是公卿之家,每日前来吊唁的人不知凡几,就连晋王世子也代表晋王来吊唁,表面上看上去一团和气。 陛下自从那日来过之后便再也没来过许家,这日,太子殿下来许家吊唁许崇峥将军。 来之前,太子殿下非常忐忑,他不知道花奴儿现在心绪如何。 到灵堂上香的时候,他看到许霁川面无表情地给火盆里放纸钱,待到太子殿下上香吊唁完毕,许钟亭便让许霁川陪太子殿下。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两人出了灵堂,到了后花园。此时已是暮春三月,花园里那些不知名的花竞相开放,墙角的梨花树如雪压枝头,一阵风吹落,雪落成霜。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坐在廊下,许霁川没骨头似得靠在柱子上,眯着眼晒太阳,笑道:“太子殿下,看,春/色/撩人啊。” 太子殿下嘴唇动了动,只说道:“你不必这样。”花奴和许上柱国的感情没人比他更清楚,眼下许霁川越是平静,太子殿下越害怕。 花奴道:“阿宴,你觉得我是故意装洒脱?阿宴,你想多了,我只是厌倦了无休止的倾轧,突然发现这世间还有别样的风景等我发现。” 太子殿下胸口一窒,手在袖中紧握成拳,道:“所以呢。” 许霁川叹了一口气,道:“阿宴,我要离开啦!” 太子殿下似乎不敢相信道:“离开哪里?” 许霁川道:“离开江都,离开这一切。” 太子殿下道:“什么时候回来?” 许霁川道:“也许两个月,也许两年,但我总归会回来的。” 太子殿下猛然转头去看他,道:“那我怎么办?”许霁川看到他的眼眶微微发红。 刚才的故作洒脱全然不见了,许霁川突然低下头将手埋在手掌心里,道:“阿宴!对不起,我实在实在太压抑了我大哥我爷爷我真的没办法阿宴” 太子殿下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心里一阵烦躁,都是他没有保护好花奴儿,都是他不够强大,让花奴儿承受了这么多压力可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你走吧这样的话,太子殿下内心苦笑,他本职上还是一个自私的人啊,即使知道这江都是一个牢笼,一团泥淖,他却还是想将花奴儿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许霁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身边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肩膀上被人拍了两下,许霁川抬起头来,就看到太子殿下头也不回的背影。 过了三日,许上柱国便下葬了,陛下下令将他葬在皇陵里,作为功臣与他合葬。 第二日,太子殿下在书房里练字,有内侍禀报,许霁川许公子求见殿下。 太子殿下道:“宣。” 许霁川没有进殿,站在门口,跪下给太子殿下行礼,他不用说明来意,太子殿下已经清楚他是来辞行的。 太子殿下背对着许霁川坐着,语气和缓:“什么时候走?” 许霁川顿了顿,道:“明日早晨。” 太子殿下慢吞吞道:“走了好,走了好,都走了才好。” 许霁川闻言,一言不发,太子殿下始终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只听到他磕头的声音,头触碰到台阶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太子殿下道:“你不必如此,要走便走吧!” 许霁川扣完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许霁川走了之后,秋枫觉得太子殿下情绪很不对劲,喊道:“殿下”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出去。” 秋枫有些犹疑,上前两步,道:“殿下” 太子殿下背对着他,喝道:“出去!” 秋枫赶忙退出去了,书房里四下杳然,寂静无声,太子殿下手里把玩着一个玉佩,如果许霁川在场,一定能认出那玉佩便是许延川送给他的后来他为了买马当掉的玉佩,太子殿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不断有水渍打在玉佩上 暮春之时,曲江两岸的桃花已经开败了,地上的桃花竟然比树上的还多,许霁川一路打马而过,马蹄踏着花香出了江都。 他心里有心事,因此一路行得极慢,此次出城他的目的地是庐州,江都人都道许上柱国去世,许霁川难以接受才会打伤守卫出城去扬州,其实不然,那天夜里太子殿下刚走,许霁川就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欲见阿爷,速来瓜洲打捞,勿告他人,切记切记。 许霁川一路到了瓜洲按照他的要求打捞了五天,直到遇到了禅光寺的方丈,方丈用佛家偈语告诉他他爷爷还活着的事,然后提到了庐州的智善寺,言谈间也巧妙提醒他若是要去,不要告诉他人。 许霁川还没有猜透对方的意图,因此不敢告诉其余人,包括太子殿下,于是编出来伤心欲绝离开的理由,但他知道这皇城内无数人盯着他的动向,若是此去他直奔庐州难免引人遐思,因此他需要绕路去庐州。 离开江都的第一站选在哪里呢?许霁川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和太子殿下在山阴城沐着晨光吃包子的情形,如今想来很是怀念,便决定第一站去山阴城。 出了江都,许霁川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巍峨的城门,就看到太子殿下在城门上站着,隔着很远,看不清彼此,但许霁川就是知道太子殿下的目光正注视着他 阿宴啊,阿宴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一瞬间无师自通明白了一直以来自己对太子殿下的感情。 (第三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水淹遂州 汉州是大梁最西边的边陲小镇, 和西蜀的南康接壤, 两国可能是害怕别国之人从对方的边镇繁华中得到什么好处,是以都扔着这两个城镇任其自身自灭,只需要确保这两个镇子是本国的领土这个最终底线不动摇便可, 至于发展, 听天由命吧。 这南康城和这汉州城穷的有一拼, 两城之间无商可通, 只好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如此相似的两座城镇, 仿佛是一对难兄难弟,生来就应该是同一国, 于是一夜之间,他们真的成了一国人。 这事情还要从两年前说起。自从两年前, 大梁征南唐不了了之后。南唐和大梁默契地休战开始休养生息, 发展国力, 似乎卯足了劲儿预备再战。 南唐和大梁开战, 西蜀最开心, 这西蜀本来想安安静静做个吃瓜看戏的围观群众,没想到这大梁经过了两年的修养生息,卷土重来之后竟然将矛头对准了正准备吃瓜看戏的西蜀。 这西蜀皇室吃瓜看戏很有一套,只是这战争落在自己头上,应对起来便有些手忙脚乱。于是他们赶忙求助南唐,希望南唐能横戈长江, 威慑大梁, 好解西蜀烽火燃眉之急。 无奈南唐这龟儿子, 浑然忘了曾经西蜀是如何帮助他们的,面对西蜀的求救竟然装聋作哑,一声不吭。 西蜀眼见南唐背信弃义,只好自己捡起刀剑应对大梁,西蜀虽然民风彪悍,但是皇室贵族早让花间派给搞垮了,整日里不是“山月不知心底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就是“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唱着这样的yin词艳曲,连走路都讲究缓行徐走,面对大梁的虎狼之师,西蜀皇室只能是递上降表要求和谈。 西蜀派使臣备上厚礼去大梁见梁元帝,说明自己的和谈请求,表示愿意向大梁称臣,每年缴纳岁币,只希望大梁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让他们能继续在西蜀温柔富贵之地苟延残喘。 让西蜀万万没想到的是,梁元帝这个不要脸的,收了它们的礼物,好言好语地接待他们之后就说事关重大,要朝堂商议,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使臣万般无奈离开了江都,他们一行人前脚刚到西蜀的国都益州,大梁后脚就陈兵南康城。 建隆二十年,梁元帝命太子赵景湛挂帅,挥师西蜀。大概是因为南康人穷志短,赵景湛仅仅用了不到七天时间,就将南康变成了大梁的领土。首战告捷之后,这位太子殿下便继续挥师西进,直取遂州。 大梁势如破竹,西蜀除了大骂厚颜无耻的梁人,顺带问候梁元帝的祖宗十八代之外,对南康这种不战而降没有气节的行为非常生气恼怒。但是恼怒归恼怒,事已至此,他们只能赶忙派大将军李信驻守遂州。 李信在三国之中素来有威名,能算的上一号人物,更是西蜀将军里数一数二的名将,西蜀将如此重要的将军放在小小的遂州,主要是因为遂州乃是西蜀的重要关卡,若是被梁人攻破,益州危矣!当然,将李信放在这里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给大梁这位初出茅庐从未上过战场太子殿下一点颜色瞧瞧,但西蜀万万没想到,此举却成全了大梁太子。此战之后,大梁太子的大名天下皆知,只是这名声却算不上好名声,因为他做了一件被天下儒生口诛笔伐之事——水淹遂州。 赵景湛进攻遂州之前,派使臣前去遂州会见将军李信,使臣告知将军李信,倘若投降,他仍然可做将军驻守遂州,且遂州入了大梁之后,减免赋税三年。若是不降,则屠尽遂州,鸡犬不留。 这李信和南康守军统领不一样,是个性子刚直暴烈的,大梁使臣如此威胁于他,他岂能忍?他当面唾骂使臣之后,便将他轰出遂州,却没料到这遂州民风彪悍,遂州百姓竟然在使臣出城之时将使臣从马上绊下来,将一行人群殴至死。使臣一行七人,只有一人被遂州放出,意在让他传话给赵景湛,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使臣回去之后,一夜之间,遂州发现大梁的军队向后撤出十里,远远地和遂州对峙,却不攻城。 遂州人嗤笑,毫不意外,听说这梁太子还不到弱冠年纪,不过是个嘴上没毛地小毛孩,这次将他的人活活打死,恐怕将他吓破胆了吧。所以才将军队后撤十里,不敢轻举妄动。 百姓们乐观,但李信毕竟是个名将,看到赵景湛的举动,他怀疑其中有诈,便派探子去梁军大营查探情况,探子来报,这梁军整日里龟缩不出,不过远远能听到他们操练的声音。但军营守备森严,无法靠近,只是看到不断有士兵推着泥土进进出出,好像是要久久驻扎的意思。 李信这才放心下来,早听说这位太子殿下在大梁颇有政声,今日得见,果然和朝中那些死板的文臣没有区别,这大战都一触即发了,还在操练和整修房子,如此临阵抱佛脚一点用也没有。马上就是雨季了,到时候这些北人更难熬,还不如早日打道回府。 李信虽然心里这样想,但仍然没有放松戒备,每日在遂州正常换岗,戒备森严,就这样一直到雨季快要结束的某个夜晚。 守城地士兵打了个瞌睡,突然听到巨大地水声,他抬头远望,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眼睛,远处山洪暴发,奔腾的江水裹挟着巨大的泥沙汹涌而来,这士兵还未来得及喊叫示警,这滔天的巨浪就吞噬了他连同他后面的遂州城。 洪水一日之后方才散去,城中已是十室九空,梁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遂州,水淹城郭这还不算,大梁的军队进了遂州城之后,太子殿下果然践行了自己当时说的话,不投降便屠城,他将所有剩余之人全部处死,挂在城门口以示警戒。 遂州一战,西蜀其余城肝胆俱碎。这天下都对太子殿下另眼相看,梁太子入朝不过五年,诸国只知其政事清简,处理政务非常拿手,看他平日里也是一副端方雅正的模样,以为此人日后若是成为皇帝,必然会成为一个守成之君。 这却也要等他成为了梁国的皇帝再说,这大梁晋王和太子争夺皇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太子殿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手里无兵如何斗得过这战功赫赫的晋王 直到这遂州一战,大家才明白,以前是小看这闷声不吭的太子殿下了,这梁太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如此杀伐决断,这大梁的天下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也未可知。 顺者昌,逆者亡!归降的南康不但减免赋税,还分土地,而忤逆的遂州城竟然无一人生还。如此,归降还是反抗?西蜀各城的守军左右为难。 此次大梁西征,汉州便作为后方兵员的补充之地,太子殿下连下两城震慑西蜀,大梁士气高涨,青年参军热情高涨。征兵处每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日酉时,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来到征兵处,道:“我要应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寡妇村花 要说朝廷征讨西蜀哪里的百姓最高兴, 那自然是汉州的百姓了。 太子殿下西征以来就将汉州作为后方补给之地, 前线攻城略占据的财物悉数都运送到汉州, 为汉州的壮劳力增加了许多劳工机会。 不仅如此, 后方物资的补给运送不断转换,汉州每日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街巷酒店做买卖的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就连行将倒闭的青楼都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汉州一个穷地方,整个地方也两三家青楼, 翠喜楼那年过四十的老鸨看到人来人往座无虚席的花厅笑的满脸的褶子都出来了,整张脸看上去沟壑纵横, 看上去让人联想到薄皮大馅十八个褶的狗不理包子。无外乎翠喜楼的生意相较其他两家略好那么一筹,老鸨这张脸看久了再看其他姑娘, 怎么着都是美的。 汉州不仅是军用补给的后方,更是南厢军的征兵点。太子殿下短时间内恩威并济连下两城,不仅震慑了西蜀, 威慑邻国, 大梁的少年们也均视其为偶像,争先恐后地追随于他。正逢乱世后期, 人人厌战,每逢征兵青年人几乎能逃就逃,可在大梁,征兵点那是有源源不断地人慕名前来。 本来太子殿下下达的征兵任务只有三万余人, 命令主管征兵点的校尉在一月之内征集完毕。一月召集三万人, 在如今并不是容易之事, 太子殿下走之前还下了命令必须是自愿参军,不许威胁利诱,更不许用抓壮丁的方式补充兵源,一经发现,严肃查处。因此负责征兵的校尉非常头疼,只好先命人将告示分发各处,却没想到,等征兵的告示已经发出,七日之内,已经超过了原定的三万计划,第七日酉时之时,校尉下令清点名册,不再招收兵勇。 正在征兵点奋力清点名册之时,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来到征兵处,道:“我要应征。” 征兵点众人抬起头,夕阳的逆光中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他穿着粗布衣服,仔细看,好像是庙里的僧衣。太子殿下魅力如此之大,竟然连和尚都要来征兵了吗!? 校尉定睛一看,这人原来是有头发的,只是全部束起来隐藏在斗笠下面。头发这么长,就算仰慕太子殿下临时还俗,应该也长不了这么快,他不是僧人。 此人浑身穿着寒酸,人家征兵还意思意思拿个兵器,刀或者剑皆有,最不济也要拿个锄头菜刀之类的,以示自己保家卫国的决心,可此人倒好,说完话就浑身好像没骨头似得靠在征兵点帐篷的柱子上,还抱着自己的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当兵就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眼神坚定,如此惫懒,目中无人,怎能适应军中生活?校尉心里颇为不喜。 不得不说,校尉这是冤枉斗笠君了,此人身长八尺,本来就高挑,校尉是汉州本地人,汉州人普遍比较矮小,校尉足足比此人低了一个头,因此斗笠君看校尉他们只能是低头往下瞧,却没想到因此让校尉生了嫌隙。 校尉心中不满,兼之兵勇已经招满了,于是没好气道:“人满了,不招了。” 斗笠君什么也没说,站直身子,众人皆以为他要离开了,却没想到他突然出手,一掌击中帐篷柱子,顷刻之间,帐篷便塌了。 这斗笠君反应奇快,三步两步跃到了帐篷外面,可征兵点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纷纷被埋在帐篷底下。 斗笠君:“” 校尉好不容易从帐篷里爬了出来,又连拉带拽将自家兄弟从倒塌的帐篷底下拉出来。 他皱着眉看了看斗笠君,道:“你叫什么名字?” 斗笠君有些愣了,刚要说出“许霁川”三个字,转念一想,虽然可能性很小,但若是太子殿下百忙中查看了新招收的兵勇的名字,那他不就被发现了? 于是他对校尉笑道:“我叫赵宴。” “好,赵宴,你被录取了。今天晚上修好帐篷就去军营里报道吧。”说完将名册从倒塌的帐篷底下扒拉出来,带着自己的兵走了。 许霁川彻底傻眼了,这展示身手还带善后的啊!看着校尉一行人快步离开的背影,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了。 ******** 这新兵不是征收了直接送到战场上去就行了,连基本的打仗号令都听不懂,那不只要自己送死,还要拖累其他军友,因此这批新兵招收之后,便要在汉州的军营操练半月才能送往前线。 这半个月里许霁川已经完全适应了新兵营的生活,他这人飞扬跳脱,这种性格很容易交到朋友。在新兵营还不到两天,他已经和同一队的士兵打成一片了。 这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太子殿下又连下西蜀四城,直逼西蜀都城益州,南厢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使敌国胆寒,西蜀各城守备闻风丧胆。 整个新兵营里都是太子殿下的传说,这些新兵半夜里聊天,太子殿下的出场次数竟然比姑娘还多。 黑暗中,赵宴听着这些人聊着太子殿下,突然觉得两年的时光倏忽易过,但这两年里太子殿下却发生了翻天付地的变化,这些人口中杀伐决断战无不胜的大梁新战神太子殿下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上课时候喜欢看才子佳人后花园话本,出门必须缕好身上每一片褶皱,没事就揽镜自照爱梳头的臭美猴太子殿下吗? 他对着虚空叹了口气。 睡在他旁边的王二道:“赵哥,想什么呢?这一口气那家伙叹的抑扬顿挫滴。”这王二是北方来的,说话非常幽默,加上他们那个地方的方言,时常惹人发笑,是大家的开心果。 旁边的张强道:“这都不知道,肯定是想心上人呗。” 都是血气方刚地大小伙子,听到这句话,纷纷都来劲了,道:“心上人?小燕你有心上人了,长得漂亮不?” 许霁川:“”心里想,就是你们口中的太子殿下。 兄弟们等了许久,小燕一直没吱声,于是大伙儿不耐烦道:“说说呗,别这么小气,给我们说说呗。” 或许是黑暗让人有倾诉欲望,许霁川沉默了一下道:“是我的青梅竹马。他长得很好看,以前我们村评选的时候,她被全村人选成最好看的。人很臭美,很爱生气,有些小别扭,但是很聪明” 一听说是村花,大家都来劲了,王二说:“现在这年头,姑娘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像我这样的,别说是村花,就算是个母猪,也看不上我。”这王二脸上满脸麻子,额头前凸,鼻梁塌陷,简直丑的让人不忍直视。 众人有心安慰他,但大家却不知从何安慰,因为王二要靠脸娶上媳妇确实非常困难。 张强不能理解道:“有这么漂亮的心上人,你竟然还跑来当兵?” 阿宴苦笑:“他已经成亲了。” 原来是单恋啊,就连郁闷的王二都莫名觉得被安慰了,张强问道:“那你还想着她,早日找个其他女子结婚是正经。” 阿宴道:“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他家的去世了。” 众人哗然,“寡妇啊!” 一听到寡妇,还是个村花,这些个兵六子顿时兴奋了,那乡野村谈里的寡妇哪个不是风情万种,非常带劲儿?因此这些人说的话越来越百无禁忌,越来越下流。 许霁川听不下去了,皱眉道:“都闭嘴,谁再说一句,我他妈就将他扔出去!” 他们新兵里,阿宴的武艺是数一数二的,谁也打不过他。一听他这样说,众人就知道他有些不高兴了,瞬间都闭嘴了。 过了一回儿,有一个人才不怕死道:“赵哥,平时看你吊儿郎当的,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痴情之人啊!”一直等到这个女人做了寡妇还旧情不变,可不就是非常深情了。 黑暗里许霁川没有说话。 又有一人突然道:“太子殿下也是这世间一等一的深情男子,他和太子妃少年夫妻,结婚一年太子妃薨逝,已经过了两年,朝中都劝太子殿下再娶,但是太子殿下抗住朝堂压力,至今未娶” 许霁川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一痛,他从未见过太子妃,那时太子殿下告诉他他不喜欢太子妃。如今他走了两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同住东宫,原来已经日久生情,伉俪情深了吗? 阿宴一直审时度势,算无遗策,原来也是会为了一个女人承受朝堂压力,放弃最正确的选择吗? 继而,他又苦笑,就算是太子殿下不倾心于太子妃,他心里的感情也只敢在这黑夜里说给莫相干的人听 此次来征兵的兵勇大都是为了追随太子殿下,有人就道:“这太子妃也不知道是及时修来的福气,太子殿下这样的男子,莫说是女子会倾心,就是男子也很难不折服于他的风采之下啊!诸位参军不也是为了追随太子殿下吗?”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张强平日里就老是将太子殿下挂在嘴上,此时闻言高呼道:“为了殿下!” 余者纷纷响应,道:“为了殿下!” 许霁川也默默地在心里道:“为了殿下!” 军营内心潮澎湃,屋外却突然吹响了号角声,哒哒的马蹄由远及近,有人骑着马冲进军营,高声喊道:“预警!预警!有人偷袭汉州,城门危险!” 许霁川眉头一皱,迅速跳下床去看情况。 远处火箭如同坠落的星光一般纷纷落在汉州城中,照亮大半个夜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保卫汉州 军营里许多人都跑出来观望, 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许霁川看着远处密集的火箭, 心知不妙,赶忙拉住那个骑马高喊的士兵道:“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许霁川不过是个新兵,但是眼前这人凌厉的眼神和气势还是让骑兵不自觉的回答了他的问题道:“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支西蜀的军队, 守城的士兵发现的时候, 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了。” 许霁川道:“现在城中还有多少老兵?” 那骑兵道:“不到一万。” 许霁川心念急转, 西蜀这一招很明显就是围魏救赵, 想要太子殿下带着军队杀回来救汉州城, 若是太子殿下千里奔袭回来解汉州之危,则前面掠夺的城池很有可能被西蜀重新收复。而且这些西蜀军队以逸待劳, 南厢军舟车劳顿,胜负很难说。 可眼下汉州本地的驻守的南厢军老兵不到一万, 若是光用他们杀敌,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眼下这些新兵还没有训练成熟, 就连军队的发令还不甚了解, 若是此时让他们上战场,他们会误事吗?可若是不用他们,又该如何对抗大军压境的西蜀呢?眼下唯有,将新兵和老兵混杂在一起,重新编队,老兵会带动新兵, 让新兵明白战场上的各种旗语号令。 若是眼下能去城墙上面看看西蜀的军队排列布阵, 便可以依据对方制定攻战计划。 念及此, 许霁川道:“你带我去城头看看。” 那骑兵不乐意了,皱着眉道:“你不过是一个新兵营的小兵,眼下战事紧急,那城墙岂是你想上就能上的?” 许霁川拿出一个玉佩,道:“我是太子属官,此番替太子殿下微服私访,调查征兵进展状况,眼下大敌当前,不得不亮明身份,眼下主管汉州城边防的人是谁?” 那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许霁川,道:“你说你是太子属官你就是啦?” 许霁川面无表情威严道:“我是陆昇!这是东宫属官的令牌,上面是一条四爪金龙!” 那人赶忙下马行礼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陆大人恕罪!”这骑兵并不认识陆昇是何许人也,但玉佩上的纹样是只有太子才可以用的四爪龙,若是其他人不按规矩使用四爪龙纹样,以谋反论处,是诛九族的大罪!此人如此大方的拿出太子殿下的令牌,应该是真的太子属官。 许霁川道:“免礼吧!汉州总兵何在?我要马上见到他!” 那人道:“城门预警之后,总兵大人已经带人去城门作战了。” 许霁川道:“我要马上见到总兵,你带我去吧!” 那人不敢违抗,两人共乘一骑,去了城门。 看着许霁川离开的背影,和他同住一个营帐的王二茫然道:“他不是叫做赵宴吗?” 张强道:“他竟然是太子属官?!我竟然和太子属官同一个铺盖睡了这么久?王二,你快打我一拳,告诉我我不是在梦里?” 对这个举手之劳,王二很乐意效劳,他抡起手臂,就要砸张强的脸,张强赶忙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真挚道:“不用了,我完全清醒了。” “” 战争一开始,大街上已经乱成一团,尤其是住地离城门进的人,都纷纷往内城移动,有的房子已经开始燃烧了,主街道上人潮涌动,根本过不去,好在那士兵是本地人,带着许霁川走了小巷,半柱香的功夫已经到了城门口。 汉州的总兵姓刘,他听到骑兵说许霁川的身份,仔细研究了那个玉佩之后,拱手行礼道:“陆大人。” 许霁川拱手回礼道:“刘总兵,久仰大名。战事紧急,我们就不要做无谓的寒暄了吧。西蜀此番降下骑兵,不过是围魏救赵的雕虫小技,就是为了缓解益州危机。若是此番我们能抵御西蜀,牵制他们的兵力,待到太子殿下攻破益州,这些西蜀围城之兵,自然会不攻自破。若是我们这里抵抗不住,被敌人攻破汉州,太子殿下之前所收复的西蜀城池都可能被收回去,到时候太子殿下腹背受敌,征西失败,北方狄人和南边南唐虎视眈眈,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还望诸公勠力同心,众志成城抵抗西蜀大军!” 刘总兵不过是个汉州的守备,刚听完传讯兵的介绍,心里还有疑虑,这天下皆知,太子殿下身边的陆昇乃是一个文臣,从未参与过战争,此番他亮明身份,铁定会参与进守城之战,若是他以太子之势压制总兵,胡乱指挥打仗,汉州危矣! 此番听他如此分析形势,心下大定,况且西蜀来势汹汹,他对于此番能否守住汉州心里没底,如今陆大人挺身而出,愿意替他承担汉州指挥之位,若是没守住汉州,自然首罪便是他了,刘总兵心下几转,谦恭地对着许霁川拱手道:“愿听陆大人指挥。” 许霁川摆摆手,道:“刘总兵客气了,此番防御西蜀,我等需通力协作,众志成城,大事方成。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在此事心怀鬼胎,干扰大业,若是影响了守城,少不得要借刘总兵的刀一用!” 刘总兵弯腰拱手道:“全听陆大人吩咐。” 许霁川拱拱手道:“本人初来乍到,这汉州士兵都是和刘总兵出生入死之人,若是本人发号施令,底下难免会不服气,为了保证军令通达有效,下令之事还是由刘总兵来吧。” 刘总兵犹疑道:“这” 许霁川微笑道:“放心吧,出了事我来负责,今晚之事你需详细写个奏报给太子殿下以安殿下之心。我想,现在西蜀人应该已经放出消息,若是南厢军从敌人那边得到情报,难免不会动摇军心。” 刘总兵拱手道:“是,那卑职就去给太子殿下写奏报了,连夜发出去,尽快让前线的太子殿下得知。” 说完,他对着守城军队的队长道:“这是太子殿下的属官,今晚守城,一切听他的号令!” 守城的千夫长道:“卑职遵命!” 许霁川点点头,他相信太子殿下看到奏报,肯定会知晓是他假扮陆昇在汉州主持,定会放下心来一鼓作气攻下益州,到时候,西蜀全境尽归大梁,太子殿下居功至伟,在南厢军里声望巨大,无人可及。至此一役,太子殿下便在军方有了自己实打实的势力,与晋王分庭抗礼,就算以后兵戎相见,也可有一战之力! 因此,汉州一战至关重要,许霁川握紧了城墙,坚定心志,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 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源源不断飞上来的火箭照亮了城下西蜀黑压压的军队! 西蜀的军队并不攻城,只是一味的放箭,许霁川皱着眉,察觉出了不对,城墙墙壁宽厚,火攻根本烧不塌,顶多也就毁掉些距离城墙进的房屋,因此夜间火攻,最大的功能就是照亮,一般都是火攻一起,士兵便会借着火一鼓作气攻城,可是这些人并不攻城,只一味放箭莫不是,莫不是障眼法?可他们究竟想隐藏什么呢? 许霁川皱着眉,思考许久,忽而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惊动,他看到一个士兵拿着钳子修城墙上的战车,许霁川猛然心头一亮,是钳型阵法! 中路主翼不过是个佯攻的幌子,主攻城门的是左右翼! 许霁川吼道:“传讯兵何在?!快点亮烽火示警东西城门加强防备!快!!!!” 突然东边城门出现一声巨响,许霁川一看情况有变,三步两步下了城墙,抢了一个士兵的马就往东门冲过去! 西蜀军队果然在东门开始架上云梯攻城,许霁川命人将油泼在城门之上,点燃火油,将西蜀的云梯烧断! 然后命人召集新兵命他们分兵两路上东西城门参与城门保卫战! 许霁川命人准备了许多投石机远程投石,阻止了西蜀攻势! 此战一直持续到黎明,西蜀并未攻破任何一座城门,西蜀千里奔袭,此时也已经是力竭,汉州城内虽然军火充足,但人手不足,也已经是筋疲力尽,双方都暂停了攻势,暂时休整。 西蜀虽然休整,但却没有离城门太远,在距离城门五里开外的地方扎营。 汉州虽然打退了西蜀的攻势,但汉州之围仍然未解。 昨夜一战,许霁川已经大概摸清了这支西蜀军队的规模,大约只有五万人左右。想来益州正在水深火热之中,西蜀虽然使出这围魏救赵之计,但主要兵力仍然放在益州。 摸清了敌人底细,许霁川心下稍安,他们城中有四万人,面对这西蜀精锐,虽然不能尽数剿灭,但打退其进攻,为太子殿下争取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番西蜀围城,他们接不到前方来的军报,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今到了那里,但从越来越强的攻城势头来看,征西前线,西蜀恐怕没从太子殿下那里讨到什么好 四天之后,攻城之战最紧急的时候,许霁川正站在主城门上面指挥攻城,突然底下的西蜀军队阵脚乱了,乱作一团,仔细一看,原来有一队人马冲进了西蜀军队之中开始厮杀,许霁川刚忙下令,道:“停止射箭!” 许霁川道:“我们的援军到了,让神箭手站成一排协助下面的援军作战!刘总兵,下面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援军,你速速清点三千骑兵,出城接应!我在城墙上,协助神箭手为你们掠阵!” 刘总兵领命而去,下面的援军领头之人穿着一身银色铠甲,带着有面罩的头盔拿着银枪三进三出杀入敌阵,许霁川看他的招式,越看越熟悉,不自觉喃喃出声:“殿下” 突然从那银色铠甲将军的身后窜出一个骑兵,拿起大刀朝着将军的头砍下来,许霁川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百步穿杨,顷刻间就一箭穿过那人的眉心将他毙命。 那银铠将军似有所感,抬头看看城门之上。他缓缓地打开自己的面罩,抬头对上许霁川震惊的眼神,寒面银枪,正是太子殿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跛脚道人 太子殿下在汉州驻军已久, 因此他刚一摘下面罩, 马上就有人认出了他, 激动地喊道:“快看!太子殿下!!” 这嗷一嗓子喊出去, 汉州军士看到太子殿下厮杀更加卖力了,但是在场地不光有汉州地军士, 还有西蜀的军士, 西蜀的将军眼见大势已去,举剑高喊道:“擒贼先”擒王二字还未说出口, 破空一箭穿透他的眉心。 那将军眼睛骤然睁大,瞬间毙命掉下马去。 虽然擒王二字没有说出口, 但是西蜀的士兵还是明白了他临死前下达的最后一道命令。 反正生的希望已经不大,如今便是要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若是将大梁的太子殿下拉到黄泉,也算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了。 一时间,西蜀残部集中力气进攻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武艺超群, 弓马娴熟,自然不惧,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纵马闪避,沉着冷静地出招御敌。 太子殿下虽然不慌不乱,手里一杆银枪舞得飞起,但许霁川却关心则乱, 为他捏着一把冷汗, 他恨不能顷刻间从城头飞下去与殿下并肩作战。 许霁川内心虽然担心, 但他面上却不显,沉着冷静地弯弓搭箭,为太子殿下掠阵,他箭无虚发,箭箭见血封喉。 好俊的功夫!!城门上一起射箭的弓箭手射箭的间隙都忍不住为他叫好。 主将已死,西蜀攻城奇兵早已是强撸之末,不到一个时辰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 汉州城门打开,迎接太子殿下率领的援兵。 在场之人,每一个人都心潮澎湃,尤其是刘总兵,那日陆昇大人分析战争利弊,他明白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上上之选应该是不理会汉州危机,一鼓作气攻下西蜀。可是太子殿下却没有选择上上之选,而是选择亲率大军来为汉州百姓解围。如此爱护将士,为国为民的好殿下,又怎能不追随?!刘总兵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大梁有那么多少年愿意追随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碰到汉州迎接的一行人,便下了马,刘总兵和许霁川一行人行了礼。 太子殿下懒洋洋的应了,和刘总兵寒暄两句就开始问此番守城的损失情况,刘总兵一一说明了。 太子殿下边走边道:“城中百姓的损失都由朝廷承担,生逢乱世百姓已经够苦了,切不可让我大梁子民因为战争流离失所。” 刘总兵拱手应了。 刘总兵正和太子殿下说这话,这时候太子殿下身后有一人道:“陆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刘总兵回过头就看到太子殿下身边一个穿着副将铠甲的人对着队伍最后面的陆昇陆大人遥遥拱手。 陆大人看着此人拱手还礼道:“赵大人,许久不见啊。” 刘总兵有些讶异,方才陆大人明明和他站在一起,几时跑到了队伍后面去了? 太子殿下听到那副将叫陆昇,仿佛是才发现般回过头去,刘总兵顺着太子殿下的视线看过去就发现陆大人对着太子殿下笑了笑,那笑怎么看怎么尴尬 太子殿下看到他的笑容,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上了马去军营。 刘总兵有些不忍,看来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待见陆大人啊?但这是为什么呢? 他好歹是和陆大人共事这么多天,大家共同守城,算是有过命的交情的朋友,这陆大人虽然是个文臣,但是丝毫没有文人那酸腐味,潇洒豁达,射箭精绝,实在是文人中的楷模,武将中的标杆他到底是怎么惹了太子殿下不高兴?刘总兵回头看看,陆大人看着太子殿下地背影无奈苦笑。 刘总兵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为陆大人说说话。 太子殿下带了援兵解围之事,在百姓中流传开来,援军进城之后,汉州地主干道两边早就挤满了围观地百姓,看着太子殿下的表情仿佛仰视神明。 太子殿下已过弱冠年纪,身形颀长,穿着一身银甲,气宇轩昂,那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到太子殿下,脸上都飞起红霞。 许霁川跟在殿下一行人后面,看到如此情形,心下欣慰,阿宴比起他两年前走的时候,更像一个太子殿下了。 前线战事紧急,太子殿下此番回来解了汉州之危后,星夜便要出发去前线,他先到新兵营里看望了新兵,许多新兵都是因为太子殿下才报名参军的,此番见到太子殿下都激动异常,将他们一行人包围起来。 太子殿下对这些新兵很温和,对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做了回应。 张强悄悄地潜伏到许霁川身边,道:“小宴,你骗得我们好苦!” 许霁川闻声转头就看到张强,他一脸激动,丝毫没有苦的迹象,兴奋地脸都红了。 许霁川:“” 张强接着道:“以前我们说过‘苟富贵,勿相忘’,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要信守诺言,说话不能不算数啊!看在我们曾经睡过一个铺,盖过一张被子的份儿上,你一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信守诺言和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有什么直接关系吗? 许霁川还未回答,和新兵交谈的太子殿下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正在交头接耳的许霁川和张强,冷冷一笑。 许霁川:“” 张强:“”原来太子殿下的眼神这么可怕吗?他似乎从这眼神里感受到了杀气方才初见太子殿下,他很亲切地和他们这些新兵蛋子交谈,他还以为太子殿下是温和地人呢?忽而,他记起太子殿下上个月刚刚水淹了遂州,甚至还屠了城太子殿下果然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不过殿下为什么要用那样带着杀气的眼神看他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前线战事紧急,太子殿下需要赶快回到前线指挥,因此星夜便带着自己的人先走了。走之前,他和刘总兵就汉州的布防密谈了一次,刘总兵一一记下了殿下的命令。 说完正事,太子殿下状似不经意提起,道:“陆大人是什么时候来汉州的?” 刘总兵不敢隐瞒道:“是征兵那会儿,他化名赵宴,进了新兵营。后来” 太子殿下皱眉打断刘总兵道:“你说他叫赵宴?” 刘总兵看着太子殿下表情,小心翼翼道:“是的,赵宴。” 刘总兵仿佛看到太子殿下的表情有些呆了,瞬间柔和下来,但不过一瞬间,短地让刘总兵以为是他眼花了,再看时太子殿下地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他问道:“后来呢?” 刘总兵道:“后来西蜀来进攻汉州,陆大人拿着殿下的东宫令牌亮明身份,与臣一道指挥汉州保卫战。” 见太子殿下沉默不语,刘总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太子殿下地表情,暗暗为陆大人说话,道:“陆大人真是个不可多得地人才,既有文臣的谋略,又有武将的果敢,那一手箭法高妙,就是军中也少见,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殿下真是慧眼如炬,贤明宽和啊,因此才能吸引天下有才德的人齐聚东宫。” 太子殿下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摩挲着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玉佩,好似出了神。 太子殿下平日里虽然御下宽和,但神色不辨息怒,底下人甚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此刻殿下不说话,刘总兵也只能沉默候着。 良久,太子殿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道:“刘总兵也算和陆昇经过生死之战的人了,你觉得此人如何?” 刘总兵看到太子殿下表情和缓,赶忙替陆昇大人说了一大堆好话,他道:“陆大人真可谓是精彩绝缘,文武双全,在军中人缘非常好,许多士兵都喜欢他呢!” 太子殿下的嘴角仍然刮着笑,但和刚才那柔和的笑又又所不同,像是冷笑,刘总兵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太子殿下道:“孤知道了,你下去吧。今天孤和你所说之事你切勿外传。” 刘总兵晓得这是不让他告诉陆昇的意思,他低头应了,缓缓退了出去,留殿下一人在房间里待着。 太子殿下摩挲着那块纹着并蒂莲纹样的玉佩,神游天外,忽而,他曲起两指敲敲那玉佩,表情有些恨恨地,仿佛那是某人的脑门。 来汉州不到一月就这样勾三搭四,又是总兵为他求情,又是和别人同铺而眠,哼,这两年还不知道勾搭上多少人呢?!简直岂有此理! 晚上太子殿下出发之时,命令陆昇随行,刘总兵得知之后,松了一口气,下午他说完那番话走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表情并不好看,还以为没戏了呢?没想到太子殿下此次出征却带上了陆大人,看来两人之间芥蒂已除。 刘总兵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兴高采烈地送太子殿下一行人离开汉州了。 那日在军中高声和许霁川问好的便是赵奇赵大人了,此次征西,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了个副将,专门收集情报。 太子殿下还是不同许霁川说话,一切命令由赵奇传达,赵奇带来了殿下的命令,太子殿下将许霁川编在他的亲卫队里,贴身保护他,平日里不许离开他五丈的距离。 许霁川实在不明白太子殿下这种安排的用意是什么,亲卫一般都是由武功极高的暗卫担任,他现在的武功没有太子殿下高,何谈保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保护他还差不多。 不过此次归来,太子殿下很多决策他都看不明白,比如说此番汉州危机,从战术角度看,太子殿下应该留在前线,主持征西,而不应该亲自带兵杀回汉州,即便是他放心不下汉州,那也应该派军队前来,而不应该自己亲自领兵来。他为什么要来汉州? 战争局势变幻莫测,须臾之间定胜负,最忌讳主帅临战离开,此次太子殿下前来,那前线的军务由谁主持? 许霁川想起自己曾经听到的传闻,据说太子殿下从太极观里请来了一名跛脚道人作为他的谋士,细细想来,太子殿下现在的行事风格确实与以前大有不同。 以前他就绝对不会做出水淹遂州、屠城这样举动,许霁川倒不是谴责他的行为方式,古往今来,凡是成就大事者,哪个不是踏着累累白骨?他在意的只是太子殿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变了模样,想想他就有些嫉妒这个跛脚道人。 一路上太子殿下都没有同许霁川说话,只是命令他必须在他的视线内活动。 就这样,一路到了前线营地。 许霁川的营帐被安排在太子殿下旁边,他刚进帐子,赵奇就让许霁川在帐子里等他,太子殿下如今的第一谋士跛脚道人要见他。 为什么要见他,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营帐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还伴随着“笃笃笃”木棍敲地的声音。 营帐的帐子被人打开,许霁川顿时傻眼了—— 谁能告诉他,这跛脚道人为什么会是他爷爷许崇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第一百一十八章 过往境遇 许霁川一脸震惊地看着许老爷子, 许老爷子自觉骗到了他, 很是得意。但他自觉是许霁川的长辈,不好明面上显露出来,于是表面上极力表现镇定平静, 可那一翘一翘的胡子却出卖了他。 许霁川看不得他得意, 冷笑道:“哼, 跛脚道人?我该猜到是你的, 除了你, 还有谁会取这么简单粗暴的名字。”许家老爷子许崇峥的风格一直都这么简单明了,以前他给自己院子里的八哥直接取名叫做八哥, 如今他的一条腿跛了,又入了太极观做了道士, 所以就叫自己跛脚道人所以说, 老爷子这取名的艺术实在是一言难尽的简单直白啊! 爷孙两人互相损了两句, 就互相谈起分别之后的境遇。 自从许霁川两年前按照智空大师所说之意离开江都, 他先去他和太子殿下以前一起到过的山阴逛了一圈, 然后又北上去嵩山看了他和太子殿下的师父智空大师,又去扬州找了以前的朋友晃荡了些日子,等到将所有跟踪的尾巴都甩掉了之后,才到襄阳去找他爷爷。 他爷爷和宗玉先生一起在襄阳的太极观等他。原来陛下下令攻打南唐的时候,宗玉正好在南唐,闻此消息, 便知晓这是梁元帝的一箭双雕之计, 许崇峥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他早年给扬州漕帮的老大批过命替他挡掉了一灾, 于是让漕帮的人混进军队里,只等许崇峥有性命之忧的时候将他偷偷救出来。那日许崇峥掉下船头,漕运的人便将许崇峥救起,偷偷运到下游的禅光寺将养。 后来,许霁川按照纸条上的意思来扬州派人打捞许崇峥的时候,宗玉先生便让禅光寺的和尚偷偷将重要信息藏在偈语里告诉许霁川,许霁川果然知晓了一切,就算对太子殿下也没有泄露分毫,故作伤心离开了江都。 等到他与宗玉先生和许崇峥见面之时,许崇峥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他年纪大了,又在江水中泡了那许久,身上的旧疾发作,一条腿便跛了。许霁川虽然心疼,但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他们想的那个假死的法子到底也是九死一生,也不会比眼下的情况更好。 不过宗玉先生和他爷爷许崇峥这么好,他倒是挺意外的,他十二岁那年是他第一次和宗玉先生见面,后来便再也没见过宗玉先生了,因此他当时以为许崇峥和宗玉先生只是泛泛之交,却没想到他爷爷有难,最后救了他的竟然是宗玉先生。 这次和宗玉先生见面,宗玉先生告诉他,许霁川刚一出世他便替许霁川批过命。 许霁川的命格贵不可言,只是命若游丝,不敢有半点差池。而且更为诡异的是,他的命格竟然和大梁的王朝命数紧密相连,这实在是奇哉怪也的一件事情,因为除非王朝气数已尽,需要破军星出改朝换代,否则一般和王朝运数紧紧相连的命数只会出现在皇家,而那人的命宫一般都是紫微主宫,是为下一任主君。 而此次紫微宫中,太子殿下的命格和晋王的命格都在紫薇副宫中,且都缓缓在向紫薇主宫运转,太子殿下的命途多舛,险象丛生,但只要他活着即位大梁尚且有一线生机;若是晋王即位,则大梁将二世而亡。届时,狄人的铁骑将会踏入中原,胡人乱华,重燃战火,百姓流离失所,乱世重起! 大梁初立,梁元帝因为被宗玉先生批了命格的缘故,十分宠信于他,因此宗玉先生本来想将此事告诉陛下,让他杀了晋王,但是试探了陛下之后,发现陛下性子优柔,且非常注重母子亲情和手足之情,断然不会对晋王动手。而晋王本人在军中势力强大,若是直接动了他,造成北厢军哗变,则恐北方狄人趁虚而入。 因此他便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将希望寄托在太子殿下身上,宗玉将许家小公子的八字命格和太子赵景湛的命格放在一起批了一遍,发现二人乃是天作之合,许霁川的天机星会一直护卫太子殿下的星宫,护卫太子殿下称帝。 为了能更好地教导许霁川,宗玉先生还专门请了名宿大儒来做许霁川的老师,而许崇峥也亲自上阵教导许霁川谋略兵法。 等到许霁川十二岁,宗玉便在天下人面前将许霁川的命格说出来,许上柱国又让心腹朝臣给陛下上书,举荐许霁川做了东宫伴读。 许霁川到了太子殿下身边之后,太子殿下确实开始慢慢显现出锋芒。只是他二人未想到,许霁川太过惊才绝艳锋芒毕露,反而招了晋王的忌惮和陛下的心病,想要将他除掉。 为了苍生天下,万不得已,许老爷子同意了许延川替许霁川上战场的事,他怕陛下不同意,还让许老夫人进宫去求太后,许老夫人对太后有恩,她向太后表示只希望许霁川活着,只要许霁川活着,他这一辈子将永不入朝堂,因此太后便同意了。 许上柱国本就想将南厢军交给太子殿下,攻打南唐之前,他写了亲笔信交给自己的亲信,只待自己死后交给南厢军和自己交好的将领,让他们认太子殿下做主君,却没想到为宗玉所救,既然活着他便可以教导太子殿下,顺便帮他收拢军中势力。 等许崇峥伤好了之后,许霁川便跟着宗玉先生走了。 许霁川本不欲跟着一个臭道士走,但宗玉先生说他看许霁川骨骼清奇,想要将毕生绝学传给他。许霁川虽然不明白宗玉先生是从哪里看出他有做神棍的潜质的,但还是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跟着宗玉先生结伴闯荡江湖去了。 跟着宗玉先生这两年,许霁川的忽悠功夫猛涨,在闹市中装瞎摆过算命摊,忽悠大姑娘小媳妇那是一套一套的,终于,他凭借嘴皮子功夫和宗玉先生在楼外楼吃了一顿霸王餐之后,宗玉先生一边剔牙一边告诉他,他终于成为一个绝世大忽悠,可以出师带出去炫耀炫耀了。 宗玉先生行走江湖多年,交了不少朋友。自从收了许霁川这个得意弟子,他便带着许霁川到所有他的老主顾面前走了一遍,告诉他们,倘若他的徒儿以后行走江湖遇到难处,有钱的必须捧个钱场,没钱的必须捧个人场,若是谁不帮忙,他便做法诅咒他们! 宗玉大忽悠名扬四海,那些老主顾自然知晓他的厉害,无一不应。许霁川心下熨帖,这大忽悠虽然十句里面九句忽悠,但对他确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将他手里所有的江湖势力转给他。 宗玉的老主顾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今他将自家徒弟带到这些人面前求个照应,倘若日后许霁川真遇上什么难事了,这些江湖势力必然会帮他忙,为他行个方便。 许霁川和宗玉先生拜会完了所有的江湖势力之后,便去了扬州的禅光寺。许霁川想不通,和尚和道士不是互相看不上吗?为何这禅光寺方丈如此端方持重的人会和宗玉先生一个大忽悠道士成为朋友? 他和宗玉在禅光寺住了许久,除了想要喝酒吃肉还要偷摸进行之外,日子过得很舒坦。后来他知道太子殿下要征讨西蜀之后就离开禅光寺,快马到汉州。 到了汉州,太子殿下已经深入西蜀腹地,正巧赶上汉州征兵,许霁川就打算应征入伍,替太子殿下巡视巡视新兵,看看有没有什么南唐和晋王的探子,但是没想到一进军营就遇上了西蜀攻城,他便自己暴露了,这打探情况也就搁置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许崇峥和宗玉及许霁川分开之后,就化妆成乞丐到了京郊他们许家的庄子乞讨,和许老夫人见了一面安了她老人家的心之后就离开了。 后来他一直化妆在京城乞讨,设法联系到太子殿下之后,就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了他的谋士,太子殿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东西,给他易容之后,他还去陛下跟前溜了一圈,陛下都没认出来。 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之后,他就开始给南厢军和太子殿下搭线,后来太子殿下干扰朝中舆论,使得陛下派他率领南厢军出征西蜀,他和许霁川祖孙二人才得以在这西蜀见一面。 听完爷爷说的话,许霁川终于知晓阿宴为什么不搭理他了,先前他还疑惑,那时他离京的时候告诉过阿宴他会回来,重逢他俩应该高兴,没道理阿宴会这么生气。如今他总算明白了,爷爷肯定告诉阿宴他为什么离京了,阿宴肯定在心里责怪他不信任他,因此才生气的。 许崇峥见他出神,出声打断他道:“花奴?!花奴?!” 许霁川回过神来,许崇峥得意道:“看看,太子殿下在我的调/教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简直是大梁人心中的战神了。” 许霁川哼笑一声,道:“其他我就不评价了,这次援助汉州实在是下下之选。你们接到汉州奏报的时候,应该就猜到是我了,那你为什么还让太子殿下援助汉州,是怕我守不住城吗?若是怕我受不住,你们尽可以派援军来,没必要让太子殿下亲自来啊!主帅临战离开乃兵家大忌!” 许崇峥眉毛一挑,横眉冷对道:“臭小子,就你知道!老子我身经百战,不清楚其中利害?那是太子殿下力排众议,非要去的,我们作为谋臣也没办法!” 许霁川愣了:“他非要亲自援助汉州?”太子殿下自小熟读兵书,且为人善于纳谏,其中利害不可能不明白,那为什么他还要走这下下之选,亲自援助汉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第一百一十九章 并蒂莲花 还来不及细想, 太子殿下就进来了, 他对着许崇峥拱手道:“许公。” 许崇峥也随意做了揖, 道:“既然这小子回来了, 那我便要走了。” 许霁川道:“我刚来你就要走?”绝对是亲爷爷。 许崇峥打了一下他的头,道:“太子的谋臣本来就是你, 我不过是因这两年你不在来替你的缺, 如今你已经回来了,我自然要走了。”说着, 他叹了口气,道, “花奴啊,你祖奶奶年龄也大了, 我该回家陪着她了。” 许霁川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太子殿下道:“攻入益州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不若许公等城破了再走。” 许崇峥摇摇头道:“太子殿下, 这益州城可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好破。蜀人性情坚韧, 这益州是西蜀皇族的最后容身之处,他们自然不会那么轻易投降, 这益州之战只怕是一场硬仗啊。” 许霁川道:“既然是硬仗,那你还临时撂挑子要走。” 许崇峥白了他一眼,道:“我教了太子殿下这两年了,倘若他在这最后一步上沉不住气功败垂成, 那接下来也不用攻打南唐了, 更不用和晋王对抗了!这益州, 就是他的出师试炼!” 太子殿下笑道:“许公说的是,孤自当全力以赴。不过既然许公要走,花奴也刚好回来,那我们今晚当痛饮一场,我已经命人备好了晚膳,请” 许崇峥道:“太子有心了。” 许霁川听他刚才说“花奴”那么自然,还以为阿宴已经原谅他,不计较了,于是对太子殿下笑了笑。 哪成想太子殿下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跟在许崇峥后面出去了。 许霁川:“”他叹了一口气,乖乖地夹起自己忍不住想要晃起来的尾巴垂头丧气地走了,唉,阿宴这气要生到什么时候啊! 许崇峥穿着个破道袍,身无长物,连东西也不用收拾,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眼下已近中秋,陛下命令太子殿下务必要在中秋之前攻下西蜀。 益州城固若金汤,太子殿下率军小范围的攻了几次城墙,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此城是西蜀的皇都,也不能像对待遂州那般用那些阴损的法子,否则天下必然会说他残暴,阴谋阳谋都没用,太子殿下为此一愁莫展。 不能强攻,只能谈判了。南康的守将张超是益州守将吴思明的老乡,二人又是同一年参军,因此太子殿下让张超为使者去和西蜀谈判,许诺厚待西蜀全境百姓,皇族到了长安之后待遇与亲王无异。 张超心里叫苦不已,但如今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却未想到,那吴思明竟然不顾同乡之情,连城门都没给他开,还站在城楼上声情并茂地将他大骂了一通,直骂的那张超无地自容,一时百感交集,竟然自刎于阵前。叛臣降将自刎城前,西蜀士气大振,人人同仇敌忾,民心凝聚,更加难攻。太子殿下百般惆怅,不过刚过弱冠的年纪,头上竟然有了白发。 不过战事虽紧,但太子殿下一点也没忘记他和许霁川之间的那点别扭。坚持正事是正事,私事是私事的原则,公私分明,讨论战术阵法的时候两人交流与平常无异,只是若是两人独处的时候,太子殿下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长此以往,许霁川也生气了,不说话是吧?!多简单,好像谁不会似的,由此两人的冷战扩大成双方面的。 太子身边的谋臣除了小奇都是许霁川离开东宫之后重新收拢的,与许霁川并不熟悉,看到太子殿下对许霁川的态度都拿不准他的身份,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他,于是只好无视他。 除了这些新兵,剩下的能说话的就是小奇了,可小奇这人对他的态度非常奇怪,而且心窍太多就跟那马蜂窝似的,和他说话实在太累了,许霁川也不想和他多说,因此一有空就去其他营帐找那些他在新兵营的朋友。 自从许霁川有天兴致起了算出了那天夜晚有雨之后,王二和张强他们对他的崇拜便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在王二的百般要求下,许霁川便答应给王二看手相算姻缘,王二虽长得兽面人心,但许霁川看他的纹路竟然发现这小子以后是个大富大贵、妻妾成群的命。这个相辞说出去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十分怀疑自己看错了,就抓着王二的手仔细端详,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没看错。他刚要告诉王二,突然听到四周的聒噪停下来了,似有所感抬起头就看到太子殿下冷冷地看着他们。 太子殿下喝道:“全部各守其位!若是以后再在军营里不守军规乱窜集会,一律军法处置!” 说完,太子殿下看着一动不动地许霁川,寒声道:“你呢?还不回去?!” 许霁川死猪不怕开水烫,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大摇大摆地走了。 王二百爪挠心,不知道许霁川给他算出的姻缘是什么样的?他长这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因此他不求姻缘多好,只要有一个就行了但看着太子殿下面如寒霜的表情,王二还是咕咚一声将自己的问题和口水一起吞到肚子里了。 梁军已经围了益州城半月有余了,每日这样龟缩不出,军饷耗费巨大,因此太子殿下打算明天带兵去试探试探益州的防守,他钦点了许霁川随军。 益州已经被围困半月有余了,城中的粮食消耗巨大,若是粮食供应出现问题,军备很有可能会松懈,太子不欲与其纠缠,打算试探试探就走。 没想到,军队逼近益州城十丈左右的距离时候,城墙上突然飞箭如雨,前排虽然有盾牌兵护卫,但还是有不少箭射进他们中间,军士们只好边打边退。许霁川在太子殿下左边跟着太子殿下退,突然太子殿下的战马臀部中箭受惊扬起前蹄,太子殿下一手控马一手挡箭。 许霁川有些紧张地看着阿宴,突然注意到他胸口掉出来一个东西,但太子殿下似乎浑然未觉,依旧全神贯注地指挥撤退。 能被放在胸口的东西一定是很珍贵的东西,许霁川纵马过去弯腰将那东西捡起来,一看之下,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浑然忘了这是在战场上。 突然他的大臂被人用力一拉,一个天地倒悬他发现自己被人驮在马背上快速离开了战场,他茫然地看着同一匹马上的太子殿下,怔怔地不说话,仿佛发痴了。 太子殿下看到他呆呆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愣了,嘴里蓄势待发的咆哮变成了询问,道:“怎么了?” 许霁川摇摇头,太子殿下看他如今的状态实在不宜骑马,便将他驮进了大营。 下了马,许霁川一句话不说就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慌忙掏出太子殿下胸口掉落出来的玉佩看,那玉佩的莲花上果然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如今因为玉佩的透亮越发明显,玉佩上的丝珞上都出现了细小的绒毛,连接玉佩的地方都被磨成了细细的丝线,虽然丝线都很旧了,可是玉佩却越来越白越来越亮,看得出这玉佩肯定被人把玩过许多次。 太子殿下胸口的这块玉佩,许霁川怎么会不认识?那是他哥哥许延川新婚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当时在山阴的时候为了给他和太子殿下买马当掉了。他哥哥去世之后,他无数次地后悔那日当掉玉佩,甚至还在太子殿下面前抱怨过。殿下呢,当时什么也没说,原来他竟偷偷地放在心上,帮他找到了可是找到了却又为什么不给他要带在自己身边呢? 若说是带在身边想还给他,也不合理,毕竟这丝珞都这么旧了还没换,这玉佩光洁透亮,明显是经常摩挲把玩造成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心口不弄明白就会梗地他透不过气来 许霁川攥紧玉佩拉开营帐的帘子出去了,他找到小奇的时候,小奇正在和两个士兵交代什么,看到许霁川严肃冷峻地脸有些诧异,不过一瞬间,他就又恢复了假笑和冷嘲热讽的语气,道:“哟,这不是许公子,怎得空来找我?” 许霁川将那玉佩给他看,说:“这东西你认识吗?” 小奇看着那玉佩有些惊讶,道:“太子殿下给你了?” 许霁川便明白他肯定知道内情,白了他一眼,道:“他不给我又会给谁?” 小奇听到他这样说,笑着肯定道:“这绝不是太子殿下给你的。” 许霁川脸色冷峻道:“老子今天没工夫和你废话,快说!如果你有半句假话,老子今天就废了你,我倒要看看太子殿下能拿我怎样?!” 小奇道:“你要废了我便废了,我是断断不会告诉你的。” 许霁川眼见他不吃硬的,于是语气和缓语重心长道:“这对我很重要,你告诉我吧。” 小奇摇摇头,道:“没有太子殿下的命令,我什么也不能说,许公子你还是去问太子殿下吧。” 许霁川转头就走,到了太子殿下的营帐外面,两名士兵拦住了他,不让他进。许霁川一手一个制服了两个士兵,跑了进去,太子殿下却不在营帐内,许霁川坐在椅子上想要等他回来,那两个士兵见他到太子殿下的房间不出去,纷纷来拉扯他,要他出去,双方拉扯的时候,太子殿下进来了,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看到许霁川和两个士兵缠斗在一起,太子殿下眉头一皱,糟心地喊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们两个下去吧!” 那两个士兵退下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二人了,太子殿下心情好像有些不好,他坐下来,对许霁川道:“你找我什么事?” 许霁川道:“阿宴,我们说过决不欺骗对方,对吗?” 太子殿下都要气笑了,这家伙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京城,还好意思跟他提欺骗? 许霁川知晓他心里对两年前他离京的事情还有芥蒂,道:“我知道是我不守承诺在先,没什么资格要求你的诚实。只是,只这一件,我希望你不要骗我”他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抖。 太子殿下闻声,抬起头看他,许霁川将那玉佩拿在手里对太子殿下道:“阿宴,这是怎么回事?阿宴,不要骗我”许霁川的眼睛望着太子殿下,里面藏着两年来一直压抑地情愫。 太子殿下看到那玉佩,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时间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一百二十章 近情情怯 太子殿下看着玉佩, 一时间没有出声, 两双眼相望,太子殿下眼神如同一潭幽深的水,许霁川的眼神满含热望仿佛里面熊熊燃烧着热切的火。 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睛, 忽然间叹了口气, 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许霁川盯着他, 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神, 那眼睛里的热切他如何不能明白?只是近情情怯, 心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花奴儿的眼神激励着他,让他想要将这些年从他的心里滋生出来如今已经长在他血肉里情愫剖开给眼前人看看。 他坐下来道:“你想知道什么?这玉佩为何在我这里?花奴, 两年前许上柱国出征之时,‘布袋’在漠北找到了这玉佩带回江都。我得到之后便一早来找你, 想要还给你让你开心开心, 但后来我改主意了” 太子殿下微微皱眉, 回忆往事道, “记得以前你告诉我你哥哥说让你将这玉佩赠与你喜欢的女子, 我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时我便想着,既然得不到你的心,这玉佩就当做你赠与我的吧,人有时候须得这般自我欺骗以慰平生啊!”说到这里,太子殿下低低地笑了,仿佛自嘲。 “这两年, 我只有这个玉佩了” “阿宴, 你喜欢我, 对吧。”许霁川好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都到这一步了,还是要小心翼翼地确认。 阿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喜欢?像其他人一样喜欢你的长相,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的家世,喜欢你的才华?如果只是这样的喜欢,那么我不是。” 许霁川喉头一哽,他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害怕阿宴不喜欢他,而是怕阿宴的喜欢他何德何能才能承受。 阿宴自嘲一笑,道:“花奴,如果你非要我用喜欢来形容我对你的感情,那么我喜欢你,喜欢到讨厌我自己。讨厌自己碰上你无法抑制地怪脾气,讨厌每次看到别人和你言笑晏晏之时生气地自己,讨厌每次看到你对我笑的时候出现在心里的邪念,讨厌自己不被你喜欢。” 猝不及防地,许霁川突然握住他的手,太子殿下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他,许霁川神情严肃,板着脸说:“谁说我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心悦你,爱你,想把所有你想要的都给你,想要和你每天都在一起。”其实他想带着笑将这些爱意说出来,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笑不出来。 他想说,阿宴,我只怕自己配不上你的爱啊!但是最终他没说出来。 许霁川心道:阿宴本来就心思深沉,若是告诉他,他只怕以为自己给我压力了,心里更难过压抑。更何况我是男人,是男人就做出来看,嘴上说说算什么? 阿宴听到他的回应,睁大眼睛,有些微微怔了,呆呆的表情意外地有些可爱。 许霁川越看越觉得他可爱,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唇,手指结了一个道家的法印,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魂归!”那神情里带着些许地揶揄。 许霁川是个风月场上混惯了地登徒子,阿宴却是养在深宫,整日里算计着阴谋阳谋的倒霉太子,这被花奴儿猛然一亲,虽坐在椅子上,但却仿佛飘在云雾里一般,没着没落,恍恍惚惚。 不过他虽呆,但却无意识地拉着了许霁川的手指,不住地摩挲,许霁川眼里带笑看着他还没回魂的呆愣表情。 阿宴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心里觉得又好笑又伤心,现在想来,其实阿宴早先那些吃味都表现的很明显,他为什么没发现啊!!!! 若是他早些发现,说不定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还可以和阿宴玩亲亲。 嘿嘿,阿宴的嘴唇真的很好亲,很软,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很可爱还想亲,许霁川看着阿宴的嘴巴,舌头舔舔上嘴唇 他素来是个随心所欲的人,这样想着,也便这样做了,又亲了亲阿宴 这一亲阿宴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眼神突然晦暗,手里一发力,许霁川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被他冷不丁抱在怀里,许霁川也不害羞,还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见他不动,得寸进尺地又亲了亲,不过是一触即放,亲完之后还美滋滋的看着他 许霁川心里想着,看阿宴平日里很聪明,没想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么呆啊唉,少不得以后要好好教教他 于是他对太子殿下道:“阿宴啊,没想到你竟如此纯情,少不得我以后要教教你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该做什么,毕竟我比较有经验嘛!”说完给了阿宴一个‘放心,一切有我’的眼神。 他这些的经验从何而来,哼!不用想都知道!还不是那些花街柳巷的姑娘教给他的! 想到这里阿宴眼神一暗,许霁川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还未来得及看清阿宴的表情,上唇一疼,阿宴这小子竟然咬住了他的嘴唇!!! 许霁川心下无奈,阿宴啊阿宴,接吻不是这样接的啊! 阿宴感受到许霁川的不认真,眉头一蹙,咬的更用力了! 真他娘的疼啊,阿宴这小子是属狗的吗? 许霁川疼地吸了一口气,阿宴的舌头借此机会冲进了他的嘴巴里和他的舌头缠斗在一起,许霁川的舌根都被他搅得疼,但腰却突然一软 不知道亲了多久,阿宴才放过他,许霁川的嘴唇都被亲/肿了一阵一阵的疼,他气呼呼地瞪着阿宴不说话。 阿宴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许霁川刚要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扒拉下去,就感到阿宴的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嘴唇,阿宴的手上动作很轻,好像是在摸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的手凉凉地,若有若无地触碰间,许霁川感到自己下/腹/一紧 他莫名有些害羞,想要离阿宴稍微远一些,不想被阿宴发现,但他毕竟是坐在阿宴/腿/上的,只能往后扭一扭,结果正好坐在某个发/硬的东西上 许霁川:“” 赵景湛:“” 许霁川红着脸,赶忙连滚带爬从阿宴身/上下来了。 他低着头说:“很晚了,明天见!”说完他不敢看阿宴低着头便走了。 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抱住了,营帐的空间也不大,阿宴十分简单粗暴地抱住他往床/上一扔! 许霁川被摔地龇牙咧嘴头晕眼花,他还没完全睁开眼睛就感觉上方有个阴影。阿宴在他的上方,四肢圈住他,突然花奴儿唇角一凉,他的唇上被阿宴/舔/了一/口,阿宴喘着气在他的耳边叫他:“花奴儿” 谁说阿宴不会撩,这他娘的比他套路还深啊,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刚才被阿宴一表白,他太过激动,忘了阿宴已经成过亲的事了,这他娘的指不定是在那个劳什子太子妃身上练出来的!!! 想到这里,许霁川一把将阿宴推开,阿宴有些不明所以,有些震惊地看着花奴儿,却对上花奴儿怒火中烧地眼睛! 阿宴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刚才还浓情蜜意,这又是怎么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莫非真是他的技术太差了? 许霁川皱着眉问道:“阿宴,你和那杨氏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宴有些懵,“杨氏是谁?” 竟然还装傻,哼,花奴儿老大不高兴地看着阿宴,不情不愿地说:“太子妃!” 阿宴心下茫然,这好端端的,怎么提起杨氏来了?他和杨氏到底怎么了?花奴儿这是吃味了?这样想着心里他突然有些高兴 眼下还不是掌灯时刻,但酉时夕阳落山,房间内有些暗,许霁川看不见太子殿下的表情,见他沉默答,嘲讽道:“人人都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妃仙逝后,太子殿下对她无法忘情,至今未娶” 太子殿下看着他,轻笑一声,将他抱了满怀一起倒在床/上,道:“我的花奴儿吃味了啊!” 花奴儿道:“吃味?这件事情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就该见血了,哼!” 太子殿下越看他越爱的紧,亲了亲他的下巴,道:“我和那杨氏未成亲之前,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为了杨家的势力和她在一起的,其实不然,我是为了我们。” 许霁川不解道:“为了我们?” 阿宴微微点头,道:“那时我已经十七岁了,若是再不成婚朝堂上压力太大说不过去,成婚势在必行,但我又不想和任何一个人圆房,更不想和她们生孩子。在我的东宫,太子妃和门口的石狮子一般只能是一个摆设,但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让人家一辈子守活寡,对一个姑娘来说实在太残忍。女子立于这世间本就不易,我不想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因此我便让小奇帮我寻找命不久矣的望族女子,小奇找到了三个备选,只有杨氏在家中被庶女欺压,终日郁郁,因此我私下让人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嫁到东宫,了此残生,她答应了。嫁给我的时候,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全靠药石吊着半条命,不到一年果然撒手人寰了。她在东宫这段时间,我只是偶尔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她去世之后,我执意为她修建浩大的陵墓,世人皆传我与她伉俪情深,其实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是我的正妃,有三年丁忧期,这三年我便不能再娶别的女子,等三年丁忧一到,父皇肯定又给我张罗选妃的事,我便以心灰意冷不愿娶妃搪塞他,等我做了皇帝,那更是没人管着我了。” 那时阿宴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他,就愿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许霁川有些心疼,他问道:“你傻不傻,若是我不喜欢你呢,那你不是白等了。” 太子殿下满足的笑了,道:“不白等,那时我本就没想让你知晓我的心意,我原本打算等我做了皇帝,死的时候我就下诏让你死后入皇陵的功臣墓随葬,这样纵使生不同寝总也是死同穴了,死后还有千年万年的时间我和你在一起,看吧,你最后总是会和我一起。” 阿宴脸上微微有些得意,许霁川看的心酸,道:“阿宴啊,阿宴”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将阿宴抱得更紧了。 太子殿下看着他头顶的发旋,仍然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他亲了亲许霁川的发旋,两人相拥不语,一室寂静,但两人心下安然,仿佛找到了归处。 虽然这南厢军是太子殿下带的军队,但里面肯定有晋王和其他势力的探子和奸细,因此许霁川并未在太子殿下的房间里过夜。 戌时一过,他就站起来要回去了,太子殿下舍不得,一直不放开他的手,他弯腰亲了亲太子殿下,道:“好了,我回去了。” 太子殿下被他一亲仍然不满足,将他压在床上亲够了本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他 许霁川眼泪汪汪,怨愤地看着太子殿下,太他娘的疼了,阿宴真的是太凶残了,明知道他的嘴巴肿了,还亲地那么用力 太子殿下盯着花奴儿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将他的眼睛捂住了 许霁川:“” 太子殿下缓缓地呼吸,他不敢看许霁川的眼睛,一看他的眼睛,也许今夜花奴就要在这里芙蓉帐暖度春/宵/了 太子殿下略微平静之后,便直起身,将花奴儿也从床上拉起来。 花奴儿愤怒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不以为忤,嘴角含笑,温柔地整理好花奴儿在船上滚地衣衫不整地衣服,还时不时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眼,仿佛是一个新婚的小媳妇。 但许霁川再也不会被他这温柔无害地外表骗了!他的嘴巴到现在还疼呢! 阿宴帮他整理好了一副,又将他的头发重新束好,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俯下身去 太子殿下的嘴巴刚凑到花奴跟前,花奴的手就挡住了他的脸,花奴无奈道:太子殿下饶了小的我吧” 太子殿下不管不顾地凑过来,许霁川闭上眼睛,那吻却没落在他的唇上,羽毛般落在他的眉间 珍之重之,全在一吻里。 这嘴上的伤要怎么掩饰啊,总不能说是蚊子咬的啊,果然明天还是装病吧,许霁川躺在自己的营帐里摸着自己嘴唇,又甜蜜又无奈地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缱绻衷情 第二日许霁川一大早就醒来了, 他翻了个身回忆起昨夜之事, 深怕昨天的一切只是他做梦, 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边穿衣服边急匆匆往外冲,想要去阿宴的营帐里确认。 刚打开营帐的帘子, 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着他,两人相对而望, 二人都笑了,阿宴的笑容里还有那么一丢丢娇羞。 果然昨天的一切不是做梦。 许霁川突然特别高兴, 他侧身往里面让让,让太子殿下进来。 太子殿下进来看到他乱成一团的床铺, 竟然史无前例地没有瞪他,而且还和衣躺了上去,掀开被子的一角, 拍拍床, 示意许霁川上来。 许霁川此刻的内心难以置信多于欢喜荡漾,这主要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整洁程度让人发指, 整个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对整洁二字的要求已经高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现在竟然能容忍他那和猪窝差不多的床铺,还屈尊降贵坦然地躺在床/上面。 许霁川几乎要泪流满面了,太子殿下能为他做到这一步, 那真的可以说是爱他爱的相当忘我了。 美人相邀, 岂有不从之理? 行军床空间非常狭小,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又是弱冠的青年了,两人躺在上面要贴在一起才能睡下,二人面对面侧躺在床上,太子殿下注视着花奴儿的眼睛看了许久,又要亲上去。 许霁川用手推开他的脸,无奈道:“太子殿下,我的嘴唇都肿的像腊肠了,您还能下的去嘴?” 太子殿下顺势握住他的手,大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挲几下,道:“我帮你治治” 许霁川还未说话,太子殿下又亲上去了。 太子殿下亲上去的那一瞬间,许霁川气的跳脚,但今次阿宴的亲吻非常温柔,缠绵缱绻,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许霁川内心叹气,认命地闭上眼睛 一吻结束,太子殿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含笑问道:“现在是不是舒服多了?” 许霁川:“”这怎么回答?如果说真的很舒服,那他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哼 太子殿下也不逼着他回答,拿着他的手在手里把玩,道:“早上醒来,我还以为昨晚上发生的事是我的梦呢,因此一大早迫不及待的跑到你这里来确认了。” 许霁川板着脸一本正经道:“现下确认了?”心里想着他俩怎么犯傻都能犯到一起去,果然是天生一对,嘿嘿 太子殿下殷红地舌头舔了一圈嘴唇,眼神回味道:“确认了。” 许霁川道:“您是确认了,我这腊肠嘴可怎么见人?我不管,我要罢工不巡逻去啦!” 太子殿下道:“好好好,你想休息到什么时候就休息到什么时候。” 太子殿下满脸都写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纵容,许霁川道:“你再这样下去,迟早是个昏君。” 太子殿下认真思考片刻,同意道:“若是你同那些历史上作死的妖妃一样,那我估计真会成昏君。” 许霁川道:“你自己做了昏君,倒把这千古骂名扣在我的头上,良心何安!” 太子殿下搂紧他,道:“我若是千古昏君,你便是那祸国殃民的佞臣,我若是千古圣君,你便是那匡扶社稷的贤臣。不管是现在此刻还是千古史书,我们俩都要永远在一起。” 听着阿宴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情话,许霁川心怦怦跳,他红着脸看了一眼阿宴,回应道:“一起就一起,我求之不得呢。” 说完,许霁川内心平静,转身抱住太子殿下的腰,道:“我都要陪着你史书千古了,那你此刻再陪我再睡一会儿。” 太子殿下道:“西蜀久攻不下,今天我召集了所有的谋臣议事,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许霁川闭上眼睛,心道:“最近太高兴,竟然将这件糟心事抛掷脑后了。” 一室寂然。 等许霁川再醒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他醒来就看到小桌子上放着一碗粥和几个窝头,顿时觉得有些饿了,下床吃饭了。 吃饭间,门口的帘子动了,许霁川以为是阿宴,惊喜地回过头,看到来人后,惊讶皱眉:“怎么是你?” 门口的人看到许霁川毫不掩饰的失望嫌弃,不以为意道:“那许大人以为是谁?太子殿下?” 许霁川:“” 小奇看着他的嘴唇,道:“你俩终于在一起了?” 许霁川:“”他微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承认,此人乃是太子属下,他和太子的事情不宜被太多的人知道,因此他思忖片刻之后并未回答小奇。 小奇笑道:“许大人,你不说我也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知道的消息更多。” 许霁川放下碗,不动声/色道:“你都知道什么?” 小奇道:“太子殿下是如何找到玉佩的,你晓得吗?” 小奇也没想要许霁川回答,自顾自道:“这是布袋建立以后接到的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命令。” 许霁川沉默了,他想起来,哥嫂的葬礼上,他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在他身边,他当时确实给太子殿下说过后悔将玉佩当掉的话,太子殿下当时什么也没说,却原来都记在心上了。 小奇继续道:“不过单单一个玉佩,我还不至于知晓太子殿下钟情于你。那时他让我找玉佩,我只当是太子殿下的东西。后来,他让你来做布袋的联络人,我当时以为在他所有的属下里面他最信任你,我那时便以为你是我成为太子殿下最得力心腹的最大竞争对手,因此经常观察你和太子殿下的相处,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宠信于你。” 至此,许霁川终于明白为何小奇对他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劲儿,那时他觉得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原来单方面地和他争宠。 见小奇说到这里停下,许霁川问道:“那你后来是如何知晓的?” 小奇道:“布袋建立以后,各地分堂制作了许多令牌,布袋是我一手所建,但我的令牌只能号令除江都及周边四城之外的布袋堂。只有两块令牌可以号令所有布袋,其中一块太子殿下自己拿了,另一块就是太子殿下送给你的那块,你那块上虽然写了江都的江字,但却可以号令所有的布袋。当时我已经很疑惑了,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当时你手里已经掌管着太子殿下所有的民间商路,若是将情报交给你,若是你叛变,那太子殿下将死无葬生之地。除非太子殿下认为你绝不会叛变他,或者你就算叛变他他也默默认了。” “后来,我开始着意观察你和太子殿下的举动,太子殿下对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你,若是身边的人和你打闹太过,太子殿下总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打断,每次听你说青楼趣事他都皱着眉这些都让我觉得很蹊跷,直到我将玉佩找到送给他,他拿到玉佩之后就赶忙去找你,我才确定这个玉佩是给你的,结合自己以前观察到的,那时我便确定了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意,可叹你一无所知,甚至离开了江都你走这两年,太子殿下整日里玉佩不离身。据说有次东宫侍候的人,看玉佩太陈旧就擅自做主将那玉佩的丝珞换下来,想要换新的丝络,太子殿下当时罚了她笞刑二十,后来找了皇宫最好的绣娘将丝络又穿回原样,东宫皆传那是太子妃之物,因此太子殿下才会那样生气,只有我知晓那是你的东西。太子殿下一贯御下宽和,为什么因为一个玉佩大发雷霆,许公子,第一百太子殿下展现在你面前的爱不及他心里的十分之一。” 许霁川奇怪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照你说的意思,你一直将我视为竞争对手,如今却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若是我不知晓,和太子殿下反目,岂非对你更好。” 小奇脸上出现一个莫测的笑容,道:“此时非彼时,从我知道太子殿下钟情于你之时,在心里我已不将你视为竞争对手了,我将你视为主子,是我讨好巴结的对象。” 许霁川:“”小奇这世易时移的人生哲学让许霁川无限唏嘘,此人若是不爬上人上人的位子又有谁能做到? 小奇走了之后,许霁川盯着桌子上的碗发呆,这两日光顾着高兴了,还未曾问过太子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第一百二十二章 西蜀和谈 掌灯十分, 太子殿下打起帘子就看到许霁川坐在桌子前看书。 许霁川听见响动, 抬头一看看到太子殿下,道:“阿宴,你回来了?” 太子殿下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就问道:“看什么呢?” 许霁川说:“星宫玄秘。” 太子殿下认真回忆了一下, 摇摇头:“没听过。” 许霁川毫不意外道:“料想你就不知道, 整日里就知道看艳/情。” 太子殿下被嫌弃了, 也不生气, 好脾气问道:“那您这书什么来头,是皇宫秘典还是江湖秘籍?” 许霁川神秘一笑, 道:“都不是。” 太子殿下好奇了,问道:“那是?” 许霁川一本正经道:“这是我去年在苏州的时候拿三个烧饼和一个摊贩换的!” 太子殿下听到这里, 以为这书虽然来历奇特, 但可能是什么遗落民间的秘籍, 不然花奴儿干嘛费劲巴拉地换这本破书, 还那么脏, 因而太子殿下道:“这本书的内容非常玄妙神奇?” 许霁川摇摇头,道:“胡说八道,狗屁不通。” 太子殿下:“” 看着太子殿下吃瘪的表情,许霁川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太子殿下看着他哈哈大笑的表情,无奈看着他。 许霁川抱住他的腰,他是坐着的, 这样抱着刚好脸贴到他的肚子上, 道:“阿宴, 你为什么不生气。”要是以前,这样捉弄他,他早就生气了,果然做了夫君之后就是不一样。 太子殿下笑了,道:“花奴儿开心了,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霁川闻言,心里更喜悦,蹭了蹭他的肚子,阿宴低下头看到他的发旋,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阿宴用手摆正他的肩膀,将他从身上扯下来,道:“我让人拿了饭菜放在我的营帐里,我们一起用膳。” 许霁川道:“为什么要去你的营帐吃,在我的营帐岂不更方便。” 阿宴虽然没有回答他,但扫视了屋内一圈之后,嫌弃的眼神已经让花奴儿明白了一切,果然还是嫌弃他的屋子乱。 哼!花奴儿白了他一眼之后,转头就出去了,太子殿下跟在他的后面也出来了。 二人进了太子殿下的营帐的时候,晚膳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些时令小菜,粥也是小米清粥,虽然是些简单的饭菜,但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奢侈了。自从领命征西以来,他都是和士兵同宿同食,鲜少有这样在自己的营帐里开小灶的行为。 许霁川抓着一个馒头,还没坐下就吃道:“饿死啦,这是我从军以来吃过的最好的饭,啊,这个馒头太软了,竟然还是热的!”说话间,他已经三口两口吃掉了一个馒头。 刚出锅的馒头吃得快了,很容易噎到,太子殿下给他盛了碗粥递给他,道:“慢点吃。” 吃饭的时候,许霁川想起来,今天太子殿下和他那些个谋臣商量攻城大计去了。 许霁川问道:“如何攻城今日商量地如何啊。” 太子殿下摇摇头,道:“毫无头绪,大家的意见很不统一。” 许霁川道:“攻下西蜀是迟早的事,若是陛下没有期限的话,我们可以跟他们耗,现在益州被围城,料想他们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但眼见中秋日近,最迟半个月内我们就要攻下益州。” 太子殿下神色严峻的点点头。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道:“其实殿下你还是想兵不血刃下了这城吧。”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天下繁华,扬一益二。若是攻城,自然要破坏益州城,短时间内很难恢复起来,此次征西朝廷财政负担很重,陛下身体日渐不好,他的心愿就是在他有生之年统一中原,因此此次灭了西蜀之后,估计他会在两年之内重新征讨南唐,军饷粮草从何而来,还不是从百姓身上,到时候百姓税收必然加重,再加上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届时百姓民不聊生,严重者甚至激起民变。若是兵不血刃下了益州,益州财政必不会遭受较大的损失,我大梁手握两大财政重镇,西蜀富庶,征集粮草便可轻松些,百姓也可少受些盘剥。” 许霁川道:“你水淹遂州之后屠城,就是为了给后面的城池一个下马威,好快些攻下各城,最大限度安抚百姓,恢复西蜀的经济。” 太子殿下神色暗了下来,道:“这件事是我对遂州百姓不起。”太子殿下放下筷子,肃然道,“西蜀百姓悍烈精明,若是我不采用这样残忍狠毒的办法让他们闻风丧胆,彻底胆寒,只怕后面的城池更不好打。因此,我只好拿遂州五万百姓祭旗”太子殿下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 一回儿,他的拳头被人握住了,太子殿下抬起头,就对上许霁川的眼睛,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光,许霁川道:“阿宴,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做一个好人很容易,只要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可以了,可要做一个好皇帝远比做一个好人难得多,一个好皇帝必须手持利剑,心怀万民,顾全大局,权衡利弊,踏着千万人的尸骨孤独地坐在那象征皇权的椅子上。 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许霁川给太子殿下盛了碗粥,放在他的面前道:“给我的心中永远的君王。” 看太子殿下喝了粥之后,许霁川道:“其实和谈未必不能成功。” 太子殿下道:“上次我们找西蜀的旧臣都没成功,我想西蜀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许霁川摇摇头,道:“只是守将吴思明的态度,而非西蜀国君的态度,这吴思明素来有忠烈之名,他肯定是宁可战死也不会降的,但是这西蜀国君刘安恐怕并不赞同他的意思。西蜀国君刘安素来是个耽于享乐的人,胆小怕事,朝政都由他的母亲冯太后把持,这冯太后为人强势,素来喜欢宿养面首,如今李宗朝正得宠,若是我们能有办法将这个刘思明换下守将的位子,和谈或可行。” 太子殿下道:“你看这反间计是否可行?” 许霁川道:“吴思明功高震主,且性子直,本来就为朝中许多大臣所忌,且他出生寒门却身处高位,更是让那些个门阀大臣如鲠在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只是这反间计如何施行?” 太子殿下道:“布袋在西蜀也有暗桩,派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大梁许诺若是吴思明献出益州,则封为大将军,官居一品,镇守西蜀军备。这样的谣言传多了朝廷自然会相信,且吴思明树敌颇多,相信我们只要将消息散布出去,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推波助澜,等这西蜀的皇帝相信之后,再派人买通吴家的家丁,将我写给吴思明的许诺的亲笔信和伪作的吴思明同意的信件带到任何一个吴思明政敌跟前,到时候” 许霁川点点头,道:“此事可行,只是可叹吴思明一门忠烈。” 太子殿下负手,缓缓道:“一门忠烈换一座益州城,值了。” 许霁川点点头,不说话。 太子殿下道:“这便好了,我吩咐小奇让他尽快办妥此事。” 许霁川道:“此时西蜀国难当前,难保这些大臣不会众志成城,一致对外,若是如此该如何呢?”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颇为不齿道:“西蜀的朝堂争斗是三国之中最厉害的,若是能借机倾轧倒自己的政敌,除去自己的心腹之患,他们才不管国难还是不国难。” 许霁川道:“那就静候小奇的佳音了。” 小奇办事非常利索,三天之后,前去叫阵的人就传来消息,益州守备将军已经换人了,派人打探一番太子殿下知道冯锦堂,这冯锦堂乃是西蜀冯太后的侄子,原本是西蜀拱卫皇宫的禁军统领,性好美女,西蜀名妓慕嫣儿是他的红粉知己。 太子殿下派人给他送去了三十个美女,他答应将和谈的事在御前禀告。没过多久就传来消息,说西蜀的国君同意和谈。 太子殿下便召集手下的幕僚开会,商量和谈之事。 许霁川嘴巴已经消肿了,便和太子殿下一同参加朝会,太子殿下将许霁川介绍给众人,道:“这是我东宫的伴读,镇南候家的许霁川。” 许霁川与众人一一见礼。他性情明快,见解精辟,很快便与属官诸人混熟了。 太子殿下将西蜀同意和谈的事情告诉各位属官,想听听他们的意见,不用攻城自然是好的,只是这和谈不是小事,若是谈崩了,只怕攻城更加棘手,而陛下的限定日期已经不到十天了。需得找一个有胆有识能说会道的人前去,且此人还必须是太子殿下的亲信,能全权代表太子殿下处理事务,该派谁去呢? 许霁川道:“我去吧。我曾经到过西蜀,在西蜀有些人脉,对西蜀的情况也熟悉” 没等他说完,太子殿下就黑下脸来,拒绝道:“不行!” 许霁川恳切道:“殿下,西蜀朝廷和西蜀武林门派剑南派联系紧密,我认识剑南派的”‘长老’二字还未出来,太子殿下就打断他,寒着脸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许霁川无奈道:“殿下” 太子殿下道:“我说不行便不行!”说完,就寒着脸挑开帘子出去了。 许霁川:“” 属官众人:“”总觉得这许公子来了之后,太子殿下的脾气火爆了不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魂颠倒 许霁川见太子殿下出去了之后, 赶忙追了出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走的很快, 许霁川小跑几步才拉住他的胳膊, 太子殿下转身看着许霁川没说话,许霁川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兵将, 低声道:“我们回去说。” 太子殿下压抑住火气, 道:“行,回去说。”虽然嘴里说着回去说, 但他的表情明显写着‘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几个大字。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太子殿下的营帐里,太子殿下转过身来想要和他认真严肃地讨论讨论, 结果他刚转过来,就感到一阵细微的风, 然后他的脸颊上就被许霁川迅雷不及掩耳地亲吻了一下。 亲完之后,太子殿下出离愤怒了,道:“你别以为你亲我一下, 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许霁川有些发愁:“不能解决吗?” 太子殿下严肃地点点头, 表示不能解决! 许霁川冲着他明亮一笑,道:“那好吧, 那你再亲我一下这总行了吧?” 太子殿下气地白了他一眼,用手指着他:“你”一副要被许霁川气死的样子。 许霁川有些懵,这气劲儿够大啊,连亲亲都不能解决, 那 还未等他想出办法, 太子殿下的亲吻狂风骤雨般汹涌而来, 许霁川被亲地双腿发软,脑子一片混沌,心里想:“他刚才不是一副坚决不从的样子嘛,为什么这还没过片刻就屈服了?” 太子殿下则想着,不亲都对不起花奴儿这么处心积虑勾引他,其他的事情亲完再说吧。 许霁川感觉太子殿下越来越狡猾了,亲完之后,还是一副‘这事儿没得商量’的表情。他简直无语了,拉着太子殿下的手道:“讲点道理好不好?其实你心里也明白我是最好的人选,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呢?” 太子殿下沉默不语。 许霁川继续道:“你是不是担心我的安危?那你将阿六派给我,让他和我一起去,这样总该放心了吧。这西蜀我曾经去过,况且还有‘布袋’和剑南派在益州帮衬,此番我去不仅能保证自己的安危,还将兵不血刃下了益州城。” 太子殿下看着他道:“你说的是最好的情况,现在益州城内是什么情况,我们谁也不能保证,若是如你所说,一切顺利自然万事大吉,但若是出一点差错,到时候你在城内孤立无援,恐怕”太子殿下想起那些不详的词都心惊肉跳,简直无法将那几些话说出口。 江都韬晦那些年,花奴儿因为他直接间接受的种种苦难和最后迫不得已的离开都让太子殿下内心时时刻刻充满了无力感和对自己的愤怒。 花奴儿离开江都之后的每日每夜这些事都在他脑中回放,让他无比痛恨自己,心魔一样每时每刻催促着他快点变强大,现下别说是晋王了,连陛下一时半刻都不能撼动他的位子可若是花奴儿进了益州,万一情况危机,他又要如何保护花奴,难道又要眼睁睁地看着花奴儿为他陷入危险,甚至 许霁川看到太子殿下通红的眼眶,心里一疼,想起太子殿下为他过去做的种种事和他们离散的这些年岁,如今他又如何能让太子殿下再日夜为他担惊受怕 小时候,他便被宗玉先生封为王佐之才,总以为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舍他其谁!可现在,他也终于明白,这世上的事情总有人力所非能及之处,天道轮回也不是离了谁就会停滞,也许比起天下人,眼前这人更需要他吧。 心念几转间,许霁川道:“阿宴,你不要为难了,我不去就是了。” 太子殿下盯着他的眼睛,震惊道:“你真不去了?” 许霁川微笑道:“不去了。” 太子殿下侧身抱住他,许霁川回抱住他,拍拍阿宴的脊背,以示安抚。 他心里不是不怅惘的,若能效仿先贤持节云中,纵横捭阖谈笑间定天下大势,岂不快哉!大丈夫生当如此!!! 但如今他既已决定和太子殿下终生相伴扶持,便少不得要考虑他的看法,罢了罢了 良久,许霁川拍拍太子殿下的肩膀,说:“开饭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出使益州的人选明日再行讨论。” 白日操劳一整日,整个军营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余人都进入了黑甜的梦想,这一夜,太子殿下却失眠了。 晚上睡不着,他披衣起身出了营帐,信步去转转,他心里有事,因而只是随心散步,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地方,却愣住了,原来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许霁川的营帐前。 许霁川的营帐里面的灯黑着,看上去已经睡了。 太子殿下默默在他的营帐前面站着,心里叹了口气,今天下午虽然花奴儿答应他不去了,但是他心里明白花奴儿很想去,只是因为怕他担忧,所以才最后尊重了他的意见。 花奴儿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大丈夫立于世,哪个不想建功立业?少时他和花奴儿谈天,花奴儿曾与他一起发下匡扶天下的宏愿,如今眼看机会就在眼前,却还是为了他放弃了 其实平心而论,花奴儿确实是出使西蜀的最佳人选,他出生大梁门阀世家,为人才思敏捷,不拘泥守旧,且熟悉益州情况,在益州城中有人脉,最重要的是,花奴儿甚为了解他,知晓他的底线在哪里,若说出使西蜀的人选,不要说在南厢军中,就是放眼整个大梁朝廷,也挑不出几个比他更适合的。 他喜欢花奴儿,想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花奴儿也心悦于他,自然也想长长久久地同他在一起,不然下午也不会在他面前妥协。 花奴儿喜欢他,想送他坐上皇位,实现他的理想抱负。那他的喜欢呢?难道只是让花奴儿剪短了翅膀,站在他的背后成为他的影子吗? 可可花奴儿此番去西蜀,形势复杂,若是情况稍有变化,便不可能全身而退,若是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更深露重,太子殿下竟好似浑然不觉,在花奴帐子外面站了一整夜。 早上许霁川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殿下蹲在他的床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大早上的,那眼神相当瘆人,许霁川吓得一个灵激,全醒了。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道:“阿宴啊我和你说,下次你来的时候不用这么体贴等着我醒来,直接叫醒我就行了。”再多来这么几次,他的小心脏都要吓出毛病来了。 太子殿下看着他揉着自己的胸口,坐在他旁边,关切问道:“没事吧。” 许霁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平复自己的心情。 顿了顿,太子殿下缓声道:“花奴儿,我决定了,让你出使西蜀。” 许霁川闻言震惊地睁大眼睛,道:“怎么”怎么突然同意了? 太子殿下笑道:“我昨儿想了一宿,想着还是你去的好,这样西蜀方面主动献出益州城的可能性更大些。” 许霁川盯着他,道:“真的只是这样。”昨儿他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了太子殿下,以太子殿下的聪明才智不可能想了一宿才明白,太子殿下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太子殿下看着他警觉的小眼神,被逗笑了,拍拍他的脑袋,笑道:“真的就是这样只是关心则乱,所以”太子殿下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扭开头不去看许霁川。 许霁川看着害羞的阿宴,笑着凑过去,从后面枕在他的肩膀上,一本正经道:“那必然啊,我的魅力太大了啊,这世间少有人能抵抗。” 太子殿下转头看他,严肃点点道:“我也这样想,嗯听说蜀中男风盛行,我的花奴儿天人之姿,万一引得蜀中男儿竞折腰,误了正事就不好了!我收回刚刚说的话,去益州的人选我再好好斟酌斟酌。” 花奴儿配合他的表演,从后面搂着太子殿下的脖子道:“阿宴,好阿宴,不要我错了,好不好。阿宴魅力无边,花奴日夜为阿宴神魂颠倒,爱的无法自拔” 太子殿下将他扑倒,边亲他边低沉道:“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神魂颠倒” 又是一个没羞没臊的早晨。 许霁川去蜀中的事情很快便定下来,太子殿下召集众人集/会,讨论西蜀谈判的各项事宜条款。 三天之后,许霁川便要离开大营出使西蜀了。大梁使团此次共有十二人一起去。临行前,太子殿下亲自为他们践行,并赐了每个人一杯践行酒。 许霁川冲太子殿下举杯道:“殿下,此去莫要挂念于我,年少时我们曾许诺,要一起匡扶江山,如今此诺未践,不管发生什么,我必拼死回到殿下身边。” 蜀中的风夹杂着水汽,迎面吹到他们的脸上,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伸出长臂抱抱他,在他耳边道:“你且去吧,一切有我。” 许霁川用力地点点头,携众人拜别了太子殿下就往益州去了。 到了益州,西蜀国君派尚书令柳坚来迎接使团入京,大梁使团入京之后便将他们安排在皇家驿馆中,照拂好起居之后柳坚便告辞了。 许霁川便进屋整理东西了,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许霁川以为是小奇,他背对着小奇继续整理,道:“联系上了吗?” 来人不说话。 许霁川以为他没听清,转身就要对着他说,这一转身却愣住了,他惊讶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阿宴对着他挑眉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束发著冠 一转身, 许霁川愣住了, 他惊讶到:“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宴挑眉一笑。 许霁川疾步走去,四处张望几下,将门关好, 坐在太子殿下旁边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军队怎么办?现下由谁管理?” 阿宴道:“我都安排好了, 你就放心吧。” 许霁川不得不说, 看到阿宴之后他心里的担忧盖过了惊喜, 阿宴身为大梁的太子, 出现在西蜀的皇城中,若是被西蜀的人发现, 那后果不堪设想,西蜀肯定会抓住太子殿下, 和大梁和谈的时候肯定会以太子殿下为质, 提出诸多过分要求, 甚至会逼大梁撤出西蜀, 归还已经占领的西蜀城镇, 届时征西大业必定毁于一旦 花奴儿虽然没说,但以太子殿下的聪慧,怎会看不出他他此刻的忧虑,太子殿下握住许霁川的手,道:“花奴儿,没事的, 不要担心, 军务我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不要说西蜀了,就算在南厢军中也不可能会有人发现。这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安排妥当了,对外就说我太子殿下派给你的侍卫” 许霁川还是不放心,道:“益州城内难道没有人见过你吗?别的不说,那冯锦堂肯定与你打过照面的,他会不认识你吗?” 太子殿下看他紧皱的眉头,伸出手去揉着他的眉心道:“保证他认不出我来,放心吧。” 看着太子殿下成竹在胸的样子,许霁川稍稍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大梁使团便聚在一起商量明日的面圣事宜,看着大家丝毫不意外的表情,许霁川顿时明白,恐怕使团中就只有他一人不知晓太子殿下要随他们同来西蜀的之事了。 大家商议之后纷纷离去,驿馆房间有限,除了许霁川这个使臣独自分得一间房之外,其他诸人纷纷两人一间分配房间,太子殿下平日里在这些属臣心中太过高不可攀,岂敢和他住一间房,亵渎/天/威? 太子殿下求救般地看着许霁川,住也不是不能住,只是他和太子殿下才刚互诉心声,彼此之间太过黏糊,若是住在一间房间,指不定要发生什么影响和谈的事情,国事当前,许霁川对自己的自制力没信心,看着眼前太子殿下隐隐闪着绿光的眼睛,对太子殿下的自制力更没有信心,因此他只好求助于其他属官,其他人纷纷当作没看见,纷纷找伴儿聊着天出去了,最后一个落单的人,挠着自己的头发,道:“坏了,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吹灭灯油,这会子要赶快去看看了,这天干物燥的” 见其他人都纷纷起身离开,太子殿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许霁川。 许霁川:“”他看着那些将自身利益放在国家大事之前的属官,觉得太子殿下选人的眼光委实不怎么样?还有最后一个人,找的那是什么烂借口,蜀地气候湿润,如何天干物燥,将这样的人选来和谈,许霁川顿时觉得压力倍增。 对上眼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的太子殿下,这压力简直如山如海。 许霁川占据的是益州皇家驿馆最好的房间,是有里外两间套间,许霁川便让太子殿下睡在外间,自己睡在里间。并非是他僭越,实在是因为现在是人家的地盘上,还没摸清敌人的底细,做戏自然要做足了样子,万一有人晚上偷偷查探,发现阿宴睡在里间,他睡在外间,肯定会怀疑阿宴的身份。 第一天晚上,他俩比较谨慎,什么也没做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霁川就要去益州西蜀的皇宫见国君刘安了。此番是以使臣的身份去见西蜀国君,自然要好好捯饬捯饬,免得失了礼数。 虽然已经弱冠,但许霁川束发的技术并没有随着他的年龄增长日渐熟练,还是停留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一个冠带的歪歪扭扭,最后还是太子殿下帮他束好的冠。 太子殿下帮他束发著冠之时,其余人都在一旁等着两人,房间内寂静无声,大家连大气也不敢出。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莫名奇妙的,到了那个环境里,就自然而然噤声了。 许霁川看着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冠髻,从没觉得自己如此玉树临风过,果然太子殿下常年在东宫钻研这些,功夫没有白费啊! 许霁川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实在了不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算什么,他家阿宴文可治国,武可定邦,精通亲吻,就连束发也如此不同凡响,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尚书令柳坚来的时候,大梁使团众人已经在驿馆的门口等他了,寒暄两句,他便带着使臣一行人进宫了。 此次宴会在西蜀的广德殿举行,广德殿乃是西蜀君臣上朝的地方,西蜀三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加。 进了广德殿,果然西蜀重臣皆在,就连冯太后也在列,按照朝堂规矩,接待外客,第一次会面,不应有内宫女眷参加。 但许霁川一点也不意外,虽然这刘安早已成年,但这西蜀的朝政仍然把持在他手里,从西蜀刘安十岁登基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了,这冯太后想效法古代先贤登基做女帝的留言不要说在蜀地了,就连其余两国也甚嚣尘上。 许霁川按照使臣之礼,同陛下和太后一一见礼。 虽说两军正在城外交战,且大梁还占着上风,此时两国和谈未免有些难堪,尤其是战胜方的使臣最容易趾高气昂,可大梁这位使臣却半点得意洋洋地样子也无,为人和善风趣,大家初初见面,两三句话就化解了朝堂尴尬,气氛微微和缓下来。 从古以来都是酒桌上谈生意,两国和谈也不例外,早上大家会面寒暄相互熟识之后,趁着性致正浓,西蜀皇帝便下令开宴,盛宴款待西蜀使臣。 蜀人善烹饪,席间的食物无不鲜美,就连宫廷御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许霁川道:“早听说西蜀是福地,人美酒甜,风景独好,却未曾想到连吃食也这般别具风味,让人欲罢不能啊!人人都说江南好,我却只道蜀州乐。” 谁不想听人说家乡好,许霁川此番话说到西蜀君臣的心坎里去了,当即有几位大臣恭维大梁的国都江都的繁华,席间一派其乐融融。 却不想,这时有个突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道:“大梁是没人了吗?竟派此等混世纨绔做使臣,是欺侮我蜀州不成?” 许霁川心道是谁这么大胆无礼,难不成是传说中太后娘娘的胞弟益安侯冯嘉尚,他转头看去,这一看便惊了。 说这话的人竟是一个和尚还是个英俊的和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宫宴风波 “大梁是没人了吗?竟派此等混世纨绔做使臣, 是欺辱我蜀国不成?!” 说话的人是个和尚还是个挺英俊的和尚。 许霁川一直认为这天下男人的姿色阿宴一个人占了一半, 他自己占了三分, 剩下的两分留给其他人平分。可是见了这个男人, 许霁川发现留给天下男子的姿色可能连一分都不到了,因为眼前这个男子真真担的起美男子的称号。 整张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便是他的一双眉毛, 当真是举世无双, 此眉将他的眼睛衬托得炯炯有神,山根高耸, 整个五官是非常有男子气概的英俊凌厉,然而他身上穿着一身僧袍, 轻若无物,仿佛云一般缠绕在他身上, 弱化了他凌厉的气势,凭空为他增添了出尘气质。 许霁川自幼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这天下的好东西见过不少, 这男人身上的云一般的僧袍, 他一眼就看出是蜀锦制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蜀锦, 是蜀锦中最好的出云锦。 蜀锦产量少,一年出产不过百匹,质地非常好,做出的衣服在太阳下面看有一层细微的光, 华贵非常, 因而百金难求, 一般都是皇族御用。 而这蜀锦中的翘楚出云锦更是价值连城,出云锦的产量更是稀少,有的年份一年也产不了一匹。许霁川长这么大也也只见过一次,当年他出生之后,身体差,尤其怕热,因而贵妃娘娘着人从宫里送来一匹出云锦制成的小褂子,让他穿着,这出云锦触肌生凉,实是解暑的圣物。 既然能用这出云锦做衣服,此人必是皇族亲贵无疑了,可为何此人一出现,这广德殿里所有人竟然全部噤声了? 许霁川偷摸打量了一下这蜀国君臣的脸色,大家虽然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但那眼神里藏着的细小的轻蔑还是被许霁川捕捉到了 轻蔑?许霁川在脑内快速思索,面容英俊,衣着华丽昂贵,陛下和百官都嫌弃的人,会是谁呢?竟然真叫他想到了这么一个人。 许霁川不经意间觑了一眼冯太后,她虽然面色平静,但看此人的眼光与旁人不同,带着丝丝的无奈。 许霁川心下了然,此人必是冯太后的面首李宗朝无疑了。他早就听过李宗朝的大名,只是未曾想到此人竟是个和尚,许霁川在心里感叹,这冯太后也是个会玩的主儿啊,和尚什么的朝堂之上,许霁川不好意思再想下去 人家都挑衅了,许霁川不回敬就显得太没使臣气度了,他站起来冲着李宗朝揖了一揖,李宗朝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礼。 许霁川并不生气,突然间他往李宗朝跟前凑了凑,还用鼻子嗅了嗅,李宗超气愤道:“你干什么?!” 许霁川莞尔,不疾不徐道:“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人面桃花的味道呢。”人面桃花是许霁川的锦瑟阁买的最好的胭脂。 说起这人面桃花,阿宴的眉头狠狠一跳,想起了一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看到许霁川都快要贴到那面首身上的动作,阿宴暗自捏紧了拳头,果然这什么桃花就和他八字犯冲! 这三国谁不知晓许霁川的锦瑟阁,许霁川用品鉴美人的目光仔仔细细端详了李宗朝,活脱脱一副生冷不忌的纨绔样儿。 看够了之后,他笑着对太后道:“人倒是个美人,就是太任性了些,不过美人就该被宠着。” 说着,他一副看你长得好才耐心搭理你的表情,对李宗朝道:“美人儿,我大梁人杰地灵,只是这出使蜀国实在是没人比我更适合了啊。两国和谈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这大梁朝中还有哪个能比我这个商人更会审时度势讨价还价呢,选我做使臣不正表明了我大梁陛下和太子想要和谈成功的深意吗?” 解释你就解释吧,他还非要做出一副纨绔纵容宠溺小美人的表情,仿佛是将这李宗朝当成了卖笑的风月中人,当众品评他,实实在在提醒李宗朝他自己面首的身份。 这李宗朝仗着太后的喜爱,在西蜀横行无忌,哪里肯甘心在此吃瘪呢? 他瞪着徐继川,用手指着他喝道:“你!” 徐继川不疾不徐,给他作了揖之后便缓缓坐了下来,这李朝宗看着许霁川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急怒攻心,伸出手竟好似要教训许霁川。 这时,冯太后才喝道:“够了!” 这李朝宗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张扬跋扈,只在冯太后面前不敢造次,听到冯太后的声音后回头便看了她一眼。冯太后的表情不怒自威,李朝宗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委屈,眼巴巴地看着冯太后,好像一只犯了错的小狗。 冯太后眼神柔和下来,道:“还不快下去。”虽然是让他离开的命令,但语气却是安抚性的。 李宗超冲她行了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许霁川看了看西蜀的国君刘安,这场闹剧中他竟是一言未发,面无表情,好似马上就要飞升一样无悲无怒,许霁川看着他,突然有些同情他,他这个皇帝当的也是够没滋没味的 尚书令和许霁川喝了两杯酒之后,气氛才开始融洽起来。但是在宴会上并未提及和谈事宜,宴会结束后,冯太后命令尚书令柳坚相陪,让大梁使团感受感受西蜀的风貌。 晚上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回了驿馆,在朝堂之上应付这些老狐狸,脑子飞速运转了一天的许霁川瘫倒在床上,他朝外喊道:“快进来,帮我捶捶背,累死老子了。” 结果外面的阿宴竟然似没听到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平日里,就算不叫他,只要他俩单独在一起,阿宴也必定对他亦步亦趋的,今日这是怎么了?果然前两天的温柔贤惠()都是装出来的。 许霁川躺在床上,仔细思索了一下他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 问题肯定出在那个面首李宗朝身上,许霁川艰难地翻了个身,爬起来走到太子殿下面前,道:“这又怎么了?” 太子殿下微笑道:“你觉得那个李宗朝好看吗?” 太子殿下的语气看似平静,但许霁川深知这是一个一不小心就会送命的问题他略一思索,皱着眉头:“好看是好看,但是美而无神,光长了模样没长脑子,也就只有冯太后那样只注重皮相的无知妇人才会喜欢。”许霁川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这冯太后好歹是一国太后,怎么品味如此之差,哪里像我,从来都品味奇高,喜欢的人就是如此优秀,如此完美!” 太子殿下无奈看着他道:“我看你这两年出去什么都没学会,光学着油嘴滑舌了。” 他虽然这般说,但许霁川看他的脸色一下子好转了许多,便知晓他现在不生气了,于是握着他的手道:“对别人我是满嘴跑马车,但是对阿宴你,我从来都只说实话。难道你感觉不到吗?”他一副受到巨大伤害的委屈表情。 阿宴拍拍他的头以示安抚,许霁川拉着他的手,道:“这就完了?不行,我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必须帮我捶背按摩。”说着就拉着阿宴的手将他从椅子上拖起来往内室走去。 “左边左边,再往左边一点。” “是这里吗?” “嗯就是这里啊,你轻点嘶都叫你轻点了,下手还这么重,说!是不是挟私报复我啊。” “现在怎么样?舒服吗?” “嗯舒服了” 许霁川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经过他一番调/教之后,阿宴捶背手法有了巨大的进步,非常舒服,他眯着眼睛道:“你觉得西蜀的君臣对和谈的事情反应怎么样啊,今天宴席上我几次想提到和谈,都被几个大臣三言两语给带过去了。” 可能是因为思索,阿宴的力道放缓了,他道:“今日才会一次面,不好说。但可以知晓的是西蜀朝堂关系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国君的态度不清楚,但太后肯定是不想和谈的。” “重一点你是如何知道太后娘娘不想和谈的?” 一会儿轻点儿一会儿重点儿,简直比天王老子还难伺候。阿宴轻轻拍了拍花奴儿的头,让他不要太得寸进尺,然后才道:“如果她有和谈的诚意,那李宗朝对你不敬的时候,她就该制止了,可是她没有,直到后来看到李宗朝落了下风,知晓他讨不着什么好,才开口制止。制止之后也没有让李宗朝对你道歉,而是直接让他下去了,对你的轻慢之意表露无遗,明显是不想和谈的。不过也可以理解,她现在是总览一国大权的太后,可是和谈若是成功,她就失去了权力,这对一个曾经站在权力巅峰的女人来说是很难接受,所以她应该是不想和谈的。” “现在西蜀的朝政是由她把持,若是她不想和谈,那我们的和谈很难进行下去的。” 太子殿下笑道:“未必。国难当头,门阀和皇室早就不是一心了,最后还是看利益给的够不够。” 许霁川点点头,道:“所以当下我们要搞清楚门阀之间的利益关系。” 阿宴道:“是。但是我们在西蜀朝中无人,恐怕很难。” 许霁川道:“益州不是有布袋的分堂吗?他们的情报不够吗?” 阿宴道:“不够,布袋在西蜀时间太短,根基不深,这些朝中细微的门阀利益关系,他们不可能知道地太详尽。” 许霁川陷入了沉思,突然他伸出手拍了拍床铺,道:“我知道谁可以帮我们!明天我们就去拜访拜访他。” 太子殿下道:“谁?” 许霁川道:“剑南派的人,西蜀剑南派的长老曾经教过西蜀国君刘安的剑术,且剑南派和朝中门阀的关系密切,许多门阀都曾经派自家子弟去剑南派学过艺。宗玉先生曾经与剑南派的长老有恩,上次我们来西蜀他还专门给此人说过要多多关照我。” 太子殿下帮他锤了一会儿背之后问道:“你现下觉得怎么样,舒服一些了吗?” 许霁川眯着眼道:“何止是舒服,简直舒服死了。” 太子殿下仿佛煎鱼般将他反过来,手臂放在他的头两边,人压下来,整张俊脸靠近他的耳边道:“你现在舒服够了,也该轮到到我了吧。”说着,就对他上下其手起来。 许霁川深感这样下去大事不妙,道:“殿下,现下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们还是收敛一些,不然被别人瞧了就坏事了。” 太子殿下手上力度不减,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没事,我已经让阿六整夜值守了,不会有人的。” 许霁川:“”阿六不是人啊! 但是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几下,毕竟也挺爽的。 不过他们还算有分寸,没有做到最后。根据他俩看过的春/宫/图推断,第一次大都比较惨烈,若是明日使臣阁下从床/上爬不起来,对西蜀那边也不好交代 当夜,阿宴失眠了,他看着旁边枕着他的胳膊呼呼大睡的许霁川,在心里默背了十遍清心咒。 太子殿下在心里叹了口气,深刻明白了为什么这历史上圣君寥寥无几,但暴君却多如牛毛,因为忍耐/欲/望/真的是一件非常考验意志力的事情。 看着眼前人的睡颜,他真的不能保证下次一定能忍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同游益州 第二日一大早, 尚书令柳坚早早就来到了驿馆, 说是要带使团一行人去领略益州的绮丽风光。 尚书令柳坚道:“下官本欲带使臣阁下去郊外的松鹤涧去领略益州险峰之美景,可现在无法出城罢了,我们去武侯祠转一圈吧。”虽然大梁派了使团前来, 但是南厢军如今正包围着益州城, 这出城自然是不能了。 许霁川笑道:“尚书令若是实在想念松鹤涧的美景, 那待和谈成功益州城开, 在下便陪着尚书令去一次那松鹤涧, 欣赏欣赏这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美景, 尚书令意下如何啊?” 许霁川此言本就有试探之意,他笑吟吟地等着柳坚的回答, 尚书令柳坚容色未变, 语气如常道:“若是和谈有了结果, 那老夫定要与使臣阁下把臂同游松鹤涧。” 许霁川笑容未变, 心里却想着, 滴水不漏的老狐狸。他进一步试探,笑道,“撇开两国邦交不谈,我个人还是很希望和谈成功的,这蜀地山川这般秀美,若是被战火糟蹋了岂不可惜?这蜀地美人如此绝色, 若是被迫流离可真真让人心痛啊!” 尚书令柳坚本就是益州本地人, 闻言眼神波动似有忧色,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淡淡道:“未曾想许大人竟是个惜美之人。” 许霁川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达到了目的,他的笑容加深了弧度,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着,他举目四望,真情实意地叹道:“可惜了,这蜀州美景啊!” 许霁川言尽于此,忽而兴高采烈道:“益州的武侯祠闻名天下,有许多文人骚客都曾经在这里留下墨宝,今儿在下这个俗人就跟着柳大人去附庸一回风雅。” 柳坚也恢复了神情,道:“走吧。” 许霁川一行去武侯祠瞻仰了先贤的圣像上了三支香,随后柳坚就带着他们去吃饭了。 这柳坚大人一看就是个实诚人,请客吃饭的地方竟然就只是吃饭,没有一点其他的娱乐活动。通常官场之上公干吃饭,哪里是专门为了吃饭,肯定要附庸风雅,在风月之地寻一处地方,找几个有才情的风尘女子作陪,美人在侧,佳人在怀,如此才算尽兴。 可这柳坚大人带他们去吃饭,竟然真找了一家酒馆还专门定了一个包厢,那包厢里邻着热闹的街面,包厢不过咫尺大小的地方,里面有一座屏风,屏风上是蜀绣绣成的一幅山水。 刚一进去,屏风后面就传来几声激越的筝声,然后筝声徐徐散开,充斥着整个包厢。 那包厢原就有一个姑娘正在烹茶,见他们进来就冲冲他们行了福礼,将云过天青色的杯子放在他们面前,用沸水为他们冲泡茶叶,那茶叶在冲泡时在杯中迅速旋转,慢慢舒展,一颗颗芽头如刀剑林立,一股清香立时弥漫起来。 许霁川本就有些渴,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茶轻滑滋润,满口生津,吞下之后,齿颊留香,余韵悠长。他赞了声:“好茶!” 许霁川不通茶,观察这茶形状,只知这是雀舌,其他的却是一概不知了,这姑娘还未冲泡之前身上就有一股茶香,就知她可能是专门侍弄茶的茶博士。既然找了个茶博士专门侍弄此茶,便知这茶不是寻常的茶叶,赞一句好茶总是没错的。 许霁川这样想着,便赞了一句好茶,那柳坚也看出他不懂茶,便道:“这茶名叫巴山雀舌,采自巴山腹地云雾缭绕之地,形如山雀之舌,故而取名巴山雀舌。这茶与我西蜀比如蒙顶甘露这类的名茶相对而教,没有什么大名气,但胜在香气清新怡人,一会儿我们吃的都是些麻辣油荤的菜品,饮用此茶十分解腻。” 许霁川道:“柳大人费心了。” 少顷,几个少女手里拿着花梨木的盘子人鱼贯入,她们将菜一一摆开。 许霁川看着菜,很有兴趣,他虽然生于北方,但偏生喜欢重盐重辣的东西。不过除了许霁川之外,其余人皆不能食辣,因此尚书令柳大人也非常照顾此行其他人的口味,特地准备了许多味道清淡的食物。一顿饭倒也算是言笑晏晏,气氛融洽。 谈笑间突然听到楼下一声巨响,房间内谈话的声音立时便停了,许霁川正好坐在靠窗的位子,于是便转身看了看。楼下街面上的瓜果蔬菜被撞倒了一地,一人骑着马飞驰远去了,一眼看过去就是肇事现场。 那几个被撞翻菜篮子的摊主也不是好相与的,指着那远去的马背,开骂道:“日/你仙人板板,老子今天还没开张,就被你这龟儿子给搅和了!” 许霁川:“” 这几个人骂人的声音气壮山河,声闻万里,前面的那人应该可以听到,但竟然没回头就这样走了,看背影有些慌不择路的感觉,活像后面有什么怪兽追着他一般。 许霁川不解问道:“你们这种人流密集的街道也是可以纵马飞驰的吗?我们江都因为怕发生纵马伤人事故,这种繁华的街道一般不许骑快马通过。” 柳坚道:“各国法令皆是同出汉律,又如何会有不同呢,只是这天子脚下”他言至于此,不在说下去。 但他不说,许霁川又岂会不懂,天子脚下,皇城重地,名流勋贵遍地走,刚才纵马前去的那少年,指不定是哪个门阀家的小公子呢。 本以为是个小事故,许霁川等人刚要继续吃饭,忽而听到一声锣响,他便接着看了一眼,想是有什么大人物出门了,前面的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的菜篮子,后面开路的人喝道:“冯司空驾到,尔等刁民还不赶快速速让开!” 许霁川听到此人喊冯司空,就知晓里面坐的人是谁了,应该是太后的胞弟冯佳尚的嫡子冯锦舟,三十岁便位列三公的官场奇才。 许霁川来了兴趣,对柳坚笑道:“早就仰慕你们西蜀冯司空的英名,本以为上次宫宴可以有幸见到他,未曾想他竟有事未到实在遗憾,现下终于可以好好瞻仰他的英姿了。” 那冯锦舟仿佛听到了许霁川的心声,问开路的小厮道:“前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厮道:“这些刁民眼见着大人来了,还不速速让开,待我抽他两鞭子让他知晓知晓厉害。” 方才那些被马塌翻篮子的苦主一听来的是冯司空的轿子,纷纷将轿子围了起来,一人看上去好像是这些菜农的头头,他跪下一哭三叹高声道:“冯大人要为小民们做主啊!” 那开罗的人一双吊梢眼竖起来,看上去非常凶恶,道:“大胆刁民,还不快速速散开!” 那些人还未说话,就听到轿子里一个声音说:“冯贵,退下。”话音刚落,一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就从里面伸出来,挑开帘子,冯锦舟就出现在许霁川的眼中。 那冯锦舟乍一看温文尔雅,估计是刚刚进宫去了,身上还穿着朝服,他皮肤白皙,红色的朝服映衬着他的脸白皙柔和,是个柔弱斯文的长相。 但许霁川看着眼前这位冯司空却皱了皱眉,他跟着宗玉先生学过几天相面,这冯司空虽然看着是个柔弱斯文的长相,但他的额头短平凹陷,左右眉头旁有两团肉挤成竖的深纹,眼睛狭长,眼尾微挑,是个狠辣的面相。 那冯司空出来后,闻声道:“你们到底受了什么冤屈,说与本官听听,若是确有其事,本官定给你们一个说法。” 那人就将他们的篮子被马撞翻的事情告诉了冯大人,原来方才撞翻了他们篮子的是冯家的小公子冯钰棋,冯锦舟听完之后,便让手下将那些菜农的损失都一一赔付了,按照蜀国的律法,当街纵马,杖责三十。他表示今日会将冯小公子冯钰棋送到益州府衙行刑,若是有人想去看看也可。 菜农们还要忙着赚钱糊口,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看冯小公子挨打,纷纷表示赔了损失就行,行刑他们就不去了。 楼上的许霁川看到这一切,似笑非笑对尚书令柳坚道:“这冯司空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啊!” 柳坚似乎也对这冯司空颇有喜欢,闻言道:“若是没有几个为国为民的肱骨重臣顶着朝廷,那何须你们大梁千里迢迢来攻打,我们蜀州这天早就塌了。国必自伐,然后人伐啊!” 柳大人说的悲切肯綮,其余作陪的蜀国官员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吃完饭之后许霁川便和柳大人告辞了,说是要在益州城内好好逛一圈。听到许霁川说不要人陪着伺候之后,柳大人一行人便和大梁使团告辞了。 可能是太子殿下平日里积威太重的缘故,柳大人一行告辞之后,小奇和大梁使团的其他诸人便也纷纷找借口告辞了,最后只剩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两个人。 两人便开始在这益州城里散步,拐到人群中甩掉了后面跟着的钉子之后,两人这才开始好好逛。 益州繁华果然名不虚传,益州已经被围困了将近半月,这益州城内的买卖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街上人来人往,茶馆里也人满为患。 两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太子殿下贵为太子,若是在江都很少能有这样地空闲时间如同寻常百姓一般逛街,许霁川此人好吃,几条街走过来,许霁川手里拿着许多小吃,拿不动的便让阿宴帮他拿着。两人边吃边逛,十分惬意,这日下午竟然成为自从太子殿下征西以来难得的放松时刻。 忽而看见前面人全部都往益州府衙涌去,许霁川正奇怪出了什么事,只听得府衙内传来一声惨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活阎罗 一声惨叫震耳欲聋, 闻着流泪, 见者唉?!为什么这些围观的群众这么开心?许霁川忍不住好奇了, 拉着阿宴的手就冲进人群里。 毕竟他也曾在街头摆过摊算过命, 也算混过两年,看热闹总能找到最佳位置, 左挤挤, 右钻钻,终于挤进了最里面的一圈。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一个人被脱了裤子按在板凳上打屁股。奇异的是, 那益州太守的表情痛苦不堪,仿佛打在人身, 痛在己心。让许霁川不得不怀疑太守是不是大义灭亲,处罚自己犯错的儿子。 那个行刑之人满眼恐惧,比趴在竟然比趴着的人看上去还害怕, 颤抖着手哆哆嗦嗦的落下, 虽然那犯人的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但许霁川知道他基本上没有用力, 只是看着疼罢了。 因为行走过几年江湖,许霁川对这些衙门内的惩罚非常了解,此人看上去血肉模糊,其实将养两三天就基本无碍了。真正打的重下了死手的, 那从外表看基本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伤, 可是内里的骨头基本断了, 十廷杖基本上下肢就会瘫痪,三十廷杖就要了命了。 虽然这个行刑的人基本没用力,但此人约莫从未挨过打,这样也被打的惨叫连连,鬼哭狼嚎。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讨论的声音传入了许霁川的耳朵。 “这益州太守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打冯家小公子?” 另一人道:“你看看太守大人那如同死了亲娘一般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他自愿的了。你给太守十个胆子,太守也不敢做出如此之事,这是冯司空下的命令,重打五十廷杖!” “这却是为何?” “我听买菜的老刘头他婆姨讲,今儿早上冯公子在西市当街纵马撞翻了西市所有菜农的篮子,这事儿被冯司空给撞见了,冯司空不仅赔了那些个菜农的损失,而且还下令按照律法将冯小公子廷杖三十。否则这太守敢动冯公子,不想要头顶的乌纱了?” 众人皆点头赞同。 许霁川心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早上当街纵马的冯小公子,这冯小公子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又白白嫩嫩,此刻哭成个泪人一般,真是闻着流泪,见者伤心。 许霁川这般想着,便也这般说了出来。 突然手腕一痛,本来他拉着太子殿下的手,不想此刻太子殿下竟然反客为主抓住他的手腕,二话不说将他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许霁川感到十分之莫名其妙,便问道:“为何不看了。” 太子殿下皱眉道:“教训一个小破孩有什么好看的。” 大街上,两个大男人便也不好拉拉扯扯,因此太子殿下便十分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 许霁川摇头叹道:“本以为早上冯司空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将冯小公子送到益州府,若说是做戏这也太全套了。” 太子殿下道:“你以为今天早上我们在酒楼上撞见的事其实是冯司空故意做戏给我们看?” 许霁川笑道:“本来我怀疑尚书令柳坚和冯司空有一腿,两人合谋做戏给我们看,但眼下我却有些不能确定了。如果单纯只是做戏,他大可不必真的将这冯小公子送到益州府来治罪。” 太子殿下道:“这冯司空年纪轻轻能做到司空,做事滴水不漏也在情理之中,就算他将冯小公子送到益州府,也不排除他做戏的可能。” 许霁川环视一圈四周,道:“有了,我们去茶馆坐会儿,蜀人喜欢泡在茶馆里聊天,这店小二听久了更是个包打听,我们进去和他聊一会儿也许会有发现。但你不要说话,我来说,我母亲是江南人,我会说一些江南话,虽然不标准,但是糊弄这店小二够了,若是你一开口,他知晓我们是梁人,恐怕会有所戒备。” 两人进了最近的一间茶馆,许霁川用吴语道:“小二,来壶茶。” 那店小二仿佛脚底抹油般滑到他们跟前,道:“来喽,客官想喝些什么。” 许霁川道:“我看到你们这里有西湖龙井,先上一壶吧。” 这是店里最贵的茶,店小二高兴的眉开眼笑的,道:“客观稍等,马上就上。” 许霁川做出挑剔的样子,道:“这茶是不是从余杭来的龙井?困在益州许久了,能喝到家乡的茶也可解解思乡之情。” 那小二道:“听客观声音就不像我们益州本地人,竟然是从南唐来的?” 许霁川道:“我本余杭人氏。此番来益州做些丝绸生意。唉,年月不太平,也是我倒霉,两年前南唐和大梁开战,我当时就在建康行商,城门也封锁了两月,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哪成想,这次来益州竟然好死不死赶上大梁围城,连个信件也出不去,一家老小未接到我的家书,不知要如何担心呢。唉,这该死的大梁是不是和我有仇啊!” 那小二道:“谁说不是呢,可如今蜀国和南唐日渐衰落,大梁一家独大,这统一中原是迟早的事。”那小二四周看看,小声道,“只要我们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去,谁做皇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最近我听人说,大梁派了使团来谈判,若是谈判成功,这益州的兵祸顷刻间消弭,若是不成功”那小二一脸担忧。 许霁川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道:“小哥,若是不行会怎样啊?我不是益州人,不想死在这里。”他的表情如丧考妣。 那小二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此番攻打西蜀的这位太子殿下,那简直是个活阎王,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我有个表兄在南康,益州还未被围前来益州进货,据他说,那位太子殿下为了让南康城休养生息,给南康减免了两年的租子,商人商税都减半少了不少,南康城全城称颂,可那不投降的遂州,竟然被水淹之后全城屠城,连一只活鸡都没留下,你说多可怕。我看这益州被攻下是迟早的事,既然大梁要和谈,只求这次和谈能成功,兵祸不要殃及我们百姓才好。” 许霁川道:“这位太子殿下确实太不是东西,竟然将遂州城全城屠城,可见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太子殿下:“” 那小二见多识广,道:“恩威并施,是那位太子殿下的手段,这也没什么,上位者杀伐决断本也是常有的事。客官以后在外,可千万不要说这位太子殿下的是非,若是被人告诉了他,恐怕你此身凶险。” 许霁川笑眯眯揶揄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笑道:“我以后一定会小心避开这位活阎王的。”说着,对那小二拱了拱手,道,“谢谢小哥提醒。你说这和谈会不会成功?” 那小哥努努嘴,道:“难说。” 许霁川道:“今儿我路过益州府的时候,看到这冯司空好像将什么冯小公子绑到益州府衙梃杖,如此大义灭亲为国为民的好官,自然会以百姓利益为先的,这和谈未必不会成功。” 那小二道:“这冯司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和他们家其他人皆是不同,可这朝廷中也不是他说了算,太后和陛下,下”那小二突然停下了,道了句,“莫说了,莫说了,妄议朝政,罪过罪过。” 许霁川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并未再勉强他,这时旁边另一个小二提着茶壶来了,将茶壶放在桌子上,笑道:“客官要的茶。” 说罢,又对着方才与他们说话的小二道,“刚才老板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老板说你今日的工钱全扣了。” 那小二顿时如丧考妣,许霁川从胸膛里摸出一小块银裸子递给小二道:“方才都是因为我,耽误了小哥的事儿,这点小钱不成敬意,还望小哥收着。” 那店小二的脸立马放晴,嘴里说着:“这怎么行”手里的动作却一下都没停下,将那银子装进兜里去了,给他们俩行了个礼,欢天喜地干活去了。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对了个眼色,都没说话,默不作声地喝完茶便离开了。 一出茶馆,许霁川就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不明所以,许霁川道:“阿宴,你竟然也得了个活阎罗诨名,等过些日子,你的光辉事迹再在这蜀州大地流传些时候,估计你就能止小儿夜啼了。哈哈哈” 太子殿下权当作没听见,自顾自往前面走去。 许霁川见他不理,跳上去拉住他的袖子,太子殿下突然转头凑到他耳边说:“能不能止小儿夜啼我不晓得,只是,晚上弄哭你是没问题的。” 许霁川:“”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这上面? 此事涉及男性尊严,少不得许霁川要争一争,他翻了个白眼,嘴上不饶道:“哼,谁弄哭谁还不一定呢?” 太子殿下道:“要不今晚我们试试?”说完,他虽未再说一个字,但眼神露骨,扫了扫许霁川的上三路和下三路。 许霁川:“”阿宴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 太子殿下向往道:“今天听你说江南话,软糯似呢喃,晚上我们你便说给我一个人听吧。” 许霁川:“”虽然他也算是混惯风月场的人,但耍流氓他拍马都赶不上阿宴。 果然越是端方正直的人心里越脏,衣冠禽兽这个词诚不欺人。 许霁川老实了,不敢再捉弄调侃阿宴。 逛了许久,二人打算回去了。 许霁川突然感到头上的发髻被人捉住了,他回过头,太子殿下笑道:“你的发髻歪了,我帮你整理整理。” 太子殿下将他的发髻正了正,郑重道:“现在好了。” 许霁川摸摸自己的头,对着阿宴开心地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探剑南 下午的时候, 他们拒绝了尚书令的陪伴, 要自己逛,主要还是为了研究从驿馆到剑南派的最佳路线,许霁川打算等吃过晚饭夜探剑南派。 一般游侠话本中, 高手如云的门派都在世外仙山, 要拜师学艺要经过重重考验。如今武林中的顶尖门派大都也在深山里, 为了保全自己, 大都选择出世, 不问世事,不染朝政。但一般二流的门派, 大都为了发展壮大自身,都会选择投靠朝廷, 借助朝廷的势力发展壮大, 剑南派就是这样一个门派。剑南派的创始人是西蜀建立时候跟随蜀帝征战天下有从龙之功的一位将军, 蜀帝建都益州之后, 他就辞去官职创立了剑南派, 虽然是江湖门派,但与朝廷关系密切,因为背后有蜀国朝廷支持得以发展壮大。 因为和朝廷关系密切,因此剑南派自创立之初便在益州城中,根基深厚。 晚上吃完晚饭,许霁川便让太子殿下换上夜行衣, 打算偷偷潜入剑南派。 太子殿下不解道:“宗玉先生同剑南派的长老有旧, 我们大可光明正大去拜访, 何至于要穿成这样鬼鬼祟祟去。” 许霁川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 太子殿下:“”虽然这个对这个理由很无奈,但还是答应道:“好,花奴说怎么去就怎么去。” 许霁川嘴上骂了句“昏君”心里却美滋滋的,道:“你还真当我是因为好玩才去的吗?我是那样不靠谱的人吗?” 太子殿下看着他骄傲的小表情,默默在心里说了句:“你是。” 许霁川自然没有听到太子殿下的腹诽,他将自己的考量告诉太子殿下道:“其一,宗玉先生只介绍了剑南派的长老给我,这长老我是信任的,但掌门是什么想法,现下确实不知晓的。因此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剑南派和西蜀一同建立,如今他们的立场如何,我们并不清楚,若是贸然前去拜访,恐发生突变。二则现下益州城内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若是堂而皇之贸然去找剑南派,恐被有心人看见大做文章,影响谈判。因而此次去剑南派需悄悄潜入,待摸清楚西蜀现下的派系纷争之后再做打算。” 太子殿下听他如此考虑周全,赞同地点点头。 许霁川道:“剑南派高手如云,我俩需小心潜入,别给人发现了。” 太子殿下闻言,冲他挑眉道:“还是担心自己吧。” 许霁川:“”这是对他的实力不信任,还是挑衅? 不过上次在汝南的时候,阿宴的武功就已经比他高了,现如今仍然要每天练功,如今武功恐怕远远在他之上啊。许霁川想到这里,就有些后悔自己偷懒没有好好练功夫,以后都打不过阿宴了 他上次来蜀州的时候,和宗玉一起在剑南派住了些日子,对剑南派的庭院布局了解非常清楚,因此他带着太子殿下一路轻车熟路,倒也没费多大的事儿。 不过许霁川不由有些奇怪,上次他来剑南派的时候,帮派的守备非常严密,此次却如此松懈,他俩一路进来如入无人之境。难不成,这些护卫躲在暗处,想等外敌进入之后好来个瓮中捉鳖? 他虽然心下疑惑,但既然顺利进来了,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他俩几乎没有躲藏地一路顺利摸到了剑南派的长老地庭院里。 他俩的脚步刚一落地,就听到里面的人喊到:“许家小子,进来吧。” 许霁川背后一凉,这长老早就知道他要来,莫不是真要来个瓮中捉鳖?他自己倒是无所谓,被抓了就被抓了,但若是太子殿下被抓了,那对朝廷的征西大业是毁灭性打击。 他心念几转,脚步顿住,踟蹰不前。 屋内的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道:“小子,进来吧,今日这庭院里就我一个人。” 许霁川想若是这剑南派的人有心为难,若是他现在拔腿就跑也只怕也插翅难逃了,倒不如进去看看。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对视一眼,相对点了点头之后便进去了。 屋内果然只有金东道长老一人,他坐在竹塌上,悠哉游哉地喝茶,倒是一副等人的模样。 那人看到许霁川,微微一笑道:“小子,好久不见了啊。” 太子殿下望过去,那人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皮肤白皙,面若好女,可能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男性特征,金东道长老特地为自己留了两撇小胡子,得,这样看上去像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许霁川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他此刻有求于人,自然不会说些不中听的话,宗玉先生与金东道长老是好友,那就算是他的长辈,他见了金东道长老,行了个见长辈的礼,道:“世伯,好久未见了。” 金东道起身给他们二人泡茶,道:“小川,我等你多时了。” 许霁川不解道:“等我?世伯如何知晓我会来剑南。” 金东道笑眯眯道:“上次宗玉来时说的,他说我俩两年之内必定再见,届时将会有大事发生。”金东道将泡好的茶给他们二人一人递了一杯,道,“我二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地,能有什么事呢?当时我还在想,不想我前几天听说你作为大梁地使臣来西蜀商量和谈事宜,因此我便明白当时宗玉的话了。他走的时候还告诉我,万事总有尽时,莫执着,新的未必不如旧的。现在想来,他当时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许霁川道:“先生一贯睿智。”许霁川虽然和宗玉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没大没小叫他老头子,但在人前还是非常尊重他的。 许霁川想:“怪不得这一路进来都没有遇到什么守卫,原来是世伯打过招呼了吗?”他笑道,“我们进来这一路都未遇到巡逻的守卫为难,原来世伯早就打过招呼了吗?” 金东道摆摆手道:“这倒不是,只是自从大梁围了益州城之后,外面的江湖人进不来,我们剑南派在本地根深势大,自然没人敢上门来撒野,如此一来,为了大家清闲点,便撤了大部分守卫。” 许霁川:“” 太子殿下:“” 原来原因竟然如此清奇吗? 金东道长老是地地道道的蜀人,为人不喜拐弯抹角,还未寒暄几句,他便已经开门见山道:“贤侄,我知你此番来寻我所为何事。不过就是为了兵不血刃拿下西蜀,我和掌门已经商量过了,我们剑南派可以从中斡旋,帮你们大梁促成和谈,但是作为交换条件,西蜀并入大梁之后,朝廷不能在西蜀再行扶持新的江湖势力,蜀州这块地方的江湖要继续让我们剑南派做主。” 三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太子殿下趁金东道不注意,在许霁川的手上飞快地写下“唐门”二字,许霁川会意,对金长老道:“世伯,只要你们剑南派能促成和谈,我们大梁不仅会让你们继续拥有你们在蜀州现有的势力范围,而且还会帮助你们剑南派对抗唐门。”唐门在蜀州西部,剑南派在蜀中,他们的势力范围有交叉的地方,双方时有摩擦,龃龉渐深。 金东道心念一转,若是大梁帮他们对抗唐门,那他们就可以借势打压唐门,这样一来他们的势力范围将会进一步扩张,实在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金东道正想着,忽而听到许霁川欲言又止道:“不过” 他以为许霁川要反悔,忙问道:“不过什么?” 许霁川道:“不过帮你对抗唐门的是我们太子殿下,而不是大梁朝廷,这个希望你能分清楚,记在心里莫要忘了。” 金东道:“太子殿下?!” 许霁川道:“正是。” 金东道有些为难道:“若是真能打压唐门势力,我剑南派上下自然感念太子殿下恩德,只是自古以来争夺皇位”他们剑南派与西蜀朝廷纠缠上百年,对于朝中的事情自然相当清楚,其余的事都好说,只是这争嫡之事确是万万不能碰的。 金东道还未说完,许霁川便笑道:“世伯想到哪里去了,太子殿下并未有将剑南派收拢的意思,剑南派的根基在蜀中,于争嫡一事能力实在有限,将你们强行纳入,于我们也没有丝毫益处。只是以后若是太子殿下的人来蜀州办事,还望行个方便。” 金东道松了一口气,这大梁的争嫡是三国中最凶险的,他们剑南派可不想卷入其中,只要不让他们参与争嫡,其余一切都好商量。 许霁川一番话说完,金东道便道:“那是自然的!只要太子殿下的人来蜀州,我剑南派定然会尽力帮忙。” 许霁川点点头,道:“如今我们的诚意已经展现出来了,该是世伯展现你们的诚意的时候了。” 金东道说:“我们的诚意就是促使大梁的和谈成功。” 许霁川道:“不知我们能否知道你们的详细计划。” 金东道说:“和谈能否成功只在于一人。” “谁?!” 金东道:“西蜀大司空冯锦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足鼎立 许霁川道:“此话怎讲?” 金东道:“冯锦舟是唯一能打破朝廷内部三足鼎立局面的人。” 金东道所说的三足鼎立, 就是说现如今有三股势力在朝廷中互相制衡产生微妙平衡。但是从明面上看, 西蜀朝廷现如今只有两股势力, 一派是以太后为代表的外戚势力, 一派是以陛下为代表的皇权势力,莫不成还有一股势力? 许霁川便问道:“三足鼎立?除了国君和太后之外西蜀朝廷还有其他势力?” 金东道嗤笑道:“国君?那是三股势力中最弱小的一股势力, 只不过其余两派的角逐需要拿他来做一下遮羞布, 这才勉强将他算作一股势力,西蜀朝中主要还是以太后为代表的冯家外戚势力和以白唐为代表的门阀勋贵势力把握朝局。” “太后娘娘不想和谈, 而门阀勋贵则非常想和大梁和谈。大梁军队围攻益州的那天,门阀中就有人向陛下上书, 说希望陛下能献城投降,不过陛下还未说话, 太后娘娘已经将那人杖杀在殿外,因此再无人提起和谈一事。” “西蜀眼看要保不住了,你们大梁确实有些欺负人, 兵临城下了才想着和谈, 不就是告诉西蜀不和谈就要流血吗?这个节骨眼上,大家各怀鬼胎。” “太后想要纠结城中军队突围出去, 往蜀西南逃去,那边有千里瘴林且是苗疆的势力范围,大梁不会贸然攻打,她想要先逃到那边, 再慢慢收拢西蜀力量以图东山再起。而门阀勋贵们则想投降梁国, 如今两派争斗不休。” 许霁川有些不解道:“现在是太后把持朝政, 若是太后根本没有和谈的意图,大可不必和谈,那为何还要答应我们和谈呢?” 金东道微笑道:“朝政虽由太后娘娘把持,可也不是她完全能做主的。如今在这个大难临头的节骨眼上,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哪里会完全听从太后的意思?你们大梁刚开始喊话要和谈的时候,太后娘娘上朝的时候当即就否定掉了,但朝中门阀贵族激烈反对,后来不知谁将太后娘娘拒绝和谈之事散播到益州城里,百姓群情激愤,在皇宫外集/会反对,和门阀来了个里应外合,不得已之下太后娘娘才同意和谈,而且她也想减缓大梁的攻势,做好西逃的万全准备。” 许霁川听他说完,道:“那为什么冯锦舟能解此局呢?他如何解?” 金东道笑道:“这太后娘娘想要西逃,但是冯家未必就想跟着太后娘娘去诡谲的苗疆,他们也想和谈,因此现在和太后也是貌合神离。此次和谈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满足那个能稳定住局势的人地要求就好了,而冯锦舟便是这样的人。” 许霁川点点头道:“门阀之间利益错综复杂,各方利益难以均衡满足,若是和他们合难免出现意外;但若是和冯家合作,只需要满足冯家一家的利益就可以了。且现在益州的守备和朝政大权都在冯家手里,和他们合作能最快平定益州局势。” 金东道看着他,微笑着赞同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许霁川作揖道:“谢谢世伯夸奖,您今天帮助我缕清了错综复杂的西蜀局势,您提出的和剑南派合作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是这具体要和谁合作,要等我回去之后和其他人商议之后再做答复。“ 金东道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道:“此事确实应该小心谨慎些。” 许霁川笑道:“世伯如此了解西蜀朝廷事宜,倒叫我想起你们剑南派创派祖师,他就是西蜀的开国功臣,据说他创派之初曾经立下与西蜀王朝共存亡的誓言,如今” 金东道面不改色道:“随缘自适一直是我们剑南派的祖训,如今天要亡西蜀,人力岂可阻止?且我这西蜀上上下下几千号人,我们掌门大人不能不为了兄弟们着想。” 许霁川拱手道:“是小侄冒犯了。” 金东道大度地摆摆手,道:“无妨。” 许霁川道:“世伯心胸宽广,小侄佩服。现下也时间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若是和谈之事有了结果再同您讲。” 金东道将他们送出庭院门口,许霁川突然记起一事,便问道:“这尚书令柳坚柳大人是太后的人还是门阀的人。” 金东道对于他会问起柳坚一点也不意外,道:“柳坚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门阀的人,他是朝中清流一脉。太后一脉和门阀一脉互相不信任,谁也拗不过谁,最后便想出了个折衷的法子,推选由他来接待大梁使臣。” 许霁川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 金东道一直将他二人送到剑南派的小门才离开,已经过了宵禁时间,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许霁川和阿宴两人飞掠回了驿馆。 回来之后,许霁川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渴死老子了。”喝了之后,他长出一口气,摇摇头道:“差点就着了这老狐狸的道了。” 太子殿下道:“你也怀疑他是冯家的人。” 许霁川道:“不是怀疑,是本来就是。”至少是冯锦舟的人,所以他才没有马上答应和冯锦舟见面。若是他先提出和冯锦舟见面,这意味着冯家掌握了谈判主动权,而他们便占了下风,输了先手。 太子殿下就着花奴喝过的杯子也喝了口水,道:“既然他们有和谈的想法,早晚会来找我们的。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可和门阀接触接触,给冯家一些压力。”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扑哧一笑道:“阿宴,你太坏了。” 阿宴看着他,得意地挑挑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第一百三十章 玉人吹箫 这日一大早, 许霁川刚醒来, 西蜀皇宫里就来人请他进宫赴宴。此次宴会并没有邀请使团所有的人,只请了许霁川一人可以带一名侍从,因此许霁川便带着阿宴进宫赴宴了。 他正愁没办法近距离观察这位西蜀的司空大人呢, 这下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怎能不欣然前往? 许霁川进宫之后被人带到御花园里, 才发现这皇帝陛下在御花园里设宴, 并将此宴会名字定为赏荷宴。 说是赏荷宴一点也不夸张, 这皇宫御花园里的碧波湖碧波千里,水面清圆, 一一风荷举。水岸凉风习习,是个春末夏初避暑的好所在。 此次宴会规模较国宴小, 也没有国宴那么多规矩, 前来参加的人多是皇室宗亲, 大臣中只有三品以上的重臣才被允许参加。 早就听说西蜀民风的开放, 许霁川这次总算是见识到了。他刚到御花园的时候, 就有好几位皇族女子对他抛媚眼,许霁川吓的一身冷汗,生怕身后那位醋瓶子又翻了,届时不得安生,因此他一脸高贵冷艳地无视了那些美女的示好,满脸写着“贫道冰清玉洁, 尔等妖孽速速退散”。 他是客去了之后自然要和主人见礼, 因此他到了之后, 便先去和国君太后见礼。走到西蜀国君面前,他看到太后娘娘旁边坐着的袒/胸/露/乳对他怒目而视的李宗朝,不禁再次感叹西蜀民风之开放,一个男宠竟然也能登堂入室了,但他犯不着和一个男宠计较什么,因此他忽略了李宗朝不友好的目光,同太后和国君见礼之后,就由内侍带领到了给他自己安排的案几上。 因着并不是非常正式的宴请,此次宴会形式没那么刻板守旧,宾客座次错落有致地摆放在水岸周围,并没有全部聚在太后和国君跟前。 因为许霁川是客,为了表示尊重,他的座位就在国君的左手首席。 等许霁川入席之后,国君便邀请他一同欣赏宫中新编排的舞蹈。许霁川欣然应允,但他心里却一点也不感兴趣。 在江都那几年,他为了放下陛下的戒心,在秦楼楚馆里混了几年。江都曲江的花魁天下闻名,那烟萝的霓裳舞更是一舞动天下,他整日里在逸仙阁里泡着,自然见过许多次,烟萝人美身段好,跳舞自然很曼妙,但看多了他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许霁川虽有纨绔之名,但他出身将门,因此对这些柔媚的歌舞心里是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西蜀重文重乐,花间一派更是闻名三国,影响了整个天下的文风。但许霁川却打心眼里不喜这一类悲春伤秋、无病呻吟的文学。一个大男人每天在诗里变成女子,不是思夫就是思/春,没意思透了,还不如看两本春/宫/图有意思。 但是国君相邀岂可不从?因此许霁川装作兴致高涨的样子,和西蜀国君一起欣赏了蜀宫教坊司排演的桃夭舞。 许霁川虽然面带着微笑,但心里却是叫苦不堪,这些姑娘跳舞的时候袖子都快要甩到他脸上来了,勾/引之意不要太明显了!他趁着喝酒借着宽大的袖子挡着脸悄悄看了看阿宴的脸色,正巧阿宴也在看他,给了他一个眼神要他自行体会。 许霁川心里苦恼,国君陛下,你是在玩火啊! 如今天下品评人物成为风尚,大梁月旦评品评天下士子,而因着花间传统,这西蜀的宴会则有品评美人的风尚,西蜀的翰林院招揽了一批文人,专门为陛下喜欢的美人写诗填词,每次宴乐都会让这些文人随侍左右。 一舞毕,国君陛下热情地问许霁川,道:“许大人,你看今日这舞如何?” 许霁川笑道:“回陛下,甚是曼妙。” 陛下道:“那大人觉得这些女子如何?” 许霁川微笑道:“甚美,陛陛下。”他刚说到陛字的时候,阿宴突然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许霁川心下有口难言,这陛下做一个傀儡不是没有原因的,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热情道:“这些都是我们蜀国教坊司里数一数二的舞娘,既然许大人喜欢,那便尽数送给你吧。” 许霁川:“”国君陛下,能否可以不要这么热情。 这些姑娘是不是西蜀国君派来监视他迷惑他的暂且不提,若是将这些姑娘带回去,那阿宴还不要醋淹驿馆了。想起那副场景,许霁川为了保命,赶紧上前作揖道:“陛下的好意许某心领了,只是若臣收了这些女子,我大梁陛下势必会以为我是个见色起意之徒,不信任臣的能力和为人,此于两国和谈非常不利,还望陛下三思!” 许霁川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完,他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国君陛下,这西蜀的陛下听到他要拒收了美人,那眉毛都要拧成一团了,许霁川赶忙说:“陛下,这几日我经常进宫,到宫里自然也可欣赏这些美人曼妙的舞姿,这样一来不夺了陛下所爱,二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与陛下和朝廷诸位大人一同欣赏美人实在是人生乐事。” 陛下还未说话,一个人拍案而起,叫到:“好!” 国君陛下有些不满道:“李爱卿,你这是做什么。” 李大人道:“臣只是为许大人刚才的高见所折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许大人的心胸可见一斑,实乃真名士也!臣一时激动,故而御前失仪,还请陛下责罚。” 陛下摆摆手,道:“既如此,恕你无罪,坐吧。” 李大人谢过皇上,坐下入席了。 这个李大人是西蜀的中书令李孤,上次西蜀国宴的时候许霁川见过这个李大人,不过还未来得及说上话。 李孤所在的李家也是蜀中门阀,许霁川想起之前金长老说的西蜀门阀和外戚之争,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惜御前失仪也要讨好于他,应该就是想要极力促成和谈的门阀派无疑了。 不管他目的如何,这一刻许霁川是真的感激他,他对着李孤大人举了举杯,先干为敬。刘大人也高高举杯以示回应,在场之人看着眼前这一幕,表情各异,各有所思。 但被李孤大人这样一打岔,再加上许霁川之前所说之理由,西蜀国君也就绝了想送他美人的想法。 许霁川哪里知道他和这西蜀皇族八字不合,这国君刚绝了送他美人的念头,那厢就有美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许霁川刚因为拒绝了陛下的美人,自罚了三杯酒,这酒杯刚放下,突然面前的案几上出现了一束荷花。 许霁川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个娇小可人的女子对着他娇俏羞涩一笑,旋风似的跑了。 许霁川:“” 西蜀国君见此一幕,哈哈大笑,对着太后娘娘,道:“皇妹这是动了春心了。” 许霁川:“”这还有完没完了! 国君见此一幕,笑道:“许大人看朕这皇妹怎么样?” 许霁川在心里叫苦不迭,这皇帝陛下是整日没有朝政大事可以处理,就热衷于做月老,牵红线配姻缘吗? 虽是如此想,但他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陛下,他作揖笑道:“陛下,公主天姿国色,人间罕见。” 陛下微笑正要说话,突然一阵清越的洞箫声传来,席间众人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走了。 许霁川虽然不喜欢演乐,但六艺是贵族子弟的基本课程,加上他自小出入宫廷,鉴赏水平很高,闻此萧声只觉得技巧上佳,只是萧声过于哀怨,失之大气。 许霁川猜测这吹箫之人是国君某个不受宠的妃子,此番特来献媚,以求能挽回圣心。那洞箫声越来越近,一人高的荷花间出现一个白衣美人,白衣翩跹,在荷花间穿梭就是为什么,这人是一个男人?!!! 许霁川惊讶间,这男人弃舟登岸了,对着陛下和太后盈盈一拜。陛下一副带了绿帽的表情,太后还未说话,旁边的李宗朝便喝道:“太后命你思过,你为何来此!!!” 不同于上次李宗朝嘲讽许霁川太后的纵容,此次他一开口,太后便皱眉道:“住口!” 李宗朝虽然住口了,但仍是一副愤愤的表情。 那白衣人盈盈一拜,温柔道:“臣三月未见太后,甚是想念,一人郁郁来御花园散心,忽而听到演乐之声,听内侍说太后娘娘在此宴请使臣,因此便央求内侍带我来看看,纵然娘娘责罚,臣也想来再见见太后。”说完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太后娘娘。 真是我见犹怜,那白衣人说完之后便低了头跪在地上,碰巧遇上太后宴会显然是他的托词,他白衣纤尘不染,身上还带着精致的鹤羽如此伶仃地跪在地上,羽毛便顺着风在背上飞舞,恍若羽化登仙,明显就是精心装扮过的。 许霁川看着跪着的白衣人,心想太后娘娘还真是环肥燕瘦,来者不拒啊!此刻她旁边的李宗朝健美阳刚,是星目剑眉的俊朗,而眼前这白衣人,身材伶仃,是风华月貌的潇洒。 白衣人跪了好一会儿,太后才缓声道:“蕴潇,上来陪着哀家一起坐吧。” 白衣人用孺慕的目光看了一眼太后娘娘,走到太后身边坐下了,太后旁边的李宗朝仇恨地看着蕴潇,但这个蕴潇一改刚才的柔弱羞怯,连一个眼神也欠奉,直接坐到太后身边。 那一刻,许霁川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刚一出现在西蜀,这李宗朝就要莫名其妙地针对他,看太后娘娘这样荤素不忌的性子,估计这李宗朝是将他当成潜在的敌人了。 许霁川也明白了为什么太后娘娘不想和谈,如此环肥燕瘦,左拥右抱,实在逍遥快活的紧,是他他也不想和谈啊! 西蜀崇尚花间派,欣赏美人自然是欣赏阴柔之美,这蕴潇公子刚坐下,就有一个皇室宗亲家的女子,约莫是个公主,道:“这蕴潇公子一曲洞箫动天下,真是恍若神仙中人。” 不是一舞动天下就是一曲动天下,这天下也太好动了吧!许霁川在心里暗暗腹诽。 有了这位公主的这句话,席间的话题便从美女身上转移到了美男身上,陛下也没有机会再提许霁川和公主的事,许霁川得以喘口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心还未落到实处,就听到席间有人又说道:“说起翩翩佳公子,本郡主听说这许公子曾经是江都公子榜的榜首,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许霁川心里又是咯噔一声,生怕国君又要撮合他和西蜀公主,便道:“哪里哪里,在下同太后身边的这两位公子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他都不惜将自己与男宠之流放在一起了,只求大家可以将视线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去。 说起美男,最有发言权的太后道:“许大人切勿妄自菲薄,许大人之容貌说一声看杀卫玠也不为过,不说许大人单单看他身后这位侍卫的骨相也是个美人的骨相,只是这脸委实和他的骨相不太相符。” 许霁川:“”阿宴的脸是带了人皮面具的,整张脸看上去平平无奇,看过就忘。没想到这太后娘娘却能从骨相看出他是个美人,不愧是常年在男人堆里混过的人,许霁川叹服! 他心道:我家阿宴的美颜岂是你们可以看的! 被太后这样一打岔,陛下彻底忘了撮合公主和许大人的事,这时候内侍来报,冯司空到了。 许霁川本以为冯家外戚专权,这冯司空必定为皇帝陛下不喜,却没想到听到他来了,这陛下甚为欢喜,道:“快请他进来,这宴会都开了好久,他怎么才来,错过了好些节目。” 许霁川想起清流柳坚对冯司空的评价,眼见陛下对他的态度,突然觉得剑南派的金长老那天说的话也许半真半假,有夸大的成分,但他有一件事说对了,这冯锦舟也许真是和谈成功的关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举头望明月 冯锦舟进来之后就对着国君行礼道:“臣来迟了, 请陛下恕罪。” 西蜀国君摆摆手, 道:“阿舟你公事繁忙辛苦了, 虽说今天邀请了许大人, 但作陪的人都是家里人,也算是半个家宴了, 来的晚也不打紧。” 无外乎陛下喜欢他, 这冯锦舟对陛下相当尊敬,其他人都是先给太后行礼再给陛下行礼, 可这冯锦舟确是先给陛下行礼之后才给太后娘娘行礼。 太后娘娘对这个侄儿也很喜欢也不计较他行礼的顺序,还让他坐在自己右手边, 这样一来,冯锦舟的座次正好就在许霁川对面。坐下之后, 冯锦舟注意到许霁川在看他,就微微欠欠身算是行了见面礼,不傲慢也不过分亲近。 许霁川对着他举举酒杯, 干了杯中酒。西蜀国君注意到了二人的互动, 突然意识到冯司空和许霁川还未曾见过面,就热情介绍道:“阿舟, 忘了给你介绍,这是大梁的使臣许霁川。许大人,这是我们西蜀的大司空冯锦舟,你二位皆是青年才俊, 理应多多走动。” 这西蜀太后为了把持朝政, 完全荒废了国君的学业, 竟然连基本的礼仪也不知道。许霁川代表大梁远来是客,冯锦舟算是自家人,介绍之时理应先给许霁川介绍冯锦舟,但但他在介绍的时候竟然先给冯锦舟介绍许霁川,若非许霁川心胸宽广,定然会认为这是极大的冒犯。 太后娘娘那么敏锐的人不可能没发现国君的这个疏漏,但她脸上一派淡然,不知道是完全放弃了这个傻儿子,还是巴不得许霁川拂袖而去,和谈失败。 许霁川用膝盖想都知道肯定是后者,他岂能让这个老妖婆如愿?因此他装作浑然未觉的样子,高高兴兴站起来和冯锦舟行了揖礼。 接着二人再无交集,各自喝酒,间或和陛下说两三句话,许霁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到了肚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自从这冯司空来了之后,宴会的气氛没有刚才那么活跃,聊的话题也正直了不少。 宴会一直从早上到晚上,这皇宫和西蜀的皇族和许霁川八字不合,宴会结束后他就赶紧和陛下告辞回了驿馆。 陛下命人将他二人送回驿馆,一路上阿宴果然没有同他讲话,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许霁川心里苦啊!这陈年的醋味哟!!! 太子殿下一副“不开心,要哄”的表情,但是在马车里,许霁川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一路上他都在想哄阿宴高兴的一百种方法。 回到驿馆之后关上门,许霁川就从后面抱住阿宴的腰,阿宴道:“今儿在西蜀皇宫里眼花缭乱看了那么些美人,如今竟然连我的脸都不想看了,所以才从背后抱我?” 许霁川:“”这他娘都是什么歪理啊! 他觉得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道:“阿宴,你不能这样冤枉我啊!我今日的定力简直堪比唐三藏在女儿国” 阿宴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道:“哦,你的心情如同唐三藏在女儿国?这样说你是动心了?!是哪一个,现在你去求刘安,他说不定还能赏赐给你呢!”仿佛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一般,阿宴继续道,“不过若是你看上那个蕴潇公子或者是李宗朝,现下是有些困难,不过那待和谈成功,不愁这些个男宠不会上赶着巴结你” 阿宴还没说完话,就被许霁川冲上来吻住了,他大概没想到许霁川会突然冲上来,一时有些惊讶,没防备就被许霁川攻城略地,空荡荡地房间内响起暧昧的水声 短暂地惊讶过后,阿宴看着许霁川近在咫尺的面容,他的眉头微蹙,双眼紧闭,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又虔诚又脆弱,像是为信/仰献/祭的圣/徒。 阿宴内心天塌地陷,闭上眼睛加深了这个吻,他将许霁川从腰间一搂,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深深吻下去 许霁川觉得自己简直要缺氧了,他锤了锤太子殿下的胸口,让太子殿下停下来,太子殿下感受到他的挣扎之后,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许霁川只觉得一阵腥甜入喉,还未反应过来,太子殿下便放开了他。 花奴儿的脸憋得通红大口喘气,阿宴看着他这个模样,觉得还不过瘾,双手固定住他的肩膀想要继续深吻,花奴儿用力推他,边推边道:“阿宴,真不来了,你让我缓缓” 说着,他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气。此刻,花奴儿的内心一股生无可恋的情绪油然而生他竟然被一个男人吻到头晕这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不行,他不行的事实绝对不能传出去啊呸,什么不行啊!!!是男人绝不能承认自己不行!!!肯定是因为他今日多喝了几杯,头晕肯定是因为多喝了几杯,对!一定是这样! 许霁川这般想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想的太投入,浑然不知他此刻色/如/春/花,头发也因为刚才的激烈乱了,有两三根掉落下来散落在脸颊两侧,一副被蹂/躏过的样子,唇上方才被阿宴咬出来的伤口处出现了小血珠阿宴看着他这般模样,眼神暗了暗,伸出食指在他的唇上绕了一圈许霁川回过神来,就看到阿宴笑着将方才在他唇上绕了一圈的食指/伸/进自己的嘴里,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下/流 许霁川:“” 除了第一晚之外,此后阿六每晚都在为他们守夜,因此自第二天晚上,他两就没羞没臊地睡到了一张床/上去了。 两人睡下之后,许霁川道:“现在不吃醋了吧,堂堂一国太子殿下,吃那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人的醋,也不嫌丢人。” 太子殿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只要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的醋我都吃!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也可以吃我的醋啊!”太子殿下越想越不对,花奴儿好像真的很少吃他的醋,他有些不高兴道:“我周围那么多人,你好像从未吃过醋,你是不是不爱我?!” 许霁川:“”堂堂一国太子殿下,怎么说起话来如同一个没见识的村妇一般。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这样腹诽,太子殿下爱瞎想,这个问题他不回答好,他估计又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于是许霁川道,“你周围的人都没我好看,我又好看又善解人意,你若是不喜欢我喜欢上别人了,那只能是你瞎了或者被威胁了。你瞎了我就帮你治治,若是你被威胁了我就救你出来!”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听着花奴儿变着法夸自己,内心毫无波澜,这人什么德行他自小就知道,但关键是他竟然还觉得花奴儿说的好有道理 花奴儿总结道:“你是我的心肝脾肺肾,没你我简直活不下去!!知道了吗!!!以后不要瞎吃飞醋了!!!!” 太子殿下自然知晓许霁川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只是这样就可以借机逗逗花奴儿,也可让他来变着法的哄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道:“我尽量吧。” 花奴儿抱怨道:“老子整日里要帮你算计别人给人挖坑,好容易有个空闲时间吧,还要想怎么哄吃醋的你,做男人好累,做你的男人更累!!” 太子殿下听完他的抱怨,搂住他道:“我教给你一招,不管我是吃醋还是生气,你都可以用,百试百灵!” 看着阿宴yin荡的笑容,许霁川面无表情拒绝道:“我并不想学。” 阿宴一把将他压在身/下,道:“必须学!” 晚上天高云淡,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房顶上的阿六举头望明月,内心毫无波澜。 过了几日,许霁川便收到了金东道的拜帖,上面写着他六十大寿在八月初九举行,请许霁川届时一定要赏光。 自从上次在皇宫的宴会中被国君和公主联手挖了好几个坑差点死在床/上之后,许霁川就对皇宫敬而远之了,只要陛下一日不提和谈,他就一日不进宫! 金东道虽然不像他的名字般厚道,但他的生日宴上一定会来许多人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再加上许霁川在驿馆待久了想要出去散散心,因此他就带着阿宴去金东道的宴会上散心了。 金东道虽然是剑南派的长老,但他的生日宴上来的人却大多都是官场中人,足见剑南派和西蜀朝廷关系之密切。 许霁川到的时候,是金东道亲自出来迎接的,他到的时候不巧不是吃饭的点,主人家怕客人无聊,专门请了戏班来唱堂会,许霁川和阿宴便坐在园子里看戏,他悄悄环视一圈并未见到冯锦舟,于是他压低声音对阿宴道:“看来这位冯司空很能沉得住气啊!” 阿宴道:“此人城府极深,不好对付。” 许霁川道:“可我们只有五日的时间了,和谈现下还没有一点进展,若是到时候错过陛下定的平定日期,恐怕你回去之后不仅没有赏赐反而会有责罚,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要会会这位司空大人了。” 阿宴道:“这场和谈双方谁先提出谁先输了先手,冯锦舟如此老奸巨猾,若是我们先提出和谈,他们肯定会趁机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我们若是失了主动权,露出了破绽,和谈只会更加困难。你不要担心我,此番最要紧的是将蜀州彻底收复,届时若是过了期限受点责罚也没关系,左右我都习惯了但西蜀一定要完完全全成为大梁的州府,建制一律和其他州府一样,绝不能因为任何人,有一点点特殊!” 许霁川也知道自己是因为担心阿宴失了分寸,看着眼前沉着的阿宴,心里越发喜欢了。这人永远都能抓住最关键的核心问题,按照自己心中所想,一步一脚印脚踏实地的解决所有难题,心智之坚世家罕有,简直天生帝王! 阿宴对他说完那番话之后,许霁川心里莫名安定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蜜饯,边吃边欣赏戏曲。 这西蜀的戏看上去非常有意思,虽然是才子佳人相会的俗套故事,但这女子大胆泼辣,与才子之间的对话带着些滑稽戏的风味,让人忍俊不禁,许霁川看的正起劲,突然腿上一凉,一个丫鬟不小心将茶倒在他的腿上,弄湿了他的衣服。 不得已许霁川只得听从金东道的吩咐去他的房间里换衣服。他刚要取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之时,突然剑光一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第一百三十二章 互相试探 许霁川刚要取那挂在屏风上的衣服之时, 突然剑光一闪, 所幸那持剑之人剑法平平,出剑速度也慢,他往下一蹲一个迅疾的扫堂腿不仅闪开了剑锋, 且将持剑之人逼的后退两步。 许霁川转头一看, 竟然是西蜀的司空大人, 许霁川:“” 他很是无语, 这冯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要杀他?不应该呀, 他们是即将要合作的关系,且就算这冯大人要杀他, 为什么要亲自动手,随便派个高手来, 都比他胜算大吧, 何必要亲历亲为赶来杀他呢? 许霁川苦思冥想, 不得其解, 冯大人见他发现了, 表情坦然道:“早听说许大人师从少林智空长老,功夫了得,在下不才,也跟着剑南派学过几年剑术,不如我们来切磋切磋。”说着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开打。 许霁川面色微微一冷, 道:“司空大人若是想切磋, 大可跟我说一声, 背后偷袭,知道的是你要与我切磋,试试我的功夫,不知道的,哼,还以为你要置我于死地呢。” 冯司空也不多解释,很没诚意道:“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请许大人海涵。”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阿宴进来看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脸色瞬间变了。方才他十分想跟着花奴儿进来陪他换衣服,可这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俩同进同出太过亲密势必会引人怀疑,因此他便站在独院的门口等花奴儿,岂料花奴儿半天没出来,这才想看看他在里面干什么,一推门却看到冯司空和花奴儿对峙,这冯司空手里还拿着剑,虽然花奴儿没被伤了,但阿宴依旧很生气,他不管什么西蜀的朝堂之争,只知道这西蜀的待客之道他实在不喜欢,他脸色一寒,心想若是这冯家再不知好歹,他也不必手软了! 许霁川见他面色霜寒,山雨欲来,知晓他担心了,但阿宴不知道情况,如果此时有什么出格的表示被这冯司空看出了端倪了,届时更不好收场,于是他喝道:“退下!这儿没你的事!是司空大人要和我比武,你武艺高强,还是莫要参加了,免得司空大人说我们以多胜少欺负人。” 阿宴听他如此说,自然明白他胸有成竹,因此微微颔首行礼道:“是。”说完就退出去了。 司空大人一直注视着这二人的互动,见这人听了许霁川的话之后,竟然什么也没说就颔首弯腰退出去了,一时微微有些诧异,他的表情被太子殿下的余光扫进眼中,对这冯司空眼下这怪异的行为心中已有了判断。 许霁川刚摆出起势,想要好好陪这位司空大人玩一会儿,突然这司空大人将剑收起来,道:“方才许大人说要公平,我手持剑,而你手无寸铁,如此也算不得公平,因此我们还是下回再比吧。”说完,对着许霁川一抱拳。 这样许霁川也不好在说什么,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下面只穿着亵裤,因此他便不客气道:“既然冯大人没有别的事,那么就请出去吧,在下要更衣了。” 那冯锦舟假装没有听到他话里的不悦,冲许霁川拱拱手,道:“那在下在外厅等你。” 许霁川刚要开口问他还有什么事,那冯司空就笑道:“在下有事想和许大人谈谈,想必许大人会很感兴趣。” 许霁川自然知晓他要说什么事,但他也没有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闻言微微一颔首,冷淡道:“那便请大人到外间等吧。” 许霁川换好衣服就看到那冯锦舟在外间靠椅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连茶都准备好了,看来他衣服上这点水也是故意洒在他的衣服上,目的就是要引他到这里来。 许霁川坐下,既然冯锦舟想谈,那他自然奉陪,只是既然是冯锦舟想谈,那他自然不会先开口,要等冯锦舟开口之后他才亮牌,是以冯锦舟未开口,许霁川也便没说话。 少顷,冯锦舟才悠悠开口,道:“早听说许大人自小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和太子殿下情同手足。在下早就想,这许大人该是何等人物才能被大梁太子殿下视为手足兄弟,今次观之,大为折服。便又开始想这大梁太子殿下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让许大人这般卧龙凤雏般的人物效力于麾下。” 许霁川拱手道:“冯司空谬赞了,认识在下的人都知道在下这辈子唯一擅长的只有吃喝玩乐四件事,实在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太子殿下有是念着在下与他的有几年同窗竹马情,才不嫌弃委以重任,如今我大梁大军已经兵临益州城下,这益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殿下让我此番前来,也是想给我点军功傍身,以免回到江都被其他世家子弟嘲笑。不说我了,冯司空的大名我才真真是如雷贯耳,未满三十便位列三公,不要说是在当下,就是在史书中也罕有其匹,足见冯司空高才。”不就是夸人拍马屁说场面话嘛,好像谁不会似的。 试探两句之后,冯锦舟心下暗惊,这许霁川表面上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说话滴水不漏,弱冠之年已经有如此城府,实在让人心惊。他看着眼前谈笑自若的少年,将其与西蜀世家子弟中的人相较,竟无一人可与之相比。冯锦舟心下叹息,西蜀果然大势已去了吗? 许霁川看他沉思的表情,道:“实不相瞒,我朝陛下命令太子殿下在八月十五之前就攻下西蜀,若是不能按时攻下西蜀不仅无功反而有过。许多太子属官都劝太子殿下用火炮强攻西蜀,占领益州,但太子殿下拒绝了,他说他个人得失事小,若是不能在中秋之前攻下西蜀,顶多被处罚并不会伤及性命,但若是为了一己得失强攻益州,益州繁华势必毁于一旦,百姓流离失所,便是他的罪过了。我朝太子殿下尚能重视西蜀子民若此,司空大人就不能放下一己之见,为这几十万益州百姓平息干戈吗?” 许霁川连大梁皇帝的密旨都告诉他了,可见心中坦荡,是想和他交心好好谈一场,冯锦舟心中不能说没有任何触动,但他也有他的考量,于是道:“你我同出门阀,自然知晓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一切以门阀利益为先。” 许霁川道:“没错,世家子弟从小便被教导应该如此,但若是别人,或许在家国大义和门阀利益之间会选择门阀利益,但大人若是真的被逼到那一步,自然会以己之身为百姓谋个出路。那日我有幸见到大人安抚受门阀骚扰的百姓,严惩门阀中触犯国法之人,足见大人的爱民之心。然虽大人能为天下万民舍弃门阀,但我太子殿下又如何能见如大人这般的治世能臣左右两难,因此才有了此次和谈,实是为了让大人平衡门阀利益和百姓性命,大人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这大梁使臣谈判纵横捭阖,颇有战国遗风。一番话掏心掏肺,站在他的立场上替他着想,让冯锦舟无法拒绝。先是肯定他的能力和对百信的仁爱之心,再将他所有的犹豫都归结于门阀的无奈,最后再将和谈说成是太子殿下为了他和百姓,如此熨帖,倒将他逼的不得不和谈,还顺带替太子殿下收拢了人心。 若说冯锦舟前面与许霁川客套的时候曾说想知道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竟能让许霁川这样的人才为他所用,那他现在确实真心实意对这位大梁太子殿下产生好奇了。 见冯锦舟沉默不语,许霁川也不逼他,他该说的都说了,关键还是看这位冯大人如何考量了,说完之后他便安静地喝自己手里地茶,嗯不凉不烫,刚刚好。 冯锦舟此番就是来与许霁川和谈的,许霁川已经将诚意全部显露出来了,他也要表现出自己地诚意,这样和谈才好继续下去,他道:“太子殿下有如此诚意,在下非常感恩,只是生为门阀自然有许多不得已之处,也不得不为自己的门楣考虑。若是我们冯家促成和谈,还请太子殿下答应将蜀州十四城的管理权交给我们冯家。” 许霁川道:“若是冯家促成和谈,太子殿下能带给冯家的是比这大得多的好处,只是这蜀州不能交给你们冯家,只能交给你。届时将你封为蜀地太守,官职虽比你司空的官职小,但实际权力也并不低于西蜀司空,且进入大梁官场,上升的空间自然比一个小小的西蜀要大得多,个中利益冯大人想必也能明白。至于冯家,必须要北上江都,不过你放心,你们冯家促成了西蜀和谈,陛下仁厚自然不会亏待于你们冯家。” 冯锦舟道:“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但如此我的家族必不会同意。” 许霁川微微一笑,冯锦舟只道家族不会同意,却没说他不同意,看样子是已经动心了。他道:“大人如今便是冯家的家主,这点小问题想必也能解决。” 冯锦舟没有马上答应他,只道:“你容我再想想。” 许霁川道:“这是自然,只是我们太子殿下还有一个条件。” 冯锦舟道:“什么条件?” 许霁川莞尔一笑:“太后。”这冯太后存了勾结苗疆东山再起的心思,那便是绝对不能留了。 冯锦舟和许霁川对视一眼,便道:“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人所能决断,容我与族中长辈商议后决断。” 许霁川笑道:“那司空大人什么时候答复在下呢?” 冯锦舟微笑道:“届时阁下自然知晓。” 许霁川拱手道:“如此,那我便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冯锦舟也冲他拱了拱手告辞了,冯锦舟走了之后,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也未多做停留就离开了剑南派。 路上,许霁川皱着眉问阿宴:“今天他来找我和谈我能理解,但为何要偷袭我,我实在想不明白?总不至于真的如他说的是为了和我切磋这个扯淡的理由吧。” 阿宴道:“试探我。” 许霁川不解:“试探你?” 阿宴道:“对,试探我们俩的关系,以此推断我是不是太子。若是被他试探出来,那今次会面他提出的要求只会更多。” 许霁川想起他喝退阿宴之后,冯大人就放弃与他比武了,应该就是他喝退阿宴打消了冯锦舟的疑惑,冯锦舟以为如果阿宴是太子,他必然不敢如此自然命令太子。他皱眉道:“我们也未多接触过,他如何会怀疑你?” 阿宴若有所思,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攻下益州之后找时间问问他。 自这次见面之后,冯大人三天都没有丝毫动静,其他门阀倒是给许霁川下了帖子,请他喝茶,许霁川去了几次应付应付就懒得再去了。 这天夜里,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刚要睡,小奇突然敲门,进来之后,他顾不上行礼,急道:“殿下,冯家反了!!!” 太子和许霁川具是一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梁上君子 小奇进来道:“殿下, 冯家反了!” 太子和许霁川俱是一惊, 这冯家动作委实太快了些。他们所在的驿馆和皇宫内城只隔着一条街, 许霁川跳到房顶上看到宫墙内灯光渐次全开, 亮如白昼。 许霁川从房顶上跳下来,一言不发就往内室走去。太子殿下跟在他后面, 小奇跟在太子殿下后面也一同进了内室。 许霁川一进内室就开始脱衣服, 屋内人俱是摸不着头脑,太子殿下转过头去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小奇, 小奇马上意会,行了礼之后就转头走了, 出去之后还不忘给他们二人带上门。 太子殿下看着麻溜穿夜行衣的许霁川,道:“你这是要去皇宫?” 许霁川哈哈一笑, 道:“这么大的热闹怎么能错过?”说着,将太子殿下的夜行衣丢给太子殿下道:“你也赶紧穿好,我们快点去, 冯锦舟此人看上去柔柔弱弱, 可却实在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若是去的晚了错过了这逼宫的好戏那可就太遗憾了。” 两人穿好衣服, 叫上阿六就去西蜀皇宫了。不外乎冯家敢叛乱,这皇宫内城的禁军就由冯家掌管,如今益州的守备也在冯家手中,也就是说益州城内十之八九的军队都由冯家保管。因此陛下和太后身边并无可用之兵, 此次由于冯家叛乱, 皇宫内所有的皇属亲卫都去保卫两宫主子了, 皇宫大门基本没人把手,约莫是怕皇宫的内乱会影响益州的安定,冯家攻进皇宫之后就紧闭宫门,将皇城和外城隔开。 许霁川同阿宴和阿六爬墙进了皇城,他们三人将皇宫的九门都看了一遍,果然这冯家怕事情失控早就将皇城九门全部紧闭。现下已过了宵禁,皇城外一切平静,街道上空无一人,但皇城内哭声一片,随处可见四散奔逃的宫女和太监,他们的脸上俱带着仓皇的表情。 阿宴看着底下没头苍蝇似得乱转的内侍官们,道:“我们先去看看这国君怎么样了。” 他们三人便去了西蜀国君住的兼明殿,到的时候,冯锦舟也正好到了兼明殿的门口,他身后跟着数百明火执仗的亲兵。 侍奉国君二十年的六宫都太监黄正看到冯锦舟,喝到:“大司空,甲胄加身深夜闯宫,你是要造反吗?!” 他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顷刻间就身首异处,那脖子里喷出来的血溅在陛下的脸上,陛下吓的浑身一抖。 杀了黄正的冯锦舟的随从道:“大庭广众之下,这阉人妖言惑众,诬陷忠良,该杀!!!” 其余人都被吓地跪伏在地抖如糠筛,不敢言语。 冯锦舟缓声道:“剑寒,圣上面前不得无状,退下。” 剑寒闻言收了剑。微微颔首退到一边。 国君一脸惊恐,对着身着甲胄的冯锦舟道:“阿舟,你你这是做什么?” 都到了逼宫的份儿上了,但冯锦舟的礼仪依旧周到规整,他跪下给国君行礼道:“陛下,太后谋反,卑职此番特来勤王护驾。” 太后的母家就是冯家,就算太后真要谋反,前来勤王救驾的也不应该是冯家啊陛下虽然是个不学无术的,但是冯锦舟这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他闻言久久不语。 这宫变之事必须要快,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平定局面,迟则生变。冯锦舟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他可没时间和陛下在这里闲聊,只是他接下来的计划里必须要有陛下,见陛下久久不语,冯锦舟声音发冷道:“陛下连我都不相信了吗?”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亲兵整齐划一地拔出刀来,那刀在夜晚闪着寒光,仿佛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国君刘安被吓得后退两步,一脸惊恐连声道:“相信,相信!” 冯锦舟看威慑住了陛下,转过头训斥自己的亲兵道:“陛下面前拔剑成何体统!快收了!”亲兵们整齐划一地将刀入鞘了。 冯锦舟慢慢朝陛下走过去,陛下看着他更加惊恐,想要往后退,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也顾不得注意自己的仪态,索性就爬着往后退去 冯锦舟不说话,一步一步逼近陛下,陛下一直退到了门口,退无可退,冯锦舟便走到他跟前,他微笑看着一脸惊恐地看着陛下,温柔的说:“陛下,地上凉,臣扶你起来。” 陛下惊恐道:“阿舟” 冯锦舟也不等他的话说完,就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温柔道:“陛下,站直了哦。”西蜀国君闻言僵硬地站直,一动也不敢动。 冯锦舟从胸口拿出锦帕,将陛下脸上溅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将他身上的尘土拍了拍,微微替他整理整理仪容,这才道:“太后谋反,臣已经命人将她控制在凝华宫内,陛下须得亲自去审问他。” 国君刘安僵硬地点了点头,冯锦舟这才满意道:“方才陛下不小心歪了脚,去凝华宫路远,还是臣扶着陛下走吧。” 刘安僵硬地由冯锦舟扶着往太后宫里走去,全程围观了这场逼宫的许霁川感叹道:“我以前看这冯锦舟不过是个柔柔弱弱的文官,却未想到竟然是个如此铁血果决的人物!若是殿下将此人收于麾下,则霸业成功指日可待。” 阿宴挑了挑眉,道:“纵无他,又如何?!” 许霁川对着阿宴,笑笑:“无他也不打紧,你还有我。” 阿宴转头对他一笑,那笑容如同破冰回春般清朗。 许霁川心跳加快,莫名有些脸红,他庆幸晚上阿宴看不到,道:“我们也快去凝华宫吧。” 三人往凝华宫方向飞掠去了,他们三人俱用轻功飞掠,自然比拖着陛下的冯锦舟来的快。到凝华宫发现宫外重兵层层把手,便知晓冯家已经得手,控制了凝华宫,若是此时冒险飞进去,则可能惊动冯家人。 太子殿下对阿六道:“你去,将小门口的人引开。” 阿六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将小门口的人引开了,许霁川和阿宴趁机从小门进去了,趁着所有人都在大殿和前院之时,他俩绕到后面,破窗进了正殿。 各国的宫殿规制都雷同,太后正殿的前堂一般用来接待来问安的各宫妃嫔和公卿命妇,内堂则当成寝殿,用来休息睡觉。 此刻阿宴和许霁川就躲在内殿,内殿空无一人,凝华宫中所有人都被拘在正殿前堂,只是内殿看不到前堂的动静,许霁川戳戳阿宴,指了指上面,示意阿宴他俩做一回梁上君子,上去看看。 阿宴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地飞到梁上。冯太后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是她的宫殿奢华靡丽,梁上处处挂着云锦彩幔,此刻他俩在房梁上,这些帐子倒方便他们遮蔽。 冯锦舟去找国君刘安的时候让他堂弟冯锦堂来控制局面。此刻冯锦堂已经控制了整个凝华宫,正殿里太后宫中的丫鬟内侍全部跪了一地。太后站在中间,她身边站着一个男子,作出防备的姿态,那锃光瓦亮的脑门让许霁川一下就认出了他,是假和尚李宗朝。 太后身上披着件宫装,头发披散在身后,看上去是从睡梦中被人叫醒的,他旁边的李宗朝就没有太后的待遇了,他身上只穿着亵衣,面对着甲胄上身手持利刃的冯锦堂毫无惧色。 冯锦堂环视一周,道:“都想清楚了吗?太后有没有谋反?” 跪着的人俱是一瑟缩,无人说话。 这冯锦堂不像冯锦舟那么有耐心,他烦躁地踢到了一个椅子,拿剑指着地上跪着的人,道:“若是太后谋反的罪名坐实,凝华宫的人一律处死,但若是谁首告有功,则不仅免去死罪还有赏。” 他这番话说完,地上的抽泣声加重了,但仍是没一个人出来告发太后。 冯锦堂见此,有些狂躁道:“真的没有人首告吗?哼!!好一群忠心耿耿的奴才啊!好!那你们就等着被活剐吧!” 底下传来呜呜的哭泣声,有胆小的人已经开始求饶,喊饶命,但并未有一人首告太后。 冯锦堂以为不会有人出来举告,心中火气极盛,他非常想不顾堂哥的劝告,将这些人全部都杀了! 这时候,有一个抽泣的声音道:“大人,我举告冯太后谋反。” 许霁川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日船上吹箫的蕴潇公子,蕴潇公子和李宗朝为何今夜都在凝华宫留宿?许霁川低头看着冯太后,不由感叹这年龄可以做他娘亲的冯太后比他还会玩。 冯锦堂喜出望外,道:“你且说来。” 那蕴潇公子将泣不泣的小模样我见犹怜,他膝行两步上前,道:“太后娘娘曾和我说过要废了皇帝陛下,自己做女帝!奴虽很想举告太后,可太后娘娘权倾朝野,奴怕举告会牵连自身,因此便将此事埋在心底。” 既然有人第一个开口了,下面跪着的人也不甘示弱,都纷纷开始告发太后娘娘谋反,一个宫女道:“对,那天我也听到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只有平日里太后身边跟着的两个大宫女没有附和。 太后娘娘大风大浪见惯了,看到蕴潇卖主求荣,其他人随意给她罗织罪名,竟然没有丝毫失态,仿佛毫不在意,在这样一群卑索的人中间站着,更显雍容。 冯太后面色平静,可那李宗朝是个脾气暴躁的,看到蕴潇公子的所作所为,愤怒道:“你!你这个叛徒!!!枉费太后娘娘对你如此重视,你竟然为了你的狗命就随意诬陷于她,卖主求荣的狗东西!!!” 那蕴潇看着瞪着他的李宗朝,对冯锦堂道:“对!大人,对!!还有李宗朝,他是太后的禁/脔,平日里狗仗人势,竟将陛下和冯家都不放在眼里。” 冯锦堂看着双手扒着他的腿的蕴潇公子,眼神晦暗不明。 凝华宫正殿内吵成一团,此时突然有个小兵跑进来报告说:“将军,司空大人和陛下驾到!” 冯锦堂道:“开门!请他们二人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斯文败类 冯锦堂的亲兵将门打开, 冯锦舟便扶着西蜀国君进来了。冯锦舟用手将国君陛下紧紧的箍在身旁, 与其说是扶不如说是挟持。 国君陛下再不成器,那也终归是冯太后的儿子,她看到儿子被冯锦舟挟持, 忧心喊道:“寄儿!” 寄儿是刘安的乳名, 取自天地逆旅, 人生一寄之意。自从刘安十岁登上皇位之后, 冯太后便没有再喊过她寄儿了, 此番也是忧心他的安危,才脱口而出。 “寄儿”这两字勾起了母子俩的回忆, 刘安心下一热,刚要安抚母亲两句, 突然他的胳膊被冯锦舟捏紧, 他不由去看冯锦舟的眼睛, 冯锦舟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 眼中威胁之意明显, 他便吓得如同鹌鹑一般,不敢回应自己的母亲了。 冯太后见儿子如此脓包模样,只得暗暗叹气 ,她道:“阿舟,寄儿待你不薄,你此番逼宫目的在我, 又何苦跟寄儿过不去?!” 冯锦舟微微颔首, 道:“姑母说笑了, 我怎们会挟持陛下呢?全是陛下听到您要谋反,这才过来看看,想要亲自查明真相。陛下,是不是这样啊!” 冯太后盯着他,国君刘安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垂着头点点头。 冯太后看着自己那扶不起的刘阿斗,满脸绝望。她自知冯家此次发难,是有备而来,此番她必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寄儿都怪她以前为了独揽大权,将他放纵成这样的性子,以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地想,她总能回护寄儿一辈子的,他就安心做个平安喜乐无忧无虑的国王也未尝不可,但此番变故,她发现她错了,以后她若不再了,她的寄儿要如何自处啊! 她心念几转还未来的及说话,就听到那边冯锦堂冲陛下禀告道:“陛下,这凝华宫里的人俱可证明,冯太后却有取代您自立为女帝的意思。” 陛下犹豫不语,冯锦堂给了蕴潇公子一个眼神,蕴潇公子赶忙膝行上前,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奴可以作证,太后确实多次和奴说过想取代您自立的话” 他身后一声暴喝传来,蕴潇公子被人一脚踹翻在地,他扭头一看,看到了怒气冲冲的李宗朝,李宗朝怒吼道:“你个狗东西休要含血喷人!”说着,他掐住了蕴潇的脖子,道:“太后娘娘待你不薄,你却如此卖主求荣,我杀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杂/种!!!” 冯锦堂自小出身行伍,眼见这男宠出来坏事,手起刀落一剑捅死了他。 冯锦堂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太后娘娘看到李宗朝白衣染血,沉着冷静的面具终于裂开了,她三两步上前去查看倒地不起的李宗朝。 李宗朝的肚子里不断涌出来血液,看到太后娘娘要扶他,躲了一下,道:“阿茵,别过来,我身上有血脏。”冯太后名叫冯媛茵,小名阿茵。 冯媛茵泪眼蒙蒙,哽咽道:“大胆。” 李宗朝艰难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道:“阿茵,我是快要死的人了,才不怕你嗯”他艰难地抽了口气,才接着道:“阿茵,我听我阿娘说,如果一个女人肯为你流泪,就说明她是真的爱你。自那年我们遇上之后,我就一直很想让你为我流一次泪,如今你真的为我流泪了,我反而舍不得。” 太后娘娘艰难地将他扶起来,让他的头靠在她的怀里,有些凄惶道:“你不要说话了,我现在就叫太医来为你诊治。” 李宗朝笑了笑,道:“阿茵没用的我现在连手都抬不起来想摸摸你的脸也不行。” 太后娘娘两行清泪蜿蜒而下,道:“你傻不傻啊!就算他不说,我今天也难逃一死。” 李宗朝笑道:“我就是就是见不得别人抹黑你,这一生能为你而死,也是我的荣幸阿茵下辈子下辈子”也许是觉得此生足矣,不必去约定虚无缥缈的来世,他唇角带上幸福的微笑,依偎在心爱的女人的怀里闭上眼睛。 那蕴潇见李宗朝死了,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往远处爬去。 许霁川凑近阿宴,道:“没想到这李宗朝还是个情种。” 阿宴没说话,神色严峻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许霁川见他不说话,扭头继续看了,结果感觉手被人悄悄拉住了。 冯媛茵在李宗朝的额头虔诚地印下一吻,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冯锦堂,冯太后位居高位,只一眼就摄地冯锦堂后退两步。 她的目光扫视过房内的所有人,神色威严令所有人不敢直视,仿佛她还是西蜀那个铁血太后,她一步一步逼近冯锦堂,冯锦堂心下害怕,下意识地拿起剑对着她,却见她诡异一笑,冯锦舟注意着她的动向,突然明白她要做什么,喝到:“锦堂,放下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冯太后瞬间抓住剑捅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把剑插进她的身体里,她还兀自笑得开心,冯锦堂吓傻了,看着自己的哥哥,惶然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冯锦舟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自然知晓不是冯锦堂,可是有什么办法,太后娘娘毕竟是死在他的剑下,若是若是事后大梁为了安定西蜀皇族和士族的心,恐怕他们冯家都难逃干系,若是到时候真的追究责任,那就只能冯锦堂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心中已经做出了决断。 冯太后失血过快,步伐已经快要站不稳,她眼睛血红,那流出来的泪仿佛都染上了那红色,她道:“十五岁,我便为了门阀荣光,嫁给先帝,从皇后到太后,一步一步将冯家扶持上权利顶端,却没想到没想到最后死在自己至亲手里,门阀啊!门阀”说完便气绝身亡。 刘安看着他母亲倒地吓得一抖,虽然母亲不让他亲政还在宫里养了一大帮男宠,让朝野上下议论他和他父皇,但那毕竟毕竟是他的母后啊! 他看着委顿在地的冯太后,用力甩开冯锦舟的制衡扑过去,道:“母后!”可惜冯太后再也不会回答他了,比起伤悲,刘安内心更多的是茫然,以前母后什么也不让他管,他只要做他的闲散国君就好了,可是如今母后去了,他以后该如何自处呢 冯锦舟看到国君脸上呆滞的茫然,脸上闪过不忍,他走过去将陛下拉起来,又命人将太后放在床上,整理好她的容颜,冯锦舟盯着地上的李宗朝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将他放在太后身边吧。” 陛下一直哭哭啼啼地看着冯锦舟处理这些事情,冯锦舟处理完之后,道:“陛下,走吧,晚上还要连夜草诏。”坐实太后娘娘谋反的罪名,后面这句他看着刘安眼泪汪汪的眼睛,说不出来。 陛下双泪扑簌簌地落下,冯锦舟心里十分不忍,毕竟陛下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寄儿两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八岁的冯锦舟身边,追着他叫阿舟哥哥。 追忆起往事,冯锦舟眼神柔和了许多,僭越地拍拍冯锦舟的头,安抚道:“陛下,走吧,以后以后臣来保护你。” 刘安泪眼蒙蒙道:“阿舟”他此刻五内俱焚,六神无主,虽然知道冯锦舟也是害死母后的凶手,但他没法控制自己不依赖他。 冯锦堂耐心细致地将他散开地头发拢了拢,认真细致地为他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温柔地扶着他出去了。 眼见冯太后已死,其他他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再留下去也没有必要,阿宴捏了捏许霁川的手,示意他离开。 许霁川和阿宴绕到内殿打算从方才打开的窗户出去,他环视了一圈房间,突然发现太后的床好像和他平日里见过的床不一样。他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才发现这床竟然不是用木头做的,竟然是用一张光滑的动物皮毛制成,皮底下全是水。 许霁川有些诧异。他纳闷道:“这床能睡人吗?晚上睡觉不会晃吗?” 阿宴神色古怪,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天真纯洁的问题。忽而听到外间冯锦舟平静地宣布:“凝华殿内所有在场者,即刻仗杀!” 一时间屋外传来尖叫哭泣和四处逃窜的声音,阿宴脸色微变,拉起许霁川的手,道:“别管这个了,我们快走吧。” 他俩刚从窗户跳到围墙上,就看到有一队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整个凝华殿。 若是再晚一步就会被人发现,许霁川跳到凝华宫外的一棵大树上,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差点被发现。” 那宫殿里的哭声树上的许霁川隐隐都能听到,凝华殿的憧憧灯影中,有许多人举起屠刀,那些宫人的血都喷溅在碧纱幮上。 绕是许霁川出生将门上过好几次战场,也觉得此番冯锦舟太过心狠手辣,西蜀都要灭了,不管太后反或者不反,只要和谈成功,在史书上他们冯家都要背上勾结大梁灭亡西蜀的罪名,就为了那点可有可无的名声,至于陪葬一宫殿的人命吗? 许霁川摇摇头,道:“这西蜀的冯司空太过心狠手辣,数百条人命说杀就杀。” 阿宴知晓他是因为殿内的屠杀心有不忍,揉揉他的脑袋,道:“他就是门阀出来的那种怪物,仰仗门阀依附门阀但同时壮大门阀,别难过了,以后总有一天收拾他们。走吧,阿六还在等我们呢。” 他俩走的时候,阿宴想起太后娘娘,心里很是同情她,亲手将冯家扶上权力的顶端,却没想到一旦危及门阀,她便被弃如敝履,可怜她现在死了,也只有一个李宗朝陪着她。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那张床,于是他们在约定地点等阿六的时候,许霁川又问起阿宴那张水床的事情。 阿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许霁川见他不说,揪着他的耳朵左右晃他的脑袋,道:“哎呀,好阿宴,你就告诉我嘛!你今天不告诉我我都睡不着觉啊!!!” 阿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太无耻了!竟然撒娇!!!哼!既然如此那便告诉他吧! 阿宴面无表情地勾勾手指,道:“附耳过来。” 许霁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凑到阿宴跟前,阿宴将那水床的作用给他讲了一遍。 待阿宴解释完之后,许霁川摸摸下巴,啧啧叹道:“这西蜀冯太后也太会玩了吧。” 阿宴摸了摸他的耳垂,淡淡道:“不必羡慕于她,若是你喜欢,回头我叫人打一张水床,我们一起玩。”说完,冲着他露出一个想入非非的下/流笑容。 许霁川还未说话,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公子。” 原来是阿六回来了,太子殿下看到阿六之后,恢复了雍容高贵的神态,道:“一切顺利吗?” 阿六道:“顺利,公子,他们已经在草诏了。” 太子殿下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淡淡道:“如此便回去吧。” 许霁川将这一切看到眼里,莫名觉得衣冠禽兽斯文败类这两个成语就是为了太子殿下量身定做地。 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驿馆,太子殿下洗澡出来就看到许霁川临窗站着,顺着他的视线回望可以看到灯火通明的西蜀皇宫,他从后面抱住花奴儿将他圈进自己的胸膛,低声道:“在想什么?” 许霁川仰头看他,道:“如今冯太后已死,这西蜀的事就算了了吧。” 阿宴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是,我们马上就能回江都了。” “短短四个月,你便拿下西蜀,如今只怕各方势力都要重新评估你的能力,晋王那边必不会坐以待毙,你一入京,恐怕已经准备了大礼迎接你了。” 阿宴脸上露出一个冷笑,道:“正好,我也为他们准备好了大礼,回京之后便看看谁的大礼能带来更多惊喜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第一百三十五章 西蜀归降 第二日, 西蜀国君下旨:成安三年八月十一, 端和太后太后于凝华殿突发恶疾驾崩, 着尊封为端和仁敬诚宪恭懿至德纯徽翊天启圣文皇后, 举国着素三日,后宫停事三日为太后守孝。 听到小奇打探来的消息, 许霁川有些奇怪道:“那晚冯锦舟是以逼宫起兵的, 如今为何文书里写的是暴病薨逝?” 太子殿下闻言,一副早就预料到的表情, 道:“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太后毕竟是冯家人, 若是他们以谋反之名昭告天下,虽然铲除了太后, 但恐怕会引起新主的猜忌,因此才以暴病薨逝昭告天下。” “逼宫那么大的动静,怎能不走漏风声?若是旁人说给我们陛下知道了, 陛下岂非更加猜忌。” 太子殿下笑道:“进了江都, 父皇肯定会接见冯家,这冯家必然会将逼宫之事告诉陛下, 不过他们告诉陛下的事和我们看到的可不是一回事。”太子殿下将书放在桌子上,道,“我猜他们多半会说是太后想要谋反召他们进宫,为了保护陛下, 他们才不得已杀了太后, 但太后毕竟是国主的生母, 国主便要求他们在圣旨上写太后暴毙而亡,他们应该已经和西蜀国主达成共识了,因此圣旨上才会这样写。这样一来陛下定然会以为国主仁孝懦弱优柔寡断,必然不会过多警惕监视他,而他们冯家既全了忠又劝了孝,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朝廷柱石啊,到时候父皇定然不会亏待他们的。” 许霁川道:“这冯锦舟实在太过长于权谋了,阿宴,此人若是被晋王招揽,今后我们必受其害。” 太子殿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这个你大可不必忧心,此人绝不可能为晋王所用,此番我去征讨西蜀,将冯家带进京城,江都人必然默认冯家今后是我的势力。若是晋王招揽他们,必然是为了对付我,而他们身上打上了我的烙印,就算他们站在晋王那边,晋王也必定不会重用于他们,冯锦舟不会连这个也看不清楚,今后他们就算不为我所用,也必然不会与我交恶,为了晋王得罪我,此其一。还有京城那些个是最排外的,此番冯家进京,周家不仅不会拉拢他们,还会暗中给他们使绊子”说到这里,阿宴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道:“我早就说过,晋王既得门阀之利,也必然受其害,现在得利的时候已经过了” 许霁川点点头,看着一肚子坏水的阿宴,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坑害晋王的法子。这冯锦舟虽然厉害,但阿宴更是算无遗策,若是他日后站在阿宴这边自然能跟着阿宴创下一番不世之功,但若是他站在晋王那边,那也没什么,阿宴既然能看清他所有举动的背后深意,自然也能想出对付他的法子。 正想着,突然感觉腿上压了什么东西,低下头才看到阿宴惬意地将头枕在他的膝上,悠闲自在地看起自己的书来。 阿宴的头发又黑又柔顺,锦缎一般,花奴儿低下头慢慢玩起他的头发来。两相惬意,一室寂然。 虽说太后已经薨逝,冯家表现出了他们最大的诚意,但和谈之事还是要早些确定下来,一是怕西蜀新丧,朝政不稳,若是不赶紧将降表签订下来迟则生变;二来是陛下定下的期限就快到了,若是不赶快将降表送到江都,那会被人抓住太子殿下的把柄大做文章,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今西蜀新丧,这时候要和西蜀确定和谈的条款显得他们大梁不知礼数,不通情理,因为太子殿下便先让西蜀的国君签了降表,命人八百里加急将降表送去江都。 国丧本来要三月,但因为西蜀已经名存实亡,冯太后的丧期生生被压缩到七日,七日出殡,入葬皇陵。冯太后的男宠李宗朝也被冯锦舟悄悄葬在太后陵的左耳室中,也算是合葬了。 冯太后的葬仪是由冯锦舟主持的,入葬也是他看着入葬的,出了太后皇陵,冯锦舟默默为冯太后奠上三被酒。 这一世冯家对你不起,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安抚寄儿的,到了江都绝不让他受人欺负。 蜀中天气多变,冯锦舟奠完酒之后,天就下起雨来,旁边的内侍官默默为他撑起伞,冯锦舟斜了他一眼,冷道:“皇陵内不准遮伞,收了。” 内侍官赶忙低下头将伞遮了,抬头一看,冯司空已经走远了,细雨斜风作晓寒,一蓑烟雨任平生。 陛下收到太子的八百里加急之后,龙颜大悦,对西蜀国主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因此特特派了使节降了恩旨,说要以太妃之礼为冯太后举行国丧,命大梁和西蜀所有的平民缟素三月,宫中禁乐一月,并大赦天下。 西蜀国主刘安上书谢恩,在奏疏中称呼自己为臣,自此就算承认自己臣子的身份,自此,西蜀彻底并入大梁。 一切和谈事宜陛下命太子殿下全权决断,太子殿下早就和冯锦舟有旧约,因此和谈进行地很顺利。 自此之后,西蜀彻底并入大梁,将西蜀之地划分为两个州府,蜀州和滇州,蜀州和滇州的军备由滇州厢军府统一调配,将西蜀国主封为安乐王,享亲王仪仗。其余蜀州门阀一律入京,由圣上接见后再统一安排。 和谈条款一出,大梁朝廷就为谁担任蜀州太守吵得不可开交,陛下每日被吵的心烦,最后交由太子殿下全权处理。 太子殿下将冯锦舟封为蜀州太守,这滇州的太守则由兵部长史宋立担任。这宋立由一个七品的长史擢升为四品太守,朝中之人竟然无一人反对,反而想额手称庆。感谢这名不见经传的宋大人替他们解决了大麻烦。 不怪这些大人如此高兴,这蜀州和滇州着实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蜀州所辖七城以益州为首皆是富庶之地,民风开化。而这滇州所辖五城破败不堪,民风彪蛮,且土地多沼泽,有千里瘴林,毒虫甚多,兼之盗匪出没,且临近苗疆,去那里做官不是做官,是送命。而这宋立竟然自告奋勇向太子自荐去滇州,太子岂有不应之理,至此这蜀州和滇州两城太守也解决了。 待蜀州一切事平定下来,太子殿下便带着安乐王刘安和蜀州的门阀贵族启程去江都。 走了半个多月才可看见江都巍峨的城门,太子此行立下如此大功,又有安乐王和蜀州贵族门阀随行,为了表示犒军和礼遇蜀州门阀,陛下便亲自到崇文门迎接。 许霁川本来不想和太子同行,阿宴护送西蜀一干人,肯定走的慢,而他随着回江都日子渐近,愈发地归心似箭,想念家中的长辈和那个小鬼头,两年未见,那小鬼头恐怕长高了许多,不知道还会不会和他如同从前一般亲密? 这两年浪迹江湖,他知晓不能回江都,便克制自己不去想江都的人和事,这快要回去了却变本加厉地想起家中来。因此他同太子殿下说要先回江都,但太子殿下说陛下要出城迎接,军中陛下的探子恐早就将他的行迹告诉了陛下,若是此番他不与他们同行,提前回到江都,恐引起陛下的猜忌,因此许霁川只好耐着性子和他们一起上路,将快马三天的路程生生走了半个月。 陛下和太子殿下叙话之时,自然看到了侍立在太子殿下一旁的他,说了许多夸奖许霁川的话,说的许霁川心里发毛,临了,他还让许霁川和太子殿下参加两日之后的大朝会。 这才是九月下旬,本不该召开大朝会,可因为西蜀的归降陛下将这年的朝会提前,此次朝会自然是以西蜀事宜为重,许霁川参加了征西理应参加,若是推辞,陛下又不知该如何猜忌他们许家,念及此,许霁川只得谢恩领旨。 念念这日很苦恼,他将爷爷养在前院的名贵的菊花“一捧雪”不小心压折了,他怕爷爷打他,就将那菊花,将花枝剪下来插进土里,他仔细端详自己的杰作,除了微微有些短,这花好像和平日里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念念满足了,拍拍脏兮兮的小手,打算要离开案发现场,这时候他身后有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喊道:“念念,我都看到了。” 念念浑身一僵,转过头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第一百三十六章 归家 许霁川一直将圣上送到宫门口才拜别圣上回了镇南公府, 刚一进门就看到念念压坏了一株菊花。 想他刚离家那年, 念念才不过刚会走路,刚过他的小腿,如今这小豆丁身高抽芽快, 约么已经到他的大腿根处。 许霁川内心酸涩欢喜, 酸涩的是这小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了, 欢喜的是他终于长大了。他从未做过父亲, 可这样的心酸幸福的感觉也许就是父亲的感觉。 那小豆丁并未发现身后有人, 他压坏了花,歪着脑袋苦苦思索该怎么办不一会儿, 他便开始动了,这小子倒是挺聪明的, 他将再将压坏的地方埋进去, 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大功告成之后, 他一派轻松地拍了拍手, 虽然许霁川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也能想象到他脸上的小表情该如何得意。 许霁川起了坏心思,便道:“念念,我都看到了。” 果然,念念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来。 念念转过头的时候,许霁川内心突然绷紧了, 他有些紧张, 他走的时候念念不到三岁, 小孩都是不记事的,如今看到他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念念转头看到他,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叔叔?” 许霁川没想到念念还记得他,声音里不觉就带上了一丝激动,道:“你还记得我?” 念念道:“自然记得,你每年送我的生辰礼物我都收到了,念念都很喜欢哦”他的小脸红扑扑的,仿佛还有些不好意思。 许霁川有些纳闷又有些愧疚,这几年出门在外时常忘了今夕何夕,又如何会记得念念的生辰,多半是母亲操办的。他心下一暖,刚要说话,便听到一声大怒:“谁把我的一捧雪给弄成这样了?” 许霁川和念念同时回头,就看到了他阿爹盛怒的脸,那盛怒里还有心疼。 这两年未见,阿爹竟然爱上了养花?也是,阿爹如今不在朝中做事,发展业余爱好也是理所应当的,养花总比养鸟好。他阿爷赋闲在家后爱上了养鸟,养的那只八哥简直是天下第一碎嘴子,成天聒噪,恃宠而骄,仗着他阿爷的宠爱,谁都敢骂!相比起那只聒噪的八哥,阿爹这些花看上去温柔贤良多了。 虽然刚才在竭力毁坏犯罪现场,但是被发现了,念念也算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现下这好汉畏畏缩缩嗫嚅道:“爷爷,是念念不小心压坏的。” 他阿爹对这些花是真爱,听到念念这样说,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许霁川看着阿爹一脸郁卒随时都要发难的样子,不禁道:“老头,你两年不见的儿子还比不得这些花更吸引你的注意?” 许霁川从他阿爹的脸上看到了肯定的回答,他无语望天,得!亲爹没跑儿。 虽然亲爹的不待见已经摆在脸上了,但许霁川为了念念,还是道:“这花是我刚刚和念念打闹的时候念念不小心压倒的,得了,老头,不就是一盆菊花嘛,回头我让人给你买几盆好的。” 好,很好。许老爹想到,方才念念承认的时候,他虽然心疼,但终归是疼自己的孙儿下不了手,如今这下来了个乐意背锅的,那他也不用客气了!许老爹想到这里,眉目舒展,心里的郁结一下子都消散了。 许霁川见自家老爹眉目舒展,以为许老爹念在他刚回来的份上不打算追究了。 哪成想许老爹面无表情地走到一旁拿起早上侍弄园艺的家仆留下的锄头,转头就往许霁川处走来! 许周氏正在内院里和自己的贴身丫鬟秋霜做针线,突然听得一声惨叫。 许夫人放下针线,道:“秋霜,我好想听到了花奴的声音。” 秋霜边穿针引线边道:“小少爷没传信说要回来啊,估计是夫人太过思念小少爷听错了。”说着,她给许周氏倒了杯茶,道,“夫人若是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左右这些针线活也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惨叫:“娘,我爹要谋杀亲儿子啦” 许周氏这下彻底确定了是花奴回来了,她将针线放到一旁,三步两步出了内堂,刚想着去前院看看,许老爹就追着花奴到了后院。许霁川看到他娘,如同看到救星,大喜道:“娘,快救我,你的夫君为了一盆破花要杀我!” 许夫人看到身后气喘吁吁的许老爹,蹙眉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瞎胡闹,给下人们看了成何体统!” 许夫人这样一说,许老爹乖乖地将锄头放下了,许夫人看着一脑门汗的许霁川,拿出手帕给他擦汗,道:“瞧这满头汗的。” 都这会儿了,许霁川还不忘给他老爹上眼药,委屈道:“都是被我爹吓的。” 许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家夫君,许老爹有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许夫人看着许霁川得意洋洋地小表情,用手指戳戳他的头,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灯,你那跨院我让人日日收拾着,预备着你哪一天回来了住。你去将行李放好,洗洗澡。今天我让吴婶给你做酒酿圆子,我给你做鲈鱼汤,晚上我们家好好吃一顿饭。” 这时候念念也气喘吁吁地跑进内院,他也不想落后的,但无奈他现在还是个小短腿,自然比不过比猴子还灵活轻盈的小叔叔。 娘亲大人发话,许霁川岂敢不从,他拎着自己的行李拜别母亲就要去他的小跨院,突然手被人拉住了,他低头一看,是念念,念念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拉着他的手不松开,却低着头不敢看他。 许霁川心里一软,就将他抱起来。 念念义正辞严道:“小叔叔,念念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抱啦。” 许霁川咧嘴一笑,道:“你再大也没我大,大的抱小的,天经地义。” 念念皱着眉想了想,无法反驳。小叔叔走路很快,但却将他抱地稳稳地,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叔叔的怀里他就觉得很安心,仿佛那咫尺不过的地方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念念盯着小叔叔修长的脖子,小心翼翼地环住了,见小叔叔没说什么,他将头靠在小叔叔的颈窝里蹭蹭,再蹭蹭 等许霁川回到他的跨院的时候,低头一看,念念已经睡熟了。 许霁川将行李交给家仆,将念念抱进内堂,将他放在床上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刚想去洗漱换衣服,转身的时候就听到念念叫他:“小叔叔,你又要走吗?” 许霁川心里一酸,小孩本来就很没有安全感,上次他不告而别,念念心里一定很难过很无助。 他转身摸摸念念的头,对念念说:“小叔叔哪儿也不去,只是去洗漱换衣服。你小叔叔我已经五天没洗澡啦,身上都馊了。” 念念闻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往后退了退,许霁川见他这样嫌弃,上前轻轻扯了扯他的鼻子,哼,这听风就是雨的小鬼头。 没过半个时辰洗的香喷喷的小叔叔就来找念念了,他将念念抱起来,道:“走,我们去找奶奶。” 就方才来的路上抱了一会儿的功夫,念念已经找到了小叔叔怀里最舒服的位置,窝在怀里抱着脖子就不撒手了。 叔侄俩就这样进了许周氏的内院,许周氏看到许霁川这样抱着念念,语重心长道:“花奴,念念已经五岁了,你这样老抱着他不好,很容易将他养的懒散,要是以后时时都让人抱怎么办?” 许霁川还未答言,念念不服气道为自己辩解道 :“念念才不让别人抱,念念只要小叔叔抱!” 许霁川很享受念念对他的依赖,笑道:“念念乖,小叔叔也只抱念念。” 念念露出满意的小表情。 许霁川道:“念念现在出去玩一会儿,小叔叔和奶奶说会儿话。” 念念虽然还是不舍,但看了看小叔叔和奶奶,还是乖乖出去玩了。 许周氏道:“都说小孩不记事,我看这念念完全没忘记你啊,还和小时候一样粘你,也是奇怪。” 许霁川随口道:“还要多谢母亲,每年生辰都替我送礼物给念念,念念这才没忘了我。” 他说完就看到母亲神色古怪,就道:“怎么,母亲,有什么不对吗?” 许周氏道:“礼物,什么礼物?我从未以你的名义送过念念礼物。” 许霁川诧异道:“不是母亲你送的吗?” 许周氏摇摇头,不是母亲,还会有谁知晓念念在他心中的位子,替他做的这么周全吗?想到这里,许霁川已经有了答案。 许周氏见他发呆,便出声唤他:“花奴?花奴?” 许霁川闻言回过神来,对他母亲道:“母亲,没事,我知道是谁,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他母亲担忧道:“什么不用管?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如此接近念念是何居心!!我能不担忧吗?” 许霁川安抚母亲道:“母亲,你想多了,估计是福王殿下看念念想我,所以借我的名义送的。不然还会有谁,毕竟我们许家已经离开大梁的权力中心了。” 如此宽慰一番之后,许周氏才将信将疑放下心来。 和母亲说了一会子话,他又去祠堂祭拜大哥大嫂了,晚上用完晚膳,他就带着念念去他的小跨院睡了。 这一天念念简直就像他的小尾巴,他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抱着他不撒手。 许霁川抱着他问道:“我以往都是托小燕子哥哥带礼物给你,他都给你了吗?” 念念开心道:“给啦,他每年都给啦!” 许霁川又问道:“你喜欢小燕子哥哥吗?” 念念道:“喜欢!小燕子哥哥经常晚上来找我,给我讲故事,我睡着了他就走啦不过他说不能告诉别人,我只告诉小叔叔你,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小燕子哥哥会生念念的气,以后不陪念念玩了。” 许霁川双眼酸涩,点点头,良久才平复自己的情绪,缓声道:“睡吧。” 许是念念这一天太过兴奋,闹太久了,很快就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然而许霁川却失眠了,他离开江都的时候,从未想过阿宴会喜欢他,可现在回过头看阿宴为他做的一切,他突然有些难以置信那时候他竟然没发现阿宴对他的感情阿宴知晓他在乎大哥,愧疚弄丢了大哥的玉佩,就动用刚成立不久的布袋帮他找玉佩;阿宴知晓他担心阿爷,就千方百计帮他营救阿爷;阿宴知晓念念对他的重要,挖空心思维护他在念念心中的位置。 阿宴阿宴啊,许霁川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非常非常想见到阿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耳鬓厮磨 “哪吒想起父亲还缺一根腰带, 听人说龙的筋骨是最牢固的想着给父亲做腰带应该很好, 于是就将那三太子的龙筋抽出来, 拿着龙筋高高兴兴回了家好啦, 念念,很晚了, 睡吧。”许霁川摸摸念念的头, 对念念说道。 念念点点头,却见许霁川起床了, 他道:“小叔叔,你不陪念念一起睡吗?” 许霁川笑道:“我去给念念倒杯水放在案头, 念念半夜渴了可以喝。” 太子殿下睡在念念旁边,站起来道:“你别下来了, 我去吧。” 许霁川睡在里面,太子殿下睡在外面,确实是殿下比较方便, 便心安理得地让他去了。念念看看小燕子哥哥, 又看看小叔叔,一张小脸红扑扑地, 非常开心。 小叔叔回来之后,他每天都非常开心,因为小叔叔每天都陪着她一起玩,还经常带他去街上给他买好吃的;今天还带他去逛庙会, 时近深秋, 江都白马寺正在举行赏菊会, 小叔叔特地带着他去了白马寺,他虽然一朵菊/花也没见着,但却吃了许多好吃的,小叔叔还给他买了三个糖人! 他最开心的是,自从小叔叔回来,现在他每天晚上都和小叔叔一起睡,今晚小燕子哥哥也来陪他玩啦! 一个时辰前他和小叔叔刚要睡,窗户突然被打开了。他看了一眼窗户外面站着的人,眼前一亮,刚要喊那人的名字,结果那人微笑地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指了指花奴儿。 念念马上会意,倒戈站在太子殿下一边,还伸出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一定不发出一点声音。 许霁川换好睡衣出来,就被躲在门口的黑衣人抱住腰,他一点惊喜也没有,甚至连惊吓也不存在,嫌弃地朝天翻了个白眼,道:“阿宴,每次都用这招,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太子殿下凑近他的耳朵跟前,道:“我也想换,就是念念在跟前,我怕他看了学坏了。”说完,掐了一把花奴儿的腰就放开了他。 念念看到小燕子哥哥高兴坏了,热情邀请小燕子哥哥陪他一起睡。小燕子哥哥笑眯眯欣然应允,于是花奴儿睡在里面,小燕子哥哥睡在外面,念念被他俩保护在中间。 念念非常兴奋,看了看右边的小燕子哥哥又看了看左边的小叔叔,开心地闭上眼睛。 许霁川给念念和小燕子哥哥讲完哪吒闹海的故事之后,就对念念说:“好啦,念念,很晚了,睡吧。” 念念便乖巧地闭上眼睛,太子殿下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念念的被子,眼睛却盯着花奴儿看,花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 看着花奴儿气急败坏的模样,太子殿下无声笑了起来。 明日就是大朝会,太子殿下深夜前来,肯定是有要事商量,念念睡熟了之后,两人便起来去书房了。 许霁川掌着灯走在前面,太子殿下跟在后面,刚进书房,太子殿下便迫不及待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颈间深吸一口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叹息一般轻,道:“三天未见花奴,好想你。可恨如今身在江都,时时有人盯着,不能常常见面。” 往日在西蜀常常见面,日/日/同/床/共/枕,如今却突然分开,天天不能见面,连远远看一眼都不行。不光太子殿下,这几日许霁川也很想念太子殿下,他摸了摸太子殿下围在他腰间的手,不用任何言语,两人只觉得此刻心意相通,时光静好。 窗外忽而起了风,将那檐下的灯笼吹的晃起来,那灯光随着摇摇晃晃的灯笼明明灭灭,两人仿佛被惊醒了一般,许霁川回过神才发现和太子殿下就这样一直抱着,一时有些羞赧,松开太子殿下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 太子殿下无时无刻不关注花奴,见他如此,便知晓他有些不好意思,这小子鲜少又害羞的时候。如今看他的头微微低垂着,那灯光映的他的耳垂莹白如玉,果然灯下看美人越看越/欲/罢/不能。如今他这番可爱的模样,太子殿下如何能忍住。 许霁川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没有说话,正纳闷太子殿下为何不说话,却突然感觉太子殿下咬/住了他后颈上的肉,咬住就咬住吧,他还伸/出舌头微微舔舐。 许霁川感觉浑身一麻,身子抖了抖,太子殿下对他的反应大为满意,道:“若是花奴儿忍不住便不要忍了。”说着,手已经伸/进/他的衣服里去了。 花奴儿轻/喘一声,更觉丢脸,臊/得脸红,更不好意思说话了。 太子殿下见他不说话,手下发了狠,非要将他逼出话来,靠近他的耳边说道:“花奴儿”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沉溺。 许霁川特别讨厌他的这个小名,觉得这名字太娘们兮兮,尤其太子殿下还在后面加了个“儿”字,听上去更像是姑娘的闺名,可如今被太子殿下这样喊出来,他突然心里有一块塌了下去,变得异常柔软。 阿宴唤这个名字的声音小到压在嗓子里,仿佛一声呢喃,又好似太喜欢了,不敢大声说出来,唯恐将自己隐藏的情愫全部显露出来般许霁川听到阿宴这样唤他,喉咙里不可抑制地发出一声低/吟,他明显感到太子殿下更/激/动了。 花奴儿一半灵魂在沉溺,一半灵魂又在抗拒这种沉溺,道:“不要太/大声,念念会听到。” 书房和许霁川的卧房只隔着一堵墙,若是将念念闹醒了,少不得又是一阵哭闹。 太子殿下吻住许霁川,一吻结束,许霁川眼睛含泪,眉梢带红,嘴唇红艳艳,一副被登徒子轻薄过的样子。 太子殿下静静抱着他,没有说话,似在回味。许霁川恍恍惚惚回过神来觉得这样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特别没面子,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太子殿下道:“你最好不要动。” 许霁川:“”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硬的东西,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吓得不敢再动。 他现在的姿势/骑坐在太子殿下的腿上,太子殿下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笑道:“花奴儿,你看我们像不像背着自家小孩偷/情的夫妇?” 花奴儿:“” 见花奴儿不回答,太子殿下道:“今日我刚来就有这种感觉了,念念好像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等他睡着了,就跑到书房来偷/情。” 太子殿下的目光含情脉脉,花奴儿越看心跳越快,心慌慌故意道:“呸,就你这臭美闷骚的性格能生出我们念念这么可爱的宝宝?” 太子殿下认真思考了一番,郑重道:“你说的对,孩子像我这样的性子就不好了,还是像你吧。”太子殿下盯着花奴儿看,笑容亮晶晶的。 花奴儿避开太子殿下的目光,嘟哝道:“你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子殿下突然道:“当然有关系,这辈子我若是有孩子,肯定是你给我生的。” 许霁川:“”若是告诉一个男人让他生孩子,十之八九的男人都会以为这是种折辱。就算关系再好,心里也会不快。但许霁川永远不会告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给他说出方才那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他甚至为自己不能给太子殿下生孩子而感到遗憾。 怎么办?难道他已经这样喜欢太子殿下了吗?喜欢到要没有自我了吗?许霁川突然心惊。 太子殿下看着花奴儿忧心忡忡的神色,以为他方才的话唐突了花奴儿,赶忙补救道:“生孩子太疼了,我怎么舍得我的花奴儿受这样的苦呢,要生也是我来生。” 花奴儿听到太子殿下这样说,什么也没说,低头抵着阿宴的额头轻轻磨蹭。他在心里叹道,算了,没有自我就没有自我吧,谁叫他喜欢阿宴呢? 花奴儿的表情脆弱沉溺,阿宴顿时心软地一塌糊涂,花奴儿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让人如此喜欢他呢。 耳鬓厮磨间不觉半日光景已过了,隔着院墙传来打更的声音。许霁川被更声惊醒,此时已经要过子夜了,他突然想起明日是大朝会,太子殿下明日要在朝堂上解决蜀国问题。此番太子殿下来找他肯定是来商量事情的,结果他俩谁都忘了这件事情。 他急忙道:“明日就是大朝会了,晋王的老丈人周家肯定为你准备了大礼,要在朝堂上朝你发难,你呢?你打算如何应对?” 太子殿下非常沉稳道:“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他一派轻松,许霁川道:“那你今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笑着抚弄他垂在胸前的头发,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正好事情都忙完了就来看看你。” 见他一脸茫然,太子殿下接着道,“我知道你这几日天天陪着念念,高兴的忘乎所以,怕你忘了大朝会的事情,特来提醒你。” 明堂之上肯定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他不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打起精神来对付那些老家伙,竟然还有闲工夫来他这里撩骚? 许霁川面无表情道:“谢谢太子殿下的提醒,臣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快回宫吧。” 太子殿下眉毛夸张地耷拉下来,道:“小生千里迢迢来自荐枕席,郎君忍心拒小生于千里之外?” 许霁川无语望天,四海八荒,有哪路神仙快来将这个妖怪收走吧! 最后太子殿下晚上还是留宿了,没睡两三个时辰,天蒙蒙亮的时候,太子殿下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给许霁川和念念捏了捏被角,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昨天和太子殿下闹了半宿,许霁川半醒半梦间让人收拾了头发和衣服,梦游般地出门参加大朝会了。 被深秋的风吹了一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才算勉强清醒了,进了太和殿才发现太子殿下已经来了,正和大理寺的黄大人寒暄叙话,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 这朝里谁都知道他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加上此次征西许霁川代表太子殿下和蜀国谈判的,若是在装着不熟,未免也太刻意为之了,反而引人怀疑,因此许霁川对着太子殿下拱拱手,算是见礼。 太子殿下对着他温和地笑了,那笑容文雅从容,在那笑容里许霁川都要忘记这个人昨天晚上是如何邪魅/淫/荡了。 大理寺卿黄大人看到太子殿下的笑容,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许霁川,他对许霁川拱拱手,许霁川走到二人跟前也对黄大人作了个揖。 朝会虽然还未开始,但太和殿里人已经很多了,大朝会之日其他州府的太守和地方武将守备也会来京城述职,这些地方官一年也就进京一次,当然要好好与京城的同僚们拉拉关系,亲近亲近,毕竟朝中有人好办事。 间或有地方官来拜会太子殿下,尤其是新上任的蜀州太守冯锦舟和滇州太守宋立。 这两人和许霁川也算是熟人,宋立以前在太学求学之时,太子殿下曾经资助过他,因此和许霁川也算是熟识,许霁川早知他要去滇州,来江都之后一直不得空见见他,此番看到他,拱手道:“恭喜宋大人升迁,赶明儿我请客,我们在逸仙阁好好乐呵乐呵。” 宋大人闻言,拱手道:“如此便却之不恭了。” 冯锦舟一来便和太子殿下见礼,他对这位大梁的太子殿下感情相当复杂。益州城破那天梁国的军队入益州,太子殿下在蜀国皇族众目睽睽之下将脸上的剥下来,许霁川对此人见礼之后,大家才知道此人便是大梁的太子殿下。 其实冯锦舟之前有过怀疑,但他看到许霁川对太子殿下得心应手理所当然的喝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岂料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此人竟然真的是太子殿下。 从那时起,冯锦舟就开始关注这位太子殿下,一军主帅在快要胜利之时敢于只身深入敌营,这是何等的胆魄;关键时刻沉着冷静,不露一丝行迹,这又是何等的城府;行军路上,冯锦舟注意到大梁南厢军军纪整肃,治军严明,对这位太子殿下更是佩服。他明白,即使他不站在太子殿下这边,以后也绝不会得罪他。 到了太和殿之后,他看到太子殿下便第一时间上前给太子殿下见礼,和太子殿下寒暄两句,才转头对和宋立相谈甚欢的许霁川道:“许公子,许久不见了。” 许霁川也给他作了个揖道:“冯大人,在江都可还习惯。” 冯锦舟摸着下巴道:“江都繁华远胜益州,如何不习惯。明日许大人做东,不知我能不能来叨扰叨扰。” 许霁川听说他要来,仿佛找到了同道中人一般更开心了,搂着他的脖子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将你忘了!你在蜀州多番招待我,如今到了江都,我却忘了好好招待招待你,明日逸仙阁你一定要来,看看我们江都姑娘的舞姿比不比的你蜀中的舞娇娘。” 冯锦舟拱手道:“自然要来见识见识的。” 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蜀州和滇州的太守近几日都是朝廷热议的人物,还有这许霁川,说是永不涉朝政,却作为大梁使节去和西蜀谈判,如此是不是代表他要涉足朝堂,相助太子殿下了?因此他们这群人的一举一动时时吸引着朝中大臣的注意,听到许霁川的言语,众人皆想起他往日的种种纨绔行迹,但就是如此纨绔之人,此番却在数日间便与西蜀和谈成功,兵不血刃拿下了益州。是否他以前种种纨绔行为都是故意做给他人看的假象,众朝臣心里犯了嘀咕。 突然李公公拖着嗓子喊了声:“陛下临朝!” 众人这才不慌不忙找好自己的位子,许霁川身上并无一官半职,因此便垂首站在太子殿下旁边,不经意间两人对了目光,互相示意对方不要担心。 李忠喊了之后,陛下施施然出来了。众臣见梁元帝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示意众卿平身,大朝会正式开始。因为此次会议要解决西蜀之事,其他州府的各项问题便在前几日的朝会中已经解答批复了。 陛下看着垂首站在州府官员里的蜀州和滇州太守,尤其是蜀州太守冯锦舟,他以前在蜀州可是大司空,如今入了他大梁,却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太守,顿时心悦,大梁人才济济,其他国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空,来到他们大梁不过也就只能做个小小州牧。 梁元帝心中虽是如此想,但为了表现大梁的气度,他还是亲切地安抚了冯锦舟道:“冯大人,你以前在西蜀之时才名闻达三国,如今却只做个小小太守,朕也觉得很是屈才,不若为你在京城寻个官职你意如何。” 冯锦舟闻言出列道:“谢陛下抬爱,大梁国富民强人才济济,臣之庸才得陛下青眼做个蜀州太守,已是感恩不尽,若是肖想其他心怀怨愤,岂不不识好歹?此番陛下能允许臣继续在蜀州为官,一来全了臣的故土之情,二来是给臣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让臣好好治理蜀州,让遭受战火的百姓得以休养生息,臣今日向陛下承诺,定会竭尽所能让益州重新繁华,比肩扬州,成为大梁税收重镇,充实国库,支持陛下推行国策。” 冯锦舟一番话说的梁元帝心下满意,略略放下戒心,好生安抚鼓励了他几句,就让太子殿下将此番征西蜀的奏报在殿内宣读。 太子殿下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已经准备好的奏折,声调和缓,徐徐将奏折读来。 太子殿下出征前,户部和兵部两部合力做了出征西蜀的预算和时间,时间预计要一年,最少消耗白银三千万两,但太子殿下此番只用了白银两千万两,时间竟然只用了四个月。 太子殿下凯旋的消息传来,朝野震惊。许多在观望争嫡的门阀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以前被他们认为胜算很小的太子殿下。 有心人将太子殿下入朝以来所做的事情重新在心里回忆一遍,才发现太子殿下绝非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太子赵景湛十四岁刚入朝就解决了汝南叛乱和赈灾,后来又解决了太学学生死亡事件,平息了江都的民怨,未及弱冠为政如此却从不居功;默默资助太学贫寒学子,也从不在朝中宣扬,更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结交名士,和门阀子弟喜欢清谈,礼节繁琐的行为不同,太子殿下甚少作些清谈,结交名士,他为政清减,办事条分理析如此细数下来,才发现太子殿下竟然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之才。 如今他更让人意外,铁血沙场不到四月便攻下西蜀王都,而此时太子殿下也不过才弱冠之年;不要说晋王了,就是陛下这个年纪也不过是个奋威将军守卫边关,和北狄打仗也是各有胜负,如此可见太子殿下的谋略胆识。 经此一役,京城的门阀各自又重新有了自己的考量。 太子殿下读完奏章,下面的人觑着陛下的脸色,陛下脸上虽然不辨喜怒,但一些善于揣摩圣意的老狐狸却看出此刻陛下身形放松,内心必然愉悦,因此太子殿下刚读完奏章,就有人同陛下道贺,夸赞太子殿下。 陛下虽未对此有什么明确表示,更没有表扬太子殿下,但陛下帝王心术,自然喜怒不形于色。 太子殿下的表现也让朝臣们暗暗称许,听到朝中重臣对他的夸赞,太子殿下脸上并未有任何得意或者兴奋之情外露,他脸上神色淡淡,庄严慎肃。 正在众人暗暗赞叹之时,突然有个声音道:“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陛下闻言,微微皱眉,此时参奏,必然来者不善,但蜀国旧臣在场,为了表现自己的贤君气度,他便道:“爱卿平身启奏吧。” 那人道:“陛下,臣不能起,因为臣此番要参奏太子殿下在征讨西蜀之时,水淹遂州,城破后屠尽遂州满城之暴举,赵景湛心中无民无君,何以可堪我朝太子大任!” 太子殿下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地上之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第一百三十八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陛下, 臣不能起, 因为臣此番要参奏太子殿下在征讨西蜀之时,水淹遂州屠尽满城之暴举!赵景湛心中无民无君,何堪我朝太子大任!” 说话的是礼部主簿韩绍, 此人是朝中闻名的老顽固, 当朝任诞成风, 老庄盛行, 孔学式微, 时人皆主张越名教任自然,然而此人却反其道行之, 主张克己复礼,成天鼓吹孔学周礼。三天两头给陛下上书, 要陛下以仁爱治天下, 梁元帝武人出身, 对酸腐学究气的韩绍十分不喜, 可此人又非常遵纪守法, 想要寻他的错处将他贬谪也不能,因此只能限制他升官,韩绍入朝三十年,如今也只不过是个礼部的主簿,也许他知道自己不得圣心,便也破罐破摔, 每逢圣上高兴的时候就要寻一些不合礼法的地方给圣上添点堵, 比如现在。 虽然他弹劾的是太子殿下, 但此刻明知陛下大喜,他却非要挑这个时候弹劾太子,在梁元帝看来者摆明了就是不顾及他的面子。 太子还未说话,梁元帝便肃然道:“爱卿啊,此事容后再议。”陛下这样说已经很给韩绍面子了,但显然韩绍没打算就着陛下给他的这个台阶下来,也没想让这件事情就这样揭过去。 他匍匐跪地,苦口婆心道:“陛下!太子殿下残暴屠杀遂州百姓,其暴行天之昭昭,若是让这样的人再位居太子,陛下百年之后,此人必为下一个杨广,断送大梁基业啊!陛下!!” 韩绍以头抢地,一副文死谏的忠贞模样。他这句话可谓是戳了梁元帝所有的死穴,说太子是下一个杨广,就是说陛下有眼无珠,不会选人;帝王之心,最忌讳别人谈论他的生死,朝臣提到陛下皆口呼万岁,可这韩绍却提到陛下‘百年之后’,南唐未灭陛下壮志未酬,这韩绍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谈论他的生死,不仅说陛下不能万岁,还说他的基业会二世而衰,句句戳中了陛下的肺管子,陛下能容忍他大放厥词才怪。 许霁川看了看太子,又偷偷觑了觑陛下,心道:“一,二,三,爆!” 果然陛下大怒喝道:“住口!” 那又臭又硬的韩绍岂会怕陛下的怒喝,陛下越怒越能表现他宁折不弯的气节,他再拜道:“老臣以性命纳谏,求陛下废除赵景湛太子之位,以昭仁爱万民之心!” 陛下脸色发青地看着匍匐在地的韩绍,大约是气的急了,他喉咙里溢出两三声咳嗽。 那韩绍大约是真的想将陛下气死,见陛下不说话,他又道:“求陛下废除赵景湛太子之位,以昭仁爱万民之心!” 陛下脸色铁青地看着他,恨不得此刻就叫人将此人拖出去碎尸万段!可陛下怒火中也不得不想,这韩绍说的也并不是全无根据,阿宴水淹遂州后屠城确实是有些过了,这孩子年纪还小,有的事情确实急于求成了。 陛下环视了一圈朝堂之内的所有官员,竟然无一人出来为太子说话,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阿宴这孩子太实诚了,平日里只知道用心完成交给他的朝政,却不知晓在朝中结交大臣,如今被韩绍如此弹劾竟无一人为他说话。 中书令大人素来是陛下的解语花,此时他站出来道:“太子殿下此次出征四月内平定西蜀,如此不世之功,英雄少年,可比肩汉朝冠军侯霍去病了。殿下水淹遂州之后屠城是不对,但韩大人将太子殿下比为杨广这等暴君着实有些严重了,古代名将哪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就是冠军后霍去病也曾灭了匈奴一个部族全族,太子少年气盛,再调/教/调/教就是了,动辄谈废立太子动摇国本,于国无益!依臣见,不若将太子殿下禁足三月,在东宫好好磨练磨练性格。” 中书令大人一番话说完,马上有几个人出来附议。 陛下见此沉吟不语。 太子殿下心里冷笑,这中书令大人倒是会做和事佬。此番若是他被禁足了,那接下来西蜀的差事就会落在其他人头上,他们的目的原来是在西蜀安插自己的人,岂能让他们如愿? 中书令说完,不仅太子殿下不承情,韩绍也不领他的情,他继续道:“太子殿下在遂州百姓开城投降的情况下仍然下令南厢军屠城,是为不义,如此不义之师,必遭” 天谴二字还未说完,韩绍就被打断了,太子殿下斜睨了韩绍一眼,轻蔑之意明显,反问道:“不义之师?”太子声音不大,但上朝之人俱听的清清楚楚,太子殿下语气里的嘲讽可谓是格外清楚了。 方才韩绍说太子殿下残暴,甚至将他比为暴君杨广,还说在太子殿下的手里,大梁将二世而亡,可谓是非常恶毒的诅咒了。任何人听了之后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可偏偏这位太子殿下就任凭韩绍这个茅坑里的石头在朝上将他骂了许久。 许多朝臣见太子殿下不反驳,心里暗暗说他窝囊,没想到太子殿下却突然开口了,这是要反击了吗? 这韩绍平日里最恨别人看不起他,如今太子殿下眼中的轻视将他激怒了,他发誓今日就算是拼了这个乌纱不要,也要死谏陛下,就算废不了赵景湛的太子之位,也绝不让他好过! 韩绍刚才跪下给梁元帝上谏,如今看太子殿下要仰视,这样双方争辩之时特别没气势,他突然站起来梗着脖子道:“如此残暴之主帅,所率领的自然是不义之师!” 他说完之后,本来想等着太子殿下气急败坏,却未曾想太子殿下露出了微笑,那微笑怎么看怎么森冷。 太子殿下道:“圣人曾云义是道义,天理!如今韩大人称南厢军为不义之师,就是说陛下的征西大军没得人心,没得天理,没得道义吗?还是说此次西征出于不义,不是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韩绍道:“诡辩!!你休要强词夺理!我只说你残暴,因为你南厢军才变成了不义之师!为天下唾弃!” 太子殿下道:“韩大人这话怪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南厢军皆是陛下的军队臣民,自然谨遵王命,而孤不过是奉行陛下之旨意,陛下临行前曾告诫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要孤在西蜀行王道,孤谨遵陛下谕旨行王道,正义之师所到之处西蜀臣服,因此四个月平定西蜀战局!如今韩大人却说因为我南厢军成了不义之师,是为何道理?” 韩绍反唇相讥道:“难不成你屠杀遂州百姓也是行王道,是正义之师所为?” 太子殿下不慌不忙道:“正义之师所到之处万民臣服,而遂州却不顺应天命,归顺大梁,是为不义,如此不义之民是该教化还是该杀?连孔圣都曾经说过先礼后兵,孤攻打遂州之时曾许诺若他们献城投降,遂州百姓减免三年税收,这些刁民不为所动!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可这些刁民甚至乱棍打死了孤派去的使者,还派人在城墙上辱骂大梁!如此不义之民,是否该杀之?如此公然藐视天威,若是不杀以儆效尤,这天下该以为我大梁软弱可欺了。” 太子殿下一番话说完,激起了某些朝臣的爱国之心,户部侍中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屠城之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有道是治世重德,乱世重法!我大梁国泰明安,自然要以德来治天下,可出征西蜀是为平定西蜀乱世,当然要恩威并存,太子殿下并非好战之人,所有投降的西蜀城镇他均宣扬陛下之王道,减免赋税,如此作为使得西蜀民心尽归陛下!遂州刁民实在欺人太甚,不仅将太子殿下送去的投降文书从城墙上扔下,还将使臣乱棍打死,如此不识好歹之刁民,若不用重刑重法,只怕天下皆以为我大梁只知赐天恩,不知降天威,难免有些人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请陛下明鉴,殿下恩威并施,不仅不能罚反而应该赏赐!” 梁元帝听完吏部这位侍中的谈话不觉多看了他一眼,此人表情沉静,临危不乱,陛下心下甚为满意。他略略坐起身,道:“太子屠城实乃逼不得已,可屠城杀伐太过,毕竟不详,可如今西蜀事宜未定,此事还须太子牵头完成,因此着令太子为遂州抄写一百份太乙救苦救难天尊超度经,并请道士开坛做法超度遂州百姓,此事所有花销皆有东宫所出!太子你可服气!”陛下近些年笃信道教,还迷上了求仙问道,宫中专门建了一座道观,陛下还专门请天元教的长老来宫中道观陪他修行。 陛下虽然惩罚了太子,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虽然嘴上说惩罚太子,但心里却是站在太子一边的,区区抄写经文算什么,陛下方才话里的意思是西蜀所有事由太子全权处理,这摆明了是将以前西蜀的势力范围划分给太子。如此,晋王占西北,太子占西南,晋王手握北厢军,太子执掌南厢军,两人军事实力对等。短短不过六年时间,太子殿下已经手握重兵,晋王如今也就比太子多个周家而已,可文官能掀起多大风浪?手里的兵器才是争嫡的依仗。 太子听完陛下的惩罚,便跪下行礼道:“父皇赏罚分明,儿臣心服口服!” 韩绍又叫嚷道:“陛下,如此惩罚何以服天下!” 陛下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闭嘴!韩绍仍然不依不饶道:“还请陛下行周礼,昭仁德!” 太子殿下微笑看着跳脚的韩绍,道:“韩大人,你口口声声维护周礼,自己却公然藐视礼法” 太子殿下还未说完,韩绍便道:“臣一言一行皆合周礼,不知臣如何藐视礼法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太子笑道:“方才陛下未免你平身,你便自行站起来与孤争论,如此可算不尊周礼,藐视皇威;我为君,卿为臣,尔却公然称孤名讳,是为轻视皇权;陛下仁德昭昭,念你一片忠心赦免于尔,尔却不知感恩,咆哮朝堂,见笑大方,如此不知礼数何堪礼部大任!陛下,韩大人一片丹心,就赦免他藐视皇威的死罪吧,虽如此但法度不可不张,毕竟韩大人行为不礼,还请陛下忍痛治他咆哮朝堂之罪,将他梃杖三十,以正朝纲。” 陛下心里非常烦韩绍,但苦于无法整治他,如今太子既然抓住了他的错处,陛下怎么放过这个处罚韩绍的机会? 梁元帝做出心痛的样子,道:“太子和韩卿所犯之错都为我大梁社稷,然国家法度不可不正,朕便依太子所言,赦免韩卿死罪,着令梃杖三十以儆效尤。” 莫说是韩绍傻眼了,就连朝臣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太子殿下,好一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既然说我不尊礼法将我治罪,那我便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治你个不尊礼法咆哮朝堂之罪,惩罚倒是其次,关键是韩绍一直自诩礼仪完备,这个不尊礼的罪名对他简直就是裸的嘲讽和羞辱。太子殿下真是好手段。 周庭岳悄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那承想太子殿下似乎早就知道他会看过来似的,对上他的眼睛,虽然嘴角勾起一个微笑的弧度,但那眼神里丝毫没有笑意,里面的寒意和杀意让周庭岳心里一抖。 太子殿下这是宣战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第一百三十九章 乐不思蜀 韩绍被拖走了之后, 陛下冲着冯锦舟笑道:“冯卿初入朝堂, 便看到这样的朝堂纷争, 见笑了。” 冯锦舟怎敢附和, 他突然站出来不声不响对陛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他这大礼让陛下和朝臣们有些懵了, 冯锦舟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只见冯锦舟行完礼, 不慌不忙地站起来,道:“臣恭贺陛下四海归心寰宇臣服!” 梁元帝道:“爱卿此话怎讲?” 冯锦舟不慌不忙道:“我大梁朝堂如此人才济济, 陛下威加四海天下归心之日还会远吗?韩大人虽然固守己见心追孔孟,对陛下的王道统治短时间看助益有限, 可是从长远计,孔孟之道教化万民, 届时百姓皆服陛下仁德统治,大梁境内夜不闭户,何愁天下不统一!太子殿下更是天纵奇才, 更难得的是他不固守教条, 时刻以大梁利益为先,将个人名声置之度外, 降威赐福皆有度有节,有如此储君,实在是陛下之福,万民之福!更让臣心折的是陛下您的光辉与您宽广的心胸, 正因如此您的朝廷才包罗万象, 既能容忍韩大人这样的直臣, 也能有如此不拘一格的太子殿下。在您的英明领导下,大梁的国祚千秋万载,如此臣怎能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他又给陛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底下的朝臣见他这样,岂能甘于人后,皆三跪九叩,山呼万岁! 许霁川看着三跪九叩的冯锦舟,这才真正认识到了这冯大人的厉害之处。 冯锦舟方才说太子殿下不拘一格,其实他自己也是个不拘一格,为达目的可以用任何手段的人。为了保下益州,他能将谋反的罪名扣到自己亲姑姑的头上;同样,为了放下皇帝的戒心,他也能在朝堂上左右逢迎,溜须拍马;这样既能干事也会逢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能臣许霁川生平只见过一人,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奇。他俩都绝非绝非池中之物,这冯锦舟哪怕没有冯家的背景,他也照样能爬到权利的巅峰。 不过也因为这些,许霁川对他便也放心了,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加入夺嫡的,也就是说他不会成为晋王的人,且太子殿下已经立威在先,因此他若是看出太子殿下在争嫡战争中有绝对优势,肯定会自动投靠太子殿下。 梁元帝听着底下山呼万岁的声音,看着这些臣服的脊梁,心潮澎湃,通体舒畅!无怪乎这冯锦舟能在西蜀做到司空这样的职位,此人实在个心有七窍的妙人!他如此识时务,着他来管理蜀州肯定没问题! 韩绍被拖走了,又有韩绍方才的一番话,陛下此刻心情正好,兴致正浓。李忠提醒他,如今西蜀事毕,现下该进行给西蜀前王族加封的事了,陛下让李忠宣西蜀王族进来。 李忠御前宣召之后,众朝臣分列在两旁,打算见见这位昏庸无能传三国的西蜀前国主。 片刻之后,西蜀前国主刘安便进来了,无数双眼睛打量着他,早听说西蜀钟灵毓秀之地,美人尽出,如今一看这刘安便知传言不假。他容长脸蛋白白嫩嫩,虽说比太子殿下还要大上几岁,可是看上去竟然只有十七八岁。因着还在孝中,便身着白衣,他身材瘦小,看上去有些病不胜衣的羸弱之感,我见犹怜。一代帝王,如今身边竟然只跟着一个老瘦的太监,看上去不胜萧瑟,看他一眼仿佛就能看到整个蜀国的衰落。 他走到太和殿中间,对着梁元帝行三跪九叩之礼,道:“罪臣刘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许霁川就在他跟前,清楚地听到了他声音里细小的颤抖。 梁元帝这是第一次见到刘安,看到奏报上说他二十多岁,本来以为该和阿宴差不多大,却没想到他看上去只有旻儿那么大。 他跪在威严的大殿里,整个人都显得更加瘦小,梁元帝总有一种欺负小娃娃的感觉,他便道:“安乐王快起来吧。” 安乐王这才起来了,他悄悄地朝旁边撇了一眼冯锦舟,结果对方眼睛面视前方,根本没有关注他,刘安心里又是一酸。 陛下看着他委委屈屈地站在朝堂之上,便道:“临近大朝会,朕公务繁忙,未得召见爱卿,爱卿初来江都可还习惯?” 安乐王低着头久久不语。 梁元帝问道:“爱卿,是不是派去伺候的奴才招待不周?!这些狗奴才,朕马上下令将这些奴才流放!” 安乐王赶忙摆摆手,道:“陛下,万万不可,陛下派去照顾我的人没有不周到,只是” 陛下道:“只是什么?爱卿尽可说来,寡人为你做主!” 安乐王道:“只是宫人不许我离开宫殿一步,这这可将我闷坏了。陛下,是不是要软禁我啊” 梁元帝确实有这个想法,刘安毕竟是西蜀以前的国主,若是西蜀那边有人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肯定会设法联系这位旧主,若是将他控制起来便可以杜绝这些人的心思。但是,这软禁的心思自然不能宣之于口,只是明着给他加封暗地里将他软禁,岂料这刘安竟然在朝堂之上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 他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梁元帝自然不能承认,他道:“安乐王多虑了,你贵为我朝亲王,又是我朝的功臣,没有犯下大罪自然不能将你软禁起来,多半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以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是亲王不能擅离王都,若是要离开江都必须要交御前审批。” 这安乐王一听不是软禁,可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喜形于色,连声道:“陛下,江都这么好,我为什么要离开王都?我只是想在江都逛逛,有人告诉我这江都青楼里的红粉佳人各有特色,比我们西蜀宫廷里的教坊舞娘都要好,还有胡姬呢,那秦月楼里的胡姬的胡旋舞更是京城一绝,那小腰扭的” 旁边的太子殿下轻咳一声,这安乐王才停止了喋喋不休他受到惊吓般看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御前休得胡言乱语!” 众朝臣心里明镜似得,这太子殿下突然打断这昏庸好色的安乐王是为何?自然不是为了护着他,而是为了护着自己的亲信许霁川但此举未免有些多此一举,这满座朝臣哪个不知这许霁川是这江都头号纨绔。 陛下听到太子殿下制止,便笑道:“无妨无妨,倒是朕考虑不周了,未尽地主之谊。等今天下朝之后,朕便派人带你好好逛逛江都。” 安乐王喜出望外,跪下来给梁国陛下行了个大礼,高高兴兴道:“臣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朝臣:“”有这样的国君,西蜀不亡,老天爷都不答应。 安乐王道:“陛下,各位大人国事繁忙,小臣岂敢打扰,臣听说许霁川许公子未在朝中领职,不若就让他陪着臣,臣觉得臣与他甚有共同语言。” 许霁川:“”与一个亡国之君有共同语言,他丝毫也没有荣幸之感怎么办? 梁帝道:“方才被韩绍和太子一打岔,朕差点忘了此次西征的大功臣许霁川,说吧,许家小子,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 许霁川赶忙出列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臣岂敢要赏赐。” 陛下道:“既然你不要,那朕就看着赏了。你许家满门忠良,你爷爷和哥哥皆是为国捐躯,如今你父亲又告老,你们许家如今竟无一人在朝中效力,许家小子,朕封你为尚书院的主簿,就留在朝中为国效力吧!” 许霁川跪下苦笑道:“满江都皆知,臣曾经立誓决不入朝为官,还请陛下不要为难臣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冲太子殿下拱拱手道:“对不起了,殿下!” 说完,他给陛下行了礼之后,道:“其实此次和谈,背后所有事宜都是由太子殿下一手操纵。我以和谈使臣入益州时,其实太子殿下就扮作我的侍卫跟着我,所有和谈细节皆有殿下操纵,臣不过是个为了掩护他的傀儡。” 太子殿下上报的奏折里并未写这一段,因此陛下也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便问道:“太子,这是真的吗?” 太子殿下道:“是,不过许霁川也非全无作为,儿臣不善应酬,西蜀皇族的宴会出面赴宴的人是许霁川,他和西蜀贵族们兴趣相投,尤其是安乐王还视他为知己,这也是此次和谈成功的原因之一。” 陛下:“”江都第一纨绔和西蜀耽于享乐的亡国之君,想来必定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许霁川尴尬对陛下一笑,道:“陛下,事情就是这样,不过我刚才说我全无作为不是真的!这应酬确实是我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方才说不要赏赐也就是客气客气,若是陛下还想奖励臣,那就将宫里娘娘们的胭脂水粉这个采办交给臣的锦瑟阁吧,臣先谢过陛下了。” 许霁川素来任诞张狂,纨绔惯了,听到他刚才那番话,陛下也不以为忤,便道:“你这小子,真是算了,不入朝就不入朝吧,那胭脂水粉的采办也交给你了,只是你须得答应朕一件事。” 许霁川喜形于色,道:“陛下说吧,臣定然万死不辞!” 陛下沉吟道:“你不入朝朕允了,你以前做过太子的伴读,如今太子正在用人之际,你便去东宫做个客卿吧,不领官职,也不用点卯当值,太子召你的时候你便去就行了。” 拿到了那么一大笔进项,许霁川自然没有不应的。 陛下也乏了,便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 安乐王跪下道:“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陛下答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第一百四十章 父子情深 安乐王突然跪地道:“陛下, 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万望陛下答应!” 梁元帝微微皱了皱眉,定是他方才太和蔼亲切才会使得这西蜀国主得寸进尺,但他既出此言, 梁元帝也只得道:“爱卿何事, 尽管启奏。” 安乐王哭丧着脸, 道:“罪臣自请废去郡王封号, 谪降为候!” 陛下有些嘀咕, 不得不说安乐王这步棋是一步好棋。眼下他虽然封王,但是没有封地, 又是因为亡国被封为郡王,没什么实权。这郡王的头衔也就是个空架子, 须知大梁延续的是周国律法, 国律规定为保国祚安宁, 异性严禁封王。这安乐王是他为彰显仁德, 破例封的王, 虽然没什么实权,但难免树大招风为小人所忌,能想到这一层,看来这个安乐王并没有他方才表现出来的那么没用。 梁元帝虽心下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只缓声道:“安乐王何出此言。”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安乐王的背脊, 安乐王被这冰凉的目光吓地一抖, 仿佛吓呆了, 语无伦次道:“陛下,这很困难吗?都是臣不好,臣不该提这要求!”说着,他就跪下给陛下慌乱地连叩了几个头。 陛下看着他被吓的魂不附体的废物样儿,那种欺负小娃娃的感觉又上来了,只好糟心道:“爱卿莫慌,只是朕心下疑惑。自古只有申请加封,还从未听过自请谪降的,是朝廷里有什么人嘴碎,在你跟前说了什么吗?” 安乐王低着头,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道:“臣以前在西蜀的时候,律法里严禁异姓封王,臣想给臣以前的伴读封王,被母后狠狠骂了一顿,她说异姓严禁封王,若是封王必然会被其他朝臣惦记,不仅于国不利,于那异性王自身也不利。母后生前要臣平安喜乐了此残生,臣不愿意别人老惦记着臣,因此臣不想当王,还是封臣为候吧。” 陛下沉吟不语。 许霁川出来道:“陛下还是答应安乐王的请求吧。他和臣颇为志趣相投,可他若是为郡王,臣每次见到他还要行大礼,如此繁琐不自在,不要说是我了,就是江都城里的公子们都不敢叫他玩了,这也不利于侯爷早日融入我大梁。” 安乐王一听他不带自己玩,脸上出现焦急之色,赶紧给陛下叩头道:“还望陛下恩准!” 陛下一听,大手一挥便道:“既然安乐王如此请求,那朕便准了!”陛下心里自有其考量,这安乐王降为安乐侯也好。以后若是攻打南唐,南唐国主来到江都,一应待遇皆参照西蜀,既然西蜀国主为候,那南唐国主自然也为候,这样大梁一下子就少了两个异姓王,其余那些动歪心思的人的心思也会收敛一点,何乐而不为?至于这西蜀国主,虽然看上去是个草包,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不过他既然在江都,料他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着暗卫跟他一段时间,若是没问题便罢了,若是发现他还有不该有的心思,便暗中将他圈禁起来。 散朝之后,陛下就让李忠叫太子殿下去政事堂议政了,许霁川刚走出太和殿,太子殿下身边的夏石就道:“许公子,太子殿下着您在东宫等他。” 许霁川视线越过他,就看到穿着朝服的陆昇也在旁边候着。许霁川虽然之前顶着陆昇的名头在南厢军里混了一段时间,但他确实和陆昇已经有两年多未见面了。这两年里,陆昇不仅成婚了,甚至孩子都要马上出世了。这些都是许周氏告诉他的,他年岁渐大,而今已经过了弱冠,他哥哥在他这个年纪都有念念了,他的婚事不免成为了许周氏心里的一大念想,成日里见到就要问,许霁川不胜其烦,看到他娘亲总是绕道走。 他看到陆昇先打了个招呼,拱手道:“恭喜陆大人喜结良缘!哎呀,生恨自己当时不在江都,否则定要来讨杯喜酒!” 陆昇闻言笑道:“这有何难,拙荆马上就要临盆,到时候请你来喝满月酒,沾沾喜气!” 许霁川这才道:“到时候让你儿子认我做义父,我给我义子包一个大红包!” 陆昇笑道:“阿川,太子殿下和你这都是怎么了?都要争着做他的义父,我这孩子还未出世,便有仨爹!你俩要喜欢孩子,自己生去!”他知道许霁川的小名叫花奴,可是如此唤了许霁川一次之后,太子殿下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他,说他俩是同僚若是叫小名太不庄重,不让他叫。太子殿下有命,他岂敢不从,在汝南时候,许霁川曾经化名阿川,自此以后他便称呼许霁川为阿川了。 陆昇入朝几年,环海沉浮学究气褪去不少,兼之长大之后,身量变长,眉目舒展,看上去竟然有些温文尔雅的样子。 两人许久未见,这些年陆昇也陆陆续续知道了太子殿下正在做的事情,以及许霁川在他的大业里扮演的角色,因此看到许霁川懒散的样子,只当他是为了迷惑敌人,便也不去指摘什么了。 许霁川和他勾肩搭背往东宫去了。 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政事堂和陛下两人叙话。 陛下屏退左右,道:“皇儿,方才在朝中当着百官的面不好夸奖你,现下就我父子二人,为父才能对你说这次西蜀你各方面都做的很好。” 太子殿下低着头,道:“谢父皇夸奖,儿臣来的时候还忐忑水淹遂州那件事父皇会怪罪儿臣呢。” 梁元帝道:“怎么会?自古以来,统一大业哪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走过来的,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带过兵,打过仗,这些我都明白。正因为你在遂州立威立的好,让后面的城池胆寒,因此西蜀投降的城池才会那么多,伐蜀才会那么顺利。此次益州和谈也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 太子殿下道:“谢父皇夸奖,儿臣是想着父皇的目标不单单只是西蜀,父皇想要的是整个天下,接下来还有南唐,若是将益州强行攻破,那造成的损失巨大,极有可能拖慢父皇进攻南唐的脚步,因此儿臣想着若是和谈拿下益州,便可以将益州的税收充入国库,天下繁华,扬一益二,若是益州税收归于朝廷,那将是我们攻打南唐的一大助力。” 梁元帝欣慰地看着自家的儿子,道:“皇儿真是长大了,看事情看的长远。只是有一点,皇儿需要改改自己的性子。” 太子殿下不敢拿乔,站起来恭敬行礼道:“还望父皇示下。” 陛下道:“起来吧,你我父子,不必如此。”见太子殿下起身,梁元帝才道:“阿宴,朝中锻炼这些年,你处理政务的能力渐长,文韬武略不要说是在我们大梁,就是放眼三国皇室,也罕有匹敌者,唯独有一条缺陷,就是在人脉上。如今你也大了,要懂得经营自己在朝中的人脉,你看今日,朝堂之上,韩绍如此诽谤于你,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为你仗义执言。这些难道不能引起你的反思吗?” 太子殿下沉默良久,道:“父皇,儿臣省的了,今后一定引以为戒!” 梁元帝心道,他自己的儿子,难道他心里会不清楚吗?阿宴虽然在他面前答应的好好的,可绝不会那样去做的。于是他语重心长道:“阿宴啊,你可知今次父皇为何要将那许霁川指给你做客卿?” 阿宴沉吟道:“自然是父皇知晓儿子身边可用之人少,才想将他收拢到我门下,顺便拉拢许氏门阀站到我这边。” 陛下道:“阿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许氏虽然门庭显赫,但此时许崇峥身死,南厢军尽归我赵家;尚书令也已经告老还乡,这许氏对你的助益终归是有限的。朕之所以让许霁川做你的客卿,纯粹就是因为看中他这个人,他虽然纨绔之名远播三国,可你看京城门阀之家强抢民女,侵占民田这样激起民怨的事情,他做过没有?这个人非常聪明,他大哥死了之后,他在朝堂之上发誓用不入朝,就是为了保全他们许家,他看清楚了朕对他们许家的忌惮,为了保全家族,他才放弃入朝功名的机会,连侯位都让给了自己的侄子,就是为了让朕放心。可你看他短短时间就能将一家胭脂水粉的铺子经营得三国都是分号,这就足以证明此人之大才。我将他招揽在你身边,就是让你学学他的为人处世!阿宴,你做事太过于要求完美,须知水满则溢,过刚易折啊!” 阿宴点点头,道:“谢父皇如此为儿臣考量,以前是儿臣考量不周了。虽然儿臣平日里和许霁川交好,也知晓他有才,但自他大哥过世以后,他就游戏人间,爷爷过世之后更是远走江湖。后来到了益州和谈,也不说正事,整日里看他与那个西蜀国君饮酒作乐相谈甚欢的模样,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还以为他早就自暴自弃了。今日被父皇一说,才晓得他是故意做出此般做派,实在是儿子浅薄了。” 梁元帝听到太子殿下如此说,虽然太子殿下说着无心,但他听者却有意了,念及许崇峥为国尽忠一辈子,最后七十高龄为国捐躯,梁元帝觉得颇对不起许家,便道:“许崇峥功高,朕不得不将他只是许家如今式微子嗣也稀薄,也便没什么好担心的,朕这一朝是不能给许家加恩了,你以后对许家恩宽些就是了。对了,今日许霁川说和谈的时候你去了西蜀。” 太子殿下道:“是儿子鲁莽了!西蜀事大,儿臣不相信他能独自和谈成功,故此跟着他一起进了益州城,益州的种种条款都是臣定好了才示意他签订的。”他怕日后陛下对他给蜀州的条款细则不满意,将此迁怒到许霁川身上,故而有此一说。 但梁元帝显然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他道:“你看那蜀国国君怎么样?” 太子殿下轻蔑之意明显,道:“冯太后为了保证自己大权在握,疏于对国君刘安的教导,此人软弱昏庸,胆小怕事,那日冯家诬陷冯太后谋反,要他下旨,冯家拿剑指着太后,他都不敢啃一声。可怜那冯太后英明一世,最后被冯锦堂杀死之时还在担心这安乐侯以后在大梁被人欺辱!”他并未在奏章中提到此事,此时将此事告诉陛下,是为了让陛下对冯家恩赏的时候防着他们,这冯家在陛下这里得不到重用,晋王有周家自然不会考虑江都根基未稳的冯家,因此这冯家就只能投靠他了。 “你说那冯太后是被冯锦堂刺死的?” 太子殿下颇有些奇怪道:“儿臣在奏疏里写明冯太后并非暴病身亡,而是被逼宫死于宫中。” 陛下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冯太后也算是可怜之人啊!十五岁便嫁给了当时已经四十岁的刘洪做皇后,后来成为太后之后为了巩固冯家利益,对冯家大肆封赏,结果最后被冯家逼死在宫中。对世家来说,门阀利益高于一切,区区一个女子和门阀的存亡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太子殿下道:“这些百年门阀真是怪物,他们根据姻亲裙带关系盘根错节,壮大利益。有些门阀势力大到朝中半数官员皆与其有裙带关系,他们有时候甚至会左右君王的意见,挟天子以令诸侯!两晋百年,焉知不是因为门阀所害。”他这次来已经决定要铲除周家,只要能在陛下面前给周家上眼药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父子俩怀古凭今,太子殿下如此说了之后,陛下想起自己刚登基的那段时间被门阀逼迫的艰难,道:“门阀之祸大于贼啊!” 太子殿下点到即止,道:“那些被门阀左右的君王,都是昏庸无能之辈,我大梁如今君主圣明,门阀尽数为父皇所用,百官齐心!就说此次平定西蜀,陛下坐镇京中调度,全国众志成城,西蜀顷刻间便覆灭了,待修养两年,我们便可再接再厉,攻打南唐了!”梁元帝多疑,太子殿下并未附和陛下,点到即止是怕若是附和之后,陛下会起疑心,那样反而不好。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见缝插针在陛下耳边说说门阀之祸,时间久了,难免陛下不会存了铲除的心思。 太子殿下一番话说得陛下龙颜大悦,他道:“你小子比你父皇还急功近利,为父还想着缓上三四年再去攻打南唐。” 太子殿下看着陛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是儿臣最近拿下西蜀,有些膨胀了。” 陛下看着他充满稚气的动作,笑着用手指指指他,无奈道:“你呀,到底是年轻!” 政事堂肃然的气氛都被此刻的父子温情冲淡了许多。 此时,李忠进来道:“陛下,国师来了。”此国师并非彼国师,不是许霁川的师父宗玉先生,而是最近陛下最宠信的乾元真人,这乾元真人乃是晋王进贡给太后娘娘调理身子的,两年前陛下坠马,怎么诊治都不好,幸好这乾元真人妙手回春,将陛下从鬼门关给救了回来,醒来之后,陛下就经常和这乾元真人交流,这乾元真人以前不叫乾元真人,乾元是陛下封他为国师时亲封的道号,他专门跟在陛下身边为他调养身子。 这些太子殿下自然是知道的,这乾元真人是晋王的人,他也曾怀疑过这人是否会对陛下不利,派暗卫跟踪了许久,还将他给陛下开的药的药渣给毒医查验一番,两方人马皆说没有可疑之处,他才微微放下心来。但内宫的事情,一向由太后把持,连他的母后也插不上手,更不用说他了。因此就算这乾元真人有什么问题,他也只能是鞭长莫及。 看样子,梁元帝和国师是约好的,因此他有些担心道:“父皇可是龙体不适,因此才召了国师来诊治。” 梁元帝见他担心,拉着他的手拍了拍,道:“皇儿不用担心,只是有些微微咳嗽,不碍事的。” 太子殿下这才走了,出了政事堂的门正好看见那个乾元真人,那真人给太子殿下行了道教的礼,太子殿下回了他一个俗礼便离开了。 太子殿下走了之后,乾元道人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盯了好久,旁边的内侍官忍不住出声提醒他道:“国师大人,陛下还在里面等呢,该进去了。” 乾元真人这才回过神来,道了声法号:“无量天尊,太子殿下真乃人中龙凤!” 内侍道:“可不是嘛!” 两人闲谈了两句便进去了。 却说太子殿下刚一离开政事堂,就急急往东宫赶去,走到内堂的时候就发现只有许霁川一人,便道:“陆昇他人呢。” 许霁川不高兴地努努嘴,道:“人家陆大人可是有正经事的人,集英殿的人方才有急事便将他叫走了。哪像我,这么闲,等了大半个时辰,唉,哪里料想到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大眼漏光,生生就把在下漏了,奴家这心啊比外面的天还凉啊” 太子殿下瞧着他作怪吃醋的模样,心里爱的紧,嘴上却故意说:“哪儿都有你!我是看陆昇不在才问了一嘴,这都能喝一壶,你可以啊,花奴儿!” 平日里太子殿的事情,夏石主外,跟着殿下四处跑,秋枫心细主内,平日里打理太子府的内务,方才太子殿下不在,他便陪着许霁川一起等。听见许霁川如此说,便为太子殿下开脱道:“今天一大早,太子殿下便叫了春茶来,仔仔细细安排了东宫的午膳,奴婢还纳闷,太子殿下这是破天荒头一遭讲究吃食,如今看到公子这才想起来,太子殿下今日吩咐春茶做的都是公子素日里爱吃的,公子说说,太子殿下更偏心哪一个!” 太子殿下闻言笑道:“秋枫,你不应该说的,让他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从前在太子府的时候,这个小没良心的也是整日里净琢磨孤怎么亏待他!” 太子殿下言语亲昵,虽然听着是责备许霁川的话,但怎么听怎么透着一股子宠溺,秋枫笑笑不说话,许霁川有些不好意思,眼珠子一转,从椅子上跳下来,喊道:“今日原来是春茶姐姐做午膳吗?有日子没见她了,如今还有些想念她,我去瞧瞧她去!” 太子殿下闻言就黑了脸,喝道:“不许去!本宫此番找你来是共商国是,不是让你来逗猫惹狗勾三搭四的。秋枫,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本宫有事要和客卿许公子商议。” 许霁川:“”到底谁才是不分青红皂白乱吃醋啊! 秋枫看着许公子吃瘪的脸,一脸憋笑地退出去了,还好心地带上了门。 秋枫出去之后,许霁川没个正行坐在椅子上,道:“阿宴你回来的比我想象的早,我还以为你们表演父子情深的戏码还得要一会儿呢。” 太子殿下白了他一眼道:“瞎说。” 许霁川扔了一个花生,用嘴巴接住之后,这才不慌不忙道:“既然陛下没有在朝堂上表扬你,那么私下肯定要安慰你一番的。方才安乐侯在朝堂上那么一出,不要说是陛下了,就连我都有些起疑,他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脑子能说出那样一番话?陛下势必要叫你进去问问安乐侯在西蜀的情况。” 太子殿下听到他说完,道:“陛下确实叫我进去问了这些事。” 许霁川道:“那你认为那安乐侯是装傻还是真傻?” 太子殿下喝了口茶,道:“那安乐侯是真傻,不过他今天早上那番话确实也不是他本人的意思,是有人教他说的。” 许霁川仔细想了想,问道:“冯锦舟?” 太子殿下道:“除了他还有谁?” 许霁川听到也没多怀疑,只道:“没想到这冯锦舟对这废帝还挺好。” 太子殿下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问许霁川道:“你今天在朝堂上为什么要帮那安乐侯?” 许霁川笑道:“帮一把也是举手之劳,看着他在朝堂上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我没忍住就帮了。” 太子殿下想到,这可算得上无心插柳了,此次许霁川帮了安乐侯,冯锦舟肯定会记挂着这次解围,以后说不定有用的上的地方。 太子殿下道:“以后你也别和他走的太近了,若是你走的太近,那些小人难免在陛下面前进谗言,咱们陛下多疑,到时候又起事端。” 许霁川道:“这些小人还不是周家的人,今天周家给了你这么大的一个礼,你打算怎么还这个情呢?” 太子殿下摸摸茶杯的杯口,轻声道:“百年门阀,盘根错节,只能先砍其爪牙,再慢慢放血,磨死他。” 他表情温柔优雅,远远看过去还以为他在说什么情话呢,许霁川一个哆嗦,怎么感觉阿宴越来越变态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曲江艳会(上) 听太子殿下的意思, 就是要从周家的爪牙身上动手了。许霁川问道:“周家爪牙众多, 殿下想拿哪一个开刀?” 太子殿下对许霁川露齿一笑, 道:“这种事情, 当然要杀熟了,顺便也可以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 联络联络感情。” 许霁川道:“你的意思是李岱敖?”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道:“是啊,想想那时候真是年纪小, 没礼貌。当时李岱敖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孤的策论做留念,孤却没什么好送给他,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索性这次一并补上, 也算是了结一段少年时期的缘分,花奴儿,你知道孤向来不喜欢欠人家东西。” 太子殿下这番话勾起了许霁川的回忆, 想当年他、李岱敖、陆昇三人伴读东宫, 后来李岱敖因为太子策论代笔案离开了东宫,当时他们明明知道李岱敖肯定和这件事有关, 但却偏偏拿他没有办法。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了,没想到太子殿下过了这么久还记着,果然太子殿下有仇必报啊! 许霁川庆幸自己英明神武,当时没有一时想不开投靠晋王世子赵景轩, 不然现在太子殿下肯定见天儿在东宫想着怎么对付他呢。 但这不过就是件小事, 且已经过了五六年, 虽然过程中死了一名内侍,但终归也是名有罪的内侍,若是再想将这件事情翻出来重新查,恐怕有些困难。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听了之后,用手指点了点许霁川的额间,道:“笨!那件案子还有查的必要吗?真相我们都知道了,只是父皇最后综合各方权益选择息事宁人罢了。李岱敖此人刚愎自用,我想整他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只是要将此时牵连到整个李家却是有些困难。” 许霁川道:“你若是要将周家扳倒,整李岱敖的时候牵连整个李家,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戒心,以后要扳倒周家更难。” 太子殿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道:“难道现在周家对我就没有戒心吗?此次我征西大获全胜,不仅将南厢军握在手里,再他们看来,如今蜀州也是我的地盘了。现下肯定指不定怎么拉拢冯锦舟呢!而且恨不得扎小人诅咒我呢,我和周家在朝堂上这一仗已经不可避免。” 许霁川点点头,笑道:“倒是我有些谨小慎微,固步自封了,只是你方才说周家拉拢冯锦舟,你瞧着他会不会答应周家的招揽。” 太子殿下笑道:“此人长袖善舞,必然模棱两可的拒绝了。冯锦舟玲珑心思,此番他初入大梁朝廷,绝不可能在看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盲目加入凶险的皇位之争中。对他不必太过在意,他现在肯定是我和晋王都不会搭理,铆足了劲儿,打算在陛下面前好好证明自己呢。” 许霁川自幼颖悟旷达,他晓得世间所有的学问猜心算计是最为耗费心神的,晋王占据有利地形,阿宴要胜过他,躲过他的暗箭顺带还要扩大自己的势力,自然是晋王看一步,他就要看三步甚至更多,如此这般,就算是再聪明,也必定要付出许多旁人看不到的幸苦。 太子殿下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微微皱着眉头,许霁川将食指放在他的眉心揉了揉,道:“别想了,有什么计划给我说一声,我若是能帮你你自己也能松快一些。”他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 太子殿下闻言笑道:“心疼我了?” 许霁川:“” 太子殿下做出委委屈屈的样子,道:“要亲亲” 许霁川看着他给个杆儿就敢顺杆爬得寸进尺的小样儿,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道:“亲亲是吧?” 太子殿下眼带渴望地点点头,许霁川爽快道:“好啊!” 说着他亲了亲自己的两只手掌心,然后两手压住太子殿下的两颊,道:“给你两个亲亲!” 太子殿下的脸在他的蹂/躏下变形,就连嘴巴也嘟起来,好似一个粉嫩嫩的鸭嘴,配上太子殿下有些茫然的表情,许霁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阿宴,怎么能这么可爱啊! 太子殿下:“有这样的伴侣不如养只碎嘴八哥!”但看着花奴笑得眉眼弯弯,脸都乐地变形了,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算了,他喜欢就好了。受欺负就受欺负吧。” 两人正胡闹呢,门外秋枫禀告道:“太子殿下,陆大人来了。” 许霁川笑着放开太子殿下坐到太子殿下旁边的椅子上去了,太子殿下恢复了淡然的表情,对外面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 傍晚华灯初上的曲江河畔,一座座绣楼华阁,活像是浓妆艳抹的美人玉体横陈在江边,雕梁画栋,彩旗漫卷,一副人间销金窟的景象。 已经是十月深秋,冷风萧瑟,可偏偏怪的是这曲江河畔的风就仿佛带着暖香,经过这曲江的行人闻一闻都要被熏醉了,双腿都仿佛走不动路了,若是这时候那阁楼上的姑娘顾盼之间再飞送一个秋波,那是断断忍不住要进去一亲芳泽的。 这曲江河畔能叫的上名字的美人不说艳名远播三国起码在这江都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要说男人,就连江都的孩童都能说上几个来,有一则童谣是这样唱的:玉树烟萝暖烟香,十二金钗斗婵娟。 这烟萝说的是曲江逸仙阁的花魁烟萝姑娘,这暖烟则是楼心月的庄暖烟姑娘,近五年这两人轮流蝉联斗花魁比赛,两人双姝并峙,闻名三国。 十二金钗斗婵娟,说的是其他十二位美姬,她们的舞姿可与天上的嫦娥一比,这十二位舞姬分布在曲江河畔的青楼里,其中逸仙阁一家就占了六位。 仅从这美姬的知名度上看,这逸仙阁就已经遥遥领先其他青楼了,当之无愧是曲江畔最负盛名的青楼。这江都第一纨绔许霁川要宣告自己回归江都当然要在这江都最负盛名的青楼举行宴会了。 大朝会结束之后,许霁川就吩咐下面人去逸仙阁包场,江都双姝之一的烟萝姑娘知晓他回来了,亲自操办宴会以示庆祝。此次宴会就定在十月初三这天,许霁川要叫上自己所有的纨绔混混朋友一起来庆贺,这天他本人这天还穿上了鲜艳的红衣,看上去风/骚/世无双!按照他的说法,鲜衣怒马,不负风流! 大朝会那天,许霁川说要为宋立举办欢送会,宋立当然必须参加,当时他还顺势邀请了蜀州太守冯锦舟。 这两人在逸仙阁门口碰到了,互相见了礼之后寒暄两句就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许霁川枕着一个美人的大腿吃葡萄,许霁川红衣妖娆,那美人却白衣素静,头上只插/着一个碧玉簪子。许霁川表情十分惬意,眼睛眯起来,仿佛要睡着了,美人唇角带笑,素手为他一粒一粒喂葡萄,冯锦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自然认得那葡萄是产自大宛的名贵紫珍珠。冯锦舟暗自思忖,既然能用得起贡品,这家青楼的背景不简单啊。 旁边还有一个人,穿着一间水粉色的罗衫,那罗衫里面的胴体若隐若现,她赤着脚白生生的腿也从单薄的罗衫里露出来,那小腿上纹着一朵艳丽的牡丹,这美姬脸上化着浓艳的妆容,声音娇媚,正和躺在自己怀里的人低语。 这幅画面看上去异常和谐,衣冠楚楚误入此幅画的宋立和冯锦舟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他们。 这时候侍立大厅两侧的婢女朱唇轻启,柔声清脆道:“贵客到了!” 许霁川半支起身子,看到来人,笑道:“冯兄,宋兄快过来!” 他也不起身迎接,只是随意散漫地拱了拱手,道:“这里不是朝中,大家也就不必拘于俗礼,免得败了兴致。你说怎么样啊,侯爷。” 宋立和冯锦舟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睡在美姬怀里的人是安乐侯刘安。 那美姬脸上带着混惯了风月场的散漫笑容,反观安乐侯,他香腮带着浅粉,仿佛被登徒子轻薄了的大家闺秀,他闻言笑呵呵道:“阿川说什么便是什么。” 冯锦舟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眼睛,不再说话。 这厢许霁川看着安乐侯的样子,道:“烟萝,冯兄和宋兄是第一次来,快将你那些莺莺燕燕都带上来让他们瞧瞧。” 这烟萝姑娘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福了福身子算是见礼,接着对旁边的侍女道:“你去叫她们下来。” 那侍女领命而去,宋立看着旁边的侯爷和那丰乳肥臀的女子,怎么瞧怎么觉得不协调,便问道:“这是侯爷自己选的?” 许霁川笑道:“可不是,他刚开始找了霓霜的时候我还纳闷呢?你瞧瞧他这粉面香腮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被/嫖/的那个呢。” 安乐侯虽然治国方面一塌糊涂,但是这风月场上他岂能甘居人后被人误会,于是恨恨地看了许霁川一眼,道:“我我那是被压的!” 许霁川纳闷:“被压的?” 那霓霜给了许霁川一个媚眼如丝的笑容,骄傲地挺了挺自己的胸。 许霁川、宋立、冯锦舟:“”感情这粉面香腮是被胸压出来的。 其他两人都照顾安乐侯的面子,用强大的毅力忍住了笑容,许霁川可不管那些,他丝毫不给面子哈哈大笑起来,突然听到门口的侍婢道:“李公子,王公子到。” 三人齐齐看向门口,只见王都督家的公子和李岱敖两人勾肩搭背地朝他们走过来。 许霁川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瞬间就恢复了乐呵呵的表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曲江艳会(下) 此番李岱敖是跟着王都督家的王公子来的, 许霁川见到二人拱了拱手, 对王公子道:“王兄,许久不见啦!”接着,眼睛转向李岱敖道, “李公子真是稀客啊!”亲疏远近, 一个称呼便知。 京城里的纨绔谁也不是迁就谁的主儿, 许霁川如此区别对待, 李岱敖自然要回敬, 只是刚要说什么,这王公子就出来打哈哈道:“许兄, 你是许久都没来江都了,还不知道吧, 那星梦楼刚来了一个十三岁的嫩尖儿, 今儿早上那王妈妈还专门差人到我府上去请我, 说是十月十五的时候, 要给这花骨朵儿开个苞儿, 请我去大会。让我叫上我的哥们儿,你俩都要去给我捧个场,大家都在江都曲江这一亩三分地上晃荡,抬头不见低头见,要相亲相爱才行。”言语间表现出希望二位和平的意思。 既来是客,许霁川便道:“到时候只怕那姑娘看上我和李公子, 死活要跟我俩, 倒将你这个正主儿忘到一边。”许霁川给了李岱敖一个台阶, 李岱敖也不好再端着,放缓神色,附和两句。 王公子见他俩互相都给了对方面儿,便拿扇子拍了拍自己的手道:“这才对嘛,我们这些江都才俊一家亲,相亲相爱到永远!” 哼!还才俊,纨绔混混还差不多!许霁川喝了一口酒,道:“去你的,王大头,谁和你相亲相爱啊,老子放着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不亲不爱,和你一个大头爷们亲什么亲!滚远点!!!” 王大头知晓他就是这么个天皇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脾性,也不着恼,应和道:“是啊,您这朵鲜花插在我这坨牛粪上着实可惜,阿川啊,你放心我定给你寻一门好人家!” 这是将他当做一个姑娘了,许霁川能忍?他当即揪下盘子里的葡萄朝王大头扔过去,道:“好你个王大头,敢拐弯抹角说老子是大姑娘!” 王大头也不躲,抓住他扔过来的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嬉皮笑脸道:“大宛的紫珍珠,许公子大手笔啊!” 许霁川笑道:“此番我在西蜀帮了太子殿下那么大的忙,吃他几串葡萄怎么啦!” 李岱敖闻言,看了看许霁川。许霁川对他的眼光仿佛丝毫未察觉,只和王公子笑闹。 王公子笑道:“你可别吹了,我都听我父亲说了,此次西蜀和谈是太子殿下一力促成的,你的作用就和这花楼里的姑娘一样,陪陪酒,吃吃饭,陪西蜀的君臣吃高兴喝高兴玩高兴就行了,至于和谈,哎呦,有你什么事啊!” 冯锦舟皱着眉看了看王公子,又转头看了看安乐侯刘安,这安乐侯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和别人一起笑的正开心呢。 许霁川佯怒道:“王大头,老子今天真他娘的后悔叫你来!” 王大头得意一笑,此时烟萝的侍婢带着一队美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这数十个美人身着不同颜色的罗衣,体态婀娜,轻移莲步,款款而来,众人的目光皆被夺去。 许霁川转头看了一眼烟萝,烟萝轻轻点了点头。许霁川这才转过头对余人道:“美人配才俊,大家各自选个伴儿入座吧。” 王公摸着下巴思考,目光在一排美女中扫过,突然笑着慢慢走过去,勾起一个美姬的腰,那美人也十分上道,对着王公子送了一个秋波,就倒在他的怀里了。 许霁川看着啧啧两声,道:“王大头,你每次来都选云曦,美人都烦你了,你看刚刚那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好好一个秋波被说成白眼,美人嗔道:“许公子,你好坏哦。” 许霁川对着她笑了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王大头道:“阿川!朋友的女人你也勾搭?” 许霁川做了个讨饶的手势,那王公子便放过了他,带着美人坐在他旁边了。 冯锦舟根本没看那些美人,随便一指道:“就她了。” 说着也不去看那个美人的脸,径直坐在了许霁川和安乐侯之间,那被他点名的姑娘待他坐到位子上,伸出两条玉臂/攀到他的身上,头枕在他的脖子上。见冯锦舟没动静,那美人想要亲吻他的脖颈挑、逗他,冯锦舟伸出手握住她的下颌,阻止了他的动作,美人常年在风月场打混,看人脸色的功夫自然炉火纯青,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人不过是来应酬,并不是真心喜欢和她们纠缠,此人久居上位,眼神很犀利,不是好相与的,那美人看到之后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只和他有一些肢体上的接触,却并不黏糊。 李岱敖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个穿青衫的姑娘,那姑娘青衫素淡,容色冷淡,眼含悲意,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佛是乱入春花中的一丛幽兰。 李岱敖走到她跟前,她凄楚地看了他一眼,静默良久,最终还是攀住他的胳膊,李岱敖满意了,坐到王公子边上。 许霁川跟前陪坐的烟萝道:“李公子眼光确实眼光独到,这是我们逸仙阁新来的姑娘今天也是头一次接客,以前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小姐,后来因为家族没落这才流落红尘,如今被李公子这样眼光独到的惜花人看上,也算是她的福分。” 许霁川遗憾道:“这姑娘叫什么名字,烟萝你怎么不告诉我呢,若是知晓这姑娘有这番凄惨遭遇,我必定搭救她于水火。” 烟萝启唇一笑,道:“哪儿都有你?只怕人家婉言还不乐意呢!奴是女子,自然最懂女子,今日这婉言执了李公子的手,明显是”后面的她也不说了,帕子捂住唇角嫣然一笑。 这江都花魁夸了他,虽然是说笑,但贬低了许霁川抬高了他,李岱敖虽然知晓欢场的话做不得数,但心下仍然十分受用,不经意间扫了旁边佳人一眼,发现佳人垂手,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粉,明显是被人说中心事,害羞了。 李岱敖心里一动,执起她的手,美人含羞抬头,瞧了他一眼,楚楚动人。 唯有宋立,磨磨蹭蹭不上去选,许霁川道:“宋大人,磨磨蹭蹭这是做什么?这么多美人你竟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宋立刚要辩解,忽而听得一声轻笑,安乐侯搂在怀里也坐怀不乱的霓霜一声媚笑,她缓缓开口,道:“这位大人我是见过的,每月初三必来逸仙阁,来了之后也不要姑娘们陪着,自己点一壶酒,独自坐着,子时才归。” 许霁川自然知道其中内情,却明知故问道:“这确是为何?” 那霓霜烟视媚行看了许公子一眼,媚眼如丝道:“公子久不回江都,难道忘了每月初三是烟萝献舞的日子吗?” 许霁川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说着笑道,“没想到宋大人还是个痴情人。过几日宋大人就要去滇州了,烟萝,你去陪陪宋大人。” 烟萝微微颔首,听话的过去陪宋立了,宋立看她过来,激动地脸都红了,含羞不敢看他。 这烟萝姑娘虽然性子冷淡,但毕竟是青楼里的姑娘,见宋大人害羞,久久不动,自己上前牵起宋立的手带着他入座了。 陆陆续续有许霁川邀请的江都纨绔们来了,烟萝特意将一楼都空出来给大家坐,还特特装饰了舞台,用来演乐跳舞。许霁川提前吩咐过烟萝安乐侯喜欢胡姬,因而她专门去了胡姬馆叫来了会跳胡旋舞的胡姬来表演。 场面热闹浪荡,许霁川靠在烟萝的侍婢琼枝身上,醉眼看着这浮华。 虽然是为许霁川接风,但是众人也只是开头的时候坐在一起叙话,行行酒令,讲讲荤笑话,还有人给许霁川科普许霁川不在的这两年江都发生的艳闻趣事,无非就是谁家叔嫂通奸啦,谁家的正房去闹外室家宅不宁啦这样的事情。许霁川带着笑边听边一口一口喝酒。 到后来,大家都带着各自的伴儿离席而去,赏月的赏月,开房的开房。李岱敖带着美人婉言离开后,许霁川借口不胜酒力罚了三杯酒就被琼枝搀扶着上楼去了。 罢宴之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外面喧嚣声渐弱,琼枝一直在关注下面的动静,见大家基本都散了,就叫醒在床上小憩的许霁川。 许霁川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就从窗户走了,到了许府自家的小院门口,看见主卧里亮着灯心里一暖,快步走到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就看到太子殿下披衣坐在床上看书,念念睡在他旁边,呼吸均匀,看来已经睡熟了。 太子殿下听到门响,头也没抬,就道:“回来了。” 阿宴坐在床上披衣看书的样子,好像新婚不久晚上给夫君留灯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许霁川快步走了两步,搂着太子殿下的脖子,一屁股坐在床上道:“阿宴,我想死你啦,快,给我亲一个!”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猝不及防一脚就将他踹下床,低声喝道:“臭,去沐浴。” 许霁川:“”刚才一定是喝多了才会以为他是温柔贤淑的新媳妇,分明是个公夜叉! 两人刚相恋的时候,那他怎样为所欲为阿宴都能忍,连洁癖都无效了。唉这日子一久,新鲜劲一过,就动辄打骂,洁癖时常发作,人不如新啊! 太子殿下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沐浴用的水,连晚上睡觉穿的寝衣都挂在了屏风上。 沐浴完之后,他觉得感觉筋骨舒展,酒也醒了大半,爬到床上,钻进阿宴的怀里,花奴儿深吸一口气,阿宴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松香味,闻着让人安心舒服,像是找到归宿一般。 阿宴看着他小狗一般往他怀里钻的样子,露出一丝宠溺的微笑,嘴上却道:“怎么跟个小猫似得,就爱往人怀里钻。” 许霁川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道:“我今儿牺牲色相帮了你那么大一个忙,你抱抱我怎么啦!” 太子殿下闻言将他抱地紧了紧,道:“一切顺利吗?” 许霁川拍拍太子殿下的腿,道:“放心吧,一切顺利,只要我们在恰当时机收线就行了。我许爷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太子殿下听到他嘚瑟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地,看来是累坏了,心疼道:“忙活了大半宿,快睡吧!我抱着你睡。” 十月天气,有人帮忙暖被窝实在幸福,许霁川枕在太子殿下的胸膛上,头一歪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想,阿宴的胸膛虽然暖和但硬邦邦的没有烟萝的大腿舒服但他必须得适应,毕竟要枕一辈子的,凑合睡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口之家 大朝会之后, 便是各级官吏的平定活动, 许霁川的爹从尚书令上下来之后, 尚书令的位子就被当时的吏部尚书张秉承顶替了, 吏部尚书自然就空缺出来了,后来梁元帝下令让李岱敖的爹李彦贞接替了吏部尚书的空缺, 如今已有两年时间。 朝廷里六部尚书里面, 最让人艳羡的就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这两个职位,那可是的的确确的实权美差, 李彦贞自从接替了这个职位之后,每到大朝会之后, 李家便成为众多朝臣上门烧香的地方,许府和李府相隔不远, 这几日许霁川天天能看到李家门口门庭若市的盛况。 有次他带着念念在大门口玩,念念看到门口车马络绎不绝的李府,还天真地以为李府是买糖糕的地方, 念念最近迷上了汤家的糖糕, 每次小叔叔带他去买总要排好久的队,因此才有这样的想法。 许霁川听到他天真可爱的孩子话也不反驳, 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对念念道:“没有糖糕,里面有香饽饽。” 念念听了之后大为感兴趣,非要闹着去看看, 许霁川挖了个坑, 倒把自己埋在里面了, 因此只好给念念解释那里面的香饽饽只有老头子喜欢,念念这种小孩不喜欢。 老头子喜欢,念念不喜欢的食物?念念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最后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豆腐乳?” 这种坏豆腐做的东西,阿爷每天早上都要吃,但是念念特别讨厌这个味道。 许霁川扬了扬眉毛,念念这孩子太聪明啦,这个比喻实在精准,那李彦贞不就是个腐乳吗?虽然腐败到骨头里了,但是架不住他成为大梁朝中人人竞相追逐的对象。 许霁川听到念念如此说,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念念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念念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脸灿烂问道:“那么念念猜对了谜底,有没有奖励啊!” 许霁川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笑眯眯道:“没有。” 念念听到他如是说,眉毛都垮下来了,一副难以置信地伤心表情。 许霁川哈哈大笑。 念念对着他“哼”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就跑到门口的石狮子后面去了,抱着石狮子的后退,躲在后面看他,眼中满含幽怨委屈。 许霁川看着他那暗中观察的小眼神,再也忍不住哈哈大学起来。边笑边走过去,将他从石狮子里拉出来,道:“好啦,念念不要生小叔叔的气啦,小叔叔这就带你去田子坊去赶集,买好吃的。” 刚才那样戏弄于他,难道以为他会为了一点零食屈服吗?哼,想得美!! 念念伸出手,一脸傲娇道:“还要抱抱!” 许霁川弯腰将他抱在怀里,用无奈宠溺的语气道:“好,抱抱” 念念如愿以偿依偎在小叔叔的怀里,他要让小叔叔知道,念念如果生气了,既要糖糕也要抱抱才能哄好! 许霁川还没走两步,车架就停在许霁川跟前,马车华贵宽大,许霁川认出这是东宫的马车,一双修长的手挑开马车帘子,道:“花奴儿,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许霁川道:“念念这小鬼想吃糖糕,我带他去买糖糕。” 太子殿下笑道:“左右现在没什么事,我陪着你们去吧。” 阿宴相陪自然是好的,许霁川同意了。 阿宴下车之后,就吩咐车架先回东宫去了,他们三人步行去田子坊。田子坊离乌衣巷还有些距离,许霁川要将念念抱到田子坊胳膊也会酸,但是念念这孩子,平日里在其他长辈面前是乖巧懂事可爱,可一到小叔叔跟前,活脱脱就是一个撒娇鬼,对着小叔叔百般撒娇,能抱着绝不走着。 中途几次,太子殿下心疼,想要替换花奴儿,念念都是死活抱着花奴儿的脖子不撒手。几次未果之后,太子殿下看念念这么不配合,对着念念露齿一笑,然后迅速伸出手,念念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小燕子叔叔抗在肩膀上了! 念念吓了一大跳,喊道:“小叔叔。” 太子殿下给了花奴儿一个安抚的眼神,对念念道:“你小叔叔会在跟前一直陪着我们。” 念念还是不开心,满眼控诉地看着许霁川,太子殿下突然柔声说到:“念念想不想变得比小叔叔还高?” 念念看着和太子殿下并肩的小叔叔,嗫嚅道:“想!” 忽而又是一个天旋地转,他再回过神来,已经骑在太子殿下的脖子上,他看着地,离他那么远,又看看小叔叔,他现在都要低着头看小叔叔啦!念念觉得又新奇又害怕,但他是个小男子汉,抓住太子殿下的耳朵平视前方 许霁川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互动,忽而想起他少年时期逛灯会的时候看到的一对夫妇,那男子脖子里骑着一小儿,在他旁边走着一妇人,那妇人时不时给那男子擦擦汗,三人很开心地逛灯会。少年时期的许霁川看到之后,有些羡慕这样幸福的三口之家,想着以后有了儿子之后也定要这样,如今看着太子殿下和他脖子里坐着的念念,许霁川恍惚觉得自己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为什么他变成了他愿望里的那个女子?! 不过,愿望和现实总是有偏差的。 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念念骑在他脖子里毕竟不太好,许霁川担心被有心人看到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便接过念念,背在背上。 太子殿下找许霁川明显是有事,但却陪着他们在田子坊集市上逛了一早上,对念念几乎是有求必应,买了好些东西,一直到念念尽兴之后他们才回去,回去的路上念念就伏在许霁川的背上睡着了。 到了许府他的别院,许霁川将念念放在他的床上,怕念念在床上滚,就让吴胜在边上看着,又命人给他和太子殿下在书房里备了茶点,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就带着太子殿下去书房议事了。 许霁川背着念念一路回来,走的有些渴了,饮牛般灌了几杯茶水之后,才到:“今天早上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乱子?” 太子殿下皱眉道:“也不是乱子,就是接到北厢军的奏报,北狄又劫掠边境了。” 若是问大梁最讨厌的敌人是哪个,朝廷中官员和百姓在这一点上一定会给出一致的答案——北狄。和北狄一比较,南唐和前西蜀就显得非常友善温顺了。 漠北的甘州城是大梁和北狄的交界处,时常受到北狄的劫掠骚扰,这些蛮子忒可恨,抢了东西就跑也不恋战,北狄是个全民皆兵的民族,加上他们熟悉漠北草原的地形,大梁的骑兵要追很难追上这些强盗。最可恨的是,这些蛮人最爱的就是逢年过节给大梁朝廷添堵,尤其最爱在春节这种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劫掠甘州,大过年的,抢劫财物不说,还坏了一年的好彩头,因此甘州百姓乃至大梁百姓都十分讨厌北狄。 听到太子殿下说北狄劫掠边境,许霁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些北蛮三天一劫,五天一盗的,不算是什么大事。他道:“北蛮抢劫纯粹就是为了抢一些过冬的粮食,不会引发什么大战事。” 太子殿下看着他道:“但是晋王说北狄劫掠边境,似乎有要和我大梁开战的意思。” 许霁川有些疑惑道:“北狄这个时候开战?” 太子殿下神色严峻道:“是啊,你也觉得蹊跷吧。”北狄人以放牧为生,每年冬天青黄不接之时,他们的马儿饲料有限,人的口粮也少,因此每年冬天都是他们战力薄弱的时候,一般这时候北狄虽然会骚扰边境劫掠粮草,但是绝对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这次却选择在这时候开战,实在是令人难以解释其行为。 想了半天,许霁川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刚刚平定西蜀,以为我们大梁元气大伤,想趁势捞一笔。” 太子殿下皱眉道:“那他们大可以选择我们和西蜀开战之时,这样兵力被牵制,又是漠北的夏天,粮草丰盛,这样胜算岂不更大。” “那晋王是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嘲讽一笑,道:“有什么意思?要钱要粮的意思呗。” 许霁川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想了,也许是晋王看你在西蜀那边得了军功,想要在北狄这里捞些军功,所以才将摩擦冲突夸大成战争。” 太子殿下想了想,道:“目前,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许霁川道:“你若是实在纠结漠北那边,不如派人递封信给那边的朋友。”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算了,也许是我多疑了,漠北那边的线能不动就不动,若是为这点小事暴露了,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许霁川点点头。 太子殿下又道:“婉言那边,一切还顺利吗?” 许霁川道:“目前还没递话儿,不过我想婉言出马,应该不成问题。”婉言是许霁川平生仅见的厉害的女人,她善于伪装,对自己狠毒,对别人更是狠毒,若是谁被她恨上,只怕不死也要蜕层皮,李岱敖现在正同这位美人蜜里调油,整日里厮混。 太子殿下闻言点点头,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道:“你让烟萝盯紧些。” “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王扒皮 大朝会已过, 又临近年关, 朝会上基本没什么大事。只是这天早朝,朝堂上又吵了一架,吵架两方主力分别是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原因则是因为北厢军的粮草问题。 户部尚书王文忠这个人和前任户部尚书行事风格非常不一样, 他的前任如今已经告老还乡的秦诺大人, 花钱如流水, 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京城衙门, 只要大家要银子的理由正当,一般都会将银子批下去, 这样减轻了各个地方的财政压力,但是不好的地方在于每到年底, 国库便都空了, 每逢有大的战事, 筹银必然要筹措许久, 有时候甚至会延误战机, 因此陛下便让他告老还乡了。 这才换上了如今的王文忠,不得不说陛下是有些矫枉过正了,这王文忠将国库里的银子看得比他们家的银子还紧,平日里批银子要经过好几套手续,即便是批下来也大幅缩水,去户部要银子的时候看见王大人那痛苦如割肉般的脸, 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因此大家私下里将他叫做王扒皮。 这次又是因为北厢军和北狄打仗的事情和兵部怼上了, 月前晋王从前线给陛下递了加急奏折,说要和北狄开战,要一百万石粮草。 陛下将折子批给了户部尚书,户部王扒皮看了看晋王的奏折,心下嘀咕,就边境打一个小小的北狄,又不攻城掠地,只是防守,用不上一百万石粮草,上次太子殿下打西蜀才用了一百万石,因此他叫计量司的官员算了一下,计量司上报,若是和北狄开战,粮草大概需要三十万石,王扒皮虽然觉得三十万石已经够多了,但考量到如今是冬天,边关苦寒,三十万石就三十万石吧,他赶忙出去筹措粮草,三天之后三十万石粮草就上路了。 没想到一个月之后,边界上传来消息,晋王殿下负伤了!边境的军情奏报上到朝廷,里面说是因为粮草冬衣不够,晋王殿下日夜操劳军士们的安危和温饱,这才在战争中分了神,因此才会受伤。 陛下批阅奏折之后,龙颜大怒,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专门就这个事情让户部尚书王文忠解释解释,王文忠将自己让计量司的人算的结果告诉陛下,兵部尚书不干了,站出来弹劾王文忠欺君,陛下明明批的是一百万石粮草,但他却只筹措了三十万石,若非晋王骁勇善战,此战必然会因为后方粮草补给断裂而失败。 王文忠当然不甘示弱,这些年他能守住朝(自)廷(家)的粮草全靠这一嘴的铁齿钢牙,他听到兵部尚书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不干了。 当下就站出来为自己辩白了,道:“陛下明鉴,当时陛下朱笔御批明明白白写到,着户部全权处理粮草事宜,臣看到奏折之后,丝毫不敢怠慢,着计量司认真计算,计量司计算出来是二十万到三十万石粮草,臣知漠北苦寒,便按照最大数额筹备粮草,数月前我朝刚刚吞并西蜀,用了一百万石粮草,这几乎是我大梁半年的粮草收入,经此一役,国库基本被掏空了,后续为了恢复蜀州和滇州的农事生产,如今朝廷还要供养这两个州府,实在是腾不出那么多粮草来!这三十万石粮草还是我从京城周边几个州府要来的明年赈灾存粮和国库仅有的粮食合起来才凑齐送到边关去,这些州府的粮草都是借的,等国库有粮了还要还上。”说完,他还好似不过瘾似的嘟囔,道:“太子殿下平定西蜀四个月才用了一百万石粮草,怎么晋王和北狄开战一个月就要用掉一百万石粮草?” 此话一出,朝中亲近晋王的人不干了,正蓄势待发要说话,忽而见太子殿下出来,朗声道:“陛下,儿臣也要参奏!” 晋王派的朝臣心里一紧,道:“难道太子殿下要参奏晋王殿下不成?” 太子殿下接下来说的话让整个朝廷大吃一惊,他道:“臣要参奏户部尚书王文忠履职不力之罪?” 方才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唱戏般在朝堂上对峙,丝毫没将天威放在眼里,梁元帝出生卑贱,就是当了皇帝之后,也最恨臣子不将他放在眼里,此番太子殿下要参奏,并没有直接和户部尚书兵部尚书说,而是先禀告了陛下,等陛下的回应,相比这些朝中老油子,太子如此恭谨,帝心甚慰,他缓缓道:“太子,说说你的理由。” 太子殿下低头拱手道:“晋王叔带兵多年,爱兵如子,加上边关苦寒,他是想让自己的士兵条件好一些才会如此,因而就算户部王大人按照程序找计量司算了三十万石,为边关送粮草的时候也应该说明原因,同时说清楚朝廷的难处,如此相必晋王叔也不必太过忧心,以致分心受伤!这是户部尚书大人之过矣!父皇,不若就罚他再筹集十万石粮草送到边关去当作父皇对边关将士此次胜利的嘉奖,顺便附上王文忠的道歉信,再罚他半年俸禄!如此既能彰显陛下隆恩,也算小小惩戒了王大人,父皇觉得如何?” 梁元帝听到他的一番话,没有马上回答太子殿下,而是问户部尚书,道:“王卿,你觉得太子殿下处理地如何啊?!” 王文忠跪下道:“臣甘愿受罚。” 陛下又问道:“魏卿觉得如何啊。”兵部尚书姓魏名振宇。 陛下虽然看似是征求他的意见,可圣上心里肯定就是决定这样处理了,魏振宇虽然对这个处理结果不满意,但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他道:“陛下英明。” 陛下心下悦然,道:“如此便按照太子说的办吧。”梁元帝对太子的处理方式很满意,王文忠这抠门的性子他早就知道,就算是他要用国库里的钱,这王文忠虽然嘴上不说,但那如丧考妣的脸清楚地表现了他内心的不愿意,何况是晋王呢?他早就想将王文忠从尚书职位上撤下来,可是没办法,过几年南征南唐还要靠他俭省和筹措,因此只好先用着了。不能撤了他的职,但如果不惩罚他,晋王那边必然是要寒心的,如今太子提出的意见既小小的教训了抠门的户部尚书,又安抚了晋王,实在是两全其美的良策皇儿入朝这些年,果然成长很快,继而梁元帝心念一转,又想到晋王要的粮草竟然是户部预算的三倍不止,实在是不知体恤朝廷,如今念在他受伤的份上,罢了罢了 下朝之后,太子殿下往东宫去的时候,走到太和殿的拐角处,听到有人叫他:“殿下留步。” 赵景湛停下脚步,转身一看,竟然是户部尚书王文忠。太子殿下冲他一笑,道:“王大人这是朝孤兴师问罪来啦?” 王文忠有些难为情道:“太子殿下就别取笑下官了,今次多谢殿下在朝堂上的回护之情。”王文忠虽然性格耿介,但是宦海沉浮这些年,有些事情还是看的非常清楚的,兵部尚书魏振宇明显是来者不善,一出手就告他欺君,若是被他们一直纠缠下去,他虽不至于丢了尚书之位,照眼下的形势陛下也必然重重处罚他,但太子殿下中途参奏他履职不力这样的小罪名,虽是参奏,实为保护,如今他的处罚不过是罚俸半年,外加给晋王写封信道歉,实在是很轻的处罚了。 太子殿下道:“王大人客气了,孤知晓大人也是照章办事,今次委屈大人了,只是晋王叔毕竟是父皇的亲弟弟,太后也常常挂念他,若是太后知晓晋王受伤的事情,只怕会责备父皇,家国之间父皇也很难做,还请王大人不要挂心此事,父皇英明,大人所做的牺牲,父皇心里明镜似得,以后必然会在其他方面找补回来。” 王文忠笑道:“殿下纯孝仁德,实乃我大梁之福。” 太子殿下笑道:“为人子,当为父分忧,为人臣,当为君分忧,与王大人共勉。” 王文忠拱手道:“殿下教诲,臣必当铭记在心。” 说罢,两人又寒暄几句就散了。王文忠站在原地,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心里想起太子殿下储君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殿下未入朝之时,朝中时时传出太子殿下纨绔不学无术的传言,可等殿下入朝之后才发现殿下此人为政清简,任人唯才,不拘一格,被晋王如此打压,为了自己的父皇也能放下恩怨,一心为君父分忧,如此人杰,将来必成一代明君!反观晋王王大人摇摇头,离开了。 太子殿下和户部尚书分别之后就回了东宫,早朝太早,他还未吃午饭,因此吩咐人做些早饭送到他的书房里,平日里夏石跟着他上朝,如今听了他的吩咐就去了。 太子殿下独自走到内院推开书房的门就看到花奴儿坐在他书房的椅子上看书,听到声响,抬起头看到他,道:“回来啦?还没吃早饭吧,正好,我母亲今早做了莲子羹和榛子酥,快来吃吧。” “你不陪我吗?” 花奴儿取笑道:“吃饭还要人陪着,太子殿下,你真是越来越娇气了,不过谁让爷疼你呢,那我便陪着你吃一些吧。” 太子殿下弹了他一脑瓜崩,道:“当谁的爷爷呢?!” 吃饭的时候,太子殿下将上朝时发生的事告诉了许霁川。 许霁川听完之后,道:“那户部尚书如今肯定对你感激涕零吧。“ 太子殿下笑而不语。 许霁川道:“这晋王也是,自己无能,打仗受伤了,非要给人家户部尚书身上赖。” 提到晋王,太子殿下神色突然严峻起来,道:“我打算让小奇派人去边关看看,我还是不放心,隐隐觉得这次打仗有什么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漠北疑云 太子殿下神色严峻道“我打算让小奇派人去边关看看, 我还是不放心, 隐隐觉得这次打仗有什么问题。” 许霁川闻言, 停下筷子, 道:“打仗能有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道:“此次晋王要粮草竟然要了一百万石粮草,这可是我大梁半年的粮食收入。虽然以打仗之名要粮要多一些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要的数目竟然是户部测算出来的三倍还多, 如此他难道不怕惹父皇不开心?要知道父皇一心收复南唐,粮草可是攻打南唐的重要准备, 他此次想从国库中掏出那么多银子,如此父皇肯定心下不悦。” 许霁川笑道:“你父皇不悦恐怕还有你给人晋王上眼药的关系吧。” 太子殿下挑挑眉理直气壮道:“他既然给了我这个机会, 我为什么要拒绝呢?!” 许霁川憋笑道:“横竖都是你有理,赵有理。” 太子殿下斜睨了他一眼, 道:“别闹!说正事呢?难道你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许霁川道:“有什么问题?晋王人心不足蛇吞象呗,一百万石粮草可不是小数目,若是真叫他要了去, 这不就是天大的好处。和你爹——我们的皇帝陛下生气相比, 这些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的,再说就算陛下不高兴, 那他回头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不就完了,反正陛下那么宠爱这个弟弟,肯定不会为了这区区粮草对他心生怨恨从此疏远他,反正这些粮草也是国库里的, 不是陛下他自己私库里的, 户部尚书王大人估计都比咱们陛下肉疼。” 太子殿下听着他这些混不吝的话, 哭笑不得道:“你这些疯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好了,千万不要给别人说,不然你几个头都不够砍的。” 许霁川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道:“我又不叫许大嘴,这些话我自然是只和我最亲近的人说。” 太子殿下虽然被他的目光鄙视了,但是听花奴儿称他为最亲近的人心里还是很开心。 不过许霁川和太子殿下这么一分析,他突然想起以前在军中混的时候听到的各种关于军队的传闻,于是盯着太子殿下问道:“你说晋王要这么些粮草,不会是为了倒卖吧。” 太子殿下皱皱眉,道:“他是手握军权的亲王,食亲王俸禄,算是尊贵至极,且手握权柄,要那么多钱干嘛?” 许霁川笑道:“太子殿下,你身为储君坐镇京城,先是平定了西蜀,最近陛下指派你干的事情你都干的有模有样,陛下对你赞赏有加,朝中有许多人已经有隐隐向你靠拢的趋势;我们晋王小可怜见此,心里急啊,只是他如今只能在在漠北喝风吃沙子,只好将大把的金银送到京城,用金砖敲开这朝中重臣的家门,仰仗他们在京城中给你使绊子,让你这小日子不要过的太舒坦。” 太子殿下被他一番话逗笑了,笑道:“你这张嘴啊!”太子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你不喜欢?那你还天天亲,真是委屈你了?” 太子殿下:“”他说什么了吗?真是牙尖嘴利,干脆将他介绍给王文忠王大人得了,和王大人一起去户部给陛下守国库去吧。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哑口无言的样子,斜着眼看了他一眼,道:“阿宴,方才我说出那句话你不应该说几句反驳一下吗?”这还就默认了? 太子殿下道:“你要我说什么?” 许霁川道:“说两句好听的。” 太子殿下行动力出众,能做绝对不说。他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过了一会儿,他抱着许霁川,将头埋在许霁川的脖颈间,道:“真想干你啊!” 许霁川有气无力道:“可以啊,我再叫的大声点,这样说不定还能封个太子妃当当,后宫话本不都是这个套路吗?” 他也就是嘴欠过过嘴瘾,但阿宴心思深沉,许霁川遮掩一说,他想起自己和花奴儿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在太阳下牵手,以后即便是他成了王,花奴儿也只能是臣,不能站在他身边和他并肩共享天下,念及此,他觉得内心非常愧疚,良久才道:“花奴儿,我对不住你。” 许霁川听到他这没由来的道歉,愣住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阿宴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太子妃起了心事,认为他自己永远没办法给他一个名分心生愧疚。 许霁川倾身抱住阿宴的背,道:“阿宴,不是我说你,就算你想给我一个太子妃当,我还不想当呢。我所希望的,是和你在任何情况下都携手与共,荣辱并肩,我又不是个女子,哭唧唧地非要那些个虚名不可,何况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死了之后要合葬一室,到时候那么大个房子,我们俩想干嘛就干嘛,谁也管不了我们。” 阿宴被他一番话说的,又是想笑又是感动,道:“你啊,花奴儿,既然你不要这些虚名,那就将我自己给你吧。” 花奴儿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现在不是我的吗?” 阿宴笑道:“是,我永远都是你的。” 晋王那边,太子殿下还是不放心,便让赵奇带人亲自去查一趟,赵奇领了命令便去了漠北,临走之前又从许霁川这里支走了一大笔银子。 转眼间,又是一年春节到,因着去年平定了西蜀,圣上龙心大悦,便将这年定为承渝元年,奉天承运,天御滇蜀!意思是秉承上天的宏愿,收复西蜀。 这年过年十分平顺,过年时候,皇家总有许多繁文缛节需要遵守,因着这一年太子殿下深得圣心,陛下特命他来主持开年祭典和此后的仪典,整个过年太子比平日里还要忙碌,因此许霁川和他也未见几面。 过年之后,朝中一切入了正轨,上朝第一天下朝之后,许霁川以客卿身份在东宫等太子殿下,两人这才见了一面。 许霁川此次之所以入宫,也是因为赵奇从漠北带来了消息,他这才进了宫,他早上辰时进宫,一直等到午时才见到太子殿下,这见到了也说不上话,因为太子殿下身后跟着一大群人,等太子殿下解决了这些事,他二人这才能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太子殿下的直觉确实很准,小奇从漠北带来的密函中写,北厢军中确实有人将军用粮草拿到世面上去交易,他们这些粮草只和一些西域客商交易,所有倒卖的粮草全部来换战马。 太子殿下看了奏报之后道:“换战马?原来是这样,晋王军中多是骑兵,北厢军的的武器装备精良,但是战马比北狄的次一些,若是战马优良,对敌作战中便会有很大优势。可是,北厢军又不是他的私兵,除了他还听命于朝廷的虎符,他用得着冒险将军粮倒卖出去为朝廷的北厢军更换战马吗?晋王有这么无私?” 许霁川道:“太子殿下,有的事情你分析的头头是道,但有的事太过于着相了,你想啊,你现在有南厢军,晋王有北厢军,这两只军队陛下都能调动,但是陛下会不会调动北厢军去打南厢军,或者南厢军去打北厢军?显然不会。若是陛下有一天万不得已,你俩要兵戎相见,你觉得他会调不动北厢军换言之,陛下只是名义上的最高统帅,除了陛下,只有晋王才能调动北厢军,你说这是不是他的私兵?他应不应该给北厢军换好装备呢?” 太子殿下点点头,也觉得合理。 许霁川问道:“小奇还带了许多证据,你要不要将这些上交给陛下?“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先不要,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只是买了战马又没有买武器,说不定我参了他之后,他上表父亲,说是户部抠门不给钱,他才出此下策的,他这些倒卖赚来的钱毕竟都花在北厢军身上,没有花在其他地方,说不定父皇不仅不会怪他,还会嘉奖他。倒是我,朝堂中说的冠冕堂皇的,却在暗中调查自己的亲叔父,父皇心里会怎么想,相比远在天边的晋王,我这个战功赫赫又在身边的太子更危险。父皇肯定会因此对我有戒心,百般打压,实在不划算。” 许霁川道:“那就这样算了?” 太子殿下道:“自然不是了,你告诉小奇,让他继续派人在那边监视北厢军的一举一动,安排好了那边的事情就让他回来吧,毕竟我们的大网现在马上要收线了,也需要他。” 许霁川道:“这么快?” 太子殿下道:“今天早朝的时候,父皇说了,今年的头号任务就是举孝廉为朝中选择一批可用的官员。” 许霁川道:“陛下如今对你圣眷正浓,怎么没让你主持举孝廉之事。” 太子殿下嘿嘿一笑,道:“这大厦将倾,我为什么不躲远看戏,为什么要过去搭一脚。今天早上一上朝,我让礼部告诉陛下,今年是淫/雨年,我五行属火,需要我去祭天方可平息,因此父皇让我去京郊祭祀。后来,吏部尚书提出举孝廉选拔官吏的时候,父皇自然不好派我去了,因此父皇命令周家老太傅和李彦贞两人主持考察。你说父皇怎么对我这么好,买一个送一个啊。” 许霁川道:“看把你美的!” 太子殿下笑道:“自然高兴了,京郊祭祀,你想不想去啊,我还给父皇说要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许霁川道:“殿下相邀,臣岂敢不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山雨欲来 王都督家离许府非常近, 这天许霁川刚刚出门就碰到王公子, 他锦衣玉带衣冠楚楚,大摇大摆晃着扇子摇头晃脑横行于道中,这时候出门, 许霁川用脑门想, 他一定是去寻花问柳, 因为许霁川自己也是。 许霁川冲他打招呼道:“王大头, 你这又是要到哪里去眠花宿柳啊?!” 这逛青楼讲究的是一个呼朋引伴, 五陵年少争缠头的热闹感。这天王大头没有叫到任何一个狗友,心情非常郁闷, 这下里看到许霁川,他心情一下子就有些激动了, 上前抱住许霁川的胳膊就道:“许兄这是往哪里去?” 许霁川一脸烦闷道:“别提了, 最近一大堆杂事忙坏了, 这好容易抽出个空闲时间, 去找烟萝喝个小酒, 放松放松。” 王大头听到他也是去曲江花街,心花怒放,笑着调侃许霁川道:“许公子就是会玩啊!” 许霁川也吹捧他道:“哪里比得上王公子你风流潇洒啊,今晚这是又上哪里温存去呢?!” 王公子道:“就上次我给你说的星梦楼的那个嫩尖儿,上次我不是说要叫你俩去她的开/苞/大会嘛。结果你和李岱敖两个都没空,我只好自己去了, 那天顺手就包下了她的初/夜结果那姑娘”王公子露出猥琐的回味笑容, 道, “最近本公子可稀罕他了,今晚正要去瞧瞧她,你要不要也同去,我们三个一起”喝酒二字还未说出来,就被许霁川打断了。 许霁川道:“唉,千万别,我对三人行没兴趣!” 王公子本来的意思是让那美姬伺候他俩喝酒,结果哪成想许霁川联想这么下流,他拿着扇子打了下许霁川的头,道:“庸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我们一起去她那里喝酒!”说着,又嘟哝道,“你就算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许霁川道:“好好好,是我错啦,不该肖想我们王公子心尖尖上的人。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嫩尖儿,去看她都是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去,要不是被我抓住恐怕还藏着掖着呢。” 王公子道:“兄弟我是那样的人吗?有美理应共赏才是,可是今天老子找了一圈人,没人愿意和我同去,所以本公子这才一个人孤独地去喝花酒!” 许霁川佯做不经意问道:“那张公子和李公子都没陪你去?” 王公子哼了一声,道:“张家硬逼着张泽文入仕,如今开始举孝廉了考察了,他就被他爹禁足家中了,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读书呢!李岱敖就更不是个东西了!自从上次我们去逸仙阁,他和那个婉言勾搭上了之后,现下整日里和这个女人厮混在一起,早就将我抛到脑后去了!” 许霁川笑道:“李公子人不和美人好好浓情蜜意,老记挂着你这个大头做什么!” 王公子哼了一声,不屑总结道:“都是重色轻友的狗东西!” 许霁川看着王公子身后,笑眯眯道:“李公子,你来啦!” 王公子大惊失色,转过头去看,结果身后是空荡荡的大街。 许霁川哈哈大笑。 王公子被实力嘲讽,看着许霁川得意洋洋的笑容,无奈扶额道:“皮这一下你很开心吗?” 许霁川点点头,表示很开心。 王公子:“”他被许霁川无耻的诚实惊到说不出话来。 许霁川见他提起了张公子入仕的事情,就多问了一嘴,道:“张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竟然也入仕了。也对,如今大家年岁都长了,不能似以前那样胡闹厮混了,话说大头,你是怎么打算的。” 王大头晃着扇子,装模作样摇头晃脑道:“且将浮名都换了浅吟低唱”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滚,酸不酸!” 到了曲江花街上,许霁川和王公子就分道扬镳,各自去找自己相好的了。 许霁川到了逸仙楼便直接上了烟萝的闺房。待下人准备好酒菜之后,烟萝便屏退左右,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她与许霁川两人。只余他二人的时候,两人不用演,许霁川没有大腿好枕了,二人全都正襟危坐。 许霁川道:“我和太子殿下近日要去京郊祭天,要小半月方回,婉言这边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来处理了。” 烟萝行礼道:“属下谨遵太子殿下命令。” 许霁川道:“婉言虽然心思缜密,但是她做事太过狠辣不留后路,必要的时候你还是要稳住她。” 许霁川将一块令牌丢给烟萝,道:“这是布袋堂江都分堂的令牌,若有需要你可用此令牌号令江都分堂的人。太子殿下这步棋已经布局好久,如果搞砸了” 烟萝行礼道:“烟萝省的,定不辱使命。” 许霁川道:“你起来吧。” 烟萝起来之后,许霁川道:“宋立临走之前去求过太子殿下,说他愿永远驻守滇州,待到你心愿一了,便带你去滇州那边,你可怪他自作主张。” 烟萝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闻言也红了眼眶,摇摇头道:“烟萝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他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日后定然前途无限,却甘愿困在滇州烟瘴之地,他如此都是为了我,想让我远离江都这是非之地,我又岂会不知。阿立啊,他是个傻瓜,何苦为了我这风尘女子断送前程!” 许霁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也不用自责,这是他的选择,若是你也心悦于他,不要辜负他一片心意也就是了。” 烟萝点点头,坚定道:“此生定不负他。”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许霁川就离开了。这次要出去十天半月,又不能带上念念,现下他正在家里发脾气呢,要去好好安抚安抚他才行。 第二天,许霁川辰时便起了,想要悄悄离开,没想到念念竟然在他穿衣服的时候便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穿衣服的许霁川,道:“小叔叔,你要走了吗?又要好久不回来了吗?” 许霁川心里一酸,回身摸摸他的头,道:“这次出门是去帮助小燕子哥哥办差事,如果办不好,小燕子哥哥就要被他的爹爹处罚,念念想让小燕子哥哥受处罚吗?” 念念扁扁嘴,眼圈红了,叔侄俩大眼瞪小眼看了老半天,念念才嗫嚅道:“不想,可是念念也不想离开小叔叔。” 许霁川将念念在怀里搂了好久,慢慢拍着他的背,念念在小叔叔温暖的怀抱中,渐渐安定下来。 许霁川道:“念念,前段日子先生不是教了你算数吗?你从现在开始每天画一朵小花,等你画到第十朵的时候,小叔叔便回来了。” “真的?” “真的!念念你想想,小叔叔什么时候骗过念念。” 念念摇摇头,还是不舍道:“那小叔叔你要快点回来啊!” 许霁川道:“小叔叔每天想着念念,归心似箭,等事情办好了就回来。” 念念很久都不说话,过了好久,才小声道:“拉钩!” 许霁川用小拇指勾住念念的小拇指,两人郑重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吴胜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叔侄俩大眼瞪小眼在拉钩,吴胜:“” 许霁川被他撞到这样幼稚的瞬间,一时间有些羞耻,他故作平静道:“怎么了?” 吴胜道:“少爷,太子殿下已经在门口等您了。” 许霁川收拾好之后就出门了,念念一直将他送到门口,等马车走了好远,他还站在许府门口对着马车挥手。 许霁川从车窗里看着念念变成一个晃动的小点,心里产生了抛弃他的负罪感。 太子殿下看着他一脸心碎不舍的样子,毫无人性地调侃道:“母行千里担忧儿啊!” 许霁川转过头,怒瞪他一眼,道:“滚!” 太子殿下在他的怒视下,识趣地闭上了嘴。 此次祭天,礼部的官员和一些东宫属官全程陪祭,祭天安排在第二天。等第二天祭祀完成之后,太子殿下便说要代天子去京郊微服私访,未免惹人注意,便让东宫其他属官和礼部的大人都回去,自己带着内侍夏石和秋枫还有客卿许霁川便衣出巡,微服去了。 正值早春踏青之时,许霁川他们来到京郊的镇子上,看到有好些孩童正在放纸鸢,有些纸鸢飞地很高很高,许霁川想起来上次放纸鸢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大哥许延川还在。他说要放江都最高的风筝,许延川便想了个法子,带着他去了城外的齐云山山顶上放风筝,山顶上的风筝,可不就是江都最高的风筝了吗? 正想着,他的思绪就被人打断了,路旁有两个孩童放风筝始终放不起来,就开始互相埋怨,一个道:“方才有风,让你放你磨磨蹭蹭,现在好了吧,没风了,放个屁!” “你行你放啊,光说有什么意思!” 他俩越说越生气,险些要打起来,许霁川道:“我帮你俩放吧!我个儿高,放的高。” 那两个孩子攥着自己的风筝,不说话。 许霁川蹲下道:“我放不起来赔你俩一个更大的风筝。” 那俩孩子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许霁川于吃喝玩乐一途上无一不精,很快就放起了风筝稳了之后便递给他们了。天色渐晚,太子殿下便说在这村子里住一晚。 正当许霁川一行找到落脚之处的时候,京城里登龙鼓被人敲响了,声闻万里,震动江都! 敲龙鼓,告御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机关算尽 登龙鼓是大周周武帝所创立, 创立之初是为了一些被贪官酷吏逼地走投无路地百姓设立的, 但是这登龙鼓一经设立, 可是造福江都百姓了,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敲一敲登龙鼓,这让真正有奇冤的百姓根本没办法通过登龙鼓伸冤, 当时的皇帝陛下被这些小事搞的烦不胜烦, 后来就下令,敲登龙鼓的人先要受一百梃杖, 若是所告不属实,则要以欺君之罪腰斩于市。 一百梃杖若是打的重了便去见了阎王, 就算侥幸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如何能告御状?此条法令一出, 登龙鼓前门可罗雀,整个大周朝敲过登龙鼓的冤案不到五个,其中有四个人死在了梃杖下, 但是他们所受的冤屈全部上达天听, 无一不是震惊朝野的大冤案。 自本朝立朝以来,登龙鼓还从未被敲响过, 如今在这个平静寻常的黄昏被人敲响了,不仅惊飞了登龙鼓上停着的鸟雀,也震动了整个江都。 江都小报虽然从不涉朝事,但也从江都奇闻的角度切入侧面报道了这个敲响登龙鼓的人。 此人脸色蜡黄, 嘴唇小而厚, 吊梢眼和鼻子挤在一起, 白白浪费了那硕大的脸部面积,额头凸起似可跑马,穿着一袭脏兮兮的白衣服,一身走投无路的穷酸气。 他敲完鼓之后就被登龙鼓衙里的衙内拖进去梃杖了,这人脸虽然对不起江都看官们的期待,但却也是个硬气好汉,那梃杖打在身上,竟是一声未吭。 江都小报的编辑挑灯夜战以写实的手法编写出来的这则市井新闻受到了江都人的热捧,街头巷尾,茶馆青楼都在传说这个敲响了登龙鼓的人。 大家都在等江都小报的后续报道,但是一连两三天,江都小报都像是哑火了一样,再没发出只字片语。 皇城根脚下的这些小民见此岂会不知是何原因,估计就是此人要告的人是个举足轻重的权贵,这才将江都小报封了口。 但是市井自有市井的手段,很快有一人打听到了事实,原来此人要告的是新进东葶县县令王子兰受贿买官之罪。 好事者面面相觑,这王子兰是何许人也? 江都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出来一个月了,他带着许霁川和夏石、秋枫二人来到了江都附近的雁南县,这雁南县是江都的几个郊县之一。 太子殿下是从汉源县过来的,汉源、雁南、东葶、北魁四个县城是江都京郊四县。除了雁南县,太子殿下其余四县都去过了。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太子殿下打算来这些地方看看这些地方的米价如何,朝廷去年攻打西蜀征税教重,今年也没有余粮放出来稳定粮食的市价,朝廷怕有商人借此机会抬高米价,造成民间不稳。 因此太子殿下想要在这几个地方明察暗访,看看有没有不法投机商人哄抬粮价,或者是官商勾结盘剥百姓的事情存在。 雁南县有个米行叫做盛来米行,太子殿下说他接到密报这盛来米行的人打着买米的幌子暗中做着盐运生意,为了查清楚事实,太子殿下在雁南县城门口就将一行四人分成了两队,他和许霁川一队,夏石和秋枫一队,他和许霁川去和雁南县“布袋”的人接头,夏石和秋枫去监视这个盛来米行的一举一动,他们四人明天一早在盛来门口的茶馆碰面。 安排好之后,两队人马就分手了,临近傍晚,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先去找一家叫做友来当铺的商铺,这便是雁南县“布袋”堂所在地。 多方打听才发现这友来当铺竟然是这县城中最大的一家当铺,就在这里的主街上。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很容易就找到了,不是他俩的认路能力好,实在是这友来当铺就在雁南县最大的客栈旁边,而这当铺的招牌十分嚣张,竟然比这客栈的招牌还要大还要闪。 进去一看,这装修也十分漂亮,许霁川总算知道这该死的小奇将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败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客栈里门可罗雀,柜台里面的朝奉正在对账,算盘敲得啪啪响。 太子殿下问道:“这可是赵五爷的当铺?” 那朝奉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是啊,你是要当金银古董还是绸缎衣物。” 太子殿下道:“我这袋子里的东西你看看能不能当?”说着,他将一个黑色的布袋从柜台里扔进去。 那朝奉没有打开看里面有什么,单单看到那个袋子,就已经震惊的抬起头来,拱拱手,郑重道:“原来是位贵客,这位爷,您要当的东西太贵重了,请您在花厅稍后,小的去叫掌柜出来。”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刚走到花厅里,就有当铺的小朝奉出来奉茶,两人刚坐下,那当铺的掌柜就出来了。 太子殿下还有急事,没等他问话,就道:“不用多礼,赵总堂命我来拿他要的东西,你现在拿给我我就走。”太子殿下并未让小奇告诉这些人他的真实身份,以免走漏风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掌柜的拱拱手,道:“两位小哥请问赵总堂安,小的这就去拿。” 总堂有人好办事,这掌柜的不敢怠慢,很快就拿来了太子殿下要的东西,用一个盒子装着,太子殿下拿了东西就走,那人见此情形,挽留道:“总堂的这位小哥留步,您从江都大老远来,我们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招待您的,还请您移步到隔壁食悦客栈,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太子殿下淡淡道:“掌柜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作停留了。” 说罢,拱拱手就同掌柜道别离开了。 出来之后,许霁川问道:“我们还有什么要事?刚才让他们请吃饭,顺便住在这食悦客栈,岂不方便。” 太子殿下严肃道:“我身份特殊,不便与这些人多接触。” 太子殿下一贯谨慎周到,他如此说定然有他的道理,因此许霁川也便没有多想。 两人在雁南县的街道走着,许霁川忽然看见夏石和秋枫从一家店里走了出来,他正要打招呼,太子殿下突然一把拉过他从旁边的小巷进去了,他没有防备被拉的一个趔趄,视线突然扫到了夏石和秋枫出来的那家店对面,赫然就写着——盛来米行。 许霁川实在不能理解,这盛来米行和友来当铺就在同一条主街上,他们四个完全没必要兵分两路,完全可以取到了证据之后,直接去盛来米行蹲守,如此简单省事,太子殿下又为什么要将他们四个分开呢?现下看到夏石和秋枫又为什么要躲? 许霁川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们四个外乡人口音在盛来米行门口来个‘他乡遇故知’的戏码,恐怕会引起盛来米行的人的警觉,这些伙计走南闯北认人的本事是一流的,万一被他们多看一眼起疑心了怎么办?” 这个理由虽然许霁川无法反驳,但是他还是觉得太子殿下此番有些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但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景色些也没什么不好,因此许霁川便也没有多问。 两人走着走着,许霁川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太子殿下道:“找落脚的地方啊。” 许霁川奇怪道:“我们可以原路返回去食悦客栈落脚啊,方才这里的人不是说食悦是他们这里最大的客栈吗?” 太子殿下道:“这食悦客栈每日人来人往的,那被褥不知被多少人盖过,哼”太子殿下用一个哼字精准的对许霁川传达出他的不悦。 得!洁癖又犯了,许霁川无奈想到。 他俩渐渐离主街很远了,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一个不错的客栈,两人便住了下来。 许霁川觉得太子殿下今日非常不正常,他在交付房费的时候,竟然问客栈的老板娘道:“你们这里的房间隔音效果好不好。” 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头戴大红花的半老徐娘,一听到眼前这俊俏的后生的问题,风/骚地扭着腰故作娇羞道:“哎呦,客官,看您说的!我盘下这间店面之前,这里是个青/楼,您想想那个隔音效果,这么跟您说吧,就算您今天晚上叫个戏班唱戏外面那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客官,您可满意?!”说完,她还妩媚的冲着太子殿下抛了个媚眼。 可惜眼前这个俊俏的后生是个瞎子,他听完搔首弄姿的老板娘的话之后,一脸冷漠道:“哦,是吗,谢谢。” 说完就拉着坐在椅子上歇脚的许霁川,上楼去了。 许霁川觉得这老板娘怪可怜的,转头道:“老板,您别介意,我哥哥这人比较无趣,不解风情。”说完,他冲着老板娘顽皮地眨眨眼。 老板娘方才光顾着看这先进来的开/房的帅哥了,许霁川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个后生也十分俊俏,尤其是那一颦一笑之间的灵动鲜活,让人移不开眼睛。 旁边少年的哥哥看到他调笑,抓起他的胳膊,寒声道:“走了!”然后他冷着脸对老板娘道,“准备好吃食,清粥小菜就行。” 果然是个无趣的人啊!老板娘想到。 关上房门,太子殿下转过头,对着许霁川笑道:“无趣?” 许霁川看着他那来者不善的笑容,赶忙后退讨饶道:“不,阿宴你有情/趣,有温度!” 太子殿下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不解风情,嗯?” 许霁川刚要为自己辩解,突然就被压/倒在床上,两人拉拉扯扯间,许霁川碰掉了太子殿下怀里的东西,那瓶子掉在地上竟也没有摔坏,只是盖子掉了。 许霁川看着瓶子里流出来的脂膏:“”许霁川长期混迹在青楼楚馆,怎会不晓得这东西的用途。 刚才太子殿下一系列怪异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想通这一切的许霁川以手抚额。 “”太子殿下,你为了那点事还真是步步为营,不让你得逞都对不起你费尽心机的布局! 太子殿下:“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愉快地开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第一百四十八章 雁南夜话 太子殿下:“既然你都知道了, 那我们愉快地开始吧!”说着便又将许霁川压/倒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许霁川的错觉, 他觉得太子殿下的眼睛里仿佛冒着绿光。 许霁川:“” 他虽然从未逛过小倌馆,但也知道男子欢/好若是不做好措施,肯定会很惨烈。 当下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 许霁川手脚并用, 推拒太子殿下道:“先吃饭, 先吃饭好不好?老板娘应该很快就送饭上来了, 若是被她看到之后大惊小怪, 惊扰到旁人,惹出什么乱子, 便不太好了。”他这段话说的很急,一口气说完, 想用这个理由阻止太子殿下。 但是殿下心意已决, 丝毫不为所动, 道:“无妨!” 许霁川如何肯依, 因此两人的对抗升级, 由推拒变成了比武打斗。 老板娘上楼的时候就听到房内“乒呤乓啷”,她皱皱眉,快走两步上前,大力敲门道:“客官!二位客官!!你们没事吧!!!”尤其是里面的桌椅摆件千万不要损坏啊!虽然二位公子长相俊美,但美色是别家的,摆件是自家的, 打坏了她自然加倍心疼。 听到她敲门的声音, 里面的动静停下了,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面冷的哥哥,他道:“吃食给我,你下去吧。” 老板娘美目一转,道:“公子小心烫还是让奴为公子端进去吧,若是烫到公子奴可会心疼的。” 冷面公子丝毫不为所动,这老板娘心里记挂她的摆件,见着他没有相让的意思,纤腰一扭,错身进了房间。 进了房间才看到房间里桌椅板凳全部翻到在地,老板娘心里一惊,当下四下扫看屋里有无损坏的摆件,发现只是桌椅板凳全倒了,博古架上的摆件并无损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那面善的小公子冲她笑道:“是我们唐突,还望老板娘不要介意,若是有什么损坏的东西,明日退房的时候我们定然照价赔偿。” 老板娘勉强笑道:“看公子说哪里话,这”损坏东西不要赔偿这句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气氛有些尴尬,她只好一个劲儿对着那面善的小公子笑,身后那冷面公子道:“若是无事,还请出去!” 那老板娘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心里害怕赶忙出去了。走的时候,就看到那冷面哥哥瞪着那面善的小公子,老板娘暗暗心道:就算长的貌比潘郎,这霸道冷淡的阎王性格谁能受得了?真是苦了这位小公子了。 他俩方才比试那场,虽然太子殿下略胜一筹,但他还是心情不好,不知为何觉得内心特别憋屈。 许霁川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上个床会变成眼下这样的局面,因而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两人便沉默地吃了饭。 吃完饭后,太子殿下便去洗澡了,洗完之后也不理许霁川,拿了本书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他洗完之后,花奴儿便去洗澡了。 过了一会儿,太子殿下听到屏风那边有响动,便赌气转过身,假装睡着了。 虽然转过身,但是他的耳朵却时刻关注着花奴儿的动静,花奴儿走到床边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湿热的水汽,突然喉咙一阵干渴,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声音格外明显,太子殿下脸红了。 他听到背后一声轻笑,突然感觉旁边的床铺塌陷,花奴儿上来了。太子殿下不敢回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手心出汗。 突然,他感觉花奴儿贴着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腰,在他的耳边道:“阿宴”那声音轻的仿佛只是轻轻地呵了口气。 太子殿下觉得自己的耳朵烧的厉害。 许霁川见他不为所动,在他的耳边接着说:“阿宴,你不想要/我吗?”边说边用手指顺着阿宴亵衣的纹理在他的背上画圈,太子殿下的欲/火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这如何能忍! 他从身后一把抓住花奴儿的手,猛然转过身,却被触目所见的美景震地说不出话来。 花奴儿竟然!竟然!!只穿着一件锦袍,那锦袍衣领大敞,下/面什么也没穿,太子殿下的视线顺着那锦袍大敞的衣领逡巡而下,就看到了花奴儿玉白的胸膛,精瘦的腰身,和,最抢眼的是那双又白又长的大长腿,太子殿下被那白生生的腿晃了眼睛,一时有些痴了。 突然,他感觉自己嘴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回过神来就看到许霁川轻笑着将手指伸进他的口中挠了挠,笑道:“看傻了,小/处/男?” 说着,一个翻身就骑在他的身上,豪迈道:“让大爷来给你开/苞吧!”说完就吻住阿宴。 美人投/怀/送/抱,如何能忍! 太子殿下反客为主,搂着花奴儿的腰就狂亲一通 呢喃云雨,满室旖旎。 第二天早上,太子殿下早早就醒了,看着光着膀子睡在他怀里的花奴儿,昨天晚上花奴儿累坏了,仔细看现在眼角处还有红晕未散。 太子殿下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嘴唇,心道:也就睡着的时候能见他安静乖巧的样子,要是醒着,这张嘴不是气的人满腹怒火就是撩的人浑身欲/火。 满室熹微晨光,心爱之人安静躺在身边依偎着他,阿宴突然有些明白何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若得挚爱相伴一生,便只想时时刻刻同他在一起,心给他,命给他,他要什么都给他 阿宴胡乱地想着,又觉得好笑,看来花奴儿说的对,他还真是有做昏君的潜质啊! 这天早上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完全不想动,就想这样抱着花奴再好好睡一觉,他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了。 太子殿下第二次醒来是被人看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花奴儿怒瞪着他! 太子殿下一点也不恼,将此视为情/趣,笑眯眯宠溺看着花奴儿。 花奴儿看着他餍足的笑容,半晌才恨恨道:“牲口!”声音沙哑,仿佛感染了风寒一般。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下半身失去知觉了,嗓子也干疼,发不出声音。 太子殿下欣然接受了他的表扬,看着他恼怒的表情,心情极好地摸摸花奴儿的头。 门外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两位公子,已经快到午时了,要不要为二位准备午餐?” 太子殿下将花奴儿抱在怀里,扬声道:“要,做些清淡的吃食。” 阿宴伺候花奴儿吃完饭之后,便让花奴儿在客栈好生休息,还让阿六在窗外守着花奴,自己去找秋枫夏石汇合了。 明明说好了早上见面,可是秋枫和夏石俩人从早上等到中午都不见太子殿下,一时间心急如焚,想要去找,又怕他俩走了之后与太子殿下错过,加上此地人生地不熟的,他俩怕找不到到时候自己再迷路了,因此便在盛来米店对面的茶馆干等,一直到午时才见到太子殿下,看到太子殿下的那一刻,秋枫激动地攥紧夏石的手,在心里连喊了几个阿弥陀佛。 太子殿下刚和他们汇合,秋枫便道:“爷,您可算来了。” 夏石看到只有殿下一人前来,便奇怪道:“爷,许公子没同你一起来吗?” 太子殿下因为贪恋美色误了正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只是淡淡说了声:“迷路了。花奴儿他偶感风寒,在客栈休息。” 秋枫夏石面面相觑,换了个眼色,二人都不相信太子殿下迷路的鬼话。 太子殿下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便道:“盛来米店有无异动?” 夏石和秋枫便将自己看到的事情给太子殿下汇报了,昨夜盛来米店来了一批货,米店的伙计忙到半夜方才歇下。 太子殿下沉吟道:“夏石,你在这里守着。秋枫,你和我一趟县衙。” 他们昨夜要来货的消息,太子殿下来之前就知道了,昨夜让夏石和秋枫守着不过是看看小奇这个消息是否属实,现在既然已经证明消息属实,那他便不用管了,交给县令处置就好。 他此番出来是知道江都有大事发生故意来避嫌,收拾个把盐贩子不过是顺手,现在他把这盐贩子的消息交给县令,让他太守跟前领这个功劳吧,而他也差不多该回江都了。 县令只是个八品官,别说太子了,连朝廷的二品大员都没见过,此番太子殿下亲自莅临雁南,有事交付于他,他岂能不办理妥当,在太子殿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只可惜太子殿下将事情交付于他,勉励了他几句之后,就说在雁南逗留已久,现下要回京了,尽管县令再三挽留殿下也不为所动,只让县令好好办理,将事情办结之后写一份奏报给他,交待之后便匆匆离开,他走的时候,还问县令要了一辆马车。 县衙也在主街上,秋枫和太子便先去盛来米行对面接夏石,接上了之后三人一起去客栈接许霁川。 到了客栈,太子殿下让夏石和秋枫在门口等候,他自己进去接花奴儿了。 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了,只见许霁川脸色苍白,神色十分萎靡,走路姿势也有些奇怪,秋枫一向喜欢他,便问道:“许公子,你还好吧?” 许霁川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崴了脚。”他的生硬仍然有些沙哑。 太子殿下与他同时道:“他只是在雁南水土不服,有些感染风寒而已。” 夏石和秋枫听到他俩不一样的回答觉得有些奇怪。 太子殿下便又总结道:“他是偶感风寒之后方才下楼的时候崴了脚。” 许霁川:“” 夏石:“” 秋枫:“” 今日殿下和许公子实在太奇怪了。 太子殿下见他二人站着不动,便道:“快走吧,回江都。” 上车之后,太子殿下对花奴儿道:“你坐着长凳不舒服,不如坐在我腿上吧。” 花奴儿想想这漫长的一路颠簸,心想有便宜为什么不占!哼!!他伸出手要抱抱,太子殿下心情大好,将他抱在怀里,心情愉快地踏上了回江都之路。 此时江都,暗流涌动,局势一触即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登龙鼓案(上) 雁南离京城不过一日距离,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 许霁川掀开帘子已经隐隐可以看见江都的城门了。 本来打算出来十多日就回去, 这下却出来了半月有余, 走的时候还和念念拉钩,说一定会按时回去, 这下他肯定不高兴了吧 话说他离开的时候还答应念念什么了?是了, 他还说要给念念带好吃的回去!!! 许霁川突然站起来,他身长七尺, 猛地站起来就顶到了车盖子,碰的他的头眼冒金星! 太子殿下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 许霁川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开心的太子殿下,心里毫无波澜地想到:果然有这样的伴侣不如孤独终老! 笑够了地太子殿下对上许霁川面无表情地脸, 伸出手轻柔地替他揉揉许霁川的头,道:“想起什么了,这么着急?” 许霁川似笑非笑道:“想怎么打死你。” 太子殿下闻言, 凑到他耳边道:“将我打死了, 谁来满足我的花奴儿。”边说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拧了把许霁川的胸。 许霁川胸口又麻又痒,腰不觉软地弯了弯, 恨恨地看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被他的眼神激地差点硬/了。 自从上次和花奴儿春风一度之后,太子殿下才刻骨地明白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现在有时候花奴儿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激动。 他笑得温文尔雅, 万分礼貌, 道:“疼了?要不我替你揉揉。” 许霁川不假思索, 飞起一脚给了太子殿下,赵登徒子抓住花奴儿的脚,脱下他的袜子,对着他的脚踝吹了一口气,许霁川的脚踝非常敏感,他脑袋轰地一声炸了,脸迅速变红了。 太子殿下邪魅一笑,许霁川还未回过神来,就感觉太子殿下在拉他的裤子,他手忙脚乱地抱紧自己的裤腰带,太子殿下还是不死心,继续对他的裤子动手动脚,许霁川哭丧着脸,无奈道:“阿宴,饶了我吧。”他实在不想在一个破马车里车/震啊! 看着花奴儿求饶的眼神,阿宴感觉自己下/半/身完全石更了,但他在花奴儿的眼里看到了拒绝,因而也没有再勉强他。 叹了口气,阿宴便也没再动作,将花奴儿的鞋袜穿好,将他的腰带整理好之后,他便坐到了窗口离花奴儿远的地方,恨恨对他道:“成天只知道撩火,不知道灭火!” 花奴儿:“”他觉得他实在很冤枉! 花奴儿这一路完全忘了给念念买东西,这会儿进了江都城,他便打算去天工坊给念念买些玩具。 太子殿下说他下午无事,便也要跟着去,因此便让秋枫和夏石先去准备,他和许霁川两人去了天工坊买东西。 天工坊是一家专门制作各种玩具的地方,小孩的玩具应有尽有。他俩到了西市的天工坊,店里有个小姑娘看店,见他俩衣着不俗,便知二人是贵客,因此热心地给二人介绍了好多时兴的玩具。 许霁川给念念挑了些玩具,竹蜻蜓、陀螺、傀儡、毽子、花灯、拨浪鼓、空竹、风车,都是念念平日里爱玩的。 太子殿下看着许霁川挑选的玩具,不悦地皱皱眉,道:“念念已经长大了,你应该买一些让他动脑地玩具,这些都是三岁小孩的玩意儿。”说着,挑了些七巧板、九连环、华容道、鲁班锁这些有助于孩童智力的玩具。 许霁川有些怀疑道:“这些玩具都太难了,念念他会玩吗?” 太子殿下道:“不会才要钻研,再说你也可以教他玩嘛。”太子殿下方才看许霁川看那些玩具的眼神,就知晓他对这些玩具起了好奇心,只因着自己是大人,不好意思买而已。 说着,便对那天工坊里的店家道:“这些都包起来吧。” 那店家边包玩具,边问道:“二位是给自家子侄还是弟弟买玩具。” 许霁川一向喜欢可爱的小妹妹,见他问了,笑道:“是给子侄买。” 那店家“扑哧”一声笑道:“哈哈,二位挑选玩具的样子很像夫妻给自家孩子挑选玩具。”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此刻店里进来了一对夫妇模样的人,女子数落自家丈夫道:“你上次带的玩具湘儿都不会玩,都和你说了不要买那么难玩的玩具,玩具嘛,只要玩起来开心就行了。” 许霁川听到二人间谈话,耳朵都红了,拉着太子殿下落荒而逃。 买了玩具后,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便分开了,许霁川一回到家去找念念,却不料念念跟着他阿爷去了温泉山庄玩去了,管家说是去两三日,大概明日便回来了。 第二日上早朝,太子殿下便向陛下递了奏章,汇报了此次自己的收获。 陛下对他的差事非常满意,夸奖了他几句。 太子殿下宠辱不惊地垂首立在一边。 上朝之时,陛下问起了敲击登龙鼓的人,黄聿上前禀告道:“那人因为伤势过重,如今还在昏迷。他怀中有一份血书,但是血书中写的事情太过令人惊骇,必须要等此人醒来审问之后方可呈报。” 陛下沉沉的视线扫过大堂内所有的官员,良久,才沉声道:“嗯!务必要救活此人,朕倒要看看他信中所提之事到底有何证据!还未查出来之前,此事便暂且保密吧。”黄聿出声金州黄家,身世显赫,却为人十分刚正,毫无门阀纨绔习气,由他执掌刑名,陛下非常放心,因此才将此案越过刑部直接交给了大理寺主办。 黄聿弯腰行礼道:“是,陛下。” 朝臣们听到陛下这番话,面面相觑,纷纷交换了眼色,各怀鬼胎。 大理寺那么多人,查案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查,因此这信中所说之事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早就一清二楚,也明白陛下说此事暂且保密,并不是真的因为此事不能公之于众才如此说,陛下只是表明他的态度,表明他暂时是相信那份血书中所告之人的,只是若是此案一旦坐实查正,那他也万万不会放过此人。 在宽大的朝服下,李彦贞悄悄握紧了自己汗津津的手。 下朝之后,太子殿下和大理寺卿黄聿碰到了,太子殿下笑容不减,拱了拱手道:“黄大人查案辛苦了。” 黄聿面色严肃,拱了拱手,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 太子殿下道:“若是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黄聿拱拱手道:“谢殿下。” 两人不咸不淡地寒暄几句之后,便分开了,却都未曾想到,仅仅过了一夜,这几句客气的寒暄竟然成了真。 曲江上游一个幽趣的别苑内,李岱敖心烦意乱地喝着酒,旁边的婉言惴惴不安道:“三郎,是不是我哥哥给你添麻烦了。前几日奴去逸仙阁,烟萝说那个真正的王子兰敲了登龙鼓告了御状。” 李岱敖眼中烦躁一闪而过,却还是安慰她道:“你放心,没事,这事我们李家能处理好。” 婉言的红酥手将一杯桃花酒盈盈递到李岱敖跟前,泫然欲泣道:“三郎,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就讲给奴听吧,奴虽愚钝,不能替你分忧,但也能宽慰你心,你这样整日里喝闷酒奴看了很心疼” 李岱敖看着她红红的眼圈,终究有些不忍,心念一转,将她拉起来,郑重问道:“婉言,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 婉言害羞低头,微微点了点头。 李岱敖语重心长道:“此番你哥哥给我们李家惹了大麻烦,现下太子回京,若是他落到太子手机,太子拿此事大做文章,我们李家将可能有灭顶之灾若是你知晓他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他语气似有悲意,道:“你就算不为李家着想,也该为我和我们的未来着想啊!” 婉言闻言,眼圈红红,怔怔地看着他,忽然转过脸去,痛哭失声:“都是婉言的错啊!” 她跪伏在李岱敖膝上悲泣,李岱敖看着她颤抖的背脊,知晓她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是情郎,一边是哥哥,不过他笃定婉言最后一定选择站在他一边,毕竟这个女子对他情深似海。 果然,良久婉言才道:“哥哥哥哥他在鸿运客栈。” 李岱敖露出轻松地笑容,拍拍她的头,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言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诡谲的微笑。 这天傍晚,大理寺门口爬进来一个人,那人头发乱糟糟织在一起,满脸血污,身上横七竖八数十道伤口,衣服都被血和土染地不成样子。 大理寺门口的卫兵看到,喝到:“大胆!朝廷大理寺府衙你也敢闯。” 只听得那人喉咙里冒出一声嘶吼,声音嘶哑难闻,他悲切哀嚎道:“我是东葶县令王子兰,是我要杀王子兰,求你们将我关起来吧!求你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第一百五十章 登龙鼓案(下) 那人喉咙里冒出一声嘶吼, 声音嘶哑难闻, 他悲切哀嚎道:“我是东葶县令王子兰,是我要杀王子兰,求你们将我关起来吧!求你们了!!!” 大理寺衙吏还在呆愣之际, 突然冲进来几个人, 其中领头模样的人道:“官爷, 实在对不住, 这是我家的家丁, 神智有些问题,冲撞了各位爷, 小的这就带他走。”说着他转过身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喝道:“还不快将他拖走!” 其他人赶忙七手八脚作势要将那人拖起来带走,那地上的血人冲着衙吏泣泪嘶吼道:“官爷, 真的是我杀了王子兰啊!求求你们, 救救我” 他边吼边挣扎, 那些家丁模样的人抓住他的胳膊想要挣扎, 大理寺门口的响动惊了大理寺卿黄聿, 黄聿出来一看,见此情形喝到:“大胆,何人胆敢在大理寺门口闹事?!” 那领头之人见势不好,抽出袖管里的刀就要捅在地上那血人的背上。黄聿身旁站着的黑衣人见此情形突然动了!之间他迅疾地扔出自己的剑,那剑不偏不倚打在那领头人腰上,只一剑击便将他击地后退两步, 吐出一口血。 那些衙吏这才恍然惊醒, 方才这人的行为很明显是杀人灭口!看来地上这半死不活地人对身份很关键啊, 并不是这些人口中的家丁,衙吏将那血人抬起来,想要将他拖走押入大理寺。 地上那人捂着胸口对其他同伙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纷纷掏出自己身上的短剑朝衙吏的方向袭击过来,不杀死那血人不罢休,这些人瞧着身法像是练过,而大理寺的衙吏是大理寺招的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对付个把刁民还行,对上这些练家子,基本上只能任人宰割。 黄聿身边那个一剑将人打吐血的黑衣人又动了,他飞掠到衙吏跟前,三下五除二就将那群人打翻在地,他看着地上被他打倒的那群人,似笑非笑嘲讽道:“杀人灭口选了你们这帮菜鸡,如何能成功?” 地上被打翻的人皆愤恨地看着他,他见这些人露出愤怒的表情,越发开心得意。 地上领头的人对着其余人使了个眼色,那帮人见势不好,连滚带爬地逃了。 黄聿皱皱眉道:“你为何不抓住这些人?!” 那黑衣人笑道:“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这是谁派来地人,为什么要费力气审问他们?” 黄聿:“” 那黑衣人笑道:“黄大人,你方才还说不要我保护,你看,若是我今日不在场,你就要损失一个重要人物了!”那黑衣人唇红齿白,看上去约莫不过十几岁的年纪,他说完眉毛得意洋洋的挑了挑,满脸都写着‘看我厉害吧’五个字。一副活泼飞扬的少年情态。 黄聿嘴巴抽了抽,看着少年得意的小表情想笑,但是碍于衙吏在场,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严只是嘴巴抽了抽,活像气的哆嗦。 黑衣少年未能看懂他这个表情,还以为大理寺卿这个老古板不喜欢他呢,因此内心愁云惨雾,很是烦恼。 却不料黄聿对着他拱拱手,道:“如此多谢太子殿下!以后就有劳八统领了。” 黄聿方才在官署里办案的时候,这少年突然从窗口飞进来,说是此案背后盘根错节,太子殿下实在担心有人会对黄大人不利,特地派来自己的暗卫来保护他。 虽然和晋王相比,黄聿是比较欣赏太子殿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接受太子殿下的招揽参与争嫡,因此这少年刚一表示来意,黄聿便拒绝了。岂料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刚才若是没有这个少年,那眼前这个关键证人或者说凶手确实凶多吉少,他思忖此人到案后,这个案子会越来越凶险,留下这个少年保护涉案之人也好,至于太子向他抛出的这根橄榄枝,等此案了结之后,他便找机会和太子殿下摊牌吧。 黑衣少年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将他留下了,心里的忐忑一扫而空,道:“黄大人客气了,以后喊我小八就行了。”这大叔总算将他收下了,小八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子殿下派他来的时候就对他说,若是此番黄大人没将他留下做护卫,就算他的出师任务失败,要送他进杀手组织里再操练两年。他才不想再进那鬼地方呢! 衙吏将那血人抬到府衙内,大理寺的医官为那人诊治止血之后,大理寺卿黄聿命人看守好此人,待他精神稍好,便要提讯。 那帮家丁模样的人回去之后,便将大理寺前面发生的事情禀告了他们的主子。 李岱敖震惊道:“你说陈朴进了大理寺?” 那帮家丁惴惴道:“是,他自己跑进了大理寺。” 李岱敖将其中一个人踹翻在地,喝道:“废物!要你们抓住他,你们非但抓不住,反而将他逼入了大理寺!” 那人哭丧着脸忍不住辩解道:“少爷,有好几次我们都要拿下他了,但好像有人在暗中帮他逃跑,此人也不知如何了,发了疯似的直往大理寺而去。本来在大理寺门前我们差点杀了他,可是那大理寺卿旁边有个黑衣高手,我们我们打不过他,又怕被大理寺的人抓住,所以就赶回来给您汇报了。” 李岱敖心乱如麻,这些救陈朴的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人吧?若是太子殿下的人,那他又是如何得知陈朴的住处的呢? 会不会是婉言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李岱敖想起平日里婉言对他的种种爱慕和亲近,就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不可能是婉言!她绝对不可能告诉太子殿下,若是告诉了太子殿下,她哥哥和李家都得不了好处,她为何要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李岱敖在心里胡思乱想,忽而他爹身边的管事来叫他:“三公子,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李岱敖不敢耽搁,跟着管事就去了,见到他爹冷静的面容,他心里的不安稍稍退去了一些,他给他爹行了礼之后,李彦贞道:“坐下吧。” 李岱敖道:“爹,那陈朴进了大理寺。” 李彦贞面沉如水道:“为父知道了。阿岱,此事皆因你而起!” 李岱敖垂头丧气道:“爹,孩儿知错了。” 李彦贞道:“我们李家家训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李岱敖道:“责有攸归,当仁不让。” 李彦贞道:“此番,我李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这一切皆是因你而起,阿岱,该怎么做,不用为父说了吧。” 李岱敖震惊地看着他爹,震惊道:“父亲!” 李彦贞垂着眼,道:“阿岱,此番若是你不将责任揽于一身,将李家从这场事件中摘出来,那我李家便难逃覆灭地命运,卖官鬻爵,草菅人命,最重要的是伪造官籍,桩桩件件简直是往陛下胸口里捅刀子。若是你不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你要将李家立于何处?!儿啊!你这次可捅了大篓子,就连为父恐怕也要被你牵连丢了官职啊!” 李岱敖没想到父亲在这时候还想着他的官职,心里觉得荒诞可笑,可不知为何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故作镇定对李彦贞道:“伪造官籍、卖官鬻爵这些都是夷三族的大罪,难道孩儿将这些罪名担在身上,我李家就会无事吗?” 李彦贞道:“我已经和周家那边通过气了,晋王和周家会联合其他门阀力保我们家,就连太后也会为我们家族说话,若是你将罪责一力承担最后我会求周家救你,你顶多被判流放,等晋王继位,你就能重回江都!” 他如今要将一身荣华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晋王继位吗?如今陛下如此宠爱太子,且太子殿下本人也多智近妖,怎会坐以待毙,他们李家这次的事件肯定有太子的手笔,可他却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如此人物,晋王想要继位恐怕是难呐。 他冷笑道:“爹,难道你真的以为晋王会继位吗?” 李彦贞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狠戾,道:“晋王肯定会继位!其余的你不要管了,此番陈朴入了大理寺,黄聿一定会连夜审问他,明日我便会向陛下递请罪诏书,请求他免去我的尚书之位,而你,我会亲自绑着你去大理寺!你做好准备吧!” 李岱敖知晓,门阀的荣盛和他的性命之间,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即便是做好了准备,他也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犹如丧家之犬的巨大失落和心痛。 同朝为官,李彦贞很了解黄聿,黄聿确实审问了陈朴,连日来的颠沛流离和密集的追杀让陈朴已经被吓破了胆,竹筒倒豆子一般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招了。 听完之后,黄聿沉默了。好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东葶县令确实是王子兰不假,可谁又能想到这李家竟然为了让一个冒牌货入朝,竟然想抹杀了真正的王子兰在时间存在过的痕迹,此人一路被人追杀,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想必也不会敲登龙鼓罢! 李家所作所为单单只是想想,就让人齿冷。提讯完之后,黄聿连夜写了案情的奏报,打算要在上朝的时候递给陛下。 小八晚上坐在房顶上冒充脊兽,第二天一早,黄聿才从房间里出来,面色严肃地带着他的奏报上朝去了。看着他的刚直的背影,小八心想:这煊赫一时的李家,怕是要倒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第一百五十一章 李代桃僵 一大早, 黄聿和李彦贞兵分两路, 黄聿手里拿着案情奏报, 此刻他还不知道, 他手里的这份案情奏报在朝廷上会惊起多大的滔天巨浪。 李彦贞带着他的不孝子李岱敖也离开了家往宫门口走来,此刻他还未认识到他的罪责有多严重, 还妄想用幼子一命换来李家顺利渡劫。 这登龙鼓好似天生带着煞气, 只要被敲响,势必要引起朝政动荡。这大梁朝的第一起登龙鼓案里, 李家被灭,周家衰落, 就连晋王和太子也或多或少有牵连。在玄乎的稗官野史记载里,就连晋王谋反的祸根也是在这里埋下的。 上朝之时, 黄聿便将自己的奏报递给了梁元帝,梁元帝让李忠呈上来,陛下面色肃然地翻看奏报, 看完奏报梁元帝将奏报扔在桌子上, 他的眼神扫过群臣,眼中似有风雷之势! 群臣心思各异, 与此事毫无牵连的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不说话,与李家利益有瓜葛的都暗暗为自己捏一把汗,暗暗希望李家能顺利度过这场劫难, 若是实在渡不了此劫, 也千万不要累及他人。 太和殿里站着的大臣无一不是朝中柱石, 对圣心的揣摩自然也非常到位。陛下这样面色不虞却不说话,是他实在是被气的狠了,而且他在等,在等涉案之人自己供述罪责。 李彦贞握紧手,一咬牙,往左一步,跪在大殿中央,高声道:“陛下,臣有罪!” 梁元帝看到他之后,冷笑道:“爱卿,你有什么罪责?为何要等大理寺卿给朕递了折子之后才说?” 李彦贞听到梁元帝这冷嘲热讽的两个问题,知道陛下此时气急,不宜说话,于是只是跪在地上,不说话。 梁元帝看见他匍匐跪在地上不发一语的模样,越发来气,这些欺君瞒上,仗势欺人的混账东西。 梁元帝武人出身,一旦脾气上来,必要发泄出来才能泄火,他见那李彦贞不说话,气急败坏,想要亲自走下去将他揍一顿,但是朝堂之上,他还要注意仪态。这厮实在可恨,若是不打难消他心头之恨啊,四处寻找可以扔的东西,他将龙案上的盏茶盖子扔下去,不偏不倚砸在李彦贞的头上,顷刻间,他的头上便流血了。 陛下怒道:“你这佞臣!你还有何话说!” 李彦贞抬起头,任凭血从自己的脸上留下来,他流着泪道:“陛下,臣罪该万死!臣所犯之罪百死莫赎,只是陛下龙体贵重,万万不要为了臣气坏了贵体啊!”说着,他冲陛下磕头,头咚咚咚撞在地上。 陛下道:“你这佞臣,整日里就知晓巧言令色!!!为臣者,上为君,下爱民,可你欺君瞒上,欺压百姓,着实可恨,这黄聿案例上写的罪状,你可认?!” 李彦贞有些为难道:“不知道黄大人的折子” 梁元帝冷峻道:“李忠,将黄聿的折子念一遍!” 李忠便将折子在众臣面前宣读了一遍,黄聿的案情奏报结合了敲登龙鼓喊冤的王子兰的诉状和到大理寺自首的假王子兰的认罪书,还原了这出李代桃僵的案件真相: 原来这李家公子李岱敖数月前曾经在逸仙楼迷恋上了一个叫婉言的名妓,对其百依百顺。 这婉言虽在青楼,但仍然挂念家中人,他父亲走了之后,家里便剩下了母亲和哥哥,李岱敖乃京城显贵,他父亲又是吏部尚书,掌管朝中人事。 这婉言想起父亲一生的志愿,不过是想让他哥哥成才,入朝为官,既然她傍上了吏部尚书家的公子,那借助李家的权势和吏部尚书的权利为她哥哥在朝中谋个差事,轻而易举,但难就难在他们家人都是贱籍。 他父亲本来是个小官僚,却因为文字狱获罪,自己被斩首,带累家人入了贱籍。贱籍不能举孝廉入朝为官,这种情况只要脱了贱籍就行了,可偏偏她父亲犯下的罪行在本朝不能大赦的几类罪状里,因此这陈朴根本没办法入朝为官。 美人知晓这个情况之后,整日里以泪洗面,非常烦恼。李岱敖见此情况,便想出让这陈朴冒名顶替其他人做官的馊主意。 要完成这李代桃僵的好计谋,这人必须无权无势,与世家没有任何关联,亲缘淡薄,未曾娶亲。几番筛查之后,这李家公子相中了亲缘淡薄,又没有世家门路的王子兰。 这王子兰是山阳县人和陈朴家是临县,两地口音比较像,不容易惹人怀疑。 这王子兰父亲早逝,他和寡母相依为命,因为一心读书想要入朝为官,因此并未娶亲。 这王子兰举孝廉成功之后,在家等分配官职,却未曾料想到,已经有人冒名顶替他出任东葶县令了。 李岱敖给这山阳选拔官吏的官员打了招呼,这李岱敖的官文直接交给他,不要交给王子兰。 这王子兰在家中日日苦等官文,结果等来的确是杀手。 原来这陈朴顺利赴任之后,李岱敖怕事情败露,便让下/面/人去王子兰的家中杀死王子兰和他母亲。 却未曾想到,杀手来的那日,王子兰正好外出访友,他家的远方亲戚知晓王子兰要入朝为官,便带了礼物来道贺,结果被杀手当成了王子兰,和王子兰的寡母一起被杀害了。 王子兰回家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惨状。他去官府报官,当天晚上就又遭遇追杀。 他九死一生逃走了,去自己以前在书院的朋友家避难的时候,才知晓朝廷的官文早就发了,他被派到东葶县当县令。 因为他在报官那日晚上被人追杀,这王子兰便多留了个心眼,他独自一人去了江都郊县东葶县,到了东葶县才知道原来有人已经冒名顶替他上任了。 此刻王子兰才知晓自己寡母被杀是何人所为,肯定是这假王子兰为了掩人耳目才对他痛下杀手。 做官虽然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若是做不了官,他虽然壮志难酬,但却不至于绝望。只是他自小孤苦,寡母一人将他含辛茹苦抚养长大,如今却遭此不测,而他也被人追杀,性命难以苟全。为了给寡母报仇也给自己一个公道,这王子兰便写好诉状,带在身上,敲响了登龙鼓。 李岱敖万万没想到这王子兰会敲响登龙鼓,将诉状递到御前。他虽然迷恋那名妓婉言,但却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给他们李家带来灾祸,于是李岱敖在知道王子兰敲响了登龙鼓之后,便派人暗中去东葶县将那假王子兰杀了,到时候若是事情败露,也是死无对证。 却未曾想到,这陈朴暗中得到消息逃走了,后来走投无路之下,逃到了大理寺。 这件事兹事体大,黄聿便只罗列了证据,却未曾写结案陈词,只等圣上圣裁。 篡改官籍,草菅人命,桩桩件件无一不戳中梁元帝的痛点。梁元帝出身微寒,深知民间疾苦,因此他最恨的就是官员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大梁律对贪赃枉法的官员的处置是历朝历代最重的。且他身为陛下,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臣子藐视他的权威,这篡改官籍,就是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如此桩桩件件,怎么不令天子发怒! 这李岱敖之所以胆大包天,还不就是因为他身后有李家有他那个吏部尚书的爹吗? 方才那一盖子还打的轻了! 李彦贞听完李忠的话,拱手道:“陛下,臣教子无方,罪该万死!只是这孽子所做之事,臣事先并不知情啊!若是臣知情,怎会令他为了一个勾栏女子做出如此愚蠢之事?!陛下明鉴啊!那逆子狗胆包天,瞒着臣坐下如此之事,昨晚他见此事已经无法善终才告诉臣,希望求得臣的护佑。臣虽是他的父亲,但臣更是陛下的臣子,怎敢为了逆子忤逆君父!他小小年纪竟敢欺瞒陛下,臣虽怜其年幼,但却是万万不能包庇的!今早臣来上朝之时押着这逆子,令其着素衣跪在午门外等待陛下圣断!” 陛下道:“你是说李岱敖所做之事,你毫不知情?!” 李彦贞又哭了,一脸肝肠寸断的忠贞,道:“臣!万万不敢不敢欺瞒陛下啊!” 陛下又道:“黄聿,你怎么说?!那陈朴的供述里有没有提到李彦贞?!” 黄聿面色肃然道:“回陛下,未曾提到李大人,只是提到了李家三公子。” 陛下道:“继续查!那敲登龙鼓的王子兰醒了吗?” 黄聿道:“回陛下,还未曾醒,大理寺的医官说,若是这几日高烧不退的话,他估计就会死。” 梁元帝闻言,沉吟道:“传太医去大理寺诊治他,务必要将他救活!朕不能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呐!” 黄聿拱手道:“是。” 梁元帝思索一番,又道:“古来刑不上大夫,既然这件事情牵扯到朝廷重臣,你和李彦贞同为三品大员,按理说你是不能传唤审问他的。这样吧!着太子接手此案,带领刑部大理寺和吏部三司会审。李彦贞暂停吏部尚书之位,日前吏部大小事宜交由太子裁决。” 三人皆拱手称是。 陛下看着下跪的李彦贞,道:“既然案卷里没有证据,那你便回家停职反省吧!若有传唤,需得全力配合!至于你儿子李岱敖,即可关入死牢!” 李彦贞老泪纵横,大声道:“求陛下看在小儿年幼无知的份上,对他从宽处理吧。”说着,对陛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陛下都要被李彦贞气笑了,他道:“你自己的嫌疑还未洗脱,竟敢为你儿子求情?你给我滚出去!” 陛下被最近朝中的乱子搞得心烦意乱,烦躁挥挥手,道:“退朝!” 出了太和殿,太子殿下笑眯眯对大理寺卿黄聿和刑部尚书道:“没想到孤又要与两位大人合作查案了,还请两位大人助孤一臂之力,为父皇排解忧愁。” 两人皆拱手,道:“太子仁孝,臣等定然听从太子殿下调遣,为陛下分忧解难。” 太子殿下拱手道:“两位大人说哪里话,两位大人执掌刑名多年,自然比孤有经验的多,孤很多事还要请教二位大人呢。” 三人寒暄一阵,便告别了。 太子殿下回东宫的路上,夏石问道:“殿下,那前吏部尚书李彦贞是不是疯了,自己的冤情没有洗脱,就敢为自己的儿子求情。” 太子殿下笑道:“他才没疯,这个老狐狸精着呢。” 夏石道:“奴婢不明白。” 太子殿下今日心情好,便耐心于他解释道:“他敢在这时候为儿子求情,恰恰是想告诉陛下这件事情他真的毫不知情,身正不怕影子斜!” 夏石点点头,道:“殿下英明。” 太子殿下笑笑不说话。 黄聿是刑名老手,人犯到了他手里,若是开口,黄聿必然会事无巨细得问清楚案件细节,因此太子殿下根本不用再去审问犯人,何况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一手促成,因此细节他自然也知道,这李代桃僵的戏码大约是挖不出什么了,这件事李彦贞完全没出现,全是李岱敖做的,想靠这件事情扳倒李家和李彦贞恐怕还有些困难,因此他现在只等那王子兰醒来,再为朝堂这摊浑水里投下一颗巨石。 他亲自去太医院请了太医去为王子兰诊治,问询了王子兰的病症之后,嘱托黄聿好好诊治王子兰之后,便回了东宫。 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这登龙鼓案的进展就传的满江都都是,这江都平静太久了,许久都未曾出现过这样的大案了。 这李家公子真是风流啊,拱手江山讨美欢,为了美人将整个李家都扯下去了。 李家已经岌岌可危,这江都小报便又开始活跃了,连着几天都报道了登龙鼓案的细节。 短短一天,登龙鼓案闹得江都满城风雨。 傍晚的时候,许霁川去了东宫见太子殿下。自从他回来之后,念念变得比以前更黏他,一看到他出门就眼泪汪汪,因为两次出门,他现在在念念的心里信誉度为零了,他百般解释也不听,因此这几日他都在家里陪念念。 今日是他将念念带着去逛了庙会,百依百顺给他买了许多吃的玩的东西,他趁着念念高兴,提出要来看阿宴,小祖宗念念这才同意了。 许霁川进了东宫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摆弄棋盘。看到许霁川进来,他兴致高昂道:“你来的正好,快来陪我下棋。” 许霁川耿直道:“算了吧,下一百盘你也赢不了我,赢了你一点快感也没有。” 太子殿下:“” 许霁川放完嘴炮,见太子殿下已经摆开了棋盘,就怀着陪念念玩弱智游戏的想法,本着关爱太子殿下的心情,和太子殿下下起了棋。 两人边下棋边聊天,许霁川道:“李岱敖被下狱了?” 太子殿下道:“是,早上父皇刚下的令。” 许霁川道:“但是陛下并未下令处置李彦贞和李家,你下一步要如何做呢?” 太子殿下微微一笑,道:“这王子兰还没醒呢,醒了之后说不定事情另有转机呢。” 许霁川皱眉道:“你在王子兰这里还埋了一手?王子兰是你的人?” 太子殿下正色道:“自然不是了,周家和李家现在挖地三尺都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证明这个案子和我有关呢,若是王子兰是我的人,只怕现在这个案子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子,而是涉嫌党/争/了,我们的陛下最不喜欢亲人不和,朝中党/争/了。” 许霁川道:“那你怎么保证这王子兰一定会听话呢。” 太子殿下道:“他在岐山书院的老师是我的人,他在岐山书院的老师是太学出生,是太傅的门生。” 许霁川点点头,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一个亲缘淡薄的人,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干什么?当然是找自己的师友帮忙了,若是此人对他指出一条门路,那这王子兰会不做吗? 那这王子兰的绝路和太子殿下有关系吗?若是为了民族大义,牺牲个把人的性命无可厚非。可是若是朝廷/党/争,为了扳倒李家,就害的一个人家破人亡,太子殿下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偏颇激进。 太子殿下见许霁川半天不落子,道:“花奴儿?怎么了?” 许霁川抬起头,严肃地看着太子殿下,一字一句问道:“殿下,这王子兰家人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太子殿下一看他的神色,便知他在怀疑什么,他坦荡道:“这王子兰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当时,我指派婉言引李岱敖上钩之时,婉言献的计策是让李岱敖为她哥哥和她脱了贱籍,让她哥哥入朝为官。她父亲的罪责不在可以赦免脱籍之列,若是李岱敖帮她了,我们便可以以篡改官籍,欺君之罪告李岱敖,李家同样会惹上祸事,后来我要实行我的计划灭了李家指日可待。” 太子殿下苦笑道:“可这李岱敖根本没按照婉言的想法走,他并未让陈朴脱籍,直接让他顶替其他人上任了,我知道的时候,李岱敖已经杀了王子兰的家人,因此我才修改了计划,让王子兰敲登龙鼓告御状。” 花奴儿松了口气,低下头道:“阿宴,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阿宴摸摸他的头,道:“没事,这件事情太过巧合,你有怀疑也是应该的,幸好你问我了,我们说开了就好了。花奴儿,我希望你以后心里有什么事都直接问我,我都会告诉你,也绝对不会骗你的。” 许霁川闻言握住太子殿下的手,和太子殿下相视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第一百五十二章 拂袖而去 都说女人心, 海底针, 这世界上比女人心还难猜测,还难捉摸的,恐怕就是天子心了吧。 前两日上朝的时候, 还当庭斥责了吏部尚书李彦贞, 将李家三公子押入死牢, 让太医全力救治王子兰, 将太子殿下任命为主审人, 启动三司会审,一副要将此案严查到底的样子。 今日上朝时候却吩咐审理此案的太子殿下和其余两人, 道:“这个案子造成舆论沸腾,若是拖下去不利于安定, 既然人证物证俱在, 这王子兰行不行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就将这个案子速速结案了吧。” 陛下此番话一出, 别说黄聿和刑部尚书大人有些懵, 连太子殿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先前还要彻查此案,可陛下目下这话的意思是要将此案在李岱敖这里结案了? 两位大人还在发呆的时候,太子殿下跪下对陛下行礼道:“父皇,此案案情确实清楚了,人证物证俱在,此时完全可以结案, 只是其他人还好处理, 山阳县县令、陈朴这些人都好处理, 只是上次父皇说过,刑不上大夫,这李岱敖是百年世家之嫡子,又在朝中任职,儿臣和刑部大理寺的两位大人俱是非常头疼,不晓得应该怎样发落李公子,还望父皇示下。” 太子是此案主审官,既然他已经率先表态了,其余两位大人也不好再有微辞,跪在太子殿下两边,道:“还望陛下示下。” 陛下摸着手上的光滑的珊瑚珠子,沉吟道:“李岱敖虽然罪大恶极,但念其年幼,又是初犯,就将他发配漠北苦寒之地,终生流放,不得回京。” 太子殿下从今天上朝陛下说出那番话来,就知晓此案怕是要不了了之了,但他未曾想到他的父皇竟然又一次了李岱敖,那时候李岱敖在东宫作伴读的时候,东宫命案里李岱敖也有重大嫌疑,可也如今日这般,李岱敖也被无罪释放了,只是免去了他的伴读之职。 太子殿下胸膛里有一团愤怒和失望横冲直撞,几乎想要撞开他的胸膛跑出来,在宽大的朝服里,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头磕在地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暗暗咬牙,喉头划过一阵腥甜,这才忍住了要大声质问陛下的冲动,但若是让李岱敖就这样全身而退,让李家安然度过此次劫难,那他这段时间的策划不是全都白费了,如今一个李家,父皇都如此维护,那他将来要如何扳倒周家呢? 太子殿下想平复自己的情绪之后,参奏陛下,却未曾想到,大理寺卿黄聿比他更先一步反对,他素来刚直,直接对陛下道:“陛下,不可!这李岱敖伪造官籍,草菅人命,按照我大梁律,此罪当夷三族,但陛下仁厚,夷三族之事可免,只是这李岱敖陛下!!虽然刑不上大夫,但古语亦有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三思啊!!!”黄聿句句恳切,让人动容。 陛下听着黄聿的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将目光转向太子殿下,道:“太子,你觉得如何。” 太子殿下抬起头,目光如电地看着陛下,陛下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头一麻,不过瞬间,太子殿下的目光便恢复了平静,他道:“父皇,儿臣同意黄大人的看法。” 梁元帝没想到他儿子会在朝堂之上,当面给他拆台,斜着眼睛看了太子赵景湛一眼,道:“那太子以为应该如何处置李岱敖。” 太子殿下面色冷淡,淡淡道:“斩首示众。” 太子说完便抬起头来,却只看见陛下的一片衣角,陛下被太子气得拂袖而去,李忠看着底下有些呆愣的众臣,面色淡然道:“退朝。” 众臣皆散去,只有太子殿下跪在大殿中间跪着,他神态自若,毫无畏惧丧气之色。 太子殿下终归是因为附议了黄聿的话才被陛下降罪的,黄聿有些不忍,道:“殿下。” 太子殿下神色未变,微笑道:“黄大人回去吧,陛下一日未下圣旨,李岱敖的刑法便不算有定论。” 黄聿点点头。 太子殿下道:“黄大人快走吧,若是你一直在这里盘旋,那我作为储君,就有结交拉拢朝臣之意了,到时候更是百口莫辩。” 黄聿听他如此说,心里不是滋味地走了。走到太和殿门口,黄聿不禁转头回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即便是跪着的,也挺拔如松柏,秀颀如竹。 黄聿心下赞叹:真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啊! 午时,陛下吃午膳的时候,李忠给陛下摆盘的时候,陛下突然道:“还跪着吗?” 李忠马上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太子殿下,赶忙回答道:“是啊,陛下,从您回来的时候到现在一直跪着呢,跪了有两个半时辰了。” 陛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李忠笑道:“父子之间吵架是难免的,再生气,做父亲的也不能不让儿子吃饭啊,太子殿下年纪还小,以后陛下再慢慢指点他,殿下聪慧,定能做到陛下满意。” 梁元帝道:“聪慧,聪慧还在朝堂上故意和朕对着干?朕难道不知道那李岱敖该死吗?只是身为君王,少不得要权衡利弊,他呢?!关键时刻竟然和黄聿那个直愣子一个鼻孔里出气!哼,着实可恨!” 李忠笑道:“原来陛下是吃醋了,吃醋太子殿下没有站在陛下这边,倒是帮助黄大人说话。” 梁元帝瞪了李忠一眼,道:“朕是天子,岂会被这些庸常的感情困扰。” 李忠道:“陛下是圣明天子,但更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啊。” 午时要过的时候,陛下降旨让太子回东宫去,太子殿下腿已经跪麻了,一瘸一拐走到东宫。 许霁川消息灵通,刚下朝就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看着太子殿下一瘸一拐慢慢走路,赶忙迎上去,太子殿下刚才谁也不让扶,这会儿看到许霁川,还没等许霁川走近,他就伸出手将许霁川搂过来,靠在他的肩上,道:“快来扶我一把,疼死了。” 许霁川赶忙将他的腰搂住,让太子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在他身上,将他半抱半扶拖进寝殿里去了。 许霁川早就让人准备了蒸好的土豆,让太子殿下坐在椅子上,就将蒸土豆放在他的膝盖上热敷,便敷边道:“上朝的时候你和陛下较什么劲,有什么事不能等下朝再说?” 太子殿下看着他为自己心疼忙活的样子,眼神柔软下来,道:“我就是生气。” 许霁川跟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左右不过是因为李岱敖这件事情勾起了太子殿下旧怨,对陛下的失望愤怒一下子集中爆发,所以他才会在朝堂上忤逆陛下。 太子殿下一路走来,压抑自己的情绪,日夜都在算计,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必须依靠陛下却对陛下难掩失望。今日他能发泄这一下,许霁川还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若是太子殿下桩桩件件算无遗策,待人处事喜怒不形于色,永远压抑自己,那他早晚将自己逼成一个旷古绝今的大变态。 许霁川边敷边宽慰道:“你也不要太失望了,虽然这次没扳倒李家,但他们家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们早晚能抓住其他的把柄,扳倒他们。” 太子殿下被许霁川的土豆烫得“嘶”了一声,龇牙咧嘴道:“李家的安危陛下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这原本是一句很霸气的话,但是太子殿下此刻疼的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看上去特别滑稽,王霸之气全无。 许霁川简直哭笑不得,莫名觉得这样的阿宴又可爱,又让人心疼。 他俩说话的功夫,秋枫就跑进来,道:“殿下,大理寺传信来说,王子兰醒了。” 太子殿下笑道:“好,好,好。” 这江都的好戏现在才要开场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第一百五十三章 波澜再起 得知王子兰已经醒了, 太子殿下带着许霁川赶忙随着大理寺的人去了大理寺探望王子兰。 太子殿下在太和殿跪了两个多时辰, 幸而他从小练武, 身子骨好, 这才勉强能正常行步,但若是久站, 膝盖必然会疼痛。许霁川便吩咐人给太子殿下准备了椅子, 让殿下坐在椅子上和王子兰聊天。 这王子兰身子壮实,眼下高热已退, 人虽然消瘦,但还算清醒, 看到太子殿下,也没有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他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草民身子不便,不能给殿下行礼, 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摆摆手, 示意没关系。 太子殿下道:“你昏睡了好些日子,想必方才黄大人已经将你昏睡这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了吧。”说完, 太子殿下笑道,“我倒是很佩服你,登龙鼓不是谁想敲就能敲的。” 王子兰道:“若不是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 草民也不会去敲登龙鼓。” 太子殿下笑笑道:“陛下知道此番你受委屈了, 你且好好在此养伤, 孤会奏明陛下,让你官复原职。” 经此生死大事,王子兰对功名这些都看得淡了,闻言也并未表现出欣喜之情。 太子殿下也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便道:“陛下吩咐将这个案子尽快结案,你若是感觉身体好些了,就让黄大人给你录个口供,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王子兰点点头,继而道:“殿下,此案虽然了解,但是草民想面圣。” 太子殿下闻言,一挑眉道:“你要面圣?” 王子兰点点头,太子殿下有些为难道:“这我朝律法无诏不得面圣。” 听到太子殿下的回答,方才还一潭死水的王子兰有些微微激动,他道:“草民知晓我朝律法无诏不得面圣,只是我朝律法规定,敲了登龙鼓可以面圣陈述冤情。” 太子殿下震惊道:“ 你还有冤情?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代为传达。” 王子兰摇摇头,道:“请太子殿下见谅,我答应过友人,在面圣之前,绝不能将此事泄露一星半点。” 太子殿下道:“黄大人,你认为如何?” 黄聿本来就对案件的处理不满意,听到王子兰竟然还身负冤屈,便替他帮了两句腔,道:“殿下,我朝律法是规定敲登龙鼓者可以面圣陈述冤情,王兄既然已经敲了登龙鼓,那他自然可以面圣。” 太子殿下为难道:“黄大人,这王大人不懂朝中规矩,难道大人也不晓得?今早陛下的态度” 黄聿心下气闷,有些僭越道:“太子殿下不是也认为陛下早上的处理不得当,仗义执言才被陛下在太和殿罚跪的,为何现在却退缩了。” 他刚一说完,太子殿下剑眉微皱,道:“黄大人,慎言!”太子殿下虽然坐着仰着头看着黄聿,但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久居上位的霸气让黄聿低了头。 黄聿低下头,对太子殿下行了礼,道:“殿下勿怪,是臣失言了。” 太子殿下一时未吭声,也未让黄大人起来,房间里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都悄悄看着太子殿下。 许霁川眼珠子一转,道:“殿下,黄大人心直口快一时冒犯了殿下,殿下念在他也是为公为民的份儿上,便饶了他这一次吧。” 太子殿下久久未语,房内所有人见此情景都弯下腰给太子殿下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忽而,太子殿下轻笑一声,道:“真拿你们没办法,罢了,罢了,反正今早已经惹得父皇不高兴,索性孤便破罐子破摔了,明早孤会求父皇见你一面,至于你想说什么,全与孤无关。” 王子兰挣扎起身,气喘吁吁地对太子殿下道:“谢殿下,无论面圣地后果是什么,臣都一力承担。” 太子殿下微微点头,淡笑着亲自将黄聿扶起来,道:“黄大人,快起来吧。” 黄聿心里松了一口气,道:“谢殿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看过王子兰之后,许霁川便跟着太子殿下回了东宫。太子殿下以自己腿脚不便为由,强烈要求许霁川留宿。 许霁川只好差人回家说一声,便跟着太子殿下回了东宫。 回去的马车上,许霁川对太子殿下道:“阿宴,王子兰明天面圣要说什么你是知道的吧。” 太子殿下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许霁川会想起他方才在王子兰和黄聿面前表现出来的毫不知情、为难、愤怒、妥协等一系列情绪,深深觉得太子殿下比江都第一戏班蓝升班的头牌花云衣的演技还要精湛。 他由衷道:“殿下,如今你的演技已是炉火纯青,蓝升班的头号大青衣也难以望你项背。” 太子殿下听到花奴如此说,便拉着许霁川的手靠在他的耳边道:“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花奴儿配合的也很好啊。看来我们果然是天生一对,只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许霁川笑道:“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太子殿下道:“猜对有什么奖励吗?” “你想要什么奖励?” 太子殿下笑道:“若是我赢了,今晚嘿嘿嘿” 许霁川看着他一脸淫/荡的表情,面无表情道:“若是你输了呢?” 太子殿下苦恼道:“那没办法,我只好亲亲你,给你赔罪了。” 许霁川:“”他就知道,太子殿下只要和他单独在一起,思维就绕不过那点事去! 一夜无话,太子殿下的愿望当然也一条也没有实现!毕竟在皇宫,他和花奴之间有诸多约束,不可能像在外面那样自在快活。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太子殿下便将王子兰已经醒来的事情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陛下听到王子兰已经苏醒,也不在意,嘱令太子尽快将此事结案了。 太子殿下道:“王子兰看了陈朴和山阳县令的口供,其中关于他的部分供述无误,此案基本可以结案了。只是,昨日这王子兰说他还有重大案件要面圣,还请父皇裁定要不要见他。” 难道这案子身后还有更大的秘密? 陛下还未回答,就有一个御史跳出来道:“陛下,不可!陛下万乘之尊,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太子殿下不用看,也知道这只苍蝇是谁,御史台的刘义,不过是李家一只只会吠的走狗,不足为惧。 太子殿下道:“刘大人自重!陛下还未发话,刘大人难道能替陛下做决定不成?” 这登龙鼓案已经数月有余,闹得整个朝堂之上不得安宁,后宫太后那边也非常关注此案,时时询问,梁元帝被扰得不胜其烦,摆摆手,道:“此案人证物证俱在,难道还有什么未了之冤?” 太子殿下躬身行礼道:“回父皇,儿臣昨日问他了,但那王子兰不肯告诉儿臣与黄大人,声称一定要面圣才肯说出来。” 梁元帝沉吟不语。 中书令觑了一眼陛下的面色,心里已经有了决断,站出来道:“殿下,这王子兰被打断了筋骨,行动不便,若是此时面圣,若是御前失仪,则有违礼法,不若让他上秘折给陛下,如此便两全了。” 黄聿道:“令君大人恐怕不知,此案为登龙鼓案,报案人按照我朝律法应该面圣陈述冤情,律法大于礼法!何况他如今已在殿门外,此案在江都满城风雨,若是陛下不召见他,恐怕会寒了大梁臣民的心,陛下的朝堂是万民的朝堂啊!陛下!” 黄聿素来刚直为梁元帝不喜,不然以他的能力和家世,恐怕早就位列三公了,如何会几十年还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但是不喜归不喜,但黄聿说的话在陛下心里还是有分量的,何况黄聿此番话说的句句在理,最后一句话隐隐还有陛下若是不召见王子兰,陛下的朝堂就是权贵的朝堂而非百姓的朝堂,故此陛下心下思忖一阵子,便道:“李忠,宣王子兰进殿。” “宣——王子兰进殿!” 不一会儿,笃笃的木棍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朝臣们便看到一个人身着布衣慢慢地往太和殿里挪。他那笃笃的木棍声敲在太和殿的大理石板上,让人头皮发麻,也让有的人心里发麻。 王子兰慢慢走到正中间,跪在大殿上,道:“草民王子兰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斯斓看到跪在地上的人,不由惊道:“竟然是你?!” 王子兰抬起头看了一眼陈斯斓,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道:“陈祭酒,好久不见。” 众朝臣:“”这是什么情况,陈斯斓和这个王子兰又是什么关系。 朝堂之上风云激荡之时,许霁川自己驾着一辆马车到逸仙阁的小门口等人,不一会儿,一个白衣头戴面纱斗笠的窈窕身影便从逸仙阁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许霁川驾着马车朝着大理寺的方向驶去。到了大理寺侧门,他伸出手,将那蒙面女子从车里牵出来。 那女子对着他盈盈一拜,道:“许公子,多谢了。” 许霁川摆摆手,道:“无事,只是婉言,现在他已经被判了死罪,不日便要腰斩,还有必要见他吗?” 婉言蒙着面,看不清楚她的神色,只听的她的声音淡淡道:“许公子,你不会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你仇人要死了,但他到死不知道这些是你一手造成的,那报仇又有什么意思?我此番就是要将一切都告诉他,让他仅剩的这几日在对我的憎恨和无限的懊悔中煎熬,直到死去的那一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雨欲来 婉言蒙着面, 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只听的她的声音淡淡道:“许公子,你不会明白的。如果有一天你仇人要死了,但他到死不知道这些是你一手造成的, 那报仇又有什么意思?我此番就是要将一切都告诉他, 让他仅剩的这几日在对我的憎恨和无限的懊悔中煎熬,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有的人一生就靠着一个执念活着, 许霁川知道再劝婉言也无用, 有谁能真正理解别人的生活和煎熬呢,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因此, 他也未再劝婉言,只带着她进了大理寺的监牢里。 婉言的哥哥陈朴和许多人关在一起, 说话不方便, 许霁川便让大理寺的狱卒将那陈朴带到大理寺的审讯室里, 他和婉言在那里等候。 没一会儿, 狱卒就带着陈朴进来了, 陈朴看着婉言,不顾自己带枷,就要跑过去握她的手,向她求救:“妹妹,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 哥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救哥的!”继而, 又抱怨道, “你未免也来的太晚了,你不知道我在鬼地方受了多少罪!” 婉言有些为难地笑了。 自从婉言跟了李家公子之后,这江都名妓榜上就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男人最见不得女人为难,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为难,狱卒闻言,暗暗对婉言起了怜惜之情,这婉言姑娘也是可怜,有个这么个扶不上台面的哥哥。 许霁川知晓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他觑了一眼狱卒的脸色,拿出一锭银子,对狱卒笑道:“老哥辛苦,这里我守着就醒了,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老哥拿着买酒喝。” 那狱卒推辞道:“这如何省的!许公子客气了,这都是小的职责所在。” 许霁川拉着他的手,道:“老哥快收下吧,若是不收,便是不把我当兄弟了。”短短两三句话,这素昧平生的狱卒就变成了许家公子的兄弟。 镇南公家的许公子都和他称兄道弟了,若是他再不拿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那狱卒便也没再客气,千恩万谢拿了道:“婉言姑娘和许公子,你们便在这里待着吧,小的去前面看看。”说完便出去了。 狱卒走了之后,许霁川看都没看那陈朴,对婉言道:“我先出去守着门,你们说会儿话吧。” 婉言对他颔首以示感谢。 许霁川发誓,他对这兄妹俩的事情真的不好奇,但无奈这俩人说话声太大了,他想不听也难。 见狱卒和许霁川都走了,那陈朴道:“这许公子出手阔绰,那狱卒又对他点头哈腰,不会是镇南侯许家的公子吧。哥就知道!!就算那李公子倒了,你也能攀上其他高枝儿!嘿嘿”那陈朴笑声淫/邪,道,“别看你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那骨子里比谁都骚,哥可是领教过的,我们男人就喜欢你这种床下冰冷床/上浪的!” 听到这句话,许霁川惊了!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这陈朴和婉言虽然是同父异母,但他们毕竟是兄妹啊看婉言对他恨之入骨的样子,肯定是被逼的 算起来,婉言十四岁便入了青楼,从此便与家里断了联系,那就是说她还不到十四岁就被自己的哥哥许霁川简直想象不出来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禽兽不如之人! 怪不得婉言杀了这禽兽还不够,还要在死前如此折磨他若是他,定要一刀一刀活剐了这畜生。 婉言听完陈朴的话,冷笑道:“你不会到这时候还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吧,说你是个蠢材都是我高估了你!” 陈朴一时没反应过来,再见之后对他百依百顺的妹妹为何会说出此番话。 婉言看着他痴痴呆呆的样子,嘲讽一笑,对他将事情和盘托出。 陈朴原本就是个苟且性命,欺软怕硬,只敢欺负女人的软蛋,听到婉言如此说,他两股战战,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完全不敢相信做官享受荣华的好事竟然是个阴谋。 婉言满意地欣赏着他绝望的凄惨模样,唇角勾起一个恶意的满是快感的笑容,道,“李家大树将倾,你也难逃一死,欺君之罪,千刀万剐,听人说足足要割三千多刀才会死呢,好好享受吧,哥哥——” 说完之后,地上的陈朴这才回过神来,他双目赤红,呼呼喘着粗气,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说着,不顾自己带枷行动不便,就朝着婉言冲了过来! 婉言自小练舞,哪能躲不开一个行动不便带枷在身的笨拙男人,身子一扭一个转身就躲开了陈朴的攻击。 她看陈朴的眼神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 陈朴如何能受得了一个曾经被他践踏/蹂/躏的女人的轻视和欺骗! 他见一击不成,便又冲了过来。 许霁川打开门,一脚将陈朴踢到角落。 看婉言的神情似有些惋惜,好像还没有玩够! 许霁川:“”真是不好意思了,打扰您的雅兴了。 他道:“既然该说的已经说了,那我们走吧!” 婉言两步走到陈朴的面前趁人不备,将一粒药丸给他喂了下去。 二人并肩而去,陈朴在他们身后发出痛苦的嘶吼的声音。 出来之后,许霁川问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婉言道:“哑药。” 许霁川道:“其实不必那么小心,你并未提及殿下,以他的脑子应该推不出太子殿下的作用。况且你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诱惑,路是他自己走的,就算他告诉大理寺也无济于事,大梁律法没有一条能治你的罪。” 婉言唇角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她道:“我并不是怕他说出去,吃了哑药,他心里再痛也发不出声音,想到他受剐刑的时候,痛到极致却丝毫叫不出来的样子,我就高兴。” 许霁川:“”绝对不能招惹眼下这人!女人可怕起来,男人都难以望其项背! 朝堂上陛下问陈斯斓道:“怎么,爱卿竟然见过此人?!” 陈斯斓不敢欺瞒,道:“五年前,这人曾经参加过月旦评,下官当时说他学养才气全无,难得文章中有浩然之气,才气学养易得,这浩然之气却难养,苦心读几年书必成大器。”陈斯斓身为国子监祭酒,过目不忘,难得他还记得五年前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的评价。 若是许霁川在此,也必然对此书生有印象,就是在同一次月旦评上,他被宗玉先生誉为“王佐之才。” 陛下听了陈斯斓对王子兰的评价,对王子兰的不满骤减不少,道:“爱卿,你所奏何事?” 王子兰突然一言不和开始脱衣服! 陛下皱皱眉,心有不悦。礼部的大臣按耐不住,跳出来,道:“御前失仪,成何体统!” 那王子兰丝毫不理会,将外袍脱下来,将衣服从背部扯开,从里面掏出一张血书,跪地低头道:“陛下,臣代表千千万万学子,告吏部尚书李彦贞卖官鬻爵,借助职务之便,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欺君之罪!此为三个书院学子的联名血书,求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举坐震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大梁的朝堂之前,山雨欲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已经按耐不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第一百五十五章 打滚游戏 王子兰将外袍脱下来, 从衣服的背部撕开一道口子, 把里面的血书掏出来, 跪地低头道:“陛下, 臣代表这天下所有沉于下僚的学子,告吏部尚书李彦贞卖官鬻爵, 借职务之便, 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欺君之罪!此为三大书院遭到迫/害的学子的联名血书,求陛下明鉴!” 为了不洗去血书, 王子兰肯定从穿上这件衣服之日便从未洗过太子殿下想到这里,装作若无其事, 淡定地悄悄往后面移了移,离王子兰远了点, 他才觉得舒服了。 本以为这王子兰告御状只是为了李岱敖和陈朴杀害他母亲冒名顶替之罪,却未曾想到他手上还有更要命更厉害的! 这明面上告的是李彦贞,可是卖官鬻爵这事情肯定不是他一个人能办的了的, 这件事如果查了, 必定牵扯甚大,拔出萝卜带出泥, 好不夸张地说,若是真下了气力查,必定造成朝政动荡。 王子兰此话一出,立马就有人沉不住气了, 御史王缇站出来道:“一派胡言, 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何下场?!” 王子兰不卑不亢道:“污蔑, 证据在此,何来污蔑!” 梁元帝眼神复杂,问道:“既然你有证据为何不早早呈上来,反而先解决你自己的冤情?” 王子兰对陛下一拜,道:“陛下,如今的大梁,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世家贵族一手遮天,我一届平民,生如草芥,如何以一人之力撼动这局面?!若是只有我一个人也就罢了,可是这血书里包含着几十位学子的性命前途,稍有不慎,他们便可能出事,臣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做赌注!臣此番来敲登龙鼓,想着若是臣死了,那这封血书便被臣带到阴间,与谁也无碍,此事也就此作罢!若是臣侥幸大难不死,那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天下学子讨个公道!” 没想到这王子兰看上去是个武人相,却没想到心思如此缜密,遇事机智果决。 朝中众人心思各异,陛下久久不语,陛下此时的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前李岱敖伙同陈朴李代桃僵顶替王子兰,加上草菅人命、欺君罔上,桩桩件件都是大罪,陛下也因此龙颜大怒,下令彻查到底。但听说李家求到太后跟前,太后怕李家这事情牵连甚广,惹得朝政动荡,因此做主压下了此事,太后年纪越来越大,不问朝政,但既然开口了,陛下少不得要给太后几分面子,所以也就大事化小,只是处死了陈朴和山阳县令,事件的主谋李岱敖陛下便网开一面,只是发配漠北就算了事。 此事如同一块大石一般悬在李姓/党/人/的心头,本以为会重重砸落,却未曾想到陛下竟将此事轻轻放下众人正待松一口气,却未曾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王子兰来者不善,还留有后手。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陛下的态度可是龙椅上的陛下不说一句话,皱着眉看着下面的神色各异的朝臣。 良久他才虚虚地晃了晃手,道:“查。” 王子兰当朝供述了这么大的事情,查是肯定要查的,关键是要怎么查若是让亲李派来查,就说明陛下打算网开一面放过他们了,若是要太子来查,那便是绝不姑息的意思了。 陛下看着下面如出一辙地恭敬垂首的朝臣们,突然很想看看这些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看上去恭敬,可梁元帝知道,他们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这么谦卑,有几人真心为了君上和万民着想呢,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大有人在,有些人甚至暗藏虎狼之心。 陛下想起曾经那些陪着他一起打天下的人,那些人虽然也是为了荣华显达才陪着他一起征战天下,可是心却和他是一处的,那些人现在在哪里呢? 哦,最后一个许崇峥,也被他借着攻打南唐除去了 陛下久久不语,下面的臣子都惴惴不安,还未等大臣们揣摩出圣意,陛下的声音缓缓响起,道:“国子监祭酒陈斯斓,既然这件事关天下学子,就由你来主持这起案件吧。” 陈斯斓面无表情地接旨,道:“臣领旨。” 陛下道:“刑部和大理寺配合审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行礼,道:“是。” 此圣旨一出,举座皆惊!但是大家都按兵不动,这陈斯斓既不是李家的人,也不是的人,他身为国子监祭酒,按道理来说应该和世家走得近,但此人如同茅坑里的石头,臭不可闻,和世家大族任何一家都没有接触,而且因为毒舌在朝中也鲜少有朋友,算是个不党不群的人,因此和李家都偃旗息鼓了,没有对这道政令提出质疑。 陈斯斓本就品评过王子兰,算是他的一个贵人,此人刚直不阿不趋炎附势,王子兰颇为欣赏,因此王子兰对陛下选中的人选也没有提出异议,叩头谢恩了。 这王子兰进京之后,朝廷就没有一天不起波澜,陛下就没有一天舒心过,陛下看到他就心烦,既然此事已经解决,陛下道:“如此,便退朝吧。” 众臣行礼退朝,陛下走到小门口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对陈斯斓道:“未免朝政动荡,不要株连。”陛下此句话有气无力,有日薄西山之感。 陈斯斓一楞,行礼称是。 当时一干臣等都还未离开,听到陛下如此说,心思又活络起来。陛下的意思是适可而止这是要网开一面的意思? 王子兰李代桃僵案告一段落,太子殿下也是成功卸下了肩上的担子,本想回东宫,结果出了太和殿发现外面下雨了。他瞥见太和殿阶下的院子里,桃花在最后一场春雨里落尽,花瓣无枝可依,零落成泥。太子殿下呼出一口气,那白气在春寒料峭里散尽,他突然很想见到他的花奴儿,因而便改道去了许霁川家里。 忽而想起前几日皇后娘娘赐的几壶御酒,想必花奴儿会喜欢,念及此太子殿下便让夏石去东宫拿酒了,自己先去了许府。 阿宴到的时候,念念正和许霁川围着个火盆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东西,火盆里间或有一缕一缕的烟冒出来。 这一大一小都异常专注,完全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的到来,太子殿下本不欲出声,想等花奴儿自己发现给他一个惊喜,无奈花奴儿太专注了,太子殿下站了许久,花奴儿硬是没有注意到,太子殿下只好摸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出声给自己解围道:“你们俩在弄什么?” 花奴儿和念念同时抬头,看到是太子殿下,花奴儿并未露出太子殿下期待的惊喜表情,他皱着眉头道:“我们在烤番薯,但是好像” 太子殿下看了火盆一眼,火盆里都是黑乎乎的碳,根本看不到番薯,最后他凭借着番薯的大个头才分辨出哪个是番薯。 太子殿下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 花奴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直接放进去,它就糊了”他有些难为情,鼻子和脸上都抹着煤灰,阿宴素来喜洁,若是别人脸上这样,他必然觉得邋遢,可是看到花奴这个样子,他只觉得可爱。 太子殿下伸出手,摸摸花奴儿的头,说是摸,其实是压了压,他面色淡定道:“我来吧。” 许霁川“你行吗?”的质疑之声还未说出来,旁边的念念已经开始欢呼了,吹捧道:“小燕子哥哥最厉害啦!” 太子殿下摸了摸念念的头,蹲在火盆边就开始倒腾番薯。花奴儿将质疑压了下去在旁边等着他的失败。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太子殿下的脸上也如花奴儿般出现了几道黑痕,花奴儿看到太子殿下失败,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边笑还边道:“哈哈哈哈哈哈哈,阿宴你文治武功都是翘楚,可却对付不了这小小的番薯,哈哈哈哈” 看着花奴儿没心没肺的大笑,太子殿下觉得手痒,他伸出手挠花奴儿的痒痒肉,花奴儿什么都不怕,唯独怕痒,晓得眼泪都出来了,边挡边说:“哈哈哈哈哈哈,殿下我错了,殿下饶命。” 太子殿下看着他红着脸眼角含泪的凄惨模样,越发想欺负了,怎会就此收手,挠地越发起劲了 念念看着小叔叔和小燕子哥哥滚成一团,小叔叔开心地脸都红了,以为这是个特别好玩地游戏,便冲上去压/在小叔叔身上,道:“念念也要玩!” 许霁川边笑边对念念说:“好念念,哈哈哈快将这登徒子从我身上拖下去,哈哈哈哈哈小叔叔快要断气了” 太子殿下对念念微笑道:“你小叔叔说笑呢,看他笑的多开心” 念念看看大笑的小叔叔,又看看微笑的小燕子哥哥,深刻认为小燕子哥哥说的对。 许霁川实在受不了了,便求饶道:“太子殿下英明神武,一个番薯怎能难倒?” 还敢提这事?太子殿下手里暗暗使劲儿,花奴儿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手脚发软,再这样下去,他非要笑死不可,于是他伸出两只手握住太子殿下作怪的手,道:“好哥哥,我错了!你饶了我罢!” 夏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素来整齐喜洁的太子殿下毫无形象地和许公子还有小念念滚成一团的画面,关键是太子殿下还笑地非常开心 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轻松开怀的笑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寤寐思之 刻薄的陈斯斓加上刚直的黄玉, 竟然真的将大梁的朝堂通了个窟窿。 陈斯斓将他品评人的毒辣眼光放在查案上, 再加上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两个二愣子,不仅很快做实了李彦贞卖官鬻爵的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 连带着将李彦贞的同党都抓了一大堆, 甚至还有周家的人。 这李家是周家的狗腿子, 这大梁人尽皆知, 陛下又岂会不知?他之所以下令让陈斯斓不要株连, 意思就是让他适可而止不要造成朝政混乱,可是陈斯斓这个人一辈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识趣和适可而止, 他追根究底越差越深根本停不下来,早就将陛下的警告抛在脑后。 这日, 陛下上朝的时候, 明显看到上朝来的人比以前少很多, 一问之下他才知道是陈斯斓干的好事。 陈斯斓书生意气, 不知变通, 和李彦贞有牵连的,只要是触犯了王法的都关进监牢里去了。 在京城为官,互相之间怎能会没有利益纠葛,水至清则无鱼,这是连梁元帝都懂的为官之道,可是陈斯斓这个二愣子却愣生生不懂, 完全不考虑各方利益牵扯, 只顾国法不问人情, 如今朝中许多官员被他关进监牢,此事从礼法上来说,并没有做错,但从人情上来说此人心中根本就没有人情!!! 梁元帝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万分后悔将这件事交给陈斯斓去办理。 陛下过问案子的时候面沉如水,不知陈斯斓是真的看不懂还是假的看不懂,他完全不顾及陛下的脸色,将案子汇报完了之后,还说了下一步计划,禀告道:“陛下,这几日臣和黄大人审问之后,发现此事在朝中牵连甚广,甚至连周太师家的三公子还牵涉其中!周太师是我朝股肱重臣,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臣不好去周家拿人!还请陛下给臣一道旨意,让臣便宜行事!”周太师是现任的周家家主,太师是一品大员,本来是死后追封的殊荣,但周勋在活着的时候就被陛下封为太师,以示尊敬亲厚。因此,大梁人都将周勋称为“活太师”。 陈斯斓此话一出,梁元帝简直要被气笑了,现如今他还不算便宜行事吗?这朝堂上的许多官员现如今都被他拿住了,变成阶下囚在监牢里待着呢 梁元帝道:“此事牵扯甚广,不若就适可而止罢!爱卿啊,自从你办理此案以来,朕的朝堂人都减少了许多,朕看既然主犯已经抓了,不若就将此案就此了结” 陈斯斓道:“卖官鬻爵!欺君罔上!!如此大罪岂能因为牵连广,就因此罢手!?如此以来,君威何在!!皇权何在?!臣认为,不管有如何大的阻力都要将此案彻查到底!” 黄聿自从和陈斯斓一起查案之后,就发现这人的脾气秉性意外的和自己的胃口,于是两个在朝中没有朋友的怪人就这样拥有了自己在朝中的第一个朋友。 陈斯斓说完之后,黄聿附议道:“陛下,臣以为陈祭酒说的在理。乱世需重典,如今南唐未复,更需要我们众志成城,若是朝中硕鼠将朝政根基驻空,届时南唐霸业成空,试问诸君何人来承担此后果?!” 黄玉虽然刚直,但是他知道陛下的心病是南唐,若是和南唐扯上关系,陛下回护周家之心势必会有所动摇! 陛下也不傻,他知道黄聿意欲何为,冷哼一声,就是不松口。 太子殿下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看着陈斯斓和黄聿接连铩羽而归,他知晓在这个当口必须要助推一把,帮助陛下下定决心!如此就算这样会引得陛下猜疑不满,他也必须做,一旦错过这个扳倒周家的机会,周家的尾巴肯定会藏得更深,以后再想抓住就难了 念及此,太子殿下上前道:“适才黄大人所言,儿臣附议!” 陛下露出震惊的表情,道:“你——” 太子殿下道:“自从王子兰进京,就引起了轩然大波,朝野上下均十分关注此案,若是将此案重拿轻放,回护其中一些人,难免会使得百姓心寒!万望陛下慎重考虑民心民意!!陛下,民心归处所向披靡啊!”太子的最后一句话暗示南唐之事成败。 梁元帝听了以后,不冷不热意有所指道:“这朝局之事太子倒是清楚。” 太子殿下听完之后,并不回答争辩,只行了个大礼。 朝堂之上,陛下和朝臣对峙良久之后,陛下终于下了旨意彻查此案。 太子殿下心头一颗巨石落地,忍不住轻轻悄悄呼出一口气。 朝中之事很快就传遍了江都,许霁川也很快知道了此事。 他听说太子殿下在朝里附议了黄玉和陈斯斓,就知道大事不好,赶忙跑到东宫去找太子殿下。 进了东宫,就看到太子殿下在廊下放了一张摇椅,躺在上面闭目养神,廊檐下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子,里面是一只百灵鸟,声音婉转。 太子殿下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茶杯,闭着眼睛,神色安详的假寐。 许霁川一路上都很担心太子,结果到了东宫,却看到这家伙这般闲适,放下心来的同时,一股子名为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涌上心头。 想要抬手叫醒他,忽而想起阿宴鲜少有休息的时候,因此悻悻然放下手,坐在廊下等阿宴醒来。 太子殿下其实并没有睡着,听见许霁川进来,他便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结果等了半天,许霁川却并未叫醒他。 太子殿下颇有些遗憾道:“我还等着你吻醒我呢。” 许霁川听到他醒来,转过头装上太子殿下戏谑的眼神,没好气道:“不打醒你算不错的了!” 太子殿下从善如流,道:“谢夫君不杀之恩。” 太子殿下一本正经的时候,许霁川还能调戏他过过嘴瘾,太子殿下一旦切换到没皮没脸模式,许霁川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许霁川为什么会进宫,太子殿下自然知道的,可是他现在不想谈这些,于是道:“你过来。” “过来干嘛?” “和我一起躺,可舒服了。” “谢谢,那椅子就巴掌大点地儿,如何能躺下我们两个成年男子。” 见许霁川不过来,太子殿下直接上手,将他抱到椅子上。这里是东宫,许霁川有些怕,小声问道:“不会有人看见吧?!” 太子殿下笑道:“秋枫有分寸,他会安排好的。” 许霁川惊讶道:“你告诉他我们俩的事了?” “自然没有。”太子殿下哼了一声,道,“在我身边这么久,还看不出来我心悦你,如此那他也不必待在这里了! 许霁川本来觉得两个人睡在一个摇椅上挤得慌,但是他身边围绕着阿宴身上淡淡的兰草香味,骨头被这暮春温暖的阳光一照,浑身都酥了,懒洋洋地靠在阿宴的怀里,哪里也不想去。 不知不觉中,就陷入了梦乡,再等他醒来的时候,日晷的时刻已经偏西,昏黄色的阳光将小院里的花木涂上了一层安静温暖的金色,阿宴在他的头顶看书,他修长的手指翻书的声音更衬得小院的寂静,此景此人,无端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几个字。 太子殿下感觉到许霁川醒来了,轻笑一声,道:“醒来了,懒猫!口水将我的衣襟都湿透了。” 许霁川刚醒,还迷迷糊糊地,闻言立刻就摸上太子殿下的胸口,太子殿下笑道:“刚醒来就这么饥/渴。” 太子殿下的衣襟干爽,许霁川就知道自己被调/戏了。 许霁川勾着太子殿下的脖子,从他的脖子上一直啃到他的嘴唇,在太子殿下某个部位起了反应之后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偷吃的馋猫一般摸摸自己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太子殿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谁更饥/渴。 太子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小表情,又爱又恨,牙根痒痒,正待要镇压,忽而听到秋枫在小门口道:“殿下,晚膳好了,现下是否要传膳。” 太子殿下站起来,整理了自己的衣服,道:“传膳。”说着,凑到花奴儿的耳边,道:“总有一天收拾你!” 花奴儿毫不畏惧地直视他的目光,道:“好啊!等着呢,就怕你不来!!” 说着,他的手迅即地摸了摸太子殿下的喉结,传膳的内侍进来前,他二人已经保持了安全距离,仿佛是两个正人君子一般。 用完膳,许霁川赶在宫门落锁之前便回去了。 今天早上太子殿下得罪了陛下,心想与其留在他跟前碍眼,还不如寻个理由离开江都去逍遥一阵子呢况且如今京城暗流涌动,若是现在留下,万一被有心人拿住了把柄,硬是把周家和李家的勾当,说成是与他的党争造成的,将这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还不如走了清静反正他该做的都做了,至于能不能重创周家,听天由命吧 第二天,太子殿下便从陛下跟前请了折子,说自己最近风寒久治不愈,要去许霁川家的温泉山庄去疗养一段时间。 京城的水已经够浑了,陛下不想太子殿下再横插一脚,自然是一百个同意。 太子殿下还在折子上写明,自己去疗养已经是叨扰,不想用太子仪仗给许家造成更大困扰,因此便衣出行,只带三两个随从,太子仪仗就不必跟着了。 陛下也准了。 这个四月末,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并念念去了温泉山庄。 温泉山庄在山上,许家在齐云山山脚下还有一个庄子,如今许霁川的太奶奶并他一个远房的姨娘住在这里,对外宣称是因为许崇峥杀孽太过,许老太太自愿在此避世而居,施斋念佛为儿子除去杀孽 当然这只是宣称,实际上这里是许霁川阿爷侍奉母亲天年的居所,许崇峥假死归来之后,他的身份太过引人注目,江都城中认识他的人也太多,虽然易了容,但仍然有被发现的风险,因此便来到这江都城郊人迹罕至的庄子里侍奉母亲。 许霁川和太子殿下一行刚到齐云山下,首先进去拜见了太奶奶和阿爷,阿爷现在的身份是他们家的花匠,名叫王瘸子。这个庄子里的人都是新换上的人,都不认识阿爷,这样也便于伪装。 晚上和太奶奶并阿爷一起吃了一顿素餐之后,许霁川一行人才告别太奶奶到温泉山庄去了。 行礼还没收拾好,太子殿下便邀请许霁川去泡温泉了,太子殿下怀的什么污/龊心思,许霁川自然知道,因为他也是俩人都是刚刚成年的男子,确认过眼神,干/柴/烈/火已经在空中噼里啪啦燃烧了。 念念最近有些风寒,不能泡温泉,太子殿下便让秋枫和吴胜两人照顾好念念,他和花奴儿两人快活去了。 两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了,互相都非常想念对方的身/体,尤其是太子殿下食髓知味,寤寐思之,如今再次重温,才发现那滋味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让人上/瘾。 他不顾许霁川的哀求,一直到许霁川晕过去了还兴/致/勃勃地摆弄了他好久。 念念从小养在许霁川身边,只要有许霁川的地方,他就非常娇气,先前小叔叔说他去沐浴,念念便乖乖等着,可是念念等啊等,小叔叔还不回来,念念有些着急,非要去找小叔叔。 吴胜并不知道许霁川和太子殿下的事情,被念念闹得没办法,就想带念念去看一眼少爷,好让念念安心。 但是秋枫洞悉一切,知晓若是此时去打搅了殿下的好事,他们殿下肯定会让他们死的很难看,于是他一直诚恳地规劝吴胜,让他不要去找事。 吴胜见他几次三番阻拦,有些不耐烦,质问道:“我只是带念念去见我家公子一面,为何你就是不让我们去?” 这许家的下人太没规矩了!秋枫心中暗想,若是其他世家的家奴,他少不得要教训几句,但这人是许霁川的奶兄弟,他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要给许公子几分面子的,因此便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殿下的命令是让我们在此照顾小公子,我们只要执行命令就可以了,殿下说会回来就会回来。” 吴胜还要再说什么,就听的一声门响,太子殿下进来了,大半夜的,吴胜总觉得殿下的精神好像要比下午都好。 秋枫见太子殿下醒来,赶忙行礼。 太子殿下摆摆手,示意他免礼。 念念往他身后看去,没看到自己的小叔叔,委委屈屈地问道:“太子殿下哥哥,我小叔叔呢?”许霁川曾经告诉过念念,若是有其他人在,要称呼小燕子哥哥为太子殿下,念念很认真的记住了,因此每当有外人在场,念念都称呼太子殿下为‘太子殿下哥哥’。 太子殿下将念念举起来抱在怀里,道:“你小叔叔被温泉的蒸汽熏地晕过去了,今天晚上我陪着你们二人一起睡吧。” 小燕子哥哥经常陪着他和小叔叔一起睡觉,念念非常习惯,开心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太子殿下便抱着念念出去了,到门口的时候,太子殿下心情颇好地道:“你们今天也幸苦了,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吴胜是个钢铁直男,从小又在将门之家长大,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还在心里嘲笑他们家少爷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温泉蒸汽竟然也能搞/昏过去,既然太子殿下说不用伺候在跟前,他也就大大咧咧睡觉去了。 秋枫心思活络,又是在宫里长大,见多识广,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他看着太子殿下意气风发的背影,摸摸自己并没有胡子的下巴,心里暗暗道:“太子殿下实在太为许公子点蜡。” 秋枫也算是跟了太子殿下许久的老人了,以前太子殿下对冬凌好的时候,他以为太子殿下是喜欢冬凌的,如今一看,太子殿下对这位许家小公子的体贴,才知晓殿下真正心动是什么样的。殿下以前对冬凌的好,也许就只是对一个善解人意的玩伴的回护之情,可怜冬凌竟然因为那些些微的差别竟然想入非非,丢了性命。 第二天一大早,吴胜就禀告说小奇来拜见太子殿下,小奇这个人非常善于揣摩上意,他知晓太子殿下和许霁川的关系,若是没有遇上什么重大事情,他是不会不识趣地来温泉山庄的。 太子殿下听到小奇来了,便在前院的花厅接待了他,小奇看到只有他一人出来,眼中带了疑惑,但他知道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因此虽然疑惑许霁川不在太子身边,但并未问出来。 太子殿下不喜欢繁文缛节,小奇请安之后,便直接切入主题,道:“殿下,漠北发来的密函,晋王将上次户部赔罪的粮食全部倒卖,从塞外买来铁矿,制造兵器!” 大梁律法,军队擅自营造铁器,视为谋反!! 小奇说完之后,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面上都显露出震惊,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奇道:“千真万确,我们在那边的人还附上了炼制兵器的作坊地图,以及晋王府的管家和塞外商人沟通的密函,还有一些从作坊里偷出来的兵器!另外还找到了作坊的一两个认证。” 太子殿下暗暗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面色如常道:“知道了,这件事情办的好,重重有赏!孤赏给你和你手下的兄弟一万两银子,你将证据都移交给我,便拿着孤的手谕去锦瑟阁领赏吧。” 小奇谢恩之后便去了,睡梦中的许霁川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又将他幸幸苦苦赚来的万把银子霍霍出去了。 太子殿下拿着那些密函,感觉这些密函重于千斤,现他手里证据是有了,可是如果就这样呈到陛下面前,就算证据确凿,陛下也不会相信而且还会因此事更加怀疑他本来为了扳倒周家,他已经惹得陛下很不高兴了 太子殿下发愁之际,很快就有人给他送来了一个绝好的契机。 由于那天晚上太子殿下太过激动,没有控制好自己,导致许霁川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没一处不疼不酸他醒来之后看太子殿下的眼神让他毫不怀疑,如果花奴儿能起床,他一定会拿把刀追杀他! 自己的夫君还是要自己哄于是大梁尊贵的太子殿下,化身贤良淑德二十四孝好老公,在他夫君的床前伺候了三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端茶送水,体贴备至到后来,夫君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夫君是要干什么如此才算将人哄好了。 哄好了大的,还要安抚小的,花奴儿卧床的这几天,为了不让念念打扰花奴儿的休息,他还要带念念,和念念玩耍转移念念的注意力,这样下来,简直比上朝还累 这天晚上,太子殿下正给念念讲故事哄他睡觉,门外秋枫禀告,黄聿黄大人求见。 黄大人不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他深夜求见,必有要事,于是太子殿下便穿好衣服去见他了。 黄聿穿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黑色的兜帽在花厅等他,瞧他这身装扮,必然是不想有人认出他来。 见太子殿下来了,他放下兜帽,跪下给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殿下道:“黄大人不必多礼,深夜前来,必然是有要事。” 黄聿道:“此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来叨扰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无妨。有什么事黄大人直说吧。” 黄聿这才将事情原委讲出来了,原来他和陈斯斓审问的李彦贞一案的时候,审出周家大公子周庭岳也参与了卖官鬻爵的分利活动,于是他们便将周公子和其党羽下/狱了。 黄大人在审查周公子的党羽的时候,他的账房管家交代,他曾经分批次将五十万银钱送往漠北,平日里也会给漠北送粮草,一共囤积了五十万石粮草送往漠北 黄聿隐隐觉出了其中的阴谋,但是晋王势大,恐怕他的人还未到漠北,就已经被清理了,因此他此次是来求太子殿下出力护送他的人去漠北查案的 对太子殿下来说,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对黄大人自然是有求必应他正愁没办法将证据交给陛下呢,此番若是黄聿的人去了漠北,那他只需支会他们在漠北的人,将证据一点一点透露到黄聿跟前,黄聿一旦查证,不愁他不会告诉陛下 等黄聿的人从漠北回来,只怕这江都的天就要变了,他要赶快回江都筹备筹备。 朝廷的头上现在悬着一吨巨石,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砸下来太子殿下始料未及的是,这巨石一砸下来,首先砸中的便是他。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朝,陈斯斓已经将案件全部整理好了,呈到陛下跟前。 陛下看了奏报以后,良久都没有出声,突然他暴怒而起将龙案上的镇纸扔了下去,那玄玉的镇纸非常沉重,直直砸中了太子殿下的胸口! 陛下咆哮道:“逆子!你就非要置你的皇叔于死地吗?!!!” 殿下被镇纸砸中,胸口一阵钝痛,感觉自己抽不上来气了,他暗暗用力,突然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血。 只见太子缓缓跪下,红着眼睛看着陛下,一字一句道:“谢陛下隆恩!”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第一百五十七章 帝后失和 “殿下!”陆昇忍不住出声喊道。 满室寂然, 陛下没有发话, 谁都不敢去扶一下已经晕倒在地的太子殿下。 陈斯斓认真回想了一下, 自己并未在奏折里写下关于太子殿下的只字片语, 为什么陛下会怀疑这件事情是太子殿下所为呢? 看着吐血倒地的太子殿下,陈斯斓突然怀疑自己这样忤逆圣意, 将这件案子追查到这种地步是不是值得?结果显而易见, 陛下对晋王的信任要比他想的深的多 只是晋王一旦出事,陛下就会联想到太子, 这又是为何? 起码在明面上,太子和晋王还是维持了友好的关系, 可陛下今日的表现,明显就说明他认为晋王出事是太子殿下一手造成的, 陛下会这样想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原因是这件事情真的与太子有关系,陛下查出了什么证据。但这个可能性不大, 因为陛下若是查出了此事背后有太子的身影, 那必然也会查出晋王倒卖粮食私造兵器之事。如此一来,陛下没理由光生太子的气, 不生晋王的气啊,毕竟晋王犯的事比太子要大多了。还有一个就是一个是陛下十分信任的人,总是在陛下耳边进谗言,给陛下太子想对晋王不利的暗示, 这样一来晋王一旦出事, 陛下就会联想到太子身上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但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斯斓虽然刚直但不迂腐,他很快想通了这一点,跪下道:“陛下,臣有罪。” 陛下斜睨了他一眼,让他继续说,陈斯斓接着道:“臣有罪,臣之罪一在于臣一人办案,却害得储君蒙上不白之冤;臣之罪二在于造成陛下和太子失和,朝局不稳;臣罪无可赦,求陛下责罚!” 梁元帝看到底下跪着得陈斯斓和晕倒的太子殿下,冷哼一声。 门口的小黄门突然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陛下还未传唤皇后,皇后就哭喊道:“皇儿,我的皇儿!” 陛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觉得这几十年,他已经受够这无知妇人了,如此没有规矩!!竟不知后宫不得入太和殿的规矩吗?! 当初就不应该封她做皇后!!! 皇后已经年过六十,这辈子只得了太子殿下这一个儿子,进到金銮殿看到太子嘴角血迹未干倒在地上,吓得七魂去了六魄,疾走两步过去将太子殿下扶起来,摸着他的脸,连声唤他:“皇儿,皇儿?” 太子殿下不省人事,皇后娘娘道:“太医,快传太医!!!” 皇后娘娘已经是一个老妪,哭喊的声音如同乌鸦在耳边聒噪让人烦躁不堪。陛下眉毛一抽,这对母子是越来越不将他放在眼里了,他只不过是用砚台砸了阿宴一下,这无知妇人就到太和殿众臣跟前闹起来,将他的君威置于何地?! 夏石已经找好了太医,就在太和殿外侯旨,只是陛下未发话,太医也不敢医治。 皇后哀痛哭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明显,陛下未发话,众臣无一人敢上前帮忙,皇后泪眼问陛下道:“陛下,快宣太医啊!” 陛下眼中出现明显的厌恶之感,眼前这个女人毫无皇后仪态,他将这女人从赵家村带出来许多年,她却还是如同一个村妇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大叫,哼!麻雀就算飞到了枝头也还是麻雀,变不成凤凰! 他冷冷道:“哭哭啼啼,如同无知妇人,哪里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气度!” 皇后闻言,站起来看着陛下道:“你宣不宣太医。” 陛下看着她俗艳的宫装和皱纹密布丑态毕露的脸,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皇后眼中似有什么熄灭了,她和自己的侍女将太子殿下扶起来,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扶着年轻力壮的太子殿下走路有些吃力,步履蹒跚,他们在满朝文武的目光中缓缓走出太和殿! 陛下暴怒,道:“皇后,朕让你离开了吗?!” 皇后转过脸,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淡漠表情,道:“陛下,若是今日阿宴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就可以另立皇后了。臣妾知道,都怪臣妾长寿碍着陛下的眼了,今日若是阿宴死,我必亡!陛下尽可以放心了。”说完,皇后娘娘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元帝被皇后气地心口一窒,捂住心口道:“你!” 旁边的李忠哭丧着脸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底下的大臣都跪下道:“陛下,保重龙体啊!” 陛下面色森寒,道:“皇后无状,藐视天威,着其脱簪带罪禁足其宫中,每日朝东跪足一个时辰,跪满两月为止,罚抄女德三百份。” 礼部大臣道:“陛下,皇后中宫之主,天下之母,岂能随意惩罚,况且方才皇后只是忧心太子,其情可悯,还望陛下三思慎重啊!” 梁元帝怒火更甚,冷冷道:“退朝!” 边走边吩咐李忠道:“让国师在政事堂等朕。” 李忠行礼称是。 晚上各方势力均探听到太子晕倒的病因,原来陛下的砚台正好砸中了太子殿下的胸口,致使殿内瘀血堵住喉咙,呼吸不上气才会晕倒,若不是皇后冒死救治及时,恐怕太子殿下便凶多吉少了。 这个消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心中也暗暗认为自己当时急怒攻心,打得有些重了,晚些时候便派人送了一些药过去以示慰问。 太子殿下迷迷糊糊醒过来之后,看到皇后娘娘眼圈红红得坐在他跟前,他要坐起身给皇后行礼,皇后赶忙按下他,要他好好休息。 太子殿下觉得胸口还是闷闷地,他强忍住不适感,问皇后道:“母后怎么来了。” 皇后娘娘听到后,眼泪又下来了,道:“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皇儿恐怕” 秋枫在一旁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是皇后娘娘闯了太和殿将殿下带回东宫医治的。” 后宫不得入太和殿这是祖宗规矩。太子殿下问道:“母后今日闯宫,父皇没有为难你罢?” 皇后娘娘勉强笑道:“只是禁足而已,没什么大事。我等我皇儿醒来无碍之后便回去了。”罚跪和脱簪带罪的事情她并未告诉太子殿下,那孩子从小心思深沉,皇后娘娘怕他病中多想。 皇后手上本来带着指套,为了不戳伤太子殿下,将指套全都取了下来之后才小心翼翼觑了太子殿下一眼,看到他没有反对和明显的厌恶,才伸出手摸摸他的头。 母后的手掌非常粗糙,那些年少时做农活留下来的茧还留在她的手上,但太子殿下的心口却突然像被注入了一股子热水一般,又胀又暖,喉咙也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他想对皇后娘娘心无芥蒂没心没肺地笑笑,像天底下最普通的儿女那样,可是他越努力越笑不出来,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脑子里一片混乱,混乱中他恍恍惚惚想起,自从他十五岁那年冬凌走了之后,他和母亲便再也未亲近过了。 皇后娘娘擦去自己的眼泪,事无巨细交代东宫诸人如何伺候太子殿下之后便离开了,她虽然想亲自看护太子,但是陛下圣旨已下,她只得去中宫禁足了。 太子殿下常年练武,那口淤血吐出来之后,什么病痛也没有,皇后走了之后,他缓了半日,就恢复如常了。但是东宫既然已经对外说太子凶险万分,做戏要做足,他也只能躺在床上装病了。 皇后娘娘走了没多久,皇贵妃便来探望太子殿下。 皇贵妃一走进来,太子殿下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后的小黄门,那小黄门分明就是花奴儿!!!虽然心里万分激动,但太子殿下地眼神也只是在那个小黄门身上停驻了一秒之后就神色如常地移开了。 皇贵妃是陛下的妃子,他们素来没有什么交集,此番来看他定然是花奴儿求她来的。 皇贵妃和太子寒暄一阵,就半开玩笑道:“殿下切勿心中委屈,陛下如今也过了知天命的年月,脾气急些也是正常,我爹爹在这个年岁也是情绪不稳,时常爱生气呢!前几日,陛下来我宫里小坐,我宫里有个新来的宫女打碎了一盆幽兰,陛下当时气的杖毙了呢。” 太子殿下拱拱手道:“谢皇贵妃宽慰,做儿臣的岂能对自己的君父心有不满。” 皇贵妃笑道:“太子殿下深明大义,实乃我大梁之福。对了,殿下,我出来的时候为殿下熬了一碗补药,来呀,端来本宫亲自喂给太子殿下。” 许霁川假扮的小黄门将药端上来,要递给皇贵妃的时候,太子殿下道:“儿臣怎敢劳烦皇贵妃娘娘,就让这小黄门喂孤吧。” 皇贵妃应允了,许霁川便给太子殿下喂药了,他弯着身子,挡住了其余人的视线,太子殿下悄悄捏了捏花奴儿的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视线,示意自己没事。 两人相顾无言,一个喂一个喝,很快药就见了底。 太子殿下看着他端着空碗退下去,心中不舍,又担心花奴儿没看懂他的意思,便道:“听说贵妃娘娘时常失眠,孤这里正好有皇后宫里拿来的石斛,秋枫,带着这位小公公去给皇贵妃拿一些来。” 秋枫领命带着许霁川下去了,秋枫知道许霁川心中担心,只有他二人之时便将真相告诉了许霁川。 原来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只是夏石怕陛下对太子再有什么责罚,因此故意让太医将殿下的病情夸大,因此才对外说太子病势凶险。 至此,许霁川一颗心才放到肚子里。 太子在东宫装病的时候,晋王日夜兼程,三天后终于赶到江都,这天上朝的大臣都看到,晋王携一家老幼身着素衣跪在午门外请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第一百五十八章 春日宴 自从那日太子殿下被砸吐血之后, 陛下并未传给东宫任何只字片语, 因此太子殿下虽然仍然在病重,却仍然坚持上朝。 他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走路虽然满, 但是仍然不失一个帝国太子的骄傲, 虽然在病重, 但是并不要内侍搀扶, 坚持自己走上太和殿几百阶台阶。铮铮傲骨,凛凛风骨, 让人心折。 这日,陛下刚一开朝, 就听到内侍官来报, 说晋王携一家老小在午门外跪着, 求陛下降罪。 陛下神色冷淡, 虽然他一直疼爱幼弟, 但是不代表他没脑子,陈斯斓的奏折,证据详实,逻辑严密,不像是党争或者空穴来风的产物。 因此他听说晋王一家老小都在午门外跪着,沉吟半晌, 并未给话, 而是对朝臣说道:“诸卿今日早朝有无启奏之事?” 有两个礼部的官员站出来了, 太后娘娘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正好是一个半数生辰,因此特来问陛下太后娘娘的规格要不要按照整寿的规格来办。 整寿办当然热闹,可是那白花花的银子从哪里出户部的王扒皮马上跳出来说了一大堆应该节俭办理的理由,听他话里的意思,太后的生日最好不要用国库里的一分钱,大家集体在太后娘娘生辰那天吃顿素斋,聊表心意就行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难免又是一阵争吵。 这时候,宫外的小黄门来报,说:“晋王妃流血了!” 陛下的目光这才微微有些震惊,道:“流血?” 小黄门来报,道:“是,晋王府里王妃的奶妈说王妃怕是”小黄门神色害怕,眼睛四处乱转,道,“那奶妈说,王妃怕是跪小产了。” 陛下道:“王妃有身孕?” 那小黄门低着头,点点头。 陛下道:“胡闹!快宣太医,将王妃带到后宫里修养!” 小黄门领命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陛下道:“将晋王和世子宣进殿来吧。” 陛下话音刚落,有些人便悄悄去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神色如常,雍容高贵,潇潇肃肃。 晋王一进来看到陛下,噗通一声跪在堂中间,世子赵景轩跟在他后面跪下了。晋王跪下之后,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叩头,他的头咚咚触地,砸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莫名让人压抑。 陛下看了他一眼,道:“晋王起来吧。” 晋王这才抬起头,拱手道:“陛下,臣弟羞愧万分,恨不得立时死了,也好过给我们皇室蒙羞。” 陛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即知如此,又为何要做出那等大罪?!” 晋王一脸有难言之隐的表情,说道:“陛下,事已至此,臣弟惭愧,不敢辩解,只求陛下看在兄弟情分上,赐臣弟一个全尸,不要累及妻儿才好。” 晋王会乖乖认罪,他可是愿意付出他还未出世的孩子的性命换陛下见他的人,其心之狠毒深沉,常人所不能及,这样的人会乖乖认罪?!太子殿下听见他如此说,知道他肯定还有后手,太子殿下已经做好了看一出大戏的打算。 果然,晋王话音刚落,世子赵景轩就痛苦失声,他道:“父亲!”一副‘我必须要将事实说出来’的表情。 赵景轩膝行两步上前道:“陛下!不关父皇的事,一切全是我自己做的。” 晋王道:“景轩!不要胡说。”很显然,晋王这句话一出来,群臣都知道赵景轩说的是真的了。 梁元帝神色不辨喜怒道:“景轩,你可知道私造兵器是什么罪名?!” 赵景轩脸上泪痕未干,道:“臣知晓,私造兵器等同于谋反,这样大的罪名臣怎敢欺瞒陛下,确实是臣一人所为,父皇根本不知道。”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景轩哭道:“一切都因为陛下征讨南唐计划,自从陛下要征讨南唐,为了丰盈国库,户部便想方设法克扣边关军饷,漠北寒冷,兵器损耗本来就大,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若是兵器不能用,我们怎么和兵强马壮的漠北鲜卑族打仗,我给父亲说了好几次,让父亲直接向您要银子,可是父亲说陛下要征伐南唐,朝廷正在筹集粮草之时,他不能给陛下添麻烦,因而拒绝了臣好多次。后来,臣无意中结识了一个西域的商人,他手上有一个铁矿,臣便萌生了自己造兵器的想法,只是缺钱少粮,便和京城的舅舅一起筹集金钱,送到晋州,让人暗中开了个兵器作坊。” 梁元帝面无表情喝了口茶,不为所动。 晋王眼圈红了,咬牙道:“求陛下让臣弟代替景轩受罚,他如今才不到而立,还请陛下看在和臣弟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景轩这一次吧,就将他贬为庶人,饶他性命吧!” 太子殿下等了半天,本来以为是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却没想到他高估了晋王编故事的能力,情感是有了,但是逻辑很不通,单单一条就可以推翻整个故事。 若是只是世子授意,周家根本不会每年将买官贪赃枉法所得银子的半数寄给晋州,赵景轩只是个世子,他没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他能想到,朝臣自然也能想到,陛下自然更能想到,因此晋王想靠这个蒙混过关,基本不可能,这次晋王必定要受到重创。 突然,李忠被侧门的人叫走了,太子殿下看了一眼,那人的身形很像太后身边的内侍莲岛公公。待李忠回来时候,他手上多了个锦囊,他将锦囊交给陛下。 陛下打开锦囊一看,里面是两簇胎毛,一簇是他的,一簇是晋王的。 陛下看完之后,沉默良久,才道:“此事容后再议,先将晋王禁足于晋王府。” 下了朝,太子便回了东宫。 太子生病这几日,许霁川一直在东宫待着,听到太子回来了,赶忙到门口去迎接,晋王在宫门口跪着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皇宫,许霁川自然也知道了,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这么大的罪名,陛下会怎么处罚晋王。 许霁川看到太子殿下心平气和、神色如常,便问道:“怎么样,陛下是怎么处置晋王的。” 太子殿下平静道:“还没处置,不过晋王平安着陆了,估计陛下不会重责于他。” 许霁川惊呆了,道:“怎么会,那是谋/反大罪啊!” 太子殿下便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给花奴儿讲了一遍,最后道:“有什么好惊讶的,太后在一日,就算晋王真的造/反了,陛下也不会重责于他的。” 许霁川随意吐槽道:“这算怎么回事,晋王造反你挨打,他屁事儿没有!” 太子殿下不说话,慢慢地往内殿走去。 许霁川看着阿宴的背影就知道他伤心了,也对,不管怎么坚强淡漠,人对自己的父母总是有所期待的 许霁川对着日薄西山的太阳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陛下早/日/驾崩。 三日之后,震惊江都的王子兰案总算是落下帷幕,李岱敖、李彦贞、周庭岳等共有涉案18人被即日处斩,另有吏部侍郎李耀文等三十七人被流放滇州湿瘴之地,永世不得回,晋王世子赵景轩私造兵器,贬为庶人,终生不得入皇籍。 李岱敖、李彦贞、周庭岳三人被处斩的时候,断头台前面围着许多人观刑,监斩官看到日晷正中 ,午时已到,便喊道:“行刑!” 突然,一个柔弱悦耳的声音喊道:“大人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女子身着孝衣挎着一个篮子来了,那女子气质清淡,一身素白的孝衣更衬得她凌波除尘,纤弱文雅,赫然正是江都名妓婉言。 江都人皆知她是李岱敖的外室,因此纷纷给她让开路,婉言穿过人潮向断头台走去,到台前的时候,她弯腰盈盈一拜,道:“贱妾婉言拜见大人,只是这午时还有半刻未到,还请大人行个方便,容我送送知己。” 她和李岱敖的关系无人不知,李岱敖是将死之人,监斩官有不好为难一个快死的人,他挥挥手示意放行。 李岱敖看着一身重孝的婉言,笑道:“没想到繁花似锦地过了一辈子,到头来给我送行的人只有一个你,婉言,谢了。” 婉言道:“你不怪我。” 李岱敖看着她,道:“怪过,但现在那都不重要了。” 婉言看着他,重复道:“都不重要了。” 两人相顾无言,竟然无话可说,以往他们有说不完的体己话,李岱敖道:“婉言,你最后再为我唱首歌送当作送行吧,就唱那首春日宴。” 婉言将一杯酒递到李岱敖跟前,抬眼望他,恍若初见: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李岱敖对着婉言诀别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婉言转身穿过人潮之后,那亮晃晃的刀锋一闪,有人身死魂消,有人红尘路断。 长街的尽头,婉言碰到了许霁川,她对着许霁川点了点头,就走了。 许霁川在她后面问道:“他们李家不是你的杀父仇人吗?你今天又为何要去送他?” 婉言停住,转头微笑道:“他们李家害死我的父亲,我让他们李家家破人亡。李公子他帮我杀了那个禽兽,我便送他一场,当作还情了。”说完,她就离开了。 李岱敖死了之后,江都名妓婉言便从此消失了,有人说在清晨的长街上看到过她,她穿着一身僧衣,跟一个尼姑模样的人云游去了。 瞬息浮生,一场大梦。 (本卷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今宵好向郎边去 大梁承渝元年, 终究是个不同寻常的年份。新年刚过, 南唐那边便传来消息, 说南唐的皇太后薨逝了皇太后薨逝不到三月丧期未过, 南唐的皇后也随之而去。 南唐国主昏聩,但皇太后却是个利落的女人, 为了保住风雨飘摇的南唐江山, 皇太后做主让南唐国主娶了江东第一门阀陈家的女儿陈柔为妻,陈柔不仅身份高贵, 且有殊色,时人将她和其妹陈妩称之为江东双姝。 皇太后眼光果然独到, 这陈柔自从做了皇后以来,温良恭俭, 体贴小意,和元宗李瑾琴瑟和鸣,时人传为一段佳话。 江东的门阀之间姻亲关系更为复杂繁多, 基本上所有的高门大族之间都有联姻, 因此南唐皇室以陈柔为纽带牢牢地将门阀笼络在自己周围。 元宗李瑾继位后,每日里填词作曲, 又加上陈柔善舞,精通琴棋书画,和元宗李瑾爱好志趣皆一致,因此元宗除了每日应个卯上个朝之外, 其他时间都和词曲为伴, 耽于享乐, 因此这国事都落在了太后的肩上,皇太后劳心劳力,忧思过度,终是体力不支,因而年仅五十便薨逝了,如今的南唐主庸国疑,外有大梁虎视眈眈,这样的情况,需要太后来稳定局面,可太后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撒手人寰,南唐上下一片哀痛。 这边大家还沉浸在痛失贤太后的哀痛中,却未曾料想到,皇后也因为日夜操劳,身子沉重,不到三月便撒手人寰皇后陈柔名如其人,身子柔弱,去年小产之后一直心情郁郁,身体日渐虚弱,又兼之太后新丧,操劳过度,太后丧期未过就去了。 南唐接连薨逝两凤,举国一片哀痛。 按理说,大梁此时应该攻打南唐,但是数年前南唐国主薨逝之后,攻打南唐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因而此番大梁也未敢轻举妄动,想要先观望观望再作打算就在此时,南唐出了个天下皆知的艳闻 这事件的起因是因为一首艳曲,名为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很明显这是一首裸的偷情词,这首诗是从南唐的青楼里传出来的,自传唱开始便火遍南唐的每一所青楼,甚至都流传到了大梁从行文风格看,这首词的作者不仅文采斐然,而且还有一丢丢的闷骚的风流,立时无数的名妓为此人的才气和风流倾倒,南唐八艳之首的柳章台姑娘甚至还公开放话说,愿以千金与此人春宵一度。 姑娘出钱抢着要和他睡?南唐的男人出离愤怒了,这人是谁?经过大家坚持不懈的查找,终于找到了这首诗的作者,他就是南唐国主元宗李瑾。 大家都傻眼了,两宫丧期未过,陛下就玩的这么开?!皇后陈柔刚死,陛下竟然还能忙里偷闲,在丧期和人在后花园里幽会?尤物惑人忘不得只是这能让帝王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见一面的尤物到底是什么样的? 一桩艳闻的女主角,还是让皇帝忘记礼教和与先皇后数十年的情分,沉溺在温柔乡的尤物,整个南唐的男人都想知道他是谁,最后经过多方寻找美人芳踪,大家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竟然是陈后的妹妹——陈妩。 陈妩就是和陈柔并称为江东双姝的绝色美人,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风流国君,一个正是正值双十年华的绝色美人,在灵堂只一眼,就奋不顾身爱上了一个是国君,一个皇后的妹妹,这天下之大,光天化日,他们却不能堂堂正正在一起,只有等夜深人静之时才能偷偷相会,想想就带感啊! 南唐的民间写手们望风而动,一时间恨无缘画堂东这样描写南唐国主和妻妹陈妩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的话本和戏本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在市井间冒了出来将闺阁少妇、风流才子的春心都勾了起来。 这些本子大都语言露骨,插图精美大胆,堪做春/宫/图的启蒙。有的甚至传到了大梁境内,丰富了大梁人民的业余生活,实在是功德一件。 虽然这个时代是个宽容的时代,但毕竟丧期偷情是国主无德的表现,群众对香艳的故事当然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孔学的卫道士们可不这样想,太皇太后丧期未过就行男女之事,是为不孝,陈后尸骨未寒便偷情是为不忠,更何况此人还是陈后的妹妹陈妩!简直罔顾人伦,天理不容!!! 儒林愤怒了,因为这件事不断有人上书陛下,要陛下将陈妩归还陈家,以示清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其中最著名的是江东名士,儒学大家黄问道的谏后主书:里面嬉笑怒骂,刻薄至极,直接将陛下说成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昏君! 这份奏疏传到梁国,奏疏里面尖酸刻薄,骂人不带脏字的斐然文采让“江都祢衡”陈斯斓也甘拜下风! 南唐国主一向懦弱,耽于享乐,是个于是得过且过的主儿,这份奏疏一上,也被激怒了,将黄问道下了大狱。 黄问道的做法只图自己一是爽快,确实有些不妥,别说是国主了,那封奏疏就算是给寻常人,只要是个有血性的人,都会来找他拼命的。 陛下对黄问道的惩罚却只是下狱,已经算很轻了,且让他好好在里面待着吧。 陛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大臣们也允许陛下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有的人有的不该有的情绪,确是万万不能发泄的! 比如当前陛下和小陈后之间不应该存在的恋情现在民间管已经去世的陈柔称为大陈后,管这个还没有册封的陈妩称为小陈后。 大臣们力劝国主将小陈后遣返家中,并且下令民间严禁议论此事,将所有涉及这件事的书籍销毁,然后拿出帝王威严来昭告天下绝无此事!! 可是大臣们未曾想到,陛下拒绝了!!!陛下宁可不要帝王威严,也不能放弃小陈后! 南唐的大臣和元宗杠上了,因为这件事情南唐朝廷每日里乌烟瘴气,朝局非常不稳! 要说这件事情最开心的人,那莫过于大梁群臣了,平白看了一场艳闻好戏不说,还因为此事导致南唐朝堂动荡,实在是非常欣慰了。 如果说,两宫之死并不能成为攻打南唐的理由,那么现在这个已经足以成为理由,毕竟史书中都说了,伐无道,诛无德! 大梁摩拳擦掌还没多久,就乐极生悲了,他们的皇太后在这一年的十月大朝会之际,也撒手人寰了。 他们此次征伐南唐是以伐无道,诛无德为名的,自己自然也不能不顾国丧,强行攻打南唐!周礼中明确表明,国丧期间,陛下要守孝十月,天下缟素,禁演乐,禁刀兵! 不过即便没有这个规定,梁元帝也没有心思去攻打南唐了。毕竟那是他的母亲,他自小父亲早逝,母亲从小含辛茹苦将他和弟弟抚养长大,如今他又岂能为了自己的功业弃母亲于不顾呢? 太后临死之时,地上无恙杨跪着一大堆人侍疾,太后回光返照之时,便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了梁元帝和晋王两人在她跟前交待遗言。 晋王自从两年前世子私造兵器作坊事发,就再也没有回过晋州,陛下说太后身体不好,又非常疼爱幼子,便让晋王在母亲跟前尽孝道,将北厢军暂时交给他人代管。虽然陛下说将晋王扣在京城的目的是侍疾,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因为兵器作坊的事情,陛下对晋王起了疑心,才想将他留在身边。 晋王心里怎么想不知道,但他接到陛下侍疾的旨意,非常高兴,千恩万谢地接旨了。 晋王夫妇叩谢皇上隆恩,便在江都住下了,因为前世子赵景轩已经被废为庶人,自然不能再住在皇家,他在江都流浪了几个月之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谁也没有见过他。 赵景轩被废后,晋王世子便变成了晋王次子赵景和。相比野心勃勃的赵景轩,赵景和性格温顺,待人有礼,深得陛下和太后得喜欢,太后最后的日子,他每日都陪伴左右,至纯至孝,在江都传为佳话。 那天太后薨逝之前给俩兄弟说了什么,恐怕只有他们三个才知道。不过太子也能猜的出来大概,太后无外乎就是为晋王争取利益,而他那个耳根子软的爹又孝顺的爹,自然会答应。 果然,太后三月丧期一过,陛下就给晋王加封,将他由从二品的御王爷提升为从一品的圣王爷,离正一品的摄政王不过差半个等级了,除此之外还扩大了他的封地,在宫中为他开辟住所。 此诏一出,举国皆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第一百六十章 君臣父子 自古以来, 只有主少国疑之时, 才不得不给皇亲加封,以期其保卫少主,保证权利集中于皇家。若是国君年富力强的, 为了保证皇权稳固, 鲜有给皇亲加封的。 可如今梁元帝不过知天命之年, 年富力强, 太子殿下虽然未至而立, 但他刚入朝堂便平定汝南叛乱,年及弱冠已经平定西蜀, 平日里处理朝政也颇得朝臣赞许,等陛下百年之后, 他定会是一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因此此加封诏书一出, 天下哗然, 朝臣们也纷纷上书陛下, 请陛下三思。 晋王加封, 最不利的人就是太子殿下。这意味着他登基以后,就有个手握重兵的大权臣。但是他竟然没有动静,该上朝还是上朝,上朝看着群臣为了此事和陛下吵架,也是不发一语,好似完全置身事外。 有朝臣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喜怒不形于色, 对外也只是说, 陛下的决定都是正确的,让人丝毫摸不清楚他对此事的态度。 对于太子殿下的人前人后不置一词,毫无怨言的态度,梁元帝是看在眼里了。其实从心里,他也不想给晋王加封为圣王,可是有什么办法,太后临死的时候,一共就求了他这件事。老母拉着他的手,边流泪边说,她这就要去了,不能再照顾他们二人了,她这辈子从赵家村的一个普通的村妇,变成母仪天下的太后,她这辈子已经无憾了,唯一有一点放心不下,就是幺子晋王。梁元帝已经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天下在没有什么能伤到他。可是晋王不一样,他只是个小小的亲王,梁元帝从小就心疼弟弟,他在的时候自然会护着太子,但若是梁元帝不在了,谁来护着她的幺儿呢?太子殿下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必定因为周家和景轩的事情怨恨晋王,若是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了,会放过这个素来与自己不睦的皇叔吗? 梁元帝闻言沉默了,晋王流着泪,求自己的母亲,让她不要再为难皇兄了,即便是做了陛下,也有许多事不能为之,何况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日后登基了一定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利举动的。 太后拉着梁元帝的手,与其说是拉着,不如说是紧紧抓着,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梁元帝的手都被她抓痛了,很难想象一个快要逝去的妇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她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燃烧着疯狂的绝望的火焰,仿佛他不答应就不能安心上路。 梁元帝看着自己将要仙逝的老母和流着泪哀泣的弟弟,心一软,叹了口气,便承诺母亲,会封晋王为圣亲王,并且承诺永不该封。 得了梁元帝的承诺,太后这才放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当天晚上就薨了。 当时的那个时间和氛围让梁元帝骑虎难下,没办法拒绝;后来因为母后逝去,他想起往日种种,思念母亲,想起母后临终的嘱托,又想起这世界上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人就晋王一个,因而越发珍惜对幼弟的感情,于是就发了加封的诏书。 后来群臣反对,他自己也静下心来想想,觉得这事情做得对不起阿宴。拥有一个手握兵权又加封圣王的皇叔,对阿宴登基后的统治是极为不利的,这孩子也是个闷性子,这些日子群臣为这件事情在朝堂上闹的厉害,可阿宴这孩子人前人后从未置喙他的诏书,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自从两年前,他为了晋王砸了那孩子一砚台之后,那孩子就和他不亲了,以前他遇到什么朝政上不懂的事情还会跑来问他,可现在若是安排给他什么差事,他总是默默办好,再也不会来问他了。仔细想想,这两年,他们父子除了节日的例行聚会,鲜少在一起吃饭,见面也是为了朝政,鲜少一起谈心了 这孩子的性子刚强,像他那个娘。上次打他是因为晋王,此次又是给晋王加封,这孩子肯定是因着上次的教训,怕说了什么不满的话惹的他不高兴,所以才谨小慎微,不敢置喙。 这孩子是他的老来子,他怎么可能不疼呢?可如今他们父子渐行渐远,却也是真的。 梁元帝陷入了沉思。 太子殿下最近在忙着祭祀的事情,这日一下朝就和礼部的大臣一起急着去孔庙查看祭祀事宜,却被李忠叫住,说是陛下宣召。太子殿下只好让礼部的大臣先过去,自己随着李忠去了政事堂。 太子殿下进去之后,如同往常一样,对陛下行礼。自从上次在朝堂上用砚台打伤了太子之后,这是他和太子这两年来第一次和太子单独见面。 行礼之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太子面色平静,仿佛在等待陛下吩咐政事。两年未能见面,梁元帝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尴尬。 太子一副恭顺的表情立在一旁,但同一个闷葫芦一样就是不开口,陛下只好开口找话道:“阿宴最近在忙什么事情。”一开口梁元帝悲哀的发现如今他们父子之间,仿佛就只有公事可谈了。 太子殿下一板一眼回答了陛下的问题,如果是个臣子的话,陛下会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但眼前这个是他的儿子啊! 陛下突然后悔将太子宣召来了,但现在太子已经来了,只能尽快结束话题了。 陛下道:“朕加封晋王的事,太子怎么看!” 梁元帝语气随意,却未曾想到,太子闻言大惊失色,跪下给梁元帝行礼后,道:“父皇,儿臣绝无任何意见!求父皇明鉴。” 梁元帝看着太子的举动,内心悲凉,他和这孩子终究是远了,他们应该是君臣父子,可现在他们是合格的君臣,却再不能做无间的父子。 梁元帝将太子扶起来,太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还有未曾褪去的惊惶。梁元帝想起这两年里,太子殿下碰上晋王的事情从不置喙,有时候问起他的意见,他也只是说一句,以陛下的意见为尊。唯恐和晋王扯上关系,被人过分解读,惹他不快。 两年前的事情他后来知道是个误会,可他是天子,天子怎能认错,如今父子之间的裂痕却是没办法修复了。 这些年也是,因为阿宴是太子,所以他平日里对他格外严苛一些,但是他忘了,阿宴除了是这大梁的太子,更是他的儿子。梁元帝猛然回想到,这些年确实太亏欠太子了些。 想到此,他放缓了声音,道:“阿宴,你不必紧张,如今这政事堂里只有我们两人,你若是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朕。” 太子殿下垂首道:“父皇,关于加封之事,儿臣真的绝无意见。” 梁元帝知晓太子还是不信任他,便道:“其实加封的事朕知道不妥,但这是太后的遗愿,朕不得不遵从。” 太子殿下道:“父皇仁孝,我等应该以父皇为楷模。” 陛下沉声道:“阿宴,为父想听你真正的考量。” 太子殿下抬起头,看着梁元帝,才道:“父皇,既然如今,那儿臣僭越了。”他继续道,“给皇叔加封,恐怕是太后不信任儿臣吧。” 梁元帝点点头,不得不说,阿宴还是很敏锐的。 太子苦笑道:“这也无可厚非,老人怜爱幼子乃是人之常情。可是父皇,晋王手握三十万重兵在军部影响深远,且身后还有百年世家周家,虽然周家现在不能一手遮天,可是这朝廷的关系盘根错节,周家的势力并未完全根除,如今他又被陛下封了圣亲王,这样一个手握重兵倚靠门阀的圣亲王和摄政王有何区别。晋王叔和父皇兄友弟恭,自然没有任何心思,但是跟着如此显贵的皇族,难保底下的人不会有什么心思父皇,黄袍加身过去了才不过二十年啊!” 想当年,梁元帝还未下定决心要篡位,是他手底下的将领让他黄袍加身替他做了决定。如今,这事情过去了还不到二十年,回首过去,梁元帝还历历在目,太子的话让他陷入了沉思。 梁元帝沉吟半晌,才道:“皇儿的话提醒朕了,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容朕想想,你先下去吧。” 太子殿下走到东宫的时候,就看到许霁川和以前一样,坐在东宫的门槛上,他看到太子殿下道:“殿下今日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夏石低着头,悄悄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从上朝开始他就跟着太子殿下了,去了政事堂之后,太子殿下也是表情如常,他实在看不出殿下哪里开心。 太子殿下听了许霁川的话,抿唇一笑,故意板着脸道:“就你话多!” 许霁川挨了骂,大笑着跟着太子殿下进门了。 第二日,梁元帝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是给晋王的,说晋王要在京城为母亲守孝,不能统领漠北的军务,现下漠北的一切军务暂交由禁军副统领韩成林统领。 第二道和第三道的圣旨都是给太子的。第二道圣旨说,为了方便平定南唐,太子殿下总领南厢军一切军务。第三道圣旨说,平南唐一切事宜均由太子殿下处理,朝中三省六部配合执行,不得有误。 后世史书普遍认为,梁元帝这三道圣旨改变了整个大梁的命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第一百六十一章 千秋猎宴(上)) 不管后世如何评说梁元帝的这道旨意, 此时, 梁元帝的这道圣旨让朝中关于给晋王加封的争议平息下来。 加封之后就将晋王困在京城并且安排禁军的人去主理北厢军事务群臣这才看清楚陛下给晋王加封的用意, 原来是要收掉他的兵权啊! 不管陛下起初是怎么想的, 但最后的结果看上去就是要削弱晋王的兵权,加强太子的权力。 怪不得不管大臣们如何反对陛下对晋王的加封, 太子殿下对此始终不置一词, 原来太子殿下早就看出陛下意欲何为!此时此刻,那些个老臣才佩服起太子殿下揣摩圣意的手段来, 小小年纪就能审时度势,忍常人所不能忍, 太子殿下能称得上惊才绝艳了。 如今看来,这场加封最大的赢家竟然是后来居上的太子殿下, 现如今他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辖制南厢军,更可以全权处理南唐一切事宜,足见陛下的信任。 这两年来, 陛下对太子殿下一直不冷不热, 太子殿下也是埋头苦干政事,从不给自己争功, 皇后娘娘也一直被陛下斥责,甚至禁足,这些朝臣们都看在眼里,天家不睦对朝堂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晋王私造兵器案发生之后, 陛下仅仅只是处置了前世子赵景轩, 对晋王恩宠不减,朝野中甚至有消息说,陛下属意将皇位传给晋王,前些时候加封晋王加封更是让这个传闻甚嚣尘上,却不想最后结局竟然如此反转,太子殿下竟成为了最大赢家,实在是圣心难测啊! 陛下突然对太子殿下交付如此重大的权力,总不至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发觉自己对不起亲儿子,这才弥补缺失的父爱吧?! 因此有人猜测陛下给太子殿下特权是为了收复南唐,灭了西蜀之后,收复南唐,统一中原一直是陛下的心愿。如今南唐国主不伦不德,朝中离心,正是攻打南唐的好时机,而太子殿下之前平定西蜀,其统帅之才可见一斑,因此陛下给太子这么大的权力,纯粹就是为了免去太子殿下的后顾之忧,让他安心出征。 至于陛下和太子殿下那次密谈,除了他二人自然是没人知晓的,因此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决断群臣自然无从考证,但出征南唐已经提上了日程,前几日,大梁发了讨伐南唐的诏书,昭告四海。 此次出征前适逢陛下千秋,陛下千秋生辰,本来应该举办盛大的千秋之宴,普天同庆。只是如今太后新丧,不宜演乐宴饮,且出征南唐对朝廷来说也是个巨大的负担,因此演乐就作罢了,但为了给出征的将士们送行,预祝将士们凯旋,陛下便在京郊外的猎宫举办了千秋猎宴。 千秋猎宴,顾名思义就是打猎宴会。此番南厢军的诸多将领为了商量攻打南唐的计策,都纷纷齐聚京城,因此陛下的此次千秋猎宴的主角就是这些在京城的统领们。 京城的门阀贵族和四品以上的大臣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许霁川以客卿之名跟着太子殿下也去了京郊的猎宫。 此次猎宴,陛下还专门设立了各种各样演武的竞赛,此举为了让这些将领放松放松,也为了看看他们的实力,算是大战前的摸底。 第一日,陛下设立的就是射箭比赛,陛下和太子晋王还有几位重臣勋贵坐在台上观看。 为了让陛下高兴,南厢军和禁军派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箭无虚发,陛下看到军士们骑射如此高明,心情自然十分愉快。 大战在即,朝中重臣们自然知晓陛下的心思,都可劲儿夸陛下治军严明,大梁朝兵强马壮,此次出征定然能摧枯拉朽,凯旋而归! 陛下虽然知晓他们这些话有溜须拍马的嫌疑,但这毕竟是个好兆头,因此梁元帝心情愉悦,赏赐了将士们许多美酒金钱。 京城门阀子弟也参加了此次比赛,只是他们的射箭技艺和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毕竟不一样,因此裁判官便将这两组分开了。 门阀子弟虽然养尊处优,但六艺是从小的课程,骑射是必须要练习的,兼之敢上场比赛的,肯定都是骑射俱佳之人。梁元帝见那些世家子弟比赛激烈,转头看看侍立在晋王身边的世子赵景和与坐在他身旁的太子殿下,笑道:“景和和阿宴不下去试试吗?” 晋王摆摆手,笑道:“皇兄你知道,景和这孩子醉心琴棋书画,这骑射臣也尽心尽力交过他,可他就是没有这个天赋,一点不随臣弟!倒是太子殿下,弓马娴熟,颇有几分陛下当年的神采。” 赵景和无奈道:“父亲,还是不要为难孩儿了吧,孩儿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只愿能做个富贵闲人,琴棋书画为友,一生安稳。” 晋王无奈摇摇头,道:“你这孩子,胸无大志,还好意思说出来。” 赵景和不好意思地笑笑。 梁元帝大手一挥,道:“景和生于皇家,喜欢琴棋书画也是君子爱好,如今太平盛世,景和文治出色,自然可助你皇兄开创大梁盛世。” 景和听到梁元帝如此说,拱手行礼道:“景和自然愿意为大梁略尽绵薄之力,只怕太子殿下嫌弃臣愚钝。” 太子殿下执杯的手一停,优雅一笑,道:“景和皇弟说哪里话,皇弟纯孝聪颖,德才兼备,若是能为国尽力,实乃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梁元帝看着这一派兄友弟恭的场景,心中甚慰,趁机举杯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坐各位与朕虽是君臣,但在朕心里更是朕的至亲臂膀,若是在坐各位与朕勠力同心,何愁南唐不灭,盛世不至?” 众人闻言皆举杯,道:“愿与吾皇同心同德,剿灭南唐,开创盛世,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心情激动,站起来道:“与诸君同饮此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坐下之后,正巧世家子弟射箭竞赛结束了,是王都督家的王公子夺得头筹。他虽然是个爱在烟花地里打滚的纨绔,但是出身将门,射箭骑马的功夫自然是没话说的。 陛下赏了王公子一杯酒,问旁边的太子道:“方才你皇叔说你弓马娴熟,你与这王公子比如何?” 太子殿下笑道:“那是皇叔私心,以为自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的,儿臣的那三脚猫功夫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呢?” 正巧南厢军参加过征讨西蜀的一个将领也在台下喝酒,闻言笑道:“太子殿下切莫过于自谦!记得那时我们征讨西蜀之时,太子殿下在永州城门下一箭射死了当时城头指挥作战的永州太守,致使永州城内军队指挥涣散,最后开城投降。” 梁元帝从未在奏疏里看过这段事情,感兴趣道:“哦?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皇儿的奏报中怎么没写上。” 太子殿下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道:“父皇,哪有主帅给自己争功的?更何况,那一箭是皇天庇佑才能射中,儿臣怎能舔着脸给自己邀功。” 梁元帝知晓他的性子,心想这倒是阿宴能做出来的事情。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平时,有个如此弓马娴熟又善于领兵的太子,陛下心里不可能不犯嘀咕,但如今大战在即,梁元帝听到此事之后只觉得让如此弓马娴熟的太子领兵攻打南唐,更是多了一层保障。 他思量着如今南唐主要将领都在,若是太子真的这么厉害,将这些兵遛子震慑住了,也利于此次攻打南唐。 于是,陛下道:“今日高兴,皇儿就下去露一手,当做给父皇的寿礼吧!” 陛下都将话说到如此地步了,那太子自然只能接旨。 他下去之后,经过王公子身边之时,对王公子微微颔首,道:“王公子,此番孤失礼了。” 王公子闻言一愣,不明白太子殿下所指为和? 只见太子殿下连骑装都未换,穿着平日里的太子常服,站在射箭场里,拿起弓箭就开始射。 他选中了王公子的箭靶,一连十箭,箭无虚发,每一只箭都将那箭靶上王公子射中的箭击落一只,最后一箭更是将王公子正中靶心的箭从中间劈开,直接将那只箭劈成两半。 太子射完箭之后,全场鸦雀无声,太子殿下随意地将箭筒递给旁边侍奉的夏石,转头对陛下行礼。 陛下见他行礼,这才回过神来,激动鼓掌道:“好,好,好!” 众臣也纷纷魂兮归来,恭喜陛下赞美太子,忙的不亦乐乎。 此番太子殿下一点也未隐藏自己的实力。如今他手上握有南厢军,又总领南唐事务,他要让那些怀有异心的人看看他的实力,震慑他们,防止他们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太子殿下对陛下行礼之后,目光随意地扫过众人,对上晋王的时候,他冲着晋王露出一个坦荡无畏的微笑。 晋王破天荒没有装模作样地笑,他的手在亲王常服下面紧紧攥成拳。 他只不过数年未至京城,太子如今在朝在野的威望已经如日中天,如今这十箭,更是让在座的世家和武官们看到了他的实力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今太子的眼神让他畏惧若是等他这次凯旋归来羽翼丰满,只怕到时候连梁元帝也奈何不得他了 可如果太子殿下在这次千秋猎宴中临时出了事,不能带兵攻打南唐,那陛下势必会另择人选去攻打南唐,到时候,他也可以往南厢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局面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晋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下定了决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第一百六十二章 千秋猎宴(下) 猎宴, 若是不打猎, 如何称为猎宴呢 第二日,梁元帝命令宫人将滇南越族进贡的灵狐放入山林,下令若是谁能抓住灵狐, 赏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 对下层的武士来说, 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朝中俸禄最高的就是大司空, 这黄金千两可是大司空三年的俸禄啊! 更重要的是,若能抓住这灵狐, 便可有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对以后的升迁大有好处!因此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军中将领皆跃跃欲试。 只是这畜生迅疾如风, 又非常狡猾, 可不是那么好抓的。且陛下下令之后, 还特地吩咐只能活捉, 不能射死。虽然它是只畜生, 可毕竟是陛下的畜生,没有陛下的首肯,谁也伤它不得。而要抓住它,不仅要有卓越的骑术,还要有过人的智慧。大家都明白要靠一个人的力量要活捉它难度太大,于是纷纷组队抓捕灵狐。 太子殿下也换好骑服下场了, 以前和他一起出征过西数的一个统领看到后, 道:“殿下!你也要抓?!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虽然其中有恭维的成分, 但太子殿下弓马娴熟,善于谋略,若是下场和他们一起角逐,势必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只见太子殿下淡定道:“陛下方才说谁都可以抓,那孤自然也可以了。” 看着那统领夸张的苦瓜脸,太子殿下笑着揶揄道:“既然你们对孤下场这么有意见,那孤便不带其他帮手,只同许客卿两人一起抓灵狐怎么样,不算欺负你们吧?” 太子殿下身后骑着马的许霁川冲那统领一行人眨眨眼,道:“放心吧,兄弟们,我会帮你们拖后腿的!” 太子殿下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花奴儿,这样实力坑自己的夫君真的好吗? 花奴儿对他笑笑,一点也没有叛徒的羞耻感,背叛的心安理得。 那统领是个兵溜子,一点也没觉得占便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着对殿下说:“殿下英明!”然后又对许霁川拱拱手,道:“劳烦许兄了,等我们抓住了灵狐分你黄金。” 许霁川散漫拱拱手,道:“好说,好说。” 说完之后,那统领就带着一帮人走了,太子殿下斜睨了一眼许霁川,道:“在我面前公然爬墙可还行?” 许霁川道:“他没你好看,我爬什么墙?顶多算是同情弱者!” 太子殿下警告道:“比我好看也不准爬墙!” 许霁川嗔怪了他一眼,夸张道:“怎么,这世界上还有比你好看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 一句话太子殿下就心花怒放了。 太子此番下场完全是为了花奴儿,昨天和陛下坐在一起,他拘束得紧,太子殿下知晓他不喜欢和这些朝臣们在一起应酬,今天陛下下令猎灵活,他便向陛下请命,带着许霁川下场了。 因此他们根本不是为了抓灵狐,而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做一些羞羞的事。 二人并辔行在林间,间或有去追灵狐的人马飞驰过他们身边,和那些行色匆匆的相比,他们简直就像是专门来游玩的。 灵狐被放在了猎宫后面的山上,大家都追上山去了,为了避开众人,太子殿下便和许霁川一起去了山后面的林子里。 许霁川伸了个懒腰,抱怨道:“终于不用和陛下还有晋王同坐谈笑了,昨儿可累死我了。” 太子殿下眼含笑意看了他一眼,嘲笑道:“昨天你在我后边坐着,隔半个时辰就要动动,好像那垫子上长了钉子似的。别人射箭的时候,你那眼珠子都要羡慕得掉出来了,当时我真想让秋枫拿个盆儿给你接上。”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都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为了和太子殿下一起,他才不愿意坐在那台子上受罪呢?他身为镇南候家的二公子,大可以跟着世家子弟同去。 太子殿下眼神暧昧地看了他一眼,深情款款道:“公子痴情,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可好?” 许霁川冷酷道:“行,以后就锁在府里给我做个通房丫头暖床吧!” 太子殿下从善如流道:“好,只是以后公子的床上只能有奴一人!” 许霁川冷哼一声,道:“有你一个都嫌多!” 太子殿下笑眯眯骑着马,心里美滋滋的,脑袋里面已经闪过了无数闺房乐事他想象着那些不/可/描/述的场面,由衷感叹,做花奴儿的通房丫鬟可比当皇上带感多了! 秋高气爽,晴朗无云,秋阳从树林的间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斑驳成影。层林尽染,红的枫,黄的杨,绿的柏次第排开,间或有枯叶纷纷扬扬落下,马蹄踩在上面沙沙作响,这样的响动更显得林中寂静,仿佛隔绝了尘世喧嚣。 自从和花奴儿在一起,头一次太子殿下在他俩独处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做,就想这样和花奴儿一直并辔而行,去哪里都好。 行走在寂静林间,许霁川笑道:“阿宴,你看我们像不像两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一会儿说不定树林里突然窜出两个仇家,然后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恶战!” 生平头一次,许霁川发现自己是个乌鸦嘴他话音未落,周围的风好像变急了似的,树叶哗啦啦作响,一股杀意弥漫林间,周围好像更静了,连一声鸟鸣都没有,这些埋伏的人连鸟都没惊动,足见他们掩盖气息的高妙。 太子殿下生于宫闱中,对危险的感知力只会比许霁川更强,他们俩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突然,“嗖”的一个微小到足以被忽略的破空之声传来,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两人一起一个后仰,翻身下马。那短箭便射入他们后面的树干中。 “嗖嗖嗖”又是几声,太子和许霁川又避开了,一个转身,就发现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挡在他们前面。 阿六早就知晓许霁川和太子的事,为了给他们两个足够多的空间,他和小八离太子他们比较远。 许霁川试探他们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 这些人什么也没说,提着刀直接就冲上来了。 太子殿下抽出佩剑格挡,许霁川躲在他身后用打猎的猎弓攻击,许霁川的箭术出神入化,说百步穿杨也并不为过,他甚至可以预判出对手的走势身法进行精准射击。 他们并未想参与抓灵狐,因此并未带太多箭矢,很快,许霁川身上的箭袋里的箭就要射完了所幸这时候,阿六和小八看到他们打斗时惊飞的鸟群,知晓太子和许霁川恐怕出了事,赶了过来,他二人才得以喘息。 许霁川趁小八和阿六加入赶忙放了求救信号,希望有人看到尽快过来帮他们。 他身上带的信号不是军用信号,只是普通的求救信号,看到的也当没看到,毕竟大家现如今都是对手,因此信号放出去许久,都未有赶过来救驾的人。 小八和阿六是皇家暗卫,不说在朝廷中,就是放眼整个江湖也罕有敌手。只是这些杀手都是专业杀手,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太子殿下,因而若是有其他人阻拦,他们一般只是闪避攻击,甩开之后就直逼太子殿下而去。 太子殿下的武功及不上这些人,几次围攻后他看出这些人的目标是他,于是他给小八和阿六打手势,让他们边阻拦边掩护撤退。对方人多势众,不宜久战。 他们四个边打边退,想从这片林子里出去,许霁川见缝插针放信号,将自己身上所有的信号弹都放空了。 大家看到山后的树林里接连放出数十枚信号弹,大家这才知道肯定是有人遇上了紧急情况,一些离得近得就赶过去看。 听到马蹄声的时候,许霁川总算松了一口气。 武功高强的人五感通透,这些杀手听到四周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明白人多了之后,更加不好得手,说不定还会暴露行迹。有一个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短哨声,其他黑衣人会意,攻击越发凶猛。 赵景湛全力格挡他们的猛攻,但他心里知道,这是这些人的最后一波攻击了,若是挡过了这波攻击,这些人应该会撤退。 他们四人背靠着背围成一圈,想以此来抵挡四面八方的攻击,这些黑衣人身经百战,心狠手辣,他们不惜牺牲几个同伴的性命也要将他们四人冲散,许霁川和太子被冲在一起,小八和阿六被冲在一起,小八和阿六几次要冲过来,都被挡了回去。 许霁川身上的箭早就用完了,他手里拿着一只长匕首格挡,打的时候,他听到一声轻微的破空声,转头就看到一根细长的短箭朝着太子殿下背后来了,许霁川瞳孔紧缩,吼了声:“小心!” 喊完之后,他借助旁边的树干的力量腾空一跃,越过两个杀手的头顶,挡在太子殿下的前面,许霁川本想着用匕首将这枚小箭击落,没想到差了一点,那小箭击穿了他的手掌。 太子殿下听到花奴儿的闷哼声,转头看到他血肉模糊的手,浑然忘了周围的危险,担心道:“你没事吧。” 许霁川看着他停下动作,眉头一皱,吼道:“没事!”他的右手已经不能动了,只好用脚踹开冲到太子身边的俩人。 只听得又是一声短哨,那些杀手全都开始撤退,退到半丈开外的时候,其中一人凌空扔了几个霹雳弹,那些弹药爆开之后一股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 太子殿下脸色一变,道:“快走!” 四人轻功飞掠几步,躲开了那些粉末。这时才有人赶到,那些人看到是太子殿下,脸色大变问道:“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殿下刚要说话,旁边的许霁川突然倒在地上,太子脸色大变,“花奴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第一百六十三章 桃花醉 太子殿下立刻蹲下去查看花奴儿的情况, 他神色如常, 脸上还带着红晕, 仿佛只是睡着了。 虽然花奴儿一向硬气, 但是毕竟是手掌的贯穿伤,会不会是疼晕过去了? 太子殿下半抱着花奴儿, 轻轻摇晃他的身子, 道:“花奴儿?!花奴儿?!你醒醒!” 花奴儿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太子殿下将他受伤的手捧到眼前, 仔细观察,这才看到他的伤口周围泛着一圈浅青色, 这才知晓那箭矢是带了毒的,花奴儿这是中毒了。 太子殿下略一思忖, 道:“方才打斗激烈,许公子是脱力了,才会昏睡不醒。料想那刺客一击不成也不敢再来, 大家都去猎狐吧, 孤没事,于统领留下将孤和许公子护送回去吧!” 太子殿下说了之后, 众人自然不敢离去,太子殿下平和笑道:“孤没事,大家都去猎狐吧,陛下还等着封赏大家呢。” 太子殿下说了两次, 就算不想走也要走了, 其实大家也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 刚刚遇刺,而他们这群人是最先到的人,刺客能进入戒备森严的猎宫范围内,还能精准锁定他们的范围,就说明在猎宫里他们一定有眼线,而那眼线很有可能就混在他们这群最先到的人里,这样的情形下,太子自然只能留下他最信任的人护送他,于鹏将军是南厢军驻扎遂州的将领,曾经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踏平西蜀,也算是有袍泽之情,太子殿下自然信任他。 太子的意思大家都懂,但若是太子遇刺之后,他们都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去抓灵狐了,太子殿下是觉得没什么,但陛下会怎么想呢?肯定会认为他们都是贪图利益将储君的性命置之度外的人,日后又怎么会信任他们呢? 其中一人略一思忖,便道:“殿下,这个林子幽静,未防止那些杀手去而复返,我们将殿下送出去之后再去追捕灵狐吧。” 太子殿下听他说完,并未再反对,道:“如此,便多谢诸位了。” 太子殿下转头对阿六说:“带于统领去前面的林子里,将那些杀手的尸体搬回大营。” 阿六领命而去,半柱香的时间不到,阿六便返回了,他神色严峻对太子殿下道:“殿下,那些杀手的尸体都不见了,现场只有一滩血。” 太子殿下淡淡道:“孤知道了,我们回去吧。”刚才那些霹雳弹里出来的粉末应该是化尸散无疑了。这化尸散是从南疆传进中原的邪物,这些杀手十分厉害,知晓太子殿下若是脱险,必然会将那些尸体带回去研究,索性将尸体都化掉,不让太子从尸体上得到任何线索。 回去的路上,太子殿下陷入了沉默,这些人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冒着危险来猎宫就是为了杀了他,这箭上抹的必然不是普通,此毒毒发的症状看似如同睡着了一般,但这些人如此狠辣,并且对他的性命势在必得,这毒肯定凶险万分想到此处,太子殿下身形一怔,浑身瞬间被冷汗湿透了 于鹏看着太子殿下突然停下,而且脸色大变,神色恍惚,有些担忧道:“殿下!” 太子殿下恍若未闻,伸出手去探许霁川的鼻息,虽然微弱,但是还是有鼻息的太子殿下这才找回了一丢丢神志 宫里的太医看个病还算厉害,可若是解毒,那便不擅长了。若说这世上,有谁能有本事解了花奴儿的毒,那便只有毒医了。只瞬间,太子殿下心里就有了决断,他对阿六道:“你护花奴回猎宫,找王太医给他看病,孤要离开猎宫出去一趟。今日你护驾不力,若是再办不好这件事,就别怪孤不讲情面!” 说完,他翻身上马,加紧马腹,用力挥鞭,疾驰而去。 这杀手还没走多远,怎能让太子殿下独自出行?!可太子殿下方才已经下了命令,不让他跟着,阿六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暗卫,比谁都知道许霁川在太子心里的位置,若是他此番无视殿下的命令,偷偷跟着他,只怕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他阿六看着太子殿下疾驰的背影,对旁边的小八道:“你去跟着太子殿下,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小八领命而去,阿六和于鹏护送许霁川往猎宫方向去,陛下一早就得到了消息,知晓有人在猎宫刺杀太子殿下,因此早早就派人来接应了。 接应的人也未料想到,他们只接到了于统领和中毒了的许家公子。 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未说,虽然阿六知晓太子殿下此番离开肯定是与许公子的伤有关,但这却不能告诉其他人,堂堂帝国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客卿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事情说出去这朝堂上恐怕又要起波澜 因此陛下问起的时候,阿六让于统领告诉陛下,太子殿下发现了凶手的线索,去追查了。 陛下听了这个理由之后,面色难看,显然是不信,但并未说什么,又问了许霁川的事,于鹏说许公子是为了救太子殿下受伤的。 陛下听了之后,面色更加凝重,沉吟良久,便吩咐李忠去请王太医,为许霁川诊治。 王太医诊治之后,只晓得许霁川是中毒了,但对他中的何毒,如何医治却是一窍不通的。 许霁川身中奇毒,太医对这种毒一无所知,为谨防许霁川有什么不测,陛下便派人到江都去通知许家,当天夜里,镇南侯就来到猎宫了。 一同来的还有许霁川的师父,大梁的国师宗玉先生。 陛下看到宗玉先生,心里很高兴,他正好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求宗玉先生为他卜算。但碍于许霁川生死未卜镇南侯心情沉重,陛下没有表现自己的喜怒,只是打了招呼,和他二人一起去看许霁川。 路上,陛下问宗玉先生道:“先生如何会来江都?” 宗玉先生摸了摸他的白胡子,笑道:“前几日夜观星象,知晓我徒弟有难,特来相助。” 陛下道:“国师收了徒弟?他现在在何处?” 宗玉先生道:“他现在中了奇毒,躺在陛下的猎宫里呢。” 梁元帝震惊道:“莫不是” 宗玉微笑点点头,道:“我和这孩子也算有缘分,我们在扬州一个禅院里见面,我瞧着这孩子机灵,就收他做徒弟了。” 梁元帝心下震惊,若是以前,他肯定会更高兴,但现在他心里有个巨大的怀疑,因此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但许霁川现在毕竟是国师的爱徒,不看僧面看佛面,梁元帝还是附和道:“是,这孩子一向聪明。” 宗玉先生微微一笑。 前尚书令现在的镇南侯进了屋内,看到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许霁川,失态道:“花奴!”不怪他会如此,他的大儿子已经不再了,他已经体会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戚,若是小儿子再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做父母又的该如何自处呢? 太医一直守在许霁川旁边从未离开,镇南侯问道:“太医,小儿” 太医满面愁容,拱手道:“侯爷见怪,在下从医五十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毒。” 镇南侯道:“难道就没有什么药可以缓解毒性吗?” 太医拱手行礼道:“对症方可下药,可在下却连公子的症状也未摸清楚。” 镇南侯神色大变,刚要说话,却被宗玉先生打断了,他道:“侯爷切勿太过悲伤,老朽来之前为爱徒请过卦,他此番虽然凶险,但却能逢凶化吉,明日清晨,贵人北来,烦恼皆除!” 虽然宗玉先生卦象一直很准,但镇南侯听到他说花奴儿此番凶险,心还是紧紧揪起来了。 陪两人略坐了一会儿,陛下便要离开了。 宗玉先生能被大梁封为国师,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的卦象非常准,第二天辰时,太子殿下果然带着毒医杜老头回来了。 毒医舟车劳顿,到了猎宫,还未喘口气,喝点水,就被太子殿下拉去给许霁川瞧病了。 毒医和太子因为一个案子结缘,后来太子殿下还时不时送些珍贵典籍给毒医,两人因此成为了忘年交。 这一路上,毒医听到太子殿下给他描述的许霁川的中毒特诊,隐隐有了猜测,这次他进去看了许霁川,又给他诊了脉,这才确定了他中的毒。 他转身对屋内众人道:“他中的毒是桃花醉,这个毒的名字听上去非常美,好像美酒佳酿,但其实是一种世间少有的奇毒,此毒无解药” 镇南侯听到他说这句话,失魂落魄地踉跄两步,太子殿下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住了,他耳朵里响起嗡嗡声,好似有无数蚊子在耳边乱飞,扰乱心神,忽而又传来一声漫长的尖细的声音,仿佛耳边有无数只鸽子起飞除了这些幻听的嘈杂声音,太子殿下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继而,他的眼眶突突跳个不停,眼前的人全部变成了红色和绿色的影子,在他的眼睛里被拉扯变形他张了张嘴,突然喉头一腥甜 这时候王太医注意到太子的模样,惊叫道:“太子殿下!” 众人这才注意到,太子殿下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都流出了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凤鸣朝阳 看着太子殿下茫然失焦的眼神, 王太医道:“劳驾侯爷帮个忙, 将太子殿下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镇南候原本沉浸在丧子的悲痛里,见太子殿下大恸如此,心里一惊, 但还是走过去帮忙扶太子殿下。 扶太子殿下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好像扶着一根快要枯死的木头, 太子浑身上下的关节好似不能动了, 仿佛一根木桩一样直挺挺地杵在地上。 太子殿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 但现在任凭谁看他一眼,都会觉得他此刻心神俱碎, 万念俱灰。 将太子殿下扶到椅子上之后,镇南侯有些担心问王太医道:“太子殿下没事吧。” 王太医面色沉重道:“殿下这是万念俱灰, 哀痛过度才会如此, 若是”王太医看了一眼镇南侯, 斟酌道:“若是许公子有什么的话, 殿下恐怕”他言尽于此, 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宗玉先生看着太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伸出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大喝一声:“魂兮归来!” 宗玉修炼的是道家的内家功夫,他的一声大喝在太子殿下脑中炸开,又被如此他冷不丁一拍背后的穴位,只见他神色痛苦, 突然弯下腰, “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一番咳嗽之后,太子殿下虽然看上去脸色白地吓人,但好歹灵台清明,可算是回过神来了!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毒医看着他血红的眼睛和脸上的血迹,这才觉得自己玩的有些过火,他说话有有大喘气的习惯,若是有人来找他疗毒,他多半都会说病人中的毒有多么凶险,天下无人能治,然后不吭声,等着欣赏够了前来求医那些人痛苦伤心的表情,再说出他可以医好。 这样不仅能满足他喜欢看别人难过的恶趣味,而且能突出他的能力!但看着太子殿下万念俱灰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玩脱了,因此那句“别的大夫自然没办法,但老朽可以医好他”这句话,他斟酌了一下还是没说出来,看眼前这个情形,他说出来很可能会挨打。 于是毒医装作冥思苦想了一番之后,沉吟道:“桃花醉这种毒乃是江南春烟楼的独门奇毒,中毒之人没有任何症状仿佛睡着一般,但若是三日之内得不到春烟楼的解药,那他便会在睡梦中心力衰竭而死春烟楼远在建康,就算即日启程去健康,两日也拿不回来如今,为了救许公子性命,只有以毒攻毒。” 太子殿下听到毒医此言,仿佛找到了希望,他一把抓住毒医的肩膀,眼神中有骇人的亮光,道:“用何毒可解此毒?” 毒医一大把年纪,被他捏得肩膀生疼,皱着一张核桃脸,哭哈哈的对太子殿下道:“殿下手下留情啊,老朽的肩膀都要被你拆下来了。” 太子殿下这才将手放下来,眼睛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毒医在他的目光压迫下,赶忙道:“南疆有一种毒树叫做见血封喉树,这树上开着艳丽的红花,这种花若是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因而得名见血封喉。若要解了这桃花醉,只要用见血封喉花的花汁子涂抹在许公子的伤口处,这样或可有一线生机。” 镇南候道:“这生机有多大?” 毒医揪着自己的胡子,伸出一只手掌,意思是生死五五开。 镇南候悲凉道:“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宗玉先生看到太子殿下凝重的表情,道:“前几日我卜了一挂,算出我徒儿此番有劫难,因此特来江都助他度过劫难,临行前我为我徒儿占卜了一卦,他此番虽然有生死劫,但是有贵人自正北方而来,相助他化险为夷。此番毒医阁下正是从北方而来,暗含卦象之意,徒儿此番定然能化险为夷。”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丝毫没有轻松,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凝重,他看着毒医道:“这见血封喉花如何能得到?” 毒医摆摆手道:“昨天你来找我,描述了许公子的中毒特征之后,我就猜测是桃花醉,因此来的时候特地带了见血封喉花。” 对毒医来说,毒/药就是他的妻妾,珍稀猛烈难得的毒/药更是他的心头好,这见血封喉花生长于南疆千里瘴林中,花朵极为难得,他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三朵,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朵了,如今要给这许公子用上,毒医心疼的心情不亚于杀了自己的爱妾。 太子殿下见他心疼,道:“孤听说南唐宫里有一本书叫做毒海拾遗,上面记载了这事件所有的罕见毒/药,若是此番毒医先生能医好许公子,那这本书就是你的了。” 毒/药对毒医来说是老婆,那这毒海拾遗对毒医来说,就是梦中女神了,若能得到此书,那这区区一朵见血封喉花又算得了什么呢? 毒医赶忙道:“老朽这就给许公子调配毒/药,太子殿下千万不要忘了答应过我的事啊!” 太子殿下道:“孤一言九鼎!” 毒医心满意足疯疯癫癫跑去配毒/药了。 许霁川身上的毒有望能解,王太医微微放心下来,他对许霁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只是这太子殿下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现下他又是太子的人,自然关心殿下,眼下只有这许公子顺利脱险,殿下才能恢复正常。 王太医小心觑着太子殿下大病初愈的苍白脸色,他看上去比许霁川还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王太医小心翼翼道:“殿下,您方才情绪大恸,伤及肺腑肝胆,让臣为您诊诊脉,开个药房调养调养吧。” 太子殿下摆摆手,道:“孤没事,劳烦太医去帮毒医吧,若是许公子此番能脱险,孤必有重谢。” 太子殿下方才哀痛致死的情形王太医都看在眼里,这太子殿下和许公子的关系必然不一般,若是此番这许公子没救回来,太子殿下估计不死也要搭上半条命,太子殿下都发话了,王太子只能在心里叹气,嘴上还是恭敬道:“臣遵命。” 不出半个时辰,毒医已经调配好了见血封喉,亲自将毒/药涂抹在许霁川的伤口上,做好这一切之后,他神色凝重道:“若是明天能醒来,则无碍,若是醒不过来”他看着太子殿下,死活说不出口“准备后事”四个字。 强打着精神,送走了毒医和王太医,镇南侯对太子殿下道:“殿下也早些去休息吧,殿下千里命驾去接毒医为小儿诊病,如此大恩我许家全家没齿难忘。只是如今您回来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给陛下请安禀告情由。” 太子殿下道:“等花奴儿醒来,孤就走。”他看着镇南侯的眼神,明白他已知晓他和花奴儿的事了,但现在花奴儿生死未卜,一切都无所谓了,若是花奴儿醒来,他们自然一起面对,若是他醒不过来,到时候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镇南侯看着太子殿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盯着太子殿下神色严峻道:“殿下!您今日失态已经很危险了,若是现在再不去给陛下请安,陛下会怎么想?恕臣直言,难道你想害死花奴儿吗?” 宗玉先生道:“殿下,陛下已经起疑心了,您最好对您这一天的失踪有个合理的解释,不然花奴儿就算不死在这奇毒之下,也会死在陛下的刀下。” 花奴儿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这种时候他想陪在花奴儿身边,不想离开太子殿下抿了抿唇看着躺在床上的花奴儿,他脸上红晕未褪去,除了胸膛毫无起伏,看上去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可是他知道他叫不醒他。 等太子殿下回过神来,就看到镇南侯手里拿着一方帕子递到他面前。赵景湛看着镇南侯面露不忍,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流泪了。 他总是让花奴儿受伤,他痛恨自己无法保护他,因此他无时无刻不想变强,变得比晋王强,到现在,他甚至敢说,如果他要逼宫,陛下也只能束手就范,可到头来,他却还是保护不了他。 登上皇位,开创盛世,一直是他们共同的理想。可是若是没有花奴儿,就算他实现了这理想又如何呢? 宗玉先生道:“太子殿下?!” 赵景湛回过神来,走过去亲了亲花奴儿的额头,将许延川送给花奴儿的玉佩放在他的床头。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太子殿下走了之后,宗玉先生突然笑道:“凤鸣朝阳,凤鸣朝阳,可不就是凤嘛!” 宗玉先生说的是他第一次见到许霁川的时候给许霁川的品评之语: 此子王佐之才,他日必凤鸣朝阳。 如今这句话全都实现了,镇南侯对着虚空叹了口气,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般坐了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第一百六十五章 分桃断袖 太子殿下到猎宫陛下的寝宫去请安的时候, 门口通报的小太监对太子殿下道:“晋王殿下刚进去没一会呢!” 太子殿下笑道:“皇叔打小就和父皇亲近。” 这一路上, 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不管心里如何绝望紧张, 但是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片刻,李忠就亲自出来宣他道:“殿下, 陛下让您进去。” 太子殿下微微颔首, 跟着李忠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就看晋王和陛下在一起用早膳,陛下见太子进来了, 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来了?”声音听不出喜怒。 太子行了大礼, 跪下道:“儿臣来向父皇请安。” 陛下不轻不重道:“起来吧。昨儿出去一宿,皇儿辛苦。”梁元帝说这句话的时候, 专心致志搅动自己碗里的粥,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道:“昨儿事态紧急,儿臣未能向父皇请旨, 是儿臣的罪过, 只是事急从权,儿臣不得不如此, 还请陛下明鉴!” 梁元帝道:“哦?你这出去一宿到底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晋王是梁元帝的弟弟,三言两语间怎会听不出梁元帝的怒意,况且他今早听说太子回来了, 知晓他一回来一定会向陛下请安, 因此抢先一步找了个事由来向陛下请安, 就是为了要知道太子这一宿到底查到了什么。但若是这父子俩说话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地坐在跟前,意图就太过明显了,因此,现下必须要以退为进。 晋王眼珠子一转,心下由了计较,还未等太子殿下说话,晋王便笑呵呵道:“既然陛下和太子有话要说,那臣弟便告退了。谢谢今日皇兄招待臣弟地早饭!” 梁元帝一听他的话,便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阿凛你还未陪朕用完早膳,吃完再走吧。” 梁元帝既然发话了,晋王自然求之不得地坐下了,他不经意间去偷窥太子殿下的神色,却见他神色平静,仿佛对他在不在场,一点也不关心。 太子殿下道:“儿臣此次出去是为了追查刺杀儿臣的刺客的事情,这帮刺客手段狠辣,善于用毒,绝对不是一般的杀手组织。而且这帮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戒备森严的猎宫,肯定在猎宫里有内应,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追查,现下儿臣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这次刺杀臣的是何方神圣,帮助这帮杀手潜伏进来的内应,儿臣也已经找到了。”太子殿下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晋王。 晋王面上不动声色,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茶杯,只查了一个晚上,难不成这太子殿下真的查出了什么不可能,他的计划非常周密,太子绝不可能这么早就查到什么可是昨日他的眼线报告说,太子殿下查看了许霁川的伤口之后就骑马离开了难不成那嫁祸南唐的障眼法被他识破了,他真的从伤口上看出了什么 晋王的心思陛下自然不知道,他从未对晋王说过他对太子和许霁川关系的怀疑,昨日因为派了刺客的原因,为了避险,他故意让他的人去的晚,因此晋王的眼线没有看到太子失魂落魄抱着许霁川的一幕,晋王自然也未对许霁川和太子的关系产生怀疑。 陛下此刻想到的确是其他的事情,他问太子殿下:“既然皇儿已经查到了刺客是何人所派,还查到了内应,那就说吧。” 太子殿下道:“回父皇,此事还要从许霁川中的毒说起,许霁川中的毒名叫桃花醉,这是江南江湖门派春烟楼的独门奇毒,中毒者面如常人,如同昏睡,若是得不到春烟楼的独门解药,三日之后便会心梗而死。刺杀儿臣的刺客都非常善于用毒,儿臣从和他们的武功路数上推断,杀手应该是春烟楼的人,这春烟楼就在建康城内,乃是南唐数一数二的江湖门派。” 太子抬起眼,看了一眼梁元帝,梁元帝道:“皇儿是怀疑南唐?” 太子殿下点点头,道:“嗯,儿臣是此次出征南唐的统帅,若是儿臣被刺身亡,那攻打南唐的事情势必要延后,也可为他们争取喘息之机,听说他们已经和西南的蛮族百济联系了,若是再和漠北的鲜卑勾结,那势必会增加攻打南唐的难度。” 梁元帝又道:“猎宫里南唐杀手的内应是谁?” 太子殿下道:“是一个为猎宫送菜的农户,他将杀手装入送菜车中运送进来,此人是南唐派入我江都的奸细,专门探听大梁的动向暗中报告南唐。此番见我们来猎宫围猎,就买通了皇宫采买太监,得到了给猎宫送菜的生意,伺机寻找机会刺杀儿臣。”这样探听消息的奸细很常见,大梁在南唐也有,否则南唐元宗李瑾和小姨子通/奸的事情也不会闹得天下人尽皆知。 陛下点点头,信了太子的说辞,他抬起头,装作毫不在意地试探道:“许家小子中了桃花醉,现下找不到解药,那他是不是!” 太子殿下漫不经心道:“儿臣也不清楚,儿臣找来江湖人查出他所中的毒是春烟楼的桃花醉之后,就知晓肯定有奸细,便去处理奸细了,后来的事儿臣就不知晓了不过那大夫说,桃花醉若是没有解药便无解”太子脸上浮现出几分忧愁来,道:“许霁川从小就是臣的伴读,此番又是为了儿臣才中了毒,还请父皇找太医为他全力诊治。” 陛下看着太子,又道:“你也说这桃花醉无解,若是救不了他呢?” 花奴儿现在在生死关头,太子连听都不能听到花奴儿会死这样的话,如今梁元帝说这样的话简直是往太子殿下的心上插刀子,他的心痛简直无法抑制,怕自己在陛下面前显露出什么来,于是借着给陛下磕头将头埋在胳膊上。 头顶上,陛下的声音传来:“皇儿为何行此大礼。”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都觉得痛,他面色虽白,却仍然未显露出什么,道:“儿臣斗胆,为许霁川请封,若是此番他没救过来,还请陛下封他为子爵,厚葬他。” 陛下道:“胡闹,分封之事岂能随意?下去吧,你也累了一宿了,好好休息,刺客的事情让禁军去查吧。” 太子殿下拱手道:“儿臣遵旨。” 说完便退下去了。 晋王看着太子殿下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这太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才过弱冠的小子,怎能轻易识破他的障眼法,看来以往是他太过高看这个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出了梁元帝的寝宫,突然双腿一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晕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小黄门扶住了。 “殿下小心。”外面阳光耀眼,照亮了太子殿下惨白的脸。小黄门看着他好似得了大病般的脸色,道:“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殿下笑着揉揉眉心,道:“没事,就是昨日一宿未眠,如今出来被这大太阳晃了眼,晕了一下,休息休息便没事了。” 说完,太子殿下便走了,小黄门看着远去的太子殿下的背影,莫名觉得太子殿下步履蹒跚,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感觉。 太子殿下到许霁川的房间的时候,花奴儿还未醒,宗玉先生和镇南侯守着他,见太子殿下进来了,谁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阿六叫了夏石和秋枫来此伺候太子,夏石忙搬了个椅子放在许霁川床头,让太子殿下坐下。 太子殿下坐下之后,整个人陷在椅子里盯着花奴儿看,完全没有平日里太子的端方仪态,他整个人形容委顿,就仿佛有人将他的灵魂从躯壳里抽走了,只剩下这一滩肉身,间或眼珠子还活动活动,预示着这个人还是个活物。 镇南侯看着他这副情深不悔的样子,觉得更糟心了若此人不是太子殿下,镇南侯不管多难,都要帮助他和花奴儿在一起,但是此人偏偏是太子殿下是以后要做皇上的人,分桃断袖,留下的皆是骂名啊!他不想花奴儿百年之后还被千世万世的史家们戳脊梁骨啊! 太子殿下滴水未进,就这样守了花奴儿一夜。 夏石和秋枫都要急哭了,劝太子殿下吃一点,但太子殿下看着食物就反胃,什么也吃不下。 晚上的时候,李忠来请国师宗玉先生,说陛下让他过去一趟。 宗玉先生到的时候,陛下在猎宫的院子里候着他,见他来了,陛下道:“今晚星罗棋布,朕想着这样的时候适合占星,故而请国师过来一趟。” 宗玉先生走到陛下身边,负手而立,不卑不亢道:“陛下想让臣占卜什么?” 陛下道:“朕想要你占卜此次出征南唐凯旋的机率。” 宗玉先生微微一笑,道:“陛下大可放心,此事臣早已经占卜过了,南唐气数已尽,大梁军队此番是替天行道,兼之将帅英明,兵强马壮,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不出一年,江左俯首,王室称臣。恭喜陛下,统一三国的宏远如今马上就要实现了。” 陛下道:“国师啊!朕记得你曾经说过,朕此生不能统一天下,如今却实现了。是不是证明,这星象有时候也不能全信。” 宗玉拱手道:“陛下圣明,如陛下这样雄才伟略的人中之龙,自然人定胜天。” 陛下真心实意地笑了,这神棍每次说话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他道:“国师,朕此番是要你来看看,若是太子不作为统帅出征,攻打南唐的胜算还有多少?” 宗玉先生道:“陛下的意思是,换掉太子的统帅之职?!” 陛下神色严峻地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征前夜 宗玉先生道:“陛下的意思是, 换掉太子的统帅之职?!” 陛下神色严峻地点点头。 宗玉先生看了看陛下, 突然笑了。 陛下道:“先生何故如此?” 宗玉先生道:“此乃人事,与天何尤。陛下,请恕贫道不能为陛下卜这一卦了。陛下也是马背上得的天下, 这大战在即, 更换统帅的风险, 想必陛下自己也清楚。” 陛下闻言不语。 宗玉先生窥探陛下的神色, 试探道:“陛下, 不知太子殿下犯了何错要换掉他的统帅之职?” 陛下摆摆手,道:“国师多虑了, 只是近日太子被刺杀,太子乃朕之亲子, 朕爱怜孩儿, 便宁愿他不要去建功立业, 也要一世平安。 宗玉先生也不戳穿他的假话, 拱手道:“天子亦爱怜龙子!此乃人之常情。” 陛下笑道:“朕大约是真的老了, 今日多谢国师了,朕有些乏了,国师也下去歇息吧。” 宗玉拱手道:“如此,贫道告辞了。”说完就离开了。 陛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太子殿下守了花奴儿一夜,一夜未合演,秋枫看着他的背影, 从下午坐在椅子上便没有换过姿势, 仿佛老僧入定。秋枫陪着太子殿下一起守着许霁川, 半夜快四更的时候,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手撑着下巴靠在椅背上打盹儿。 许霁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什么也没有,只是一片黑暗,仿佛陷入了最深的睡梦中,将他从这睡眠中惊醒的是嗓子火辣辣地干疼,他迷迷糊糊中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头也疼,手也疼,浑身都疼,仿佛被人拆了重新组合了一遍似的。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对视一眼便觉得心惊肉跳。 许霁川用力甩甩头,想要甩掉那头痛欲裂欲裂的感觉,但是毫无用处,不仅头疼,他的双眼一时间都无法聚焦,恍恍惚惚中觉得身边有个人,但那人在他的视线中忽远忽近,看不真切,方才那血红的眼睛仿佛也只是他的错觉,只是惊吓之后,他恍恍惚惚中直觉那就是阿宴的眼睛。 他想也不想就去找阿宴的手,在床边胡乱摸一气,碰到阿的手之后,他便紧紧抓住了,那手非常冰凉,不似活物。许霁川摩梭那冰凉的手,仿佛想让他暖和起来,他手软脚也软,那骨节分明的手被他颤巍巍地捧起来,颤抖地贴在自己地脸上,嘴里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 秋枫本来只是打盹儿,听到声音醒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墙根底下站着的镇南侯,麻溜地倒了一杯水给许霁川。 太子殿下这么一副情深不悔,半死不活地样子,让镇南侯看着十分糟心,好几次都想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但床上躺着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于是他只能压着气忍着和太子殿下共处一室,共同守着花奴儿。 原以为折磨到了花奴儿醒了就到头了,却未曾想到,这个逆子,还未清醒就和太子殿下拉拉扯扯,腻腻歪歪!真是岂有此理!!!他被气地不清,眼不见为净,转头背过身子看窗外。 秋枫将这一切暗收眼底,心里叹了一声,麻溜地将一杯水递给太子殿下。 许霁川醒了,太子殿下总算是缓过来了,见秋枫端了一杯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他将水给花奴儿喂到嘴里,花奴儿喝了之后,总算是缓过了一丝气力,道:“还要。” 秋枫赶忙又倒了一杯,花奴儿喝完之后,嚷嚷着要坐起来,太子殿下没有同意,这两种奇毒在身体里较劲,若是因为随意乱动致使经脉损坏,那就太危险了。 太子殿下一面安抚许霁川,一面对秋枫使了个眼色,秋枫会意,没一会儿他就将毒医和王太医都叫进来了。 毒医进来之后,看到许霁川醒了,替他诊了脉之后,说他已无大碍,只是身怀两种奇毒,身子亏损地厉害,以后要好生将养着,近期内不要受伤,也不要练武,如此将养几个月也便好了。 太子殿下将所有要注意的地方一一记下了。 许霁川想要坐起来,毒医允许了,太子殿下见状,将他抱起来,贴心的在他的身后放了个垫子,还将他的头发整理整理。 太子殿下眼神温柔,但是许霁川仍然从他的眼神背后,看出了他的不安,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没事了,没事了。” 太子殿下点点头。 毒医嘱咐他好好休息,饮食清淡之后便要离开。王太医离开的时候看了看太子殿下,道:“殿下,许公子现下已经无事了,殿下三日未休息,又经历大悲大喜,身体亏损严重,还望殿下好好调养,保重身体。” 太子殿下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许霁川看到镇南侯也在场,用一种担忧悲悯的眼神看着他,就知晓他和太子殿下的事情镇南侯已经知晓了。他没有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责备,只有担忧和心疼。 许霁川和父亲对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这一个动作,镇南侯已经明白了,他心里长叹一声,神色凝重地重重点了点头。 许霁川心中难过,他未醒地这几日阿宴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父亲这样将纲常伦理记挂在心中当作头等大事的人,接受了他们这样不被世俗所容的相恋? 他发现他从未读懂过父亲,父亲在他心里就是个将礼字放在心头老古板,他不是未想过父亲终有一天会发现他和阿宴的事情,他以为父亲肯定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将他杀了以正门楣,但现在父亲的眼神中只有担忧和庆幸,担忧他和太子的明天,庆幸他终于醒来。 镇南侯看到太子殿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主动提出自己要去睡一会儿,说完就走了,将房间留给许霁川和太子殿下。 晚上,许霁川让太子殿下和他一起睡一张床。太子殿下环抱着他的腰,将许霁川的头放在他的心口。 许霁川浑身疼,睡不着,但他知道若是他不睡,太子殿下也不会睡的,因此他装作熟睡的样子。 黑暗中,良久,他听到太子殿下对他说:“花奴儿,若是下此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千万不要救我。”花奴儿生死未卜的这三天,他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许霁川心下一疼,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朝太子脸上摸了一把,他的指尖被眼泪打湿了。此刻,他不知道该对太子殿下说什么,下此太子遇险他还是会救的,不由自主,那是他的本能。他不能撒谎违背自己的心意,于是只能紧紧地环抱住太子殿下。 太子遇刺,陛下又莫名染了风寒,如此一来,陛下的兴致被扫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提前回宫。 因此随驾的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开拔回京,至于换掉太子的主帅职务的事情,陛下试探过宗玉之后便绝口不提。 许霁川养病期间,宗玉待了几日,他将那日陛下要他占卜的事告诉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听完之后面无表情地道:“他怀疑我和花奴儿了?” 宗玉神色严峻道:“恐怕是这样。征讨南唐在即,陛下怕导致军务混乱才息事宁人,若非如此恐怕花奴儿和你早就被隔离调查了。” 太子殿下道:“若是我凯旋之后,南唐隐患已除,陛下再无可利用我和花奴儿之处,到时候”陛下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他和花奴儿。 宗玉先生笑道:“那是你从南唐回来之后的事了,如今你就是花奴儿的保护伞,因此这次出征南唐,你一定要带上他,否则陛下很有可能在你离开江都之后对他动手。” 太子殿下皱眉道:“只是我担心花奴儿的身体” 宗玉先生道:“若是你不带走他,只怕你回来便见不到他了。” 太子殿下点头,道:“多谢先生提醒,既如此,无论如何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上花奴儿!” 陛下大约是年纪大了,不过偶感风寒,却迟迟不好,陛下身体不好,太子每日都要去请安,兼之出征在即,太子每日要准备出征前的各项工作,实在分身乏术,加上知晓了陛下的怀疑,为了避嫌,他甚少去看许霁川,东宫的人也不能去,只好派小奇去,命令小奇每日将许霁川的身体状况每日传到东宫。 出征在即,却发生这种种事情,太子殿下心里很不安,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因此他这次出征前准备做的格外认真。甚至连陛下在他回来之后对他和花奴儿发难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到时候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争取各方利益加以反击,为了保证西蜀的力量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他打算走地时候将以前的西蜀国军,如今的安乐侯也带上。 一切事无巨细打点好之后,转眼间就到了要出征的日子,一大早太子殿下便去向陛下请安辞行。 梁元帝和太子都未曾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第一百六十七章 大军开拔 太子出征前夜, 皇后娘娘特地来看他, 皇后娘娘虽然已经是一国之后, 但早年间赵家村的习俗根深蒂固地印在她的心里。在赵家村里谁家有男人要出去谋生路, 他们家的女人都会给他做一双鞋,祈望他们能平安归乡。这次皇后娘娘也同样给太子殿下做了一双鞋, 希望他能凯旋而归。 太子殿下亲自将母后送出东宫, 皇后娘娘走出老远还回过头向他挥手示意他赶紧进去。 第二日便要出征,赵景湛一大早便去向梁元帝辞行, 梁元帝尚在病中,现下处理政务一切都在寝宫, 因此太子便去了陛下的寝宫。 李忠亲自来迎接他,他跟在李忠后面进了陛下的寝宫, 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 太子问道:“李公公,父皇的病可是大好了?” 李忠笑道:“回太子殿下,乾元国师这几日亲自照拂陛下的病情, 现下已经好多了, 就是还有些咳嗽。国师说,再卧床将养几日, 陛下就可以上朝了,殿下大可放心,此次出征,还望一切小心。” 太子拱了拱手, 道:“多谢公公关心。”转念一想, 这乾元国师是晋王举荐给太后的, 如今在陛下身边照料,若他是晋王的人,那便要特别小心了,于是装作不经意对李忠道:“公公,这国师虽然医术高超,但陛下龙体毕竟高贵,还应该请几位太医一起会诊,共同照拂才是。” 李忠笑道:“殿下说的是,昨儿个,太医院的太医并国师才一同会诊过,共同为陛下开了方子。” 太子听到李忠如此说,这才微微放心了。到了内殿,就听到陛下的咳嗽声,接着就听到陛下说:“皇儿,你来了。” 太子殿下转过屏风,跪在陛下的床前给陛下请安。 陛下坐在床上,看着一身甲胄的太子,突然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道:“看到皇儿如此英姿飒爽,不免想起朕年轻的时候。” 太子殿下赶紧道:“父皇风采卓然,儿臣怎及万一。” 梁元帝听到他拍马屁的话,摆摆手,道:“这些拍马屁的话就不要说了,听着人心烦。朕和你一般大的时候,只是个小小的校尉,穿的铠甲都是最劣质的铠甲,怎能比得上你身上这件皇宫的绣娘精功秘织的呢?人靠衣裳马靠鞍,单论衣裳朕的就不如你的好看。” 太子殿下闻言,莞尔道:“这还不容易,赶明儿让皇宫的绣娘给父皇制一件一模一样的,等父皇病好了,儿臣凯旋之后陪着父皇再去猎宫狩猎。” 太子殿下这番打趣的话一说,两人之间的氛围缓和了不少,梁元帝笑着摆摆手,道:“现在不行啦,朕老了,穿上黄金铠甲也不好看喽!”说着,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五爪金龙的御被,手也跟着无意识地摩梭被子,道,“穿什么衣服倒也无所谓,只是当时和你志同道合一起打天下的那些人却再也不在身边了。” 太子闻言不语,只听得陛下仿佛喃喃自语般道:“昨晚,朕又梦到了许崇峥,朕梦到他沉在冰冷的湖底,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朕,就是不说话。朕知道,他还在怪朕。” 太子殿下单膝跪地拱手道:“父皇,许上柱国乃是朝中柱石,为人忠烈,必然不会怪父皇地。父皇之所以会遇到他,只怕是许大人泉下有知,知晓我们要重征南唐了,因此托梦给父皇,要父皇替他看看这中原统一的历史时刻。” 梁元帝听到太子殿下的话,神色缓和了不少,道:“也是,崇峥人都走了,朕不应该如此揣度他。许是朕真的老了,才会老是梦到年轻的时候和朕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 太子殿下道:“父皇春秋鼎盛,怎么会老?!准是他们都想父皇了,才托梦给父皇了。” 梁元帝心道,那些年轻的时候和他一起打天下的兄弟皆是死于他之手,若是想也是恨他才想。但这些话不能对太子讲,于是他微笑着换了个话题,道:“皇儿今日要出征,父皇不能在朱雀门口亲自送你了,父皇命令你凯旋,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待你凯旋,父皇亲率文武百官在朱雀门口亲自迎你。” 太子殿下行大礼,接旨道:“儿臣领旨,谢父皇!” 梁元帝道:“皇儿,起来吧,坐朕旁边,我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儿。” 李忠给太子殿下搬了个椅子,让他坐在梁元帝的床边。 搬好椅子之后,梁元帝对李忠说:“你去外面候着吧。” 李忠领命出门去了。 梁元帝问了太子赵景湛此番攻打南唐的大概部署,赵景湛条分理析,一一作答。梁元帝闻言,频频点头,对他的部署很满意。 忽而又问到南征人员部署,太子殿下将左中右三军的主要将领对陛下一一做了简单的介绍,梁元帝听完之后,抬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装作不经意问道:“此番,许家那小子会不会随军出征?”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窥了一眼陛下,平静道:“会随军,许霁川曾经游历南唐,且和南唐出身高门士族如今已经官至大司马的韩熙是至交好友,届时若是需要与南唐方面谈判,儿臣认为让他去谈判较为适宜。” 梁元帝笑道:“谈判,我们大梁一向是打服了再谈,届时谈判不过是走个过场,你东宫属官里随便派一个文官去都可以谈妥,何必要千里迢迢带他去。再加上前段时间他身中奇毒,如今修养还不到半月,如此长途跋涉身体肯定受不了,我们赵家亏欠许家已经很多了,他们家祖孙三代四人,有两个已经战死沙场,还是不要让他去前线了,留在江都将养身体吧。” 太子殿下心下一紧,他知道梁元帝这番话不是随意说说,言下之意是要将花奴儿留在江都,不管是为了牵制他还是要趁他不在处置花奴儿,他都断断不能将花奴儿留在江都,何况此次出征,他心中老是不安宁,花奴儿不在他身边,他实在不放心,心念几转间,太子已经有了决断,哪怕是冒着被陛下猜忌的风险,他都一定要带花奴儿走! 念及此,太子殿下笑道:“许霁川那个皮猴儿,身体早就好了,他说在江都待的久了,想去外面放松放松,这几日见天儿催促儿臣早点出征,儿臣看他那个上蹿下跳的猴样,就知道他这身体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儿臣知晓父皇害怕儿臣怠慢了忠臣,让许霁川身犯险境,父皇大可放心,此番儿臣必不会将他带上前线,只让他做个参将,许霁川几次游历,见多识广,熟悉各地风俗,这一路上也有用的上他的地方。” 陛下听到太子殿下的话,眼睛中的笑意消失了,他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想乖乖就范了,他盯着太子殿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朕就要他留在江都!” 太子殿下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知道梁元帝懒得和他虚以委蛇了,于是跪下行礼,直截了当道:“恕儿臣难以从命。” 梁元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殿下,简直气的心口疼,那日打猎的队伍里混着陛下的人,陛下听了那人的密报加上那日太子殿下不顾危险,亲自下山去为许霁川请大夫,他就已经怀疑了。太子回来之后,还骗他说是为了追查凶手,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嘛? 那日种种,梁元帝早就怀疑太子和许家那小子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今日太子这样的反应直接印证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猜疑。若不是念在此番出征在即,他一定要打死这个逆子! 梁元帝知道他不应该在此时提这件事,但他就是压不下心里的火,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子殿下不语。 梁元帝气的手都发抖了,继续问道:“太子妃那个病秧子死了之后,你是不是为了他才一直不成婚的?!” 太子殿下仍然沉默。 梁元帝看着太子殿下被戳中心事沉默不语的样子,气的不行,盛怒之下口不择言道:“此次从南唐回来,若是你还和许家小子有什么瓜葛,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殿下闻言,抬起头直视着陛下,道:“太子之位乃是父皇恩赐,父皇要收回我绝无二话!只是要儿臣和许霁川断了关系,儿臣断断做不到!” 梁元帝听到他如此轻飘飘地就要放弃太子之位,还是为了一个男人!!!怒不可遏,端起旁边茶杯就摔在地上,道:“逆子!” 太子殿下挺直腰杆跪在地上,任凭那杯中的水溅在他的脸上。 未几,门外传来李忠小心翼翼的声音,道:“陛下,太子殿下,大军开拔的时辰就要到了” 梁元帝转过脸不去看太子,烦躁地挥挥手,道:“滚!” 太子殿下默不作声地对着陛下揖了一揖,转身就出去了。走了老远,都还能听到梁元帝的咳嗽声,太子殿下自嘲一笑,看来这次将父皇气得不轻。 梁元帝看着太子地背影,心里想着国事优先,等太子出征归来再解决他和许家那小子的事;太子殿下则暗自思忖,等从南唐归来,他羽翼丰满,到时候就连陛下也轻易奈何不得他,他定然能保护得了花奴儿和他们共同的江山! 此时,二人都未想到,他们父子二人,下次再见已经是阴阳两隔,天各一方。 太子殿下出了皇宫,就看到花奴儿牵着马在宫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道:“怎么请个安这么慢!陛下又敲打你了?” 太子殿下莞尔道:“怎么会,现在要出征,他不得勉励我几句啊!”为怕花奴儿知晓陛下的态度之后担心,太子隐瞒了方才发生的事。 花奴儿不疑有他,道:“快走吧,几个统领都在城外等着我们呢!” 太子殿下和许霁川各骑一马,飞奔向城外。太子和大军汇合之后,南厢军便马上向扬州开拔出征南唐,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一走,江都竟然换了天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第一百六十八章 水陆并进 赵景湛率领30万大军南下的消息, 让江南的士族食不知味, 寝食难安。 为了苟安于江南,南唐元宗皇帝早就给梁元帝上过乞降表,表示自己愿意去掉帝号北向称臣, 让南唐从此以后作为大梁的属国存在, 不仅如此, 他还愿意每年缴纳十万岁币, 只求梁元帝念在连年征战终是累及百姓的份儿上, 不要发兵攻打江南。 梁元帝看了他的乞降表之后加快了攻打南唐的步伐,江南富庶, 若是他踏平南唐,还会在乎区区十万岁币吗?更何况, 这份乞降表充分暴露出了南唐元宗懦弱的性格和苟安的心态, 此时不攻打江南, 何时攻打江南呢! 听闻大梁太子赵景湛挂帅南来的消息, 南唐君臣慌作一团, 若是其他人还好,偏偏是这位太子殿下! 听说他几年前攻打西蜀,有个城池不降反而斩杀来使折辱大梁,这位太子殿下不声不响,水淹城池之后屠城,致使该城鸡犬不留, 据说现在这座城池的城郊乱葬岗在下雨的时候还能听到万鬼恸哭的声音, 而大梁的这位太子殿下也被西蜀的百姓称之为“活阎罗”。灭蜀已经有好几年了, 在西蜀的领地上这位太子殿下的名头喊出来,仍然能止小儿夜哭,实在是个杀伐决断的狠角色! 大梁不接受投降,因此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敌,可是谁做主帅的消息南唐元宗陛下仍然没有人选,在朝会上一提出来,世家们推三阻四,谁也不愿意和赵景湛正面杠上。 元宗知道他们心里的小算盘,这南唐是保不住了,可如今天下,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族。世家们知晓要扶大厦之将倾已是痴人说梦,大梁南厢军一旦渡江成功,为了稳住南唐动荡的局势,必然不会得罪江左的士族,届时他们的地位虽然不如南唐这般,但是也必然不会一无所有。要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这场战役就不能和赵景湛正面杠上,须知这位太子爷是个恩怨分明,顺其者昌,逆其者亡的主儿,若是被他记恨上,恐怕届时不要说保住门楣了,说不定都要身首异处了。因此,这个当口谁也不敢接这个守卫主帅之职。 南唐元宗见世家首鼠两端的样子,心下生气,想着不若就和谈将南唐拱手相送,再不济,他也可以可与西蜀国主一般,做个大梁的安乐侯,南唐的百姓也可免去战争之苦。哪成想,他将投降的意图在大朝会上提出来之后,竟然遭到了群臣的一致反对! 他们的意见非常一致,就算要和谈,也要先和大梁打几场之后,让他们看看南唐的水军实力之后再和谈,这样也可多些谈判筹码,若是大梁一挥师南下就吓破胆似的和谈,那岂不是一点主动权也没有了! 既然要打,问题就绕了一圈又到了主帅人选上,元宗再朝会上提出这个之后,满朝文武又开始装聋作哑不支声了,见此情景,元宗就算再好脾气,也被气得拂袖而去。 他本想着回宫能好一点,但是一进宫就看到陈妩坐在堂前以泪洗面。 美人儿梨花带雨,南唐元宗立时就心疼了,忙问她怎么回事,陈妩抽抽噎噎说,若是此时和谈,她和元宗势必要去江都,到时候还能又她的活路吗?须知大梁此次就是以南唐国君德行有亏,替天行道的名义出兵的,若是她跟着元宗到了大梁,梁人为了攻伐师出有名,必然会将她杀了,至于元宗,为了表示对招降的国君的宽大处理,大梁肯定会给他封个侯保其富贵一生。 陈妩将自己所思所想娇声给南唐元宗说了,元宗此时正与她浓情蜜意,立时表态说自己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和谈乞降的,必然要与梁人殊死一战,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陈妩周全。 陈妩一听他说“性命”二字,立时捂住了他的嘴,窝在他的怀里,道:“陛下慎言,若是陛下有什么不测,妾身定生死相随!” 元宗看着怀中柔若无骨的美人,感觉到一阵颤栗的幸福,这幸福让他的内心更加惶恐不安,整个士族都要他和大梁开战,可是谁来做主帅呢?! 他和陈妩正海誓山盟,忽而就有人进来禀告,说是司空韩熙求见。 陛下愁眉苦脸地让人将他宣进来,老实讲,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些自私自利的士族。 南唐男女大防礼节多,听闻外臣韩熙要来,小周后陈妩便退下了。韩熙进来和陛下请安之后,开门见山对陛下说他愿意挂帅抵抗大梁的进攻。 元宗皇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样愿意做统帅,一时惊愕,竟然忘了回复他。 韩熙久久未等到陛下的答复,朗声道:“还望陛下恩准!” 元宗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答应了。 韩熙离开的时候,元宗问了他一句,道:“熹微,你明知南唐已经颓势难掩,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挂帅和梁国硬抗,做无畏的挣扎吗?韩熙转头对陛下微微一笑,道:“臣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韩熙侍奉两朝天子,先皇对他有知遇之恩,临终的时候托孤于他,将南唐和陛下都托付给了他,如今南唐气数已尽,他无法力挽狂澜,只能选择好好送走它。 南唐太始五年,韩熙挂帅,他率领南唐北府兵和梁太子赵景湛在襄阳战场上第一次短兵相接。 大梁承渝二年八月,赵景湛命令荆州太守杨冲率领樊州、邓州的南厢军作为前锋,膘骑将军岳孤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出鲁阳关,虎威将军贾宏、忠武将军王显率领四万兵众出武当,分三路合围襄阳,总计投入兵力十七万。南唐襄阳太守陆岛不敌,弃城投降。襄阳城破意味着赵景湛打开了南唐的北大门。 十一月赵景湛又命令奋威将军李启超率军大破彭城,南唐的南大门被打开,自此以后南唐国都建康除了长江之外,无险可守。 大梁来势汹汹,南唐疲于应付,南唐北府兵的水军享誉天下,可自元宗始,军备松弛,有的军士从未上过战场,这样的军队如何敌得过大梁踏平西蜀的虎狼之师南厢军,这是一支见过血的铁血军/队,整个军队从上到下纪律严明,军令通畅。 南厢军连破南唐两大要塞,战意高涨,势如破竹,南唐主将韩熙为了减轻下游压力,命令大将军韩燕借道百济迂回偷袭荆州,以牵制梁军,减轻对下游的压力,却被大梁军师许霁川及时发觉,韩燕部全军覆灭,韩燕身死。 长江春汛一过,承渝三年五月,赵景湛抵达寿阳,遂州太守钟略率领七万水师从巴蜀顺流东下,杨冲和李启超会师彭城,东西万里,水陆并进,进攻建康城。 南唐的领地不断缩小,最后韩熙不得不放弃南唐其他领地,将所有水师集中于沔水边拱卫皇城,和赵景湛所在的大梁水师主力呈对峙之势。 三日后,只待东南风起,大梁水师就可以启航踏破建康,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南唐。赵景湛意识到纷乱两百年的中原马上就要在他的手里统一,他内心突然生发出豪情万丈,面对滚滚长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可能是老天故意要捉弄他,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了朝中的加急诏书,诏书中说:梁元帝驾崩,临终前深感太子赵景湛年幼,不适宜继承大统,故而传位于晋王,封前太子赵景湛为成王。 此诏书后面还附着一道金牌,以天子大崩,不宜动刀兵的理由诏成王赵景湛即刻回江都,不得有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第一百六十九章 假传圣旨 承渝三年, 梁元帝崩, 擢令其弟晋王赵义继位,是为梁景帝。太子赵景湛德行有亏,不宜继承大统, 封为成王, 封地巴蜀。 晋王赵义继位之后, 便命人给正在攻打南唐的前太子如今的成王赵景湛下了诏书,诏书中称: 天子大崩, 成王赵景湛为元帝嫡子, 擢令其回江都主持天子大行, 亲自扶帝棺安葬皇陵, 不得拖延。然进攻南唐已至关键,绝不可半途而废,因此特命前北厢军奋威将军田子文统领南厢军, 继续攻打南唐。 远在寿阳的成王赵景湛接到新帝旨意之时,是渡江作战前一天。 来传旨的公公是晋王府的老人, 如今的御前副总管王德福, 王公公由禁军的一百户所护送而来。 如今晋王得势,王公公也升了御前副总管, 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而赵景湛不过是前太子, 若是回京, 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一个月, 因此传旨的时候不自觉有些趾高气扬。 赵景湛看着来传旨的王公公, 拱拱手,道:“恕臣甲胄加身,不能下跪!” 王公公刚要训斥他几句,双眼瞥见了太子殿下身后肃然的统领们,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因此他便忍着不快,宣了旨。 赵景湛拱手鞠躬,听到王公公宣读的旨意之后久未答话。 赵景湛身后的几位将军也听到了旨意,面面相觑,他们都没想到陛下竟然这么快就死了,而且临死前竟然让晋王继位,如此看来,太子殿下情况不妙啊,若是太子殿下真奉召回了江都,恐怕将死无葬生之地。 王公公见他久久不语,有些不快道:“成王殿下还不快快接旨?!” 赵景湛仍然不语。 这是在太子的地盘上,王公公不是没有提醒过自己不要太得意,但晋王刚刚继承大统,他们晋王府的忍正是志得意满之时,于是王公公没忍住,嘲讽道:“成王殿下,陛下仁厚,念在您是先帝嫡子的份儿上,特地为你选了巴蜀富庶之地作为封地,您这么久不接旨,难道是对陛下心怀不满,藐视天威?!” 岂料他话音刚落,太子赵景湛突然抬起头盯着他看,虽然赵景湛仍然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但他上位者的气势全在一双眼睛里,只消一眼,那双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便让王公公不自觉后退两步。 赵景湛看了他一眼,就站起来寒声道:“来呀,将这假传圣旨的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赵景湛一声令下,他身后迫不及待的贾宏和王显将军二话不说亲自将王公公绑了起来,王公公看着两个彪形大汉,后退几步,大喊道:“成王,要抗旨吗?!” 太子殿下冷笑一声。 护送王公公来的禁军百户长见此情形,喝到:“成王,你可知扣押陛下来使,罪同谋反。” 太子殿下就怕这二人安静如今,不给王公公仗义执言,让他没有将这人杀了的理由。见这百夫长如此仗义,太子殿下道:“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来人,杀无赦! 太子话音未落,他后面的李启超为了表忠,一剑捅死了那百夫长,之后对着太子殿下微微一颔首,站在他身后深藏功与名。 领队已死,其他人纷纷缴械投降,大战在即,赵景湛怕其中有诈,便让人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等明日渡江成功之后再做打算。 清理了现场之后,赵景湛对在场的南厢军兵将道:“此子假传圣旨,意图扰乱军心,孤先将他们绑了,待审问之后,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若是军中谁想借此事扰乱军心,乱我渡江大计,杀无赦!” 在场的将领都跪下道: 南厢军从征讨西蜀开始就是太子殿下的军队了,这些将军都是太子殿下一手提拔上来了,听到太子殿下这番话,身后南厢军五虎将都跪下,大声表忠道:“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南厢军军纪严明,几位将军喊了口号之后,他们手底下的军士也都大喊道:“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抽出刀朝天一指,高声道:“列位的忠心孤铭记在心,日后自然不会亏待大家。如今渡江在即,攻下南唐建立不世之功指日可待,还望诸君与孤戮力同心,明天的渡江战役,只许胜不许败!” 军士们纷纷抽出自己的刀学着太子殿下的样子朝天一指,高喊道:“必胜!必胜!!必胜!!!杀杀杀!!!!” 太子殿下挥挥手,众人皆散了,他扫了身旁安静如鸡的小奇一眼,进自己的帅帐去了。 小奇两股战战,也跟进去了。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实在是巨大的失职!想到太子殿下平时对办事不利的人的惩罚,小奇的心沉到谷底。 进去之后,不待太子殿下说话,小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殿下,臣罪该万死!” 太子殿下挑眉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小奇心突突跳个不停,勉强解释道:“京城久未传来消息,故臣以为京城大安,如今看来,要不就是京城消息已经封锁,要不然就是京城的布袋已经叛变了。”也怪他最近注意力都放在南唐上,想着京城只要不传来消息,那便是好消息,如今算来,京城已经两个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了。 想到这里,小奇道:“殿下,臣自知所犯之罪百死莫赎,还请殿下看在臣以往忠心耿耿的份儿上,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一定将江都的消息打听全乎了!还望殿下开恩呐!” 太子殿下听完他的争辩,道:“小奇,今次之事你纵死难辞其咎,只是孤念你多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就给你个机会,你速速将江都之事查清楚!若是” 太子殿下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 小奇道:“没有其他可能,臣定能查清楚!” 太子点点头,随意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小奇战战兢兢领命而去。 小奇一走,太子殿下的背仿佛被人抽去了力气,他颓唐地靠在椅子上道:“花奴儿,你觉得圣旨是真是假?父皇他真的选择传位给晋王?” 花奴儿并不晓得出征前,太子和陛下的争执,便道:“肯定不是真的,陛下如今这么倚重你,还为你培植势力,摆明了他想将皇位传给你,我猜测陛下是不得已为之,皇城里可能悄无声息出了兵变。” 太子殿下叹了一口气,将陛下与他的争执原原本本告诉了许霁川。 许霁川听了之后在心里叹了一声傻阿宴,皱眉思考了一瞬间,然后道:“不会,你想想,当时那都是气话,陛下如此用心栽培你,肯定是想将皇位传给你,至于我们俩的事,我想陛下应该是想从我身上下手,如果你不答应他和我断了,他就会杀了我,断断没有一声不吭就将皇位传给晋王的道理,你已经是太子了,若是他不给朝臣一个说法就擅自换掉太子,那朝中怎能不起波澜,所以我怀疑陛下是被晋王给” 太子面色凝重地点头,道:“我也有此怀疑,若父皇是被晋王杀害的,那这诏书肯定是晋王胁迫父皇写的,而且我们久未得到江都的消息,除了小奇的布袋,陆昇也没有给我消息,这极有可能是因为晋王将江都封锁了” 许霁川看他一直蹙眉,便上前用拇指按压他的太阳穴,道:“先别想那么多了,既然我们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为今之计,只有先取了南唐,凭借长江天堑与晋王对峙以图后事,你拒绝奉召,晋王就有了讨伐你的名义,若是明日渡江有什么闪失,那我们腹背受敌,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太子殿下深以为然,他有些不放心道:“若是南唐知道了晋王继位的消息,殊死抵抗怎么办?” 许霁川边给他按摩边道:“殿下多虑了,现下南唐只有建康弹丸之地,且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什么消息也传不进去。”门外夏石端了安神汤进来,许霁川亲自递给赵景湛,道:“你先不要想太多了,明日一战才是关键!今晚你一定要养足精神,争取明日一鼓作气拿下建康!” 太子殿下喝完安神汤,拉着许霁川的手,道:“那你陪着我。” 许霁川道:“我睡在你身边,你不会心猿意马,无心睡眠吗?我的殿下。若是如此,那我要怀疑我的魅力了。” 太子殿下笑骂道:“滚!” 许霁川到底没滚,等着太子殿下睡着了,才离开帅帐。 他面沉如水地走到关押王公公的营帐里,对门口的守卫说,“我要进去审问,你们帮我守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两名守卫点点头。 许大军师进去之后不久,守卫就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声,后来那声音便低下去,变成小声的呜咽,朦朦胧胧听不真切,估计是嘴巴被人堵住了,这样的声音仿佛兽类濒死的呜咽,大晚上听上去让人心里发寒。 少顷,军师从帐内出来了,笑道:“好生看着他,不要让其他人靠近。” 守门的小兵看着军师脸上温和无害的笑容,心里发毛,忙不迭地点点头。 军师笑眯眯地走了,那守门的小兵望着他的背影,发掘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许霁川拿到了王公公的口供之后,就召集南厢军高级将领晚上开会,他将口供拍在桌子上,给所有将军看了一遍,然后下令道:渡江前夜,若是有人为达自己不可告人地目的,想趁混作乱,整个百户所连坐!所以各个将军看顾好自己的小兵,不要出什么乱子! 太子殿下出征的时候就给所有人郑重介绍过许霁川,说这是他的军师,他的命令和太子的命令别无二致。 许霁川的纨绔之名,大梁朝中人尽皆知,几位将军颇为不服。可这半年征战下来,许霁川骑术高超,箭术在军中更是罕有其匹,而且用兵诡谲,不落俗套,将军们都看在眼里,在心里对他颇为服气。 渡江前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一人闹事,全队连坐的消息和江都奸细的口供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大营。 太子殿下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看着外面大亮地天色,就知道昨天许霁川给他的安神汤里加了药,目的就是要让他好好睡一觉。 这一觉睡醒果然是神清气爽,太子殿下知晓花奴儿是为了他好,心下熨帖。 他早上走出大营,就看到几艘战船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战船上的士兵军容整肃,英姿飒爽。 夏石告诉他,花奴儿早就上船了,三十艘主要战船,花奴儿是其中一艘战船的负责人,赵景湛自己也统领一艘,船上的副将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听了之后,心下竟然意外的安宁,像是突然有了依靠。他的花奴儿啊,就是那种平日里撒娇卖乖,但关键时刻却能成为依靠的男人。 太子殿下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过了一会,肃然道:“渡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第一百七十章 请君入瓮 也许太子殿下的衰运连老天爷也动了恻隐之心, 这一路攻打南唐, 除了在江面上受到了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阻拦之外, 不过半日光景,他们就顺利登岸了。 登岸之后, 南厢军一鼓作气直逼建康, 傍晚的时候,遥遥可以望见建康城巍峨的城门。 这日的建康,微雨,有湿冷的风拂过韩熙的发丝。他立在城头上看着远处黑云压境般徐徐而来的大梁南厢军。远远看去,梁军军容整肃,远远望过去就让人心里产生畏惧。 韩熙知道,今日就是南唐的最后一日了,太始五年, 五月十八, 此日之后, 再无南唐。 旁边的副将眼看大军压境,有些不安地问道:“将军, 梁军将至,我们要如何应对。” 韩熙恍若未闻出神地注视着远处梁军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接近建康, 副将迟迟未等到他的指示, 正在犹豫要不要问他一遍的时候。 韩熙温和道:“开城门。” 副将觑了一眼他, 想从他的脸上看出这短短三个字背后的意思, 但是主将的脸上一片肃穆, 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只能揣测道:“将军, 开城门在城外迎敌吗?” 韩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道:“开城门,你去将所有军队集合在校场里,清点人数,等待我的下一个命令。” 副将对他的命令十分不解,不应该要清点好军队之后再开城门吗?为何要先开城门,难不成将军想效仿诸葛孔明的空城计,但南唐那位太子艺高人胆大,不像是会被吓破胆的司马仲达。 韩熙见他久久未动,冷笑一声,道:“如今建康还未破,我便已经号令不动你了吗?” 副将见他生气,赶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 韩熙立在城头,看着建康的城门缓缓打开,他面容肃穆,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军眼看建康城城门打开,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启超问太子殿下道:“殿下,这南唐是什么意思?自暴自弃了?” 太子殿下还未语,心直口快的王显就道:“老李,没文化你就多读书,这城门大开,主帅立于城头,很明显南唐想给我们唱一出空城计,连这都不懂!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王显一脸求表扬的表情,放在那张五大三粗的脸上莫名有种反差萌。 太子殿下笑道:“呦呵,几日不见,我们王将军变成一个文化人啦!空城计,有意思” 赵景湛仰头看了一眼立于城头的韩熙,远远地看不清韩熙脸上地表情,只见他一身甲胄,立在微雨的城头,仿佛仿佛是一座哀悼南唐的墓碑。 还未待王显得意洋洋,赵景湛马鞭直指建康城大开的城门,道:“进城。” 王显的笑容僵在脸上,太子殿下已经一马当先冲出去了,许霁川紧随其后,王显楞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这是空城计,怎么还熊瞎子似的往里冲? 旁边的李启超拍拍王显的肩膀,一副同情傻子的表情。 王显:“” 梁军的左右翼都驻扎在建康城外,主力随太子赵景湛进城了。 韩熙已经在城下等着赵景湛了,赵景湛骑着马停在他跟前,他仰起脸看着赵景湛,道:“太子殿下,恭候多时了。” 赵景湛下马对他拱了拱手,以示礼遇,他真心实意道:“孤替建康城立的百姓在此谢过韩将军了。” 韩熙笑道:“殿下怎知我今日大开城门不是请君入瓮之意呢?” 太子殿下大笑,道:“连我军奋威将军都能想出来的计谋,韩大人再黔驴技穷,也不至于如此吧。何况我军两倍于你北府兵,就算请君入瓮,最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何况,韩大人危难之时挂帅,必然对南唐和南唐百姓感情深厚,孤听闻北府兵作战时,都会提前将城中百姓撤离,护送其往安全之所,大人如此爱民心切,又怎会将战场选在城内呢?” 韩熙苦笑道:“想不到这天下最懂我心之人竟是大梁太子殿下,这真是老天对南唐的绝妙讽刺。”他从挂帅之始,就知道此战南唐必输,因此想着既然国将不国,只希望能拖延时间,将百姓安全撤离,使得百姓受战争之殇越轻越好,这个方针不说南唐朝廷经常指责他办事不利,就连百姓也不理解他,民间舆论指责他说正是因为他督战不利,所以南唐才会陷落,他们才会颠沛流离。 忠君爱民,可是君又何尝理解他,百姓又何尝爱戴他?韩熙内心千愁万绪化为一声叹息,道:“还望太子殿下善待南唐百姓和军士。”韩熙对太子殿下跪下一拜。 太子殿下亲自将他扶起来,道:“韩大人,孤在此承诺你,只要北府兵不抵抗,百姓不作乱,孤必不伤他们毫发。” 韩熙道:“如此,太子殿下请移步校场,北府兵如今尽数集结于校场。” 太子刚进城,南唐元宗就得到了消息,听到探子回报的消息,他气地拍龙椅的椅背,道:“这个韩熙!真是岂有此理!!!朕就知道韩熙不是个好东西,亏得父皇那么信任他,甚至临终时候让他辅政,他就是用叛国来回报先皇对他的信任的?!” 陈妩立在他旁边,听到他发牢骚,眼珠一转,转头对回报的探子道:“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紧韩熙和梁军的动态。” 那探子领命而去,陈妩摒退众人,跪在地上,将头枕在南唐元宗的膝盖上,不说话。 元宗看着伏在他的膝上的小陈后陈妩,她乌黑的发丝泛着幽微的光芒,如从前般可怜可爱,可如今如今和从前都不一样,今日他为王,明日明日便是阶下囚了,到时候这红粉佳人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吗?而他又如何舍得她陪在他身边受苦呢? 元宗心下恍然,摸着小陈后的头发,不觉双泪垂。 小陈后看着元宗垂泪,不觉也落泪了,她哭道:“陛下!如今梁军已经进城了,我们我们要如何啊!” 元宗道:“这梁太子估计不会对我们下手,至多效仿西蜀封我一个侯位,到时候阿妩也可陪在我身边,朕必保你毫发不伤。” 小陈后泣道:“陛下,西蜀国君投降才换来一个侯位,我们南唐可是抵抗到最后啊!听说那梁太子赵景湛青面獠牙,性情残暴,顺者昌,逆者亡,所到之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如今陛下反抗他到最后,他能留陛下全尸吗?” 元宗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闻言也没了主见,道:“阿妩,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小陈后道:“陛下,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我们我们逃吧。” 元宗道:“逃,如何逃呢?只怕这建康城内都已经都是梁军了。” 小陈后道:“陛下,先皇驾崩的时候不是说过,皇宫内有密道直通往城外吗?我们可以从密道走。” 元宗这才记起先皇驾崩之时确实曾经说过皇宫内的密道,只是阿妩是如何知道的? 元宗道:“这皇宫内密道的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陈妩顿了顿,道:“是姐姐临终之时告诉我的。陛下,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准备准备,带些金银细软和食物,从密道逃走吧。” 元宗点点头,两人便各自去收拾东西了,此事按下不表。 此时,对赵景湛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安抚城中百姓和南唐的五万北府兵,至于南唐元宗那个懦弱无能的东西,料想他也不会出多大幺蛾子,晾晾他也好,省得他到时候认不清楚现下的形式,随意乱提要求。 对百姓来说,不管是人是鬼,只要这个人能拯救他们于水火,给他们带来安定的生活,那他们就不反对,至于今日的建康是南唐的还是大梁的,都无所谓。 南厢军军纪严明,进了城之后从不没有烧杀抢掠,骚扰百姓,就连晚上睡觉都是睡在大街上。住在主街上的百姓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大街上躺尸一样的南厢军,先是吓了一跳,后来就变成了莫名的感动,再加上太子殿下命人不遗余力得宣传大梁得政策,民心很快就安定下来。 至于北府兵,太子殿下也是政策宽大,表示若是有人愿意继续留下来参军的,所有俸禄与往日无异,若是不愿意从军,那便可以领了军饷回家种田,政令下达的第二天,就有接近两万的北府兵选择领军饷回家种田,有了韩熙的帮助,剩下的三万北府兵也被安置在城外的驻地。 这两件事情全部完成已经是十天之后,太子殿下这才腾出手来要接见元宗和在家里等得十分心焦的江左门阀世家们。 为了以示礼遇,太子殿下亲自去皇宫拜见元宗,结果进了宫才发现,元宗早就离开了,皇宫里也乱成一团,太子殿下让王显安抚皇宫,自己去了南唐的尚书台接见大臣们。 元宗已然失了民心,他在不在都无所谓,若是在,封他个金陵侯也就罢了,若是不在,便昭告天下,元宗爱美人不爱江山,城破之前便和小陈后私奔了,抛弃臣民的君王必然会失了民心,再也翻不起大浪。 要彻底将南唐收为己用,最重要的还是江左这些百年世家的态度。清楚这一点的,不只太子殿下,还有江左这些门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第一百七十一章 满座衣冠 要彻底收复南唐, 最重要的还是江左这些百年世家的态度, 只是, 清楚这一点的不止太子殿下,还有江左这些世家。 江左世家和大梁太子见面的地点在大梁的内阁机构——尚书台, 韩熙秉持着帮人帮到底, 送佛送到西的态度,陪着太子殿下上了尚书台。 他们到尚书台的时候,以陈家为首的世家已经恭候多时了,见到太子殿下,他们态度倨傲,竟然无一人见礼。 赵景湛手底下的人都是些粗人,见他们如此傲慢,非常生气, 王显已经拔出了刀, 眼神凶恶, 好像马上就要上去砍人! 赵景湛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温和得说了句:“收了。” 王显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温文尔雅的面容, 低头老老实实将刀入鞘了。 赵景湛随意地坐在主位上,见无一人说话, 便自顾自开口道:“大家今天来的挺早啊!” 底下人看了他一眼, 依旧不发一语。 赵景湛道:“孤是从皇宫里来的, 南唐元宗陛下已经带着小陈后双宿双栖去了”他摸摸下巴, 道, “为美人抛却江山, 孤好生羡慕他啊!”赵景湛可以发誓,他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但是底下坐的人到底是南唐旧臣,南唐的中书令孙庭芳听到赵景湛如此说,以为他是在讽刺元宗,恨恨道:“若不是你们大梁要入侵我南唐,我主又何至于抛家去国!我南唐百姓又何至于流离失所!”说到激动处,竟然站了起来。 在场南唐旧臣听了他一番慷慨陈词之后,频频点头,就连太子殿下也为孙大人这番慷慨激昂的话鼓掌,他表情严肃认真地点点头,仿佛是被他的这番话感动折服了。 南唐旧臣摸不清楚这大梁太子到底是什么路数,看到他这样的动作都非常震惊,这大梁的太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还未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到太子殿下赞同孙大人道:“孙大人如此忠君爱民,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孙大人如此忠于陛下,孤若是不成全,倒显得孤不通人情了,不过这会儿,元宗怕是已经过了长江了”太子殿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露出个灵光一现的表情,道,“这样,李启超,你亲自将孙大人护送过长江,让他亲自去寻元宗的仙迹。孙大人此身已经奉献给元宗,那他最爱的百姓怎么办呢?”太子殿下真心实意地为他发起愁来。 旁边的许霁川笑眯眯道:“殿下,这有何难?孙大人此身既然已经献给元宗陛下,那便将他们孙府里的银子都送给百信,也算是孙大人对南唐百姓的一片拳拳心意啊!” 太子殿下道:“军师此言甚善,就按照军师的法子来办。” 中书令只是一时愤怒,才说出那番慷慨之语,岂料赵景湛会因此大做文章,于是道:“赵景湛,你敢动我,你不怕这江左世家与你离心?!” 赵景湛看着李启超,面无表情道:“还不快将孙大人送去见元宗?” 李启超干净利落地行了个军礼,之后亲自将孙庭芳反剪双手拖出去了,孙庭芳一路骂不绝口,太子殿下却恍若未闻,还悠闲地喝了一口茶。 太子殿下冷冰冰地环视一周,道:“还有舍不得元宗的人吗?” 在场鸦雀无声,韩熙是南唐旧臣,但此次他却是陪着大梁太子来尚书台的,见谈判陷入僵局,他道:“殿下,列为大人,南唐已是旧梦,如今江左百废待兴,还望大家勠力同心,共同开创江左的明天。” 南唐会成为旧梦到底是谁的过错?!这个打开城门的叛徒竟然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赵景湛心狠手辣惹不起,难道这个叛徒还骂不得吗? 南唐兵部尚书薛凤楼站起来,道:“韩熙,你这个南唐的叛徒!若不是你引狼入室,南唐何至于沦落至斯!!!如今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亏先帝临终之时赐予你辅政大权,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信任的吗?!他日史书工笔,你必成为千古罪人,受千夫所指!!!” 韩熙面无表情,眼神空茫,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这番话,只有站在他跟前许霁川,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瞬间轻微的晃动。 太子殿下撑着下巴,对旁边的王显道:“南唐君臣深情,实在叫人感动,前一个想着元宗,这一个念着先帝,方才满足了孙大人的愿望,孤必须一视同仁,既然薛大人如此想念先帝,王显,不如你送他去见先帝吧。” 王显出列领命道:“是!殿下!” 那兵部尚书慌了,他方才也明着说这位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只是骂这韩贼,为什么他还要为这韩贼强出头?!不管如何,还是小命要紧,他赶忙道:“殿下,我方才并未有出格之语,只是痛骂韩贼以解心头怨愤,试问殿下,若是有朝一日,大梁覆灭,有一个人开门将外人引入致使国破家亡,殿下心中对那人难道会没有一丝怨愤,还望殿下将心比心,饶过臣这次吧!” 他方才还慷慨骂贼,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变脸倒戈了,不要说殿上的大梁将军,就是在场的南唐旧臣心里也对他多有不齿。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道:“孤只不过是成全薛大人的拳拳忠心,何错之有?!” 那薛凤楼对上赵景湛面无表情的脸,不知怎的,心下一慌,跪了下来。 太子殿下对王显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显,还不快将薛大人送去见先帝?!” 王显直接将薛凤楼拖了出去,直接就在殿外正法了,他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血迹未干。 太子殿下不悦道:“王将军,孤告诉过你很多次,你身为朝廷命官,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外表!” 王显不明所以,太子殿下道:“还不快将脸上的血擦掉,要是惊到了各位大人怎么办?!” 王显边擦脸边嘿嘿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王显瞬间便安静如鸡地站在他的身后,心甘情愿充当背景了。 太子殿下的目光在南唐旧臣身上逡巡一圈,温和道:“还有谁想去见先帝或者元宗,孤一定满足大家的愿望。” 满座衣冠,安静如鸡,谁也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这才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不想去见先帝,那我们就来谈谈如何安定现下的局势的问题。” 因为有孙薛二位大人的前车之鉴,南唐其他臣子都心有余悸,接下来的谈话顺利了许多。 临走的时候,太子殿下道:“如此南唐的安定便仰仗诸位了,大家各自都去忙吧。” 其中一人道:“殿下,孙大人和薛大人一个是中书令,一个是兵部尚书,如今这两个职位空缺,恐怕有许多事都不好做” 太子殿下大手一挥,道:“这好解决,你去将中书令下属所有三品一下的官员和兵部所有三品一下的官员召集起来,下午的时候,孤亲自考察,选拔出一个,填补空缺。” 那人领命而去。 因为太子殿下此番进来没有住的地方,他又不想住在南唐皇宫,便将尚书台辟为他的临时住所。 许霁川将南唐的旧臣送到尚书台门口,回去的时候,就看到太子殿下靠在椅背上发呆,许霁川知道他今日与这些江左勋贵费心费力地博弈,怕是累了,于是绕到他后面,给他捏肩膀。 太子殿下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今天说羡慕和小陈后双宿双栖的南唐元宗是真心实意的。” 许霁川道:“我知道,如果我们生在寻常人家,那我们大可不管这天下,一走了之,做一对快意恩仇的江湖侠侣。只是此生已经出生皇家门阀,身后牵挂的人太多,若是我们此番退了,抛却一切一走了之,那身在江都的家人要如何呢?” 太子殿下苦笑道:“孤省的,就是说说而已。” 太子殿下虽然脸上不显,但许霁川知晓他此时内心在想些什么,本以为此番只是出征南唐,却未曾料想到江都已经换了天地,还要以南唐为根据地重新夺回江都,可是自古以来南渡少有北归,就算能回归,也许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想到这里,不免让人心灰意冷。 且那日太子殿下虽然在他的劝告下,暂时相信了晋王是伪诏篡位,但若是最后的真相是晋王继位诏书是梁元帝拟诏,光明正大的,届时太子殿下该遭遇如何的打击啊! 许霁川知晓他内心的颓丧,紧紧握住他的手,道:“阿宴,你不必羡慕元宗,那小陈后能在自己姐姐大丧期间和姐夫勾搭在一起,可见绝非良人。”他紧紧盯着太子殿下的眼睛,郑重地一字一句道:“赵景湛,不管你为王还是为虏,今生今世黄泉碧落,我都陪着你一起去!” 太子殿下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与他交换了一个吻,叹息般道:“花奴儿,此生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说完之后,一向尺度较大在花奴儿面前没个正型的赵景湛竟然害羞了,他假意喝茶低头不去看许霁川,只是那通红的耳朵出卖他此刻的内心。 许霁川看着他通红的耳朵,此刻爱他爱的心痒痒,正待调戏几句,忽而看见小奇疾步走进来,有些慌张道:“殿下!皇后娘娘仙逝了!” 太子殿下手一抖,杯子里的茶不慎有一半倒了出来,他看着大惊失色的小奇,道:“哪个皇后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第一百七十二章 血荐轩辕 太子殿下惊地手下一抖, 将杯子里的半杯茶不慎倒了出来, 他站起来死死地盯着惊惶的小奇, 道:“哪个皇后娘娘?” 小奇用悲伤又为难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不用小奇说,太子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不过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太子殿下的目光空茫地看了一圈地上,双腿无力般跌坐回椅子上,良久, 才问道:“母后”太子殿下顿了一下,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才问道,“母后,怎么没的?” 小奇便将自己打探到的江都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太子殿下。 原来晋王继位后,太子的生母林月娥林皇后作为先皇的遗孀,自然成为太后娘娘。 太子赵景湛不奉诏回江都主持梁元帝的大行“凶礼”, 但先皇的圣体总不能不葬皇陵,因此梁景帝赵义便亲自主持先皇的凶礼,将先皇安葬皇陵, 却没想到在出殡那天出了事。 吉时已到,百官送先皇的棺椁进了皇陵, 太后娘娘眼见梁元帝的棺椁进去之后,突然发难,质问晋王为何在陛下病重的时候, 不让她探视。 晋王给出的理由是陛下厌弃皇后, 曾嘱咐他不要让皇后打扰他养病。 皇后娘娘又质问晋王为何晋王的继位诏书不是陛下亲笔所写?历朝历代皇位继承问题事关国本, 必须要慎重对待,因此继位诏书必须由先皇亲笔书写,盖上陛下的私印和玉玺,但是晋王的继位诏书上只有玉玺,没有陛下的私印,也非陛下亲笔所写。 晋王说陛下的私印找不到了。 太后的质问让百官窃窃私语,中书侍郎陆昇站出来慷慨陈词,率先对晋王的王位合法性提出质疑,他的理由是太子殿下南征之前,陛下对其一直很满意,并未流露出要换太子的意思,且陛下能会见百官之时,一直也未提及要换掉太子,甚至多次在百官面前对太子殿下的南征策略表现出赞赏,为何病重之后突然下旨要晋王继位,就算陛下对太子殿下有诸多不满,太子殿下还有弟弟宏王赵景旻,为何会突然下旨传位晋王?! 况且陛下戎马一生,一直身体康健,为何在太子南征之后突然病情急转直下,乃至突然暴毙,以上种种有理由怀疑陛下的病情有蹊跷,他甚至最后不客气地说怀疑晋王矫诏继位,谋害陛下,最后他号召天下勤王讨伐晋王! 陆昇既然说出了这番慷慨陈词,便说明他早就存了死志,士为知己者死,他说完话之后,便朝南跪拜,口呼太子千岁,撞先帝皇陵墙而死,以血荐轩辕,表示绝不为伪朝之臣! 陆昇死了之后,太后娘娘唾晋王面,称晋王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佞臣,是杀兄弑君的奸贼;天理昭昭,她诅咒晋王身首异处,死无葬生之地,并且对臣下高呼太子赵景湛一定会重回江都荡平奸贼正朝纲!她对晋王说,他休想用她的性命来要挟太子,她要用自己的血让晋王背上杀死兄长,逼死嫂子的千古骂名,说完之后她便拔出晋王亲卫的剑,自刎于先帝皇陵之前。 林皇后和陆昇的死彻底暴露了晋王的嘴脸,他也懒得掩饰了,命人将皇后和陆昇的尸体抛在乱葬岗,下令若是谁给此二人敛葬,罪同谋反。 晋王对陆昇和林皇后的做法让朝野震怒,国子监祭酒写了一篇《讨赵义檄文》上朝的时候在朝堂上当着晋王的面诵了一遍,他本来也要撞柱殉朝,但被晋王拦住了,他将陈斯斓下狱之后下旨将他凌迟,并且让在菜市口当众行刑,给所有反对者一个震慑,陈斯斓虽然是个文臣,但却有一把铮铮铁骨。据说行刑的那天,直到陈斯斓断气之前都一直在高诵他写的《讨赵义檄文》,行刑的刑官是边哭边给他行刑的。 自那日之后,江都就连三岁小孩也能背诵几句《讨赵义檄文》。 小奇说完江都的情况之后,发现太子殿下流泪了。小奇心有戚戚,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可以是温文尔雅的,可以是杀伐决断的,但这样为了人伦亲友流泪太子他却从未见过,突然福至心灵般,他明白了一直以来想弄懂的太子殿下的心思,太子殿下就是国士待之,国士视之的君王,若是有人真心待他,为他做事,他也必然以国士之礼报之。 忽然,小奇觉得自己何其有幸,选对了主君。 小奇说完良久,太子殿下才开口道:“陆昇的儿子不过三岁稚子,以前在朝中,陈斯斓也未与孤有多亲近,他们这是”太子殿下最后四个字如同叹息一样轻,“为什么呀?” 许霁川知晓他此刻内心翻江倒海,不顾小奇在场,握住赵景湛的手,道:“他们都是为了太子殿下!为了他们心中太平盛世的理想!殿下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挺住啊!” 太子殿下苦笑一声,对小奇道:“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江都的动向,将陈斯斓的《讨赵义檄文》传扬四海。” 小奇领命而去。 许霁川自从上次为了救他中毒之后,身子落下病根,常年手脚冰冷,他将太子殿下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捂了半天也没捂热。 太子殿下反握住他的手,将头靠在许霁川的肩膀上,他闷闷的声音传入许霁川的耳朵里,赵景湛道:“花奴儿,母后去了。” 许霁川未答,他知道太子殿下现在不需要他说任何苍白的安慰的话,只需要他好好倾听。 太子殿下说完,又道:“花奴儿,其实我对她一点也不好。我心里嫌弃她,嫌弃她遇事鲁莽,老是给我惹事儿。可是,她却一直在以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对我好,每次出征,她都要给我做鞋子,皇宫里会做针线活的绣娘没多少,还要她一个皇后来做这些活计?况且她做的鞋底也没多好,你说她可不可笑?”赵景湛仿佛是想证明自己真的觉得可笑似的干笑两声,却不料被眼泪呛住,变成哽咽。 许霁川觉得无比心疼他,抽出一只手一直摸摸他的头和背。 太子殿下又道:“其实冬陵那件事之后,她知道我心里对她的怨愤,所以每次她和我相处的时候,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卑微讨好在她的心里父皇就是天和地,可是她为了我,不惜在朝堂之上顶撞父皇,导致父皇对她厌弃,一直到父皇驾崩,他们夫妻二人的心结也未解她为了一个不孝子竟然做到这种程度,你说她傻不傻” 许霁川感到自己的肩膀湿了,太子殿下的眼泪让他的心揪成一团。 许霁川跪在地上抱着赵景湛,双腿失去知觉的时候,他听到阿宴道:“还有陆昇,我与他不过就是几年伴读的情分,他何至于为了我抛弃妻子,孤身一人赴黄泉?” 听到太子提到陆昇,许霁川眼圈红了,旧时在东宫鸡飞狗跳的时光还历历在目,如今斯人已逝,以前东宫的铁三角,自此以后再也凑不齐了。 许霁川千愁万绪涌上心头,忽而听见阿宴哭道:“花奴儿,自此以后,这世界上只有你同我相依为命了。” 这句话重重地撞在他的心坎上,许霁川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第一百七十三章 楚囚对泣 《梁史》上将晋王赵义继位的这段时间称之为伪朝, 赵义继位后, 建元洪光, 将本年度定位洪光元年, 洪光这个年号也只存在了一年, 因为历史上伪朝的统治只存在了短短十个月。 伪朝洪光元年伊始, 是梁太子赵景湛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他龟缩在江南一隅,内外交困,苟延残喘。 自从皇后娘娘自刎于帝陵前,晋王就在天下人面前懒得装了, 就算他矫诏继位又如何?这天下的规矩就是成王败寇,就算继位不光彩, 此刻大梁的君主仍然是他, 不是赵景湛。 晋王赵义在漠北和鲜卑人达成了休战协议,安定了漠北之后, 他将漠北的三分之二的北厢军调离边疆又和禁军中的叛逆里应外合, 很快就控制住了江都局势。 江都局势稳定之后,晋王便腾出手来处理江南的赵景湛, 他列出赵京战三大罪状昭告天下: 不奔父丧, 是为不孝, 此其罪一也!不奉皇命, 是为不忠, 此其罪二也!屠城灭民, 是为不仁, 此其罪三也!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丧尽天良之徒,天下得而诛之! 因此洪光元年一月,伪朝陛下赵义派心腹大将田守义挂帅,发兵二十万,组成征伐江南联军,征讨赵景湛。 攘外必先安内,可此时他攻下南唐时间还短,人心未能全部收复,因此在江南的根基还未扎牢,尤其是江南的士族,自从他们知道晋王继位的消息之后,迫于赵景湛的高压统治,表面上唯唯诺诺,可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着实给太子添了不少麻烦。 如此内外交困,着实让赵景湛好生烦恼。北厢军逼近的这一个月,他甚至日夜甲胄不离身,南厢军军士上下也都枕戈待旦,未尝有一夜安眠。如此下去,人困马乏,也不是长久之计。 伪朝洪光元年三月,田守义的人马已经到达寿阳驻扎下来,离南唐只隔了一条长江。 这天晚上,赵景湛召集手下的谋士和将军商量御敌大计。 这古往今来的历史上大概还没有哪个太子还未继位就被迫南渡的,而梁太子赵景湛就是历史上头一份倒霉催的。 赵景湛这次迫不得已的南渡,还带上了东宫的属官和南厢军里的将军。 早在他接管南厢军的时候,曾经以雷霆手腕整治南厢军的军务,将南厢军上下换了一次血。 现在南厢军中这些有着赫赫威名的统帅将军都是太子一手提拔上来的,这些人对太子爷是死心塌地。因此南渡之后,南厢军军队没有乱,这是太子殿下最安心的地方。 但是东宫的属官,大都是梁元帝派到东宫来的,虽然属官里面也有太子的心腹,但大多数人还是忠于朝廷而非太子。这些人当时出征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一夜之间,出征南唐竟然变成蜗居南唐。 现下大梁出兵四十万攻打江南,而在江南驻扎的南厢军南厢军现下只有二十万,太子若是这一战败了,那他日史书工笔,将要怎么书写他们呢? 乱臣贼子。 这四个大字高悬在这些属官文臣们的心中,扰得他们片刻也不得安宁,是以太子殿下此次作战会议还未开始,房间内就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太子殿下安排部署的时候,属官们挂着吊丧脸,敷衍地点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许霁川看到之后,气不打一处来,他冷不丁将身上带的短匕首插在桌子上,道:“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相对”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安抚许霁川之后,他转过头神色冰冷地看着几个不安分的属官,道:“此番出来攻打南唐,孤也未曾料想到如今竟然会到这样的境地,我和赵义奸贼之间有血海深仇,早晚必有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诸位与孤不一样,诸位都是大梁的官员,朝廷的肱骨,自有大好前程,没理由跟着孤对抗赵义。如今孤内外交困,大家必然已经看在眼里,良禽择木而栖,若是今日有人要辞官,离开江南,我绝无二话,只是若是今日不走,便再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太子殿下一番话说完,王显沉不住气开始嚷嚷,道:“我老王是太子殿下的兵,管他晋王还是屁王,老子只认太子殿下!” 其他五虎将也都宣誓效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看了看他们,道:“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多繁文缛节,都快起来吧。”太子殿下此番话是认可他们的忠诚的意思。 五虎将表完态之后,太子殿下用沉静无波的眼睛看着曾经东宫的属官们,有几个属官跪下宣布效忠,但是仍然有三个人站在一旁没动。 太子殿下挑起眼皮看了他们几个一眼,道:“夏石,给他们每人珍珠一斛,黄金百两,让他们离开江左吧。” 那三人本来心里想着,若是太子殿下肯放他们走已经是万幸了,却未料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慷慨,竟然还给他们路费让他们离开。 其中一人资历较老,当即跪下对太子殿下道:“殿下,臣年纪大了,实在经不起戎马征战了,臣保证回大梁之后绝不回朝廷,直接回老家安度晚年。” 其他三人也表示绝不会入如今的朝廷为官。 太子殿下唇抿地很紧,不置一词。 夏石拿来了黄金和珍珠,那三人接过财宝对太子千恩万谢之后便要走。 谁也没有料想到,许霁川突然发难,连出三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方才要离开的三个属官。 别说屋内的众人未猜想到如此变故,就连太子殿下自己也没猜到花奴儿竟然会突然发难。 许霁川的剑尖上还在滴血,脸上也溅上了血,他眼神亮得出奇,闪着寒冷的锋芒看着众人,道:“当东宫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前在大梁的时候,谁没有得过太子殿下的恩惠,谁没有因为东宫属官的地位获得过好处?!如今太子蒙难,就想趋利避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老子今天就把话扔在这儿,若是以后谁如果生出了背叛或者离开的心思,他家也不用回了,老子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他眼神犀利,此刻说是地狱里的罗刹也有人相信,漫不经心地擦去自己脸上的血,许霁川朗声道,“一朝入东宫,终身侍东宫!都他娘的给老子记住!不过四十万旱鸭子就把你们吓死了?!这水上是我们南厢军的主场,谁若是在水上挑战我们,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 许霁川在军中威望很高,文官武将都很佩服他,因此他此番话一出,李启超马上附和道:“军师所言甚是,北厢军适合漠北作战,他们根本不习水战,况且大梁所有的战舰此次出征已经被我们带出来了,他们只有小船,此次定在长江上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王显哈哈大笑道:“这次老子就让北厢军变成长江里的饺子!” 太子殿下道:“事已至此,我们已经别无退路,儿郎们,此番定将二十万北厢军尽数全歼!” 众人皆点头称是。 作战会议一直开到很晚才散去,诺达的议事厅里就剩下花奴儿和太子殿下两个人了。 花奴儿刚要说:“明天早上还要和江左的世家扯皮,你早点睡吧。” 却未曾想到太子殿下突然冲过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嘴唇不住地吻他的头顶。 天知道花奴儿方才训那些个属官的时候,他是费了多大劲才忍住没有当场拥抱他!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好呢?!可爱到都不知要如何喜欢他才好了! 太子殿下最近心情起伏比较大,突然冲过来抱着他,许霁川以为他又是求安慰,便抚摸着他的背,语重心长道:“阿宴,你放心,无论如何,还有我和你在一起。明天我们一起上船,将晋王的北厢军主力留在长江里!” 赵景湛紧紧地抱着他,恨恨道:“若不是若不是明日的事出不得半点差错,我真想在这里办了你!” 听了太子殿下的话,花奴儿认真想了一下,好像还挺带感的,于是他赞同道:“殿下,记得你说过的话啊!别到时候说话不算数啊!”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小表情,太子殿下使出了洪荒之力才没有当即兽性大发,他紧紧地抱着许霁川,让他双脚离地,然后一直抱着他走到门外,将他放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花奴儿:“”我在前面为你冲锋陷阵,你却将我关在门外! 花奴儿在门外静站了许久,摇摇头,走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 第二天一大早,太子殿下和许霁川一起用早膳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哨兵,说是在下关抓到了北厢军奸细,那两个奸细强烈要求见太子,给了太子殿下一个令牌,说太子殿下看了就会明白。 太子殿下看了那个玄色令牌,太子殿下对那个令牌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禁军统领的令牌。 看着令牌,太子殿下陷入了沉思,前几日小奇给他说过,禁军周大统领在晋王登基之前已经暴毙,现下禁军在周家手中,如今却有人带着禁军大统领的令牌来见他,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对那两个哨兵道:“速速带他们来见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第一百七十四章 衣带诏 赵景湛对那两个哨兵道:“速速带他们来见我。” 沉吟片刻, 他又摆摆手道:“罢了, 孤随你们去一趟吧。” 许霁川闻言, 便也跟着去了下关。下关是建康城外第一个码头,往返估计要好些时辰,早上赵景湛原定要做的侦查敌情的工作和会见那些个江左门阀的工作估计都不能去了。 侦查敌情的工作, 赵景湛安排李启超去了, 李启超的水上侦查是五虎将里面最好的, 交给他肯定不会出差错。 至于会见江左门阀, 赵景湛并没有安排任何人顶替他, 他有他的打算, 让江左那些个老狐狸们等等,好好揣测揣测他的心思, 自己吓吓自己也好。 为了快点到下关见到大梁来的人,他们三人都骑了马。 路上,许霁川问太子道:“谁这么重要, 值得你撂下江左的老东西们自己跑一趟?” 太子殿下皱眉思索道:“说不好,但这个人拿了周大统领的令牌, 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告诉我, 小奇可以探听到的江都的消息有限, 尤其是禁军的消息,这个人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关键消息。” 许霁川点头道:“说的是, 尤其禁军负责皇宫内城的防卫, 如果陛下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的话, 我们便可以知道了。” 太子殿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两人到了下关, 见到了那两个千里迢迢从江都赶来见太子的人,一看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他们的俩的老相识。 那两人被下关的士兵团团围住,面无惧色,看到太子殿下和许霁川道:“殿下,许公子,江都一别,许久不见啦!”来人赫然是以前的禁军虎贲将军王猛! 许霁川第一次上战场还是王猛带去的,勉强也能算得上和他有过袍泽之情,因此许霁川能在江左见到他也非常高兴,笑道:“王将军,怎么是你!” 太子殿下和王将军的渊源也颇深,想当初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花奴儿还是因为看见了王将军和他当时的千夫长亲吻,这样一来,王将军也算是他半个情/事/启蒙,何况王猛这个人粗豪,直来直去,却不鲁莽,赵景湛对他也颇为欣赏。 太子殿下下令将王猛和他松绑,两人松绑之后,太子殿下这才看到跟在王猛身边的是他那个千夫长。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们还在一起吗? 王猛千里迢迢来到江左,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因此几人寒暄几句,太子殿下便引着二人进了下关的军营。 他们选择下关码头的守备的房间作为谈话的地方,进去之后,太子殿下命令他的暗卫阿六在门外守着。 王猛一进去之后,还未待太子殿下说什么,就听到他面色凝重道:“太子赵景湛接旨!” 太子殿下微怔,他扫了一眼王猛,拉着许霁川单膝跪在地上道:“儿臣接旨。” 许霁川听到他自称儿臣,心中惊讶,难不成难不成这王猛带的是先皇遗诏? 许霁川垂手屏息,听到王猛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受天命禅位继大统,获奉宗庙二十七年。然朕错信奸细,使神州陆沉,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补过无由,朕在病重每思惟增愧恨。皇太子赵景湛人品贵重,聪慧勤勉,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晋王残害兄长,圈禁君父,以谋窃国,我儿切记要诏天下勤王,将此奸贼铲除,如若不然,朕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王猛念到最后,声音都颤抖了。 他见太子殿下久久不接旨,强忍悲痛道:“太子殿下,接旨吧。” 太子殿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如果在场之人没有看到他颤抖的双手,恐怕会以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君父用血写成的血书呈现在他面前,他竟然一点悲痛也感觉不到。 太子殿下接过诏书之后,许霁川才看到那份血迹斑斑的诏书的全貌,看圣旨上陛下的字迹就知道,当时陛下应该病的很重了,诏书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毫无根骨。 末尾只盖了陛下的私印,太子殿下摩挲着那份诏书,怅然道:“我出征南唐之前曾经去父皇的寝宫里见过他,当时我们还因为我的终身大事起了争执,当时我们父子俩谁也不服谁”太子殿下苦笑道,“那时候,我们都以为等我出征归来之后,可以接着继续较劲天命难料,谁能想到,孤现在龙游浅滩被困在南唐,而他却已经不再了。” 王猛跪下双手拿起一个和田玉的印章,道:“陛下临走的时候托人将他的私印带给殿下,还请殿下莫要辜负太后和陛下的殷殷期待,即刻登基大宝,下旨让天下勤王,共同讨伐窃国的奸臣晋王,以安先帝和太后之心!” 赵景湛接过印章,紧紧地攥在手里,他一字一顿说的很缓慢道:“朕的至亲c好友皆命丧于晋王之手,若是朕不能给他们一个说法,只怕他们九泉之下魂魄难宁。” 王猛和那千夫长跪在赵景湛面前,道:“臣愿在陛下鞍前效犬马之劳!” 赵景湛将他扶起来,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得王将军助益,朕求之不得。” 许霁川看着那血迹斑斑的诏书道:“这份诏书王将军你是如何得到的,据江都的消息说,晋王为了矫诏继位,命人日夜守着陛下,不让外臣靠近一步,更不用说写下诏书了。” 听到许霁川的问题,王猛的眼神暗了暗,便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晋王控制了陛下之后,为了怕东宫的人将皇宫的异动传给出征的太子,晋王就寻了个由头,将东宫里的下人换了一次血,那时候他已经得到了玉玺,因此做事很容易。 东宫里的老人全部都被安排到了浣衣局c惜薪司这种专门干重活累活的地方,秋风被分配到了浣衣局里专门负责倒夜香c刷马桶。 陛下的寝殿里的夜香和马桶也是他们浣衣局的人来管,秋枫经过多次踩点,渐渐也和寝殿里的太监们混了脸熟,那些人对他的戒心也小了。 梁元帝到最后要驾崩的一个月里,已经大小便失禁了,守着他的太监忍受不了房屋里的臭味,经常会指使秋枫打扫,他则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就这样,秋枫拿到了陛下真正的诏书和印章。他想过,若是太子殿下能在陛下驾崩之前回来,顺利继位,那这份诏书他就不拿出来,若是太子殿下没能回来,晋王继位,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将陛下的遗诏送到太子殿下手里。 梁元帝驾崩的那天,晋王宣读了伪诏,顺利继位。 晋王为了能顺利继位,早在陛下刚被他控制住的时候,投毒杀害了周大统领,造成他旧伤复发病死的假象,周大统领死后,禁军大权旁落,晋王早就在禁军里安插了许多自己的人,这些人分别控制了禁军,一些不是晋王旧部的将领被分配到闲职或者架空了,王猛本来守卫东华门,后来被晋王安排去浣衣局一带巡逻。 太子治理水患的时候,王猛和秋枫都参与了,因此二人认识,但是当时皇宫动荡,人人自顾不暇,因此二人也未贸然相认。 后来,梁元帝出殡的时候,太后和陆昇都死在晋王的剑下最后让秋枫下定决定的是陈斯斓被凌迟处死,一个和太子并未深交的朝臣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何况他自小就跟着太子殿下一起长大呢! 秋枫便联系了王猛,皇宫已经完全在晋王的控制之下,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除了王猛他谁也没办法依靠,因此他就将梁元帝的私章和圣旨的事对王猛和盘托出。 王猛出生南厢军,以前是许崇峥的部下,也是周大统领的亲信,和晋王本来就不是一个派系,听到秋枫说了之后,便答应帮他把东西带出去。 因为皇宫不稳,晋王对出入皇宫的人盘问很严格,任何东西都很难带出皇宫去。 秋枫说他有办法,让王猛三天之后等入夜了在乱葬岗等他。 王猛当时也未多想,等他到了乱葬岗,等来的却是秋枫的尸体。 和王猛见完面的第二天晚上,秋枫将陛下的私印吞进肚子里,上吊自杀了。其实吞了印章无异于吞金自杀,他也必死无疑,但他怕是吞金自杀的尸体的话,有贪财的人会将他的胃抛开,取走金子,因此吞了印章之后,便上吊自杀了。 至于陛下的诏书,秋枫放在自己的亵衣的夹缝里,宫里的小太监死后,一般都会丢在乱葬岗,而上吊自杀的人的尸体宫门口的守卫也不会检查。 就这样,秋枫用自己的命将梁元帝的诏书带出了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第一百七十五章 江都旧事 王猛说秋枫死了, 许霁川有一瞬间的茫然, 先是陆昇c再是秋枫, 都是上次见面的时候从未想过会离别的人啊! 东宫已隔重山远,故人黄泉永不见。 许霁川想起当年冬陵过世之后,他去收拾冬陵的遗物的时候, 曾经和秋枫有过一次交谈, 那时候晋王来势汹汹, 太子殿下处境艰难, 储君之位岌岌可危, 太子都看不到他的未来指向何方, 更何况他周围伺候的人呢。 当时,冬陵的死让秋枫产生了兔死狐悲之感, 那时候他曾对许霁川说:“太监命如草芥,说不定哪天就在哪个乱葬岗里躺着了。” 大概连秋枫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一语成谶, 真的去了乱葬岗。 许霁川心里一阵悲凉,为了这个皇位已经死了太多的人了, 堆起太子殿下的王座的是累累白骨, 这骨头不仅有敌人的, 甚至还有自己亲友的! 许霁川想到这里,突然英雄气短, 一时间竟产生动摇之感, 他不禁转头去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手里紧紧攥着圣旨, 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一扫往日颓唐。 许霁川看着太子殿下,知晓他现下心里坚如磐石,脑子里面估计已经盘算着如何利用圣旨号召天下勤王,打回江都去。 这就是许霁川和赵景湛最大的不同,以前许崇峥说过,他这个孙子注定为情所累。许上柱国之言一针见血,许霁川只要想到自己会累及他人,甚至害了自己亲近的人,他必定会产生放弃的念头。 可赵景湛不同,越多的人为他的宏图伟业放弃一切,甚至生命,他就越坚定信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有这样不为情感所累的人才适合做帝王吧。 赵景湛闻王猛言,坚定道:“孤定然不辜负秋枫,定然要扫清奸佞,重整乾坤。” 王猛看着坚定的太子殿下,心里虽然感叹他的铁石心肠,听到老父被人害死,手下尽忠而死,竟然面无悲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赵景湛这样铁石心肠,遭逢大变还头脑清醒的人才适合做皇帝。 王猛跪下道:“誓死追随殿下!” 赵景湛拍拍他的手,以示信任,他将抓皱的圣旨漫不经心地抚平,随意问道:“禁军一般不能出城,王将军又是如何从江都溜出来的?” 王猛虽然粗豪,但是不傻,他知道若是不能给赵景湛一个合适的理由的话,他恐怕不死也会被严密监视,于是赶忙一五一十将他拿到圣旨之后的事情对太子殿下一一道来。 这事儿还要从梁元帝驾崩说起,梁元帝驾崩之时,伪帝给赵景湛发了圣旨,让他回江都主持梁元帝的“凶礼”,赵景湛抗旨不尊,不仅拒绝回江都,还扣押了传旨的小队,后来他们审问王公公,发现这个人知道的都是最表面的消息,什么机密也不知道,怪不得晋王放心让他来传旨呢。 留着王公公也没什么用,还要增加一个人的口粮,浪费粮食,于是他们将王公公放了,让他自行回江都。 王公公屁滚尿流地回了大梁,过了江之后,他找到寿阳当地的地方官护送他回江都,并且让驿站提前给江都传了消息。 伪帝没想到王公公九死一生竟然还能回来,惊讶的同时,心里就有了其他盘算,这王公公在南厢军的军营关了许久,或许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因此伪帝就派禁军去接王公公,这些人里面就有王猛的千夫长——岳翔。 岳翔就领着自己的队去接王公公的,却没想到天上掉下个馅饼砸中了他。岳翔在路上碰到一伙强盗打劫两个夫妻模样的人,顺手就给救了下来,后来这女人跟他们亮明了身份,这两人竟然是南唐的元宗李瑾和小陈后陈妩。 原来这两人没有民间生存的经验,不知财不外漏的道理,财大气粗的模样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盯上了,被骗过几回偷过几回之后便所剩无几了。 小陈后和元宗都未过过这样紧巴巴的生活,花前月下被柴米油盐代替,这一路走来,两人吵了不少架,但仍然改变不了他们快要揭不开锅的事实屋漏偏逢连夜雨,赶路的时候竟然还遇到强盗,幸好岳翔出手相救。 小陈后知道他们是大梁的禁军之后,就对岳翔交代了她和李瑾的身份,就算被抓之后要处死,她也不想再过那种穷困潦倒的日子了! 顺利接到王公公之后,岳翔就将小陈后和元宗两人带回了江都。 李瑾当面给伪帝下跪,高呼万岁,自称罪臣,伪帝龙颜大悦,封他为安泰侯,在宫外辟了宅子给他居住。 至于小陈后陈妩,伪帝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清丽秀雅的面容倾倒,而小陈后也为伪帝的英雄气概所折服,两人一拍即合,从此以后,南唐的小陈后消失了,大梁的后宫里多了一位桃花夫人,而带二人回来的岳翔也算立了功,被提拔为禁军神威军副将。 王猛拿到圣旨之后,行坐难安,整日里想的都是如何将梁元帝的圣旨拿给赵景湛。正巧这时赵景湛南渡的消息传回江都,伪帝为了铲除赵景湛,收复南唐,便以北厢军为主力,挑选了一部分禁军中南方人氏协助北厢军攻打叛逆赵景湛。 岳翔就是寿阳本地人,因此他主动请缨来前线打仗,当时神威军的统领同意了,岳翔走的时候顺利带上了伪装成小兵的王猛。 岳翔和王猛都是寿阳人,等到了寿阳,他们悄悄渡江来到南唐。 赵景湛听了他的回答之后,笑道:“王将军机智过人,千里送圣旨,这份恩情朕永远铭记在心。孤早在汝南就与将军有袍泽之情,也见识过将军的领军才能,如今南厢军分为六军,其余五军的统领也是朕的兄弟,带兵打仗毫不含糊,朕不能随意将他们从位子上拉下来。但王将军是个带兵打仗的奇才,如此人才若是不能尽得其用,那便是朕的损失了。”陛下眼角含笑,亲切的对王猛说,“不若将朕领导的玄武军送给王将军领导如何啊?!” 王猛看着太子殿下,他虽然唇角带笑,但笑意并未至眼底,王猛窥见他的神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臣何德何能领导玄武军,还请陛下三思!” 良久,太子殿下笑着将他拉起来,拉着他的手,道:“王将军,朕知道以来就让你承担如此重任是朕的错,只是现下朕要腾出手来对付南唐的那些个老狐狸,对军队的事情难免会怠慢,如今北厢军隔岸陈兵,正是用人之际,还请王将军临危受命吧!” 赵景湛一番话十分诚恳,王猛这才惊鸿未定心有余悸的接受了。 赵景湛又勉励了他几句,他站起来对王猛道:“王将军和岳翔小将军随朕一起回建康吧!建康城里那帮江左的老狐狸还思念着朕呢,唉!”太子殿下愁苦的摇摇头,失神道,“要是父皇在就好了。”他这句话真心实意。 王猛听到他提到先皇,突然想起宫里的那个关于先皇的留言,对太子殿下道:“殿下,末将在江都的时候,曾经听到关于先皇死亡那夜的一个故事。” 赵景湛皱眉,道:“什么故事?!” 王猛不动神色道:“斧声烛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从龙之功 “斧声烛影?”赵景湛疑惑皱眉, “此话怎讲?” 王猛道:“自从禁军被田子文掌管以后, 末将就被分配到浣衣局和冷宫一带巡逻, 这件事我也是听那日巡逻的人说的。” 王猛继续道:“先帝大行那日,先帝的寝宫长禧宫是田子文亲自带人巡逻,正好那天晚上值守的禁军里有我一个老乡, 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 他喝多了向末将透露出, 那天晚上晋王带人去了长禧宫, 他在巡逻的时候, 听到有斧头落地的声音, 行至正殿前的时候看到窗子上映出一个人的人像,忽明忽暗, 恍惚中好像听得先帝一声惊叫,当天晚上就传出了先帝驾崩的消息。” 太子听到之后,神色凝重, 一语未发,良久, 才缓缓开口道:“若真是刀斧加身, 太医敛尸查验之时不可能任何异状都未发现。” 王猛道:“听了他的话之后, 末将也很好奇,于是还专门打听了这件事情, 太医院的太医说法一致, 陛下是睡梦呼吸不畅窒息驾崩, 这对于病入膏肓的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 太子陷入沉思, 无意识在地上来回踱步。 许霁川开口道:“陛下也可能是惊惧而崩” 王猛道:“此话怎讲。” 许霁川道:“晋王虽然篡位心切,但他绝对不想背上弑君的千古骂名,怎会明目张胆地用斧头砍杀先帝呢!我猜想估计是晋王推荐给先帝的那个妖道施了什么妖术,导致先帝服药之后听到特定的声音就会产生幻觉,比如看到人砍杀他或者一些先帝很害怕的噩梦般的场景,由此先帝惊惧而死,当时先帝身体虚弱,若是惊惧至极,心跳停止,造成窒息驾崩的现象也是合情合理。找一些会产生幻觉的药物对手握唐门和一个精通医理的妖道的晋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王猛点点头,道:“估计多半是这样的了,否则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太子殿下道:“等我们回了江都,抓了那个妖道,一问便知。” 王猛道:“殿下说的是,现下最重要的是将先帝的遗诏告知天下,殿下宜早日继承大统,号召天下勤王。” 赵景湛道:“这个不急,晚上我们再商量,现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江左,不要发生什么乱子才好。现下孤要去见那些江左的老狐狸,王将军不若同去?!” 王猛笑道:“殿下相邀,岂有不从之理?” 出门的时候,许霁川向王猛询问他家中的情况,小奇情报有限,并未能打探出许府的情况,自从接到晋王继位的消息,他每日就心急如焚,五内俱焦。 王猛以前在许崇峥的手下当过兵,心中敬重他,因此在江都的时候,也力所能及地关照了许府。 他对许霁川道:“许公子不必心急,自你走后,你们家人全部都搬到了城外的庄子里去了,江都陷落的时候他们并不在城内,后来晋王派人去城外找他们,但已经人去楼空了。末将想,他们现在必定是安全的。” 许霁川心里的不安减少了许多,不在江都就好,爷爷和父亲肯定能照顾好一家人。 赵景湛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了尚书台见江左的门阀勋贵们。那些人等候多时,心里已经有一肚子怨气,但赵景湛在这些勋贵心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阎王,江左的老狐狸们怕冒犯了他,一不小心就要被送去见先帝,因此尽管不情不愿,但看到他进来,还是站起来纷纷行礼。 赵景湛随意摆摆手,让他们坐下。很没有诚意地道歉:“朝廷临时来了旨意,孤就去接旨了,累诸卿久等,是孤的不是。” 江左门阀心里都在骂娘,但是面上却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下官们等等也是应该的。” 其中有人试探道:“可是江都来人了?”梁元帝驾崩后晋王继位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江左这些人虽然口中仍然称赵景湛为太子殿下,但赵景湛这个太子之位的尴尬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的梁帝晋王是他的叔叔,且育有两个嫡子,百年之后,这皇位轮也轮不到他。他们知晓赵景湛自然也看的清楚,所以才迟迟不还朝,大有和晋王分庭抗礼的意思。如今太子殿下就是光头将军,在这江左地界上根基尚浅,诸多事还不是要仰仗他们江左门阀,这样想来,江左门阀们的底气顿时足了许多。 太子赵景湛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个提问的官员一眼,道:“是啊,还来了圣旨呢?诸君想不想知道啊?” 在座各位心中皆是抓耳挠腮,非常想知道,但又不能表现得很急切,于是其中一人道:“殿下,南唐已灭,我等皆是梁臣,若是圣上有什么旨意,自然是洗耳恭听。” 这人竟然敢称晋王为圣上,在座各位心里俱是一惊,生怕这阎王爷一个不高兴,就送他去见先帝。却未曾想到,赵景湛不仅不恼,反而心智高昂道:“王将军,将先帝的圣旨再念一遍吧。” 王猛应声而出,大声将梁元帝的遗诏再宣读了一遍。 念完之后,江左门阀们面面相觑,这是个什么神展开? 本来他们以为摆在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就是南唐顺利归降大梁,如今的梁帝给他们每人封个闲官,当一世富贵闲人也是罢了;还有一条就是太子殿下不服晋王为帝,在江左自立,赵景湛自己没有朝政班底,自然要仰仗他们江左的世家,他们家族自然会和从前一样显赫,甚至比从前还要显赫。这些江左勋贵们心里门儿清,这赵景湛虽然是个喜怒无常的阎王,但他确实是个有手段的治世之君,跟着他比跟着南唐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李瑾好多了,所以这第二条路自然是最好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搞到了梁元帝的遗诏,都是官场上混惯的老狐狸,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太子殿下刚才在他们面前读遗诏的用意,赵景湛并不甘心做偏安一隅的江左霸主,他想打回江北,收复江都!!还他娘的要将他们江左门阀也要一起绑在这艘大船上!!! 果不其然,王猛读完圣旨,赵景湛欣赏够了他们脸上千奇百怪的表情之后,缓缓开口道:“诸君有没有兴趣立一番从龙之功,追随孤一起收复江北,重新开创中原盛世?!” 。。。。。。 回答他的是满室静寂。 赵景湛也不急,拿着扇子在手里把玩,神情闲适,看上去仿佛是个轻袍缓带的江左世家公子。 过了许久,有一个人站起来打破沉默道:“太子殿下,我们韩家愿意追随于你!” 赵景湛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此人是韩熙的从弟韩赟,如今江左门阀韩家的家主,韩熙自刎于南唐烈祖李长安的帝陵前之后,这韩赟就接过韩熙的家主之位成为了门阀韩家的家主。 韩家如今已经不是韩熙在时的韩家了,韩熙节节败退最后甚至大开城门让梁军进入,南唐旧臣和旧民皆恨他入骨,连带韩家也被门阀排挤,后来韩熙自刎之后韩家的情况才稍有好转,但也不复往日的荣光,主要是韩熙挂帅时候,用的人多半都是韩家儿郎,战争中他们家人才凋零,因此沦为二流世家。 韩赟想着富贵险中求,赵景湛的想法虽然疯狂,但一旦成功,区区一个江左算什么,他们家必将跻身中原一流家族,比肩旧时王谢! 韩赟心一横,便站起来向赵景湛表忠了! 赵景湛满意点头,道:“很好,暂时先封你为建康城提督,拱卫建康!” 虽然听上去是个建康城的守备,只有五品,但却实打实是个手握实权的官职,管辖建康城的人员进出和城内治安,充分表现出太子殿下对其的信任。 有几个动摇的人,看到韩赟表忠之后得到的官职,赶忙站起来表忠,宣誓效忠于赵景湛。 太子殿下将他们一一加官进爵,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还坐着未动,太子殿下也不勉强,临走的时候轻飘飘地说:“还望其他几位大人回家之后好好想想吧。” 那些人虽然口中诺诺称是,但仍然没有当即表态。 送走了江左门阀之后,太子殿下又亲自将王猛和岳翔送下去,在他居住的南唐尚书台为他们找了个独立的跨院,让他和岳翔一起居住。 王猛看着太子殿下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太子殿下好像知道些什么。 将王猛和岳翔安置妥当之后,许霁川便和太子殿下一起散步回了棠华苑他们的住所。 一进院子,许霁川就问道:“王猛从江都千里而来,你就那样轻飘飘地问了他几句,也不命人查查他说的是真是假就将南厢军一整支军队交给他?” 太子殿下笑着反问道:“你觉得王将军有问题?” 许霁川皱眉思索道:“这倒也不是,只是我们现在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不能仅凭着自己以前的主观印象就相信一个人,若是不小心被出卖,那便是万劫不复。” 太子殿下笑着赞同道:“嗯嗯,花奴儿说的没错!”说着,伸出手摸摸花奴儿的头发,欢欣道:“我的花奴儿长大了啊!”唔头发摸起来手感不要太好。 花奴儿:“” 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你不过就比我大半个月,在我面前就倚老卖老起来了,也不怕被闪了腰!” 太子殿下没有听到他心里的腹诽,道:“王猛肯定没问题,你放心吧。”若是他此番前来投诚带了岳翔,那肯定就是真心追随于他了。 花奴儿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私下到底和王猛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揽住他的腰,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将王猛挂在嘴边,我吃醋了!”说着,低头吻住花奴儿。 花奴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第一百七十七章 蛇蝎美人 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在昨天的议政会上称伪帝为圣上的人, 就被人发现死在自己家里。 想起昨天赵景湛言笑晏晏的样子,江左门阀们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 昨天太子殿下说让他们好好回去想想, 只是说着玩的吗? 有几个胆小的当即就坐不住了, 一大早就跑到尚书台向太子殿下请罪来了, 并且保证绝对会跟着太子殿下,剑指江都,不统一中原绝不罢休。 赵景湛看着这几人跪在他面前的熊样,心中一哂,暗道:“靠你们这群扶不上墙的熊玩意儿剑指江都,统一中原,那孤不如找棵歪脖树吊死算了!” 他心中虽然如此想,但是面上还是对这群投诚表忠来的江左门阀道:“列位大人年事已高, 就算你们有这份心,孤也需体贴你们,断断不能让你们上马征战。征战天下的事就交给年轻的臣工吧, 孤只要你们守好江左, 这治理江左还要仰仗诸位。” 听到不用上战场,在场的臣工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连忙表忠道:“定为殿下守好江左后方, 免了殿下的后顾之忧。” 太子殿下笑眯眯道:“听列位臣工如此之说, 孤心里好受了些,昨天孤说要大家和我勠力同心, 统一中原, 说完之后竟然无一人相应, 孤当时真真心寒啊!孤从进入江左地界那天起就将列位当成孤的至亲兄弟,可昨天在场之人却无一人相应孤,孤心痛啊!” 江左众人看着太子殿下仿佛真的心痛难耐地皱着眉,心有戚戚:“” 许霁川:“”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年少时候看的那些个话本还是有作用的,演起苦情戏来驾轻就熟,一套一套的。 虽然太子殿下演技如此精湛,无奈他喜怒无常,绝世变态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往往大家觉得他很好说话的时候,谈笑间他就能出一招绝杀。 如今他又开始示弱,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江左大臣们两股战战,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太子殿下睨了一眼江左臣工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笑道:“列位臣工不要紧张,今天大家一大早就来安慰孤,对孤倾诉忠心,孤方知昨日实是孤悲春伤秋敏感了。不过,列位臣工也要理解孤,孤也是这世间一凡人尔,近来又接连遭逢不幸,父皇母后c好友重臣皆死于伪帝之手,时常长吁短叹c夜不能寐,想到孤未出征前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稚嫩太子,如今却要被迫扛起江山重则,时常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常常有人生如寄,浮生若梦之感。” 太子殿下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说完,江左臣工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太子殿下现在不示弱了,开始卖惨了他甚至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真的很惨,不惜纡尊降贵把自己放到了凡人的范畴里这是心里又憋着什么毁天灭地的大招呢?! 但太子殿下都卖惨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若是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太子殿下一个不高兴又要送他们见先帝了。 于是大家纷纷跪下道:“殿下莫忧,殿下雄才伟略,又顺应民心天意,伪帝一不得人心,二不得天道,若是殿下北征,定然能一扫叛逆,以正乾坤!” 太子殿下将他们中德高望重的文成伯扶起来,拍拍他的手,道:“还要仰仗列位的辅佐!若孤真的收复了江都,到时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各位的一份。” 大家纷纷表示,为了太子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许霁川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看着这虚伪做作的君臣亲,将相和的场面。 不管这些人心里到底是真臣服还是假归顺,起码明面上他们是不敢和赵景湛作对了。 送走这一波江左臣工之后,太子殿下转头看着许霁川,道:“现在还剩多少人没有明确表态。” 许霁川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勾勾画画,道:“现在还没有明确表态的还有三十三家门阀,除了宋国公和临安侯之外,其他都是陈家一脉。” 太子殿下道:“宋国公和临安侯都是受过南唐烈祖优待的开国功臣,宋国公今年已经九十了,当年是烈祖手里的第一猛将,可因此也遭到李长安的忌惮,只是封了他国公之职,他的族人都未在朝中任重要职位,他不归顺也无事。临安侯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多,凌国公赵钰死了之后,他的儿子赵峰继承了他的爵位,是为临安侯,这两个家族都是烈祖手里才起来的家族,家族崛起不过几十年的光景,且并无什么实权,暂时不要动了,孤不想给江左的人造成孤滥杀无辜的映像。” 他眼神一沉,道:“至于陈家陈国公的女儿陈妩现在不是和我叔叔正打得火热,两人郎情妾意,蜜里调油~啧啧” 许霁川听到他啧啧这两声感叹,就知道他又憋着什么坏水呢,道:“你又想怎么对付陈国公?” 太子殿下嗔怪地看了许霁川一眼,用一种讲道理的语气道:“花奴儿,怎么能说对付呢!陈国公心系南唐,时常以南唐旧臣自居,他心念旧主,我心里十分理解敬佩,怎么会为难他!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他的好女儿都在大梁干了什么事,让他尽快和小陈后哦不,桃花夫人交涉,早日迷途知返,回归正途。” 太子殿下一副“我都是为他好”的神情,只是不知道陈国公是否感谢他,还是日夜问候赵家的祖宗十八代。 太子殿下仿佛才记起来般道:“我都忘了,我刚来江左的时候,和门阀们谈话的时候大家都很思念元宗,我们一定要将元宗在大梁的真实境遇告诉他们,以解大家的思念之情。” 花奴儿看着他一副为别人着想的样子,心里叹道:“太子殿下真真是‘心比比干多一窍,貌比潘郎胜三分。’心有八窍装的全是坑人的坏水,貌比潘郎时时刻刻都带妆上戏,活脱脱一个蛇蝎美人。” 陈国公一直对外宣称,受南唐两代帝王恩惠,一门两后三尚书,显赫至极,若是再做梁臣,岂非背主弃恩?因此他要为南唐守孝,绝不会改投门庭! 太子殿下若是将小陈后抛弃元宗改投晋王怀抱的事情宣扬出去,岂非对陈国公当众打脸,他以后还怎么好意思以南唐旧臣自居? 许霁川真心实意对太子殿下道:“殿下,你怕是投错了胎,错投男儿身,这若是女子,这烽火戏诸侯恐怕就没褒姒什么事儿了!” 太子殿下闻言娇羞地看了许霁川一眼,道:“大王若是当真愿意为了臣妾烽火戏诸侯,拱手江山讨妾欢吗?” 许霁川面无表情地了他一眼,冷酷道:“滚开!” “赵妖妃”闻言,非常生气,遂用小拳拳锤了大王的胸口。 许大王:“” 老天,阳间三世已经无人可以收了这厮,快派个大神来收了他! 祸害遗千年,老天爷显然没有收了赵景湛的心思,而且还和他同流合污,站在了他这边。 赵景湛这几日忙着和江左的各方势力斗智斗勇,都没来得及去长江上督战,却没想到,仅仅两天时间,前线就传来消息,这两日所有战线上全部大胜北厢军,打得北厢军落花流水,龟缩不出。 南厢军南征的时候带走了大梁所有大的战船,此番为了出战,江北的船作坊白天黑色赶工,加急造出了三艘大战船。 此次战争中,李启超用兵如神,击沉一艘,重创一艘战船,经此一役,北厢军那边恐怕要很久才能再渡江了。 赵景湛见此之后,就让一部分军队驻扎在长江各个关卡,时不时去骚扰骚扰北厢军,耗损他们的战力,麻痹他们。 让剩余的大军都驻扎在建康城外,紧急召回了他的五名得力干将。眼下应付北厢军的送死之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号召天下勤王和制定征北方略。 五虎将知道太子殿下得到了梁元帝的遗诏都非常高兴,因为不管天下勤王者多还是少,但起码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反抗晋王了。 有的东宫属官甚至留下了眼泪,一方面是为了惨死的先帝,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终于不用在史书上留下污点。相比武将,文臣更加注重自己的名节,也更加忠君爱国。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屋子里的幕僚和将军,凉凉地开口道:“孤今天找你们来是来和你们商量对策的,不是来欣赏你们的傻笑,更不是来和你们抱头痛哭来的。那边那个梨花带雨的,美人梨花带雨是一种美丽,你一个快两百斤的壮汉,这样哭只能让人联想到号丧的狗熊怎么着,孤还要给你一个帕子擦眼泪吗?” 太子殿下嘲讽完,那壮汉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抽抽道:“殿下,臣臣就是高兴。” 这个壮汉名叫张洛,是东宫的属官,根正苗红的书香门阀,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刻在血液里,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是东宫属官里自始至终都默默支持太子殿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太子殿下听他说完,突然不说话了,听他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哭了半天。 张洛见一屋子人都在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衣袖胡乱地擦了擦他的眼泪,道:“臣失态了。” 太子殿下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的帕子赏给了张洛,就开始介绍他分析的现在的形势了。 晋王和太子现在划江而治,太子只有江左南唐旧地,而晋王却拥有长江以北的所有地方和西蜀,从地盘上来看,太子殿下处于弱势。 从军备上来看,太子殿下只有南厢军三十万大军,勉强算上收拢的南唐北府兵旧部,只有不到四十万。而晋王,拥有三十万禁军和三十万北厢军,从军队数量上来说,太子殿下处于弱势。 从继位的程序上来说,他们俩的诏书都有瑕疵,真正的继位诏书上必须要有先帝的私印和朝廷的玉玺,二者缺一不可,但现在的情况,赵景湛的诏书上有先帝私印,晋王的诏书上有玉玺宝印。若是先帝还在,还会有人因为他的关系支持赵景湛,可是现在先帝已经驾崩了。虽说晋王杀了先帝是毋庸置疑的,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晋王现在已经入主江都,至于朝廷的人会如何选择,真不好判断。 太子和晋王之间虽然实力悬殊,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殿下有了先帝的遗诏,晋王已经背上了弑君的罪名,天下的正义之士自然不会站在他那边。 有时候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不是军备和军队,而是天下的人心向背。 太子殿下此番话说完,话音未落,许霁川率先为他鼓起掌来。 他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不做妖气,定神闲条理分明地分析形势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力,对其他人来说,那是一种让人想追随的领袖气质,对许霁川来说,那是一种愿意将江山捧到他面前让他欢欣的吸引力,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君王愿意为了一个人的笑容毁灭整座江山也在所不惜。 既然先帝的圣旨上说,让太子殿下继位之后号召天下勤王,共同讨伐逆贼,那太子殿下自然要按照他遗诏中的内容来办。因此大家商议之后,便决定让太子殿下尽快继位称帝,名正言顺向天下发勤王诏书。 至于双方悬殊的军备问题,既然晋王派不习水性的漠北旱鸭子北厢军来长江边找死,那他们岂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太子殿下打算在长江上尽最大的能力削弱北厢军的战力,禁军虽然暂时被晋王控制了,但他已经背上了弑君的骂名,忠于梁元帝的禁军虽然明面上臣服于他,但他要短时间内用的得心应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因此削弱北厢军就等于削弱晋王最主要的战力。 其他事就等勤王诏书发出去之后看各地守军的反应再做决断。 三天之后就是个吉日,赵景湛继位的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不过这三天,他也没闲着。 城里有韩家和王猛看着,加上他在门阀心中的威慑力,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因此这三日,太子殿下便带着他的花奴儿去虐北厢军了,太子殿下亲自开着小船,许霁川做他的副手,带着他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海蛟三卫,专门挑夜间的时候悄悄地过江,潜入北厢军的大营里,偷袭一番就离开了。 白天太子殿下要养精蓄锐休息,他便让李启超带着人开着大战船在离北岸不远的地方叫骂北厢军,白天黑夜轮番骚扰北厢军。 三日以来,北厢军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胜其烦。 转眼就到了太子殿下继位这日了,他在南唐的祭天台上,告祭天地,昭告九州万民,他顺应先帝遗愿继任为帝,史称梁太宗。 这继位之后大赦天下的皇帝非常多,一上台就发罪己诏的却很少见,而赵景湛,就是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他刚一继位,就向天下发了《罪己诏》,洋洋洒洒万言书,太子殿下自己文采不行,平时那点文学水平也就够批个折子,因此这份《罪己诏》由张洛代笔,写的是闻者流泪,见着伤心。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朕上对不起天和父母,下对不起地和百姓,晋王狼子野心,他竟然未能早日发觉,致使皇室操戈,先帝后惨死,亲叔晋王犯下杀兄弑君的弥天大罪,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最后,他深情地呼唤晋王,称他不愿让百信重陷战火之中,若是晋王迷途知返,昭告天下自己的罪行,他可以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如今皇室凋零,为皇室计,他可以免去晋王的死罪,并且绝不株连他的妻儿。 此罪己诏和先帝的遗诏及勤王诏书一起昭告四海,看到这份《罪己诏》的人都被太子殿下的胸怀气魄感动,晋王弑君杀兄,太子殿下和他的仇怨不共戴天,但太子殿下竟然能为了天下,为了皇室放下自己的私仇,对晋王网开一面,若是晋王有良知,就应该上书新帝,陈述自己的罪行。 这份《罪己诏》是否唤醒了晋王的良知不得而知,但却的的确确气的晋王牙疼,杖杀了一个内侍之后才堪堪平复下来。 不过这都是数日之后的后话了,此刻,刚刚参加完登基大典的太宗赵景湛看着那份《罪己诏》,惋惜道:“若是陆昇在,今天这些诏书都应该是由他草拟若是秋枫还在,我今日大典所要穿的衣服都应该是他张罗。” 许霁川走到他面前,抱着赵景湛的头,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如今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是高兴的,因为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赵景湛闻言,缓缓道:“不,这才是第一步。” 许霁川道:“嗯。” 赵景湛继位这日,所有的南唐门阀都送了贺礼来,就连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赵景湛的宋国公和临安侯府也送来了东西,唯独陈国公还是一副南唐旧臣,绝对忠诚的架势,什么也没有送。 赵景湛在心里磨刀霍霍,不急不急,等他处理完了登基后的所有事宜再来和这位陈国公秋后算账。 许霁川检视礼物的时候,看到安乐侯送的东西随意地抱在一块帕子里,上面写了安乐侯三个大字。 他们此次出征的时候带着安乐侯一起来,原意是想在劝降元宗的时候,让安乐侯来个现身说法,接过没来的及劝降,元宗就放下南唐破碎的山河和小陈后私奔了,因此安乐侯的作用完全没有发挥。 这段时间,他们又要应付江左门阀又要对付晋王,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就忘了安乐侯这么个人,初入南唐的时候,安乐侯来找过许霁川一回,是来问许霁川他能不能在南唐自由行动的。 安乐侯心大的吞天噬地,西蜀灭亡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多哀伤,而今南唐的覆灭也就跟他更没有什么关系了,连他的亡国之恨也丝毫没有勾出来,进了建康城,他净想着如何玩的尽兴了。因此来像许霁川要了特旨,可以在建康城自由行动。至于为什么是来向许霁川请旨,而不是太子殿下,则是他看到太子殿下,就忍不住哆嗦,加上这一路走来,也发现太宗对许霁川的倚重,就来打扰许霁川了。 许霁川自然是同意的,他太了解安乐侯这个人了,这人生下来就没什么家国之思,仿佛生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喝玩乐。许霁川很好奇他到底会送赵景湛什么礼物。 许霁川有个诨名叫捞钱侯爷,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黄白之物,如今送了这么一大堆奇珍异宝,他岂有不去检点一番的道理。而赵景湛对这些兴趣缺缺,就没有陪他一起去,而是在前殿休息。 今天的登基仪式赵景湛穿着厚重的朝服,顶着几公斤重的皇冠站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有些累,他靠在椅子上,想要合眼养养神。 他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许霁川的惊叫:“阿宴!快来!!!” 许霁川虽然喜欢黄白之物,但自小出生于侯门世家后来有伴读东宫,这天下的珍宝很少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赵景湛听到他的呼喊就进了内室,想看看许霁川到底发现了什么。 等他看清楚了许霁川手上的东西之后,他比许霁川更惊讶!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赵景湛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霁川愣愣道:“缺了一个角,金镶玉,应该是真的。” 赵景湛:“” 这安乐侯,竟然将天下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送给了赵景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第一百七十八章 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和现下晋王拿的大梁的玉玺不是一个玉玺, 要说道传国玉玺的由来,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传国玉玺简称传国玺, 是大夏第一个封建王朝王朝大秦的丞相奉始皇帝之命, 用和氏璧镌刻而成, 为大夏历代正统皇帝的证凭。 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以作为“皇权天授c正统合法”之信物。 大秦灭亡后,历代帝王皆以得此玺为符应,奉若奇珍,国之重器也。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 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则被讥为“白版皇帝”,显得底气不足而为世人所轻蔑。 这传国玉玺最后一次现世是在大汉朝, 当时权臣篡汉该朝代为新朝, 向当时的汉太后索要传国玉玺,太后深恨自己错信奸人,因此将传国玺掷于地上, 传国玺因此有了缺口, 后来被人用金补上了缺角。新朝灭亡之后,传国玉玺不知所踪。 新朝灭亡之后, 大夏开始了长达几百年的乱世, 先后有大大小小百余个国家数十个朝代出现在中原大地上, 各个国家的君王派出人力物力去寻找传国玺,却遍寻不得,有人说是新朝的开国皇帝带到陵墓里去了,为了找到传国玺这位皇帝的陵墓被挖了数十次,但大家掘地三尺都没有发现传国玉玺的下落。 因此没有传国玺,各国只好自己造玉玺,于是现如今三国的玉玺都是自己造的,或者是前朝传下来的,但均不是传国玺。 乱世纷纷扰扰百余年,传国玉玺不知所踪,成为传说,因此有人说,得到传国玉玺的人最后能统一乱世,开创中原新的盛世王朝。 却没想到原来这传国玺在蜀国的手上,更没想到的是,蜀国灭了之后,这蜀国的皇帝竟然随手找了个帕子将它包起来,随意地当做登基贺礼送人了。 “哐叽”一声,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馅饼就砸中了新君,对从出生下来一直倒霉的赵景湛来说,感觉云里雾里,非常不真实。 赵景湛心里惊涛骇浪,但他面色紧绷地将传国玉玺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那玉玺上果然映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许霁川踹了太子殿下一脚,将自己的脚都踹疼了,才喃喃道:“不是做梦啊!” 赵景湛:“”拜许霁川所赐,这一脚就将太子踹得三魂归位,震惊过后,这心花才后知后觉地怒放开来。 高兴之余,赵景湛问:“你说这安乐侯知不知道这东西是传国玉玺?” 赵景湛一向精明,很少会问这么蠢的问题,可见内心高兴恍惚成什么样。 许霁川道:“怎么不知道,不知道他在你登基这天送你,宝剑赠英雄,玉玺配新君,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赵景湛道:“那他为什么不在归降的时候送给父皇,却要给我?”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你是想听我变相地夸夸你,还是怎样?安乐侯被你拉着出征时候都要带着这玩意,可见他也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既然他将玉玺送给你,起码是站在了你这边。” 赵景湛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得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要利用人家,一向脸皮堪比铜墙铁壁的新君陛下万儿八千年难得一次有些脸红,道:“光是他这么认为还不行啊,还得去一封信给冯锦舟,让他也站在我这边。” “冯锦舟现在是大梁的官员,还会认他这个西蜀旧主?” 赵景湛神秘一笑,道:“冯锦舟还是安乐侯的表哥,我只要说安乐侯现在在我手上,他投鼠忌器,必然不敢轻举妄动,投靠晋王。若是再想得好一点,他愿意和我一起对付晋王,那西南那边尽归我所有,在版图上我和晋王就足以匹敌了。” 许霁川道:“安乐侯刚刚送你这么一份大礼,你就这么对他,利用他要挟他的表哥?而且冯锦舟会就范吗?” 赵景湛笃定道:“他肯定会的。” 许霁川好奇原因,但见赵景湛一副我早就知道,但就是不告诉你的表情,许霁川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其实赵景湛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冯锦舟对安乐侯是个什么心思他现在也不清楚,只是安乐侯的事情或多或少背后都有冯锦舟的手笔,因此他断定冯锦舟对安乐侯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当夜,赵景湛就让“布袋”将给冯锦舟的信发出去了,传国玉玺虽然现在在他手上,但肯定不能说是安乐侯给的,一来会给他和西蜀旧臣招惹不必要麻烦,二来赵景湛打算好好包装得到传国玉玺这件事,最好弄成梦中神授,老百姓比较相信这个,容易得民心。 关于安乐侯得到传国玉玺的由来,许霁川专门跑去问了他。 其实西蜀得到传国玉玺的故事也很普通,大约是安乐侯的爹有一年派人疏通河道,结果打捞上来一艘船,下面的人在沉船上发现了这个玉玺,献给了当时的西蜀国君。 当时西蜀的实力在三国之中最弱,若是被其他两国知道他得到玉玺的消息,恐怕会给西蜀招来兵灾,因此当时西蜀国君便将打捞船的人全部处死了,将玉玺的消息瞒了下来。 后来西蜀国君临终之时,便将自己的儿子叫到跟前,将玉玺给了他,叮嘱他让他好好保管玉玺,若是有一日西蜀能壮大,甚至吞并其余两国,便让传国玉玺重见天日;若是不能,则一定不能让其他三国知晓玉玺在西蜀的事。 这件事只有这两代西蜀国君知道,甚至冯太后都不知道。 后来西蜀灭亡之后,安乐侯想了几次,想要将玉玺献给梁元帝,但想了许久还是忍住了。太子赵景湛虽然登基了,但确是个没有玉玺的倒霉新君,于是安乐侯想到了自己的玉玺,反正他拿着也没什么用,也不能换钱也不能用,索性送给新君添个彩头。 许霁川听到他这番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暗暗发誓以后会好好对待安乐侯,保护他的纯粹,让他一辈子都做富贵闲人! 赵景湛没想到,勤王诏书发出去之后,最先响应的竟然是汝南! 汝南的太守是赵景湛刚入朝时提拔的官员,他并不是明确的太子党,甚至这么多年和东宫从不联系,没想到三十六州里他竟然是第一个表态的! 汝南表态之后,滇州支持的奏报也送到了,还有汉州c青州最后林林总总下来,竟然有半数州县支持赵景湛。 赵景湛将自己得到传国玉玺的消息放出去之后,支持他的州县多达二十多个!晋王所能控制的地界变成了晋州一带和江都一带。 除了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太子殿下将勤王诏书发出去之后,许霁川便给自己的世交好友叶奕声去了一封信,游说自己的好友,让叶家也站在太子殿下这边,叶奕声并未复函,但后来传来的消息,叶家投靠了晋王。 许霁川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了,已经知晓哪怕是至交好友之间仍然会有利益不同,立场不一致的时候,但叶奕声的选择仍然让他觉得心中怅然若失。 是不是人长大之后,总会与幼时的玩伴渐行渐远。 叶奕声赵景湛曾经见过,他和许霁川第一次逛青/楼就是和叶奕声一起去的,那时候他还曾经妒忌过能和许霁川一起长大的叶奕声,自然十分明白叶奕声在花奴儿心中的地位。 陛下的嫉妒心到今日才算完全释然,有那七八年的幼年旧时光算什么,朕才是陪着花奴儿并肩而行,一直到老的人! 传国玉玺在赵景湛手里的事情传到江都之后,无心插柳造成了另外一件事。 虽然赵景湛对外说玉玺是梦中神授,但这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晋王自然明白他是胡扯! 赵景湛在南唐得到了玉玺,晋王自然以为传国玉玺是南唐的,而元宗归降的时候竟然没献给他,而是留给了赵景湛!!!实在是岂有此理!!! 因此,晋王一怒之下,将牵机药赐给了元宗,毒死了他。 这个消息传到南唐之后,赵景湛马上行动,让人散布谣言,说桃花夫人一直介意自己曾经侍奉过元宗的过去,因此对伪帝进了谗言,伪帝一怒之下便杀了元宗。 这个消息在南唐引起了轩然大波,也结结实实打了陈国公的脸,甚至还有人经常朝他们家的门口扔菜叶子和鸡蛋,陈国公府的人只要一出门就要受到他人的指指点点,不过几日,陈国公竟然被活活气死了。他死了之后,陈家也身败名裂,自然掀不起多大的浪来。 何况赵景湛现在也没工夫搭理他,大梁的地界上二十州燃起星星之火,晋王急诏驻扎在长江沿岸的北厢军回朝,镇压叛逆。北厢军这几日都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大军开拔了。 赵景湛自然不会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他派人密切监视北厢军的动静,只要大军一开拔,就趁机偷袭。 北厢军开拔在即,这天晚上下了大雨,赵景湛部署完第二天的战役,刚要休息,夏石就报告门口有人上门,说是有急事要见太子。 布袋堂的人如果有急事,也可以不经过小奇,直接向太子殿下汇报。因此太子殿下也未多想,就去花厅见了那人。 那人身上披着一个黑色的雨披,见太子殿下进来,便将头上的兜帽放下来,来人赫然是——蜀州太守冯锦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第一百七十九章 雨夜归人 冯锦舟看到赵景湛, 高呼万岁,干净利落地给新君跪下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吾皇万岁万万岁!” 新君陛下居高临下看着跪倒在地的冯锦舟, 心中知晓他此番举动是要表达臣服的意思,便亲自将他扶起来, 和蔼道:“爱卿, 快快请起。” 冯锦舟被陛下扶起来之后, 年轻的新君笑道:“冯卿的意思朕明白。”又道, “这种事, 爱卿只需上封奏疏即可,何至于亲自跑一趟呢!” 冯锦舟看着新君, 笑道:“陛下登基继位, 为臣子的是一定要前来祝贺的。” 若是冯锦舟真有他说的那么忠诚,就不会在太子殿下已经登基十天之后才来。 对此赵景湛心知肚明, 但他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笑道:“如今时局艰难,北厢军盘踞在长江沿岸,要想穿过北厢军的封锁来江左着实不易, 朕又岂会因为冯卿未到而怪罪于冯卿。” 冯锦舟道:“陛下仁德, 臣下心中省的,但做臣子的又岂能因为陛下的仁德忘了自己做臣子的本分!” 赵景湛不禁打量了一眼冯锦舟,此人未及而立就能做到西蜀的大司空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非常善于审时度势, 为官圆滑, 虽然出生豪族, 但却丝毫没有世家子弟的骄矜之气。 只是赵景湛不喜欢太过圆滑的人。 冯锦舟见新君久久未语,便知晓这位陛下不喜欢如此不真诚的马屁,他眼珠子一转,心中立时有了计较,赶忙进入正题,道:“陛下,其实臣此番前来,不仅仅是为了庆贺新君登基,更是为了为陛下献策。” 赵景湛这才来了精神,道:“哦?” 冯锦舟道:“伪帝手里现在有禁军和北厢军两支军队,禁军本不是伪帝的嫡系部队,如今他弑君的罪名已经坐实,恐怕要压制手下的禁军不造反已是不易,因此禁军他是断断不敢用的,如今便只剩下了北厢军,北厢军乃是晋王的嫡系,可他如今为了牵制陛下,竟然将北厢军放在长江边上,而长江是南厢军的主场,若是此番陛下能在这里消耗北厢军的有生力量,那殿下挥师北上将毫无阻力。” 太子殿下不动声色道:“北厢军被打败了,冯卿不要忘了,各地的府兵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有十几万,且番挥师北上要经过的州府大都是晋王的地盘。” 冯锦舟笑道:“陛下入行伍多年,各地府兵的战斗力如何,陛下还不清楚?此番若是北厢军被殿下瓦解了,这些州府定会被吓破了胆,肯定马上俯首称臣奉陛下为中原之主,又岂敢忤逆陛下?”冯锦舟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也不知是在嘲笑什么,他道,“陛下,遂州一战还未过去五年啊!” 冯锦舟提起遂州的时候,赵景湛心里不自然跳了一下,但他面上不露形迹,并未表现出来。 遂州就是赵景湛攻打西蜀的时候屠的那座城,那时候赵景湛年轻气盛,又刚将南厢军收于麾下,这柄利刃他还未用顺手,再加上当时太想早日拿下西蜀在军部有自己的势力,因此剑走偏锋造了屠城这等不可饶恕的杀戮,后来的岁月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时太过偏激,若是现在的他,定然不会再干出那样的事,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这一生的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多想无益,徒增心魔罢了。 赵景湛看着冯锦舟,似笑非笑道:“冯卿此番前来,不会是效仿诸葛孔明给朕来个雨夜隆中对的吧?” 冯锦舟十二岁开始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自然不会听不出陛下的弦外之音,陛下的意思是说,他如果有什么好的可行性对策就快点说出来,这样分析天下大势徒劳无益。 以前在西蜀的时候,虽然在谈判的时候和太子接触过两三次,但那时候,谈判大都由许霁川出面,他对太子殿下的政事风格并不太了解,如今才算大约摸清了这位新君在政事上的风格,眼前这位不喜欢夸夸其谈c溜须拍马,是个为政清简的主儿。 于是冯锦舟小心翼翼收回自己试探的触角,赶忙道:“臣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将北厢军的主力留在长江边上。如今北厢军的主力主要集中在寿阳c荆州城外,在襄阳城外还有一小部分,臣出来的时候就将西蜀的府兵尽数带上,现下这三万军队驻扎在渝州城中,臣愿意和荆州的守军里应外合,先包抄荆州将荆州城外的北厢军尽数歼灭,然后再为陛下夺取襄阳!至于寿阳,陛下用兵如神,谈笑间北厢军自然飞灰湮灭。” 赵景湛神色这才算和蔼下来,他道:“早就听闻爱卿智计无双,今日才知所言非虚,等我等君臣勠力同心,将北厢军的主力留在长江边的那日,朕定要与爱卿醉酒高歌,饮马长江。” 冯锦舟拱拱手,道:“承君一诺,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赵景湛亲自为冯锦舟倒了杯茶,道:“今日朕与爱卿共饮此茶,不灭奸佞誓不休!” 冯锦舟直视着新君的眼睛,将茶一饮而尽! 赵景湛喝了声“好!”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抛去那些幽微曲折的心思,此刻他们都是想统一中原实现心中抱负的豪杰才俊。 一杯茶之后,两人对彼此的试探都收了,冯锦舟道:“陛下,军情紧急,臣今夜便告辞了!” 赵景湛将他一直送到了大门外。 送走了冯锦舟之后,新君陛下便回了寝宫,推开门的时候,便看到灯影瞳瞳中,花奴儿正拿着剪刀剪红烛的烛心,见他回来了,道:“今晚来的是谁呀,怎么去了那么久?”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花奴儿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寝衣,更衬得他肤色白皙,瞳瞳的灯影中越发显得白皙清丽。 此刻,红烛,红衣,心悦之人,莫名让赵景湛联想到洞房花烛夜。 他沉浸在想象中有些恍惚,花奴儿看他站在门口不出声,以为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于是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宴这才回过神来,道:“今天来的是冯锦舟。”不经意间发现花奴儿光着脚踩在地上,江南地气湿润,阿宴看着他皱皱眉。 许霁川一句话还未说出来,就见阿宴突然发了痴将他抗在肩头,摔在床上! 许霁川:“” 他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有没有搞错!明天都他娘的要打仗了,阿宴竟然还有心情发/情! 发/情误事,陛下三思啊! 花奴儿准备了一大筐忠言打算进谏,他刚要苦口婆心地劝新君陛下,就见新君陛下将他扔在床上之后转身就走了! 走了?! 花奴儿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一个人在床上坐着,一阵微风吹过,他突然感到了微冷的尴尬 阿宴没让他等一会儿就回来了,来的时候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二话不说,将他的脚拉过来,泡在盆里。 花奴儿:“” 原来,阿宴是因为他刚才光脚在地上所以才将他扛起来摔在床上的吗? 而他自己,想歪了花奴儿越想越觉得尴尬,脸“腾”的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子。 阿宴低头给花奴儿洗脚,刚要抬起头给花奴儿说话,就看到他脸红红的,一时间有些纳闷,水太烫了吗? 他手放在里面觉得刚好啊新君陛下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外就有人敲门。 赵景湛道:“冯锦舟现在何处?” 门外的阿六道:“回陛下,他出城了。” “出城了?他没有去找安乐侯吗?” “回陛下,去了,他悄悄从墙上翻进安乐侯住所的内院,可并未和安乐侯见面,只是在安乐侯的寝殿门外给他无声磕了头之后便离开了。” 赵景湛闻言,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许霁川道:“没想到这冯锦舟对安乐侯这样忠诚。可都到门口了,他为什么不进去呢?” 赵景湛道:“可能不想让安乐侯知道吧。” 许霁川道:“安乐侯和冯锦舟自幼一起长大,又十分信任他,可冯家兄弟逼死了他的母后,他心中肯定有芥蒂啊!若是他知道冯锦舟对他忠心仍在,他肯定心中能慰藉不少吧。” 赵景湛道:“冯太守可能自有他的考量吧。” 冯锦舟属于亡国旧臣,侍奉新朝新君难免受人猜忌,若是再和旧主走的近,这对他和旧主都没好处。 更何况安乐侯对冯锦舟依赖心太重了,也许正因为如此冯锦舟才不愿让他知道他的关心和忠诚吧,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护他多久。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国之君了,没有人会刻意迎合他,指鹿为马般奉承他了,所以冯锦舟希望他能早点长大,尽快适应新朝的生活吧。 这位前朝大司马,对他的旧主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阿宴给许霁川洗完脚,将他的脚随意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净然后低头亲了一下之后,就跑去给自己换寝衣了。 自从赵景湛开始戎马倥偬的生活之后,他从前在宫里养成的那些洁癖彻底给治好了,就着方才花奴儿的泡脚水草草泡了脚之后,就抱着花奴儿上床睡了。 江山入梦,美人在怀,一夜好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第一百八十章 长江一役 丑时刚至, 城中便吹起了号角声,号角声一响起来, 就说明南厢军要开始整军了, 许霁川迷迷糊糊中被阿宴叫起来。 昏昏沉沉中被人换好了衣服, 衣服刚一换好, 他就仿佛已经支撑不住一般迫不及待地倒在床上又睡过去了 阿宴看着呈现大字型躺在床上的许霁川, 无奈摇摇头, 这个懒鬼! 因着今日他们要在破晓之前去偷袭北厢军大营, 必须在寅时就整军出发, 所以今日的号角声格外早。 花奴儿在江都浪荡的那几年, 基本上都是五更睡正午起, 现在和阿宴一起住,也只是能做到早睡。每日能辰时起就不错了, 若是在江都那会儿,丑时他还未睡呢! 今日出征,作为新君的赵景湛早上必然是要去军队和将军们一起用早膳的, 除了表示自己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决心之外,还可以在吃早饭的时候将战略部署再强调一遍。 看着花奴儿大字型睡得人事不知的样子,新君对已经升至御前总管的夏石,道:“让他再睡半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后你将他叫起来吃点东西就让他直接骑马来下关吧。” 夏石点头称是。 却没想到, 花奴儿听到他俩说的话之后, 眼睛都没睁开就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说完, 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 只是眼睛还眯着,表情异常痛苦。 阿宴看着起床堪比上刑的花奴儿,无奈道:“花奴儿,你再睡睡吧,一会儿直接来下关就行了,现在去军营里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 许霁川摇摇头,不知是不同意他的意见还是想清醒一点。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闭着眼睛就往阿宴说话的方向走去。 阿宴看着他小鸭子学走路似的摇摇晃晃走过来,深怕他撞到桌子或者柜子磕疼了,连忙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 夏石自幼跟在赵景湛身边,自然非常有眼力见儿,两位主子在地上说话的功夫,赶忙就去拿了一条热毛巾,送到陛下跟前,道:“陛下,给军师擦把脸吧,擦了脸兴许能清醒点。” 赵景湛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拿着帕子给许霁川仔细地擦了脸,擦完之后花奴儿果然清醒了许多。 两人走出门,阿宴先下台阶,许霁川看着阿宴穿着铠甲伟岸的背影,朝前一扑抱住阿宴的脖子。 赵景湛:“” 铠甲本来就重,花奴儿分量也不轻,他这大/鸟依人猛然一扑,赵景湛差点就闪了腰,幸好他凝气定住了身形,不然他可能会成为历史上因为闪了腰不能阵前指挥的皇帝,这人能丢到几千年后去。 花奴儿就抱着阿宴的脖子,让他半背着一直走到了棠华苑的外面。 夏石看着他俩叠在一起的背影一直出了棠华苑的大门之后才收回眼神,笑着摇摇头。 若是以前有个人给他说,太子殿下有朝一日将会喜欢上一个男子,并且毫无原则地宠爱他,衣食住行无一不无微不至,甚至愿意为他打洗脚水,他肯定会以为说这话的人肯定疯了。 虽然不应该在心里议论主子,但他还是忍不住想,陛下天生就是冷心冷情的人,以前在东宫的时候,陛下非常器重冬淩,可皇后娘娘杖杀了冬淩之后,当时陛下也没有为他掉一滴眼泪,甚至连去暴室里看他一眼都不曾有过。那时候他就觉得陛下就是为皇位而生的,除了争嫡,他应该不会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感兴趣了,知道后来,陛下和许公子在一起之后,他才知道陛下也会愿意为了美人抛弃江山,出征那日陛下和先帝的争吵他站在门外也依稀听了一耳朵以前对冬淩,也许只是不爱吧。 许公子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陛下的同时,陛下也在潜移默化影响着许公子,许公子以前是个多飞扬跳脱的人,如今恐怕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从他和陛下在一起之后,他变得比以前娇气了不少,经常无意识朝陛下撒娇以前让陛下背着他出门这种事,他绝对是不会做的陛下自己恐怕也发现了许公子的变化,只是他瞒在心里不肯说罢了。 卯时三刻天边微微透着光,太阳还未升起来,北厢军军营非常安静。 为了悄无声息地靠近北厢军军营,南厢军放弃了大船,直接用小船弃了主路从支流绕远路靠近北厢军大营。 北厢军的斥候发现了南厢军小船慢慢靠近,但并未多在意,最近这段时间南厢军时不时就派出一小股一小股的兵力来骚扰他们,因此这次他们也并未在意,只通报了自己上头的将军。 那将军也并未将这几艘南厢军的战船放在心上,并未上报,只是命令自己的小队暗中戒备。 太阳完全升起来了,照在江面上,半江瑟瑟半江红波光粼粼的江面晃乱了众人的眼睛,突然有一个士兵慌乱道:“将军!火!” 那将军定睛一看,他们的战船在同一时间竟然全部着火了!!!那火光映在江面上和江面上的阳光交织起来,竟然将整条河道全部染成血色! 那将军大惊失色,道:“不好,快去通报”大帅二字还未说出来,他就说不出话来了,一支小箭一箭封喉,指挥将军断气了。 北厢军的小兵们还在发怔,平静的江面突然上同时扬起巨大的水花,银灿灿的水花打破了血色的江面,从水里窜出来穿着银色水行服的南厢军,那些从水里窜出来的南厢军干脆利落拿着小刀,一刀一个见血封喉,没到一刻钟,北厢军的岗哨全部被暗杀了。 因为北厢军来不及反应,下面的作战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南厢军的大船并非未下水,只是停在一个离北厢军大营非常近的浅湾里,等银衣杀手将北厢军的岗哨全部解决之后,南厢军半数军队紧随其后倾巢而出,悄无声息进了北厢军的大营。 这场屠戮般地战争开始了,此役南厢军共歼灭北厢军十万,投降五万,溃不成军仓皇逃走了五万多人 还未至日落,江面上已经是血红一片,那些泡在水里的残剑断戟在阳光的反射出白色的冷光 五日后,荆州传来捷报,荆州和襄阳两地的北厢军也尽数被歼灭。 此役北厢军元气大伤,再也成不了气候。 消息传遍中原,伪帝所控制的区域骤然缩减到江都和晋州一带,其余州府尽数上书表示支持新帝赵景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第一百八十一章 君臣猜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厢军一败涂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都, 伪帝得知消息之时正在和几个心腹议事,闻言气的摔了御桌上的杯盏。 “废物, 都是废物!” 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跪在地上, 战战兢兢道:“陛下息怒!” 伪帝越发生气,指着案几上的奏报道:“三十六州府有二十个州府尽数全归赵景湛, 你们要朕如何息怒!” 底下人皆不敢出声。 伪帝异常生气,来回踱步道:“郭彪现在何处?!” 传信兵道:“回陛下,郭大人率领残部往北逃窜, 如今已到安州地界, 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江都。” 伪帝面色不善。 旁边他的谋士方仲贤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郭彪若是回了江都, 等待他的肯定是死路一条。 他跟在伪帝身边多年,自认为在伪帝面前还有两三分薄面, 于是上前进谏道:“陛下,依臣看那赵景湛大胜,定会一鼓作气挥师北上,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还望陛下暂压心头怒火, 将郭彪的项上人头暂且寄放在他的脖子上, 准其戴罪立功。” 伪帝面色不善打量了几眼方仲贤,就在方仲贤以为伪帝不满于他的僭越之时, 伪帝不情不愿道:“如此, 就依大司马所言吧。” 方仲贤刚忙叩头道:“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几位军中幕僚也随之一起跪下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伪帝色少解, 道:“众卿平身吧。” 所有人平身后, 伪帝突然对左右道:“将传令官拉出去砍了。” 此事与传令官并无干系,方仲贤刚要替传令官说话,忽而瞥见伪帝盯着他看的眼神,低下头垂首不语。 传令官突然遭此飞来横祸,顿感冤枉,大喊道:“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伪帝不再看那传令官,对其余人道:“赵景湛气焰嚣张,诸卿谁有好计能给他一个教训?” 众人相觑不再关注传令官,围着伪帝开始献策。 传令官哭嚎的声音渐远 傍晚议事之后伪帝朝内宫走去,本来要去桃花夫人处,结果半路上碰到太子,想起许久未去皇后宫中了,便想和太子一起去皇后宫中,忽而转念一想,去了皇后宫中,皇后又要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同他吵闹,因此便带着太子一同去了桃花夫人处。 桃花夫人便是以前的小陈后赵妩了,自从伪帝继位以来便大兴后宫,荒/淫/无边。 皇后到底出生世家,又生下太子,对伪帝的作为非常看不过眼,且皇后年老色衰,比不得刚进宫的女子水灵美貌,因而她嫉妒这些女子,经常找各种理由为难后宫,尤其看不惯桃花夫人,时常教训她。 小陈后也是世家女子,出生并不比皇后差,小陈后年轻貌美,又经常诱使伪帝看皇后虐待她的场面,久而久之,皇后和陛下之间产生龃龉,而小陈后凭借小意温柔,得伪帝长宠不衰。 晋王继位后不久,就册立世子赵景和为皇太子,前世子赵静轩因为已经被皇室除籍,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晋王并未给他封王,只册封了赵国公。 赵景和是听到了北厢军大败的消息,这才急急来找伪帝。二人到桃花夫人的琼华殿门口的时候,桃花夫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到陛下,她异常欣喜,便柔媚福了福身子道:“得知陛下要来,妾不慎欢喜,特地为陛下准备了芙蓉如意汤。”小陈后是江南人,她在陛下面前只称妾不称臣妾,伪帝问他原因,她说她只当自己是个单纯的女人,完完整整属于陛下的女人。 伪帝对美人如此的恭维自然十分得意,他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多年未释放的天性好像一下子解放了似得,从前还为了博个礼贤下士的名头装装贤德的样子,自从坐上龙椅之后,伪帝便不再压抑自己,先帝丧期未过就大选秀女充实后宫。 他在为不到一年,如今后宫人数已经超过了先帝时期后宫人数的总和他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因此做事非常小心,生怕用的人背叛他,朝政上只重用自己的亲信,先帝时期的六部尚书已经被他免得只剩下礼部尚书孤寡一个了,曾经得罪于他的户部尚书王文忠,他一上位便寻了个由头罢免了,那吏部尚书是个老滑头,免职之后他就上书陛下说要去给自己的奶娘丁忧,因此离开江都还乡了。 桃花夫人做事非常有分寸,知道伪帝此番带着太子前来,必定是有要事要和他商量,因此给他们二人准备好茶点之后,便借着为陛下做菜的名义离开了正殿。 伪帝对她的善解人意自然非常满意,太子赵景和比起自己的兄长更会讨父母的喜欢,他知晓父皇的脾性,因此对皇后和桃花夫人的战争中佯作不知,并未一味偏帮皇后,对桃花夫人还算以礼相待,伪帝对他的行为很赞许。 赵景和道:“父皇,儿臣今日听说北厢军在寿阳大败可是真的!” 伪帝一听这件事气就不打一处来,怒道:“郭彪简直就是个废物!” 赵景和一听伪帝如此说,便知北厢军大败的事是真的了。便道:“父皇,我们还有禁军,父皇不必太过忧心。” 晋王是沙场行伍起来的人,自然没有赵景和那么盲目乐观,他道:“禁军毕竟不是我们的嫡系部队,真正要是和赵景湛的军队对上了,阵前倒戈的可能性很大,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了” 赵景和一看时机到了,试探道:“父皇,狄人对我们提出的那个条件,父皇不若考虑考虑。” 伪帝沉吟不语。 伪帝在江都的温柔乡里忧心之时,远在千里外的建康,新君赵景湛正在进行南厢军开拔前的最后部署,明天大军就要离开建康挥师北上了。 建康暗流涌动,虽然要离开了,但赵景湛仍然不放心,因此他任命冯锦舟总领建康政事,将军事大权交给了五虎将里的黄彭,因为是非常时期,需行非常之法,赵景湛当着建康百官的面给了黄彭一道特旨,若是有人胆敢趁混作乱,杀无赦! 安排好大后方,赵景湛就带着四十万南厢军上路了,他知道冯锦舟肯定会介意他将决断之权交给黄彭,于是临走的时候,特意将冯锦舟叫到一边,道:“建康城看似平静,实则鱼龙混杂,暗流涌动,朕才将你安排在这里为朕守好大后方,不仅是肯定你的能力,更是对你的考验,若是你此次不辱使命,日后大梁的大司马之位便是你的。” 冯锦舟笑道:“陛下,您不用说,我心里明白。”明白你的试炼,明白你的考验。 赵景湛笑道:“冯卿是这世上顶顶聪明的人,永远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朕信你。” 冯锦舟笑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赵景湛看似不经意道:“如今长江北都是战区,朕便将安乐侯放在南唐了,冯卿你可要帮朕好好照看他啊!” 冯锦舟弯腰作揖,声线毫无起伏道:“是,陛下。” 赵景湛看着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和冯锦舟两人虽然是君臣,但彼此猜测,现下都无法信任对方,他不相信冯锦舟的忠心,冯锦舟肯定也以为安乐侯是新君用来牵制他的砝码。 赵景湛不再去看冯锦舟,转身上船了。他走了之后,南唐那帮老东西肯定要策反冯锦舟,若是冯锦舟能经受住诱惑,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他就将新朝的大司空授予冯锦舟,若是他不能经受住诱惑,那冯锦舟就去黄泉见他的姑妈吧! 现在支持晋王的州府大多都在江都和晋州一带,晋州靠近漠北一带,并非赵景湛此去江都的必经之路,因此一路去江都非常顺利,各地州府都向他行了君臣大礼,旗帜鲜明表示支持新君。行至睦州地界上之时,以前在户部做尚书的王扒皮大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非要毛遂自荐给新君筹集军粮,供应粮草。 江左物产丰富,加上冯锦舟的能力,前线供应一直没问题。此番若是让王扒皮再去筹集粮草,还要分出兵力护送他,若是筹集到了粮草,还要派出大量兵力护送粮草,长久下去对作战不利,新君本来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这大梁多半州府表示支持他,但是除了上表之外并未有什么明确的表示,万一有人玩反间计,假意支持于他,实则暗中为晋王做事呢?不若就让王扒皮去这沿路各州府打打秋风,能抵抗住王扒皮的扒皮功夫,对他肯定是死心塌地的支持了。 出于这个原因,陛下便同意了王扒皮的毛遂自荐,让他去前面沿路各州府筹粮了,只在沿路州府筹粮有个好处,就是不用派大量的军队护送,等到了州府的时候军队自己带上就行了。 太子都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太好了,这前面投诚的州府竟然都全力筹粮,没有一个州府阳奉阴违,陛下这才放心下来。 大军行军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山阴地界上,山阴府是最后一个支持他们的地方,前面的灵州地界就是晋王的地盘了,但山阴离江都已经很近了,不过三四日的距离过三个州县便可以到江都城下。 赵景湛下令军队在此驻扎,让东宫属官张驰宇去和灵州太守交涉,希望劝降灵州守卫,尽量减免战争伤亡。 军队驻扎在山阴城外,并未进去打扰百姓,军队有铁的纪律没有将令不能擅自离开营地,这天傍晚,新君和他的军师假公济私,偷偷溜出营地去山阴城里玩耍去了。 山阴是新君和军师以前微服私访时候来过的小城,如今故地重游,回首已是百年身。 进了城之后,发现他们以前吃过的那家包子铺竟然还在,不过他们傍晚去,人家已经打烊了,他们就在旁边的馄饨摊子上要了馄饨一起吃。 馄饨摊子上的馄饨很是鲜美,因此吃的人也很多,都是本地人,也就吃饭这样的闲暇时间才能聚在一起聊会儿天。 有人就道:“城外驻扎刚刚驻扎了一支军队。” 另外一人道:“那是前太子赵景湛的军队,他要打回江都去了。” 又有人道:“要我说这前太子殿下十有八九能打败江都的那位,赵景湛的南厢军军纪严明,军队驻扎在山阴城外,可我们城内并未来一个军人模样的人,足见他治军严明。而且听说前些日子,他在长江边上将北厢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要我说,以后这中原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另一人插嘴道:“这前太子虽然打败了北厢军,可是江都城内还有禁军呢,你可别忘了,我们大梁装备最好的军队就是禁军了!要我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突然有人恨恨道:“我倒是希望这前太子能打败晋王,起码他的军队治军严明,不会随意拿我们百姓的东西!前段时间,北厢军残部北上江都的时候经过我们山阴,你看看从我们这里掠夺走了多少东西,不仅抢东西,还强抢民女,前头开馆子的老张头的女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有人摇头叹道:“老张头的女人都半老徐娘了,还抢?这些人真是饥不择食了” 说起女人,这话题就拐到其他地方去了,有人猥琐一笑,道:“不愧是江都那位养出来的军队啊,偏爱□□,江都那位不是宠幸那位桃花夫人吗?那桃花夫人以前不是南唐后主的女人嘛,听说陛下杀了后主才得到她呢” “江都那位的风流韵事还少啊,听说他现在后宫人多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每天翻牌子都翻不过来,索性牵了只羊,羊走到哪里他就到哪里留宿,这种玩法也实在是绝了~” 另一个猥琐的声音道:“若是这羊走到两个佳人闺房的中间呢” “嘿嘿,那就双飞呗!!!岂不美哉!” 许霁川:“” 赵景湛:“” 突然有位义士拍案而起,道:“太过分了!晋王罔顾人伦,荒淫无耻,简直不配为君!!!为君者,当修德勤政” 此君长篇大论一开始,赵景湛就想起了曾经在东宫时被太傅支配的恐惧,连忙拉着许霁川走了! 许霁川摸着下巴道:“以后晋王开创的这种牵羊的玩法我们也可以在逸仙阁复制一下,肯定有很多人捧场。” 赵景湛:“” 两人逛了一会儿就回大营了,刚到门口,李启超就一脸凝重道:“陛下,有奸细入大营!” 赵景湛道:“谁?”若是无关紧要的人,李启超肯定不会在此等他。 李启超道:“赵国公。” 赵国公,赵景轩?!他来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第一百八十二章 入主江都 赵景湛和许霁川跟着李启超去看赵景轩,他们一进军帐的大门就看到赵景轩被五花大绑, 由三个士兵看管。 赵景轩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他的目光在并肩而立的二人身上绕了一圈, 并未开口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许霁川的错觉,他觉得赵景轩的背见到他二人之后,挺的更直了些。 这奸细见了新君竟然胆敢不行礼,看管的小兵想要在新君面前露脸表现一番,便大声喝道:“大胆奸贼,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说完对着赵景轩的膝盖窝就是一脚,赵景轩没防备, 右腿的膝盖骨重重地磕在地上, 但他的头却因此抬地更高了。 那小兵看他好像很不服的样子,刚要骂就听到陛下道:“将他的绳子解开来,你们都下去吧。” 李启超给陛下行了军礼, 就带着他的手下下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了,赵景湛也不着急,坐在椅子上,道:“你此番来找莫不是要和朕联手对付你老子?”赵景湛非常肯定赵景轩此番来找他, 肯定不是伪帝的授意, 若是伪帝的授意起码应该前呼后拥给他找十人簇拥而来,但赵景轩是一个人来的,应该就是他自己的私事。 伪帝封了赵景和为太子的事情赵景湛早就有所耳闻, 这位前世子在危急关头替他的父皇背了锅, 但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到。 赵景湛知道赵景轩是个好胜心强, 睚眦必报的人,因此他推测赵景轩定然是因为封太子的事对伪帝怀恨在心,此番前来定是要联合他做同盟,报复伪帝。 念及此,赵景湛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道:“要朕说,你和晋王大可不必因为太子的事起龃龉,毕竟,那个太子之位不过是个头衔,以后又不能真的继承大统,何苦为了这个虚头衔伤了父子和气。”言下之意竟然还是劝两人和好的意思,不过这语气连嘲带讽,字里行间都是蔑视。 按理说,赵景湛一般不会对人这么直接攻击,何况晋王的反叛与赵景轩并无多大干系,不过陛下对赵景轩的讨厌并非因为如此,陛下从小就很记仇,李岱敖年少时候不过替赵景轩做眼线陷害过他一次,现在还尸骨未寒呢。更何况是赵景轩本人,何况他年少时候还差点将花奴儿害残废,所以赵景湛对他的讨厌溢于言表,先帝还在的时候,赵景湛都懒得和赵景轩做兄友弟恭的表面功夫,何况现在? 果然,赵景轩听到他说的话,皱了皱眉,但终究却一声未吭。 看到赵景轩的表现,许霁川不觉对他多看了两眼。 赵景轩看着新君,道:“我此番前来并不是来同你打嘴仗消磨时间的,也并不想联合你对付我的父王。” 赵景湛瞥了他一眼,道:“哦。” 赵景轩看着他完全不合作的模样,相当平静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此番他来却是是为了对付他的父王,但并不是和新君一起联合起来对付晋王,而只是给太子殿下提供了有用的情报。 因为赵景湛迅速挥师北上,晋王心中也颇为不安,于是就派人和北狄暗中接触了,若是不尽快平叛,将晋州收拢于手中,届时北狄入侵,中原百姓又要遭战火荼毒。 赵景轩的消息说完,赵景湛收起了嘲讽,他沉默下来。赵景轩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以前赵景湛做太子的时候,就曾经在追查粮草下落的时候发现晋王和北狄联系的蛛丝马迹,现在他自觉打不过赵景湛,借北狄的势力来灭赵景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认真想想,就知道他现在的做法就是引狼入室。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北狄一旦突破了晋州入了中原,如何还会愿意离开?! 可中原真的不能再有战火了,这些年先征西蜀,再攻南唐,紧接着又是内战,中原急需修养生息,现在若是北狄入侵,百姓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势必会造成民怨沸腾。 可是赵景轩为什么要冒死闯进大营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听完赵景轩的话之后,赵景湛道:“你是打算背叛你的父王投靠朕吗?” 赵景轩道:“纵使我背叛了我的父王,也绝不投靠他人。至于为什么告诉你,当做我还天下百姓的吧,但愿你知道之后能及时阻止,让中原的百姓免遭外族铁蹄吧。”他被贬为庶民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曾经追求的都是一场空,后来他的父王做了皇帝,赵景轩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不了解他的父王,以前父王总是对他说,男子汉生于天地间,当建功立业。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而他们建的业都是罪业,他父王为了皇位杀了自己的兄长,残害忠良,荒淫无道,而他就是那个为虎作伥的人。 这样的功业的意义是什么呢?他很茫然。 所以他决定离开江都和皇室,浪迹天涯,去找寻人的一生真正的意义。 赵景轩走的时候,虽然阿宴三令五申不许去送他,但许霁川还是悄悄去了,做对头久了,有时候也会产生感情。 虽然太子殿下至今记恨赵景轩对花奴儿用化石散,害的他差点残废的事情,但是许霁川自己已经不介意了,除了这件事之外,以前他们在江都斗智斗勇,赵景轩的手段都算磊落。 赵景轩看到许霁川之后,一点也不意外,但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许霁川先开口,道:“你下一站去哪里?” 赵景轩道:“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许霁川道:“江湖之大,肯定比朝堂更精彩,后会有期吧。” 赵景轩盯着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神色归于平静,道:“后会有期。”说着,就上马离开了。 许霁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刚要回去,就听到后面凉凉地声音,“这么舍不得,十八相送啊。” 许霁川背上一凉,回过头就看到阿宴一脸不爽地看着他。 正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突然觉得空气里酸味很重,估计是哪家醋坊的醋坛子又翻了吧。 因为赵景轩告诉他们的消息,赵景湛专门派人去晋州查看情况,只是漠北山高路远,一来一回要许久才能收到情报。 但是要快点攻打江都了,届时若是漠北真的进攻,他们解决了内忧之后,再解决外患方能没有后顾之忧。 灵州地界上现在由太守楼卫守卫,大梁府兵并无战斗力,装备也是最差的,不足为患。显然,晋王也知道这些,因此将郭彪派到灵州抵挡赵景湛。 这是伪帝战略上的重大失误,郭彪被赵景湛在长江边上打怕了,现在看到他的背影都要抖三抖,更何况此次攻打灵州他竟然做前锋亲自带兵上阵。 第一次交锋的时候,灵州守备守城不出,赵景湛一人单骑冲到城墙下,一箭射死了郭彪旁边的灵州太守楼卫,郭彪被楼卫的血溅了一脸,然后就看到赵景湛冲着他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 当天夜里,郭彪就带着一干亲兵跑了。 太子殿下邪魅一笑,不战而屈人之兵,第二天就攻下了灵州。 后面两个州见他如此快速攻下了灵州,想起这几年太子殿下活阎王的事迹,还没战就已经下破胆了,加上府兵战斗力弱,南厢军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攻到了江都地界上。 攻到江都的时候,就看到江都城门大开便,文武百官都在门口跪着迎接他,一时没明白这唱的是哪一出。 因为大理寺卿黄聿颇得太子殿下青眼,百官就让他来给新君说一下这几天江都发生的事。 原来晋王听说赵景湛两天便攻下了灵州,郭彪弃城逃跑,愤怒之余却也明白大势已去,便率领自己的残部向北逃窜,逃往晋州方向去了。 晋州是伪帝的老地盘,自然就是他最后的顽抗之地。收复江都之后,新君并未马上入住皇宫,而是想一鼓作气将晋王残部全部消灭,顺带收复晋州,晋州是大梁漠北的门户,万万不能落在晋王手里。 黄聿告诉新君,晋王走的时候金银美人带了一大堆,估计走不快。晋王手里现在只有北厢军残部和部分禁军,加起来也没多少兵,且战力肯定不如一路北上,锐不可当的南厢军,因此新君打算带二十万人亲自去追,让许霁川留在江都主持大局。 按理说应该新君留下主持大局,可是赵景湛和晋王只见有血海深仇,许霁川知晓他虽然从不将自己的怨恨挂在嘴上,但日夜都恨不得能亲自手刃晋王,因此便也未反对,只是晋王现在已经与北狄有勾连,若是半道上碰到北狄人,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因此要阿焰带三十五万大军去追晋王。 阿宴采纳了他的意见,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多半数南厢军去追晋王了。 新君离开两天之后,这天傍晚守门的士兵刚要关城门,突然有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拿着红色军旗骑着马快马跑进来,直直冲着尚书台而去。 在尚书台门口看到了代陛下行事的国师大人,再也支撑不下去,一头栽倒在许霁川面前,许霁川看到他身上的血,心里一惊,将他扶起来,那斥候嘴里冒着血水,道:“军师,北狄北狄人还有五十里就就要到江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第一百八十三章 江都保卫战(上) 虽然赵景轩将北狄与伪帝勾结的消息传递给了赵景湛, 但是仍然为时已晚, 并未能阻止北狄南下中原的步伐。 那斥候八百里加急将消息传递到京城之后, 便失血过多, 彻底晕了过去, 许霁川派人将他扶下去,全力救治。 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瞧这斥候的衣服,应该是从雍城来的,距离京城八百里外的北狄必经之地是雍城, 而雍城是江都的最后一道屏障。 虽然朝廷的府兵的战力在四大军队里面是最低的,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朝廷重要城关的府兵,比如雍城c大同等地,这些地方的府兵的战力和南北厢军别无二致, 若是遇上好的将领甚至还要更强一些。 北狄要直逼江都,最先经过的应该是大同府, 但大同属于晋王的地盘,自然不会给朝廷警示,就这样北狄一直突破燕山, 一直千里奔袭到了雍城, 而雍城恰好是支持新君赵景湛的最北边的城池。 看着斥候浑身浴血的模样, 约莫雍城已经保不住了。 雍城之后八百里平川, 到江都已经无险可守了。算算日子, 最慢半月, 北狄人将会到达江都。 晋王在晋州一带经营多年,阿宴不知道何时才能活捉晋王收回晋州。若是要给远在晋州的阿宴递消息必须要经过雍城,如今雍城失手,现在这消息怕是很难递到阿宴那里。且阿宴已走了半月有余,就算得到消息现在赶回来,一来一回怕是也来不及支援江都了,为今之计,只有动员江都一切力量抵抗北狄。 江都不仅是大梁的国都,更是大梁连接南北之要塞,若是江都失手,大梁危矣! 可如今江都城中门阀间暗流涌动,兵少将寡,人多粮少,如何能抵挡北狄的铮铮铁骑? 心念几转间,许霁川内心已经有了计较。他一方面派出五十个斥候往南边去给各地府兵传递消息,要求他们带兵勤王,又整合江都“布袋”的残余势力,派布袋堂的人设法饶过雍城去给御驾亲征的陛下传递消息,若是能顺利将消息传递出去,而江都城能撑到阿宴回来,那他与阿宴便可两边夹击北狄,定能重创北狄主力,让北狄铩羽而归! 另一方面,他召集所有江都的五品以上的官员来尚书台开会,外族入侵是大事,必须召集朝中大臣共同商议对策。 许霁川处理危机非常果断准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会议将会演变成一场群殴。 五品以上的官员听到许霁川召集他们开会的消息,微微有些纳闷。新君为了彻底清除伪帝之乱,御驾亲征追穷寇去了,临走的时候将管理江都的事宜交给他的心腹许霁川,虽然陛下的圣旨如此,但大臣们心中却实在没有将这位许公子放在眼里。 许霁川许公子的大名,在江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妥妥就是纨绔中的魁首,浪子中的班头,要说吃喝玩乐,他能给你搞出花儿来,但若说是朝政,那他便是十窍里头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了。 在众人的眼里,许霁川肯定是凭借和陛下的幼时情谊和溜须拍马的功夫上位的。群臣猜测陛下定是因为眼下江都刚从伪帝手里解放出来,大臣里面哪些是敌哪些是友还不清楚,因此才会将管理江都的重任交给许霁川。 许霁川果然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陛下走的第一天,便将各部大臣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各司其职,没有要紧事别来烦我!” 不过他还不算是个彻底的草包,至少军部的大权还是牢牢的握在手里的。 今日这草包军师却忽然心血来潮要召集他们开会,不知是何事情?众大臣满腹狐疑地去了尚书台。 许霁川已经在正厅恭候他们多时了,众多大臣对他拱拱手,轻慢之意明显。 许霁川也不在意,示意众大臣落座,一副有事情商量的样子。 接着草包军师就将北狄已经攻破雍城南下,距离江都还有八百里的事情告诉了在座的众位大臣。 虽然许霁川是用“你娘喊你回家吃饭”这样平静的语气讲述这件事,但并不妨碍大臣们听到这个消息炸锅。 北狄人在江都人心里都是茹毛饮血的蛮子,常年活跃在吓唬小孩的大人的嘴边,渐渐地那些被北狄吓大的小孩成了大人,于是北狄也就成了这些大人的噩梦。 许霁川话音刚落,杨国公就站起来了,他惊恐地看着许霁川,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颤巍巍气若游丝道:“军师,江都城中兵力空虚,江都城怕是社稷为轻,民为重啊!为了江都万千子民计,军师,应尽早南迁啊!” 许霁川并未对他的话多做评价,看着众人问道:“诸位大人以为如何啊!” 江都很可能保不住,但是南迁就一定能活命吗?北狄铁骑自然比他们坐着马车拖家带口带着妻儿逃命要快啊,若是在南迁的途中被北狄人追上,那还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想到此,众人犹豫了。 正在这时候,有一人站起来道:“军师,建议南迁者该杀!” 许霁川抬眼就看到黄聿站起来,冷眼看着杨国公,掷地有声道。 黄聿本来就是个冷面王,又常年执掌刑名,看人的时候带着审视,仿佛要看清人心中所有的阴诡,说话的时候语气好似讯问犯人,就连和陛下汇报工作,都好似带着不满,如今他眼睛盯着杨国公,杨国公被他如电般地眼神看着,竟像是要避其锋芒,不敢与之对视。 许霁川看着黄聿,平静道:“黄大人,有什么好的退敌之策吗?” 黄聿面无表情看着许霁川,道:“臣不通行伍,暂时未想出什么退敌之策,只是有一点臣很清楚,若是南迁,则在座各位皆成为蛮人阶下囚!江都是我大梁南北要塞,若是江都失守,南方无险可守,我大梁全境将遭到北狄的践踏!为今之计,只有誓死守卫江都,等待援军!哪怕江都战死至最后一人也坚决不能让北狄占领江都!” 黄聿说完之后,响应者寥寥数人,大多数人都沉默了。他们既不想南迁,也不想在江都等死。 想着想着,忽然悲从中来,大家突然发现自从先帝死后,朝廷就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先是要和荒淫无耻的晋王虚与委蛇,这好容易晋王逃了,结果北狄人眼看又来了。 许霁川突然听到有细微的啜泣声,他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文远侯低着头在哭。 许霁川笑意不变,关心道:“那北狄远在千里外,还未抵达江都城下,况且我已经派出斥候给陛下送信,若是陛下接到信班师回朝,朝廷之危可解,文远侯何至如此啊?” 文远侯大抵也觉得大庭广众之下大放悲声有些太过丢人,低下头用袖子狼狈地擦眼泪,掩饰道:“老臣就是想念先帝了,先帝马背征战,震慑四海,若有他在,我们必不至于沦落至此。” 许霁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管是大梁还是南唐,这帮老臣都是一样的窝囊,一遇到事情不想着解决,哭哭啼啼就想念先帝,先帝在的时候也没见他们多么尊重爱戴先帝啊! 文远侯的一番话,好多人都产生了共鸣感,大家心里一思忖,是啊!自从先帝驾崩之后,糟心事就一件接着一件,朝中从无宁日! 可先帝正值盛年,本不应该那么早就驾崩的!那么造成先帝驾崩c山河破碎c外族入侵的罪魁祸首是谁呢?! 晋王!!! 众人咬牙切齿地想。 一想到晋王害死先帝,还有他在位时候干的那些荒淫无道c残害忠良的糟心事,大家怒火中烧! 此时不伸张正义,更待何时?!有一人站起来,掷地有声道:“奸贼赵义贼胆包天,杀死先帝,祸乱朝政!!我等若不为先帝报仇,又有何颜面见先帝于黄泉之下!” 许霁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些人!遇到困难不想着怎么解决困难,一味地转移视线,转嫁危机,实在是一帮软蛋懦夫!若是此人真有他说的这么爱戴先帝,且对赵义恨之入骨,不要求他向陈斯斓一般击鼓骂贼,一死全忠义,起码也应该表态辞官,不与晋王同流合污吧!可他倒好,不仅没辞官,反而还升官了。 许霁川记忆力过人,加上常年行贾捞钱的职业病,只要他见过的人他都不忘,此人他以前在江都也见过,是个吏部的考功主事,从五品的官员,如今在伪朝待了一年,已经升为吏部主事,正四品了。 许霁川看着他,犹如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懒得和他费一句话。 朝堂上有的是人云亦云给人当枪使的蠢蛋,果不其然,这吏部主事话音刚落,礼部的司务就站起来道:“伪帝当朝之时有许多爪牙至今还在我们中间,这些伪帝余孽,国之佞贼,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现下,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处理晋王余孽!” 周家本来已经式微了,可因为和伪帝的姻亲关系,在伪帝当政的时候又崛起了,现在伪帝逃走了,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有个吏部侍郎是周家的姻亲,看着在座大臣眼中燃烧的复仇烈火,心里一凉,冷汗就下来了,当下朝许霁川寻求庇护,道:“陛下走的时候将江都事宜交给军师全权处理,军师还未发话,你等是要造反吗?!” 等得就是你! 那吏部主事话音未落,就被人从左侧打了一拳,紧接着一场惨无人道的围殴就开始了。 大家都热火朝天地泄愤,没有人注意到军师的眼神越来越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第一百八十四章 江都保卫战(中) 许霁川坐在太师椅上, 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这场惨无人道的围殴。 文官们大都自视甚高,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准则,一般不屑于直接参与肉搏,但此时大家也顾不上仪表和几十年的修养了, 暴力是最好的东西,既可以发泄愤怒, 又可以掩饰不安。 朝堂上充斥着叫骂c肉搏声,比之粗俗市井, 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围殴, 至于主位上坐着的草包军师,去他的! 没一会儿, 那吏部侍郎竟然被人活活打死了! 以前投靠过晋王的人见势不好,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纷纷迈着小碎步往大殿门口挪动 那吏部侍郎死了之后,打红了眼的众人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已经挪到门口的兵部主事唐程远就落到了已经红了眼的众人眼中, 唐程远看着那一双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简直像见了罗刹似的, 吓得魂不附体, 鹌鹑似的蹲在原地可想而知,他的下场和已经躺在地上的吏部侍郎并无二致。 打死了兵部主事唐程远之后,红着眼的罗刹团又开始寻找第三个目标,这时候忽然听得一声铮然之声, 寒光一闪, 一把短匕首破空而出, 穿破站在门口的吏部主事的衣服,直直地插在门框上,若不细看,那吏部主事竟好似被匕首钉在墙上似的。 别说是吏部主事自己的,旁人也是面色骇然,朝堂上竟然无一人说话。 许霁川声音平静,道:“够了吗?”他虽然声音平静,面容也毫无波澜,但众人却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杀伐之气! 一时间满座寂然,无一人敢言一句。 这时候,有人突然出列,对着许霁川抱拳颔首,道:“军师,吏部侍郎陈友纶和兵部主事唐程远皆为晋王同党,作恶多端,请军师恕百官无罪!” 许霁川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和许霁川差不多大,其实方才许霁川已经注意到了他,方才百官动手的时候,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只是冷眼旁观。 等许霁川一匕首威胁住了那些窝囊废之后,他却临危不惧,第一个出来为文官正名。 危急关头有胆有识,头脑清晰,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许霁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何职务。” 那人颔首道:“回军师,臣陆晞,现任集英殿编修学士。” 许霁川道:“从现在暂免去你的集英殿编修学士之位!” 那人不卑不亢拱手道:“臣领旨。” 许霁川嘴角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笑意,道:“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陆晞即刻起任代兵部主事!” 那人微微诧异看了许霁川一眼,终究未置一词,只颔首道:“臣领旨!” 忽然,许霁川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故人的影子,他问道:“陆昇是你的什么人?” 陆晞道:“回军师,陆昇是臣的从兄。” 说起陆昇,许霁川的眼神缓和下来,道:“好,好,好。”这陆家不知是祖上积了什么大德,出来的全都是人杰才俊。 陆晞退在一边之后,许霁川才撩起眼皮看着堂上安静如鸡的文官们。 他冷笑一声道:“现在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很英勇吗?在江都待了这么多年,我竟没料想到,我这辈子看到的最精彩的肉搏战竟然不是在风雷馆的拳击赛场上,而是在这朝堂之上!各位大人真是好英勇啊!” 打完人之后带来的内心的茫然和羞愧让文官们低着头,许霁川喝了一口茶道:“本来我还担心江都城的安危,方才看到各位大人如此英勇,我这心呐,才算放到肚子里。现在就请各位大人好好在家休养,北狄来的时候有的是大家发挥的地儿。” 临走的时候,许霁川下了最后一道旨意: 乾元国师c尚书令周庭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暗害先帝,凌迟处死,即刻起在午门外执行! 命令一下,群臣心下大安,额手称庆。许霁川下令处死晋王的帮手,对殴打人的文官并未置一词,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群臣们恢复正常,走出大殿的时候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家纷纷去看方才在许霁川面前仗义执言的陆晞,方才若不是他挺身而出,提醒许霁川赦免了他们的罪责,在朝堂上打死了人,还咆哮公堂,哪个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京城的所有武装力量现在都集中在许霁川手上,若是今日他们的举动真的将许霁川惹毛了,他不管不顾将他们都治罪,那他们可真要身首异处了。 大家纷纷对陆晞表示感谢,陆晞也没有居功拿乔,只说了句:“如今京城为难,诸公更要勠力同心,万望靖康之耻勿要在我等身上重演!” 陆晞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可他的一番话将大臣们重新拉入了面对巨大危机的茫然中。 他们这些人真的能保住江都,撑到陛下回来的那一刻吗? 赵义的余孽已经清除了,至于那些在赵义统治江都之时向他献媚以求荣华富贵的人,许霁川并未再追究。 他想的很清楚,这朝堂之上官员各色各样,不能要求所有的文官都是忠贞不渝,为了王朝能赔上性命的忠义之臣。如今江都危难,大家只要能做好分内的事情,不要搞出什么乱子,制造麻烦,其他的他便不想追究了。 清除余孽之后,下一步就要整合江都所有的军队,收集粮草,等待北狄了。 许霁川派去查看北狄情况的人来报,北狄此次出动大军二十万,皆是骑兵。自古以来,塞外的少数民族无论老弱妇孺全民皆兵,战力惊人。 许霁川清点江都城中的南厢军和禁军的数量,一共才不到十万人,从周围的州县调集府兵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京城周围的府兵人数较少,这十个县城的府兵人数加起来也不到三万人,就这十三万人已经是被围困的京城所能承受的兵力的极限了,京城除了十三万军士还有八十万百姓,再加上各个官员的家眷,一百万人每日的口粮解决都是个大问题啊! 这天,许霁川将六部大臣全部召集起来开会,商议布阵和粮草的解决问题。 许霁川怕引起骚动,将北狄的骑兵数量减少了一半告诉了群臣,照实说明了江都现在的粮草和军队情况之后,就让各部的大臣就如何解决粮草辎重和军队的问题提出各自的意见。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站起来了,正是那日煽动文官情绪将吏部侍郎陈友纶活活打死的吏部主事,许霁川现在知晓了他的名字——张尚元。 张尚元站起来慷慨陈词,道:“军师,下官认为江都兵力和北狄相差甚远,强行守城,若是上天垂怜,我们等到了陛下的援军,那自然皆大欢喜。只怕迟迟等不到陛下的援军,到时候城破之时恐怕江都会有大难,臣听说这北狄人攻下城池之后一般都会屠城,若是逞一时强,到时候江都的百姓十不存一,我等皆成千古罪人啊!” 许霁川冷笑道:“那依张大人的意思,现下该如何啊?!” 张尚元道:“现下我们应该带上所有的军队去蜀中,自古蜀道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我们顺利到达蜀中,则北狄人只能望蜀兴叹,到时候大梁可存啊!” 许霁川道:“那江都的百姓该如何?” 张尚元道:“北狄入侵,无非是为了粮草金银,若我们带着军队离开,将江都城中的粮草和金银留给北狄,料想料想那北狄人不会多为难百姓。” 许霁川扫视了在座各位一眼,道:“诸公以为如何啊!” 竟然真的有不少人支持张尚元的计策。 许霁川脸上笑意消失了,他陡然变脸喝道:“来呀,将大逆不道妄图颠覆大梁的晋王余孽的张尚元在殿前处死,将他的头挂在尚书台门口,若是以后有人再在本军师面前提南迁,杀!” 旁边的南厢军军师二话不说,将大声喊冤的张尚元拖出去了。 许霁川似笑非笑的视线一直扫过方才支持南迁的诸位大臣,那些文官皆低下头躲避许霁川的目光。 许霁川冷哼一声,站起来道:“天子守国门,忠臣死社稷!诸位食君之禄,大战当前畏畏缩缩,毫无战意,竟然想出丢下百姓南迁的无耻之言!若不是因为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我定然将方才赞成南迁的人全都杀了!有的人竟然还好意思说出想念先帝的话,若是真想念先帝,一想到要将先帝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外族,就应该找根绳子吊死在先帝的陵前!” 黄聿忽然站起来,对着许霁川作揖,道:“黄聿虽为一介文官,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自此愿弃笔从戎入行伍,为大梁和江都百姓拿起战刀抵抗外虏!”说完,便将官帽摘下了。 许霁川道:“黄大人的心意可诏日月,只是我想委托黄大人更重要的事,不知黄大人可否愿意。” 黄聿道:“军师但说无妨。” 许霁川道:“从即刻起,黄大人为朝中监察御史,上可监督百官,下可监督百姓,若是有人胆敢在朝中或者市井散布危言耸听蛊惑人心之言,不必上报,就地处决!将大理寺和刑部所有大小官吏皆交由你调配,人数不多,黄大人要费心了。” 黄聿道:“军师放心,黄聿定不辱使命。” 许霁川又道:“所有朝中官吏家中所有男仆小厮全部在南厢军登基造册,每日由专人操练,若是有人隐瞒家中仆从数量,一旦查封,抄家论处。若是有人不愿意出人,那就出钱粮吧!此项工作就交由兵部侍郎陆晞主管,陆大人费心。” 陆晞领命。 这时候又有八百里加急送来,斥候见过军师之后,递给许霁川一封密函。 许霁川看到密函之后,脸上出现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道:“方才江左来信,冯锦舟会带上驻扎在建康的五万南厢军全数北上,并让荆州襄阳的府兵跟着蜀中的府兵一起分两路支援江都,而且他会派人从南边饶过雍城给陛下报信,相信不日陛下就能收到江都被围的消息了!” 许霁川将冯锦舟的密函在堂中传阅一遍,在座各位隐隐也松了一口气,西边和南边皆有援军对北狄呈现包抄之势,若是能撑到陛下回驾,则北狄必败,江都之危可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第一百八十五章 完结章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问题了, 许霁川问了户部的官员,距离江都最近的粮库也在雁南县,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五天,而且还要派出大量的人马运送粮草,北狄人的骑兵非常快, 现在也不知道何时能到达江都,若是押送粮草的途中遇到北狄人,那就糟了。 雁南是北狄的必经之路,若是雁南的粮食不能支援江都,那就成了北狄人的囊中之物。 有官员建议,索性将雁南的粮草全部烧了, 一了百了。 那么多粮草若是都烧了许霁川想想都觉得肉疼。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法子,让所有前来支援江都的各州县府兵先去雁南县, 在那里背上两个人每天所需要的口粮,然后再来江都, 这样既解决了派专门军队押送的问题, 也解决了军队的口粮问题。 江都周边各州县的军队正背着粮食马不停蹄往江都赶, 在江都的南厢军们也都没闲着, 许霁川让他们分成一小队一小队, 有的从城外山上拉石头, 有的加固城墙, 还有的负责操练新兵。 原来大家以为许霁川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现在大家对他完全改观了, 他就是个披着狐狸皮的狼, 是个强盗! 他竟然下令所有在朝有官有爵位的人,要将家里所有储存的油料全部贡献出来,若是有人敢不从,那张尚元的头已经在尚书府的门口风干成腊肉了世家虽然心有不甘,但到底迫于他的淫/威之下,将自己所储存的油料都贡献出来,收集油料的时候,许霁川还让江都城中所有的油料作坊不得停工一刻,日以继夜炼油! 就连在城外的山庄他也不放过,每天派人将从山上砍伐的树木源源不断地送往京城。 虽然大家对许霁川的某些行为颇多不满,但是不可否认在这半月的时间里,江都发生了许多变化,军容整肃,粮食充足,京城的防护也增强了许多,江都城中能动用的一切资源和人员许霁川都动用起来。 人一旦有事做了,就不会陷入无谓的慌乱中,见天儿自己吓自己了,江都的人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慌乱和绝望中走出来,逐渐有了必胜的信念。 这日,许霁川和李启超在城墙上和往常一样巡视的时候,三十里外的斥候纷纷拿着红色的警示旗帜往江都快马而来,北狄人已经在三十里开外了! 许霁川看着远处马蹄扬起的尘土,知晓决定江都和大梁命运的一场攻防战即将打响。 不等斥候汇报,许霁川对李启超说:“半柱香之内将九门兵将全部召集在南厢军大营,最后做一次战前部署!” 李启超领命而去,许霁川环视着“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江都城,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他下了城门,飞马去往尚书台,现在尚书台已经成为了战时临时指挥所,许霁川进门之后,就将黄聿和陆晞还有以前的掌管九门的王都督召集起来进行密谈,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他必须做好所有最坏的打算。 他出门离开的时候,三位大人不约而同给他作了一揖。 许霁川道:“诸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黄聿盯着许霁川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江都一百万人的性命皆仰仗许公,万望许公保重!”从以前戏谑的许公子到如今的许公,只差一个字,其中的含义却大有不同。 许霁川也还了揖,笑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他答应过某个人,要和他一起开创盛世江山,夙愿未成,他岂是食言之人? 许霁川快马飞驰到南厢军大营的时候,所有军队已经整合完毕。 此次北狄人出动十万骑兵,而江都现在将所有军队都算上,满打满算有十八万军队。虽然在总兵力上江都优于北狄,但北狄人只需要集中十万兵力猛攻一个门,只要攻破一个门,江都城便破了,但关键是他们攻打哪个门呢?许霁川不是神仙,他自然也不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将兵力平分于九个城门,这样一来,敌军的势力明显就强于梁军! 因此,在目前的局势下,要想退敌,最好的方法就是坚壁清野,等待敌人疲惫,粮草全部吃光之后,自动退军,或坚持到陛下回援江都,里应外合解江都之围。 马上就要开战了,许霁川将守卫江都九门的将军召集在军帐内,开最后一次战前会议,这许多天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北狄十万军队直奔江都而来,明显是和晋王里应外合,将赵景湛骗去追击晋王,而他们则来一招釜底抽薪攻占京城,这样一来就算不能吞并大梁,也会引起中原大乱! 他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让北狄人得逞! 军帐内,许霁川面色肃然看着九门将领,道:“此番北狄气势汹汹直奔江都,若是我们坚守不出,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先帝布衣出生马背上建国,陛下三月荡平西蜀,半年收复南唐,横扫伪帝统一中原,我大梁□□上国,岂能惧怕一个小小的北狄!” 九门将领看着凛然而立的许霁川,举起自己的战刀,高喊:“必胜!必胜!!” 许霁川挥挥手,示意他们停下来,然后面色一变,厉声下了第一道旨意: “大军全部开出九门外,列阵迎敌!!!战时督查队巡查城内,但凡有披甲军士不出城作战者,就地斩杀!!!!” 众人皆被他杀气腾腾的军令所震慑,南厢军的将领和许霁川并肩作战过,因此对这些军令没什么特别反应,有几名禁军将领闻言,互相看了一眼,这些将领多出生世家,有的人昔日甚至和许霁川捧过一个美人,参加过一次筵席,他们皆未想到平日里流连烟花风流倜傥的许霁川会下如此严厉的军令。 许霁川根本不在乎他们是如何想的,紧接着下了第二道命令: “九门为京城门户,现分派诸将镇守,如有丢失者,立斩!” “文昌门,许端!” “永宁门,黄璨!” “含光门,吴军!” “尚武门,王晨阳!” “安远门,唐博!” “玉祥门,张肃!” “朱雀门,李启超!” “安定门,沈东!” 说完,他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仪凤门,许霁川!” 仪凤门是江都的正门,正对着北方,正面对着北狄大军。开战之后,这里必然是最为激烈的战场。 大家对仪凤门的将领人选并不意外,紧接着许霁川颁布了最后一道军令: “凡守城将士,必英勇杀敌,站端一开,即为死战之时!” “临阵,军不顾将者先退者,后队斩前队!” “敢为军令者,格杀勿论!” 许霁川也没想到,他百年之后,大家一想到他,最先想起的就是他这套严苛的军令。 开完会议,许霁川走出去,今天的阳光特别刺眼,阳光下他眯了眯眼,在全军将士面前道: “大军开战之日,即为死战之时,众将率军出城之后,即刻关闭九门,若有人敢擅自放入城者斩!” 说完,他高举自己的长戟,道:“儿郎们!破虏建功就在今日!” 许霁川下的军令道道皆是死令,他用军令告诉大家,不胜就死,输不起! 北狄人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许霁川已经骑在马上等候他们了,先锋斥候来报:“北狄兵分三路,主力朝仪凤门而来,两侧翼朝着朱雀门和安定门而去!” 许霁川听到消息,暗自松了口气。这种时候,将重任抗在自己肩膀善比放在别人肩膀上好多了,起码他可以一心一意拼杀,不用在担心其他城门! 北狄人原本以为看到的将是大门紧闭的江都,他们猛攻城门之后,要不了多久,江都就会开城投降,却未料想到他们看到的阵列整齐,军容肃穆的大梁军队。 未等他们想明白,一支飞箭穿云而来,直直射中前锋大将的脑门! 战争正式开始! 此战之后,许霁川悍勇之名响彻塞外,他身先士卒带头冲杀,三进三出敌军阵营,死在他长戟下的北狄大小将领超过五人,更有甚者,他甚至在腹部中箭的情况下,仍然死战不退,站在马背上飞去一戟捅死了北狄的左贤王! 这场攻防战一直从正午打到黄昏,战场上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梁军大胜,久战恐有变,许霁川便冲城门上打了个信号,示意鸣金收兵! 江都激战正酣的时候,赵景湛也收到了江都被围攻的消息。只不过这个消息并不是许霁川派人传给他的,而是晋王传给他的。 赵景湛对晋王的进攻非常猛烈,虽然晋州大同一带城墙坚固,但是赵景湛用兵诡谲,军队战力惊人,攻城掠地速度很快。 晋王的嫡系北厢军尽数折损于寿阳,因此他此次离开江都带上的是部分禁军和北厢军残余杂糅的军队,两支军队磨合少,战力折损很大。 不光如此,赵景湛早就看出他的军队不是铁板一块,使用离间计离间禁军和晋王之间的关系。 赵义本就生性多疑,且禁军并非他的嫡系部队,一来二去,禁军军内有了波动,赵义也不敢再相信禁军,每次打仗冲锋陷阵都是禁军冲在前,而北厢军则在后方专门负责他的安全。 这样的安排禁军自然非常不满,一小部分禁军便哗变了,虽然这次哗变被镇压下去了,但是晋王也知道在赵景湛的离间计下他和禁军离心是迟早的事。 于是他不得已卖了盟友,将北狄进攻江都的事情传到了赵景湛的南厢军大营里。 晋王的消息半真半假,说是北狄已经攻破了江都,守城的许霁川战死。 赵景湛听了他的消息也怀疑过真假,因此派出斥候打探江都的消息,斥候带回来的消息是雍州已经被北狄占据,赵景湛这才北狄人真的去攻打江都了,但并不向晋王说的那样已经攻下了江都,他们千里奔袭带的人马不会太多,若是已经攻下江都,一定会将雍州的军队开拔到江都。 此刻江都城内军队不到十万,九门难守易攻,花奴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赵景湛想到此就心急如焚。理智上他相信花奴儿一定能守住江都,但是情感上他就是无法放心,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才安心。 证实北狄在攻打江都的那晚,太子殿下召集将领宣布了自己要回江都的决定。众将领皆很惊讶,新君对晋王的恨是国仇家恨,他比谁都想手刃晋王,如今剿灭晋王就在眼前,新君却忽然说要折回江都,这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更让他们不能理解的是,陛下竟然说他要先带三万轻骑兵先走,大军随后跟上。 王猛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实在无法舍弃,便道:“陛下三思啊!江都有许军师守着,必定不会出大乱,而如今晋王覆灭就在眼前,不出三天我们便可以破了晋州,生擒晋王!末将以为,我们应该剿灭晋王之后再回去,若是此时贸然返回,若晋王喘过气来,将和北狄形成夹击之势,到时候前功尽弃啊!陛下!!!” 新君面色凝重,道:“朕心意已决,后天早晨拔营回京!” 王猛重重叹息一声! 京城的兵将由以前的十八万锐减到十三万,许霁川便没有再命令军队出城迎敌,而是紧紧守卫城门。 他早就准备好了石头,又从世家搜刮来了生油,又从京城的山上伐了许多木头,北狄人爬梯攻城之后,许霁川命人先用石头砸,再将倒满生油的木桩点燃从城头滚下去,这样一来,砸不死的也烧死了。 但是这样木头和石头的消耗是巨大的,很快京城储藏的石头和木头就告罄了。而此时,北狄人却像是不要命一样加快了攻城的速度,若是再找不到补给,江都危矣! 江都人现在养成了北向祈祷的习惯,希望他们的陛下能听到他们的祈祷的声音,早日回援江都,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外有虎视眈眈的北狄外虏,内有丧心病狂的许军师。 为了补充护城的木料和石料,许霁川命人将所有世家的大门全部拆下来充做护城的木料,甚至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不放过,全部都砸碎运上城头! 江都军民翘首盼望:陛下,你再不回来,恐怕皇宫的宫墙和宫门都要被军师拆了啊! 也许是他们的祈祷真的起了作用,这天早上,许霁川刚登上城楼,就看到城门上放哨的小兵,热泪盈眶地看着他,双手哆哆嗦嗦指着远处。 许霁川看着他流着泪哆哆嗦嗦的模样,以为北狄来了援军,赶忙走到城楼上看,远处浩浩荡荡出现了一支军队,那朱红色旗帜上绣着一只五爪黑龙,是陛下的军队!!!! 许霁川对着旁边的副将说:“传令下去,援军到了,九门所有军队出城迎敌!” 北狄已经是强弩之末,之前加速攻城也是因为得知赵景湛开拔回援江都的消息,想在赵景湛军队来之前攻下江都,却没想到赵景湛来的如此之快! 这场战争几乎是没有悬念的,陛下到仪凤楼下的时候,抬起头对着守城的军师微微一笑。 许霁川恍惚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没一会儿便想起来了,那次他离开江都江湖浪迹的时候,阿宴就站在城头上遥遥望着他。 那一刻,他明白了自己对阿宴的心意。 从那以后,他怀着爱而不得的断肠情开始了两年的江湖浪迹。 此刻,同样是墙头马上遥相望,许霁川心头涌起的却是相逢之喜。他凝视着阿宴,四目相对间他清楚知道,从此以后他和阿宴,碧落黄泉永不分离。 (完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番外(一) 陛下和许霁川的深情对望是被一点也没有眼力见的黄彭打断的, 只见他一骑绝尘狂奔而来, 边跑边用气壮山河的声音粗声粗气喊道:“军师莫怕, 俺这就来救你!” 旁边的赵景湛:“”哼, 这番话难道不应该由他来对花奴儿说吗? 陛下冷冷地看了一眼丝毫没有眼力见的黄彭,已经暗暗为他准备好了一年的小鞋。 听到江都有难, 日夜兼程从南唐出发赶来救援的黄彭只感到背脊发凉,他忙回头去看, 就看到了陛下来者不善的眼神,他赶忙给陛下行礼。 陛下不冷不热哼了一声, 道:“将军可真是心系军师啊!日夜兼程就赶来英雄救美了。” 黄彭:“”英雄救美,这个词怎么听怎么怪。陛下的语气阴阳怪气的,黄彭百思不得其解, 完全想不明白他又哪里得罪了陛下。 难道是刚才没有先给陛下请安?不应该啊!陛下不应该是这样的肚量狭小的人啊! 漠北看到赵景湛北来就知道他们这一路攻的城略的地全都又回到了大梁的手中。 漠北千里奔袭江都本来就是为了复仇, 给大梁人一点颜色瞧瞧, 顺带抢点金银粮草。 谁知道可汗打仗之前没看黄历, 江都周围的粮草在他们来之前被许霁川洗劫一空不说, 就连周边的百姓家里也是十室九空, 在他们来之前早就带着金银细软跑路了。江都方圆百里的州县, 北狄人洗劫一圈,却完全没有捞到任何油水。 当时北狄人心想, 不妨事, 如今江都守备空虚, 等攻下江都他们能得到的必然比这几个州县的多十倍百倍。 结果他们万万没想到, 他们以为防守空虚的江都竟然固若金汤, 完全攻不进去。尤其那守城的军师异常彪悍,悍勇如阿修罗,双方交锋数十次,漠北数名大将皆为他刀下亡魂。 不知为何,他们以为待宰的绵羊竟然全部变成了亮起獠牙的狼,攻打了一月,北狄伤亡惨重,但江都的城门竟然纹丝不动。正在他们心生退意的时候,大梁的陛下率领南厢军赶来了。 也许是草原之神惩罚他们肆意挑起战争吧,这一天江都的南北两路援军竟接连而至,和江都守城军队形成三路夹击之势,顷刻间,战局逆转,北狄军队土崩瓦解,残部辙乱旗靡,望风而逃。 赵景湛并未下令追击敌军,王猛率领的大军已经在雍城以逸待劳了,数十万大军,够解决这些蛮子的主力了,保管他们一二十年里挑不起战争。 江都的世家们一早就得到陛下轻率援军增援江都的消息,纷纷派人打探战况,待北狄人败退,陛下要进城的时候,他们纷纷自发朝城门口涌来,热泪盈眶的迎接陛下。 战争结束之后,赵景湛亲自上城墙去接许霁川,人多眼杂,他不能多说也不能有出格的举动,只好掰着许霁川的肩膀转了几圈,确定他全须全尾活蹦乱跳,这才放下心来。 进城之后陛下便下马和许霁川并肩而行,路上遇到了很多世家重臣。他们看到陛下之后,纷纷忍不住红了眼圈,有的甚至转过脸去用袖子拭泪。 赵景湛看着激动的大家,有些不能理解。平日里也没见大家这么爱戴他啊!起码伪帝当朝的时候,大家该干嘛就干嘛,直到他耳边隐约传来大家的几句窃窃私语: “陛下终于回来了,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陛下回来了,终于有人替我们做主了。” “简直欺人太甚,一会儿我非要陛下给陛下上折子,要吾皇给老朽评评理不可。” 赵景湛不动声色将那些人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遍,他们看向他这边的目光除了期盼和哀怨,还带着些许敢怒不敢言的怨愤。 赵景湛猜心之术炉火纯青,结合大家的所作所为,他瞬间就明白了,准是他家这位为了攻城又做出了什么离经叛道之举,惹得这些门阀心有怨愤了。 路上他才了解到许霁川一直是在尚书台办公的,因此赵景湛并未急着去皇宫,而是在尚书台接待了此次在江都保卫战中功勋显著的功臣们。 刚走到尚书台门口,就老远看到有一个快要风干的人头挂在门口,陛下看了那人头一眼,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和旁边的许霁川开玩笑道:“这是江都世家辟邪的新风尚吗?” 许霁川浑不在意,笑道:“可不是?陛下若是喜欢可以在皇宫门口也挂一个。” 陛下撇撇嘴,嫌弃道:“不喜欢,招苍蝇。” 许霁川一脸“你是陛下你说了算”的宠溺表情,道:“来人,陛下不喜欢,把这东西扔远一点。” 有些心怀鬼胎的臣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都等着陛下发落这残暴的军师,结果陛下拍拍军师的手道:“还是军师对朕最好,深得朕心。”说罢,两人君臣相携,亲亲热热地进门了。 大臣:“” 许多大臣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陛下看到尚书台门口的人头,问都不问一声这桩案子,也一点也没有跟许霁川计较的意思,足见这个东宫旧臣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但是大家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大家才深刻地体会到了陛下对许霁川的“倚重”程度。他们忍住了强烈地夺门而出的冲动,硬生生地听陛下花式吹捧军师吹捧了两个时辰。 勉励此次筹集粮草的户部大臣的时候,陛下是这么说的:“此次江都之围得以顺利解决,全靠军师和大家勠力同心,得诸位英才,我大梁何愁大事不成!尤其是军师,他想出的这个运粮之法,实在是古今独步啊!” 许霁川虽然心狠手黑,但若是没有他此番江都危矣,众大臣心中领他的情,附和陛下道:“军师天纵奇才,实在是天下之福,苍生之幸!” 天下之福,苍生之幸还不够,陛下自己也要亲自下场来掺和一脚,他道:“得军师如此,亦是朕之幸矣!” 又比如,接见新任的兵部主事陆晞的时候说:“军师任人唯贤,不拘一格,实在有发现千里马的伯乐之才。”对许霁川未经他的御笔,直接进封陆晞的事情竟然无丝毫异议。 陛下听见有大臣说军师将京城所有世家的门板全部拆下来用作城楼上防御的木料之时,陛下笑道:“军师竟然能想出这样千古奇绝的法子,实在智慧超前;最令朕感动的,弹尽粮绝仍然不放弃,誓死守卫江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同孔明在世!若是当时朕在,军师就算要拆除宫墙,朕也没有任何意见!” 大臣们表示,宫墙已经被军师拆了。 陛下:“”但他也仅仅楞了片刻,就又开始了他的花式夸奖,“军师和朕心有灵犀,为了保护江都,区区宫墙算的了什么?若是城墙倒塌,宫墙又如何能保全!军师这招拆宫墙补城墙,实在是神来之笔。” 大臣们:“”陛下,您还记得您是一国之君吗? 大臣们连着听了两个小时的花式吹捧,到现在听着陛下不断说着“独步天下”“千古奇绝”之类的词语已经麻木了,纷纷想到:“呵呵,陛下说的都对。” 不要说大臣们不适应,就是许霁川自己听到这样的花式吹捧也非常不适应,他给阿宴递了个眼色,让他悠着点,可是阿宴吹捧的正起劲,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夸了两个时辰,陛下终于放过了今天来的朝臣们,让他们退朝了。皇宫的宫墙被许霁川祸祸没了,陛下说他担心城中有晋王和北狄的细作,因此非要赖着许霁川要跟他去许家住。 许霁川义正辞严地拒绝道:“陛下,臣家里的门板也没了,为陛下安全计,陛下应该住在尚书台,由禁军守夜。” 陛下做西子捧心状,哀怨道:“虽然北狄败退,但难保城中没有晋王奸细,朕心有不安,只有和爱卿抵足而眠才能睡得安心。” 众大臣:“” 不管如何,许霁川最后还是将委屈巴巴的陛下带回了许府,许霁川将京城世家的门全都拆了,为了以身作则,他自己的家里当然更惨,不要说大门了,家里大大小小的门都被拆下来运到城墙上去了,大家有理由相信,若是再不打败北狄,许霁川会将他家的窗框拆下来。 许霁川和陛下站在没有门的屋子里面面相觑,门外的风呼呼刮进来。 当然,这一切都难不住铁了心要和许霁川同床鸳梦的陛下,他二话不说便下令将东宫的门板拆了,安在许家的大门上。 南厢军将东宫的门板拆下来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江都。世家各怀心思,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们必不能相信此千古奇闻,东宫是什么地方,是储君所居之地,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贵人所居之地,何等尊贵!而现在陛下竟然下令将东宫的门板全部拆下来安在许家的门框上,这算什么?! 这听起来完全就像那个几千年前烽火戏诸侯的昏君干的事情,自古以来宠爱妃子也没有这样的!更何况许霁川只是区区臣子而已! 陛下如此宠爱一个臣子,对江山社稷来绝不是一件善事,祸患还在后面呢! 这一夜江都很多人都一夜无眠,但陛下美人在侧,睡得非常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番外(二)从此君王不早朝 甫一听到北狄兵临江都城下的时候, 太宗陛下就知道许霁川一定会死守城池。 若不是他早就清楚这一点,他必然选择先安内再攘外, 等一鼓作气歼灭晋王及其残部之后,再回头解决北狄之乱。 北狄是游牧民族, 整个民族老弱妇孺加起来也才只有五十万人,以他们的能力不足以吞并整个大梁, 他们自己也清楚知道这一点, 因此他们此行出兵定然是看大梁内乱,想趁火打劫, 劫掠财物。直奔江都而去, 听上去紧急可怕, 但他们的目的并非是占有,只是为了复仇, 羞辱大梁而已。 而晋王就不一样了, 晋王在朝中经营多年,在朝中有许多明哨暗钉,就算现在苟延残喘, 但若是留他一条命在, 以后朝堂必不得安宁。只有将他一举歼灭, 断了朝中某些世家和官员的念想,朝堂的暗涌才能停止流动。 因此比起北狄, 晋王才是心腹大患, 等他收拾了晋王, 荡平大梁境内的北狄人只是时间问题。 但偏偏江都守城的人是花奴儿, 太宗陛下无比后悔,他走的时候没有带上许霁川。以他对花奴儿的了解,他一定会为了江都的百姓和大梁的宗庙死守江都,就算拼死也绝不会让北狄入江都,他的花奴儿啊,这辈子最擅长的大概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 可是,比起江都的百姓和大梁的宗庙,花奴儿的安危才是他听到北地入侵的时候,最担心的事情。这一刻太子殿下才看清楚他自己人性里的卑劣,他自己根本不配做一个明君。 在江都生死存亡之际,他心里最挂念的只是一人,若是让他在江都城和花奴儿之间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人。 大概每个人一生都会有自己勘不破的执迷,对他来说,花奴儿就是他的执迷。因为有了这点执迷,这风霜刀剑严相逼的前半生半生多了点旖旎的幻梦。 对一个君王来说,天下苍生于不顾的爱都是卑鄙的爱,因此他心里这些念头,他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告诉花奴儿。 万里江山比不上你的性命,这听起来太像一个昏君不靠谱的海誓山盟了。。 赵景湛心里记挂着许霁川,千里奔袭赶到江都的时候,看到立在墙头的磐石般坚毅的都城统帅的时候,心里的大石总算“哐当”落地了,这名为心安的大石好像一个天上掉的馅饼一样砸得他头晕眼花。 一路马不停蹄朝江都赶来的时候,赵景湛心里想,若是见到了许霁川,他一定要求求他的花奴儿,他自己心脏很脆弱,以后千万不要再让他担心了,否则保不齐他难以永年。 可等进了城,他看到花奴儿脸上的自豪得意的小表情之后,他心里所有的抱怨都咽了下去,花奴儿生性就带有一腔孤勇,若是他能改掉,那他便不是花奴儿了。 赵景湛在内心无奈地想,罢了罢了,让他继续我行我素吧。毕竟好的爱侣就是要为自己所爱之人提供广阔的天地,只要以后花奴儿以后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喜欢如何便如何吧,就算翻了天又如何! 如今他富有天下,威加四海,难道还护不住花奴儿的一腔热忱吗? 江都被围,连日来许霁川枕戈待旦,未曾睡过一个好觉,现下江都之围已解,这一晚他终于有了一夜好眠,赵景湛难得识相,并未折腾他。 早上,太宗陛下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军师依偎在他的胸口睡的很沉。花奴儿醒着的时候永远是飞扬跳脱的,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仿佛跟打仗似得,姿势奇特,容易误伤别人,好像永远也没个休息的时候。如今大约是累狠了,现下他看上去难得十分乖巧,太宗陛下看着他的睡颜,瞬间就有了反应。 花奴儿丝毫未觉,兀自呼呼睡的正香,太宗陛下看着他的睡颜,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让他好好睡觉吧。 陛下生无可恋地看着帐子,脑中默念清静经,等待着自己的欲/望缓慢退潮。 许霁川醒来之后已经日上三竿了,埋着脸转个身头就磕到了一双结实的大腿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陛下披衣坐在他身边捧着书在读,百忙之中还腾出一只手拉着他的手。这个姿势,真不知道他翻书要如何翻。 许霁川看着外面日头渐升,知晓现在肯定不早了,打趣道:“陛下,今天头一天,这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 许霁川口头上占了便宜,心里美滋滋,岂料阿宴突然发难,将许霁川吻地喘不过气来。 而今他俩都在嘴上占了便宜,陛下眯眯眼,附在许霁川耳边压低声音道:“从此君王不早朝?哼,都是爱妃太诱人了。” 许霁川:“” 用过早膳,许霁川和陛下就去陆家看前大司马了,陆昇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孙儿,如今为了社稷殒命,大司马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过大,现下已经卧床不起了。 陛下看他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妇人正在伺候他用药,看到陛下进来了,大司马挣扎着想要起身给陛下行礼。 赵景湛赶忙将他按在床上,示意他不必多礼。 以前许崇峥将大司马称为老狐狸,可如今他双目浑浊,整个人的精气神去了一半,以前叱咤朝堂的人物,如今也变成了垂垂老朽。 赵景湛想起陆昇短暂的一生,再看看大司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朕对不起陆昇啊!” 大司马摆摆手,道:“陛下千万不要这样说,昇儿他求仁得仁,走的安心。” 赵景湛道:“陆昇的小子现在也有五六岁了吧。” 提到重孙,大司马枯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他道:“是啊绂儿虽然只有六岁,却十分聪明,就像他父亲小时候那样。”提到陆昇,大司马脸上有一丝黯然。 赵景湛抿着唇拍了拍大司马的手背以示安慰,转身对身后跟着的夏石说:“传朕旨意,封陆昇的儿子为长安候,封长安候的母亲李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文臣封侯在历朝历代都非常少见,陛下此举足见其心,大司马热泪盈眶,不禁叹道:“老臣谢陛下对我陆家的赏识之恩,陆家虽然枝繁叶茂,但我们这一门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个老朽并这孤儿寡母了,如今老朽也要走了,心下十分放心不下这孤苦的两人,陛下恩宽如此,老臣也可放心去了!” 旁边的年轻女子闻言心伤,压低着抽泣,拿着帕子拭泪。 赵景湛神情坚毅地看着大司马道:“陆大人放心,朕和陆昇自小相伴长大,他的夫人和子嗣寡人都会好好照顾,必会让他们一世安稳。” 大司马道:“老臣知道,陛下以前做太子的时候,老臣就知道陛下必定为千古明君。不要说这孤儿寡母了,将来陛下的子民都将免遭战争荼毒,过上安稳的生活,只可惜,老臣福薄,看不到那一天了。” 赵景湛大笑,道:“陆大人你啊!果真是个老狐狸!天下人皆是朕的子民,朕定然会守护他们让他们安居乐业,免遭流离。” 陆大人含笑点头。 从陆家出来的路上,许霁川问:“阿宴,你最后和陆大人打了什么哑谜。” 赵景湛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般摇摇头,道:“大司马这个老狐狸,临死还不忘给我带两顶高帽子,表面上看是拍马屁,实则是劝我以后不要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要让百姓修养生息。他啊!看我灭了西蜀,再灭南唐,怕军中生活激起我好战的性格,因此方才才说那番话来试探我。” 许霁川道:“陆大人真是贤臣良才,如今病成这样,却一刻也不忘国计民生。” 赵景湛道:“陆家确实是贤臣世家啊!只是陆大人此番却是多虑了,我现在完全不想打仗,这几年南征百战早就累了,现在也该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了!” 许霁川白了他一眼,道:“你哪来的孩子?” 赵景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花奴儿,你这是承认你是我老婆了?” 不小心把自己套进去的花奴儿:“” 赵景湛看着他左右乱瞟的小眼神,遭遇了可爱的暴击,伸出手将他揽在怀里,低声凑到他耳边道:“你可要加油啊!”说完,他露/骨的眼神扫过花奴儿的小腹。 花奴儿:“”踩了赵景湛一脚之后,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赵景湛看着他的背影,顿觉心痒难耐。 两人一前一后在路上走着,快到尚书台的时候,就看到一大堆穿着铠甲的将领等在门口,各个难掩激动的表情,看到赵景湛出现,赶忙都迎上来,为首的李启超激动道:“陛下,王猛和贾宏在天门关生擒反贼赵义,现下反贼赵义已被王猛将军押解回京,不日将抵达江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番外(三)击鼓骂贼 五天后, 王猛将晋王押解回京,陛下亲率百官在城门口接应王猛,以示礼遇。 见到王猛之后,陛下拍着他的肩膀以示亲厚,陛下公务繁忙, 问了情况, 表扬了王猛几句之后便要离开, 王猛问道:“陛下,反贼赵义现下应当如何处置。陛下陛下要不要见见他。” 赵景湛犹如实质的目光扫视了一眼王猛, 淡淡道:“不必了,朕与他并无什么话好说。将他押入大理寺, 交由黄聿好生看管, 关于他的处理朕择日下旨。” 王猛抱拳道:“是,陛下。” 说完,陛下就上了马车离开了。 王猛看着陛下的马车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以前他和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在汝南赈灾的时候, 彼时陛下少年心性,他还勉强能窥见陛下的想法, 如今却是越来越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两日后, 太宗陛下下旨处置反贼赵义, 这条处置赵义的旨意十分奇特, 毁誉参半, 成为了雄才伟略的梁太宗百年之后被人议论不休的三大污点之一。 后人事自有后人评说, 在梁朝当时,梁太宗这条命令却让整个江都的门阀摸不着头脑。 太宗陛下的旨意是:将反贼赵义绑在午门前,江都城的人民和百官均可上前去骂贼。大理寺的人要时时刻刻看着晋王,若是晋王自戕或者被杀死,就将守卫之人治罪,反贼必须是被朝中大臣和百姓同仇敌忾骂死的。 这道旨意一出,群臣皆面面相觑,简直闻所未闻!!! 群臣心中犯了嘀咕,抛开对赵义别开生面的处理方式,陛下此举是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若是谁如果没痛骂赵义,陛下会不会以为他心中有鬼,若是骂了赵义,陛下会不会以为他们是急着要撇清关系? 太宗陛下不似先帝,他表面上君子温润,实则圣心难测,有仇必报。就比如他现在出的这个主意,实在是个损阴德的主意,赵义戎马倥偬,以前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如今却要被以前他根本看不上眼或者曾经投靠他的小人蝼蚁作践,那滋味恐怕比凌迟加身还不好受。 众人一想皆胆寒,我们这位陛下恐怕是比先帝和晋王加起来还不好对付的角色。 想当年,晋王年富力强,在朝堂上只手遮天,而当时的太子不过是黄口小儿,无一门阀支持,更无武将追随,说不好听一点,他这个太子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当时谁也没想到,他虽未少年,竟然将卧薪尝胆做的炉火纯青,在晋王的高压下,他隐忍不发,耐着性子埋头做事,在晋王的眼皮子底下一步一步发展壮大。 等晋王和朝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在朝堂上一呼百应,军功赫赫的储君了,从假太子到真储君,他用了十年时间。其心智之坚,雄才伟略可见一斑。 这样的君心,又岂是那么好猜的? 不过朝堂的老狐狸们都知道,枪打出头鸟,只要他们稳住心性,不要做那第一个出头之人,其他人怎么做,他们便怎么做,那自然不出什么大错,有道是法不责众嘛。 陛下的圣旨刚刚下达,就有人迫不及待做了第一个吃葡萄的人。 那人从知道反贼赵义将被押解到午门之时,就每日在大理寺门口等着了。赵义的囚车刚驶出大理寺的大门,他就冲了上来,观他样貌不过弱冠,仔细一看容貌还算的上清秀,只是此时双目赤红,杀气腾腾,看上去竟然向一尊煞神。 大理寺的守卫不知此人意欲何为,若是过来骂反/贼赵义两句,便也罢了。若是要过来劫狱或者了结反/贼,让这反/贼在他们手里出了事,不要说是头顶的乌纱了,只怕这头都要搬家了。 大理寺的守卫看着他充满杀气的眼神,纷纷上前将囚车团团围住,戒备地看着他。 此人站在一丈开外,从天理说道人伦,从公理引到道义,引经据典骂人不带脏字教育了赵义半个时辰,挡在晋王囚车前面的大理寺众守卫都想将他的嘴给堵严实,赵义又如何能受得了这番屈辱,只是大理寺的人为怕他自尽,将他的嘴巴用白绫堵上了,他既不能还嘴,也不能咬舌自尽,只能用赤红的眼神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此少年尖酸刻薄的风格,若是当时有大臣在场的话,定能从他的言语间找到熟悉的味道,因为他的唇枪舌剑像极了先朝的一个人。 大理寺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太宗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听了这件事兴致颇高,竟然还命人将此人叫到早朝的朝堂上,好好夸奖了他一番。 一问之下得知,原来这少年名叫蔡政,是国子监的学生,江都赵义伪诏继位的时候,他正好外出探亲了。 等他探亲结束想要重新回江都的时候,江都已经沦陷了,城门戒备森严,老师陈斯斓朝堂骂贼殉道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他肝肠欲断,当时反贼赵义诛了陈斯斓的九族,就连他的门生故旧也都或多或少受到牵连,蔡政速来颇受陈斯斓宠爱,此番若是回江都,无异于送死,因此他被迫远走他乡,直到赵景湛重回江都才得以回来。他内心深恨晋王,但苦于报仇无门,直到陛下颁布了这道旨意,他才感觉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蔡政一心想报仇,才没空去猜测圣心,只是想着若是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将反贼赵义骂死,那这个人必须是他,他是怀着这样的神圣使命去骂赵义的,自然气壮山河,排山倒海。 梁太宗看着这个直头楞脑的少年,突然觉得一阵熟悉,一高兴就给他封了个监察御史当当。监察御史是五品官,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国子监的学生,直接就做了五品御史,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了。 蔡政的一番话让陛下想起了以前被他暗暗称作茅坑里的石头的陈斯斓,先帝朝之时,他和这位陈大人并无任何交集,但江都陷落之后,陈大人就是站在这个朝堂上施展自己的绝世骂功揭开了伪帝的真面目,朝堂还是以前的朝堂,可是能撑起整个大梁气节的铮铮傲骨却不见了。 梁太宗陛下略一思忖,便命蔡政在国子监内给陈斯斓建一座祠堂供大梁的学子瞻仰。 国子监自古以来就只供奉孔圣和亚圣,就连董仲舒这样的大儒也未曾进去过,他陈斯斓,何德何能! 陛下圣旨一出,当即就有文官反对,陛下闻言,冷笑一声,道:“你道朕在国子监里供奉的陈斯斓吗?朕供奉的是整个大梁的文臣的风骨气节!” 陛下如此一说,群臣自知理亏,全都垂首不语,因为今天站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侍奉过反贼赵义的伪朝,陛下此番话的意思很明确,你们那些事朕都知道,只不过不想与你们计较,若是要撕破脸,大家都不好看。 能在国子监建立祠堂供奉,足见陛下礼遇,要知道这在大梁可是头一份,是无上的尊荣,蔡政喜出望外领命而去。 有的品阶较低的官员看着蔡政的背影,嫉妒的牙痒痒,凭什么,不就是骂人,谁不会似的。 有人见蔡政因此得了天大的好处,便也效仿他去午门口骂晋王,这其中就有以前周氏门阀的周充,周氏门阀已然覆灭,这周充是周家非常偏的旁系,但因着先皇后是周家人的关系,他在伪朝也升官了,但他相貌不好,口歪眼斜,虽然侍奉伪朝但也不得赵义器重,只做了个京城巡防一类的小官,如今见蔡政因着骂贼就平步青云,便也想效仿他得好处,因此便去午门骂了晋王,骂了还不过瘾,还斗胆给陛下上书在奏折上痛骂赵义是国贼,理应天诛地灭。 据说陛下当天就批阅了他的奏折,上书五个大字:“丑人多作怪。” 集英殿整理奏折的编修看到陛下的奏折,纷纷咂舌:“” 这周充晚上就被直接处死,陛下给群臣的答复是:“卖主求荣见风使舵的狗东西,死不足惜。” 从蔡政开了头之后,骂晋王的人很多,但除了周充,还有几个以前在伪朝颇得赵义器重的官员此番却去午门骂了赵义的人,都被陛下下了狱。 群臣这时候才明白陛下的意思,侍奉伪朝并不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可恨的是有了新主子为了获得荣宠就作践旧主子的人,陛下正是用这样的方法鉴别朝中的小人。同时还能折辱赵义,要摧毁一个强者,攻心为上,陛下就是要让赵义每时每刻都尝到被天下人唾骂c被自己以前豢养的狗背叛的感觉。 群臣领会了陛下的意思之后,只觉得背后一凉,忍不住哆嗦。 不知是不是看到唾沫横飞的周充之后惊吓过度所致,当天晚上,反贼赵/义便惊惧而死,结束了自己幻梦般起伏的一生,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到天下侧目的晋王再到人人唾骂的反/贼,人生跌宕起伏之大,真真是昨日红灯帐底卧鸳鸯,今朝黄土陇头埋白骨。[1] 赵义致死也未能见赵景湛一面,这是他毕生的遗憾。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诛心之言要说给赵景湛听,包括赵景湛的父亲先帝梁元帝是如何向一个弱小的猪猡一样死在他的手里的,包括他的母后为了赵景湛的皇位是如何惨死的,他要赵景湛坐上龙椅的时候每每想到双亲死亡就噩梦连连,让他活着不得安宁,可不知道赵景湛是否早就预料到此,竟未能给他这个机会。 反/贼晋王的死讯大理寺卿黄聿连夜就进宫报告给了赵景湛,赵景湛听完黄聿的汇报,半晌未发一语,似在发呆,良久才喃喃道:“这就死了啊!” 黄聿觉得他似乎从陛下的语气里听出了淡淡的意犹未尽之意。 轻飘飘地感叹了这一句,赵景湛又道:“死了就死了吧,将他的尸体扔在乱葬岗吧。” 黄聿走了之后,许霁川自屏风后面走出来,道:“这就死了?” 赵景湛可惜道:“老年人精神脆弱,承受力差。” 许霁川:“”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阿宴这么缺德,明明赵义是不堪他的折辱而死,在赵景湛这里,反而是怪赵义太脆弱,他干脆改名叫赵有理得了,这天上地下就他最有理。 半世劲敌一朝丧,许霁川有些怅惘道:“哪想到他这么容易死,都没来得及见他一面。” 赵景湛兴趣缺缺道:“一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见的。” 许霁川坐在他的腿上,环住他的脖子,活脱脱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他道:“冲他显摆一下呗,如今三国灰飞烟灭,和他聊聊做中原之主的感觉。” 赵景湛给花奴儿投喂了一个葡萄,道:“每个骂他的人都在告诉他,如今谁才是大梁的国君,中原的皇帝,我又何必屈尊降贵亲自告诉他。说不定等他见了我,瞧见我还是一只鼻子两只眼,并未头上长犄角,背后长翅膀,觉得这大中原的皇帝也不过如此,因而放下对皇位的执念了呢,那怎么能行呢?我偏不要见他,要他自己想象我的荣光,自己折磨自己。况且说不定我去了,他还准备了一大堆狠话要同我讲,我听了徒增烦恼,去见他百害无一利,不去,不去。” 许霁川:“” 刚愎自用又懦弱又强硬的先帝和鲁莽没带脑子的先太后是怎么生出这个快要成精了的妖怪的?! 反贼晋王已然覆灭,寰宇太平,陛下下诏将此次北征的所有功臣召集在江都开太宗朝的第一次大朝会进行论功行赏。 陛下走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冯锦舟,若是江左不乱,等他北征凯旋定要封冯锦舟为大司马。 诏书都拟定好了,颁布的前一天,冯锦舟求见陛下,赵景湛听完他的话之后,似笑非笑道:“你倒是忠心。” 冯锦舟道:“臣知陛下天恩,臣如此不知好歹,有负陛下,还请陛下治罪。” 赵景湛道:“值得吗?你可想好了?” 冯锦舟并未答值得或不值得,他垂眸道:“回陛下,臣想好了,臣愿用大司空之位换安乐侯一世自由。” 赵景湛冷哼一声,扔了东西下来砸中冯锦舟,道:“打开看看。” 冯锦舟打开,赫然是两张圣旨,一张圣旨封他为大司空,另一张则是解除安乐侯永世不得出京的禁令,准他浪迹四海。 冯锦舟如何不懂,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他竟然也面露激动之色,道:“臣万死难报陛下!” 赵景湛道:“拍马屁的话还是少说,这几日朕听得够多了,以后好好干活。” 冯锦舟郑重其事地给陛下叩了三个头以谢知遇之恩。 冯锦舟来了江都,赵景湛便派韩熙的从弟韩旭管理南唐,韩旭在北征中表现不错,又有江左根基,是上佳人选。 陛下困居南唐之时,他的喜怒无常吓坏了江左门阀,为了缓和关系,赵景湛将南唐元宗的尸体归还给江左,准许其以诸侯之礼入葬皇陵。 此番擒住晋王,王猛和贾宏居功至伟,两人皆封侯,王猛更是提升至禁军统领,南厢军五虎将也都封侯入将,满门荣耀。 陛下恩宽,竟然让北厢军的旧将统领北厢军,此人名叫贾威,传闻是他带领北厢军哗变,王猛和贾宏才有机可乘,虽然他和贾宏名字很像,但却不是贾宏的亲戚。 江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几天之后,大家便都知道了这贾威的履历,此人是陛下以前在汝南平乱的时候叛变了韩通的天威将军,后来入了北厢军镇守边关,原来他是陛下在北厢军中的暗桩吗? 除此之外,陛下还设立新机构——天机处,监察百官,此机构触角很广,经常代天子巡视,在州府明察暗访,让百官闻风丧胆。 天机处的统领是赵琦,他的姓由陛下所赐,足见陛下对其的宠信,天机处的特殊性让这个统领一跃成为大梁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文武百官竞相结交。 其他人都封侯拜相,可许霁川却并未得什么实际好处,只得了个国师的虚名,以摄政王之礼待之。 众人心里明白,怕是陛下忌惮许霁川的战功,因而只给了他显赫的位分,却并未将实权分给他。 许霁川呢?大梁朝政恢复正轨之后,他便故态复萌,和臭味相投的安乐侯每日在青楼楚馆宴饮享乐,江都所有人都见识过他的能力,以为这是他以放浪形骸像陛下表忠。 这日黄昏,许霁川喝的醉醺醺地归家,看到门口坐着两个乞丐,一个大一个小皆是半大小子,他从胸口摸出早上买包子找的几枚铜钱扔在两人面前,扔完之后便要进府,突然听得小乞丐道:“小叔叔。” 许霁川转头,在那张仿佛已经两个月没洗的脸上,艰难地分辨出了念念的五官,小的是念念,大的许霁川转头去看,果然在那大乞丐半个月没洗的脸上分辨出了旻儿的五官。 堂堂福王殿下竟然和镇南侯一起相约去讨饭?!!! 许霁川脚下一个切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番外(四)没天理,灭人/欲。 许霁川一个趄趔, 他看着丐帮弟子一般的旻儿和念念,惊讶道:“你们俩这一路遭遇了什么?” 念念道:“小叔叔,能不能进去说,我都一整天没吃饭了,有些饿了。” 念念一直是许霁川的心头肉, 闻言皱眉道:“没吃饭自己进去吃, 在门外等着做什么?” 念念耸耸肩, 许霁川从他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奈,他道:“方才敲门了, 可是家丁不给进。” 许霁川:“”看着念念这个造型,许霁川感觉自己不能蛮不讲理怪家丁们有眼不识泰山, 毕竟念念这满脸的污垢和上百个补丁的衣服将他这泰山真面目委实遮得有点深, 别说是家丁了,他方才一时都没认出来。 许霁川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旻儿和念念跟在他后面,家丁们看到他带着两个乞丐走进来,一时有些惊讶。 许霁川皱皱眉, 道:“眼睛上长的那是俩窟窿吗?这是小公子。” 家丁们如遭雷劈,呆立当场!小公子小公子此番是给人掳去了吗?为什么会是一副这么一言难尽的模样。 他们都猜错了, 小公子不是给人掳去的, 是给人骗去的, 这个人就是当朝福王殿下。 话说晋王弑君占领江都的时候, 福王殿下当时在朝中, 但是他这个儿子一向不受先帝爷的待见, 是以先帝生病的时候也不常召见他,这一年他已经成年,本该封王辟府,但是先帝这一病就给耽搁下来了,福王的性子比较随遇而安,也不着急。结果他等来的是先帝驾崩,晋王继位,虽然他对晋王继位心有疑问,但毕竟他不在朝中,且坊间一直有传言陛下属意于晋王,因此他虽有疑问,但并未往深处想。 直到后来在先帝的陵墓前先皇后和陆昇先后被杀,福王这才觉得情况不对,混在给宫里送菜的车上连夜出逃了,逃到了江都城外后,他先去了许家的庄子,将城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许家。 许家和晋王之间嫌隙颇深,此番晋王既已露出了獠牙,必然不会放过他们许家,因此便带着一家老小连夜逃走去了汉州许周氏的娘家,待晋王稳定了江都城,想起他们的时候,许家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都是后话,当时福王本来是跟着许家一起走的,走到半路他转念一想,太子哥哥现在在南唐,怕是不知道江都城中之事,因此便想着去告诉他。 福王和念念住在一起,他走的时候惊醒了念念,念念听到他要去找小叔叔,二话不说,非要跟着他去。 旻儿对念念向来是有求必应,想着此去路上也是个伴儿,因此便留书带着念念一起走了。 福王殿下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快便夭折了,因为他不认识路。 旻儿以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围猎的时候跟着先帝去的京郊猎场,南唐那么远的路他根本不认识,一路打听也没打听对地方,他身上带的银钱本来就不多,加上花钱大手大脚,乐善好施,很快钱便用完了,这一路上,福王殿下就开始了时而乞讨,时而打短工买苦力带孩子的生活,每日能温饱便不错了,至于清洁,不存在的。 就这样一路南下,还未到南唐,就听得赵景湛在南唐发布《讨贼檄文》然后北征的事。等他到了南唐的时候,陛下已经占领了江都,他身上并未带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南唐的守军自然不认,因此他只好带念念回了江都,对一个路痴来说,这一路走来又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到了江都。 许霁川听到他们俩离奇的遭遇,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进了府,他让人做了念念和旻儿最爱吃的菜,菜还未好,便让人拿了糕点给他们二人吃。 见他俩实在饿,就没难为他俩让他们去沐浴,只是让他俩净手吃东西,看着旻儿和念念狼吞虎咽的样子,许霁川心疼了,这在外风餐露宿地,俩孩子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陛下今日公文处理的早,很早就回了许府,是的,陛下以皇宫的宫墙还未修补好,已经在许府赖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许霁川一脸慈祥()和两个乞丐一起吃饭,而且那乞丐坐的还是他平时坐的位子,陛下当场脸色就不好了,他叫了声:“花奴儿。” 这一声喊出来,花奴儿还未应,那乞丐却激动了,大喊道:“皇兄!”这是他找了两年的太子哥哥啊! 陛下听出了那乞丐的声音,竟然是旻儿!这几年不见,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旻儿一看见皇兄,两三步就要扑上来。 陛下大惊失色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过来。” 旻儿:“”皇兄,你的嫌弃能不能不这么明显吗? 许霁川:“” 最后,陛下忍住扬长而去的冲动,捏着鼻子坐在离两个小鬼最远的地方。 旻儿:“”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但是许霁川从陛下的举动中看出了他对旻儿深深的感情,陛下打小就是个爱干净作天作地的事儿逼,以前在军队里为了打仗,他就捏着鼻子忍了下来,自从成了陛下之后,他这个毛病比以前更加丧心病狂,如今能容忍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的旻儿和念念和他共处一室,许霁川都要被他表现出来的孝悌之义感动了。 阿宴坐下之后,许霁川问道:“你吃过了吗?” 陛下道:“用了些晚膳,这会子有些饿了。” 旻儿道:“那正好,小夫子叫人做了一桌菜,陛下和我们一起吃一点吧。” 阿宴眉毛抽了抽,道:“你是要这幅尊容和朕一起吃饭吗?还不快去沐浴!!!” 旻儿委委屈屈地迈着小碎步去沐浴了,念念被陛下的王霸之气所震慑,跟着旻儿灰溜溜地去沐浴了。 他俩走了之后,陛下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新鲜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许霁川拍了拍他的头,恨声道:“你就作吧!” 他的袖子带过一阵风,陛下鼻子微动闻到了酒味,于是便凑近花奴儿,小狗似地在他的脖颈间嗅了嗅,然后糟心道:“身上一股子庸脂俗粉的怪味和酒臭,朕每日累死累活在前朝处理公文,你倒好,每日跟着一帮子京城纨绔去鬼混!哼!你也去洗澡!!!!” 许霁川:“”七年之痒还没到,这就开始嫌弃,这样的爱侣现在分手还来的及吗? 陛下自然不知道他的腹诽,他在思考这京城的纨绔们整日里是不是太闲了,整日里没事做,就知道逛青楼! 三只乖乖沐浴之后,总算能和陛下一起好好吃顿饭了,席间陛下问了旻儿和念念的遭遇,旻儿便将对许霁川说的话一一对陛下说了。 陛下道:“胡闹,什么都没准备好,就敢跑出去!还不带自己的身份玉牒,瞧瞧你这样儿,逃难的难民都比你看着体面,好在没出什么意外。既然你此番已经回来了,这段时间就住在东宫里吧,朕找几个好老师给你上课,过段时间就封你为太子,然后就领职入朝锻炼吧!” 旻儿一个头两个大,苦哈哈地说:“陛下,臣弟才疏学浅,恐无法胜任太子之位啊!” 阿宴看着他,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想做太子,朕虽然伤心,但并不能勉强你你现在已经弱冠了,早点成亲,生个儿子顶替你就行了,朕是很开明的。”陛下一副“我很大度”的表情。 旻儿心里苦,他知道太子这个坎他是绕不过去了。 陛下决定了太子人选之后,就转头看向念念,他笑着对念念温柔说:“两年没见念念,我们念念都瘦了,念念想念小燕子叔叔吗?” 许霁川不在那几年,陛下经常陪着念念,念念也很喜欢他,陛下既然问了,他就点点头。 陛下笑得更慈祥了,怎么看怎么像大尾巴狼,他道:“那念念愿不愿意和小燕子叔叔生活在一起?小燕子叔叔,念念,小叔叔一起去小燕子叔叔家生活,念念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有一堆人陪着念念一起玩。” 陛下在皇宫里为国师建立了一间宫殿,就在他的寝宫隔壁,但是他明白,现在许家人都在汉州,许霁川必然不放心念念一个人住在许府,若是念念愿意跟着花奴儿去皇宫住着,那花奴儿从此就可以在宫里陪他了! 念念看了看小叔叔,见他没有反对之意,就顺从了自己的想法道:“小叔叔去哪儿,念念就去哪儿。” 陛下就当他答应了,道:“那就好,等收拾好了我们就搬过去。” 太宗陛下打得好算盘,他打算做上十五年皇帝之后就退位,将皇位传给旻儿,自己和国师一起逍遥快活去。却不想他这番立太子的言论将旻儿吓得不轻,旻儿夜里辗转难眠,连夜卷铺盖浪迹天涯去了。 旻儿经过一年多的流浪生涯,深深爱上了在外漂泊,可是念念却截然相反,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许府的小侯爷从此以后变成了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娇气小公子。 旻儿逃走了,太宗陛下早日立储的心思只好暂时搁置,继续过着没有尽头的苦哈哈上朝批折子的日子。 陛下难受,其他人也不能好过,这天早上早朝的时候,陛下宣布为了整肃朝纲风气,所有有阶品有爵位的官员皆不得出入青楼,违令者杖责三十! 此令一出,朝堂哀鸿一片,怨声载道,纷纷在心里埋怨陛下,自己要做和尚还要拉着他们一起,这简直是没天理,灭/人/欲!!! 陛下不知道的是,因着他这个禁令,朝野逐渐兴起了捧戏子的风气,比狎/妓有过之而无不及,有好事者还专门搞了个“品花榜”,品评伶官,阵仗比江都“斗花魁”还要浩大,连带朝中断袖风气都浓厚了许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陛下此刻最发愁的是,今晚如何敲开国师的卧室门,因为这条禁令颁布之后,国师已经连续三天将陛下拒之门外了。 陛下看着阶前的月色,唉,夜还长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番外五:少年事 深秋的金陵, 一场秋雨一场寒,入夜时分,刚刚下过一场雨,安乐侯只觉得寒气逼人,如今不比在益州, 身边有诸多宫人伺候, 深秋晚上无事冷情, 他百无聊赖,索性便吹了堂上的灯, 上/床睡了。 床头只留下一盏小灯亮着,在影影憧憧的昏暗中, 刘安昏昏欲睡, 自灭国到了江都之后,南人不惯北地,他的睡眠变得异常清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他。 将睡未睡之际,忽而听到外面有很轻的脚步声响动, 刘安呼得睁开眼睛,有些紧张得看着大门。 这时候会有谁来找他呢?蜀国已灭, 他已经是个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和用处的废物侯爷了。 来人的影子映在窗迥上, 只一眼, 安乐侯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那人在门口站了许久, 也未敲门, 继而无声无息地在门口给他叩头之后,便悄悄得走了。 刘安看着青色的窗幔,心里重重叹息一声,而窗外雨潇潇,滴芭蕉。 这天晚上,刘安梦到了幼时在西蜀的时光。 刘安是皇室的独子,一生下来就被立为太子,西蜀隆庆帝将他视为西蜀中兴的希望,才四岁就给他找了许多师父对他进行填鸭式教育,也许是开蒙太早的缘故,刘安很早便对所有课业失去了兴趣,太傅布置的课业完不成是经常发生的事,隆庆帝对他寄予厚望,见他不刻苦读书,就连课业也时常完不成,恨铁不成钢,时常训斥于他,有时甚至会体罚他。 这日,七岁的刘安又背不出《出师表》,隆庆帝非常生气,当着太傅的面拿着太傅的宽竹板重重地打了他的手心,然后愤然拂袖离去。 隆庆帝离开后,太傅告诉他道:“太子殿下,明日早朝前,陛下说还要考教你的功课,若是明日再背不出《出师表》来,就要将你在东宫禁足一月。” 太傅走了之后,刘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于是便趁着宫人不注意从窗户爬出去溜走了,他本来是想逃出皇宫,但是皇宫的每个门口都有人把手,于是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但想到回东宫,他又害怕父皇考教功课,因此躲开众人,漫无目的地在皇宫走着。 转眼间,天就黑了,他又累又饿没力气了。西蜀这位太子殿下的宗旨就是无论在何种境地,也不能饿了肚子,于是他便去御膳房找了点心,吃完之后还带了些离开。 因为怕被人找到,太子殿下便寻思要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宫里张灯结彩的地方,很容易被人找到可是,那些偏僻不容易被人找到的地方,又都很黑 太子殿下心里怕怕 最后,他在御花园的后门处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狗窝,他便随遇而安地在里面安家了。 刘安身量小,刚好可以挤进狗窝里,且那狗窝就在一个御花园的小门那里,墙上的灯投过稀疏的茅草可以漏进狗窝里,让太子殿下感到心安。 狗窝里铺着干草,窝在里面很暖和,离宫出走的太子殿下劳累了一天,终于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下午东宫的小太监就发现太子殿下不在了,但太子殿下生性贪玩,小太监以为他是溜出去玩了,因此也没在意。 直到傍晚要用膳的时候,太子殿下还未出现,小太监们这才慌了,找遍了东宫都没找到失踪的太子殿下,这才急急忙忙地报到了皇后跟前,皇后赶忙发动宫人在宫里找太子殿下,自己跑去和陛下吵架去了 刘安在狗窝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就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他睁开眼睛一看,是他舅舅家的表哥,冯锦舟,他比太子殿下大五岁,今年十二岁,却已经在尚书台行走了。 冯锦舟大太子殿下五岁,小时候经常出入皇宫,刘安很喜欢他,经常跟在他后面舟哥哥长,舟哥哥短,可年岁渐大之后,冯锦舟课业繁忙,就不经常进宫了,自此后他俩的交集不过就是在逢年过节,皇宫宴饮的时候见上几面。 冯锦舟在太子殿下的映象里,就只是他父皇每次训斥他的时候,提到的别人家的孩子。 隆庆帝在训斥刘安的时候,必然会提到他这位三岁能诗,五岁能文表哥,所以太子殿下默认他这位表哥和父皇是一伙儿的,看到表哥的瞬间,他就清醒了,挣扎着要从表哥的怀里出来。 冯锦舟没法子,只好放下了他,刚将他放在地上,刘安便撒腿就跑只是失败了,冯锦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正色道:“太子殿下,你今日不声不响离开东宫已经惊动了陛下和娘娘,眼下阖宫都在找你,请您随臣一道回去。” 刘安拳打脚踢地挣扎道:“孤不回去,孤不要背课文!!!”课文两字戳中了太子殿下柔软的小心脏,他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冯锦舟少年老成,家里的弟弟妹妹看到他都像见了长辈似的恭敬非常,从未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无理取闹过,因此冯锦舟看着太子有些呆了。 没有人安慰的太子殿下哭得更凶了,抽抽搭搭,哭的浑身颤抖,一口气没上来,还呛了一下,顿时鼻涕都出来了,怎么看怎么可怜 冯锦舟上前蹲在他面前,拿出帕子温柔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缓声道:“你是因为怕陛下考教你的功课才逃走的。” 太子殿下眼睛红红地点点头。 冯锦舟看着他眼含笑意,柔声道:“殿下,臣保证,回去之后陛下绝不会打你,也不会考教你的功课,你跟不跟我回去?” 少年身量纤细,穿着一袭金线镶边的蓝色织锦,肤色白皙,一笑起来,眼尾翘起来,眼睛里像藏着一汪清泉,小鼻涕虫刘安一时有些呆,冯锦舟见他不反抗,便将他背在身后,慢慢往回走,刘安哭累了,便伏在少年的背上睡着了 后来,不知道冯锦舟给隆庆帝和皇后说了什么,隆庆帝果然没有考教他的功课,只是将冯锦舟派到东宫,以伴读的身份教习太子的功课。 刘安的储君生活自此之后不到一年便结束了,隆庆帝因病而亡,年仅八岁的刘安继位,由生母冯太后垂帘听政。 继位大典的那日,早上刘安早早就被叫醒,他对做皇帝没有什么概念,只是见父皇没日没夜批折子,操劳政事,直觉做皇帝是比做太子还要辛苦的差事,上朝批折子也比背功课累,因此他临场反悔,死活都不上朝了。 最后还是冯锦舟,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刘安对他已经非常信赖,冯锦舟见他哭闹不止,便屏退众人,将他抱在自己的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他。并且保证,以后若是有人要刘安批折子,他一定会帮寄儿,绝不让寄儿劳累。 此时,冯锦舟同刘安已经非常要好,私下他都称呼刘安的小名,寄儿。 待到寄儿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冯锦舟便一路从东宫将他牵到朝会大殿上,然后由太后娘娘牵着刘安走天子道,到正殿登基。 冯太后牵着的小皇帝心下不安,回头去找带他来的冯锦舟,就看到他还站在原地,见寄儿转身,眼睛里流露出鼓励的笑意,看到他的笑容,刘安忽然心下大定,配合地完成了继位大典。 当时寄儿不知道,他的表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刘安在位的十几年,冯锦舟果然做到了登基这天他给刘安的承诺,他把持朝政大权,不让寄儿操心半分朝政之事,就连拱手将益州送给大梁,也未同他商量半分。 刘安从小就不是个贪慕王权的人,因此有太后和冯锦舟把持朝政,他也混不在意,不仅不疏远此二人,反而非常依赖他们,一直到宫变的那天,一夕之间,他心中的两座靠山全部倒塌了。 这场梦境的最后,他的母后身上插着长剑,双目赤红,声嘶力竭喝道:“寄儿!!!” 刘安自梦中惊醒,低着头坐在床上喘/息。 母后 冯太后的死成为他和冯锦舟心里永远的芥蒂,从冯锦舟算计他害死母后的那日,他和冯锦舟再也不能如从前般无间也许,那无间只是立在皇权之下他的一厢情愿的吧自从益州投降之后,冯锦舟就对他疏远冷淡起来虽然终究因为心中有愧,诸事提点他,可是却再也未同他单独见过面。 可恨懦弱如他,还是不能改掉对冯锦舟的依赖,每每遇到问题时,他总是下意识想去找冯锦舟,然后转念一想,才发现原来他们早就不是君臣了可昨夜,冯锦舟为什么要来找他,都来了,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刘安坐在床/上,一时间有些茫然可他的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许多对冯锦舟的奢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