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云飞渡》 正文 1.一 湘西.千崖山.乱云渡. 乱云渡非渡,而是桥. 江上的桥. 三步宽窄仅容身的石梁架在里许长的一道横江天堑上.向下看江涛怒吼,向上看惨雾愁云. 江狂,浩浩荡荡似从天际一冲直下,惊涛骇浪挟带泥沙草木嘶吼着震人心胆. 崖更狂,横里矗下直直的劈插入江心,硬生生阻住了一江东流急水,江水与崖石相撞,溅起百米高的雪涛飞沫,如千骑万骑泰山崩摧般轰然巨响. 江狂,崖狂,人更狂. 崖边,桥畔. 雪飞,血飞.雪白,血红.白的凄厉,红的艳煞. 雪地上足迹凌乱错杂,交由鲜血喷溅泼洒出红梅样的图画. 刀光凄厉,剑气傲寒. 仅余两人. 两人身上都有血在滴落,周遭雪地横七竖八躺卧近十具尸体. 刀正使一招力劈华山,招如其名,一刀劈下的气势就像是连华山也可一分为二. 但是他面前的不是华山.是剑,一柄纯钢铸冶而成的剑. 刀风已经欺入持剑人的发顶,鬓角衣襟在刀风中猎猎激扬.剑尖已刺入持刀人喉头,只入半分. 两人同时静止. 动如风里疾豹静如枯枝立鸫. 是自己的刀快,先劈了持剑人?还是那人的剑快,先杀了自己? 段山风不知道. 若是以往他不会多想,他信得过自己的刀,这把刀曾经把少林达摩堂首座身首分家,曾把一身十三太保横练刀枪不入使江南黑道恶枭闻名即胆寒的名捕郑颜拦腰斩为两截.这把刀杀的人,放出血来,可以流成一条河!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剑!从来没有!如果他能活下来,那么打死他他也不想再次见过这样的剑! 这是死亡!从未距他如此之近的死亡. 剑窄长,剑无鞘,剑柄握在一双瘦削却结实的手掌中,剑柄上方是一双极冷中蕴着一团炽焰的眼睛. 他不动,那人也不动.眼也不眨一下. 风吹,江吼,雪落. 风里吹来死者的血迅速的在雪里凝冻的瞬间所发出的腥甜冷香,江水吼声像是十八层地狱里冤魂厉鬼的惨叫,雪花落在眼睫眉上掌指肩头.也落在刀刃剑锋上. 积了一层. 冰冷,僵硬. 段山风怀疑是不是死亡也就是这样的冰冷这样的僵凝? 而他发现他确确实实不想死.抢来的财宝他还没有花光!抢来的女人他还没有享用!更重要的是 他大吼,松手,弃刀,向后纵开.他叫段山风,他的身法也的确如山风一般的凌峭! 一纵三丈. 站定,他抬头.那持剑的年轻人仍站在原地,剑尖仍直指着他. 段山风大笑,”老子不陪你玩了!”他身后是石梁,就算上那人敢追过来,能追过来,他也有办法应付!况且那年轻人身上的伤是他留下的,有多重他明白! 他追不上来.怕是连动都吃力! 年轻人的确没有追,甚至连剑都收起. 脸上露出一个笑,温暖的,像是连落在脸侧的飞雪都可以融化. 他唤,”二师兄!” 段山风回头. 一个灰衣的汉子正站在他身后. 段山风喉间的血从伤口热热的滑下来,在冷风里迅速的变凉,像是一只魔手紧紧的捏住了他的喉咙. 里许长石梁上,封了雾,锁了云,落了雪,凝了冰,蒙蒙胧胧隐在那儿像是被九天十地的神佛齐心压在那儿的一条龙. 而那灰衣的汉子就站在石梁前方,一双手扰在了袖子里, 脸容温仁平和,全身上上下下找不出一点霸气威凌但是就是让人觉得他无懈可击. 他站在那儿,就像是那从远古至今压着那条孽龙的镇妖石. 要走,必过乱云渡.要过乱云渡,必过石梁. 那人镇在石梁前.要过石梁,必过他. 段山风怪叫一声,弓背,低颈. 背在背后用来救命的连环梅花夺命弩无声无息的暴射那汉子胸膛小腹. 弩没入那人的一双肉掌中. 精钢打制的弩身.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弩尖化成了粉沫在夹着雪的冷风里洒下来. 段山风觉得化成粉沫的还有自己的意志与斗志. “四师弟!”灰衣汉子眼看着身后那名修长冷俊却坚忍得像是百练精钢的年轻男子,开口.段山风想趁机会逃,但是他逃不了. 他逃不了! 他全身上下所在有精神杀机锐气似乎都已经在那汉子出口的一瞬间泄入虚无之中,点滴无存.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这人是谁! 四大名捕,无情冷峻,铁手温仁,追命疏狂,冷血坚忍. “铁手.!!??”朝着温和的灰衣汉子瞪大了双眼.段山风喉底逸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怪音,转过向着那名收起了剑虽然带着伤仍然站得像柄标枪般挺直的年轻男子,”冷..血??” 灰衣汉子轻轻的拍去手上残余,一笑,”铁游夏.” 年轻男子直视着他,目光如刀尖利针,”冷凌弃!” 冷血的眼睛在转向铁手时已经变得非常的温暖,脸上的笑容绽开,隔了雪帘却像是可以融了这飞雪,微微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段山风只有惨笑,无声的惨笑,”你们要如何?” “拿你归案.”铁手的声音是温和的却又不容抗拒,”你若束手就擒,也许..” “也许..”段山风看着铁手身后窄长的石梁,喃喃的说,”也许什么?减罪?怎么减?减成什么?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还不清楚?” 说着眼神中杂入疯狂,人如疯虎般直向铁手冲去. “死也好,我也要拉人垫背!!” 铁手几不可闻的喟叹一声,伸出手. 在段山风的臂膀外一推一拉.毫不费力的已经卸去力道,脚下一旋,整个人的位置已经与段山风换了过来. 段山风眼前就是深渊,三百丈下浊浪排空,溅起的的飞沫甚至有些已经沾到了他的脸.一棵粗大的树干被水冲了下来,正正卷入他脚下的旋涡,砰然撞响中已经不知是与水中礁石相撞还是撞在崖壁上,已经化成千百块碎木,声势端得惊人. 段山风双手乱舞嘶声惨叫,他知道自已这一次定会葬身江底. 他停住了.一双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手是铁手,却是暖的.段山风抬眼,惨笑. “干嘛救我?” 铁手不答,他实在已经是无力回答. 因为他忙. 忙于应付. 忙于应付忽然从石梁侧雪地里窜出的那三个雪衣人,忙于应付那三人手中的三把快刀.只用一只手应付.他应付不来.只要他手还拦着段山风,他就应付不来这三把刀,应付不来这三个雪衣人组成的三才阵! 刀势如绞,刀风扑面,几次已经削到铁手脸前,刀光映眼,寒意更胜落雪. 冷血同样也在忙,忙于杀人. 杀那忽然从雪中窜出突袭他的人.他只有杀了那些人,才能去帮铁手. 本已淡下的血腥气忽的浓郁,死亡的腥血氤氲着在雪花飘洒间从生命中喷溅然后再弥漫在寒冽的空气里.. 段山风的手仍抓在铁手手里.江水仍在他脚下怒吼着发泄对那阻住了自己去路的崖壁的冲天恨意.段山风已经看出铁手情势危急. 他也急! 铁手若死,他亦必死无疑!而且他还不想让铁手死!一个明明知道你想杀他的人却在你距离死亡只有咫尺的时候不顾一切救了你,你还想不想他死? 段山风不想. 所以他出口. 用嘴咬下肩后所藏的最后一枝,吐气,开声,激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二 雪不知何时停了,风却一发的凄厉,呼啸的风里似里挟裹着无数锋利的冰刀霜刃,剐割着每一寸的皮肤.血刚刚从伤口中流出来时是温热的,但是极快的就在风中变得冰凉,凝固. 凝固后就收紧了皮肤表面,像是让魔爪给揪住。 段山风仰天躺在雪地上,张大了嘴巴急促的喘息. 铁手半跪在了雪地上,身边横倒着两具被射伤后又被他渐厚内力震倒的雪衣人. 冷血额上一抹血痕挂了下来,风再怎么冷也没能冻得了它,仍是不停的流过眉眼滑过下颔落在地上,将一地狼籍和雪白滴出一滩殷红. 段山风的呼吸正在恢复正常,再给他一些时间,他就有自信可以窜上石梁逃之夭夭. 眼光一转,他却绝望的发现,另两人比他恢复的更早. 铁手已经站了起来,冷血也来到了他身边. 段山风见状索性两手一摊,苦笑.”放我一马?” 铁手摇头.眼睛虽看着他,但是心神还是有七分是放在了冷血的身上,但是段山风知道就算如此,他也跑不了. 眼前人的那种气度那种从容那种内蕴的无形的威仪,压得他几乎无法起身. “你们非要捉我归案不可?”段山风问. “没错.”冷血看着他,任由血缓缓滴落却没有动手去擦. “你从三个月前就开始追捕我,我从杭州一路逃到湘西,你也从杭州一路追到湘西,一路上我们交手三次,第一次在闹市,为免波及他人你没有尽全力,第二次在官道, 你为了救一个乞丐小孩儿错失机会;之后我一直躲得好好的,想不到到了这儿还让你给揪了出来,而且..”段山风扭着看向一旁的铁手,惨笑,”而且铁二捕头也来了,我知道我逃不了!” 冷血道:”你本出身绿林,四年前转为独脚大道.当年六月十五日神鹰镖局密送的红货被劫,是你做的吧?” “没错!”段山风昂然道,”红货是我动了,但是那是姓范的狗官送往京里巴结太师用的,还不是搜刮来的?他欺民,我就劫他!何况七个镖师外加十八个趟子手只是受伤,我没杀他们!” 冷血闻言冷道,”你是没杀他们,但是红货既失,无法交代,只得变卖镖局家产折价偿还,再有人趁机逼索,神鹰镖局上上下下老少百十多口人穷愁潦倒一年后就已经死得几乎干干净净!” 段山风看着眼前挺立如剑的冷俊青年,矫舌难言. 冷血又问,”冷青庄银库失窃一空,何太守官印丢失官服被毁,况县令夫人被人迷掳三月,单单这几件,表面上看起来是赃官污吏倒运而人心大快,但是冷青..” 段山风半坐起身双目中血丝赤红,将冷血的话一下子截住,”你想杀就杀想抓就抓,我不想听你唠叨!!” 手在地上一撑跳起身,段山风接着喊道,”是,你们是捕,我是贼!但有人他可以盗抢百姓,借花石纲将天下搜刮一空,你们是名捕,怎么不去抓他那个大贼??” 铁手脸色一凝,手臂忽的伸出. 段山风双目红赤,见铁手手臂一动,立时悍然挥拳相隔. 但铁手却不止打向段山风,更击向一旁的冷血. 拳掌不及相接,段山风已经扑然倒地.后退了一步的冷血,额际几丝散发无声无息的掉落. 铁手收回手,袖上几道裂隙,齐细整齐有如刀裁. 冷血黑亮的眸子一扫,突然飞起一脚将倒在地上的段山风踢出二步外,同时飞身而起,扑向铁手。 尖锐的破空声再次响起。 段山风原来所倒下的雪地上多出三片碧青的竹叶。 冷血双臂一张扑倒铁手,铁手双肘在地上一支,带着身上的冷血快速的在雪顾上滚动起来。 就在两人移动的同时,唰唰的锐响声中,一枚枚暗器打在紧贴着两人身侧的雪地上。将积雪打出一个个细小的深洞。 段山风已经危急。他根本看不出暗器是发自何处,也无从挡起,好在方才冷血踢的一脚经过算计,将他踢至一具尸体旁边,段山风就势扯过尸体挡在面前,但仍不时有锐风划身而过,几处虽细却深的伤口里血流不止。 翻滚中冷血的头发早就被刀风激散的发披了下来,发帘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铁手却顾不得细看,瞬间用手指捏起地上残雪一团一捻一弹,激射而出。 无声,无息。 暗器就像是出现时那般突然的止住。 一时间除了江涛怒吼,凛风冽冽,铁手耳内听得到的是冷血急促的不同平常的呼吸与心跳。 冷血呼吸的确很急促,偏开头将眼前散发甩过一边,手在铁手肩上一驻,撑起半身。 冷血的手在微微发抖。 铁手急问,“四师弟,你受伤了?” 冷血似是微怔的迅速扭回头,收回手弹起身,“没有。二师兄你呢?” “我没事。”铁手道。 冷血吁出一口气,低头躲开铁手审视的目光,借势半跪下身查看地地的暗器。 方才一瞥之间,四师弟的脸,好像发红。 铁手无暇多想,警戒的站起身。 段山风见暗器停了下来,也松了口气,扬声道,“好,我就跟你们回去,但是能不能让我先去取个东西?”段山风边说边站起来。 “不要站起来!”铁手大喊! 迟了。 一片带了血了碧青竹叶穿胸而出没入雪地留下一斑鲜红,段山风狂吼一声,胸前一股血箭激射而起,人仰天而倒。 与此同时铁手也一拳捶在了雪地上。 一声低低的惊叫响起。 像是从石梁上的浓雾愁云中幻化而出一般,一名青衫的男子捂着胸口缓步走了出来。 身后跟着一名一身白衣白纱覆面的女子。 “四大名捕当真名不虚传。”男子放下手,微笑道。他的发色也微微的泛着层碧色,手中持着青绿的一竹枝。 女子只是站在他身后,覆面的白纱在风里不住的飘动。 冷血一怔,“又是你们?” “自多那次闹市一别,久违了。”青衫男子尔雅的拱拱手,“当时真是没有看出你竟是四大名捕中排名第四的冷血。” “青梅竹马?”铁手沉声问道。 “我是竹马。”青衫男子笑道,“这是拙荆青梅。想必冷四捕头身边这位就是名动天下的铁二捕头了?” 男子长得很清秀,黑眉凤眼却温温润润的表情,有种不平常的斯文的气质,那种在芭蕉窗下古砚几前久经浸淫的书卷斯文。 “不敢。”铁手亦是温和的道,“在下不过一介小小捕快,什么名不名捕那是天下好事者硬加上去的罢了。” “我却久仰二位的大名,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与二位动手。”竹马微叹。 “本来是可以。”铁手看着地上段山风已经在冷却的尸体,道。 “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接下来的活儿就不能反悔。”竹马轻抚着手上的青竹枝,淡然一笑,“所以不论再怎么不愿,看来今天,也是避不过去了。” 他身边的青梅一直没有说话,隐了脸容的白纱在冷风里不住的轻飘着,双手也覆在长几及地的白纱垂袖中。只是在听到竹马此言时,袖子微微的一震。 冷血也一直没有开口,他头上的伤真的不轻,如果换成另外的人,怕早就倒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但是冷血整个人就像是铁打钢铸,不但站得笔直,而且还很快。 动手很快。 手腕像没有骨头的一翻,剑光一闪叮叮两声清响,雪地上已经多出两片莹亮的花瓣。 梅花花瓣。 竹马的竹,青梅的梅. 杀手不是侠,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杀手也不是盗,没有那么多顾忌,杀手只杀人,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太有格调的杀手不是杀手,至少不是个会成功的杀手,如果那样的杀手还能成功,那只能证明他杀的人是比猪还笨比羊还呆。 江湖就是江湖,没有什么多余的好说,尤其是一个杀手的江湖,理会是简单的只有两个字,你死,我活。 或是倒过来。 竹马使的是一路剑法,长干行。剑势一起,清秀的竹马眉眼间的温润像是投冰入水般化得干干净净,尽板做冷冽的肃杀,指间竹枝碧青青化成流光般的影,弹出去,折回来,映成一帘夏日江南般的绿影。 铁手在退,像是不想扰了那一帘江南的梦影,退得徐缓,却偏又在剑势临身前避开。 冷血没有退。 青梅在退,退得很美,白纱的长裙扫过雪地,裙裾衣带在冷风里翻飞,长长的衣袖翻舞得更厉害,厉害的要命。 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的花瓣从她袖口的舞动间划着无法预测的轨道飞出来,再转出刁钻的角度,袭向追至的冷血。 冷血剑锋横扫,点在花上。 花落。 青梅覆面的白纱也落了下来。 她人也轻轻的落在竹马身边。他的脸色白里泛起一层淡淡的碧色。 青梅的脸色也很白,像是冷玉般的凉凉的苍白,但是却又好像被冷风吹红了,寒秀的脸容上泛出血似的红,让一地的雪光映着白衣黑发,整个人显得极冷,也极俊。 她看向身边的竹马,眸子里的厉色缓缓的化开,伸出手臂扶住他,竹马身子晃了晃,脸容上碧色消退,变得苍白。 雪又在飞,渐渐的盖了地上血迹。 冷血头上的伤还在流血,顺着额角淌下来,握剑的手却稳如坚石。 铁手慢慢的吐纳,双手拢在身侧,看着眼前的青衫的竹马与白衣的青梅。 竹马脸色苍白,捏着青竹的手指也白的没有丝毫血色,青梅的脸却很红,双颊上一抹艳煞的胭脂,连眉心,都渐渐的浮上赤色一痕。 很冷,很艳,带着煞气的赤红。 “很好。”她轻轻的咬着下唇,皓齿如玉唇红胜血,“很好。” 她不退,反进,点地,弹身,旋臂。 长袖在雪帘中飞舞而起。若一场敦煌壁画中美丽却寂寞的飞天。 她一直都是寂寞的,寂寞的像是漫天的飞雪,雪里的血,血里的雪,艳到冷到酷煞的寂寞。 莹莹的晶光从她的袖间飞闪出来。 竹马招式一变,滑过积雪,青竹杖一点,已经近在眼前。 仍是以竹做剑,仍是那套长干行。 原本幽然如江南一江梦影的剑意却变了,变得凄怆,似乎每一招刺出,都有着长久等待后无望的绝然。剑招破碎。 长干行,柔美清丽的词句下,本就是一场凄怆的。 字里行间是一个坐愁红颜老的女子。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八月蝴蝶黄,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冷血的剑势竟似也被困住,但奇怪的是影响他的不是青梅,却是竹马。 而铁手却受到青梅舞境的影响。 冷血受到的影响明显比铁手重的多。 冷血绝对不冷血,其实他血热的很,情也热的很,而青梅的舞与竹马的剑,却处处说着情寄凄怆,爱到绝望。 情到浓时事事伤。 冷血的剑终于慢了下来,连他向来冷亮如冰中火的眸光,也暗淡下来。 他想起了什么。 体会到了什么。 也许同样是一份爱而不得的绝望 也许 没人知道想起了什么,触到了什么。 铁手同样不能幸免,他看似温和平易,实则坚韧难移,但铁手同样不是无情的人,一个人若是连情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无情定非真豪杰。 怜子可称大丈夫。 铁手心软,青梅的舞姿,不断诉说着一个孤独寂寞凄凉之极的故事,有情之人,见了定然同情。 敌手生了同情心之时,正是青梅起杀心之时。 竹马青梅联手,施展的竟是能影响人心的招式。 青梅身子急旋而起,一场舞已经舞到极致,如花开到极致,春盛到十分,接下来的就是凋落与逝去。 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难以计数的透明花瓣从她的袖口,从她的腰间,从她整个人身上无声无息的标出。 她面前是冷血,但她主要瞄的,却是铁手。 女人一向细心。她也许看出了冷血想的是什么。 竹马也动了,手中的青竹杖忽的四下爆射,竹皮裂开,内里一柄细如半指的软剑,迎风颤鸣声里,刺向冷血咽喉。 竹马几乎要叹息,每次杀人时,他都有叹息的冲动。 他委实不喜欢杀人。 在几年前,他从没有想过,这一双手会沾上那么多的血。 他想叹息,这一剑就分外的凄怆分外的无奈,长干行里的闲看蝶的红颜似乎已经完全的老去。 一生的等待一生的绝望。 青梅的梅先到。 铁手急闪,如许多的暗器接是接不下的,除非是无情亲来。 但他看到了冷血,冷血却在青梅那一舞,竹马那一剑下失神。 生死相关,岂容得一瞬儿的失神? 铁手的手指捏住了剑尖,竹马的剑尖。 竹马的剑在真气的激荡下弓了起来,啪然而折。 铁手反手,指挟断剑,已经划向竹马脉门。 竹马半截残剑去势未停,他沉腕,已经拼去一只手,准备换冷血的一条命。 杀手的成功之处,在于懂得适时的退,也在于懂得绝决时的进。 他不退。 青梅的梅亦已经到了。铁手毕竟闪不下全部,何况他还有冷血。 血飞溅。 铁手两只衣袖顿时破碎成条,脸侧肋下腿上,被划出深深的数道血口。 青梅攻势未无,俏脸上煞气更重,左手一探出袖,竟是鲜红色一只血样的手,一掌向铁手的天灵印了过来。 血溅在冷血的脸上。 血很热。 天下落下的雪则很凉。 冷血立时清醒。 局面立时改观。 他挺剑,在手腕初动时剑锋已经没入青梅的肩头。 一剑切断锁骨。 青梅却咬紧了牙,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提气猛然近身。 冷血的剑在她肩上对穿而过。 而她的另一只手已经隔着袖子,贴上了铁手的胸口。 同时竹马的剑已经刺入了冷血的胸膛。 铁手指间的半截断剑也抵住了他的脉门。 一切都电花石火。 上一秒还生死相拼的四人,现下却变成四尊静止的石像,天地间只有隐隐崖下江涛嘶吼,轻缓的落雪声,急促的喘息声。 还有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青梅的脸色已经比竹马还白,不论是谁,被一剑横穿的滋味都不会好受。血顺着软垂的左臂在雪地上迅速的染出一片艳红,她全身已经在轻轻的发颤,但抵住铁手胸口的手掌却稳如磐石。冷如寒玉。硬如寒玉。 铁手身上的伤更多,不重,但只是看地上那滩滩被染成红色的血就明白,失血过多,就算是神仙也会撑不下去。 冷血同样有一把剑在身体里刺着,冰冷的寒意不断透过剑锋渗进来,但他脸上的血却热,热得他从五脏六腑里都燃起一团火。烧得他口干眼焦心内如焚。 竹马伤的最轻,但他也不敢动,不是因为铁手抵在他腕脉上的剑锋,而是因为青梅即使她一直在用眼神叫他动手。 怎么能他负她太多,欠她太多一生一世,三生三世都还不完的情债。 竹马五指一松,断剑掉在雪地上,陷进松软的洁白里,“看来我仍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他苦笑。“我仍不能忘情。” “若忘了情,怎么施得出那一套剑法?”铁手淡淡的道。 “放了青梅。”竹马竟是半乞求的看向二人。 冷血看铁手,随之亦松开手。 青梅倔强的反手拨去肩上长剑,转身捂着伤口走到竹马身边。至始至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竹马伸手扶着她。 仍是曾记沉水香,绿珠帘里初见时,春风十里扬州路。只可惜一个满怀侠客心的傻子不懂得江湖险恶,蒙头硬闯,结果,累了你一生。 终情一生累汝一生误汝一生。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是人生,有谁能早知如此? 青梅也在笑,虽说肩头的伤阵阵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江湖儿女江湖老,一日入江湖,终生在江湖。以为嫁给他可以离开,却只是多拖了一个人进来,早知如此,何必要隐姓埋名,嫁一书生? 但若是早知如此, 一青一白的二道人影,虚浮般的飘渺在无声的落雪里,渐行,渐远。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三 “二师兄,”给铁手包扎完伤口后冷血深吸了一口气,“案犯俱死,又要成无头案了么?” “不。”铁手站起身, “段山风没有死。” 雪地上尸体已经不见,凌乱的几点殷红已经让落下的雪花盖得七七八八。 “二师兄也看见了?”冷血紧走几步跟上他,问。 “既然来的是他,那段山风就绝死不了。”铁手也笑了,向来温厚的笑却加进了些犀利,“但他为什么要救段山风?” “二师兄真不知道?” 冷血薄唇上忽的浮上一抹有些狡黠的笑,他很少笑,更是很少笑的如此。 “我只是看到你留下的暗记才匆匆赶来。”铁手道。“一路上,追着段山风的绝对不止你一个。” “足有七拨人马。有的想杀他,有的想杀我。但全在等我先与他动手,然后再来捡便宜。” 冷血的断剑仍插在腰际,修长的指竟有些稚气的弯来弯去似是计数,“江西十六连环坞的三才阵,号称银货两讫的杀手楼的竹马青梅,还有刚才带走了段山风的医死人卜算子,擅营客栈酒楼的七星灶,专做青楼花船生意的醉生梦死阁,毒不犯我莫青行,”说到最后冷血皱了皱眉,“还有一拨古古怪怪的异族人。” 此时两人已经离了风雪,山下就是小镇,镇很小,却也多少是交通要冲,倚山依水,只是雪已封山,冰已锁河,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客人早已趁尚可通行时离去,此时一店的清清冷冷,连小二也懒洋洋的趴在柜台上打着盹。 店堂中火盆里炭火正旺,毕毕剥剥的响。 并不宽敞的店堂内弥漫淡淡的烟火气息。 “好大阵仗。”铁手闻言不禁笑道,“就为一个段山风?” “杀手楼做的是人命买卖,向来号称银货两讫,竹马青梅的目标是我。”冷血摆弄着桌上的竹筷道,“其他人的目标是段山风,或者说,是他劫来的东西。” “他劫了什么?” “不知道。”冷血干脆的道,看向铁手苦笑。 “能让那些人动心,不是简单的东西。”铁手沉吟。 “人为财死。”冷血手指一弹。一粒花椒大小的暗红色药丸在距离火盆三分左右处让竹筷击飞。竹筷去势不停,夺的一声深深插入木质柜台。 小二惊起,猛然抬头。 “七星灶的三把火屈尊在这儿当个店小二,不委屈么?”铁手温和的笑。 “客官说什么?”小二睡意未消,茫然的左顾右盼,在看到插入柜台的筷子时眼睛猛的睁大。 “别装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的大梁上传了下来,随后一个人也随之滑了下来。 当真是滑下来的,滑的很快,从梁上滑下来的身形,像极了一条蛇。软绵绵的,凉冰冰的,懒洋洋吐着信子的蛇。 那人瘦伶伶的身子裹在一袭极宽大极柔软的黑衣里,站在地上的时候却又像一只蝙蝠。说话时尾音总是拉得很长,“你装也没用了。” “毒不犯我莫青行?”小二的瞳孔猛的收缩。他的瞳仁竟是惨青的磷火颜色,此时他看起来决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了。 “你看,我就说么”莫青行拍手大笑,“七星灶的三把火想装成店小二,大概比让金子去装成是狗屎更难。” 铁手淡笑,冷血拈着桌上的花生米,旁若无人的一粒粒的就着下酒。 三把火此时连眉毛都染上了惨青的磷光。“莫青行”他从齿缝里一字一定的挤出声音,“你讲不讲先来后到?” “哦?”莫青行又笑,他的笑声难听的很,“先来后到?” “段山风手上那东西,可是从我们七星灶盗走的。”三把火冷哼道,“毒不犯我,你最好别来插手!” “那七星灶又是从哪儿得来的那东西?”莫青行眼神倏冷。“说到江湖规矩,我莫某人什么时候守过那些狗屁规矩?” “说得好!”一个既甜且糯的声音从半开半关的门外响起,暗蓝的旧布帘让人掀了起来。 屋内的人就看到一双手,凝脂一样雪白的皮肤竟似有着淡淡莹光。 手很美。声音很甜。 然后他们就看到人。 顿时每个人心里全都涌起一股极之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又热又闷身上冒油的天气里又沾惹了一层洗不掉的灰尘。 好大一个人! 那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因为进不来。那人的一身子已经把整扇门挡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头,因为头高过了门框;看不见两臂,因为两臂宽过了门框。 诚然这山村小镇的客栈兼酒楼是小了些,但这个人,委实也大的离了谱。 谁相信那个既甜且糯的声音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 “好窄的门。”甜糯的声音里杂了娇嗔,或是只听声音,的确是种享受,但眼前横着如此一个巨大的身躯,只能让人感觉到折磨。“是我进去?还是各位出来?” 屋内的三把火眼睛中的青光更盛,陡的喝道,“开店不怕客,你进来!” “别别别”莫青行还是一副懒洋洋要死不活的样子,闻言拖长了声音喊道,“你不怕,我怕各位,小的先告辞一步了。” 说走,就走。 莫青行的身形的确快的很,只一晃眼,已经闪到了窗边。 窗纸忽的碎裂四飞,每片碎纸上都隐隐的燃着一丝淡淡的青色磷光。 莫青行旋身,宽大的衣衫带走一团疾风,碎纸青火立时改变了方向,他立刻穿窗而出。 但他却进来的比出去的还要快。背心陡生的股大力像是张无形的巨灵之掌,生生将还未落地的莫青行扯了回来。 江湖上从没有谁敢碰莫青行的衣衫,他对摸过甚至看过的东西都会随心所欲的布毒于上。 莫青行咬着牙回身时,发现那个人已经站在了屋内。 门还是好端端的,怎么进来的? 看了眼冷血,铁手伸手在桌上轻轻划了几个字。 冷血微微点头。 三把火从柜台后长身而起,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一个平平凡凡的店小二的表情,只是眸子里的青光一时还在隐隐闪现,平白的让他多出丝诡异的感觉。 “怎么见到我的人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那个人咯咯的娇笑,娇柔到极点的笑声与眼前庞大到不合常理的身形让冷血的剑眉都不由自由皱了一下,铁手倒还是如往常般的淡定。 “醉生梦死阁?”莫青行冷笑。 “对呀。”那个人肥肿的身材完全不像个女人,只是垂在身侧的一双手却既白且细有如春葱一般,又宽又胖的肩膀上扛着一颗小到不相适衬的头。 三把火也不由的皱眉,他委实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是势力遍及江南江北青楼花般的醉生梦死阁的人,青楼中若是有此人物,神仙也会却步。 那个人偏头瞄了三把火一眼,她的头几乎已经快顶着屋顶,火光及不到的高处阴影蒙胧的使她脸上的五官也影影绰绰,暗里唯觉的有二抹幽光滑闪,竟是飞了媚眼过去。 三把火脸上的表情顿时像是吃了死苍蝇般的难看。 冷血薄唇一勾,不由的想笑。 铁手眼角扫过冷血,脸上也挂了一丝笑意。 最难消受美人恩,也要看是什么样的“美人”。 莫青行却干脆笑出声,打着哈哈道,“一别经月,尊驾真是大大的富态了。” “少废话!”那人似是极不喜有人拿她的身材说事,闻言“娇斥”,“东西呢?给我拿出来!” “没有!”莫青行拍拍衣袖。 铁手抬眼,眸内厉芒闪动,猛看向莫青行。 莫青行心头一颤,缩在袖内欲弹的手指立时松了下来。此时才觉的后颈处森凉一阵剑意逼人,他讶然,看向冷血。 那个挺直了身体如名剑出鞘的冷俊青年。 他明明坐在自己侧面,为何这剑意竟从背后袭来? “好剑!”醉生梦死阁的那人也不由为之注目。 莫青行惧的倒不全是冷血的剑,剑再凌厉,他抗衡不得也有办法全身而退。他惧的是那个平凡温和的灰衣汉子。 他惧他眼里的光。 方才他若成功弹出那粒见风即化的毒丸,屋内众人虽不一定毒发身亡,但忙于应付却是肯定的,那时他自可仗着灵动如蝠的身法逸走了事,但是让那汉子的眼神一盯,他却恐惧慎谨的将手指松了开来。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想干什么,我知道。让他内心顿生出一种无力无底的感觉。 猛然间莫青行明白了二人的身份。他暗骂自己蠢笨! “铁手!”他道。 “铁手?!”醉生梦死阁的那人双手一颤,猛的回视冷血,“那你是冷血?!” 三把火的表情却是淡淡无波了,自从两人一进店,他早已认出。 莫青行轻吁了口气,他能在江湖中活到现在,认时务是一大要素。 “既然名捕插手,莫某自当对此物死心。”他挂着抹冷笑,讽刺的道,“我虽不守江湖规矩那套,但是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我也是知道的。” 三把火也笑,和和气气的仿佛真是个迎客的店小二:“那东西既是段山风由我们七星灶盗了去的,二位名捕来查此事那是求之不得。物归原主,看似有望了。” “原主?”醉生梦死阁的胖大女子开口,“说起原主恐怕在座的人全得排除在外呢。” “何止在座的人?”倚在柱子上的莫青行懒洋洋的抬头。 “是谁的也无所谓,”胖大女子冷道,“我们阁里,这东西是要定了。” “要不是下了必得的心,怎么会劳烦醉姑娘出手?”三把火半赞半讽的道。 “你怎么知道出手的只醉姑娘?”胖大女子也就是醉姑娘目光冷冷的俯视过去,依她的身高,看普通的人,也只能俯视。“梦姥姥已经带人查了各位的家底了。” “你!!”莫青行的脸色顿时变得很是难看,挤出一个你字后就倚在柱上再不说话,只是脸绷的极紧只看出在暗自狠狠咬牙。仿佛想把涌上来的一切恶毒的咒骂都咬碎了再自己吃下去一样。 “你们!!”三把火倒是比莫青行多说了一个字,但那脸上的表情却是同样的精彩。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地方是我们阁里姑娘进不去的。”醉姑娘瞄了眼一直沉默的铁手与冷血,悠然道。 “不过姑娘你要是想随心所欲的去什么地方,怕是难难难连三难。”她话音未落,窗外一个沙哑的声音已经大笑着接了一句。 醉姑娘脸色立时变了,原本就隐在暗影里的脸更是阴了下来,就像瞎子不喜欢别人提他的视力,拐子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腿,一个胖到离谱的人自然也很是在意别人用自己的身材开玩笑。 她马上就一掌震碎了窗子。 连同半面墙。 她的力气果然很大,功力也很高。 莫青行马上抓住机会,如蝠横掠,闪得不见踪影。 三把火却是一掌拍在柜台上,人向下一沉,再浮起来时就只有一个空空的椅子。 醉姑娘虽听到身后的动静,但她更要注意窗外,墙后,无可阻止。她已经在后悔自己一时沉不住气。 但窗外,墙后,什么人也没有。 她猛回头,铁手与冷血也同时不见。屋内的人也都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只有遮门的蓝色土布帘子正微微飘动。 “好!” “好” 她跺脚,身子一闪,已经从墙的破口处闪到了屋外。 再一闪,已经在几丈外的地方。 身形胖大的人,轻功却民出人意料的高明。 屋内一片狼藉。 铁手与冷血却稳稳的一自楼梯下,一自门后走了出来。 铁手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已经倾垮的半面泥石混筑的墙壁。 “泥墙,击垮它并不难。”冷血也走了过来。 “但这个就难了。”铁手用脚尖轻轻的踢了踢一块人头大的灰白石块。 石块触到脚尖,无声无息的碎散成一堆大小若桂圆的石子。 “劲力阴柔,最先触及的就是这块石头。”铁手半是考半是询的看向冷血,“什么掌法?” “等回去了问大师兄。” “我现在问的是你。” 冷血的回答极为干脆。“我不知道!” “好吧。”铁手刚要说话,冷血忽的打断了他。 他轻轻的吸了吸鼻子,“二师兄?草药的气味。” 铁手与冷血同时脱口而出,“医死人,卜算子!” 段山风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当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全身的躺在一张发出异味的台子上,周围墙上桌子上挂的摆的全是大大小小锋利无比的勾子刀子剪子甚至还是锤子和榔头,再瞄一眼,连木匠的斧子厨子的菜刀都齐全。 旁边一个蒙着脸,束着发,全身都套一麻袋样的白衣服里的人看他醒了,唯一露在外面的一比眼睛就眯缝着闪过一道在段山风眼里是不折不扣的寒光,手上那把比目光还寒的尖利的刀子照着他的眼睛就捅了下来。 带出一阵风。 段山风自认硬汗,英雄。 但是本能的反应还是啊的大叫了一声。 然后就看到一篷血喷了出来。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