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迷心俏》 正文 1.洞房(捉) 钱袅袅坐在喜轿上,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若不是那夸张的表情,这细眉俊眼、粉面红唇的,人人都以为她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大家闺秀。 外面喜炮声轰天,钱袅袅在轿内坐立不安,恨不得掀开轿帘,看看外面的热闹。可惜今天自己是新娘子,无论如何,都要矜持。 这钱老爷果然是财大气粗,就说钱袅袅头上的凤冠,全是金灿灿的黄金铸造,数十颗又圆又大的珍珠镶嵌在上面,钱袅袅纤细的脖子压得特别难受,她只好缩着头,缓解凤冠带来的压力。 炮声刚过,又听得“咚”一声踢轿子的声音,钱袅袅知道这是相公踢轿以作“乾纲振作”的示意,心中不悦,使足吃奶的劲“咚”地一声回踢,表示“坤纲树立”:本小姐才不怕你! 哪知“咚“地一声过后,紧接着一声“咔嚓”,木头断裂的声音。钱袅袅心中一沉:“怎么回事?莫非是我用力过猛?”接着,轿子也往下一沉,大事不妙。 喜娘急忙掀了帘子,钱袅袅不顾形象,立马顶着沉重的装备跳下了轿撵,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幸好自己反应够快,轿子果然给踢坏了。” 刚刚还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氛围一下子就凝滞了,四周鸦雀无声,众人张大了嘴巴:“什么情况?”所有人生平以来都是第一次遇见。 红毯没铺,新娘的脚先落了地! 柳仕成反应过来,忙令人铺了红毯,对着众人尴尬地笑了笑:“意外、意外。” “淡定。”钱袅袅长吁一口气,伸出柔若无骨白嫩的小手搭在搀扶婆臂上,接着轻移莲步摇曳生姿地沿着红毯走近门槛前,提起喜服,露出一双小巧的金莲,准备跨火盆。 周围群众一阵哗然,连连称羡,都道柳仕成修了千年的福份,娶了一位美娇娘。 钱袅袅被夸得心花怒放,向前探头,想看清前面的路。啧,火盆旁边那门槛,高,真是高,与自己家的没甚区别。钱袅袅心里更美了:“果然是嫁了一户好人家。” 算了算该抬脚的高度,钱袅袅一个大步,以为自己跨过去了。殊不知,下一刻,她便摔了个嘴啃泥,搀扶婆是扶都扶不住。 钱袅袅脑壳摔得生痛,浑身物件又重,想爬都爬不起来。况且这一摔,摔得她颜面尽失,刚刚还飞在天上的心情一下子就跌到了谷底。 那火盆里的火虽不旺盛,但有布料送上门,不烧白不烧。喜娘一众人急忙上去手忙脚乱地扑了火,奈何喜服还是被烧了一个洞。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摔,得摔出多少不吉利来? 搀扶婆不好意思地左瞧右瞧点头哈腰示意抱歉,想将她扶起来,可钱袅袅依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子。”看呆了的柳仕成终于反应过来,蹲了身推了推她:“娘子,你没事吧?”莫非他的娘子真的摔出问题来了? 钱袅袅趴在地上欲哭无泪,她不是不能动,只是不想动,她想在地上找一条缝,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去。 “娘子?”柳仕成卯足了劲儿将她扒拉起来,搀扶婆瞅准时机替她重新盖上了喜帕。 坐在上座的柳老夫人初如梅面无表情地撵着她手中的佛珠,就当没看见:“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傧相抽了抽嘴角,扯着嗓子喊道:“一拜天地。” 钱袅袅跟木偶一样朝着柳老夫人行礼,她是真的蒙圈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柳仕成转过头看着她,直到众人议论纷纷,才急急将她拉回头行礼。 “二拜高堂。” 傧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做傧相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荒唐的事情。 “夫妻对拜。”傧相总算松了一口气,齐活了。 钱袅袅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对着柳仕成鞠躬,天晓得那象征富贵的凤冠如今变成了累赘,她一个踉跄,向前晃荡了一步,撞上了柳仕成的额头。 “哎哟。”柳仕成绕了几圈手,愣是没稳住,向后摔倒在地上。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 傧相捂着眼睛不忍直视,只想草草结束仪式。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一对新人塞入洞房,乱,怎一个乱字了得。好好的一个婚礼,出尽了洋相。更有看不得好的人暗暗窃喜:“这柳家怕不是娶了个扫把星进门哦。” “各位还请宴席上上座。”柳老夫人面不改色。众人在下面交头悄悄议论:“这柳老夫人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婚礼晦气成这样,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钱袅袅一个人坐在床上,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叫,婆子来送来的饭,都不够她塞牙缝的。饥饿感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怎么办呢,还能怎么办。自己憧憬了百遍千遍的婚礼,结果是一塌糊涂。是谁的错?钱袅袅想了想,一定那台轿子引起的霉运连锁反应。 不管怎样,终于将自己嫁出去了,女子报仇十年不晚。钱袅袅吁了一口气,当下扯下喜帕,顺手拈了一块喜饼,啊呜一口咬了下去。亏待谁都不能亏待了自己胃。 “咯噔。”饼没有咬下来牙齿差点崩掉大块。“哎哟。”钱袅袅捂着嘴,这莫不是一块铁饼吧。她拿着这块喜饼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异样,当下使劲往地上一摔。喜饼轱辘轱辘滚动了一段距离,完好无损。 钱袅袅擦了擦自己眼睛,捡起喜饼,再次确定它是一块可以吃的饼。看来这玩意儿是吃不得了,她又拿起右手边的红枣整个塞进嘴里,一股子霉味加苦味在口中弥散开来。 “呸呸呸”钱袅袅连忙将口中的糜状物吐了干净,一边呕着一边倒了杯水,哗啦哗啦漱了好几次,眼泪水都忙活出来了。 她站起身子,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恍若活在梦里:“这到底是怎么了?” “娘子,娘子。”柳仕成在宴席上喝得多了,脚步踉跄地一路往新房来。 钱袅袅急忙盖了喜帕,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 “娘子。”柳仕成打了个酒嗝,拿起喜杖,挑起了帕子。眼前的这个美人,面带桃花,眼帘低垂,樱桃小嘴胭脂轻点,分外诱人。 他使劲地擦了擦眼睛:自己当真娶了一位美娇娘? “哇。”柳仕成喝多了,趴在钱袅袅膝盖上,一下子哭了出来。当真有人愿意嫁给他,而且是一位明媚动人的大家闺秀。他一定要加倍地爱她、疼她、宠她。 钱袅袅一脸惊恐,她今天是撞上鬼了吗?新婚之夜,她的新郎为何会痛哭流涕?又经不住好奇,她扶起柳仕成,仔细地看了看他哭得扭曲了的五官,满意地点了点头,叔母果然没欺骗她,是一位俊秀的公子。 “别哭了。”钱袅袅被他哭得心烦,当场吼了他一句。 柳仕成立马刹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盯着钱袅袅傻傻地笑道:“娘子,你长得真好看,谢谢你嫁给我。” “他长得好家室好,我嫁给他他还要谢谢我,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钱袅袅心里暗自揣摩,眼珠轱辘一转:“今晚就得好好检查检查。” 她慢悠悠地起身,翘着兰花指端起圆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两杯酒,对着柳仕成嫣然一笑:“相公,该喝酒了。” 柳仕成心花怒放,接了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配合着喝了交杯酒,喜滋滋地站在钱袅袅面前:“娘子,该歇息了。”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钱袅袅被他唤得浑身酥软,娇羞地低下了头:“恩。” 柳仕成急匆匆地吹灭了蜡烛,当下想扑倒钱袅袅,所谓洞房花烛明月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慢着。”钱袅袅突然推开他坐直了身子:“不行,我肚子好饿,我得吃点东西。” “我这里有。”柳仕成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摸黑放在钱袅袅手上。他在宴席上一直在喝酒,回房的时候,顺手拈了一块糕点垫饥饿,正欲放进嘴里,不想一阵呕吐感袭来,他只好先放在怀里。 钱袅袅急忙一整块塞进嘴里,闹到大半夜,他的相公竟如此体贴入微,在酒席上都能想到她的饥饿,简直让她热泪盈眶。 “娘子,能分我一半吗?”柳仕成声如蚊蝇,他的肚子也很饿。 “什么?”钱袅袅没有听清,嘴鼓得和青蛙一样。 “我是说娘子,可以开始了吗?” 柳仕成立马改口。 钱袅袅吃罢,心怀感动,扑到他的怀中。两人淅淅索索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可是钱袅袅这华贵的喜服实在太难解,柳仕成心中燥热,动作难免有些大,直摇得床咯吱咯吱响。 “哗啦”“咔嚓”,柳仕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接着,床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敬茶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划破长空,震得柳老夫人的木鱼“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柳老夫人停下手中的木鱼锤,朝丫鬟点了点头:“小翠儿,太晚了,该去休息了。” 小翠睁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您老天天敲到这么晚,您不累菩萨还要休息呢。” “你不懂,要不是我的诚心,柳家哪有现在的好日子。”柳老夫人将木鱼捡起来,拍了拍灰。 “是是是。”小翠翻了个白眼,心里骂道:“什么狗日的好日子。” 钱袅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坍塌的床,傻了眼。她张大了嘴巴,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 “哎哟,疼,好疼。”钱袅袅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不是在做梦。 “我,我要回家。”钱袅袅怔怔地解了凤袍,转身就往门外跑。 柳仕成点了蜡烛,一把拉住她:“娘子,咱们后天才能回门呢。” “回你个头,你说,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钱袅袅终于发飙了,她一把拽住柳仕成,指着散了架的床问道。 “这个,还有这个。”钱袅袅拿起喜饼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又拿了一颗枣子摔在他的脑壳上。 柳仕成赶忙捂住额头,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嘛,自己打的,哪知道这么不结实。” “你又不是木匠,也就是说,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是破烂货。”钱袅袅觉得受到莫大的侮辱,愤怒地将喜食和装饰物全部摔在了地上。 “哪里是破烂货了,花了不少钱呢。”柳仕成忙活着将东西一件一件捡起,压根没注意到钱袅袅一张猪肝色的脸。 钱袅袅现在就像是一条气炸的河豚,瞅着他撅起的屁股,恨不得一脚踹上去。她总算明白柳仕成那句“谢谢你嫁给我”的意思了,这柳府莫不是个空架子! 钱袅袅现在哪还有心思装淑女,彪悍地揪起柳仕成领口的衣服,恶狠狠地道:“你骗我,你这个骗子。” “娘子,我骗你什么了?”柳仕成一脸惊恐地看着钱袅袅,他的娘子为何这么凶悍,她不是大家闺秀呢? “叔母说你家是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可这”钱袅袅松开手,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柳仕成理了理衣领,无辜道:“没错啊,就单这东塘县,五里一茶馆,都是我们家的。” “哼,那你就是小气鬼。”钱袅袅顺手抓起身边一大把枣子,一股脑儿砸在柳仕成身上。 “我说你,哎。”柳仕成指着自己额头:“你看看,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噗嗤。”钱袅袅忍不住笑了,柳仕成额头上一边一个鼓包,像长了两只角的小龙人。 柳仕成从坍塌的床里刨出一床被子,裹在钱袅袅身上:“夜深了,娘子莫要着了凉。” 钱袅袅双手拽着被子,斜着眼睛问道:“这东塘县的茶馆,真的都是你们家的?” “是呀,哪天我带你一家一家巡查,怎么样?”柳仕成搓了搓手,夏末的深夜,是有点凉。 “进来吧。”钱袅袅嘟着嘴,掀起被子一角,示意柳仕成进来。 柳仕成喜滋滋地钻进被子里,抱住钱袅袅亲热地喊道:“娘子” 钱袅袅又推开他,将头扭到一边:眼前这个人,不管什么德行,都是他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好不容易嫁出去,怎么可以让别人再看她的笑话。她一定要把日子越过越好! 钱袅袅慢悠悠地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对柳仕成道:“小气鬼,看我怎么治你。” 柳仕成不服气,嘀咕道:“我也不知道娘子这么彪悍呀,说好的温柔贤淑呢?” “你在嘀咕些什么?”钱袅袅作势又要打他。 “没,没什么。”柳仕成谄媚地笑道,一把搂住钱袅袅,将被子紧紧地裹好。 东塘县柳家的少爷柳仕成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小气。 西塘县钱家的小姐钱袅袅哪里都不好,就是有一点好:好看。 两人在各自的地盘都是“臭名”远播,一个娶不到一个嫁不出去,多亏了钱袅袅叔母金华裳这个月老,千里迢迢牵了红线。 两个人缩在被窝,钱袅袅呆呆地坐在地上坐到了天亮。 陪嫁丫鬟朱提黑着脸来伺候他们洗漱,看到眼前的场景,吓得盆都扔掉了。 “小姐。”朱提连忙扶起坐在地上的钱袅袅,惊醒了一旁呼呼大睡的柳仕成。 “朱提,快快替我梳妆,我还得去给老夫人敬茶。”钱袅袅顶着一双黑眼圈急急地说道。 朱提赶紧替她更了新衣裳,盘好发,精心梳妆打扮一番,低着头跟着她一路趋步忘柳老夫人房里走去。她可委屈死了,以前在钱家的时候,好歹是衣食不愁,住处也是素雅干净。可到了这柳家,她和小翠一个屋子,环境和钱家的柴房差不多。这她就忍了,可那小翠,一回房倒头就睡,下一秒就呼声连天,吵得自己一晚上没睡着。 钱袅袅进了老夫人的屋子,提起精神,端庄地朝柳老夫人揖了个身:“袅袅给娘请安了。” 柳老夫人手上拨弄着佛珠,满意地点了点头。 “孩儿给母亲请安。”柳仕成也急忙给柳老夫人做了个揖。 柳老夫人瞟了他一眼,嫌弃道:“看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眼屎都没擦干净。看看人家袅袅,这么早就能精神奕奕地来给我请安。” 柳仕成抓了抓脑袋:这才第一天,风向就变了? 钱袅袅听到表扬,立马乖乖地端起茶案上的茶,刚端到手上,就跟摸了一下烧的滚烫的锅,烫地她直接把茶盅扔了。 “哗。”一杯滚烫的茶瞬间就洒在了柳老夫人的衣服上。 柳仕成连忙扑到母亲身边问道:“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柳老夫人拂了拂手:“一杯茶而已,紧张什么。” 柳仕成讪讪地退开,又见钱袅袅一脸委屈地捏着手。一把抓过她的手,替她轻轻地吹了吹:“娘子,没烫着吧?” 钱袅袅哪里想到这茶水这么烫,本一肚子委屈,看见柳仕成一脸心疼,性子就软了下来:“没事,娘,对不起,有没有烫到你?” 柳老夫人一脸淡定地继续拨弄着佛珠:“衣服穿得厚,能有什么事,待会儿去换件衣裳就行了。倒是你,茶水这么烫,怎么就不知道先去试试,害得袅袅手都烫着了。” 柳仕成懵了:“这也能怪着我了?明明是她急着去端茶水的。”他心里一面念叨,一面抱怨小翠:“小翠儿,茶水泡得这么烫,你是想要烫死老太太吗?” 小翠一脸不屑:“水不烫怎么泡茶?少爷你好歹是开茶庄的。” “你,你就不能等凉一些再端上来吗?”柳仕成对柳府唯一的丫鬟也是无可奈何。 “这不急着给老太太敬茶吗。”小翠十分不服气,习惯性地顶嘴。 “好了,好了。这不还有一杯茶吗?成儿你跟袅袅一起端上来给我,就算是敬茶了。” 柳仕成连忙端起茶案上另一杯稍凉的茶,让钱袅袅扶着,两人毕恭毕敬地弯腰将茶盅递给了柳老夫人:“娘,请喝茶。” 柳老夫人接过茶盅,连连点头:“哎,为娘领了你们心意。往后你们可得恩恩爱爱相敬如宾,做一对模范夫妻。” 钱袅袅看着对着自己傻笑的柳仕成,瞥了瞥嘴:“虽然不是那么满意,但也没有那么讨厌啊。” 柳老夫人进里间去换衣裳了,钱袅袅甩了柳仕成先行一步,去前厅用早食。朱提愁眉苦脸地跟在身后,忍不住小声道:“小姐” “怎么了?”钱袅袅回过头。 “你说这柳府,按说也是大户人家,园子也不小,怎么处处这么磕碜。”朱提指了指周围的回廊,好些地方漆剥落了都没有修补,更别提装饰的花花草草,角落的野草都快有人高了。 “而且,我睡的地方,就跟猪窝一样,被子那么薄,地上那么脏,还有那个小翠,凶巴巴的,打呼超凶,我这以后啊,恐怕每天都睡不好觉了,怎么能伺候好小姐。”朱提越说越凄惨,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还不是你那小气的姑爷。”钱袅袅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想起新婚之夜的种种,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朱提,待会儿吃完早食,你跟我出去。” 她帕子一甩,反正周围也没有人,大摇大摆地走起了路。不用装模作样扭扭捏捏地,钱袅袅心里十分畅快。 刚走了几步,她又默默地减小了跨步的幅度。初进柳府,总归还是要收敛一点,柳老夫人对自己那么好,千万不能跟她作对呀。 钱袅袅从小就没有娘,柳老夫人对她的宽容和善意,她都深深记在心里。纵使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想象的范围之内,她也打算好好地过日子,做个好媳妇儿。 “可是,柳老夫人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呢?钱袅袅停下了脚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早食 钱袅袅有一个万里挑一的“长处”:吃。她不单是嘴馋,食量也特别大,足足有常人的三倍。要说嘴馋是后天养成的,但食量大却是天生的。她出生那会儿,两个奶娘都喂不饱,经常饿得嗷嗷直哭,直到钱老爷请了第三个。 柳仕成给她的那一块糕点不过是一颗石子落入了井中,只能听个响声。钱袅袅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走到正厅,却看见桌上空空如也。 钱袅袅绝望地看着朱提:“没有人准备早食吗?” 朱提缩着脑袋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去厨房看一看?” “走吧,你跟我去厨房帮忙。”小翠出现在她身后,柳老夫人和柳仕成也跟着进了门。 “咕咕”钱袅袅的肚子不争气地抗议起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却暗骂:“连个备早食的人都没有,是想饿死姑奶奶我吗?”她并不知道,这柳府上上下下,只有小翠这么一个丫鬟。 等了好久都不见有人送吃的过来,钱袅袅饿得两眼发花,柳老夫人和柳仕成叽叽咕咕地说啥都没听到,只能“恩,哦”敷衍了事。 “娘子?”柳仕成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钱袅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吃的东西来了。朱提满脸土灰,端着一大碗粥进来了。她迫不及待地坐在桌子上,也顾不上其他,自己拿起勺子开始往小碗里面盛。 朱提苦着一张脸,带着哭腔道:“小姐”她是钱袅袅的贴身丫鬟,平时只负责小姐的日常起居,没想到到这里来还要被小翠使唤去烧柴火。 “等等,吃完再说。”钱袅袅立马打断了她,什么事都没有填满她的胃重要。 她端着一碗粥,刚准备送到嘴边,想到柳老夫人,连忙将碗放了下来:“娘,您先吃。” 柳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粥碗推到她面前:“袅袅一定饿坏了,你先吃吧。” 钱袅袅笑成了一朵花:“谢谢娘”。喝下一口,整个世界都变得特别美妙。小翠卷着袖管端着糕点和小菜,摔到他们面前:“齐活。” 钱袅袅也顾不上计较小翠这比主子还大的脾气,不客气地拿了一个两三口就吃了下去。 “小姐”朱提欲言又止,她想说,又不敢说。 钱袅袅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又是两三块下去了。这早食虽然比自家的差得远,但是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柳老夫人脸上挂着慈母一般的笑容,对柳仕成说道:“这孩子好,不挑,也不矫情。” 柳仕成拿着筷子看傻了眼,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心里犯嘀咕:“这女人食量简直大如牛,我是娶了个饭桶回来了吗?” 钱袅袅见柳仕成张大了嘴,活活能塞下一个鹅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气鬼,看什么看,本小姐就是能吃,吃穷死你。 柳仕成连忙低下头,扒拉了两口粥,心里来回盘算:“哎,看来每个月的买菜钱又得增加了,我得再多给小翠三钱银子。” 小翠一脸幸灾乐祸,肘了肘朱提,悄声说道:“咱们少夫人胃口可真好啊,那一大碗粥,她喝了有三分之二,别活活把柳家给吃穷了哟。” 朱提嘟了嘟嘴:“哼,别妄想欺负我们家小姐,她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走着瞧。”朱提认定这柳家没一个好人,从倒茶开始,就给自家小姐下马威。 小翠“切”了一声,转过头轻轻晃起了身子,要是有人能治得了这个柳仕成,她求之不得。柳家上下就她这么一个丫鬟,得负责打扫、买菜、做饭,还得伺候柳老夫人,忙里忙外的每个月也只给一钱银子。若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卖,她当初一定求柳仕成不要将她买回来。 朱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晃着脑袋,哪有丫鬟脾气这么大还不守规矩还顶撞主子的,这柳家是真奇怪,什么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 钱袅袅看盘子里只剩了最后一块糕点,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柳老夫人见状,将盘子推到她面前:“这最后一块啊,袅袅吃。” 柳仕成放下碗,惊恐地盯着柳老夫人:“娘,我一块都没吃呢。” “你都喝了一碗粥了,肯定饱了。袅袅她胃口好,给她吃。” 钱袅袅一把抓起盘子里的糕点,愉快道:“谢谢娘。”一边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朝柳仕成做了个鬼脸。 柳仕成气得放下了筷子,他娘以前不这样啊,一直都很疼自己的。怎么媳妇儿娶进了门,老娘却转了风向。不是说自古婆媳多事,就钱袅袅这副德行,他老娘也不嫌弃?多亏他还想着怎么护好自己的娘子。 “你呀,这结婚头一天,就不要去茶庄了,好好陪着袅袅,将明日的归宁礼准备好。”柳老夫人在家中是什么事都不管,只顾着诵佛念经。 “儿子明白。”柳仕成委屈地将大碗里面的粥底刮了个干净,一口气喝了下去。 “小翠儿,来扶我,去佛堂。”柳老夫人起了身。 小翠连忙扶了她,心里乐开了花,有了这么一位少夫人,以后这柳家,好戏是少不了了。 钱袅袅摸了摸还算满意的肚子,走到柳仕成身边,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相公,这粥好吃不好吃?要不要把碗底也舔干净呀。”说着,拿起了盛粥的大碗送到他嘴边。 “娘子,舔干净就不用了吧,不用这么节约,柳家又不缺钱。”柳仕成讪讪地朝着她笑了笑。 “你还知道不缺钱。”钱袅袅将碗重重地拍在桌上,抓起他的领口,一路拽着往房间走去。 “娘子,娘子你干什么。”柳仕成根本赶不上她的速度,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钱袅袅把他拽到房中,指着那张散架的床:“把它拆了,送到厨房里去当柴火。”昨晚是新婚之夜,她没去计较。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了还。 “干嘛要拆,我重新钉一下,还是可以的。”柳仕成一本正经地说道。 钱袅袅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看来看去都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当下又踹了一脚床:“看你干的好事,我钱袅袅的婚礼,被你弄成这样。你拆还是不拆?” “不拆。”柳仕成昂着头,这挺好的木头,怎么能送过去当柴烧。 “你不拆,我拆。”钱袅袅出了门,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大锤,抡起来就往床上砸。 柳仕成吓坏了,赶紧从她手上夺过锤头:“拆,娘子我拆,拆不就行了吗。”这床拆了是可惜,可要是让这刚娶进门的娇滴滴的小娘子伤着哪儿,那就不划算了。 “好,我看着你拆,连同外面那台轿子,一并给我拆了。”钱袅袅一只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外面。 “哎。”柳仕成叹了口气,本以为是娶了个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进了门,哪里知道是只母夜叉。 钱袅袅脸蛋身姿都是一流,连声音都很软糯,谁会想到她食量惊人又凶神恶煞的呢? 柳仕成不情不愿地拆散了床,抱着一堆木头出了房门,钱袅袅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娘子呀,你干嘛跟着我呢?”柳仕成做贼心虚,这些木头,就算做不成床,也可以藏起来用作其他事情嘛。要是当柴烧掉,柳仕成最起码得心疼个一天一夜。 “小气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快走。”钱袅袅推了推柳仕成,一路看着他进了柴房。 柳仕成故意将它们往里面挪了挪,放在门口,很容易就被烧掉了。他得找个时间,再将它们“偷”出来。 “这些木头搅乱了我的婚礼,我得跟小翠打个招呼,让她先烧。”钱袅袅打个了响指,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 柳仕成听罢,抱着木头急忙逃跑,想救它们于火热之中。一抬头,就见钱袅袅一只脚踩在门框上,双手叉在胸前:“相公,去哪里呀。” “这木头太大块了,得去砍砍碎才能烧呀。”柳仕成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不用,相公是做生意的,这双手哪里能去砍柴。”钱袅袅抓起柳仕成的手,逼他放下了木头,一边笑嘻嘻地摸着他的手背,阴阳怪气道:“相公这双手,这么白嫩,要是破了点皮,人家可是很心疼的。” 柳仕成使劲抽出手,正反翻着看了一下:哪里白哪里嫩了?平时家里的柴,也都是他砍的呀。正想开口反驳,被钱袅袅及时捂住了嘴:“快点,相公,赶紧把那边收拾干净了,我们还得上街呢。明天归宁,可得好好准备准备。”她朝柳仕成抛了个媚眼,加上软糯撒娇的语气,柳仕成骨头都酥了。 他很吃这一套,立马答道:“好。”便火速地将床和轿子拆完,跟着钱袅袅上了街。什么木头不木头的,都先抛到脑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逛街 钱袅袅又作矜持地走在街上,左看右看。这东塘的街道比起西塘,还繁华了不少。西塘的各大酒楼客栈小吃她都吃了个遍,如今这东塘对于她来说就是个大宝藏,可以慢慢“开发”。 柳仕成走在后面,仔仔细细地看着手中的纸张:“烧猪一只,西饼两盒,酒一对,竹遮两只......”柳仕成虽然视财如命,但也心细如发,他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归宁礼的礼单。 柳家能成为这城中大户,自然是柳仕成一手发的家。早年间,他屡屡科举不中,心灰意冷另琢磨出一条生财之道:倒卖茶叶。后来凭他的聪明才智,吃了很多苦才一家连着一家开起了茶馆。 朱提走在钱袅袅身边,小声道:“小姐,我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吧,有什么事,瞧你惦记到现在。”钱袅袅观察得很仔细,哪条街上有什么酒楼有什么小吃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朱提眼珠子一转,姑爷在身后,她一个下人可不能乱诉苦,当下小声道:“小姐早上您吃的那些糕点,是昨天宴席上剩下来的。” 钱袅袅立马刹住了脚,不可思议地盯着朱提,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当街呕了起来。她钱袅袅一个千金小姐,再能忍也不能吃人家吃剩下的食物啊。 柳仕成十分不解,上前拍了拍她:“娘子你怎么了?”要说怀孕是不可能,一来反应不可能这么早,二来他俩压根也没有圆房呀。 钱袅袅用帕子擦了擦嘴,眼里能喷出火来。她看了看柳仕成又看了看朱提,决定先找朱提算账。她一把揪起朱提的耳朵:“臭丫头,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朱提不敢反抗,脸拧成了一团皱纸:“小姐,疼,疼。是你说了吃完再说的。” “你,你还敢顶嘴。”钱袅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柳仕成看不过去,上前阻止道:“娘子呀,朱提的耳朵也是肉做的,你这样拧,拧坏了怎么办。” 钱袅袅转过脸来,恨不得要把他吃了:“你还有脸来跟我求情。”她知道柳仕成节约小气,但没想到是一个视财如命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哎哟。”柳仕成觉得耳朵一阵剧痛,钱袅袅竟然也当街揪起了他的耳朵。朱提站在一边自顾自地揉着耳朵,见火烧到了新姑爷头上,也不幸灾乐祸了:这柳少爷其实挺不错的,竟然会为自己求情。 柳仕成扶着她的手,懵了:“娘子,你做什么,这大庭广众的。”他压根不知道是早上那盘糕点惹的祸。在他的思想范围内,婚宴上的剩下的菜不吃掉就是浪费。 大街上的热闹怎么会没有会八卦的围观群众,有人指指点点道:“柳家果然是娶了个悍妇,竟然当街揪丈夫的耳朵,结婚那天触了那么多霉头,现在应验了吧。” 钱袅袅急忙将头凑了过去,轻轻朝柳仕成耳朵里吹了吹:“相公,好了。” 柳仕成莫名其妙:什么好了? 钱袅袅朝周围的群众笑了笑:“有只小虫子钻进我相公耳朵里了,我替他赶出来。”她笑眯眯地挽着柳仕成的手,走向面前的瓜子摊。 “娘子,归宁礼里面没有瓜子这一说啊。”柳仕成急急道。 钱袅袅眼睛一竖:“难不成我还不能买了自己吃了?” “娘子,这瓜子有什么好吃的,壳大仁儿小,吃起来麻烦,还不填肚子。”柳仕成苦口婆心劝道。 如果现在手上有一根擀面棒,钱袅袅一定会砸在他的头上,她咬牙切齿地在柳仕成耳边道:“等我回去再收拾你。”出门在外,男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刚刚她一时没忍住揪了柳仕成的耳朵,已经惹了闲话,一定不能再让别人看她的笑话了。 钱袅袅来回在几个瓜子框里挑了挑,随手捡了几个嗑了嗑:“老板,这种多少钱一斤。”瓜子摊老板伸出一个手:“小姐,五文钱。” “这么贵?”柳仕成在她身后嘟囔。 钱袅袅转身投向他一束尖刀般的目光,柳仕成向后缩了缩。 “老板,你这瓜子有好多只长壳不长肉的,五文钱贵了点吧?”钱袅袅很快就从框里挑出了好几个瘪的。她嗑瓜子这么多年,连捏都不用捏,就知道哪些是瘪的。 “有几个瘪的不是很正常吗?五文钱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可这比例也太高了吧,我就随便捡了几个,都是没肉的。况且我刚吃了两个,你这瓜子不是当年的货炒的吧?”钱袅袅伸出手,做了一个四的手势:“便宜点,四文钱怎么样?” 老板连连叹气,赶紧给她称了一纸包:“四文就四文吧,我这瓜子又大又饱满,被你说得一文不值,真是的。”老板摆了摆手,一个穿金戴银的贵妇,为了一文钱跟他讨价还价,真是见了鬼了。 “两斤,拿钱来。”钱袅袅在肩上朝后面弯了弯手,示意柳仕成。 柳仕成从钱袋里掏出八枚铜钱,在手上掂了掂:“你们真是死的冤枉啊。” 钱袅袅一把抓过他手中的铜钱,递给瓜子摊老板:“吃的好我还会再来的。”钱袅袅在钱家根本不愁钱花,金山银山都有,她只是非常享受砍价的乐趣。 这左买右买的,归宁礼也买得差不多了。钱袅袅什么都要买最好的,毕竟明日回门,她不能跌了钱家的架子。柳仕成肉疼得不得了,这次买礼物,严重超支。他捂着钱袋,掏出最后一枚铜钱:“娘子,就剩这么一枚了。” 钱袅袅拿着铜钱,透过方孔看了看,趁其不备,抢过了钱袋,从里面又掏出一枚,在柳仕成眼前晃了晃:“相公,这还有一枚呢。” 柳仕成的心都在滴血:“娘子,你好歹给我留一枚压钱袋呀。” “压什么钱袋,一只破袋子。”钱袅袅随手一甩,扔在了地上,两枚铜钱递给老板:“够了。” 柳仕成匆忙捡起钱袋,嘴里不断在念叨:“败家啊败家。”他为了娶钱袅袅,可是下了狠心出了不少聘礼,如今见她如此铺张浪费,都有点后悔了。食大如牛嚣张跋扈他都能忍,唯独在钱字这一关上,他难过得去。 朱提抱着一大堆采购的东西,手里根本就拿不下了。柳仕成闷闷不乐跟在后面,想着怎么才能将今日浪费出去的钱弥补回来。 钱袅袅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变了脸色,可怜巴巴道:“我一个钱家的大小姐,在家吃好的用好的,那么多人踏破门栏来提亲,我何苦要嫁给你受这样的罪。”说着,拿起了帕子在眼角擦了擦。 “我,哎。”柳仕成长叹一口气,她娘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肯嫁给自己,已经是委屈了。毕竟是自家娘子,是好是歹他也得疼着宠着呀。 “娘子,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受委屈,只是这,咱能省下的就省。” “我不是替你省了嘛,那瓜子本来要十文钱,我不是替你省了两文钱吗?还有那包糕点,我整整让她便宜了十文钱卖给我耶。”钱袅袅试探性地看着他的神情。 柳仕成抓了抓脑袋:“是呀,是省了呀,我在生什么气呢?” 钱袅袅“噗嗤”一笑,走进了另一家店,他的相公还真是傻得可爱,这么一绕就被绕进去了。 “你别进来了,快去帮朱提拿点东西,她在后面走都快走不动了。”钱袅袅吩咐道。 柳仕成如得了特赦令,看来今天是不用花钱了,连忙一溜烟跑了。 “老板。”钱袅袅在店内打量了一番。 “夫人您看些什么?”老板一脸谄媚地走了过来。 “我要置办一张床和一些家具。”原来钱袅袅是买床来了。 “夫人您要什么款式?或者有现成的图纸,您挑挑?”老板递上了一塌图纸。 钱袅袅翻了几页:“就这个吧。”按她以前的要求,这床的款式不打上几个月她是看不上的眼的,只是现在迫在眉睫,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她只能选了一个简单款式的。 “要你们这最好的工匠,几日能完成?” “最好的工匠,赶工至少也得五天。”老板仔细地算了一下。 “行,五天就五天,明天让他直接去东街的柳府开工,木头要上好的紫檀木。”钱袅袅从袖中拿出一锭元宝:“这里是五两,先做个订金,等打完了,一并结算。” “好,夫人您放心,咱们家做的家具,包您满意。”老板接过银锭,一脸笑意。 办完了正事,钱袅袅一身轻松,她拍了拍双手,走出了店门,柳仕成和朱提跟了上来,这差不多也该到午食时分了。 “娘子,都齐全了,咱们回家吧。”柳仕成替朱提分担了大部分东西。 “成,回家。”钱袅袅走在前头,突然一阵香气飘了过来。她使劲地嗅了嗅鼻子,是卤猪蹄的味道。她嘴一咧,追着香味就过去了。 “娘子,娘子。”柳仕成抱着沉重的货物在后面追赶。 钱袅袅一个右转弯,拐进了一家店,果然是卤的猪蹄。 柳仕成冲到门口,愁眉苦脸道:“娘子,今天真的没有带够银两,这么油腻的东西,咱就不要吃了。况且,小翠应该在准备午饭了。” 钱袅袅怎么会听他的,直接跟老板说道:“给我来个八斤。” 卤店老板乖乖地给她称了八斤猪蹄,钱袅袅从袖子里面拿出一枚碎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猪蹄 柳仕成眼巴巴地看着她把银子递给了老板,老板用戥子称了一下又找给她一串铜钱。 钱袅袅一手拿着猪蹄,一手拿着铜钱,笑眯眯道:“走吧,相公,回家了。”钱袅袅这种大户人家,给的嫁妆一辈子都够她花的。 柳仕成无话可说,钱袅袅又不是花他的钱买的,只是他还是心疼,虽然是钱袅袅自己的钱,可他们是夫妻,名义上还是一样的。 钱袅袅回了柳府,走到院子里,找了一处亭子,放下了满袋子猪蹄。离午食还有一段时间,她可以慢慢享用这人世间的美味。 钱袅袅喜欢猪蹄喜欢到什么程度呢?看她的贴身丫鬟“朱提”就知道了。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 柳仕成坐在对面,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他早食本就没吃饱,逛街的时候便腹内空空了,这猪蹄的香味对他是致命的诱惑。再说,他平时小气得连肉食都不舍得吃,真的是好想尝一口啊。 “娘子,我能吃一个吗?”柳仕成弱弱地问道。 “想得美,想吃就自己去买,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钱袅袅地啃得一嘴的油,含糊不清地答道。 “我是你相公,吃一口怎了?”柳仕成又咽了一口口水,钱袅袅那吃相和满嘴的油更诱惑了。 “切,你是我相公,你怎么不给我买?”钱袅袅故意将吃剩的骨头扔在他面前。 “这不身上没带钱嘛。”柳仕成强词夺理。 “那下次你身上要是带够了钱会买吗?或者你现在就特地去买给我?”钱袅袅又拿起了一块。 “这东西吃多了不好,油油腻腻的,挠心。”柳仕成指了指她嘴里的猪蹄,脸却转向了一边。 钱袅袅才不理他,只顾自己一个一个地吃,把骨头一根一根往他面前扔:“本小姐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连吃的都不舍得给我买,真是小气到家了。” 钱袅袅吃完最后一根,舔了舔手指,让朱提收拾干净了,心满意足地挪步到前厅。 小翠已经将午食准备好了,钱袅袅给柳老夫人请了个安,一屁股坐了下来,打了个饱嗝。扫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大部分应该是昨日喜宴上剩下来的,只有那一盘青菜像是现炒的。 钱袅袅就着青菜吃了一碗饭,就说饱了。 柳老夫人好奇道:“袅袅,怎么不吃了?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钱袅袅连忙打马虎眼:“娘,我早上一不小心吃多了,现在就吃不下了。”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表示会意,柳仕成将一大口饭塞在嘴里,恨恨地看着她:是猪蹄吃多了吧。 下午的时候,钱袅袅又命朱提去买了不少猪蹄吃了下去。一来,这家猪蹄确实好吃,比她在西塘吃过的任何一家都好吃。二来,她得继续兑付晚饭。 柳仕成这个铁公鸡,得从长计议。她准备等归宁回来,慢慢地治理。至少,她的相公为人和善,心眼也不坏,还是有救的。 她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当床,准备今晚就咬咬牙将就。柳仕成漱洗一番,搓了搓手就打算钻进被窝。 钱袅袅一脚踹开他:“走开,这是我的被窝。” “你的被窝不就是我的被窝吗?”柳仕成不管不顾又来拽被子:“等归宁回来,我再去打个结实点的床。” 钱袅袅一听到他要打床,更生气了,遂将被子全裹在身上。 柳仕成叹了一声气,躺下背对着她,怎么都想不通她生气的原因。摊上这么一个难以捉摸浑身是刺的媳妇儿,除了认他还能怎么办。 钱袅袅窝在一边,胃里越来越难受,就像火烧一样。“难道真是那猪蹄吃多了?”呕吐感越来越严重:“不行,不能让他看我的笑话。”钱袅袅极力忍着,不想让自己吐出来。 柳仕成躺在旁边,很快就觉得不对劲,连忙坐起身子将她翻过身来。 “娘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钱袅袅脸色惨白,虚汗都渗出来了。 柳仕成抱起她晃了晃,焦急地问道:“娘子?你别吓我。” 钱袅袅“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全吐在柳仕成身上。柳仕成急忙拿了一个桶放在她前面,一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想吐就吐出来,一定是猪蹄油了心。” 钱袅袅又痛快地吐了好几大口,才觉得舒服了点。柳仕成给她倒了水漱了口,又泡了热茶让她喝了下去:“好些了吗?要不要去请大夫?” 钱袅袅摆了摆手,抬头看到他焦急的脸,心里一阵感动:“我没事,吐出来就好多了。”她沿着柳仕成的衣服往下看,被自己吐湿了一大块,他竟然也不嫌弃。 “快去把衣裳换了。”钱袅袅虚弱地看着他,她的相公睫毛长长的,鼻子挺挺的,看起来斯斯文文,是挺俊俏的。 柳仕成乖乖换了衣服,将被子裹好,温柔地抱着钱袅袅。 钱袅袅闭上了眼睛,心里甜甜的。在柳仕成的怀里,她竟然感到安心。 翌日一早,钱家的轿子就到了门前。钱老爷实在是疼女儿,想早早地接她回门。 钱袅袅起了床,朱提很快就来替她梳洗。 “娘子,好些了吗?今日能坐轿吗?”柳仕成关心地问道。 “没事啦。”钱袅袅站起来转了个圈:“你看,全好了。” “恩,朱提,归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柳仕成整了整衣服,准备出发。 “少爷,都准备好了。”朱提作了个揖,他们家姑爷真是越看越顺眼。 钱袅袅一听“猪蹄”俩字,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柳仕成拍了拍她的背:“不是说全好了吗?怎么又吐了?” “不行了,我现在连朱提两个字都听不得了。”她哀求地看着朱提,说道:“我给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朱提怔住了,茫然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又望向柳仕成:自己是犯了什么错吗?无缘无故要改名字。 柳仕成四处扫了一眼,看到桌上的那袋瓜子,灵机一动:“那就改名叫瓜子怎么样?” “好名字。”钱袅袅一拍大腿,当下认同。 朱提彻底懵了,瓜子比朱提还要奇怪:“小姐,不要.” “我看挺好的。”钱袅袅抓着她的下巴:“你看你,长着一张瓜子小脸,叫瓜子正合适。” 朱提委屈地低下了头:小姐说叫瓜子,她就只能叫瓜子了。 一阵忙活,柳仕成再次清点了一遍归宁礼,确保万无一失。 柳老夫人出来送别:“成儿,袅袅嫁到我们家来,是你的福分。你去了老丈人家,要好好孝敬他,感谢他培养出袅袅这么优秀的女儿。” “优秀?母亲莫不是在说反话?”柳仕成憋住笑撇了撇嘴:“知道了,娘。” 钱袅袅走到柳老夫人身边,可怜兮兮地握着她的手:“娘,我如今嫁为人妻,定是要守礼数。可是我从小没离过家,十分想念父亲,可否允许我在家多住几日,再多尽几日的孝。”说着,眼眶真的红了。 “你想在家住几日就住几日,钱老爷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定也是舍不得啊。”柳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应允了。 柳仕成在轿旁听她们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了什么,便挥手道:“娘子,该启程了。” 一位彪形大汉拖着一推车的木头走了过来,车上还坐着个少年人:“这里是柳府吗?” 钱袅袅一看,知道是昨天约的木匠,忙又对柳老夫人道:“娘,他是来替我们打床的。这两天,我和相公都是睡在地上的。您让小翠看着点儿,别出什么岔子就行。” 柳老夫人那天听到了尖叫声,她心里明白得很:“你们怎么会睡在地上?成儿他,哎,太不像话了。” “娘,我们走了,您照顾好身体,我们过几日就回来。”钱袅袅将一脸疑惑的柳仕成塞进轿子里,自己也坐了进去:“起轿。” 柳仕成还想着掀开轿帘子问个究竟,被钱袅袅一把抓了回来:“别看啦,估计是问路的。” “哦。”柳仕成虽然感觉不对劲,但还是信了。 钱袅袅搂着他的手臂,心里犯嘀咕:“他一个做生意的,按理来说应该很精明。怎么我说什么他都信?” 柳仕成抓住她的柔夷,耸了耸肩:这不发脾气不乱花钱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杀手 东塘县到西塘县,路程不算远也不算近,中间隔着一大片湖。 钱袅袅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她的相公颠着颠着竟然睡着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幸好自己机智,走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那包瓜子。 “咔嚓咔嚓。”钱袅袅愉快地磕起了瓜子。也许是响声过大,吵醒了柳仕成。 柳仕成迷迷糊糊地瞥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的嘴巴什么时候能停住?”他闭上眼睛,挪动了一下身子,两腿微微张开,假装没醒。可耳边磕瓜子的声音愈加响亮,听得他心烦意乱。 钱袅袅正愁没地方放瓜子壳,看见他两腿之间的衣物凹下去了一块,简直就是天然的秽物兜,连忙将一把瓜子壳扔在里面。 柳仕成立马坐直了身子:“你干什么?” 钱袅袅不以为然道:“总不能让我扔在轿子里吧?多不雅观,你先帮我兜着。” 柳仕成拿她毫无办法,只好任由她一个一个地往里面扔。他把手伸到钱袅袅面前:“给我一点。” “不给。”钱袅袅转过身去。 “这瓜子我出了钱的。”柳仕成厚着脸皮道。钱袅袅吃起东西来总是特别香,足以勾起别人肚子里的馋虫。 钱袅袅犹豫了一下,抓出一把递给他:“小气鬼,八文钱的瓜子你也惦记。” 柳仕成才不顾她的看法,悠哉地磕起了瓜子,磕下的瓜子壳也往自己衣服上扔。 轿子突然停住了,朱提在外面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钱袅袅掀起轿帘,奇道:“没有呀?我没有叫你。” “可是小姐刚刚不是在轿内喊瓜子吗?”朱提是个懂事的丫头,她认定自己叫瓜子了。 “嗨,没有叫你,现在什么时辰了?” “咱们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现在也该午食了。”朱提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正当空。 “那停下来,让轿夫们休息休息,后面箱子里有糕点,分给他们吃。”钱袅袅肚子又开始抗议了。 柳仕成准备下轿,他带了一屉的馒头当做午食,怎么能给轿夫们吃那些名贵的糕点。 钱袅袅手一横,指了指他衣服上的瓜子壳:“相公,你现在出去,是想告诉别人你一个大男人馋嘴,吃了这么多的瓜子?” 朱提贴心地递进来一盒糕点,钱袅袅拿起一整块全塞进了嘴里,塞得嘴里密不透风:“尚公,好好糍哦。里要不要糍。” 柳仕成白了她一眼,拿了一个上下看了看,这么精致的糕点,他也是第一次吃。 钱袅袅又迅速地下肚了几块,速度快得差点没噎着。柳仕成使劲地替她拍了拍:“慢一点,我不会跟你抢着吃,忘记昨晚是怎么吐的了?” “瓜子,快拿点水过来。”柳仕成对轿外的朱提吩咐道。 许久,都不见轿子外面有动静。柳仕成急了,喊道:“瓜子,瓜子。”还是没有回应,他干脆吼道:“朱提!快递点水进来。” 钱袅袅一听“猪蹄”,果断又呕了起来,柳仕成哭笑不得,从窗户接过水,连忙喂了她几口。 朱提在外面喊道:“小姐,姑爷,不远处有茶肆,要不要去歇个脚。” 柳仕成连忙回应:“不用了。”一面跟钱袅袅道:“咱不去了,这路上的茶肆没有什么好茶,跟水没什么区别。”柳仕成指了指手中的水碗。 钱袅袅刚缓过来,本来不想去的,听到柳仕成如是说,立马改了主意。她掀起轿帘,拉起朱提:“走,歇歇去,顺便喝点茶,给兄弟们也带点。” 柳仕成兜起瓜子壳下了轿子,也不管其他人惊诧的目光,随手找了一块布兜了系好,扔在箱子里,匆忙追上钱袅袅:“娘子,等等我。” 钱袅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斜了老板一眼:“老板,九碗茶,七碗送给那边的轿夫。” 柳仕成跑过来,将桌上的一碗茶拖到面前。钱袅袅连忙制止住他:“这是瓜子的,没有你的份。” 柳仕成抓住茶碗的一边:“我就喝一口。” “你自己说的,这茶和水没什么区别,你可以去喝水。”钱袅袅也不松手,跟他杠上了。 “唉,这位公子,小小的一碗茶,你怎么也跟女人争。”一把扇子搭在了柳仕成手上。 钱袅袅抬起头看着来人,乐得手一松,茶水一下洒在柳仕成脸上身上。 柳仕成愣住了,钱袅袅连忙掏出帕子,赶紧替他擦了擦。她真不是故意的,虽然跟他怄气,她也不想搞得他这么狼狈。 “姑娘真是漂亮又体贴呀。” 柳仕成抬头瞪着她:“关你什么事?”眼前的这位男子,带着一只绿色的帽子,红色的外衣黄色的裤子,蓝色的靴子,脸蛋白白嫩嫩的,长得还不赖。 “他莫不是个傻子?”钱袅袅悄悄地在柳仕成耳边问道,忍不出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娘笑起来真好看,正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穿红戴绿的公子拿着扇子晃着头说道。 柳仕成腾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他,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别打我娘子的主意,她是我柳仕成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柳仕成认得这个人,他是东塘赫赫有名的“少妇杀手”吴桦新,县太爷的侄儿,最喜欢穿红戴绿。他有个癖好,专门勾引结了婚的女人,不知道拆散了多少对儿。 这吴桦新,也不是东塘西门庆。他纯粹是爱勾搭女人。看上一个,便想与她交心,但从不会越雷池一步。故他拆散的夫妻,大部分女方都觉得委屈,明明没有红杏出墙,却偏偏被夫君休了。还不是因为男方受不了他这种隔靴搔痒的劲儿,觉得媳妇儿下一刻就要对他投怀送抱了。要说大家为什么不一起教训他,那也不看看他叔父是谁。 “柳公子,你这个样子太粗俗了,你娘子也不会喜欢的。”吴桦新轻轻用扇子敲了敲他的手,示意他放手。他认得柳仕成这个铁公鸡,只是没想到他娶了这么一位漂亮的娘子。 钱袅袅故意对柳仕成撒娇道:“相公,快放手了啦,别弄伤了这位俊俏的公子。”说罢,还朝着吴桦新抛了一个媚眼。 她声音本就娇嫩,这一撒娇,吴桦新正中丘比特之心,浑身苏得抖了个激灵。他深知柳仕成铁公鸡的属性,故意深情款款地对钱袅袅道:“夫人这几碗茶,就算我请的。” 柳仕成看着他那副色眯眯的模样,恨不得一拳头砸下去。他扔下一锭碎银子,抓住钱袅袅往轿子里拽。现在动手也不划算,白白耽搁了回门的时间。 钱袅袅几乎被他抓得脱离了地面,知道他是发怒了,心中好不得意。 吴桦新在后面喊道:“夫人,我们有缘再见。” “哎,这西塘的姑娘啊就是比东塘的俊。”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情不自禁地感叹,他刚刚才去西塘进行实地考察。 柳仕成将她塞进轿子里,命大家赶紧启程。钱袅袅盯着他阴沉的脸,一脸无辜道:“吃醋啦?” 柳仕成假惺惺地对着她咧嘴一笑:“我是在心疼我那一锭银子。都怪我,太冲动了,干脆让那个小白脸付了得了。” 钱袅袅“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这刚过门的新媳妇儿要是红杏出了墙,可是要被浸猪笼的哦。”柳仕成故意把脸凑近她。 钱袅袅一脚揣在他的腿上:“到时候我就用针把你和我的皮缝在一块,黄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轿子猛烈地抖动了一下,四位轿夫一脸尴尬:这新婚夫妻果然是干柴遇烈火,在轿子里就忍不住了。柳仕成捂着被踹的那条腿,眼泪都给疼出来了:“下手这么重,你还是个女人吗?” “我吃的多自然力气大,我又不是故意的。”钱袅袅可怜巴巴地说道,她的错不是踹了他,而是力气大踹得太重了。 “哎哟。”轿子一晃荡,钱袅袅“不小心”倒在他的身上,压住了他被踹的那条腿。 “啊!”柳仕成一声惨叫,四位轿夫默默地摇了摇头:这也太激烈了吧? 朱提在轿子外面脸都羞红了:咱这位姑爷,这么厉害的? 轿子悠悠地晃到了钱府,钱老爷早在门口探头张望。见钱袅袅下了轿,老泪纵横,第一句话就问道:“我的宝贝女儿,肚子饿了吗?” 钱袅袅的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柳仕成礼貌地俯身朝钱老爷作了个揖:“小婿柳仕成拜见岳父大人。” “哎。”钱老爷见他一表人才,连忙扶起了他:“走,赶紧进屋,都饿坏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归宁 钱府财大气粗,归宁宴的规模甚是庞大,整整摆满了一桌,还不断有下人在上菜。 钱袅袅恢复了在家的本性,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钱家也没有多少亲戚,就一个寡妇叔母带着一儿一女,谁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德行? 钱老爷尴尬地朝柳仕成笑了笑:“我这女儿” “岳父大人教导有方,夫人她天真大方,不拘小节,小婿能娶到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柳仕成看着钱袅袅的吃样,默默地往肚子里咽了口口水。 “这是叔母,这是袅袅的堂兄和堂妹,从小就跟袅袅一起长大,感情好的很。”钱老爷介绍了一下桌子上仅有的几个人。钱老爷的弟弟早年跟着他经商,有一次在路上被劫匪直接砍死了,留下夫人和一对儿女,钱老爷内疚,便一直让他们住在钱府。 柳仕成连忙站起来礼貌地一一打了招呼:“叔母。”他从叔母的脸上看到了两个大字“精明”,以他生意人的嗅觉,这个女人一定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 “不知道袅袅有没有受过她的欺负?”柳仕成放了下酒杯,钱袅袅虽然鬼机灵,但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 钱袅袅一心扑在眼前的各色菜肴中,她这两天在柳府受尽“虐待”,无论如何都要补回来。叔母金华裳宠爱地替她盛了碗汤:“袅袅,慢点吃,别噎着了。” 钱夫人因为难产,生下钱袅袅就撒手归西了,钱老爷痴情,不但没纳妾,连娶都没有再娶,这可是西塘县的一大奇闻。钱袅袅当时刚出生,叔母便接手管家,她俨然像这里的正主,回门礼都是她唤人去盘点的。当然了,坊间也不是没有传闻,这钱老爷和金华裳日日在一处宅子里,恐怕早就不清不白。 “袅袅,这是你最爱吃的猪蹄。”金华裳端起盘子,放在了她眼前。这叔母对钱袅袅呀,当真比对自己儿女还好。 钱袅袅看见猪蹄,呆住了,“啪嗒”一声,筷子从手中掉落,弯下腰开始作呕。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捧了痰盂端了水过来,柳仕成急忙将猪蹄盘子拿开,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背。 “这,这是怎么了?”钱老爷十分诧异:“朱提,你家小姐怎么了?”钱袅袅以前可是最爱吃这个东西的。 钱袅袅一听“猪蹄”这两个字,吐得更厉害了。钱老爷如晴天霹雳:这莫不是怀上了?可时间不对啊,难道袅袅她 朱提委屈地说道:“老爷,我现在叫瓜子。” “瓜子?”钱老爷二仗摸不着头脑。柳仕成连忙解释道:“岳父大人,袅袅她是吃这玩意儿吃油了心,现在听都听不得了。”柳仕成指了指盘子里的猪蹄,他下意识地处处避开这两个字的发音。 钱老爷恍然大悟,遂放下了心,不然他还真以为他的宝贝闺女儿做了什么不齿的事情。在他心中,女儿纵使与众不同了一些,但好坏是非,他从小教的明明白白。 钱袅袅吐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行了,我得回房休息。”她扒着椅子,生无可恋地往外爬。 柳仕成顾不上其他,一把抱起钱袅袅,向前老爷道:“岳父大人,我先送袅袅回房。” “哇哦,好体贴哦。”钱袅袅的堂妹钱淑德感叹了一句。 金华裳立马瞪了回去,她心里面一万个不爽快。这柳仕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体贴入微,怎么都不像传言中的吝啬鬼。要是这样,钱袅袅嫁给他,岂不是得了便宜? “夫人,你看这”嬷嬷拿了一绸袋的瓜子壳摊在手上。 “呀,这是什么?回门礼中不应该有这个东西呀。”金华裳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看向了钱老爷,终于有个破绽了,她得好好去探探这个新女婿的底细。 柳仕成抱着钱袅袅倚在了床上,朱提很快端了一盆水来替她擦洗。柳仕成绕着钱袅袅的房间四处打量,这闺房虽不大,但每件东西都非常名贵精致。 “啧,多浪费钱,这雕得再精细它也只是个用来睡觉的床呀。”柳仕成摸了摸床边的雕花感叹道。 钱袅袅刚刚上一刻还沉浸在他一把抱起自己的感动中,听到这句话,眼睛一竖:“出去,我要换衣服。” “你换就换,干嘛要我出去。”柳仕成又摸了摸手边的梳妆台。 “出去出去出去。”钱袅袅的口水喷了他一脸。 柳仕成抹了把脸:“不就是换个衣服么,你是我娘子,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出不出去?”钱袅袅端起朱提手里的铜盆,作势要往他身上泼。 柳仕成连忙跑出门,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都第三天了,房还没有圆呢。加上在岳父家的这几天不能同屋,他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况且他这个炮仗似的小娘子,恐怕是很难拿下。 “姐夫。”钱淑德探出个脑袋,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姐姐她好点没?” “好点了。”柳仕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小姐,穿得很素净,人也长得很甜美,看上去人畜无害。 “钱伯伯还去请大夫了。”钱淑德努了努嘴:“姐姐她又不是生病了,叫大夫来又得吃药了,姐姐呀她最怕苦了。” “对了,姐夫,姐姐她从小就爱吃蜜饯,这甜甜的下肚啊一定能让她好一点。”钱淑德貌似很关心她的姐姐。 柳仕成一想,也对,这没病没痛的,叫大夫过来,开了什么药方,钱袅袅又得叫苦连天了。不如去买包她爱吃的蜜饯讨欢心,说不定能早点将她拿下。 “谢淑德妹妹提醒。”柳仕成高高兴兴地出了门,从钱府右拐就看见一家蜜饯铺子,问了价格他不甚满意,遂又跑到了不远处的第二家,倒是比第一家便宜。犹豫着还要不要再跑几家对比下价格,柳仕成一狠心,在第二家买了一纸包: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反正就这一次,也浪费不了几个钱。 他欢欢喜喜地回了钱府,钱老爷请的大夫已经来了。钱袅袅手脚乱舞,无论如何都不配合把脉:“我又没病,请个大夫来干什么!” 钱老爷在一旁劝道:“我的乖女儿,大夫来都来了,你就让他看一下,爹也放心啊。” 钱袅袅一眼瞥见拿着蜜饯的柳仕成,像看到了救星,连忙一把夺过来,抓了一把就往嘴里塞:“爹,我就是油腻的东西吃多了,犯恶心,吃点这个就好,你看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吐了。” 柳仕成也附和道:“我刚去买的,袅袅从小就爱吃,吃一个甜甜心应该就没事了。” 钱老爷拗不过女儿,遂让嬷嬷送走大夫:就算是猪蹄吃多了,也不至于提都不能提这两个字啊?可若是钱老爷能亲眼看到他女儿吃了多少,就不会质疑了。 “味道好像和平时不一样,相公你哪里买的?”钱袅袅舔了舔手指。 “出了钱府右转,第二家铺子,我看了看,这家蜜饯又大又甜。”柳仕成当然不会说他是为了省点钱才多走了几步去的第二家。 钱袅袅听到是第二家,眼睛都直了,她盯着柳仕成,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大夫,大夫留步。”钱袅袅赶紧将口中的蜜饯吐出来,下人们又忙成一团。 钱老爷着急地亲自去追大夫,柳仕成站在原地,一个大写的蒙圈:这又是怎么了?他一回头,吓了一跳,钱袅袅的脸瞬间肿的像个猪头。 “娘子,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柳仕成摸了摸她的脸,又烫又肿。 钱袅袅一屁股坐在床上:“好你个柳仕成,你是想害死我吗?” 柳仕成哪里知道,这第二家铺子卖的蜜饯,因为制作香料的问题,钱袅袅是不能吃的,一吃脸就会肿。 “我,我”柳仕成百口莫辩,他只是贪了个便宜,怎会想到害了自家的娘子。 大夫被钱老爷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看了一眼钱袅袅,憋住了笑意,不紧不慢地替她把了脉:刚刚要赶我走,现在还不得求着我回来? 钱袅袅恨恨地瞧着他:就知道你在笑话我。可惜,她的脸做不出任何表情。 “没什么大事,令千金可能跟什么东西不对付,我开个药方内服,再配个药膏外敷,就没什么问题了。”大夫拿起毛笔,写下一张方子。 “我去抓药。”柳仕成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主动请缨。 钱袅袅一把抓住他,脸肿得话都说不出来。她可不敢再让这个铁公鸡去了,待会儿买一堆烂草药回来,就真的要她的命了。 钱老爷会错了意,他以为女儿是要女婿陪着,遂命下人去抓药,顺便赶走了房中无关人等。 钱袅袅见人走光了,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捶乱打。柳仕成连忙抓住她的手臂,哀求道:“娘子,我也不想呀,谁知道你偏偏就吃不得那家呢?” 钱袅袅心里明白得很,这小气鬼肯定是为了省那么一丢丢的钱,才放弃了离钱府最近的那家蜜饯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表白 钱袅袅气得七窍生烟,想做个生气的表情都做不了,一屁股坐在床上欲哭无泪。 肿成这样,柳仕成当然不会察觉到她任何的情绪波动。只顾心疼地摸了摸钱袅袅肿胀的脸:“娘子,疼不疼?都是为夫不好,本想着你爱吃,可没了解清楚情况就急匆匆地去买了。” 钱袅袅立马躲开他:还不承认就是为了那几文银子。 柳仕成见她闪躲,以为是她爱美受不了刺激:“娘子,虽然肿得像猪头,但仍然很可爱啊。” 钱袅袅百口莫辩,使劲拧了他一下。柳仕成忍着痛没有叫出声:“娘子,莫说头肿得像个猪头,就是你以后胖成猪,你还是我娘子,我最亲最爱的娘子。”柳仕成拉了她的手,自己反而先不好意思起来。 钱袅袅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相公竟然连安慰人都不会,哪有人咒女人胖成猪的? 柳仕成知道她不能答话,干脆敞开了心窝说话:“我这个人呢,是小气了点,在东塘县都没有一个好姑娘愿意嫁给我。还好娘子不嫌弃,我柳仕成是修了八百辈子的福分,才娶到到了你。不管以后是穷是富,是美是丑,我都会好好疼你爱你,做一个尽职的好丈夫。” 钱袅袅刚刚还在气头上,听他一席发自肺腑的话,感动得眼眶都红了。她拍了拍他的手以做应答,静下心来一想,依着她相公的德行,是不会想到主动花钱去买蜜饯给她吃的。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小就爱吃这个东西。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钱袅袅不能说话,只打算等脸好了去查个究竟。 柳仕成唤了朱提伺候钱袅袅躺下休息,自己一个人在钱府园子里散步。他也无心看周围的风景,买蜜饯这件事,思来想去都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归根结底是自己贪图便宜,但总觉得还是有人在算计。这钱淑德看上去是人畜无害,但有其母必有其女,谁知道她是不是“好心”来告诉自己的。 可巧,不远处一群丫鬟正陪着钱淑德在踢毽球,一个不小心踢得太高,毽球挂到树上去了。 钱淑德兴冲冲跑过来:“姐夫,怎么样,姐姐吃了蜜饯好点了吗?” “恩,已经不吐了。”柳仕成偷偷地观察她的脸色:“娘子说我买的蜜饯不太合她的胃口。可这蜜饯到哪里买都是一个甜味儿,哪有什么合胃口不合胃口的,淑德你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知道为什么吗?你可以告诉我她喜欢吃哪种,我下次去买合她胃口的。” “我哪里知道姐姐这么挑呀,她喜欢吃什么样的,你自己问她好了。”钱淑德拉住他的手臂,故意岔开话题:“姐夫,快去帮我们把毽球弄下来,我们玩得正高兴呢。” 柳仕成微微一笑,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走过去接过丫鬟手中的竹棒,向树上的毽球捅去。 “淑德,这棍子太短了,够不着呀,快叫人去搬个凳子过来。”这竹棍离毽球,确实差了那么一“大”截。 有丫头连忙进屋搬了一张板凳过来,柳仕成踩上去,又喊道:“淑德,快来扶我一下,能够得着了。”钱淑德见他喊自己,便亲自上前扶着凳子。 “好了。”柳仕成一棒子捅下去,毽球飞了下来落在地上,自己甩了两圈胳膊,向后倒去。 钱淑德“啊”地一声,被他压在地上。柳仕成拍拍屁股起了身,站的远远地,假心假意关心道:“淑德,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众小丫鬟扶起了钱淑德,她用力拍了拍手上的泥,撇着嘴看着柳仕成,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哎,我手上一用力,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柳仕成解释道。 “没事。”钱淑德虽然很不爽,但也只能作罢。 “没事就好,毽球取下来了,你们继续玩儿。”柳仕成一溜烟地跑了,他是故意欺负钱淑德的,不想迎头撞上了钱老爷。 柳仕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岳父大人。”他害得钱袅袅的脸肿那样,如何面对眼前这位岳父? “你跟我来。”钱老爷脸色铁青。 柳仕诚惶诚恐地跟在他身后,已经做好了被的准备。钱老爷关上门对着他,脸色突然缓和下来:“仕成啊,坐。”柳仕成一脸茫然地坐了下来,这么客气? “袅袅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疼我女儿。”钱老爷说着,竟然擦起了眼泪:“袅袅她从小没有娘,没有人教导,性子是野了一点,可她真的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女孩儿。她小时候,我常常去很远的地方经商,一去就是几个月,她不哭不闹也不缠着我,就说带点好吃的给她就行。我啊,亏欠她太多了。” 柳仕成沉默不语,原来钱袅袅在自己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如今,她运气好,嫁了个好人家,我这心也就放了下来。钱老爷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我这宝贝女儿就全权交给你了。” “岳父大人您放心,我对袅袅绝对真心,她虽然和别的女孩儿不一样,可却十分讨人喜欢,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好好照顾她。”柳仕成说的不是客套话,钱袅袅虽然与众不同,但他仍然能欣赏到她身上的闪光点。 钱老爷听他一席话,十分感动了,站起身直接抓住他的手:“好女婿,谢谢你。”忽地,他又坐了下去,神情迅速暗淡,支支吾吾地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岳父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柳仕成知道他还有话要交代。 “哎,罢了,为了袅袅,我就豁出去了。”钱老爷叹了口气:“仕成啊,自从袅袅她娘去世以后,我就没有再娶。我不管别人在外面说什么闲话,但我对袅袅她娘真的是一心一意,她去了,我的心也就跟着去了。”钱老爷又落下两行泪,想必是想念妻子了:“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也这么做,男人嘛,三妻四妾,太正常了。可是,你要是有了二房,依袅袅的性子,我怕她会受委屈啊。” 柳仕成是听出钱老爷话中的意思了,纳妾?他还真没想过。一来,得有人愿意给他当二房,二来,多一个女人,多一个麻烦,多一份花销,他才舍不得呢。不如随了钱老爷的意思,好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岳父大人,您放心,我对袅袅也是一心一意,绝对不会再纳妾给她添堵的。” 钱老爷喜笑颜开,他没想到他这个女婿连这样的要求都能答应,立马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只精致无比的盒子:“这个,是我给你们新婚夫妻的礼物。钥匙,我藏在了袅袅的嫁妆里。” 柳仕成接过盒子,道了声谢谢,心里却默默吐槽:“为什么要把钥匙藏在嫁妆里?” “走,去看看袅袅上了药有没有好一些。”钱老爷也不是吃素的,他故意把钥匙藏在嫁妆里面,就是想考验一下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柳仕成收了盒子,喜滋滋地跑到钱袅袅的房间里,一只碗迎头而上,直接砸在他的脑门上,药洒了他一身。 钱袅袅惊呆了,她捂住自己肿胀的脸:柳仕成的脑门流血了。 “快快快,快去请大夫。”钱老爷大腿都要拍肿了,这都是什么事呀。 钱袅袅发脾气不肯喝药,朱提苦口婆心地劝她,越劝脾气越大,一拂手将药碗甩了出去。 “我的力气有这么大吗?还是他的脑壳太脆弱了?”钱袅袅顶着一张猪头脸,轻轻地拉了拉柳仕成的袖子,默默低下了头。 “你想说对不起是不是?”柳仕成一边捂着额头,一边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这样咱们两个就算扯平了。” 大夫连滚带爬地被拽进了门,要不是忌惮钱家的权势,他早就破口大骂了:这前脚还没进家门呢,后脚又被拎了回来。 “哎呀,怎么弄的这是。”大夫皱着眉头,替柳仕成清理伤口:“啧,下手这么重!” “自己没长眼,走路磕着了。”柳仕成翻着眼睛瞅着大夫替自己包扎:“轻点,痛痛痛。” 钱袅袅抓着他的手,十分过意不去,不知道柳仕成能不能体会到她的愧意。 大夫替他包扎好,还特地系了个蝴蝶结,拿起那只墨迹未干的毛笔:“这是清热解毒的药方,抓个两三副就可以了。” “唉两三副怎么行,袅袅抓了几副我就抓几副,我陪着她喝。”柳仕成叫住抓药的嬷嬷,他想了个办法让钱袅袅喝药。 在场的众人全都惊呆了,听说过陪吃饭陪喝酒,还有陪喝药的? 等两碗药全都煎好端了进来,柳仕成将闲杂人等赶出了屋子。他在钱袅袅对面坐下,舀了一勺自己的药,倒入口中砸了砸嘴:“还不错,清清凉凉的。”接着,他拿起钱袅袅碗里的勺子,送到她嘴边:“试试看你的。” 钱袅袅极其不情愿地抿了一口,还是好苦,哪里不错了,简直是难吃至极。 “这样,你就想象是在喝蜂蜜水。”柳仕成又舀了一勺:“你再试试看,这第二口绝对比第一口好喝。钱袅袅别过头,表示拒绝,这个大忽悠,还想忽悠她喝药。 “你不吃药,就好不了。我呢,是不嫌弃,但我不能保证别人不嫌弃呀。”柳仕成软硬兼施:“再说,你那么爱吃,现在嘴都不能张大,那肉骨头啊鸡大腿啊都不能吃,你真的能忍得了?” “不能忍,这个绝不能忍。”柳仕成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她的痛处,钱袅袅慌张地夺过勺子,将汤药倒入口中,眉头紧皱,只恨自己不能像平时一样捏着鼻子灌下去。 “这就对了,再苦能有不能吃东西苦?”柳仕成自己也喝了一口:“到你了。” 钱袅袅就这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完了药,用水漱了口,回想起来,这药其实也没有那么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葬瓜 第二天,钱袅袅的脸明显消下去很多,嘴巴也能活动了。她第一时间就让朱提整了一只鸡过来,一顿没吃肉,她惦记得慌。 柳仕成推门进屋,看到这一幕,上去就抱着整只鸡一顿啃:“大夫吩咐过了,你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钱袅袅围着他焦急地打转,只恨自己不够高,压根抢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两只鸡腿被食了个干净,她怒道:“柳仕成!大夫吩咐了你也不能吃!” “我遭点罪没关系,不能让娘子遭罪。”柳仕成舔了舔手指,一整只鸡就啃剩了个鸡架子。 “你你你,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吗?”钱袅袅欲哭无泪,左找右找找不到一块能吃的肉。她抓起鸡架,就要往柳仕成脸上扔。 “哎哟,好痛。”柳仕成故意捂住自己额头上的伤。 钱袅袅没办法,一把将鸡架摔在了桌上:“你捂错地方了,不是这边,是这边。”说着,拿手指戳了戳他的伤口。 这下真的戳痛柳仕成了,他大叫一声:“你这个女人的心怎么这么狠,我这伤口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如花似玉的一张脸怎么就变成了一个猪头。”钱袅袅咬牙切齿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柳仕成突然安静下来,他放下手,坐在凳子上:“袅袅,淑德知道你不能吃那家的蜜饯吗?” “她当然知道了。她打小就是我的跟屁虫,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钱袅袅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自己的脸颊:“莫非” “是了,你爱吃蜜饯是她告诉我的。”柳仕成已经知道了,这明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袅袅,仕成。”金华裳也不敲门,径直拿了一包东西进了门,她摊开包裹,问道:“仕成,这是什么,这也算是归宁礼吗?” 柳仕成一拍脑袋:“糟了。”当时他一时心急,又不想乱扔,就将这包瓜子壳随手放在了归宁礼当中,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 “我是扔的,我爱吃些零嘴叔母又不是不知道,何必来找我相公兴师问罪呢。”钱袅袅满不在乎,她也不是没受过这位叔母的气,只是她天生大条爽朗,不记仇也从不想害人。 金华裳嘴角一歪,嗤笑道:“那这吃剩瓜子壳也不至于用绸缎包了起来放在归宁礼当中,这也太大意了吧?仕成你说是不是?”金华裳又斜了柳仕成一眼。 你看看它们,多可怜,被我吃了只剩下这些尸体残骸,我不忍心,就用绸缎包了回来,我要厚葬它们。”钱袅袅一旦能说话了,嘴巴就跟机关枪一样:“况且,我们归宁的礼物,也轮不到外人来盘点吧,叔母您说是不是?”钱袅袅着重强调了“叔母”两个字。 “袅袅你是在说笑吧,哪有人葬瓜子壳的。”钱袅袅这胡搅蛮缠乱扯的功夫是炉火纯青,再厉害的人都没法正面对战。 “怎么,黛玉能葬花我就不能葬瓜子壳了?我呀,想葬什么就葬什么,我要连这鸡骨头也一并埋了。”钱袅袅漫不经心地拿着鸡架子甩了甩:“我可怜的小鸡仔,你还没有长大,就这么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你。”金华裳无从反驳,钱袅袅的歪理一套接一套,她还真招架不住:“那袅袅可不要忘了给它们立个碑。”金华裳将包裹摔在桌上,气呼呼地走了,本以为能给柳仕成难堪,不想自己却吃了个瘪。 “夫人,谢谢你。”柳仕成感激地拽着她的袖子,他万万没有想到,钱袅袅能歪理胡说,替他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谢我做什么。这瓜子壳本来也有我的份。” 柳仕成看着眼前的瓜子壳,挠了挠下巴:“袅袅,你的主意还真不错,要是我们把它们埋了,又不污染环境,又能回馈大地,岂不是一举两得?” 钱袅袅瞪大了眼睛:“真要葬?” “那是,我去找把锄头来。” 钱袅袅看他出了门,遂将桌上的鸡骨头一并打包好,走到闺房门外,抬头望见一棵参天的月桂树,这是父亲在她出生的那天亲手种下的。 她的生日,便是她母亲的亡日。 “袅袅,你怎么了?”柳仕成扛着一把锄头,见她心事重重。 “这棵月桂树,是我出生那天爹亲手种的。如今我已经出嫁了,他也舍不得砍掉。”此时的钱袅袅,像变了一个人,眼睛里的忧愁能滴出来。 柳仕成以为她是出嫁恋家了,便放下锄头,抓住她的肩:“长了这么多年的树,换作我也舍不得。袅袅以后要是想家了,随时可以回来。” “我娘她就叫月桂。”钱袅袅盯着柳仕成的眼睛轻轻道。 柳仕成将她揽入怀中,莫名心疼,他的娘子从小没有娘,现在想娘亲了:“我们明天就去祭拜岳母。” 钱袅袅在他怀中默默抽泣,柳仕成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最怕女人哭,尤其这还是他娘子。 “娘子,这样,不如我们再种上一棵月桂树,陪陪它怎么样?”柳仕成急中生智:“这样,袅袅不在家,它也不会孤单了。” 钱袅袅擦了擦眼泪:“好主意。” 柳仕成吁了一口气,递给钱袅袅锄头:“你来。” 钱袅袅努了努嘴:“挖土这种事,怎么能让我一个姑娘家来。” “哎,娘子你未免太俗气了,怎么能叫挖土,人林黛玉那葬花的场景多美呀。” 钱袅袅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黛玉葬的是花,我就是埋点瓜子壳和鸡骨头,还谈什么美不美的。况且你看你找的这把锄头,姑娘家能抗的动的吗?”钱袅袅掂了掂锄头,确实有点沉。 “别家姑娘不一定能抗的动,但我家娘子一定能。”柳仕成摇头晃脑,摊开右手:“她一顿能吃五碗饭,力气也一定大如牛。” “你!”钱袅袅气得七窍生烟,追着他一阵乱挥拳头。 “娘子饶命。”柳仕成一边躲闪,一边指着自己的额头:“我是个伤员,你还打我。” 钱淑德看见园中追逐打闹的姐姐和姐夫,心中愤恨:“哼,嫁了个小气鬼,还这么恩爱。” 朱提端着两碗药,看见钱淑德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遂好奇问道:“二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上去跟小姐打个招呼。” “我看他们正玩得高兴,怎好去打扰。”钱淑德尴尬地笑了笑,又问道:“我看他们拿了把锄头,是要做什么?” 朱提掩嘴笑道:“姑爷让小姐学黛玉葬花呢。” “葬花?”钱淑德二仗摸不着头脑。 “是葬瓜子壳和鸡骨头。”朱提指了指绸缎包裹的秽物:“他们两个真会玩。姑爷真是宠爱小姐,头被她砸得流血了一句怨言没有不说,还要陪着她喝药。”朱提又指了指手中的药碗:“本来姑爷可以不喝了的,可小姐怕药苦,姑爷也就只好哄着她喝。” 朱提的话打翻了钱淑德的醋坛子:“这么好的男人,母亲怎么会把他说给姐姐。本来他应该是我的啊。” 原来金华裳与柳老夫人初如梅算有些交情,柳老夫人见儿子年纪到了,迟迟说不上亲,便想起了西塘金华裳的闺女钱淑德。金华裳是什么人物,差人去东塘左右一打听,就知道柳仕成是什么货色了。她计上心头,钱袅袅留在钱府始终是一个大患,把她嫁到这样的人家正好如了她的愿。于是便以钱淑德还小,将钱袅袅说给了柳仕成。这样一来皆大欢喜,反正钱袅袅也是愁嫁,柳家娶了钱老爷唯一的女儿钱袅袅也是光耀门楣。 可惜啊,如意算盘打歪了,这钱淑德没见过柳仕成变成铁公鸡的模样,被他对钱袅袅的温柔呵护撩得少女心乱颤:“他要是我相公,该多好啊。”想起柳仕成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幕,钱淑德摸了摸滚烫的脸。 “小姐,二小姐来找您了。”朱提没有察觉钱淑德的异样,向钱袅袅挥了挥手。 钱袅袅不怀好意地一笑:“哎呀淑德,什么时候来的,快进来坐。”她随手拿起台子上那包未吃完的蜜饯:“你爱吃的蜜饯,你姐夫买的。” 钱淑德不好意思地拿起一颗咬在嘴里。昨天母亲跟自己合计试探一下柳仕成,她估摸着钱袅袅是中了招,所以今天来看看她是不是好了点,毕竟她跟钱袅袅从小一块长大,她对这个姐姐还是有感情的。 “淑德,怎么样,这家蜜饯合不合你口味?反正你姐姐不爱吃,都是我想的不周到,不了解袅袅爱吃哪家不爱吃哪家的,气的她的脸都大了一圈。”柳仕成不怀好意地捏了捏钱袅袅的脸。钱袅袅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这样的举动在钱淑德看来无疑是打情骂俏,她心中醋意更深,再也待不下去了:“是我不好,惹你们不开心了,对不起。”说罢,咬着嘴唇跑了出去。 柳仕成愣住了,他没想到钱淑德是这样的反应,他只是想给她提个醒,让她们娘俩不要打钱袅袅的主意。 “淑德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是什么脾性我清楚,她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了她那个永不知足的娘!”钱袅袅叹了口气。 柳仕成不清楚也不关心钱家人各人的心思,他只想保护好钱袅袅,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娘子,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是你最亲近的姐妹,也不能掉以轻心。就像这一次,幸好是没有性命之忧。” “你还说,还不都是因为你。”钱袅袅揪住柳仕成的耳朵:“要不是因为你贪图便宜,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别,别。”柳仕成歪着嘴,大声呼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这不也是被人陷害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破费 这回门已有五日了,钱袅袅也不好意思再赖在家里,走的时候是十步一回头,钱老爷也是千万个舍不得,直到轿子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才抹了抹眼泪回了府。 钱淑德躲在墙角偷偷地观望,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她不舍得钱袅袅,更舍不得这个新姐夫:“要是能嫁给他,做个妾我也愿意。” 钱袅袅在轿子里闷闷不乐,柳仕成只好宽慰道:“娘子,别不开心了,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好不好?” 钱袅袅嘟着嘴瞟了他一眼,她的相公不小气的时候真是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角:“还疼吗?” “都结疤了,早不疼了。”柳仕成摆了摆手,摸着下巴思忖道:“只是你这来来回回的,光请轿夫就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能少回就尽量少回吧。”他不经意间又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钱袅袅上一刻还温柔无比,下一刻就跟发了疯似地扒下他结了一小块的疤。柳仕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疼得说不出话来。 朱提连忙叫停了轿子,急急问道:“姑爷,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给相公按摩呢,他舒服得很。”钱袅袅又重重地按了按柳仕成的肩膀,她的手劲确实比寻常女子大,疼得柳仕成无力反抗,瘫软在轿子里。 朱提将信将疑地命人重新起轿,如今在她心里,这新姑爷可比小姐靠谱多了。 “娘子,你下手未免太重了。”柳仕成呆呆地盯着轿顶,他怎么娶了这么一个悍妇! 到了柳家门口,柳仕成悻悻然下了轿,额角上通红一片。 “哟,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小翠忍不住嘲讽,她在柳家从来是口无遮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钱袅袅瞪了她一眼,之前没空跟她计较,这个小翠还真是要上天了:“你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有这样跟主子说话的吗?” 小翠瘪了嘴,少爷和老夫人对自己都没有意见,她一个刚来的外人倒教训起自己来了。看来这个少奶奶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她才不怕:“你不是省油的灯,我比你更不省油。” 柳老夫人拨了拨手中的佛珠,没有过多的惊讶:“仕成,你的额头是不小心磕着了么?” “是我走路不长眼睛,磕到石头上了。”柳仕成白了一眼钱袅袅,这次他真的有点生气了。 钱袅袅连忙提了提裙子,扒着柳仕成,一脸心疼,对着他的额角轻轻地吹气:“相公,还疼不疼了。走,我去给你上点药去。” 柳仕成不情不愿地被她推着走在前面,钱袅袅停了下来,委屈巴巴地道:“对不起嘛,我也是一时气得狠了。你说你为了几个钱,让我少回娘家,我能不生气吗?” 柳仕成挠了挠脑袋,现在一想,他娘子说的挺有道理的,本来她心情就不好,自己那么说无疑是火上浇油。 “走,我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你就不生气了。”钱袅袅抓住他的袖子,对着他挑了挑眉。 柳仕成将信将疑,打了个哆嗦,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钱袅袅悠悠地牵着他,柳仕成刚跨进房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张样式简洁却十分豪华大气的床郝然立在房间中央,柳仕成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使劲揉了揉,它还是在这里! “这,这。”柳仕成不可思议地扫视房间,目光最终落在钱袅袅身上。 “相公你喜不喜欢?我可是按照相公的意思选的款式,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打完了。”钱袅袅娇滴滴地倚在柳仕成的怀里撒娇道。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这钱袅袅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一切。柳仕成冷汗涔涔,屋里的两个木匠不就是回门那天见到的那两个问路的人,她这是先斩后奏呀! 这么名贵的床,得花多少银子!柳仕成咽了咽口水,慌得不得了,心里扑通扑通一直在打鼓。 钱袅袅见他额头上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心里好不畅快:铁公鸡,看老娘这次不扒你一层皮。 “柳少爷,您看看,我的手艺您还满意不?”木匠师傅乐呵呵地雕完最后一个花式,完美收工。 “满,满意。不,不,不满意。”柳仕成语无伦次,这次他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我家相公说他不满意。”钱袅袅转了个圈,转到床边,指着刚雕完的那朵花:“这朵花的这瓣花瓣比其他的小了一点点,所以他不满意。我家相公是生意人,容不得这样的瑕疵。” “这”木匠师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样,这上好的紫檀木床,我和你们老板当时说好一共是三十五两,冲着这朵有瑕疵的花雕,你们必须给我便宜一文钱。”钱袅袅竖起食指比划,她特地强调了紫檀木,是为了让柳仕成明白,这张床确实值三十五两。 木匠师傅愣住了,三十五两便宜一文钱,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钱袅袅朝柳仕招了招手,示意他拿钱。她这下可是讨价还价的路都给堵死罗。以他钱袅袅砍价的能力,怎么可能止砍下一文钱。她只是气不过! 木已成舟,还有什么扭转的余地?柳仕成抖抖索索地拿出三十五两纹银,心仿佛是放在油锅上煎。钱袅袅使出吃奶的劲都拽不动他手中的银两。她干脆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胳膊,柳仕成才吃痛松手。 “喏,只要三十两,之前我已经给过五两订金了。”钱袅袅深明大义地将五两银子放回他的手中。 “还差一文钱呢?”柳仕成呆滞地摊着手,这三十两,无疑像是割了他一块肉,不,简直比割肉还痛。 钱袅袅从木匠师傅手中拿过一位钱,狠狠地摁在他的手掌心:“不会少了你的。”心里却不断骂道:“铁公鸡就是铁公鸡,一个钢镚都舍不得蹦出来。” “辛苦你们了。”钱袅袅笑嘻嘻地招呼两位木匠去厨房休息休息喝点水,留下柳仕成一人呆呆立在房中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木匠师傅带着徒儿胡飞在水缸边喝水,不住摇头感叹,这柳仕成的吝啬是臭名远播,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嘿,来了个厉害的老娘们儿,恐怕是老鼠撞上猫,有好戏看罗。”木匠师傅又喝下一瓢水,看戏的总不嫌热闹大。 “师傅,什么好戏?”胡飞也饮了一瓢水,他身材高大,肌肉壮硕,皮肤黝黑,一脸憨厚样。 “喝你的水。”木匠师傅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跟我学徒也有些时日了,明天你自己来,柳夫人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要打。” “哦。”胡飞摸了摸脑袋。 朱提端着两碗茶和几个馒头款款而来:“喝凉水多不好,喝点茶吧。” 木匠师傅豪迈地端起一碗,乐呵道:“嗨,糙老爷们的,管他什么凉水不凉水的。” 胡飞默默地伸出一只手,搭在一只白馒头上。木匠师傅赶紧打了他的手:“又不是吃饭的时间,吃什么吃。我看你本事没学多少,嘴倒是馋的很。” 胡飞又默默地缩回手,他是真的饿了啊。 朱提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抓了两个白馒头塞进他的怀中:“这位小兄弟个儿高又结实,肯定容易饿,两个馒头而已,快吃了罢。” 胡飞听她夸自己,脸腾地红了。可惜红遮不住黑,没有人知道他在脸红。他啃着馒头,偷偷地瞄着朱提,白嫩嫩的瓜子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好看啊。 朱提察觉到他火热的目光,赶紧放下茶碗跑了。 钱袅袅坐在新打的床上,满脸不愉快,这一回到柳府,伙食就一落千丈,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光靠小翠每天也只能吃些青菜豆腐了。该再找个厨娘,可这又不光是厨娘的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归根结底呀,还是柳仕成的吝啬惹的祸。 她咬牙切齿地揪着帕子,今天算是扒了他一层皮,再扒第二层恐怕不妥,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她得慢慢来,改善伙食这件事必须推后。不如明天自己先去买一堆好吃的,先对付对付。 果然,柳仕成闷闷不乐地进了门,抬眼看着钱袅袅,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终以一个“哎”字结尾。 钱袅袅缓缓站起身,扶着头道:“相公,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对床的要求特别高,若是有一点点不合意我就睡不着。你忍心看着我夜夜失眠,日日消瘦么?这刚打的床啊,我睡上去,就觉得在自己家一样。”说着,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柳仕成哪还管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见她流泪,立马心软了,赶紧扶住钱袅袅:“娘子,你是千金小姐,千里迢迢离家嫁与我,本就委屈了,这床是我的疏忽。” 钱袅袅顺势倒在他怀里:“相公,我们歇息吧。” “恩。”柳仕成吹了蜡烛,这么多天了,他们还没做真正的夫妻呢。他火急火燎地抱住钱袅袅,开始宽衣解带:“娘子,为夫真的想死你了。” 钱袅袅连忙制止住他的手,低下头羞赧道:“相公,我,我来月事了。” “啊?”柳仕成四仰八叉倒在床上:圆个房怎么这么难! 花出去的三十两没有十天半个月他是消化不了的,柳仕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夜无眠。倒是钱袅袅在身边呼呼大睡,她是真的认床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偷食 第二天,天刚亮,钱袅袅就被门外一阵阵的狗叫声吵醒了。她捂住耳朵准备再睡会儿,身边的柳仕成仍辗转难眠。 钱袅袅腾地坐起身子,吼道:“还让不让人睡了。”她搭了鞋,气冲冲地摔开门,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关紧门,吓得脸色都变了。 柳仕成见她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怎么突然又怂了:“娘子,怎么了?” “门,门外有条恶犬,它朝着我龇牙。”钱袅袅哆哆嗦嗦地躲进被窝,仍是一脸惊恐。 “有这么可怕?”柳仕成料到是自己家那条看门犬,是比较凶恶。只是平时都被拴在后院,怎么跑到他们房间门前来了? 柳仕成打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迅速摔上门。真是那条恶犬啊,脖子上的链子怎么掉了?这只狗平日里都是小翠在照料,它只认小翠,对别人都是又叫又咬的。 柳仕成紧了紧门拴,也跑到被窝中:“估计是它是自己挣脱了链子,才跑到这里来。等小翠过来,只有她能治住这恶狗。” 钱袅袅不满道:“你们家什么都怪,人怪连狗都怪。就说那小翠,哪里有一点下人的样子。” “小翠她其实挺好的,她又要照顾娘又要买菜又要下厨又要打扫屋子,脾气大一点也正常。”柳仕成还是有点良心的,他知道小翠辛苦:“这下瓜子来了,多少能帮她分担点。” “瓜子?”钱袅袅差点忘了她给朱提改名字了,如今她也没有一听猪蹄就想吐的反应,还是决定将它纠正过来:“你可别打朱提的主意,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只负责伺候我的饮食起居。你要是心疼小翠就再买个丫鬟过来呀。”钱袅袅又坐起身,眼睛亮晶晶:“再找个厨娘过来怎么样?要做菜很好吃的那种,像我们家的厨子,手艺那是一等一的好。”钱袅袅想起家里的吃食,忍不住咽了口水,她腹中空空,已经在咕咕叫抗议了。 “小翠做饭不是挺好吃的嘛。”柳仕成转过身子,想搪塞过去:“多一个人就多一个麻烦,小翠已经很不听话了,要是再买个像她一样的,岂不是要翻天。” 钱袅袅切了一声,谁还不知道这个铁公鸡是怕花那几个钱而已。当场用手肘了肘他:“小翠什么时候来啊,我肚子好饿。” “快了,朱提应该快过来了,等她发现这条恶犬,就会喊小翠过来的。”柳仕成顶着两个黑眼圈,盯着床顶,他可是一夜没睡啊! 不过片刻,钱袅袅实在忍受不住饥饿的折磨,大叫一声:“他们都是聋子吗?这么大的狗叫声听不见吗?小翠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一叫,果然把朱提叫来了。她躲得远远,趴在一处比较高的地方,大声喊道:“小姐,姑爷,你们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快去把小翠喊过来把这条恶犬带走。”钱袅袅饿得都没力气吼了。 朱提隐约听了个大概,又喊道:“小姐,小翠她一早就出门买菜了。” 钱袅袅转头盯着柳仕成:“我就说她是故意的,真是你养的好丫头,就会跟我作对。” “不可能吧。”柳仕成讪笑着:“不可能,不可能。”一面朝朱提喊道:“朱提,你赶紧去集市上把小翠喊回来,买菜不如赶走这条狗重要。” “哦”朱提一溜烟跑了。 钱袅袅气死了,她竟然被一个下人戏弄。“哎哟,好饿。”钱袅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饥肠辘辘,实在是受不了了:“相公,我快饿死了,你得想办法给我弄点吃的。” 柳仕成忙朝床里边缩了缩:“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出去送死?” “今天不是你死我是我亡,快去!”钱袅袅使劲把他往外拽,如今也只有让柳仕成去厨房拿吃的这一个办法。 “它会咬我的。”柳仕成连连求饶:“我可是被它咬过的,不信你看,疤还在这儿呢。”柳仕成作势就要脱裤子露屁股。 钱袅袅将被子裹在他身上:“这被子这么厚,你裹紧了出去,它肯定咬不动。” 柳仕成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他娘子为了口吃的真是什么馊主意都能想得出来。 “相公,我真的快要饿死了,你忍心吗?”钱袅袅开始撒娇,软糯的声音发挥了无限功力。 柳仕成下一秒就缴械投降了,当场决定与门外的那条恶犬斗智斗勇,为他心爱的娘子“犬口夺食”。 “娘子,我有个办法,待会儿我将椅子和板凳叠起来,看能不能爬上屋顶,但是你要配合好我开门。”柳仕成郑重其事道。 钱袅袅乖巧地点点头,在柳仕成把椅子放到门外冲进来之际迅速地关上门,把那条恶犬挡在门外。柳仕成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又英勇地冲出去将凳子叠在椅子上。 “娘子,我去了。”柳仕成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去吧,我等着你回来,你一定能成功的。”钱袅袅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柳仕成深吸一口气,打开门冲了出去,像只猴子灵活地爬上了屋顶,留下那只恶犬在椅子底下狂叫。他都没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身手,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 他颤颤巍巍地在屋顶上一路往厨房摸去,从没觉得自己这么伟大过。飞檐走壁的,不就是传说中的大侠吗? 洋洋得意地取了几个馒头回屋,他停在自己屋顶上,捡起瓦片上的一块骨头,刚刚上屋顶的时候心有余悸没有注意到,原来这条恶犬是冲着这根骨头叫呢,怪不得它一会儿就跑回院子中央面朝屋子守着。 “姑爷,姑爷,您在屋顶上做什么?”朱提急匆匆跑过来,看见柳仕成也未更衣,左手拿着两只馒头,右手抓着一只骨头,傻愣地站在屋顶上。 柳仕成将骨头丢了下去,那恶犬立马扑了上去:“朱提,小翠回来了吗?快让她过来。” “没有”朱提为难道:“我没有找到她,不过阿飞可以对付它。” 柳仕成看着朱提身后身材魁梧浑身黝黑的小伙子,不就是昨天打床的木匠吗?“阿飞”,朱提的称呼什么时候这么亲昵了。 “怎么对付它呀,莫不是要把它扒了皮?”小翠后脚跟了进来,手臂上还挎着买的菜。 柳仕成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真想把馒头砸在她的脸上,这个小翠果然是故意的:“快点把它拴住。”他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又舍不得扔了,钱袅袅还等着这两个馒头救命呢。 小翠不慌不忙地上前摸了摸恶犬的头。这恶犬就算在吃食过程中也没有对小翠凶,真是一物降一物。 小翠拴好狗链,牵在手上:“少爷,下来吧,看把你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做贼呢。” 柳仕成连忙把馒头藏在身后,回头一想,不对,自己只是去厨房拿了两个馒头,怎么算作贼。 朱提和胡飞扶着他下了房顶,柳仕成的腿都在打颤。他命朱提一同进屋替钱袅袅梳洗。钱袅袅看见两个馒头,双眼发光,一把夺过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 柳仕成咧着嘴,心里想道:“真的有这么饿?” “你看,这馒头不也挺好吃的嘛。”柳仕成替她倒了杯水。 钱袅袅顾不上反驳,接过水喝一口灌下,她从来没觉得馒头这么好吃过。待到朱提替她梳洗完毕,钱袅袅才有心思琢磨报仇。她一步一步逼近柳仕成:“说,小翠是不是故意的?” “呃。”柳仕成头探向门外:“娘子,你不是饿了么,咱们快去吃早食吧。”他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是,依他娘子这脾性,定要将这柳府闹个天翻地覆。 “你不说我也知道。”钱袅袅眯着眼睛,眼睛里露出阴险的目光,这个仇她报定了。 “娘子,别。”柳仕成看到她的眼神慌了,她莫不是要杀人吧? 钱袅袅将吃人的目光投向柳仕成:“说,小翠她害怕什么?”钱袅袅坚信,就算小翠那么彪悍,也是有弱点的。 “小翠那副德行你也看到了,她能有什么害怕的。”柳仕成心虚地笑了笑。 钱袅袅一拳头砸在桌上,恶狠狠道:“既然治不了小翠,我就拿那条恶犬开刀。这么凶的狗,吃起来肯定很美味!” 柳仕成慌了,真怕她把狗给宰了,毕竟养了这么多年,光食物也是喂了不少。 “小翠她,可能大概也许会有那么一丢丢不太喜欢老鼠吧。”柳仕成为了一条狗,就这么出卖了小翠。 “老鼠。”钱袅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奸笑着将柳仕成逼到墙角,挑了挑眉:“等着。” 柳仕成死死地抓着门框,惊恐地盯着钱袅袅:不关我的事啊,千万不要伤及无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报仇 钱袅袅今天对小翠格外地好,甚至将她拉上了桌:“小翠,这些年你在柳家真是辛苦了,又要照顾娘又要照顾整个家。虽说是个下人,可就像我们的亲人一样。”钱袅袅眼神真挚,眼中含泪。 柳仕成浑身抖了个激灵,这也太假了吧。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啊,小翠这些年忙里忙外操持,柳家多亏有了她。” 小翠被摁坐在椅子上,一股寒意从脊椎处升起:“她,她要做什么。”钱袅袅亲自给她盛了一碗粥,温柔道:“快吃吧,都凉了。为了表示感谢,待会儿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小翠惊恐地拿起勺子,一个字都不敢答。她小翠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钱袅袅盯着她吃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唤了朱提跟在身后:“老鼠,我去哪里弄呢?”她踢着脚下的石子,柳家一定是有的,可没人敢找敢抓呀。 朱提听见老鼠二字,浑身更痒了,她跟小翠一直住在一起,屋里杂乱不知道是不是有跳蚤,抓得背后全是红条印。 钱袅袅看不下去了,看着她脖颈后面的抓痕,心疼道:“你回去吧,赶紧洗个澡,顺便看看你的床打完没有。”朱提是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自然是疼爱的。她在柳家重新腾出了一间房,打算让朱提单独住出来。 “好,那小姐你一个人小心点。”朱提抓着背,扭着身子回柳府了。 钱袅袅一个人走在街上,满脑子都是老鼠,囤吃食的想法倒先放在了一边。 “去哪里找一只老鼠呢?”钱袅袅左想右想,眼前突然一亮,有了!她一个健步跨到卖糖葫芦的跟前:“全部卖给我。” 她扛着满串的糖葫芦,实在受不住又甜又红的诱惑,拿了一个下来,边走边吃,吃完仍觉不过瘾,又拿下一串,一连吃了三串,不好意思地缩了手:她还得靠这个抓老鼠呢。 钱袅袅找了个小孩子多的地方,霸气地将糖葫芦棒子杵在地上。 “哇。”刚刚还在疯闹的孩童全部围了上来,眼睛里全是期盼。 “想吃吗?”钱袅袅打了个响指。 “想吃”众孩童齐声回答。 “想吃的话你们就去抓老鼠,抓一个奖励一串糖葫芦,我在这里等你们。”钱袅袅拿起一串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好”孩童们片刻散了个干净,看来这糖葫芦的诱惑力十足。 钱袅袅开心地抱着糖葫芦棒,左脚放着一只铁笼,上面盖着红布,这可是她专门买来放老鼠的。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有一个孩子过来交差,看来这老鼠真不是好抓得。钱袅袅百无聊赖,翘着二郎腿忍不住又吃了两根,还想再下手的时候,终于有孩子送来了第一只老鼠。 钱袅袅喜不自禁地将老鼠关入笼内,按照约定给了他一串。不久,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钱袅袅分完,发现糖葫芦已经所剩无几。可还是不断有小孩送过来,看来老鼠换糖葫芦这件事,孩童们是奔走相告了。 钱袅袅本来就打算要那么几只吓唬吓唬小翠就得了,可现在又不忍拂这群孩子的意思,只好照单全收,糖葫芦不够就给银钱让他们自己去买。 一炷香的功夫,装老鼠的笼子塞都塞不下了,钱袅袅看着笼子里挤着的黑乎乎的一团一团,自己都害怕,连忙将红布拉下,提着笼子往回走。 走到飘香酒楼门口,她忍不住停住了脚,这炖肉的香味一丝一丝地钻进鼻孔中,馋虫被勾了出来。钱袅袅舔了舔嘴唇,还是糖葫芦的甜味,她现在好想吃点咸的,本来回柳府之后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好的,她打算去进去敞开吃。 她看了看手中的老鼠笼,毅然决然带着它们进了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钱袅袅满意地拿起筷子准备夹起一块肉。周围投来无数道惊讶的目光:一个小女子一个人点了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钱袅袅心中不爽,放下筷子一个一个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吃得多怎么了?吃你家饭了吗? “柳夫人,怎么独自一人来这酒楼吃饭?”吴桦新从楼上走下来,仍是绿帽红衣黄裤蓝靴,一身滑稽。 钱袅袅又忍不住笑了,连忙捂住嘴巴以免自己发出不雅的声音。 “柳夫人,不如让本公子陪你喝一杯,或可稍解夫人心中寂寞。你这桌酒,算我请。”吴桦新很自觉地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摇着扇子。 钱袅袅眼珠子一转:想打本小姐的主意,你还嫩了点。当下委屈道:“好呀,我点了这一桌好菜,本来是等我相公的。可是他又说茶庄突然来了生意,不能陪我,你说,生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说着,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当然不重要了,做生意哪里有陪自家娘子重要。生意什么时候时候都可以做,可要是惹得夫人不开心了,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吴桦新色眯眯地盯着钱袅袅,满嘴油话,顺便替她斟上一杯酒。 钱袅袅才不吃这一套,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还是公子明理,要是我家相公能像公子这般想就好了。她端起酒杯,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女子虽然不会饮酒,喝一口就会浑身不舒服,但公子的美意,我怎能拂却。说罢,就假装将酒杯靠近唇边。 “别,夫人的心意我领了,要是因为我的这杯酒伤害了夫人,本公子就算死了也不会原谅自己的。”吴桦新拿下她嘴边的酒杯,更加卖力地说着甜言蜜语。 钱袅袅心中作呕,表面上还是笑眯眯:“公子真是体贴。”然后害羞地低下了头:“对了,这飘香楼啊,最出名的就是狮子头,我们不如以菜代酒,聊表心意。” 吴桦新看着她羞赧的模样,心中的喜爱更甚,也不去计较什么叫以菜代酒:“好!” 钱袅袅见他上了钩,偷笑着给他夹了一只狮子头,然后将自己的那只很快吃完了。 吴桦新看她两口就吃下这么大一只狮子头,有些诧异。于是自己也很快吃了下第一只。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的时候,吴桦新已觉油腻。 “公子果然好食量。”钱袅袅假装夸他,又给他夹了一大块蹄髈:“请。” 看着钱袅袅又毫不费力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吴桦新勉强食下,再怎么样,也不能输给一个小女子。 钱袅袅接着给他夹了一块又一块,桌上各色菜肴很快就一扫而空。吴桦新在她的劝食下拼命地往嘴里塞,到最后肚子就像怀了三个月的胎。 “公子好厉害。”钱袅袅竖着大拇指夸他,一面不怀好意地给他倒了杯水:“公子一定渴了吧。” 吴桦新端着那杯水,一口都喝不下去。哪怕是喝半口,他就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呕出来,当下讪讪地岔开话题:“夫人,你这笼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怎么吱吱吱地叫。” 钱袅袅立马掀开红布给他看:“是老鼠啦。” 吴桦新看着满笼子黑乎乎的活物,脸色惨白:“夫人要这笼老鼠做什么?” “当然是吃啦,据说老鼠肉也是很好吃的呢。”钱袅袅说得煞有其事。 吴桦新胃内一阵翻滚,口内秽物如喷泉一般喷了出去。钱袅袅嫌弃地闪躲开,连忙拎起老鼠笼,飞一般地跑回柳府。 提着这笼老鼠,钱袅袅到处寻找小翠。好巧不巧这小翠正一个人在房里休息,老天真是长眼睛,她终于要大仇得报了!她邪恶地打开小翠的房门,将老鼠笼子塞进去,一笼子的老鼠瞬间全部跑了出来。 钱袅袅在外面紧紧地锁住房门,幸灾乐祸道:“小翠,我送你的礼物喜不喜欢呀。” 小翠吓得在屋内狂乱呼救,想打开门逃跑却被钱袅袅抓得死死地,她的力气根本比不过钱袅袅。 钱袅袅得意洋洋地对屋内道:“还找不找姑奶奶我的麻烦了?” “不敢了不敢了。”小翠连连求饶,她虽然凶悍,但是真的十分特别极其害怕老鼠。 柳仕成刚从茶馆回来,听到这杀猪一般的呼叫声,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柳老夫人倒是淡定得很,仍在佛堂里诵佛念经。朱提和胡飞两人面面相觑,这报复手段也太凶残了。 “哎哟,我的娘子哎,你这是做什么啊。”柳仕成赶到惨案现场,连忙将她拽开,小翠从门里面跳出来,一下子跳到柳仕成怀里,挂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开门,一大群的老鼠哗啦啦地溜出门奔向柳府各地。朱提也吓得尖叫一声,蹦到了胡飞怀里。胡飞小脸一红,稳稳地接住了她。 钱袅袅双手叉腰,瞪着挂在柳仕成脖子上的小翠:这可是她的相公,她凭什么在他的怀里! “啊!”钱袅袅迟来的尖叫声划破了天空,害怕地在地上直跺脚。 柳仕成怎么都拽不下小翠,只好另一只手抱起钱袅袅。钱袅袅拼命搂着他的腰,一面开始扒小翠的手指。柳仕成实在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下厨 小翠受了严重的惊吓,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动也不动。 钱袅袅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没有眨眼。她无助地看向柳仕成:“不会是吓破胆了吧?我没有想到会么严重,我就是想稍微吓唬吓唬她。” “稍微?那乌泱泱一片,我一个大男人都瘆得慌。”柳仕成在心里默默吐槽:“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不要走。”小翠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抱住柳仕成的一只手臂:“我害怕。” 钱袅袅瞪圆了眼睛:她怎么老往自己相公身上蹭。连忙掰开她的手,不悦道:“怕什么,屋子不都清理一遍了嘛,我在这里陪你。” 柳仕成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他娘子干的好事,这又得花钱去请大夫了。 大夫来过之后只说惊吓过度,开了几副安神药,并命令他们要安抚好病人。小翠始终不肯一个人待着,重担只能落在朱提身上。 柳府这么大一个宅子,就这么几号人,小翠倒下了,府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柳仕成不得不自己下厨房,午食还没有准备呢。 钱袅袅不好意思地跟在他的身后,她早在酒楼吃饱了,可这还饿着好几人呢:“相公,不如我们去酒楼弄一些现成的菜回来吧?” “酒楼?那些菜娘不吃的,谁知道是怎么做的。”柳仕成立刻拒绝了,抓药花了不少钱,还想去酒楼? 钱袅袅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进了厨房。毕竟小翠是因为她才不能干活的。身为一个千金小姐,她生平第一次踏入这种地方。 柳家的厨房杂乱不堪,小翠平时也不收拾。柳仕成叹了口气,将钱袅袅赶出门外:“你回房去吧,这里油烟太重,莫呛到了娘子。 钱袅袅站在门外,看着他手脚麻利地整理了一下,厨房就干净多了。 柳仕成抬头见一块咸肉挂在屋脊上,遂拿了刀,割了一块:“为夫今天就露一手,为你做一个青椒炒肉怎样?”早年间,他也是经常忙活在灶台边上的。 钱袅袅点了点头,她虽然不饿,但是若是柳仕成亲自做,她肯定要尝尝。她突然来了兴趣,提了裙子在菜篮子里翻出青椒:“我来帮忙。” 柳仕成刚切完咸肉,发现柴火不够,便去了柴房:“你还是回房休息去吧,这些活怎么能让娘子干。” 钱袅袅拿着青椒,用水洗了洗,然后放在菜板上,拿起菜刀,左右比划了一下,随便找了个角度切下去。她自作聪明地扒掉了满是辣籽的青椒芯,抓在手上:“我知道你性子特别辣,不能吃。” 柳仕成抱着柴火,进来看到这一幕,忙扔掉了柴火,抓住她的手:“娘子哎,叫你不要动,你怎么把它切了。” 钱袅袅甩开他的手:“切个青椒而已,我又不是不会。” 柳仕成急忙舀了一盆水,加了点白醋:“快过来,把手浸在里面不要动。”钱袅袅拿的,是一种最辣的辣椒。 钱袅袅不以为然:“干嘛呀?”话音刚落,手就开始隐隐作痛。她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白嫩如豆腐的手,怎经抵得住辣椒的威力。 “痛痛痛”钱袅袅甩着手伸进醋水里,瞬间觉得不那么痛了。好一会儿,她慢慢地将手抬出水面,刚吁了一口气,手又开始火辣辣地刺痛。 “什么玩意儿。”钱袅袅不得不一直把手埋在水里,看着柳仕成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心里美美的,她这个相公,除了小气,好像什么缺点都没有。 “差不多了。”柳仕成炒完了两个菜,擦了擦手,让钱袅袅把手拿出来。钱袅袅犹犹豫豫地抬手出水面,生怕还会痛。 “哎,真神奇,好了。”钱袅袅手心手背翻着看了看,虽然还有点红肿,但已经不痛了:“相公,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柳仕成一面切着菜一面应道:“用热水好的更快,不过怕你受不了,只能用醋水慢慢泡。你先去前厅吧,我再炒两个菜就能吃饭了。” “我不,我就要待在这里。”钱袅袅早就盯上了灶膛里的火,柳仕成一会儿要添柴一会儿要下菜入锅,忙的不可开交。 柳仕成拗不过她,只好挑了一些干净一点的柴火,让她坐着添柴:“火不旺了就往里面添一点,其他不要动,小心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炒菜。”钱袅袅不耐烦地推走他,加个柴而已,这还能难倒她? 柳仕成火速炒好了第三个菜,钱袅袅尖叫一声,她加柴火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小串火苗。 柳仕成眼疾手快,迅速用脚踩灭。钱袅袅吓得花容失色,她一抬头,柳仕成忍不住捂着嘴笑了,钱袅袅脸颊鼻头上沾了柴灰,活活像一只花脸猫。 钱袅袅摸了摸鼻头,撇着嘴问道:“我是不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哪有。”柳仕成止住了笑,一本正经道:“我娘子至少有一件事做的很好。” “什么?”钱袅袅实在想不出他这个时候会夸自己什么。 “能吃啊。”柳仕成这个时候还不忘逗她。 “你!”能吃算什么本事?钱袅袅本来就不开心,握紧拳头就要捶他。柳仕成连忙抓住她的手:“不是你什么都做不好,是你不应该做这些事。你一个娇小姐,怎能在这厨房忙活。吃了饭我去找一个临时的厨娘,就不用这么忙活了。”他刮了一下钱袅袅的鼻子:“快去洗洗脸,我们准备吃饭了。” 钱袅袅掰着手,正好路过小翠的房间,便打算喊朱提去伺候她洗脸,又想到小翠离不开人,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朱提见她双手通红,脸上都是灰,吓坏了:“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帮着相公做饭了。”钱袅袅推开她的手:“我先去洗个脸。” “小姐,我去打水。”朱提放下手中的刺绣,钱袅袅这副模样,可把她心疼坏了。 “不用了,你还要陪小翠呢。”钱袅袅望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小翠,毕竟这次是自己过分了。 她回了房,挫败感扑面而来,离开了身边这些人,自己或许活都活不下去。就像现在,她连去哪里打水都不知道。 柳仕成端着盆水后脚跟了过来,他拧了毛巾,递给钱袅袅:“快擦擦脸,娘在前厅等我们了。” 钱袅袅诧异地接过毛巾,她的相公竟心细至此,什么情况都考虑到了。他一个生意人,肯定是头脑灵活,心思精明,只不过事事是对自己刻意忍让包容。 一想至此,钱袅袅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她擦了擦脸,从指头缝中偷看柳仕成的表情,俊俏的脸蛋上还挂着笑容,钱袅袅心跳的速度不知不觉加快了。 柳仕成看着她奇怪的举动,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是黏上什么东西了吗? 钱袅袅不好意思地扔了毛巾,拉起他的手:“快走,我肚子好饿。”其实她哪里有肚子饿,不久前还刚刚在酒楼里胡吃海喝了一顿。 桌上的菜色看上去很简单,可是黄黄绿绿的,色泽鲜艳,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钱袅袅又足足吃了有两碗饭,她从没觉得这些普通的菜会有这么好吃,不管怎么样,她也参与了做这顿饭。 她坐在床边摸着滚圆的肚子,食量再大这么吃也会撑着的。 朱提轻声细步地走了进来,拿出一罐子药膏,抓了钱袅袅的手,替她抹上。 “你怎么来了?不管小翠了么?” “她说她已经好了,不用我陪了。”抹匀之后,朱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这么快就好了?莫不是装的哦。”钱袅袅一阵嘀咕,手上清凉之感袭来,钱袅袅拿起药罐一看“芙蓉膏”。 “你哪里来这个东西的?”要知道这芙蓉膏相当名贵,对消肿止痒有神效,这么一小罐就值三两纹银,依朱提每个月的月钱来算,她肯定不会舍得买。 朱提害羞地低下头:“阿飞送的。” “阿飞?”钱袅袅恍然大悟,就是那个木匠师傅的徒弟胡飞。他今日正巧来府里替朱提打个简单的床。他和朱提怎么就搭上了? 钱袅袅上下打量着朱提:“好你个丫头片子,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一个小小的木匠,三两银子对他来说是一大笔钱。 “他见我一直在挠痒痒,就买来送我了。”朱提害羞的模样在钱袅袅看来就是炫耀,她妒火中烧,这个胡飞看上去憨厚老实,对女孩子倒是有一套,竟舍得花这么多的钱来讨她欢心。再对比一下自己那个吝啬鬼老公,家财万贯却连二两瓜子都舍不得买。钱袅袅越想越气:“这么贵的东西,也没什效果嘛。” 朱提讪讪道:“可我用了很好,背不痒了,连抓痕也消了。”朱提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钱袅袅恨恨地对她说:“出去吧,我要休息了。”朱提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 “哦。”朱提悻悻然退下,她左想右想,想不通钱袅袅为什么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酷刑 柳仕成伸了个懒腰,这一天又是去茶庄又是忙活柳府内外的,可把他累死了。幸好小翠突然好了,要不然真去找个厨娘,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钱袅袅闷闷不乐地坐在床边,晚食又是清汤寡水,再这么下去,她迟早要疯掉。 柳仕成见她无精打采,关心地问道:“娘子,哪里不舒服吗?” 钱袅袅白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个男人完全不能体会她的心情:“还能哪里不舒服,心呗。” 柳仕成挨着她坐下,倒挺有自知之明的:“我哪里又惹娘子不开心了?” “明知故问。”钱袅袅暗暗吐槽,又叹了一口气:“今天在鼎丰楼看上一只上好的镯子,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老板说要过上个几天才能有货。” “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柳仕成搂着她:“不就一只镯子嘛,娘子已经有那么多了,不差这一个。”钱袅袅陪嫁的镯子,少说也有几十副。提到嫁妆,柳仕成又想起一件事,匆忙拿出回门那次钱老爷给的盒子,喜滋滋地拍了拍它:“前几天归宁,岳父大人送了我这个,他说钥匙在你的嫁妆里,娘子,快,快把它找出来。” 钱袅袅听他说“不差这一只”已经很不爽了:“放在我的嫁妆里就是我的东西,你想要这把钥匙,就拿东西来换。” 柳仕成摸了摸脑袋:“什么东西?”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钱袅袅拐弯抹角地提镯子的事情,就是想让他也送自己一件礼物。事实上,那镯子她看都没去看过。都提点到这份上了,柳仕成还不明白,钱袅袅怀疑他是装傻充楞。 “自己去想。”钱袅袅生气了,柳仕成这个吝啬鬼,到现在连跟毛都没有送给她过。想起朱提和胡飞两人好的那样,钱袅袅就嫉妒得发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木匠,装什么大方给朱提送那么贵的东西。 木匠?钱袅袅心生一计,想了个办法来折磨柳仕成。 “相公。”钱袅袅瞬间变得和颜悦色,吓了柳仕成一跳,他娘子露出这种神情的时候,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钱袅袅翻出了尺子,莫名其妙替他量起了身高和肩宽。 “ 娘子”柳仕成躲躲闪闪,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站好了。”钱袅袅拿尺子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柳仕成揉了揉屁股:“娘子,你不会是想帮我做衣裳吧?我不用了,这么一两件够穿了,再做的话太浪费了。” 钱袅袅拿着尺子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明天你就知道了。” 柳仕成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就了寝,左眼皮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确,柳仕成的感觉也不差。 钱袅袅一大早就去找了胡飞,命他拿上次堆在柴房的木头做了一个长方形的“床。”与其说是床,不如说是一把长凳,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躺下。 朱提和胡飞现在还真是形影不离了,这一大早地,就拿了馒头小菜和水守着他。 “小姐,你打这么个长凳做什么?”朱提十分不理解,她家小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管这个做什么,你还是好好关心你的胡飞哥哥吧。”钱袅袅阴阳怪气地回道,朱提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态度。毕竟,她要是想跟着胡飞,还得钱袅袅点头。两个人的头都羞得快埋到了胸前。 钱袅袅不是看不得他们两个人好,她只是气自家相公,还没有一个木匠大方。她又上了街狂买了一通吃的,朱提足足走了有三个来回。 “小姐不会是疯了吧。”朱提偷偷瞄着钱袅袅,她气势未减,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买了一份,活活像一只囤食物过冬的耗子。 钱袅袅把食物全堆在床里边,自己往床上一趟,就等着柳仕成做完生意回来。 柳仕成拿着钱老爷给的盒子,看到眼前的景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是在做梦吗?他上前推了推闭着眼睛的钱袅袅,一动不动。 “娘子?”柳仕成又推了推她,还是不动。什么情况?柳仕成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什么情况啊。 柳仕成越过她,想拿走床里边的食物。钱袅袅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住手!” 柳仕成吓了一跳,缩了手:“娘子,你买这么多吃的放在床上干什么?好歹也挪个地儿给我睡觉呀。” “不许动,你的床在那里。”钱袅袅指了指床对面的长凳,复又躺了下去。 柳仕成目瞪口呆,这是唱的哪出戏?“娘子.”他哀求道:“大晚上的,别闹了,为夫明日还有一单大生意要谈。” “谁跟你闹了,快去。”钱袅袅扔给她一床被子:“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想明白什么?”柳仕成抱着被子,这个女人简直莫名其妙,拿东西换钥匙要他自己去想,现在又要让他想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钱袅袅不答他,拿起一包吃食,“咔擦咔擦”地吃了起来。 “太不像话了。”柳仕成将被子摔在床上,哪有人把食物全放在床上还不让丈夫上床的,他夺过钱袅袅手上的食物袋子:“娘子,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别这样折腾我好吗?” 钱袅袅的手停在半空中,慢慢地转过头看着他,流下了两行眼泪。 “别我错了,我错了。”柳仕成抱起被子,乖乖地躺到长凳上,他最见不得钱袅袅哭,一哭他就会缴械投降。 “哎,什么毛病,我到底错在哪里了?”柳仕成躺在长凳上,左想右想想不通钱袅袅为什么生气,要对他处以“极刑”。这张长凳,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柳仕成总算知道昨晚钱袅袅给他量身高和肩宽的目的了。躺在这张长凳上就像躺在棺材底里,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滚到地上去。 钱袅袅抹了抹眼泪,又拿起一袋,自顾自地吃着。她流眼泪,一方面是为了治柳仕成,一方面是真的有点伤心。她好好的一个钱家大小姐,现在都是受的什么罪。 “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柳仕成虽然没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道歉总归是没有错的。 “你错在哪里?”钱袅袅又换了另一袋零食,声音还在发颤。 柳仕成爬起来,心疼地拥住她:“娘子,别哭了,你说我错在哪里就错在哪里,我改还不成吗?” “那好,你能改掉你小气吝啬的毛病吗?”钱袅袅期盼看着他。 “我哪里小气了,我那叫节约,会过日子。”柳仕成并不松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仕成的小气劲哪有那么容易改掉,况且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哼。”钱袅袅使劲推开他:“你那张床是用柴房那堆木头做的,这下可算物有所用了,你还不赶紧睡上去?”她躺下身子,面对着一堆吃食,对柳仕成不再理睬。 柳仕成没有办法,躺回了长凳,他要是真应了钱袅袅,那可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他盯着房梁:“袅袅是千金小姐,又那么爱吃,或许我真的考虑不周,委屈她了。”这张长凳实在是硌得慌,他不能自由地左右翻身,时间久了全身都发麻。 睡意渐渐袭来,“扑通”一声,他果然掉地上了。揉了揉后脑勺,听见钱袅袅“噗嗤”一声,心里也舒坦了点:“她总算笑了,看来是不生气了。明天开始,我每月多给小翠二两银子,单独多给袅袅做些好吃的。” “啊!”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长空,柳仕成瞬间睁开双眼,冲到钱袅袅身边。钱袅袅蹦下床,吓得在地上直跺脚。柳仕成望向床上,好几只老鼠正在床上乱窜,一时间逃了个干净。钱袅袅那天抓了吓小翠的老鼠全住在了柳府。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老鼠是她抓了放的,食物也是她自己藏在床上的,怪谁? 柳仕成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她把食物从床上挪到了外面:“看来明天得想个法子灭鼠了。” 钱袅袅咬着嘴唇,一脸不服气。她只是想吃东西的时候方便一点,哪里料到会招来这么一大群老鼠。她推了推柳仕成,仍然不让他睡床上:几只老鼠而已,自己怎么能缴械投降。 柳仕成贴心地替她检查了床上各角落,确定了没有漏网之鱼,才放下纱幔,自己又躺回了长凳上。 钱袅袅看着他的举动,突然没有那么生气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要是他不是一个吝啬鬼该多好啊。 只是,这世界上哪有人十全十美呢?钱袅袅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浪漫美妙的梦,梦中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相公,柳仕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茶庄 一觉醒来,钱袅袅伸了个懒腰,这个梦太美了,美到她昨日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钱袅袅就是这样一个不爱计较天生乐观的人。她掀开纱幔,探头望向长凳,柳仕成已经不知所踪。 “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肯定是睡得不舒服。”钱袅袅嘟囔着,伸了个懒腰,拿起纸笔,把梦中的细节记录了下来,写着写着嘴角向上扬起了弧度。 “娘子,娘子。”柳仕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钱袅袅连忙把纸张塞进了枕头,假装揉了揉揉眼睛。 “娘子,快快洗漱,等吃完早食我带你去茶庄。”柳仕成兴冲冲跑了进来,差点被门栏绊倒在地上,昨日他睡在长凳上,不知道滚下过去多少次,到现在腿脚都发软。 钱袅袅连忙稳住他:今天怎么想起带自己去茶庄了?不过她还真要去实地考察一下,好歹是柳家的少夫人,她得去盘查一下柳家的底细。 梳妆完毕,朱提替她选了一见奶黄色的衣物,衬得她更加娇俏可人。钱袅袅摸了摸头上繁冗的发饰,奇怪道:“我不爱戴这么累赘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朱提拿开她的手:“姑爷吩咐啦,今天要见一位重要的客人,要打扮得隆重些。”朱提又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连一根垂下的头发都不放过:“小姐长得真好看。” 钱袅袅瞧着镜子里杏眼樱唇的美人,咧开嘴笑了。父母赐的一副好皮囊,真是便宜了柳仕成那个家伙,一想至此,她嗔道:“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的贴身丫鬟呢。” “小姐,我”朱提涨红了脸,搓着衣角不敢答话。她家小姐伶牙利嘴,挤兑起人来真是不留余地。 “好啦。”钱袅袅拉过她的手:“逗你玩儿呢,快去找你的胡飞哥哥吧,过了今天,家具打好了,他就来不成罗。” 朱提的脸红成了樱桃色,钱袅袅憋住笑轻轻地捏了一下,愉快地跑了出去。今天的早食让她大吃一惊,菜色不仅多了,而且全是她爱吃的东西。柳仕成早就向朱提问了她的喜好:早上最爱吃枣糕和炊饼,至于不喜欢吃的,那是一个没有,或许现在猪蹄可以算一个? “怎么转性了?”钱袅袅边吃边偷偷地瞅着柳仕成,看不出什么异样来:“难道是昨晚的刑罚产生了效果?” “多吃点。”柳仕成把点心盘子往她前面推了推,自己拿起了一只白馒头。 柳老夫人食了块枣糕,不住地赞赏:“味道真不错,仕成啊,以后每天都吃这个,我喜欢。” 柳仕成讪讪地点了点头,他老娘为了这儿媳妇也学会了撒谎。柳老夫人一心向佛,清心寡欲,一个枣泥糕是打动不了她的。 钱袅袅吃完早食,整个人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伙食一改进,怨也消了,气也没了,她对未来在柳家的生活也立刻充满了信心。她挽着柳仕成的手臂,走在东塘最繁华的街上。不住有人回头打趣:“哟,这不是柳家少爷和少夫人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言语之间,酸气扑面而来:这不看好的一对儿好成这样,他们怎么能安心! 钱袅袅款款踱步,贴柳仕成贴得更近了,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吴桦新一大早就在街上晃荡物色美妇,看见钱袅袅聘婷婀娜,步步生莲,口水越擦越多。这个小妞太有意思了,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呢。 钱袅袅猛然转头,怒目而视,她扭到左边吴桦新也跟着挪步到左边,往右移他也跟在屁股后面往右。 “娘子,咱收敛点,又不是痞子逛大街。”柳仕成瞧着前头的茶庄,跟着她从左边走到右边,从右边走到左边。 “他。”钱袅袅正准备向吴桦新发难,吴桦新一溜烟地跑进了柳家茶庄,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柳仕成连忙追了上去,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小子果然阴魂不散,还在打他娘子的主意。 “给我沏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 吴桦新放下扇子,挑衅地看着柳仕成:我是这里的客人,你能奈我何。 “好勒。”茶庄老板赶紧命人去泡茶。柳仕成走到他身边,猛地抓起他的衣领:“出去,我这里谁都欢迎,就是不欢迎你。” 吴桦新轻轻拍了几下他的手,连忙向周围的人求救:“你们看看,他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柳仕成豪不在乎,拎着他就往门外送。这吴桦新就是个花架子,在柳仕成手里竟然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只知道轻轻打他的手:“柳仕成,你放手,快放手。”那力道,就跟替他按摩一样。 钱袅袅高兴地直拍手,这个吴桦新怎么看怎么不爽,还想撩自己?做梦去哟。 “什么事情惹得柳公子亲自动手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两边各跟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张老爷,您可算来了。”柳仕成谄媚地弯了腰,恭恭敬敬地迎接他,这生意人啊,讨好别人的时候,能把头低到地里面去:“东塘有名的疯子,来我这茶庄捣乱呢。” 张老爷是京城来的茶叶商,经人介绍到柳仕成这里来采购茶叶。这生意要是做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张老爷一进茶庄,就一直盯着钱袅袅看:“这位莫不是柳夫人?我可是听说了,柳公子娶了一位如花美眷。” “正是内人。”柳仕成眼力劲十足,张老爷身边穿金戴银的两位年轻姑娘,不可能是张夫人,也不会是丫鬟,只有可能是他的小妾,连忙奉承道:“两位如夫人真是俊得很,把这整个东唐县的姑娘啊,都比下去了。” 张老爷大笑了两声,很是受用。上茶的过程中,眼睛就没离开过钱袅袅。钱袅袅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这个老色鬼,要不是为了这单生意,她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 柳仕成沏了各色各样的茶,想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带钱袅袅过来,一是为了让她看看茶庄,二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底气。钱老爷当年卖瓷器,走南闯北,结识了不少生意人,这张老爷就是其中一个。可是他现在后悔了,这个老色鬼多瞧她娘子一眼,他就浑身不舒服:“娘子,你先回去,娘还在家中等你呢。” “哎?急什么,品个茶的功夫,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老夫吧?”张老爷张口挽留。 钱袅袅一听,她现在要是走了,这笔生意说不定就黄了。就因为他多看了自己两眼?太不划算了。自己好歹也是商人之女,什么场面应付不过来?于是,她拿起一杯茶,泯了一口:“清香四溢,唇齿留香,为黄山毛峰”,又拿起另一杯:“浓醇滑口,润喉回甘,为普洱”,第三杯:“茶汤翠绿,花香满园,是碧螺春。” “张老爷,请,不知道您爱喝哪种?” 张老爷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妞对茶这么在行?柳仕成也很惊诧,他只知道钱袅袅对吃的有研究,没想到她竟然也懂茶? 张老爷不相信,偷偷在小妾耳边说了句话。那小妾很快沏了壶茶过来,用的是张老爷随身带的茶饼。 “柳夫人您尝尝?”张老爷将信将疑,她若是连这种茶都能品得出来,就真的让人佩服了。 钱袅袅一看一闻一喝:“金色质地,口感顺滑,最重要的是带蜜香味,这是芽孢茶。” 张老爷和柳仕成面面相觑:这么稀有的茶她也知道? “我爹也最爱这种茶,虽然少有,但总是想方设法会弄到一点。”钱袅袅能认出这种茶,完全是因为钱老爷的缘故。钱老爷爱茶,所以钱袅袅也不逊色。 “令堂莫非是西塘的钱朗钱老爷?”张老爷和钱老爷正是因为这孢芽茶才结识的,他现在看钱袅袅,越来越觉得像钱老爷年轻的时候。 “是,您认识我爹?” “岂止是认识,我还打算等做完这单生意去西塘瞧瞧他呢。”张老爷一拍大腿,刚刚怎么就没瞧出来呢,怎么就唐突了故人的女儿。 张老爷嘴脸立马尊重了:“这单生意我们就谈成了,怎么样,柳贤婿?” 柳仕成讨好地点了点头,价格没谈,品种数量都没谈,就这样成了?这树大好乘凉,完全是靠钱老爷的面子做的生意啊! 经柳仕成的再三挽留,张老爷打算在这东塘县再玩上个两天,这该吃的也吃了,该看的风景也看了。在做生意这方面,柳仕成还是很舍得的,生意人的圣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钱袅袅跟着吃喝玩乐了一天,一进屋子就倒在了床上,这男人之间攀交情,就知道喝喝喝。柳仕成醉倒在长凳上,怎么也不肯上床睡。钱袅袅觉得很委屈,她明明已经不想惩罚他了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青楼 一睁眼,日晒三更,柳仕成早就不见了人影,钱袅袅吼道:“朱提,朱提,你怎么不叫醒我。” 朱提委屈巴巴地从门外闪进来,端着个盆:“小姐吩咐过不许有人打扰你睡觉的。” “你。”钱袅袅无话可说,这个丫头也太笨太不知变通了,她明明知道今天自己要去陪张老爷的两位如夫人。这柳仕成也真是的,干嘛不叫上她? 风风火火梳洗完毕,匆匆忙忙赶到茶庄,两位如夫人竟也没到?她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 “还有人比我更懒。” 钱袅袅边嘟囔边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把账本拿给我看看。”闲来无事,她正好可以查一查茶庄的帐,摸清这柳家的底。 茶庄老板颤声道:“夫人,没有少爷的允许,这账本不能随便给人看呀。” 钱袅袅眼睛一竖:“给我看叫随便给别人看吗?快点拿过来,你们少爷都不敢这么跟我讲话的。” 老板犹犹豫豫地将账本递了出来,他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看得出来她们少爷对这个少夫人是服服帖帖,百依百顺,万一得罪了她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钱袅袅一把夺过账本,一页一页地扫视,越翻心里火气越大:“好你个柳仕成,赚了这么多的银子,镯子舍不得给我买不说,还好意思让我吃糠咽菜,他是要把银子全带到棺材里面去吧!”柳家的伙食虽然已经有了改进,可档次和这入账的银两完全不匹配。 “啪。”钱袅袅把账本摔在柜台上,吓得老板往后退了一步。 “给我提一百两纹银。”钱袅袅恨得咬牙切齿,她现在疯狂地想花柳仕成的钱,花得越多她心里越舒坦。 “我,我。”老板为难到冷汗直流:“夫人,恐怕不妥啊!” 钱袅袅拿起笔,沾了墨,亲自在账本后面记了这笔账:“别跟我废话,快去提,一盏茶时间我要是看不到一百两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老板吓得连连称是,钱袅袅的气场吓得他腿软,连忙慌慌张张地将一百两银子包了放在柜台上,头都不敢抬一下。 “柳夫人这是生什么气呢。”两位如夫人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门,所有人手上抱满了东西。她们一大早就来了,不见钱袅袅就自己先行去逛,将这东塘的特产买了个遍。 钱袅袅拿起银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提些银子,好陪两位夫人去逛逛。实在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耽搁来晚了,没有扫你们的兴吧?” “没有没有。”右边穿水绿色绸缎的小妾放下手中的包裹,捶了捶自己的肩:“这东塘县还不及京城的一块角落大,没有柳夫人带路,我们也能逛。” 另一位蓝色衣裳的小妾附和道:“是啊,这么会儿就逛完了,好在新奇的东西还不少。” “唉,对了,我倒听说这里的琉秦阁挺不错的,首饰的样式和京城铺子上的都不一样呢。” “柳夫人,要不咱瞧瞧去?” 钱袅袅听她们一席处处贬低东塘的话,心中十分不畅快:不就是京城来的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小妾。她陪着两位如夫人,脸笑心不笑:是小妾又怎么了,待遇也比自己好啊。看她俩穿金戴银出手大方,比自己这个正牌夫人牛气多了。 可不是,她俩挑了耳环、镯子、金钗,付起钱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柳夫人,我看这个挺适合你的。” 水绿色衣裳的小妾拿了一只红色的玉镯递给钱袅袅:“柳夫人俏丽无双,配这个刚刚好。” 钱袅袅戴了镯子,左看右看确实很好看,刚想买下,就听那蓝色衣裳的小妾说道:“伏灵,咱们得快点了,不知道老爷从琼仙院回来没,今天还得去西塘呢。” “对了,柳夫人就是西塘来的,你快给我们说说西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两位如夫人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钱袅袅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西塘不西塘的:好你个柳仕成,竟然有胆量去妓院,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她又生气又伤心,褪下手上的镯子,捂住肚子,脸皱成一团:“两人夫人,实在不好意思,肚子突然疼的很,失陪了。” 她一溜烟跑到街上,找了个成衣店,买了套男人的衣服束了胸顺便还贴了个胡子,大摇大摆地进了琼仙院。她知道柳仕成正陪着张老爷,只是没想到陪到妓院来了。 老鸨见来了个奶声奶气身量矮小的公子,正不知如何招呼,钱袅袅出手就是一锭银子。老鸨喜滋滋地接了:“公子想要哪位姑娘?” 钱袅袅摇了摇手:“我是柳仕成柳公子的朋友,他邀了我来喝酒。” 老鸨将信将疑地替她引路,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像女人,莫不是来捣乱的吧?可是银子的诱惑实在太大了,钱袅袅跨进厢房,柳仕成惊得酒杯都掉了。 “再多叫几个姑娘过来。”钱袅袅又丢给她一锭银子。老鸨喜笑颜开:“黄莺、飞莹,你们几个都快过来。” 柳仕成眼睁睁地看着钱袅袅面无表情地入座,一句“娘子”梗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刚刚还在张老爷身边劝酒的风尘女子们立马扑到钱袅袅身边,左一句公子右一句公子争相讨好。 钱袅袅搂住一位,轻轻地挑了一下她的下巴:“你们谁能亲他一下,我给一锭银子,亲两口,我给两锭,扒了他的衣裳我就给一百两。”说话间,她将手指向了柳仕成。 张老爷缩在一边不敢吭声,找了个借口就跑了,来青楼是他的主意,这东塘的美人他定是要见识见识的。只是没想到故人之女这么“彪悍”。 众女子都有些畏畏缩缩的,对面的柳仕成从刚开始来拒绝她们靠近,难道现在要让她们“霸王硬上弓”? “他呀,就是舍不得那几两银子,不要怕,你们尽管玩,银子我给。”钱袅袅瞅准了柳仕成是怕花银子,才没让这群女人陪酒的。 她们当中一个胆子大的向前跨了一步,软倒在柳仕成怀里,嗔道:“公子”见柳仕成没有反应,接二连三地,一众全跑到了他身边,有的甚至迫不及待地朝他的脸上啃。 “够了!”柳仕成一把推开众女,脸色铁青。 有的被他一怒之下拂倒在地上,委屈地揉了揉手臂:这碰上的是什么事啊,哪有来妓院还不让碰的男人。 “够什么呀,快,柳公子跟你们闹着玩呢。”钱袅袅拿出一锭银子摊在手里,她嗤之以鼻: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柳仕成忍到了极点,吼道:“滚,都给我滚。” 们吓得鱼贯而出,钱袅袅憋住哭意,把银子重重地甩在地上,跑了出去。 柳仕成一反应过来,匆匆追上钱袅袅:“娘子,娘子。” 钱袅袅伞都没拿,抹着眼泪走在街上,豆大的雨点迫不及待地打在她的身上。 “娘子!”柳仕成心里也不好受,只能拿自己的袖子替她遮雨。 “你叫我滚。”钱袅袅突然哭出声来。 “没有,我哪里敢啊,我是叫她们滚。”柳仕成急的抓耳挠腮。 “你就是叫我滚,你去妓院那种地方,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我没有,我就是陪张老爷去,做生意吗,陪客总是少不了的。”柳仕成刚刚还因为钱袅袅的无理取闹生气,这下看到她泪如雨下,那气儿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不管,你就是去妓院了,你是不是经常去那里?” “冤枉啊,娘子,我是真的不愿意去那种地方。”柳仕成的确冤枉,他到现在除了钱袅袅,连其他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去青楼也都是陪客喝酒,向来是“洁身自好”。 “那你也只是舍不得银子而已。”钱袅袅撇着嘴,止住了哭声。 “哎哟,我的娘子哎。”柳仕成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咱能先去避个雨吗?” “不!”钱袅袅任性地拒绝道。 柳仕成没办法,跟上她的脚步,拿着两只手顶在她的头上。瞥见旁边走过的撑着伞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来就替钱袅袅撑上。 “你。”被抢了伞的人正准备发难,见对方塞了一把碎银子在自己手上,喜滋滋地做了一个“拿去”的动作。 “娘子,我发誓,我要是动过别的女人一根汗毛,就遭天打雷劈、百毒侵身、挫骨养灰、神形俱灭。”柳仕成越说越毒,简直把他能想到的恶毒的话全说了出来。 钱袅袅停住脚步,等了会儿,没有打雷,便问道:“真的?” “真的。”柳仕成盯着她的眼睛,他一点也没有撒谎。 钱袅袅看着他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便将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今天我赏给她们的银子都是从茶庄现提的,整整一百两。” “啊?”这下真的打雷了,柳仕成犹如五雷轰顶,手中的伞也掉了。看着钱袅袅犹带泪痕无辜的脸庞,他将苛责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他这是造了什么虐啊,娶了这么一个败家的媳妇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装病 钱袅袅是真的病了,昨天的一场雨,淋得她鼻子不透气,只能躺在床上张大嘴巴呼吸。大夫开了药方去风寒,喝药又成了一大难题。没有一草木棒子的糖葫芦,她定是不喝的。柳仕成没有办法,只能去街上买。也难为她了,生病了还惦记着吃糖葫芦,吃一串解苦就算了,她要的是一整棒子! 朱提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挺烫的,便哀求道:“小姐,你就把药先喝了吧。” 钱袅袅摇了摇头,糖葫芦不来,药就不能入口。 “哎呀。”朱提连忙跳开,地上又是一只死老鼠,险些踩到。上次钱袅袅带了一大笼子的老鼠回来闹鼠灾,放了鼠药到处都是死老鼠。 “要鼠药干什么,只要柳仕成在一天,这老鼠迟早会待不下去的。”钱袅袅摸了摸鼻子。 “为什么?”朱提不明白,她家姑爷和老鼠有什么关系。 “它们要是不离开,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里啊。”钱袅袅的逻辑完全没有错误,柳府一干二净,老鼠想偷食都不容易。 朱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连忙放正经了表情:“小姐” “怎么了,说吧。”虽然生了病,钱袅袅的精神还蛮好。 “我想去找一下胡飞,小姐生病了,我得给他通个信,我去不了了。”朱提低头拧着衣角,衣角都被她拧坏了。 “去吧,我要是不让你去,你可不得怨我。”钱袅袅想起来朱提之前跟她报备过,今日末时要与胡飞一同游湖。朱提跟胡飞发展得这么迅速,难道这个小丫头就要离开自己了么?她可真舍不得啊! 朱提咬着嘴唇,连连答道:“不敢,奴婢哪里敢埋怨小姐。” “你还是去约会你的小情郎吧,我这儿呢,有柳仕成那个小气鬼看着就行了。” “我我不去。”小姐生病了,她怎么可能不在身边伺候。 这个朱提,真是矫情,风寒而已,她钱袅袅又不是娇滴滴的女子,便当场吼道:“这是命令,你不去也得去。”舍不得归舍不得,她绝不能耽搁朱提的幸福。 朱提被吼得连连往后退,委屈巴巴地站在墙角。钱袅袅看着她,竟然心生羡慕,她的这个小丫鬟人虽然笨笨傻傻的,却遇上了一个掏心掏肺的好男人。哪里像自己,先是愁嫁,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却嫁了个小气鬼。光是小气就算了,他还会去逛妓院! 钱袅袅突然冒出一个很可怕的念头:“到底是我重要还是他的银子重要?他对我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邪恶的想法在她心中滋生,她今天就要考验一下这个柳仕成:“朱提,你去把赵大夫请过来。” 朱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姐,赵大夫不是刚走吗?” “问这么多干嘛,我叫你去请你就去请。” 待赵大夫一来,钱袅袅就给了他两锭银子,两人一合计,挖了个坑就准备让柳仕成跳。钱袅袅生了病面容本来就憔悴,她还嫌不够,又往脸上扑了层薄粉,脸色愈加苍白。 柳仕成拿了一大草木棒子的糖葫芦,走进屋子就看到眼前这一幕:钱袅袅嘴唇煞白,捂着帕子咳嗽了几声,帕子上竟然都是血。柳仕成把糖葫芦棒一扔,跪到床前紧张道:“娘子,你怎么了?” 明明出门之前她还好好的啊,怎么买个糖葫芦的时间病得这么严重了。 赵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刚刚回医馆,就被喊了回来,说令夫人咳血了。我刚把过脉,令夫人脉相薄弱,怕是风寒入体之后又因受了气劳肝伤肺,现在已经病入内里了。” “那可怎么办?”柳仕成望向朱提,想求证事情的真假。 朱提艰难地点了点头,迫于钱袅袅的淫威,她只能昧着良心欺骗柳仕成。 “只有立即服用千年人参,迅速调血补气,或许能将现在伤掉的内里补回来。要是不及时服用,令夫人就算性命无忧,往后恐怕也会是疾病缠身。”赵大夫说的一本正经,由不得人不信。 “相公,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地吗。”钱袅袅又假装咳嗽了几声,用手轻轻地抵住脑袋。 千年人参,稀世之物,这东塘县怕是一根都没有,他现在去哪里弄?柳仕成怔住了,他握住钱袅袅的手,决绝道:“娘子,别怕,别说是千年人参,万年人参我都会想办法弄回来。” “对了,琵琶街上的周家说不定有,他家大少爷在京城做药材生意,我这就去问问。”柳仕成一头栽进坑里,爬都爬不上来了。 “哈哈哈。”钱袅袅等柳仕成走了,拍着腿就是一阵狂笑:真解气啊,叫你小气,叫你去妓院,姑奶奶我今天要扒掉你十层皮。 朱提在墙角瑟瑟发抖,她家小姐有时候做起事情来根本不考虑后果,想一出就是一出:“小姐” “快,快去把糖葫芦拿来给我吃。”钱袅袅坐直了身子,使劲抹了抹嘴上的调了水的胭脂,为了骗过柳仕成,她真的是拼了。 “小姐.你还是先喝药吧。”朱提不情不愿地挪到糖葫芦串的身边。 “喝什么药,我保证,几串糖葫芦一吃,我的病就好了。”她的风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馋病犯了。 朱提不敢违抗她,只能把整个草木棒子移到她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吃了一串又一串。钱袅袅出嫁以后,没有钱老爷管着,吃起东西来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小姐,我去找一下胡飞,马上就回来。”朱提一溜烟地跑了。 钱袅袅“切”了一声,这小妞还真是固执,自己都允了,她还非要拂了胡飞的好意。 她不知道吃了多少串,实在是甜得慌了才罢休,一想到自己还有重病:“糟糕,我怎么忘了,万一被那小气鬼发现了就惨了。” 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就行了。钱袅袅头重脚轻,很难出门,况且还要扛着一只大木棒子,不如直接先藏在床底,等自己好了再说。设计出了完美的计划,她连措辞都想好了:自己咳了血看不得红色,让朱提扔掉了。 处理好了这件事,钱袅袅才安心地躺下床睡觉:“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买来一株千年人参?看他刚才那个样子,是真的紧张我,我”钱袅袅有点后悔了,她总是这样,先不经过大脑办事,然后又会自我反省。 “娘子。”柳仕成跳进屋内,高兴道:“娘子,我找到了,周家真的有。” 钱袅袅梦中惊醒,吓得拍了拍胸脯,随后想到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又故作虚弱地用一只胳膊肘撑在床上:“相公,我真的没事,这千年人参,得花多少银子呀。” “不贵,才一千两,比起娘子的身体,这千年人参算什么。”柳仕成打开华贵的礼盒,一株人参安静地躺在里面。 “我这就去熬汤。”柳仕成收起盒子,转身便走。 “相公,谢谢你。”这句话一半是为了配合演戏,一半是真的感谢柳仕成,他的心里真的有自己。 不一会儿,朱提也回来了,她看着柳仕成端着一碗汤药送到钱袅袅嘴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小姐” 钱袅袅看了她一眼,和颜悦色道:“朱提,不要总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直说。”说着,一口喝下了那碗人参汤。 “奇怪。”钱袅袅咂了咂嘴:不像是人参味儿啊。她虽然没有吃过千年人参,普通人参还是常吃的,难道这千年人参有什么特别之处?看着柳仕成一脸关切地表情,冉冉升起的疑惑又被她掐了下去。 柳仕成转过身去,将碗放在桌上,脸都笑抽搐了。他不敢发出声音,只有面对着他的朱提能看到他的狰狞: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疯魔! 原来,正当柳仕成拿着一千两银票去周家买这千年人参的时候,朱提及时出现了。她实在看不过去她家小姐这么裸地浪费钱折磨人。她亦相信即便是自己告诉了柳仕成事情的真相,依着他的好脾气和对小姐宠爱,他也不会生气。 只是朱提没有想到柳仕成会倒打一耙,将计就计,拿了一段树根充当千年人参,树根当然没有人参味儿了。这姑爷也真是狠,想滥竽充数好歹也拿一根普通人参来凑数啊? 钱袅袅终于栽了一次跟头,她不但没认得出人参,还被柳仕成哄得喝下了一碗树根水。亏得她还沉浸在感动中。 朱提苦兮兮地盯着柳仕成,不断向他传递着信息:“姑爷呀,你可千万不要出卖我。”要是让钱袅袅知道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她就活不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识破 钱袅袅喝了两天的树根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准备明天一早就“宣布”病好了。这病装的十分不划算,每天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她饿得两眼发花,偏偏柳仕成还时时刻刻看着她。 大肘子大鸡腿鲍鱼海参,甚至大馒头白米饭一个一个在她眼前晃啊晃,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抓着。钱袅袅委屈地看向睡在长凳上的柳仕成,他竟然也不提睡床上了。明明自己的气已经消了,她一个大姑娘家总不能主动要求吧? 真是苦啊,钱袅袅吸了吸鼻子,实在饿得不行:兴许床下的糖葫芦还能吃?她偷偷地下了床,边瞅着柳仕成的动静边趴下来,一看,吓得魂儿都没了。 糖葫芦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都看不见糖葫芦本来的颜色了。钱袅袅跌坐在地上,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柳仕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好奇地问道:“娘子,怎么了?” 钱袅袅连忙摇手:“没什么没什么,我起个夜如厕。 柳仕成才不信她,往床下一看,愣住了。 “娘子,你能解释一下吗?”柳仕成哭笑不得,他之前还奇怪糖葫芦怎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我,我生病不能吃糖葫芦,就让朱提把它扔了,没想到她会藏在床底。”钱袅袅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只能硬说,把责任甩给朱提。 “是吗?”柳仕成无奈地摇摇头,死鸭子嘴硬,草木棒子上只剩了几串糖葫芦,其他的难道被狗吃了? 他嫌弃地把草木棒子扔了出去,又在床底洒了些硫磺粉,然后躺回长凳上,故意道:“明天我倒要问问,朱提她为什么要把糖葫芦藏在床底。” 钱袅袅也顾不得跟他周旋,拉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道:“相公,人家好饿。” “哦。”柳仕成坐了起来:“我去让朱提热碗粥去。” 钱袅袅一听“粥”这个字,眼睛都绿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我不要喝粥,馒头,相公,馒头就行了。”如今她饿得连白馒头都不嫌弃了。 “馒头?不行不行,你还病着呢,哪能吃这么难消化的东西。”柳仕成立马拒绝。 “我已经好了。”钱袅袅拍着自己的胸脯,还转了个圈:“千年人参真是管用,才服了几次,我的病啊,就全好了。” 柳仕成斜着眼睛看着她:原来树根能治病的?看你装,装到什么时候。 “真的。”钱袅袅怕柳仕成不相信,拉他起身,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便随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 柳仕成吃痛,甩开她的手,揉了揉手臂:“拧我做什么。”钱袅袅力气大,拧起人来格外痛。 “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痛?我的病是不是好了?”钱袅袅满脸期盼。 “好了好了好了。”柳仕成乖乖地去给她拿了馒头,见好就收,哪能一直戏耍自己的娘子。 钱袅袅一口气吃下五个馒头,满足地打了个嗝。她这个屋子,又闹鼠灾又招蚂蚁,吃的东西是放不得了。她不敢上床,生怕床上有蚂蚁的残留部队,怂着个肩低着头站在柳仕成身旁。 “怎么不去睡觉?”按理来说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钱袅袅应该满意了啊。 “我”钱袅袅搂住胳膊:“我害怕。” “哦”柳仕成恍然大悟,他娘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柳仕成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床铺,一直折腾到半夜,钱袅袅才肯睡上床去。 一大清早,两人均是哈欠连天。钱袅袅顶着一对黑眼圈,深深体会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意思。 今天的东塘县格外热闹,街边多了许多陌生的摆摊的面孔。四下一问,原来是快到了庙会了,有些人早早地就来扎摊了。 钱袅袅走在街上,左看看右看看,目不暇接。 “朱提,我还没见过东塘的庙会呢。”钱袅袅拿起一对耳环,放在朱提耳边比划:“喜不喜欢?等你出嫁那天,我就送你这对耳环好不好?”钱袅袅见朱提无精打采的,故意逗弄她。 朱提畏畏缩缩地转着眼珠打量周围,没有理睬钱袅袅。时不时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地暗自交流。 “朱提!”钱袅袅跺了一下脚,她说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么。 “小姐”朱提提心吊胆,十分害怕钱袅袅知道自己出卖了她,她家小姐可是足足喝了两天的树根水啊。她也不是不想阻止,只是柳仕成威胁她,让她不要叛变,她是两边都不讨好。 如今,大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只有钱袅袅还蒙在鼓里,她以为别人讨论她是因为妓院那件事呢。 她钱袅袅怕什么呀,她什么都不怕,冲到别人面前,手张开放到耳朵边:“说什么呢,大声点,嗡嗡嗡地,我还以为蚊子在叫呢。” 路人被她怼得一愣一愣的。看不得她这么嚣张,当场就挤兑她:“你多厉害啊,装病骗自己相公买千年人参,幸好没买成,不然要了你家相公的命哦。”这周家的夫人小姐以及下人,没有一个不爱嚼舌根,早就将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 “轰。”犹如被一棒槌砸了脑袋,钱袅袅怔怔地站在原地:原来他们全都知道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她这几天喝的是什么?不是千年人参汤,也没有人参味,她到底喝了什么? 钱袅袅来不及去质问柳仕成,揪住朱提的耳朵,狠狠道:“你们到底给我喝的什么?”她可不傻,事情败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朱提泄秘。那天合谋的只有赵大夫、朱提和自己三人,赵大夫拿了银子不会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剩下来也只有朱提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朱提犟着不肯说。 “是吗?”钱袅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朱提连连求饶:“小姐喝的是树根水。” “你有点骨气行不行。”钱袅袅仍然不松手:“好你个墙头草,两边倒。回头再收拾你。”钱袅袅松了手,立马气冲冲地跑去茶庄找柳仕成算账。 柳仕成正在盘点账本,钱袅袅在青楼挥霍掉的一百两令他一直在唉声叹气捶胸顿足。抬眼望见钱袅袅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知道大事不妙,连忙往柜台里面钻。 “躲什么躲,出来说个清楚。”钱袅袅抓住他的肩使劲往外拉,不顾掌柜和客人惊讶的目光,她真的是气极了。 柳仕成没办法,只好把她推进了里间:“娘子外面客人都看着呢,你好歹给我一点面子。” “你要什么面子,哪有给自己娘子喝树根水的。”钱袅袅现在有一万个委屈。 “那也是你装病在先。”柳仕成嘀咕道。 钱袅袅撇着嘴,竟然听清了柳仕成的抱怨:“是你惹我在先。” 柳仕成仔细一想,难不成还是因为自己去了青楼?可他已经解释清楚了啊,他压根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可这小妞怎么就不信呢。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柳仕成推了推钱袅袅,不管始作俑者是谁,现在都没有必要去计较了:“是我错了,我现在郑重地跟娘子大人道歉,对不起。” “道歉有什么用?整个东塘县的人都在笑话我,你让我以后怎么见人。”钱袅袅“哇”地一声,趴在桌子上。 柳仕成慌了:“娘子,别生气了,是我不好。这样,以后有谁敢笑话你,我就去找他算账。” 钱袅袅一听,哭得更凶了。柳仕成毫无办法,围着她团团转:“你别哭了,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呢?” 钱袅袅一跺脚,继续放大哭声。 “只要你不哭了,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柳仕成没辙,他压根没想到这句话说出去的严重性。 “这可是你说的。”钱袅袅咧开嘴,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柳仕成立刻明白自己又中了她的圈套,吓得浑身抖了三抖。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钱袅袅擦干了眼泪,跟没事的人一样:“相公做完生意,要早点回来哦,妾身在家里等你。” 柳仕成目送着她离开,心越来越慌:她会怎么折磨自己? 钱袅袅回府的时候,顺手买了一袋子的红辣椒,她整人的手段有千百种,不信可以去问问她的堂妹钱淑德和她的堂哥钱致达。至于朱提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她也想到了一条绝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惩罚 钱袅袅等啊等,一直没等到柳仕成回来。直到三更,柳仕成才偷偷摸摸进了房间,发现钱袅袅睡着了,松了一口气。 “相公,叹什么气呀。”钱袅袅突然转过身,朝他眨了眨眼睛。 “娘子,还没睡呢?”柳仕成讨好地一笑,心里其实慌得不得了:他的娘子怎么这么有耐心。 “过来。”钱袅袅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过去。 “娘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柳仕成连忙宽衣解带,准备躺到自己那张长凳上去。 “过来!”钱袅袅提高声调,似笑非笑,朝他勾了勾手指:“今日事今日了,我不喜欢拖到明天。快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柳仕成心里瘆得慌,不情不愿地挪到床边:“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娶了钱袅袅以后,几乎每天都在道歉。 “你错在哪里呀?”夫妻间习以为常的日常对话。 “我不该捉弄娘子,不该让娘子喝树根熬的水。”柳仕成低下头,乖乖地认了错,以希望能减轻自己即将受的刑罚。 “承认得倒挺干脆。”钱袅袅掰着手指:“一碗,两碗,我一共喝了—五碗。”她一拍手,从床边袋子里拿出五根红辣椒,在柳仕成眼前晃了晃:“我也不欺负你,五碗换五根,一根不多一根不少,怎么样?” 柳仕成脸都绿了,可怜兮兮哀求道:“娘子,这要是全吃下去,会出人命的。” 钱袅袅下床贴心地给他倒了一碗水:“放心,五根辣椒,顶多拉肚子。你自己说的,只要我不哭了就什么事都答应我,难道你现在要反悔?” “不是,不是。”柳仕成连忙摇了摇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一根好不好,那五碗树根水,也远远比不上这一根辣椒的威力呀。” “不行!”钱袅袅坚决不让他讨价还价:“赶快吃,吃完了还得睡觉呢,我都困死了。” 柳仕成没有办法,犹犹豫豫地拿了两根一狠心闭着眼睛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辣,辣,快。”柳仕成嘴里像着了火,嗓子都辣的冒烟了。他一口气喝下整碗水,鼻涕眼泪全流了下来:“娘子,我不行了,你就饶了我吧。” 钱袅袅看他辣得满脸通红,有点于心不忍:“喏,给你。”她又倒了一碗水递给柳仕成,心里却在想:自己以前捉弄起钱淑德和钱致达来是毫不手软,怎么现在对他就心软了? 柳仕成一连喝了好几碗水,才缓过来。他抹了把眼泪,惨兮兮道:“娘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那另外三根,就算了吧?” 钱袅袅坐在床边不声不响,撅着嘴点了点头。 “娘子真是大人有大量!”柳仕成放下碗,乘胜追击,抓住她的手道:“可是,娘子你装病骗人,是不是也有错?”柳仕成坚信,他的娘子只是骄纵却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钱袅袅咬着嘴唇,不肯回答。 “我已经承认错误并且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娘子你呢?”柳仕成知道已经说动了她。 “我,我错了嘛,我也只是想试探试探,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柳仕成哭笑不得,原来是为了这门子事:“娘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你真的生病了,就算我倾家荡产,也会救你的呀。” “真的吗?”钱袅袅将信将疑,她实在不相信一个吝啬至此的男人会倾其所有来对待一个刚进门又没有感情基础的新婚妻子。 “真的,时间会证明一切。”柳仕成将她拥入怀中:“不过,我和娘子一定会白头偕老,说什么什么病不病的,呸呸呸。” 钱袅袅一边感动,一边嫌弃地躲开他,柳仕成一开口,满嘴的辣椒味儿扑面而来。 柳仕成自觉地捂住嘴:“夜深了,咱们就寝吧,我就睡长凳上,免得你嫌弃我。” 钱袅袅应了一声,又抓住他的胳膊,瞪大眼睛看着他:“我给你吃了两根辣椒,你会不会报复我?” “那可说不定,看我的心情了。”柳仕成有意逗她玩儿,边铺着被子边笑道。 “你要怎么报复我?”钱袅袅不依不饶,愣是不让他睡觉:“你不能报复我,这两根辣椒是你犯错应得的。” “那娘子犯了错受了什么惩罚呢?” “我都被你喂了五碗树根水了,还不算惩罚?”钱袅袅这笔账倒是算得很清楚。 柳仕成掀开被子,睡在长凳上:“哦那就算吧。” 钱袅袅见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心里反而惴惴不安,重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就听到柳仕成熟睡的呼吸声。她嘟囔了一句:“跟只猪一样,这么快就睡着了。” 事实上,接下来无法安睡的,是柳仕成。他吃了两根巨辣的辣椒,不知道跑了对少次茅房,每次蹲下来谷道就火辣辣地疼,却什么都拉不出来。 此时,与他同病相怜无法安睡的,还有朱提。胡飞替她打的新床上多了个不速之客:小翠。她硬是要与自己睡在一处,说是钱袅袅的命令,她不敢违抗。 这个小翠,她早就领教过了,睡起觉来呼声连天,根本就不像个女孩子。如今,同她睡在一张床上,更加不堪忍受。 朱提刚捂着耳朵迷迷糊糊睡去,一只沉重的腿就搭在了她的身上。她小心翼翼地好不容易推开,一只胳膊又放到了她的脸上。 朱提忍无可忍,使劲地推了一下小翠,小翠就跟死了一样,丝毫没有反应。接着,磨牙声,抓痒声,在她的耳边来回旋转,连绵不绝。 朱提用手指堵着耳朵,蜷成一团躲在床角,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睡意又渐渐袭来。朱提闭上了双眼。 “站住!不要跑,且来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朱提吓得直接从床上蹦起:发生什么事了? “我告诉你,我不怕你。”小翠蹬了蹬腿,险些踹到朱提。 朱提吁了一口气,原来是小翠说梦话。这个小翠,睡觉的坏毛病她全有,一个不落。朱提只好抱着双腿坐在床角,这个夜晚,她注定是睡不着了。 “小翠梦里在跟谁打架?”百无聊赖的她突然有点好奇。 “公子,别这样,人家会害羞的。”小翠砸了砸嘴,脸上堆起了笑容。 朱提“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怎么突然做起了春梦,不知道她梦到的是谁? 一夜无眠,直到公鸡打鸣,小翠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朱提怀疑小翠是故意的,这公鸡才打了第一声鸣她就醒了,那自己夜里推了她那么多下,她动都不动一下的? 小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见朱提坐在床边:“起这么早干什么,少夫人又不早起。” 朱提嘟了嘟嘴,她可是一夜没睡啊!她已经懒得跟小翠说了,小翠是钱袅袅派来惩罚她的,她有什么可抱怨的? “你命好,跟着个疼你的小姐,哪里像我,一大早就要去买菜。”小翠搭了鞋,开始穿衣服,嘴里哼起了小曲。 “是,我命真好啊。”朱提心里默默念叨,突然起了好奇心:“你晚上梦到了什么?我看你又打又杀的。” “有吗?我不记得了。”小翠眼珠滴溜一转,她晚上梦到跟一只耗子精大战三百回合,然后那只耗子精转身变成了一位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自己接着又与它谈情说爱了。这么羞耻的事情,她脸皮再厚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朱提也不追问,连忙又问道:“今晚” 小翠立马打断她:“少夫人吩咐的事情,我只能照办。”她拢了拢头发:“买菜去,给你们做饭。” 朱提气得趴在床上,使劲地用被子蹭了蹭脸:这个小翠,摆明了吃软怕硬,什么时候对自家小姐这么服服帖帖的了,她明明就是想睡在自己这张床上! “天啊,这样的惩罚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朱提心力憔悴,欲哭无泪。钱袅袅折磨她的手段,比一刀捅死她还要难受。 反正也睡不着了,朱提蔫蔫地怂着头候在钱袅袅门外。 “吱呀。”门开了,柳仕成闪了出来,抬手想对朱提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丢给她一个无限同情的眼神,匆匆跑去了茅房。 朱提窃喜:原来她并不孤独,还有另外一个人正在遭受着同她一样的折磨。 钱袅袅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顶着黑眼圈的两个人,故做无辜状:“你们怎么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柳仕成捂着肚子,气若游丝:“不行,五碗树根水太便宜你了,不能算作惩罚。” “就是。”朱提小声附和道。 “那你想怎么罚我呀?”钱袅袅歪着脑袋,憋住笑意看着柳仕成,她没有料到两根辣椒的威力这么大。 “就,就罚你一天不许吃零嘴儿。”柳仕成只能想到这个。 “这还不简单,不吃就不吃。”钱袅袅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不吃零嘴儿,对别人来说很容易,可对她来说就比较困难了。 “我。”钱袅袅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去,就被柳仕成瞪了回去。 “你也没说是哪天不许吃,我今天吃明天不吃总行了吧。”钱袅袅改了口,开始讨价还价,话说出去了,她也不能做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悉听尊便。”钱袅袅还不信了,就一天而已,就当锻炼自己的毅力了。 “好,一言为定。”柳仕成揉了揉了肚子:“拭目以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出逃 钱袅袅唤上朱提,准备上街买点零嘴儿,明天一天她可是要修仙的,今天必须吃够本。 朱提无精打采地拉开柳府大门,一抬眼,瞥见门前的“鬼”,瞬间吓得精神了。 来人连忙捂住她的嘴,轻轻道:“不要叫,是我。” 鬼知道他是谁啊,从头到脚,连脸上糊的都是泥巴。朱提嫌弃地拨开他的手,使劲擦了擦嘴。 钱袅袅走上前,抹开他脸上的泥巴,惊奇道:“淑德?” “姐,你不认识我了吗?”钱淑德拨开凌乱的头发,好让她看清楚自己。 钱袅袅认得钱淑德头上的金钗,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小泥人是钱淑德:“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钱淑德走进柳府大门,拍了拍身上的泥:“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坏人,他一路跟踪我。我拼命地跑,一不小心,掉进了泥塘里,然后我就将计就计,等到他走了我才敢出来的。” 钱袅袅皱着眉头,对她的遭遇表示怀疑。她更想知道的是,钱淑德怎么来东塘了。 “我得洗个澡,朱提,你快去给我准备洗澡水。”钱淑德使唤起朱提来得心应手,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东塘来了?你娘知道吗?”钱袅袅替她脱下脏兮兮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是泥巴,她这是在泥潭里打了滚的吧。 “我,我就想来玩玩嘛。”钱淑德支支吾吾,躺在澡盆里,不肯说实话。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钱袅袅替她梳着头,趁机点了一下她的脑袋:“死丫头,还不老实交代。” “我跟我娘吵架了,一气之下就跑来找你了嘛。” 钱淑德因为蜜饯那件事向钱袅袅道歉,被金华裳知道了狠狠训了一顿。所谓虎父无犬子,虎母也应该无犬女,她金华裳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 钱淑德被她一训,正好找了个理由挑了个日子离家出走,不然她要是说为了柳仕成才来的,那也太直接了。 “那你娘是不知道了?”钱袅袅急了,都说她做事不顾后果,这钱淑德比她更放肆,金华裳这会儿估计都急疯了。 钱淑德低着头,默默地用沐巾擦了擦脖子。 “你呀你,我去写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回去。你一声不吭地跑出来,是想急死所有人吗?”钱袅袅气得将梳子扔在桶里:“你自己洗,我去拿件干净的衣裳来。” “哦。”钱淑德乖乖地从水中捞起梳子,歪着头梳了两下头发,偷偷地琢磨着自己的小九九。 她不傻,出逃的时候,带了一些衣物和银两,可是刚出家门,就给弄丢了。然后又遇到坏人,搞得自己一身狼狈,好不容易摸索着一夜走到东塘,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问个路都困难。还好她运气不差,在东塘晃荡了一会儿,就看到了“柳府”两个大字。她还在奇怪门口怎么没有小厮接应,朱提就开门了。 千辛万苦走到这里,她才不可能轻易回去呢。就算金华裳知道了,也不会亲自过来押她回去的,她那个娘的心思,现在全部放在她哥哥钱致达身上。最近正忙着给他说个“皇”亲,对方据说是宫中某位贵人舅舅的表弟的侄女。金华裳终于攀上了一门满意的亲事。 痛快地洗了个澡,穿上钱袅袅的衣服,钱淑德转了个圈,还挺合身的。她和钱袅袅身量本来就差不多,眉眼之间也有些相似。她边走边看,片刻就到了钱袅袅的房间。柳府宅子其实不小,只是使用居住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小片。 “素净古典,比起钱府的花花绿绿,好看多了。”钱淑德猪油蒙了心,生出这样的想法来。大概她看上了柳仕成,便觉得一切都是好的。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姐姐,我从西塘过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过,我好饿啊。” 又不是吃饭时间,钱袅袅只能让朱提先去厨房找点吃的。自从上次老鼠上床之后,她也收敛了许多,不敢把零食藏在屋子里。 “姐姐,你这儿就没有一点吃的?” 钱淑德好奇地在屋内走动,左翻右翻,真的翻不出一点能吃的东西。 “不对啊。”钱淑德疑问重重,以前在钱府的时候,钱袅袅的屋子里面除了吃的还是吃的。 钱袅袅尴尬地笑了笑:“都被我吃光了,正准备去街上买呢。” “哦。”钱淑德信了。朱提拿着几个馒头进了屋子,柳家除了馒头还是馒头,平日里给单独给钱袅袅准备的好一点的吃食,也都只是刚够她吃的。 “馒头?”钱淑德拿手指戳了戳:“就只有这个?” 钱袅袅自己都习惯了馒头应付肚子,经钱淑德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钱家大小姐,嫁给了年轻有为的富商柳仕成做妻子。她连忙夺过钱淑德手上的馒头,斥责朱提道:“吃馒头吃傻了吧你,赶紧给二小姐准备一桌好吃的。” “我”朱提十分为难,她现在去哪里弄一桌好吃的?又不像是在钱府,只需吩咐一下厨房管事的就行。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要是让钱淑德知道自己过的是节衣缩食的日子,她的脸还往哪里放。 朱提不得不重新折回厨房,看着菜刀,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她实在不会做饭啊!想了一圈,也只能去求助小翠了。为了一桌好菜,她把自己全搭进去了。这小翠以后可以永远跟她同床共枕了! 钱淑德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还不错,就是肉质偏老,和家里的味道不一样呢。”她又夹起了一片鱼片,皱起了眉头:“片得不够薄,肯定不入味,看来这里的厨子远不如我们家的。” 钱袅袅无从反驳,在柳府,这桌菜算是尽力了。她只祈求钱府的人赶快来,把这位祖宗接回家去。 钱淑德一盘菜均只尝了一口,又挑了两口饭,就说饱了。朱提自觉地撤了碗盘,也不敢埋怨。钱淑德和钱袅袅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吃得特别少一个吃得特别多,从小就这样。 钱袅袅白了一眼擦嘴的钱淑德:还是这副德行,刚刚还说好饿,吃这么点够塞牙缝吗? “姐姐,你不知道昨晚有多可怕,我一个人摸黑走夜路,生怕突然有什么东西跳出来。”钱淑德填饱了肚子,又说起她一路走来的经历。“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克服重重困难,经历重重危险,她都要千里来寻“夫”。 “你呀你,你说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钱袅袅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心里面仍然后怕。一个大姑娘家独自走夜路,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幸好没有发生什么,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钱淑德跟她一起长大,她太了解了她了,这丫头脑袋缺根筋,然后就又只剩下另外一根筋。坏心思不多,奇怪的想法倒是不少。小的时候经常被自己欺负,然后又会被她娘教唆着不声不响地欺负回来。 钱淑德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了,又问道:“姐夫呢?怎么没见他人。” “去茶庄了,今天有单生意。”钱袅袅对她丝毫没有防备,她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才见了几面的钱淑德会喜欢上柳仕成这个小气鬼。 “我去街上买点零嘴儿,你要不要去?顺便带你在东塘逛逛。”钱袅袅仍然惦记着她的零食,她今天要是不吃足了,明天一定会挨不过去的。 钱淑德揉了揉眼睛:“姐姐你去吧,我一夜没有睡觉,我得补个觉。客房在哪里?” 客房?柳府的客房就是个摆设,平日里不住人也不打扫,早就积满了灰,里面还被小翠堆满了各种杂物。 “你就睡这儿吧,我这床软和。”钱袅袅不得不做这样的欺骗,只盼着钱府的人今天就能到,立马把她接回去。 钱袅袅带着朱提上了街,动了翻新整个柳宅的心思。柳仕成却早早地回了府,他这几天生意特别好做,一谈便成,他都觉得是娶了钱袅袅的缘故:他娘子旺夫! 柳仕成高高兴兴地进了房间,看见钱袅袅和衣躺在床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娘子!” 钱淑德睡得迷迷糊糊,转过身怔怔盯着柳仕成的脸道:“姐夫。” 柳仕成吓得坐在了地上:“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钱淑德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蛋,羞赧道:“怎么就不能是我?” “你怎么穿着袅袅的衣服,袅袅呢?”柳仕成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她去街上啦。”钱淑德朝他挥了挥手,笑成了一朵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打脸 柳仕成去找钱袅袅的后果,就是令她变本加厉地买,美名其曰有钱淑德的一份。另外,她还想到了一条对付老鼠的绝招—买只带锁的箱子锁住零食,柳仕成的钱袋一会儿就被她掏空了。 “还好没有带太多银子在身上。”柳仕成暗自庆幸,抱着箱子和一大堆的吃食,挺着个肚子不让它掉下去。钱袅袅疼爱朱提,又放她假让她去找胡飞了。 钱淑德连忙上前,乖乖地帮柳仕成抬箱子。这个举动,令钱袅袅十分不解。钱淑德在钱家东西掉了都懒得捡,更别说主动帮别人做事情了。钱袅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柳府的下人都哪里去了,怎么能让姐夫搬这么重的东西。”钱淑德似乎没有察觉到钱袅袅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对柳仕成道:“姐夫,坐,我给你倒杯茶。” 两句话,便钱袅袅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丫头对柳仕成不一般,莫非。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柳仕成接过钱淑德倒来的茶,心里发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把茶杯递到钱袅袅面前:“娘子,你先喝,走了那么多的路,累坏了吧。” 钱袅袅怔怔地接过杯子,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怎么能这样,绝对不可以! “怎么办?或许淑德只是被柳仕成的表象迷惑了,若是能看到他视财如命的本性,她定会望而却步。况且,钱淑德是嫡女,金华裳手心里的宝贝,不可能嫁给柳仕成做妾的。”如是想着,她松了一口气,放下杯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我去看看午食准备好没,不知道小翠一个人能不能忙的过来。” “走,你跟我去看看。”钱袅袅故意挽着钱淑德,把她往厨房领,她要让她看看,柳家真正的面目。 “姐姐,找个丫鬟问一下就行了,干嘛亲自去过去,可别脏了我刚换的衣裳。” “丫鬟?这柳府上下除了小翠就没有别的下人了,她要做饭伺候老夫人还要打扫宅子,我如何使唤她?若不是爹爹疼我,让朱提陪嫁,恐怕连衣服都得我自己洗了。”钱袅袅可劲儿地往坏里说,只要能让钱淑德打退堂鼓,面子这个东西也是可以不要的。 “哦,可柳家也是东塘的大户,怎么会这样?”钱淑德不以为意。她早就从她娘那儿听说过柳仕成的小气并且已经见识过了,只是满腔爱意涌在心头,这种“小”毛病就自动过滤了。有情能饮水饱,过苦日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没走到厨房,里面就传来连续不断的切菜洗菜炒菜的声音。厨房里除了小翠,还有另外两位厨娘,正忙得热火朝天,看见钱袅袅进来,点头哈腰道:“柳夫人,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就可以开饭了。” 钱袅袅一头雾水,厨房里怎么会平白无故怎么多了两位厨娘? 小翠今天心情也格外好,她冲着钱袅袅笑道:“夫人,您爱吃的虫草甫里鸭,金丝苏雀,还有枣泥拉糕,她们都会做呢。” 原来,柳仕成见钱淑德来了,便顺路请了两位临时的厨。一来,不能怠慢了客人,二来,正好做些钱袅袅喜欢吃的。 钱淑德怀疑钱袅袅说话的真实性了:“这不是挺好的吗,虽然比不上家里,但也没有姐姐你说得那么差啊。” “那是因为你来了,才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平时啊,青菜和豆腐才是饭桌上的主角。”钱袅袅说的是实话,但又不全是,柳仕成可是为她专门开了小灶的。 “那这些就是专门为我做的啦?姐夫待我真好”。钱淑德这缺根筋的想法跟她的预想完全背道而驰。 钱袅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窝了一团无名的怒火。 柳仕成正等着她夸奖自己呢,不想一张铁青的脸迎面而来,钱袅袅使劲瞪了他一眼。 柳仕成十分惶然,他备这一桌子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为了钱袅袅,他在花钱这件事上可谓是一步一步在妥协,为什么她现在还要甩脸色给自己看? 钱袅袅一言不发,只知道把碗中的白米饭往嘴里塞,她心乱如麻。以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柳仕成纳妾的问题,更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喜欢上刚成亲不久的丈夫。一想至此,她如鲠在喉,一口米饭咽了几次都没咽下去。 她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使他小气,吝啬,一毛不拔。 “娘子,吃这个。”柳仕成见她一直在吃米饭,便给她夹了一块鸭肉:“你最爱吃这个了,多吃点。” “姐夫,你也吃。”钱淑德也给柳仕成夹了一块。要不怎么说她脑袋少了一根筋,大庭广众之下,小姨子给姐夫夹菜表关心,哪家正常的姑娘会这么干。 “尴尬”两个字漂浮在空气当中,连柳老夫人都放下了筷子:“淑德,仕成他从小就不爱吃鸭肉,可别为难他了。” “是啊,是。”柳仕成反应过来,连忙将鸭块夹给了钱袅袅:“我看见鸭肉就讨厌,这虫草甫里鸭是专门做给袅袅吃的。” 钱淑德一听,以为他真的是讨厌吃鸭肉,作势又要夹别的菜。 柳仕成吓得筷子一放,赶紧找了个借口:“我突然想起来,茶庄里还有件急事没处理。”他落荒而逃,心中别扭至极:“她什么意思?” “还能还有什么意思,她看上了我什么?”柳仕成无奈地甩了甩袖子:“不可能啊,我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怎么就” “不可能,一定有什么其他原因。”柳仕成惶惶然下了结论,极力说服自己。 钱袅袅闷闷不乐,盯着钱淑德一张甜美又无辜的脸,摇了摇头。她这个堂妹该懂的时候懂该傻的时候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淑德,姐姐心里好苦,嫁过来也没个人说话,正好你在这里,让姐姐到到苦水。”钱袅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势:“我一个千金小姐嫁给他,是他的福气。可他呢?怎么对我的,平日里不舍得我吃不舍得我穿,也就客人来才做点好吃的。家里一切都是从简,什么都不让买。钱袅袅演戏演全套,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来到这儿,我一件衣物一件首饰都没有添置过,他也从来没送过我任何东西。” 话音刚落,柳仕成兴冲冲跑了过来:“娘子,娘子。”他的手上拿着一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只红色的玉镯,正是那天钱袅袅在琉秦阁看上的镯子。 “送给你。”柳仕成喜滋滋地塞到钱袅袅手上:“老板说了,这只镯子有个别称,叫一心一意镯。” 一心一意镯当然是他自己胡编的,镯子他昨日就买好了,张老爷的小妾临走之前特地告诉了他钱袅袅喜欢这只镯子,他瞬间开了窍,钱袅袅是让他用镯子换宝箱的钥匙。于是他狠心买了下来,毕竟宝箱里的宝物,可能一千只镯子都比不上。 现在,当着钱淑德的面送给钱袅袅,简直是一石二鸟。既向钱袅袅表了心意,又向钱淑德表了心意:他对钱袅袅一心一意。 钱袅袅捏着镯子,不喜反怒,心中大骂:“好你个柳仕成,关键时候来坏我好事。” 本来她说的这么可怜兮兮,钱淑德都要信了。现在柳仕成一搅和,钱淑德偷偷地笑了:“原来姐姐都是骗我的呢。这么好的镯子,还说姐夫不送她东西?” 钱袅袅百口莫辩,无从解释,她一番苦心,因为柳仕成功亏于溃!“你等着。”钱袅袅默默地在账本上又记下一笔。 柳仕成本以为钱袅袅会喜笑颜开,却不曾想到她只勉强地笑了笑:“挺漂亮的。”看都没仔细看,扔在了一边。 柳仕成吃了瘪,只能站在一边傻乎乎地尬笑。他以后都再也不敢揣摩钱袅袅的心思了,压根猜不中啊! “小姐,小姐。”朱提跑了过来:“钱府派人来接二小姐回家啦。” 钱袅袅长吁一口气,终于可以把这尊大佛送走了,不枉她送信的时候要求加急加急再加急。 “我不回去。”钱淑德立马躲在柳仕成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由不得你。”钱袅袅使出全身力气把她往大门口拽,钱淑德的任何反抗都是以卵击石,不一会儿她就被拖到了大门口。 柳仕成也不阻止,按理来说这样对待一个客人确实不妥。可是留着钱淑德一天就多一天麻烦。虽然谁都没有说破钱淑德对柳仕成有意思,可柳府所有人心知肚明。 钱袅袅三两下将钱淑德塞进轿子。轿夫刚抬起轿,钱淑德就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拼命往柳府里面跑,钱袅袅在后面追都追不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庙会 钱淑德也不往其他地方跑,一头冲进柳家茅房,关上了门。 钱袅袅堵在茅房门口,气呼呼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在茅房里还能做什么?”钱淑德捂着鼻子贴着墙壁站立,她根本就不想解手。 钱袅袅哑口无言,别看她平时能说会道的,遇上钱淑德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也是束手无策。 许久,都不见钱淑德出来,钱袅袅气急了:“你出不出来,别人还要不要用茅房了?” “姐姐你赶客就算了,还催促我解手。”钱淑德就不出来,她不信钱袅袅会开门把她拽出来。 钱淑德这点是猜对了,钱袅袅还真不敢,若钱淑德真在里面解了衣裳如厕,她闯进去让钱淑德的脸往哪里放。 就这么僵持着,钱袅袅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跟她讨价还价:“你要怎么样才肯出来。” “不要送我回去,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你们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既然来了东塘,至少也得逛逛。” 钱袅袅思索了一会儿,于情于理,她确实不应该现在就赶钱淑德走。她急着把她送回钱府,不过是怕她看到自己在柳府过日子的窘态,又怕她抢走柳仕成。 “罢了,不如让她留在这里住几天,体验一下柳府真正的生活,说不定就知难而退了。”钱袅袅答应了钱淑德的要求,遣走了钱府派来的轿夫和嬷嬷,并托他们给金华裳带话:过几天亲自送钱淑德回家。 钱淑德和钱袅袅当晚钻在一个被窝里。柳仕成简单收拾了一下客房睡了进去,他以生意繁忙为由,尽量避开钱淑德。 “姐夫他总是这么忙吗?下午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钱淑德三句离不开柳仕成。 “是呀,这才结婚几天,他就经常忙得夜不归宿。”钱袅袅昧着良心撒谎,柳仕成可是从来没有一天不归家的。 两人躺在床上,各有各的心思。小的时候,她们经常睡在一起,打打闹闹,亲密无间,就算是吵架也从不放在心上。然而现在,为了一个男人,两姐妹心生嫌隙,不断地在算计对方。 “淑德,将来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钱袅袅开口试探她。 “像姐夫那样的。”钱淑德脱口而出。钱袅袅都无法辨别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按钱淑德脑袋结构来说,她能无意说出这句话也不稀奇。可是这一次,钱淑德确实是故意的,她也想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钱袅袅:自己要是想嫁给柳仕成,钱袅袅是道跨不过去的坎。 “他有什么好的。”钱袅袅掀开被子烦躁地坐了起来:“这柳家的日子你也看到了,布衣蔬食,就连门口的两个石狮子脸上都写着穷酸二字。” 钱淑德侧过身子,往被子里面缩了缩,小声嘀咕道:“他不好,你不要就是了,别人还抢着 要呢。” 钱袅袅气得胸脯剧烈地起伏,这个丫头怎么油米不进,自己的新婚丈夫,她怎么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觊觎!她使劲地拽了被子裹在身上,气呼呼地背对着她:这件事明明就是钱淑德一厢情愿,如论如何,金华裳不可能让她嫁给柳仕成,何况还是做妾,她何必杞人忧天! 可是柳仕成呢?他怎么想?或许钱淑德不是一厢情愿呢?即使白天柳仕成已经送镯子暗示过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另一侧的钱淑德眼睛睁得老大,毫无睡意:钱袅袅果然反对,意料之内的事情。那也没关系,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届时谁也反对不了。 钱袅袅一夜都没睡踏实,天蒙蒙亮,她下床汲了鞋,悄悄拿出锁在箱子里的零食,拈了一颗炒豆,扔进嘴里。昨天一天气得没好好吃饭,现在肚子饿极了。 “呸”。嘴还没合上,钱袅袅赶忙将豆子吐了出来,她突然反应过来,今天不能吃零嘴儿。 更打击人的是,东塘的庙会偏偏就在今天。钱袅袅肠子都悔青了,她应该承诺昨天不吃零食的,昨天一直没有胃口,不吃零食绝对没有问题。鬼想到今天是庙会,大把好吃好玩的,她都不能吃。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钱淑德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往街上拉。刚走到门口,钱袅袅想起一件事,命朱提去取一柄宫扇。她拿着扇子遮在脸上,走路都是遮遮掩掩的。 钱淑德好奇地拿开扇子,奇道:“姐姐你脸上长什么东西了吗?” “晒,遮太阳呢。”钱袅袅张口就来,这天上哪里有太阳了。她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又对她指指点点,把她装病的事情捅出来,那她以后就真的在钱淑德面前抬不起头了。 今天的东塘县格外热闹,卖什么的都有。拉糖的捏泥人的杂耍的甚至专卖大葱的全都混在一起。钱袅袅最关注的当然是吃的摊位,各种她从未见过的吃食琳琅满目,好看又香气四溢。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吃,只得把口水一直往肚子里咽。直到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糕,钱袅袅再也忍不住了,让摊贩给她包了好几个。刚想付银子,手又停在了半空中:不行,说到就要做到,我钱袅袅是个守信用的人。于是,她犹犹豫豫地把水晶糕退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买了。” 摊贩白了她一眼,穿的是绫罗绸缎,干的却是穷人会做的事。 钱淑德“咦”了一声,这不是钱袅袅的风格啊:“姐姐,为什么不买了?你不想吃吗?” “想吃,想吃得都快疯了,可是你姐夫不让我吃。”钱袅袅懊恼至极。 “可是”钱淑德记得她昨天明明买了一大堆的零食,还是柳仕成抱回来的,根本没有不 让她吃啊? 钱袅袅也懒得跟她解释,她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尽量不往卖吃的摊位上看。 “柳夫人,干嘛这么虐待自己呢?”吴桦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上拿着一包水晶糕。 钱袅袅本来心情就不好,遇见这个讨人嫌的人,看都不看他一眼:“让开,不要挡本夫人的 道。” “这个给你。”吴桦新早就盯上了钱袅袅,看见她在卖水晶糕的铺子上拿了又放下,以为是舍不得银子,故特地买来送给她吃。 钱袅袅毫不领情,拉起钱淑德就跑:“好狗不挡道,快让开。” 吴桦新差点被她推倒在地,一稳住重心,又不依不饶地追在她身后:“柳夫人,等等我。” 钱淑德甩开她的手:“你不吃我吃。”她压根没有意识到一个陌生的男子追着有夫之妇跑有什么不妥:“这人真特别,红配绿,黑镶黄,穿在他身上还挺好看。”钱淑德的衣服都是金华裳一手打理的,皆是素雅大方的款式。 钱袅袅哭笑不得,钱淑德不仅仅是脑袋缺根筋的问题了,她现在连审美都缺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吴桦新追上她们,看了一眼钱淑德:“这位是?” “我是她妹妹。”钱淑德不等钱袅袅介绍,不客气地拿过吴桦新手上的水晶糕:“谢啦。” “哦难怪长得如此标致,原来是柳夫人的妹妹。”吴桦新嘴上说着钱淑德,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钱袅袅。 钱袅袅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拔腿又想跑。钱淑德一把抓住她:“姐姐你吃一个,很好吃的。” 钱袅袅现在真的烦死钱淑德了,不仅缠着自己的相公,还尽给她招烂桃花。 对面走来一对舞龙舞狮的队伍,钱袅袅心生一计,甩开钱淑德的手,跑到为首的壮汉面前,慌慌张张道:“大叔,帮帮我,那个流氓在大庭广众之下要非礼我。” 她指着吴桦新,对着他嫣然一笑,扭着屁股往前走。 吴桦新以为她是在勾引自己,搓了搓手又要去追钱袅袅。舞龙的壮汉停住脚步,拦在他面前。吴桦新看着钱袅袅的背影,用手去推那壮汉。一推,推不动,再推,还是稳如山。 吴桦新讪讪地退开几步,抱拳道:“抱歉,抱歉,你们继续。”再一看,钱袅袅她们早就走远了。 钱淑德跟在她身后,一直呼喊:“姐姐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你。” 钱袅袅在桥上停了下来,气呼呼道:“你要这包水晶糕干嘛?那个人不是好人,被他惦记上会倒大霉的。” “哦。”钱淑德敷衍地应了一声,拿出一块水晶糕:“姐姐你尝尝看,真的很好吃。” “不吃,要吃你吃。”钱袅袅两手环在胸前,扭过头拒绝。 “奇怪。”钱淑德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水晶糕馅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钱袅袅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只好闭紧嘴巴不让它流下来。她闭上双眼,尽量分散想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吃一个吧。”钱淑德不厚道地拿了一块放在她的嘴边。钱袅袅还是不为所动。 钱淑德撬开她的牙齿,把水晶糕一角挤进她的嘴里。 钱袅袅触及到它的软糯香甜,防线瞬间崩溃,吃掉它的欲望如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她不由自主地把整块水晶糕塞进嘴里,嚼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咽下去:真是人间美味,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水晶糕一下肚,她猛地睁开眼睛: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做了什么?苍天啊大地啊!她终究是没忍得住,这可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动情 天空拢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夜幕降临了。一轮明月当空,毫不吝啬地洒下它柔和的月光。 夜空下的东塘庙会受到了感染,变得不再那么嘈杂。摊贩停止了吆喝,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亦轻言轻语祈祷,这一年一度的庙会此刻变成了人们祈福的场所。 许愿树下红绳满枝,十里水灯延绵不绝,不知瑶池边上的神仙是否能看得见? 钱袅袅戴着一具颇为滑稽的面具,捧着刚制作好的水灯,随着人群往河岸上赶。身边涌着一群群结伴而行的的少男少女,大都戴着面具。遮住了脸的他们反而放得开了,嬉笑打闹,不再那么扭扭捏捏。 更有胆大妄为的男子,抓住心仪少女的袖子,大声道:“我喜欢你,你嫁给我好不好?”周围一阵哄笑:“可别抓错人了。”一边又闹着要去掀开女子的面具。 钱袅袅莫名地伤感,柳仕成从钱淑德留下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在什么地方?他在做什么?一天不见,竟有点想念。重新审视自己和柳仕成之间的关系,为结发夫妻,亦打打闹闹亲密 无间,可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是因为至没有圆房吗?不是,钱袅袅可以肯定地回答。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够好吗?也不是,柳仕成对她无微不至、忍让疼爱,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那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钱袅袅回过头,望着已经手拉手的青年男女,心生羡慕。 “是他吗?”顺着视线,钱袅袅突然看见一只熟悉的身影,逆着人群便想去寻。 “姐姐,你做什么。”钱淑德拉回她:“小心点,别被人绊倒摔着了。” 钱袅袅再次回头,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她继续往前走着,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个人也戴着面具,不一定是他呢。 然而,他的妻子并没有认错。 柳仕成匆匆转身,脱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站在河岸上,眺望着越来越远的钱袅袅,目光不曾离开过她一刻。 一天不见,甚是想念。 因为钱淑德的缘故,这样温柔的夜晚,他都不能伴在她的身侧。眼看着钱袅袅就要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人群中,柳仕成急忙奔过一座桥,在河对岸追寻她的身影。 钱袅袅终于在一处石梯处停了脚,她摘了面具,小心翼翼地将水灯放入水中,双手合十,目送它缓缓离开。 “她许了什么愿望?”柳仕成看向钱袅袅的水灯,月牙型的,很特别。再抬头望向钱袅袅,她正蹲在地上痴痴地盯着水面,眼中有小小的失落,衬上她一副小巧白皙的脸庞,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就这么一眼,柳仕成怦然心动。这样陌生的感觉令他手足无措,本能用手捂着胸口,安抚自己一颗乱了节奏的心。 不知不觉,爱已在心间。以前,他总认为,钱袅袅既为自己的妻子,疼她宠她,是他作为一个丈夫的责任。可现在,他觉得,即使她不是自己的妻子,他也想拥有她,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一想至此,柳仕成疯了似地在河中寻找那只月牙型的水灯。他拨开拥挤的人群,在河边仔细地搜寻,他要知道她的愿望,他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月牙型的水灯晃晃悠悠地挤在众水灯中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渐渐地靠近河岸。柳仕成狂喜,不顾一切地探出身子,河水沾湿了他的衣袖。 映着烛光,柳仕成迫不及待地打开水灯,可雪白的纸笺上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团黑色的墨迹,像是不小心洒上去的。 柳仕成怅然地垂下手,心里空荡荡的。 钱袅袅今晚格外地安静,街边的美食也留不住她的脚步。钱淑德倒是很兴奋,一会儿跑到左边,一会儿跑到右边,对着钱袅袅不断招手:“快来,快来,这个东西好好玩。” 钱袅袅也不搭理她,只顾往前走。 “姑娘。”一只手拦在她面前,是位陌生的富家公子哥。她以为又是哪家乱搭讪的登徒子,正欲发难,又一并跑来另外三位,几乎是架着她,将她推到不远处角落里的摊位面前。 钱袅袅没来得及呼救,就被摊上的东西吸引住了。这个摊上,不卖吃的不卖用的,不卖字也不卖画,卖的是诗。 “这不来了一位客人吗。”富家公子哥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还不是我们绑来的。”另外一位公子反驳道:“说了早点来支摊,你们非不听,现在好了,窝在这个角落里,一张都没卖的出去。” 这四个人自称是东塘的“四大才子”。他们均是家底丰厚的少爷,整天吟诗作对,游手好闲,对自己的才学颇以为傲。这不,他们闲得在庙会上摆摊,卖弄自己的文学。却没料到一个光顾的客人都没有,他们见钱袅袅孤身一人,便起了“歹意”。 “姑娘别怕,我等只是请你来照顾一下我们的摊位。”富家公子在摊位上搜寻了一会儿,拿出四张竹笺塞钱袅袅手里:“姑娘选出一首喜欢的,我们送给你,不收银子。” 这笺是情笺,上头写了一串蝇头小字:兽炉沈水烟,翠沼残花片,一行行写入相思传。再看其他三片,也都是些缠绵悱恻的情爱之语。这四个人肚子里确实有点墨水,诗句美则美矣,但钱袅袅心里毫无波澜,一个都不想要。四人围在她身边,争先恐后地让她选这张选那张,都想让她拿自己写的那首。 钱袅袅见四人这么热切,不想拂了他们的兴致,便想随手挑一张。 “依我看,你们的诗这位姑娘她一个都不喜欢。”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钱袅袅喜出望外,嘴里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是他戴着一张狰狞的面具。 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钱袅袅低下头:他不认我我又何必认他。 柳仕成提起摊上的毛笔,迅速地在竹笺上写下几行诗句,不等墨迹干涸,便递给了钱袅袅:“姑娘看看我这首,是不是比他们的都强。” “吉祥粥,如意卷,龙凤呈祥,换你心,为我心,从此一心。”钱袅袅一个一个字仔细地读着,脸上渐渐堆起了笑容。她抬头望向柳仕成,从面具中触及到他极其温柔的目光,抿了抿嘴,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四人看着她的表情,面面相觑:他们竟然输了。 “姐姐,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钱淑德不见钱袅袅,到处寻找。钱袅袅再回头,柳仕成已经不见了。 四大才子吃了败仗,个个不服气:“姑娘,给我们看看,这诗到底哪里比我们写得好。” 钱袅袅握紧手中的情笺,对他们笑道:“我知道你们的诗为什么卖不出去了?” “为什么?”四人期盼地看着她。 “这四首诗,词意一首比一首妙,可我却不喜欢。”钱袅袅将四张竹笺还给了他们:“你们写的是情笺,诗中或是包含了你们的满腔情谊,可我却丝毫体会不到,因为你们不是写给我的。即使你们现在当场为我写一首,我亦不会喜欢,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们。” 钱袅袅说的十分绕口,四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钱淑德挽着钱袅袅的手,好奇道:“姐姐刚刚说的话真奇怪,喜欢来喜欢去的。”她不经钱袅袅的同意,就抢过她手上的情笺:“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哦。是诗啊,牛头不对马嘴,好奇怪的一首诗。”钱淑德扫兴地将竹笺还给了钱袅袅。 钱袅袅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入袖中,淑德当然不会懂,这是柳仕成写给她的。她终于明白她和柳仕成之间缺的是什么了:他们缺的恰好是男女之间最珍贵的东西-爱情。 钱袅袅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这一张情笺解开了她的心结。她确定,柳仕成对她有爱,而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小气鬼。 感慨之际,跑来一个扎着小辫的孩子,拉了拉她的袖子,将一只红色的提盒塞到她的怀里,一句话不说,转身又跑开了。 钱袅袅好奇地打开盒子,一掀盖子,琳琅满目地全是各种糕点小吃,每种均只有一个,依这数量,大概庙会上的吃食全都在这里。 钱袅袅咧开嘴笑了,这是柳仕成第一次真心实意地送她东西,而且送的是她最满意的东西。 “姐姐,谁送的?”钱淑德见她笑容满面,甚是怀疑。 “上天赐的。”钱袅袅欢快地在街上奔跑,这一刻,她高兴得要飞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诱惑 钱淑德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眼前的青菜,难以下口,她虽然吃的少但很挑食。钱袅袅也真够坏的,故意让小翠断了她的小灶,柳家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柳仕成一早就没了影子,他躲着钱淑德的同时也避开了钱袅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钱袅袅打算明天就送她回钱府:“你来好些天了,东塘也逛得差不多了,明天我送你回钱府。” 钱淑德正苦恼终日见不着柳仕成,便试探道 :“就姐姐跟我一同回去么?” “是。”钱袅袅板着个脸,她能不知道钱淑德在想什么? “哦。”钱淑德表面上答应下来,一面却借口去茅房,确定没有人跟着,一溜烟从柳府后门跑了。既然柳仕成不跟她们回钱府,那么现在,她一定要向柳仕成表明心意。 钱淑德一连问了好几个人,才摸到柳仕成待的茶庄。她不顾掌柜的阻止就闯进了里间。柳仕成正在打盹,被钱淑德杀了个措手不及。他连忙支开了茶庄掌柜:“没事,她是我表妹,让她进来吧。”柳仕成也是好心,他害怕坏了钱淑德的名声。 “表妹,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柳仕成假意提高声音说道。 钱淑德才不配合他,好不容易单独相处,她一声不吭扑到柳仕成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淑德,你干什么。”柳是成急忙推开她,又不敢用力,害怕伤了她。 钱淑德搂住他不肯松手:“你娶我吧,我不要你做我姐夫,我要你做我的丈夫。” 她说得太直接,柳仕成都懵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一句:“我已经是你姐夫,怎么做你的丈夫? “我不介意做妾,我嫁过来,正好可以给姐姐做个伴。” “你是千金小姐,怎么能委屈给我做妾。”柳仕成冷汗涔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拒绝。 “我不管,我嫁定你了。”钱淑德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脸红到了耳朵根。 斗大的麻烦从天而降,他可不想接。柳仕成拍了拍她的肩:“淑德,你先放手,我们好好谈一谈。” “不放,你不答应娶我我就不松手。” 柳仕成万分无奈,这钱淑德怎么比钱袅袅还难对付,他干脆说道:“你要是再不放手,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钱淑德跟没听见一样,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柳仕成见这一招没效果,只好任由她搂着自己,想着如何跟她说,才能让她死心。 “淑德,我发过誓,我不会纳妾的。即使我能纳妾,我也不会接受你的。” “为什么?”钱淑德抬起头:“我长得不够好看吗?” “你长得很好看,可是我不喜欢你,你不能强买强卖啊。”柳仕成趁其不备,赶紧推开了她。 钱淑德委屈地摸着自己的手臂;“那你喜欢姐姐吗?” 换作之前,柳仕成可能还会犹豫一下,但现在,他脱口而出:“当然喜欢,她是我娘子,我不喜欢她喜欢谁?” “你撒谎,她嫁给你的时候,你们连面都没见过,你怎么会喜欢她。” 柳仕成直言道:“但我现在就是喜欢她,发自肺腑地喜欢。她嫁给我之后我一天比一天喜欢。” “可嫁给你的,明明应该是我。”钱淑德又想往柳仕成身上扑,柳仕成反应迅速,靠着一张四方扶手椅站立,不让她贴近自己。 “袅袅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会是我唯一的妻子,不存在谁应该是我的妻子问题。”柳仕成把话说绝了,也不管伤不伤害钱淑德:“淑德,今天你跟我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见过,走出这个门,这件事就没发生过。” 钱淑德听他一席话,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她想不明白,一个千金小姐对他投怀送抱,他怎么会拒绝?自己不可能不招人喜欢啊?她又任性地从背后抱住柳仕成,泣道:“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 柳仕成扒开她的手,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时间心生不忍:“淑德,你是个好姑娘,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好千倍百倍的相公,为了我这样不值得。”他怕钱淑德继续纠缠,自己先行出了里屋。 掌柜扒着墙壁偷听被他抓了个正着,柳仕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以作警示,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钱淑德就真的不要嫁人了。 钱淑德哭得眼泡都肿了,擦干眼泪走到柳府门口,仍不住在啜泣。 吴桦新右手拿着蒲扇,蹦到她面前,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钱淑德见他身后正生着炉子,炉子上方串着一只烤鸡,便问道:“我可以吃一点吗?”她这几天在柳家也没吃什么东西,她想吃这只香气四溢的烤鸡了。 吴桦新犹豫了一会儿,把她拉到炉子旁边,用蒲扇旺火:“等烤好了,我撕块肉给你。” “好。”钱淑德看他向烤鸡上洒了各色各样的香料,又问道:“我能吃左边那只腿吗?它看起来很诱人。” “不行,这整只鸡都是我送给柳夫人的,我是看你可怜才给你点儿的。”吴桦新用扇子拼命地将烤鸡的香味往柳府大门里面扇。 钱淑德一听,顾不得烫,伸手就去撕左边那只鸡腿: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钱袅袅! 吴桦新连忙阻止,他可是专门为了钱袅袅烤的鸡,配方还是他花了大价钱问别人买的。现在,钱袅袅还没有引出来,怎么可以就给别人吃。 争夺之间,小翠拿了个大扫帚出来:“干什么呢你。” 吴桦新见有人出来,把烤鸡举在手上,不让钱淑德碰着:“烤鸡呀。” “在别人家大门口烤鸡,你是有多不要脸。”小翠一手叉腰,一手扛着扫把,盛气凌人。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不要脸。大门之内是你们的地方,可这大门之外就不是你能管的了,我在这里烤鸡,没碍着你们什么事吧?”吴桦新说的头头是道。 小翠啐了口痰在地上,挥起扫把就往吴桦新身上扫,也不管殃不殃及到钱淑德。 吴桦新见扫把扫过来,抓着烤鸡一溜烟跑了,倒是钱淑德吃了满嘴的灰。她吐了吐舌头,气道:“没看到我在这儿吗?无法无天了你。” 小翠踢翻炉子,灭了火,毫无惧意:“吃点灰长点记性,别老惦记着别人的东西。” 钱淑德气得七窍生烟,一个下人也敢这么对她说话,她惦记谁的东西了? 小翠扛着扫把进了门,钱淑德在饭桌上给柳仕成夹菜的那一幕,令她瞠目堂舌。虽然柳仕成不是个好东西,钱袅袅也不是个好东西,但这个钱淑德更不是个东西—哪有妹妹惦记着姐姐的男人的。 钱袅袅坐在椅子上,取出柳仕成送给她的那盒吃食。现如今,也只有这个能抵得住门外烤鸡的香味了。这个吴桦新,烤的鸡还挺香。她打开盖子,正准备一饱口福,一股馊味儿扑面而来。 钱袅袅傻眼了,她忍了两天没有舍得吃,现在倒全部浪费了,怎么会坏得这么快?想来想去,钱袅袅还是没舍得把这盒馊了的东西扔掉,这可是柳仕成这个小气鬼主动送她的礼物。 钱淑德一进屋子,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钱袅袅还正奇怪她去哪里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他,她,还有你,你们都欺负我。”钱淑德嚎哭起来的样子跟钱袅袅有的一拼,一点都不矜持。 “他是谁,她又是谁?我怎么欺负她了?”钱袅袅想不明白。 “汪,汪。”门口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狗叫声,钱袅袅心里一紧,急忙关上了门,这恶犬的叫声她再熟悉不过了。 好一会儿,不见声音逼近,她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小翠正牵着狗往柳府大门走。 “难道是”钱袅袅也顾不上安慰钱淑德,小跑到大门口。小翠已经放了狗,优哉游哉地倚在大门上。 那恶犬追着吴桦新一路狂奔,扔了鸡都不管用。他不屈不挠地折回柳府门口,重新生了炉子架好鸡,不想门里面冲出来一条极其凶恶的狗。 “救命啊。”吴桦新的哪里能跑的过这条恶犬,裤子腿已经被它死死地咬住。他吓得屁滚尿流,绊倒在一块石头上。 小翠哼了一声:“小无赖,下次还来不来了?” “不敢了不敢了。”吴桦新连连求饶。 “过来”小翠唤了一声,那恶犬便乖乖地松了牙口,顺路叼起地上的那只鸡,趴在小翠脚下慢慢啃食。 钱袅袅往门后躲了躲,这狗是真凶啊,惹不起,惹不起。只是,烤得这么好的鸡给它吃,真浪费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公堂 “啪。”惊堂木往案堂上一拍,吴知县威风凛凛,仪容肃穆。他形体偏瘦,两颊凹陷,更生威严之感。 柳仕成跪在地上,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事。他从商这么多年,一向安纪守法,也从没偷税漏税,怎么三两个官差不问缘由就把他抓上了公堂。 疑惑之间,吴桦新被人用架子担了上来,躺在架子上不断。 “哎唷,哎唷,疼死我了。”吴桦新脸色苍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 “柳仕成,吴家公子受伤至此,你该当何罪。”吴知县又拍了一下案板。 柳仕成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他?”这几天他见都没见过吴桦新,怎么可能伤他。 “你,就是你。”吴桦新从架子上坐起来:“就是你家—狗。” “狗?”柳仕成更糊涂了,吴桦新怎么招惹上他家那条恶犬了。 钱袅袅一行人匆匆赶过来,哭笑不得,怎么为了一条狗就闹上公堂了,那吴桦新明明也没被咬到,只是衣服被撕坏了。 钱袅袅不顾官差的阻拦,冲进去就跪在地上:“大人,冤枉啊。” “来者何人。” “民女是柳仕成的妻子。”钱袅袅往柳仕成身边挪了挪。 吴知县一听,指着她道:“既然你是柳仕成的妻子,那就是同谋,你可知罪。” 吴桦见责到钱袅袅头上来了,忙说:“大人,不关她的事。” “休得扰乱公堂,本府自有定论。”吴知县看上去公正廉明,实则还是会偏颇侄儿,不然不至于为了条狗升堂。 “大人,我在西塘就听说过您大公无私,东塘的人也是口口相传。我相信这件事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了我家相公。”钱袅袅知道吴知县会包庇吴桦新,故把话先说在了前头。 “柳夫人请放心,本府一向公正,我且问你,吴公子是不是被你们所伤。”吴知县听到她似是奉承的话,连称呼都尊重了。 “伤?民女不知他伤在哪里。”钱袅袅拒不认账,吴桦新根本就没被狗咬到,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吴桦新犹豫了一下,脱了靴子,撸起裤管,露出一截雪白的大腿:“你们看,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知道伤在哪里?” 钱袅袅立马送给他无数个白眼,吴桦新的膝盖上连个伤口都没有,青青紫紫的肿出来一块儿,大概是被石头绊倒的时候磕着了。他把柳仕成告上公堂,纯属泄私愤。 “大人,这伤口明明就是磕伤,怎么赖是我们所伤。” 吴知县哑口无言。吴桦新派人来报案,说是被欺负受了伤,他想都没想开了堂,原来只是膝盖被磕肿了,这可让他怎么办? 吴知县骑虎难下,只得道:“吴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吴桦新指了指柳仕成:“要不是他家的狗追我,我怎么会摔倒?腿上的伤是小,可我这里受到的伤害,多少银子都补不回来。”吴桦心捂着胸口,心有余悸:“我现在,一看到狗就害怕,连我养的小乖乖,都不能接近我。” “狗追你,你应该告狗啊,诬陷我家相公做什么?”钱袅袅立起身子,见柳仕成在颤抖,以为他是害怕了。再细一看,原来他只是在憋笑,低着头脸都憋红了。 钱袅袅像是受到了鼓舞,更加胆大:“大人,你审来审去,主犯都还没来呢。” 吴知县被她这么一绕,头有些昏了:“主犯?” “大人叫你们去抓主犯呢,还愣着做什么?”钱袅袅趁着他的糊涂劲赶紧办事:“小翠,你赶紧帮着官差大人们去抓主犯。” 不一会儿,柳家恶犬就被牵上了公堂,小翠跪在地上,轻轻地捋了捋它的头。这恶犬与小翠的感情真的不一般,有了她的安抚,它在公堂上一声未叫。 吴桦新吓得自己下了地,瘸着腿就往外跑。 他这么一跑,吴知县的脸往哪里放,又是一声惊堂木:“站住!”吴桦新吓得腿软,哆嗦着倚着公堂的门瘫软下来:“快,快把它撵走。” “吴公子,是这条恶犬追你的么?”吴知县硬着头皮继续审讯。 “是,它还咬了坏了我的裤子。”吴桦新盯着眼前的这条狗,生怕它再扑上来。一面叫人呈上了证物“被狗咬破的裤子”。 吴知县皱了皱眉头,终于反应过来:“柳仕成,你何故放狗咬吴公子?” “啊?”柳仕成茫然地抬起头:“大人,我没有放狗咬他啊,我家这条狗我自己都不敢碰。” “是它自己挣脱了链子跑出去的,谁叫他在我家门口架着炉子烤鸡呢。”钱袅袅把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也不说是小翠故意放的。 “烤鸡?”吴知县奇怪了,他侄儿怎么会跑到柳府门口烤鸡?他也顾不得问狗的事了:“吴公子,你何故去柳府门口烤鸡?” “我,我见那块地儿风景比较美,就想边吃烤鸡边欣赏。”吴桦新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吴知县心里叹了口气,他早该知道是他这又蠢又笨的侄儿先惹的事。现在柳家人都说了狗是自己跑出去的,又没有人证,他怎么去偏袒吴桦新? “狗没有看好,你们也有责任,柳仕成,你说呢?” 钱袅袅不等柳仕成答话,插口道:“大人,狗没拴好,确实是我们的责任。但他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钱袅袅指着吴桦新:“光天化日之下,搞得别人家大门口乌烟瘴气的,这又怎么算?” 吴知县一时间哑口无言,正不知怎么定夺,吴桦新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您一定要为我做主,明明是他们故意放狗咬我的。” “好了,本府已经明了,既然是这条狗惹出的祸端,那就罚将这条恶犬十笞,这件事就这么结了。”吴知县也开始活稀泥,本来已经够丢脸的,再审下去估计要被全县城的人笑话。 “大人,狗是我放的,也是我指使它去追的,跟狗无关。”一直没有发言的小翠突然开口,她害怕这十笞下去,狗就没命了。 吴知县见有人揽了责任,求之不得,判罚一条狗,是够扯的:“那这十笞该由你来担了?” “是。”小翠一口认下,接着又道:“那他扰民的罪责,该怎么罚?” 吴桦新往门边缩了缩,怎么惹火上身了!他本意只是想给柳仕成个下马威,可现在柳仕成却一点事都没有。 “同罚十笞。”吴知县狠了心,他这个侄儿是要受点教训,不然仗着自己无法无天,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拖下水水。况且十笞,最多也就是皮肉伤。 吴桦新鬼哭狼嚎地受了十笞,轻伤进来重伤出去,整个人搭在架子上奄奄一息。小翠倒是一声未吭,生生替那条恶犬挨了十下板子。 柳仕成叹了口气,命人将她抬了回去。一路上,他搂着钱袅袅的肩:“谢谢娘子救了我。” “谢什么,本来就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让我猜猜,他为什么在我家门口烤鸡。” “没有,我可没有上当。”钱袅袅连连摆手,先说明自己没有屈服。 柳仕成轻轻地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搂着她搂得更紧了。 钱淑德跟在他们身后,帕子都快扯碎了,他们为何恩爱至此!愈得不到的东西,愈加想得到,她渐渐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相公,明天我送淑德回家,顺便看望一下我爹。”钱袅袅正愁遇不上他。 “我同你一起回去。” 柳仕成不放心她一个人。 钱袅袅害怕柳仕成跟着去了,钱淑德又纠缠不清,便摇头拒绝。不如赶紧送她回去,了桩心事。 “娘子这么多天没见我,就不想我?”柳仕成在她耳边轻轻呵道,他的气息吹拂在钱袅袅的耳边,钱袅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推开他。 “可是我想你了。”柳仕成换了只手搂她:“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我们一走,娘可怎么办?小翠吃了板子,也需要人照顾。” 柳仕成知道,小翠这么多年确实辛苦。以前他光想着银子,心安理得地苛刻别人。如今见小翠挨了板子,又是为了赶走吴桦新,才觉得亏待了她。小翠虽目中无人,但却是真心维护柳家的。 “待会儿我们再去寻两个丫鬟回来怎么样?”柳仕成出了衙门门口就有了打算。 钱袅袅不可思议地盯着他:这个小气鬼转性啦?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买两个哎。 柳仕成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我很有魅力的。” 挺拔的鼻梁,朱唇皓齿,还有一双不大不小一笑就弯成月牙的眼睛。她的相公长得真的蛮俊的,钱袅袅心里暗自得意。 “哎哟。”钱淑德实在看不下去两人叽叽咕咕亲亲我我,故意摔倒在地上。 柳仕成回头,关切地问道:“淑德,你怎么了?” 钱淑德轻轻地揉着自己的脚踝:“我不小心把脚崴到了。” 钱袅袅哼了一声,这康庄大道的,连颗石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摔倒? “是这里吗?”钱袅袅蹲下身子,不客气地摁了摁她的脚踝。 “痛,好痛,姐姐你干嘛这么用力。”钱淑德假装呼痛。 “来,我扶着你走,前面不远就到家了。”钱袅袅将她的手搭在脖子上,毫不费力地将她架在身上。 钱淑德幽怨地看了柳仕成一眼,他竟然无动于衷。都怪自己,摔倒之前忘了她还有一个力大如牛的姐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持家 钱袅袅她们刚踏进柳家大门,陈婆子就乐呵呵地领了个小丫头过来了:“我听说贵府要买个丫头,柳少爷,柳夫人,您看她怎么样?三两,只要三两银子。” 柳仕成诧异,他刚只是在衙门门口念叨了一句,就被这陈婆子听去了,而且这么快就给他找了一个丫头过来。 钱袅袅抬眼仔细打量她,不过十来岁,身量尚小,骨瘦如柴,脸蛋还算清秀,只是右眼皮上有一大片红色的胎记,咋一眼看上去令人不悦。最主要的是,她的眼神闪烁游离,似是十分惧怕生人。 钱袅袅不甚满意,她本来想好了,两个丫鬟,一个要会做饭,而且要做的好吃,另一个要大方伶俐。毕竟朱提要是出嫁了,她身边总要有一个贴心的丫鬟。但眼前这个小丫头,瘦的估计连锅都端不动。 可柳仕成不这么想,一个普通的丫鬟市价位五两,三两银子,足足便宜了二两,买一个能使唤的丫鬟很划算。 陈婆子见他们还在犹豫,又道:“她爹好赌,输得家中一粒米都没有了,还欠了许多外债。少爷夫人就好心收留了她吧,你们要是不留她,该是要活活饿死了。”这陈婆子也是个人精,这么瘦小又有胎记的丫头,三两都不好卖,那些大户人家都宁愿多花点钱买些长得好又有手艺的。但她知道柳仕成不一样,他一定会为了这二两银子买下她。 柳仕成不敢妄下决定,毕竟,现在柳家有女主人了,这种事还是要她定夺,他不断向钱袅袅示意,让她应下这笔买卖。 钱袅袅点了点头,她断不是为了节省这二两银子,她只是生了恻隐之心。这丫头年龄尚小,或可以慢慢。要是真让她饿死在外面,那便是罪过了。她递给陈婆子三两银子:“这丫头我就留了,今天赶紧再去替我寻一个会做饭的丫鬟,记住,一定要手艺好的。我要是满意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陈婆子接了银子,连连称是,谄笑着这就去寻了。 钱袅袅看着眼前瘦弱的丫头,让她抬起了头:“从今往后,你就是这柳府的人,你就叫”钱袅袅想了想,她现在最想吃的是枇杷:“枇杷。” “是。”琵琶站在原地低下头,连行礼都不会。 钱袅袅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她照顾柳老夫人,怕是不可能了。如今只能让朱提留在柳府,她才可安心送钱淑德回去。 柳仕成在心里打起了算盘,一个会做饭而且做得好吃的丫鬟最起码也得要八两,加上琵琶的三两,一共十一两,如此看来,也不算超支。这么一算,他对钱袅袅的决定也没什么异议。 钱袅袅把钱淑德扔在床上,不想管她。钱淑德在她耳边悄悄道:“姐姐,那丫头明明就是没人要才卖给你们的。” 钱袅袅又把被子扔在她的身上:“就你聪明。”无论如何,钱袅袅看不得别人饿死。若是她不知道就罢了,可小丫头领到她眼前了,她不能不管。 朱提替小翠上了药,轻轻拉上了被子。小翠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哎哟,哎哟”地起来。钱袅袅领着琵琶过来,拉开被子一看,别过脸去,虽没有皮开肉绽,但打得真不轻。 “朱提,明日你就不用跟我回钱府了,你留在这照顾好柳老夫人和小翠,琵琶她头一天进柳府,你也要多多教她。” “是。”朱提领了命,偷偷地打量刚来的丫头,这也太“磕碜”了。 “小翠,你好好休息,做饭伺候老夫人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待会儿会有其他丫鬟来替你。” 小翠感激地看着钱袅袅,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嚣张跋扈的少夫人,会三番五次地关心她一个下人。 柳仕成扶着柳老夫人,匆匆忙忙进了屋。柳老夫人一看见小翠的样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哎,光顾着给仕成祈祷了,怎么让你受了这个罪啊。”她听见柳仕成被抓去了公堂,就一直在佛堂祈祷。 “老夫人,我没事。”小翠止住哼唧声,她再也不想抱怨柳家了,她现在觉得拿老鼠吓过她的钱袅袅是好人,每天让她陪到半夜念佛的柳老夫人是好人,就连那个压榨她每月只给她两文钱的柳仕成也是个好人。 钱袅袅安顿好各人,也有点柳家少奶奶的样子了。她拉着柳仕成,打算去买点枇杷果干。打开大门,胡飞挎着一只篮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见钱袅袅出来,口齿都结巴了:“柳,柳夫人,柳少爷,我,我”他紧张地搓着手,黝黑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晒得油亮油亮的。 柳仕成知道他是为了朱提而来,便独自去替钱袅袅买枇杷果干,顺便安排明日去钱府的事情。 胡飞握着篮子,手心全是汗,半天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来吧。”钱袅袅招呼他进了屋子,让他坐下,令琵琶去倒水。 胡飞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走。”他把篮子递到钱袅袅跟前:“自家种的,柳夫人莫要嫌弃。” 篮子里面有鸡蛋,白菜萝卜还有其他蔬菜。钱袅袅阴阳怪气道:“怎么会嫌弃呢,红黄翠绿白,可比那黑乎乎的芙蓉膏的好看多了。”她毫不客气地接过篮子:“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胡飞窘迫得无地自容,只有不断地搓捏自己的手,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 柳夫人,小提她整夜都睡不好,每天都无精打采的,我,我。” 钱袅袅险些一口茶喷出来:“小提?”她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忸怩的胡飞,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为了这么小事来求她?她还以为胡飞就拿了一篮子菜来向她求朱提呢。 “柳夫人,求你了。”胡飞见她不应,跪着连磕了几个头。 朱提跟钱袅袅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对她自是格外地好。首先,她不可能让朱提做通房,再者,她也不会拉她随便去配个小厮。面前这个憨厚又勤劳的小伙,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起来吧。”钱袅袅扶起他:“朱提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她睡得好不好,恐怕不是由我来决定的。” 胡飞听出钱袅袅话中的意思,喜出望外,又连着磕了好几个头,今日来他并没有奢想钱袅袅会将朱提许与他:“谢谢柳夫人,谢谢柳夫人。” “别忙着谢我,我这儿有个条件,你能答应吗?”钱袅袅盯着他问道。 胡飞连连点头:“只要柳夫人肯将朱提许与我,我什么都能答应。” “明媒正娶。朱提虽然是个丫鬟,但是我不希望她的身份比别人低。”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准备。”胡飞一口应下,他本来就打算将朱提三媒六聘地娶回家的。 钱袅袅终于将朱提许了出去,不舍的同时却又万分欣慰。她请胡飞后几日来府里多打了几张床和家具,毕竟新添了两个丫鬟,原来的住处是不够了。 送走了胡飞,柳仕成跟陈婆子后脚跟进了门,身后多了一位面带微笑大方得体的姑娘。她一见钱袅袅,便弯身行礼:“柳夫人。” “陈婆子,你这可找的够快的。”钱袅袅见这丫头干净整洁、身材匀称,对比起琵琶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下就有了好感。 “柳夫人,您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领来的姑娘打开手中的纸包,恭恭敬敬送到钱袅袅面前。 钱袅袅探头一看:栗粉糕,蒸糖酥酪、桂花香饼,还有她见都没见过的糕点。 “柳夫人,我刚说您爱吃些零嘴儿,她就吵着要做一些给您尝尝。”陈婆子眼睛都笑弯了:“您看满意不?” 钱袅袅捻起一个放进嘴里,味道果然好的很。陈婆子又道:“这丫鬟可是我硬让傅府卖出来的,这下我又欠他们一个人情了。” 又懂礼又大方又会做饭,钱袅袅十二分满意,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叫玉翅。” “玉翅,挺好的名字,不用改了。”钱袅袅毫不犹豫地给了陈婆子谈好的银子,顺手又抓了一把碎银塞给她。 陈婆子见她这么大方,连连称谢,跟柳家做的这两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柳仕成见她这么大方,心疼道:“那一大把,你真不知道心疼。” 钱袅袅拈起一块枇杷干,嘟囔道:“几把都买不回来我满意的,今晚我就要尝尝玉翅做的菜。” 柳仕成无可奈何,既然他娘子满意了,再多的钱都得花。他剥了一枚顺路买的李子,递给钱袅袅:“你呀,迟早要把我的银子败光。” 钱袅袅咬了一口,酸甜可口,捏着他的下巴道:“小气鬼,又心疼了?” “小气还会给你买当季的李子?” “那你看我这家持得可还行?”钱袅袅又咬了一口。 “行,相当行。”柳仕成是真心夸赞她的,不出事的时候还好,一出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总得有人打理,只是他没想到喜欢胡闹的钱袅袅这么“靠谱”。 “那你每月是不是该多给点月钱了。”钱袅袅向柳仕成伸出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初吻 一匹马车飞快地从湖边掠过, 柳仕成同车夫坐在一处,半点少爷的架势都没有。他不会骑马,又不愿多租一辆,也只能这样了。 钱袅袅在车内颠簸, 一个不小心, 吃到嘴的李子轱辘滚了出去,滚到柳仕成身边, 打了个圈儿,又滚到地上去。 柳仕成向车内喊道:“娘子,干什么剥了又不吃。” 钱袅袅没好气道:“像是我故意扔掉的吗?车这么颠,你就不能慢点吗?”这个该死的柳仕成, 一到关键时候, 就乱省钱。马车内极其不舒服,还挤着钱淑德和琵琶两个人。 钱淑德嫌弃地躲着琵琶, 这女人又丑又瘦, 身上还有一股令人生厌的气味。一个丫鬟, 哪有资格跟她们坐同一辆马车, 她用帕子捂着鼻子,琢磨着自己的计划,柳仕成既然跟着过来了,那她就有办法令他屈服。 钱袅袅又拿了一枚李子放在琵琶手中让她剥皮,伸了个懒腰, 抱怨道:“娇滴滴的千金小姐竟然有一天也沦落到坐这么破的马车, 造的什么孽。”她瞟了一眼钱淑德, 这几日下来,她也该死心了,一回钱府,把她送到金华裳的手中,麻烦就解决了。 不知道是不是钱袅袅伸懒腰的缘故,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往下一沉。钱袅袅立马反应过来:跟她大婚那天一模一样的情况!她跑都不想跑了,坐在马车里面使劲地捶了两下木板,吓的钱淑德和琵琶赶紧下了车。 “娘子?”柳仕成弯腰走进车内,喊她下车。这次车倒是没裂,车轱辘坏了一个而已。 钱袅袅仍坐在马车上,撅着一张樱桃小嘴,刚想伸手揪柳仕成的耳朵,又慢慢放了下去,这么多人在,被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娘子,下车吧。,柳仕成轻轻拉了拉钱袅袅的袖子,毫无反应。 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钱袅袅地嘴撅得更高了。柳仕成这一次非但没有道歉,反而大胆地对着她撅起的嘴就是一个蜻蜓点水的般的吻。 钱袅袅猝不及防,未料到他会来这一招,全身上下气血涌动,脸烫得如火烧一般,从马车里面追了出来,一面跑一面叫到:“柳仕成,你站住,你给我站住!” 柳仕成越过路边的草丛,乐呵呵地跑到湖边,回头一看,钱袅袅不顾一切地追了上来,半点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她气呼呼地追上柳仕成,气急败坏地在他胸口捶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丈夫会做的事情啊,有什么问题吗?”柳仕成见她娇羞气恼,呼吸急促,小人得志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多送你几个。” 钱袅袅一跺脚,这也太没羞没臊了,提着裙子又去追他,绣花鞋上沾满了河边的泥土。岸上众人二丈摸不着头脑:这两人是在干什么?车夫喊道:“柳公子,马车是走不了了,您看怎么办?” 柳仕成停住脚步,转过身笑道:“不闹了,娘子,咱们还得赶路呢。” 钱袅袅见胜利就在眼前,步子一大,脚下一滑,左脚直接滑进了湖里。幸好柳仕成反应迅速,一把抱住她拉了回来。 钱袅袅心有余悸,稳住心神站起来又想向柳仕成发难,哪只左脚一掂地,痛的她“嘶”了一声,估计崴到脚了。 柳仕成匆匆将她抱到马车里,一脸紧张。他不该逗弄她的,他只是看到那张樱桃小嘴没忍得住。 “娘子,是伤到这里了吗?”柳仕成慢慢替她脱了鞋,又轻轻揉了揉脚踝处。 “对,疼,疼。”虽然没有肿起来,但疼痛骗不了人,钱袅袅在回娘家的路上,受伤了。 柳仕成悔不该当初,河岸上那么滑,他早就该预料到的,自己怎么就脑子一热跑到河岸上去了呢。 “娘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柳仕成愧疚地吹了吹她的脚踝,这湿乎乎脏兮兮的鞋子还怎么穿。他把外袍脱了下来,盖在钱袅袅腿上,掀开马车帘子,对车夫道:“解了马,快去再寻辆结实的马车来,我们在这里等你。”他递给车夫一锭银子,又道:“速去速回,回来我再赏你一锭。” 柳仕成现在完全顾不得银子了,只想着钱袅袅崴了脚要赶紧回钱府找大夫看看。两个崴脚的女人加一个瘦弱的丫头,想搭车都不行。 钱淑德倒是一点都不在乎,马车坏了才好。她瘸着脚往河边走,“哎哟”一声又摔倒在地上。柳仕成为了避嫌,让琵琶去扶她。琵琶力气小的很,加上她自己又故意不愿意起身,两人折腾了好一会儿一起摔倒了。 柳仕成没办法,亲自扶起她,心里犯嘀咕:“崴个脚而已,有这么严重,扶都扶不起来?”她可是亲口说了只是稍稍崴了脚,不严重,不用请大夫的。 钱淑德这是欺负钱袅袅现在在马车内不能随便走动呢:“姐夫,我想去那边石头上坐坐,一只脚站着太累了。”钱淑德指了指河岸上一块宽阔的石头。 她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倚在柳仕成身上,柳仕成束手无策,刚刚跳下车的时候动作那么迅速,现在怎么可能一点路都不能走了? 柳仕成虽然怀疑,但又不知该怎么处理,再怎么样也不能把她往路边一扔吧。 钱淑德就是吃定了他的这种性格,紧紧地搂住柳仕成的脖子,反正旁边除了一个瘦小的丫头,也没有别人。 走动之间,她有意无意地将粉嫩的脸蛋贴近柳仕成的脖子,柳仕成想躲也躲不开。钱淑德又走得格外地慢,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令柳仕成沉不住气了,他燥得呼吸急促,只得一把抱起钱淑德,放在了石头上:自己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怎么还是没死心! 钱淑德坐在石头上得意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这招太管用了,哪有男人能真正受的住女人的诱惑的。 柳仕成掀开车帘,坐到钱袅袅身边,十分懊恼,刚刚自己的举动太对不起钱袅袅了。他心中有愧,将钱袅袅一把搂进怀里:“娘子,对不起。” 钱袅袅只当他还是在为崴脚的事情道歉,悠悠道:“脚呢是我自己崴到的,跟你无关,只不过这马车” “我的错,我大错特错,我以后再也不会为了省银子去弄这些破玩意了。”柳仕成不等钱袅袅说完,自觉地认了错。这次他真的是觉悟了,为了那几钱银子,耽误了回钱府不说,还害得钱袅袅崴了脚。 钱袅袅看得出来他的真心实意,便也不想再计较了:“既然你是真心悔过,那我就原谅你。” 钱袅袅言语之间,娇俏中带着三分憨态,柳仕成心又痒痒了:“娘子,要不咱再试试?” “试什么? “你知道的。”柳仕成将嘴凑了上去。 “光天化日的,耍什么臭流氓。”钱袅袅躲开他,把头别到一边。 “什么叫流氓,丈夫和妻子亲亲嘴儿,再正常不过了。”柳仕成又把嘴凑了上去:“放心吧,没人看得见的。”柳仕成现在的样子,跟流氓没什么区别。 钱袅袅再次避开他。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在这荒郊野外的,在马车内跟一个男人亲嘴,想想都臊得无地自容。 “我,我想如厕了怎么办?”钱袅袅李子吃多了,又紧张无比,她是真的想解手了。 “等等再说。”柳仕成紧紧抱住她的后颈,俯下身吻了上去。 钱袅袅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温热的软绵绵的唇裹住了她,温柔无比。从未有过的感觉袭来,钱袅袅瞪大了双眼,接着缓缓地闭上,甜甜的,暖暖的,令人沉醉的。 许久,柳仕成才放开她,深情款款地盯着她:“娘子,这辈子,我只会娶你一个人,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钱袅袅收到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不知道怎样回应才好。她扑进柳仕成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她真的不用跟别人分享她的丈夫了,这是她以前想却又不敢奢想的事情。 即使她嚣张任性,甚至凶悍不可理喻,可若是柳仕成执意要纳妾,她根本没办法阻止,这是她生为女人的悲哀。可是,她同时又是幸运的,误打误撞遇到了一个专情的丈夫。大概,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吧,钱袅袅流着眼泪,心中却无比畅快,往后的日子,即使布满了荆棘,她也丝毫不惧。 柳仕成觉察到她在怀中流泪,不解道:“娘子,你怎么哭了。” 钱袅袅面对着他,犹带着泪痕,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我想如厕。” 柳仕成摸了摸脑袋,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想解手也会哭?莫不是憋得急了? 琵琶在帘子外面轻轻道:“少爷,夫人,马车来了。” “什么?”柳仕成压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这个琵琶人小力气小,就连声音也小。 “接应的马车来了。”琵琶努力提高了声调,柳仕成这次终于听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聘礼 柳仕成如约赏给了车夫一锭银子, 原来的车夫弃了车骑着马便跑了。新来的车夫是附近镇子上的,眼见同行拿了一锭二两的银子,怎么也不肯跟柳仕成谈几钱的价格。他掉转马头,扬手欲落下一鞭:要么二两他们上车, 要么他扬鞭直接返回镇子。 这落井下石的做法, 柳仕成也没有办法,银子花出去如流水一般, 已经心疼不过来了。只是眼下还有两个十分头疼的麻烦:钱淑德还坐在河岸石头上,钱袅袅内急。 他一把背起钱袅袅,半天找不到一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钱袅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憋着, 在荒郊野外解手, 她实在拉不下来那个脸。 旁人出远门之前都是尽量少食少水,她倒好, 李子一个接着一个地吃。上次回门是有人端马桶伺候着, 这次以为马车会快点, 便没有带这个事物。 钱袅袅欲哭无泪, 坐在马车内脸皱得跟苦瓜一样。柳仕成更苦,钱淑德这个更大的麻烦该怎么解决? 琵琶瘦瘦小小的身体颤颤巍巍,钱淑德又不怀好意地拉她倒下了地。柳仕成刚想上前,钱袅袅掀开车帘,痛苦地吼道:“你要是再不好好走路, 我让他去扶你。“钱袅袅手指露着赶车的糙老汉, 他咧嘴一笑, 露出两颗大黄牙。 钱淑德连忙让琵琶站起来,支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上,气鼓鼓地对着钱袅袅哼了一声。 钱袅袅才没功夫理她,一路上闷着头一动不动,注意力全放在憋回来势汹汹的尿意上。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钱淑德好意问道。 钱袅袅朝她摆了摆手,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就觉得过了千年万年。一到钱府,不等马车停稳,她就急着下车。一着急,她忘了自己的脚还瘸着,从马车里面摔了出去。 柳仕成抱起她,也顾不上跟赶来的钱老爷行礼,直冲钱袅袅的闺房。钱老爷焦急地跟在后面,以为出了什么事。柳仕成送她进了西房,就被赶了出来。钱老爷急忙问道:“袅袅她怎么了?” 柳仕成哪能说她内急憋了一路:“岳父大人,娘子她在路上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和鞋子,说要赶紧换身干净的才肯见您。” “这样。”钱老爷左手放在背后,捋了捋胡须:坐个马车也能弄脏衣服和鞋子? 说着,钱袅袅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柳仕成自觉地上去扶她。 钱老爷质疑地看向柳仕成:莫不是马车翻车了,不然怎会连脚都瘸了? 柳仕成只能心虚地打马虎眼:“意外意外。” 钱袅袅接道:“爹,我就是走路不小心崴到脚了,不用担心,淑德呢?钱袅袅扯开话题:“我得亲自将她送到叔母手里,才放心。” 柳仕成扶着钱袅袅,去往金华裳的别院。院子里此时热闹非凡,嬷嬷和丫鬟们端着各式各样的物品来来回回,看到钱袅袅也只是匆匆行个礼。 金华裳站在院子里,拿着帕子左右指挥,忙得不可开交,倒是钱淑德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显然是被冷落了。 钱袅袅顺着地上的担子一个一个看过去:鲮鱼两对,鸡两对,酒四支,还有其他各种干果和糖类。这么明显的事情,钱袅袅怎会看不出来,金华裳这是在准备聘礼呢。 钱致达要娶妻了?终于有金华裳看的上的人家了?不知道是哪位生世显赫的千金小姐?钱袅袅觉得惊讶也不奇怪。钱致达早该娶妻了,一直拖着只是因为金华裳眼里没有满意的人选。 钱袅袅瞥着聘礼箱里一排排整齐的金锭,心里嗤道:“下血本了呢,果然拿了我爹的银子不心疼。” 钱袅袅也不是看不得他们花银子,钱致达一直由钱朗带着做生意,也为钱家做了不少贡献,只是这一整箱一整箱的,多得有点离谱了。 金华裳今天心情格外好,看到钱袅袅过来,亲切拉着她的手道:“袅袅,你的脚怎么也伤着了?你跟淑德真是一对好姐妹,要瘸都一起瘸。淑德这孩子真是不像话,难为你照顾她这么多天,回头我再谢你。”不等钱淑德回话,她又对着下人怨道:“发菜,鲍鱼,元贝,鱼翅这些海味呢?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准备好?”她训完下人,又朝钱袅袅笑道:“你哥哥要结婚了,真不容易啊。” 钱袅袅顺着她的话问道:“是哪家姑娘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哥哥?” “嗨,宫中庞贵人的亲戚家的女儿,缘分到了,拦都拦不住。”金华裳眼角笑出了细纹。 钱袅袅脸笑心不笑,嘴上说着“恭喜叔母”,心里却嗤道:“怪不得怎么高兴,攀高枝了呀。”她让柳仕成留在门外,自己进屋找钱淑德。 钱淑德一脸不悦,她瘸着腿回来她娘都没多关心她一句,只顾着忙活她哥哥的事情。 “这算哪门子皇亲,庞贵人舅舅表弟的侄女儿,看把她高兴的。”钱淑德切了一声,很是不屑。 “那也是高攀。”钱袅袅对钱致达娶了谁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只是看不惯金华裳小人得志的样子。 钱袅袅瞟着钱淑德瘸了的那条腿,突然尖叫一声:“啊!你脚下怎么有条绿油油的虫。”钱淑德最怕虫子了,这是也拜钱袅袅所赐。小时候她有一次抓了扔在钱淑德的脖子上,是钱淑德一辈子的噩梦。 钱淑德跟着尖叫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门外,一头撞在柳仕成怀里。这个意外又让她起了歪心思,搂着柳仕成的腰闭着眼睛不断甩头:“虫,虫,屋里有条虫。” 金华裳回头看到这一幕,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她用力掰扯钱淑德的手,不客气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不过是一条虫子,干嘛这么大惊小怪。给我进去,待会儿再收拾你,不声不响地跑出门,我看你脑子有问题。”金华裳又将她推进门,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柳仕成。钱淑德可是她从小精心培养出来的,将来是要嫁给达官贵人的,这个吝啬鬼可别打她女儿主意。 柳仕成一拍额头:到底是谁招惹谁啊。他真的是站着不动都能被麻烦砸到。 钱淑德不情愿进了屋子,看见钱袅袅笑弯了腰,才知道是她捉弄自己,气呼呼地上前质问道:“你吓我做什么?” “你这腿不是挺好的么?哪里瘸了呀?”钱袅袅白了她一眼,指着自己的脚道:“看到没,肿了,我是真的崴到脚了。” “你。”钱淑德用手指指着钱袅袅,她刚刚跑的比兔子还快,根本没法辩解。 “你,你什么你。”钱袅袅剥开她的手指,恶狠狠道:“看见你娘的态度没?早点死了那颗心罢,仕成这辈子都不会要你,他只会娶我一个。你是我妹妹,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钱袅袅拧了拧她的脸,捅破了那层纸警告她:“你要是再招惹他,别怪我不客气。”柳家这段日子,钱淑德非但没死心,反而变本加厉了。 钱淑德恨恨地看着她,一句话说不出来,心里暗暗发誓:你不让,我偏要! 钱袅袅甩开柳仕成的手,冲着头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着。柳仕成追上她:“娘子,怎么了吗?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都怪你,怪你太有魅力了。”她转过身,戳了戳柳仕成的肩窝:“你说你一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她看上你什么?” 柳仕成摊了摊手:我哪里知道?有魅力也怪我咯? “娘子别气了。咱明天就回去,以后我们跟她毫无瓜葛,划清界限。”柳仕成复又扶着她,这腿还瘸着呢,怎么走的那么快。 钱袅袅一声不吭,闷闷不乐。钱淑德从小就爱跟她抢东西,但男人怎么能抢呢? “娘子,好香,桂花开了。”柳仕成指着面前硕大的月桂树,吸引她的注意力:“我们去摘点桂花,朱提说你也爱吃桂花糕。” 钱袅袅点了点头,那棵刚种下的小月桂树苗,才这么几天,就好像长高了。 柳仕成找来一只梯子,令琵琶扶着,折下数十枝,然后小心翼翼地摇了下来,用布包好,递给琵琶:“你去厨房,让他们做点桂花糕,越快越好。” 他捏着剩下的几枝,在钱袅袅面前晃了晃:“这桂花香,是花中一流。做成香囊肯定不错。” 钱袅袅错愕,他明摆着问自己要香囊呢。 “不要告诉我你不会做。”柳仕成将桂花贴近鼻子,深深嗅了一口气。 “谁说的。”钱袅袅夺过桂花枝,这么简单的激将法,她也受了。 可是,她是真的不会做啊?她转头看着柳仕成,对方却没有一点要放过她的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窃贼 钱袅袅拿着一根线往针眼里捅啊捅, 怎么都穿不进去,她从小就不学这个东西,也算是个特例了,谁叫钱老爷宠她不强求她呢? 她现在多么希望当时有人逼她学绣花啊。往事不可追, 眼前的困难还是没法解决, 钱袅袅气得把针线一扔:这个讨厌的柳仕成,干嘛叫她做香囊。 琵琶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针线, 从容地穿了过去。钱袅袅喜出望外:“你会做香囊?” 琵琶弱弱地摇了摇头,她会穿针缝衣服而已,做香囊绣花这种事情,她碰都没碰过。 钱袅袅垂头丧气地往椅子上一坐, 拿起穿好的针线在香囊布上戳啊戳:不就是缝个香囊吗, 有什么难的。 她把布一对折,将角剪去, 随手塞了点桂花, 麻溜地穿梭着针线, 三两下就缝好了。她把做好的香囊放在手中掂了掂, 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别人做的也叫香囊,眼前这个丑八怪它也叫香囊。 柳仕成刚去给钱老爷送了包孢芽茶,回头香囊就做好了? “做好了。”钱袅袅将香囊丢给他,自己用手撑着头喝茶。 “噗。”柳仕成拿到香囊的那一刻, 忍不住发出了笑声。这哪里是个香囊了, 针线缝得歪七扭八的不说, 一抖,里面的桂花还掉出来一两个。 “笑什么笑,有那么难看吗?”这可是她第一次做香囊,就算丑了点也不要表现得这么直白嘛。 柳仕成昧着良心说道:“难看倒是不难看,只是娘子,这桂花好歹也先晾干了再做吧。” 钱袅袅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香囊:“不喜欢就算了,我向来是这样做香囊的,还给我。” 柳仕成哭笑不得,强词夺理到这份上了,他能说不要吗? “喜欢,喜欢,只要是娘子做的都喜欢。” 钱袅袅一听,来了劲,站起来就想将香囊别到他的腰间。 柳仕成慌了,真要将这个东西大摇大摆地戴在身上,他不得被别人笑话死。 “娘子,就不要戴了吧,老奇怪了。” “奇什么怪?你是不是嫌弃它?”钱袅袅跟他杠上了。 “要是知道这么好看的香囊是我娘子做的,他们夸奖娘子的手艺怎么办?”柳仕成低头看着香囊,越看越丑。 钱袅袅哪能不知道他说的反话,一拳头砸在他的肩上:“第一次做,做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嫌弃它。” 柳仕成吃痛,钱袅袅这个力气,果真比正常的女人大了数倍。他苦着脸讨好道:“娘子送的东西,放在外面容易沾染灰尘。”他把香囊解下来,放入怀中:“它应该放在这里,跟我的心在一起。” 钱袅袅听到他说的这些阴阳怪气又肉麻的话,又羞又气,连着又捶了他好几拳。柳仕成生生挨着,有苦说不出。 陡然间,三四个嬷嬷闯了进来,连门都不敲一下。 钱袅袅愣住了,什么时候,钱家也这么没规没矩的了。 那几个嬷嬷不等钱袅袅发难,上去就拽住琵琶,恶狠狠道:“是不是你偷的?” “我,我没有。”琵琶挣扎着,险些被她们拎离了地面。 她们闯入的太突然了,钱袅袅厉声喝道:“住手!在我面前,你们也胆敢这么嚣张。” 几位嬷嬷松了手,讪讪道:“柳夫人,对不住了,我们也是着急。”这几个嬷嬷认为钱袅袅嫁出去了,就没没什么可忌惮的,小姐也不称了,直接喊她柳夫人。 现在这钱家,完全是金华裳当家作主,金华裳叫她们来拿人,没什么可顾忌的。 钱袅袅气得七窍生烟,这几个嬷嬷尾巴翘上天了,连她这个钱家大小姐都敢欺负。她伸手就是一巴掌:“长本事了,胆敢擅自闯入我的房间,不道缘由随意欺负我的丫鬟。”说罢,又是一掌掴上去。 柳仕成连忙抓住她的手,沉声道:“琵琶她犯了什么错,你们何故来抓她?无缘无故地闯了进来,我看你们是嫌命长,想吃板子了吧。” 钱袅袅虽是钱老爷唯一的女儿,但从小就不会拉拢下人,也不屑于争权,一直都是金华裳掌家。她这一嫁出去,除了几个真心相待的,个个都唯金华裳马首是瞻。如今,她可以说是孤掌难鸣。柳仕成看出她的处境,故阻止了她,不想让她再树敌。 那领头的嬷嬷看柳仕成也不是好欺负的主,捂着脸道:“姑爷,不是我们不懂规矩。只是这聘礼临挑了,少了几颗桂圆,夫人她急坏了。” “龙眼?”钱袅袅绷着脸,看向琵琶:“是你拿了吗?” 琵琶低着头缩在一边,小声道:“我没有。” “你撒谎,明明就是你在厨房偷拿的,还不承认。”领头嬷嬷大声呼道:“包龙眼那会儿,只有你这个外人进来过,不是你拿的还会是谁拿的?” 钱袅袅冷哼一声,外人?她算是知道了,两个龙眼的事,如此兴师动众,主要是针对她吧。她这个外人,现在在钱府真是不讨好呢。 柳仕成厉声问道:“琵琶,你到底有没有拿?” “我”琵琶急得快哭了,眼角的胎记愈加鲜艳。 钱袅袅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拽着她使劲甩了甩,两颗龙眼从袖子里面掉落出来。 嬷嬷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抓贼抓个正着,物证都还在这儿,看她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钱袅袅脸色铁青,捡起两颗龙眼,塞到领头嬷嬷手上:“拿回去吧,别耽误了出聘的时间。这个丫头,我自会带她去叔母面前认罪。” 嬷嬷们打了个胜仗,长扬而去,琵琶哭着跪在地上磕头:“夫人,对不起,夫人,对不起。”她去厨房送桂花的时候,看见桌子上又大又圆的龙眼,馋了嘴。她从小生活困苦,没吃过这种东西,想拿了两个晚上尝尝。她又不知道这是为了聘礼准备的,包在纸里的都是数了吉祥数的。 钱袅袅这次是跌了架子又跌了面子,她命琵琶伸出手来,找了个尺,噼里啪啦往她手心上打。直到打得又红又肿,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柳仕成看不下去了,劝道:“好了娘子,两颗龙眼而已,打也打过了,她这双手还得干活呢。” 钱袅袅恨恨地掉尺子,她气,气琵琶的不争气,更气如今的钱家,没有她钱袅袅的立足之地。两颗龙眼,府上多的是,拿就拿了,补上便是,这事儿明明就是做给她看的。 她抓起琵琶的手,也顾不上腿脚不利索,拉着她就去了金华裳的别院。 金华裳正躺在榻上,命人捶着腿,忙活了一天,聘礼总算送出去了。她见钱袅袅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假意笑道:“袅袅,这是怎么了,脚伤没好就别乱走动,快,快坐下来。” 钱袅袅令琵琶跪在地上,伸出两只手:“她手脚不干净,我已经罚过她了。” 金华裳从塌上坐了起来:“我当是什么事呢,小丫头爱吃拿就拿了,补两个便是,她们几个人竟会去你那里讨要,真是太不像话了,我得好好罚罚她们。”金华裳话说的好听,将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 柳仕成轻轻摇了摇头,他早就看出这个金华裳是个厉害的人物了。钱袅袅折腾自己是一套接着一套,在她叔母面前,却什么辙都没有。上次瓜子壳事件是她胡搅蛮缠怼回去了,这次人家玩真的,钱袅袅还真玩不过。 “我原本以为我们柳府算是开明,下人常没大没小的,没想到钱府也是这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夫人真是开明。”柳仕成的话看似奉承,但正常人都能听出来他是在讽刺。 金华裳盯着柳仕成,眼神如剜刀一般尖锐:“我说琵琶怎么会拿聘礼里面的龙眼,原来是你们柳家教导有方。” “柳家虽不如钱家富裕,但厨房里随手放着的两枚龙眼还是舍得给下人吃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要爆炸开来,金华裳没有想到柳仕成一个男人竟然也这么能说会道。 “姐姐,这个送给你。”钱淑德冒了出来,手上拿着一枚香囊:“我看桂花开了,想着给你做个香囊。”钱淑德被罚着在家中绣花,一步都不准迈出家门。 “姐夫,这个给你。”钱淑德也塞给柳仕成一枚:“我绣了一对鸳鸯,你们不要嫌弃。” 柳仕成拿着香囊一看,精致无比,绣的一只鸳鸯也是活灵活现。他拿在手中,跟拿着一根扎手的刺一样:人家都说了一人一个,一对鸳鸯,他怎么好当面拒绝? 钱袅袅握着香囊,恨得牙痒痒,哪有人绣鸳鸯绣一只的,这摆明是不想他们好。这个丫头,如今也同她娘一样,鬼心思越来越多,自己都猜不透了。亏她还觉得她天真,没有坏心思。 钱袅袅万分沮丧,这个钱家,除了她爹钱老爷还把她捧在手心,其他人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柳仕成拿着香囊,匆匆跟在钱袅袅身后,扔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得先收入袖中,等着听钱袅袅发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迷途 钱袅袅受了委屈, 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找这个家真正的主人哭诉。她跑到钱老爷面前,哀怨地长呼一声“爹”。 钱老爷听了这一声爹,头脑一阵眩晕。他踉跄着坐倒在椅子上,头疼欲裂, 恍惚之间还不忘问道:“乖女儿, 怎么了?” 钱袅袅看他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沁出来, 连忙改口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来看看爹爹的。” 柳仕成见情况不妙,忙让人去请了大夫。季大夫匆匆赶过来, 一眼便瞧出是阳亢之症。他迅速地解开药包, 在钱老爷神庭、后顶、百汇、脑空等穴位处针刺以泄火。 捻了一会儿,钱老爷头疼头晕之症便减轻了许多。大夫开了药方, 并嘱咐道:“此症难以参透其髓, 无法根治。钱老爷需宽心静养, 不可动怒或过分欣喜。若是再犯, 即刻令人请我过来,切不可耽误了时间。” 大夫话语严肃,钱袅袅知道严重性,拼命地点了点头。 柳仕成送走大夫,回头见钱袅袅伏在钱老爷腿上啜泣, 贴心地走过去安慰她道:“娘子, 莫要担心, 岳父大人他只是偶尔疲乏头疼,没有什么大事。” “能有什么事,这不就好了吗,季大夫他是小题大做,我吃几副药就没有事了。”钱老爷拉起钱袅袅,仍不忘她刚进屋时的委屈:“袅袅,什么不开心的事要和爹说,不要放在心里。” 钱袅袅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小事啦,仕成她欺负我,他说我做的香囊丑,我就不开心了。” “这。”钱老爷望向柳仕成。 柳仕成配合地从怀中掏出香囊,放在掌心,故作委屈道:“岳父大人,我” 钱老爷一瞧,乐了,拍了拍柳仕成的肩以做安慰,又对钱袅袅道:“袅袅,你不要总欺负仕成,我可是听张老爷说了,你是经常给仕成难堪啊。” “哪有。”钱袅袅嘟囔道,作势又想捶柳仕成一拳。 柳仕成护住胸膛,笑道:“岳父大人你看,你看看。” “哈哈。”钱老爷捋了捋胡须,爽朗地笑了。 钱袅袅怨道:“爹,大夫说了您不能过分悲喜,您别笑了。” “哎?哪里有这么严重,你看我这不好了吗?”钱老爷站了起来,又对钱袅袅道:“乖女儿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仕成讲。” “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钱袅袅不肯离开。 “快去,桂花糕应该做好了。”柳仕成将她推出了门外:“岳父大人要训我话呢,你先出去。”柳仕成关上门,钱老爷晃悠了一下,头还是晕乎乎的。 “仕成啊,袅袅走了我就直话直说。我这病,也不第一次了,以前只是偶尔头晕,休息一会儿也就好了,没想到这次这么严重。”钱老爷顿一下,续道:“袅袅是我最放心不下的,我也不想她担心。” “岳父大人,您一定不会有事的。”柳仕成没有想到钱老爷会这么悲观。 钱老爷摇了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了。仕成,我撒手一走,袅袅又没有娘,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你了。”钱老爷一激动,头又开始痛了,他皱着眉头,极力忍受着痛苦。 “我去喊大夫。” 钱老爷摆了摆手:“无碍,休息一下就好了。仕成,你早点带袅袅回柳府吧,我不想她留在这里徒增担心。” 柳仕成咚地一声跪下,将头抵在地上:“岳父大人您放心,袅袅是我柳仕成的妻子,也会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会视她如命,有我在一天,就爱她一天,护她一天,绝对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此番肺腑之言,令钱老爷老泪纵横,他连连道:“好,好。”有了柳仕成这些话,他也就放心了。不枉他这辈子积了那么多福分,现在都还在钱袅袅身上了。 钱袅袅坐在椅子上,拈了一块桂花糕,送到嘴边又放下。看见柳仕成回来,腾地站起来:“相公,我爹他跟你说什么了。” 柳仕成悠哉悠哉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不住称赞道:“好吃,好吃。” 钱袅袅急了,抓住他的手腕:“问你呢,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你性子急脾气大,让我让着你点。”柳仕成叹了一口气:“我的命真是苦啊!”他又咬了一口桂花糕,偷偷地看钱袅袅的表情,果然舒缓了不少。 “谁让你吃了,厨房没做多少。”钱袅袅夺过他手中的桂花糕,全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吃就不吃。”柳仕成伸了个懒腰,今天不知怎的,格外地想睡觉。 是夜,柳仕成独自一人在客房沉沉睡去。梦中,总觉得有人在靠近,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钱淑德坐在床边,仔细欣赏着他的脸:诱人的薄唇,坚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就连眉毛也是那么好看。 钱淑德越看越喜欢,伸出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唇上,又闪电般地收回手,指尖的触觉迅速蔓延到全身,激得她脸蛋绯红。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香囊,果然有效果,不过是加了些宁神安睡的药。 连老天爷都帮着自己呢,偏偏就让他戴着香囊了。钱淑德放大了胆子,伸出一只白嫩圆润的手,慢慢滑进他的胸膛。 温暖细腻,还有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钱淑德也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干脆躺下来紧紧抱着柳仕成,从胸膛一点一点抚到了腹部。 男人的气味让她沉醉,腹部的紧实感令她浮想联翩,平日里学的那些春宫图活灵活现地闪现在眼前。 “生米煮成熟饭,他再也不能拒绝我了。”钱淑德一下决心,手接着往下游走。 柳仕成早就被她摸得心神不宁,袅袅,袅袅,他在梦里面喊道。他想睁开眼睛,却怎么睁不开。 梦里的她转过身,对着他嫣然一笑。却是一张非常陌生的脸。 不是!柳仕成瞬间惊醒,一把抓住钱淑德的手,不可思议道:“你干什么。”他知道这个人不是钱袅袅。 就差那么一点点,钱淑德就能得偿所愿。她不甘心,直接扑倒了柳仕成。 两个人在床上纠缠一番,柳仕成毫不留情地钳住她的双手,将她拽下床,点燃蜡烛,一瞧,惊得他不敢相信:“淑德?” 钱淑德怎么也挣脱不开他抓着自己的一只手,不服气地盯着他。 “嘭”,门突然打开了,金华裳仅披了一件外袍,不可置信地站在门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王嬷嬷提着一只灯笼,惧怕地俯着身子。是她大半夜看见钱淑德鬼鬼祟祟地进了柳仕成的屋子,便赶紧去禀告了金华裳。 柳仕成还敞着胸膛,钱淑德也是衣衫不整。他对上金华裳愤怒的目光,知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遂先发制人道:“叔母,您女儿真令人瞠目结舌,半夜跑到我的床上勾引她的姐夫,这也是您教的吗?柳仕成是真的生气了,之前他隐忍不发,是他作为男人的风度。不想钱淑德竟这般得寸进尺。 金华裳稳住心神,轻轻关上了门:“是我管教无方,令她胆大妄为,迷了心智。”言语间,已经服了软。她虽然生气,但知道这件事唯有压下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夫人,指不定是他先勾引小姐的呢。”王嬷嬷小声嘀咕了句。 金华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软语对柳仕成道:“仕成,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传了出去,钱柳两家的脸往哪里放。” 柳仕成放开钱淑德,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传出去,我是个男人无所谓,大不了纳她做妾,为奴为婢都行。” 金华裳无奈地低下了头,求道:“仕成,你可怜可怜淑德,她不能因此毁了一辈子。” “你们若不犯我,我怎会去犯你们。我们互不相犯便可。”柳仕成吹灭了蜡烛:“赶紧带她走吧,时间长了会引人注意的。” 金华裳无奈地道了谢,又担忧道:“袅袅她那个直脾气.” “我想她应该也不愿意知道这件事。”柳仕成打断她道。 金华裳放了心,抓住钱淑德的手臂,想带她回房。怎料钱淑德一甩手,耍起脾气不愿意走。 金华裳不怒反安慰道:“淑德,你先跟我回房,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跟为娘说,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钱淑德听了这句话,以为有得商量,便乖乖地跟金华裳回去了。 柳仕成坐在漆黑的屋中,紧闭双眼。金华裳实在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这样的情况下也能从容不迫,自己还是少招惹她的好。他打算明日就带钱袅袅回柳府,省得再生出一些事端。 一想到钱袅袅,柳仕成心里歉意连连,若是今天他没有惊醒,恐怕就真的犯下大错了。自己还是太大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离别 翌日, 柳仕成拿了香囊,扔给钱袅袅:“我看它不是个好东西,一起扔了吧。” 钱袅袅还未梳妆,惊讶于他这一大早就自觉地把香囊送过来了。昨天她爹突然生病, 还没来得及计较这件事。她从针线筐里拿出剪刀, 剪了个烂碎方才解恨:不就会做个香囊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娘子, 我们今日就回柳府吧,玉翅刚来,朱提她一个人也不知道照应不照应得过来。” 钱袅袅咬着嘴唇不答话,她不是不想回柳府, 只是她爹的身体让她如何放心得下。 柳仕成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早上我已经去看过岳父大人了, 他已经完全好了。” 钱袅袅颔首,琵琶一直拿着梳子替她梳头, 半天挽不出一个髻来。 “快点。”钱袅袅不耐烦地催促她道。 “夫人, 我”琵琶拿着梳子不知所措, 穷苦人家的孩子, 哪里知道富家小姐梳什么发。 “别为难她了。”柳仕成接过琵琶手上的梳子:“她的手肿得跟馒头似的,如何替你梳妆。” 钱袅袅不再责备琵琶,只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这样出去见人吧?” “我来替娘子梳妆,怎么样?”柳仕成拿着梳子, 从发根梳道发尾, 叹道:“娘子真是鬓发如云, 不屑髢也。” 钱袅袅羞得抢过梳子,嗔道:“若是给你梳,梳成什么奇形怪状的,我更见不得人了。琵琶,快去我叔母那里将翡翠唤过来。”翡翠是她尚在闺中时供她使唤的丫鬟,后来她带着朱提出嫁,翡翠也就去伺候金华裳了。 “我去。”柳仕成拦住了琵琶。钱袅袅貌似都已经忘了昨日金华裳怎么对她的了。让琵琶去,指不定又被怎么欺负呢。 柳仕成走到金华裳门口,也不打算进门,只让小丫鬟进去通报。好一会儿,不见有人出来,里面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金华裳为了看住钱淑德,让她睡在自己的房中。一早醒来,钱淑德便开口向母亲诉愿:她一定要嫁给柳仕成,为奴为婢都行。 金华裳大怒,当场甩了她一巴掌:“疯了吧你,简直是痴心妄想,你就算死在我眼前我也不会让你嫁给他,况且还是做妾。”金华裳也是气急,这柳仕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主动爬上男人的床这种事她也做的出来。 钱淑德把她娘昨晚一句哄她回去的话当真了,一直熬到早上才向金华裳表明心意。她以为自己都出格成这样了,她娘不答应也得答应,没想到还是这样。她情绪彻底崩溃,大吼道:“娘,我从小什么都听你的,吃的穿的用的,全是你给我准备好,我没有任何想法。可是现在,我喜欢一个人,想嫁给他,我也想做一次自己的主,你就不能成全我吗?” “你死了这条心吧。”金华裳面不改色,甩开她拉着自己的手,痛心无比。自己的女儿如此胆大妄为,怕是一直太宠着她的缘故,让她不知什么叫天高地厚。她甚至埋怨钱袅袅,一定是钱袅袅的作风从小影响了钱淑德,才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金华裳环顾了一下四周,厉声道:“你们谁要是敢把今天这件事传出去,我就送你们下去见阎王。” 屋内只剩下钱淑德撕心裂肺的哭声,柳仕成站在门外,叹了一口气,这样看来,钱淑德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她缠上自己,或许也不单单是因为喜欢。 金华裳面带微笑,从容地走了出来:“仕成,找我什么事?快进来坐。” 柳仕成也笑了笑:“叔母客气了,我只是来向叔母借用一下翡翠。袅袅出嫁以后,一直念叨着想她,现在想跟她说说话呢。” “嗨,就这事啊,你还亲自来一趟,让人通传一下不就行了。”金华裳嘴上说话向来是客气:“翡翠,快出来,大小姐传你。” 一名鹅蛋脸蓝色衣裳的丫鬟趋步走来,柳仕成道了谢,领着去往钱袅袅的闺房。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吗?”柳仕成转过身打趣道,这个丫鬟一直在偷偷地打量自己。 翡翠猛地低下头,见是见过,只是没么靠近过。她十分好奇,大小姐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堂小姐怎么又为了他要死要活的。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再侍奉在袅袅身边?”今天早上梳头这一幕,让柳仕成明白,钱袅袅身边还是得有个贴心的丫头。 “愿,愿意。”翡翠答到,主人问话,她哪能不答应。其实她在哪里伺候都无所谓。 “那你自己待会儿跟小姐说,就说你想陪在她身边。” “是。”翡翠心里一阵琢磨:感情不是小姐自己要求的? 钱袅袅正坐在屋中百无聊赖地玩着头发,看见翡翠过来,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你可算来了,快,快来帮我梳头。” “是。”翡翠拿了梳子,好奇地瞟了一眼旁边的琵琶:眼皮上的这块胎记真是引人注目。 翡翠手脚麻利地替钱袅袅梳起了头。柳仕成轻声对琵琶道:“好好看看,学着点,伺候夫人总不能什么都不会。” 琵琶点头应了一声,仔细地看着她挑了一撮头发,做了个别样的花式,又抓起一把,挽了个大花。 不一会儿,连妆都给化好了。钱袅袅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夸道:“还是你手巧,朱提梳的那几个发式,我看都看腻了。” 翡翠跪在地上,顺着她的话道:“小姐要是喜欢的话,就还让奴婢天天伺候在小姐身边吧。” 钱袅袅错愕,这个丫头怎么主动要求跟着自己了。出嫁的时候没带着她,现在怎么好去向金华裳讨? “答应她吧,我看她对你也是忠心耿耿,叔母那边我自有说法。”柳仕成有意促成。 他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跟金华裳说了实话:朱提快要去配人了,钱袅袅身边得有个贴心的人。 金华裳有把柄在他手上,自是客客气气地允了。柳仕成也不会讨得这么理直气壮,给了金华裳五十两,明面上就是从钱府买了个丫鬟。 五十两,足够买十个普通丫鬟了,柳仕成下了血本,也就是想替钱袅袅找个贴心人。 钱袅袅高兴极了,拉着柳仕成的手问道:“叔母她怎么允的?你怎么办到的?” 柳仕成挑了挑眉毛,故作神秘道:“秘密,你想知道就来求我呀。” 钱袅袅瘸着腿追在他身后,只恨不能扑到他身上,乱锤乱打一顿。 翡翠收拾了一番,就准备跟他们柳府。舒适的马车已备好,钱袅袅吃了大亏,最不忘带上的就是马桶。 柳仕成扶着她,慢慢走着,步及大门,便听门外细微的吵闹声。小厮打开门,门子正和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推搡。 “我要求见你们家小姐。”那书生怀里抱着一只包袱,神色焦急。 “别来了,你都来几次了,我们小姐是你说见就见的吗?”门子又推了他一把。 钱袅袅跨出门槛,奇道:“找我做什么?面前这个书生很是面生。 书生愣了一下,又轻声道:“我要找的不是这个小姐。” 不是这个小姐,那就是找钱淑德。钱袅袅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一圈:“你找我们二小姐干什么呀?” “我,我把东西还给她。”面白粉嫩的书生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目光。 钱袅袅夺过包袱左看右看:钱淑德的? 原来,这书生叫蒋章。钱淑德出逃的那天低调行事在摊上随便吃了碗豆花,就将包袱落下了。蒋章见到了,急忙拿上包袱追她,不想这个姑娘越跑越快,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是钱府的小姐。他准备把包袱还回来,可这门子怎么都不替他传话。 今日一来,可算出来人了,他松了一口气。 钱袅袅忍不住捂着嘴笑了,钱淑德嘴里的坏人就是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书生?她令下人将包袱送给钱淑德,一面又递给蒋章一枚碎银:“谢啦,难为你还想着还回来。” 蒋章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东西是她的就得还给她。”然后作了个揖,走起路来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 钱袅袅小声对柳仕成道:“看看人家,给银子都不要,换做是你,还不得一口吃了。” “我?”柳仕成无语,怎么什么都能扯到他身上来。 钱老爷坚持出来送行,他头疼脑晕之症已缓,人看起来也与平时无异。钱袅袅虽放了心,还是忍不住关心道:“爹您快回去休息吧,外面风大。” “不碍事不碍事。”钱老爷目送她上马车。 钱袅袅一步三回头,还是瘸着腿跑到钱老爷身边,抱住他不舍道:“爹” “乖,女儿乖。”钱老爷拍了拍她的背,又示意她走。 马车“驾”地一声出发了,钱袅袅掀开车帘,使劲地朝钱老爷挥了挥手。这一次离别,她内心十分忐忑,却说不上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热闹 钱袅袅一回柳府, 就惊住了,这才两天,柳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玉翅及其勤快,将柳府住人的各处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边走回屋子边感叹, 迎头遇上玉翅。她正拿着一只红色的盒子, 准备将里面的东西清理掉。“少爷,夫人, 您们回来了。”玉翅放下盒子,笑着行了礼。 钱袅袅连忙走过去,抱起食盒,走进屋内, 她才舍不得扔呢。 柳仕成好奇地跟过去:“娘子, 这不是.” 钱袅袅打开盒子,里面的吃食全都长霉了。 “哎哟。”柳仕成捂住眼睛, 一脸嫌弃:“赶紧扔了。” “才不, 这是你送我的东西, 我怎么能扔。”钱袅袅依然坚持。 柳仕成揪着脸, 从她抢过食盒:“我再给你买就是了。你这样藏着,我这屋子里马上又要多一样东西。” “什么?” “蛆啊!”柳仕成把盒子往她眼前凑,钱袅袅吓得“啊”地一声蹦开了。 柳仕成把盒子递给玉翅,让她赶紧处理掉。钱袅袅惋惜道:“这么多东西,一口都没吃过, 真是太可惜了。” “是太糟蹋粮食了, 可你真的一口没吃?”柳仕成突然想起跟她的赌约了, 那天可巧是庙会。 “当然了。”钱袅袅自信地回道,这个盒子里的东西,她确实一口没尝过。 “我才不信你能忍得住。”柳仕成歪着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你发誓你那天没有吃任何零嘴儿?说谎老天爷可是能听到的。” “我.”钱袅袅突然怂了,她记起来她那天虽然没有吃这盒东西,但是被钱淑德诱惑着吃了一块水晶糕。 “我承认我那天吃了,但就吃了那么一丢丢,一点点的水晶糕。”钱袅袅被柳仕成盯得心虚,心里的防线崩溃了。 “一点点也是吃了,娘子,你输了。”柳仕成笑得合不拢嘴:“你输了。” 钱袅袅一拍桌子:“好呀,我说你那天怎么那么好心给我送了一盒的吃的,原来是为了诱引我。柳仕成,你太奸诈了!” “不是我奸诈,只怪你控制不住自己。”柳仕成任她将拳头捶在自己背上。其实他哪有故意的,那晚,他动了情,只想着送她喜欢的东西了。 他将钱袅袅摁坐在椅子上:“脚还肿着呢,再到处跑,就好不了了。” “愿赌服输,你想怎么样。”钱袅袅不服气地嘟着嘴。 “这个嘛,让我亲一口就好了。”柳仕成又开始耍流氓,直要扑在她身上。 钱袅袅拼命抗拒,玉翅还在外面呢,他脸皮怎么这么厚。 翡翠端着草药过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掩嘴偷笑。钱袅袅的脸唰地红了,连忙一把推开柳仕成,羞得无地自容。 柳仕成整了整衣裳,正声道:“翡翠,你去收拾你的住处吧,草药我来替她敷。” “哎。”翡翠应道,掩面去了。 柳仕成脱了她的鞋子,亲自替她敷药,还不忘道:“亲没亲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我先记着。” “你。”钱袅袅脸红得发烫,被他耍得无话可说。 “别动。”柳仕成敷好草药,又细心地替她包好穿好鞋。 “相公,我想吃芝麻糖了。”钱袅袅想一出是一出,脑海里时不时会蹦出一个想吃的东西来。 “好好好,我去买。”柳仕成已经习惯了钱袅袅突然杀出来的想法,乖乖地替她去跑腿。 翡翠一路笑着去往下房,这个姑爷还真有意思,一点架子没有不说,还会亲自服侍小姐,难怪会遭堂小姐喜欢。 一想至此,她收住了笑容,这事不能说,想都不能想,不然小命都会保不住。 朱提看见翡翠眼睛都亮了,她一把抱住翡翠,激动道:“翡翠姐姐,你怎么来了。” “是来替你的吧,你要是配了人,夫人谁来伺候。”小翠仍趴在床上,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这两天,胡飞和朱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她可全看在眼里。 “乱说什么话,这十板子打得该。”朱提啐道,脸又涨的通红。 翡翠笑道:“恭喜啦,我们的小朱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琵琶闯了进来,看到她们两个有说有笑,下意识地低着头挨着门走到自己的床边。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她,这么瘦小还有一块扎眼的胎记,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朱提走过去,抓住她的手问道:“谁打的?” 琵琶抽出双手,轻轻道:“我做错了事,夫人罚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就这天气蚊子还没死绝呢。”小翠依然没看她们,自顾自说道。 朱提推了推她,让她住口,这小翠的嘴巴也太毒了。她拿出芙蓉膏,替琵琶抹上,心里却想:“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小姐打得这么厉害。” 翡翠自是明白,她也不说破:“琵琶,我看你什么都不会,你可得多学点,不要让夫人失望。” 琵琶缩着身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这副骨瘦如柴可怜兮兮的模样,搞得像谁都欺负她一样。 玉翅跑了进来,看见她们都在,笑道:“可巧,姐妹们都在呢。”她把头上插着的钗子拿下来,收进盒子中,看向琵琶:“琵琶,你跟我去厨房帮忙,不然来不及准备午食。” 朱提讪笑道:“我去吧。”琵琶双手肿着,玉翅是没看见吗? 翡翠拦住她:“我去,你还要照顾老夫人呢。”她跟着玉翅进了厨房,正准备打水洗菜。玉翅连忙拦住她:“哪能真让姐姐做这些事,你这双细嫩的手啊,还得伺候夫人呢。”她迅速打了水洗菜切菜,完全不需要人帮忙的样子。 这玉翅手脚麻利,一个人抵得上两个人,钱袅袅真是选对人了。 翡翠退了出来,她经历多了,知道玉翅是故意欺负琵琶。柳家总共就这么几个丫鬟,她竟然也拜高踩低,活活一个笑面虎,自己还是不要与她过分亲近地好。 多了三个丫鬟,柳府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玉翅做了几盘精致的小菜,吃得钱袅袅连连称赞,连柳老夫人都满意地点头。 钱袅袅在钱府的时候对下人就比较宽容,现在在柳府,更有柳仕成的无限纵容,她们就更加放松了。 闲聊之际,朱提忍不住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姑爷有多好,对小姐好不说,还会帮我这个下人说话做事。” “是呀,好的不得了,威胁你让你帮他哄骗你家小姐吃树根。”小翠泼了她一盆冷水。 “那,那也是因为小姐太胡闹了。”朱提不得不旧事重提。 “对呀,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小翠就是不顺着她的话说。 朱提哑口无言,这个小翠真扫兴,她说一句,她就怼回一句。 “若是能嫁给少爷这么好的人,那真是积德了。“玉翅重新拿出钗子,认认真真地戴在头上,她想替朱提解围呢。 “积大德了,小气得连根簪子都舍不得给你买。”小翠句句话带刺。 朱提跟玉翅面面相觑,翡翠掩面偷笑,就连琵琶也忍不住笑了。 这话实在是谈不下去了! 午睡过后,钱袅袅单独传了朱提。她一进屋子就看见钱袅袅在吃芝麻糖,行了个礼默默地立在一边。 “坐。”钱袅袅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眼睛没离开过那包芝麻糖。 啊?朱提心惊胆战地挪了过去,叫她坐?她想想她这几天做错了什么。 钱袅袅一把拉她坐下,拧了拧她的脸蛋:“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就不能大方点么。”她转身去首饰盒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两对精致的金镯子,用红布包了递给朱提:“给你。” “我。”朱提跟拿着烫手山芋一般,扔又不能扔:“小姐,这是,干什么?” 钱袅袅又包了几锭银子,递给她:“我给你的嫁妆。”钱袅袅又坐在桌边扔了一颗糖进嘴里:“你的胡飞哥哥办事真是迅速,昨儿刚打完床,今天就向我提亲来了。” 朱提红了脸,嗔道:“我还没答应呢,提什么亲。” “怎的,不愿意吗?不愿意我就把聘礼退回去。”钱袅袅重新用纸包好芝麻糖,作势要出门。 “不是,不是,我是,他是。”朱提连连摆手,语无伦次。 钱袅袅憋不住笑了:“瞧把你急的,拿去吧,好好收着。”钱袅袅又把镯子送到她面前:“不许不要,吉日已经选好了,嫁衣我也让人去做了。” 朱提红着眼眶,将钱袅袅的手推回:“这是小姐的镯子,我如论如何都不能要。” “婆婆妈妈,矫什么情。”钱袅袅把镯子塞进她怀里:“以后出去了,要跟胡飞好好过日子。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这镯子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姐。”朱提扑到她身上,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钱袅袅见她哭,鼻子也酸了,她拍了拍朱提的背:“好了,你出嫁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哭什么。咱们以后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你随时可以到这里来找我。” “恩恩。”朱提拼命地点着头,抱着钱袅袅抱得更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拜堂 翡翠替钱袅袅卸妆梳洗完, 轻轻关上了门。钱袅袅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回来也有些时日了,柳仕成除了做生意就是陪在她身边,可一到了晚上, 就不知去向, 直到半夜才悄悄回来,睡在自己为他准备的长凳上。 钱袅袅躺上床, 心事重重,恨不得做一万种猜测。莫非,难道不可能!钱袅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胡思乱想些什么呢。可是, 男人三更半夜地不回家, 还能做什么?依照她的脾气,忍这几天已经是极限了, 她打算今晚就跟他摊牌, 问个明白。 又是三更, 柳仕成悄悄地打开门, 向里面探了头,确定钱袅袅睡了,才偷偷摸摸进来,跟做贼似的。他望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的钱袅袅,放心地打了个哈欠, 解了衣裳, 倒在长凳上就睡。 不一会儿, 就听他熟睡的呼吸声。钱袅袅火气蹭蹭地往上蹿,自己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他倒好,一回来就睡得跟头猪一样。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走到柳仕成身边,猛地掀开他的被子。 柳仕成吓醒了,坐起来惊恐地问道:“娘子,你做什么?” “你不需要给我个解释吗?”钱袅袅双手环在胸前,气鼓鼓地盯着他。 “解释?解释什么。”柳仕成捡起被子,又要往下躺。 “起来。”钱袅袅发飙了:“这几天晚上你都干什么去了?吱都不吱一声,你置我于何地?” 柳仕成裹了裹被子,敷衍道:“有事去了吗,没事我肯定早回来了。” “大半夜的除了睡觉还能有什么事?”钱袅袅怔怔地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她的相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这才几天,就不在乎自己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哎呦。”柳仕成看她眼泪都下来,不得不起身,安慰道:“我怎么会嫌弃娘子,乖,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真的好想睡觉,撑不住了。”他擦了擦钱袅袅眼角的泪水,走到床边,拥她入怀,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钱袅袅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终于阖上双眼。 一觉惊醒,摸了摸身边,柳仕成又不见了身影。钱袅袅心情沉重地起了床,无精打采地问道:“朱提呢,怎么没来?” 翡翠侯在一边,命琵琶打了水:“小姐,您不是让她照顾柳老夫人去了么。” “哦。”钱袅袅叹了口气:“明天是吉日,不知道她准备好没。” “准备好了,没准备好的我们都替她准备了。”翡翠替她梳着头,心里却嘀咕道:“小姐今天是怎么了,跟往常不太一样呀。” 连琵琶都瞧出了异样,做事更加小心翼翼,一滴水滴在地上,立马赶紧擦掉。 钱袅袅一天都跟蔫了的菜一样,不出门不说,饭都没吃多少,有时间就坐着发呆。 “都说男人喜新厌旧,这才几天呀,房都还没有圆,就不喜欢我了。还不如一纸休书,放我归家呢。”钱袅袅越想越离谱,可一想到要跟柳仕成分开,就心痛得不得了:完蛋了,自己是有多喜欢他呀? 钱袅袅心里凄楚,连柳仕成开门进来都没有反应,他今天倒是回来得挺早。 “娘子,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柳仕成兴冲冲地拉着她。 “不去,男人心,善变得很,朝三暮四,许下的山盟海誓都是假的。” 柳仕成听她一阵嘀咕,忍不住笑了,这小娘子都想歪到哪里去了。他找了块布,将她的眼睛蒙上,拉着她的手:“走。” “不去,我不去。”钱袅袅嘴上拒绝着,却乖乖地跟着柳仕成一路奔走。 “到了。”柳仕成深吸一口气,解开钱袅袅眼睛上的布。 漫天飞舞的流萤,在夜空中闪闪发光,月光洒了下来,就如同掉落下来的星星。钱袅袅忍不住扑了一个,放在手心,一闪一闪的尾部实在让人惊叹,她不可思议地望向柳仕成,眼睛里同样闪着光。 柳仕成微笑着痴痴地看着她,他的娘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钱袅袅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柳府这个破败的花园当中,到处都放着她爱吃的东西:枣泥糕、红莲香烙,果馅儿饼等等,用盘子装着铺了一地。她惊讶地张着嘴,这场景,是在她梦中梦到过的,并且她还用纸记下来,匆忙塞在枕头下。 她都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可是她的相公..钱袅袅又向前走了一步,是喜服,她结婚当天穿的那件,被火烧了的洞已经补好了,几乎看不出来。 钱袅袅抬头看向柳仕成,他已经换上了喜服,向她伸出手,温柔道:“快快换上,我们要拜堂了。” 跟她梦中一模一样,钱袅袅除了张着嘴,做不出其他任何表情来。 “快来。”柳仕成拉起她,待她换上喜服,对着夜空跪了下来:“天地为媒,我柳仕成今与钱袅袅结为夫妻,今生今世,永不相负。若有违此言,必下阿鼻地狱,受永世轮回之苦。” 钱袅袅看着他刚毅决然的侧脸,慢慢磕下头: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袅袅。”柳仕成一声呼唤,将她搂在怀里:“我喜欢你。” 钱袅袅还没从梦中醒来,亦呢喃了一句:“我也是。”柳仕成听清了,他抱着她久久不肯撒手。 “咕”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美妙的氛围,钱袅袅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她可算觉得肚子饿了。 柳仕成放开她,柔声道:“快去吃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钱袅袅拿了块枣泥糕,咬了一口,见柳仕成直直盯着她,害羞地低下头,她相公今天真反常。 “袅袅,我弄砸了你的婚礼,今天算是补上了,你还怨我吗?” 钱袅袅摇了摇头,她彻底被柳仕成感动了,他所有的不好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你这几天晚上出去,难道都是.”钱袅袅又抬头,望着漫空的流萤,真美啊。 “你还误会我,这个季节萤火虫实在太难抓了,我抓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害我胡思乱想了那么多天。”钱袅袅拿起一块炸酥,心中的幸福难以言表。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呀。”柳仕成挨着她坐下,亦抬头望向空中。 “袅袅。”柳仕成直直盯着眼前的流萤,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恩?” “我好想念我的父亲。小的时候,觉得他很严厉,老逼着我读书,说长大后要考取功名。可我就是不争气,贪玩又倔强,常常打得我屁股开花我也不吭一声,心里也渐渐恨上了他。” 钱袅袅放下手中的炸酥,认真地听他倾诉。 “后来,一场饥荒迫使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我和我娘实在饿得走不动了,他就用推车拉着我们往前走。” 钱袅袅将头搭在他的肩上,原来他的相公曾经过得这么苦。 “我在推车上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哭着几乎要晕过去。我爹猛地放下推车,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我以为他是要抛弃我跟娘,没想到他浑身是血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饼和一枚铜钱,直挺挺地倒在我的面前。” 柳仕成声音沙哑了:“他死了。他为了我和我娘,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抢了这两样东西。” “后来,我和我娘靠着这两块饼活下来了,可是我爹却再也回不来了,我永远也忘不掉他倒在我面前的样子。”柳仕成从怀里拿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钱,紧紧地握在手中,垂下头,一滴眼泪落在地上。 钱袅袅心痛地抱住他,她终于理解了柳仕成。他视财如命不过是因为这枚铜钱上沾染的血迹。曾经受过苦难的人,知其来之不易,才会愈加珍惜甚至到极端的地步。 “相公,一切都过去了。”钱袅袅摸着他的脸,轻轻地替他拭去了泪水:“你爹一定不希望这么难过。” “娘子,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一起受罪。”柳仕成回想起来,钱袅袅确实因为他的心结受了不少委屈。 “哪有。”钱袅袅站起来,想打破这样凝重的气氛:“这么多好吃的,我哪里受罪了。” “我很容易满足的,有好吃的就行啦。”钱袅袅左右看了看,挑了一块红莲香烙,全部塞进了嘴里。 “那我明天去找个厨子,专门给你做好吃的。”钱袅袅吃起东西来的样子分外可爱,柳仕成眼里全是爱意,满脑子想着满足她的心愿。 “不用,不用,玉翅已经做得很好吃了。”钱袅袅摇了摇手,蹲下身子又拿了一块玫瑰八仙糕,吃的满嘴都是粉。 柳仕成凑上去,用大拇指替她擦擦嘴,露出一张小巧又鲜艳的红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阴阳 柳仕成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钱袅袅瞪大了双眼,怎么每次都是这样,毫无预兆。 柳仕成吻得越来越深,拼命地攫取她口中的芳香, 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钱袅袅连连后退, 几乎喘不过气。她用力想推开柳仕成,纹丝不动, 自己平时力气不是很大的吗? 毫无办法的她被柳仕成抓着手摁到在地上,对上柳仕成眼睛里的欲望,不知所措地把头歪向了一边。 “袅袅,我要你。”柳仕成又俯身吻了下来, 鼻尖, 脖子,接着扯开她的衣物, 钱袅袅浑身一颤。 “别害怕, 相信我, 交给我。” 地为床, 天为被,有情人,结百年之好。亦温柔,亦勇猛,共沉沦, 尽人世之欢。 门外小鸟叽叽喳喳地叫, 钱袅袅醒来, 浑身酸疼。她望着旁边安睡的男人,不由得轻轻地抚过他高挺的鼻梁:他是我的相公,真好。 柳仕成睁开眼睛,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娘子可还满意。” 残存的温情被他一句话打破,钱袅袅羞得用被子捂住脸,使劲踹了他几脚,恨不能将他踹下床。 起床之后,钱袅袅特地穿了件暗红色质地的衣裳,又挑了些华丽且得体的首饰戴上,今天是朱提出嫁的日子。 门外敲敲打打,花轿来了。朱提着了一身红色的喜服,抱着钱袅袅又是一顿哭。 小翠好不容易下了床,让玉翅扶着,送别朱提。 朱提看见小翠,眼泪还没擦干,死死地抱住她,捶了捶她的背:“你呀,以后做事别那么泼,这顿板子吃得多不值。还有,睡觉的时候醒着点,别吵着玉翅她们了。” “放心吧,没有你在,我们也一样过得很好。玉翅,你说是不是?”小翠的嘴依旧损得不得了。她不想搞得这么伤感,跟朱提相处时间虽不长,但仍是一万个舍不得。 朱提依次抱了翡翠和琵琶,再次望向钱袅袅,依依不舍地盖上喜帕,由喜娘搀扶着入了轿。 吹打声越来越远,钱袅袅嘴一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全蹭在柳仕成身上。 “娘子,别哭了,朱提她只是嫁人,又不是见不着了。”柳仕成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 朱提出嫁了,每个人均有点惆怅。丫鬟们都想到了自己,祈求日后也能同朱提一样幸运,嫁个好人家。 玉翅卸下钗子,问道:“姐妹们想吃点什么?等伺候老夫人他们吃了,我给你们做。”柳家实在自由,除了伺候钱袅袅她们吃穿,打扫打扫屋子,什么烦人的事情都没有。柳仕成如今改了不少,伙食上的银子又多加了好几两,下人们吃的也不差。 翡翠拢了头发,匆匆走出屋子:“午食记得喊我,我陪老夫人在佛堂。” 玉翅应了一声,掸了掸身上的灰。她总是这样,做饭之前必须拿了这只钗,做完了又仔仔细细戴上。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钗子,怎么会如此宝贝。 琵琶低着头进了厨房:“玉翅姐姐,夫人遣我来问燕窝炖好了没。” 玉翅眼一斜,没好气道:“没看到我正忙着吗?”她啪地一声把泡燕窝的钵摔在桌上:“快来拣拣干净。”玉翅心里颇为不服,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能伺候在夫人身边,自己难道因为会做饭就得忙碌在灶台边上。 琵琶不敢违抗她,唯唯诺诺地拉过盆钵,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怎么拣。”她来柳府之前,看都没看见过燕窝,更别提如何清理燕窝了。 玉翅不耐烦地拿来一枚竹签,给她示范:“这不是有燕毛之类的,挑干净了便是。” 琵琶捞了一片燕窝,仔仔细细地挑着,她是第一次做,加上手还没完全好,难免磨蹭。玉翅洗干净蔬果,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抢过竹签:“就你这样,折腾到明天夫人都未必能吃得上,怎么这么笨。” 琵琶默默低下头,看着她手脚麻利地挑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迅速撕成细丝,换了个干净的钵,又摔倒她面前:“洗干净了,生好炉子,盅里隔水炖。” 琵琶照着她的话一步一步地做,总算蒸上了。玉翅忙着切菜,头也不回道:“半个时辰来取,不要过了时间。” 琵琶按照她的嘱咐,准时来了。玉翅命她放了点糖,文火炖了片刻,便端去送给钱袅袅。 这燕窝是柳仕成生意上的朋友送的,属上等,钱袅袅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噗”地一口吐了出来:“怎么做的,这么难吃?” 琵琶连忙跪下来,吓得直哆嗦。 “这玉翅搞什么,燕窝怎么炖成咸的了。”钱袅袅不相信地舔了舔勺子,还是咸的:“快去把玉翅叫过来。” 琵琶颤声道:“玉翅姐姐她忙着做菜,燕窝是我炖的。” 钱袅袅生气地把燕窝送到她眼前:“你尝尝,这怎么吃,好好的燕窝就被你这么糟蹋了。你说你有什么用,什么都做不好,我买你回来是让你给我添堵的吗?” 柳仕成从茶庄回来,听见屋子里训话的声,忙进来解围:“袅袅,什么事这么生气。” “你吃过咸的燕窝吗?这丫头可会做了,要不要尝尝?”钱袅袅把碗递给他。 柳仕成尝了一口,砸了砸嘴:“味道还不错嘛,这甜的燕窝也是吃,咸的燕窝也是吃,哪样都是吃。” 钱袅袅哼了一声:“等小翠好了,让她去做别的活儿吧,在这迟早把我气出病来。” “好好好。”柳仕成向琵琶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出去。他知道钱袅袅正在气头上,便一口气喝完燕窝,哄道:“我去亲自给娘子炖,怎么样?” 钱袅袅转过身,满脸不开心:“一个下人,你也这样护着她,骂都骂不得了么。” “哪有,我怕是娘子伤肝动气,多不值得。”柳仕成辩解着,让她准备准备吃午食,自己拿了燕窝到厨房去了。 玉翅正在炒最后一个菜,看见柳仕成还不忘行个礼,又咋呼道:“糟了,盐。”她一拍脑袋,去桌上取了盐罐,向锅里洒了点盐。 就这个动作,心细如发的柳仕成记在了心里,为什么单单盐罐放在桌上?他把燕窝泡在钵里,两个时辰之后过来,细心地拣了炖上,然后去灶台上几个罐子里面分别捻了点尝了尝,唤来了琵琶。 “炖燕窝的时候你是拿的哪个罐子里的东西?”柳仕成指着面前的瓶瓶罐罐问道。 “是这个。”琵琶诚惶诚恐地指了指盐罐。 “是你自己拿的吗?” “是玉翅姐姐递给我,让我放点糖接着炖的。”琵琶虽然唯唯诺诺,但心里也隐隐生了疑惑。 柳仕成又捻了盐罐里的盐,放在嘴里尝了尝:“没错啊,是甜的,难道是燕窝有问题?”一句话,彻底打消了琵琶的疑惑。 他坐在炉子边上扇着火,果然人一多就麻烦不断。这个玉翅,怕是从傅府带来了坏毛病,他可不喜欢。他倒宁愿接受小翠这样口无遮拦做事却坦坦荡荡的丫鬟。 重新炖好了燕窝,柳仕成拿到钱袅袅面前,深深嗅了一口气:“好香。”接着,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 “燕窝能有什么香味。”钱袅袅吃下,甜腻丝滑,炖得刚刚好。她拿起碗,不一会儿就食了个干净。 “相公,你竟然会炖燕窝?你这么小气,怎么会舍得买燕窝吃?”钱袅袅表示不敢相信。 “你这话说的,我哪里小气了。就算我以前有那么一点点小气,你看我现在呢?”柳仕成不会买,别人还不会送么,就像这次一样,况且他娘平时偶尔也会补一补的。 “现在么,是好了那么一丢丢。”钱袅袅做了个手势。 “岂止是一丢丢,我以前想都不能想象现在花钱如流水的生活。”柳仕成感叹着:“不过也很神奇,花多了竟然也慢慢地不心疼了。” 钱袅袅主动抱着他,撒娇道:“那你这头铁公鸡还不得好好谢我。” “铁公鸡?你竟然敢这么叫我。”柳仕成抱起她扔到床上,伸手就去咯吱她:“铁公鸡,谁是铁公鸡。” “铁公鸡,小气鬼,东塘第一吝啬鬼。”钱袅袅笑得岔气,还不依不饶想去反击。 可惜她力气再大哪能大得过柳仕成,挣扎了一会儿就被他压在身下不能动弹。 “还敢反抗,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柳仕成色眯眯地看着她。 “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娘子难道不知道?”柳仕成一只手抓着她,一只手灵活地解开她的衣服。 “相公,天还亮着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钱袅袅开始讨饶,昨晚折腾了一宿,他怎么还这么有精力。 “谁规定白天不能亲热了?”柳仕成在她耳边呼着气,拉下了帐幔。 又是一室的绮丽,满床的风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赏菊 柳仕成又去忙生意了, 钱袅袅无聊到在家写字,才写了几个,就不耐烦地全部打叉叉划掉。接着她在整张纸全画满了叉叉,毛笔一扔, 实在无趣。 她现在好想玩牌九, 以前在钱家闲的时候会喊上钱淑德他们玩上一两局,可现在她能跟谁玩?柳仕成这个铁公鸡怎么就没交几个狐朋狗友, 带上他们的夫人,一起吃吃喝喝玩玩,她就能多几个摸牌的朋友。 这事还得靠自己,钱袅袅一扯帕子, 唤了玉翅, 让她同去琵琶街上的周家。周家少夫人今天办什么菊花宴,去的话应该能认识几个一起摸牌的。 她豁出了,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总不能在东塘一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 钱袅袅挑了件大方得体的苏绣月华锦衫, 耳朵别上一对儿白玉耳坠, 手上戴上金镶九龙戏珠手镯,看上去典雅又富贵。她瞧着眼前也稍作梳妆的玉翅,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丫头比琵琶机灵多了,她实在喜欢的很。 周家门庭若市, 来去的皆是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钱袅袅走在当中一点都不逊色, 谁叫她爹娘赐得一副好相貌呢? 周家少夫人阮秦眼尖, 生得如此花容月貌,不正是柳家刚过门不久的少奶奶吗? “柳夫人,今天怎么有空赏脸来我周府。” 阮秦嫣然一笑,她也不输,自己的相貌也是一等一地好。 “少夫人雅致,邀好友来共赏菊花,我这个俗人便来附庸一下风雅。”钱袅袅奉承一番,拿出一只小巧的首饰盒,递给阮秦:“送给姐姐的。” 阮秦诧异:“这?”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坠珠光泽,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姐姐收下罢,我看到这对耳环的时候,就觉得特别适合姐姐。”钱袅袅满嘴油话,只要能哄这位夫人开心,有什么话时不能说的。 “妹妹你也太客气了。” 阮秦喜笑颜开,立马改口喊了妹妹,一面亲切地把她拉到园中。贵妇们端坐在亭中,有说有笑,穿着配饰争奇斗艳也不比菊花差到哪里去。 一道道眼神唰唰地投向钱袅袅,接着开始压低声音议论纷纷:“她不就是那个装病骗自己老公的女人吗?” “是啊,我还听说她蹭去青楼让她相公下不了台呢。” 钱袅袅听着也不生气,只道:“姐姐妹妹们,初来乍到,烦请关照。”既然想交朋友,可不得忍着受点闲言碎语。 阮秦帮着说道:“大家不要以讹传讹,有的事啊,当事人最清楚了,旁人都是添油加醋的。”这装病的事,本来就是周府她们几个嚼舌根传出去的,现在又改口说是以讹传讹了。 钱袅袅垂下帕子,顺着说道:“还是姐姐懂我,我当初只是心疼那一千两银子,才骗相公说我是装病的。其实啊,我那病普通人参也能治好,只不过我相公非得要买这千年人参,说好得快,我又拗不过他,哎。” 众人听了还是疑惑:别的不说,柳仕成有这么大方?明明普通人参也能治好的病,他会主动要求买千年人参?他可是出了名的小气鬼! 钱袅袅脸上笑着,走到菊花边上,引开她们的注意力:“这株菊花和牡丹一样大气典雅,是墨牡丹吧。” “一片纯白,花瓣收拢起来像雪花,这是雪海。” “羞女,白牡丹,仙灵芝,绿水秋波。”钱袅袅赞叹着,故意做出吃惊的表情:“瑶台玉凤!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有。”她望向阮秦,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瑶台仙子也被你请来了,姐姐你真有本事。”瑶台玉凤是最为珍稀的菊花之一。 阮秦很是受用,一方面享受她的赞叹,一方面也是佩服钱袅袅的眼光,不过八月,大部分开的都是早菊,她看到花骨朵都能认得出来品种,实在是厉害。 这么一来,遇上知音,阮秦待她更是不同,拉着她的手一一鉴赏。钱袅袅逛得累了,坐到亭中小憩。眼前的糕点可比那些菊花有诱惑力多了。这周家少夫人也当真是爱显摆,秋菊还有没开的就急着办菊花宴,园子里的那些连连称赞的女人又几个是真正来赏菊的。 吃了一块点心,钱袅袅胃口大开,又忍不住接连吃了好几个。玉翅在旁边小声提醒道:“夫人,少吃点罢,盘中都快被你吃光了。” 钱袅袅停住手: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阮秦款款而来,抚了抚耳边的秀发,同她坐在一处:“妹妹是如何识菊的,难不成也是爱花之人?” “是顺手植过一些,比不上姐姐的雅兴。”钱袅袅不爱花啊草的,只是不用做女工,看的玩的多了自然懂得不少。 “妹妹过谦了。”阮秦越看她越喜欢,又问道:“妹妹还喜欢什么。” “牌九,不知姐姐玩否?”钱袅袅终于说出她来此地的真正目的。牌九是大家消磨时间最受欢迎的游戏,阮秦不可能不喜欢。 阮秦一听,也不管什么高雅不高雅了,连忙呼朋唤友开了好几桌。钱袅袅得偿所愿,熟练地将骨牌堆叠整好。 桌上除了阮秦,还有两位李老爷家的夫人。这两位夫人是阮秦的常客,对钱袅袅很是看不起:“柳夫人是想玩大牌九还是小牌九,咱们玩多大的?” “自是大牌九,玩起来有趣些,多大庄,你们说了算,我自当奉陪。”钱袅袅将筛子丢给阮秦,让她摇骰子。阮秦哗啦哗啦一阵摇,摊开骰数,一数,开盘钱袅袅坐庄。 “从这边头开始摸。”钱袅袅依次摸了四张,一看,连点牌都没有,大小两组皆赢闲家。钱袅袅讪讪笑道:“运气,运气。” 其他三人脸笑心不笑地给了银子,又开一局。李家二少夫人心中一喜:双天,看你还怎么大得过我。又瞥见见钱袅袅一脸愁容,她得意洋洋地敲着桌子,认为自己赢定了。 钱袅袅面露难色,第二把就给她个至尊宝,这也太遭人恨了。她不好意思地把牌推出去:今天运气实在太好了。 李家二少夫人看得眼都直了,怎么可能,至尊宝这种牌面都给她摸着了!她心痛地掏出银子,输得太不甘心了。 接下来的几局,钱袅袅不是平就是赢,总压着她们一头,就是没输过。阮秦也玩不下去了:“咱们换个玩法吧,轮流坐庄怎么样,财神爷老偏在钱妹妹那边,还让我们怎么玩。” 钱袅袅连连赞成,再这样赢下去,恐怕就没人愿意跟她玩了。 这次轮到李家二少夫人坐庄:从中间分牌。她就不信钱袅袅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钱袅袅大组只有杂七,松了一口气,这下总该输了吧。哪知李家二少夫人苦着一张脸扔出牌,大组天高九,小组地高九,没有人能比她更小了,钱袅袅又赢了。 几把下来,李家二少夫人冷汗涔涔,却还吵着嫌热,命丫鬟不断地在身边扇风。至此,整桌就只有钱袅袅一人赢的钱。钱袅袅实在玩得不好意思了,这牌九又不是马吊,牌面在那比大小,根本做不了手脚,她想让让她们都不成。 钱袅袅笑道:“我去休息一下喝杯茶,你们再找个人先玩着怎么样?” “不成,哪有玩到一半就不玩的。”李家大少夫人也输急了,她就不信这个邪。 钱袅袅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们继续玩,玩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输字怎么写了。李家二少夫人很快就将带在身上的银子输光了。她越输越不甘心,拉下脸来问李家大少夫人借钱。 阮秦故作淡定地阻止她:“今天就玩到这儿吧,下次我再喊妹妹们过来聚。“她心中也不好受,自己也输了不少。 钱袅袅尴尬地拎着一袋沉重的银钱,递给玉翅:今天真是活见鬼了,怎么都是赢,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下次要玩就玩马吊,这纯拼运气的牌九也不算什么,不知柳夫人马吊打得怎么样?是不是也一样也靠运气?”李家二少夫人实在不服气,又约了她打马吊。 钱袅袅应了,恐怕今天这银子不让她赢回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赌博这种事,还真是容易越陷越深,换作今天是自己输了,恐怕也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怎么样,下次还是要带点礼物给周家大少夫人阮秦,得罪了这个东家,她以后在东塘还怎么玩。 她又想到了琵琶,这么小被她爹卖了去赌钱,是怪可怜的。自己对她那么严苛,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天上的太阳不是很大,玉翅拿着扇子,替她遮在头顶。钱袅袅感觉怪怪的,让她放下扇子,走到炊饼摊前,嗅了嗅香味。 这炊饼跟馒头虽同样是糙食,可就是不一样,香脆可口,她最爱吃。 “老板,给我来五个。”钱袅袅接过炊饼,让玉翅付了钱,等不及回柳府,不顾形象地当街吃了起来,这炊饼就的热乎着吃。 “娘,我要吃。”一个衣衫褴褛整张脸都脏兮兮的小男孩站在饼铺边,怎么拉都不肯走。 “乖,娘回去给你做米汤吃。”身上同样打满了补丁的女人使劲地想拽走这个吵着要吃炊饼的男孩。 “我不,我好饿。”男孩撒泼,躺在地上不起来:“我好饿,我好饿。” 女人叹了口气,默默地蹲下身欲将他抱起。男孩拼命挣扎,呜呜地哭了起来。 钱袅袅实在看不下去了,将手中剩余的三块饼全给了他:“不要哭了,拿去吃罢。”她望着面前的这个孩子,联想到了柳仕成。 接着,她从钱袋里抓了一把碎银,给了孩子身边的母亲:“希望能帮到你。” 孩子拿着饼,也不道谢,自顾自地狼吞虎咽,只有母亲在地上拼命地磕头:“谢谢,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善事 钱袅袅回来之后, 总觉得心里压着块石头。她从小锦衣玉食,未曾体会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滋味。她也不是没见过穷苦的,但都不如今天这般难受。 柳仕成忙到日落才回来, 一进门就脱了外衫, 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钱袅袅好奇问道:“干什么去了?全身都是汗臭味。” “臭吗?”柳仕成拉起衣服闻了一下:“没味儿啊。” 钱袅袅翻了个白眼,果然是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 “帮茶庄隔壁米粮店孙大姐搬了几袋米, 她一个寡妇不容易。” 钱袅袅切了一声:“她就不能花钱请人扛么,非要你去帮忙,安得什么心思。” “怎么,这就吃醋啦?”柳仕成欲靠近她, 又自觉地往后退了退:“我去洗个澡, 你要不要来?” 钱袅袅莫名其妙:“不去。”洗个澡让她去干什么。 “来嘛,帮我搓搓背。这几天生意忙, 也没什么时间陪你, 正好现在有时间。” 钱袅袅半推半就地被他推到澡盆边, 翡翠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柳仕成试了试水温, 正合适,就开始脱衣服。 “你干什么。”钱袅袅突然嗔道。 柳仕成一头雾水:“脱衣服啊,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钱袅袅捂住双眼:“脱吧,快脱。” 柳仕成无奈地笑了,房也圆了, 她现在还害什么羞。他故意光着膀子, 走到钱袅袅身边, 一把抱住她。 “干什么,干什么。”钱袅袅拼命挣扎,他不会是想在这里就. “光着身子你说我要干什么。”柳仕成憋着笑逗她,他娘子怎么这么可爱。 “不要,你太流氓了。”钱袅袅捂着眼睛的手慢慢被扒开,不自觉地往下看,“啊”地大叫一声。 什么嘛,裤子根本就没脱,钱袅袅被他耍得团团转,气道:“你。” “是你自己想歪了,脱光身子当然是要洗澡了。”柳仕成笑着,又开始解裤子。 钱袅袅立马捂住眼睛转过身。 “好啦,你可以转过身来了。”柳仕成躺在浴桶里,舒服得长吁了一口气。 “给我擦擦背。”柳仕成把澡巾递给她。 钱袅袅胸口如小鹿乱撞,乖乖地接过澡巾。一到这个时候,柳仕成流氓的本性就暴露无遗,无时无刻不想着欺负她。 钱袅袅轻轻替他搓着背,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宽背细腰,皮肤光滑,背中间一条沟壑直坠水下。触及皮肤的温度,她口干舌燥,浮想联翩,眼前都是之前两人缠绵的景象。 “袅袅,发什么呆呢?”柳仕成察觉到异样,转头见她双腮绯红,目光呆滞,不怀好意地把脸凑到她眼前。 “啊!”钱袅袅吓得一扔澡巾,夺门而逃。摸了摸脸蛋,烫得她赶紧挪开手: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不知羞耻,轻浮放荡了! 柳仕成嗤嗤地笑了出来,握着澡巾搓了搓自己的胸膛:他就喜欢看她这般害羞的模样。 柳仕成洗了澡,浑身舒坦。钱袅袅嗔了他一眼,手里不自觉地绞着手帕。 “想什么心思呢?我回来就见你心事重重的。”柳仕成关心问道。 “相公,我今天看见一个非常可怜的小孩子,就想起你小时候受的苦难。”钱袅袅咬着嘴唇:“不如,我们做点善事,帮助一下这些个还吃不饱的人?” 柳是成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以前他视财如命,断不会想做这样的事情。可现在仔细一考虑,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抗拒。 短短时间内,钱袅袅撬开了他的第一块砖,哪里能想到他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柳仕成第二天就带着钱袅袅去孙寡妇家的粮行买了近百包的粮食。 搬运粮食中,钱袅袅一直不怀好意地盯着孙寡妇:果然有两分姿色,怪不得爱勾引男人。 孙寡妇早料到她是何意,笑着拉过钱袅袅地手拍了拍:“可得多谢你家相公,能一直帮衬着我,才让我这孤儿寡母不至于求助无人。” 她说得坦荡荡,倒弄得钱袅袅不好意思起来:“大姐你言重了,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便是。”话一说出口,钱袅袅就后悔了,这不是把自家相公往火坑里面推么?、 “呸。”钱袅袅打了自己一嘴巴,吃痛赶紧又揉了揉。柳仕成别的不问,只道:“娘子,现在知道你打人有多痛了吧?” “你。”钱袅袅瞅了瞅四周,人太多了,她乖乖地放下了手。 柳家做善事了,这是今天东塘县第一大要闻。百年一遇的吝啬鬼,竟然也舍得布施了。 穷人们争先恐后地带着布袋挤过来,早早地排了队。柳仕成和钱袅袅站在两边,一人给米一人给面。 小翠已经能自己慢慢走动了,她托着腰跟翡翠站在一处,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翡翠奇道:“什么?我看姑爷也不是你们说的那般小气嘛。” “转性啦,我猜是你们家小姐的功劳,她可真有本事。”小翠嘴一歪,晃起了腿。刚一晃,龇起了牙:身上还有伤呢。 翡翠捂嘴偷笑,她本以为来柳家会受苦,吃食住处皆不如钱家。不想这里的气氛格外轻松,姑爷人那般好,可算是来对了。 柳仕成一瓢接着一瓢舀米送入面前接踵而至的口袋里。来人得了施舍,均不忘道一声谢谢,那些真挚道谢的面孔令他无限感慨,原来这样撒出去银子并不让他觉得痛苦,反而内心充满了快乐和安心。 如此,当年他爹倒下去的那一幕也不再让他那么难以释怀。真好,若是当年也有人送他们这么一碗米,或许他爹就不会死。 柳仕成手里的瓜瓢突然停住了,眼前这张面孔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干什么停住了,你不是做善事么?”来者的一张脸比那炉子里的炊饼还要大:“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柳仕成不理他,望着后面道:“后面的过来吧。” “哎,我说你这人,做善事还挑三检四的,我今儿还就赖在这不走了。”他往地上一躺,挡住了后面所有人。 钱袅袅听见吵闹声,将手中的木瓢递给玉翅,走上前:“相公,怎么了。” “有人耍无赖。”柳仕成放下瓢,上去就要揪他衣服。 钱袅袅连忙阻止:“相公,我看他衣不蔽体,也是需要帮助的人。” “你看他像?”柳仕成指着地上的无赖:“年纪轻轻就游手好闲,不愿意干活谋生,到处讨吃讨喝。你放心,他饿不死。” 钱袅袅再看,躺在地上的人浑身油肉,看来柳仕成说的没错。 “你们看看,我和他做兄弟这么多年,他就是这么对我的。”地上的无赖翻了个身趴在地上。 “我这粮食是给真正需要的人的。”柳是成甩了甩袖子:“起来,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扔出去。” 这无赖确实算是柳是成的“兄弟”姜四,早年间,柳老夫人带柳仕成在东塘落脚,他跟姜四一群人是最好的玩伴。 “哎,这人那,一旦有了钱,就要把我们这些穷兄弟全忘罗。”姜四用手指甲抠了抠牙缝,将菜叶往前一弹。 柳仕成拉住他的腿,将他挪开。他再抠门也不会不管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姜四每次来借钱,哪次没有拿给他。甚至到最后,直接送给他银两,让他好生过日子。哪知这姜四转头就去赌场,不全部赌掉誓不罢休。 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自己都舍不得花,凭什么白白送给他挥霍? 钱袅袅抓住柳仕成的手,对地上的姜四道:“这样,米和面我都给你留着,明日只需来柳府做一件事,我就给你。” 姜四眼珠一转,避开柳仕成凶神恶煞的脸,转向钱袅袅说道:“就一件,可不许多,也不能累。” “放心,就一件。”钱袅袅伸出一根手指做出承诺。 姜四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四周拍的都是灰尘。他实在是没米下锅了,姑且做一件事来糊口吧。 粮食很快就施舍完了,仍有穷人没有领到,柳仕成干脆把自家留着吃的粮食也拿了出来。他没有想到,看似繁荣的东塘县,竟也有这么多连肚子都难以填饱的人。 他很沮丧,拿着一只空着的米袋坐在台阶上。钱袅袅挨着他坐下,捶了捶自己的腿。 “怎么啦?花了这么多银子不开心吗?” 柳仕成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料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多苦难。” 钱袅袅惊奇地看着他,看似小气的柳仕成会有一副菩萨心肠? “辛苦了。”柳仕成搂住她,吻了吻她的鬓角:“谢谢你,娘子。没想到银子这样花出去还挺开心的。” 钱袅袅偎依在他的怀里,打趣道:“那为我花银子就心疼了?从我嫁过来你的小气劲可就没停过。” 柳仕成擦了擦她鼻子上的面粉:“那是因为你是我娘子,我才小气的,别人还享受不到呢。” “强词夺理。”钱袅袅努着嘴嗔道,内心却无比幸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暂别 离秋茶采摘的日子已经不远, 柳仕成为了采购一批珍贵的武夷山大红袍,决定亲自跑一趟。 一来一回少说得一个月的时间,柳仕成思忖再三,打算带上钱袅袅, 就当是游山玩水。哪知天不如人愿, 柳老夫人突然病倒了,虽只是偶感风寒, 钱袅袅还是决定留下:柳家人口虽不多,但总得有个持家的。 离别之际,两人你侬我侬,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儿。柳仕成心中难舍, 转化成欲火肆意发泄, 一天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折腾得钱袅袅求饶方才罢休。 他狠狠地在钱袅袅耳珠上咬了一口:“乖乖等我回来。每天都要想我, 一天都不许落下。” 钱袅袅精疲力竭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想到任她揉捏脾气超好的柳仕成在房事上这么霸道, 她根本无从反抗。 柳仕成重重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起了床。他不忘玉翅排挤琵琶的事情,单独唤了玉翅。 玉翅以为柳仕成这是要“委以重任”,高高兴兴地进了门,哪知平时笑嘻嘻的少爷此刻却冷着一张脸。 “夫人她最重视吃食,心情好不好完全取决于你做的菜好不好吃。切莫再把盐当糖使, 这次就算了, 再有下次我定罚你。” 玉翅惊讶地抬起头:“少爷, 那是琵琶她” 柳仕成立马打断她:“琵琶她不懂的地方是多,但糖和盐好歹能分清楚。下去吧。”柳仕成不想把话说得太直白,就如同他也没让琵琶知道是玉翅陷害了她一样。他一向宽厚,仅是想给玉翅一个警告,让不要在柳家玩小心思。 像玉翅这样机灵的女孩怎会不清楚柳仕成的意思。她不但没有悔过,心中反而更愤恨不平:凭什么她什么都不会,还如此受少爷少夫人的偏袒,自己忙里忙外辛苦勤快,却落不着一个好。 往往这样一对比,便会让人生出不平之意。 钱袅袅给柳仕成做了几套新衣裳,临别前再三嘱咐他要小心,到了那里写书信报平安。新婚不久的两人依依惜别,柳仕成也是一万个不放心,请了武馆的两位武生看门,叮嘱再三,才三步两回头地上了马车。 如今的钱袅袅不比以前,行为和想法多多少少受柳仕成影响。她觉得这两个武生请了得多余,便结了一天的银子,让他们回去了。 小翠一大早抢了玉翅的菜篮子去街上买菜,总算好的差不多了,她得出去活动活动筋骨。闷在家里这么长时间,她都快发霉了。 一打开门,姜四双手塞在袖子里面,缩着着头道:“我找你们家少夫人。” “前几天不来,今天来,没有的事了。”小翠推着他往外面赶。 “前几天生病了嘛,在床上没起得来。”姜四一面朝门里探望一面不耐烦地拂开小翠。他回去之后仔细一算,还得做件事才有的吃,不划算。故忍了三四天,到处讨吃的无门,连借都借不到了,才复又想起了柳家。 翡翠听得吵闹,出来调解。见姜四一身褴褛,动了恻隐之心:“让他进来吧,待小姐定夺。” 小翠翻了个白眼:“这种无赖,摊上了甩都甩不掉。”她揉了揉肩,头也不回地去买菜了。 白菜萝卜茄子猪肉,小翠一一采买,发挥她三寸不烂之舌砍下一文是一文。 “哟,这不是小翠么,挨了十板子这么快就能下床啦?身体真好。”卖红薯的李大娘边给她捡红薯边说道。 小翠篮子一翻,全拨回了摊位上:“都长芽了,还怎么吃。” 李大娘拿着红薯左看右看,刚刨出来卖的,怎么会长芽? 小翠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拎着块猪肉,自言自语道:“切,说我身体好,不就是说我皮实耐揍吗?”李大娘好好的一句话,被她歪曲成这样。 “汪。”一条白色的小狗摇着尾巴冲着她叫了一声。 小翠俯下身子,不怀好意地将肉在它鼻子面前晃了晃:“想吃吗?” “汪汪。”小狗似是听得懂人话应了两声。 “小乖乖,小乖乖,你在哪里。”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是一同挨了板子的吴桦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小翠挺直腰杆,顺手拿起菜篮子里的葱头:他要是敢靠近一步,就砸他。 吴桦新满眼是地上的小狗,也没察觉到她能杀死人的目光:“小乖乖,快跟我回家。” 小翠毫不犹豫地将葱头往他脸上呼,正中吴桦新的额心。葱头溅出的汁水顺着鼻勾流进眼睛,辣得他在原地直呼:“水,水,快拿水来。” 摊位上的众人见状,便趁火打劫,一个一个拿起烂菜叶就往他身上砸:让你平时欺负人,现在没有了吴知县的庇护,看你还怎么嚣张。 吴知县公正廉明地罚了吴桦新十板子,如今他的地位在东塘一落千丈。现在他眼睛看不见,人人趁机报复。带着的两个小厮手忙脚乱地弄来水替他洗眼睛,生生地挨着群众扔来的菜叶。 小翠见又惹祸了,一吐舌头,火速离开惨案现场。白色的小狗一路跟着她跑回了柳府。小翠奇道:“你真是他家的狗?怎么会馋我这块生肉?” “他是不是舍不得给你吃肉?”小翠将它带进了厨房,打算割块肉喂它:“看你瘦骨嶙嶙的,一定是他虐待你。” 小狗闻了闻地上的生肉,一口没尝就走开了。然后在小翠的腿上蹭了蹭,蜷成一团窝在她的脚边。 “这?”也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小翠彻底懵了。 “啊嚏。”吴桦新打了个喷嚏:谁在咒他? 终于缓了过来,吴桦新红着眼睛一个一个扫视:“刚刚是你扔我?”他拿了一片白菜叶子,仔细地对比。 “不是我,我哪敢扔吴大少爷你呀。”卖白菜的小贩眼珠滴溜溜的转:“他,他也卖呀。”说着,手指着不远处挑着箩筐卖白菜的何大爷。 何大爷连连摆手:“你看我的白菜叶子明显比你手上的要绿一点嘛。” 吴桦新一看,好像是绿那么一点点。 “少爷,您看,要不要把他们都揍一顿?还”吴桦新身边的小厮自告奋勇道。 “还有那个扔葱头的小妞,我去把她抓回来。”另一个小厮附和道。 吴桦新一拍脑袋,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两个小厮一人被他踹了一脚:“无量不见了,你们还不赶紧去找,愣在这里干什么。”无量是他最疼爱的小乖乖,吴桦新被柳家恶犬唬破了胆,对自家这条温柔的小狗也有了惧意,好几天都不敢接近它。 然后,他的小乖乖就“离家出走”了。 卖葱头的大娘赶紧附和道:“我看见它跟着柳家丫鬟小翠跑了。” 吴桦新一听,瞬间怂了:它怎么就跟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跑了? 没有柳仕成的夜晚真不习惯,钱袅袅一晚上醒来好几次,还都是被噩梦吓醒。 眼一睁,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空的。一股失落感从心底升起,不知不觉,自己对他竟有了这么深的依恋。 “哎。”钱袅袅叹了口气,第一天,就想他想的要命。 翡翠替她梳好妆,并禀了她姜四在外边候着。 这姜四进了柳府,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没人看着他,他就一路寻着去厨房。 他望着厨房里准备的吃食,跟饿死鬼一样,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玉翅急得直跺脚这可是专门为钱袅袅做的。 钱袅袅匆匆赶过来,看见姜四满嘴的食物渣和面前一干二净的盘子,皱了皱眉头没有计较:这个人肯定是饿的狠了。 姜四打了个饱嗝,跟着她进了柴房。 “把剩下的柴砍了,我就给你米和面。”钱袅袅捂住鼻子:“就这一件事。” 姜四懒懒散散地抡起斧头,差点没摔倒。这斧头也太重了吧,姜四犯嘀咕,砍了两块,就不想干了。反正现在肚子也吃饱了,米和面不要也罢。 他又偷偷摸摸地跑进厨房,看见翡翠弯腰背对着他,挺起的屁股勾勒出圆润的线条,邪念一动,伸出黑手一把抓了上去。 翡翠尖叫一声,又羞又怕地低头啜泣,恨不得能一头撞死在墙上。 “臭流氓,你干什么。”玉翅拿着勺子,不顾一切地往姜四身上拍 姜四不以为然,一把抓住勺子,对翡翠道:“我摸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换做她这么丑的,我还不兴得摸呢。”琵琶进来唤早食,听他这么说自己,脸涨得通红,泪花也在眼眶里打转。 钱袅袅小翠她们闻声而来,一大家子女人怎么都对付不了这个死无赖。钱袅袅仗着自己力气大,抡起厨房里的棍子就把他往外赶。 姜四边躲闪边道:“米和面呢?拿了我就走。” 他这是欺负柳家没有男人呢! 小翠一声不吭,提起菜刀走到他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祸起 姜四哆哆嗦嗦道:“你, 你要干什么。青天白日,杀人是犯法的。” 小翠揪住他,恶狠狠道:“犯法?你还知道犯法?先砍了你再谈犯法的事。”小翠菜刀一挥,姜四的一缕头发悠悠地飘了下来。 姜四吓得屁滚尿流, 双腿发软, 想跑都跑不了了。 他双膝着地,全身哆嗦:“姑奶奶饶命, 我错了,我错了。” 小翠用刀架着他,拖到翡翠面前:“翡翠,你想怎么处置他?” 翡翠只顾用帕子拭泪, 被吃了豆腐能怎么处置?总不能真杀了他。 小翠冷哼一声:“既然是这只手犯的事, 那我就砍了它干净。”说罢,菜刀一挥。 姜四吓得嚎啕大哭, 真以为右手被砍下来了, 用左手抱着右臂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众人看得呆了。那姜四明明只是被薅去了头顶上的一块头发, 怎是这般反应。 恶人还需恶人磨, 像姜四这样的无赖,恐怕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翠才能治。 钱袅袅宽慰了翡翠一番,后悔退了那两个武生。姜四明明就是看着柳仕成不在,才敢肆意妄为的。 她好心办了坏事,引狼入室。 朱提秀发轻挽, 提了一篮子的李子, 来看望钱袅袅。姜四落荒而逃, 撞得朱提一个踉跄,李子洒了一地。 朱提懊恼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李子,欲哭无泪,这可是她专门摘的熟透了的来给钱袅袅吃的。 钱袅袅喜出望外,哪还管什么李子不李子的,一把抱住朱提:“你可算来看我了。” 她抓着朱提的肩看了又看,看得朱提都不好意思了。 如今的朱提容光焕发,跟做丫鬟的时候气质一点都不一样了。 “胖了。”钱袅袅开心道。 “小姐,这才几天,怎么可能胖了。”朱提揪着衣角,瞬间又变回了钱袅袅身边那个娇憨的小丫鬟。 钱袅袅拉着她的手,打趣道:“肯定是胡飞对你太好,才这么几天就养胖了。” “小姐!”朱提脸羞得通红,胡飞待她确实好,他做木工挣得不错,不愁吃穿,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 朱提的到来一扫之前的阴霾,翡翠擦干了眼泪,笑道:“小姐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你胖了。” 小翠斜着眼睛盯着她:“嫁了个好人家,果然跟我们不一样了呢。” 朱提啐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么?”她对小翠的“英勇事迹”心有余悸:“二话不说提把菜刀,我看谁敢娶你。” “唉,这我就不同意了,今天要不是小翠,谁来替翡翠姐姐报这个仇。”玉翅对小翠很是赞赏。 钱袅袅收住了笑容,看着这一屋子的丫鬟,叹道:“可惜女人终究斗不过男人,下次若是遇上一个菜刀都唬不退的,那就麻烦了。”钱袅袅怨起了柳仕成,为了省银子,护院没有不说,家丁也没有一个,偌大一个柳家,晚上守门的只有一条狗,他也真能放心得下。 柳仕成不是没有想到这点,不是请了两个武生么,可是被钱袅袅给退了。 若说以前,一条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柳仕成吝啬是出了名的,贼跑到家里来一丁点儿东西也搜刮不到,渐渐也就对就柳家失去了兴趣,所以是格外地安全。 如今,他娶了妻还做了善事,又有贼蠢蠢欲动了。 是夜,吴桦新带着两个小厮穿着夜行衣悄悄地躲在柳府不远处的树后。 他探头望向柳府大门,恶犬端坐在大门前,一个不经意间的眼神扫过这边,吴桦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冷汗涔涔,手一挥,决定翻墙救狗。无量被困在柳府,他如论如何都要把它救出来。 三人偷偷摸摸地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正好有块石头。吴桦新坚持要自己去找无量-他的小乖乖只认自己。他踩着小厮的肩膀费力地爬上墙去,脚下一空,摔在柳家的围墙里。 “哎哟。”吴桦新挣扎着爬了起来,摔得可真痛。 柳家宅子不小,可到处都是荒屋野草,吴桦新摸索着向前走,“咕咕”的鸟叫声吓得他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莫,莫不是有鬼吧。”吴桦新向身后看了看,那两个该死的怎么还没跟上来。 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黑色的野猫,两只墨绿色的眼睛在黑夜中发出幽幽的绿光,吓得吴桦新闷头就跑,跑着跑着又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鬼啊。”吴桦新发出凄厉的叫声。 来人连忙捂住他的嘴:“叫什么叫,哪里有你这样的贼,真是丢我们贼的脸。” 吴桦新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蒙面,并看不到脸,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不是鬼?” “这世上哪有鬼,我跟你一样,是贼。”黑衣人干脆搂住他的肩膀:“我俩还真是有缘,做贼都能做到一块去。” “这样,待会儿得到了东西,我八你二,怎么样?” 吴桦新怔怔道:“八二?”他明明不是来做贼的啊。 “不满意?那我七你三,就你这胆量,你三也是我这做兄弟的照顾你。”黑衣人拍了拍胸脯,他真的是够讲义气了。 吴桦新指着自己:“我我”半天我不出一个字来。 黑衣人道:“你只需看着门便可,其他的我来。”黑衣人拉着他,一路奔向钱袅袅的门前。 黑衣人轻轻用工具松了门栓,悄悄地推开门,嘱咐吴桦新道:“你站在这里守着,有人过来就通知我。” 吴桦新站在门口,仍一头雾水:“我我这是在做贼?我我是来救无量的啊,我这是在做什么?” 黑衣人进了屋子,到处翻了翻,只翻出梳妆盒里的首饰。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镯子钗子全放进了怀里:“这柳仕成千不舍万不舍,还挺舍得自己的妻子的嘛。” 又听说他妻子家财万贯,貌美如花,黑衣人将目光转向了钱袅袅。 果然肤如凝脂,脖颈处优美的线条让人联想翩翩。黑衣人气血上涌,他现在只想撕开她的衣物好好地轻薄一番。 他跨坐在钱袅袅身上,控制不住地吻向她的脖子。钱袅袅从梦中惊醒,看到陌生人的黑衣人趴在自己身上,吓得一声尖叫。 可她这声尖叫还没发出去,就被黑衣人紧紧捂住嘴:“再叫,我就一刀捅死你。” 钱袅袅瞪大双眼,眼看他撕开自己的衣物,漏出一抹香肩。她拼命地挣扎,却怎么也推不开身上这个恶魔。 吴桦新在门口六神无主,神游之间听到屋内的动静,一瞥,瞬间清醒了,这还得了! “你干什么。”吴桦新冲进屋内拉住黑衣人。 “兄弟你再等等,等我爽完了再换你。”黑衣人捏了一把钱袅袅的脸蛋:“这娘们长得真标致,就是力气太大了,摁都摁不住。要不兄弟你帮我一把?” 吴桦新愣愣地道:“我帮你什么?还不快放开她,你这样是犯法的!” 黑衣人放开钱袅袅,饶有兴趣地看着吴桦新:“贼和贼说犯法?” “谁说我是贼了,我不是贼。”吴桦新拉开面罩,拦在钱袅袅面前:“有我在,袅袅你不要怕。” 钱袅袅也呆住了:“怎么会是吴桦新?” “哟,英雄救美呀。”黑衣人眯起了眼睛,揪住吴桦新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脸蛋:“看你这怂样,装什么英雄。” 眼前的吴桦新显然已经吓得双腿发抖,黑衣人轻飘飘地将他拉倒在地上,一面又饿狼似地扑向钱袅袅。 吴桦新眼见钱袅袅又要受侮辱,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拽住黑衣人的头发,往地上摔。 黑衣人没有想到到他这么难缠,两人翻滚在地上,一时间竟谁也制不住谁。 钱袅袅见状,拼命跑到门口,整个人都虚脱了:“来人呐,救命啊。” 黑衣人知情况不妙,慌乱之间抽出匕首,对着吴桦新捅了一刀,吴桦新吃痛松手,仰面倒地,黑衣人趁机逃跑。 翡翠她们披着衣服提着灯笼就过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惊呆了。连小翠都捂住了嘴巴。 吴桦新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钱袅袅捂着他肚子上的伤口,鲜血正淙淙地往外流。 “快,快去喊大夫。”钱袅袅大声喊道,声音都在颤抖。 她何曾想到,吴桦新会为了她差点丧了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绝色 多么难挨的一个夜晚, 钱袅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从不信佛的她也开始念叨起菩萨保佑。 幸好是虚惊一场,匕首未伤及重要部位,刺进去的伤口也不是很深, 吴桦新并无性命之忧。 钱袅袅松了口气, 若是他因为自己死了,那她这一辈子该要背负怎样的枷锁。无论如何, 这个男人救了她,她不再厌恶,只剩下感激。 “谢谢。”钱袅袅轻轻道。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应该的嘛, 我哪能眼看着你遭别人毒手。”吴桦新嘴上这么说着, 心里却暗暗发毛。若是当时他知道黑衣人会动匕首捅他,他或许就不会 吴桦新偷偷看了钱袅袅一眼, 她的脸上写满了感激和愧疚。 管他呢!事已至此, 反正自己也没有大碍, 还换得钱袅袅的刮目相看, 值了。 钱袅袅沉默不语,她除了谢谢也无话可说。 “我去通知你爹娘。”钱袅袅反应过来。 “别别别。”吴桦新一激动,拉到了伤口,痛得大叫一声。 钱袅袅连忙上去扶他。 “不可不可。让他们知道了,就是他们的命。”吴桦新的爹娘疼爱他到极致, 要是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受了刀伤, 可不得闹得人尽皆知, 波及钱袅袅。 况且,他也有私心,能在柳府养伤,天天能看到钱袅袅,不也挺好的吗。 “那,我去报官,一定要抓到那个可恶的贼。” 吴桦新苦着脸,手一摊,这小妞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现在这么傻:“你要是去告了官,这不明摆着想让所有人知道吗?” “那,总不能就这样放过那个贼吧?”钱袅袅不服气。 “等我伤好了,我自然会去查的。”吴桦新抿了抿嘴唇:“袅袅,我想喝点粥,对付那贼我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好。”他现在开什么条件钱袅袅都会答应。 “要你亲自熬哦。”吴桦新在她身后喊道:“还有,别让她们把这件事传出去。” 吴桦新美滋滋地笑了,接着又哎哟哎哟地呻吟起来。从小到大,他哪里有经历过这么惊险的事情。 不过能英雄救美,他自己都佩服起自己来。 不一会儿,小翠端着一碗粥,冷着脸进来了。 “你你你,你来干什么。”吴桦新往床里面缩了缩。 “你不是要喝粥吗?”小翠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吴桦新惧怕地看了她一眼:“我是让袅袅” “吃还是不吃。”小翠把粥糊在了他嘴唇上。 吴桦新拿过碗,怂了:“我自己来,有这么对一个英雄的么。” 小翠斜着眼睛,冷笑了一声:“英雄?有人自封英雄的吗?” “我问你,大半夜的穿着夜行衣来柳府干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吴桦新中了一刀,似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柳府这件事。 小翠一提,吴桦新也想起来了:“我还没问你呢,干嘛拐走我的无量。” “无量?” “就是你偷的那条狗。”吴桦新喝完粥,没好气地把碗塞到她手中。 “我偷的?”小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帽子简直扣得莫名其妙:“是它一路非要跟着我回来的好吗。” “那也是你扣住了它,不然我不至于半夜不睡觉翻墙跑到这荒凉恐怖的柳府来还无缘无故地挨了一刀。” “我”小翠终于也有说不下去的时候,那狗明明就是自己不肯走,怎么就是她扣留了。 “就算是我扣留了,你为什么不直接来讨,反而半夜翻墙做贼?” “我倒是要敢来讨呀,你这般凶神恶煞的女人,谁看到都要绕路。”吴桦新说的心酸,看来他是真的怕了小翠。 “你”小翠拿着碗,恨不得一下子扣到他头上去。 吴桦新仗着自己救了钱袅袅,放大了胆:“你什么你,还不快把无量还给我。”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救了夫人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可没有救我。”小翠双手叉腰,满脸不屑:“好好休息吧。”她故意替吴桦新理被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哎哟。”吴桦新痛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眼睛都酸了,他怎么惹上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女人。 这件事发生以后,柳府全面封锁了消息,吴桦新失踪了,正当吴老爷吴老夫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一封吴桦新的亲笔信:他去远方朋友家做客去了。 吴老爷虽然有怀疑,他儿子远游不至于急得一声招呼都不打,信中也没指明是哪位朋友家,但他也无可奈何,除了让人多打听一下,无其他办法。 吴桦新在柳府是逍遥自在,好吃好喝供着,天天还有钱袅袅的嘘寒问暖,连柳老夫人都客客气气的:她不知道吴桦新的心思呀。 只有小翠和那条恶犬是他的噩梦,梦中都会被吓醒的那种。 钱袅袅请了个护院,是胡飞的堂弟胡唐之。曾在衙门干过差事,一次执行任务中伤了左脚脚筋,康复后走路仍一瘸一拐的,但身手仍然不错。 有朱提的关系在,钱袅袅觉得是自己人,也比较放心。 胡唐之第一次来柳府的时候,众人都看得呆了。俊眉修眼,唇红齿白,皮肤白得不亚于女子。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光芒。 东塘竟然会有这么俊美的男子,比之为潘安也不为过,她们以前怎么不知道?而且他还是个武生,习武之人一般不都是五大三粗的吗? 胡飞的堂弟啊!他真的是胡飞的堂弟? 惊讶之余,众女子纷纷害羞得低下头。连钱袅袅的脸也发烫了。她赶紧捂了捂自己的脸:她是有夫之妇啊!莫要动了心思到时候真要送过去浸猪笼! 要是柳仕成知道钱袅袅请的是这么一位“祸国殃民”的护院,打死他他也不会同意的。 几个丫鬟经常有意无意地献殷勤,小翠也不例外,一改往日的豪放泼辣,对他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食色,性也,男女都不例外。 胡唐之这副好相貌,就算瘸了腿,依然有大把大把的姑娘想嫁。 旁敲侧击问到他还没有娶亲,翡翠动了心思,但又十分苦恼自己卑微的身份。琵琶更甚,只敢远远地瞧着,想都不敢想。 小翠毕竟大胆,时常怂恿道:“有什么不敢的,男人女人,相互喜欢就好了,干什么考虑身份地位的。他要是喜欢我,我做鬼也要跟着他。” 玉翅呸道:“不知羞,真是不知羞,看看你们,一副好相貌就把你们的魂儿全都勾去了。有什么用呀,我觉得还不如一身才华来的重要。”玉翅倒真是最淡定的一个。 “好歹人家也是衙门当过差的,生计肯定也不差。”翡翠用帕子掩面,也挡不住她弯起的嘴角。 “咳咳”钱袅袅咳嗽了两声,这群丫头竟然在院子里公然讨论一个男人。 “小姐,夫人。”翡翠一行人急急立好身子行礼,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看你们是闲得没事干了,我的恩人照顾好了吗?” 吴桦新也是惨,胡唐之来了以后,谁都不把他放在心上了,都不愿意来伺候他,只有琵琶奉命来送食,每天都跟他两个小厮干瞪眼。 “翡翠那妞长得真不错,比小环好看多了。”一个小厮悄悄道。 “别想了,少爷都把小环配给你了,你还不知足。”另一个小厮回道。 吴桦新听他俩叽叽喳喳的,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心情烦郁,吼道:“快去把柳夫人请过来。” 钱袅袅在房中坐立不安,这过去快十五日了,怎么还不见柳仕成来信。这几天频频有传言,说福建那边矿工起义,动静很大,已经死伤了不少人。 她一面安慰自己柳仕成一定不会有事,一面又担心得不得了。 “再等两日,若他还不来信,我就去寻,死也要死在一起。”钱袅袅生出这样决绝的想法来,仿佛柳仕成真的已经出了事,她的眼眶不觉红了。 小厮敲了敲门:“柳夫人,我们少爷请您过去。” 钱袅袅收住了眼泪,转去客房。吴桦新见他过来了,连忙往床上一躺,装作仍然虚弱的样子:“哎哟,我这伤口怎么还这么疼是不是又严重了。” 钱袅袅看他脸色红润,料到他是故意的,转身便走:“我再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她一刻也等不得了,她的脑子里心里全是柳仕成,她要去找刚从福建回来的白老爷问清楚情况,若真是凶险,她这就去寻! 吴桦新在她身后无奈呼道:“袅袅,袅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寻夫 钱袅袅失魂落魄地从白府大门一步一步地挪出来, 白老爷心有余悸描述的惨烈场景仿佛就近在眼前。 她提起裙子,转身又跑进了白府:“白老爷,请把您去福建的队伍借给我,银子我双倍给您。” 白老爷喝了口茶, 为难道:“柳夫人, 不是我不想帮你” “三倍,五倍都行。”钱袅袅期盼地看着他。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人命关天,我也不能让他们白白去送死啊。”白老爷摇了摇头:“柳夫人,我也劝你一句,生死造化由天, 你这一去, 救不成人不说,还会多送去一条命!” 钱袅袅已经听不进他在说什么了。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像在梦里一样。 好好地去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回呢?谁都不会知道, 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钱袅袅怔怔地走在街上, 耳边的喧嚣声并不能赶走她的无助。诺大一个东塘县, 她无人可说,也无人可求。 难道,新婚不久的自己,就真的要变成寡妇了吗? 她突然蹲在地上,埋着脸嚎啕大哭。柳仕成的笑言举止历历在目, 一想到没有了他的温柔体贴, 自己就像沉入了海底, 一直一直往下坠,毫无目的,无可留恋。 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驻足,他们看到这个蹲在地上呜咽的女子,都以为是个神经病,避之不及。 只有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钱袅袅的背:“姑娘,有什么委屈,哭出来就好了。” 她的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眼睛里有一层白色的雾。刀刻一般的皱纹愈加显得她慈眉善目。 钱袅袅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不知道该去求谁该靠谁了。” “那你可以求自己呀。”老奶奶温和地一笑:“我活到现在,靠得最多的就是自己。” 钱袅袅摸了眼泪站起来,仍不住啜泣:“我知道了,谢谢你,奶奶。” 从未经过大风大浪的她,一瞬间成长了。为了柳仕成,为了柳家,她一定要坚强。她爱他,纵使他只剩骨头,她也要见他一面! 钱袅袅四处打听,问到东塘县外不远处橡椿坡上有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她打算铤而走险,带上这群恶人去武夷山。 钱袅袅瞒着所有人,带着黄金去了橡椿坡。一名形容猥琐身材瘦小的男人拿着把尖刀倚着门剔牙,看着钱袅袅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他惊喜地朝着门内喊道:“老大,老大,有娘们儿主动送上门了。”接着,淫笑着就要往钱袅袅身上摸。 钱袅袅面无表情地躲开,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他眼前,害怕得手在颤抖。 门内走出来一位彪形大汉,足足有钱袅袅两个大。满脸的胡子遮住了嘴巴,眼角有一块异常可怖的刀疤。 他全身散发着腐臭味,夹杂着一丝丝的血腥气,闻得钱袅袅胃内翻江倒海。 来已经来了,惧怕没有任何作用。钱袅袅稳住心神,将整袋黄金递给他:“看来你就是这里的领头人。” 彪形大汉粗鲁地拽过袋子,打开一看,脸色变了。他粗重的呼吸声渐渐靠近钱袅袅,眼睛里闪现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老大,抓了她,这么漂亮的小妞,太难得了。”尖锐的声音格外刺耳。 钱袅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面上仍十分淡定:“跟我去福建武夷山一趟,救出我的夫君,这袋金锭就是你们的。事成之后,我会再付五倍的金子给你们。” 呼吸声停顿了片刻,传来一声浑厚的男声:“成交。” 五倍的金子,绝对比钱袅袅一个女人有诱惑力得多。 钱袅袅松了一口气:“我们今天就出发,我去准备准备。”她从容的后退了几步,跑下坡回到家中,才觉得腿脚发软。 她顾不上休息,只唤了小翠,将府里所有的事情都交代给她。 “夫人,我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震住了小翠,她惊得蹦出了这句话。 “我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莫要担心,你是府里待得最久的丫鬟,柳府就交给你了。”钱袅袅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好照顾老夫人和吴公子,别在跟他怄气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小翠点了点头,眼前的钱袅袅哪还是那个娇气的千金小姐,简直就是个女英雄,让她敬佩无比。 钱袅袅告别了柳老夫人,对别人都只道是回钱府看望钱老爷,却忘了带上翡翠圆这个说辞。 她也顾不上再处理其他事情,找了辆马车,跟着几个土匪,一路南上。 越往南,天气越来越潮湿炎热,由于赶路他们经常风餐露宿,钱袅袅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身上莫名其妙地起了很多红疹,连脸上都是。 除了痒也没有其他症状,钱袅袅干脆不管不顾,连夜赶往到福建边界。 这帮土匪足够有震慑力,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钱袅袅跟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好吃好喝伺候着,井水不犯河水。本来还对钱袅袅很感兴趣的几个小啰啰见她满脸麻子,也不敢靠近。 一到福建,钱袅袅束了胸,穿上跟他们一样的衣物,将头发弄得无比蓬乱,还在脸上抹了点泥,看上去跟小乞丐无异。 这次对抗朝廷的平民规模甚是庞大,隐隐有蔓延之势。钱袅袅他们往武夷山驶去,一路上不断有小范围的冲突发生。 贫民们如得了大赦,对阶级权贵均恨之入骨。钱袅袅看着眼前愤怒到发狂的人们,只生出悲凉之感。世间苦难何其多,她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会知道人间也有炼狱。 武夷山脚下的清福县,是等待釆大红袍人们的必经之处。钱袅袅断定柳仕成就是被困在了这里。她不断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 “车里是什么人?”守门的农民拿着一把大刀指着马车,看来清福县已经被攻陷,带头的“铲平王”将这里作为了根据地。 “我们的一个小弟染了病,只能到这里来求大夫了。”嗓子尖的小土匪还算机灵。 守城门的人掀开车帘,看见一个瘦弱的满脸脏兮兮的小乞丐缩在马车里,立马放了行:“大夫在大庙里,你们去那里找他。”大家都是贫苦的民众,守城门的人显得格外热心。 清福县的街道冷清无比,商户均紧紧关闭,有的已经逃离了这里,有的直接被抓了起来。不时有反抗的农民和矿工组织着队伍在街上巡逻。 钱袅袅弃了车,四处搜寻柳仕成的下落。茫茫人海,她该去哪里寻?钱袅袅一时间觉得无比沮丧,忍不住扯了扯头发。 脚下的乞丐伸了个懒腰:“兄弟们赶紧去大庙报名,咱们得好日子就要来咯。” “大庙?”钱袅袅灵机一动,若是柳仕成被抓了,说不定就在大庙。她跟着乞丐到了大庙,里面人声鼎沸,各色各样的贫民来来往往。更有伤者不断送过来,看来朝廷已经派兵镇压。 隐隐约约,最里头似有些商官人士被扣押在此。钱袅袅大喜,正欲拨开人群往里面钻,被一个士兵拦住了:“报名参加抗战的在那边。” 钱袅袅讪讪退回,领着众土匪去了报名处。报名登记的人见土匪头子膀大腰圆,气势汹汹,毫不犹豫地在他头上扎了条银色带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有你这样的体格,咱们又多了一份力量。” “不,应该是两份。”他爽朗地笑着,紧接着又在钱袅袅他们头上一一扎上了银带子:“来的都是兄弟,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成功!” 钱袅袅见土匪头子手都握在了刀柄上,连忙摁住:“同心协力,同心协力!”声音如男声一样洪亮。 钱袅袅因为瘦小,被安排照顾伤员,正合了她的心意。而土匪一群好几个都被安排去前线,钱袅袅示意他们中途找机会折回。 成了他们的人,行事就方便多了。照顾伤员的同时,钱袅袅时不时地往里面看,试图寻找柳仕成的身影。 上天果然是眷顾她的,一身青衣的柳仕成跟好几个穿着鲜艳的商人同绑在一根柱子上他呆呆地望着前方,脸上全是灰土。 钱袅袅狂喜,恨不得立马扑到他怀里去。 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有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逃脱 钱袅袅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手不自觉地收紧。 “哎哟。”手底下的人疼得叫出声。 钱袅袅回过神,连忙摇手:“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人腰部中了箭,看上去异常痛苦。 大夫将旁边的伤员包扎好, 很快就赶到了这边。他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钱袅袅替他擦了擦,心里一直在琢磨怎样救出柳仕成。 “去, 火上烤一烤,再端一盆热水来。”大夫把小刀递给她,然后先折断了箭失。 钱袅袅笨手笨脚地端了热水,又在火堆边烤小刀。这里的条件实在有限, 一切只能从简。 钱袅袅的皮肤被烫得通红, 火辣辣地痛。她一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会做这些事。 “你干什么。”大夫吼道, 夺过她手上的小刀:“烧这么长时间, 是要烫死病人吗?” “我, 我”钱袅袅委屈得鼻子发酸。不等她矫情, 又被唤了过去。 大夫聚精会神地用小刀将箭头剜出来。钱袅袅闭着眼睛,耳边尽是病人凄厉的惨叫声。这得是有多痛啊,那把小刀仿佛是刮在钱袅袅骨头上,痛得她浑身颤栗,两行眼泪从腮边滑落, 露出两条白嫩的肌肤。 “快, 捂住。”听到大夫的命令, 钱袅袅连忙把手上的细布摁在伤口上,喷出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然后又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往下淌。 钱袅袅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呆住了。 “抬手。”大夫麻利地缝合好伤口,抹了一把草木灰。没有止血散,也没有草药,即使将箭拔下来了,这个人的死活仍是听天由命,他作为一个大夫已经尽力了。 钱袅袅久久没有起身,这样的场面对她的刺激实在太大。 柳仕成一众被绑在柱子上的商人都被惨叫声吸引过来,人人心里都在发怵。 钱袅袅是背对着他的,柳仕瞧着这个小乞丐的背影,觉着莫名熟悉。 怎么可能是她?柳仕成挨着柱子抬起头:一定是自己太想念她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带着遗憾而去。他还没有跟她好好在一起多少日子,他还没有跟她有可爱的孩子 柳仕成丧气地低下头,面临死亡的时候,他所有的遗憾都来自于自己刚过门不久的妻子,他最亲最爱胃口超大脾气超大还时常无理取闹的妻子。 柳仕成无奈地笑着,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花。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要跟她白头偕老,还要对她好一辈子。 “小兄弟。”柳仕成唤了一声不远处的士兵。参加抗战的人大都去了前线,仅留了一个小兵看守他们。 看守的小兵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他没有回话,只是警惕地望向柳仕成。 “放了我们吧。”柳仕成开口乞求:“我们跟你们一样,也都是普通人,只不过略懂经商之道,赚些银钱糊口。若死在了这里,家中的老母亲和妻儿,他们定也活不成了。” “是啊是啊。”被抓来的商人齐声附和。 柳仕成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我深知你们的苦处,因为我也曾经经历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太难熬了。” “这样,你帮我去禀告铲平王就行,就说我们想跟他谈谈。”柳仕成又想到跟铲平王谈条件,毕竟打仗不能没有物资和银钱。 钱袅袅听到是柳仕成的声音,立马从极大刺激中回过神:“我在干什么,我是来救我相公的!” 她用手边的稻草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从地上捡起小刀,端着刚刚用好的那盆热水,装作从看守柳仕成士兵身边走过,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整盆热水都洒在那名士兵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钱袅袅连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替他清理衣裳,又趁此机会将小刀抛到了柳仕成身边。 柳仕成大惊,气血腾地涌上头:她真的来了?来不及多想,他用脚将小刀慢慢移动到身边,被绑住的手好不容易能拿到,接着艰难地割着麻绳。 钱袅袅焦急地替看守的士兵拧衣服上的水,一面关心道:“要不要去换身衣服,这里我先替你守着。” 那士兵看着她满脸黑黑红红,还有不少麻子,嫌弃地往后退了几步:“不用了,湿就湿了,你去忙吧,还有好几个要包扎的呢。” 钱袅袅故意把脸凑近他:“没事的,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我这脸上是湿热引起的,不会传染的。” 她瞟了眼柳仕成,仍然没有解开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拖延时间。 幸好那士兵站得久了,对钱袅袅道:“我出解一下,你替我看会儿。” “好。”钱袅袅爽快地答应,喜出望外。她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这里,便跳到柳仕成身边,从他手上拿过刀子,迅速地割断了绳子。 “救救我,救救我。”周围被困的人全在求救,动静越来越大。 “走。”钱袅袅拉起柳仕成便跑。 “等等。”柳仕成实在不忍心,迅速地一个一个割断了他们的绳子。 钱袅袅焦急地看着周围,被柳仕成一把搂住护在怀里,拼命往门口跑。 现场一片混乱,柳仕成冲到大庙门口,立马围上来一群人。 恨不能有一双翅膀,恨不能有一身功夫,柳仕成只能被逼着一步一步往后退。 钱袅袅躲在他的怀里,眼睛突然一亮,大声叫道:“快来救我们。” 土匪们折了回来,挥起大刀就往人群里面砍。这些人不是矿工就是农民,和久经江湖的土匪们比起来,毫无还手之力。 已经有人倒在血泊里面,钱袅袅尖叫道:“不要伤了他们,我再多给你们一倍金子。” 土匪头子庞大的身躯挨到他们身边,抓起两个人便走。一群人忌惮他不敢上前,只假装追了一小段路就放弃了。毕竟,柳仕成这群商人,不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暂时脱了身,柳仕成扒了路边死了的贫民的衣裳穿在身上,乔装成穷苦大众,混出了城。 战火更甚,朝廷甚至派出了朝中大臣和军队亲自来镇压。这群矿工和农民本来就没什么准备,纪律和组织极差,很快就出现了颓势。 柳仕成一行人冒着战火前行,心惊胆战地逃离了福建,才敢停下来休息。 两人在湖边拼命地洗着脸,钱袅袅恨不得把脸皮都搓下来,血,泥还有油脂,混在一起,她怎么洗都觉得不干净。 脸上点点滴滴的疹子在白皙的皮肤上愈加红艳,柳仕成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眉头皱成了一团:“疼吗?” “不疼,就是有点痒。”钱袅袅忍不住伸手去抓。 “别抓,会破。”柳仕成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搂住她:“干什么来这里,多危险。” 片刻,他又闪电般地推开钱袅袅:“我怎么忘了,这身死人衣裳。” 两人都忍不住嗤嗤地笑了,他们身上均是又脏又臭,跟真正的叫花子没什么区别。他们就这样笑着看对方,劫后余生,雨过天晴。 土匪头子移身到河边,豪迈地喝了好几口水:“要不是看你钱给的多,真想把你抢来当压寨夫人。”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胆大不顾一切的女子。 “别,给你多少银子都行,只要别抢我娘子。”柳仕成把他的玩笑话当真,顿时紧张起来。 钱袅袅啐了他一口:“傻子。”又笑着对土匪头子道:“谢谢大哥的仗义帮忙,才让我们小夫妻有重聚之日。六倍的金子,等到了东塘必一分不少奉上。” 一声大哥叫得土匪头子浑身舒畅,他哈哈大笑道:“以后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大哥我,我叫俞奢。” 柳仕成脸上陪着笑,心里却默默犯嘀咕:“可别再有这样的事了,我死了不说,要是搭上了袅袅,我做鬼都不安心。” 他们去前面镇上找了间客栈吃饱喝足,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完全放松下来。 柳仕成坐在床边,拍了拍大腿,温柔道:“袅袅,过来。” 钱袅袅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比安心。虽然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险吃了那么多的苦,但只要柳仕成活着出来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仕成抚着她的秀发,在额头上轻轻一吻:“下次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看看,脸都花了。” “哪里是傻事了。”钱袅袅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嫌弃我丑?” “怎么会,你吃了这么多的苦都是为了我,我舍不得。”柳仕成吻了吻她的疹子:“我差点就下阿鼻地狱了。” “为什么?”钱袅袅摸着他略为消瘦的脸庞。 “差点先走一步,辜负了你。”柳仕成紧紧地搂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感谢上苍眷顾,让他们还能实现白头偕老的誓言。 “若你死了,我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柳仕成心中一紧,眼眶渐红。他就这样抱着钱袅袅,慢慢地晃啊晃。许久,都不见怀中有动静。 “袅袅?” 她已经睡着了,看来是太累了。柳仕成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弯起了嘴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吃醋 终于踏上了东塘的土地, 柳仕成感慨万分,这一去,仿佛过去了数十年。 他掀开车帘,准备扶下钱袅袅。迎头对上一张面如冠玉, 俊眼修眉的脸。 “少爷。”胡唐之毕恭毕敬地伸出手臂。 柳仕成疑惑地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车, 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这个男子怎的生的这般好看, 自己请的那两个武生明明不长这样啊? “儿啊!”柳老夫人一声呼唤,老泪纵横,紧紧地抱住了他。虽然钱袅袅有意想瞒住她,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柳老夫人还是知道了。 她摸着钱袅袅脸上的疹子, 又心疼地把她搂入怀中:“傻闺女,一个人一声不吭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是要急死我么。” 钱袅袅安慰道:“娘我错啦, 害得您担心了。可是我们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 柳老夫人拭干眼泪, 宽慰道:“好, 好。”她一只手拉着柳仕成,一只手拉着钱袅袅,将他们的手叠在一起,轻轻的拍了拍:“回来就好,是菩萨保佑我们柳家, 她也不舍得你们分开。” 这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人人都欢欢喜喜地去准备宴席了。 柳仕成回了房, 不等他开口,钱袅袅先发制人:“我请他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长得这么俊,我发誓,真的。” 柳仕成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之前请的两个护卫我觉得没必要第一天就辞掉了,省银子嘛。”钱袅袅讪讪地笑着:“他是胡飞的堂弟,功夫很好的。” 柳仕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段时间折腾得,皮肤都粗糙了许多。 “还有。”钱袅袅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吴桦新听闻钱袅袅他们回来了,本来能下地行走的他又变得不能了,躺在床上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 柳仕成看见躺在床上的吴桦新,比见了鬼还吃惊:“这?”他不会在做梦吧? “若是没有他,那天晚上我很可能就被进来偷窃的贼”钱袅袅不愿再说下去,实在是一段可怖的回忆。若那天晚上真的失了身,她真的会一头撞死了事。 柳仕成向吴桦新了解清楚了事情的经过,自责得捶胸顿足。他毕恭毕敬地向吴桦新道谢:“谢谢吴兄救了我的娘子,在下无以为报。” 吴桦新见他这态度,便又趁火打劫:“谢我也得有诚意,跪下谢。” 柳仕成一愣,毫不犹豫地跪下。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是钱袅袅的救命恩人,也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恩人跪谢,无可厚非。 这一跪,吴桦新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吧,起来吧。”说跪就跪,他还怎么给柳仕成难堪。 “袅袅,你这脸,怎么弄的。”吴桦新嘶了一声:“你说你,怎么一声不吭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害我担心死了。” 柳仕成越听越不对劲,这是他娘子,他瞎担心个什么劲。他搂住钱袅袅的肩,扬声道:“再危险的地方,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是不是,袅袅?”他期盼地看着钱袅袅:“我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恩。”钱袅袅微微颔首,偷偷地笑了。她的相公明显是吃醋了,明明之前还严厉禁止“共死”的。 吴桦新无话可说,往床上一躺,柳仕成回来了,以后他勾搭钱袅袅真是难上加难。 柳仕成坐在镜子前,喃喃道:“这也个把月了,早该能下地了,他怎么还卧在床上?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回家。” 他心情烦郁,一个吴桦新就够让他头疼的了,偏偏还有 “翡翠,快来帮我梳头。”柳仕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眼睛小了点,皮肤糙了点,嘴唇也没有那么红。 翡翠仔细地替他梳好,双手放在腹前低着头待命。 “这里,这里没全梳上去。” 翡翠一看,就两根细小的发丝。但柳仕成发话了,她只能乖乖地别进去。 柳仕成在头上左摸右摸,怎么都不满意,他干脆站起来,向翡翠问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啊?”翡翠惊讶地抬起头,她家姑爷怎么问这样的话。 “好,好看。”她害羞地低下头,她家姑爷确实也十分俊俏。只是,哪有男人会问自己长得好不好看的。 “那,我和他哪个好看。”柳仕成又坐了下来,终于有了点自信。 翡翠憋得脸都红了:这又是什么问题,哪个他啊她该怎么回答? 一边磕着瓜子的钱袅袅笑得弯下了腰。她拍干净手,环住柳仕成的脖子:“相公,你一个大男人,对着镜子不说,还问翡翠你美不美,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会被笑掉大牙的。” “哈哈。”钱袅袅笑得眼泪都下来了,这个呆子吃起醋来实在太可爱了,跟别扭的小媳妇儿没什么两样。 “那娘子觉得我和胡唐之哪个俊一点?”柳仕成也不管她笑不笑话,直接问道。 “这个嘛,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钱袅袅有意逗他。 “当然是实话了。” “可我对着相公你,实在说不出实话来呀。”钱袅袅又笑得前仰后翻。 柳仕成气不打一处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不如那个胡唐之咯? “琵琶,你说呢?”柳仕成不甘心。 “我”琵琶语塞,她本来就不是伶俐之人,太为难她了。 柳仕成一甩袖子,真的是气死他了。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护院,瞧瞧那些女人花痴的样子。 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个花架子,柳仕成笃定胡唐之没什么本事,那自己就有理由辞了他。 小翠端着一碗汤往前厅走去,看到柳仕成,行了个礼。 突地,路边窜出一只野老鼠,小翠吓得脚下一哆嗦,尖叫一声,连汤碗都不要了。 眼看汤碗就要落地,胡唐之似猎鹰一般掠过来,一手抱住小翠,一手稳稳地接住汤碗。只是一瞬间的事,柳仕成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好的身手,他不是个瘸子吗? “谢谢。”小翠害羞地接过汤碗,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柳仕成嘴巴能塞下一个鹅蛋:小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少爷。”胡唐之行了个礼,眼神立马变得尖锐无比,接着一纵,翻身入草丛,捏了一只老鼠出来。 那老鼠在他手上吱吱地挣扎着,胡唐之一用力,老鼠当场毙命。 柳仕成咽了口唾沫,怎的,连老鼠都能抓,他是把自己当猫吗? 不服气也得服气啊,柳仕成无奈。胡唐之这样的身手,想将他赶走都不成了。 宴席已经摆好,众人在坐席上坐定,柳老夫人望了一圈,诧异道:“吴公子呢?仕成,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琵琶轻生回道:“吴公子说他不太舒服,不能来了。” 小翠哼了一声:“前几天都能下床到处走动了,这会儿说不舒服,我去喊他。” 小翠急吼吼地跑到客房,看到吴桦新倚在床上吃零嘴儿,抓住他的胳膊:“装什么装,老夫人等着你呢。” 吴桦新扒开她的手:“夫人,我这伤口还痛着呢,起不来。” “乱叫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小翠作势要揍他。 吴桦新护住头部,委屈道:“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你” “你起不起来?”小翠叉着腰,手指恨不得戳到他的鼻子。“不起来是吧。”她一甩头,出去了。 片刻,她牵着恶犬过来,站在门口咧着嘴:“起不起来?” 吴桦新吓得从床上蹦起,抱着床梁瑟瑟发抖:“你,你别乱来啊。”那条恶犬龇着一口锋利的白牙,喉咙里发出呜噜唔噜的声音。 叫无量的小狗站在小翠脚边,“汪汪汪”地朝它的主人叫得正欢。 吴桦新恨极:“吃里扒外的东西,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说完,又觉伤心,嘴角拉耸得快到下巴了。 钱袅袅眼巴巴地看着一桌子的好菜不能动筷子,心里已经默默地吃了它们好几遍。 吴桦新一来,钱袅袅立马拿起筷子,待他们一寒暄完,就伸向了她垂涎已久的盘子。出去的这么多天,她的肚子受尽了委屈。 柳仕成笑着,不断地给她夹菜:“慢点吃,别噎着了。” 钱袅袅碗里堆得有小山高,柳仕成还不断在往她碗里放。夹到蟹脚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她碗里夹了往自己碗里放:“这个不能吃,你脸上还没好。” 钱袅袅才顾不上那么多,用筷子留住那条蟹脚:“谁说不能吃的,吃了我才好的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求亲 强词夺理贪吃的后果就是, 钱袅袅全身起满了又红又痒的疹子,脸上也愈加严重了。 大夫来看也只说是湿热加上体质弱引起的,开了药方又让忌口了很多食物,钱袅袅欲哭无泪, 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你管不住嘴。 她整日躲在家里, 不上街,周家少夫人喊打马吊也不去。 柳仕成说了千遍万遍不嫌弃, 钱袅袅还是不让他碰一丝一毫。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是嫌弃她自己。 柳仕成郁闷得紧,不让碰就算了,还不让靠近, 连看都不能看, 女人的心思,真的难以琢磨。 一个人在长凳上实在睡不着, 柳仕成干脆起身在院子里溜达。一抬眼, 树上郝然站着个人。 “谁!”柳仕成惊恐地往后一蹦, 撞到了后面的木桩。 胡唐之从树上跳下来, 毕恭毕敬道:“少爷,是我。” 柳仕成揉着撞得生痛的后脑勺,怨道:“你躲在树上做什么?想吓死人么。” “少爷,我在练功。”胡唐之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柳仕成越看他越不顺眼,嘀咕道:“天还没亮呢, 练什么功。”殊不知, 练武之人大都是如此刻苦, 才会有一身漂亮的功夫。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凑近胡唐之道:“教我点呗。”若是他有功夫的话,那日在武夷山就不会束手就擒,钱袅袅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也就不会弄得这满身疹子。 胡唐之惊讶地抬起头:“少爷?”要知道,练武非一朝一夕之事,不是心血来潮起玩心就成的。 柳仕成不耐烦道:“别磨磨唧唧的了,快教我。”他要练就一身功夫保护钱袅袅! “哦。”胡唐之不敢拂他的意,让柳仕成从扎马步开始。 柳仕成扎了一会儿,心浮气躁地收了势:“我身强体壮,基本功就不用练了,你教我点对付人的招式就行。” 胡唐之依着他的意思教了几招,柳仕成喜滋滋地比划来比划去,去茶庄的路上还不忘练习。 柳仕成一走,吴桦新就去跟钱袅袅辞别。自己也好的差不多了,柳仕成也回来了,再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他还有件大事要办。 钱袅袅面对吴桦新,反而没有那么忌讳,她故意靠近吴桦新客客气气地笑道:“吴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以后有什么用到我的,尽管直说。”她嘴一咧,露出两排白牙,衬上一脸麻子,格外磕碜人。 吴桦新露怯了,他是很喜欢钱袅袅,可他不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他身子往后仰,讪笑道:“现在就有一件事要求柳夫人。” “什么求不求的,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办。”钱袅袅满嘴答应,心里却暗自发毛,他要是提什么过分要求,自己该怎么办? “那我就直说了。”吴桦新一收扇子:“把小翠嫁给我吧。” “什么?”钱袅袅以为自己听错了:“小翠?” “是的,就是小翠。” “为什么?”钱袅袅彻底懵了,这个吴桦新不是跟小翠水火不容的么,怎么现在?! 这简直比钱淑德喜欢上柳仕成还难以接受。 “哪有为什么,就那啥呗。”吴桦新支支吾吾,只顾傻笑。 他哪能说得出口真正的原因。钱袅袅去福建那几天,没人愿意服侍他,只有小翠得了令忙里忙外的。 小翠干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对他更是不尊重,不打招呼破门而入是常有的事情。这就导致了他受伤以来第一次沐浴就被小翠撞了个正着。 从上到下被她瞧了个干干净净!吴桦新扼腕痛惜,怎么偏偏就是小翠,换做其他丫鬟也好啊,就算是琵琶他也认了。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惨痛的事实。她毁了自己的清白,就一定要对自己负责,她必须要嫁给自己! “呃,恩。”钱袅袅脑袋里一团浆糊,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那,小翠她愿意吗?” “她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都得嫁给我,一个丫鬟罢了,只要你开了口,她还能违抗不成。”吴桦新扬着头,一脸不屑。 “啊?”钱袅袅不明白,吴桦新为什么一定要娶小翠。 若是小翠愿意也就罢了,一个丫鬟,能给吴桦新做个妾,也不算坏事,可这明显不是两情相悦的事啊。 “小翠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若她真不愿意,就算我逼她,她哪怕一头撞死也不会跟着你的。” 吴桦新掂扇子的手停在半空中,钱袅袅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那可怎么办?” “讨好她,取得她的同意呀。”钱袅袅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乱给他建议。 “也是。”吴桦新若有所思,告别了钱袅袅,转身就去找小翠。 “我告诉你,你是一定要嫁给我的。”他看了看小翠脚边的无量:“它就送给你好了,就,就算是我们两个的定情性物。” 小翠叉着腰围着他走了一圈:“吃错药了吧你,神经病。”不就是看光了,她都不介意,他一个大男人矫情什么劲。 “就算我娶了你,你也只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我的心”吴桦新想了想满脸麻子的钱袅袅,终究没有说出口。 “滚滚滚滚滚。”小翠连说了五个滚,拿起扫把就往吴桦新身上打:“我嫁猪嫁狗嫁老鼠都不会嫁给你的。” 吴桦新连滚带爬地被赶出柳府,两个小厮见状,连忙上去阻止。 “有你们这样对未来的少夫人的吗?还不给我住手!”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小翠大吼一声“神经病”,拿着扫把就往他脸上呼。 三人急急忙忙跑了,吴桦新还不忘回头道:“你等着,你给我等着,我娶不到你我就把头砍下来让你当球踢。” “啊!”小翠被他气得直跺脚,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她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个瘟神! 钱袅袅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实在憋不住,在小翠面前“嗤嗤”地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吴桦新也太扯了。平时不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吗,怎么现在只是被人看了身子,就要死要活地要女人负责。什么癖好,难怪那天在公堂上露个腿都扭扭妮妮的。 “小翠,你就对他负责吧,不然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就算,你帮我报了恩。”钱袅袅半开玩笑道,现在看来,吴桦新也没那么差劲,小翠跟了他未尝不好。 “夫人”一向大大咧咧凶巴巴的小翠此时也露出了小儿女的姿态:“我不嫁,若一个男人不是真心对我,我死也不跟他。” 她虽只是一个丫鬟,但颇有自己的傲骨。 钱袅袅轻轻点了点头,她不想为难小翠,只道:“吴家公子或是你最好的选择,你可想清楚了。” 小翠使劲在地上磕了头:“想清楚了,若奴婢以后遇不到真心对自己的人,那恳请夫人不要将我配人,我愿意一辈子伺候老夫人和夫人您。” 她说的情真意切,钱袅袅有所触动。小翠是个至情至性的女子,这让她十分佩服。以往两人的不对付皆已烟消云散。 钱袅袅回东塘以后,朱提第一时间便来看过她,而周家少夫人是第二个。 钱袅袅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地迎了她。 阮琴显然不太习惯柳府的环境:这也太寒碜了吧。 钱袅袅只能陪笑:“许久没打理了,打算过些时日翻新一下。” 阮琴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篮子的鲜枣递给钱袅袅:“不知道你能吃些什么,只带了些鲜枣让妹妹尝尝新。” 钱袅袅看着篮子里又大又红的枣子,喜道:“姐姐你太客气了,你不嫌弃我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嗨,湿热之症而已,干什么要嫌弃妹妹。等你好了,我们还等着你马吊呢。” 两人越谈话越投机,到后来私密之事皆已相交。 阮琴面色凝重,劝道:“妹妹这可不行,男人之火说来就来,你现在生病不让他碰,他去哪里泄火?” “到时候去了那烟花之地,你再怎么闹也于事无补。倒不如赶紧给他纳个小妾,安心。”阮琴把周家那一套安在钱袅袅身上,她的陪嫁丫鬟便是她夫君的小妾,也是她的心腹。 钱袅袅知道她说这句话本是出于好意,但心里难免生出疏离之感,终究没有跟她想法一样的女人。 她知道柳仕成定不会背着她做出去青楼这种事,可被阮琴这么一说,心里难免又不舒畅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抓奸 茶庄事务繁多, 柳仕成忙的焦头烂额。同去武夷山的两个掌柜和一众下人如今已被全部辞退。柳仕成不怨他们抛弃了自己跑路,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用他们。 夜已深,他边走路边专心致志地算着账,连钱袅袅笔直地站在床边都没有察觉。 “相公, 我给你纳个妾好不好?”阮琴的话她放在了心上, 加上柳仕成回来得晚了,钱袅袅又开始酸溜溜地试探。 “好。”柳仕成随口答到, 满脑子都还是账本。 “啊?”话刚出口,柳仕成瞬间清醒:“不好不好不好,娘子你怎么了?” “哼。”钱袅袅一屁股坐在床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道:“不知相公看上了哪位姑娘, 我这就去办。” 柳仕成头斗大:“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不会纳妾的,我只要娘子一个。”说着, 他蹲下身子, 讨好地握住钱袅袅的手。 她白嫩的手上也有零星几点疹子, 柳仕成怜爱地摩挲着, 若不是为了他,他美丽的娘子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钱袅袅抽开手,不依不饶道:“你刚刚明明回答的好。” 柳仕成也不急躁,复又抓起她的手,温柔道:“我这不是在想事情么, 无心之言娘子莫要当真。” 钱袅袅见他这副态度, 发难的底气也没有了, 只得低声嘀咕:“无心之言才是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柳仕成知她又是在胡乱猜测,便仍旧好言道:“我已经发了那么多誓了,娘子要怎样才肯相信我,难不成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 “我”钱袅袅语塞。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柳仕成捧起她的脸,欣慰道:“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全下去了。” 钱袅袅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任柳仕成将她抱上床:“别再让我睡长凳了,多难受呀。” 他从后面环住钱袅袅,柔声道:“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钱袅袅背对着他,耳边的呼吸声匀称悠长,她毫无睡意,轻轻拿开他的手,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 腾地,她对着柳仕成的唇小鸡啄米似地吻了一下。柳仕成不可思议地睁开双眼。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钱袅袅又凑了上去,这一次她胆大又热情,甚至破唇而入。 柳仕成瞪大了眼睛,他娘子何时变得这么主动了。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无法拒绝,他渐渐由被动变为主动,越吻越深,越来越动情,手也忍不住在她身上上下游走。 钱袅袅心里偷乐,这么快就得逞了。 柳仕成急促的呼吸声宣告着他的渴望,他的手已经放在她的衣襟处,迫不及待地想解开。 钱袅袅眼睛一闭,等待着下一刻的欢愉。许久,都不见有动静。她好奇地睁开一只眼睛。 柳仕成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翻身,又从背后规规矩矩地抱住她:“睡觉了,娘子要好好休息,病才好的快。” 钱袅袅像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口气。她大受打击,自己都主动成这样,都到这一步了,他就不为所动? 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吸引力,或者是他嫌弃自己疹子还没有完全好? 柳仕成原本就只是心疼她生病了,不想折腾她而已。若是知道他知道钱袅袅这纠结的小心思,怎会一再克制提了枪不上阵。 耳边又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钱袅袅委屈极了,自怜自艾地掉了两滴眼泪,即便睡着了也不踏实。 天刚蒙蒙亮,柳仕成偷偷摸摸起了床,匆匆穿好衣物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轻轻掩上门。 钱袅袅从床上坐起来,心扑通扑通在打鼓。爱胡乱猜测的她甚至想到他是跟哪个丫鬟私会去了。 “周夫人果然说的没错,男人都是一个样子,全是色鬼。”她汲鞋下床,心下凄凉:“莫要被我抓个正着。” 她悄悄跟在柳仕成身后,见他进了院子,心中一紧,前方果然有个人影,她竟然,对柳仕成上下其手。 钱袅袅大惊,不顾一切冲上去抓奸。她一把扯住淫妇的手臂,激动道:“放开他,你们怎么能这样?” 胡唐之转过脸,颇为诧异。他恭敬地向钱袅袅行了礼:“夫人。我”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不是胡唐之是谁。钱袅袅捂住嘴:怎么会是他?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天色还未亮,加上她心里有鬼,硬生生把一个大男人认成了姑娘。 “袅袅,你怎么出来了?”柳仕成解了自己的衣裳替她披上:“快回去吧,莫要着凉了。” “我”钱袅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柳仕成:“你们” 柳仕成哪能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简直哭笑不得:“天色尚早,我跟唐之学点皮毛功夫。”然后又在钱袅耳边悄悄道:“才可以好好保护你。” 太尴尬了,实在太尴尬了。钱袅袅脸腾地红了,抓奸抓了两个练功的大男人,她真是徒增笑尔。 她讪讪地往后退了几步,陪笑道:“你们继续,不要管我,我就看看。” “好”柳仕成紧了紧她身上披着的衣物:“觉得凉了你就先回去。” 钱袅袅坐在台阶上,用手托着腮,认真地看着柳仕成练功。 他耍起招式来有模有样的,虽不如胡唐之,但也有自己的风骨。情人眼里出西施,钱袅袅越看越喜欢,爱他简直爱到了骨子里,嘴角忍不住上扬。 天渐渐亮了,柳仕成练得浑身舒畅,搂着钱袅袅回了房。 他擦了擦汗,将脸凑近钱袅袅:“你说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怪我罗?还不都是你。”钱袅袅推开他,翻了个白眼,昨晚的事情她还没释怀呢。 “我又做什么让娘子大人不开心了?”柳仕成认真请教。 这让钱袅袅怎么说出口,她一跺脚,别过头扯着帕子,嘟囔道:“你嫌弃我。” 嫌弃她?柳仕成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件事他恍然大悟,他这是好心办了坏事。 “你是不是怪我不够体贴?”柳仕成贼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体贴,要不是看你病了,我恨不得时时刻刻对你无微不至。” “放开我,放开我。”钱袅袅拼命挣扎,羞得无地自容,怎么搞得像是她赶鸭子上架似的。 柳仕成才不管她:“你再叫,外面人都听见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翡翠站在门外候着,听着门内的动静,脸红到了耳朵根,都这个时候了,两人怎么还在缠缠绵绵? 钱袅袅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饱餐了一顿,脸上身上红疹都褪得差不多了。果然人心情好的时候,病都去的快。 “小姐,门外有人找您。”翡翠徐徐来报。 是琉秦阁的季老板。钱袅袅惊讶至极,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季老板进了屋子,毫不客气地坐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她把手中的木盒放在桌上:“柳夫人,您看看?” 她打开盒子,金灿灿的首饰耀得晃眼,钱袅袅忍不住用袖子遮住眼睛。 季老板将镯子金钗耳环各排成一行,每个少说也有十几种。 钱袅袅一一看过去,绞丝金镯,镶宝石双龙纹金镯,各色式样应有尽有,每副做工都精致无比。 “我们那上好的货色都在这里了。”季老板笑着,拿起一对就让她试试。 钱袅袅疑惑地抬起头,她是缺首饰,正打算病好了去琉秦阁买呢,怎么老板亲自送上门了? “柳少爷说了,您喜欢哪个就拿哪个,要是都喜欢,全收了都成。”季老板连连感叹:“柳夫人,您真是有福气,柳少爷这么疼你,真叫人羡慕。” 出了名的小气鬼,为一个女人一掷千金,谁不艳羡? 钱袅袅不可置信地看着满桌子的首饰,这些,都可以是她的?眼前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柳仕成何时这么舍得了? 为了救柳仕成,已经花费了大笔的金子,若再买下这些金饰,她钱袅袅也心疼了。 她各挑了两三款最喜欢的,其他均让季老板收了起来:“就这些吧。”柳仕成的心意到了,便足够了。 季老板抱起首饰盒,又感叹道:“柳夫人也真是体贴,换做我啊,全拿了都不算多,天下哪有女人不爱金子的。” 钱袅袅朝她笑了笑:“改明儿有了新的款式,再买也不迟。”她对这些金饰远远没有对食物感兴趣,原来那十几副,多的是不戴的。 柳仕成的转变才是让她最欣慰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她没有嫁错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登高 钱袅袅破天荒地给柳仕成沏了茶, 站在身后贴心地揉着肩:“相公,您辛苦了。”声音前所未有地温柔。 柳仕成受宠若惊,放下茶盅,一把拉她坐在腿上:“怎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还是我的小娘子吗?”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钱袅袅捏了捏他的鼻子:“小气鬼,怎么想到要给我买首饰了?” “送你东西还说我是小气鬼。”柳仕成不乐意了, 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你看你从头到脚都没件像样的首饰,出了门,多丢我的脸呀。” “就因为这个?”钱袅袅错愕。 “不然呢?”柳仕成有意逗她,反问道。 钱袅袅陪嫁带过来的首饰大都被那晚的贼偷去了, 茫茫人海, 柳仕成知找回来的机会渺茫,便直接让琉秦阁的老板到家里来了。 钱袅袅恼得在他胸口胡乱捶打:“小气鬼, 铁公鸡, 瓷仙鹤, 琉璃猫, 黄铜耗子。”她把能想到的词语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柳仕成听得一愣一愣的,抓住她的手,讶道:“娘子厉害呀,骂人都骂出花样来了。” 他把钱袅袅抱起来掂了掂:“我说打起人来怎么比以前痛,原来是重了。” 钱袅袅从他手上蹦下地, 惶然地摸摸自己的脸和腰, 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胖了吗?” 柳仕成双手环在胸前, 脸上挂着谜一样的笑容。 钱袅袅惊恐地奔到镜子面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像是真的胖了那么一点点。 怎么会这样?前段日子去武夷山受了那么多的苦这几天也出疹子生病,怎么会胖了呢?难道是回来后一下子吃的太多,身体接受不了了? 钱袅袅瘫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变胖永远是女人最害怕的事情,即使像钱袅袅这样吃起来肆无忌惮的,也不过是仗着自己体质特殊有恃无恐。 柳仕成不过是跟她开个玩笑,见她当了真,连忙讨好道:“没胖,没胖,我逗你玩呢。” 钱袅袅依旧没有反应,柳仕成又补充道:“就算胖了,胖哪里不好,软乎乎的,多可爱。”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钱袅袅跟吃了炸药似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这么说我是肯定胖了,你不用安慰我。” 柳仕成被她吓到了,他什么不好说非要说胖这个字,真的是自作自受。 他连忙转移话题:“娘子,明日我们去飞霞山赏枫叶怎样?”钱袅袅这段时间总闷在家里疑神疑鬼,他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好。”钱袅袅一口答应,她是要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整日不出门,肥肉全往身上跑。 翌日,柳仕成便独自带着钱袅袅去登飞霞山。飞霞山不算高也不陡,满山的枫树红得正盛,正是观赏的好地方。 柳仕成想的周全,什么都带了,背的最多的就是吃食。 钱袅袅一再让他少带点,她最近要少吃点,不能带那么多好吃的诱惑她! 柳仕成拗不过她,只好扔了一个包袱,两人欢欢喜喜地去了飞霞山。 一路上欢声笑语,钱袅袅跟出了笼子的小鸟,高兴得到处跑,一朵小花一簇小草都能让她观察半天。 从前未出嫁待在深闺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少之又少,眼前的美景让她身心舒畅,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柳仕成看着她笑靥如花,如痴如醉,景美,不如人美。人美,笑起来更美。他发誓,要让她每天都这样开心地笑着。 钱袅袅见他傻呵呵地愣在原地,连连招呼道:“相公,快过来。” 眼前是一条潺潺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里头有小鱼嬉戏。钱袅袅忍不住伸手进去,溪水清凉柔和。 她童心忽起,猛地扑向溪底的鱼。小鱼受惊四散,溅起的水花直洒在她的脸上。 “哈哈。”钱袅袅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住,就僵在脸上:“啊!” “蛇,蛇,蛇。”钱袅袅冲进柳仕成的怀抱,两腿赶紧离地。柳仕成抱住她,应声望去,水里只有一条游动的水痕,看不清蛇的身体,更是渗人。 两人连忙远离小溪,钱袅袅趴在他的背上怎么也不肯下来,生怕再遇到蛇虫。一条该死的蛇,扰了他们的兴致。 柳仕成只得背着她慢慢上山,都到这儿了,不能打退堂鼓。 终于到了枫叶林,柳仕成仔细检查了一片空地,钱袅袅双脚才肯着地。 火红的枫叶如一片火海,烧得人心中汹涌澎湃。这是秋天慷慨的馈赠,柳仕成捡起一片枫叶,细细地观察着它的纹路,枫叶寄相思,多少文人骚客为之感叹。柳仕成瞧着身边的钱袅袅,柔情百转,忍不住咏道:“雪艳冰肌羞淡泊,偷把胭脂匀注,媚脸笼霞,芳心泣露,不肯为云雨。” 一语双关,既说枫叶又说她,钱袅袅怎会听不出来。 “你真讨厌。”她嗔道,默默地把脸埋在膝间,羞死个人了。 “咕”不和谐的声音总在美妙的时刻响起,钱袅袅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饿了吧。”柳仕成解开包袱,拿出一堆吃食:“快吃吧。” 钱袅袅一口气连吃了好几块,仍觉腹中饥饿。可是就剩那么几个了,柳仕成还没吃呢,她自觉地收回伸出去的手。 “怎么不吃了?”柳仕成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饱了。”钱袅袅一本正经答道。她现在好后悔,后悔没有多带点吃的。发胖跟饥饿比起来,真的不算不了什么。她好想吃东西啊 柳仕成才不信,把糕点全推到她面前:“快吃吧。”他都听见她不自觉咽唾沫的声音了。 钱袅袅别过头:“说了不吃就不吃。” 柳仕成灵机一动,想起件事:“娘子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悉听尊便吗?” “什么?”钱袅袅回忆一番,终于记起来是庙会上违背承诺吃了水晶糕,他记性怎么这么好。 “你想做什么?”钱袅袅警惕地问道,这个时候他提这件事干嘛? “乖乖把这些都吃了。” “我”钱袅袅没料到他会提这个要求。 “快吃,难道你想反悔?”柳仕成站了起来:“吃完我们赶紧上山。” 钱袅袅默默地把面前的糕点一一吃完,低声道:“走吧。” 她感动得眼睛发酸,他竟然用这种方式,拼命地对她好。 柳仕成蹲下身子,复又背起钱袅袅,往山顶走去。钱袅袅趴在他宽阔的背上,用袖子替他擦了擦汗额头上的汗:“放我下来走吧。” “一会儿就到了。”柳仕成不让她下来,坚持将她背到了山顶,找了块石头:“这里好。” 钱袅袅站在石头上,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背,这哪里是出游赏景,明明就是瞎折腾自己的相公。待会儿下山,再害怕都要自己走。 两人并肩眺望,整个东塘县映入眼帘。它不大,却是他们共同的家。 柳仕成悄悄牵起钱袅袅的手,柔声道:“袅袅,你知道吗,我在武夷山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满心满脑子都是你。我就在想,我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我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同你白头偕老。 ” 这番话令钱袅袅十分动容,她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情,亦同他一样:“相公,如果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人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会知道最珍贵的是什么。 柳仕成浑身一颤,深情呼唤道:“袅袅”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钱袅袅偎依在他的怀里,看着东塘县街上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叹道:“在这山川河流面前,即使你官再大钱再多,皆不过都是蝼蚁。” 她回忆起福建一路上的惨状:“可蝼蚁和蝼蚁之间,却仍然要自相残杀。” “为什么人世间会有这么多的苦难?那些矿工和贫民做错了什么?”钱袅袅期盼地盯着柳仕成,福建一行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 “他们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错。但不管是谁的错,只要我们心存善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无愧天地之间便可。” 钱袅袅点了点头,有所感触,趴在他的怀里继续想心事。 片刻,柳仕成在她耳边轻轻问道:“你能告诉我,庙会那天你水灯上的愿望为什么只是一个墨点?” 钱袅袅惊讶地坐直了身子:“你偷看了?” “恩,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柳仕成实话实说。 钱袅袅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不过是我不小心滴上去的,我拿着笔,压根不知道写什么。” “那现在呢,娘子有什么愿望?” “永永远远跟相公在一起。”钱袅袅毫不犹豫地答道,一头又扑进他的怀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失窃 小翠每天一打开门, 对上的都是吴桦新那张贱兮兮的脸。 “砰。”小翠条件反射般地关上门,吴桦新碰了一鼻子灰。 “你到底嫁不嫁?”吴桦新失去了耐心,这段时间,他软磨硬泡, 使出浑身解数, 讨好她追求她,可是这小翠就跟块石头一样不为所动。 “不嫁。”小翠从窗户外面扔出一支金钗:“别老往这里送这些废物, 脏了我的地方。” 翡翠叠着衣物,掩嘴笑道:“你心气儿也太高了罢,我看吴公子不是挺好的嘛。” “哪里好了,不就是仗着有几个臭钱, 到处欺骗女孩子。”小翠翻了个白眼:“还有你们, 别得了点好处,就帮着他来坑害我。” 原来, 小翠一直不肯收吴桦新一丝一毫的东西, 吴桦新只好托翡翠她们带。 玉翅抹下发簪, 连连怼道:“是是是, 我们都是害你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吴桦新捡起金钗,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什么人呀,这么好看的发簪都不要。 “信不信我”吴桦新发狠吼道。 “信你什么呀?”小翠的声音比他更大。 “强了你”吴桦新瞬间怂了, 这三个字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到时候你嫁也得嫁, 不嫁也得嫁。” 到了现在, 吴桦新几乎都忘了他要娶小翠的初衷,毁人清白的念头都有了,明明是他先觉得自己的清白被毁了呀。 人呀,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想得到。她小翠一个丫鬟,凭什么看不上有钱有势的他?吴桦新现在更多的是不服气。 他哼了一声,转身便去找钱袅袅。 今天阮琴又约自己去打马吊,可不能再食言了。钱袅袅坐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满意。红疹已经完全好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不枉自己铁了心喝了那么多的苦药。 药是喝了不少,糖葫芦也吃了一大堆。有人是喝一口就吃一颗糖葫芦的吗?她就是。 钱袅袅从盒子里头拿出剩下的最后一串,张口咬了下去。 “袅袅。”吴桦新急匆匆地赶过来,不客气地往凳子上一坐,“啪”地一声将金钗拍在桌上。 钱袅袅收住口,好奇地盯着那枚发簪:“这么好看的发钗,你是要送给我吗?” “我好不容易托人买来,她竟然不要。” 吴桦新痛心疾首:“京城现在最流行的款式,她丝毫不动心。” “啧。”钱袅袅只感叹了下又吃起了糖葫芦。 吴桦新见她柔软饱满的红唇上下张合,玲珑腻鼻,肤若凝脂,顾盼神飞,一时间又心痒痒了:“袅袅,你真好看,怎么看都好看。” 钱袅袅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避之不及,她想到了新的招式对付他。 “真的吗?你老实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漂亮的。”钱袅袅故意走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吴公子” 吴桦新被她的举动吓到了,他慌张道:“袅袅,你,你” “怕什么,仕成他还要一会儿才回来呢。”说着,还故意拂了一下他的脸蛋。 吴桦新没贼心也没贼胆,连忙掰开她的手站起来:“柳,柳夫人请你自重。” 钱袅袅哭笑不得:就这点胆子还敢到处勾引人妇,什么癖好。 假把式,纸老虎! “你不喜欢我么?”钱袅袅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作势又扑向他。 “喜欢,可是喜欢归喜欢,我哎!”吴桦新被她逼得无路可退,夺门而逃。 钱袅袅站在门口弯腰大笑,笑了一会儿又连忙招呼他:“回来,快回来,我不逗你了。” 吴桦新心有余悸地折回,他这次可算栽了跟头,不敢再对钱袅袅没分没寸的了。 钱袅袅把桌上的金钗塞到他手里:“这是你送给小翠的,我可不收。” “这样,你认我做老大,我就帮你搞定小翠怎样?”吴桦新不算是个烂人,钱袅袅决定撮合他们两个。 “老大?”吴桦新挠了挠后脑勺,听起来怪怪的,跟山寨土匪头子似的。 “你应不应?”钱袅袅一拍手:“不应就算了。” “好,老大就老大,你快帮我搞定小翠。”吴桦新在小翠这件事上真是铁了心。 “那,以后可不许再对我不尊重了。” “没问题。”吴桦新一口应下,钱袅袅都这样了,他哪敢再惹。 钱袅袅环着手围着他转了一圈:“要先把这身行头给换了,太渗人了。” 吴桦新从自己的衣服看到裤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不挺好的吗?料子可都是上好的绸缎。” 钱袅袅也不想纠正他畸形的眼光:“还想不想搞定小翠了?” “想,当然想。” “那你就得听我的。赶紧回去换身素净的衣裳,帽子就别要了,头发梳得文气一点。对了,最好戴上一块美玉。听清楚了吗?”吴桦新长得其实蛮秀气的,可他偏偏要穿得花里胡哨,油里油气。 “好。”吴桦新满口答应,这就回去准备了。 “哎?我话还没说完呢。”钱袅袅嘀咕道,她待会儿要去跟阮琴她们打马吊,可得打扮得漂亮点。 她拉开梳妆盒,打算戴那对绞丝金镯。 “奇怪,怎么不见了。”钱袅袅上上下下又翻了一次,还是没有。 “翡翠,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绞丝金镯。” 翡翠进来整个屋子翻了一遍,也不见影子。前几天卸下来的时候,明明就放回梳妆盒了啊。 钱袅袅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她这是又遭贼了呢,而且是家贼。 贼人只敢拿了这一对镯子,其他金钗耳环和另外一对镶宝石的镯子都没敢拿。 平日里经常进出这间屋子的丫鬟只有翡翠和琵琶。翡翠是她在钱家的丫鬟,行为品格自然不用怀疑,那剩下来的只有琵琶,况且她也不是没有前科 钱袅袅心里虽有了人选,但还是公正地把所有丫鬟都喊了过来。 “流年不利,柳家又遭贼了。”钱袅袅盯着眼前跪成一排的丫鬟,观察她们的表情:“不同的是,这次的贼是家贼,我希望她今晚之前能把东西还回来,我可以从轻处理。” 她顿了一下,又道:“若今晚没有人来找我,改天要是查出来,可不光是赶出柳家这么简单了。” 钱袅袅觉得对她们够宽容的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唐之,这几天你可得看好了,别让这嚣张的贼跑了。” “老大,老大。”吴桦新着了一身藏青色的织锦袍跑了过来,腰间别着一块白青相间的美玉,端的是翩翩公子,风流少年。 任他站在胡唐之身边,竟也不输太多。 “怎么样?”吴桦新享受着众人惊讶的眼神,有些飘飘然,挑衅地看了一眼小翠。 小翠对上他得意的目光,翻了个白眼,低着头就当没看见。 外面再怎么光鲜,里头不还都是一堆草料。 柳仕成跨进大门,见这么大的阵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了?” “有人手脚不干净,偷到我头上来了。”钱袅袅很是生气,她不点名道姓,眼睛却时不时地扫向琵琶。 柳仕成让她们起了身,各自干活去。一面向钱袅袅了解情况。 吴桦新跟在身后:“老大,老大,下一步该怎么办?” 钱袅袅烦的很,打发他道:“没看到我正烦着吗?你先回去,明天再来。” 柳仕成瞥了一眼吴桦新:老大?下一步?他怎么变得人模人样的了,难道还是对钱袅袅不死心有什么企图? “那吴桦新是怎么回事?”柳仕成不着急问失窃的事情。 就算是钱袅袅的救命恩人,也不能为所欲为。胆敢对自己娘子起色心,他无论如何也饶不了他。 “这件事以后再说,抓贼要紧。”钱袅袅满脑子都想着抓贼。 “必须现在说清楚,什么东西丢了再买就是了。”柳仕成想的可跟她不一样,吴桦新才是大事。 钱袅袅知他又吃醋了,皱着眉头扇了扇鼻子:“啧,满屋子的醋味,可没把我给酸死。” “酸死你,就要酸死你。”柳仕成喝了口茶,才不管她怎么嘲讽。 “我就不信你舍得。”钱袅袅捏着他的肩膀撒娇道。接着,她把小翠和吴桦新之间的“恩怨”说了个一清二楚。 柳仕成一口茶含在嘴里好久没有咽下去:小翠?吴桦新?八杠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线索 钱袅袅心不在焉地打着马吊, 昨晚并没有人来找她认错,看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等她回去,定要把柳府搜个底朝天。 “到你了, 柳夫人, 昨儿食言就罢了,今天仍旧是漫不经心, 是不是不想跟我们玩那。”李二少夫人眉头一皱,对钱袅袅很不满意。 钱袅袅不好意思地陪笑道:“昨晚有只野猫在墙头上叫了一夜,害得我没睡好,现在头还有点晕呢。”她胡乱从手上抽出一张牌, 一看, 比上家大,便扔了出去。 她一定要揪出这个家贼, 就从最可疑的琵琶查起。 琵琶独自坐在荒凉的园子里, 不断地用手抹着眼泪水。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钱袅袅怀疑东西是她偷的, 就连翡翠,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为什么人人都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的这块胎记?”琵琶摸了摸眼角,恨不能把它撕下来。她瘦弱的肩膀随着啜泣声一下一下地颤抖,满腹的委屈只能用眼泪来宣泄。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搭在她的肩头, 琵琶惊讶地抬起头, 来人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温暖的笑容, 眼眸似水,如沐春风。 她惊慌失措地埋下头,不敢再看。 “他,他怎么主动”琵琶的心加速狂跳,就差从口中跳出来。 “怎么哭了。”胡唐之拍了拍台阶上的灰尘,坐在她的身边。 琵琶紧张得无所适从,只觉整个人像在火上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有什么委屈?”胡唐之又温柔地问道。 “我”琵琶支支吾吾,想说话嘴巴跟打了结似的。她气极,他在问自己话啊,自己怎么不回答! “不是我偷的!”琵琶憋着一口气,带着哭腔吼了出来。话一说出口,她如释重负,哭的更厉害了。 胡唐之面露讶色,随之又微微一笑,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不要哭了,我相信不是你拿的。” 琵琶以为自己听错了,满面泪痕地看着他。他的眼神纯净而真挚,不像是骗人的。 胡唐之又将帕子往她眼前送了送,琵琶唯唯诺诺地接过帕子,又迅速避开他的眼神。她不希望他看着自己,这简直是一种煎熬。 琵琶自卑地捂着眼角的那块胎记,轻轻地用帕子擦着眼泪。 翡翠拿了一双靴子,到处寻找胡唐之。她顾不上女儿家的矜持,刚做好就想送给他。她满怀欣喜地寻到园子里,撞到眼前的这一幕,脑海当场一片空白。 胡唐之发现她来了,便上前道:“你来的正好,琵琶哭的太厉害了,去劝劝她吧。” 他说的坦坦荡荡,翡翠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她连忙把靴子藏在身后:“我去看看。” 琵琶缓过神来,也略觉尴尬,直言自己没有事了。 两人一同回屋子,琵琶并没有觉察到翡翠的不悦,只顾拿着胡唐之的帕子愣神。帕子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倒更像女孩子的。 琵琶攒紧了帕子,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这就去洗干净了还给他。 玉翅匆匆跑了过来,拉住翡翠:“夫人说忘了拿送给周少夫人的东西,放哪里了?” 翡翠一声不吭,将靴子塞在玉翅手上,转身就去找东西。 玉翅瞧着崭新黑亮的靴子,打趣道:“姐姐这是要给心上人送靴子呢。” 翡翠把一盆菊花递给她:“什么心上人,别人不稀罕的。” 玉翅见她满脸不高兴,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啦?难道他拒绝姐姐了?” “人家只顾着安慰伤心的小人儿呢,哪有空理我。”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不讲道理,连一向淡然的翡翠也变得尖酸刻薄:“她多可怜啊,我们都欺负她呢。可实际上呢,她手脚不干净在先,偷拿钱少爷聘礼上的龙眼,不怪别人怀疑她吧?” 玉翅捧着菊花,顺着翡翠的话道:“难怪那次被夫人打肿了手,原来是偷东西了。我看这次,也八九不离十。” 翡翠听玉翅这么说,又后悔自己话说多了:“不过没有证据,也不能咬定是她偷的。希望小姐早点查出来,不然我们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遭罪。” 玉翅点点头表示赞同,抱着菊花折回周府送给钱袅袅。 钱袅袅越打越丧,运气果然是会花光的,手气差的一塌糊涂。看来不用放水,就能让她们把之前打牌九输的钱赢回去了。 李家二少夫人扬眉吐气:“柳夫人的马吊打得果然不如牌九,难怪上次要玩牌九呢。” 这次换钱袅袅不服气了:“风水轮流转,财神爷今天坐你家,明天就会坐我家,下次咱们还玩马吊。” 李二少夫人正欲反驳,一位身材肥胖的妇人走了进来,胳膊撑在她的肩上:“环环,让我玩一会儿,好几天没碰了,手痒得很。” 她是李二少夫人的姐姐,嫁给的是林池街上的郭家。郭家生意不大,她的用度自是不如其他各人。 钱袅袅别的都没看见,只直直地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怎么那么像自己的那对儿? 郭夫人挤开李二少夫人,却把她的钱袋夺了过来。 “柳夫人,我这镯子怎么样?”郭夫人见钱袅袅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腕的镯子,晃了晃手。 “真好看啊,郭夫人哪里买的?”钱袅袅确定,这就是自己被盗的那对,它怎么到了郭夫人手上? “我之前呀,去苏州府游玩的时候买的。”郭夫人笑着掩饰:“来来来,开局了开局了。” 钱袅袅耐着性子陪她们玩完,休息之余,凑到郭夫人跟前:“我看这镯子倒像是咱东塘琉秦阁的手艺。” 郭夫人讪笑道:“是吗?可能是款式比较像。” “不可能,你看,这扣的反面明明刻了琉秦阁三个字嘛。” 这下郭夫人骑虎难下,只得实话实说:“不瞒柳夫人您说,这镯子是我在黑市里买的。你也知道,我月钱少的很,哪舍得去琉秦阁。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钱袅袅摸了摸镯子:“黑市也能买到这么漂亮的镯子,郭夫人何不给我介绍一下。” 郭夫人拨开她的手:“柳夫人别说笑了,你家相公那么疼你,琉秦阁的首饰随便你挑,哪里还要像我这样从黑市买。” 如今,柳仕成肯为夫人一掷千金买首饰又是全县皆知的事情了。 “银子再多也得省着花不是,既然有这个渠道,姐姐你就告诉我嘛。”钱袅袅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郭夫人想了想,终于答应了:“好吧,亥时七弯巷,我把人介绍给你。” 钱袅袅得了被盗镯子的线索,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也不在乎自己打马吊输了多少银子。她把玉翅抱过来的菊花送给了阮琴。 “太真含笑。”阮琴惊讶地捂住嘴巴:“妹妹你哪里弄来的?” “姐姐喜欢,我就留意着了。”钱袅袅跟阮琴十分投缘,话也投机,就想交定这个朋友。 至此以后,阮琴待她自是与别人不同。 钱袅袅回了柳府,也不急着盘查各人了,反正亥时一到,向黑市的商人问出上家是谁,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倒是玉翅,忍不住又挑出事端。她阴阳怪气道:“偷了东西还不承认,上次被夫人打手还嫌不够呢。” 琵琶腾地抬起头:“我没有偷夫人的镯子。” “那上次龙眼是谁偷的?连人家聘礼都拿,你还有什么不能拿的。” “我”琵琶不知该怎么辩解,她口角笨拙,哪说的过玉翅,一下子眼眶又红了。 “我看你还是早点去跟夫人认罪,省得我们一起跟着遭罪。”玉翅说得毫不留情,仿佛琵琶偷金镯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小翠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这么看来,琵琶确实有重大嫌疑。 琵琶什么也不解释,趴在床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柳仕成一回来,钱袅袅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柳仕成解了外袍,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你觉得黑市的商人会供出他的上家?” 钱袅袅语塞:“那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吧。” “好,到时候我看琵琶她还怎么狡辩。”钱袅袅随口说道,她心中认定的就是她。 柳仕成转过身:“我说你怎么就跟琵琶过意不去?你觉得她这样的能跟黑市做交易?” “那可说不定。”钱袅袅心虚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怀疑,到时候要不是琵琶,我看你必须得跟她去道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错爱 七弯巷内, 四处无声,只有一位身材矮小的打更人缓缓走来: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看上去憨厚老实,只是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出卖了他。 “袖里乾坤。”更夫停下脚步, 懒散打了个哈欠。 钱袅袅一喜, 是暗号,就他了。 胡唐之拉住她:“夫人别急, 少爷让我们在这等着。” 话音刚落,土匪头子俞奢带着一群土匪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巷子口,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 钱袅袅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怎么来了” 胡唐之连忙捂住她的嘴,尔后又觉得失态, 匆匆放开她, 低声道:“夫人莫出声,免得打草惊蛇。”这周围看似一片祥和, 实则上藏了不少黑市的打手。 更夫震惊之余, 往后退了两步, 警惕地盯着俞奢。 俞奢身后闪出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她身材比一般女人都魁梧,脸上脂粉涂得有锅底厚,红唇诱人,睫毛忽闪,头上戴了两朵大红花, 别有一番风情。 “壶中日月。”她嫣然一笑, 走到更夫身边:“东西呢?” 钱袅袅正觉得她莫名熟悉, 一听到故意捏着嗓子的声音,才认出她竟然是自己的相公-柳仕成。 钱袅袅忍俊不禁:没想到她相公扮起女人来,还有模有样挺好看的。 更夫犹犹豫豫,不肯把脏货拿出来。这群土匪莫不是来抢劫的吧。 “放心,我只是在大街上偶然瞥见郭夫人的手镯,甚是合我心意,才想着来找你。”柳仕成从怀中拿出一袋银钱掂了掂,拋了个媚眼。 更夫半信半疑,掏出了袖中藏着的首饰,紧紧地攒在手上:“夫人要哪个。” 柳仕成看也不看,把银钱递到他面前:“就郭夫人那款。” 更夫连忙将首饰又收入袖中:“郭夫人的那款仅此一对,没有其他的了。” 柳仕成脚一跺,跑到俞奢身边撒娇道:“大王,我就要那个” 俞奢提起大刀:“那我就去把姓郭的老娘们的手砍下来给你。” 柳仕成抓住他的胳膊,嗔道:“大王,血淋淋的再戴到我手上,多不吉利。我看那,不如问他从哪里来的,找到上家,哪怕再打一对儿也成呀。” 更夫听得心惊,这群土匪果然不好惹,拔腿便跑。柳仕成哪里能放过他,不等俞奢动手就上去制他。 更夫急中吹了声哨子,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十几个打手,团团围住了他们。 钱袅袅捂着嘴笑的正欢,见柳仕成有了危险,想都不想就要下去。 胡唐之赶紧抓住她:“夫人,少爷吩咐了您不能露面。” 双方人马片刻混战在一起,柳仕成学了点皮毛功夫,在人群中跟人打斗,奈何他穿着裙子,手脚施展不开来,一个不小心,被敌人一拳挥到了眼睛。 柳仕成吃痛,捂住眼睛,又被人踢了一脚肚子。他滚到一边,埋怨道:“你们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好歹他现在也是个女人。 钱袅袅看得心焦,连连让胡唐之去救他。胡唐之的任务是保护钱袅袅,自然不会去。 “你不去,我去。”钱袅袅提起裙子就要上。胡唐之吓得一把搂住她,用手捂住她的嘴,任她在怀里挣扎:“夫人,得罪了。” 幽幽的香气飘到他鼻中,令他一阵心乱。这种时刻,他在胡乱想些什么?胡唐之稳住心神,定睛瞧着眼前的场面。 更夫一方已经渐渐落了下风,俞奢拔出大刀,架在更夫的脖子上。柳仕成从地上爬起来,头发都凌乱了。 “说还是不说?”柳仕成理了理衣物,情急之下露出了本来的声音。 更夫不可思议地盯着他,只觉脖子上一紧,只好认输:“我再去问问还有没有。” “不劳烦你了,我们自己去。”柳仕成捏着兰花指绕着头发,又换回了女声。 更夫知今天不说出来是过不去了,便乖乖答道:“扬楼街上的秀才常诚,是他卖给我的。” 黑市的商人本就不该出卖上家,这是黑市的规矩。柳仕成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设计了这一出戏。他也是商人,深知其中的关系,他得罪了这个,等于得罪了整个东塘的黑市。故他花钱请来了俞奢,替他挡这一箭,反正土匪天不怕地不怕。 他们放了更夫,就去找常诚,一打听,常诚竟然不在家中,同住的兄弟说他在妓院。 镯子竟然经手这么多人,到底是谁卖出来的?柳仕成百思不得其解,跟着众土匪闯入了妓院,反正现在自己是土匪的压寨夫人,有什么不能干的? 他一脚踹开常诚住的房间,常诚正在跟一名如火如荼地缠绵。浑身光溜溜的他连忙裹好被子,惊恐地缩在床角。 柳仕成腿一抬,翘在桌子上:“常秀才莫怕,我只是来问你个事儿。你上次卖出去的镯子哪里来的?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个呢。” “是别人送给我的,我没有了。” “谁送给你的?我找她要去。”柳仕成挑了挑眉,看来事情就要水落石出了。 “是柳府的丫鬟,玉,玉翅。”常诚毫不犹豫地将玉翅供了出来。 是她,柳仕成放下了脚。 钱袅袅站在妓院门口焦急地等待,胡唐之见她冷的直哆嗦,便道:“夫人,我们先回去吧,少爷他一定会查清楚的。” 一名小土匪匆匆跑了过来:“柳夫人,柳少爷让你先回柳府,他随后就到。” 演戏就要演全套,柳仕成带着一群土匪站在自家门口,忍受着恶犬不断地狂叫。 “该死的东西。”柳仕成心里默默骂道,这条恶犬从来都不认他,真的是白养了。 胡唐之打开门,钱袅袅站在里面,不知道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柳夫人,还请将您府上的丫鬟玉翅唤出来,我有件事情想问她。” 钱袅袅倒抽一口凉气,原来是她? 玉翅睡得正香,惊慌失措地被喊了起来,一众丫鬟均跟到了门口。 柳仕成怕她们认出来,故意倚在俞奢身后:“你们别害怕,我只是来问一下玉翅姑娘,你送给常秀才的镯子哪里来的?我很是喜欢,大王要送我一个一模一样的呢。” “轰”玉翅犹如五雷轰顶,不自觉地跪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钱袅袅冷笑一声:“夫人莫非说的是一对儿绞丝金镯?” “对对对,正是,我为了这镯子奔波到现在,先是去找接头的,再去妓院找常秀才,他说是你府上的玉翅姑娘送的。”柳仕成这话是故意说给玉翅听的,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 “那是我在琉秦阁买的。”钱袅袅配合着他一唱一和。 “哦”柳仕成推了推俞奢,撒娇道:“大王,咱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了,明儿你去琉秦阁给我买。” 柳仕成找了个地方,给了俞奢他们银子,把头发散开戴了个帽子,又换了自己的衣服,假装刚回来,背对着她们凑在钱袅袅面前:“娘子,大半夜的都在这,是怎么了?” 钱袅袅铁着一张脸:“说吧,怎么回事。” 玉翅跪在地上脸色苍白,手指在地上抓得咯吱咯吱响,她好恨,她好恨! 原来,玉翅跟常诚从小一块长大,早就是情投意合。后来玉翅被卖入傅家,两人仍是不离不弃。 常诚总说是要去考功名,可家中穷苦,连笔墨纸砚都买不起。玉翅便想着法子给他弄银子,在傅府小偷小摸一直也没被发现。直到她偷了一枚金戒被当场抓住,傅夫人勃然大怒,正欲处置她,被陈婆子拦了下来卖给了柳府。 本来她都发誓不再偷盗了,奈何常诚磨着她说要进京赶考,需要一大笔盘缠。玉翅思索再三,决定偷钱袅袅的镯子让常诚出去变卖换得盘缠,柳家进出自由,好得手也不易被查到。她幻想着等他考取功名,自己就不用再受苦楚了。 可这常诚压根就没想过去考什么功名,拿了银子不是去寻花问柳就是去赌场。他不过是把玉翅当成了摇钱树,还打算等这笔大的做成了跟她一刀两断。 玉翅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一出,他竟然拿着变卖的银子去了青楼,真是一片痴心都喂了狗。她跪在地上,没有掉一滴眼泪,只咬得嘴唇全破了。 钱袅袅叹了口气,可怜也可恨的女子。她叫人拿来了玉翅的卖身契:“你做了的事情,即使我们看不到,老天爷也在看着。看在你为柳家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我不罚你。还你自由身,好自为之吧。” 柳府的大门慢慢合上,玉翅拿着卖身契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除了绝望还是绝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绝境 钱袅袅揉了揉太阳穴, 轻叹一口气。柳仕成满脸脂粉,搓掉嘴唇上的胭脂,安慰道:“歇息吧,别多想了。” 翡翠端了水来伺候柳仕成洗漱, 却被柳仕成勒令放在门口:“你歇息去吧, 我自己来就成。”他回来得晚了,一般都是自己动手。 他等翡翠走了, 开门端了盆,仍见钱袅袅右手撑着头在桌子旁边发呆。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苦恼也于事无补,徒增烦恼罢了。”柳仕成胡乱用水洗了脸, 用脸帕擦了擦。 “怎么偏偏是她?”钱袅袅素来喜爱玉翅,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就这么把她赶走了,自己以后去哪里找这么合心意的厨娘。 柳仕成凑近她坐下:“你可不能按自己的喜好来揣测人。玉翅是比琵琶讨人喜欢, 但不代表她一定就比琵琶端正。就说上次燕窝那事, 你责的是琵琶, 实际上是玉翅故意挑起的事端。”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钱袅袅难以置信。 “我是怕多生事端, 也警告过她了,没想到这次变本加厉,偷起东西来了。” 钱袅袅用手指擦了他的脸,仍是一手的脂粉,哭笑不得:“你这是擦了多少的粉。” “过来。”钱袅袅把他唤到脸盆旁, 拿了澡豆替他抹脸:“眼睛闭上。” “轻点, 轻点, 脸皮都要给你搓掉了。” 钱袅袅澡豆一扔,摁下他的头:“臭男人的脸皮有这么薄?不过相公你扮起女人来别有一番风情,我要是个男人,说不定会被你迷倒。” 柳仕成可不把这话当夸奖:“别别别,要不是怕惹火上身,我一个大老爷们干什么去扮女人。”他好不容易才想了这个万全之策。 “好了,去擦擦。”钱袅袅把脸帕递给他。 “话说回来,你以后别总针对琵琶,她是笨拙了点,可也不至于这么不对付。”柳仕成擦干了脸,还在镜子前面仔细看了看:“你们女人就是麻烦,涂脂抹粉的,洗都这么难洗。” “还不是你涂得太多了,跟个白脸怪似的。” “哈,刚刚还夸我有风情,现在又骂我白脸怪,你还真是善变。”柳仕成倒了水,又去泡了脚,才上床去睡。 钱袅袅抱着他嘟着嘴眨着眼不肯睡。柳仕成一瞧,知她是有事:“说吧,什么事?” “这宅子多少年没有翻新了?破破烂烂的,我都不好意思请姐妹到家里来坐坐。”钱袅袅嗔怨道。 柳仕成侧过头:“也不是不可以,银子倒不是问题,全部翻新得花多少心思。” 钱袅袅见他答应了,喜出望外:“这个相公就不用担心了,全权由我来负责怎么样?” “好好好,都听娘子的。”柳仕成宠溺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快睡吧,时候不早了。” 玉翅一走,做饭的重担又落在了小翠身上。她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跨了篮子去买菜。 一打开门,玉翅仍旧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 小翠吓到了,这秋季的夜晚已经是很凉了,她就在这跪了一个晚上? “小翠,能帮我个忙吗?”玉翅转过头,声音嘶哑,整张脸煞白。 “什么事?”小翠小心翼翼扶起她,她虽然疾恶如仇,但跟玉翅毕竟曾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狠不下心。 “能把厨房里的菜刀取过来送给我吗?”玉翅拂开了她的手。 小翠惊诧地后退两步:“你,你要干什么?” “放心,是我做错了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你拿过来便可。”玉翅凄然一笑,她已经万念俱灰。 小翠怎么可能会拿给她:“你不说拿来做什么,我就不给你。你起来吧,我去买菜了。” 玉翅连忙往前挪动揪住小翠的衣角:“我求求你,就帮我这一次吧,现在,也只有一把刀能让我解脱。” 她什么都都没有了,没有家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钱也都被常诚那个负心的男人骗了去,她甚至连一把刀都买不起。 小翠听她这么一说,脾气上来了,转头就去厨房里操了菜刀,递到她的眼前:“拿去,要死也别死在柳府门口,晦气。” 玉翅接了刀,就想站起来,奈何双腿麻得不能动,试了几次又瘫倒在地上。 小翠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拿回菜刀:“你这一去倒好,活活便宜了那个男人,你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得咽,离开了这里,我也没有活路了。或者,我拿了这把菜刀,先去杀了他,再了结自己。”玉翅疯魔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抢夺小翠手上的刀。 一个不想活了的什么都不怕,玉翅一手抓着刀背,一手抓着刀刃,鲜血直往下流。小翠抓着刀柄哪还敢给她刀,又不敢过分用力,急得喊道:“快来人啊,要出人命了。” 吴桦新正来柳府找钱袅袅,一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傻了眼。 小翠情急之间向吴桦新求助:“快来帮忙,她不想活了。” 吴桦新想也没想,上来就掰开玉翅的手,小翠没收住力,向后一倒,摔在地上。 胡唐之听到呼声匆匆赶出来,抓住玉翅血淋淋的手,抱进了柳府内。 小翠尖叫一声,扔了菜刀,吴桦新的手臂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如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 吴桦新回过神来,方才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他瞪着双眼瞧着自己的手臂,半天才吼出一个字:“啊!!!” 大夫给他止了血,又包扎好才去看玉翅。钱袅袅不放心跟着去了。吴桦新抱着手臂怨道:“我欠了你们柳家的,腰上的疤还没掉呢。” 小翠低着头挪到他身边,不复以往嚣张的样子:“是我的错,我不该拿刀给她的。” 柳仕成眉头皱成一团:“你什么不好拿,拿刀给她做什么。” “我就是想激激她,没想到她是真的想死。”小翠也后怕了。 “小翠也是好心,就不要责怪她了。”吴桦新随口便替小翠解围:“去给我泡杯茶吧。” 柳仕成哎了一声,去了茶庄,若是刚刚真出了人命,麻烦可就大了。 玉翅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地上堆满了染红了的细布。 钱袅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夫人,对不起。我这样对您,您却还要救我。”玉翅气若游丝,从开始到现在没掉过一滴泪的她渐渐红了眼眶。 “莫要想得太多,你也是被人迷惑了,当下养好身子要紧。”钱袅袅只想着宽慰她,毕竟是一条人命。至于留不留她,她还得再考虑。 玉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阖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缓缓地移动裹满细布的右手,撩着头发,想把那根钗子抹下来。 这根发钗是常诚送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她当宝贝每日戴在头上,做饭怕沾了油烟每次都会取下,如今只成了一个笑话。 肉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内心的绞痛,她狠心弯了手去拔,仍旧没能取下来,急得在头上乱挠乱挥。 琵琶连忙过来阻止:“玉翅姐姐,你做什么?” “我那样害你,你还关心我?” “我.”琵琶说不上话来,她根本没有恨,只觉得玉翅可怜。 “你把我头上的这根钗子摘下来,扔了也罢当了也罢,我不想再看见它了。”玉翅翻了个身背对着琵琶,她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哦。”琵琶照着她的意思取下了发钗,是一根翠绿的玉簪,横竖舍不得扔,就暂且留着了。 吴桦新一等钱袅袅回来,就连忙支开了小翠,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向前袅袅请教如何拿下小翠,不想飞来横祸,白白挨了一刀。 钱袅袅拍了拍他的手臂:“你这刀不白挨,挨的正是时候。” 吴桦新被她拍得龇牙咧嘴:“老大,你轻点,受着伤呢。” 钱袅袅忍俊不禁,心情也好了不少:“我问你,刚刚小翠对你的态度有什么改变吗?” 吴桦新仔细一想:“唉?是不再对我打打骂骂的了,我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人也变得温柔了。” “那就是了,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钱袅袅一拍桌子,仿佛是在排兵打仗。 “不过眼下的问题是,你到底喜不喜欢小翠?”钱袅袅拿手指着他,让他说实话。 “她那么凶,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吴桦新脱口而出。 “怎么,我也很凶啊,你不是很喜欢我吗?”钱袅袅一脸骄傲,她是跟那些大家闺秀不一样,可柳仕成不也对自己死心塌地。 “对哦。”吴桦新托着下巴,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你不喜欢她她怎么会喜欢你。”钱袅袅捻了颗瓜子,坐下来嗑着:“别看小翠整天骂骂咧咧没心没肺的,其实呢,她大方仗义,又重感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我看你也挺仗义的,心肠也好,跟她配的很。”钱袅袅仍了瓜子壳,凑近他挑了挑眉。 吴桦新听她夸奖自己,来了劲:“你这么一说,小翠其实也蛮可爱的嘛。” “就是。”钱袅袅贼兮兮地笑了,这么容易就把他说动了,看来这吴桦新对小翠也不是没有意思。 “然后呢?”吴桦新又接着讨教道。 “什么然后?” “怎么样才能搞定她?” “告诉她你喜欢她不就行了。” “就这样?” “不然呢?”钱袅袅拿起一颗枣子扔进嘴里:“把你之前浪费在我身上的口舌花到她身上,我保证能行。 吴桦新眼珠子一转:真有这么简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虚惊 钱袅袅为了翻新府宅的事情忙的不可开交, 又是请人帮忙设计又是请工匠,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柳仕成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小气鬼的名号一脱,更多的人愿意来找他买东西了。一扫之前玉翅带来的阴霾, 整个柳府都是喜气洋洋。 朱提无事就来柳府, 名义上是来看胡飞,实则一直陪在钱袅袅身边。歇息的时间, 钱袅袅让琵琶洗了水果,坐在亭子里休息。 朱提拿了颗梨子,刚想咬上一口,忍不住捂住嘴呕了两声。 钱袅袅诧道:“你?不会是.” 朱提害羞地点了点头, 她这是害喜呢。 钱袅袅惊喜地拉住她的手:“怎么这么快, 胡飞那小子也太厉害了吧。” 朱提羞得一跺脚,嗔道:“小姐”她家小姐怎么连这么羞耻的话都说得出来。 “坐好了, 以后可别跟着我跑来跑去的。”钱袅袅真替她高兴, 一摸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跟他有一个呢? 这边, 胡飞擦着汗, 黝黑的脸庞被太阳晒得通红。胡唐之递给他一碗水:“嫂子的肚子还真是争气,这么快就要给胡家添丁了。” 胡飞咕咚咕咚地喝下一整碗,抹了嘴巴:“不是我说你,媒人都要把家门给踏破了,你哪个都不应, 难不成是等哪个千金小姐来要你?” “大哥, 这事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胡唐之避开他的目光, 来说媒的人是很多,可他有的连见都没见过,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他怎么应。 胡飞正欲再说,翡翠端着两碗梅汤过来了。 “小姐叫煮来给大伙儿消热的。”她端了一碗递给胡飞,又低着头递另一碗给胡唐之。胡唐之接过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的手,翡翠腾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害羞地抱着案板匆匆跑开。 胡飞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个堂弟到哪里都是个“祸害”。 “不喜欢人家姑娘就不要处处留情。”这话从胡飞这个不善言辞,扭扭妮妮的憨厚的小伙子口里说出来,总觉得怪怪的。 胡唐之才不顺着他:“你怎就知道我不喜欢了?” 翡翠的情谊他是一清二楚,前天晚上还给他送了靴子。胡唐之叹了口气,他这可怎么拒绝。轮相貌品行,翡翠哪里都不差,但他却一丁点意思都没有。 他走在园子里,突地想起那晚搂住钱袅袅,她不顾一切想救自己丈夫的场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女子。可她是千金小姐,是自己的主人,亦是有夫之妇,他在想什么呢? 昏了头了,胡唐之默默骂醒自己,走路的姿势更瘸了。 琵琶见有人来了,赶紧拍了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胡,胡护院。”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敢叫。 胡唐之好奇地问道:“你在埋什么呢?” “玉翅她不要的东西。”琵琶不自觉地垂首,她真的好害怕遇上他的目光,比千刀万剐还难受。 “这个,还给你。”琵琶连忙拿出帕子,头也不抬地递给他:“谢谢你。” 胡唐之接过帕子,仍旧盯着她:“琵琶,我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恐惧的样子?” “不是不是不是。”琵琶连连摇手,然后又捂住了自己眼角的胎记。 胡唐之明白了,她这是在自己面前自卑呢。他拿开琵琶的手:“一块胎记而已,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琵琶惊诧地抬起头,一张瘦削而苍白的脸上郝然印着一块醒目的红色胎记。 “你看我也是个瘸子啊。”胡唐之苦笑道。若不是公务伤了脚,他这一身功夫,早就能做捕头了。 琵琶听他这么一说,宽慰不少:“可是,我真的很丑。” “哪有,女孩子嘛,要自信一点,你一点也不丑。”琵琶在柳府有一段日子了,吃的好也不累,脸上身上均有了点肉,不像才来的时候那样瘦小了。胡唐之也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他自己虽然长得好看,但对女孩子的容貌却没有那么苛刻。 “真的?”琵琶第一次听到有人肯定她,欢快的神情显露在脸上,整个人都没有以前那股丧气了。 “真的。”胡唐之有意护她。这个女孩子在柳府受尽欺负,他看在眼里,男人的保护欲促使他跟琵琶走的更近。 “谢谢你,我还有其他事,我先走了。”琵琶朝他一笑,走路也有了少女的气息。 一句小小的鼓励,或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终于安排得差不多了,钱袅袅回了屋子,让厨子做了一份八宝攒汤做夜宵。玉翅出事的第二天,柳仕成就花大钱找了位名厨回来。钱袅袅就好一口吃的,他怎么会不狠狠地满足她? “娘子”柳仕成推门而入,手上捧着一大包零嘴儿。 钱袅袅一口汤差点没喷出去:“昨儿刚买,今天又买,吃不下了。” 柳仕成放下吃食,揉着她的肩膀:“不多不多,娘子辛苦了” 这些时候,他忙着做生意,宅子翻新的事情大都是钱袅袅在操心,他过意不去。 “咳咳。”钱袅袅咳嗽了两声:“也差不多了,等你闲了,带你到处看看。“ 柳仕成抓住她的手关心问道:“是不是累着了,怎么咳嗽了?” “大惊小怪,可能是着凉了吧。”钱袅袅不以为意,遂又开心道:“相公你知道吗?朱提她有喜了,没想到这么快。” “真的?”柳仕成配合着她,转而又看向钱袅袅的肚子:“她有喜了又不是你有,我开心个什么劲。” 钱袅袅嘟着嘴:“你是怪我的肚子不争气咯?” “你还真会曲解我的意思。”柳仕成一把抱起她,蹭了蹭她的鼻子:“怪我,是我不够努力,看来以后我要更加努力一点了。” “讨厌!”钱袅袅嘴里说着讨厌,手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得更深了。 是夜,柳仕成眼睛一睁,觉察到钱袅袅的异样,她的五官拧成一团,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 “娘子,娘子?”柳仕成连忙摇醒她,怕是做了什么噩梦。 钱袅袅猛地从床上坐起,“哇”地一声哭出来。 柳仕成吓坏了,连忙把她搂在怀里:“娘子莫怕,我在这里呢。” 钱袅袅哭得更伤心了,哭得柳仕成整个胸口都湿透。 柳仕成抚着她的鬓角,又用手替她抹着眼泪:“娘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喊大夫。” 钱袅袅止住哭声,摇了摇头:“我只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我爹死了。”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方才的梦境太真实了,她爹梦中来跟她告别,她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 柳仕成心疼极了,吻了吻她的眼角的泪:“娘子,别哭了,岳父大人他不会有事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不然,我们等天一亮就回去,好不好?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打颤了。” 钱袅袅渐渐止住了哭声,仰面望着柳仕成的下巴:“我爹会不会” “你说你这小脑袋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柳仕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岳父大人他为人和善,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 柳仕成就这样抱着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和糗事逗钱袅袅开心,一直讲到天亮。他匆匆让人备了马车,也顾不上交代生意上的事情,就准备带着钱袅袅回西塘。 刚扬鞭打算启程,一位约摸三十多岁穿戴华贵的妇人带着几个丫鬟和家丁聘聘袅袅走了过来:“袅袅,袅袅” 钱袅袅掀开车帘,想了好一会:“姑母?” 钱老爷有个妹妹钱亦双,年轻的时候跟着做生意的他出去千里之外的甘宁游玩,跟当地的一个将军好上了并执意嫁给了他。后来这位将军战死,她便没有再嫁,一直留在在甘宁生活,回西塘的次也是数屈指可数。 “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就不认识我啦?” 钱亦双笑容可掬,眼角的皱纹出卖了她的年纪。 “姑母,你怎么来了。”钱袅袅下了车,欢喜地抱住她。小时候,她最喜欢看见这位姑母,因为她一来,就会带很多不一样的好吃的给她。 “来江南玩玩,西北的地儿我也呆腻了。” 钱亦双吩咐下人拿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送给钱袅袅。 柳仕成毕恭毕敬地行了礼,道了一声姑母。钱亦双斜了他一眼,也没有应:“袅袅,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里?” “我得回钱府看看我爹,他的身体..” “嗨,哥哥他身体好的很,还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呢。” 钱亦双拍了拍她的手:“我昨儿下午刚从他那里过来,到的晚了,就在客栈住了一宿,这不一大早就找你来了。” 钱袅袅一听,松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是个梦罢了。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那我就陪陪姑母,过几日再回去。” “乖侄女。”钱亦双把她拉到一边,时不时地瞟向柳仕成,像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我们进去再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谣言 钱亦双坐定, 钱袅袅让人沏了茶,笑道:“宅子旧了些,正在修整,姑母莫要嫌弃。” 钱亦双丝毫不在意她说了什么, 只让她凑过耳朵, 压低声音道:“我在西塘听说了件事儿。” 钱袅袅侧着头等着她说。 “我听说,淑德那丫头跟你丈夫有私情。”说罢, 钱亦双一拍大腿,十分恼怒。 “没有的事,都是胡传的。”钱袅袅尴尬地笑着,钱淑德对柳仕成有意思不假, 但都这么久没见面了, 私情什么的从何而来。 “真的,据说连那种事都做过了。”钱亦双怕她不信, 又添油加醋道:“西塘人人都在传, 我在酒楼吃饭的时候都听到有人说。况且, 金华裳连门都不让淑德出, 肯定是有什么事。” “淑德那丫头也真是的,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丢尽钱家的脸面。”钱亦双自顾自地说道,她认定这件事是真的:“你说你这才结婚多久,哎!男人啊, 都是一个德行。” “家花不如野花香, 连小姨子都不放过,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钱亦双越说越气愤,难怪她一见到柳仕成就不给他好脸色看。 她当年放弃了一切嫁给甘宁的杜将军,两人刚开始也是好得蜜里调油,可日子过久了,杜将军就乏闷了,纳了好几个妾不说,青楼也是常去的。 “男人啊,没有一个好东西!”钱亦双对这样的事情尤其憎恨。 钱袅袅听着她一连串的指责和说教,说不难过那是假的。她假装淡定扯开话题:“姑母,我带你去东塘各处逛逛吧。” “不用,这么大点地儿,我随便逛逛都行,你忙你的。”钱亦双站起身,又语重心长道:“袅袅,自己的男人要看紧点!这事啊,我也没办法替你做主,你自己拿捏。” 钱袅袅陪着笑将她送出了门:“谢谢姑母的忠告。” 柳仕成站在门外,终于等到她们出来,讨好地上前要替她安排游玩的事项。 钱亦双眼睛一瞪:“你呀,还是好好反思反思。” 柳仕成一头雾水,从一见面这位姑母就对他很是不满,现在又说什么反思,他是哪里做得不对吗?柳仕成求助地望向钱袅袅。 钱袅袅脸色苍白,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两声。她表面上虽然平静,实则心中淘浪翻涌。姑母说的都是真的?多疑爱猜测的她怎会不生疑。 只是她现在已不会像以前那样冲动,她打算先去问一个人。面对柳仕成关切的问候,钱袅袅只强颜欢笑道:“无事,都说只是着了凉,你先去茶庄忙吧。” 柳仕成望着她微微踉跄的背影,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钱袅袅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转身便道:“我问你件事儿,你的如实回答我。”她想到翡翠曾在金华裳身边服侍,应该会知道一些。 “小姐”翡翠见她神情不对,匆忙跪了下来。 “我问你,姑爷和二小姐之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翡翠惊恐地抬起头,接着话都不回地使劲摇头。 “那就是知道了,说吧。”翡翠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钱袅袅跌坐在石凳上。 翡翠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钱袅袅冷笑一声:“有什么不敢的,西塘人人都知道了,就我还蒙在鼓里呢,快说。” 翡翠跪在地上,终究不敢违抗钱袅袅:“我,我只知道那晚二小姐去找过姑爷,被带回来之后金夫人大发雷霆,说就算二小姐死了也不会让她嫁给姑爷的。” “那,就是有什么了?”钱袅袅盯着翡翠,眼神呆滞。 翡翠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钱袅袅慢慢地站起来,一颗心像是被人捅了千万刀,痛,真痛啊。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飞快地奔跑在街上,泪水肆意飘落。 “让开,让开。”飞驰的马车奔过,险些撞到失了魂的钱袅袅。 “疯子。”车夫回过头骂了句,钱袅袅一个字也没有听到,她只顾往茶庄的方向跑,她要问个清清楚楚,撕下他虚伪的面孔。 柳仕成心不在焉地坐在椅子上查账,忽见气喘吁吁满面泪痕的钱袅袅,手中的毛笔瞬间掉落。 “怎么了?”柳仕成怜爱地抹着她脸颊上的眼泪:莫不是钱老爷真的出了事? 钱袅袅狠狠推开他的手:“你做了什么事,你心里最清楚。” 柳仕成莫名其妙,匆匆把她带到里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钱袅袅恨恨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骗我?” 柳仕成左思右想,想不出有什么事骗了她:“我” “假的,都是假的!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只爱我一个只娶我一个,都是骗人的!”钱袅袅彻底崩溃了,伏倒在地上大声哭泣。 柳仕成慌了神,想抱起她却一再被拒绝。 “袅袅,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出来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让我,我该怎么办。”柳仕成亦丧气地跪在地上。 “还不承认,你,你是不是碰过钱淑德?”钱袅袅眼里充满了绝望和憎恨:“人人都知道,就我一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柳仕成脑袋嗡了一声:怎么会这样? “没有,绝对没有,袅袅你相信我。”柳仕成向前挪动了两步,又想抱住她:“在钱府的那晚,她是主动来找过我,可我狠狠地拒绝了她,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钱袅袅怔怔地盯着他,想从他的眼里寻找撒谎的证据。 “你相信我,相信我。”柳仕成紧紧地抱住她,没有哪一刻有这么慌乱。 “可是别人都说有,所有人都说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钱袅袅嘶声力竭地吼道,拳头狠狠地捶在地上。 “袅袅,你就这么不信我?我对你的用心我为你做的改变,我们甚至一同经历过生死,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旁人的一句闲话吗?”柳仕成的心被她的质问狠狠拧成一团,痛得他瞬间落下两行泪水。 里间的动静扰得外间喝茶的客人议论纷纷。掌柜的放下算盘:“喝茶,喝茶。” 他掀开门帘走进去,头也不抬:“夫人,我可以作证,少爷他是个正人君子。上次那姑娘跑到这里来投怀送抱,少爷也没有理她。”说完,很识趣地退回柜台算账。 钱袅袅回过头,渐渐安静下来,哭声也变成了啜泣。 “袅袅,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你知道你这样怀疑我,我的心有多痛吗?”柳仕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轻轻抚着她的背。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钱袅袅倚在他的怀里,话间语气已经软了。 “告诉你,你不得杀了钱淑德,闹得天翻地覆。况且,我跟你叔母有过商议,不能把她到我房里来找我这件事传出去。”柳仕成皱着眉头:到底是谁把这件事变本加厉地传出去的? 钱袅袅深呼吸一口气,若是她知道钱淑德这样勾引自己的相公,她真的会想杀人。 柳仕成扶起她,让她坐在椅子上,吹了吹她的手:“都红了,以后不许这个样子,生气归生气,伤了自己多不值得。” 钱袅袅咬着嘴唇,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十分后悔之前的歇斯底里。 “相公,对不起。”钱袅袅喃喃道。 柳仕成贴心捋了捋她的头发:“对不起就不用了,你只要相信我就成了。我对你的誓言,真的没有一句假话。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我只要你相信我。” 钱袅袅仍没有从哭泣中缓过来,一下一下地抽动。 “看你哭的,两个眼睛跟核桃似的。”柳仕成揉了揉她的眼睛:“昨儿哭今天还哭,哭瞎了怎么办。” 钱袅袅抬起头,脸上有了笑意:“瞎了你就当我的眼睛呗。” “我可不许你瞎,不然我这么俊的脸长给谁看?” 柳仕成摸着自己的脸,转而郑重道:“过几日我们回钱府,当着叔母和淑德的面把这件事说清楚,免得你总怀疑。” “我信你”钱袅袅站起来抱着他,轻轻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你信我我可不信你,回回都疑神疑鬼的,今天要不是掌柜的出来说句话,我看你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柳仕成把她拉到身前,刮了刮鼻子:“我该拿你怎么办。” 钱袅袅安心地偎依在他怀里,柳仕成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它,是不是想的念的装的都是你。” 钱袅袅感受着它强有力的跳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出气 宅子修砌完工, 整个柳府都焕然一新,黑瓦白墙,绿蔓纱窗,竹篱花影, 端的是玲珑秀丽。 柳仕成伸了个懒腰, 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舒服, 实在是太舒服了。 “怎就没想到早点翻修呢。”柳仕成感叹着,不禁感激他的娘子。若是没有她,自己仍旧会过着以前乱糟糟又苦兮兮的日子。适应了现在的新生活,他倒嫌弃起之前的寒酸了。 “少爷早。”新买来的丫鬟和家丁们已经开始忙活, 他们见到柳仕成, 一一行礼。 “早。”不习惯这么多人的问候,柳仕成竟然回应了他们。接着, 他哑然一笑, 管他呢, 为什么就一定要有少爷的样子? 他从来不是一个在乎身份地位的人。 柳仕成将早起练功的习惯坚持了下来, 就算不能有所成,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钱袅袅睡眼朦胧地揉着眼睛倚在门上:“相公,你精力可真旺盛。”要知道,他昨晚可是折腾到很晚。 “这话说的,我这么年轻, 难不成要没精打采的才好?” “快来。”柳仕成把她拉到院子中间:“跟我一起练练, 保证你精神也好。” 他抓住钱袅袅的手, 一招一式地比划。比划完,钱袅袅双臂跟断了线木偶往下一垂,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得再去睡会儿,你自个儿练吧。” 昨晚她也是累到不行,他说了努力就真的好“努力”。 钱袅袅回去补了个觉,一睁眼,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匆忙起了床,明天要宴请宾客庆祝新修,还有东西没有置办。 她坐在铜镜前,琵琶竟主动上来要求替她梳妆。 惊诧之余,钱袅袅答应了。自从上次失窃事件之后,钱袅袅虽没有当面说什么,心里总是有愧疚的。 琵琶照着平时翡翠的样子一步一步仔细地盘着发,这个发型她平日里在自己头上反反复复练过好多次。 终于盘好了,琵琶松了一口气。钱袅袅对着铜镜掸了掸发髻,松紧正合适,样式也漂亮,不禁对琵琶刮目相看:“真不错。”她从来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琵琶听她夸奖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描眉,扑粉,擦唇。不一会儿,一位粉面红唇,云鬓轻挽的美丽女子就出现在铜镜前。 钱袅袅没有想到她会做的这么好,惊喜之余,又命令道:“去给我挑件衣裳过来,我要去街上买东西。” 琵琶二话不说,拿了件青缎掐花对襟外裳,正配她今日的首饰。 钱袅袅满意地点点头,这琵琶总算不是一无是处了,不枉她一直放在身边。 吃完早食,钱袅袅挽着柳仕成去买几幅挂在墙上的字画,一路上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认识他们的人不禁议论纷纷:“好般配的一对儿。” “可不是,柳少爷俊,柳夫人俏,据说恩爱得很。” “哎,谁知道柳家少爷如今跟变了个人似的,大方得不得了。早知道,媒人来说亲的时候,我就应了,哪里轮的到钱家小妞。” 钱袅袅听在耳里,暗自得意:你们不识货了吧,我相公多好。 其实她哪有“识货”,只不过上了贼船,没办法下来了,又仗着柳仕成的痴心,彻底改变了这个小气鬼。 前面胭脂铺生意火爆,掌柜的在门口大声吆喝:“来看看,都进来看看,刚到货的上好的胭脂。小红春,半边娇,淡红心,应有尽有了。” 钱袅袅见店内人头攒动,忍不住想去瞧瞧。刚踏进店内一步,柳仕成连就把她拉了出来。 “怎么了?”钱袅袅甩开他的手臂,不就是一盒胭脂么,小气的毛病又犯了? “是常诚,别让他认出我来。” “哎呀,你怕什么,你抓他的时候是个女人现在是男人,他怎么会认出来。”钱袅袅朝里面望了望:“哪个?” 柳仕成指了指一名白色束腰的男人:“就他。” 钱袅袅一瞧,他正讨好地替身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挑胭脂,眉眼间轻浮之气满满。 “衣冠禽兽!”钱袅袅忍不住骂道,手里不自觉地拧了柳仕成一下。 “你拧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柳仕成吃痛龇牙。 钱袅袅看着他,心生一计,她要替玉翅出口气。她在柳仕成耳边边一阵嘀咕,柳仕成越听表情越怪异:“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快去。”钱袅袅随手在摊位上拿了把扇子塞在他手中,把他往胭脂店一推,自己躲在一边偷偷观察。 柳仕成整了整衣裳,打开折扇,有模有样地走到常诚身边,摁下他手上的胭脂:“唉?这位姑娘生的如此白净,怎么能用万金红这么暗淡的颜色。” “我看啊,媚花奴才配的上姑娘,而且要是上好的媚花奴。”柳仕成拿起最贵的一盒胭脂,递到常诚身边那位姑娘手中,挑眉一笑。 那姑娘见他模样俊俏,玉树临风,一时间害羞地低下头,把胭脂塞到常诚手中:“就它吧。” 常诚大窘,不过是带她来买盒普通的胭脂,这么贵的媚花奴他怎么舍得。 “卯儿,这个颜色太淡了,我看这个最好。”常诚把媚花奴一扔,随便拿了一钱银子的胭脂:“就买它。” 叫卯儿的姑娘显然不高兴了,她杵在原地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柳仕成又拿起那盒媚花奴,掏出一锭银子给了老板:“为美人儿花再多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送给你。”柳仕成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递给卯儿:“真香,跟姑娘一样。” 这么赤裸裸挑逗的话青葱少女怎么受得了,卯儿的脸瞬间通红,她收下胭脂:“谢谢公子。” 常诚急得支支吾吾:“卯儿,你” 柳仕成收了扇子,接道:“我想请姑娘喝杯茶,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温柔的声音直中卯儿的心扉,她哪还记得常诚半分,害羞地点了点头。 常诚大怒,撸了袖子就想动粗。柳仕成瞪了他一眼,目光凌厉,仿佛已是一把小刀捅了过去。 常诚怯退,哼了一声便走了。反正卯儿也是玩玩的,没必要为了她怎么样。 柳仕成带着卯儿离开胭脂铺,躲在一旁的钱袅袅立马冲了出来拦在他们面前。 “她?”卯儿诧异地抬起头,望向柳仕成。 “我是他娘子。”钱袅袅环手在胸前:“常诚为人你也看到了,以后离他远一点。”接着,她又把常诚对付玉翅的手段说给她听了。 卯儿才不领她这个情,只知道他们耍了自己,拿着胭脂哼了一声跑了。 “你看,我就说这样不好吧。”柳仕成双手一摊,表示无奈。 “你!”钱袅袅一把夺过他的扇子:“你看看你刚刚挑逗人家姑娘那样子,明明就是个花丛老手。” 柳仕成不乐意了:“你自己出的馊主意,我照着做,你还怪我。” 钱袅袅哑口无言,总之她就是不爽柳仕成勾搭别人的模样,她使劲抓了抓头:“不成,还不够解气。” “你还想怎么样?骂他打他?”柳仕成嘴一撇,刚刚已经够胡闹的了。 “对,打他。”钱袅袅眯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样的男人打他都不够解恨。 “啊?” 常诚走在巷子里,琢磨着再去勾搭哪家姑娘。忽地,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反应,棍棒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饶命,好汉饶命啊。”常诚拼命挣扎,连连求饶,哪知对方越打越狠。他只好捂着头,大声喊道:“来人那,救命啊,打人啦。” 话音刚落,棍棒就止住了。他掀开麻布袋子,扫视一圈,四周没有一个人。 “哎哟。”常诚捂着青紫的嘴角,一瘸一拐地往家赶。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这下手的人也太狠了。他没瞧见人,只能自认倒霉。 柳仕成拉着钱袅袅一路狂奔,直到拐过三四条街才停下来。 “哈哈。”钱袅袅笑得弯下腰:“太解恨了,你看他那求饶的样子。” “你呀你,悠着点,万一真把人打出点毛病来。”柳仕成微微喘着气。方才是他用麻袋套住常诚的头钳制住他,钱袅袅才能拼了命地打。 “那也是他活该,谁叫他欺负玉翅。” 钱袅袅拍了拍手,挽着柳仕成就去买字画,这才是今天的正事。 好不容易挑了几幅满意的,钱袅袅独自抱了回府,翡翠迎了上来,接过字画,又呈了一封信:“小姐,玉翅走了,她留了封信。” 钱袅袅打开一看:千好万好,铭于心中,各位勿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庆贺 今日, 柳府大门大开,欢迎各方人士,庆贺新修之喜。 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有来恭喜的有来结交的也有来凑热闹的。全府上下闹闹哄哄, 只有柳老夫人带着几个老姐妹, 寻了处僻静的地方听戏。 听着听着,老夫人们也腻了, 忍不住八卦起来。 “柳姐,你这可是第一次请我们到家里来听戏。宅子修得这么漂亮,真是阔气。” “你儿子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快就转了性, 啧, 是有些手段。” 老妇人们八卦起来,一点也不输。柳老夫人微微颔首, 就她一个人还在听戏。 “不管灌了什么汤, 他们高兴就好了。”柳老夫人攒着手中的佛珠, 嘴里轻轻附和着台上青衣的唱腔。 这厢, 年轻人们欢歌载舞,下棋的,投壶的,木射的,斗花斗酒的, 好不热闹。 钱袅袅玩得疯了, 偏不跟阮琴她们打马吊, 混在一群男人当中拖钩。 她站在最后咬着牙拼命地拽着绳子,丝毫不松懈。僵持之时,钱袅袅一声轻吼,使出吃奶的劲加把力,僵局打破,对面立刻溃不成军。钱袅袅没收住劲,扑通一声坐在地上。 柳仕成连忙将她扶起来,哭笑不得,钱袅袅手心通红一片,这是使了多大的劲儿啊。 “柳夫人当真女中豪杰。”一位富家公子哥喘着气竖起了大拇指。 钱袅袅定睛一瞧,对面那四个人不正是庙会那晚卖诗的“四大才子”么。 她欢快地挥了挥手:“你们不认得我了?还抢着送情诗给我呢。” 情诗?众人一顿起哄。 “误会了,误会了。”四大才子赶紧陪笑。 柳仕成挽了钱袅袅的肩,笑道:“你们送多少给她她都不会要的,她只会收我的,对不对,娘子?” 钱袅袅连连点头。 四大才子恍然大悟:“原来那晚戴面具的人是你,难怪!” 面对着满眼爱意的柳仕成和钱袅袅,他们终于明白了,只有有情人写给有情人的诗,才是情笺。 “上次不算,柳夫人爱夫心切,有失偏颇。这次再来,我们咏诗斗酒。”他们四人其中一个建议道。 一行人匆匆搬了桌子准备纸笔和酒,钱袅袅偷偷拉住柳仕成:“你行不行啊,他们还是有才识的。” “唉?我虽然没有中举,书也是读了不少的。”柳仕成不以为意,自信地笑着。 众人左看右看,也只有钱袅袅能作为判赏人了。有人笑道:“这次咱们不写情,还请柳夫人公正公允,要是偏了心,这壶酒就全罚你。” 哄笑之间,一旁的翡翠被拉到厅中央,不知所措地捏着手。 “就写她,怎么样?” 众人连连赞同,美人有谁不爱? 翡翠一身翠衣笼身,腰肢纤细,杏脸桃腮,云发丰艳,只戴了一枚素钗,却说不出的俏丽无双。 钱袅袅仔细地观察众人,有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也有一脸轻松下笔有神的,更有盯着翡翠眼眨也不眨一下的。 只有最后一桌的柳仕成提着笔,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钱袅袅摸了摸脸颊:难不成自己脸上沾了墨? 一盏茶的时间,写完的没写完的,钱袅袅均收了捏在手里。 “翠衣纤腰秀意浓,嗪首淑笑比花娇。” 再看,“芙蓉如面柳如眉,素女凝香掩羞笑。” 下一张, “纵使她千娇百媚,不及我聘聘袅袅。” 钱袅袅舌桥不下:这写的是什么?一瞧,落笔正是她相公柳仕成。 完全不在题上嘛,钱袅袅抬眼瞟了一下柳仕成,他仍旧笑嘻嘻地看向这边。 “什么嘛,讨好我也没有用,怕是写不出来吧。跑题,最后一名!”钱袅袅用力地拍下一沓纸,众人纷纷上来看自己的排名。 “柳兄,你这讨好得也太明显了吧,幸好柳夫人公正,你休想钻空子。”四大才子之一的刘公子搂住他的脖子,提着酒壶就要灌他:“你得罚七杯,一杯都不能少。” “罚,必须狠狠地罚。”柳仕成哈哈一笑,坐到椅子上闷头饮下一杯,吟道:“媚眼含羞合。”第二杯:丹唇逐笑开,第三杯:红脸如开莲,第四杯:素肤若凝脂,第五杯:风卷葡萄带,第六杯:日照石榴裙,第七杯,他酒刚入口,腾地站起来,紧紧盯着钱袅袅:“江潮海水浅,慕卿情更深。” 钱袅袅羞赧地抓着石榴裙,众目睽睽之下,他怎的如此大胆示爱。 “好,好。”众人连连拍手称赞,喝得高了,起着哄把钱袅袅推到柳仕成面前:“再来,再来。” 一片欢声笑语当中,钱袅袅笑得格外灿烂,她的人生在今日之前算的上一帆风顺,有疼她的爹,有爱她的相公,有如此滋润美妙的生活。 吴桦新向屋内探了头,见他们在斗诗,门都不敢进,诗这种东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到处寻找小翠,问了好几个人,在戏场找到了她。 “小翠,小翠。”吴桦新悄悄喊道。 小翠现在柳老夫人旁边,只当没听到。 柳老夫人听着戏,冷不丁冒出一句:“去吧。” 小翠得了令,不得不去,吴桦新一把拉了她的手臂,走到一处偏僻的小亭当中。 “什么事?”小翠对他依旧是不热情。 “我那个我喜欢你。”吴桦新说完这句话,竟有三分羞态。 小翠吓得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怎么了?”吴桦新看她一动不动,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休想用这种方法来让我嫁给你。”小翠终于呼出一口气。 “小翠,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就是看了你一眼吗?又没有怎么样。吴公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吧,别再缠着我了。”小翠变得愁眉不展,软言软语地求他。 “小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长得其实挺好看的,除了皮肤糙了那么一丢丢,没有其他缺点。人呢,大方果敢,重情重义,对我那无量也挺好的,就算你不嫁给我,我也喜欢你。”吴桦新不带停顿地说了一连串,他算是把自己洗脑成功了。 “老夫人喊我,我要走了。”小翠第一次被人表心意,感觉颇为奇怪,推开他便走。 “哎哟。”吴桦新惨叫一声,小翠推到他手臂上的伤了。 “没事吧?”小翠连忙回头扶住他,慌张地查看伤口。 “有事,事大了。”吴桦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翠我是真心的。你看,你也是关心我的。” 小翠拍了拍他的膝盖,不就是男女那点事吗,忸怩什么:“你要是真喜欢我,去搞定小黄,它现在天天跟无量在一起。你搞定它,我就相信你。” 小黄就是柳家那条恶犬,小翠想用这种办法唬住他。若是他不敢,那正好罢了。若是他敢,说明他胆量不差对自己也确是真心,这样的人,她嫁就嫁了。 吴桦新听她松了口,十分欢喜,总算是有希望了。可一想到柳家那条恶犬,都快哭出来了:这可怎么办? 钱袅袅玩尽兴了,回头去找阮琴,她们仍在热火朝天地打马吊。 李少夫人二少夫人等人见柳府财大气粗,对钱袅袅自是改观,客气得不得了。 “柳夫人坐这里来玩,我去休息一会儿。” 钱袅袅摇了摇手:“你们玩,我看着便好。” “柳夫人真是福星,你看你一来,这里整个都不一样了,太别致了,我也想住在这样的宅子里。” “羡慕不来的,人家相公百依百顺,她说什么是什么,你们有这种命吗?” 现在,她们甚至信了钱袅袅之前说的谎话:钱袅袅病了,柳仕成执意要买千年人参替她治病,是她自己不肯买。 钱袅袅那个得意,总算在东塘扬眉吐气了,那些指着她说她扫把星,不看好他们的人呢?看来表面的光鲜亮丽还是能改变一些事情的。 眉飞色舞之时,门外快马骤停,匆匆有人来报,是钱府的管家。 “小姐,老爷他他去了!”管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晴天一声霹雳,钱袅袅瞬间懵住了。 柳仕成匆匆赶过来,不断地摇着她:“袅袅,袅袅。” 她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中轰隆隆地作响,天塌下来了。 天堂到地狱,不过就是一句话的距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三合一 飞溅的泥水贴在车轮上, 卷起来直飞车帘。马车内的女人泣不成声,在这秋雨零落的夜晚格外地凄惨。 父母为根,根已去,便皆是他乡浮萍。 “爹!”一声凄厉的嘶吼, 钱袅袅紧紧扒着棺木, 泪如雨下。 钱老爷已经入了殓,他的面色仍然红润, 表情安详,去的应不是很痛苦。 钱袅袅不知哭了多久,身体慢慢滑落,两排抓痕深深刻在在棺木上。 转醒的时候, 身边只有柳仕成一人, 微弱的烛光映着他焦急心疼的脸庞,亦是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相公, 我没有爹爹了。”钱袅袅放空目光, 喃喃细语, 眼角又落下两行清泪。 柳仕成抓起她的手, 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不怕,你还有我。”他知道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失去至亲的痛苦,只有靠她自己慢慢消磨。 “我爹他,是怎么去的” “听管家说, 是突然病发, 大夫来的时候已经去了。” 钱袅袅拼命地咬着嘴唇, 嘴中渐渐有了血腥味。没想到,上一次的离别,就是永别,上天连见最后一次面的机会都不给。 “袅袅,别这样。”柳仕成手足无措,只得擦着她嘴唇上的血迹:“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旁。” “袅袅,坚强点,岳父大人九泉之下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钱袅袅深吸一口气呼出来,颤颤巍巍起了身,她现在还不能倒,爹还等着她送别呢。 戴了孝,钱袅袅呆呆地跪在一边烧纸。钱致达和钱淑德眼睛红肿,亦乖乖地跪着行孝。钱老爷待他们如亲生,他们怎会不难过。 一位素色衣裳戴白花的姑娘漫不经心地走近钱致达:“起来吧,正主都回来了,你还跪着干什么。” 她就是钱致达刚过门不久的妻子,庞贵人舅舅表弟的侄女薛拾然。 这话听在谁的耳里都十分刺耳,钱袅袅冷笑一声,怕又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但又怎样呢,她根本没心情去计较了。 钱致达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站了起来,薛拾然过了门儿,全家都像菩萨一样供着,他不敢违抗。 灵堂里只剩下钱袅袅钱淑德柳仕成三人。钱淑德多日不见柳仕成,心中一热,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细小的举动尽数落入钱袅袅的眼中,她气得发斗,站起来抓住她的衣领,指着钱老爷的棺材哭道:“我爹尸骨未寒,你还在他面前干这种勾当。” 钱淑德怔怔地瞧着她,也不说话,咬了咬牙,一脸倔强。 钱亦双匆忙进来和解:“别闹了,哥哥听到你们姐妹两个吵架,走得会安心吗?” 柳仕成冷着一张脸,对着钱老爷的棺木道:“也好,我们当着岳父大人的面说清楚,别让他老人家走得糟心。” “淑德,外头的传言你应该知道了,我不知道是谁胡传的,但我们之间确是清清白白,是不是?。” “不是。”钱淑德扒开钱袅袅的手,嘴里嘟囔了一句。 柳仕成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火气蹭地上来了,一向君子的他拎起钱淑德凑到钱老爷的棺材面前:“人在做天在看,你当着岳父大人的面,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我”钱淑德瞧着棺材里安详的如同睡着的钱老爷,露了怯。 “哼,你们就是这么欺负我女儿的。”金华裳甩着帕子从容地走进来:“大哥他走都走了,你们还要扰他。” 钱淑德见母亲来了,挣脱了躲到她的身后。 “铭昊他走的早,狠心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幸得大哥仁义,不顾闲言碎语,庇佑我们至今。”金华裳望了一眼钱老爷,眼眶湿润了,她紧紧抓住钱亦双的手:“三妹,我心里苦啊,我为我一双儿女,做再多的事受再大的委屈都没有关系。” 金华裳的泪水已然滑落:“可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偏偏着了魔,跟她姐夫不清不白,我我该如何是好。”金华裳拽了身后的钱淑德,作势就要打。 钱亦双连忙拦住她,叹着气,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谁。 柳仕成不可思议地瞪着金华裳:“叔母你!”钱淑德胡搅蛮缠还说的过去,毕竟她一直没有死心,可这金华裳怎么就突然变了风向,她难道真的不在乎女儿的名节了? “哎呀。”钱亦双一拍桌子:“哥哥他还没出殡呢,你们就不要再让他操心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柳仕成哪里等得到以后再说,上前欲继续理论。他跟钱袅袅说过要当着钱淑德和金华裳的面说清楚的,可现在金华裳反咬一口,岂不是让钱袅袅误会更深。 钱袅袅嗅了嗅鼻子,拦住柳仕成,拉着他继续跪下烧纸。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柳仕成忍不住道:“袅袅,我..” “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钱袅袅打断她,盯着眼前的火光:“叔母她一定是有什么企图,才会这么说的。”方才钱淑德的反应,让她更加坚信柳仕成的清白。 柳仕成欣慰无比,钱袅袅终于能不受外人闲言碎语的影响,完全信任他。 停棺数十日,很快便到了出殡的日子,终究是留不住已去的人。钱袅袅眼泪已哭干,嗓子也哑了,呆呆地等待出殡。 “摔瓦”主持者喊道,这是出殡前最后一项仪式。 柳仕成捧起阴阳盆,举到头顶,正欲重重摔下,被金华裳一把拦住:“由致达来吧,大哥与他最为亲近。” 钱老爷无儿,一切事项均由女婿柳仕成主孝无可厚非,可在这节骨眼上,为什么偏偏要让钱致达摔盆? 柳仕成不应,他们便作势要来抢,双方各不相让,摔盆的意义重大,钱老爷这一大笔财富该由谁来继承,现在还未知。 僵持之间,钱亦双上来劝解:“摔个盆而已,莫要耽搁了出殡的时间。” “哎!”她一声叹气,对柳仕成摇了摇头:“给致达吧,哥哥他早有安排。” 钱亦双开了口,柳仕成不得不从,他把阴阳盆递给钱致达,看着他狠狠地摔下,阴阳盆摔得粉粹。 “出殡”瓦盆一摔,扛夫起扛,乐队吹起了唢呐。 钱袅袅抱着灵牌失了魂走在街上,任洒落的纸钱飘落在脸上。柳仕成在前面打帆,街上有不少来送行和路祭的人。 钱老爷是这一片的善人,受过恩惠的人们掩面而泣,谁能想到菩萨心肠的钱老爷会一夜之间就没了呢?世事无常! 路祭的人实在太多,柳仕成一一祭奠跪谢,等到了跟钱夫人合葬的地点,差点误了吉时。由不得钱袅袅过分地悲伤留念,钱老爷的棺木就被徐徐下了坑。阴阳先生用罗盘仪矫正了方向后,柳仕成便铲土掩棺。 尘埃落定,整个钱府亦笼罩在阴霾之下。钱袅袅抑郁寡欢,也幸好有柳仕成时时陪着,才不至于过分悲恸。 头七的最后一天,本应大吃大喝的日子,钱袅袅食了一口饭,就再也下不了筷子。 其他人倒恢复得很快,钱淑德这个盘子挑挑那个盘子挑挑,不知道吃什么好。她时不时地抬起头,观察柳仕成的表情。 这下他再也逃不掉了。两人不清不白的传言是她托人传出去的,因为金华裳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就火速给她挑了一户本地的人家,想快快把她嫁出去。她钱淑德怎么会束手就擒,柳仕成不是说过吗,传出去大不了纳她做妾,她求之不得。 这个传言传遍了西塘的大街小巷,金华裳知道之后,狠狠地甩了钱淑德几巴掌,打得她嘴角出了血,才没有落下一掌。终究是自己的女儿,打死她都无济于事。 金华裳琢磨了利弊,柳仕成虽然小气,但家室好歹不差,眼下也是钱淑德最好的选择。钱淑德嫁了他,只要自己稍稍干预,便应该可以掌握。只是,面前还有一块麻烦的绊脚石 金华裳看向钱袅袅,关切道:“袅袅,怎么不吃了,你这些天,瘦了许多。” 钱袅袅强行打起精神,夹了眼前的一块肉放在碗里,又开始发呆。 薛拾然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十分不痛快:“娘,有件事早说晚说都得说,您就现在说吧。” “今儿是和和气气的日子,等过了吧。”金华裳到底是识大体的人,断然回绝了她。 “哼!”薛拾然筷子一扔:“这黄炒的银鱼也太难吃了。” “叔母您有什么事就说吧,不用等过了。”钱袅袅现在的状态,生不出一点火气,有什么事不说出来恐怕这顿饭没法好好吃了。 “袅袅,你爹他” “他留了遗书,整个钱家的产业包括宅子都是给致达的。”薛拾然等不及说了,打断金华裳的话:“娘,你可以给她看看。” 薛拾然怕她不信,急吼吼地就要金华裳拿遗书。 钱亦双叹了口气:“好好的日子,讨论这个做什么,你们要让哥哥走的不安心吗?” 钱袅袅淡然道:“姑母放心,爹做的决定,我不会有异议的。” 金华裳听她这么说了,便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她。这是收拾钱老爷遗物的时候翻出来的,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一点心思都不用花,就可以得到一切。 钱朗,是个好人。 钱袅袅接过打开一看,是她爹的笔迹,黑纸白字,清清楚楚,薛拾然没有乱说。 她波澜不惊,还回了钱老爷的遗书:“便遵照爹的遗嘱,正好姑母可以做个见证,以后钱家就由哥哥做主了。” 薛拾然一听,洋洋得意,拿起筷子,夹起了一条银鱼放在嘴里。钱致达倒不是特别开心,他讨好道:“袅袅以后想回来仍随时可以回来住。” 薛拾然朝他瞪了一眼,钱致达无奈地低下头。看来这个家,他并做不了主。 钱亦双也无可奈何,只在心中默默埋怨:“哥哥这也太偏心了,自家的女儿,真的什么都不给么?” 钱袅袅坐在池塘边上,盯着池中的鱼儿吃食。柳仕成拍了拍她的肩膀,默默坐在旁边,抓了她的手什么也不说。 “我没事的。”钱袅袅把手叠在他的手上,长吁一口气:“爹爹在世的时候,一直对叔叔的死耿耿于怀,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他这么做,应该能不带愧疚地去见叔叔了吧。” “其实,岳父大人上次发病的时候,已经预见了今天。”柳仕成摩挲着脚下的石子:“他一再将你托付于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是一个好父亲。” “那当然,爹爹他最疼我了,这世上,没有人比他对我更好了。”钱袅袅伸手入池,惊得鲤鱼四散。 “不,还有我,我会做得跟他一样好。”柳仕成掰过她的身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 钱袅袅轻轻地勾起了嘴角,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虽然仍是苦涩的,但终究不再那么痛苦了。 “呼”钱袅袅又吁出一口气,这段日子,一直胸闷得厉害,总有叹不完的气。 “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她望着四周熟悉的环境,神情略带惆怅,儿时与钱致达钱淑德追逐打闹的欢声笑语,爹爹慈爱的叮嘱,叔母严厉的呵责,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一切都没有变,人却变了。 “袅袅”柳仕成从未见过她这般失落的表情,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等过了尾七,我们回东塘,那里才是你的家,是我跟你的家。” 钱袅袅微微颔首,她现在拥有的也只有柳仕成了,眼前这个男人会是她今生唯一的依靠。 钱淑德远远地躲在躲在树后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嫉恨之心更甚。如果说以前她还只是想做个妾跟钱袅袅和和睦睦,但现在,有了金华裳的首肯和教导,她的心态也生出了变化。 钱袅袅在一天,柳仕成就不可能喜欢自己。 深深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钱淑德对钱袅袅的态度是一天比一天恶劣,从小的姐妹情谊荡然无存。 她趾高气昂地指着钱袅袅道:“你敢凶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凶我。”但她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一面讨好着柳仕成,生怕他跑回东塘,又见不着了。每日钱淑德都会做点小食送给柳仕成,丝毫不掩饰,金华裳忙着帮钱致达打理刚全部接手的生意,很少有空管她。 于是,她今日又拿了绣了好久的帕子过来献殷勤。钱袅袅咳得正厉害,柳仕成焦急地抚着她的背。 钱淑德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莫不是痨病吧。 柳仕成不耐烦道:“你又来做什么。” 钱淑德兴冲冲地打开帕子:“看,好不好看。”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绣在帕子上,就真的像在戏水一样。 柳仕成冷着脸不想回她,倒了杯水送到钱袅袅嘴边,温柔道:“喝点水缓缓。”大夫前几日来过,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说可能是累着又伤心过度引起的,可现在怎的咳得这么严重。 “送给你,仕成。”钱淑德连姐夫都不愿意喊了,直呼他的名字。 “淑德,我不会要的,你送什么我都不会要的,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柳仕成用几近哀求的语气求她:“袅袅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你消停点好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七七四十九天,然后赶紧回东塘,跟这群人少扯上点关系。 “哼,什么叫我缠着你,是你要对我负责。”钱淑德把帕子扔到他脸上,金华裳已经教训过她了,要咬紧了口舌不放松。 柳仕成愁眉不展,扶着钱袅袅躺下,对钱淑德说道:“我做过的事我一定会负责,但要是没做过的,我死也不会认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钱袅袅冷哼一声:“淑德,莫要以为你跟叔母两人统一好了口径我就会信你们,别在我相公身上浪费心思了,没有用的。” 钱淑德见他们两个口径如此一致,气得一跺脚,脸上已有了哭意。 “把这个拿走。”柳仕成捡起帕子,扔给了她。 钱淑德抓了帕子,一路边哭边跑。薛拾然瞧见了,连忙挽过她:“妹妹这是怎么了。”她这嫂子跟小姑子倒是挺投缘,还轻轻地用帕子替他擦了眼泪。 “他让我死了这条心,他怎么就不喜欢我呢?我哪里比姐姐差了。” 薛拾然一听,笑着给她出主意:“男人嘛,不是贪财就是好色。现在她没有了财,就剩下一张脸。如果她要是连这个也没了,你猜男人会怎样?” 钱淑德醍醐灌顶,琢磨着怎样才能毁了钱袅袅的脸。如今她已鬼迷心窍,连害人的心思都有了。 当然,她不敢直接拿刀去划。虎母当然无虎女,她想到了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 钱袅袅的脸蛋美则美矣,但经不起折腾,用的粉黛皆是小心翼翼自己调配的。小的时候,她跟钱淑德两人偷偷用金华裳的红玉膏,片刻脸上就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团,瘙痒无比。若不是狠心用绳子绑住了她的手,一张脸准被她抓花了。 钱淑德却是一点事都没有,想来也只有她的体质特殊,吃个蜜饯也能肿脸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菁华阁的红玉膏仍然在制。钱淑德在薛拾然的帮助下出门买了一瓶,命下人偷偷与钱袅袅调制的膏做了调换。接下来,就等着看好戏了。 今日是琵琶替她梳妆,钱袅袅吩咐她描得淡些。上妆之前,钱袅袅打开调制了润肤的膏盖,挑了一指,觉得颜色有点不对,深了些。 “袅袅,好了吗?”今日就是钱老爷的尾七了,柳仕成探头催促。 钱袅袅来不及多想,抹到脸上上了薄妆,就去往佛堂烧纸。火光的照映下,钱袅袅觉得脸上越来越痒,到后来忍不住开始用手挠。 柳仕成无意中瞥见,大吃一惊,连忙抓住她的双手。这可比上次吃了蜜饯和起红疹子严重多了,钱袅袅整张脸上红彤彤一片,没有一块正常的皮肤。 钱袅袅欲挣脱了再挠,柳仕成死死地抓住不肯松手:“袅袅,你是不是又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了?” “没有啊。”钱袅袅奇道,拿了铜镜一照,吓得赶紧扔了。 “我.”钱袅袅捂着脸,不敢相信。她自从钱老爷去世以后,伤心得胃口都小了许多,更别谈乱吃什么东西了。 实在是太痒了,钱袅袅又忍不住上手去抓,这种感觉跟小时候乱抹红玉膏的那次太像了。 水嫩又红肿的皮肤怎受得住她尖锐的指甲,不一会儿便有了两道口子。“嘶。”钱袅袅忍不住咧嘴呼痛,又疼又痒,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大夫对这种情况也没有办法,只有开了清热解毒的药膏和药方,嘱咐她不能乱挠。 “相公,怕是她报复我呢。”钱袅袅凄然一笑,想来早上那盒膏脂必是有问题。会拿红玉膏来害她,除了钱淑德还会有谁? 柳仕成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他要去找钱淑德算账。 钱袅袅连忙拦住他:“罢了,最后一天了,不要多生事端,明日我们就回东塘。” “可娘子你”柳仕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简直欺人太甚。光是胡言乱语就罢了,现在竟然使手段伤害他的娘子。 “反正你也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她得逞不了。”钱袅袅故作轻松地安慰柳仕成。这最后一天,她实在不想闹得钱府不宁:“过两天便好了,来得快去的也快,以前也是这样。” 柳仕成心疼地替她擦了药膏,这段日子,钱袅袅受了太多太多的苦了,他恨不得自己代她去受。 “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柳仕成抓着她的两只手,一刻都不肯松开,生怕她忍不住了就去挠。 “哟,妹妹这是怎么了。”薛拾然路过亭子不怀好意地讽刺了一句:“真是恩爱啊,手都舍不得松开。七七还没过呢,这就忍不住了?” 柳仕成懒得理她,只狠狠地盯着她身后的钱淑德。 钱淑德往后缩了缩,嘟囔道:“又不是我干的,瞪我做什么。” “二小姐,二小姐,那个叫蒋章的秀才又来找您了。”门子匆匆来报。 “他又来找我做什么?”钱淑德奇道。 “他说在菁华阁门口捡到了小姐的帕子,来还给您的。” 钱淑德往袖子里一摸,刚绣的鸳鸯帕果然没了,怎么这么巧,又给他捡着了。 “我去看看。”这下可是瞒不住她加害钱袅袅的事实了。 钱淑德跑到门口,见一位斯斯文文满身穷酸味儿的秀才拿着她的帕子出神。 “绣得这般逼真,手真是巧。”蒋章一抬眼,钱淑德站在他面前,脸蛋白里透红,身段玲珑剔透,阵阵香味窜入他的鼻中,正和这帕子上的一样。 酸秀才的脸蛋不禁红了。 “以后再捡着什么东西就别再还我了。”钱淑德正气他揭穿了自己,抢过帕子,连谢谢也不道一声。 蒋章保持着握帕的姿势,痴了:小姐是在说我跟她有缘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金华裳气得胸脯剧烈浮动:“你做事情之前就不会动脑筋想想嘛?你说你把钱袅袅的脸给毁了,万一那柳仕成不买账,他必然会恨死你,到时候你杀了他他都不会娶你。” 金华裳早做了打算,先一口咬定两人不清不白让钱袅袅生疑,再向柳仕成服软装可怜,说她自己是被传言逼的,钱淑德不嫁给他就没人要了。到时候她再想办法离间钱袅袅和柳仕成两人的感情,那边一分,柳仕成娶钱淑德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是现在这个丫头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柳仕成最讨厌的人。 “那怎么办。”钱淑德后悔了:“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是嫂子她” “住口。”金华裳火气更盛,她不是不想管束薛拾然,只是她有娘家撑腰,金华裳狠话都不敢说一句,她还想仰仗着薛拾然把瓷器生意做大呢。 “以后少听她的话。”金华裳暂时也不想管钱淑德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接手生意的事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钱淑德乖乖地走到她身后,一下一下地替她捏着肩膀。 钱袅袅睁开眼睛,翡翠正倚在床边打盹,双手还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小姐。”翡翠突然惊醒,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没关系,已经没那么痒了。”钱袅袅拂开她的手,咳嗽了几声,这个丫头对自己还真是好的很,柳仕成让她晚上看好自己,她就正正经经看着她坐了一晚上。 想来自己还算幸运,先是朱提,后是翡翠,就连愚笨的琵琶也让她感到窝心,钱袅袅欣慰地扬起了嘴角。 陡然间,十几个壮汉拿着工具夺门而入,钱袅袅穿着亵衣,吓得裹紧了被子:“你们干什么?” “让开让开,这房子要拆了。”他们丝毫不顾及屋子里仍躲在床上的女人,拿了梯子就上去拆屋顶。 “你再不走,被砸着了可怪不得我们。”为首的工头挥着手里的工具,“好心”劝告她们。 钱袅袅又惊又气,不得不裹了件披风先出门。 薛拾然在屋外叉着腰到处指挥:“快点,快点,先拆那边,再拆这边。” “你做什么?”钱袅袅不可置信地上去质问她。 “你自己眼睛不会看吗?”薛拾然对着她翻了一个白眼:“我拆我们家自己的房子,你有什么意见吗?” 她等过了七七才动手,已经够给他们面子的了。薛拾然看上这块地儿很久了,一直想把它拆了做书房,开扇窗,前面种芭蕉,后面是池塘,别提有多风雅。连名字她都想好了—听雨斋。 “你。”钱袅袅气得手都在抖,但又无可奈何,这可是她的闺房,她住了十八年的闺房。 柳仕成跑了过来,一把搂住钱袅袅,指着薛拾然的鼻子道:“当心遭天谴。”他心疼地摸了摸钱袅袅依旧红肿的脸蛋:“走,袅袅,我们回家。” “我在自己家拆房子,为什么要遭天谴。”薛拾然不以为然,又指挥一群壮汉:“把这些树也给挖了,我要种芭蕉。” 钱袅袅终于崩溃了:“不要,这两棵树你不能挖。”面前的两棵月桂树,大的是钱老爷在钱袅袅出生的时候亲手栽的,小的是钱袅袅和柳仕成一起种下的。 “为什么不能挖?种在这里,太碍事了。”薛拾然才不会听她的:“赶紧的,手脚麻利点。” “不要!”钱袅袅已带哭腔,挣扎着要上前阻止。 柳仕成把她交给翡翠合琵琶,自己冲了上去,将壮汉手上的铲子抢了下来:“谁都不许动它们。” 薛拾然看不得他嚣张的样子:“不用管他,你们挖你们的。” 壮汉们正欲再动手,柳仕成果然不让他们靠近一步,他凭着练了一段时间的功夫,生生阻退了他们。 “他不走那就打到他走。”薛拾然见柳仕成有几下子,干脆唤了家丁一起上。柳仕成在群人当中,一拳难敌四手,不一会儿就被打了好几下。 “不要,仕成你快回来。”钱袅袅竭力吼着,却被翡翠和琵琶拼命阻拦:“少爷,你回来吧。” 柳仕成倔强地不肯离开,无论如何他都要守住钱袅袅在乎的东西。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他的背上,柳仕成身形一晃,又是一记,他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仕成!”钱袅袅拼命挣脱开,紧紧地抱住柳仕成。家丁们见是小姐,停住了棍子,不敢再打。 “愣着做什么,一起打。”薛拾然趾高气昂地命令道。 钱亦双带着管家匆匆赶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这是要让哥哥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啊。”钱亦双哭着护住钱袅袅,连连唉声叹气。 “姑母,我们家的事儿您就不用多管了,还是早早地回甘宁吧。”如今钱家是她做主,这个姑母她也不放在眼里。 壮汉们还是开始挖起了月桂树。 金华裳和钱致达一早就去铺子上盘点生意,听家丁来报,也急忙赶了回来了。没有商量就拆屋子,这还得了。 “住手!”金华裳厉声喝道。 所有人都乖乖停了手,看来这个家,做主的还是金华裳。 薛拾然不高兴了,撇着嘴看着钱致达。钱致达摇了摇头,帮忙扶住了柳仕成:“姑母,袅袅,你们没事吧?” 金华裳对薛拾然换了笑脸:“拾然,既然要拆,总得跟我们商量一下不是?你这样一声不吭地,也不怪致达不高兴嘛。” 薛拾然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舒坦了些,金华裳也不是不让她拆。 金华裳又走到柳仕成跟前,压低声音道:“仕成,袅袅,对不住了,是拾然她不懂事,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她瞬间又变得愁眉不展:“不是我不想管她,她是江州知府表弟的侄女儿,我得罪不起。本以为是桩好亲事,没想到”金华裳的眼眶红了,真让人相信她是后悔了。 柳仕成擦了嘴角的血,也不想过分跟她客套:“房子你们拆就拆了,这两棵树,我要带走。” “带走?”金华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树这么宝贝,竟要带走? “你让他们挖的时候莫要伤了树根便可,我会找人来抬的。” “好,你不让叔母为难,叔母已经很开心了。”金华裳满口答应,她为了钱淑德,并不想跟柳仕成翻脸。 柳仕成让管家花高价请了西塘十个几力气大的汉子,将两棵月桂树从西塘抬回东塘柳家。 临走之时,他指着薛拾然和钱淑德鼻子恶狠狠道:“你们今日让我娘子受的委屈和痛苦,来日我会让你们双倍奉还。” 钱淑德还欲上前讨好,被金华裳一把拦下:“看来他真是恨你入骨了,来日方长,急不得。”这世上,还真没有她金华裳办不到的事。 柳仕成坐在马车内,紧了紧钱袅袅身上的衣物:“娘子,我们回家了。” 钱袅袅摸着他脸上的青青肿肿,眼眶一热:“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大雪 回东塘之后, 钱袅袅脸上的疹子不久便消了下去,被轻微抓伤的地方也结痂脱落,并没有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但她的咳嗽之症却愈加严重,柳仕成几乎请遍了东塘的所有名医, 来的都说是体虚不足, 不敢妄言是痨病。 柳仕成心内忐忑,又花重金让人去各地寻医, 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好钱袅袅。 谁会知道当时一句“就算你生病了,我倾家荡产也会救你”的安慰话就此成真了呢?周家的千年人参早被买了回来,吃完了,便再去外面寻。 柳仕成每日细心陪伴, 生意也懈怠了不少, 加上养病请大夫花去了许多银子,仅几个月的时间, 柳家就大不如从前了。 秋去冬来, 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柳仕成坐在石阶上, 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两棵月桂树。 说不定娘子她是因为去了福建身体受了苦楚, 再加上钱老爷去世的打击,钱淑德和薛拾然的逼迫,痨虫才趁机入体的。 “痨病?”柳仕成一个激灵,想到最坏的结果,心里如同眼前白茫茫的大地一样, 空荡荡的。 “若是她”柳仕成不敢再往下想, 不禁在这风雪飘摇中落泪。他泪眼婆娑, 抬头祈求上苍的保佑。 不知坐了多久,有人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大氅。 柳仕成转头,轻轻拍了她的手:“袅袅,莫要出来着了凉,外面冷,快进去吧。”如今的钱袅袅不比以前,身子虚弱得很。 钱袅袅挨着他坐下,将头挨在他的肩上:“相公,我想跟你一起看看雪。” 雪下得小了,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片寂静。柳仕成紧紧地搂着钱袅袅,生怕她被风一吹,又止不住地咳嗽。 “相公,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钱袅袅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等他答话,又道:“你一定是哭了。” “哪有。”柳仕成微微一笑,宠爱地捏了捏她的脸蛋。钱袅袅自从生病以来,胃口甚至比常人还小,脸颊瘦得凹了下去。幸好补得够多,气色还算不错。 钱袅袅不再追问,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雪景,突然又开口道:“相公,若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再找一个好人家的女孩儿好好过日子,可别再那么小气了。” 柳仕成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声音已然嘶哑:“不会的,你不会死,你不许你死,京城的董大夫过几日就到,他做过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柳仕成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袅袅,我不要你离开我,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不要” 钱袅袅见他激动至此,只好先安慰他:“好好好,我不离开你。” 钱袅袅抚着他的背,也只是酸了鼻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坚强了许多。 要说死,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可以去跟爹娘团聚。只是眼前这个哭的跟个孩子一样的男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牵挂。 她也不想死,她还要跟他好一辈子,她还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她怎会甘心。所以再苦的药,没有一颗糖葫芦,她也能一口喝下去。 钱袅袅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柔声道:“相公,你还记得我们见面的那个晚上吗?你也是这样哭的呢。” “是吗?”柳仕成平复了心情,略觉不好意思:“我那是喝多了。” 柳仕成想起往日欢乐的时光:“你呀,从结婚第一天起就开始折腾我,又是赶我去长凳上睡,又是去青楼给我难堪,又是让我在狗嘴底下偷食,还装病,到头来罚我吃了两根辣椒。”柳仕成说着说着,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他多么希望钱袅袅还能一直这样折腾他,折腾他一辈子,总好过现在这个瘦瘦弱弱安安静静的病秧子。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气。”钱袅袅扬起手想捶他,落在身上的时候却是软绵绵的力道。柳仕成趁机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那我还不如一直小气下去呢。” “为什么?”钱袅袅好奇地问道。 “那样你就可以一直无理取闹地打我骂我折腾我呀。” 钱袅袅哭笑不得,哪有人总想着被人打骂折腾的。 雪停了,钱袅袅抽出被他搓得缓和和的手:“相公,我门去园子里赏红梅吧。” “好。”柳仕成答应着,把貂毛边的帽子戴在她的头上。琵琶贴心地送过来一只手炉。柳仕成扶着她缓缓去了园子。 园子里的红梅开得正盛,一簇一簇地凌寒独放,铮铮傲骨在这冰天雪地里格格不入。 钱袅袅忍不住拂掉它身上的雪,凑近一闻,一股幽香沁鼻,令人心神舒畅。她绕过一段路,见翡翠躲在一棵梅树后面偷偷探头张望前面。 胡唐之在一片空地中练剑,神情凛冽如冰雪,双唇殷红如寒梅,身形如蛟龙般腾跃。 “嗖”地一声,他突然向翡翠这边的树上挥剑,压枝的白雪滚落在翡翠头上,吓得她连连退步。 “小姐!”翡翠慌慌张张地又撞上了钱袅袅,她赶紧低下头认错。 胡唐之收了剑,立马走到这边行礼:“夫人,少爷。” “翡翠,你去看看厨房里炖的姜丝枣茶好了没。”钱袅袅有意将翡翠支开。 她早就清楚翡翠对胡唐之的情谊,便问道:“唐之,你是否还未娶亲。”说罢,轻轻用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胡唐之心中一紧:“回夫人,是。” “那你觉得翡翠这丫头如何? 胡唐之默不作声,只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跟你开个玩笑罢了。”钱袅袅微微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妾有意郎无情,强求不来。 胡唐之望着她娇弱的背影,柳仕成一旁的细心呵护,怅然若失,也许有些东西,就应该埋在心里。 “救命啊,救命啊。”吴桦新一路向这边奔来,小黄龇着牙在后面狂追。雪实在太厚,一个不小心,他绊倒在雪地里。小黄追上他,倒不去咬,就在他旁边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 无量倒是十分欢快,它一个纵身跟过来,掉在雪地里都不见身影,只听到它“汪汪汪”清脆的叫声。 吴桦新吃了一嘴的雪,慌忙爬起来,一瞧身后的小黄,又拼命逃跑。 “唐之救我。”吴桦新连忙躲到胡唐之身后,恨不得能跳到他怀里。 胡唐之眉头一皱,一把抓住小黄的嘴,无量凶狠地扑上来,也被他制在怀里不能动弹。 吴桦新高兴地拍了拍手,对着小黄道:“让你凶,你再凶我啊。” “干什么,干什么。”小翠憋着笑跑了出来:“快松手,你捂了它的鼻子,别闷死了。” 胡唐之一听,真的乖乖地松了手。 吴桦新一声尖叫,又慌忙逃窜:“胡唐之你给我记着。” 小翠叉着手笑弯了腰,柳家每天都上演这样的戏码,这不,在雪地里尤为有趣。 “怕你,你以为我真怕你。”吴桦新实在跑不动了,抓起一团雪,搓了就往一尺开外的小黄身上扔。这条不知好歹的狗,自己每天都喂它一只鸡,它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小黄站在原地,只朝着他凶,并没有扑上来。 吴桦新放大了胆子,以为它怕了,一连搓了好几个雪球,连连往它身上扔。 “啪。”一枚雪球飞也似地扔了过来,整个砸在小翠脸上,糊了她一脸。 吴桦新赶紧认错:“小翠,我不是故意的。” “你竟敢打我。”小翠咬牙切齿地象征性地撸了下袖子,抓起地上的雪,搓成硬球,不断地往他身上砸。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吴桦新也顾不上小黄了,刨了雪就往小翠身上扔。 两人扔得不亦乐乎,钱袅袅坐在秋千上看着他们,忍不住嗤嗤地笑了。 柳仕成在她身后轻轻地推着秋千,笑道:“还真歪锅配扁灶,一套配一套。” “什么嘛。”钱袅袅嗔道:“他俩是真心好的,还是我撮合的呢。” 一团雪又不长眼睛地飞了过来,碎在柳仕成身上。柳仕成也来了兴致:“好小子,你等着。”他蹲在地上搓了一个超大号的雪球,猛地一用力,全部砸在吴桦新头上。 吴桦新被砸蒙了,甩了甩头将头上的雪甩掉。 小翠连连摇手:“不是我,不是我。” 吴桦新搓了一团雪,瞪着柳仕成,刚想扔,看到一旁轻轻咳嗽的钱袅袅,又放了下去:“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嘭。”后脑勺又挨了一记,吴桦新揉了揉,转向胡唐之:“你也扔我。” “下次扔的时候扔准点,不要伤及无辜。” “你!我背对着你呢。”吴桦新不服气了,手上的雪团随之扔向了他。胡唐之那个方位,明明就是小翠扔的,怎么也算他头上。 “小翠扔的,跟你扔的没甚区别。”胡唐之又扔了一团砸向了小翠。 这下小翠立马转向吴桦新的阵营,跟着他一起打胡唐之。 琵琶过来,见到小翠和吴桦新两人一起打胡唐之,怎看得下去,二话不说加入了他们的雪球大战当中。 园子里嬉笑声一片,传到钱袅袅的耳朵中,令她笑得更灿烂了。希望明年下雪的时候,自己还活着,身体也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转机 柳仕成不惜重金, 几乎请便了各地的名医,连洋大夫也尝试过,钱袅袅的病却依然没有好转。 他花光了柳家所有的积蓄,没办法又变卖了茶庄, 用最名贵的补药替钱袅袅养着身体。 一语成戳, 钱袅袅自认为这是她以前装病试探柳仕成的报应。直至柳仕成打算卖掉柳宅,她再也坐不住了, 与其拖累,倒不如一了百了。 当生的希望没有了,死的念头就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既然必死,又何必花这么多银子求生。 拿定了主意, 钱袅袅主动地环上他的腰。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月未与他亲热了, 吻上他柔软的唇,再到他结实的胸膛, 钱袅袅意乱情迷, 就让她放纵这最后一次吧。 “袅袅, 你”柳仕成极力忍住自己的欲望, 轻轻推开她:“莫要累着了,不然病又得加重。” 钱袅袅潸然泪下:“真的不行么?” 柳仕成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忍拂却。只好极其温柔地怜她爱她,生怕伤害她一丝一毫。 “相公,我们来世再见。”钱袅袅不舍地紧紧搂住他, 闭上双眼, 假装睡着了。 任身边的爱人如何呼唤, 她都没再应一声。柳仕成轻叹一口气:果然还是累着她了。 未眠的夜晚从未如此短暂过,钱袅袅依依不舍地看他起床更衣洗漱,目送他离开。 “相公。”钱袅袅唤住他。 “怎么了?”柳仕成回过头,他今日要去卖掉宅子,另外再寻一处落脚的地方。 “你的额角有一缕头发没梳上去。”钱袅袅千言万语在心头,最后只变成这一句话。 柳仕成摸了摸鬓角的发:“有什么关系,你乖乖休息,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钱袅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让他安心离开,然后坐在铜镜前,支开翡翠和琵琶,自己替自己梳妆。只描了眉画了唇,她已经大汗淋漓,再也没有力气梳发,她干脆长发披肩,选了一件自己最喜欢的衣裳,戴上被她随手一扔,柳仕成第一次送她的红色玉镯。 一切都准备妥当,钱袅袅提起笔,想留下只言片语。迟疑的片刻,一滴墨悄悄地滴在纸上。 罢了,钱袅袅扔了笔,把纸团成一团,随手扔掉后,毅然决然地跑到湖边。 “希望他不要记得我,那样才能过好以后得日子。”钱袅袅喃喃自语,尔后又觉得难过:他会不会真的忘了我?柳仕成的关心爱护,宠溺忍让让她极其不舍,她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不行,若我现在不死,过几日还得死,届时会拖累得他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到时候我就是个天大的罪人。”钱袅袅把自己判了死刑,一狠心,纵身跃进湖里:“仕成,对不起,原谅我无法兑现今生的誓言。如果有来世,我还愿意做你的妻子。” 柳仕成打了个寒噤,昨日刚立春,天气明明暖和了许多,怎的还是这般冷。 他站起来舒展腰身,宅子卖了个好价钱,够给钱袅袅抓药买补品一段时间的了。 不知是哪位善家拍出了最高的价钱? 金华裳掀开门帘,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柳仕成愣住了,怎么会是她? 金华裳从容地坐了下来,假惺惺问道:“袅袅好些了吗?” 上天对她真是不薄,不动一点脑筋得到钱家所有的财产,而唯一的绊脚石偏偏又自己得了痨病,估计命不久矣。唯一可惜的是,柳家家底被钱袅袅掏了个空,这柳仕成还真是痴情,她都对他刮目相看了。 不过即使柳仕成再好,没有了银子,她也不会看得上。买柳家的宅子,她是另有打算。 “好些了。”柳仕成不咸不淡地答道。 “好些了就好。”金华裳拿出一大叠银票递给他:“希望能帮的上你一点忙。” 柳仕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宅子的价格确实卖的很高,他开始都不敢相信有人会出这么高的价,难道金华裳真的是良心发现了? “拿着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金华裳声音梗塞了:“大哥他对袅袅实在不公,我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在救命的银子面前,柳仕成不得不低头。但他又不想欠金华裳的人情,便还了一部分银票给她:“柳家宅子变卖的钱我拿走,其他的,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把装房契和地契的盒子重重拍在桌上,转身便走。他欠谁都不能欠他们的,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被她如何拿捏。 金华裳在身后冷笑一声:“不知好歹。” 柳仕成拿了银子,去把早就看上的一家四合院买了下来,这才安心地回了府。 “娘子,娘子。”柳仕成兴冲冲地跑进房,把刚抓的药递到翡翠手上:“夫人呢?”房中并不见钱袅袅的身影。 “不知,小姐不让我们跟着她。” “她都那样了,她说不让你们就不跟?”柳仕成急了,心头涌起不详的预感。 他在柳府各处到处寻找:她会不会去园子里散心了? 远远的,胡唐之搂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埋头正欲吻下去。 “你干什么?”柳仕成气血上涌,他怀中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钱袅袅。 “少爷。”胡唐之匆忙放下钱袅袅,急道:“夫人落水了,必须赶紧救她。” 柳仕成一听,想也不想拨开她湿漉漉的头发,捏着鼻子朝她的口中吹气,一连好几下,钱袅袅终于吐出一大口水,悠悠转醒。 “袅袅!”柳仕成欣喜若狂地抱住她。刚刚施救的时候,他都没有时间思考她是否可能救不回来。现在他后怕得浑身都在发抖。 “相公。”钱袅袅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唐之默默地走开了,这个时候他实在太多余了。 “我在池边上想看看鲤鱼,不小心滑下去了。”钱袅袅撒谎掩饰。 “你别骗我了。”柳仕成握住她的手:“下次再敢做这样的傻事,我陪你一起跳。” 钱袅袅怔怔地看着他:“我”其实她入水的一刹那,已经后悔了。 “不管花多大的代价,我都要治好你的病。”柳仕成坚定地说道。 “可是,我还能好吗?”数月昂贵的苦药和补药,已经让她完全丧失了信心。 “会呀,你看你,现在每天咳嗽都少了很多。” “是吗?”钱袅袅怀疑地摸了摸自己喉咙,好像确实好了一些。 她还没有意识到,刚刚落水的时候,她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她使劲地扑腾闹的动静才会引得不远处的胡唐之过来救她。 “相公,我好像饿了。”这是钱袅袅生病以来第一次喊饿。 第二天,众人一早就开始收拾搬家的东西。 钱袅袅打开自己的嫁妆,也就只剩一盒自己小时候的衣物。 “爹怎么把这个给我当嫁妆。”钱袅袅笑着,一件一件整理好准备带走。“鞋子,这么小。”她拿起一双带铃铛的小鞋晃了晃,感叹道:“真可爱。” “什么东西。”鞋子里有一枚铁制的事物。钱袅袅拿出来一看,是一把钥匙。 “钥匙?”钱袅袅的眼睛亮了起来,连忙喊道:“相公,相公,快把我爹之前送给你的盒子拿过来。” 上次钱淑德来柳府,斗气之时他们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柳仕成急忙找出盒子,钱袅袅拿着钥匙对准锁眼一拧,盒子很轻松打开了。盒子里面并没有什么名贵的金银珠宝,只有两轴卷着的纸。 柳仕成拿出其中一卷,大略扫了一眼,记录的全是当年钱老爷外出做生意时,经过地方的风土人情和奇景趣事。他拿起另一轴打开一看,大惊。 钱袅袅拿过一瞧,不可思议地看向柳仕成。 她爹把最宝贵的东西都给了她!第二张卷轴上面,写的是各种珍贵瓷器的烧制方法,有的甚至在钱老爷的窑里都没有产过。 “爹!”钱袅袅一声呼唤,泪如雨下。慈父如钱老爷,他很早就给女儿做了最万全的准备。 众人聚集到柳府大门口,准备离开,人人都是简单的装备,本来就没有什么可以带,能当掉的东西都当掉了,丫鬟家丁也都散了,只剩下小翠,翡翠和琵琶三人。 柳老夫人拨弄着佛珠,回头望了一眼柳府的门牌,决然道:“走,回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涅槃 搬到四合院以后, 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钱袅袅的病却一天比一天好转。当柳枝吐出第一朵嫩芽的时候,她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 钱袅袅眼睛一睁,深深吸了口气,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生病的时候,总觉得有块石头压在胸口, 喘不过气来。现在她浑身充满精力,好想跳起来蹦起来,然后转个圈,宣泄她心中的喜悦。 她飞快地跑到院子里, 一把抢过柳仕成手中劈柴的斧头:“我来。” 柳仕成吓坏了, 忙踢开柴火:“娘子,还没全好呢, 快去休息, 别这么疯。” “好了, 全好了。”钱袅袅眉飞色舞, 重重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是不是很痛?”她总是会想到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 柳仕成哪还顾得上疼,欣喜若狂抱起她大笑:“哈哈,太好了,娘子真的好了。” “我去请大夫来看一下。”柳仕成放下她,乐得门都走错了。 “不用啦, 我真的都好了。”钱袅袅叫住他, 抡起斧头就往一块木桩上砍。她力道用得不对, 木桩一歪,险些砍到自己的脚。 柳仕成吓得夺过斧头,叱道:“小心点,别病刚好就又伤了脚。这活不是你干的。” 钱袅袅委屈地搓了搓手,眼睛一亮,又抢过琵琶手上的瓢:“我来。”她现在有无限的精力想要释放,连喂鸡都觉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咯咯咯,快来吃。”钱袅袅洒了一把鸡食,学鸡叫声吸引它们。 柳仕成开心地摇了摇头,劈完最后一点柴,吩咐琵琶道:“去告诉小翠,多做点夫人爱吃的菜,咱们今天好好庆祝庆祝。” 他进屋子洗了手,脸上仍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用啦。”钱袅袅放下瓢,拽了拽他的袖子:“原来那些爱吃的菜我现在都不爱吃了呢。”柳家现在每天吃米都是计算着的,怎么能为了她破费。 “那你现在爱吃什么?”柳仕成擦了手,顺着她的话问道。 “什么都行,米饭,馒头什么的就够了,越吃越香。” “你呀。”柳仕成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走,上街逛逛,买点香,下午去庙里还愿去。” 钱袅袅挽着他,兴奋地到处张望,她已经好久没上过街了,周遭的环境都有点陌生了。 “袅袅,吃糖葫芦不?”柳仕成指着不远处吆喝着卖糖葫芦的人。 “不吃不吃,这玩意儿太甜了。”钱袅袅连连摇手,违心说道。 柳仕成才不信她,跑过去买了五串塞在她怀中:“吃吧。” “我不吃。”钱袅袅坚持着,又全部赛回他的手中。 “买都买了,不吃我就扔了。”柳仕成作势就要扔。 “唉唉唉?”钱袅袅立马阻止:“不吃也不能扔呀,多浪费,看能不能还给人家把银子讨回来。” 柳仕成拿起一串,自己吃了一颗,递给钱袅袅:“娘子吃吧,怎的病好了就这么别扭了。”他又把钱袅袅拉到瓜子摊面前:“老板,这个来三斤。” 钱袅袅急急拦住他:“我不吃,有什么好吃的,嗑起来好麻烦。” “咦?谁说是买给你吃的,我买了我自己吃。”柳仕成捏了一颗扔进嘴里:“不错,香得很。” 钱袅袅拿他没有办法,甩了他,自己去香店。 “娘子,娘子”柳仕成追了上来:“怎么了嘛。” “家里银钱已经很紧张了,不要再买这些没用的东西,浪费。”钱袅袅竟然也会心疼银子。 “怎么就是没用的东西了,娘子爱吃,就不是浪费。”柳仕成诚恳道:“若是连吃都不能满足娘子,那我这个做丈夫的还有什么用。娘子你放心,我们现在困苦的处境只是一时的,我绝对不会让你一直过这样捉襟见肘的日子。” 他把糖葫芦再次塞到钱袅袅手中:“吃吧,你不吃就是对我没有信心。” 钱袅袅不得不乖乖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正如她现在的心情。 香店的老板见他们过来,直接拿了一捆最便宜的香扔了过来。 柳仕成没接,递了碎银给她:“来一束檀香。”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板娘怀疑地收了银子,给了他檀香,半开玩笑道:莫不是抢来的吧。” 以前柳仕成买便宜的香是因为小气,但是他有钱,别人绝不会轻视他。现在他买便宜的香是因为没钱,别人对他的态度自是恶劣。 “你!”从小养尊处优的钱袅袅从未尝过人情冷暖,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她忍不住骂道:“狗眼看人低。” 老板娘一听,起了劲:“跟我叫板,你也不看看自个儿现在什么样子。要不是因为你,你家相公会落个倾家荡产的下场?”她不屑地白了钱袅袅一眼:“果然是娶了个扫把星进门,难怪结婚当天出了那么多幺蛾子。” 钱袅袅又气又难过,不知该怎样辩驳。是啊,她说得又没错,柳仕成穷成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自己吗? 柳仕成抚了抚钱袅袅的背,冷笑一声,对香店老板娘道:“这么多年了还穿着这件翠蓝罗衫,应该都拜你那好吃懒做又爱赌的丈夫所赐吧?” 香店老板娘被她戳到了痛处,哑口无言,只能把气撒在算盘珠上,直打得噼里啪啦响。 “娘子,别听她胡说。”柳仕成安慰着她,转角进了家门:“让这些势利眼闭嘴的唯一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 他坚定地握紧她的手:“娘子,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话音刚落,朱提挺着个大肚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姐。” 钱袅袅连忙上去扶她:“都快生了,干什么还出来乱跑。” “收了点瓜果,拿来给小姐您和姑爷尝尝。”朱提又从袖中拿了一袋碎银,塞到她手中:“小姐虽然好了,但还是要注意点身体。” 钱袅袅断然拒绝,她已经收了拿给朱提当嫁妆的两对镯子,怎好再收他们好不容易赚来的银子。 “小姐”朱提又把钱袋塞到她手中:“胡飞他手艺见长,活多赚的也多,这点银子你就先收着吧。” 钱袅袅还欲拒绝,朱提的眼眶红了:“您就拿着吧,人都瘦了。”她忍不住拿帕子拭了眼泪:“小姐受了这么多的苦,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柳仕成上前说道:“娘子,朱提的一片心意你就领了吧。”一面又说:“老天爷偏爱,没有狠心带走袅袅,是莫大的恩赐,我得谢谢他才是。” 钱袅袅没有再拒绝,她收了银子,发誓以后要十倍百倍偿还于她。 “走,今天在这吃饭,小翠做了好吃的。”钱袅袅挽着她,进了屋子。 吴桦新一个人坐在桌边,盯着炖好的一整只鸡咽口水。 “老大,听说你全好了?”吴桦新说话间,偷偷地想去拽那只鸡的腿。 “干什么!”小翠端了一盘炒青菜进来,打了他的手:“这只鸡是专门杀了给夫人补身体的,你吃了做什么。” 吴桦新悻悻地缩了手,仍然不死心,时不时地看向那只鸡。 钱袅袅忍俊不禁,这吴桦新要什么吃的没有,非要眼馋这么一只鸡做什么。 吴桦新仿佛能看到她的心思:“你们不懂,这是小翠做的,不一样。” 朱提笑道:“过几日,你娶她回了家,让她天天给你做。” 吴桦新虽然没有真正搞定小黄,但小翠却被他不屈不挠的精神给打动了。以她的身份断然做不了吴桦新的正妻,但她不在乎,只要能待在心仪的人身边,什么身份都可以。 吴桦新捻了一颗花生米扔在嘴里:“我早就想过了,先纳小翠做妾,然后死活不娶妻,把她扶正。” 没想到吴桦新还是个痴情的种子,钱袅袅笑着,期望他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众人坐定,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菜,就一整只鸡和一碗烧肉。 谁都不好意思动筷,柳仕成首先夹了一只鸡腿给钱袅袅:“快吃。” 钱袅袅二话不说又把鸡腿夹给了朱提。推来推去,柳仕成又夹了另外一只鸡腿给她:“还有一只,一人一只。” 吴桦新巴巴地看着她们碗里的鸡腿,轻声叹气,扒了几口饭。 “给你给你。”柳仕成给他也夹了一大块鸡胸肉:“给你的最多,不要再叹气了。” 钱袅袅乐呵地咬了一口肉:“真好吃。” 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块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自强 钱袅袅左盼右盼, 终于把柳仕成盼回来了。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又贴心地倒了碗茶,才又坐在桌边,一针一线地学刺绣。 “怎么想起来绣花了, 难不成娘子想送我帕子?”柳仕成边喝水边拿出怀中的香囊, 一枚奇丑无比的香囊:“看,你送我的香囊还在这儿呢。” “怎么还留着。”钱袅袅不可思议地拿了翻看, 当真是惨不忍睹。 “扔了吧。”钱袅袅不好意思了,里面的桂花没有晾干,香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不能。”柳仕成连忙抢过去:“娘子送我的东西,怎么能扔。” 钱袅袅哑然, 她似乎只毫无诚意地送过柳仕成这么一次东西。 “扔了, 我给你重新缝一个。” “那也不能。”柳仕成将香囊重新塞入怀中,凑近了看她绣花:“你再缝一个好看点的, 我戴在腰上。” 钱袅袅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天天在码头搬东西, 戴个香囊多奇怪。” “谁规定做苦力就不能佩戴香囊了?”柳仕成不服了:“我偏要。” 钱袅袅不想跟他继续扯话, 咬了线, 拿给他看:“怎么样?” “好看。”柳仕成在她绣的那朵花上摸了摸。没想到他娘子认真起来绣得也不差嘛。 他并不知道,钱袅袅闲暇的时候一直在向翡翠讨教并不断在练习。 “别弄脏了,脏了就不好卖了。”钱袅袅夺过来,拆了框,将帕子小心翼翼地叠好。 “卖?”柳仕成不解了:“为什么要卖, 不是送给我的吗?” “拿了去卖银子, 家里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呢。”大病一场的钱袅袅似乎变了个人, 她也想为这个家做一点事情。 “讨生计不是你该做的事。”柳仕成拉住她的双手:“这帕子就送给我,以后别再绣了,你又不喜欢。” “有什么该不该的,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可你是我娘子。”柳仕成万分愧疚,在她心中,钱袅袅永远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需要他疼着宠着的千金小姐。 他不想她因为生活的困苦改变什么,这对他来说就是自己的无能。 “所以我更应该跟你一起抗起这个家呀,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帮相公减轻负担。” 柳仕成没有办法阻止她,只好吩咐她不要太累,随便绣着玩就行。 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柳仕成赶紧又点燃一支蜡烛,透过微弱的光,他郑重其事道:“娘子,有件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商量一下。” 他拿出那卷烧制瓷器的卷轴:“我想用岳父大人留下来的东西做一番事业。” 钱袅袅愣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娘子不同意吗?” 钱袅袅摇了摇头:“不是。” 他们对瓷器一窍不通,没有人脉,也没有生意的本钱,做瓷器生意简直天方夜谭。 “相公,这太难了,不如还经营茶叶,我们从头再来。” “相信我,只要你同意,什么都不是问题。”柳仕成斩钉截铁地说道:“岳父大人一定有遗愿,像这甜白瓷,定窑不产,该是烧不出来。” 钱袅袅思索片刻,点头认同:“好,一切都听相公的。” 夫妻同心,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还怕区区的失败。 柳仕成脱了外衣,准备洗漱,陡然间摸到了腰间的钱袋。他倒把这件事给忘了:“娘子,早上开门的时候我在门缝里发现了这只钱袋,倒像是有人塞进来的。” 钱袅袅好奇地打开,满满一袋,全是铜钱。她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谁会偷偷接济他们。 “罢了,先拿着吧。他有心我们记着,说不定哪天就还上了。” 翌日,柳仕成下工回来买了一大袋子的书籍,连吃饭都攒在手里。 钱袅袅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相公,先吃饭吧。”柳仕成认真得差点把勺子的汤倒进鼻子里。 “哦。”柳仕成反应过来,把勺子放下,嘴里念叨着:“揉泥,拉坯,印坯” “快吃吧,菜都凉啦。”柳老夫人劝道。自从钱袅袅生病以来,她的头发也花白了不少,幸好身体还算硬朗。 “小翠,给我再盛碗汤去。”她习惯性地呼唤小翠。 “娘,您忘啦,小翠已经嫁人了。”坐在她身边的钱袅袅接过碗,想亲自去盛。 翡翠连忙抢过来,去盛了一碗。小翠走了,她便去伺候柳老夫人了。如今柳家仅剩五个人,她和琵琶两个丫鬟也同坐在一桌吃饭。 “哎。”柳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实在不习惯身边没有小翠。 不过小翠跟了个好人家,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柳老夫人喝了口汤,又笑了,她该是天天和自己一起佛堂祈福才得到的福报。 吴桦新私自向柳家下了丰厚的聘礼纳小翠,钱袅袅苦于拿不出嫁妆,退回了大部分。不过后来吴桦新又送了回来,说不收就是看不起小翠的身份。他让钱袅袅出了唯一的嫁妆-小黄。 小翠实在放心不下小黄! 也正因为如此,柳仕成才有银子买书。他在烛光下面废寝忘食地研读着,钱袅袅喊了两声都没听见。 “相公,不早了,今天就休息吧。”钱袅袅下了床,拿了件衣服给他披上。 “好,等我把这部分看完,你先睡吧。”柳仕成握住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钱袅袅已经习惯了自己动手做很多事情,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千金小姐。 “怎有相公辛苦。”钱袅袅抚了抚他的鬓角,已然有几根白发了。 柳仕成欣然一笑:“有娘子亲自为我煮的茶,怎么会辛苦。”他抿了一口,都放得凉了。 钱袅袅陪了他一会儿,实在撑不住就去睡了 。等到她一觉醒来的时候,看见柳仕成仍然在桌边研读,不知为何,她的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的相公,为了这个家,实在太辛苦了。白日里要出去做工不说,晚上还得拼了命地学习制瓷器的本领。 如此数十天,他放下了书 ,自己在院子里搭造了一座小瓷窑,一次仅可容纳十几个小碗。然后又去附近山上釆了两筐高岭土,回来仔细地捣制滤洗干净,做成土块待用。 接下来就是制坯了,柳仕成打算先做几个碗试试。他照着书上的方法,用拉坯车开始仔细地捏坯。 钱袅袅绣得累了,走出门伸了个懒腰,见到眼前的一幕,好奇地撸了袖子:“我也要玩。” “这哪是玩的,我在做碗呢。”他停下坯车,开始修坯。 钱袅袅缠住他不放:“我也要做一个试试。” 柳仕成拗不过她,便手把手地教她拉坯。 “太神奇了。”钱袅袅感叹着,一不小心又拉歪了。 “别动。”柳仕成凑进她,将她鼻子上趴着的一只小黑虫拍了下来。 “你的手上全是泥。”钱袅袅嫌弃地用手抹了抹,她忘了自己手上也全是泥,直抹得满脸都是。 “哈哈。”柳仕成实在忍不住笑了,他指着钱袅袅:“你看你,活脱脱一只花脸猫。” 钱袅袅不声不响,趁他一个不注意,在他脸颊上抹了好几把,得意道:“现在你也是啦。” “好啊,你敢趁机偷袭我。”柳仕成嫌自己手上泥不够,又去抓了几把,追着钱袅袅要往她脸上抹。 “好汉饶命,饶命!”钱袅袅被他追得满院子乱跑,笑着求饶。 “唉,被我抓住了吧。”柳仕成追到她,一把搂住,钱袅袅在他怀里拼命挣扎。 翡翠刚好路过,掩着嘴嗤嗤地笑:小姐跟姑爷怎么还跟两个孩子似地,玩起了泥巴。 柳仕成赶紧松了手,心虚地挠了挠鼻子。 洗了脸,他们正正经经地一起做了十来个碗,然后把它们送进了窑内。 生了火,柳仕成在洞口仔细观察火焰的颜色,根据书中说的,应该就是这个火候。 柳仕成掸了掸手,自信地等待瓷器的出炉。 数个时辰之后,两人眼巴巴看着烧制好的瓷器从窑中取出。 “碎了!”钱袅袅惊叫一声。 果然,好几只碗在烧制的过程中就碎成了好几片。 “不应该啊!”柳仕成拍了拍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他完全是按照学来的步骤进行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躬行 柳仕成蹲在地上, 拿着几片碎瓷,满满是挫败之感。 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夜以继日研读,以为万无一失, 怎的连一个最普通的瓷碗都烧不好。 钱袅袅见他如此苦恼, 扔了他手中的碎片,劝道:“不要太丧气了, 我们找出开裂的缘由便是。” “不过,我倒可以给相公一个建议,与其在这苦想失败的原因,倒不如去找个行家问一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仕成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真是看书看傻了,书里写的怎比得过别人累积所得, 谢谢娘子, 谢谢娘子!” 说办就办, 他们买了些礼物, 打算去拜访一位钱老爷交好的瓷器商。 世态炎凉,没有了钱老爷宠爱一无所有的钱袅袅,这位瓷器商压根不想理她,只说是烧制时间不够草草打发了他们,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柳仕成愤愤道:“礼物倒是收了, 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嘛。” “哼, 我爹在的时候, 他倒是百般讨好,现在呢?相公,你说为商的是不是都是势利眼,只知道算计利益。” “谁说的,我以前就不是啊。”柳仕成立马反驳,又怕她为此事难过,赶紧转移话题道:“那我们现在该去找谁呢?”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可以帮助他们的。钱袅袅叹了口气,这条路果然走的艰难。 柳仕成瞧着眼前来来往往抬土的劳工,灵机一动:“我们可以问窑工啊。” 窑工虽然不懂各种烧制精美瓷器的奥秘,但对于淘泥上釉火候的控制这些工序应该了然于心,他应该从窑工做起! 柳仕成跑到东塘附近山上一座窑洞门口,等待下工的窑工。 不一会儿,一位浑身红彤彤的小伙子边走出来边拿着卦衫抹汗。 “就他了。”柳仕成一点头,上前搭讪:“小兄弟,这窑还招工吗?” 小伙子瞧他衣裳虽朴素,但身上干干净净,怀疑道:“你想来?” “是啊,听说这里工钱还不错。”柳仕成听他的口气,好像并不是普通的窑工,便谄媚地对他鞠了个躬:“兄弟可否给我指个路?小弟感激不尽。” “去里头报个名,就说是我房镇宏介绍来的。”小伙子一拍胸脯,颇为骄傲。 “谢谢,谢谢。”柳仕成连连道谢,知道是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个熟工。 第二日,柳仕成就去窑洞里上了工,凭着自己所学的那点东西,做了个看火人,可正巧跟房镇宏一起。 他经常趁着看火烧制的空隙向他请教问题,房镇宏是知无不谈,柳仕成也时不时地带点酒肉感谢他,两人越来越熟,很快就称兄道弟。 柳仕成每日回来浑身都被火烤得通红一片,钱袅袅给他敷了凉水,仍是火辣辣地痛。本来白白净净的他皮肤也慢慢变成了铜色。 钱袅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直到他一日回来,脸上都开始蜕皮了,终于忍不住了:“相公,别去了,再去连肉都要烤化了。” “怎么可能,其他人不都是做得好好的嘛。”柳仕成脱了衣裳擦着身子。 钱袅袅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我不许你再去。” “娘子,快放开,我一身汗臭味儿,别熏着你。” “我不。”钱袅袅地撒娇地紧紧地搂着他的腰。 已是夏天了,钱袅袅穿着轻薄的单裳,皮肤的温度传到柳仕成身上,令他心神荡漾。 “娘子,你再不松开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柳仕成把脸巾扔进盆里,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啊?”钱袅袅抬起头:不客气什么? 柳仕成一把扛起她,扔到床上,就开始扒她的衣物。 钱袅袅护住自己的胸口,嗔道:“怎的去做了工,变得这么粗鲁了。” “娘子怕是误会了吧,我一向都是这样的人啊。”柳仕成恶狼似地扑了上去,吻了好一阵,喘着气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你真漂亮,处处都迷人。” 钱袅袅大窘,羞得又要捶他。柳仕成一只手便制住她:“娘子,我们生个努力生个娃娃吧。”说罢,全力俯下身去。 天亮了,钱袅袅睁开眼睛,依然在柳仕成的臂弯里。 “相公?你” 柳仕成侧着身子用手撑着头:“娘子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 “真的?” “真的。” 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其实已经结了银子准备不干了。在做窑工的这段日子里,各工序与瓷器品质之间的联系,他有了一些不可描述的领悟。 现在,以柳仕成的能力,烧制普通的瓷碗已然不在话下,接着,他又按照钱老爷留下的配方,制出了蓝釉和红釉瓷。 他白天去做窑工,晚上就回来自己烧。若是晚上的工,他就白天烧,一刻也不停歇。烧成的瓷碗堆在院子里如小山一般,好的差的美的丑都有。柳仕成决定今天就把它们卖出去, “我跟你一起去。”钱袅袅自告奋勇。 “不成,外面太阳那么大,你乖乖待在家里。”柳仕成按照品质一摞一摞地整好,放在竹筐里准备抬到街上去卖。 钱袅袅拿了草帽带上,非要跟去。两人找了一块稍微阴凉点的地方,摆起了摊。 早上路过这里的人群大都是去买菜的,柳仕成吆喝道:“来来来,成窑烧制的瓷碗,便宜又结实,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咯。” 钱袅袅噗嗤一声:“成窑?就你那一次只能烧十几个碗的小作坊?” “一样的,以后有了大窑,我也给它取名字叫成窑。”柳仕成不满地看向她:“你说你来帮忙,怎么嘲笑起我来了?还不快喊,不喊哪里来的生意。” 钱袅袅起初不好意思,见柳仕成喊得那么卖力,也悄悄吆喝起来。渐渐地,她声音越来越大,都快盖过柳仕成了。 “行啊,娘子,你吆喝起来铿锵有力,比我强多了。”柳仕成倒了碗水给她:“润润嗓子,接着喊,咱还一笔生意都没做成呢。” 烈日炎炎下,一男一女的声音此起彼伏,摊位前光顾的人是少之又少,钱袅袅失去了耐心,手一摊,四五个铜板儿躺在手心:“快一个时辰了,才卖了这么点,怎么这么难卖。” “做生意都是这样,万事开头难。”柳仕成继续吆喝着,不管有没有人来。 “不应该啊。”钱袅袅拿了竹筐里的碗,挺精致的,上品也不亚于她以前作为千金小姐时使用的碗,但价格却便宜多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光顾呢? 她对生意经一窍不通,自是想不明白。柳仕成却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形。 “娘子,你在这看会儿摊,我去去就来。” “我看你倒是不着急嘛。”钱袅袅抱怨着,又吆喝起来。 谁知这次一吆喝,陆陆续续来了有十几号人,争先恐后地抢着挑碗买碗。 “这几只是我先看上的,你别动。” “我出双倍的银子,老板你卖给我怎么样?” 钱袅袅听得一愣一愣的,这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抢手了? “这么漂亮的碗,卖这点银子,实在太划算了。” “是啊,这个品相虽然次了点,但一看就很结实,况且只卖八文钱,跟白捡似的。” 路过的人好奇地围过来,不一会儿便加入了抢碗大军中。 柳仕成不知从哪儿回来的:“一个一个来,碗多的是,不要抢了。” 不一会儿,两个竹筐里所有的碗都被一抢而空,买到碗的心满意足地离去了,没买到的还在懊恼,柳仕成承诺他们过几日再来。 搞笑的是,刚开始叫得最凶的那几个反而一只都没有买,钱袅袅呆住了,仍然没搞清楚状况。 柳仕成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吃惊了,那十几个人是我花银子雇过来的。” 钱袅袅转向他,依旧是一脸迷茫。 “我不雇他们过来,别人怎么会知道我的碗又便宜又好,好到他们要抢着买,不买就是吃亏了呢?” 钱袅袅张着嘴点了点头:“相公,你实在太厉害了。”她这次真的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有什么。”柳仕成掂了掂沉重的钱袋,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这点小伎俩确实算不上什么。 柳仕成拿下草帽,替钱袅袅扇着风:“今天收获颇丰,我请娘子吃西瓜怎么样?” 他立马去瓜摊挑了一只西瓜,徒手掰了让她吃。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可以吃个瓜解解渴了。 两人蹲在地上戴着草帽不顾形象地吃得不亦乐乎。 突然,两只影子出现在眼前的地上,钱袅袅抬头一看。 竟是金华裳和钱淑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弃窑 “袅袅, 身体都好了么?” 金华裳的鼻尖渗出了汗珠,即使有下人替她撑着伞,天气的炎热加上内心的燥热依旧让她汗流不止。 这个丫头命真硬。金华裳此时的心情就如吃饭吃出一粒石子咯着牙,虽然无伤大雅, 但实着令人不痛快。 钱袅袅低下头, 就当没看见,自顾自地吃着西瓜, 故意把西瓜籽“噗噜噗噜”吐在她们脚下。 钱淑德嫌弃地闪开,不自觉地往柳仕成身旁靠。心上人多日不见,看上去沧桑了许多,可却愈加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柳仕成“唰”地站起来, 拉起钱袅袅:“娘子, 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回家。” 他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一手牵着钱袅袅,当她们不存在, 优哉游哉地回家。 金华裳厚着脸皮跟在后面, 看小夫妻俩有说有笑, 脸似腊月飞雪般地冷。 他们怎的突然卖起了瓷器?那些瓷碗从哪里来的?金华裳疑惑重重, 西塘的生意步入正轨以后,她就带着钱淑德来东塘住了。不想第一天出门就遇见这么邪门的事。 钱淑德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道:“娘你得帮我。”盼星星盼月亮没把钱袅袅盼死,她白等这么长时间了。 金华裳狠狠地甩了她的手,且不说她现在不想把女儿嫁给一个穷鬼, 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金夫人止步, 您尊贵的身份切莫被我这里的寒酸之气给辱没了。”柳仕成阴阳怪气地把她拦在门外。 “仕成, 我就是来找你娘叙叙旧的。”金华裳马上换成笑脸,丝毫不在乎他对自己的态度。 这下柳仕成果然没有办法赶她们走了。金华裳和柳老夫人是是旧友,柳仕成跟钱袅袅的姻缘还是她促成的。 柳老夫人客客气气地迎了她,两人在房中相谈甚欢。 钱淑德一个人在院子里打转,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将钱袅袅和柳仕成的房门敲开。 她咬着手指琢磨着,不经意间踩到了地上的鸡屎。 钱淑德匆忙在地上磨了磨脚底,仍觉得恶心得不行,找了个干净的台阶,把绣鞋一脱,生气地扔了出去。 琵琶和胡唐之说说笑笑地进了门,一只鞋飞了过来,险些拍在琵琶脸上。幸好胡唐之眼疾手快,迅速捞住。 钱淑德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肤白唇红,貌若潘安,在琵琶的对比下更显英俊。 “琵琶,快去帮我洗干净。”钱淑德实在看不得琵琶跟这样一位美男子亲近,让她去洗自己沾了鸡屎的鞋。 琵琶左右为难,她软弱的性子压根不懂得拒绝。 “你是谁?”胡唐之握着鞋一步一步走近她,眼神凌厉且并不友好。 钱淑德被他盯得有些慌张,支支吾吾道:“我,我是钱二小姐。”她提都不提钱袅袅的名字。 胡唐之早就从琵琶那听说过她们欺负钱袅袅的事迹,眉头一皱,把鞋扔进了院子墙角的水缸。 “走。”他拍了拍琵琶的肩膀示意她同去厨房。虽然他已经不在柳家做事了,但有空还是会来帮忙。 钱淑德尖叫一声:“站住!!!”这些下人反了天了都,一个一个都骑在她头上。 金华裳连忙推了门出来,见钱淑德丢了鞋狼狈地坐在地上,面露怒色:“到人家来做客,怎的如此无礼。” “我哪里无理了,这破地方,到处都是污秽之物,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我踩到了不说,让下人替我洗掉,他竟然把我的鞋丢进了水里。”钱淑德指着厨房的方向,嘴撅得能挂油壶。 柳老夫人赶紧让钱袅袅拿了双自己的鞋让她换上,歉道:“我这地儿确实委屈淑德了,我代他们向你道个歉,好侄女儿就不要生气了。” 钱淑德听了柳老夫人的道歉,这才罢休,拿起钱袅袅的鞋,是一双粗糙的黑色面的布鞋,不悦地拍在地上:“这怎么穿嘛!” “不穿你就给我光着脚滚出去。”钱袅袅火了,上去就要夺回。柳老夫人低声下气的道歉已经让她很不爽了,竟然还敢嫌弃她的鞋。 金华裳知道钱袅袅的火爆脾气,赶紧喝道:“还不快穿上,穿了赶紧给我回家,别在这丢人现眼。” 她带着钱淑德回了府邸,气得一掌重重地拍在桌上。钱淑德以为是自己激怒了她,贴着门悄悄地想回自己房间。 “就你这德行,还口口声声要嫁给柳家那个穷光蛋,我看你真嫁了一天都过不下去。” “还不是姐姐那个扫把星害的。”钱淑德脑回路依旧清奇,她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虽然她坚持认为有情能饮水饱,但真正过上穷人日子的时候,她是一点都耐不住。 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却是局者迷。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吴桦新如此,她亦是如此,嫁给柳仕成仿佛成了她的执念,不只是喜欢那么纯粹了。 金华裳示意她出去,来来回回地在屋内踱步。她刚刚把火气全撒钱淑德头上,现在反而冷静下来了。 柳家四方院里的小瓷窑已经能说明一切。而在跟柳老夫人旁敲侧击的谈话中,得知柳仕成确是想靠做瓷器生意东山再起。 那么,他做瓷器生意的理由呢?一窍不通的柳仕成不会那么傻地放着茶叶生意不做,除非 金华裳的背后涌起一股凉意,难怪在钱老爷的遗物中怎么都找不到瓷器手札,原来是在他那! 金华裳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了地上,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好你个钱朗,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把宅子和产业都留给致达,原来是让人握着我们的命脉呢。” 钱家的定窑以裂纹釉闻名,全国只此一家,故钱朗才会富甲一方。金华裳买了柳家的宅子暂时住到东塘,一是为了打击钱袅袅,二是为了避开薛拾然,三是因为东塘西边的清怡山上,有一座庞大的废弃窑洞,她需要以此来扩充产业。 金华裳定了定心神,手札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而清怡山上的弃窑,她也势在必得。 柳仕成现在才刚开始起步,还不足为患。幸好她发现得早,她一定要把这个苗头掐灭! 柳仕成推了推钱袅袅:“怎么了嘛,为那几个人生气,多不值当。” “我猜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对付我们。”钱袅袅神情凝重:“他们一定不会让我们做瓷器生意的,裂纹釉是定窑特产,如果我们也做,等于抢了他们的生意。”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是要跟他们抢生意让他们不痛快。”柳仕成满不在乎:“不过不是用裂纹釉。” 柳仕成拿出手札,放在蜡烛上方:“娘子,我烧了它,你同意么?里面的东西已经我已经一字不落记在这里。”柳仕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钱袅袅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答应。想要打胜仗,就要做得绝一点。 柳仕成得了令,立刻将手札点燃,片刻间烧成了灰烬。 “眼下,还有一件事。”柳仕成盯着眼前的烛火:“清怡山的弃窑,是我们翻身的唯一契机。” “少爷,老夫人找您。”翡翠在外面敲了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柳仕成起身,让钱袅袅先行休息,去往柳老夫人的房中。 柳老夫人见他进来,这才停了木鱼:“儿啊!”她让翡翠扶她起了身,接道:“为娘平日里是什么也不管,可这次我怎么也得说两句。” “袅袅她爹做什么样的决定不是别人左右得了的,没必要对金夫人他们仇视至此,今个儿你们也太不礼貌了,她好歹是为娘的旧友。” 柳老夫人一心念佛,并不知晓钱老爷去世时钱淑德她们对钱袅袅做的龌龊事。 柳仕成也不想多解释:“袅袅她并不是因为岳父大人什么东西都没有留给她而迁怒于别人,是您那位旧友欺人太甚!若是她们仍不依不饶地欺负到袅袅,我第一个不答应。” “娘,您就好好地念您的经吧,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柳老夫人叹了口气,又说到其他事:“你跟袅袅结婚也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娘,袅袅这不是大病了一场吗,心急不得。” “罢了,罢了,你去吧。”柳老夫人挥了挥手。金华裳今日与她谈到此事,让她有了个心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求人 半夜, 柳仕成和钱袅袅睡得正沉,忽听院内“轰轰”打砸的声音,柳仕成急忙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 几个黑影迅速地翻墙而逃。 他点了蜡烛, 往院子里一看,搭建在院子里的瓷窑被砸倒了。 “可恶!”柳仕成上前翻查, 里面冷却的瓷碗无一幸免,全碎了。 没想到金华裳这么快就动手了,连自己家院内仅容得下十几只碗的瓷窑都不放过,她这是赶尽杀绝。 柳仕成捏断了手中的蜡烛, 既然这样, 自己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天一亮,柳仕成拿了几只昨日挑了留下来的最好的碗, 用礼盒包了, 又拎了其他几样礼品, 准备去往吴府。 钱袅袅惶然地拉住他, 担心道:“她会不会对你不利。” “放心,东塘又不是她们家的,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怎么样。”柳仕成拍了拍钱袅袅的手,让她放宽心。 “不成, 我得跟你去。”钱袅袅还是放心不下, 稍稍理了理衣裳, 就要跟他出门。 “娘子你还是在家歇着吧。”柳仕成对吴桦新还是有戒心,虽然他已经娶了小翠,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他的花花肠子有没有仍惦记着钱袅袅。 钱袅袅拉着他出了门,怨道:“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况且我去了,事情肯定好办一些。” 柳仕成跟在她身后搓了搓鼻子,他不是不信钱袅袅,只是吴桦新老大前老大后那股子亲热劲着实让他不舒服。 钱袅袅在前边还同他讲着话,突然间,被柳仕成一把捞进了右手边的巷子。 “干什么?”钱袅袅诧异地质问他。 柳仕成没有答话,搂着她出了巷子,在面前一处卖簪子的摊前停下。 “娘子,这个好看。”柳仕成挑了一枚,戴在她的头上。钱袅袅此刻虽是粗布麻衣,但整个人容光焕发,连摊位老板都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真心实意道:“确实好看。” 钱袅袅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一脸疑惑:不是去吴府么,怎么突然来买发簪。 “就买这个。”柳仕成毫不犹豫地付了银子,将发簪扶扶正。 钱袅袅抹下发簪打量,这就买了,她还没看清是什么样子的呢。 “要不娘子再挑挑,我们待会儿在吴府门口见。”柳仕成在她耳边轻轻说完,拔腿就跑。一连拐了好几个巷子,后面跟踪的两人下意识地跟着他跑,穷追不舍。 柳仕成慢慢停下脚步,姜四蹲在地上盯着人家吃西瓜,嘴里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别人扔一块,他就捡起来,把剩下的红瓤啃干净。 柳仕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姜四,你帮我留住后面那两个人片刻,我请你吃西瓜怎样?” 姜四想都不想,往地上一躺,把瓜皮一个一个往后扔。 跟踪的两人赶上来,小心翼翼地躲过瓜皮,又跨过姜四,左右张望,柳仕成已经不见了人影。 钱袅袅在吴府门口焦急地等待,远远地见柳仕成走了过来,松了口气。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钱袅袅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有两个人跟踪我们,已经被我甩开了。”柳仕成查看了一下手上的礼品,并无损坏,上前请吴府门子通报。 “是她派人来监视我们?”钱袅袅蹙眉。 “自然,其他还会有谁。”柳仕成用袖子替她遮阳,这大夏天的太阳真毒辣。 另外一名门子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以为又是哪里的穷亲戚过来投靠,不耐烦道:“去去去,往下面站点,” 吴桦新亲自迎了出来,兴冲冲道:“老大,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自是有事。”钱袅袅白了门子一眼,个个都是看人下菜碟的货色。 她突然觉得,穷困潦倒的时候,那些还留在自己身边,善待自己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 于是,她对吴桦新也抱有十二分的感激,立马换了语气:“有件事想请吴公子帮忙。” “进来再说,快进来。”吴桦新面色有些疲惫,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婚后的生活。 柳仕成和钱袅袅坐定,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富贵的装饰,他们也曾拥有这样的生活,但好像已经远去很久了。 丫鬟们上了茶,小翠穿金带银地走了进来,见了钱袅袅和柳仕成,仍给他们行礼:“少爷,夫人。” 钱袅袅连忙扶起她:“你现在是如夫人,这样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虽然嫁了他,但还是小翠啊。” 刚刚走进来的时候她端庄贤淑的模样让人以为就此改了性,可话一出口,就知道她只是换了身行头,里子一点都没有变。 “一切都还习惯吗?”钱袅袅关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习惯。”小翠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每天都得谨言慎行,累都累死了。” “要不是为了他,我真想撂挑子走人。”小翠嗔怨地看了一眼吴桦新。 吴桦新委屈道:“我还想撂挑子呢。”每天跟小翠睡一张床上简直是一种折磨,打呼磨牙说梦话一样不缺,可把他折腾惨了。 “你!”小翠站起来指着他:“你是非要纳我的,现在后悔啦?” “哪儿敢。”吴桦新嘀咕着喝了口茶,对钱袅袅道:“老大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柳仕成鞠了个躬:“我们想请吴公子帮忙去县衙探探口风,清怡山上的废弃的窑洞,是否可以再次开窑供人使用。” 既然是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即便对自己防备着的人也要如此。 “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吴桦新拍了拍胸脯,也不多问其它的话:“我一定帮你们搞定。” 柳仕成道了谢,拉着钱袅袅就离开吴府。吴桦新拿了桌子上的礼物,追上他们:“老大,老大,不再坐会儿了么。” “不了,回去还有其他事呢。”钱袅袅婉言谢绝,吴桦新却把礼物全都塞到她怀里:“拿回去吧,这些我收了也没什么用。” “都是些吃的。”钱袅袅连忙解释。 “那你更要拿回去了,放我这里指不定全放长霉了。” 钱袅袅推阻再三,拗不过他。 “老大,你再这么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钱袅袅叹了口气,只得收下。柳仕成拿了其中装碗的礼盒给他:“其它不收这个一定要收,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他是真心实意感谢吴桦新的。虽说他存有芥蒂,可吴桦新对他们柳家确实是恩重如山,这份恩情,他有机会,一定会慢慢偿还。 吴桦新拆了盒子,见是两个碗,爽快地收下了。 钱袅袅出了门,挽着柳仕成的手,不忘叮嘱他道:“你跟小翠,相互多迁就一下,总会合拍的,就像我跟相公这样。” “哦”吴桦新抱着礼盒,点头答应。 柳仕成回了家,姜四已经躺在门口等候。他躺在地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眼皮抬都不抬:“瓜呢?” “什么瓜?”柳仕成学着他耍无赖,上次趁他去福建在柳家欺负众女的事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嘿!”姜四呸了一口,把狗尾巴草吐了,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着柳仕成。 柳仕成撸起袖子管:“怎的,想打架不成。” “你,你,你说你嘚瑟个什么劲,折腾到现在,不也跟我姜四一样穷,你就是个穷命。”姜四指着他的鼻子,狠狠地数落他。 “谁跟你一样穷了,我好歹吃的起西瓜,不用捡别人吃剩的。”柳仕成戏谑地说道,又搂住他的肩膀:“想不想吃西瓜?你帮我做件事儿我就给你吃。” 姜四才不相信,拔腿就跑,这西瓜他不要了。 柳仕成对胡唐之使了个眼神,胡唐之立马冲出去把他抓了回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姜四哆哆嗦嗦地在胡唐之手上,动都不敢动。 “帮把面前这座瓷窑修好了,我就放你走。”柳仕成砌砖块给他看。 “我”姜四极不情愿地帮他递砖头,每次逃跑,都被胡唐之迅速抓回来。 他这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怪不得别人。若不是为了一块瓜,这烈日当空的夏季,他挪都懒得挪一下。 砌完之后,柳仕成一行人都躲在阴凉处吃西瓜,看着他打扫干净院子。 姜四扫帚一扔,险些热晕过去。柳仕成拿了块瓜递到他眼前:“吃吧,你要记住,不干活就不会有的吃。” 也不知道姜四听进去没有,他拿着瓜大口咬下去:真是又水又甜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博弈 柳仕成对着刚修好的瓷窑, 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裂纹釉烧制的配方:岩玉,漆山石,江州高岭土和紫金高岭土。 前三种附近山上都能釆得到,而紫金高岭土却在几百里外的番丘。 “罢了。”柳仕成掸了掸身上的灰, 眼下拿下清怡山的弃窑要紧, 至于产不产裂纹釉,他还得再考虑考虑。 若不是金华裳做得太过分, 他压根不想跟钱老爷的心血过不去。 “不知今晚还有没有人来打我这小瓷窑的主意。”柳仕成苦笑着,打了个哈欠,已是子时,树上的蝉不眠不休地叫着。柳仕成打开四合院的门, 栓在门口的黑狗转过头目露凶光, 对着他一阵狂吠。 他连忙把门关上,自嘲道:“就这么跟我不对付?”从小养大的小黄如此, 这刚买回来的小黑也是这样。 不过也好, 这条疯狗看见谁都叫, 有它看门就能安心地去睡了。柳仕成又打了个哈欠, 回房拴上门,扭头见钱袅袅皱着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极其不踏实。 一定是太热了,柳仕成断言,拿了蒲扇轻轻替她扇着。不一会儿, 钱袅袅就安静下来, 呼吸渐渐匀称。 柳仕成望着她白里透红微微沁汗的脸蛋, 面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娘子,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柳仕成在心里暗暗发誓。为了这个目标,他吃再多的苦都值得。 柳仕成扇着扇着,手上的动作慢慢停止了,他累得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钱袅袅醒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自己相公趴在床边。她不忍心喊醒他,悄悄地下了床开了门,热浪扑面而来。 “老大,老大!”吴桦新喜笑颜开地进了大门,钱袅袅吓得赶紧关上房门,她还穿着薄薄的亵衣。 柳仕成悠悠醒来,揉了揉眼睛甩甩头:“吴公子他来了么?” “恩。”钱袅袅自己梳洗完,顺便还给柳仕成拧了毛巾。 柳仕成匆匆擦了脸,赶紧去见吴桦新。 “成了!”不等柳仕成开口,吴桦新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他不仅问到了弃窑再次启用的条件,还妥妥地帮他拿下了。 “这个数就行了。”吴桦新做了手势给他看需要银子的数目。 清怡山上这座庞大的废弃窑洞这么多年无人问津是有原因的。当年作为东塘的第一大窑也是风光了好长时间,只是没多久窑洞就部分坍塌砸死了好多人,后来,窑主的生意就越来越差直至做不下去。 再后来,好几个人试图接手,但都无疾而终,人人都言是窑内冤魂不散导致的。久而久之,它就成了一座“鬼窑”,官府收了回来,贴上了封条。 现在,又有两个人不信这个邪,想盘下这座窑。 鬼窑有两个优点,一是产量大,附近包括西塘的所有窑洞都比不上它。二是盘下它便宜,毕竟风水不好,能再开窑生产征税,官府也是求之不得。 柳仕成手上就那么点银子,鬼窑是他唯一的选择。他瞧着吴桦新手上比划的数目,喜不自禁,吴桦新娶小翠的聘礼加上平日里攒下的银子,刚好足够。 柳仕成连连道谢,感激地替他倒上茶:“吴公子的大恩大得,我柳仕成没齿难忘。以后吴公子有什么事用得上我,随时吩咐!” 吴桦新喝了口茶,使劲地扇着风:“甭跟我客气,咱们都这么熟了,况且,老大拜托的事,我能不办好吗。” 柳仕成心里一沉,果然还是 “嗨。”吴桦新看他拉了脸,扇子重重地打在他肩上:“放心吧,我对老大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就她那样的,也只有柳兄你能受得了。” 他说得坦荡,倒弄得柳仕成不好意思:莫非是我太小气了? “不过袅袅她怎样了?就算以前胡闹了点,那也比不上小翠的彪悍啊。”柳仕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 吴桦新以为他领会了,松了口气,又向他邀功:“我昨儿去找叔父的时候,已经有人跟他谈过弃窑的事儿了。幸好我去得巧,直接拦糊!” “是谁呀?”柳仕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叫什么金什么裳的。”吴桦新漫不经心答道,他并不知道金华裳是钱袅袅的叔母。 “金华裳?”柳仕成突然明白金华裳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东塘了,原来她也想要那座弃窑。 “对对对,就是她,你认识?” “恩。”柳仕成没有说她跟钱袅袅的关系,他内心十分不安:真是什么都能跟她扯到一块儿去,跟她扯上关系准没什么好事。 幸好吴桦新帮他拿下了,不然落到金华裳手中,自己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柳仕成拱手作揖,再次感谢吴桦新。他要赶紧去备礼拜访吴知县,早些开窑,早些放心。 小翠从丫鬟房间里出来,挽着吴桦新依依不舍地跟她们道别。吴府的规矩太大,能来一次不容易。 翡翠和琵琶拿着小翠送她们的礼物,挥了挥手。小翠也算跟了个良人。 可她们呢?两人互望一眼,心心念念的是同一个人,可那人却不知意在何方。 柳仕成从吴知县那里回来以后,完全放下了心,他挑了个最近的吉日,终于可以开窑了。 上了香拜了佛,官兵便欲拆掉封条。 “且慢!”另一名官兵匆匆来报:“吴知县有事传见。 ” 柳仕成错愕,什么事不能等拆封条再说。隐约猜到几分,他早该想到金华裳不会善罢甘休的。 金华裳坐在椅子上微笑着,她从不把真实的情感表露在脸上。 “柳贤侄,清怡山上的封着的窑洞不能盘给你了。”吴知县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位金夫人出的价钱比你高。” “我可以出更高的价钱。”柳仕成急了。 “她做瓷器生意几十年了,比你更合适。”吴知县叫人拿来之前柳仕成送来的银子,还给了他。 柳仕成迷茫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走吧。”吴知县命人将他赶了出去。 金华裳起身微微欠身:“多谢吴知县。” 吴知县轻叹一口气。他不是不想把弃窑给柳仕成,一来有吴桦新的关系在,二来柳仕成是东塘人士,之前为商的时候也是规规矩矩,从不偷税。 只是这个从西塘来的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江州知府亲自派人来传口谕,清怡山上的弃窑必须盘给她。 走出衙门,金华裳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钱致达的这个媳妇儿果然没有白娶,与江州知府的关系虽然远了些,但关键时刻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柳仕成抱着一大袋银子,丧气地走在街上,他想不通,金华裳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吴知县突然改了主意。失去了这座弃窑,他犹如没有翅膀的蜻蜓,永远飞不起来。 吴桦新已经得知了消息,在他家中等候。一见柳仕成进来,连忙上去表示歉意。 “本来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谁知那江州知府横插一脚,唉。” 柳仕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层关系。这金华裳果然厉害,钱致达娶薛拾然等于娶了个靠山。 “相公,怎么办?”钱袅袅知道了什么叫做绝望。官大一级压死人,吴知县无论如何都不会违抗命令的。 “要不,我再去向叔父说说?”吴桦新只能想到这个主意。 “不用,这样只会让吴知县更加为难,吴兄,还是谢谢你了,帮了我们这么多的忙。” 柳仕成送走吴桦新,一声不吭地烧起了院子里的窑。 “相公,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吧。”钱袅袅怕他想不开,安慰道:“也不是非要做这瓷器生意,我们可以攒些钱再开家茶庄。” 见柳仕成仍不回话,她又道:“不做生意也行,咱们现在的生活不也挺好的。” 弃窑是肯定争不过金华裳了,除非再去找比江州知府大的官,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好。”柳仕成终于开口说话:“这样的生活太委屈娘子。”他抓住钱袅袅的手,心疼地在唇边吻了吻,为了生计,她的手亦不如以前白嫩了。 “我一定要拿下那座弃窑。”柳仕成注视着她的眼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金华裳自己放弃。” “怎么可能?” 这比去找大官疏通关系更难实现。 “我有办法,不过是破釜沉舟的做法,若娘子不愿意,那就罢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柳仕成把自己的计划说给她听。 钱袅袅点了点头,决然道:“我爹的手札不仅仅是留给我的,也是留给你的,一切全凭相公定夺。” “好!”柳仕成腾地站了起来:“多谢娘子成全。” 他匆匆拿了伞,顶着雨冲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制胜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雨下得越来越大。柳仕成肩头淋得全湿,脚下踩起的水溅在他的衣物上,绽放出朵朵泥花。 如今柳府的匾额已经换成钱府, 柳仕成感伤未及, “笃笃笃”敲响了大门。 这微弱的声音在雨中实在微不足道,“咚咚咚”柳仕成又使劲拍了两下, 大声喊道:“有人吗?” “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出一条门缝,管家探出头,不悦道:“什么事?” “我找你们家夫人,有事相商。” 管家见他衣裳朴素, 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不耐烦地打发他:“夫人正在休息,等雨停了再来吧。” 门又被合上了, 柳仕成干脆扔了伞, 两只手拼命地敲打着门。 不知敲了多久, 金华裳终于打着伞出来了, 她一改往日客客气气的模样,冷言冷语道:“找我什么事?” “我来跟你谈一笔生意。”雨水顺着柳仕成的脸颊滴滴答答往下落,勾勒出他坚毅的面庞。 “哼,你我之间有什么生意可谈的。” 既然撕破了脸,她就不必再装腔作势地给他好脸色看。弃窑已经拿下, 柳仕成在她的监视下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还有什么必要对他们客气。 “就谈清怡山上的那座弃窑, 你必须让给我。”柳仕成开门见山,语气也并不友好。 金华裳不屑一顾地白了他一眼:“真是天大的笑话,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跟我谈这个?” “凭我也知道怎么烧制裂纹釉!”柳仕成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威胁我?”金华裳凌厉的目光扫向他,恨不能将他撕碎:钱朗的瓷器手札果然在他那里。 “没有,我只是在跟你谈生意。”柳仕成淡淡地勾起嘴角。 “我若不想跟你做这笔生意呢?”金华裳表面上镇定,实则内心已经慌了。 “那我们便走着瞧。” 柳仕成狠绝的眼神,金华裳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的。 “关门。”金华裳没有立马屈服,她气得推开了撑伞的丫鬟。 弃窑只是用来扩充产业的,而手札才是钱家的命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她看不得一个已经被她踩在脚底下的人还能爬出来。她亦害怕这个人将来会对她有所威胁。 “不行!”金华裳做了决定,弃窑不能放手,而瓷器手札,她也必须赶紧夺回来。 柳仕成浑身湿透地走进屋子,钱袅袅连忙放下针线,关切道:“怎的淋雨了,是不是她没有答应?” 柳仕成颔首,一声不吭地换了衣裳,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她会答应的。” 钱袅袅替他擦干头发,心里五味陈杂,柳仕成为了这件事,整个人阴郁了不少。 “相公”钱袅袅抚过他的眉头,苦笑道:“抹都抹不开了。” “有吗?”柳仕成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眉头紧蹙,胡子拉渣,确实憔悴了不少。 “我要是变得丑了,你不会嫌弃我吧?”他故意把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 “痒”钱袅袅挣脱着逃开,想让他不要一直挂心于烧瓷的事:“嫌弃倒不会嫌弃,只不过呢,会有一点小小的失望。” “真的?”柳仕成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脸,赶紧去洗脸刮胡子。 仍是那个俊俏的少年,只是他的眼底尽是疲惫。柳仕成等啊等,等到夜深了,雨还没有停。 他再也等不及,拿了伞就要出门。 “相公”钱袅袅并没有睡着,喊住了他:“明儿再去吧。” “不成,只有现在去,才不会被发现。”金华裳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监视着他们。 “乖,赶紧睡觉吧。”柳仕成折回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一吻,便撑伞走了。 钱袅袅怔怔地盯着门框,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她钱袅袅是何等幸运,遇上了这样一个不屈不挠吃苦耐劳又疼她宠她的男人。 上山的路格外地泥泞,走到后来,柳仕成不得不收了伞,当拐杖拄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走到窑口的时候,他活脱脱成了一个泥人。窑主万诚毅因为大雨没下得去山,正好在窑内,盯了他好久,半天问了一句:“你是谁?” 一旁的房镇宏终于认了出来:“柳仕成!” 柳仕成抹掉脸上的泥,对他笑了笑,又向万诚毅道:“我想跟万老爷做个交易。” 万诚毅不声不响:这小子能跟我做什么交易? “裂纹釉。”柳仕成慢慢吐出这三个字。 万诚毅像得了宝贝一般,连忙支开周围所有的人,紧张道:“你说,什么交易。” 柳仕成与他谈到了天亮,谈到两人都满意了,才开始准备烧制裂纹釉的材料。 万诚毅的丁窑虽然不小,但产的瓷器并没有什么特色,他得了裂纹釉的配方,如获至宝,当下就准备烧制一批。 江州,紫金高岭土,岩玉,漆山石,他这里都不缺,柳仕成跟他一起忙活至黄昏,瓷器出炉冷却,釉面渐渐出现纹路,才下了山。 雨已经停了,到处都跟洗过一样清亮。柳仕成心情舒畅,深吸了一口气:这么长的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他对瓷器的把握已经游刃有余,第一次烧制裂纹釉中的鱼子纹就成功了。 “娘子。”柳仕成高兴地打开房门,却见屋内一片狼藉,钱袅袅正在收拾。 “相公。”钱袅袅转过头:“事儿都办好了?” 她的额角青肿一片,柳仕成上前抓住她的肩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久前来了一群土匪强盗,二话不说就在家中乱翻东西,所有的屋子都被搜了个遍。” “没有去报官么?” “官兵来人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见没有什么损失又没遇着人,衙门也懒得管了。” “一定是她,她想要抢走手札!”柳仕成现在对金华裳恨之入骨,心疼地抚了抚她青肿的额角:“叫大夫来看过了么?其他有没有伤到哪里?” “不碍事的,阻止他们的时候撞到了桌角而已,过几天就消下去了。”钱袅袅怕他担心,又道:“娘和其他人都没有事,他们也没拿走什么东西。” 柳仕成十分自责,自己还是大意了,低估了金华裳的手段,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敢明目张胆地抢。看来还是得请胡唐之过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后几日,柳仕成一直待在家中,不干事也不出门,整日里跟钱袅袅耳鬓厮磨,睡到日晒三更也不起床。 “相公,你怎的又如此放松了?”钱袅袅不解地问道。 “养精蓄锐呀。” 话音刚落,金华裳拿着一只碗,气呼呼地站在门口。表面一向淡定的她手都在哆嗦:“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看到了么?”柳仕成轻轻啜了一口茶,金华裳手里拿的,是一只鱼子纹裂纹釉盘子。 “丁窑。”金华裳指着盘子底部的字,恨不得将盘子摔在他的头上。 柳仕成做了一个止步的动作:“你就站在门口说,我们家不欢迎你。” “你这是做什么呀,大哥他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呀!”金华裳急得直跺脚。 “岳父大人的在天之灵是不得安宁。”柳仕成搂过钱袅袅,指着她的额角道:“你欺负他的女儿,他不会放过你的。” “仕成,你这样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金华裳突然又放软了语气:“我求求你,你不能这么做。” “对你当然是没有好处,但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影响,反正我已经这么穷了,什么都不怕。”柳仕成站起来,就要关门赶客。 “你想怎么样?”金华裳死死地扒住门不让他关门。柳仕成这一招简直要了他们的命,丁窑一旦开始生产裂纹釉,钱家定窑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条件我们之前已经谈过了。”柳仕成将胳膊撑在门上,享受着她束手无策的模样。 金华裳还在犹豫当中,柳仕成提高嗓门道:“现在只是鱼子纹,接下来网形纹,梅花纹,百圾碎,甚至鳝血,金丝铁线” “我答应你。”金华裳终于松了口,再不屈服,钱家定窑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卖得一干二净。 “成交。”柳仕成回屋拿了纸笔,写了张契约,让她摁手印:“手札我已经烧了,你签下清怡山弃窑的契约,我保证缄默其口。” “我该如何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没有其他选择。” 金华裳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犹豫再三,在契约上面摁下了指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杀意 兜兜转转, 清怡山上的弃窑终于开了窑,修补整理招工购买材料又忙活了一段时间,终于可以开工烧制瓷器。 由于是第一次,柳仕成全程都在监工, 从制土拉坯上釉烧制,他每个步骤都盯得紧紧的。他绝不能失败, 窑工的工钱,买材料的银子都指着这一批瓷器。 就这样, 柳仕成三天三夜没合眼,钱袅袅亦倔强地陪着。等到瓷器全部出炉冷却完全,柳仕成长吁一口气:总算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上万件瓷器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眼前,景象令人震撼。柳仕成拿起一只碗,翻过来一看,碗底是“成窑”两个字。两人相视一笑, 拿着碗爱不释手, 仔仔细细地欣赏。 虽是普通的瓷器, 但质地和成色都相当地好。 “可是相公,这么多瓷器我们怎么能卖得出去?”钱袅袅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她之前都没有考虑过。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柳仕成用湿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汗。夏季本就炎热, 这窑洞中更是闷热无比,钱袅袅的脸就跟被煮了一样红。 “走,我们边走边说。”柳仕成吩咐看守人守好瓷器, 以免金华裳做手脚, 一面搂着她下山:“让你不要来, 你偏要来。” 钱袅袅用手捂着脸,真的好烫好烫,还有一点点刺痛。不过她真的好高兴:“相公,我们这次能赚多少钱?”她第一次参与做生意,最关心的当然是利益。 “能赚回本钱就不错了。” 柳仕成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她头上:“为什么?” “我们现在唯一能跟别人竞争的就是价格。”柳仕成毕竟是生意人出生,考虑得十分周全。他可以用低价吸引别人购买,但又不能太低,以免破坏行业的规矩。 他与万诚意毅做了商定,鱼子纹裂纹釉的配方给他,不需要一枚铜板。他要的是原材料的来路和瓷器的销路。 “明天这批瓷器应该就能卖出去了。” 柳仕成扶着钱袅袅,跨过横在面前的几块小石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钱袅袅头晕乎乎的,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娘子,没事吧?”柳仕成抱着她坐下。 “没事,大概是这几天没有休息好。” 柳仕成这才觉得双眼酸涩,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好。”钱袅袅答应着,正准备站起来,突然惊呼一声:“相公小心!” 她猛地将柳仕成推开,一柄明晃晃的刀刃离她的鼻子只有毫厘。 柳仕成即刻反应过来,立马抱住黑衣人的双腿,吼道:“娘子快跑。” 黑衣人的首要目标显然不是钱袅袅,他转过身,狠狠地刺向柳仕成的背部。 钱袅袅尖叫一声,拿起手边的石块就往他身上砸,柳仕成顺势滚了出去,锋利的刀尖没入了土里。 黑衣人的后背被她砸得生痛,凶恶的目光射向钱袅袅。钱袅袅畏畏缩缩地往后挪了几下,手中紧握的石块又砸向他的眼睛。 柳仕成爬了起来,下意识地就去夺取地上的匕首,哪知黑衣人速度更快,刀刃瞬间出土,连带着划开柳仕成的掌心。 “相公!”钱袅袅惊呼,刀刃离她的脖子一寸距离,柳仕成抓着黑衣人的手,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快跑!”柳仕成嘶声力竭吼道。 钱袅袅迅速爬起来,头脑又是一阵眩晕,趁着柳仕成跟他僵持的时候,抱起一块大石想砸他。奈何走了几步,又腿软摔倒在地上。 柳仕成虽然有两下子,但压根不是专业杀手的对手,不一会儿,他的手臂也被划了一道口子。 “相公!”钱袅袅已带哭腔,只能挣扎着起来拿细碎的小石头往他身上扔。黑衣人压根不理会她,将柳仕成一脚踹倒,匕首跟着往他的心脏处刺去。 钱袅袅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忽见一桶白色事物哗啦啦全倒在黑衣人身上。柳仕成趁机翻身,躲开了匕首。 “快走。”来人将木桶扣在黑衣人头上,扶起柳仕成,拉着钱袅袅拼命地逃跑。 “这边,跟我走。”这个人似乎对山上的环境十分熟悉。 耳边依旧能听见淅淅索索的脚步声,黑衣人仍穷追不舍。柳仕成边跑边脱了外衣,裹在自己受伤的手臂和手上。他害怕一路上留下的血迹会引导黑衣人寻着他们。 救他们的人领着他们穿梭在树林当中,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边拐,黑暗中压根辨不清方向。 许久,一座茅草屋出现在眼前,三人慌慌张张地进了屋子锁好门,各拿了工具在门后守着。 四处极其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声。钱袅袅屏住呼吸,望向左边救他们的人。 竟然是玉翅!这惊讶不小于黑衣人的突然袭击,钱袅袅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 “他应该没有跟上来,我这个地方挺隐蔽的。”玉翅点燃一根蜡烛,烛光映着柳仕成的面庞,他的脸上毫无血色。 “呼。”柳仕成吹灭了蜡烛,低声道:“小心为妙,别把他招过来了。” 他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左手,左手上包裹的衣物几乎被血浸湿透了。 钱袅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检查他的伤口。幸好玉翅这里有备止血药和细布,柳仕成的伤口终于止住了血。 多日的劳累和失血过多令他昏昏沉沉,柳仕成一再想支撑眼皮却不听话地合在一起。钱袅袅和玉翅将他搬到床上盖上被子,两人神经依然紧绷,她们搬桌子抵住门,蹲在门边听外面的动静,等待太阳的升起。 “玉翅,你怎么在这里?”钱袅袅怕自己撑不住睡着,开始小声跟玉翅说话。 “离开柳府之后,我没脸见任何人,就跑到山上来住,每天做上两桶豆腐去城里卖养活自己。” “谢谢你救了我们。”钱袅袅激动地抓了她的手,今天要不是玉翅,她跟柳仕成必死无疑。 玉翅不好意思地抽出手,低下头:“夫人,是我对不起你。” “那对镯子,我去问过价钱了,还差十八两,我就能还清了。”玉翅抬起头,眼神都亮了。 “门缝里的钱袋是你放的?”钱袅袅突然想起那一袋来历不明的铜钱。 “我夫人,你能原谅我吗?”玉翅鼓起勇气对上她的目光。 “当然,犯了错误只要能改,那便是好的。那十八两银子就算了吧,我们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没办法给你什么,你自己留着照顾好自己。” “不!”玉翅断然拒绝:“只有还了这十八两银子,我才能心安,才可以重新做人” 钱袅袅理解她的心结,不再推阻。月光照在玉翅坚定的脸上,钱袅袅心中一热:“谢谢你。” 半夜,柳仕成突然惊坐了起来。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能倒下。 钱袅袅吓了一跳,擦了擦他额上的虚汗,又让他躺下休息。 柳仕成摇摇手,坚持下了床,明早,他们该怎么脱身。 “少爷您放心,只要他没找到我们,我就能带你们走小路下山。” 柳仕成听罢,还是不踏实,找了屋内各种轻巧的可以伤人的工具,守在门后:“你们去睡一会儿,我在这守着。” 钱袅袅当然不愿意,蹲在柳仕成身边,眼皮子不断往下耸,她只好用手撑住,让自己不至于睡去。 天亮的时候,钱袅袅的两只手仍然放在眼睛上,可人已经睡着了。 柳仕成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才喊醒钱袅袅,从小路一路下山。 到了城里,柳仕成险些站不稳脚,钱袅袅和玉翅扶着他回了家,看到胡唐之,总算安了心。 他都没来得及多想杀手的事情,沾了床便沉沉睡去。钱袅袅不放心,请大夫来替他重新清理伤口,包扎好确定无碍之后,才躺在柳仕成身边闭上眼睛。 一定是金华裳雇来的杀手,她竟然这般狠毒,要置他们两个于死地!看来,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再也没有必要对他们手下留情! 钱袅袅如是想着,意识渐渐模糊。 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食蝉 “娘子, 娘子!” 柳仕成惊得从床上坐起, 大口喘着粗气。这骄阳似火的天气并没有使盖着被子的他大汗淋漓。倒是处出了些虚汗, 一起身,背脊处凉意骤起, 激得他打了个颤。 钱袅袅赶紧抓住他的手:“相公, 我在这里。” 床边的钱袅袅面色红润,神态焦急,柳仕成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做噩梦。他梦到钱袅袅被人杀害了。 “娘子。”柳仕成心有余悸,随后立马想到被追杀的事情。 “一定是她。” “恩。”钱袅袅点头肯定。 “好恶毒的女人,她想杀我们灭口。” 柳仕成压根没有料到这一出,他还是太低估金华裳的手段了。 “娘子,你让唐之将万毅诚万老爷请过来。” “还是等相公的伤好了点再说吧。”钱袅袅以为他是急着卖出那上万件瓷器。 “一日不击垮她, 我们就没有一日安生的日子过。柳仕成捏紧了左手的拳头:“娘子, 我没事了, 如今也只有万老爷能帮着我们对付她。” 钱袅袅知他有自己的打算,便立刻让胡唐之请了万诚毅。 柳仕成二话不说, 又将裂纹釉一部分品种的配方仔仔细细地抄与了他,并且分文不收。 “万老爷, 我向你保证, 这世上, 只有你丁窑和钱老爷的定窑能产裂纹釉。若我有违此言, 你拿着它, 我柳仕成的命都是你的。”柳仕成递给他的是一张契约书。 他这般信任万诚毅, 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当时在丁窑做工的时候,多少打听一下。万诚毅从不压迫窑工,给的银子也是附近几个窑中最多的。 万诚毅颇为震惊,柳仕成这句话的意思就自己的丁窑也不会产裂纹釉。他本就是本分的生意人,对柳仕成是感恩戴德,回去之后就立马想尽各种办法将柳仕成的货物销了出去。 不管两人各自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从此以后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对于什么都没有的柳仕成来说,他放弃裂纹釉无疑是最好的做法,既给自己找了个合作伙伴,又能避免跟金华裳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相公,难道我们就一直烧制那些普通的瓷器?”钱袅袅对他的做法颇为不解。 “当然不是。光烧这些能有什么出息。”柳仕成勾起嘴角:“成窑要以甜白瓷见长。” 钱袅袅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甜白瓷虽然手札上有记载,可连我爹他” “我一定行。”柳仕成打断她要说的话:“相信我,既然以前有人能烧制出来,那我也能。” 甜白瓷在很久以前是有瓷窑产出过的,只不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慢慢地消失了。 钱袅袅受到了鼓舞:既然他要去做,那作为妻子的自己,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便可。 柳仕成足不出户地在家里养伤,有了万诚毅的帮忙,成窑也渐渐步入了正轨。他有空就呆呆地坐着琢磨甜白瓷的制作步骤,到底是什么问题,导致它烧不出来呢? 托万诚毅购的各种材料还在路上,不能亲手试,他只能靠想。想着想着浑身燥热,扇扇子都没有用。他“啪”地一声将蒲扇扣在桌上:“吵死了吵死了,知了知了知了的,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要不你说说,甜白瓷为什么烧不出来?”柳仕成顺手从树上抓下一只蝉质问它。 钱袅袅正巧路过,忍俊不禁:“它怎么得罪你了。” “它害得我什么都想不出来。”柳仕成戳了戳手上知了的头,真把气全撒在它身上了。 “唉?娘子,我给你们做个全蝉宴怎么样?”柳仕成突发奇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呀,我最喜欢吃炸蝉了。”钱袅袅来者不拒,只要是好吃的她都喜欢。 说干就干,柳仕成手伤未愈不能爬树,便让胡唐之上树抓蝉。 “一个都不许放过!”柳仕成在树下仰着头,不惧阳光刺眼,天知道这一树的蝉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一会儿,院内几棵树上的蝉都被逮了个一干二净。 柳仕成捏着下巴:“想要做全蝉宴,这点恐怕不够啊。” 于是,胡唐之哭笑不得地在门口街上的树上窜来窜去,足足逮了一麻袋扔在他面前:“一个不剩。” 柳仕成竖着耳朵倾听,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清净了许多。 玉翅上来拎过麻袋,笑道:“我来吧。”钱袅袅让她留了下来,一个人在山里生活,确实苦了些。 “我这儿有几种超好吃的做法。”柳仕成顾不上手伤,奔着去厨房处理蝉。 众人围在桌边,等待着美味上桌。 “酥炸金蝉。”玉翅很快上了第一道菜。 钱袅袅迫不及待地上了筷子,咬了一口,酥香脆爽,玉翅做的菜果然从没让她失望过。 其他人也各自拿了一只,有吃得赞不绝口的,也有吃得默不作声的。 “咦,翡翠呢?”钱袅袅突然想起来,除了柳老夫人,还少了一个翡翠。 “她在房里,我去喊她。”琵琶擦了擦手,跑着去房里喊翡翠。 翡翠不情不愿地挪着过来,看都不想看桌上的美味一眼。 钱袅袅夹起一个送到她嘴边:“吃吧,我特意为你留了几个,不然全要被我吃光了。” “小姐,我我不吃。”翡翠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她从来没吃过蝉,也不想吃,她打心底不能接受。 “为什么不吃?很好吃的。”钱袅袅不解,对于她来说,做的好的蝉是无上的美味。 “我真不吃”翡翠往后退了好几步。 “吃嘛。”炸蝉又近了她的唇边好几寸。翡翠还是摇了摇头。 “你不吃,我吃。”钱袅袅一筷子塞到嘴里:“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尝尝可惜了。” 胡唐之把盘子端到她跟前:“试试看?” 这下翡翠竟不拒绝了,她怯生生地拿了一个,在他的注视下轻轻咬了一口。 其实,好像,味道确实不错,酥酥脆脆的,没有想象中的味道翡翠偷偷抬眼,触及胡唐之的目光,又迅速低下头去。 “来咯。”玉翅又端上来两盘烤蝉。 又是钱袅袅先动筷子,烤的跟炸的味道还是不一样的,她边吃边问道:“仕成呢,怎的这么久还没见他上菜。” “快了。”玉翅说话间,柳仕成端着一盘白白绿绿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钱袅袅看呆了:“这是?” “蒸蝉脯。”柳仕成自豪地介绍道:“我先把它们的胸脯肉一个一个取出来,然后慢慢蒸熟,辅以蓼,香菜等佐料,绝对美味。” 钱袅袅吞了口唾沫,久久不敢下筷子:“这真的能吃?” “快尝尝。”柳仕成期盼地看着她,这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做的。右手受了伤,这蝉脯是他坚持用左手挖出来的。 一向大胆的钱袅袅也犹豫了,她把筷子递给柳仕成:“你先吃。” 柳仕成摇了摇头:“我从不吃蝉的。” 钱袅袅眼睛一瞪:又有一个不吃的,不吃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你不吃还做,今天非吃不可。”钱袅袅舀了一勺,放在他嘴边。 “呸呸呸。”柳仕成嫌弃地吐了好几口,惊恐地避开。 钱袅袅追在他身后,脚下一个不稳,勺子里的蝉脯不偏不倚飞到他脸上,顺着鼻沟滑落下来。 柳仕成瞬间愣住了,钱袅袅趁此机会抓了一只烤蝉硬往他嘴里塞。 “救命啊!”柳仕成反应过来,边吐边在院子里逃窜,钱袅袅在后面穷追不舍:“抓了那么多的蝉,一个都不吃,你对得起它们吗?” 众人均被他俩逗乐了,院子里欢笑声一片。 骤地,所有人的笑脸全都消失了,钱袅袅望向门外,金华裳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 “袅袅,仕成,你们不能这样。”金华裳变做哀求:“你们听我说。” 市面上已经有不少丁窑产的不同种类的裂纹釉瓷器在售卖,而且比钱家定窑产的便宜很多。 “你们不能这么做,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商量。” “唐之,关门。”柳仕成不咸不淡地说道:“吵死了吵死了,看来还有蝉没被抓到呢。” “你说它要是被我抓到了,我该炸着吃煮着吃还是蒸着吃呢?”柳仕成对着钱袅袅挑了挑眉。 “生吃!”钱袅袅笑着,又强硬地把烤蝉塞到他的嘴里。 “仕成,仕成,你开门那。” 任凭金华裳在外面如何敲门,院子里的人充耳不闻,只听得笑声一片,快传到云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甜白(一) 为了彻底避开金华裳, 柳仕成又带着一家子搬家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走, 避开金华裳的眼线, 锁了门,偷偷跑去了清怡山上玉翅住的地方。 重新修砌建了几个茅草屋, 众人就这么住下了。 “母亲大人, 娘子,委屈你们了。”柳仕成对着她们弯下腰:“请给我一点时间。” 柳老夫人依旧拨弄着佛珠,一脸慈爱:“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知道了金华裳差点杀了自己的儿子,柳老夫人即使是吃斋念佛的心性,也不能淡然了:“她这是要遭报应的!” 钱袅袅一声不吭,走出屋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 “娘子~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柳仕成以为她介怀。 钱袅袅转过头, 却是笑靥如花:“委屈什么?这里多好啊。” 她往前跑了好长的一段路, 山里的环境让她觉得安然又舒畅,整个人都好像脱胎换骨了。 柳仕成追上去, 刚想说上几句情话,不想胡唐之也跟了过来。 “你”柳仕成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是少爷让我时刻跟着保护你们的。”胡唐之行了个礼, 一本正经说道。 柳仕成怕金华裳再雇人杀他们, 确实是这么拜托胡唐之的。 他这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顿了一下, 只好无可奈何道:“那这个时候, 你离我们远一点, 好吗?” “是,少爷。” “等等。”柳仕成又喊住了他:“以后别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了,你看有我这么落魄的少爷吗?”柳仕成上下一比划,是挺寒酸的。 “是。”胡唐之又不自觉地以下人的身份应了,退到十丈之外。 柳仕成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见钱袅袅正“嗤嗤”地偷笑。 好好的氛围都被搅和了,柳仕成傻瞪着钱袅袅,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钱袅袅收住笑容,认真对柳仕成道:“相公,你真的不要有什么负担。” 她往前跨了一步,轻轻地嗅了嗅路边的黄花,享受地闭上双眼:“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什么变数都会有。我钱袅袅真是幸运,能一一尝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她这般乐观的态度惹得柳仕成眼眶一热:“娘子” “有相公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没有相公,再多的荣华富贵我都不会觉得快乐。” 柳仕成上前紧紧抱住她,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的,唯有用行动来表达他深深的爱意。 在这山林之中,柳仕成更能平心静气地琢磨甜白瓷的每个用料,每个步骤。 万诚毅很快弄来了烧制甜白瓷所有用料,并与柳仕成探讨了裂纹釉的一些问题。丁窑现在是名声大噪,所制的裂纹釉不仅和钱家的定窑相差无几,而价格仅是定窑的一半。 “钱家夫人已经来找过我了。”万毅诚捋了捋胡须。 “怎么说?” “她让我跟她合作,她可以将裂纹釉的配方倾数传与我,只不过市面上的瓷器均要由她定价。” 柳仕成冷笑一声:“金华裳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会轻易与你分这块肥肉。与她合作,她只会想尽法子算计你,让你提着脑袋为她卖命,你赚不了几个钱的。” 万诚毅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可我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恶意竞价本就是商场大忌。 “裂纹釉的价格本就是虚高,以前只有有钱人才用得起。现在丁窑的这个价格,可以让更多的人用得上。” “那她会不会再恶意压价?” “不会,压低价格等于降低定窑裂纹釉的品质,损失她的常客败坏定窑的名声,等于一棒子打死自己,我想她应该不至于此。” 柳仕成猜对了,金华裳现下是骑虎难下,她找不着柳仕成也搞不定万诚毅,眼看生意江河日下,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丝毫没有办法,只能骂钱致达没有用。 柳仕成优哉游哉地制作着甜白瓷的土块,如今的成窑已经卖出了一批又一批的瓷器,就等着甜白瓷一鸣惊人了。 介于橘色和金橘色火焰之间烧制,柳仕成认为这是其中的关键。 他准备做第一次尝试,送坯入炉之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 “应该就是这个颜色。”柳仕成确定之后,一直将火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出炉!”终于等足了时辰,柳仕成迫不及待地将他们取出来冷却。他不舍得挪开眼睛,期盼着看见一个不一样的瓷器。 人们总是希望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冷却后的瓷碗虽然是白色的,但又重又厚还有点发青,差了甜白瓷十万八千里。 柳仕成自嘲道:“想一次就成功,你也想的太美了吧你。” 于是他又尝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除了失败还是失败。 柳仕成烧得魔怔了,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所有人都劝他,他也不理,只知道盯着火焰看。 直到他的眼睛被炽热的火焰灼伤,再也靠近不了瓷窑,他才打算暂时告一段落。 “娘子,你说我是不是思考的方向错了,有可能不是火焰颜色的原因?” 柳仕成双眼已上了药,用细布蒙上了。即使这样,他还是心心念念着甜白瓷。 “娘子?”柳仕成见钱袅袅不理她,又喊了一遍。 不对啊,他明明能感觉得到钱袅袅在身边。他一把就摸到了她的手:“娘子,你怎么不说话?” “甜白瓷甜白瓷,天天就知道甜白瓷,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娘子?” 钱袅袅不是气他冷落了自己,她是生气柳仕成连自己身子都不顾,拼了命地琢磨甜白瓷。 柳仕成明白她生气了,连忙讨好道:“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忽视娘子的,是我太急于求成了。”他摸上钱袅袅的脸颊,确认她没有流眼泪,才放了心:“娘子,我们出去走走?” “出去干什么?你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出去摸瞎呢?”钱袅袅把食盘往他面前一推:“快吃吧。” “哦。”柳仕成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拿起馒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想夹点小菜,筷子却总往不对的地方戳。 “噗。”钱袅袅被他傻乎乎的样子逗乐了,夺过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茄子送到他嘴边:“快吃吧。” 柳仕成乖乖地张口,钱袅袅一筷子一筷子地喂他,将食盘里的食物喂了个一干二净。 “吃饭还要娘子喂我,真是丢脸呐。”他心满意足地擦了嘴:“不过经过娘子筷子夹过的菜,那是格外地香。” 钱袅袅见他油嘴滑舌,倒了碗水:“快漱漱口,满嘴的油,腻都腻死了。” “有吗?”柳仕成咕咚咕咚喝下一口,道:“娘子,你扶我去外面高处的石堆上去吧。”他还是得好好想一想,问题出在哪里。 他坐在石堆上,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却从未有过地通灵。 钱袅袅陪在他身边,双眼放空,亦默不作声。 柳仕成总结了一下这几日以来的失败,有总算抓到了一点头绪。反反复复烧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是凭自己的眼睛判断火焰的颜色,判断点不同,瓷器的品质每次也都不一样。虽然都是失败,但好歹有一次白色釉质 去了青,且不是那么笨重了。 “一定还是跟火焰的颜色有关。”柳仕成猛地站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房镇宏。他火眼金星的,一定比自己把握得好。 柳仕成迫不及待地把还在上工的房镇宏请了过来,扯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二话不说迅速制了坯,吩咐他道:“火焰颜色在橘色和金橘色之间,你自己揣摩。” 房镇宏认真地遵了他的话,按照自己的判断添火。 瓷器冷却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柳仕成忍着眼睛的疼痛观察这批瓷器,它们远不如他自己做的那么沉重,碗壁薄如纸张,色泽纯白干净,是上好的白瓷。可这跟通透细净的甜白瓷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不过这更让柳仕成坚信,烧制甜白瓷的关键点必是在火焰上。 他扣住房镇宏好几天,一连烧制了几批,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柳仕成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便问道:“还有没有比你更厉害的看火工了?” “有。” “谁?” “我师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甜白(二) 柳仕成万万没有想到, 房镇宏的师傅是一位穷困潦倒头发花白的老人。 “你小子还知道给我割两斤肉过来。”他的胡子上沾着些许黏腻的东西,张口之间恶臭扑面:“多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这不是忙么。”房镇宏讪笑了两声,扶着他坐下。 柳仕成这才发现, 这个老师傅竟然是个瞎子!他的眼角糊着眼屎, 眼睛几乎睁不开了, 勉勉强强撑开一条缝, 眸中却是黯淡无光。 柳仕成骇然, 一个瞎子,怎么做看火工的,而且教出了房镇宏这么厉害的徒弟? “你是不是带人过来了,他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了?”老师傅不悦地“看”向柳仕成:“是不是嫌弃我这地儿了?” 柳仕成连忙走进来, 摇手道:“老师傅莫要误会了, 我只是在好奇, 您是如何教出镇宏这么优秀的徒弟的。” “怎么?我不过是眼睛瞎了, 你们就都看不起我了?” 他本名周祈, 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名的看火好手。奈何有一次烧瓷, 火星不偏不倚地溅进眼睛里, 从此以后他就失了明并且丢了活计。饶是他再厉害,也没有一个窑主愿意雇他。 “师傅, 仕成他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我的朋友, 是有事来求你的。”房镇宏说话间, 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他不过就三天没来, 屋子里就乱成这个样子。 “求我?”周祈干笑一声:“竟然有人来求我?哈哈, 哈哈我有什么值得你求的?” 柳仕成把礼物放在桌子上:“小生是来求您帮我看个火的。” 周祈马上露出戏谑的表情:“你倒是说说, 我一个瞎子,怎么看火?” 柳仕成哑口无言,他来之前并没有料到是这样的情况。可是他真的不甘心,难道甜白瓷就这样无望了么? “老师傅,求您收我做徒弟吧。” 柳仕成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既然没人能帮,那就自己来。 周祈愣住了:“我为什么要收你为徒?” “我”柳仕成恳切地看着他:“因为我想学。师傅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直说。” 周祈也想不出怎么要求他。他收房镇宏为徒,是因为只有房镇宏对他好。没有房镇宏,他死在屋子里或许都没有人知道。 早就自暴自弃的人,对金银财宝压根没有什么概念。柳仕成见他犹豫又没有提出钱财上的事,立马狠狠地磕了个头:“师傅!” 他匆匆站起来,拿起刚割的那块肉:“我去给师傅做顿好吃的。” 他很快做了四个菜端上桌,周祈虽然看不见,但源源不断的香气令他口水泛滥,匆忙夹了一块烧肉,满足地叹了口气: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柳仕成极其惊讶,他是怎么做到看不见却能准确地夹住一块肉的。 “有酒吗?” “有,有。”柳仕成将酒坛抱上桌给他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我先敬师傅。” 周祈任由他师傅师傅地叫着,喝酒喝得十分尽兴,到后来他喜笑颜开,直叫他明天再来。 于是,柳仕成每日都会来周祈家里替他做饭打扫,一个瞎眼的糟老头也渐渐变得干净了。周祈十分喜欢他:“你可比镇宏那小子细心多了。” 如此数十天,周祈教授了他许多看火上的门道。柳仕成方才觉得自己之前所学,均是皮毛功夫,难怪烧制出来的白瓷又厚又重。 他幸运地遇上了一个老行家,柳仕成不断虚心求教,并坦白自己正在烧制甜白瓷。 “你竟然有它的配方。”周祈感叹着,毕竟甜白瓷已经失传很久了。若它能再现世,对于每一个喜爱瓷器的人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周祈就是这样的人,他虽然是个看火工,但当年也是对瓷器充满了热情。 “若不是人人都瞧不上一个瞎了眼睛的看火工,这甜白瓷啊,说不定早就重新面世了,还轮得到你。”周祈听了柳仕成的描述,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对自己的自信到了极致,柳仕成不敢妄言他所说的是真是假,只恭敬地请了他到家中。 火苗越来越旺,周祈嘴里自顾自念叨了一句:“橘色和金橘色之间,这个差别确实小了点,一般人很难看的出来。” 他向柳仕成要了一碗水,时不时地喝上一口喷向火中。待到一碗水差不多见底了,周祈点了点头:“就是这个火候了。” 柳仕成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师傅,你这是?” “哼。”周祈不屑地笑了一声:“世人皆认为火候的把控只能用眼睛看,殊不知耳朵也能听。实际上,听到的往往比看到的更为精细。” 他眼瞎了眼睛之后,被赶出窑洞,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久而久之,他对世事极其失望,故报复性地想把他自己琢磨出来的绝活绝世,就连房镇宏也没有教。 柳仕成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对周祈佩服得五体投地,原来东塘县藏着一位烧制瓷器的高人,而这位高人,却被所有的窑主嫌弃了。 真是莫大的讽刺! 炉内明火渐灭,瓷器慢慢冷却,柳仕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连周祈,也分外紧张。 “成功了!”柳仕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擦再擦,怀疑自己看错了。 眼前的瓷碗,胎体薄如纸张,釉色白而莹润犹如白糖,通体光滑,甚至能映照出人的影子来。 更重要的是,将碗置于阳光之下,乳白色胎体呈现的却是透明之感。 果然是瓷器中的极品,众人连连称叹,连不懂瓷器的人都能品出它的美丽。 柳仕成还是不敢相信:就这样成功了? 甜白瓷这么多复杂繁冗的烧制工序,关键竟是在最后上釉烧制的火候控制上。它对火焰接近变态的要求阻止了它的流传。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需要一名技艺极其高超的看火工。 柳仕成些许惆怅,这种事情,完全不是自己依靠努力就可以达到的。 一共十二只碗,柳仕成送予在场的所有人一人一只,周祈,房镇宏,翡翠,玉翅,琵琶,胡唐之,加上吴桦新两只,朱提两只,还剩下两只,他准备送去这一片最大的瓷器行一西塘的大运行。 成窑,将一鸣惊人。 而这十二只首先重现于世的甜白釉碗,它们的意义和价格将远远高于其本身的价值。 柳仕成轻轻扣响了周祈的屋门。 “进来吧。”甜白瓷的成功,让周祈变了一个人,他容光焕发,刮了胡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你不用说,我知道你的来意。”周祈笑着列道:“第一,你想让我做成窑的看火工,第二,你想学习我耳听火候的绝学,是不是?” 柳仕成想说的话全部被他说了,只得跪下道:“求师傅成全。” “也罢,我答应你。”周祈爽朗地答应了。能再成为一看火工,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至于绝学,若是没有传承,那也是遗憾遗憾。 柳仕成喜出望外,连连磕头道谢。回了自己的屋子,心情还在激动当中。 “快睡啦。”钱袅袅亦笑容满面,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袅袅,我真的成功了。”柳仕成开心得犹如小孩子,抱起她转了好几个圈。 钱袅袅狠狠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恭喜相公了。” 柳仕成将她放下,宽衣上床:“明天一早我就去西塘,我一刻也等不及了。” “好。”钱袅袅当下稍微收拾了一下包袱。 “娘子,你也去?” “我不能去么?”钱袅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是,我只是怕那个地方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 睹物思情,柳仕成害怕她再次伤心。 “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没事了。”钱袅袅故作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我要去告诉我爹,他手札上的甜白瓷,被我们烧制出来了。” “恩。”柳仕成没再反对,躺在床上抓着她的手,毫无睡意。 “娘子,你有什么愿望?” “永远跟相公在一起。”钱袅袅抱住他,撒娇地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除了这个呢?” 钱袅袅想了许久,欣然道:“我想到处看看,看不一样的风景,品不一样的食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贵人 被太阳炙烤的大街上,几乎没有走动的行人。一匹飞驰的马车从路中央驶过, 卷起一层层热浪。 “吁~”马车在大运行门前停下, 胡唐之勒住马, 柳仕成掀开车帘,扶着钱袅袅下了车。 她的手上抱着一只古旧的木盒, 盒子里装着的是他们的希望。 大运行老板见是三个衣着朴素的老百姓,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付。 大厅内坐着一位极其贵气的客人,正拿着一只瓷瓶仔细观摩。 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姑娘,两只又大又灵动的眼睛着实吸引人。她把玩着一缕头发, 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胡唐之身上,她的眼神忽突亮了。 又是一撮人鱼贯而入, 金华裳,钱致达,钱淑德, 薛拾然。 两波人相遇,全都愣住了。 “迟老板,你这地方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啊。”薛拾然首先开口,不屑地白了他们一眼。 观摩瓷器的男子终于抬起头, 凌厉的目光“唰”地这边。 金华裳轻轻喝住薛拾然:“住口!” “定窑是你们谁家的?”男子开口问道,浑厚的声音充满了威严。 金华裳连忙迎了上去, 讨好道:“是我们钱家的。” 男子点了点头:“不错。”他手上拿的是一件裂纹釉金丝铁线制品。 大运行老板见状,走下台阶, 皱着脸驱赶柳仕成他们:“出去吧, 出去吧。” 柳仕成护住钱袅袅被他推搡着, 不悦道:“你现在赶我走,我去了其他瓷器行,莫要后悔。” “后悔什么。”大运行老板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厅里这个客人,自称是京城来的王老爷。举手投足间的贵气,倒像是个大官,大运行老板不得不慎重。 “等等!”男子身边的大眼睛姑娘喝止:“你手上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柳仕成接过钱袅袅手上的木盒,恭恭敬敬地奉上:“是两只瓷碗。” “瓷碗?”大眼睛姑娘走下台阶,上下打量了一下柳仕成,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打开盒子。 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猛然转头惊诧地看向坐上的男子。 男子放下手中的金丝铁线瓶,缓缓地移步至柳仕成面前,拿出盒子中的瓷碗,白如凝脂,素犹积雪。 “轰”地一声,血液直冲金华裳的头脑,她惊得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没有寻到他的这几日,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男子冷峻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勾起嘴角:“果真如糖一样甜,甜白瓷。” 他把碗翻过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年间的古品,这么新的古品他也是头一次见。 可是平整的碗底什么都没有,男子大惊:“哪里来的?” “你从哪里偷来的?”薛拾然附和着叫嚣。 “是昨日我刚刚烧制而成的。”柳仕成不卑不亢地说道,挑衅地看向金华裳这边。 “这”大运行老板抖了抖袖子,甜白瓷已经消失很久了,市面上有的也是零星的古品,现在突然又出现了,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男子放下碗,来回踱步:“既然是你烧制的,那三日之内,你交出上等的五十只瓶,五十只罐,五十只盘,一只我给一锭黄金,怎么样?” 柳仕成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虽然甜白瓷珍贵,可一只一锭黄金,他想都不敢想。 “好。”他果断答应,三日的时间还需大量买材料,是紧了点,但这笔钱是致命的诱惑,他一定要拿下。 “三天之后,这个时候,我还会来这里。”男子甚至不问他的姓名,只等着他交出瓷器。 大运行老板一直惊讶地张着嘴巴,合都合不上,一个挥金如土的客人,一个甜白瓷的窑主,他两个都想讨好:“我去给您们沏杯茶,您们慢慢聊?” “不用了。”男子摇手制止,似是想离开。 金华裳犹遭天打雷劈,半天缓不过神。她连忙拿起金丝铁线瓶,恭敬地递到男子跟前:“您看这” 男子瞟了一眼,裂纹釉也很美观,但跟甜白瓷比起来,还是差不少。看过甜白瓷的他再看这裂纹釉,自是看不上眼了。 他摇了摇头,唤了声“陶儿”,便离开了大运行。 叫陶儿的大眼睛姑娘三步两回头,还是折了回来,问道:“你叫什么?” “在下东塘人士柳仕成。” “哦~”陶儿姑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住哪儿?” “这”这个问题难住柳仕成了,难不成告诉她他们住在清怡山上的茅草屋里? 况且金华裳还在旁边,总不能暴露了行踪:“姑娘有什么事,到东塘的成窑找我便是。” “成窑?”陶儿还欲再问,男子又唤了她一声。陶儿依依不舍地离开,眼睛却一直盯着胡唐之。 胡唐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冲着她有礼貌地一笑。陶儿开心地走到男子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撒娇道:“爹~” 后面的言语再也听不见,金华裳拿着那只金丝铁线瓶,突然晕厥了过去。 这个挥金如土的客人旁人不知道,她金华裳一行人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明德皇帝,而陶儿,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立陶公主。 明德皇帝来江州私服游玩,还是庞贵人从宫中带出来的口信。江州窑口众多,瓷器种类也繁杂,明德皇帝是亲自来给太后挑选六十大寿的礼物的。 金华裳正苦于定窑的生意被丁窑抢去了不少,而丁窑又不愿意与她合作,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立马回西塘把家中最珍贵的金丝铁线瓶展在了大运行中。 她要靠这个机会,将定窑产的裂纹釉的价值翻上十倍甚至百倍。介时,丁窑再怎么样都成不了威胁。 果不其然,明德皇帝在大运行立马看中了她的金丝铁线瓶,欢喜之际,不想半路杀出了个柳仕成,而且还带来了失传已久的甜白瓷。 “莫非他也是得了什么消息?”金华裳倚在床上,脸色苍白:“不行,绝不能让他按时交差。” 她清楚地认识到,若是让柳仕成这一次翻了身,那她们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哪怕鱼死网破,也不能让柳仕成得逞! 柳仕成朝钱袅袅挥了挥手:“祭拜完岳父大人,就赶紧回来。” 烧制甜白瓷,三天时间,一刻都耽搁不得,他得赶紧回去筹备。钱袅袅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塘,决定还是要去祭拜一下父亲。 有胡唐之在她身边,柳仕成也比较放心,就答应了下来,自己先赶回东塘。 “替我拜一下岳父大人,下次我一定亲自去看他。”马车渐驶渐远,钱袅袅等它拐了个弯看不见了,才动身去买东西。 钱袅袅买了些香,烛,纸钱,糕点和水果,便匆匆去祭拜。 “爹,我来看您了。”钱袅袅边撒纸钱边说道:“女儿之前生了一场大病,是不是您在天有灵保佑我,让我奇迹般地好了?” “还有仕成,他竟然真的烧出了您都烧不出的甜白瓷呢。”钱袅袅思及父亲留给她的手札,眼泪忍不住扑漱扑漱往下落。 她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说,可是到头来却全部转化成一句话伏:“爹,我好想您。” 失去至亲之人的滋味,比任何事情都来的痛,哪怕过去十年,二十年,还是会如此。 钱袅袅伏在地上哭得极其悲恸,一旁胡唐之的心也随着她哭泣一抽一抽地难受。 他忍不住上前扶起她,柔声道:“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钱袅袅身子哭得瘫软,难免会挨到胡唐之。而这一幕,恰好被钱淑德和薛拾然看到了。 胡唐之见有人来,赶紧将钱袅袅扶坐在地上,他虽然不认识薛拾然,但认得钱淑德。 “你来做什么?”他警惕地问道。 “我们是来给姐姐道歉的。”钱淑德推了推薛拾然,两人均低下了头。 “之前是我们做的太过分了。” 钱袅袅止了哭,抬起头看着她们,一句话不说。 “在大伯面前,我们跟你道歉,姐姐你就原谅我们吧。”钱淑德拉下薛拾然,两人在钱老爷坟前磕了头。 钱袅袅依旧不做声,她虽然伤心,但头脑还是很清楚的:这两个人无缘无故突然跑过来道歉,是有什么目的? 钱淑德见她不为所动,跪着挪动膝盖到她身边:“姐姐,我真的错了,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跪着不起。” 她偷偷瞄了一眼钱袅袅的反应,又道:“若是大伯知道我们姐妹两个不和,他一定会很伤心的。”说着,眼眶竟然红了。 “罢了,也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相干可好?”钱袅袅终究是被她这一句软了心,毕竟,钱老爷生前也是极其疼爱钱淑德的。 “姐姐能原谅我就好。”钱淑德喜滋滋地站了起来:“走,我请姐姐去鹤颐楼吃顿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拦路 “鹤颐楼?”钱袅袅蹙眉,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呀, 前些日子刚开业的酒楼, 姐姐你许久没有回来了,肯定没去吃过。”钱淑德亲密地挽住钱袅袅的手臂:“酿螃蟹, 烧鹿花猪, 凤脯鸾羹,都是他们家有名的菜品, 可好吃了。” “不了。”钱袅袅拨开她的手:“那种地方, 不是我应该去的。” “姐姐~”钱淑德撒娇地晃着她的袖子:“我请你,就算是赔罪。” 钱袅袅冷笑一声:“咱们还是互不相干的好。唐之,我们走吧。” 她得赶紧回东塘帮助柳仕成。这一次,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 “姐姐!” 钱淑德仍不依不饶,拽住她就往酒楼方向走。 钱袅袅狠狠甩开她的手:“淑德,咱们毕竟曾经姐妹一场,你放过我,放过仕成, 不要再缠着我们了好吗?” 薛拾然一直在忍气吞声,这下终于憋不住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给脸还不要脸了。” “走。”薛拾然气势汹汹地架住她的右肩。 她似乎忘了旁边还有一个男人。胡唐之见钱袅袅不情愿, 立马上来阻止。 “我们只是请她去吃顿饭, 小情人拦着是何意?难不成是趁着正主不在, 多争取一些你侬我侬的时间?”薛拾然说得极其难听, 她就认定钱袅袅和胡唐之有一腿。 胡唐之听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却隐忍着不挥拳,对一个女人动手,他实在做不到。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是钱袅袅挣脱开手重重地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真是老虎不发威把她当病猫。 钱袅袅什么力气,薛拾然没有领教过。这一巴掌下去,脸上立马多了五个红红的手掌印。 “你竟然打我?”薛拾然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她从小被宠到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你跟野男人苟合,还不准别人说了。”薛拾然拼命地扑上去揪住钱袅袅的头发,想还她一巴掌。奈何她根本不是钱袅袅的对手,另外一边脸颊又吃了一巴掌。 胡唐之当然不会管,就算再上一个钱淑德,钱袅袅也不会输。这两巴掌打得,可真解气。 钱淑德就能认清形势,别说胡唐之这个武艺高超的男人在旁边,就算他不在,钱袅袅也能轻松地摁倒她们两个。 她也不上去阻止,只急急地吼道:“嫂子,快住手吧,你打不赢她的。” 说话之间,薛拾然又被扯掉了一簇头发。她双颊红肿,头发凌乱,被钱袅袅摔倒在地上。 而钱袅袅这边,只是头发有点松垮。她拍了拍手,不屑道:“还来吗?”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薛拾然揉了揉摔痛的腰,恶狠狠地指着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等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钱袅袅哼了一声:“我说你们怎么会好心来找我道歉,怕是有什么另外的目的吧。” 钱淑德情急之时说出的话,让钱袅袅更加确信,她们并不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 钱袅袅无意再跟她们纠缠,雇了马车,匆匆赶回东塘。 薛拾然坐在地上,冲着身边的花草发火。她们当然不是诚心太道歉的。 金华裳想了个办法来拖住柳仕成。让钱淑德和薛拾然以道歉的名义吃饭喝酒困住钱袅袅,然后制造钱袅袅在西塘失踪的假象,让人将消息传给柳仕成。 她连钱袅袅落水的证据都准备好了,就是上次钱袅袅借给钱淑德穿的黑布鞋。骗柳仕成折回西塘,拖他个一天的时间,那约定的甜白瓷器必定完成不了。 “废物,废物!”一向沉稳的金华裳如今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高估了钱淑德两人能力的同时也低估了钱袅袅。 “你骂我废物?”这个时候,薛拾然想到的也只有自己受的委屈。她双颊的红指印仍然没有消退,不服气地盯着金华裳。 要不是金华裳求她,她才不会去跟钱袅袅道歉,要不是去道歉,她也不会受辱。 金华裳气得拿手指指着她:“你”紧要时刻,她非但不想着与自己同心,却一直抬杠逞威,她真的是受够这个儿媳妇了。 “娘你消消气。”钱致达抚了抚她的后背:“若是阻止不了,那便罢了。” 他并不想做这样的事,可钱家虽然是他的,可做主的并不是他。 “罢了?你说罢了就罢了?”金华裳站起身,逼得他一步步后退:“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谁?你竟然就说罢了,你对的起我吗?” 金华裳是真着了急,把火气全撒在了钱致达身上。所有人都不与她同心,包括钱淑德,去道歉也是有条件交换的。 那就是想办法让她嫁给柳仕成。 他们全都意识不到柳仕成东山再起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挖空心思地在为钱家考虑。 她默默地闭上双眼,突然觉得颇为无助。但无论如何,她都得想个法子,让柳仕成交不上货物。 钱袅袅匆匆赶回清怡山,柳仕成家都没着,直接去了成窑。 大量的原材料他让万诚毅去各家窑厂高价收购,也幸好没有什么特殊的用料需要千里迢迢去釆。 怕人手不够,万诚毅甚至停了一部分自己的工,让他们来帮忙。柳仕成万分感激,他果然没有看错人,万诚毅绝对是可交之人。 所幸一切都还顺利,第一天就制好了坯,若是这样按部就班下去,三天交差都没有问题了。 钱袅袅一直在陪着他,修坯的时候,她提议在坯体上刻暗纹,这样,瓶体会更有观赏性一点。。 柳仕成思索再三,暂时没有采纳。一来成窑首次烧制甜白瓷,风险本来就很大,再加新意,恐怕会增加风险。二来时间紧迫,一个个花心思去雕琢,未必能赶得上交货时间。 不过,他还是亲自尝试着雕了一个试试。他在一只瓶上面仔细地刻了几朵梅花,与其他一起送入了炉中。 “少爷,门外有人来找您。” 柳仕成双手全是泥巴,正准备洗了手去看看。来人已经闯了进来,拦都拦不住。 “陶儿姑娘?”柳仕成不想她会来这里,而且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烧得怎么样了。”陶儿好奇地四处张望,她从来没有见过窑洞,第一眼便被吸引了去。 柳仕成客客气气地让钱袅袅陪着她,自己去检查窑工们上釉。 “上次跟你们在一起的另外一位男子是谁?”陶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钱袅袅愣住片刻,又笑道:“他叫胡唐之,亦是东塘人士,曾在衙门里做过捕快。” “哦~”陶儿轻轻点了点头:“他人呢?” “出去办点事,应该要回来了。” 钱袅袅嘴上应着,心里默默感慨,这胡唐之真是走到哪里都引人瞩目,这叫陶儿的 姑娘恐怕又是一位倾慕者。 “那他成亲没有呀?”陶儿也不掩饰,一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盯着钱袅袅问道。 “他” 钱袅袅只来得及说个字,立马喊道:“小心!” 她迅速地把她拉离座椅,陶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闪电般的身影掠过,在她眼前站定。 不是别人,正是陶儿还在念叨的胡唐之。他的手上捏着一个细长扭动着的事物。 “蛇!!!”陶儿尖声叫道。 柳仕成匆匆赶过来,手上提着一柄斧头。他将钱袅袅护住,警惕地看着四周,身边冷不丁地就有一条蛇吐着红信冒了出来。 不远处听到有人惨叫,接着浑身发黑,应声倒地。蛇应该是剧毒。 胡唐之提劲将手中的蛇摔死,一把抱住陶儿跳上了桌子,脚下又是一条。柳仕成毫不犹豫地挥斧去砍,蛇被砍成两半,鲜血四溅,陶儿吓得躲在胡唐之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走,我们先出去。” 柳仕成拿着斧头在前头开路,钱袅袅大胆些,跟在他的身后四处查看。 陶儿则趴在胡唐之的背上,闭着眼睛浑哆嗦。 “别怕。”胡唐之又徒手抓住一只蛇:“有我在,它们不会咬到你的。” 四人小心翼翼地出了窑洞,柳仕成把钱袅袅交给胡唐之:“你在这看着,我进去救人。”说罢,提着斧头便又进去了。 钱袅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焦急地望着窑内:“这些蛇是从哪里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丧志 不断地有窑工从窑洞中惊吓地跑出来,头也不回地冲下山去。偶尔传出凄惨的叫声, 应该又是有人被咬到了。 钱袅袅站在石头上紧紧地握着拳头, 手心里全是汗。她极其担心柳仕成,但又不能冲进去添麻烦。 陶儿依旧偎依在胡唐之怀里, 抬眼看着他的下巴, 浑身竟越来越热。 胡唐之低头冲着她轻轻一笑,离了她一段距离。 “我看问题都出在窑洞里, 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我进去看一下情况。” 陶儿离了胡唐之,立马又觉得毛骨悚然,双眼扫视着四周,生怕哪里再窜出一条蛇。 许久,柳仕成和胡唐之终于出来了。 “相公,怎么样了?”钱袅袅跳下石头,焦急地问道。 柳仕成摇了摇头:“活着的都逃了,没逃掉的都死在里面。” 大约死了有三四个人, 一瞬间的事。事出突然,谁能料到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多的毒蛇。 “走吧, 我们先回去, 再作商议。”柳仕成面如死灰, 这下, 不光这甜白瓷没烧成, 还搭上了好几条无辜的性命。 陶儿站在石头上, 哭丧着脸道:“我我走不了了, 我害怕。”她已然吓得腿都软了。 胡唐之不得不背着她,一路下山,到了茅草屋坐定,给她倒了点水。 “不要走。”陶儿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这里会不会也有蛇。” “我去吧。”柳仕成拍了拍胡唐之的肩膀,示意他留下,自己去城里报官,顺便买雄黄酒驱蛇。 官兵们很快将中毒身亡的人抬了出来,洒了雄黄酒,将窑洞封上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柳仕成怔怔地挪着步伐,这一次的打击,终于将他击垮了。 “唐之,送陶儿姑娘回去吧。” 陶儿挽着胡唐之的胳膊,好心道:“回去我跟爹说明情况,让他再宽限几天。” “不用了。”柳仕成摇手拒绝:“承蒙他的厚爱,天下惊艳的又不只是甜白瓷。” “相公”钱袅袅欲劝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待到陶儿走了,柳仕成才一字一句说道:“一定是她。” 钱袅袅不置可否,这些毒蛇来得太蹊跷了,一定是有人故意放进洞内的。 “窑洞内许多蚯蚓的碎段,怕是专门吸引它们过来的吧。” 柳仕成苦笑着,仰起脸,深深叹气:“害我一人就罢了,那四个人死得真是冤枉啊。” “娘子,不如罢了吧。再这样斗下去,我怕会有更多的人会因此丧命。” 柳仕成低下头,双眼紧闭,看得出他是极其痛苦。 “相公,我并不这么想。若就此罢了,这四个人岂不是白死了?而且,若是拿不到这笔黄金,哪有银子替他们善后。” 钱袅袅坚定地看着他,希望他振作起来。 “成窑已经被封了,雄黄酒洒在里面,也不会有窑工愿意来了。”柳仕成彻底丧失了信心,以往的斗志全没了? “总会想到其他的办法。”钱袅袅上前扶着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娘子,我累了。”柳仕成手一甩,倒在床上,不愿意再吱声。 四个人的死,给他的打击太大了。 钱袅袅咬着嘴唇,脚一跺,去追赶胡唐之。就差最后一步烧瓷,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求顾客宽限时间。 陶儿见她追上来,转头道:“不用担心,我会跟我爹说的。” “我须去亲自表明歉意,无论如何,是我们不守约。” “好吧,随你的便。”陶儿旁若无人地让胡唐之继续背着她。 胡唐之刚想左拐去城里的路上,陶儿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往右。” “奇怪,难不成她不住在城中的客栈里?” 思索之间,钱袅袅抬起头,倒抽一口凉气,傍山靠水之处,亭台楼阁忽起。 这分明是江州一带皇帝的小行宫:云起宫。那眼前的这位陶儿是 “立陶公主!”钱袅袅心惊。 “放我下来。”立陶公主整理一下衣裳,朝他们一挥手:“走吧。” 两边是神情肃穆站得笔直的侍卫,钱袅袅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头都不敢抬。 “公主,你可算回来了。”一位嬷嬷急急迎了上来:“皇上派了人到处找你呢。” “一声不吭地一个人跑出去,是想急死我吗?”明德皇帝看见女儿回来了,一顿叱责。 “父皇~”立陶公主嘟着嘴摇了摇他的手臂,撒娇道:“人家只是想出去转转嘛。” “那你也得告诉父皇一声,再命几个保护你的人同去呀。” 明德皇帝对这个小女儿,真的是宠爱至极。他现在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父皇,对不起嘛,我就是去看看送给皇祖母的礼物好了没。”立陶公主的手指向了钱袅袅。 钱袅袅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参见皇上,参见公主。” “起来吧。”明德皇帝看了一眼钱袅袅,又对立陶公主道:“那你看的礼物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立陶公主撅着嘴,把窑洞内发生的事全说给他听了。 明德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岂有此理!” “来人呐,传令下去,令吴梁石一定要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 差点要了最宠爱的公主的命,皇上能不龙颜大怒吗。 “那父皇您就再给他们多一点时间,让他们将皇祖母的礼物好好地烧制出来。”立陶公主立马跟着帮他们求情。 明德皇帝稍有犹豫,他原定于在东西塘的时日只有三日,总不能为了几个还没有成型甜白瓷耽搁了时间。 “父皇~”立陶公主又开始撒娇:“您就应了吧,这里多美,多待两日又耽搁不了什么事情。而且这甜白瓷皇祖母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明德皇帝点了点头:“那朕再宽限你们两天时间,有什么麻烦尽管去找吴梁石,两天之后,朕必须要看到那一百五十件瓷器。” 钱袅袅连忙磕头:“是,奴婢遵命,谢主隆恩。” “还有。”立陶公主看着胡唐之,在明德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悄悄话。 “皇儿若是喜欢,便自行定夺吧。况且他救了皇儿的命,是该有赏。” “谢谢父皇!”立陶公主喜不自禁,拉起明德皇帝的手:“走,父皇,陶儿在这里刚学了几样糕点,去做给您吃。” 钱袅袅和胡唐之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均缄默不语。钱袅袅是在想如何在两天之内完成一百五十件瓷器,而胡唐之则是在惆怅今后他早走的路。 恐怕一切都不会是他自己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钱袅袅推开门,却见柳仕成在酗酒。她上前一把夺过酒杯,怒道:“多大点事,何苦郁郁至此。” “给我。”柳仕成醉醺醺地一把抓空,凄然一笑,拿起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柳!仕!成!”钱袅袅急了,又去抢夺他的酒壶。争夺之间,“啪”地一声,酒壶摔碎在地上,溅了一地的酒。 柳仕成也不在乎,伸手又去拿酒杯。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是钱袅袅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 柳仕成惊讶地抬起头:“娘子,你” “清醒了吗?逃避能解决问题吗?”钱袅袅夺过他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摔在地上:“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做瓷器生意,是谁一定要挑战甜白瓷,又是谁信誓旦旦地发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钱袅袅愤怒地盯着他:“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差点就死在她的手上你有怕过吗?为什么你现在要放弃,不过就是几十条蛇而已!” “这不一样,我害死了四个人。”柳仕成惊恐地摊开双手,仿佛手上沾满了血迹。 “那不是你害的,是她!!”钱袅袅抓起他的领口:“没有你,她害人的时候一样会牵连很多人。” “重要的,是她。”钱袅袅也激动了:“你今日服了软,明日我们全家说不定都要死在她的手上。” “况且,那一百五十只瓷,不是简单的一百五十只瓷了,你要是交不出,我们都得死。”钱袅袅发了疯地把他拉起来:“只有两天时间了,快。” 柳仕成越听越心惊,头脑也越来越清醒:“什么两天时间?” “你知道那个问你要一百五十只瓷的男子是谁吗?”钱袅袅冲着他无可奈何地一笑:“当一今一圣一上。” 柳仕成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钱袅袅,想要看出她是骗自己的。 然而,她并不是开玩笑的。 “两天时间,必须交出。” 柳仕成使劲甩了甩头,清醒了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发威 天无绝人之路, 柳仕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有了皇命在身,一切就好办了。 “娘子, 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柳仕成欣喜若狂地抓着钱袅袅的肩膀:“我要去求见他,当今圣上!” “皇上亲口说了,让你有什么困难去找吴知县。”钱袅袅噘着嘴瞧着他。 怎的突然变了一个人,跟个疯子一样。 “你见过皇上了?” “那是,某人自暴自弃,我可不得振作起来去找顾客宽限时间。” 柳仕成手中的力道不知不觉加紧:“娘子,我对不起。” “疼疼疼~”钱袅袅扒开她的手:“轻点儿。” “对不起, 对不起。”柳仕成慌张地揉了揉她的肩:“我只是,太羞愧了。” 他低下头,叹了口气, 之前实在不该如此丧气。坚定的目光复又出现在眼里,他要趁此机会,让成窑名扬天下! “娘子,走。”柳仕成搂住她, 两天时间,一刻也耽搁不得。 几千件瓷器,几乎一半还没有上釉。既然成窑烧不得了, 那就换个地方烧! 万诚毅听是皇命, 一口答应, 不惜损失窑内正在烧制的瓷器, 给柳仕成腾出地方。 “万老爷!”柳仕成顺势下跪:“大恩大德, 没齿难忘。” 万诚毅连忙将他扶起:“折煞老夫了,若不是你,我这丁窑怎会蒸蒸日上。” 万诚毅也是懂得感恩的人,裂纹釉令他的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赚得是盆满钵满。 有了烧制的地方,接下来就是将成窑的坯运过来。甜白瓷的坯体比一般的瓷都要薄,想要完整地从一座山运往另一座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仕成和钱袅袅这就去求助吴知县,让他派人开窑运坯。 今日的天气稍稍凉爽了些,人们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散心。东塘街上人群来来往往,时不时地听见有人议论成窑毒蛇咬死四个人的事情。 柳仕成并不理会,加快脚步赶往衙门。可闲言碎语时不时地钻进耳内,想躲也躲不掉。 “那清怡山的弃窑真是不吉利,早年间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死了四个。” “是啊,偏偏有人不信邪,非要开窑,你说这不是害人嘛。” “相公,莫要听他们胡说。”钱袅袅知道柳仕成一直对四个人的耿耿于怀,故出言安慰。 柳仕成挖了挖耳朵:“我呀,什么都没听见。娘子说得对,害人的是她,我得为他们讨回公道。” 说话间,立陶公主带着四名护卫跑了过来:“唐之,唐之~” 众人刚想行礼,被立陶及时制止:“不要泄露了我的身份,叫我陶儿姑娘好了。”她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胡唐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唐之,我要你做我的护卫。”立陶公主向来是直来直去:“你跟我进京。” 该来的还是会来,胡唐之早就料到了。他没有过多的惊诧,只是有些犹豫。 “怎的,你不愿意?” “是,公主。”胡唐之终究应下,她是公主,命令不可违。 “不过属下有个请求,在东塘的这两日,我仍需保护他们两位的安全。” 他们两位,当然指的是柳仕成和钱袅袅。 “哎哟,我说什么来着?”薛拾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后跟着钱淑德。 “小情人果然不放心地很。”她掩嘴一笑,向柳仕成示意:“妹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看着钱袅袅,紧接着又瞟向胡唐之。 “上次他俩可是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淑德,你说是不是?” “是是!”钱淑德目不转睛地盯着柳仕成,想看他的反应。若是他稍有怀疑,自己便可添油加醋,活生生将他俩拆开。 钱袅袅正欲反驳,柳仕成一把抓住她,抢在前面道:“心黑的人,眼睛也是黑的,故看什么都是黑的。” “我跟娘子伉俪情深,你们不用在这挑拨离间。我今天在这说清楚了,我柳仕成对钱袅袅是一心一意,谁都别想插进来。而她钱袅袅对我柳仕成亦忠贞不渝,任何人都不能诬陷她伤害她,否则我柳仕成第一个不答应。” 柳仕成语速越说越快,掷地有声,连立陶都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薛拾然被怼得哑口无言,钱淑德听得心惊肉跳:“仕成,那我我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口上说着跟柳仕成不清不白,心里竟也下意识地这么认为了。 “哼,那晚你自己不害臊地跑到我房间里面来强行地投怀送抱,被我制止之后却一口咬定我毁了你的清白。你摸着你那黑了的心说说,到底是谁在纠缠不清。”柳仕成说得极其大声,一步一步地逼近她:“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做出这般羞耻的事情,跟人人唾弃的□□有什么区别。若不是当时你娘求我,我非得告诉全天下人你做的荒唐事!” 钱淑德步步后退,被他唬得情绪崩溃:“那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有什么错吗?该嫁给你的本来是我,是我呀!”她冲到钱袅袅面前指着她:“本来柳家是派人来向我说亲的,却让你捡了便宜。” “都怪她,都怪她!”钱淑德压抑了太久,一腔怨气无从发泄。 “她不让我嫁给你就罢了,可后来为什么又要答应呢。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每天就知道把我关在家里,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就没个准数,仿佛我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一样。”钱淑德跪坐着,双手使劲捶着地。 “钱淑德,我想你还是没有明白,不管你娘怎么想,她答不答应都不妨碍我不一答一应。”周围是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柳仕成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你要记住,强扭的瓜不甜,莫要再纠缠我跟娘子了。” 钱淑德突然安静下来,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下,她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目光也滞住了。 这么一出好戏,令人乍舌,立陶抿着嘴巴,忽然抬头质问道:“唐之,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还请陶儿姑娘相信我。”胡唐之不慌不忙道。 立陶对这么一句简单的回答很是满意,一拍他的肩膀:“好,你就暂且就先保护他们,两天之后,你跟我走。” “一定。”胡唐之爽快地答应,并冲着她笑了。 立陶的脸红了,甩头便跑。 “公”薛拾然喉咙中的主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胡唐之狠绝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本以为能在公主面前狠狠羞辱这三个人,并搅和黄胡唐之的好事,不想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废物。”薛拾然只能在心里默默地骂钱淑德,一把拉起她:“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金华裳最近跟吃了□□一样,天天在家乱发脾气摔东西。薛拾然偷偷地带着钱淑德出来逛东塘,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 “主动爬上男人的床,也亏得你做得出来。”薛拾然脸上充满了讥笑,心里竟然有点幸灾乐祸。 钱袅袅边走边嘀咕道:“原来,娘刚开始看上的是钱淑德啊。” 柳仕成哭笑不得,他说了那么多的话,感情她只抓住了这么一句。 “这么说来,那金华裳还算是我们的红娘咯。” “可千万别,她可没盼着我们好。咱们之间呀,是月老早早就系了红绳的。” “也是。”钱袅袅噘着嘴,不知不觉到了衙门门口。 听传是柳仕成,吴知县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柳贤侄,你怎么来了,我还正打算去找你呢。”吴知县得了圣令,要帮助柳仕成烧制贡瓷,对他是一万个恭敬。 柳仕成一一将要求说了出来,吴知县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派遣了衙中所有的官差官兵,自己也亲自上阵,另外还召集了数百人,两两抬一个扁担,将成窑中所有的瓷坯都小心翼翼地抬到了丁窑。 柳仕成一检查,也就碎了二三十个,山路颠簸,已经很不容易了,有官府的介入,果然什么都顺风顺水。 “知县大人,成窑里的那些毒蛇有查出什么来吗?”柳仕成关心地问道。 “没有。”吴知县皱着眉头,一咂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洞里所有的蛇都是五步蛇,像是有人捉了放到这里来的。” 柳仕成点了点头,他清楚地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他也不能乱说。 “大人,那四个人的家属,请您帮我好好安抚。等这批瓷器烧成了,我一定一一去向他们道歉。” “哎。”吴知县叹了口气,查了这么多日,也没什么眉目。皇上那边还有口谕,一定要查出凶手,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升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腾达 当周祈这个老瞎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不知道他厉害的人均面面相觑。 万诚毅疑惑地望向柳仕成:“这” 柳仕成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面对周祈跪下:“师傅, 拜托您了。” 周祈在众目睽睽之下, 向熊熊燃烧的火洞口里不断喷水试探, 橘色的火焰映照着他无神的双眼,显得异常诡异。 “成!停手。”周祈喝道,对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充耳不闻,兀自摸到一边喝水解渴。 “能成吗?”万诚毅略微担忧。 “之前那十二只甜白瓷碗, 就是师傅看的火, 你说能不能成?” 万诚毅颔首,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古看火工都得有一双火眼金睛, 这么个瞎子, 只是喷了几口水, 何以让人信服。 然而,数千只雪润透白的甜白瓷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万诚毅懊恼地拍着自己的脑袋:“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眼前的这个瞎子原来是个高人,除了柳仕成, 他们所有烧瓷的人都自动忽视了。” 永远都不要小瞧任何一个人! 柳仕成见他吃惊懊恼, 笑道:“怎么样?你或许不知,房镇宏是他的徒弟。” “哎, 是我太孤陋寡闻, 小瞧人了。”万诚毅自我检讨, 边帮着柳仕成挑选瓷器。 从这几千只瓷器中挑出一百五十件,应该不难。很快,上贡的瓷器就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包好待送往明德皇帝行宫处。 柳仕成拿着那只刻了暗纹的瓷瓶,灵机一动,拿起毛笔沾了红釉描了上去,白瓷上立马绽放出朵朵红梅,配上甜白瓷的轻薄通透,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再送进去烧制了一会儿固色,柳仕成把这只瓶也加到了那一百五十件瓷中。 按时交了差,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据吴知县说,明德皇帝看到瓷器很是高兴,专门派遣了人将这批瓷器护送去京城。 胡唐之简单收拾了一下,与他们告别。此去京城,不知是何光景。 “你,是心甘情愿的吗?”钱袅袅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她总觉得胡唐之的眼睛里有一抹忧愁。 “是。”胡唐之回答得很干脆,他转过头,眺望着远处的郁郁葱葱,豁然开朗。 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很好,他也很好。曾经有一份不该有的悸动,就让它深深埋在心底吧。 翡翠和琵琶双目含泪,依依不舍地挥别。雄鹰总会展翅,他不会为她们任何人停留。 “唐之哥哥!”琵琶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谢谢你。”琵琶毫无惧意地盯着他的眼睛。 若不是他,自己依旧是那个胆小怯弱自卑的女孩儿。 胡唐之见她脸色红润,容光焕发,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 “再见。” “唐之哥哥,我喜欢你。”琵琶在他身后喊道。 “我会记得的。”胡唐之没有回头,只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翡翠咬着嘴唇,泪流满面,自己还不如琵琶,连与他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好了。”钱袅袅替她擦了擦眼泪,怕她过于伤心,提议道:“我们一起去看看朱提吧,满月酒之后,我都没再见过她,也不知道她怎样了。” 这段时间,变故频生,朱提生了她都没有好好去看望。 钱袅袅拎了瓜果,带着翡翠和琵琶,去往朱提家。 还没进门,就听见娃娃“哇啦哇啦”的哭声。胡飞局促地抱着孩子在屋里转悠,只知道“哦哦哦”地哄着。 “小姐!”朱提喜出望外,拉着钱袅袅的手让她坐下:“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怎的,我没空就不能过来看你了?”钱袅袅嗔道,又问:“孩子怎哭得这么厉害。” 朱提埋怨地看着胡飞:“他一抱就哭,还非要抱。” “我是她爹,就抱抱她,她哭什么。”胡飞哭丧着一张脸:“宝贝儿,给爹点面子,不要哭了好不好?” 钱袅袅笑道:“让我抱了试试看?” 她从胡飞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软乎乎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抱,只尽量让她贴在自己怀里。 娃娃很快止住了哭声,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钱袅袅。 “她不哭了。”钱袅袅有点激动:“她喜欢我。朱提,你要是愿意,让她做我的干女儿怎么样?” “她有小姐这样的干娘,是她的福气。”朱提温柔地抚着孩子的的额头,故意道:“让干娘赶紧给你生个弟弟或妹妹。” “朱提~”钱袅袅嗔怨,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变得没羞没臊的了。 不过,怀里的这个娃娃让她愈加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怎么还怀不上呢?”钱袅袅有些焦急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谈了些近况,钱袅袅也没把自己惊险的事情说与她听,只道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又到了孩子吃奶的时间,钱袅袅退了出去。了了一桩大事,她现在又有了心情在东塘到处逛逛了。 “炊饼。”钱袅袅像看到了宝藏一样惊喜。自从住到了山上,她就没再吃过一口。 奔去之时,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肩膀。 “对不起!”钱袅袅连忙低头道歉。 阮琴惊诧地看着她,自从钱袅袅生病柳家没落之后,她们基本就没什么交集了。 毕竟是有教养的富家夫人,阮琴冲着她淡然一笑:“没事。” 她没有喊出钱袅袅的名字,就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钱袅袅一样。 钱袅袅回了她一个勉强的笑容,虽说她已经将这种事情看得淡了,但想到往日与她交好的时光,心中难免失落。 穷人是没有资格与富人交友的吧。 只是,富人不会永远富有,穷人也不会永远贫穷。 这一点,在钱袅袅和柳仕成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甜白瓷横空出世,在丁窑烧制出的那一批瓷,好的差的甚至碎的,均成了富人之间的抢手货。 有的人甚至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购买订货。成窑再次启用,仍是供不应求。 金华裳至此倒是老实了很多,先是丁窑的裂纹釉抢了一部分生意,现在甜白瓷成了富人的新宠,钱家的裂纹釉是越来越难卖出去。 她整日胆战心惊,一方面操心每况愈下的生意,一方面又害怕官府查出毒蛇是她雇人放的。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立陶公主那时候正在窑洞里。 柳仕成一家重新搬回了城里,巴结讨好的人几乎踏破门槛。柳仕成烦了,拉着钱袅袅出门:“走,散散心去。” 哪知一只脚刚跨出去,一匹马匆匆在门前停下。 “谁是柳仕成?”声音阴阳怪气的,是宫里来的太监。 “我是。”柳仕成不敢怠慢,恭敬地行了礼。 那太监一挥拂尘,叫人抬来了一箱金子:“这是一百五十锭金子,皇上说是付清那一百五十件瓷器银子。” “谢皇上赏赐。”柳仕成连忙跪下来谢恩。 “等等,皇上还特地嘱咐了,这不是赏的,这是问你买瓷器的银子。” 太监嘿嘿一笑:“这才是赏的。”他又拿过一只小盒子,打开送到他眼前,是一只玲珑剔透的玉蟾蜍。 柳仕成惶恐地接过盒子,又行礼道:“谢皇上赏赐。” “等等。”太监又嘿嘿一笑:“这是太后赏你的。” 柳仕成被他弄得胆战心惊,又连忙跪谢:“谢太后赏赐。” “等等一” 柳仕成竖着耳朵等他再说。那太监却上了马:“起来吧。” 太后得了甜白瓷,如获至宝,尤其是那只红梅瓶,她是爱不释手,整日夸赞。她心情大好,对周围的太监宫女们也是和颜悦色。来传的太监因此很是喜欢柳仕成,故有意逗弄他。 “工部那边还会有人来与你交涉瓷器的制法,可别让皇上和太后失望。”太监笑着,扬鞭而去。 柳仕成愣在原地,感觉像做梦一样。 “相公。”钱袅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瞧把你给吓得。” 柳仕成一把抱起她:“怎么会是吓的,我这是乐的。” 他抱着钱袅袅转了好几个圈:“娘子,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钱袅袅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脸上也藏不住笑意。苦尽甘来,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却又是理所当然。 哪怕前方是千难万难,只要肯努力,只要坚持不懈,上天总会看得见。 “娘子。”柳仕成放下她,走到那箱金子旁边:“这一百五十锭金子,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我不能要。” “我想把它们送给那四个死去窑工的亲人。” “恩。”钱袅袅点头表示认同。 银子虽然不能换来生命,但好歹能让他们的亲人好好地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僵持 那四个人家中均有妻儿老母, 柳仕成不胜唏嘘,将金锭分与他们后, 罪恶感才稍稍减轻了一些。 两人走在街上,夏末秋初之际, 天气依旧燥热。柳仕成见钱袅袅兴致不高, 一溜烟地跑了。 “仕成。”钱袅袅疑惑地喊道, 不一会儿就见他扛着一大草木子棒子的糖葫芦跑了回来。 “娘子, 快吃。”柳仕成喜滋滋地递了一串给她。 “买这么多做什么。”钱袅袅嘴上怨着, 却情不自禁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 甚是可口。 自从生病以后, 她都很少吃这种东西了,偶尔吃上一串, 也是不尽兴。她又主动摘了一串,将一整个糖山楂塞在嘴里。 柳仕成笑着捏了捏她鼓囊囊的脸颊,把草木棒子塞到她怀里,自己去面前的饼摊上包了十个饼。 “喏, 别光吃糖葫芦, 把牙给酸倒了。” 钱袅袅吃完一根乖乖地拿了一个饼:“一会儿甜一会儿咸的,好奇怪。” 走了几步,柳仕成又扔下她跑进店内, 钱袅袅抬眼一瞧, 不正是她刚嫁过来最喜欢的那家卤猪蹄店么。 柳仕成抱了两个大纸袋出来, 猪蹄的香味直窜进钱袅袅的鼻子里。 “我吃不下这么多的。”钱袅袅嗔道:“别刚有了几个银子, 就全部挥霍掉了。” “几个猪蹄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嘛。”柳仕成不以为然地捞了一个啃:“又不是全给你吃的,你要是再吃这么多,指不定又吐得到处都是。” 说完这句话,柳仕成不自觉地笑了,他想了起钱袅袅刚刚嫁过来的种种。 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她变得谨慎小气了,而自己变成了“挥霍无度”。 唯一不变的是,她还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 任时光蹉跎,只要你还在,那么一切都不算坏。“走。”柳仕成感叹着,将她拉到了飘香酒楼。 他点了一大桌子菜,要了一壶酒:“来,娘子,我敬你一杯。” 钱袅袅端着酒杯,看着他消瘦俊逸的脸庞,已然不复当年少年之气,心中也无限感慨:“相公,辛苦你了。” “娘子才是委屈了,跟着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柳仕成一饮而下。 “哪有。”钱袅袅亦豪爽的一口闷,若不是因为她的病,她相公何以会倾家荡产。 两人互相推拖着,均有点不好意思了。 “来,尝尝这个。”柳仕成夹了一只狮子头放在她的碗里。 钱袅袅没有立即下筷,她竟然想起了吴桦新,那一次也是在这里,自己把他吃“趴”下了。 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不知道他跟小翠怎么样了? 思忖之间,一众老老少少鱼贯而入,该是一大家子。 “热死了。”其中一位少妇拿着帕子擦了汗,旁边的丫鬟还不断在给她扇着风。她肤若凝脂,身材略微丰腴,脸蛋也是绝美无比。 柳仕成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回头见钱袅袅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柳仕成连忙低下头,假装吃了几口东西,偷偷瞟着钱袅袅,讨好道:“跟我娘子比,差得远了。” “哼。”钱袅袅当然不会信他,连夹了三个狮子头给他:“快吃。” “太多了吧。”柳仕成讪笑道。这女人的心啊,果真比那针眼还小。 “哎哟,疼疼疼。”楼上传来一阵呼痛的声音。 钱袅袅耳朵一竖,不正是刚刚还念叨着的吴桦新么。 “老大?”吴桦新揉了揉耳朵,欣喜之余,又不满地对小翠道:“咱们不是说好不揪耳朵了么。” 小翠把茶碗往下一扣:“咱们也说好了看别的女人的时间不能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可我现在都喝完了,你还盯着人家看呢。” “那是你喝得太快了。”吴桦新抱怨道。 钱袅袅将他们请了下来。原来这段日子小翠有了身孕,吴桦新一直在家中陪着她。 小翠有喜之后,胃口不是一般地差,还经常呕吐。他们今日来飘香酒楼,是想给小翠找点能吃得下的东西。 难怪瘦了不少,钱袅袅心疼地扶着她坐下:“想吃点什么,尽管吃。” 小翠扫了一眼桌子,夹了一块果馅儿顶皮酥,咬下一口草草吞了下去。 “哎?现在吃上了,我点的你就不吃。”吴桦新就奇怪了,明明他们也点了果馅儿顶皮酥的。 “那不一样。”小翠强词夺理道。 “行行行,不一样就不一样。”吴桦新附和着她,眼睛又情不自禁地转到了隔壁桌上少妇那里。 听他们说话,这一家子,是从外地过来游玩的。他们来东塘,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一睹甜白瓷的风采。 “柳兄,你真是厉害啊,甜白瓷,大发了。”吴桦新回过神,斟了酒敬他。 之前柳仕成送的那只甜白瓷碗,因为是第一批产出面市的,如今是价值连城。就连成窑之前产的普通瓷器,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哪里,哪里。”柳仕成恭敬地回了他:“没有吴兄的鼎力相助,我柳仕成哪里会有今天。” 说了一会儿成窑的事儿,柳仕成面色凝重:“可惜的是,至今还没查出凶手是谁。” “叔叔也是头疼得很,皇上有令,却迟迟没有线索。” 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柳仕成暗自琢磨,得想个办法让她自行露出马脚。 金华裳早就心虚地躲回了西塘,柳仕成打算趁着去大运行的时候,顺便去趟钱家。 哪知冤家路窄,金华裳此刻正在厅里与大运行老板讨价还价。 “您要是再卖这样的价格,我这儿恐怕贡不下您这尊大佛咯。”大运行老板毫不客气地揶揄她。 “是是是。”金华裳低声下气地回道:“这不是跟您商讨来了嘛。” 万毅诚的丁窑产出的裂纹釉无论种类还是品质都不在定窑之下,价格还比定窑便宜许多。而原来忠于定窑裂纹釉的富人们现在更多的也是喜爱甜白瓷,定窑的生意每况愈下,甚至好几天都不用开窑。 再不降低价格,定窑恐怕再无立足之地。但若是降低了价格,定窑将和这江州大大小小大部分的窑口一样,泯然于众人矣。 两相为难,金华裳为了保住定窑,不得不做出降低价格的选择。柳仕成倚在门口,嗤笑了一声。 大运行老板见是柳仕成,点头哈腰地来迎他:“柳老板,快进来坐,我去给您沏杯茶。” 柳仕成在金华裳对面坐下,袍子一撩,阴阳怪气道:“金老板,您也有今天呀。” 金华裳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拜您所赐,我可得谢谢你。”她的眼中闪现出一丝阴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心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可这才一年不到呢,我至少还有二十九年站在高处。” 柳仕成接过大运行老板递过来的茶,泯了一口:“而你,一辈子都别再想爬起来!” 金华裳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他:“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柳仕成放下茶盅:“找人监视我,雇人杀我,放毒蛇进洞咬我,你到底长了一颗什么样的心!” 柳仕成越说越大声,引得大运行里的人纷纷回头。 “你胡说。”金华裳明显慌了,她紧张地扫视着四周:“你血口喷人!别因为生意上的竞争就随意诬陷我。”她腾地站起来,打算离开。 “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好欺负。”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这一句话,说得众人均不好意思地散了。一个女人做生意,确实不容易。 柳仕成走近她,在她耳边轻轻道:“据说放蛇的人已经找到了,你猜他会不会将你供出来?” 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惊恐,金华裳只是淡淡地勾起嘴角:“我没有做过,何来供不供之说?只是你们别联合起来诬陷我才是。” 柳仕成愣住了,这个女人果然厉害,什么都能不露声色。放蛇的人根本没有找到,柳仕成只是想激激她。 “别以为你跟东塘知县有关系,就能白的说成黑的。我告诉你,我不怕!” 金华裳瞪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呵!”柳仕成兀自感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事若是找不出足够的证据,金华裳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结局 不久, 工部果然来了人,将更精湛的上釉技术教与柳仕成。甜白瓷至此可绘上各式各样精美绝伦的图案。 柳仕成和钱袅袅忙得不可开交, 倒将金华裳一事暂时抛却到了脑后。 而周祈“听火”的看家本领也开始流传于世。柳仕成c房镇宏,还有不少看火工都渐渐学会了这项本领。 太后的宠爱使甜白瓷愈加受追捧, 柳仕成上贡的时候常常会夹带一些万诚毅丁窑烧制的裂纹釉。江州一带的窑口很快便以成窑和丁窑为中心了。 钱家迅速衰败, 金华裳求助无门, 江州知府跟薛拾然毕竟是远亲, 管不了这么多。迫于生计, 她不得不卖了之前在柳仕成手里买来的柳宅。 柳仕成原本是想再另置宅子,听到风声, 便悄无声息地想再购回来。 只是, 这金华裳放言不可卖给柳仕成。柳仕成被她激怒,打算跟她翻旧帐。毒蛇一事, 皇上后来回了京城便没再追究,吴知县也是有心无力,他查便了东塘的捕蛇者,依旧毫无头绪, 慢慢地也就罢了。 柳仕成思来想去, 想不出什么可以逼她自行认罪的办法。偏偏这时候,朝廷来了一纸诏书,奉柳仕成为工部员外郎, 兼任江州一带督陶官。 这个消息还未传开, 柳仕成二话不说, 先行到了西塘, 不顾门子的阻拦,一脚踹开金华裳的房门。 金华裳正在小憩,见他闯进来,厉声道:“不要以为你赚了几个臭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你简直是目无王法。” 柳仕成冷笑一声:“你倒跟我讲起王法来了。”他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仗着几个臭钱胡作非为的恐怕是你。” “请你出去。”金华裳指着门外:“我这里不欢迎你。” “仕成哥哥。”钱淑德不知道从里间冒出来,欢喜地揪住他的袖子:“你终于来了,你是来向我娘提亲的么?” 自从上一次柳仕成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拆穿她,在众人的闲言碎语中,她变得疯疯癫癫的甚至有点神志不清。就这样,她还不忘着柳仕成娶她。 柳仕成冲着她假意一笑:“你娘她不应呢。” “娘,我生是仕成的人,死是仕成的鬼。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钱淑德突然发了疯似的掏出一把剪刀,硬生生地架在脖子上。 金华裳急忙上前抢了下来,瞧着她无神的眼睛,对下人怨道:“叫你们不要把剪刀这种东西放在她能碰到的地方,你们怎么做事的?” 下人们纷纷低头,柳仕成却哼笑了一声:“报应啊报应,皆是你们的报应。” 他站起来,步步逼近金华裳:“你说,是不是你的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它不会看错的。” “你需得为那四个被毒蛇咬死的人偿命!”柳仕成严词厉色,金华裳不由得连退了几步。 “毒蛇?毒蛇!”钱淑德夸张地用手抓住嘴,惊恐地吼道:“这,那,哪里都有!”她使劲地挥了几下手,踉跄地跑开了,下人们纷纷追了出去 “她怕是看见了什么吧?”柳仕成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问道。 “她是个疯子,一切言语都不作数。”金华裳毫不松口。 “那你是承认了?” 金华裳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忽变,赶紧呼唤钱府的小厮们进来轰柳仕成出去。 柳仕成是有备而来,带了几个好手,不一会儿就将钱府的小厮挨个打趴下。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金华裳慌张地躲到榻边。 “很简单,认罪。”柳仕成握紧拳头。 “不可能。”金华裳依旧不松口,见钱致达赶到,连忙让他去报官。 柳仕成毫不在乎,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优哉游哉地等西塘的李知县过来。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无赖。”金华裳离他有三丈远。 “对付无赖当然要使无赖的手段。” 说话间,钱袅袅也赶了过来:“相公,你跑到这里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柳仕成赶紧迎了上去:“我怕你在这里不安全,本想等她认了罪,再告知你的。” 钱袅袅款款走进来,盯着金华裳问道:“那她认罪了没有?” “死鸭子嘴硬,还要去请衙门的人呢。” 李知县的人说到就到,派了几个官差,进门就对柳仕成推推搡搡。 “大胆,胆敢对皇上亲自任命的工部员外郎动手动脚,活腻了吧你们。”柳仕成身边的人一把推开他们,护住柳仕成。 柳仕成示意他们散开,对那几个官差道:“让你们的李大人来一趟。” 几名官差知这个做不了假,连忙去叫李知县。金华裳抓着钱致达的手臂,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怎会料到,柳仕成竟然当了官。 “你现在认了还来得及,到时候去衙门吃了苦头,不划算。”柳仕成看都不看她,出言威胁。 “你这是逼,逼供。”金华裳站都站不稳,瘫倒在钱致达身上。 “逼供而已,你就怕了?我真正的手段你恐怕还没有见识到呢。”柳仕成冷笑一声,扶着钱袅袅坐下。 “妹妹,妹夫,你们这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钱致达开始替她帮腔:“我娘纵使好胜了些,但你们也不该这样对她。” “只是好胜?”钱袅袅对钱致达还算客气:“哥哥你肯定不知,她曾经雇人杀害我们,雇人将毒蛇引入成窑,活活害死了四个人,你说这只是好胜?这是伤天害理!” 钱致达压根不相信,低头质问金华裳:“娘,这是真的么?” 金华裳还未回答,李知县就恭敬地迎上来:“柳大人。” “这两个人都带到衙门去审讯,他们与东塘的命案有关。” “是。”李知县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但柳仕成有令,他只能照办。 “等等。”金华裳突然挣扎着站起来,推开钱致达:“与他无关,我跟你们走。” “谁说的,你是主犯,他是从犯。”柳仕成抬高声音,盛气凌人。 钱袅袅正准备替钱致达求情,被柳仕成立马制止:“他脱不了干系。” 柳仕成深刻知道,钱致达是金华裳唯一的软肋,只有先拿住他,才能逼迫金华裳承认。 “不,柳大人,我求求你,你别抓他。”金华裳骤然变了一个人,在柳仕成面前放下傲气,开始求他。 “放了他也可以,条件你知道的。”柳仕成背着手,没有在众人面前把话说明。 金华裳瘫倒在地上,终于松了口。她害怕钱致达遭受严刑逼供,反正是事情是自己做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承认了。 原来,毒蛇是她自己抓了放在成窑附近的,并没有雇人,所以吴知县一直在查捕蛇的人却丝毫没有收获。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父亲是捕蛇人,受过苦,自小家境也不富裕,嫁给钱铭昊也算是机缘巧合攀了高枝,所以她才格外地在乎地位和钱财。 她只是想做的更好,只是用错了方式。如今钱淑德已经疯了,钱致达亦是一无所成,不知道没有了自己的庇护,他能独自走下去吗? “袅袅,致达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别抓他。”金华裳跪着挪动到钱袅袅身边,握住她的手。 钱袅袅厌恶地甩开,别过头不愿意看她。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害你们,不该对你们赶尽杀绝。”金华裳连连磕着头。 谁也不知道她是否是真心认错,还是为了给钱致达开脱。 “娘!”钱致达想扶起她,一方面他憎恨他母亲所做的事情,一方面又看不得她现在如此狼狈的样子。 钱袅袅悄悄地在柳仕成耳边说了几句话,柳仕成点了点头:“钱致达应该是不知情,你们将她一人带到衙门听候发落吧。” 钱致达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对母亲言听计从,娶什么样的媳妇儿,生意该怎么做,都是金华裳拿的主意。唯一自己决定做过的事情,就是在钱袅袅生病的时候,偷偷送给了她几百两。 可怜?可悲! “娘!”钱致达想冲到金华裳身边,却被官差生生拦了下来。 金华裳回过头,冲着他笑道:“好好保重,娘对不起你。”说罢,她突然挣脱开官兵的押送,猛地撞向前方的石头,瞬间血溅当场。 “娘!”钱致达一声凄吼,金华裳已然气绝。钱淑德正巧跑了回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却是一副极其无辜的模样。 她绕开金华裳,走到柳仕成面前,扑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娘她答应了。” 金华裳死后,柳仕成买回了柳宅,却没有动钱府一根汗毛。 定窑已经亏损多时,不知道在钱致达的手上会何去何从。钱致达也没有怨恨他们,一切皆是因果,他执意休了薛拾然,决定一切皆依靠自己解决。 “相公。”钱袅袅回过头,柳仕成给她披上了一件轻裘。 柳仕成挨着她坐下,从钱府移过来的两棵桂花树开满了丹桂,整个院子里都是桂花的香气。 “你说,我们没有证据,就让她伏了法,是不是仗势欺人?”钱袅袅对当时的“严刑逼供”仍耿耿于怀。 “对付恶人就要有非常的手段。”柳仕成搂住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相信我,我会是一个清廉的好官。”柳仕成温柔地看着她。 “恩。”钱袅袅点了点头,亦笑吟吟地看着他。 “娘子。”“相公。”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你先说。”“你先说。” 尔后,两人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在盈盈的月光下紧紧相拥。 相知相爱相守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此刻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数年之后,成窑早就变成了官窑,江州一带窑口的数量达到了鼎盛。原先流于民间的甜白瓷成了绝版,尤其是那十二只甜白瓷碗,个个价值连城。可是拥有它们的人,却一个都舍不得卖。 接着,坊间陆陆续续出现了甜白瓷的仿品,以万诚毅的丁窑最为相近。 连蒋章这样的秀才都忍不住买一件甜白瓷制品。 “这只,我可以保证是正品,绝对不是仿品。”摊主拿着一只仿品忽悠他道。 “正品能有这么便宜?”蒋章才不信他:“仿品就仿品,还非得吹是正品,当我不识货呢。” 蒋章又拿起旁边一只瓷碗:“就这只好了,仿得很粗糙,便宜一点卖给我。” 忽地,他手中的瓷碗被一个女人抢过去,用力地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了。 “娘子,你干什么。”蒋章急忙将地上的碎片捡起。 “不好看不好看。”摔碗的女子面容姣好,只是眼神游离,似是有什么毛病。她随手又抓起摊位上的一件瓷器,就要往地上摔。 蒋章连忙制止,摊主哭笑不得:“你说你是不是傻,娶了这么一个疯媳妇儿。” 蒋章连连道歉,赔了钱,拉着女子的手离开。他有点心疼,银子付了,碗却没捞着。他看着身边痴痴呆呆的女子,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坐到茶摊上,将她摁下,要了碗茶。 “听说啊,咱江州一带的督陶官身体抱恙,辞官不干了。” 蒋章竖起耳朵听。 “哎,从一个小小的窑主做成员外郎,然后又升成三品工部侍郎,说不干就不干,还真是可惜。” “可不是。” 蒋章没插话,低头饮了口茶,将碗推到身边女子跟前,却发现她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许是有什么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