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 正文 第一章 雪中有军行 千里雪花，万里雪山。 大周北方边藩之地，白茫茫一片，笼罩在一片冰雪的世界中。 此时是严冬。 北国虽然是国，也大，但却没有独立政权，属于大周朝的藩地。 而现在的蕃王，叫做献王，原名秋千烨，也是现今大周朝皇帝陛下秋千睿同父异母的哥哥。 对于这位哥哥，皇帝陛下还是很关心的，每到年庆，总是派发贺贴，以示关心。 北国的百姓尊敬献王的同时，也更加尊敬了那位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了。 大周版图很辽大，北至白茫茫的雪山，东至浪涛汹涌的大海，西到一望无际的草原，南以一条浊水，隔离了另外一个皇朝。 大泽国。 大泽国版图却不大，相当于大周的十个城郡左右，所以大周朝建国几百年来，也一直是作为附属国。 但大泽国以下，却又是一片海，大周曾派军队四处探查过，发现北方的草原尽头，也是一片海，没有尽头。 整个大陆，被一片海洋包围，至于大海的外面，却是没有人曾深入过。 那怕是当世武力最强的九介武者，也不敢乘坐大船深入海洋。 现今陛下是一个处于矛盾状态的人，登基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安抚人心，深知以仁治国之道，也知道以杀才是震慑敌人的根本。 但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派遣军队深入草原，以至于让草原魔人不断侵袭北国边境。 大周历一百八十三年冬，北国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雪地之中，群山雪白，天空正飘零着许雪花，不大，也不密集，零零散散的落在群峰之上。 经过了长达一月的下雪天，地上覆盖了一层层厚厚的积雪，足有几丈深，积雪造成了道路不通，行人必须得摸索着脚步才能行走。 似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隐藏在积雪之下的深坑所吞没。 在雪白白的群山中，一支长达数百人的军队脚步沉稳在隐秘行走。 数百人的军队，加上将军在内，确却说是五百二十一人。 五百人的军队，在大周根本不算什么，要知道，大周强盛，军队都是以万计算，兵马大元帅往年统计禀告陛下的，足足有一百二十三万人数之巨。 这些人，还没包括京都城的禁军在内。 这五百人走的很慢，每一步脚上都像绑了数斤石块，那是雪水打湿了裤管所至。 他们身上穿着银白色的盔甲，从头到脚武装，跟群山之间的白雪相映，不能说是融合，但从极远之处却也不能看清。 最前头，大周朝镇北将军孙林远跨坐在黑色马背上，他身前有着十余位将士正在开路，探坑，望着远方，对身旁的谋士张望悠悠一叹，“虽然在北国待了七八年，但连续长达一个月的下雪天，倒也是第一次见”。 “北国天寒地冻的，每年都有下雪，连续一个月，回到京都跟同僚也有的吹嘘了”，张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随后更是看了一眼前方。 前方道路依旧，入眼白茫茫，但在一座山峰上，却有一点绿色尚存。 这一点绿色，是那么的亮眼。 他望向前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接着疑惑道：“将军，殿下一直在北国兢兢业业不敢逾越丝毫，为何却被突然押回京了”？ 孙林远目光闪动了一下，瞄了他一眼，兴许也是觉得在雪山之中太过沉闷，除了呼啸的冷风，便只有步行声，应道：“谁知道呢？这是兵马大元帅传来的书涵，接的也是陛下的旨意，不然谁敢动殿下？” 孙林远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白茫茫的雪山中，他们这只军队已经行走了两天，才堪堪不过数百里就已经被冻的面色铁青，而五百人中间那辆马车被围的水泄不通，正跟随这军队缓缓前行。 马车中坐着的人，是北国献王秋千烨，也是他们口中的殿下。 张望同样扭头，手持马绳，诧异道：“将军，这么大事，元帅那边就没有一点消息透露？那可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哥哥啊”。 “消息是有，说是通敌叛国”，孙林远目光垂了垂，要说献王叛国，他也不信。 可谁让这是兵马大元帅接到的旨意，陛下的授意呢？ 当朝陛下，万人之上，他的心思，谁又能揣摩的清。 他微微叹了叹，神色有点复杂。 献王当年皇子之争落败后，为避开现在的陛下，也为了远离京都那片是非之地，主动前往北国这一片雪山，十几年里从未返回过京都，一心以大周边陲为重，共同对抗北国之外的草原魔人。 这些年，他孙林远可都是看在眼里，可他自己也知道人微言轻，到了京都恐怕为献王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个不好，还会成为献王落下一个收买人心，拥兵自重的罪名。 “通敌叛国，怎么会？”张望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震惊的看着孙林远。 但细看之下，他面上的震惊，也不过是表面而已。 眼眸之下，平淡如秋水。 孙林远摇了摇头，细声道：“通敌叛国这种罪名不小，那怕是陛下的亲哥哥，陛下也只能照做，我唯一不解的是，献王为何连反抗都没有，要知道进入京都城在那帮文臣的眼睛下，恐怕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张望眼睛闪了闪，他是一个谋士，真实年龄却只有二十七八，能够作为镇北将军的谋士，心思自然缜密。 他望着数百人中间的那辆马车，低声道：“这里面，恐怕有问题”。 “是有问题，我之前在京都的兄弟写信告诉我，献王被下旨押回京，前后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陛下就下达了旨意，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那将军，献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作证，北国的百姓也可以作证，要说这么一个人会通敌叛国，我是不信”。 张望微微一摇头，神色笃定的说道。 孙林远的目光定在了他脸上，有点诧异，“张望，你跟献王也不过在对抗草原魔人的时候见了几次面，为何如此上心？” 张望一愣，随即便知道自己话语有些过急了，道：“将军，北国虽然天寒，但我们军人仗义，血性，团结，在北国才能一举击退入侵的草原魔人，献王在军中您也知道，面对一场可能是陷害的阴谋，难道我们可以过得去心里那道坎吗”？ 他的话语说的忧心忡忡，孙林远突然低声一喝，“放肆”，随后声音压的只有他身旁几位副将听得见，“张望，你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张望眼眸一低，心中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顿时闭口不言。 孙林远目光一凝，解释道：“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选择不走官道，在这茫茫雪山中艰难前行，要是让北国的百姓知道我们带走了献王，恐怕他的罪名也就坐实了，现在想来，献王可能也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所以我们在抓捕他的时候，那怕进入京都在那帮文臣眼下，他也不反抗的原因吧。” 大军依旧在前行，隔着漫天雪花。 时间仿佛过得很快，雪山之中开始渐渐起风，天空的太阳也斜至了西边。 孙林远望了一眼天空，道：“北国的夜就是来的如此之快，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了，再有两天一夜，我们恐怕就可以进入京都了吧”。 “是的”，张望应了一声，接着道：“将军，草原魔人最近铁骑铮铮，您这一离开，后面怎么办”。 “只是押送回京，又不是不回来”，孙林远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有些话不能说，那怕是心里想的也不行吗。” 张望心中一惊，他知道将军口中指的是什么。 在大周，他们这些边陲战士固然重要，可真正让敌人不敢入侵的，还是京都那个地方的人。 所以，大周朝的陛下不会很在意他们这些人，他们的性命可以说随时能够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话而失去。 这也是孙林远会对他刚才那句话感到怒意的原因。 张望没有再说话，这时孙林远另外一位副将骑了马上来，正声道：“将军，前方侦查的将士回报，说再有几个时辰的路程，我们便离开了北国，进入到了东辽郡内”。 “东辽郡的城主王星延知道我们要进入吗”？孙林远望了一眼身后的数百将士。 这么多人出现在东辽郡内，如果没有事先通告，恐怕到时候会落下个带军闯城的后果。 尤其是现在还军中还有献王这样的敏感人物。 副将略微一顿，随即道：“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的人说到现在还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 “什么叫恐怕还不知道，你带几个人前去城主府跟王星延通告一声，就说今夜镇北将军有要事需要在他城中草原内扎营，明天就快马加鞭离开，不会逗留”。 孙林远命令了一句，副将立马调转马匹向前方而去。 望着远去的副将，孙林远面露凝重，飘雪少了，这说明确实快要离开北国境内。 张望眼尖，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奉承道：“没有人知道我们会选择不走官道，在北国境内，不会出问题的”。 “希望不会出问题，京都或者草原魔人希望献王回去”。 张望目光一沉，立马明白了孙林远话中所指。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孙林远不由自主的扭头，依旧看了一眼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他想要扭头继续赶路的时候，眼睛一瓢，看到了数百将士身后依旧紧紧跟着的那辆马车。 那辆马车很破旧，碧蓝色粗糙的布帘，上面一些黑色斑点在雪山照映下闪闪发亮。 那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的布帘，一看，就知道是在市集中不知道被转手过几回的马车。 能够跟着军队在雪山中行驶这么远，也算是坚固了。 孙林远扭过身体，对身旁的陈副将说道：“去，跟最后面那辆马车里面的人说一声，告诉他们我们今夜在东辽郡内扎营，看他们要不要继续跟随一同前往京都”。 “是”，陈副将应了一声，立马调转马匹，沿着雪山向着原路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水粉，雪狼 往回返不长时间，陈副将距离那辆破旧马车不远就轻声喝道：“马车先停一下”。 车夫抬起了头，神色沉默的看他，不过还是轻轻勒住了马绳。 陈副将原本没打算理他，但看他这么年轻，料想应该是马车中那人的书童或者奴仆，又是一同从北国边陲来的，不由道：“请你们家公子出来说话”。 车夫反而是低下了脑袋，沉默不语。 陈副将神情有点微怒，他是一位副将，在军中颇有话语权，早已养成一种优越感，这些年来又有几个人敢无视他。 在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呵斥时，碧绿色布帘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咳嗽声响起的刚刚好，将他到嘴的话堵了回去。 “咳，不知大人是有什么事么？”布帘被掀了起来，露出半边身子及一颗脑袋。 虽然之前见过一次，但陈副将心头还是有点震惊，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脸色可以苍白到这种程度。 就跟旁边的雪山，如果这人站在里面，恐怕根本无法看出他。 要不是他穿着一件华丽的灰褐色衣裳，头发整齐的束在脑后，整个人还略显英俊，他都以为是百姓口中冥间出来的厉鬼。 陈副将微微正了正脸色，将眼神别向了远处，道：“将军让我告诉你们，今夜要在前方扎营休息，你们是要一同，还是自己前往京都”？ “噢”，穆泽微微惊讶应了一声，更是透过无数个脑袋瞄了一眼最前方的孙林远，道：“虽然慌乱之中出了草原边陲，不过这一片茫茫雪山，我们也不知道地势，该往那里走，恐怕还得麻烦将军了”。 穆泽作势，随后从身上摸出一锭白白的银子递了上去。 陈副将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从他手中接过，内心欢喜，面色却冷声道：“跟着军队可以，但不要扰乱军规”。 穆泽点点头，随后更是剧烈咳嗽了几声。 陈副将神情微冷，而后骑马走了，穆泽拍了拍车夫的肩膀，沙哑着声音说道：“余力，出了北国，你不能再像之前一样了”。 车夫点了点头，迎着雪花，驱赶着马车慢慢跟在军队后面，道：“慢慢习惯吧”。 “不是慢慢，而是要用最快的速度，不能让人看出我们跟常人不同”，穆泽语重心长嘱咐了一声，随后头及身子又缩回了布帘后。 “还说余力呢，你自己不也苍白着一张脸”？车厢里，穆泽刚坐下，在他对面一个女孩神情微冷的对他嘲讽道。 女孩长得很漂亮，跟穆泽余力差不多一样二十余岁，穿着一件淡红绿相交很漂亮的衣裳。 她坐在穆泽对面，别扭的用手摸着那张涂满了胭脂水粉的俏脸，不满道：“这些东西涂在脸上难受死了，还不如面具来的舒服”。 说罢，她更是伸出细腻洁白的双手，从车厢外捧回了一些雪花，打算用它来擦掉脸上的那些水粉。 穆泽看了一眼，迅速拍了一下她的手腕，雪花落在了车厢内，很快融为一滩清水。 女孩洁白的手腕上出现了一抹微红，瞬间神色微怒，“穆泽，你干什么”？ 她噘着嘴，表情看起来很是可爱。 “这些水粉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就是为了掩盖你那张看起来妖娆的脸，要是让这些将士知道了，我不敢可以保证我们三个可以安全到达京都”，穆泽冷着一张脸，盯着夜馨的脸仔细看。 他一直想不明白，明明一个从草原边陲小山村里长大的女孩，营养不足，可能还随时需要面对草原魔人的骚扰，为什么长大后却有了一张足以倾国的脸蛋。 这张脸蛋，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好看。 “那你为什么不为你苍白的脸色掩盖一下”，夜馨冷着声音，狠狠的白了穆泽一眼。 “我是一个病人，如果脸色不白，那就不是病人了”，纠正了夜馨的话，穆泽随即懒洋洋靠在马车上。 似乎躺着不舒服，他不断挪着身体，一点点寻找舒服的位置。 陈副将回到了孙林远身边，身后是数百将士，他驱着胯下的马紧紧跟着，道：“将军，他们说不知道地形，恐怕还要跟着”。 “跟着就跟着吧，都是从边陲过来的，那个公子的脸色看到了吗？白成那样，如果不去京都找找有名的大夫，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孙林远骑着黑马，一摇一晃的随意说道。 陈副将没有应话，心想将军说的对，不过就算找到好的大夫，恐怕也是活不了多久的。 张望跟在另外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诧异道：“将军，您就不怕？” 孙林远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张望，我怎么感觉你这两天变了？” “变了？”张望惊讶了一声，随即用手摸了摸那张有点黝黑的脸，同样疑惑道：“将军，没有啊”？ “你” 孙林远显得有点气恼。 这份气恼，更有点像是张望在他面前装傻充楞。 “之前的你心思缜密，对一些东西观察细微，总是能够一击命中要点，你看看你现在”，孙林远有点恼怒叹了一声，接着道：“这三个人，你说说，你需要担心什么？” 他瞪了张望一眼，陈副将则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张望又是低头，支支吾吾不好应话。 “担心他们暴露我们的位置？”孙林远看着张望，接着道：“你自己想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碰到我们的，碰到我们时又是在干什么”？ 张望皱着眉，凝着脸，他当然记得，可要是说出来，那就代表，自己真的变了。 所以，他不能说。 陈副将脸上微微有点笑意，静静跟在孙林远身后道：“我们进入这雪山三四个时辰后，碰到他们被雪狼追堵，畜生不是人，要不是碰到我们，可能就没命了”。 陈副将这话，更像是对张望说的。 天空中渐渐飘零的雪花没了，入眼望去是一片碧绿的草原，风反倒是刮的更加猛烈了些。 夜幕降了下来，前往东辽郡内的副将还没有回来。 草原之中有水洼，显然前两天刚下过雨，走路的还好，马车就有点不好走了，一路摇摇晃晃的。 孙林远带着身后数百将士，连夜找了个干燥积水不多的地方，随后就在这里下令扎营。 一顶顶白色的帐篷搭了起来，随后就是生火烧水，这些将士的速度奇快，显然是在草原中练起来的手速。 孙林远皱着眉头，看上去粗犷的脸心里像是在纠结什么，随后对陈副将命令道：“告诉兄弟们，今夜不准喝酒，等到了京都有两天休息时间，怎么样都可以”。 “是”，陈副将应了一声，驱马去叮嘱剩余那些将士。 草原中的将士，每到夜晚天寒就得喝上几口，暖暖身子，这是早已养成的习惯。 陈副将摸了摸那锭穆泽送出来的银子，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点笑容。 孙林远像是没看到，又像是睁一眼，眯一眼，在帐篷前火盆旁坐了下来，道：“去请献王跟那三个人过来，献王还没到京都，该做的要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那个看似病态的公子 穆泽伸了个懒腰，像是刚睡醒，向两旁张开的双手不经意碰到了夜馨俏脸。 脸色一抖，虽然不疼，可她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路，余力在外头赶车，冒着风雪受着冷，这家伙，反而在车厢里打起了呼噜，睡到现在。 那声音，说不上好听。 “公公子，那个副将过来了”，布帘外，余力突然略微有点口吃的声音传了进来，又像是不习惯。 穆泽对夜馨一笑，微微得意道：“我就说余力很聪明吧，这么快就学会了叫我公子”。 “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不想叫”，夜馨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是不是那些朝堂公子哥见多了，心里也渐渐有了虚荣感，也想弄个公子哥玩玩，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 穆泽突然用食指放到了嘴前，示意静声不要说话。 车厢外传来脚步踩在水洼中的啪啪声，很是清脆，陈副将走到马车前，余力还是坐在马车上没有说话。 皱了皱眉头，也没看他，或许是因为收了银子的缘故，口气缓了点，径直对碧绿色布帘后说道：“将军请你们三个过去一趟”。 “哦” 应了一声后，穆泽提着衣摆，由夜馨搀扶着他走出了车厢，陈副将一看，心想怎么脸色变得更白了。 “咳咳咳咳” 连续几声剧烈咳嗽声惊醒了陈副将，他一看，才发现他们三个人都已经下了马车，看着自己，似乎等着自己带路。 或许是因为这一路颠簸又加上天冷吧，陈副将心里想着，脚步顿时加快了几分。 草原之中到处都是帐篷，每顶只隔了几步远，在外面则是围在一起的大周将士。 既不让人进来，也不让人出去。 穆泽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圆月，反倒是有点乌云密布的感觉，他心想，等下会不会下雨。 如果下雨，今晚的空气可能好一些。 但感觉到不断袭上心头的冷风，他觉得，下雨应该是很难了。 陈副将将他们三人带到了孙林远面前，穆泽对他拱了拱手，用鼻音说道：“有劳将军了”。 等到另外一人时，他突然身体一晃，要不是夜馨一直站在身旁扶住，恐怕就倒了下去。 孙林远眼尖，立马站了起来，道：“这位是献王秋千烨殿下”。 他以为，穆泽不敢行礼，是怕叫错了人。 穆泽一看，那是一个中年人，神色儒雅，颇像一位先生，一双眼眸炯炯有神，穿着平民才穿的麻衣，整个人显得很有气质，倒是有点像北国百姓口中的王爷。 在他身旁，却是放了一把长刀，应该是孙林远怕出意外，给他防身用的，只是，孙林远这心，未免大了些。 穆泽同样拱了拱手，却是没说话，随后在脚后跟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中途更是再次咳嗽了几声。 孙林远斟酌了一番，忍不住疑惑道：“公子这病，好像不是风寒吧”。 “风寒久经未治，又是太过操劳，才会变成了这样”，夜馨忍不住露出担忧神色，穆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内心对夜馨的表现，很满意。 孙林远心思跟脸不同，虽然看着粗犷但也心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风寒可以导致脸色这么苍白，也是知道眼前这三人是不想说。 于是，他便没有再问。 献王坐在一旁，两手紧紧交叉在一起，看着穆泽的脸皱眉了一会，随后道：“我在京都认识一些有名老前辈，他们或许知道一些公子的症状”。 “有劳了，咳”，穆泽道了一声谢，并没有拒绝。 空气顿时陷入了安静，气氛有点凝重，他们身前火盆中的火苗一闪一闪，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冷风中剧烈挣扎。 孙林远看向了献王，大声笑道：“小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大周子民，碰到了，别的帮不上，简单的还是可以”。 穆泽微微一笑，又是没说话。 献王看了过去，疑声询问，“小兄弟哪里人？”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怀疑。 穆泽像是没有注意，轻声应道，“雪地中一个落魄小山村，小时候被村里人送出去认识了个教书先生，学了点知识，后来感染风寒，又为了生存，一拖下去就变成了如此人不人鬼不鬼模样”。 “北国的一个小山村？”献王想了想，接着道：“我在北国这么多年，小山村基本都去过一些，也记得一些村庄名字，不知道小兄弟是在那个村庄”？ “说起来”，穆泽面露黯然神色，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全身更是轻颤了一下，道：“前些天回到村里，发现村里父母及那些叔伯，早在几年前就被草原魔人屠灭了，四处看了看，早已荒凉很久了”。 “又是该死的草原魔人，他们时时刻刻想着侵入北国境内就算了，竟然连普通的村庄百姓都不放过”，孙林远咬着牙，一脸气愤的说道。 他的手，更是紧紧的抓着腰间长剑剑柄，这是他气怒的自然反应。 穆泽低下了头，在外人看来，他是提到了叔伯父母而伤心，脸色也是因为伤心过度更加苍白。 献王伸手透过火盆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逝者已去，多过伤神反而会伤了身体，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大周军队会让草原魔人不敢踏入北国半步”。 他说的信誓旦旦，穆泽适时抬起了头，望向献王的目光中带着丝感激，点头道：“嗯，我相信总有一天的”。 献王笑了笑，孙林远更是笑的牵动了脸上的粗渣胡子。 张望和陈副将坐在另外一个帐篷前，听着他们的话，面上也是露出了冷笑的表情。 突然，不知道想到什么，献王脸上的表情有点秃废，轻声道：“不过，生前想来是看不到这一幕了”。 孙林远一惊，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谨慎的左右看了一眼，见将士都在离得远，身旁只有几个亲信，轻声道：“殿下不必过多忧虑，此次回京，陛下必定会明查秋毫，还殿下一个公道”。 “事出必有因，我只希望不祸及被囚在北国王府的妻儿无辜就好”。 孙林远讪讪一笑，北国的王府，还是他接到军令后下令秘密围住的，目的就是不让北国的百姓知道，自己暗中带走了献王。 穆泽坐在他们对面，没有接话，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良久，他突然起身，眼神望了望四周，像是不经意道：“空气微微有点冷了，我还是回马车里待着就好”。 献王跟孙林远同时一愣，献王反应快了一点，“公子不必这样，也不过是闲话闲谈，不涉及什么朝中要事”。 孙林远更是招过了陈副将，询声问道：“军中的肉食煮好了吗？端点过来，让献王跟公子暖暖身子”。 “马上就好”。 不多时，陈副将端了一大盆羊肉过来，用木枝搭起了火架，将羊肉放在了火架上慢慢煮着。 孙林远同时递给了穆泽，献王几人两根筷子，朗声笑道：“军中粗略，又是刚好经过草原，这是途中碰到的野羊，别的没有，羊肉刚好可以暖身子”。 同时，他又叫了一声陈副将，叫他送了些菜叶子过来。 穆泽道了一声谢，凝视着慢慢烧开的羊肉汤汁，随即又舒展开来。 黑夜中，冷风微微，孙林远突然打了个冷颤，面色尴尬，率先将筷子伸向了那个羊肉盆。 穆泽也颤着手伸出了筷子，不过却没有夹羊肉，反而将孙林远手中的筷子压在了羊肉盆上。 这一动作，让也跟着伸出筷子的献王惊讶，孙林远更是抬起了头。 只是，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有的只是惊讶。 他不明白，这位苍白的公子想要做什么。 只见穆泽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随即便颤抖的收回了手。 献王跟孙林远都是聪明人，心中瞬间明白了这羊肉可能有问题，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公子是怎么发现的，不过，小心总比没命好。 两人同时放下了筷子，背对着张望跟陈副将他们，献王疑声道：“不知道小兄弟之前是在外做什么，竟然随身带着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 坐在穆泽身旁的夜馨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算是回应了他。 穆泽看了一眼，随即扭过头，道：“做一些药材生意”。 “药材生意好啊，只是兄弟，你应该有一点行医看病的本事，怎么自己感染了风寒却不知道”？孙林远皱着眉头，在外人听来，这就有点怀疑穆泽他们的意思了。 “古人都说是药三分毒，常年沾染那些东西，反而是让风寒更加严重了，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穆泽自嘲般应了一声。 草原之中突然变得很安静，顺着风向吹过来，竟然掺杂着淡淡的烈马奔腾声。 这烈马声初时很小，后面竟然渐渐大了起来。 孙林远他们同时抬头望向了东方，风是从那个方向吹过来的，也就是说，有人正在从东方往这里赶来。 只是眨眼时间，就变成了轰隆隆。 孙林远面色一变，立马冲围在四周的将士大声咆哮，“兄弟们，敌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原来都是自己人 马蹄声很快，顺着风，轰隆隆的从东方传来。 那声音，好像从千里之外瞬间到达了百里之内。 随着孙林远一声咆哮，四周的将士神情警惕，他们快速列成一排，将献王孙林远挡在了身后，同时倾着手中的长矛，遥遥指着前方的黑暗。 孙林远拨开身旁的将士，独自将献王，穆泽他们挡在了身后，双目血红喝道：“是谁，到底是谁”。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了，自己的军队中，竟然一直隐藏着内奸。 而这个内奸，甚至还是自己的亲信。 他想起了刚才的那盆羊肉。 东方轰隆隆的马蹄声，不会无缘无故响起。 这五百人中，有人将他们的行军路程泄了出去。 愤怒的双目缓缓扫过众人，他最后将目光盯在了陈副将身上，兴许觉得羊肉是他端来的，怒急道：“你很好，这么久来，竟然都没有看出你是谁的人”。 陈副将神情微冷，也不在伪装，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一撇孙林远他们，面色愧疚道：“对不住了将军，有人不想献王回京”。 “枉费我对你这么信任，你竟然一直在欺骗我”，孙林远猛的抽出了腰间的大周佩刀，同时大声一喝，“兄弟们，将这个叛徒拿下”。 一声令下，四周将士齐齐转身，脚步向前一踏，踩在草原上发出阵阵塔塔声。 他们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依旧将长矛对准了陈副将。 长矛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有点刺眼。 也有点冰冷。 孙林远很自信，有这么多将士在，任凭陈副将武力通天，也不可能成功的逃离出去。 冷笑一声，陈副将举起了左手，只是微微走了一步，同时左手挥下，突然身旁传来惨烈的嗷嚎惨叫声。 孙林远震惊了，原本自信的表情瞬间死灰，他看着不断倒下的将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是随他一直南征北战的兄弟们，怎么突然全部倒筏去了陈副将那边？ 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是片刻时间，草原中数百人的将士只剩下了一半，在他们身旁或者脚下都有一两具尸体，鲜血混着雨水，慢慢向四周蔓延开来。 腥味扑鼻，穆泽夜馨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献王拍了拍孙林远肩膀，闻着刺鼻的腥味，绕过沾满鲜血的将士，倒是看的很开，只是有点惭愧，“孙将军，连累你了”。 孙林远反应了过来，听着耳边越来越大的马蹄声，沉声道：“殿下，我这就带着你突围出去”。 “突围出去”？陈副将眼眸一冷，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挡住了孙林远的去路，道：“将军恐怕是不能如意了”。 像是故意在回应他，东边出现了数十匹黑白相交的烈马。 在这些马背上，都坐着一位面戴铁面具的人，身穿铁色铠甲，手持一杆草原魔人特有的铁枪。 他们的骑马速度很快，顺着风，竟然瞬间到达了五十米内，然后直接勒住了马绳。 “你竟然连草原魔人也勾结”，孙林远怒视着陈副将，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 但是他没动，献王还在这里，他得多保留一点体力，拼命护送出去才行。 陈副将没理他，隔着几十位大周朝将士脑袋对着骑马为首的人道：“我的事情做完了，答应给我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东西等你回到京都自然能够拿到”，为首的骑马人应了一声，他隔着几十米远，又是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面容，不过他身后的数十位草原魔人，却是直接将大周朝将士围了起来。 陈副将面色变了变，觉得不好，愤怒道：“你什么意思，当初答应好了让我们这帮兄弟离开的”。 “兄弟？”那人坐在马背冷笑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戴着面具的原因，声音非常刺耳，“在场的这些人，也就孙将军才配说他们是自己兄弟，而你，也不过是无耻的在他们酒里下毒要挟而已，可惜了，孙将军竟然会亲信你这种小人，这次随军入京，将你也安排在了身边” 那人缓慢摇了摇头，显然，他不急不躁的语气，算定了孙林远他们就是鱼肉，不可能离开这里。 孙林远隔着黑夜看他没说话，他觉得很疑惑，这声音，似乎在那里听过，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想起来。 陈副将显得很愤怒，紧紧盯着那人，随后又扫过剩余的大周将士，冷笑道：“这么说来，你是打算食言了”？ “连自己将军都能出卖的人，我们又怎么能够相信你”。 陈副将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听出了那人的意思，今夜，包括献王将军他们在内，连同自己也要死在这里。 他突然变得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出卖将军他们。 “王通顺，你也是将军的副将，你以为你带着铁面具就可以瞒天过海吗？献王是陛下要带回去的人，死在在了这里，你以为监天司那么容易蒙混过去”？陈副将忍不住扒开人群，用力对那人大叫道。 他希望自己的提醒，能够换来一丝活命的机会。 孙林远又一次呆了，他没想到，那个戴着铁面具的人，竟然也会是自己的亲信。 那根本不是什么草原魔人，就是那个自己派去东辽郡内找王星延的副将。 这一刻，他的世界完全颠覆了，原本还以为，陈副将叛变，自己还有派去的王副将，等他带人一回来，自己跟献王或许有机会突围，可现在，真正的主谋却是王副将。 最后一棵稻草都断了。 他也知道那人声音为什么会感觉到熟悉了。 王通顺摘下了铁面具，冷声一笑，缓声道：“监天司那边，不用你担心，兄弟们，杀了所有人，我们就可以离开边陲，远离战争，从此在乡下跟家人团聚，过上快活逍遥的日子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伪装成草原魔人的人挥动了手中的铁枪，一时间，草原上再次响起了惨烈的哀嚎惨叫声。 可他得意到忘形了，孙林远在草原上跟魔人斗了七八年，早已养成了一套应付草原铁骑突袭的方案，此时见自己能够再次掌握军权，不由大声喝道：“兄弟们，草原作战方案”。 混乱的大周朝将士迅速移动，很快连成几排，将那些扮演成草原魔人的铁骑挡了出去。 王通顺面色变了变，照这样下去，自己这些扮演成草原魔人的将士都会死光，骑着白马转了两圈，不由大喝道：“将士们，我有陈副将给你们下毒的解药，只要你们不反抗，解药我一一给你们”。 大周朝将士静了下来，谁不希望自己活命？ 扮演草原魔人的将士也没有再动，说到底也还是同胞，陈副将面色同样一急，知道这样下去自己根本无法活命，大声道：“兄弟们别相信他的，他这人出尔反尔，不会放过我们的，解药我也有”。 话音一落，突然一股鲜血冲天而起，而后像是下起了血雨，纷纷溅落在了大周朝将士脸上。 陈副将头颅从脖子上掉落，在草原上咕噜滚动了几下，他双目睁得很大，像是死不瞑目。 尸体倒下，张望提着一把弯刀站在一旁，在弯刀雪白的刃口上，一滩血迹缓缓流下溅落到草原中。 空气很安静，草原中散发着一股诡异，所有大周朝将士大气不敢出一声，全被那一股冲天的鲜血镇住，只能看着张望将陈副将掉落在脚下的脑袋踢开。 “没用的东西”，张望冷哼一声，透过黑夜冷冷注视着王通顺，“原本一件好好的差事，竟然让你差点弄砸。” 王通顺不敢应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 按照原本的计划，张望是不用出手的。 “好，很好，张望，原来你也是别人的人”，孙林远怒极反笑，手中的大周军刀不由握得更紧了。 穆泽冷眼注视着他们，随后对余力使了一个颜色，轻轻拍了拍身前孙林远肩膀，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趁着现在混乱将献王带出去”。 孙林远一听，看了穆泽一眼，道了一声谢，而后大声道，“还不快让开”。 大周朝将士齐齐让出了一条路，就在这时，一把弯刀猛的伸向了孙林远后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暗阁，监天司 弯刀很快，只是亮起一道白光就到了孙林远身后。 只听噌的一声，弯刀又飞了起来，余力将一把剑直接架在了张望脖子上。 没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又是怎么将剑架到了张望脖子上的。 众人只看到张望弯刀亮起来的那一道白光，而后刀飞了起来，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王通顺眼眸缩了缩，面露恐惧，心想这人好恐怖的速度，但张望没动，他也只能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看着余力架在脖子上的剑，张望依旧冷声道：“将所有人全杀了”。 “是”，王通顺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手一挥，顿时铁枪又不断刺入大周将士体内。 孙林远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双拳难敌四手，他纵使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挽回当下这个局面。 仿佛是一个世纪，又仿佛是一瞬间，耳边的惨叫声是那么刺耳，空气中的血腥味增加了一倍不止，遍地尸体。 风一吹，血腥味慢慢飘向了远方。 鲜血流淌，就像前不久下了一场血雨。 血雨溅落激起的声响，还不断在活着的人耳边回荡。 草原上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王通顺的人被大周朝将士奋起反抗下杀得只剩下了两人。 连他本人，也被大周朝一位将士混乱之下洞穿了肩膀滚落下了马背。 “你们是谁”？张望看着脖子上的那把剑，剑很长，剑刃却很小，只有一拇指宽，但他毫不怀疑，这把剑可以轻松割断自己脖子上的动脉血管。 余力没应，他不习惯说废话，所以也不会回应他。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开始变淡，孙林远跟献王现在才反应过来，都很震惊，余力刚刚明明在自己身前，又是什么时候到自己身后的。 穆泽轻轻咳嗽了两声，向前踩了几步，似乎怕血水沾上自己那双布鞋，道：“将军跟殿下还是先行离开吧，后面的事就让我这个兄弟解决，免得得下途生意外”。 献王果断点头，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孙林远却是大喝一声，手中的大周朝佩刀猛的断了最后两个扮演草原魔人的脖子，大叫到：“孙某管军无方，不能提叛军头颅前京谢罪，那就只能先斩后奏，回京等待陛下发落”。 猛喝一声，又是一颗头颅飞起，王通顺的脑袋像陈副将一样滚落了下来。 鲜血顺着他脖子涌出。 穆泽静静的看着，随后又提醒道：“将军还是带殿下先走吧，如果有机会，在京都还会见面的”。 孙林远点头，牵过两匹马，略微有点着急道：“孙某欠公子一条命，用的上的地方，孙某一定在所不辞”。 穆泽轻轻颔首点头，看着远去渐渐消失在草原上的两匹马，立马恢复了精神，不再是那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张望看着他的样子，渐渐猜出了一些，苦笑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谋”。 他千算万算，算对了一切，将王通顺也算了进去，却没算到这个半路冒出来被雪狼追赶的病态公子。 穆泽一笑，轻声道：“不能说早有预谋，而这一切，根本就是一个预谋，你只不过是无辜接受命令的一个”。 他看着张望，依旧轻声道：“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你又是什么时候杀了真正的张望”。 余力放下了搭在张望脖子上的剑，往后退了一步，静静的站在一旁。 张望一愣，故意岔开问题，疑惑道：“你不怕我跑了”？ “你跑不了，就算跑了，你也不敢回到你主人面前”，穆泽踩着步伐，离开夜馨身旁来到张望身后。 在他看来，现在的张望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不用回到他身边，我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就可以活下去”。 “还是那个问题，你觉得你逃的了”？穆泽面带笑意，依旧是轻声问道。 张望轻轻叹了叹，人的心里思想都是一样的，有活的机会，谁又会想死，能逃得了，他早就逃了，就是觉得自己逃不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废话。 “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张望忍不住皱眉，这三个人故意支开献王跟孙林远，无非就是想要从自己口中知道一些东西。 他想过自杀，可他也知道，这三个人在没有从自己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前，根本不会让自己死。 自己一旦动了自杀的心，他们便一定会出手阻扰，刚刚那人的速度，他可是深刻的认识到了，自认没有把握。 “很简单，谁给你的任务，监天司，还是皇宫里的某位公公”，穆泽说的很轻，可要是让别人听到，只会震惊的睁大双眼。 监天司成立以来，负责天下重事，只对一个人负责，那就是大周的皇上。 要说他会阻止陛下将献王带回京，说出去恐怕谁也不会信。 但如果说这真是监天司下的任务，那不想献王回京的，就只能是皇上了。 张望很震惊，也很无语，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是怎么猜测的，只能道：“不是”。 “据我所知，大周朝内使用圆月弯刀的不多，刚好兵马大元帅身边就有一位三阶武者张让初，张将军，我没说错吧”，穆泽微微一笑，捡起了飞落到一旁的弯刀，啧啧称赞道：“好刀”。 张望面色瞬间死灰，他惊恐的盯着穆泽，忍不住颤抖道：“你们到底是谁”？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如果孙林远在这里，恐怕会更加惊讶，因为这个张让初，就是从京都带书涵给他的将军。 想来，原来的张望，恐怕早死了。 可惜，没有人回答他，穆泽已经从他脸上知道了自己所要的答案，余力手中的剑轻轻一挥，张望脖子上瞬间一股鲜血喷出。 喷出的鲜血没有让张望立马死亡，穆泽扔掉了弯刀，轻声道：“可惜，给你下命令的不是兵马大元帅”。 张望更震惊了，收缩的瞳孔让脖子上的鲜血喷出的更快。 片刻，他的尸体轰然倒地。 穆泽转身，夜馨和余力两人跟了上去，夜馨忍不住道：“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 “怎么说献王也是因为暗阁才被迫回京，当然不能让皇宫中的某些人如愿”，穆泽走在最前面，淡淡回应了一声。 他们的方向，跟孙林远献王一样——大周的京都。 夜，大周的京都没有风，有的只是大街上熙熙攘攘裹紧衣服回家的人及灯光通明的店铺。 在城门口明月路中央有一家茶馆，茶馆叫做明月茶馆，取得就是明月路的名字，此时茶馆中只有一位小二及掌柜。 掌柜有点胖，撑着双下巴在柜台后敲着一把老式算盘，只是他那快要眯成一条缝的双眼，时不时透过楼梯口看向二楼唯一的一位客人。 此时已经是亥时了，那位客人从今天下午就来了，中间叫了一壶普通的茶水，一坐就是到现在。 他是在等人，掌柜好歹也是开了好几年茶馆的人，眼尖也懂的察言观色，立马就看了出来，叫来茶馆中唯一的小二，道：“小吴，天气凉了，去问一下二楼的客人要不要来一壶热茶”。 小二很不情愿，哭腔着脸，要是再来一壶热茶，他就没那么快回家了，不过还是走上了楼梯。 “客官，茶水凉了，要不我帮你在添一壶吧”。 翁劲明显是在发呆，随着小二的掐媚声才反应过来，微微愣了愣，道：“也好，来一壶一样的吧”。 小二提着冰冷的茶壶走了，很快就上了一壶热茶，壶口还冒着一丝丝热气。 翁劲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为自己倒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茶馆门口迎来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个面容枯瘦的中年人，他腰间配着一把剑，在茶馆中扫了一眼，也不管小二招呼直接上了二楼。 翁劲低着的眼眸抬了抬，看着枯瘦中年人从楼梯口上来，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要我在这里等你一下午”。 枯瘦中年人面色惶恐，站在茶桌一旁，随即不安道：“属下查到暗阁还有人活着，只是赶来的路上出了点事”。 他小心翼翼看着对面的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得对方发怒。 “怎么回事？”翁劲忍不住抖了抖那张清瘦的脸，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道：“暗阁由我们监天司加上青山院的人出手，谁成为了漏网之鱼”？ “血夜五杀之一的葬魂”，枯瘦中年人压低了声音，依旧小心翼翼看着对面的翁劲。 他在翁劲脸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那怕一丝表情也没有。 “哪里来的消息”，翁劲慢慢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监天司玉戒指，一脸平静的问到。 血夜五杀的尸体明明还在监天司仵作坊放着，这又是怎么回事？ 枯瘦中年人斟酌了一番，道：“南方跟大泽的浊水，他杀了二名监天卫”。 “不知死活”，翁劲冷声应了一声，转动监天司戒指的手猛的停了下来，道：“秘密去查，看看其他四杀有没有死，还有，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浊水，这件事情你们有没有查清楚”。 “正在查，不过葬魂尸体在监天司中，我们斗胆猜测会不会有人在冒充”。 “不管是不是冒充，想办法直接杀了，带回监天司”。 枯瘦中年人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心中不由苦笑，如果真那么好杀，浊水那人就不会活着了，不过还是立马转身离开。 看着渐渐消失在楼梯口的枯瘦中年人，翁劲皱了皱眉，扔下一锭银子在桌上，突然从二楼跳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悲伤气息弥漫(求推荐，收藏) 天蒙蒙亮，东边泛起了鱼肚白，一片朝霞，如云似火，阳光照射下来，暖洋洋的，并不感到炎热，不过空气之中，依旧带着淡淡的冷意。 京都城作为大周最重要城郡，无数重要对国有利政策从这里流出，远远望去，雄伟壮观，尤其是城南邻近观月郡内的那座青山，高耸入云，直逼天际。 那是一处景点，大周人人从出生便知道的，但却没有多少人敢靠近，无数第一次前来京都的人，想要登临峰顶，一览众山小，但还没入山，就被大周军队给驱离了开来。 此时虽然天刚明，大街上依稀有了行人，那都是平民，依靠着一些微薄的收入，勉强在京都生活了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京都的生活，更像是奴仆。 京都城有四个城门，每天出入行人多，分别位列东西南北。 北城门最大，名唤列华，此时正直北国战事，所以城卫不由多了一些，天刚亮，就有七八位城卫守在门口，严格检查每位出入的行人。 只是进城的人，现在却只有穆泽他们三个。 穆泽来到城门口，摊了摊手，向一位略微年老的城卫表示自己身上空无一物。 年老城卫不信，可能是看他脸色太过苍白，有异于常人，秉着忠于职守的心，一点点摸索过他的身体，最终喝到：“进去”。 穆泽笑了笑，脚步轻盈走着，没几步，却发现身后没人跟上。 扭头一看，夜馨被不知所措的拦了下来，身旁是一位面容猥琐的壮汉。 一瞬间，他的心就冷了下来。 壮汉摸上夜馨肩头，一脸大义鼎然道：“站住，脸上涂着这么多水粉，让我仔细瞧瞧，免得带什么不良东西进城”。 大周对于兵器利剑不严，有一些人都可以带着利剑直接出入，一般的城卫也都只是看一眼，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到了夜馨这里，反而就被拦了下来。 年老的城卫想要出声呵斥，眉头一拧，最终还是舒展开来。 壮汉粗糙的手掌摸上了夜馨的脸，笑容猥琐道：“这肤色倒是细腻，擦这么多水粉，让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带东西”。 他的手猛的向下一滑，还没落下肩头，就被一只手猛的抓住。 抓住他的手犹如铁钳，余力冷着脸，慢慢向上一拧，顿时壮汉手腕‘咔嚓’一声断了。 “你们竟然敢袭击禁军”，壮汉吃痛的大声嗷叫，连忙示意左右城卫上前拿下此人。 城卫在京都办差，严格算起来，也是属于禁军的一部分了。 只是过了好久，左右的城卫不是低头，就是抬头看天空，好像根本没听到这人的话。 最终还是年老的城卫看不过去，大声喝到：“够了”。 他的话是直接对着壮汉骂的，也看出来了，这人敢直接在京都将人手腕拧断，背后定有点能耐。 “老家伙，你竟然敢呵斥我”，壮汉一脸愤怒的嗷叫，目露凶光。 年老城卫向后缩了缩，似乎有点怕这个壮汉。 突然，再次一声‘咔嚓’，壮汉跪倒在地，惊恐的抬头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公子。 “你这种人也能进禁军？李明是瞎眼了吗？”穆泽一声呵斥，随后猛然道：“自己去找李明领罪，别到时丢了脑袋”。 他看了一眼夜馨，立马转身进城，剩下的城卫尽是恭敬的看着他们，也不敢再去搜身了。 在他们看来，敢当众唤他们头领的人，一定是朝中的贵人。 离开一段距离，穆泽瞄了一眼夜馨，冷冷道：“你刚干嘛让他轻薄你”？ “我怕动手杀了他，杀人跟打人不同”，夜馨摸了摸脸，苦恼道：“又要去从新涂抹那些水粉了”。 穆泽想了想，确实如此，也没有再去说什么，打人顶多受个罚，杀人就得掉脑袋了，在大周也是如此。 大街上行人多了起来，余力突然闷闷道：“有点饿了”。 说罢，他直接进了附近一家客栈，也没等穆泽他们，客栈里面有吃的，这个时间正是饭点，人也就多了一些。 五六张桌子上有人。 小二迎了上去，夜馨随便道了几道菜，随后就用那芊芊细指拨弄着桌上唯一一盘配酒小菜——炸黄豆。 穆泽抓了一粒扔进嘴里，只听‘咔’的一声，险些以为牙齿崩掉，连忙吐了出来。 夜馨白了他一眼，不多时小二渐渐端了几盘菜出来，正是夜馨所点的，菜一上桌，余力就赶忙吃了起来。 “饿死鬼投胎”？穆泽诧异的看着余力飞快的吃完一碗白米饭，接着又要去盛。 三碗米饭下去，余力放下碗筷，突然听闻旁边饭桌有人问到：“今天什么日子”？ “什么什么日子”？被问话的人有点茫然的反问。 看那样子似乎是城中的平民，穿着破旧的麻衣，桌子上也是只有两碗白米粥跟三个馒头，粥跟馒头都吃完了。 问话的人显得有点气恼，锤了一下暗黑桌子，有点气急道：“今天是洛太师出殡的日子，我们得赶紧去看看，也算是送这位太师最后一程，你还吃”。 说完，被问话的人猛然顿住，扔掉手里那半个馒头，赶紧站起身来扔下几个铜板，立马跑出了客栈。 “洛太师”，穆泽敲着桌子，想了想，随即站起来道：“别吃了，我们也去看看吧”。 夜馨乖巧的放下碗筷，三人一出客栈，就听到远处隐隐有哭鸣声。 大周出殡是不允许敲锣打鼓的，这件事情一直都在朝中备受争议，有人说敲锣打鼓是送亡人到另外一个世界，希望过得开心，也有人说敲锣打鼓显得喜庆，跟悲伤不符。 所以他们一出客栈，就只听到悲哭声。 巡声过去，那是在另外两条街外，街中一座还算壮观的府邸耸立，里面挂满了白绫跟白灯笼。 太师府哭声遍野，透过高高的围墙传了出来，门口站立了不少身穿灰衣年纪不一的老人，大多跟洛太师同朝为官，现在却比他们提前一步。 他们神色悲伤，汇集在一起悲伤情绪蔓延，连带着行人，都会停下来对太师府深深鞠躬。 穆泽他们三人站在外边，因为他们衣服颜色不一，不好往前站。 许久之后，府邸之中有人出来，或许是时辰到了，一名中年人身穿白衣手捧遗照走在最前头，在他身旁，竟然有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那是太子，周帝没有亲至，怕是为了触景伤情，但派了太子过来，也算是对太师隆恩了，而在他们身后，则是小一辈的人，在往后，就是府中的丫头仆人。 洛太师遗照出来了，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等太师府人走过，静静的跟在身后。 队伍渐渐越来越大，整个京都笼罩在一阵悲伤气息中。 所过之处，没有一人大声喧哗。 队伍出了西城门，除了太师府的人，一些行人停留了下来，送到这里，也算是对太师的尊敬了。 “三朝元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悲啊”。 大街上有男儿悲叹，险些触景落泪。 “没有太师扶持朝政，我们这些平民，又怎么过得上这么好的生活。” “朝堂虽然灭了暗阁，可，报仇就能让人活过来么”？有人低声再问。 夜馨站在队伍里，对一旁的穆泽问到：“什么时候去祭拜他”？ “过些时日吧，现在不是时日”，穆泽摇了摇头，低头沉默，缓缓走出人群。 他也被悲伤氛围感染，想要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 “你们去看看那把钥匙在何处，地址又在哪里吧”，穆泽走到一家杂货铺前，随后回头对夜馨说道。 “嗯”，夜馨乖巧的点头，她知道洛太师怎么死的，也知道他现在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静。 她们两人身影渐渐消失，汇入人群中，穆泽一人走过杂货铺，走过一座高大的府邸，抬头一看，不由苦笑，又回了太师府前。 他像是漫无目的，走过一条街，路过一家茶馆，来到一座土房前，听到里面有孩子的哭声，停下来听了一会，随后又走了。 城中有一条不大的河，都称呼它为清水河，河水清澈，水中隐约可见有小鱼，两旁栽满了柳树，柳枝正随风而动。 穆泽站在河中那座石桥上，看着水中隐约可见的小鱼，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一站，就是大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错与对的立场问题(求推荐，收藏) 桥头两旁行人匆匆，并没有为桥上站了一位公子而驻足。 在他们眼里，洛太师虽然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可生活依旧得继续。 所以，当日上三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挑着两箩筐大白菜在桥头休息的时候，穆泽主动帮他挑了过去。 可这样，依旧无法让他的心静下来。 微风吹拂，吹乱了他的发丝，连带着衣摆，也是随风而动。 穆泽只感觉，来到京都城后，他的心更加冷了。 “敢问少年，可是有心事？” 穆泽扭头，看见是一位儒雅模样的中年先生，穿着一件普通灰衣，从头到底干干净净，衣着整齐的站在自己身前。 他面带微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旁，目光温和的看着河面，正在对自己轻声问到。 “你都说是少年，能有什么心事”，穆泽自嘲般讽刺了一句，看着一片枯叶落入水中，无波无纹，而后随波逐流。 难道，要像这片落叶一样么？ 今日见到送洛太师的场面，让他心很乱。 那位先生一愣，似乎没想到桥头这位面色有点苍白的少年人口齿这么毒辣，道：“我观公子在这里站了大半天，想来是有什么心事，既然如此，那便打扰了”。 他也不生气，只是微微对穆泽道了一句，随即便想转身离去。 “慢” 突然，穆泽不知为何叫住了他，或许是想找人说话，又或许是看他目光温和，不像平时那些人眼中那么多表情吧。 他看着中年先生的背影，那个背影显得很高大，肩膀也很宽，道：“敢问，如何是错与对”。 “怎么，做错事被家里责罚了”，中年先生转身，看穆泽年龄，理所当然认为是做错事，被家里责罚跑出来的。 对于这样的少年，京都城多的是，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四处撒娇无赖，最后被家里骂了一顿，耍着孩子性跑出来。 这种孩子他本是不想理会的，让他忍不住出声的，还是穆泽口中那句，‘敢问，如何是错与对’。 在他想来，一般孩子性的少年，不会问这种高深的问题。 所以，他转过身，再次来到穆泽身边，一同看着河面，想要看看这个少年是何家公子。 穆泽又是扭头看向了河面，沉闷道：“不是”。 “那是为何，像这种问题，一般人不会问”，中年先生笑了笑，温和道：“如果不是饱读诗书之辈，不是受了罚，也没人会问”。 “呵呵，你行事有点果断了”，穆泽嘲讽了一句，接着道：“我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站在这里想不通，看你样子应该是懂点，所以冒昧问了一句”。 中年先生愣了一下，心中越发对这个人好奇了，反问道：“那你想了这么久，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为何还要问”，中年先生面露诧异，既然想明白了，那不应该这么苦恼才是。 穆泽此时面上的表情，就是很苦恼。 冷风依旧在吹，日上三竿后日暮西斜，空气中掺杂的冷意越发凝重，渐渐他感觉有点冷了。 “问，只是想看看是否有不同的见解”，穆泽绕了一下额前的细发，扭头看着中年先生。 中年先生微微笑了笑了，道：“这个问题其实没有答案，错与对的立场是相对的，立场不同，对错的认知自然也就不同了”。 穆泽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无语看着中年先生，道：“能不要玩弄你的文墨么”。 中年先生再次一愣，这才想起眼前这个只是孩子，而不是那些活了几十年的人，他的话，确定说的有点深了。 “打个比方”，中年先生抬手指了指河畔的一株柳树，道：“那株柳树是我种下的，一根枝杈死了，你觉得不完美，去把死掉的折了，你认为你是对，而那株柳树是我种的，你把柳树折了，我就认为你是错的，所以说，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问题是处在立场上面”。 穆泽深以为意的点头，看着他指着的那株柳树，道：“洛太师这件事情上呢？同样也是立场问题吧”？ 中年先生真的惊讶了，他微微吃惊的看着穆泽，原来在这里站了大半天，竟然在想洛太师的事。 那件事情，上午的场面看似大，可谁又会发自内心的去想。 也不过是看在陛下的情分上过个场而已，毕竟陛下都派太子来了，谁敢托大。 但终究是活了几十年的人，很快反应了过来，道：“你比一般人看的透彻，我很好奇，你是那家公子，城中还不错的公子，我或多或少都听过一些”。 他目光惊疑的注视着穆泽，像是看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在他眼里，此子以后必当是国之栋梁。 “那你觉得谁又是对的”？穆泽扭头，没有去回应他话中的问题。 那个问题，他刻意的不想去回应。 “如果传言是真，那么献王是对的，他要坐上龙椅，洛太师将第一个反对他，所以他会买通暗阁杀人，可站在我们这个角度，他就是错的，洛太师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敢直击谗言，十三年前一事，于朝堂之上，站百官之前，百般阻拦，虽然依旧无济于事，可这个心，当世又有谁”。 “所以，他不该死”，穆泽望着河面，心不在焉道。 “什么”？中年先生没听清，忍不住再次问到。 “没什么”，穆泽笑了笑，望着中年先生，接着问道：“可如果明知道是错的，还要继续下去呢”。 “那这个问题也还是无解，用佛来说，执念太深”，中年先生摇摇头，一脸笃定道：“这样下去没好处”。 穆泽却是不以为然，他抬头望着已经日暮西斜的太阳，道：“你的话是对的，可谁需要好处，死后也不过是杯黄土，尘归尘，土归土”。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纠结错与对”，中年先生看着他，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接着道：“年轻总是好的，那怕做错了，还有机会弥补，家里还有人帮你顶着，不如放手一搏，畏首畏尾，反而将来后悔”。 他的话中，依旧还是认为穆泽是京都某个府邸的公子。 穆泽沉默，许久之后道：“献王一事，已经影响深远，当朝太子首当其中，依先生之见解，此事又是如何”。 ‘轰’的一声，中年先生心头震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却是面色平静道：“此等朝中大事，我们身为一介草莽，还是不要非议的好，免得落人口舌”。 “如先生所说，十三年前洛太师能够站百官之前，对当年一事极力否决，今于桥头之上，四处无人，既已知圣意，又何以故若不知”，穆泽看着他，依旧步步紧逼道。 中年先生面色不变，立马应到，“当今之事，今一时非彼一时，圣恩眷恋，谴太子亲至，已经是隆恩浩荡”。 “恐怕并非如此吧，圣心难测，太子既以首当其中，为何会被遣派亲至”，穆泽瞄了一眼中年先生，见他面色终于不再平静，接着道：“他日献王一事平反，洛太师桃李满天下，太子登基之路，必当一路无阻”。 “为臣者，当心系天下，他日谁为帝王，谁为草莽，又何以妄自揣测”，中年先生看了一眼穆泽，有心起了惜才之心，道：“今日之事，不管他日如何，公子还是少提及为好，免得祸了府中亲人”。 穆泽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桥头左右不断有行人裹紧衣衫匆匆而过，而在河畔砌起来的石道上，夜馨跟余力两人像是小姐跟护卫，站在那里若有若无的看着小河，也在看着自己。 “听先生一番教，看先生不是平常人，敢问先生居职”？穆泽对中年先生拱了拱手，突然一脸诚恳问到。 他是真心佩服这位中年人，太子已经首当其中，朝中群臣非议，还能站在这里闲话长谈。 中年先生笑了笑，望着远处的一座府邸没有说话，随后看了看匆匆而过的行人，也知道天气有点晚了，道：“心有大才，何必想着去讨好，以公子才学，相信很快将会再遇”。 说罢，他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了桥头，渐渐隐入人群。 “不愧是洛太师得意门生”，穆泽望着行色匆匆的行人，忍不住笑到。 他之所以会突然叫住他，就是因为想起这人跟脑海中的一人很像。 一番言论之下，只能说受教了。 夜馨走了过来，上了桥，微微诧异道：“这人是谁”。 她从来没有看过，穆泽可以跟一个陌生人对话这么久。 “太子太傅”，穆泽若有所思应了一声，接着道：“太子已经快要地位不保，他身为老师，还能这么坦然自若，也不知是看的太清，还是太过迂腐”？ “东西找到了？”穆泽走下桥梁，扭头对夜馨问到。 “嗯，像是故意的，不过还是找到了”，夜馨点头，随后三人成公子护卫的形式混入人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曲府 当天空中没了那温和的太阳，空气骤然下降了许多，城中一些街道开始陆续亮起了烛光，顶着随时会被冷风扑灭的火苗开始用起了晚膳。 穆泽他们行至在大街上，四周已经悄无人息，更多是因为隆冬的原因，像炎热的天气，京都城那怕天空暗下来了也是人满为患。 “直接回家吗”？夜馨跟穆泽并肩走着，忍不住扭头询问。 她身材高挑，不比穆泽矮小多少，在她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并没有充斥着回家的喜悦，更多的是闷闷不乐。 穆泽叹了一声，仰头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也是有点惆怅道：“信已经送到了，还是回去吧”。 “林氏逼人的目光，你打算怎么应对”？夜馨停下了向前迈动的脚步，两撇柳叶眉拧在一起。 当他们还小的时候，林氏就对他们不太友好，如今长大了突然回了那座府邸，她可以想象，林氏又是怎么想他们的。 恐怕第一句，就离不开冷言讽刺的责问。 “小时候有人担着，现在自然也有人担着”，穆泽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夜馨乌黑的秀发，接着道：“现在我们不小了，不会让他们欺负了”。 “可是”，夜馨脸上还是有一股担忧，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余力，两撇柳叶眉还是没法舒展开来。 她怕林氏，余力更怕，毕竟小时候的阴影已经刻在了心里，那怕随着时间过去，也是很难忘记。 这就像一把捅进心里的刀，虽然不会痛了，可伤口却永远还在。 余力注意到了夜馨的目光，虽然在黑夜中看的不是很清，可他还是看到了，闷闷道：“还是回去吧，那毕竟是一个家”。 ‘真的是家吗’？ 夜馨虽然跟着穆泽迈动了步伐，心里却忍不住冒出了一连串疑问。 城南的进东路有一座府邸，这座府邸那怕是在黑夜中，也不难看出它的气派宏伟，府中灯火通明，老远就能听到一阵子笑语声，像是有什么喜庆的事。 这是曲府，陛下赐给京都府卿曲坤居住的地方。 在正中心的厅堂桌前，四周点满了蜡烛，不少丫头下人伺候着，一位老太太坐在主位，目光慈祥的扫过吃饭的五人，最后朦胧的双眼定在左手边一位中年人身上，“曲坤啊，今天小泽他们回来，怎么还没来啊”。 “前两天他们送信说今日到，恐怕是路上耽搁了吧”，被叫做曲坤的中年人应了一声，而后拧眉看着远处漆黑的大门。 这顿晚膳从酉时开始，一直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饭菜都冷了，可老太太要等的人，却一直还没到。 这饶他心性在好，此时也有点恼怒起来。 “都这么晚了，你看这两个孩子都快打架了”，在曲坤下方，一位端庄的贵妇适时开口，挥手示意曲坤看下方两个十五六的孩子，而后小声道：“要不就不等了吧，说不定明儿才来”。 “这说的是什么话”，主位的老太太耳尖听到了，立马板着脸，“长幼有序，哥哥还没来，弟弟那能先吃，林氏，你是正氏，在相夫教子这方面可不能有所松弛”。 “是是”，贵妇立马点头应着，用力拍了一下下方咬筷子的孩子手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她怎的就不明白，为什么老太太会觉得那外来的几个孩子好，比自己亲孙子还好。 偷偷瞄了自己相公曲坤一眼，却发现人家似乎根本没听到老太太对她的责怪。 就当他们还在苦苦等待的时候，漆黑的走廊处跑来了府中的管事马元，站在厅堂外弓着身子道：“老爷，府外三个人找您”。 “三个？怎么不是五个吗？”曲坤还没应话，老太太便门口询问了起来，而后直直看着曲坤。 站了起来，曲坤不着痕迹扫过一眼吃饭的众人，而后对着老太太低声道：“我出去看看”。 不久之后管事马元又跑了回来，依旧弓着身对林氏讲：“夫人，老爷说让你们先吃，不用等他们了”。 “来的三个是什么人，竟然让他连饭都不吃了？这样可不好，”老太太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怀疑，随后便挥手示意眼下的孩子，“好了，先吃吧”。 命人吩咐了厨房的花婶加热，这一顿晚膳总算是吃完了，可林氏坐在下位却吃的食之无味，因为老太太没有什么胃口，她自然不能像下面的孩子一般。 曲坤离开了厅堂，而后由马元陪着直接去了府中大门，当开门看到府外的穆泽他们时，原本冷酷的表情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几人就站在这里相互打量了一会，对于穆泽他们来说，这位京都府卿还是没有变，正正方方的脸，一身齐膝的淡灰色长袍，不管遇到什么，脸上自始至终带着一股吃人不吐骨头的笑意。 穆泽微微弓身，在黑夜中对着府前曲坤作了一礼，“曲大人”。 “回来了”？曲坤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可话语却是不太友善。 从早上开始，老太太便四处张罗着说要迎接这几个孙儿，可到了如今，穆泽依旧只是一句‘曲大人’，就连称呼都没有改过。 不知老太太听到了，心里又是作何感受。 “嗯，路上耽搁了”，穆泽点头，不卑不亢应着。 “既然回来了，老太太还在等着呢”？ 曲坤转身，穆泽却是迟疑着没动，他看了看身旁的夜馨，张口道：“小馨路上感染了风寒，我想安顿了她，明儿再去给奶奶请安”。 “风寒”？曲坤迟疑着看夜馨，见夜馨虽是俏脸微白，可那都是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挥手叫过来了侯在一旁的马元，“府中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好了”，马元恭声应着，开玩笑，老太太一早就各种吩咐，他敢不做好。 几人进了门，而后由马元带着路过一些长长廊道，最后在几间房前停了下来。 房前早已有丫头下人侯着，马元作为管事，自然而然上前吩咐了几句，最后由夜馨挑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 曲坤转身看着穆泽，看不出年纪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容，意味深长道：“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了，明日应该可以好的”。 “老太太一直在等着你们，说什么也要过去先过去看看吧”？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要是感染给奶奶了，泽儿过意不去”。 曲坤苦笑着摇头，长大后的穆泽比小时候多了一份睿智，神色更加从容，但看似随意的谈话中其实隔了一层膜，这一层膜，如果没有一个契机是无法随意捅破的。 对于这件事，曲坤也知道急不来，有些事情如果做的不如意，那层膜将会越来越厚。 安静的走在府中，这座府邸伺候的丫头下人虽然很多，可却显得非常安静，穆泽始终跟曲坤保持着一步之隔，慢慢走在长廊上。 他知道这位京都府卿曲坤曲大人有很多话想要问自己，现在没问，只是人多耳杂。 一路进了书房，穆泽仿佛不经意间扫过书房的整体构架，书房还是跟小时候来过时一样，看着舒适简明，以前的他，就经常坐在这里窗前由教书先生持着戒尺读书。 曲坤不是一个怀旧的人，这间书房没变，更多的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书房，那个书房离卧房近，也是他常待的地方。 摸过书桌，曲坤像是在回忆，脸上的笑意没了，反而抬头透过窗台看着漆黑的天空，“这么多年了，你们还在怪我”？ “孩儿不敢”，穆泽低头应着。 对于这位京都府大人，穆泽最开始是感激，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在绝望时内心感到一丝温暖，可随着时间过去，他发现这人其实是另有目的，于是内心便不由自主起了防备。 曲坤豁然转身，原本温和的目光渐渐变得有点逼人，“不敢，那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在书房 “忠孝礼仪，泽儿不敢忘”，穆泽抬头，直视曲坤逼人的目光。 这些天他想了太多，关于与这位姨父大人再一次见面的情景，他有想到他的责问，却没想到一开始就是这么逼人。 这其中，少了太多虚伪的问候，却让他平静的内心多了一丝温暖。 曲坤盯着穆泽苍白的脸，逼人的目光又变得温和，像是随意说道：“这些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可你知道，这些年老太太一直在盼着你们回来”。 “知道，泽儿虽然人在南方，可却也时常让人关注着京都城，自然也就少不了奶奶”，穆泽不自然紧了紧手，他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说，因为这句话说出来就暴露了他太多信息。 他现在唯一提心的，就是希望这位曲大人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关键，这样他就会自然的忽略过去。 “让人？让谁？”曲坤看着穆泽，目光中带着一丝惊疑。 这几年穆泽他们在南方的一切他都有耳闻，对于穆泽的变化，他感到很欣慰，可对于穆泽的实力，他也是在清楚不过的。 什么有关注着老太太，在曲坤想来，也不过就是口头上的回应，这些年并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动作。 穆泽沉默了一下，余光瞄了曲坤一眼，既然问到了，便索性应了出来，“李青”。 “礼部尚书李钰的儿子”？曲坤有点意外，不过一想到穆泽还在京都城时便与这位公子交好，后面偶有联系也就释然。 至于怎么联系没有被自己发现的，他也不想过多去询问。 书房之中的烛光忽忽闪动，曲坤站在窗前沉默了一会，高大的背影印在穆泽眼中，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到：“辰言跟洛羽他们两个呢，依我看，南方药铺已经发展稳当，并不需要人看着”。 “他们两个去闯荡江湖了，你也知道，落羽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穆泽眼中闪过一丝愁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不能骗过这位手段通天的京都府卿大人。 因为曲坤背对着他，当他说出这些话时脸上的表情他都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是真是假。 曲坤撑在窗前的双手不自然紧了紧，隐隐有青筋暴起，半响后却又无奈的松开。 “你可知道，献王已经进了京”，曲坤将话题别了过去，转而到了现在京都城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上。 献王通敌卖国，这件事情不止震动朝纲，更是惊动民心。 穆泽不知道这位曲大人为什么会向自己说这个，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眼眸闪动道：“今日进京有听闻过，洛太师的死，听说与这位献王脱不了干系”。 “你既然知道，那又为何现在进京，多事之秋啊”，曲坤转身，又像是随意问着，而后坐到了身旁书桌前。 他凝视着穆泽，企图从他脸上看出异样，如果是真不知道，那他反而会失望了。 因为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泽儿进京，只是为了看望奶奶，姨父大人不至于认为，泽儿有能够左右朝纲的能力吧”，穆泽如实应着，却又笑了笑，像是在自嘲。 坐在椅子上的曲坤也跟着笑了笑，目光温和，他已经从穆泽的脸上知道了答案，至于口中讲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不过他还是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穆泽苍白的脸，“你这次回京，到底做了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穆泽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曲坤话中所讲。 曲坤看着穆泽，突然发现这个人真的变了许多，或许是这些年成长的，桀骜难训，皱了皱眉头，“京都的水太深，没有必然的把握，还是不要涉足为好”。 穆泽又是一笑，不知道这位曲大人到底在担忧什么，“姨父大人说笑了，泽儿这次回来真的只是过个年，等年关一过，南方那边还是要回去的”。 “南方药铺已经发展到了京都”，曲坤目光渐渐有点冷了，或许是因为穆泽话语中的隐瞒与不着掉，盯着他，像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你别说这个你不知道”。 “知道，这本来就是我授意的”，穆泽眼眸闪了闪，无惧曲坤那仿佛吃人的目光，神色突然变得冷冽，“姨父大人，抛开你所谓的猜测，我把南方药铺开到京都城，你不会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吧”。 “就因为林氏当年的一句话”？曲坤一脸不信。 少年心性，他可不认为穆泽是这样的人。 “对，我只想证明，我们几个不寄人篱下，依旧可以活下来，甚至活的更好”，穆泽笑了，而后扳着指头，最终停下来，“南方药铺，我们几个已经开出了五家，虽然比不上这京都城里的商贾，富可敌国，可在吃喝上却也不愁”。 曲坤默然，当初穆泽他们在林氏的冷眼相待下愤怒离开，曾放下不到出头日不回京的豪言壮语，此事在那时的京都城还广为流传，夸赞曲府有志者——是少年。 虽然只是几间小小的药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可事实却是证明了林氏的话是错的。 书房之中又是一阵沉默，冷风吹了进来，撩动穆泽额头的细发，曲坤静静的看着，他在防着穆泽，同样的，穆泽也在防着眼前的人。 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的，曲坤在京都府卿这个位置已经坐了七八年，在京都城这个旋涡中能够屹立不倒，自然有他的本事。 沉默了一会，曲坤似乎知道穆泽不会先开口说话了，无奈道：“老太太这些年在吃斋念佛，明日请安时注意一点”。 “这个泽儿知晓”，穆泽平静应着，对于老太太，他还是很尊敬的。 曲坤又看了穆泽一会，将他从头到脚从新打量了一遍，而后挥手道：“很晚了，早些去休息吧”。 “是”，穆泽拘了一礼，立马转身向着房门而去。 当他脚踏到门槛时，曲坤眉头一凝，“当年的做法，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泽儿小时候不知，现在长大了，自然也就懂了”，穆泽转身，他没想到曲坤还会在把这件事提起，不过他已经不做何想了。 “你知道我不是在讲这个”，曲坤瞪着眼睛，似乎想要将穆泽身体看穿，看看他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当年发生的事情太多，曲坤不主动提起，穆泽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件。 皱了皱眉头，曲坤像是压抑着怒气，搭在椅子把手的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起，冷声道：“当年你拼劲全力去读书，想要在官场有一番作为，我让你在科举前一年离开京都，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想过，只是想不通”，穆泽平静看着曲坤，面色痛苦。 他想到了当年发下的毒誓，所有的坚持努力，都在林氏的冷言相逼以及这个男人的手下毁于一旦，不禁又是一阵难过起来。 为什么，他收养了他们，给了他们锦衣富贵，却又亲手断了他的前程。 曲坤没想到穆泽回答的是如此的平静，换做是另一个人，恐怕早已是张牙舞爪扑了过去。 一个人的前程，关系到了一生。 皱眉依旧无法舒展，曲坤斜斜看着穆泽，而后道：“我朝高中之后，便要去地方去学习，从最底层做起，你必然是会高中的，就算有我在京都城看着，那时也没太多机会去扶持你，你明白吗”。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姨父大人深谋远虑，泽儿佩服”，穆泽再次作了一礼，他有想过，但有了曲坤的肯定，这才敢证实下来。 从地方开始学习，他最少还需要花费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再回京都。 可如果跳过科举，又有京都府卿罩着，想要入朝堂无疑就快速了许多。 要知道，一旦参加了科举，任何大臣没办法左右其中。 “你明白就好”，曲坤静静看着穆泽，而后道：“你这次入了京，有些事情要注意点，之前在对我们的称呼上，当初京都的那些公子都有了功名在身，就算与你一直不对头的王孙云，你现在能避着就避着点”。 “嗯”，穆泽点头应着，不管如何，曲坤这些话的出发点总是好的。 又是叮嘱了几句，穆泽这才离开书房，马元一直在书房外等着，打着灯笼将穆泽带去了客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清晨 静静躺在舒适软塌上，月光斜着木窗宣纸照了进来，印在房中央煞是好看。 今晚的月亮很圆，四周不带一丝阴云。 穆泽静静看着房门，右手食指不自然点了几下软软的床榻，脑海中不断消化着刚才曲坤对他说的话。 王孙云有了功名在身，这个他知道，只不过曲坤的提醒，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一次回来，曲坤像是变了一个人，从以前的沉默严厉变成了慈爱，话语中无一不透露着对他们的关心，不知道是因为老太太的关系，还是另有目的。 一夜过去，微亮的天色还掺杂着一丝冷风，犹如利刃，从东方疯狂刮入京都城。 穆泽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府中丫鬟整理花草传来的轻微碰撞声，微微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思路，便在丫头的伺候下开始洗漱。 对于京都城这些大家族来说，这种待遇享受起来是理所当然，所以府中的丫头有很多，使唤起来也不觉什么拘束。 穆泽他已经太久没有经历过，或许是这些年看过太多穷苦人家，自己也是农民出身，此时唤起丫头来不免感觉有点别扭，不由挥挥手，直接将丫头支了出去。 等他扭头时，余力不知何时靠在了门口，静静看着丫头从自己身旁离开，等穆泽洗漱完，便走了进来，满是疑惑，“昨夜姨父大人讲什么了”。 “没什么”，穆泽口含冰冷清水应了一句，而后吐出来左右看了一眼，“夜馨呢？怎么还没过来，回来了，等下要去给奶奶请安”。 “你昨夜让她装病，现在恐怕还在借着这个档睡觉呢”？余力看着穆泽，似乎想不透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里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家，既然是家，为什么又要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那就叫她一下吧，昨夜那个时候出现，林氏一定会说什么，我们不管如何都是低一辈，纵使有不满，也只能让着”，穆泽似乎看懂了余力的眼神，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他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懒得动脑子。 在肮脏的深水沼泽，稍有不慎，情形都不是他们能够掌握的。 屋外有了太阳，映在房前几盆花草上，青翠的苗竹根根挺拔，跟一旁的菊花相应。 刚才被穆泽支出去的丫头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剪刀，一见穆泽，立马恭敬低头唤道：“三公子”。 “嗯，你们小姐呢”？穆泽看了过去，眼睛却是别向了一旁。 廊道上的管事马元火急火燎走了过来，一脸惊慌失措的对丫头指责道：“这是二公子”。 然后，他又转身面对穆泽，面上严肃的表情转换的让人看着忍俊不禁，小心翼翼道：“二公子，这个丫头呆头呆脑，我会好好教她的”。 穆泽点头，府中的丫头称呼上错了没关系，可要是到了外面碰到心眼不大的人，可就是一顿毒打了。 这个疏忽不得。 丫头吐了吐舌，白胖圆嘟的脸蛋看着不怕自己的少爷及管事，更不像丫头，年庚十几长大后必定是一个美人胚子，笑嘻嘻道：“几位公子年纪相仿，难免会叫错嘛”。 “还说”，马元瞪了她一眼，闭了她的嘴，而后疑惑道：“公子是要去请安吗，老爷吩咐了，老太太在理佛，可能要晚点”。 “嗯”，穆泽依旧点头，摆出一副大家公子模样，看了看眼前那个丫头，细看之下发现她跟管事马元有几分相似之处。 管事马元刚好年庚不惑之年，几几辈辈都在曲府做事，老太太看在上一辈份上，做主给他说了一门亲，生了个女儿叫做马玲儿，只可惜那个女子也是苦命人，在生产的时候因为难产去世了。 刚刚马元的表情变化，也是证实了他心中所想。 “你是那条小虫子”？穆泽低了低头，忍不住一脸诧异。 丫头闻言立马跳了起来，扔掉手中那把精致的剪刀，嘟着樱桃小嘴埋怨道：“我还以为穆哥哥不记得我了，害我一阵担惊受怕，都怪爹爹，说什么穆哥哥已经变了”。 穆泽顿时就笑了，看马元一脸尴尬站在一旁。 他这个爹爹，可是被自己宝贝女儿一句话给卖出去了。 “你怎么做起丫头了”？穆泽忍不住问着，凭着上一辈的关系，在加上这丫头从小讨老太太喜欢，在衣食住处也不会比府中的小姐差，这闹的又是哪一出。 不过这丫头从小鬼点子多，他倒不担心被那两个正牌小姐公子给欺负了。 马玲儿撅起了嘴，不满道：“爹爹说女孩子就应该外绣中慧，知书达理，所以就给我安排了一个丫鬟的活”。 马玲儿拧眉，一脸可怜兮兮看一旁的马元。 知书达理，跟丫头的活又有什么关联。 “别胡说”，马元呵斥了一声，似乎觉得穆泽并不像这几年信中所传一样，严肃的面色松懈了几分，“马家几代都是曲府下人，老太太虽然垂爱，可也不能越了礼数”。 穆泽笑了笑，马元这话说的中规中矩，知道这是马家上辈传下来的祖训，想要改变是不可能的，况且曲府的事他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小时候那个跟屁虫变成了亭亭玉立的丫头片子，他内心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而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离开曲府八年了。 余力从房内走了出来，马元眼尖，立马低头唤道：“五公子”。 依旧是没有任何回应，穆泽微笑着解释道：“他这个人沉默了太久，已经快要忘记怎么说话了”。 “哪里”？马元一阵冷汗。 在他记忆中的穆泽，始终是那个坐在书房前，由教书先生持着戒尺埋头苦读的少年，就算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马玲儿，也不会多说两句，现在反而会出言解释了。 这其中的变化，让人惊喜之余也变得有一丝诧异。 反倒是五公子，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余力走了过来，也没看马玲儿，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认出，“我去叫夜馨”。 “不了，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让玲儿去叫吧”，穆泽阻止了他，在府中有不少人看着，余力贸然闯进去，多少也会惹来闲言碎语。 毕竟是聪明人，余力很快反应过来，只是认真看了一眼马玲儿，“嗯，这样也行”。 “好的，余哥哥”，马玲儿欢快跑向了夜馨的房间，留下余力一脸茫然在那里看着。 他似乎不明白一个丫头怎么越了规律，忘记自己在府中的身份了。 不多时，当穆泽还在跟马元客话闲聊时，马玲儿跑了出来，惊呼道：“夜馨姐姐好美啊”。 “美吗”？穆泽扭头，见夜馨在几个丫头拥簇下走了出来，俏脸不带任何粉底。 马玲儿跑在前面，怎么也遮不住脸上的兴奋。 穆泽不解看向了马元，不明白夜馨身上的淡黄及膝小黄裙跟其他饰品是什么时候送进去的。 敢情他们等候了这么久，夜馨那丫头却是在房里打扮。 似乎看懂了穆泽眼中的疑惑，马元依旧是恭敬应着，“这是昨夜老爷吩咐的，说咱们曲府的小姐，外出怎么也不能低了一头，还说” “还说什么？”穆泽挑眉，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不等马元将话说完便打断了他。 “还说让玲儿那丫头带公子们去城中转转”，马元静静看着穆泽，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满。 虽然跟穆泽客套了几句，可自家老爷的叮嘱，他也是时刻牢记在心。 他一大早等候在这里，就是担心起了什么冲突，毕竟府中那两个正牌小姐公子跟他们一直是不对头的。 而老爷郑重其事的叮嘱，也不难看出这几位公子已经今非昔比。 “嗯”，穆泽淡淡应了一声，话语中听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夜馨走了过来，迎着阳光施施然在穆泽面前转了个圈，面色得意道：“怎么样，好看吧”。 “先去请安吧”，穆泽对她的得意根本不予理睬，直接对马元示意，让他在前面带路。 余力看了一眼，也是沉默地跟在前面两人身后。 “我也去向奶奶请安”，马玲儿追了上去，一把挽住夜馨手臂，笑嘻嘻说道：“夜馨姐姐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长长的廊道一排身影整齐的走过，沿途中的丫头下人不断低声叫着，内心纷纷好奇自家管事身后带着的那三位到底是何身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孩子间的打斗方式 沿途走了几分钟路程，没有马元带着，穆泽他们恐怕就得迷了路。 廊道下面有一个人工湖，湖中养了一些观赏鱼，鱼儿时不时浮出水面，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又似乎跟府中的丫头下人一样，想要看看那三位到底是什么人。 在廊道的中间有一个小亭子，亭中摆放了一套精致的茶器，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看着年纪都不大，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贵族的气质，眼神若有若无看向了马元他们。 似乎见着了马玲儿与夜馨间亲昵动作，女的愤然起身，一把抓过桌子上鱼饵撒进了湖里，撑着腮帮气鼓鼓道：“你说这几个有什么好的，奶奶喜欢他们，就连马玲儿那个小妮子也一样，你看她们的动作，大清早昨日吃下的饭都快呕吐出来了”。 “姐，要调整心态，不能让愤怒冲昏了头脑”，曲哲皱了皱眉，犹如女人一般白净的手伸向了茶杯，装模作样在杯沿上啄了一口，学着大人说话的口气，“遇事要沉稳，不能乱了分寸，马玲儿那丫头，我迟早会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完，他紧了紧拳，顿时传来一阵打豆子的声音，只是脸上略带稚气的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 曲晗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又抓了一把鱼饵一粒粒扔了出去，“少在我面前学大人装模作样，那丫头片子鬼点子多着呢，诺，她不来了？有本事你去啊”。 “姐，你不安好心”，曲哲目光幽幽看着自家老姐，一脸愤愤不平。 他们两个都知道那三个刚回来，老太太内心欢喜的不得了，这时候充当愣头青跑上去，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曲晗笑了笑，明亮的双眼闪过一丝皎洁，一把将手中剩下的鱼饵撒了出去，小声道：“看姐姐我的”。 又是抓起一把鱼饵，曲晗用力一撒，廊道中顿时犹如下起了小雨滴，纷纷掉落在了穆泽他们一行人身上。 “曲晗，大早上抽什么风”，穆泽他们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马玲儿就像一只小老虎，冲曲晗怼了过去。 马元面色一急，平常马玲儿跟他们打闹就算了，现在有了穆泽他们在，立马冲马玲儿呵斥道：“玲儿，快向小姐道歉”。 “道什么歉，明明就是她不对”，马玲儿一脸不乐意，连正眼都不看一眼曲晗。 她看着廊道上的大红柱子，似乎这个死物都比曲晗好看。 曲晗也不在意，只是冲马玲儿招了招手，笑意嫣然，“马玲儿，过来，姐姐带你去晒太阳”。 “不要，你自己想变黑就不要带上我”，马玲儿撇了撇嘴，转而立马笑着说道：“我要跟夜馨姐姐去向奶奶请安”。 “请安还早着呢？不走的话我就去你房间把你画的最好的画毁了”，曲晗气的直咬牙，见诱惑不成，立马变成了威逼，双手叉腰虎着嘴，一副母老虎模样。 穆泽他们在一旁看着，不由露出了苦笑，曲晗心里的小九九，明眼人立马就看的出来，无非就是想要带走马玲儿，孤立他们而已。 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在外头有着盛名的曲府小姐接下来会怎么做。 马玲儿面色变了变，一脸着急的表情，正当曲晗暗暗得意时，她突然满不在乎道：“你去啊，反正那副画我也不要了”。 她心中在窃喜，那副画昨日便被她送老太太那了，只要她一去，铁定空手而归，还能看到她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表情。 反正有老太太在，她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马元看了看天色，心里盘算着老太太应该已经好了，再让她们两个胡闹下去，不得耽误了时辰，索性便打算扔下她们不管，“二公子，我们走吧”。 “嗯”，穆泽点头，马玲儿立马嚷嚷叫着，“等我”。 马元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心想回去得好好管教这个丫头了，呵斥道：“别胡闹”。 “等下，我也去”，曲晗叫了一声，伸手去拉曲哲，拉了半天死活拉不动。 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曲哲这才哭丧着脸，“姐，不要了吧，昨日先生罚我的书还没抄完呢”。 “就你丢人”，曲晗小声嘀咕了一句，觉得曲哲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鼓着脸道：“去不去，不去多抄写两遍”。 “姐”，曲哲略带稚气的脸顿时更黑了，却是在穆泽他们面前假装优雅起身，轻轻放下茶杯淡然道：“好吧”。 夜馨抿嘴，实在忍不住想笑，明明是一个十几的孩子，偏偏却要学着大人说话的口气。 曲哲瞪了过去，顿时就不乐意了，“笑什么，再怎么打扮也是一个村姑”。 曲晗心中一惊，打闹可以，这话却是说不得的，要是让父亲听了去，恐怕又得去祖堂罚跪，赶紧伸手拉了拉曲哲，面色冷冽道：“回去多抄写两遍书，晚上交给我”。 “姐” 曲哲低头，也是知道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闷闷应着，“嗯”。 “好了，快去给老太太请安吧”，马元在一旁打圆场，他原本就有很多事要忙，让她们这一闹，又是耽误了不少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林氏华锦 一行人顺着廊道而走。 这回曲晗跟曲哲安静了许多，两人静静跟在他们身后，只是曲晗眼中带着一股气愤。 她看着马玲儿娇小背影，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狠狠蹿上一脚。 马玲儿跟夜馨像是故意的，两人手挽手，面上笑意满满，而马玲儿，更像是故意的，不断讲述穆泽他们这些年不在府中跟曲晗她们发生的糗事。 曲府位于城南，在寸土寸金的京都城，也是占据了几亩之地，从中有人工湖，奢华的小院房屋。 穆泽他们还在廊道上便听到对面小屋传来一阵木鱼声，咚咚咚在清晨格外震耳。 刚下廊道的木梯，马元突然顿住了脚步，“二公子，老太太在里面”。 “都这个时辰了，奶奶都是这样吗”？穆泽扭头看了一眼，示意夜馨她们稍等一下。 “今天比较久了一点”，马元面上也是一阵疑惑，随即微笑道：“可能几位公子回来，老太太正在为公子们祈福，时间久了点”。 穆泽同样跟着笑了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内心微微有点诧异，马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拍马屁了。 廊道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位下人服侍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对着马元远远说道：“管事大人，府中后门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马元抬头，眉头微微皱在一起。 大清晨的，府中后院又能发生什么事，还需要跑来找他。 “是这样的”，下人整理了一下脑中的措辞，而后恭敬道：“府中今日送菜过来的钱老二说帐不对，硬是坐在门口不肯走，导致一些新购买的棉被没法运进来”。 “噢，知道了”，马元挥手喝退了下人，一脸纠结，府中在账房这这些年一直都是他亲自打理，现在出了问题，自然也需要他自己处理。 隆冬以至，新购买的棉被，今晚就得给各房的下人丫鬟们铺上，这件事情也是耽误不得。 可老爷的吩咐他又不能不听，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穆泽一看，而后便笑着说道：“马叔叔还是先去处理吧，老太太这边就不用陪着了”。 “那我就先走了”，马元皱起的眉头舒展，越发觉得穆泽这些年成长了不少，路过马玲儿身旁时脸色又是变得严肃，“不可胡闹”。 “是”，马玲儿笑嘻嘻应了一声，冲马元做了一个鬼脸。 对面简朴的小屋门口站了一位贵妇，气质优雅从容，似乎早已在这里等候了许久，此时眼神若有若无看向了廊道旁。 “小桃，这三位就是昨夜回来的公子小姐”？贵妇扭头，对着身后唯一伺候的丫鬟低声询问着。 昨夜她用膳后便去陪老太太聊天了，后来只听闻府中来了三位年轻俊俏的公子小姐，并没有见到，而曲坤，也并没有跟她谈到此事。 “是的夫人”，身后的丫鬟也跟着看了过去，见马玲儿跟夜馨手挽手，两人好似一对姐妹，不满道：“这马玲儿速度这么快，南边卧房竟然这么快整理好了”？ “小桃”，贵妇略带不满的声音响起，转向了一旁栽种的花草，随后道：“你是进了曲府便是我挑中的丫鬟，马玲儿的事你不要多嘴，心中也不要有任何不满”。 “是”，见自家主子生了气，小桃赶紧低头，不过看向对面廊道的眼神却是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恼怒。 “走吧，既然碰到了，我这个做姨娘的，也不能失了礼数”，贵妇起身，而后像是想起什么，转身道：“前几日我命你准备的礼物带来了吗”。 “带来了”，小桃伸手从环中掏出三个香囊，而后恭敬递到了贵妇手中。 接过香囊，贵妇像是不经意划过鼻梁闻了闻，见香味依在，便将其藏在了大青渡金衣袖下，这才离开小屋向着廊道走了过去。 穆泽他们早已注意到了这边，此时见一位贵妇走来，心中便知道了这位是林氏华锦，不由感到微微诧异。 林氏华锦早已过了三十几许，但却保养的极好，肤白貌美，说是刚出阁几年的少女也不为过。 也不知是天生丽质，还是驻颜有术。 迎着初升的阳光，林氏华锦微微走了过来，人还未到，曲哲跟曲晗便走了上前。 “娘”。 “嗯”，林氏应了一声，抬头看穆泽，穆泽赶紧带领夜馨余力她们低头，微微弓着身子道，“姨娘”。 “嗯，路上还好吧”，林氏撇下身前两位孩子，站在几米远处对着穆泽问到。 她仔细打量着穆泽他们，极好的将眼中那一股厌恶隐藏了起来，笑吟吟看着廊道下的几人。 “还好，就是路上耽误了，泽儿这次出去给姨娘带了点礼物，只是忘记带出来了”，穆泽抬头，略有歉意的看着林氏。 “是吗？你们几个孩子真有心”，林氏走了上前，将藏在衣袖下的香囊递到了穆泽手中，懊恼道：“小晨跟小羽怎么没回来，不然你们兄妹几个可以聚一聚”。 “谢姨娘”，穆泽直接将香囊收了起来，接着道：“他们不久可能就会回来了”。 “是吗？马上就小年了，你得让他们早点回来，老太太可是一直在念念叨叨你们，我这个姨娘的话，你们也未必听得进去”，林氏微微退了几步，意味深长看着穆泽。 随即，她又转向穆泽身后的夜馨，“小馨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我看城中不少公子不错，改明儿跟老爷谈一谈，择一门好婿”。 夜馨微微一笑，挣脱了马玲儿的手，弓身应道：“谢姨娘，只是馨儿还不想嫁人，恐怕要姨娘费心了”。 “这样啊”，林氏上下打量了夜馨一眼，见这个多年不见的女孩确实长的亭亭玉立，虽不及沉鱼落雁，可也是倾国倾城，面色遗憾道：“振威将军府上的文大人跟你姨父一直有往来，他儿子也是不错，老太太也很钟意他”。 林氏并没有把话说满，而是淡淡看着夜馨，她口中的话，想必在场所有人都懂。 一旁的曲哲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暗想还是自己娘亲厉害，三言两语便能够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夜馨面上露出一副牵强的表情，为难看了林氏一眼，最后还是说道：“姨娘恐怕听信了谣言，文将军府上那位德行如何，恐怕出门便知，号称京都四少的，他便是其中之一”。 “啊”，林氏面色惊讶，一脸不可置信，“可我听闻的，是那位公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竟然是号称京都四少的人”。 她面色恼怒，面上颇有一股歉意，自语道：“差点把小馨推向了火坑”。 穆泽他们只是齐齐一笑，并没有应话。 简朴小屋中清脆的木鱼声渐渐停止。 不久一位丫鬟打开了木门，出来一位和尚，对着林氏远远施礼，顺着屋檐去了一旁。 在其身后是一位由丫鬟搀扶着的老太太，她杨着头，冲廊道上望着，“是林氏吗？小泽他们来了没”。 “奶奶”，穆泽唤了一声，由林氏华锦在前，引着余力夜馨她们走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心机 灯光通明的小屋中，一位老太太坐在软榻上。 她望着身下几位跪地行礼的年轻人，微微抬手示意，“起来吧”。 “是”，包括曲晗马玲儿等人在内齐齐起身，静静候在一旁。 老太太迫不及待拉过穆泽及夜馨的手，苍老额头皱在一起，佯装恼怒道：“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我啊，是白疼你们了”。 “奶奶，这次回来，短时间就不走了”，穆泽赶紧出声安慰，怕老太太多想。 一句话，顿时就惹得老太太笑了起来，枯燥的手摸过穆泽手背，“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我，你们说南方有什么好的，啊！非得去那里说什么自食其力，那有那么容易”。 老太太伸手戳了一下穆泽额头，只是不怎么用力，埋怨道：“这些年要不是小晗跟灵儿那两个丫头之间经常打打闹闹，待在着府里都快闷死了”。 “哪里会，奶奶身体这么健朗，一定会长命百岁”，穆泽看了一眼下方坐着的马玲儿，对方冲他做了一个笑嘻嘻的鬼脸。 林氏坐在一旁，接过丫鬟送来的清茶，给老太太端了上去，语气肯定道：“小泽他们这次回来，一定要在京都陪着奶奶，说什么也不能离开了”。 穆泽看了她一眼，随即眼睛别向了远处。 夜馨微微跟老太太搭了两句，便如若旁人跟马玲儿嘻嘻哈哈凑在一起，房间里一时响起了欢快笑声。 “小余啊，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改改性子，老是不说话可不好”，老太太责怪的看了余力一眼，似乎找不着人说话，便将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 余力站了起来，恭敬道：“谢谢奶奶挂念，余儿会改的”。 “嗯，这就好”，说罢，老太太将眼神转到了曲哲身上，见他黑乎乎一张脸，低头看着桌上清茶发愣，便关心问到：“小哲这是怎么了，一早上就不开心”。 “奶奶”，曲哲唤了一声，目光幽幽看向了自家老姐，似乎还在为那两遍多出来的抄书发愁。 曲晗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拉了拉他，冲老太太说道：“奶奶，昨天先生让曲哲抄的书还没抄完呢”。 “就因为这个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老太太笑了笑，摸了摸曲哲的头，道：“小哲啊，先生让你抄什么书啊”。 “论语”，曲哲闷闷应着。 “那抄多少了”，老太太又问。 “抄完了，姐姐又给我多加了两遍”，曲哲抬头，一遍就抄了一晚上，手腕都酸了，两遍他是得抄多久。 知情的人在掩嘴笑，不知情的人则是齐刷刷看向了曲晗。 曲晗面色微微一变，在问下去非得问出那句话不可，直接捂住曲哲嘴拖了出去，到门口时才叫到：“奶奶，我先带他去抄书了”。 林氏目光看向了穆泽他们，多出来的两遍书，不可能无缘无故。 穆泽淡淡一笑，说道：“姨娘，可能是小晗觉得小哲读书不用功，做姐姐的想要帮忙一下吧”。 “真的？”，林氏略带怀疑看着穆泽，一脸不信。 简朴小屋外，曲晗拍了拍发育良好的胸脯，微微喘粗气，在丫鬟惊讶的目光下对曲哲骂道：“脑子进水了是吧”。 “姐，两遍书真的没法抄完”，曲哲小小的脸拧在一起，眯着眼，险些哭了出来。 “你傻是吧”，曲晗恼怒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精致的小脸被气的黑黑的，骂道：“我让你把抄完的书给我，谁知道你有没有抄完，这下好了吧，都知道了，不抄也得抄了。” 曲晗气的险些吐血，不知道为何一向精明的老弟今天竟然变得这么傻。 冷冽的冷风伴随阳光吹了过来，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暖和的阳光仿佛也吹不散那一丝冷意，曲晗恼怒踢了曲哲一脚，叫到：“还不快去抄”。 “姐，你能不能帮我”。 “不帮，是你自己傻”，曲晗伸手整了整皱起来的裙子，随手折了一朵梅花，伸出屋檐外对着阳光扬了杨，道：“我饿了”。 “咦，小晗你们怎么还在这”，曲晗刚提步，老太太慈祥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行人搀扶着老太太从小屋中走出，老太太惊疑的看着屋檐下的两人，随即道：“大家都饿了吧，一起用早膳，小哲的书也等下抄”。 “不要，让他去抄完”，曲晗转身，没好气应着，随手将折下的梅花扔至一旁。 “你这孩子”，老太太责怪似得瞪了她一眼，又无奈的摇头。 姐姐教训弟弟，这是天经地义，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了几句记得准时吃饭，便带着穆泽他们去了厅堂。 用完早膳后，穆泽他们在老太太授意下出了曲府，由马玲儿带领着，五人浩浩荡荡去了大街。 其中那一人，面色极不情愿，精致的俏脸乌云密布，却又不得不跟在他们身后。 马玲儿回头，笑嘻嘻脸色不在，忍不住抽了抽挺翘的鼻梁，道：“曲晗，你不想去干嘛跟着”。 “谁说不想去”，曲晗叫着，平日不能出府，今日还是老太太看在穆泽他们份上，这样的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一品居的烧鹅，可是人间美味，想到这，曲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恨不得在城中骑马奔腾而去。 可城中因为洛太师的关系，早已禁止了骑马大声喧哗，这一路走去，都是步行。 穆泽他们刚走出曲府之外的大街，一队步伐整齐的官兵走过，顶天长矛而立，在阳光下发出刺眼光芒，好似遮不住那冷冽的刃尖。 官兵身后拖着几人，彼此之间铁链相连，那几人披头散发，麻衣烂布，手腕早已被冰冷的手铐磨烂，双眼透露着一股死灰，以及对生的绝望。 拉扯铁链的官兵面无表情，透露着无尽的冷漠，冲着一个行动缓慢的老人挥下一鞭，“快点”。 一声嗷嚎，老人身上一条血痕绽开，刺眼猩红的鲜血顺着布条流下，滴落在冰冷大街白色地砖上。 穆泽微微别来头，似乎不忍见这一幕。 可刺鼻的血腥味，还是顺着冷风吹到了他身前，挥之不散。 “怎么了”，马玲儿注意到了穆泽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少许，不由仰头诧异问着。 “这些都是什么人”，尽管心中有所猜测，可穆泽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这个我不知道”，马玲儿捂鼻，嗡嗡说道：“最近城中经常这样，已经发生好几天了”。 “如果我没记错，刚才的官兵应该是京都城中普通的巡卫吧”，穆泽看向了身后的曲晗。 京都城的巡卫由京都府卿掌管，跟禁军，监天卫区分了开来，而曲坤坐着的位置，刚好就是京都府卿。 “看我干嘛，爹爹从来不会在家讲朝堂的事”，曲晗白了穆泽一眼，没好气道：“况且，这些人也是罪有应得”。 穆泽默然，看他们刚才走的方向，他便知道这些人的结果不会太好。 曲晗忍不住走了上来，斜眼看着穆泽诧异道：“你不会起了什么心吧，虽然我和曲哲都不喜欢你们，可我还是得提醒你，不要试图去救他们，不然你就是跟整个大周为敌”。 “为什么这么说”，穆泽微微一笑，心想曲晗在外的盛名果然不是虚的，虽然这个谁也想的到，可曲晗毕竟是一个女的，还只有十五岁。 一个女的没有经过深宫的阴谋诡计，还如此之小，已经是很了不得了。 曲晗柳叶眉一挑，得意道：“你以为我跟某人一样，学什么知书达理，在这个权利为天的世界下，头脑不醒着点，还不成为了鱼肉任人宰割”？ “曲晗，你说谁呢”？马玲儿瞪眼，一脸不善盯着曲晗。 “说的就是你，笨蛋”，曲晗斜了马玲儿一眼，直接迈步向着前方而去。 穆泽看着她娇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可能懂得这些。 她为曲哲说错话避过了去祖堂罚跪。 在小屋中提前预料推测事件的发展结果。 她说曲坤从来没有在家谈过朝堂之事，却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被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一品居 几人欢欢喜喜去了大街，穆泽跟余力走在最后，穿越拥挤人群看着前方三个人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热闹的大街有点喧哗，将行人话说声掩盖了去，穆泽抬头看天，淡淡道：“曲晗这些年真的只是在家中由先生授学？这个头脑，不简单啊”。 “是”，余力点头，突然想起穆泽以前的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出一些隐藏不为人知的秘密。 “有时间，去查一查那个教书先生”，穆泽看着前方，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确认走在前方的曲晗马玲儿不会听到他们说话声。 “这个简单”，余力看了穆泽一眼，似不以为然，“他经常出入府中，找个丫鬟随便一问便知”。 穆泽笑了笑，“你能够问到的，也不过就是每天准时出入府中，这样的结果，有什么意义”。 “是没什么意义，多注意一下”，余力想了想，侧身避开一位行人，接着道：“可如果跟先生无关呢？没有哪一位先生，会负责这个，对他们这些自诩君子的人来说，阴诡是最入不了眼的”。 “这个你倒是看的见，可你又知不知道，这是一个权利为天的世界，人心不足蛇吞象，曲晗终究是要嫁人的”，穆泽向前走着，似乎随意说道。 “你怀疑是林氏”？余力有点惊讶，随即摇头否定，“她是曲晗娘亲，谁会希望自己女儿活在阴暗之下”？ “我说过，这是一个权利的天下，林氏刚入曲府便开始为孩子谋划，正因为她是曲晗娘亲，所以做的更多”，穆泽一锤定音，微微加快了步伐追上了前面三个人。 余力依旧走的很慢，不断在回想穆泽刚才那句话。 权利的世界，最可怕的。 在的驱使下，谁又能够保证自己那颗纯净的内心。 无数少年立志报国之人，入了官场沼泽，也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马玲儿跟曲晗依旧在斗嘴，只听曲晗讥笑道：“这种东西，也敢说好看”？ “你是曲府小姐，眼界自然高，我们那敢麻烦您跟着”，马玲儿在摊位前放下一支银发簪，随即又道：“你要是觉得烦，可以自己去玩啊，王府的王孙云，可是恨不得天天往曲府跑呢”。 “丫头，你找死是不”，曲晗顿时恼怒，伸手就要去掐马玲儿白胖的脸蛋。 躲了过去，马玲儿顿时叫到：“这不能怪我，是曲哲讲的”。 “先弄死你，回去再找他算账”，曲晗不依不饶，似乎非要掐红马玲儿的脸才肯罢休。 夜馨渐渐落在了后面，跟穆泽他们并肩而行，“这京都城，比往年热闹了许多，年关还没到，鞭炮蜡烛就摆满了这么多”。 “毕竟是一个城都”，穆泽微微应了一句，左右看了一眼，“听说一品居的烧鹅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刚吃完，现在又要去吃”，夜馨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步伐却是加快了几分。 穆泽淡淡一笑，耸了耸肩，“难得回来一次，不试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夜馨跟余力深感同意点头，叫住了前面打闹的两人。 曲晗一听要去一品居，顿时两眼放光，恨不得飞到了那，却又愁眉道：“一品居的位置不好订”。 “怎么，一品居这么红火了”？穆泽有点诧异，当初的一品居，可还是开在河边的一座小酒楼，靠着一些酒水维持生计。 曲晗拧着眉头，而后道：“不是，是接近年关，一些才子相约在了那里，就不肯走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以茶会友，吹嘘自己的博才多学啊”，曲晗眨了眨眼，指着街上不少书生模样的人，道：“这里面十个，有七八个都整天坐在那里”。 夜馨抿嘴，而后笑着说道：“你这么说，就不怕他们听见”。 “怕什么”，曲晗挥了挥手，而不屑道：“就算听见了又怎样，这些人又有几个真才实学的，别人让着他们，也不过是因为背后的关系而已”。 “一品居那样的地方，好像不适合他们这种吧”，穆泽微微斜了斜头，走过拥挤的人群，而后道：“实在不行，我们买回家，我们这么多人，总不可能买不到一只烧鹅”。 曲晗一听，心想自己怎么没想到，以前娘亲不准自己带回家，现在有了他们在，就说是他们买的。 她心里打着小算盘，蹦蹦跳跳竖着两指道：“我要两只”。 闻言，所有人一愣，齐齐看着她。 马玲儿撇了撇嘴，忍不住出言道：“就知道吃”。 “我吃不胖啊”，曲晗立马反击，也不忘出言刺激马玲儿，“不像某人，长的跟个包子一样”。 “可我不白吃啊”，马玲儿开口，挽着夜馨胳膊，不在理会曲晗向着前面而去。 穆泽实在忍不住想笑，这两人就是一对活宝，难怪老太太说有她们两个在才不会闷。 走了一段路，路过一些繁华街道。 一品居在城中一条河流旁，河流叫做清水河，因河水清澈而闻名。 旁边有一棵大柳树，足有十几许之高，千条万缕柳叶纷飞，看起来颇有诗情画意。 旁边因为地理条件开了很多店，生意也都是还不错的。 几年前的一品居还只是家小酒楼，后来不知道是那位神秘老板投了一笔钱，休整了一下，让现在的生意红火了起来。 而当时的招牌菜烧鹅，现在也成了京都城脍炙人口，每逢佳节必吃的美食。 穆泽他们到时，果然看见门口人群拥挤，虽不及大街，可也是人满为患。 要知道，现在这个点还不是饭点，大多数的人都是忙繁事务去了。 走了上前，迎客的小二也是眼尖，似乎多年的经验让他足以快速分辨那种是贵人那种是贫民，“几位客官，喝茶还是吃饭”。 “有位置吗”？穆泽还没说话，曲晗立马开口问到。 里面的人流量实在太大，有没有位置，这个还真不好说。 “位置是有，只不过观景雅间没了”，小二如实应着，立马又道：“不过都是一样的”。 穆泽皱了皱眉，他喜欢安静，照一品居现在的人流量来看，没了雅间，其他地方吃饭就跟大街上一样。 曲晗往后退了退，躲在了马玲儿身后，她是曲府小姐，自然也不愿意抛头露面。 穆泽他们还好，毕竟现在京都城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们。 左右看了一眼，穆泽提步进了门，一楼处只有几张空桌，还放了一张牌子，显示已经有人订过。 店小二恭敬站在一旁，满脸笑意迎奉道：“客官几个别急，那个角落位置不错，虽然不是观景雅间，但也是比较安静的，等他们走了，你们”。 “不用了”，穆泽摆手，制止了店小二继续说下去，而后转身打算离开。 曲府在京都城是人尽皆知，曲晗在外面走动，代表的也是曲府，传了出去，曲坤的面子也就丢了。 “呦，这不是曲小姐？曲府家教甚严，一年也难得见曲小姐一面，今日怎么有空出来”。 还未走出门，穆泽便听到一句阴阳怪气的声音，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讽刺。 走出去一看，果然一位衣着鲜丽的翩翩公子站在门口，身后带着几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手持一把折扇，笑意凛然看着曲晗。 穆泽不免想笑，在隆冬将至的季节，还手持折扇扇风，这种性情，也就京都城一些自诩公子才有的作风了。 曲晗一撇嘴，不屑道：“你们终日吟诗作乐，研究诗词歌赋，可连清水楼中艺女一句对子都对不上，如果是我，恐怕早就缩在家中不敢露面了”。 一句话，便让门口几位公子脸色微沉。 这是去年清水楼中发生的事，堂堂京都的几位公子输在了一位艺女口中，成为了不少人笑柄，好不容易淡了，想不到曲晗敢冒着得罪他们所有人提及起来。 不过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前面手持折扇的那位公子只是脸色一沉便恢复了笑意，“李姑娘虽是艺女，可在对子上却是颇有造诣，要是驳了清水楼的面子，我们回到家中也是不好过的”。 “呵，你们当真会找台阶”，曲晗冷笑，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手持折扇的人叫做郭保睿，今年二十一，年纪不大，但在这些人中却已经是老成了，他脸上长着几颗豆大麻子，额头眉毛粗厚，神似中年，像极了北方的草原魔人。 今日本只是找几位好友出来玩玩，想不到碰到了曲府小姐，为了身后一位兄弟，一时口快说了一句，却没想到让自己陷入了这等尴尬境地。 他扭头，马玲儿自是认识的，虽然是曲府一个管事的女儿，可经常跟曲晗在一起也就看多了，看着杵在一旁的余力夜馨道：“这两位是”？ “好友”，曲晗不冷不淡应着。 她冷淡不是对着余力夜馨，而是眼前的人。 郭保睿是一位才子，几年前还在科举文试中博得了头冠，可这样，并不能让曲晗对他以礼相待。 “曲小姐一直在家中，不知这好友两字是从何而来”？郭保睿一脸惊讶，见曲晗跟余力两人站的比较近，眼神古怪别向了身后几人。 其中一人微微笑了笑，算是应了郭保睿，但看向余力的目光却是忍不住挑眉。 隐藏在眼眸深处更是有一股恼怒，厌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在门口 近年来曲坤在朝堂颇得圣眷，皇恩浩荡，京都府虽然管理着皇城的巡卫，可也只属于是个府衙，正二品官员。 正因为如此，朝中不少人借着官职所压，希望从京都府这块肥肉中分一羹杯，奈何曲坤软硬不吃，明着不能来，便想出了一些刁难之法。 似乎是受了大人们的影响，孩子之间相互也并不是很友好，曲晗曲哲出府总是受到一些话语上的暗刺，渐渐也就不出来了，近年来已经长大，曲坤在官场得势，频繁了许多。 郭保睿年纪偏大，又是长的老成，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些孩子的头。 只是在这两年的交锋中，郭保睿并没有占到什么上锋，自然也就成就了曲晗在外的盛名。 原本站在山峰，如今却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心中的恼怒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 曲晗突然想笑，一直捂着嘴，最后实在忍不住抿嘴道：“你们户部，什么时候连别人好友名字都要备案了？难道说，你们户部想要发展成大周第二个监天司”？ “曲小姐这话可是说不得的”，郭保睿身后站出一人，长的蝇头獐目，对曲晗拘礼道：“大周只有一个监天部门，门口这么多人传了出去，还请曲小姐三思”。 此人叫做穆鑫，跟郭保睿自小同窗，又是常有往来，整日行影不离，见曲晗将这么一大顶帽子盖在了户部头上，自然忍不住出言反驳了几句。 只不过他的言语颇为尊敬，并不想郭保睿那般。 穆泽走出了门槛，没有理会店小二暗暗着急的表情，也似乎根本没看到郭保睿他们，直接道：“跟菜市场一样，走吧”。 “慢着”。 穆泽刚起步，门下台阶处一人伸手拦住了他，拧眉道：“你是什么人，是走是留曲小姐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你又是什么人”？穆泽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那人平静问到。 似乎觉得自己比穆泽矮了一头，那人走上了台阶，不屑的眼中带着一丝挑屑，“王府王孙云”。 “呵”，穆泽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有些人不想遇到，他偏偏就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眼前。 比如说昨夜曲坤的话犹如在耳，不过碰到了，他也不会示落一言不发离开。 这不是他的性格。 “嗯”，穆泽走下了台阶，并没有多余的话说出口。 余力夜馨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马玲儿伸出手，不顾半点形象跳下了台阶。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外人眼中看来是极其藐视的，也是很有胆魄的。 人与类聚，郭保睿是什么人，他身旁跟着的人在出身背景下也并不会太差。 正因为如此，他们身边并不需要什么护卫，他们出门，又有几人敢不认认真真去对待他们。 又有几人敢这样无视他们。 曲晗觉得好戏似乎要上临了，她修正了身姿站在一旁，如果不是怕马玲儿跟老太太告状，恐怕都会叫店小二搬出两条板凳，在备一盘瓜果。 穆泽不是一个善类，她从小就知道。 她很期待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忘了事情如果按照她心中所想发展下去会带来多大后果。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而装出一股恼怒的表情，趾高气扬道：“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穆泽回头，诧异看了她一眼，而后便不再说话。 郭保睿几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管是不是好友，穆泽刚才的动作都让他们极其恼火，却又找不到理由发作出来，现在有了曲晗教训他们，也是乐的在一旁看戏。 也是看曲府的笑话。 只有其中一人，他微笑着看穆泽，也是很期待他接下来的举动。 他叫李青，曲晗在外颇有盛名，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关注，京都的好友他们都认识，都是宫中或者各大府邸女子，她身旁异常跟着两个男子，转眼一想，便明白了是谁。 只是他并不想点破，王孙云平日里也让他颇为不喜，今日碰上了硬疙瘩，也是乐的让他头破血流。 穆泽转身不说话的举动让王孙云心中有点惊讶，更有点欣喜，误以为他们并不是曲晗什么好友，就像十年前的那五人，说是好友，其实是灾区难民跑来投靠曲府的。 借着无家可归的理由，在曲府老太太授意下留了下来。 曲府老太太是个好人，这是京都城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他整了整衣服，暗讽道：“东西南北四墙，每墙高八米二，宽五米三，兄台不知是如何进来的”。 这话说的甚是隐暗，恐怕没有经常跟他在一起的人听不出来。 不知道十年前那件事的人更是听的无厘头。 郭保睿拧眉，像是有什么忧虑，李青更是面露不喜。 四周的看热闹的人更是一副不知所云。 穆泽笑着说道：“曲府的大门不比城墙，进去不是更加容易”？ 曲晗原本微笑的表情顿时变成了苦茶色，穆泽这是借着王孙云往曲府跑这事来反击他啊。 果不其然，王孙云脸色也好不到哪里，虽然不是很阴沉。 他看着穆泽，隐隐有了一丝怒气，“曲大人是国之栋梁，京都府是天下总衙，他的府邸，岂是容你这等不知廉耻之人比喻的”。 “哦”，穆泽面色有点惊讶，微微斜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我以为王兄眼中只有陛下，没想到对曲大人也如此尊敬，只是不知道在下今日也是自曲府走出，王兄口中的不知廉耻是否口不对心”。 “你”，王孙云顿时气急。 穆泽句句诛心，轻而易举就将帽子盖在了他头上，一个应不好，就落了他的圈套。 郭保睿身后走出一人，同样做礼对穆泽道：“兄台这话有点过了，只是在这里闲聊而已，曲大人在朝堂有目共睹，人人都需尊敬，何必将这么一定帽子强加在王兄身上”。 穆泽依旧是微笑道：“是不是强加，大家心中自然有数”。 那人将扇子一折，自王孙云身前走出，而后道：“王兄每逢佳节便去曲府一趟，大家都是自叹不如，何以来的不尊”。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穆泽忍不住一笑，左右看了一眼，见四周人群多了起来，大多都是看热闹的人群。 他扭头，不想在待下去，淡淡道：“既然已经做错，何必再去想着讨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生死不自知 穆泽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众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理清时，人却已经进了集市。 郭保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看向王孙云的目光变得跟以往不同了。 王孙云刚才被那人堵的说不出话来，这丢的可是京都城所有公子的脸。 他转身，对着刚才最后说话的那人问道：“最近有听到曲府来了什么人吗”。 那人皱眉，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只是看那年纪，王兄，你刚才为何拦住他”？ 王孙云的视线一直在集市上，突然听到有人问起来，当下也没思考便道：“看着有点飞扬跋扈”。 “所以你就忍不住了”？郭保睿对这话颇为不喜，面上也不好发作，只能道：“曲坤这两年得势，二品官员却隐隐有一品的权利，只差一个机会了”。 穆鑫几人点头，皆是明白郭保睿话中意思。 又像是想起什么，郭保睿沉吟道：“看着年纪差不多”。 心下不由一沉，也不知自己的担忧从何而来。 穆鑫走了上前，扫过看热闹的众人，而后道：“会不会是十年前的人回来了”。 “不可能”，王孙云听到后立即否认，又急忙改口道：“我们来之前烧鹅就让他们开始弄了，还是先去包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又是齐齐点头，也没继续刨根究底问下去。 有些事能做，但却不能说。 京都城的公子都受到过家里这样的教诲。 穆泽走在集市中，懒散的样子毫无半点公子姿态。 曲晗一脸郁闷，时不时抬眼看他。 她还记得小时候穆泽为了一块糖糕能够跟人出手打架，多年不见后，性子变了这么多。 她垂头，无奈摇了摇，心里觉得空空的。 冷风吹拂，撩起衣衫，带走浮云。 湛蓝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震雷，迅速昏暗下来，黑压压一片。 集市上的摊贩一哄而散，赶紧收东西，行人也是匆匆忙忙，不过片刻，宽大的集市只留下寥寥几人。 夜馨任由马玲儿挽手走到曲晗面前，见她闷闷不乐，也知道是为什么，却还是问到：“刚才那个人看着也是一表人才，你为什么讨厌他”。 “关你什么事”，曲晗白了夜馨一眼，有点不情愿说着。 夜馨撩起鬓前细发，随意说道：“穆泽很讨厌被人利用”。 她说的是事实，却也是话里有话。 曲晗沉默，再次抬眼看最前方那个动作散漫的人。 原本热闹的集市因为刚才那一声震雷变得异常寂静，曲晗手指不自觉捏在一起，这是她内心极度紧张的习惯性动作。 每个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有异常动作，只不过每个人不同而已。 曲晗向前走了几步，撇嘴道：“我没利用他”。 她知道最前面那个人能够听到她们的对话，可依旧还是大声说着。 “一品居门口有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原本只是打算过个年就立即离开，你这么一弄，这个年恐怕不安静了”，夜馨挑眉，有点无奈的说道。 事情一过，郭保睿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他们的来历。 一旦知道他们是十年前的人，肯定又会到处刁难。 “不想离开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娘亲说的对，你们都是白眼狼”，曲晗撇嘴，神情更是带着一丝厌恶。 夜馨依旧是无奈的摇头，她没想到林氏竟然会跟自己女儿讲这个。 曲晗的未来，注定是不幸福的。 林氏再为曲哲谋算，却不惜搭上曲晗这个女儿。 走在最前面的穆泽低声唤了一句夜馨名字，觉得有点失望，十年前是那样，如今还是那样，沉闷道：“别说了”。 马玲儿像是没听懂，咬着食指，胖乎乎的脸蛋尽是疑惑，“可是曲晗姐姐，夫人为什么会跟你讲这个，夜馨姐姐他们很好啊，有礼数，有才华，虽然我很小，可也听说穆泽哥哥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名动京都了”。 “你知道什么”，曲晗别了她一眼，长长的睫毛抖动，像是在压抑心中的怒意。 她看着马玲儿说道：“曲府收留了他们，教他们读书，给他们荣华，这些年奶奶每在吃饭时的叨唠，父亲虽然没说，可也能感觉到心里的失望，你说他们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可我觉得夜馨姐姐他们不是不想回来”，马玲儿松开夜馨手挽，仔细的想了想，“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好，就算是有别的原因”，曲晗双手叉腰，美目瞪着马玲儿，冷声道：“翡翠彩凤簪呢，那是娘亲那边送给她的，你身边这个女人偷偷将它拿走，穆泽更是直接将它打碎，曲府收留了他们，他们就是这样报恩的”。 马玲儿闭口，一双美目在夜馨与曲晗身上游走。 这件事情她知道，当日曾躲在花园草堆后亲眼见到当时盛怒的穆泽将夫人最喜欢的发簪打碎。 这也是穆泽他们会离开京都城的主要原因。 夜馨停下了向前迈动的步伐，淡淡的声音带着一起冷冽，“我再说一遍，夫人的翡翠彩凤簪我没拿”。 “东西在你房内找到”，曲晗看着她，冷笑道：“你第一次见到翡翠彩凤簪眼中流露出来的目光大家有目共睹，谁又知道怎么回事”。 “我”，夜馨张口，想要出声辩解。 穆泽停下脚步望着曲晗，苍白的脸对夜馨摇了摇，道：“夜馨，记住，清者自清，心中无愧就好”。 夜馨点头，从新迈动脚步跟在穆泽身旁。 马玲儿识趣的没有再去挽住夜馨胳膊，勾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究是小女孩心态，曲晗独自一人在一旁走着，双眼瞄到了一旁。 刚才的事情，似乎早已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很好奇，为什么身旁那个人从出了曲府没有说过一句话，如果不是再给奶奶请安时有搭几句，恐怕都以为是个哑巴。 一行人回了曲府，老太太早已命厨房的花娘准备好了午膳。 清蒸鱼，桂花糕，榴莲酥，枣花汤，都是夜馨他们小时候爱吃的。 中午曲坤并没有回来，饭桌上面静的落针可闻。 老太太好静，开饭后是不允许有人说话的。 饭后老太太询问了几句上午的外出，几人识趣的没有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 下午就在廊道上观鱼，赏花。 穆泽跟余力下了一盘棋，拧眉思虑良久后又是穆泽胜出。 马玲儿不用干丫鬟的活了，跟夜馨两人在那里修剪花草。 上午天空响了一声震雷后并没有下雨，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温度下降了许多，微风中带着淡淡冷意。 冷风萧瑟，偌大的京都城迅速迎来了夜晚。 城中除了太师府外点起了红灯笼，漆黑的街道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人独自在大街上游走，冷风吹起了衣摆，却依旧无法阻挡他的步伐。 他来到一座府邸前，望着大门上挂着的白灯笼微微一叹，“三朝元老，生死不自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夜谈 隆冬的夜晚温度急剧下降。 曲府的棉被铺上去了。 穆泽房中也加了一层，只是那张黝黑的桌子没变，依旧是几个茶杯，一个茶壶，外加四条长凳。 暗红的烛光忽闪忽闪，像是在冷风中剧烈挣扎，似乎随时都会被从窗口吹进来的冷风扑灭。 穆泽关了窗，转身走向了那张桌子。 余力伸手倒了杯温和的水，给他递了过去，又独自倒了一杯，“姨父大人还没回来”。 “暗阁的事情已经没有那么复杂了，监天司联合青山院在名秋山杀了那些大人物，等府衙将剩余的小罗罗清完，这件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穆泽望着桌上那支缓慢燃烧的蜡烛，突然沉默了许久。 他想到了今天早上见到的一幕，那些在官兵驱赶下的罪犯，秃废的神情，绝望的的目光。 他们的结局不用去想，此时应该是天人永隔了。 余力看着他，一天不说话的人仿佛开了匣子，“等暗阁处理完，恐怕就开始查献王通敌卖国了”。 “不，没那么简单”，穆泽挥了挥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献王通敌卖国暗阁在其中横插了一脚，如今暗阁的大人物都死了，小罗罗不知情，根本找不到证人”。 “也就是说献王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余力目光担忧看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他们能够让献王安全进京，却没办法左右朝堂的调查。 穆泽再次沉默，随即轻笑道：“没有证人，也没有足够的证据，案件反而会搁置下来”。 余力想了想，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了。 献王是皇亲国戚，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只要那位不想，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起身，走到房门口脚步一顿后又走了回去，“我觉得有件事情要告诉你，孙林远已经出发回北国了，听说只是被陛下骂了几句”。 “什么时候的事”，穆泽抬头看他，心想自己怎么不知道。 余力想也不想，立马应道：“今日早上在一品居门口，一位看热闹的行人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就只说了这个”，穆泽有点诧异问着。 “对”，余力又是想了想，一脸纠结样子，“那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后面才想起了是谁”。 “这么说，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穆泽轻轻一笑，再次倒了一杯温水。 苍白的脸露出一股掩藏不住的笑意，他抬头，嘴角微微勾起，有几许得意的眼瞳似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没有问那人是谁，这不需要问。 “将军丢下部队在军中可是大忌，不管有没有叛变，献王是戴罪之身，他的话根本不足为信，你说陛下只是骂了几句，便将他遣回了北国，这又是为何”，穆泽笑着看余力，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余力点头，冷淡如霜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因为什么。 因为陛下根本不想查。 如果想查，孙林远就会以这个罪名扣留在京都了。 冷风顺着余力开门吹了进来，随即又被迅速隔断，穆泽望着宣纸上缓慢消失的人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敛。 漆黑的花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四周的房屋变得模糊不清。 曲坤凝视着西边卧房良久，在冷风中一挥手，断然进了书房。 书房布置的很奢华，名贵的瓷器花瓶，不少书法大家的笔墨画，宫中专用的檀香木。 这个书房从来不允许有人没有得到通告进入，就连林氏也不曾。 有丫鬟曾在底下私自议论，觉得是里面的东西太过名贵才不允许有人进入，其实不然。 伸手握住书架下一根支脚慢慢转动，书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向一旁滑开。 曲坤点起一支蜡烛，脚步轻盈进了书架后方暗门，伸手摸了里面角落暗扣，书架又自动滑回了原处。 他的背影直接消失，好似刚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 暗门之中漆黑无比，一条通道好似深不见底，除了一旁点着的蜡烛在燃烧中发出‘嗤啦’声，呼吸声也是清晰入耳。 渐行渐远，曲坤听到一丝异样声，面色不由一变，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不大的密室中一个娇小人影不断拍打着竖立在一旁的木桩，就连曲坤拿着蜡烛看她也不曾发现。 不久之后那人停了下来，浓厚的呼吸声在密室中荡起回音，微微斜眼看了一旁燃烧的蜡烛。 “今夜谁让你进来的”，曲坤将蜡烛搁置一旁，漆黑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忍。 他走了上去，掏出一块手帕给曲晗擦汗。 微烫的汗水顺着精致俏脸滑落，曲晗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内心，随即道：“娘亲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我，曲哲还在抄书”。 “那万一呢”，曲坤在一旁坐了下来，无奈看着正在擦拭汗液的女儿。 这个密室，是专门为曲晗弄的，连接着她的房间与书房，夜深人静时，曲晗总是一人在这里拼命习武。 今夜他在花园看了许久，见曲晗房间早早灭了烛光，立马想到可能是来了这里。 曲晗将手帕拧干，随手搁置在了一旁，剧烈运动后潮红的脸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有点暗黄。 曲坤不忍看着她，张口冷漠道：“你既然不想输给任何人，那就应该要记住我说的话，这个世界没有先知，谁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 曲晗沉默，认真听着父亲的教诲。 见女儿杵在一旁不说话，曲坤颇有点无奈，“说说看，除了规定日子外，今夜为何会来这里”。 “夏瑾在朝跟父亲大人政见不和，他女儿在名秋山一战中有功，我想” “胡闹”，曲晗还未说完，曲坤忍不住呵斥一声，两条眉毛深深紧在一起，站起来怒眼道：“这样有用吗，我答应让你习武是怕你以后受欺负，并不是想让你跟谁攀比，恐怕明天，我得命人将这间密室封闭了”。 他转身，深邃的眼眸见曲晗泪眼朦胧，生平从没骂过女儿的他心中一颤，柔声道：“夜馨他们回来了，你没事跟他们多去城中散散心”。 “我不要”。 曲坤无奈的看着她，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好强，跟玲儿一样不好么”。 “有什么好的，整天傻乎乎的是讨人喜欢，可这有什么用”，曲晗直视父亲的脸，精致的脸蛋满是不甘，“颜妃娘娘也是讨陛下的欢心，可终究敌不过宫中的阴谋诡计，到头来容颜尽失，落得一个独居幽宫的下场”。 曲坤突然觉得很意外，也很恐怖，自己的女儿，何时变成这样了。 他仔细打量着曲晗，从头到脚认认真真看了一遍，深邃的眼眸似乎要看穿女儿的躯体，看那颗鲜红心脏何时变成了黑色。 可到头来，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曲晗那一双不甘的眼神。 “这些话，是谁跟你讲的”，曲坤闭眼，内心压抑着无穷怒火。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想那人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可又是谁，能够将她带到那个地方去。 “我自己看的见”。 “以后，你不要再进宫了”，曲坤转身，搁起那支蜡烛向着原路返回。 高大的背影在黑暗中缓缓消失，曲晗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随即吹灭密室中燃烧的蜡烛，独自向着另外一头而去。 奢华的书房亮起了烛光，曲坤站在檀香木书桌前沉默了许久。 冷冽的寒风从门口吹了进来，桌上的书籍咧咧作响，今夜的风格外大，不消片刻，在冷风中挣扎的烛光便被毫不留情的扑灭。 暗阁的小罗罗不需要他插手，可更大的问题接踵而来。 天下总衙被下令联合监天司青山院一起彻查献王案，陛下态度不明，洛太师桃李逼近，群臣愤起，势要将北国大肆换血。 一天之内，朝堂大乱，陛下早早退朝，将所有问题丢给了大周这三个机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警告 第二天清晨，阳光明媚，初升的太阳自东边翻起鱼肚白，照耀天际。 曲府出了一项大工程，院中花园下有一个偌大密室，在昨日被自家老爷意外发现，密室竟然连接到了小姐卧房，早上便开始下令立马填堵了。 十几个下人浩浩荡荡挥动工具，一时间喧嚣骤起，马元亲自站在那里指挥。 穆泽他们自老太太那请安回来后便一直站在那里观看，不消片刻，厚重的黑土自府中后门拉回，直接通过曲晗房间填堵了进去。 曲哲站在一旁，昨日的书早已抄完，早晨因为下人动工的原因根本无法读书，一脸忧心忡忡，“姐，你以后住哪里”。 “这个需要我们担心吗”，曲晗笑了笑，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改变，倒不如接受下来。 自家父亲大人的性格她是了解的，昨夜最后那句话已经是压抑住了心中的怒意，要是在继续胡搅蛮缠，恐怕不止禁宫，而是禁府了。 马玲儿自廊道上欢快的跑来，毫不畏惧马元佯装怒意的脸色，笑嘻嘻跑到夜馨面色，“夜馨姐姐，文府文林来了，说是在厅堂，夫人让你们过去一趟”。 各色目光齐聚在了夜馨身上。 她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就是林氏华锦。 穆泽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以为昨日林氏只是随便一提，想不到今日真的把人领到了府上。 文林是什么德行，他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京都城四害之一，仗着自己是振威将军独子，虽不说欺男霸女，可也是骄奢淫逸。 马玲儿俯到夜馨身前，单纯的心思也并非什么也不知道，“还有奶奶也在”。 穆泽点头，推是推不过去了，那便只能去看看林氏到底想做什么。 来到厅堂，曲晗几人也是跟在身后，好正以瑕的看着，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厅堂早已备上了好茶，老太太坐在首位，朦胧的目光扫视下方，脸上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林氏装样呡茶，气质雍容搁下镀金茶杯才好似看到夜馨她们，伸手扬了扬道：“小馨，快过来，这位就是我昨日提到的文府公子，你看那一大堆礼物，文公子可是带着诚心来的”。 林氏笑容满面伸手一指，待客木椅后果然放满了一大堆东西。 东西有大有小，其中有一个大红漆箱子，上了一把铁锁，看它被压在最下面，想起大周的聘礼流程，便立马能想到里面是何物。 老太太坐在主位。 东西已经算是收下。 林氏这个做法，显然是有备而来。 待客木椅上坐着一位青年，背影略显宽大，乌密头发整齐束在脑后，听闻林氏话后立马转身。 穆泽率先进了门，先是对老太太鞠了一躬，随后才认真看那青年。 青年跟他们差不多大小，整个人略显粗狂，两条浓密的眉毛连成一线，穆泽视力极好，立马看到他脸上带着凹凸不平的小窝，就像一座座细化到极致的山峰沟壑印在了脸上。 他目光直直盯着夜馨，眼中泛着金光，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姬月楼，立马鞠身作礼，“文林见过小姐”。 穆泽一声冷笑，也不见有任何动作，直言不讳，“先别叫的太早，既然是来下聘礼，为何不见尊父文薪将军”。 “尊父正在早朝，公事繁忙无法抽身，今日只是见面礼，聘礼改日定会再次登门拜访”， 文林说话间举止优雅，彬彬有礼，不知道他行径的人恐怕会误以为是城中那些有名公子。 曲老太太就是这样想的。 她责怪似得瞪了穆泽一眼，挥手叫夜馨来到身前，“怎么说话的？文公子到府中来玩，你说话怎么跟暗藏针锋一样”。 老太太拉过夜馨手腕，语重心长道：“我老了，恐怕没几年了，林氏替你招了门亲，人也已经看到了，我觉得很好，你怎么想的”。 “奶奶”，夜馨唤了一声，余光斜了下一旁林氏，见她含笑凝视自己，当下不由道：“奶奶做主，小馨不敢推脱，大户人家都要门当户对，我身份卑微，恐怕怠慢了文公子”。 “胡说”，老太太瞪了夜馨一眼，扭头看下方文林，道：“我曲府出身的小姐，身份不比任何人差，要是敢欺负她，老身拼了命也要为她做主”。 文林赶紧低声附和，“奶奶说笑了，文林不敢”。 “你这嘴改的可真快，恐怕过个两天，夫人就变成姨娘了”，林氏站了起来，细长眉角拧成了月牙状。 这事本就是她提议，为了途生意外更是拉出了曲老太太，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内心自然是欣喜。 文林笑了笑，眉宇间神采焕发。 夜馨本就长的极美，加上回到曲府后丫鬟给她的刻意打扮，看着亭亭玉立，秀色可餐。 能娶到这么一位姑娘，可是祖上积德。 他挤眉，冲依旧站在老太太身前的夜馨抛了过去。 穆泽眼中再次闪过一道寒芒，连带着一旁沉默不语的余力也是面露不喜。 曲晗捂住发育良好的胸脯，一脸厌恶附在曲哲耳旁低声道：“看着好恶心”。 “嗯，我也觉得是”，曲哲深感同意点头，身体往后挪了挪，跟文林保持了更大距离。 他眼神灰溜溜在夜馨与文林身上游走，心想果真应了那句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林氏怒眼瞪了一眼他们两个，刻意大声笑道：“这么说，一个有情，一个有意，我这个做姨娘的，就做主定下来了，改日挑个日子，曲府跟文府可就是亲上加亲了”。 “文公子，姬月楼柳絮姑娘可是还在等你呢”，一直沉默的余力冷不丁冒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文林，眼神似笑非笑，冷淡的脸色犹如春风细雨，笑容里仿佛带着一把利刃。 只待文林反应不过来，便迅速插入敌人心脏，不给林氏一点驳回机会。 曲晗第一次觉得，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人是这么可怕。 之前他的面色亘古不变，眼神静如死水，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人根本无法觉察到内心真实的想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对付的人。 林氏面色骤然变了变，有心抢话却来不及，文林愣了愣，随即惊讶道：“啊，姬月楼的柳絮姑娘，我根本不认识啊”。 “没逢” 余力刚想接话，林氏便急忙出言打断了他，脸色颇有怨言，“待客之道那能这样，一句接一句，这要是传了出去，曲府名声就没了”。 一项无名之罪盖在了头上，余力眼眸同样一冷，但这里是厅堂，眼下不少人看着，也只能作罢。 林氏不给别人任何说话机会，转身对老太太说道：“既然定了下来，那改日择个吉日就好，听说文公子正在学习什么行兵布阵，今日也是耽搁了不少时间”。 她转身，直接对着厅堂外面叫道：“来人，送客”。 府中下人一直侯在外头，听到夫人一声大叫后蜂拥而至，其中一人对文林恭敬道：“文公子，请吧”。 对厅堂中的人道了一声别，文林转身向着外面而去。 曲老太太从软卧中站了起来，额头犹如山沟般的皱纹深深拧在一起，由夜馨搀扶着向前走了一步后骤然转身，着实把厅堂中的人吓了一大跳。 “余力，柳絮姑娘是怎么回事”，曲老太太的声音刚腔有力，目光缓缓在厅堂众人间环视。 余力刚想应，穆泽提前抢话接了上去，“奶奶放心，这个我们自然会查清楚”。 “嗯，你做事，我放心”，曲老太太点头，眼神扫过林氏，微微有点冷冽道：“有些人别以为我老了，就可以糊弄过去，曲府有我一天，就轮不到事事都她做主，小馨玲儿，我们走”。 两人搀扶着老太太离开厅堂，林氏面色漆黑，当众被老太太警告，心情可想而知。 曲哲向前走了一步，曲晗赶紧伸手拉住他衣角摇头，示意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厅堂之中只剩下了几人，穆泽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出了门槛，余力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走到花园长长廊道上，余力突然说道：“有林氏从中作梗，文林恐怕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自知之明了”，穆泽皱了皱眉，林氏他们不敢把她怎么样，可文林就不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势在必得 曲府坐落在进东路，四墙环绕，门口两个五丈石狮鼎立，威武霸气。 府中的下人将文林送了出去，临走前话语恭敬谄媚道：“文公子慢走”。 他们今日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夫人给那个外来的小姐招了门亲，就是眼前这位公子，不管能不能成，说话恭敬点还是好的。 文林点了点头，心想有林氏在这事定是能成，拍了拍下人肩膀，说道：“嗯，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小姐那边不能怠慢了，不然有你好看”。 下人立马点头，赶紧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文林心满意足走了，嘴角咧出小窝，一脸惬意，当初还以为林氏是要将那个曲晗嫁给他，没想到却是比她漂亮几倍的美人儿。 走出大街，一无是处的他突然想起刚才厅堂中一幕，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对，姬月楼的柳絮姑娘。 那个男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匆匆忙忙回了将军府。 文薪下了早朝，正在府中空地上打拳，他是位将军，经常练拳外人也不觉得奇怪。 一套拳法打完，文林顿时跑了进去，还在屋檐下便大声叫道：“爹，我一定要娶到曲府那个小姐”。 “怎么回事”，文薪面色颇有不耐烦，对于这件事，他本就没报多大希望，所以今日才没有跟随文林一同前去，不想丢了脸面。 文林站在一旁，唯唯诺诺道：“曲府有个人知道了柳絮姑娘，就算有林氏在，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爹，孩儿的幸福啊”。 看着年近二十的儿子为了这种事跑来哭哭啼啼，文薪更是气的不打一处来，顺手拉起一根木桩挥了过去，大骂道：“曲坤是重名誉的人，你不要脸，我还要”。 木桩发出咔嚓声，顿时断成两节。 空地外侯着的下人面色一抖，心想自家老爷也真下的去手。 文林捂住肩膀上的疼痛，瑟瑟发抖缩在一旁，“爹，我再也不去了，你一定有办法帮我的”。 “你要我怎么帮你？”文薪黑着脸，毕竟是唯一独子，以前叫嚣打死算了，又怎么能真的打死。 他穿上了外套，斜了一眼文林，怒道：“还不快站起来，再像女人一样哭哭啼啼打死你算了”。 屋檐下传来轻碎脚步声，一位气质雍容少妇端着碗花枣莲子汤徐徐而来，一见院中空地上趴着的文林，立马将手中的汤交给下人，急匆匆跑过去道：“这又是怎么了，你做什么让你爹又生气了”？ “娘，我要娶曲府的那个小姐”，文林站了起来，扶住自己娘亲李师师的手腕说道。 父亲最是疼爱娘亲了，他相信有娘亲开口，父亲一定会帮他的。 而前提，自己必须得装出受害者模样。 “你今日不是去了？林氏主动说亲，这事应该没意外，你怎么搞成这样”，李师师瞪了文薪一眼，责怪道：“都是孩子，你打上去心不会痛”。 “我痛？我恨不得打死他，他自己平时的行径你不知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文薪皱了皱眉，挥手示意一旁侯着的下人离开。 见事情有了转机，文林也不顾肩上的疼痛，立马笑着道：“谢谢爹”。 将在曲府的事情说了一遍，文林越发得意，简直将夜馨的美貌说上了天，可当他说到余力的时候，一脸愤恨表情，要不是他提到了柳絮姑娘，事情恐怕就已经成了。 林氏也不会慌里慌张提前让他离开。 “这么说，林氏要你娶的不是曲晗那丫头”？李师师同样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对文薪说道：“既然是那个外来小姐，我想曲坤应该不会太过阻止，从新上门说亲，应该能成”。 “你知道什么”，文薪瞪了李师师一眼，脸上怒意不减，捏着把椅说道：“如果能成，今日就成了”。 李师师顿时哑口无言。 文林一脸着急。 要是连父亲都没办法，那岂不是错过了。 沉默了一会，文薪抬头问到：“那两个人是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应该无权说话才对”。 “孩儿也不知道”，文林低头，不敢正视文薪隐隐发怒的表情。 就在这时，府中下人走了进来，“老爷，有人送了一封信说要公子亲自看”。 “拿过来”，文薪开口，瞪了文林一眼，对方顿时不敢有任何怨言。 接过信封，拆开一看，文薪拧眉自语道：“穆泽，余力”，扭头对下人问到：“这信谁送的”。 “不知道，一个小孩跑到门口，说是有人给了他一颗糖，让他把这封信交给公子”。 文薪想了想，看了看文林，最终说道：“这件事情先这样，看看林氏到底什么意思”。 “可”，文林面色一急，好不容易出现的转机又没了，心下更是着急，拿过书信一看，上面赫然就只有两个名字。 茫然看着，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午后林氏受到了一顿责骂。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府中的丫头下人只看到林氏送了甜汤进曲坤书房，出来时低着头，面色阴沉。 路过屋檐下时，一位下人胆战心惊上前说道：“夫人，文公子在府外侯着，说想见您一面”。 林氏抬头，漆黑的脸更加阴沉，“不见”。 下人庆幸而去，心想这门亲可能是不成了。 下午的时光林氏一直待在了房里，就连曲哲也不见，丫鬟自觉端了晚膳进房。 当皎洁的月光升起时，穆泽命下人拿来了笔墨纸砚进房，一页纸写完，穆泽搁下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将纸折了又折，最终装进信封敲开了余力的房门，“明天上午，找个理由将书信送往南方”。 余力点头，没有任何的话语传出。 一夜无话。 有人一夜无眠。 第二天林氏坐在廊道上晒太阳，小桃替她剥着瓜子壳，懒洋洋靠在软椅上。 一位下人再次走了过去，低头恭敬说道：“夫人，文公子让我传话，说是在花王茶楼等您”。 “这个文公子可真够烦的，这都来三次了”，小桃将瓜子放回了盘子，神情不满说道。 林氏半眯着眼，沉默半响后慢吞吞站了起来，说道：“没有见到我，他恐怕是不会死心了”。 “可这门亲已经不成了，他这三番两次，又有什么用”，小桃皱了皱眉头，扶着林氏回了房。 一顶软轿从曲府大门抬出，而后到了花王茶楼。 花王茶楼种了许多花，让客人喝茶时感觉神情惬意，不似太过烦闷。 其中有一株寒梅，隆冬的季节正是梅花盛开时，花朵雪白，号称傲骨君子，自然为茶楼吸引了不少客人。 进了三楼一间雅阁，文林早就等候在那，一见林氏，立马起身恭敬笑意满满道：“姨娘大人”。 “先别叫的那么早”，林氏挥了挥手，这话跟昨日穆泽一模一样。 坐了下来，由小桃在一旁侯着，文林面色变了变，寒声问到：“这话什么意思”。 从昨日见到夜馨后，他不惜挨了父亲一顿打，借娘亲平时对他的溺爱骗她，更是三番两次前往曲府，听到这话，内心自然有一丝怒意。 误以为林氏是在抓弄他。 “你先别急”，林氏挥了挥手，示意小桃先离开，随后才道：“有人在从中作梗，曲老太太本是同意，后来又改变了主意”。 “就是昨日那两个”？文林挑眉，有点诧异问到。 “对，有他们两个在，这门亲就成不了”。 文林沉默，瞄了一眼林氏，而后弱弱说道：“如果他们死了呢”。 林氏面色一惊，瞳孔徒然放大，似乎不敢相信文林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呵斥道：“这话传了出去，你我都要不好过”。 “林夫人放心，既然除了他们两个这事能成，我一定会做的干净利落”。 既然话说出来了，文林也是壮着胆子不在隐藏，直接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林氏想了想，站起来道：“曲老太太本是同意的，如果你真那么做了，这事应该能成”。 她抬头，冲外面大声叫到：“小桃，准备回府”。 外面小桃大声应着，根本不知道里面谈论了什么，不久一顶软轿从茶楼抬出，而后回了曲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下棋 曲老太太很生气，眉毛发指，嘴角直哆嗦，险些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从吃斋念佛后第一次这么生气。 林氏竟然骗他说文林是位好公子。 可谁知道，竟然是位好吃懒做，整日出入赌坊，姬月楼的花花公子。 她招来一位下人，大骂道：“林氏去哪了，让她过来”。 下人斟酌着语气，小心应着：“夫人出府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而且，听说昨日老爷在书房骂过了”。 “骂过了？”曲老太太半信半疑，沉默半响后说道：“那便算了吧，你去告诉她，这件事情我不同意，他们几个孩子本就是苦命人，从南方灾区流落到了京都城，要是嫁了过去，岂不是再次往火坑推”？ “是”，下人应了一声，缓慢退出了曲老太太那间小草屋。 站在门前舒了口气，老太太的怒气，还是她进曲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 正午阳光刺眼。 曲府的花园显得异常安静，丫鬟安安静静的干着活。 生怕打扰了那两位拧眉思虑的人。 曲哲站在廊道上，双手依住廊道扶手，看着对面正在下棋的穆泽，余力，“昨日娘又被骂了”。 “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根本不需要去争夺，天下有那么多眼睛看着，扭曲事实，颠倒黑白，这是最不可取的”。 曲晗没头没脑说着。 曲哲沉默了半响，仔细思考姐姐话中意思，愣愣叫道：“姐，我听不懂”。 “听不懂就去好好读书，你要是有对面那人小时候一半刻苦，娘亲也不至于现在焦心揭虑”。 这句话曲哲听懂了，可也是似懂非懂。 他再次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嘀咕道：“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是孤身一人，连个功名都没有”。 曲晗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 刺眼的阳光带着一丝冷意。 廊道上小亭中两人相对而坐。 穆泽掷了一颗黑子，缓缓落在棋盘上，瞬间横扫千军，逼得白子进退两难。 这盘棋，下了一个时辰，穆泽从开始便是落入下风。 棋局到了一半，局势依旧不明朗。 如今只靠一子，便尽数将局势扳回，余力看着棋盘半响，手中的棋子迟迟不敢下落。 他抬头，看着穆泽问到：“你什么时候让我一步步踏进你陷阱的”。 “从最开始的时候，就算你破了我这一步棋，后面会有更大更多的坑等着你，等你还没填完这些坑，棋也就完了”。 余力沉默。 他将棋盘上所有还未下子的空白推算了一遍，发现真的已经无路可走。 将棋子一粒粒收起，输给穆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笑着问道：“你猜我上午出去看见了谁”。 “听府中的下人说林氏出去了，该不会是她吧”，穆泽笑着打哈哈，心想那会有这么巧的事。 只是出去送封信，真碰到了，那就是天意了。 余力点头，还真应了穆泽那句话。 这下轮到穆泽疑惑了，看了看远处的曲晗曲哲两姐妹，见他们两人只是拿着鱼饵喂鱼，小声问到：“在哪里”。 “花王茶楼，你将药铺大把的银子砸进了京都城，真要没一点用处，这银子，就打水漂了”。 “花王茶楼”？穆泽对余力后面那些话恍若未闻，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子，淡淡问到：“见谁”。 “我只是看见了，并没有跟上去，不过想也知道是谁”，余力将棋盒整齐摆好，站了起来低头对穆泽说着。 他很疑惑，连他都猜得到是见谁，穆泽为什么会问。 却不知道穆泽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找个理由，明日我们出府一趟，不要叫上任何人”。 “这个简单”，余力想也不想，直接道：“南方药铺是我们的产业，去那里，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穆泽点头。 曲晗原本正在喂食鱼儿，突然感觉身后出现了一个高大身影，转身立马叫到：“父亲”。 曲哲也赶紧跟上。 曲坤点头，对曲晗这两天的表现极为满意。 他眼睛望向了穆泽他们，当下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穆泽心里有点疑惑，按理来说此时的曲坤是没有时间在家的，献王案让他们无从下手，本该在朝堂焦头烂额才对。 微微附了附身，远远对曲坤叫到：“姨父大人”。 “嗯，你们刚才在下棋”？曲坤应了一声，看向的穆泽身旁摆放整齐的棋盘。 穆泽低头应道：“在府中没事，就跟余力胡乱玩了几把”。 “有人说曲府有个少年国手，你倒是谦虚了不少啊”，曲坤笑了笑，直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挥了挥手，“我们也停了好些年没下过棋了，今天要不要来一把”。 曲坤虽然在问，可穆泽看这架势，知道恐怕是推脱不了了。 反正也是无事，坐了下来恭敬道：“那就听姨父大人教诲了”。 余力静静站在身后，曲晗，曲哲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曲坤掷黑子，也不说话，直接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穆泽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心中微微诧异，这颗黑子落的，可是跟正常的棋局不同啊。 以往开局，都是先四后中，偏偏这颗黑子，却是落到了边缘。 顿时明白，自己这位姨父大人，并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心思自然也就跟常人不同。 落下一颗白子，曲坤面色不变，只是同样微微看了穆泽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相似一笑。 渐渐棋盘上的黑白子越来越来多，密密麻麻，曲晗越看越不明白，更不要说曲哲早已皱着眉头思考了。 落下一颗黑子，曲坤突然扭头对身后曲晗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去看看青山院杜民副院来了没，来了支会我一声”。 “嗯”，曲晗闷闷应着，心中明白父亲大人是有意支开自己姐弟两个，直接拉着曲哲快步离开了。 曲坤扭头，随意落下一颗棋子说道：“你姨娘做法是有些过分了，昨日在书房骂了她一顿，应该不会了”。 穆泽停了下来，直接说道：“其实姨娘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我们从新回到京都城，除了看看老太太，就是药铺上面的事情，毕竟京都城是天下富庶之地，又是大周中心，南方药铺想要向北发展，就必须得经过这里”。 曲坤点头，虽然不懂生意，可也知道穆泽说的是事实，面色诧异道：“南方药铺生意不错，为什么却发展如此缓慢，这么多年，才堪堪开出了五家”。 穆泽想也不想，直接应道：“树大招风，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几个孩子，要是真像天地钱庄遍布大周每个城郡，那才是让人觉得恐怖的事”。 “哈哈”，曲坤突然笑了起来，继续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摸了摸手心说道：“你想的很周全，真要像天地钱庄一样，不少人就将目光盯在我身上了，连朝堂高做龙椅那位也不另外”。 他看着穆泽，眼中啧啧称奇，对方能有这种心思，同龄人中当真少见。 像是想起什么，他淡淡问到：“你知道为什么天地钱庄发展如此之大，朝廷不会多加干涉吗”？ 穆泽沉默了一下，虽然心中早已知道答案，还是顿了顿才回答：“街头传闻是一位朝中大臣”。 “不，你们错了”，曲坤摇了摇头，而后说道：“如果是朝廷大臣，早就被拿去充公了，监天司的威名也不是虚设的，之所以没有，是因为它身后的根本就是朝廷，天地钱庄的收入，最终流入的都是国库”。 穆泽沉默了一下，皱眉问到：“所以南方药铺想要发展更大，就必须得攀上朝廷这颗大树”？ 曲坤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显得心情极好，“杜民副院差不多到了，我得出去看看”。 他瞄了一眼还未下完的棋局，意味深长道：“这棋局还未分胜负，有时间再下”。 穆泽起身，微微点头应是。 廊道上没了曲坤身影，穆泽细细想着刚才的话，对余力说道：“这也算天地钱庄一个秘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青山副院 “朝堂上的果真都是阴谋家”，余力声音不大，在花园里的下人听的清清楚楚。 朝廷明面上禁止民间开设赌坊，各地官府到处打压，暗地里却让天地钱庄给他们洗黑钱。 其中折扣所产生的银两，最终却又回了国库。 这一手棋，玩的不得不说很好。 穆泽笑了笑，将棋子一粒粒收起，道：“北国战事已近十年，草原魔人早已穷途末路，苦不堪言，希望能从繁荣的大周割出一些银两，可事与愿违，大周依旧是那一副将战争进行到底的决心，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内”。 “民间源源不断给国库补充银两，既然能够保证军饷充足，谁又愿意退步”，余力看了穆泽一眼，而后又道：“姨父大人突然讲这个，该不会是想要替我们找一条出路，弥补林氏昨日犯下的错吧”。 “谁又知道呢”，穆泽似无所谓笑了笑，站在廊坊上，远远看着一旁在修剪花草的夜馨跟马玲儿。 花盆早已修剪的漂亮，她们这是在没事找事。 不过也难怪，回到京都城后穆泽也感觉很无聊。 真的非常无聊。 以前在南方他还要打理药铺的生意，如今药铺有了别人打理，他倒是成了甩手掌柜。 至于京都城这家，他更是连好几天都不曾去过。 余力同样站在他身旁，多年的依赖让他只有在面对穆泽他们才能放下内心的警惕，“林氏不是一个笨的人，为什么总是费尽心思去驱赶我们”。 “天下间所有的母亲都一样”，穆泽意有所指说了一句，而后绕过廊道台阶去了夜馨那边。 余力站在廊道那里不动，笑意宴宴说道：“这么说来，都是你的错喽”。 穆泽向前走的脚步一顿，站立在池塘边，细细想后同样笑着回应，“还真是我的错”。 “穆泽哥哥有什么错”？马玲儿听到了，放下手中精致的剪刀一脸娇嗔问道。 他们两人的对话，听的让人感觉楞楞的，根本就听不懂。 穆泽似乎心情极好，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却被马玲儿抬手用力拍开，嘟嘴抗议，“别摸我头，会长不高的”。 夜馨抿嘴笑了，清脆的声音传遍花园，“谁告诉你摸脑袋会长不高的”。 马玲儿嘟嘴，比划着两手，一脸着急难过说道，“大人们说的啊，而且我发现，曲晗没有人敢摸她脑袋，所以她就长的比我高”。 一句话，众人就当场笑了。 大人总是用这种话来欺骗孩子，却不知道孩子真的会当真。 甚至深信不疑。 穆泽突然发现找到一件不会那么无聊的事了，那就是逗逗马玲儿。 他底下了脑袋，斜眼看马玲儿，手却伸向了她后脑勺，“你小时候总是像个跟屁虫，要长那么高干嘛”。 “可也不能太矮啊，我才一米五”，马玲儿哭着脸，而后看了一眼夜馨，眼冒星光，欢呼雀跃道：“夜馨姐姐，你怎么长那么高的，比穆泽哥哥都不矮多少”。 拍掉了穆泽出其不意伸向自己后脑的手心，她认真打量了一番穆泽。 似乎想要从他们身上找到长高的秘密。 外面屋檐下传来一问一答朗爽笑声，在安静的花园听的异常清楚，余力转身看了过去。 只见曲坤陪着一人，正气定神闲往花园这边走来，联想到刚才的话，明白那位便是青山院的杜民副院了。 穆泽也没了逗马玲儿的心思，看了看夜馨，示意她接下来不要说话，神色自若站在花园里。 花园中没有什么做事的丫鬟，空间倒是显得很大，天上阳光照了下来，廊道下的水面湖光粼粼。 杜民走下了屋檐台阶，忍不住一脸惊叹，“想不到曲府花园里，竟然修筑的如此别致，还有一口人工湖”。 “这座府邸是陛下赏赐的，搬进来时这口人工湖可还是杂草丛生，这些年让下人劳累一点，才有了今天的样子”，曲坤边走，边微笑回应。 杜民也是一位年近古稀的人，青山院虽然很少涉及朝堂正事，可曲府还是知道的。 当然活的久了，也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这座府邸的来历，他就知道的别人多太多。 他一脸歉意道：“曲大人误会了，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座府邸之前是南镇王的，南镇王已经被抄家灭族，府邸荒废也是废了，正好利用了起来”。 曲坤跟随走在一旁，两人似一对相交莫逆好友，只见曲坤一脸忧容问到：“副院的伤势，可是痊愈了”。 “都这么久了，差不多了”，杜民摇了摇头，两鬓白发随之而动，接着苦笑道：“名秋山一战，死了还好，结果没死成，摊上了这么一件事，还无从下手，曲大人您说，这是要怎么交差”？ 他一脸郁闷，青山院向来只参与朝堂与江湖的交织，里面也大多都是性情刚烈的武者，说是莽夫也不为过，如今让他们来查案，这不是扯淡吗。 他时常在想，院长大人又怎么会在乾清宫答应下来。 曲坤笑了笑，也没别的话，只是轻声细语道：“陛下有陛下的思量，我们就不用去罔测圣心了，今日请副院大人过来，只是想讨论下监天司那几具尸体的问题”。 “怎么，那几具尸体曲大人也觉得有问题”？杜民一脸诧异，走在廊道上的脚步一顿，看着前面一侧的穆泽他们道：“这几位是”。 “哦，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前些年一直在外经商，路过京都城暂住一会”，曲坤抬头，而后对穆泽他们说道：“泽儿，快叫副院大人”。 “是”，穆泽拱手，对杜民作了一礼。 当他抬起头来时，眼睛快速扫过对方右手，只见其中有一条白色布条缠绕，极好的隐藏在了暗青色衣袖下。 杜民挥了挥手，稀疏的眉毛挑了挑，仔细看着穆泽古怪道：“曲大人叫你泽儿，那应该就是几年前那位在京都享有盛名的穆泽公子了”。 穆泽苍白的脸勉强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了，且都只是虚名而已”。 “是不是虚名都有人看着，只不过过刚易折，那时的京都虽不及现在这般，你离开也是有好处的”。 穆泽点了点头，这个曲坤曾在他第一日回来时便提过，心中也明白了一些。 那时他们刚到京都，内有林氏的不待见，外因为曲坤的原因，处处受到王孙云，郭保睿等人的刁难。 只不过他想不通，青山院高高在上的副院大人，怎么会对那时的他那么关注。 虽有点知名度，可也不该如此。 杜民仔细看着，忍不住皱眉问到：“你这脸色，怎么苍白的有点古怪”。 依旧是当初在草原对献王那一套说辞，穆泽牵强应道：“久病不治，而后就导致了这番模样”。 “可我观你的脸色，似乎是阳光不足，改日上我青山院来，那里阳光充足，我在教你一套强身健体拳法”，拍了拍穆泽肩膀，穆泽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在杜民强有力的手掌下跌倒下来，对方赶紧将他扶住，皱眉说道：“你这身子骨，恐怕不行啊”。 再次勉强笑了笑，从新站直身体，穆泽将眼神瞄向了一旁的曲坤，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这才拱手应道，“那就有劳副院大人了”。 “小事一桩，你到了青山院报出名讳，到时自然有人会通知”。 话还未落完，曲坤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孩子的事，有的是时间，副院大人，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嗯”，杜民点头，虽然觉得穆泽不错，可也是正事要紧。 交代了两句，他便跟随曲坤去了那间从来不允许有人进入的书房。 穆泽回头看了夜馨一眼，见她眉头微皱，内心显然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没关系的”。 余力看着远处那间书房，眉宇间也是有淡淡愁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似乎是姨父大人故意的”，穆泽自语，又像是说给他们两人听。 他还记得曲坤第一天跟他讲的，如果跳过科举呢？ 这确实是一条捷径。 问题是，穆泽已经摸不清曲坤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 马玲儿楞楞站在原地，扯了扯夜馨衣角，一脸不解，“你们到底再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被找麻烦与找麻烦 接下来杜民在曲坤在书房商谈了一会，而后便直接离开了。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穆泽根本无从得知。 不过他也不想知道，不是每一件事情，都是需要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在厅堂的晚宴上，曲老太太一直都在看着林氏，整个饭桌异常安静，众人连动筷子都不敢太过用力。 除了曲哲，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嚷嚷着要吃桂花糕。 隆冬的天气，又去那里弄桂花？ 曲坤在不耐烦下瞪了他一眼，孩子顿时安静了下来，乖巧拨弄着碗里白米饭，豆大眼泪滚滚而来。 曲晗坐在他左手边，忍不住附头暗叹，自己这个弟弟，真是不懂察言观色。 除了经常抄书练出来的一手好字，那就是一无是处了。 大家族的子弟，那能这样。 她心想，有时间，还是得对这个弟弟更加严厉一些。 晚宴在无比压抑中度过，众人退了堂。 临走前曲坤淡淡看了林氏一眼，并没有任何言语便直接去了书房。 曲老太太最终还是忍不住，挥退下人后责问了林氏几句，也算是给她保留曲府夫人的脸面了。 夜晚的天空没有多少星星，空气中还是很冷。 穆泽披了一件衣裳，而后独自站在卧房窗前，房里的蜡烛燃到底了，没有来的及更换，所以没有人知道，在东边的客房里还有人在深夜不曾入睡。 穆泽很忧虑。 甚至说是感到隐隐不安。 洛羽依旧在南方，只不过数着日子，人却已经差不多进了深山老林。 南方山多，群山峻岭中阴暗潮湿，不止有蛇，还有老虎狮子，运气不好更是碰得上狼群。 穆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他安分一点，对危险的感知多一点，在深夜中不要试着盲目去寻找。 腊八节已经过去十多天，离小年也就不远了，京都城一片祥和，热闹非凡。 城外不少人也进了城，赶着购置一些年货。 除了北国，茫茫大雪中的百姓依旧处在水深火热中，其他地方早已有了喜庆的气氛。 穆泽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按着昨日所说，他们今天将要去南方药铺看看。 当然，也是有意看看自己的猜想准不准确。 走过大街，而后就是无数岔路口，街道上有不少京都府的巡卫四处张望，看这样子，似乎暗阁留在京都城的小罗罗依旧还未清除。 穆泽很好奇，脚步不停对着身后余力的问到：“在京都城杀了人，别人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 “现在时局依旧不明朗，我想，应该会推到暗阁身上”，余力明白穆泽为什么会这么问。 不过，如果可以不杀人，他也是很乐意的。 穆泽一直在想问题，加上大街上有点吵，他对余力的话听得并不是很清，皱眉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对林氏旁敲侧击一下，这样下去，总不是好事”。 “我也觉得不是好事”，余力突然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道：“怎么说，他也算是我们姨娘”。 “不，不是因为这个”，穆泽摇了摇头，眼睛看着前方。 曲哲不懂事，虽然偶尔会露出老气横秋的模样，那也只不过是孩子心性，贪玩罢了。 他不想因为某些原因，导致这个孩子走上一条眼里只有仇恨的道路。 “那你打算怎么办”？余力没有去问穆泽因为什么，因为他做事，总有自己的思虑。 有些事情，他早已习惯了不去问。 “她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倒是身后那两个人，要么解决了他们，要么甩掉”，穆泽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文薪毕竟是振威将军，要是让文林知道了，南方药铺接下来就不太平了。 不过转念一想，大街这么多人，文林有心去查，还是可以知道的。 归根究底，斩草要除根，治病得治本。 不过，这种事情不能急，既然他们要跟，跟着就好了，只要不主动冲上来找死就好。 走了一段路。 南方药铺距离曲府有点远，靠近偏远地区，更确切的说是已经到了京都城边缘。 当初穆泽将药铺开设在了那里，主要是有两方面考虑。 一，那里不引人注目，曲坤也不会第一时间知道南方药铺开设进了京都，等他知道了，药铺差不多已经好了。 二，那里都是一些穷苦人家，不似城中的达官贵人，当他们生病时，也需要药去医治。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路程。 穆泽实在忍不住停了下来，他发现，身后那两人一直鬼鬼祟祟跟随到了这里。 看着行踪诡秘，普通人可能不会发现，可穆泽对危险的感知力一向很强，加上细腻的心思，很早就发现了他们。 “这里是边缘，要杀人埋尸，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余力停了下来，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那两人就像路人，一路走走停停，更是不断在接头交耳。 “杀了他们”？余力有点诧异问到。 “不用了，打昏他们就好，杀了他们，除了为曲坤制造麻烦，没有任何益处”。 “嗯”，余力点头。 两人走过一条岔路，借着转角视线不明，余力脚步一蹬，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墙上。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回到了之前走过的那条路，而那两人，根本不知道一旁的墙头上，有一颗脑袋跟两只眼睛看着自己。 捏起墙头上准备好的两颗石子，余力手一挥，破空声响起，路上的两人应声倒地。 穆泽一直等候在原地，不久余力快步走了上来，穆泽神色平淡道：“走吧”。 没有任何回应，走了几步后，余力突然说道：“我看了一下，他们两人身上藏着匕首，应该不止是跟踪那么简单”。 “所以你杀了他们”，穆泽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问到。 “没有”，余力沉声应着。 “没有就好，杀了他们，会造成民心恐慌，快入年关了，我不想成为罪魁祸首”，穆泽摇了摇头，有点冷淡说道。 余力倒是没想那么多，看了看四周，笑着说道：“可我总觉得，这个年过得会不太安静”。 穆泽知道他话中意思，就像现在，他不会找别人麻烦，别人也会来找他。 他笑了笑，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诡异，“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 余力斜头看了他一眼，不大的眼睛转动，突然闷闷说道：“我觉得，你这两年内心膨胀了许多，这样下去，不是好事”。 “小心使得万年船，如果这几个人还要绞尽脑汁，我就不回京都城了”，穆泽看了他一眼，而后指着前面道：“药铺到了，有些话就不要说了”。 余力又只是点头。 习惯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穆泽倒是没说什么。 药铺在一条行人多的道路，穆泽为此还专门请了位风水先生，说这个位置极好，很适合做生意。 可他站在门外始终觉得，药铺很冷清，似乎根本没什么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杀人不眨眼 走了进去，里面果然跟他猜想的差不多。 不大的药铺冷冷清清，安静的落针可闻。 入眼便是一位中年人站在药柜前挑药材，两位老者坐在桌子前昏昏欲睡。 中年人见着门口有人进来，立马丢掉了手中东西，跑出药柜淡淡问道：“公子可是看病”。 他上下打量着穆泽余力两人。 这里是京都城边缘，旁边也没住着什么达官贵人家，看这两人衣着华丽，心想该不会是来找事的吧。 穆泽淡淡扫了那两位老者一眼，见他们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只有其中一人睁眼看了一眼，而后又闭上了眼睛。 没有理会中年人，穆泽直接在桌子前坐了下来。 他对着对面那位始终没有睁过眼的老者问到：“先生，您这样坐着，真能睡着”？ “如果是要看病，那就按规矩来”，老人开口，不急不慢说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眼看过对方一眼。 穆泽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便是药铺请来的郎中，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穆泽轻笑着说道，随后又扭头看向了另外一位，同样问到：“你呢，是不是也要我按规矩来”。 这位老人睁开了眼睛，仔细看着穆泽，敏锐觉察到这里有问题，不过依旧说道：“我没什么规矩，公子那里不适”。 “如果这里呢”，穆泽指了指心口，对着老人认真问到。 中年人神情骤变，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却被余力伸手拦了下来。 “你们想做什么”？中年人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忍不住对余力呵斥道。 心病需要心药医，这不摆明了找事吗。 “这没你什么事，安静看着就好”，余力张口，冷漠的声音吓了中年人一跳。 以往有人找事，还从来没有这么狂妄的声音。 他看了看坐着的穆泽，又看了看伸手拦住自己的余力，面色阴沉如墨。 药铺中的情形很清楚。 这两位公子，摆明了就是冲那两位郎中而去。 另外一位老者也睁开了眼，听刚才的话，穆泽的动作，明白这不是来看病，而是找麻烦的了。 他坐直了身体，整个人瞬间精神抖擞，沉声问到：“公子这个举动，是不是有些过了”。 “我只是想来看病，既然先生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那我只能来硬的了”，穆泽站了起来，仔细扫视过药铺，见这里只有三个人，这才转身从新看向了那两位郎中。 “我说过，既然是看病，那就按规矩来”，老人沉声开口，目光炯炯盯着穆泽。 “我一直都不知道，这南方药铺，还有什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公子如果觉得不满，可以去别家”，老人看了穆泽一眼，抚了抚发白的胡须，接着又道：“出门右转几米，那里有一家德康堂，公子的心病，在下无能为力，或许那里有药”。 “呵呵呵”，穆泽忍不住笑了。 为这两位的精明而笑。 如果今日不来，他恐怕永远不知道京都城有了什么规矩。 他开设药铺，是为了穷苦人家，并不是在这里让他们享福。 他微微转身，看着神情着急的中年人问到：“陈总拓，京都城南方药铺的规矩是什么？” 中年人面色一惊，脸色顿时惨白。 就跟穆泽的脸色也是相差无几。 为了以防万一，陈总拓这个名字，自从入京都他从来没有用过。 而会叫他这个名字的，知道他这个名字的，只有东家。 只是，以往他的东家都是以面具示人，想不到，竟然会是这么年轻的两位公子。 对着穆泽作礼，他恭敬应到：“药铺的规矩，是这两位先生设立下来的”。 “陈林，你做什么”，胡须发白的老人忍不住扭头，对中年人厉声喝问道。 陈总拓的态度，让他很不满。 但他的话却没起到多大作用，中年人依旧弓着身子，额头豆大冷汗滚滚而来。 连伸手擦拭都不敢。 这一幕，让两位老人感到惊讶，更是隐隐不安。 微微冷静下来，胡须发白老人仔细想着刚才那幕，沉声说道：“老夫行医多年，上至朝廷贵人，下至黎民百姓，行医自然有一套规矩，不是什么人都治的”。 “这么说，先生替人看病，还得看人喽”，穆泽自动忽略了老人话中意思，依旧是轻笑问着。 他起身，对着全身紧绷的陈总拓意味深长说道：“让你来京都，你倒是把自己性子磨灭了”。 “请公子恕罪，原本这二人不会这样的，只是身份有点特殊，我怕为公子惹来什么麻烦”，陈总拓擦了擦冷汗，低头对穆泽解释。 两位老人越看越心惊，陈林平时出手阔绰，做事雷厉风行，想不到，甘为一位公子低头。 毕竟是活了年头的人，他们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其中一人谨慎问到：“公子可是这南方药铺的东家”。 穆泽对他笑了笑，并没有任何话，依旧看着陈总拓。 他在等，等陈总拓的回答。 既然身份特殊，到底特殊在那里。 陈总拓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那么，就要给他一个解释。 这个解释或许不需要太长，但至少要让他觉得满意。 沉默了一会，陈总拓低声说道：“这两位，其中一位是南岭世子府上贵卿，另一位是王府亲戚”。 “这么说，身份都不简单”，穆泽颔首，见那两位面上没了惊讶，反而微微有几许得意，知道陈总拓的顾及在那里了。 在京都做生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官府。 不过，他依旧还是冷冷问到：“就算这样，就能让他们对你趾高气扬了”？ 两位老人面色皆是一沉。 陈林已经说出了他们的身份，按理来说，这位公子应该会想着去奉承，讨好，迎合才对，却依旧还是那副找事的样子。 这只能代表两种可能。 这位公子，要么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 要么，就是背景不比南岭世子底。 这让他们内心沉甸甸的，就像一颗铅球压在心里，甚至无法呼吸。 这种感觉，只能说是恐惧。 陈总拓看了两位老人一眼，顿时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这两位，是他花高价请来的。 而且，不说他们身边的关系，到了这种年纪的郎中，杀一个，大周就少一个。 没了看病郎中的药铺，还是药铺么？ 他小心翼翼看了穆泽一眼，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 怪只能怪，他们自持甚高，偏偏还被人碰到了。 看着陈林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两位老者战战兢兢，其中一位更是喝道：“陈林，你要”。 话还未说完，两股鲜血喷涌而出，直接在药铺飞洒，溅上了一根柱子。 三个身影直接错身移开，而后就听到尸体倒地声。 陈总拓看了一眼，将手中还残留着许鲜血的石块随手一扔，麻木的转身道：“官府现在在抓拿暗阁的人，恐怕我需要出城避一避了”。 “不用，京都城现在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穆泽看了余力一眼，转身直接向着外面走去，陈总拓安静跟在一旁。 走了几步，外面阳光刺眼，街道上却没几个人。 穆泽避了避阳光，对陈总拓道：“药铺只是一个幌子，你知道，我真正目的不在这里”。 陈总拓点头。 他明白穆泽话中意思。 像是想起什么，他突然说道：“昨日李公子让人告诉我，郭保睿等人似乎在商量办法想要将您挤出京都城”。 “他？还有说什么吗？”穆泽愣了愣，似乎不明白李青犯这个险干嘛。 一旦让人发现，他在京都城贵族圈里可就无法立足了。 “没了”，陈总拓摇了摇头，而后急忙说道：“我先去官府，让人看见我们一起，恐怕又有麻烦”。 穆泽点头，似乎不放心道：“记住我说的，京都城现在鱼龙混杂”。 话一落，身后便没了身影。 余力笑着摇头，有点无奈说道：“一个五阶高手，随便走到那里都是人人敬仰，到了你这，反而成了跑腿的”。 “那是因为，他离不开我们，而我们，刚好需要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被人当枪使 陈总拓火急火燎跑在大街上，丝毫不带喘一丝粗气，路人惊讶之余赶紧侧身避开。 虽然如此，可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李公子让人传话给他后一直忽略的。 郭保睿等人正在商量如何将公子挤出京都城，而药铺其中一位郎中，正是王孙云亲戚。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原本好好的两位先生，将仁心扔弃在了一旁，转而对病人不加理会。 他们的目的，是药铺。 为了私心，似人命如草芥，这样的郎中先生，他突然也觉得是死有余辜。 想起第一天碰到穆泽对他所说的话。 这本就是一个残酷外加诱惑的世界，能保持心如明镜，你就能得到别人的尊敬。 那怕这个尊敬只是表面。 显然，这两位郎中先生并不值得。 ———————————————————————————————————————— 人与人的相遇总是很奇妙。 有些人以为不会在遇到，偏偏却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了眼前。 同样的，穆泽也没想到，一只断了腿的兔子，不仅能跳，还能蹦哒了。 虽然眼前这人跟兔子根本联系不到一起，兔子可爱，温顺，可他还是忍不住这样形容。 七八个人堵住了前方的去路，围的水泄不通。 其中一位壮汉眯着眼，面露一抹凶狠，“找你们很久了，没想到在死胡同却是碰见了”。 “找我们，是想让你另外一只手也缠上白布么”？穆泽远远看着他缠上白布的手臂，一副面无表情说道。 说完，他又看了看壮汉身后那七人，这七人都是一脸横肉，身材魁梧，一看就是京都城中那些打手，说不定跟文林还扯的上关系。 此时是严冬，一个个穿着厚厚的齐膝长衫，但也不难看出他们隐藏在长衫内的结实肌肉。 不过，这个世界空有蛮力，没有脑子是不行的。 壮汉冷着脸，一副老成模样走了过去，似乎觉得今日自己人手足够，有恃无恐道：“前几日叫我去李统领那里请罪，还以为你们是有多大能耐，没想到是扯着虎皮做大王”。 穆泽轻笑着问到：“怎么，你去了”？ “哼，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壮汉冷哼一声，微微看了一眼穆泽身旁余力，似乎有点畏惧向后缩了缩身体。 这几天，那咔嚓一声的骨裂，就像是恶魔发出的呼唤，让他感到深深恐惧。 微微退了几步，他又挺直了腰板，仿佛使尽了全身力气叫道：“今日我有这么多人，我看你们到底有多大本事”。 手一挥，剩下七人顿时向前扑了过去。 只是眨眼间，壮汉还未反应过来，那七个人就在他眼前像风筝一样向后倒飞而过。 这一幕，让他震惊的张口结舌。 穆泽收展了拳脚。 壮汉傻眼了，不敢相信竟是这么快。 这几个人，可是京都城整日游手好闲无赖中的好手，魁梧有力的身手，平时一人打两个根本不成问题，今天，却被人用眨眼不到的时间收拾了。 穆泽站在原地淡淡看着他们，脸上带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浅笑。 “都是废物？平时白养你们了？”壮汉一声大叫，似乎觉得今日面子丢尽了。 其中一位飞出去的打手捂着脸，站起来看了他一眼，有点恐惧道：“齐兄，不是我们没用，而是他太厉害了”。 “少废话，给我继续打”，壮汉一声爆喝，气愤的直接一脚踢上了那人后背。 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就当几个打手一副赴死模样想要再次扑上去时，穆泽皱眉，突然冷声喝道：“等一下”。 “怎么样，怕了吧”，壮汉挥了挥手臂，一脸得意洋洋道。 打手停了下来，几个人将壮汉围在了中间，似乎生怕穆泽使诈。 “怎么了”，余力忍不住问到，这几个人，根本就难不倒穆泽才对。 没有回应他，穆泽仔细看着壮汉，“你姓齐”？ “是又怎么样，别跟我攀近乎，今日不打到你满地找牙，我就不姓齐”，壮汉一声冷叫，微微斜眼看了一眼穆泽。 只不过，他身前的打手始终踌躇着脚步，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看了一眼得意的壮汉，余力终于知道穆泽为什么叫停了，姓齐的在京都城只有一家，那就是天地钱庄家姓。 同时，他也知道为什么这个一无是处的壮汉能够进林军守城了，任谁有那么多钱，还有一层别人不知道的关系，想要在朝廷谋个官职都是轻而易举。 更何况，只是个守城门的了。 穆泽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沉声问到：“你跟齐福什么关系”？ 谁都知道，齐福就是现在天地钱庄的庄主。 壮汉一脸傲然，得意说道：“那是我爹”。 “那你就是那个齐思齐了”？穆泽面露古怪，这个名字很文雅，可起在这个壮汉身上，就那极不对称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齐思齐皱了皱眉头，有点搞不懂穆泽。 不过，他皱起的眉头豁然展开，咧嘴笑道：“别说你认识家父什么的，我不吃那套，反正有人告诉我，你们只是几个外来的穷乡小子”。 “那有没有人告诉你，我们从曲府出来”？ 一句话，齐思齐得意的脸色渐渐凝固了，这句话，还真没人跟他说过。 他看了看身旁的几个打手，顿时明白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今早他不当班，有人找到齐府，说是可以让他报在城门口那个仇，于是，他便找了几个平常对自己马首是瞻的兄弟过来。 可如果今天他们两方任意一方出了事，对方恐怕都不会讨好。 曲坤是什么人，如果他有意庇护，任凭自己爹再有钱，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妈的”，齐思齐狠狠吐了一口吐沫，咬牙切齿道：“王孙云那丫竟然敢坑我”。 他身旁几个打手顿时目瞪口呆，今天出来找事，怎么被人当众策反了？ 其中一人有点结巴道：“那齐兄，接接下来怎么弄”。 “你想怎么弄？”齐思齐没好气一脚蹿了上去，将愤怒全部发泄了出去，叫道：“已经被人当枪使了，难不成还要当炮灰”？ 穆泽自始至终微笑着看他们，见齐思齐转身要走，突然沉声问到：“就这么走了”。 “怎么，你想要两败俱伤，让王孙云那小子在一旁偷乐”？齐思齐忍不住翻白眼，看穆泽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白痴。 自己都明白过来了，怎么这人还是一个愣头青？ 穆泽摇了摇头，突然沉默说道：“你们刚才打伤了我”。 “什什么”，齐思齐张口结舌，再次看了看身旁的几位打手，受伤的明明都是他的人好不好。 他怎的就不明白，对面那人怎么那么不要脸，竟然能够空口说白话。 大白天的，竟然还在睁眼说瞎话。 他忍住了暴怒的神情，意味深长道：“你这是想要钱是吧”。 “对，你很聪明”，穆泽笑了笑了，毫不掩饰看着齐思齐。 “行，还从来没有人敢敲诈我的”，齐思齐冷哼一声，就算不能下死手，打一顿还是过得去的。 手一挥，几个打手咬牙对穆泽他们扑了上去。 眨眼时间，天空中犹如甩泥巴一般，啪啪啪直响。 几个打手面色痛苦摔倒在齐思齐身旁。 狰狞着面，齐思齐咬牙，一脸愤恨，“行，你们有种”。 伸手一甩，一个钱袋砸向了穆泽面门，却不想对方只是伸手一抓，便将轻松握在了手中。 掂了掂钱袋，看着落荒而逃的几人，余力忍不住说道：“你这样做，就不怕真中了王孙云的计”。 “冤有头，债有主，齐思齐应该是聪明人”，穆泽将钱袋扔给了余力，突然说道：“等下去买点糖糕，夜馨跟玲儿都喜欢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