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夺权》 正文 001 逆天改命 “痴儿,真乃痴儿,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世人命数早已天注定,凡人又有何力博天?” 摇头叹息的老者须发皆白,一身青色道袍衬得他原本只有七分的仙风道骨变成九分。 而被老者摇头叹息唤为痴儿的少年一袭白裳,看着老者的双眸隐隐露出一丝疲惫,因为奔波多日,白裳上隐有几丝污迹,却无损他一身清冷华贵的气度。 痴儿缓缓转身,原本清冷的眉眼此时却罩了几分冷戾,“师傅不是素来自称我命由我不由天,怎的如今却这般胆怯?” 老者眉眼轻动,这不孝弟子,竟是连激将法也使出来了! 将心中对弟子的不满咽下肚腹,老者却是毫不心虚的昂首道:“你师傅我的命自是由我不由天,却不代表这世俗凡人的命也不由天。” 只是他话音刚落,原本栖于他肩膀之上的神鸟却是不耻他这番言语,很是不给面子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尔后振翅高飞,临去还在道坛上拉了坨神屎以示鄙夷。 神鸟这番赤果果的鄙视行为让老者不由瞪眼,吃他的睡他的喝他的,敢翻白眼给他不说居然还敢在他珍若珠宝的道坛上拉屎?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孝弟子他是没办法教训了,谁让他这师傅当得太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结果就是他这当师傅的被当弟子的压得死死的! 徒弟他是没折了,可区区一只飞鸟,也敢反了不成? “师傅若是不愿出手弟子自也不会勉强,师傅保重,弟子这就下山。”痴儿看着空中盘旋振翅嘎吱不停的神鸟一眼,才低了头揖手辞行。 老者一愣,这般轻易放弃不像是不孝弟子的为人行事,难不成—— 心思一转,老者忙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痴儿淡然一笑,“师傅既是不愿出手博一次,这逆天改命的机会徒儿少不得要找上别人,听闻西苍山的玄极道长素来也是个不听信于天命之人,徒儿少不得要往西苍山一行。” 说罢他抬脚作势要离开,老者却沉了脸,气鼓鼓道:“你这逆徒,师傅又没说不帮你,还不回来。” 气煞他也,这个不孝弟子,明明知道他和玄极老儿素来不和,还要在他面前说去寻玄极老儿,不是明摆着逼他出手! 别人教徒弟都是用来尊师重道的,可他呢,教出来的弟子,一个惊才绝世最后闹得破族而立,还一个更好,逼着他逆天改命,这可是要折寿的! 虽然于他而言,这寿折也等于没折,可是老人家心里就是觉得徒弟不孝顺,他老人家就是不爽。 老者一边心里念念叨叨将不孝弟子骂个不停,一边又指着不孝弟子将需要开坛做法的物件备齐,看不孝弟子全然听他吩咐他心里那点子不爽倒也消了泰半,待道坛备好,一应物件全部备齐之后,老者才正了脸色,一脸肃穆的看着不孝弟子问:“你既有此心,想必已经将必需之物备好?” 痴儿点头,默默从袖袍中拿出一个精制的木匣子递过去,老者伸手接过,稍加踌躇又问:“你既知这逆天改命会有什么后果,当真不后悔?” 痴儿断然摇头,若真有悔,他后悔的只是没有早一点出手,若早一点,便也不会有今日! “罢了,你这不孝弟子,也只能逼着为师帮你,你若有本事便该对你自己上心一点,你早上心一点,又岂会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老者一边念叨,一边却是行至道坛前净了手后徐徐盘坐下来。 原本在天空盘旋的神鸟此时也安安静静的栖于老者对面,而痴儿也行到道坛另一边盘坐于地,两人一鸟,三角之势围坐于道坛,间或道坛中间或有一丝烟雾起,却又瞬息消失于天地之间。 三天时间一晃而逝。 这日正午,三天不曾睁眼不曾动过的老者忽尔睁眼吐出一口鲜血,在他吐血的同时痴儿亦睁了眼望向他,见他吐血,痴儿眼里的担忧却是明明白白映入眼帘,老者这才觉得心里还憋着的那半股子不爽终于也散了去。 “好了,只是在何方师傅我却也是不知的,你将来能不能遇到也要看你们的造化。”说完这句,便有侍立在身后的小童上前扶起老者。 痴儿却跪伏于地:“师傅大恩,弟子没齿难忘。” 老者身子稍稍一顿,旋即挥手,痴儿知道这是师傅催他下山,他便又恭恭敬敬嗑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 他刚起身,便觉心口一痛,一口心头血被他生生从嗓子眼咽回肚腹,师傅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他不能再给师傅添麻烦了! 可是他不知的是,在他转身下山,老者却由那小童扶着立于栏前遥望他的身影。 “师尊,师叔他明明受了伤为何您不留他疗伤?”小童满是不解的仰望着老者,师尊素来疼爱师叔,这一次却是明明知道师叔有伤在身却并不挽留,倒是让人费解。 老者叹了口气:“玉儿,你师叔他强行逆天改命,若还留在此地,只怕受的反噬会更严重。” 玉儿听了哦了一声,却又担忧的看着他问:“那师尊您呢?您难道不应该也下山避避吗?” 老者却是轻轻摇头:“你师尊我却是避无可避的,那点子反噬对你师尊我来说也不过是闭关几天便可无事。” 但愿自己这一次并没有做错! 老者望着天际,心里暗暗叹息,瞧着天边云舒云卷并无异常之后,他便转身,牵着玉儿的小手回了山中木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侯府寿宴 一连下了四天的大雪,将西楚国帝都上京笼罩在一片寒气之中,因着这森森袭人寒气,原本热闹繁华的帝都亦不免染了三分的萧瑟,再不复往日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只是这一片萧瑟却并没有影响到靖安侯府。 早些年新帝登基为帝,有从龙之功的靖安侯季青城自得天子看重不说,其妻季叶氏又是帝师叶府的嫡长女,更重要的是,靖安侯一母同胞的妹妹乃宫中四妃之一的甚得恩宠的庄妃娘娘,有着这三层关系在,在随便扔一板砖都能砸到三个勋爵的帝都,靖安侯府却是名符其实的勋贵世家。 得天子看重又在朝中掌着兵部尚书一职,自是那些空有名头却无实权的勋爵之府不能相提并论的,因着这日是靖安侯府秦老夫人六十大寿,上京但凡有些声望的勋贵世家莫不应贴前来祝寿,许是前来祝寿的人太多,以至于靖安侯府门前排起了长长的车龙。 虽是客人众多,靖安侯府却不见慌乱,一众下人在各司其职的管事嬷嬷管事妈妈的指挥下,将所有事情都打点得有条不紊,落入前来祝寿勋贵夫人小姐眼里或羡慕或妒忌之余亦不免赞赏,到底是簪樱世家,百年的内涵实非一般勋贵府砥所能比拟的。 季府前院待客大厅,左右两边由一座绣着山水图的十二扇黄花梨屏风隔开,左边是由靖安侯季青城及季二老爷亲自出面打点前来的男宾,右边却是长房靖安侯夫人叶氏亲自出面接待诸位女宾,席中排位自也是按各府的身份一一排列,主席之上的秦老夫人神采奕奕和席中诸位贵妇聊着闲话,一时间倒也是宾主尽欢。 “全公公到。” 斛光交错间,门口专司唱诺的管事声音传来,欢声笑语的大厅瞬息安静下来,靖安侯季青城忙整了整衣冠,确认并无不妥之后亲自迎了出去。 全公公是内务总管,在今上打小时他就贴身坐候今上,今上对他自有一份不同于寻常人的信任,此番前来靖安侯府,却是带了今上建元帝的旨意而来,季府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前来祝寿的宾客众多,待全公公拿出圣旨之后,大厅乌泱泱的跪了一大片。 全公公宣读圣旨,寥寥几句无非是称赞靖安侯对朝廷的贡献以及庄妃的贤良淑德,又赏赐了秦老夫人珍宝若干及玉如意两柄。 这份赏赐虽不见得有多厚重,但天子亲自赏赐却是彰显出天子对靖安侯府的恩宠及信任,而这份恩宠信任,代表着靖安侯府从经往后飞黄腾达的前程。 秦老夫人一张保养得宜的老脸因着这份赏赐喜逐颜开接了旨,全公公命人将赏赐抬过去之后道:“侯爷,咱家还要回宫复命,这就告辞。” 季青城亲自将早已备好的锦囊递过去:“辛苦公公了。” 全公公也不客气,接过锦囊时轻轻一捻便知道里面放着的不是银锭而是银票,他笑哈哈的摇头:“这是咱家的职责所在,当不得侯爷辛苦二字,侯爷您自去忙吧,咱家这就回宫复命。” 以全公公这样的身份,季青城自是要亲自送出府的,当下只笑道:“公公请。” 看着全公公一行人的身影远去,席中诸位来宾自是各有一番思量在心中,但不管诸位来宾思量各异,有一点确是诸位来宾尽皆认同的,那便是今上对靖安侯季青城的恩宠不容置疑。 席中诸位自是又不免上前恭贺一番,秦老夫人也自是谦逊客套而过。 “平南王妃到。” 管事唱诺的声音让秦老夫人喜逐颜开的笑脸一僵,旋即皱眉瞟向自个长房媳妇,却见叶华梅也是一脸讶异的表情,显然平南王妃的到来也出乎她的意料后秦老夫人心中也有了思量,因着平南王身份贵重,便是做为老寿星的秦老夫人也只能亲自起身迎接。 随着平南王妃迈步进来,以秦老夫人为首的一众女眷皆是依制向平南王妃行礼,瞧着秦老夫人弓腰之后,平南王妃这才伸手虚扶一把,口中笑道:“老夫人可是今日的老寿星,这些虚礼倒也罢了。” 她这番看似抬举的话语并不曾让秦老夫人面色缓和,而众人心中自也有一盏明灯亮着,若真是抬举秦老夫人,平南王妃又何必等到秦老夫人都弯了腰才说这几句看似客套的话语。 “能劳王妃亲自前来,臣妇虽不胜荣幸,只是礼不可废,应该的,王妃请上座。”虽心中恨不能将平南王妃扫地出门,可面子上,秦老夫人只能说出这番口不对心的话语。 瞧着秦老夫人僵硬的脸色,平南王妃就觉得心中无比的愉悦,只要能让这老虔婆吃瘪,她这平南王妃的身份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的! “本妃和锦绣素来交好,今日是老夫人寿辰,本妃自是要前来祝寿的。”自打迈步进来,平南王妃便是一脸笑咪咪的神情,只是那笑却不曾达眼底。 听到平南王妃这般肆无忌惮的提到前任靖安侯夫人陆锦绣,席中诸人的表情又有了略微的变化。 陆锦绣原是太傅陆府嫡长孙女,原本身份尊贵,只是先帝在位时太傅被查出叛国之罪,经抄家搜查之后证据确凿,叛国乃是天子逆鳞,先帝盛怒之下抄斩陆府三族,可怜陆府三族上千条人命于一夕之间便赴了黄泉。 祸不及出嫁女,已嫁靖安侯为妇的陆锦绣虽不曾被赐罪,但到底因为一门血亲不余一人,在陆府事发之后,陆锦绣伤心悲憾之下缠绵病榻不过月余便撒手离世。 陆锦绣辞世不过月余,靖安侯就高调迎娶帝师叶府嫡长女叶华梅为妻,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中,不免暗自嘀咕陆氏这一死倒是合了靖安侯的心意,腾出了位置让给新人。 原本丧期未过就迎娶新人,这是为勋贵世家所不耻之为,只是陆府乃获罪之身,靖安侯府这番行事虽然倒也说的过去,但到底还是落了下,为上京勋贵暗中不耻。 是以自打叶华梅进了靖安侯府,陆锦绣便成为靖安侯府不能提的存在。 也是,凭着叶华梅帝师叶府嫡长女的身份,却嫁靖安侯为续弦,怎么都有些贬低了她自个的身份,更逞论说,依礼制,她这个续弦还得冲着陆氏牌位行正妻之礼方能进门。 心高气傲的叶华梅,此生最恨的便是有人在她面前提及陆锦绣,这些年来,上京勋贵们俱都知道陆氏是靖安侯府的禁忌,是以在靖安侯府的人面前,大家都不提陆字,如今平南王妃借着贺寿之名光明正大提及陆锦绣,不亚于明晃晃的打靖安侯府的脸面不说,更是一巴掌扇在了叶华梅的脸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几番敲打 福安堂,秦老夫人歪着身子坐在炕上,大丫鬟紫娟半蹲在炕前有一下没一下的为老夫人捏腿,老夫人在心中思量一番后打起精神看着季青城:“青城,你心中是怎么想的?那丫头到底要不要接回来?” 老夫人一发问,叶华梅手中的帕子就揪成了一团,只拿了眼盯着身侧的季青城不语。 都怪那该死的平南王妃,若不是因为她一句话,想必老夫人也不会提及此事。 季青城稍作犹豫后,看着老夫人道:“娘,都这么多年了,那孩子终归还是我的骨肉,平南王妃既然提到了,若再不将她接回来,只怕言官那边会上折弹劾。” 他的话让叶华梅原就铁青的脸愈发阴沉,老夫人瞧着心中也生了一丝不喜出来,即便当初是委屈了这个儿媳,可这些年自己不也是顺着她的心意将那丫头送去了庵堂不说,这奉年过节的,也没让她给陆氏牌位行礼,难不成还真想让季府嫡亲的孙女在庵中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不成。 掩了心中对叶氏的不满,老夫人淡淡看着叶华梅,“老大媳妇,依你说,该怎么办?” 早在老夫人问出那句话时叶华梅便已知道老夫人心中的决断,这般相问不过是给她这个当家主母一丝颜面,她心中虽是恼恨不已却也不会傻到反驳老夫人的面子,当下便点头:“母亲,侯爷所言不无道理,这么多年了,是该将那孩子接回府了。” 她的识时务让老夫人满意的点头:“你是个明理的,既然都同意了,你就选个吉日,安排人手去接那丫头回府吧。” 老夫人话才落地,在门口听了半晌的季芙蓉再也忍不住,一手掀起厚重的门帘,几个急步就迈了进去,站在她身后的季海棠一把没拉住,便也一跺脚跟了进去。 “老祖宗,孙女不同意。”季芙蓉一脸不乐意的站在炕前,不等老夫人回神又脆生生的道:“既然当初决定将她送进庵堂,如今又何必接回来碍眼,老祖宗难道就不为咱们考虑,咱们季府如何能出一位进了庵堂的姑娘。” 她说的又急又快,却又紧紧抓住了老夫人最是看重季府声望这一点,叶华梅担忧之余更多的是高兴,却还是马上斥责:“蓉丫头,快跪下给你祖母道歉,大人的事轮不到你同不同意。” 季芙蓉咬了咬嘴唇,顺着自个母亲的话跪在炕前,“老祖宗,孙女一时心急无状,还请老祖宗恕罪。” 她一跪下,季海棠自也跟着跪下请罪:“老祖宗,五妹妹并不是有心为之,还请老祖宗原谅。” 老夫人心头原本有些气恼自个嫡孙女太不懂事,如今见二人双双跪在地上请罪,心里头那点气虽是消失殆尽,对季芙蓉又难免有了失望,世家嫡女,一言一行皆代表整个季府的教养,身为晚辈却在长辈议事之时冲进来这种言行若传了出去,少不得要让人笑话靖安侯府的教养。 “你既请罪,可知你错在哪里?”老夫人挥手让屋中丫鬟婆子退去之后方才淡然开声。 知道老夫人命丫鬟婆子退去是给自己留了颜面,季芙蓉心头一紧,老祖宗的脾气她是清楚的,虽向来疼爱她,但若她过了界,老祖宗罚起来却也不会心软。 “长辈议事,孙女不该过问,蓉儿错了,甘受老祖宗责罚。”跪在地上,季芙蓉只觉得膝盖钻心的痛,却也只能死死忍着。 她认错的态度还算恭敬,又瞅着叶华梅心疼不已的表情,老夫人便挥手让两个嫡孙女起了身坐下后方语重心长的道:“那孩子始终是季府的血脉你们的嫡姐,当初将她送进庵中是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如今这么些年过去,若还不接回府中,你们且仔细想想,世人又会如何评论咱们季府?” 季芙蓉低了头,虽心里仍是不服却还是顺着老夫人的意思:“老祖宗想的周全,蓉儿知错。” 老夫人又敲打了几句脸上便起了乏意,季青城忙拉着叶华梅并两个女儿告退。 立在门口侍候的蓝嬷嬷送走了侯爷夫妻并两个姑娘,轻手轻脚的迈进来,老夫人半眯着眼瞟了一眼便又转了身养神。 归燕轩里,季青城略带歉意的看着叶华梅柔声道:“梅儿,委屈你了。” 叶华梅自是体贴的摇头:“侯爷不必忧心,这原就是妾身应该的,回头妾身就派人去接大姑娘,侯爷只管放心。” 知晓自个妻子最是讨厌前头死去的亡妻,却还是为了自己选择隐忍,季青城心里自是舒适之极,正想说两句好听的话哄她开心,林妈妈的声音却传了进来:“夫人,桂姨娘动了胎气,可是依着往例请回春堂的李大夫去诊脉?” 那桂姨娘恃着怀上了子嗣,三天两头找着理由谴人来夫人房里,关健是每一次都还逮着侯爷在夫人房里的时间来,叶华梅又不是个傻子,自是知道那桂姨娘醉翁之意不在酒,虽心如明镜,瞧着季青城因为林妈妈的话而忧心的神情,她便也懒怠做那妒妇与恶妇,只命林妈妈速去请大夫,又道:“桂姨娘既是动了胎气,侯爷您且去看看为好。” 季青城自是乐得顺话夸赞叶华梅大度能容一番之后就匆忙离开,瞅着他的背影离开叶华梅唇角扯出一抹冷戾,见她这般,立在身后的管嬷嬷愤恨不平的道:“夫人,您就是性子好,才会纵得那桂姨娘失了分寸。” 叶华梅冷冷一笑,瞟了一眼愤恨不已的管嬷嬷,“不过是个贱婢,再怎么蹦哒也上不了天,且不说这才刚怀上能不能挺到生产之时难说,便是生了能不能养活更是难说。” 她是靖安侯府当家主母,若是因为一个贱婢折了名声,反倒是得不偿失。 管嬷嬷便有些讪讪:“是老奴一时想岔了,夫人,您当真要接大姑娘回府?要不要老奴命人安排一番,这从庵中回府的路途可并不短,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怪不到夫人您头上。” 大姑娘的生母陆氏是夫人的禁忌,本就恨屋及乌,又因着占了二姑娘嫡长女的身份,所以大姑娘更成了夫人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反正早晚也要除掉的,倒不如乘着这回府的机会搭把手,省得回来了碍夫的眼。 管嬷嬷的想法叶华梅不是没有,只是这么一来太过明显,老夫人素来是个精明的,这点把戏只怕是瞒不过去。 想到老夫人隐晦的敲打,叶华梅便摇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且容我好好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她在乎的 不同于上京贵妇贵女们爱去的繁华热闹香火鼎盛的百花庵,位于苍青山之巅被青松翠竹环绕的宝莲庵却是清静之极。 庵中和寻堂庵堂规模大致相同,只是稍小了一些,后院几株红梅开得正盛,以至于整个庵堂都浸染了一股子清香。 妙音师傅匆忙步入后院时,一眼就见季家大姑娘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服侍她的两个小丫鬟一个站在小凳子上伸长了手去攀折梅枝,另一个则捧着一个酒坛,地下放着的盆子里铺满了梅花瓣。 “季施主,主持有请施主。”妙音师傅上前双手合十道出来意。 季望舒缓缓起身,“有劳妙音师傅了。” 她动作虽缓慢却自给人一股优雅之至的感觉,但连同这优雅一并而来的却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妙音师傅不知不觉的后退三步,一年前季施主染上伤寒就连庵中主持都无计可施,好在最后主持亲自出面请了闭关的无尽师祖,无尽师祖出关之后施针相救,好歹保住了季施主一条小命,只是打季施主病愈后,以往那个天真稚子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不用说话就让人感觉慑服之的季大姑娘。 这般的改变,是好是坏难以判定,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却是流传千年的古语,有了这番机缘,季大姑娘往后应该是个有大造化的,否则无尽师祖也不会让庵中上下不可对季施主无礼了。 “主持,季施主到了。”庵堂甚小,所以不过须臾便行至主持的房间。 门咯吱一声打开,却是妙法主持迈了出来双手合十:“施主请。” 季望舒坦然迈步而进,侍在身后的甘草和茯苓正想跟上,妙法主持却上前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显然是只让季望舒一人进去,甘草和茯苓双双望向自家姑娘,却见姑娘点首示意,二人便也默不吭声的随妙法主持立在门边。 房中,慈眉善目的无尽师傅双手合十:“季施主请坐。” 季望舒悠然坐于书案另一边,双眸平和的看着无尽师傅问:“可是季府来了书信?” “诚如施主所言,贵府夫人谴人送来书信,三日之后贵府将谴人接施主回府。”无尽师傅微笑点头。 若单单只是为了通知她即将回到靖安侯府,倒无需无尽师傅出面知会。 心若明镜的季望舒又道:“无尽师傅可是有话要对望舒说?” 无尽师傅却并不曾立时接话,只细细打量着眼前渡了生死劫关的季望舒,半晌方道:“姑娘由何方而来?” 原也没想过能瞒得过的季望舒却是微微一笑:“望舒由何方而来重要吗?且望舒由何方而来您不是很清楚吗?毕竟是您亲自施针方救了望舒一命。只是依望舒来看,您该疑惑的,难道不应该是望舒为何会来此吗?” 似答非答的话语却让无尽师傅微微晒笑,的确,自己该担忧的,并不是眼前此女由何方而来,而是她为何会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于季姑娘虽是时也命也,于姑娘你却担得起好生之德这四字,还望姑娘谨记。” 看季望舒微微点头似听进她的劝语,无尽师傅心中悬着的石头始才落下,再不多言,只起了身向门口行去,季望舒自也起了身紧随其后。 “收拾妥当吧,三日之后我们回府。”回后后院后,季望舒简短吩咐。 甘草和茯苓互望一眼,从各自的眼里看不到惊喜唯有忧心忡忡,自家姑娘虽说顶着靖安侯府嫡长姑娘这一身份,却不得宠爱,不然也不会在这庵中一住便是六年不说,逢年过节也不见侯府派人来接姑娘回府。 虽然忧心忡忡,可二人一想到姑娘回到侯府总归也是一桩好事,若是侯府一直不谴人来接姑娘回府,姑娘便只能一直住在这宝莲庵,虽说庵中各位师傅都是个善心的,可总归侯府才是姑娘的归宿。 “姑娘,那这梅花酒还酿不酿?”相较于茯苓的稳重,甘草却是活泼一些,想着姑娘和她们一起忙活了两三天,为的就是酿梅花酒,没想到三天之后就得回侯府,那这几天岂不是白忙活了吗? 视线由墙角的酒坛一扫而过,季望舒含笑点头:“自是要酿的,酿好之后就埋在梅花树下,待来年咱们再回来开坛。” 听得甘草眉眼就染上了笑意,她轻快的拍手:“姑娘倒是出了个好主意,横竖还有三天侯府才会来人,这三天时间,够咱们将酒酿好了,奴婢这就再去舀些雪水来。” 她轻盈的身子欢快离去,茯苓掩不住心中的担忧,看着姑娘欲言又止。 “你是担心这一路能不能平安回到侯府?还是担心回到侯府之后新夫人会如何?”自打睁眼重生已经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将甘草和茯苓视为心腹,自也清楚茯苓此时心中所忧为何。 茯苓点头,看着自家姑娘直言不讳:“姑娘,新夫人不是个宽仁的,侯爷待姑娘您又这般冷清,唯一能扶持姑娘的,怕只有老夫人,姑娘您总归是老夫人嫡亲的长孙女,便是看在这一点血脉上,相信只要姑娘您能哄好老夫人,老夫人也应该会扶持姑娘一二。” 这番话原不是身为奴婢的她能说的,只是对姑娘的担忧才让她鼓起了勇气,说完之后,她便忐忑不安的看着姑娘,虽知晓姑娘不会因为她这番话而责罚于她,可这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安的。 季望舒的心却因着茯苓这一番话而翻腾起来。 她从来不在乎这个身子名义上的父亲,更不在乎所谓的老夫人。 无它。 皆因这个身子的父亲靖安侯,以及这个身子的嫡亲祖母秦老夫人也不曾善待他们嫡亲的女儿嫡亲的长孙女,若真看重血脉亲情,又岂会在陆锦绣死后三年就因为叶府的不满而将年幼稚的季望舒匆忙送至宝莲庵。 还打着让她为母念经祈福的好名号! 别说她如今已不是季望舒本尊,便是季望舒本尊,只怕也不见得会在乎这样的亲人。 她居然沦落到要靠一个为老不慈的老妇扶持才能在这人世间苟延残喘活下去吗? 这——才是她在乎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凶险归途 平南王府,平南王贺兰宣无奈的看着一脸写着我很不高兴的爱妻道:“云燕,不是我不肯陪你前去,实在是安国公那边不可推辞。” 平南王妃原也不是真的非要王爷陪她同去不可,自然也不会真的为难王爷,视线往一边的贺兰霁望过去道:“霁儿,既然你父王抽不开身,不如你就随母妃前往宝莲庵?” 贺兰霁心中苦笑,他哪能不知道母妃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罢了,这些年来母妃一直因为当年的事而耿耿于怀,这些年来郁结心头对母妃的身体着实不利,自己何不顺了母妃的心意,好歹也能让母妃开心一些。 很快,平南王妃和平南王世子的马车在众多骑着俊马的平南王府侍卫的保护下驶向城西苍青山。 宝莲庵里,季望舒端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无恃并无身为下人对主子恭敬态度的雷二管事,忖着能让叶华梅谴来接她,对自己这个嫡出小姐又是这般不敬的态度,看来这雷二管事是叶华梅的亲信之一。 “大小姐,天色已然不早,还请大小姐速速上车,以免误了回府的时辰。”无视大小姐打量他的眼神,雷二管事却是有些不耐烦了,赶了半晌的路程,再加上这一路又不像官道一般舒坦反倒颠簸得厉害,疲惫的感觉让他对这趟差事很是不满,眼前这大小姐,虽说是嫡出,可地位却是连个庶女都不如,此行甚是辛苦不说,还半点油水也捞不到,当真是晦气之极。 雷二管事在姑娘面前大喇喇的态度让甘草和茯苓气红了脸,性子冲动的甘草忍不住就道:“二管事好大的架子,姑娘面前竟是连礼都忘了行。” 不过是个小丫头,竟然敢训斥身为二管事的自己? 被训斥了的雷二管事一瞬息有些懵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让个不得宠的小主子身边的小丫鬟给斥责了,回过神来之后他便拿眼瞪着甘草道:“主子都没发话你身为丫鬟的居然敢吭声,这般不知规矩,给我掌嘴。” 随着同来的婆子闻言掳了袖子就想上前掌甘草的嘴,季望舒气极反笑:“我倒是竟不知道,外院的管事竟也敢使了人来掌嫡出姑娘身边大丫鬟的嘴,确不知是侯府新出的规矩亦或是夫人订下的新规矩?” 那婆子闻言就缩回了手,只拿眼回望雷二管事。 雷二管事被这么一噎,半晌也找不出好的理由来驳回去,别说侯府不会订出这样的不成体统的规矩,他也不敢将责任往夫人身上推。 收了心中原本对这嫡出大小姐的蔑视,揖礼道:“奴才是见天色不早这丫头又耽搁时辰,奴才这才一时心急无状,还望大小姐恕罪。” 怪不得能成为叶华梅的亲信,原来这般的滑头。 冷嗤一声,季望舒也懒怠于这滑头的奴才计较,转了身吩咐茯苓甘草拿上收拾好的包裹后方冲着妙法主持福下身子:“这几年得主持庇护,望舒感恩于心,此去一别,还望主持保重。” 妙法主持忙双手合十还礼:“贫尼亦祝施主一路顺风。” 许是为了彰显靖安侯府主母宽厚的慈名,这谴来接她的马车不但外观富贵华丽,便是内里也是按了世家的标准,坐上去极为舒坦,因着天气寒凉,车厢中间还放置了一个火炉,炉中拨丝银碳燃得正旺,一进车厢便有一股暖意袭身。 自打上了马车,季望舒便倚着车壁闭目养神,甘草和茯苓二人分别坐在她左右二侧,她神情无比放松,甘草和茯苓二人却是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表情。 山道虽然平坦却蜿蜒之极,但马车却并没有因为蜿蜒的山道而减速,这般急速,茯苓忍不住有些不安,想了想她掀开车帘:“大哥,放慢一点。” 赶车的车夫并不曾回头,只继续扬鞭道:“姑娘,天色已然不早了,这离府上还有大半的路程,若还放慢速度,只怕城门会关上。” 他说的有理,茯苓无奈只得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等她坐回车厢,车夫却由怀中掏出一柄小小的尖刀,看准了时机狠狠刺向马屁股,而他自己则在尖刀刺进马屁股的那一瞬跳下了马车。 骏马受刺伤痛之下仰天长嘶后扬开蹄子疾奔,没了车夫掌控缰绳,骏马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凶猛的冲向前方,而马车则被拖着前行,再不复之前的安定平稳。 这番变异虽然来得突然,但甘草和茯苓在坐上这马车之时便已做好准备,早在听见骏马嘶吼的声音传来时,二人便一手腾出一保手护住季望舒,另一只则牢牢抓着车帘,因为车帘被抓成一团,随着冷咧寒风袭进来,三人皆清楚的看见车夫已然不见,受惊的骏马失控前行,若不及时控住缰绳,要么马车被生生拖散架,要么马车随着惊马翻落山崖。 可无论哪一种情况,对她们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若不想翻落山崖粉身碎骨,只有跳车一途,可是以马车现在这个速度来说,即便跳车,只怕不死也要落个伤残。 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茯苓抓紧车帘往车架方向挪,一边道:“甘草,你护住姑娘,我去控绳。” 只是她话尚未落音,马车似乎转了个弯,她整个人不由向外翻滚,幸而她拽紧了车帘,虽身子悬空于车外,不然这一跌落下去,即便不跌落山崖,怕也会被马车生生碾压。 马车出事太过突然,前面带队的侯府侍卫只来得及策马避开受惊而来的惊马,跟在后面的雷二管事连同几个侍卫则是目瞪口呆,醒过神来后一个个急忙扬鞭追赶惊马而去。 马车上,瞧着茯苓显然已经不支的面色,季望舒将车厢中的小毛毯牢牢系在车案上,又用毛毯将自己的腰牢牢系好后顺势往前一冲抓住茯苓的手将她拉回车厢。 将茯苓拉回车厢之后,她便也看到,惊马的前方,正迎着一支车队,若不立时控住缰绳,只怕惊马就要带着这车厢迎头撞上对面那车队了! 失误!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竟还有人偏偏挑在这一天往这荒芜之地而来! 以现在这速度,若真让两车相撞,想也不用想会是个什么样的后果,她可以在这样的速度下安然跳车并保无恙,可若是带着甘草和茯苓同时跳车并保三人无恙却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之计,便是拼着会暴露她身负功夫的危险,也只能选择去掌控缰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表里不一 这几天上京大到酒楼小到茶肆,无一不在议论关于一桩英雄救美的八卦,而又因为这桩八卦牵扯到如日中天的靖安侯府,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原是英雄救美最后却在世人嘴里演绎出无数版本。 英雄自然指的是上京四公子之一的平南王世子贺兰霁,女主则是靖安侯府打小就给送到宝莲庵为母守孝的季大姑娘,按世人看来,平南王世子怎么都符合话本中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英雄角色,女主季大姑娘的身世说起来也勉强符合话本中受尽苦难的弱女子。原本只能在话本和戏台子看到的令人热血澎涌的剧情活生生在现实中展现,这很大程度满足了世人于话本和戏台中汲取而来的经验,又因为牵扯到靖安侯府,世人更将挖掘八卦到底的精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版本一据传平南王妃和季大姑娘的生母本就是手帕之交,其子贺兰霁这番英雄救美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桩美好姻缘。好歹季大姑娘也是靖安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版本二据传季大姑娘虽然顶着靖安侯府嫡出大小姐的身份,可因为其生母陆氏的原因,这位季大姑娘过的便是连靖安侯府中有点体面的大丫鬟都不如,若不是平南王妃仗义出面,只怕这季大姑娘这一辈子都只能在在庵堂青灯古佛一生了。 版本三则是靖安侯府的当家母主叶氏表面是个宽仁慈善的,实则心狠手辣,因季大姑娘占了她自个女儿嫡长女的身份,季大姑娘此番归府马车出事乃叶氏的手笔,不然区区一个赶车的奴才,焉有那狗胆去谋害小主子的性命。 虽然流传的版本不一,但世人议论的最多的,还是靖安侯府当家主母叶氏表里不一,早在季府在陆氏死后未出孝期就高调迎娶叶氏进门,世人不耻季府行为的同时更对匆忙嫁进季府的叶氏不屑之,只是这些年来,叶氏表现出一副端庄大度宽仁慈善的样子,时间久了,上京勋贵世家慢慢也才认可了叶氏这位贵妇,如今季大姑娘险些车毁人亡的事一经传出,世人莫不想到当年之事,若叶氏当真是个宽仁慈善的继母,又岂会放任季大姑娘在宝莲庵一住六年而不接回侯府? 面对各种流言蜚语,靖安侯府选择了沉默以对,原本以为过个几天,这些流方便自会消停,但出乎意外的是,流言不断没有消停之势,更是传入了宫中,便是连建元帝也听到了些许的风声。 陆府虽因叛国之罪被建元帝夷了三族,但事情已过了这么些年,建元帝帝位已稳,早已无需用当初登基之时的铁血手腕来镇压满朝文武,为了彰显他一国君主宽厚之心,这日上朝后建元帝便以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之言隐晦的敲打靖安侯。 散朝之后,被圣上敲打又被百官或明或暗嘲讽的季青城回到侯府之后直奔福安堂。 彼时叶华梅正和老夫人商议事情,见季青城阴沉着脸走进来,叶华梅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 “青城,你来得正好,柏儿如今也不小了,我瞧着柏林院不错,就拨给柏儿,过几天再叫了陈婆子过来,挑几个伶俐一点的小厮服侍柏儿。”一提到自个嫡次孙,老夫人嘴角就微微上扬。 季青城虽然更看重嫡长子季海松,却也素来疼爱这个嫡次子,对老夫人的提议自是点头:“有劳母亲费心了,就依母亲安排。”顿了一下他又道:“母亲,行云阁如今也是空着,舒丫头又是嫡长女,倒不如让舒丫头住进去?” 不等老夫人发话,叶华梅便急匆匆的道:“侯爷,妾身正想着让棠儿搬过去,您也知道棠儿生来体弱,行云阁那边正适合棠儿将养身体。” 行云阁乃整个内院除去老夫人的福安堂和她自己的归燕轩之外最好的院子,若是让季望舒住进去,岂不是等于成全了季望舒的体面,让她把自己的两个女儿生生给压下一头,这怎么能行! 季青城心头正因为被圣上敲打对叶氏不满,如今见她还不知醒悟,连个院子也要抢,就皱了眉道:“既然知道棠儿身体虚弱,又何苦搬来搬去折腾,就这样定了,还有,等陈婆子上门,你别只顾着柏儿,也给舒丫头那边好生挑几个丫鬟和管事婆子,省得叫人议论我们侯府没个规矩。” 被驳回来的叶华梅心里气苦,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侯爷这般不给她当家主母的脸面插手内院事务,这就有规矩了? 她满心眼不服气,又碍着老夫人的面不敢驳回去,只红了眼低头应了一声。 老夫人皱起了眉,都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些年来青城虽然也有偏宠那么一两个姨娘,却从来不曾插手过内院的事务,今儿这般破天荒的管起内院的事务,怕是在朝上受了敲打。 一想到这些天她听到的关于各种传言,老夫人心里也对叶氏生了不满,只是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她还是要给叶氏体面的,毕竟叶氏乃侯府的当家主母。 “青城,这些内院的事,有我和你媳妇瞧着,你不用担心,倒是柏儿,也该启蒙了,你去好好安排。” 老夫人拿眼示意,季青城也不是那不懂眼色的,应了声后就找了个由头离开,他走之后,老夫人就命房中侍侯的丫鬟婆子都退出去,方正了脸色问:“老大家的,如今这外面不见消停,我且问你,那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不等叶氏回话,老夫人又道:“若那事和你有关系,你就收拾好首尾,务必要做的干净利落,莫要让人抓到什么把柄才是。” 这话也算得上老夫人对她掏了心,叶华梅心中憋着的气闷顿时就找到了闸口释放,“老祖宗,那事真不是妾身做的,明知道平南王妃如今揪着不放,妾身的眼皮子又岂会浅到在这个时机动手。” 她红了眼一脸气苦,老夫人心里多少也信了,忖着这个儿媳虽然于陆氏一事上耿耿于怀,可对别的妾室倒也说得上是大度的主母,更何况,这个儿媳也的确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人,要下手早该下手了,没理由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对舒丫头动手。 既然不是老大家的手笔,那会是何人要谋害舒丫头的性命呢?又是奔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一时间,老夫人心头思绪万千,却没个头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谁的手笔 回到归燕轩,许是因为一路上吹了些许的冷风,叶华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得令她头痛不已,瞧夫人面色不佳,管嬷嬷忙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去,叶华梅接过浅浅啜了一口,待那股暖意慢慢流转通身方才觉得整个人缓了口气下来。 林妈妈侍侯着她在碳盆边坐下,紫娟便将早已暖好的掐丝珐琅荷塘莲纹海棠手炉递过去,碳盆里银丝碳燃得正旺,抱着手炉的叶华梅直直盯着碳盆,虽然屋中暖气四溢,可是只要一想到在福安堂里被季青城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给落了脸,一股股寒凉之气就往她心口上冒过去。 到底是谁指使的那车夫? 打从那日满身是伤的季望舒主仆三人由平南王妃亲自送进侯府,她再次被平南王妃冷嘲热讽一番却是无可辩驳,谴去接季望舒的雷二管事是她这个当家主母亲自安排的,居心叵测的车夫也是雷二管事亲自挑选的,结果别的人都好端端的,唯有季望舒主仆三人浑身是伤,她便是说的再多,平南王妃也不会相信此事与她无关。 可天地良心,这可还真不是她的手笔。 一想到不知道是谁动了手脚,却让她背了这黑锅,叶华梅就觉得胸口憋了股闷气,不管是在她娘家叶府,亦或是嫁进这靖安侯季府,一直以来她都过得顺风顺水,从来只有她折腾别人的份,哪像这般替人扛了这一口沉重的黑锅还偏偏无从诉冤。 “嬷嬷,你去谴人送信过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狗胆包天的奴才找出来。” 她就不信,以她叶家的身份还找不出那个狗奴才,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她叶华梅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管嬷嬷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夫人,这都过了好几天了,那狗奴才若早已让人灭了口,可如何是好?” 叶华梅闻言皱眉,半晌方阴沉着脸嗤笑:“若真给灭了口,也不过是由着人背后议论我几声,再过那么一段时间这事也就遮了过去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管平南王妃怎么嘲讽,也不管流言如何议论,别说此事不是她的手笔,就算是她的手笔,总归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叶华梅让那车夫去谋害嫡出姑娘性命,难道又有人能因为无凭无证的事就把她这个堂堂靖安侯夫人给抓进大牢不成! 更何况,比她更要着急的,是将季府名声看得重过一切的老夫人才对,相信就算这黑锅她叶华梅背定了,以老夫人的性子,必定也会出手挽救。 想通了这一点,倒没有先前那么憋闷了,忖了会又道:“嬷嬷,这事你说会是谁的手笔?” 屋中的人俱是夫人信任的人,管嬷嬷自也不会顾忌什么直言回禀:“老奴觉得,这事怕是脱不出二房那位的手笔?” 二房干的? 叶华梅眼珠子转了转,望向林妈妈:“阿芳,你也觉得是二房那位的手笔?” 林妈妈在心中思忖一会方才点头:“夫人,这府里头除了夫人您就唯有二房也是老夫人嫡出的,剩下三房四房皆是庶出,身份就摆在那里,和夫人您没的争。” 林妈妈的话说的很是直白,二房的赵氏素来也的确不是个安份的,以前就没少和她明里暗里的争,想来想去,她若因为这事被老夫人一怒之下命她交出中馈,那唯一能得利的不就是赵氏。 哼,也不想想,这府中谁才是侯爷,想掌管中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那脸有没有那么大。 “去查查,这几天可是有什么人和那车夫接近过。”心中已然认同是赵氏的手笔,叶华梅就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 一个赵氏而已,胆敢打她长房的主意,她倒是要看看赵氏的手能伸多长。 秋水阁。 季望舒接过茯苓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又拈了几个蜜桔脯子方将那股子药汁的苦涩给压下去,其实她的伤并没有像大夫说的那么惨重,只是甘草和茯苓这两个傻丫头成天担心得睡不安稳,她若不老老实实把药给喝了,这两个傻丫头只怕就更不用歇息了。 “姑娘,紫娟姐姐来看姑娘您了。” 季望舒朝甘草望过去,甘草会意忙掀了帘子将紫娟迎了进来。 “姑娘可是好了些?老夫人忧心着姑娘的身体,这才巴巴的使了奴婢来看望姑娘。”紫娟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大姑娘一张小脸还是惨白的,额头的伤痕看上去虽是消了些许,可瞧着还是让人瘆的慌,好好的嫡出姑娘,若是以后留了疤,可怎生是好? 紫娟眼里的惋惜和担忧不假,季望舒心中晒笑之余又不免有些感叹,自个受伤归府,那个嫡亲的父亲却是从不曾谴人来探望她的伤势,老夫人当日明明亲眼瞧见她的伤有多重了,虽嘴里说了几句台面上的安抚和心疼之言,她瞧的真确的是老夫人的眼里,并没有一丝对她这个嫡出孙女的怜惜和担忧。 她原也没从指望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祖母会给她温暖,所以也不曾感到失望。 只是如今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丫鬟,真真确确的为她担忧,可笑这看上去光鲜华丽的靖安侯府,底里竟是这般的凉薄无情。 “劳紫娟姐姐费心了,请姐姐回去禀报老夫人,望舒已然无大碍,老夫人不必担心。”掩了心中的嗤笑,她淡淡开声。 她太过淡漠的态度让紫娟一时间有些犹豫,大姑娘才三岁时便被送去了宝莲庵,庵中一住就是六年,这六年里,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侯爷,都不曾想过把大姑娘接回府,大姑娘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般淡漠的态度,对大姑娘如今的处境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踌躇半晌,心底的天平终究还是偏向了一边,她委婉劝道:“大姑娘,老夫人如今只希望家宅和睦,姑娘身子若是好了,不妨多往老夫人跟前走走,老夫人想来也是喜欢姑娘承欢膝下的。” 季望舒不由讶然的望过去,紫娟是打小就在老夫人身边侍侯的,因得老夫人的欢心,她在府中倒也有些体面,自己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嫡出姑娘,以紫娟的体面,她并不需要巴结笼络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嫡女,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观紫娟面相,她便知道紫娟是出自真心的想要帮她。 “多谢姐姐提点,望舒知道了。”不管紫娟是因为什么原因帮她,这份人情,她记下了。 ------题外话------ 虽然收藏很少,但至少给了狐狸动力,谢谢收藏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太懂分寸 百年世家,自然是要遵循晨昏定省的规矩。 这几天因为伤势老夫人便免了季望舒的晨昏定省,昨儿老夫人谴紫娟上门探望之后,季望舒便知道她该去福安堂请安了。 带着甘草和茯苓二人沿着长长的抄手游廊前行,又穿过一道拱门,便到了福安堂,进了院门便听得厅里时有愉悦的声音传了出来,听声音,人应该不少。 门口侍着的小丫鬟通报过后,她便进了正厅。 因着她的到来,原本的欢笑声嘎然而止,轻松的气氛也仿佛一下凝固。 房里诸人都带了一丝探究的打量着她,季望舒的眼光却只对着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威严的老夫人,在众各色的眼光中她不急不徐行至老夫人跟前,态度淡然平和,不卑不亢的弯腰福礼:“老夫人早安。” 她言行举止竟是无一丝错处可挑,那行云流水一般自如的身姿,竟比一向甚得老夫人欢心的季芙蓉还要优美,浑然不像一直居住在庵堂之中,反倒像打小就在侯府接受各式规矩礼仪的教习,老夫人讶异的同时就拿眼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她从不曾关心过的嫡长孙女。 老夫人不吭声,季望舒也就稳稳的保持着福礼的姿势不动,须臾,老夫人心里暗暗点头,原本担心这嫡长孙女打小住在庵堂不懂规矩礼仪,如今看来是白担心了一场,瞧着倒是个知进退的,若这个嫡长孙女懂得分寸,她也不介意侯府多添双碗筷。 “过来坐祖母身边,让祖母好生瞧瞧,你身子可大好了?”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身后的紫娟忙放了个杌子在老夫人左边,季望舒顺着坐下去,“已然好了,谢老夫人关心。” 老夫人轻轻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你是个懂事的,如今既然已经回来了,也该认认人了,去见过你母亲和你婶婶们吧。” 因着都知道昨儿老夫人派紫娟去探望了季望舒,所以都心知肚明今儿的请安得准备好见面礼,在蓝嬷嬷的指导下,季望舒先给叶华梅弯腰行礼,“望舒给夫人请安。” 一声夫人却不是母亲,让叶华梅原本就硬扯出来的笑容愈发僵硬,瞧老夫人并没有出面的意思只好点头:“去见过你婶婶们。” 二房的赵氏本就和叶氏有些不对付,见叶华梅吃了瘪她心中暗爽,瞧季望舒更是顺眼,在她看来,嫡长女的身份横竖轮不到她的莲儿,让季望舒占了倒好过便宜叶氏,又想着季望舒的存在是叶氏心头上的刺,只要有季望舒便能提醒叶氏不过是个继弦,能让叶氏不好受的,她都高兴。 于是在季望舒给她行礼之后,她便将早已备好的上好羊脂玉镯子套进季望舒的手腕,一边笑咪咪的道:“二婶瞧你是个孝顺知礼的,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不要怕,有二婶在。” 一番话气得叶华梅险些失了控,拧着一张脸不去看这呕心的一幕。 三房的张氏素来不爱掺和长房和二房之间的斗争,只笑咪咪的将手腕上戴着的镶金翡翠镯子褪了套进季望舒的手腕就不肯多说一句,轮到四房方氏时,因为有了赵氏送的羊脂玉手镯,又见张氏把自个戴的上好翡翠镯子也送了出去,方氏便只能忍着心疼不舍,也将手腕上套着的白玉雕绞丝手镯褪下来套进季望舒的手腕。 见过了长辈,便该轮到姐妹互见了,季望舒是嫡长女,自然没有让嫡长女去给各个妹妹弟弟见礼的理,于是乎,以季芙蓉为首,季家姑娘们挨个上前给季望舒见礼,姑娘们见过之后,自是轮到季家几位少爷,打首的是叶氏所出的嫡长子叶长松,因着自己母亲不喜的原因,季长松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嫡长姐也有几分厌恶之心,轻率的揖了个并不端重的礼,老夫人看在眼里却并不出声,叶氏自然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自己的儿子。 互见过后,老夫人面上就露了乏意,挥手示意众人可以各自回去,却独将季望舒留了下来。 “舒丫头,这些年在庵堂可都学了些什么?”待众人走后,老夫人一双眼紧紧盯着季望舒,这孩子的举止气度完全超乎她的想像,不合理的事情自然就要弄个清楚明白,她可不希望家宅不宁。 被老夫人精明双眸紧紧盯着的季望舒并没有胆怯,淡然开声:“回老夫人,这些年来,舒儿在妙法主持的教导下学习各种礼仪不敢有失。” 原来竟是妙法主持亲自教导的,难怪这孩子气度举止这般端正。 老夫人心里的疑问得到答案便不再纠结,只想着这孩子居然能得妙法主持的青睐倒也是个有福气的,只是这些年来自己和她父亲都对她不闻不问,这孩子心里未必就没有怨气。 “舒丫头,祖母知道这些年来你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回来,也总算是苦尽甘来,你父亲他也是为你好才会将你送去宝莲庵,你可能理解?” 季望舒轻轻点头:“老夫人放心,舒儿自是理解。” 她眼中神色平和,老夫人却仍是不放心,沉了声道:“舒丫头,你是咱们季府的嫡长女,如今年岁也不算了,你且放心,祖母会帮你看着,断不会让你母亲胡乱把你许了人。” 这是要用亲事来敲打她呢! 她如今还不曾做过什么,老夫人就巴巴的来敲打她,若有一天她要做什么,老夫人难道当真以为能拿捏得住她? 这天底下,敢敲打她的人能有几个? 心中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依然是淡定平和的态度:“劳老夫人费心了,望舒感恩。” 老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心底又隐隐有种不安,只皱了眉将心底那股不安压下去,又道:“平南王府的荣安郡主下了贴子给你,三日之后你带着你几个妹妹一同赴宴吧。” 季望舒点头应下,她淡然的态度让老夫人有些不喜,也懒怠再敲打下去,只吩咐紫娟道:“你送舒丫头回去,顺便找几个婆子让舒丫头搬去行云阁。” 紫娟带着季望舒离开之后,老夫人就问:“桂香,你瞧这丫头如何?” 蓝嬷嬷愣了一愣后反应过来,老夫人问的是大小姐呢,在心中稍稍回想了一下后,她小心冀冀道:“回老夫人,老奴瞧着大小姐该是个懂分寸的。” 老夫人听了不置可否,是个懂分寸的,可确太懂分寸了。 那丫头唤老大家的为夫人倒也罢了,唤她这个祖母也只是唤的老夫人而不曾唤过一声祖母,可见这丫头心里,对侯府生分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查到四房 “娘,凭什么她能住进行云阁。” 得知季望舒搬进行云阁的消息之后季芙蓉满腹怨气的冲进归燕轩,那个院子,是大姑姑未出阁时住过的,老祖宗对这个姑姑最是疼爱不过,即便姑姑进了宫成为庄妃娘娘,老祖宗也依然空置着不给人住,说是哪天姑姑归宁时还可以住,便因着这一点原因,她也没向老祖宗开口要这个院子,可如今这院子竟是便宜了季望舒,她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叶华梅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冲动,那院子是侯爷当着众人亲自向老夫人开的口,老夫人心中就算再不喜,却也不会驳了侯爷的面子。 “蓉儿,不过是一个院子,你就忍不住了,这般冲动可是将娘的话都抛在脑后了?”端了面色,她不悦的盯着女儿。 季芙蓉扁了扁嘴,心里有些委屈,娘不安慰她也就罢了,还要来训斥她,娘究竟知不知道虽然不过是一个院子,却是身份的象征。明明娘才是侯府的当家夫人,明明她才是娘嫡亲的女儿,却连个院子也争不过,府中下人指不定在暗地里编排什么呢! 她委屈的模样让叶华梅瞅着又疼惜起来,放软了声音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但你要明白,她明面上始终是你的嫡长姐,所以这些门面的功夫,便是为了咱们季府的名声,老祖宗她也得做给外人看,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想不通,以后拿什么去争?” 季芙蓉嘟起了小嘴,仍带了三分不甘看着她:“娘,女儿不是想不通,可是那院子可是娘娘住过的院子,如今却让她住了进去,女儿倒是平白矮了她一头。” “你这孩子,她虽然占着嫡长的名份,可是她外祖家却是犯下那样的大罪,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再说了,她再怎么占着一个长字,却也得尊为娘一声母亲,她如今才刚回府,且看着来日方长,不过是个孤女,娘想要怎么拿捏难道还难吗?”叶华梅笑着摇头,眼中却是一片冷戾。 不过是个院子罢了,她就不信,老祖宗和侯爷能为了那个丫头不顾她叶家的脸面。 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孤女又打小就送去了庵堂,没必要为了个小丫头片子脏了她的手,可如今既然赵氏想借这丫头片子来恶心自己,就只能怨这丫头片子命不好,活该落在她叶华梅的手中。 她眼中的冷戾太过明显,季芙蓉却并不害怕,打小在叶氏身前养大的她,对叶氏的手段多少也知道一些,这样的冷戾,让季芙蓉想到当年娘对最得父亲宠爱的云姨娘下手前,便也是这样的狠绝冷戾,一想到云姨娘最后的下场,她心底暗生寒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雀跃。 季府嫡长女的身份原该是属于她的,那丫头既然占了她的身份,最好落个比云姨娘还要不堪的下场! 得了叶氏的安抚,季芙蓉心头有如吃了定心丸一般,来时满腹怨气,去时却是心情愉悦。 她离开之后,管嬷嬷也匆忙回来禀报:“夫人,老奴打听清楚了,出事的前一天,却是三房的一个粗使婆子和那阿福有过接触。” 阿福便是那日被雷二管事谴去接季望舒的车夫。 叶华梅有些讶然,三房的张氏素来是个和气的跟个面团似的人,且这些年来以后,三房从不肯插手长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若说这事是二房或四房的人动的手,她倒是能理解,可却查到三房的头上,她心里率先便有些不信会是三房的人动的手。 “嬷嬷,那张氏素来不喜这些,这事只怕未必那么简单。” 府中跟红顶白的奴才多了去,一个粗使婆子,只怕只要有人给她几个银钱就能唆使得动的。 管嬷嬷笑着点头:“夫人精明,老奴查到是三房的粗使婆子后也是有些不信,便又跟着查了下去,最后却是查到四房一个管事婆子又和三房的粗使婆子有过接触,只是凑巧的是事发之后,那管事婆子便由着家人赎了身出了府,如今怕是难寻了。” 叶华梅闻言就是冷笑,她素来不信什么凑巧,但凡凑巧的事都是事出有因。 只是听着管嬷嬷这般说来,这背后之人行事竟是这般的谨慎小心,以她对赵氏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赵氏的手笔,至于四房的方氏,平素里瞧着也是个懦弱不吭声的,不然也不会被个姨娘给压的死死的。 若这事不是二房赵氏的手笔,难不成真是她看走了眼?是四房的方氏所为? 眼前似乎浮现在方氏那张向来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圆脸,她不由得摇头,不可能是方氏所为,那样一个人,不说哪能有这样的心计和手段,且那丫头也没碍着四房什么,四房没必要犯着得罪长房的风险去除一个并不妨碍四房什么的嫡长女。 只是这事若不查清水落石出,就等于是暗地里躲着一条吃人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再次窜出来咬上一口。 她可不想成为那干坐着成为坐以待毙的人,既然这条毒蛇攀咬上了她叶华梅,她自然也要想方设法,将这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七寸狠狠钉住! “嬷嬷,你去使人谴信给大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将那管事婆子的消息给查出来。”心中有了盘算,她便吩咐管嬷嬷。 管嬷嬷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夫人,明天陈婆子就要上门了,老奴想着这丫鬟可以新买,但行云阁的管事妈妈是不是——?” 前些天她侄子媳妇求上了门,想着自己这个侄媳妇素来也是个精明的,若是派去行云阁做个管事妈妈,一来可以掌控大姑娘的院子,二来也能替夫人办事,她便一口应了下来。 叶华梅心中盘算一番却是摇头:“罢了,如今老夫人正不高兴着,行云阁的管事妈妈只怕老夫人那里自有人选,没必要惹老夫人不快。” 管嬷嬷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知道夫人既有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便也点头:“夫人想的周全,倒是老奴疏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有恃无恐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老夫人一双老眼眼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端庄的嫡长孙女,因为太过气愤,以至于老夫人一时间不敢相信她之前听到的话。 蓝嬷嬷也是一脸的讶然,看着大姑娘她心里满满却是复杂不已,前儿老夫人问起来时她还说大姑娘瞧着是个知分寸的,这转头才一天就让打了脸,大姑娘她是哪来的胆? 紫娟满脸不赞同的同时心里却又无比担忧,原本以为大姑娘前来是听了她的话想要承欢老夫人,可结果却是这般,大姑娘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刚刚所说的,会让她失去在这府中唯一能庇护她的人? “望舒恳请老祖宗恩典,允望舒去伽蓝寺祭祀亡母及外祖并为亡母及外祖各供一盏长明灯。”没有因为老夫人的愤怒而退让的季望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再次恳请。 再一次听到答案,老夫人怒极之下伸手指着嫡长孙女道:“你——” 话未说完,便因为太过气愤导致老夫人大口的喘着粗气,慌得蓝嬷嬷忙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先顺口气。” 紫娟亦是吓了一跳,忙不迭上前轻轻抚着老夫人的背替她顺气。 许是因为太过气愤,老夫人接过茶盏时手也抖个不停,好不容易在蓝嬷嬷的帮助下老夫人抿了一口热茶顺了口气下来,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以后,老夫人放下茶盏盯着毫无恸意的季望舒:“你可知道你外祖所犯下的罪孽?” 季望舒轻轻点头:“望舒知道。” 她太过从容的态度老夫人好不容易来熄下来的火焰再次高涨,因为愤郁老夫人的声音也拨高了,“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去给你外祖供奉长明灯?” 季望舒唇角轻轻抿起,依然毫不畏惧的正眼看着老夫人道:“不管外祖生前犯了多大的罪孽,人死罪消,望舒身为陆氏唯一的血脉不敢有负生恩。” 老夫人因着那一句陆氏唯一的血脉愈发气得气血翻涌,喘了口粗气方道:“你不敢有负生恩,难道就忘了季府才是养你的地方?你竟要因为死去的人而拖累整个季府?” “老夫人,望舒只是想为故去的亲人供奉长明灯,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便是当今先帝也曾言以孝治国,望舒不觉得孝顺亲人会拖累侯府。” 季望舒依旧一派从容之姿,而老夫人整个人却因为她的话而愣住了。 这嫡长孙女,三岁便被送去宝莲庵,至今已经六年,原本以为在庵中过了六年又无外祖帮衬很好拿捏,她这才让叶氏谴了人接回侯府,如今看来,却是她看走了眼! 在庵中过了六年,不但知道先帝曾言以孝治国,竟然还聪明到抬出先帝的话来堵她这个祖母的嘴,好!倒是好的很啊! 她却是忘了,这是靖安侯府不是朝廷,别说先帝早已辞世,便是今上,也管不到臣子的家务事! “你既说百善孝为先,那若是我若是不充,你又待如何?”将心头的怒火硬生生压下去,老夫人冷了声问。 季望舒唇角勾出一抹讥诮,她才已孝驳了老夫人的话,这头老夫人转眼便拿孝来压她,是啊,身为靖安侯府的嫡长女老夫人的嫡长孙,老夫人若是不充她前往伽蓝寺为陆家点长明灯,她为人孙女的若强行去,便也是不孝! 心中冷晒,面上却是一派恭敬回道:“老夫人若是不充,望舒自也会听从老夫人的,只是,望舒于庵中曾听过一则故事,不知老夫人可有兴趣听望舒述来?” 老夫人心中暗惊,她知这孙女眼下这个节骨眼提到的故事定然和季府有关,怪不得她敢这般有恃无恐,难不成竟是拿住了什么把柄不成? “老身倒不知道庵中师太也会有闲心去说故事。”哼了一声,老夫人虽一脸不置可否,内心却是有些惴惴。 季望舒轻轻摇头:“非也,是望舒不曾说清楚才会让老夫人您误会了,这故事却并非庵中师太说的,而是某日前来庵中烧香的香客说出来的,望舒机缘巧合而听到了。” “哦,既是这般你不妨说说是个怎样的故事。”老夫人眉眼不动哦了一声。 季望舒抬头往蓝嬷嬷望去,蓝嬷嬷便朝老夫人看过去,老夫人轻轻点头,蓝嬷嬷挥了挥手,示意房中侍侯的人全退出去。 待众人退出,季望舒便道:“这个故事嘛,真假望舒也不知道,只是说某个勋贵世家的府邸,娶了位续弦夫人,只是这续弦夫人却只怀胎六月便生下一位千金,这勋贵世家断不能让这位千金蒙上奸生子的身份,自然想尽了办法遮掩家丑,只是这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这故事便为香客所知,望舒初听到时也觉荒谬之极,不过那香客却是说的有板有眼,也不由得望舒不信了。” 老夫人初时不以为意的表情早已蒙上一层厚厚的阴霍,她定了眼看着眼前这个神情还是一派风轻云淡的嫡长孙女,明明不过九岁,可观她言行,又哪里像是一个才九岁又养在庵堂的闺阁小女子! “倒不知是哪位香客,竟然能将这故事说的这般生动,活像是她自己经历的一般?”将心中的翻涌压下,老夫人冷冷问。 季望舒却摇头:“望舒也不知那位夫人的是哪府的,只不过那夫人曾说替那位续弦夫人接生的产婆是住在六回街的戚婆子,不瞒老夫人,望舒初听这故事时也曾和老夫人想法一般,也以为是那位夫人府上发生的事情。” 六回街的戚婆子? 老夫人朝蓝嬷嬷隐晦的望过去,见蓝嬷嬷一脸震惊悄悄点头,老夫人心中就不由得一堵。 这小丫头,她究竟是怎么知道当年之事的?那产婆又是落在了何人手上? 一时间老夫人心里各种问题纷纭而来,只倚在炕上思考,季望舒也不催促,只垂了眼等。 好半晌,老夫人沉沉的声音响起:“你既然有一片孝心,祖母若是不成全你倒是显得不近人情,明日你便前往伽蓝寺替你外祖和你母亲供上长明灯罢。” “谢老夫人恩典。”得到回复的季望舒淡然起身福礼。 老夫人恹恹的挥手:“明天你只管拿了对牌出府,不用再来请安了,还有,那故事——” “老夫人请放心,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故事,望舒又岂会放在心上。” 季望舒坦然接过话语,老夫人听了心中就是一噎,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挥了挥手便闭了眼不再多说。 ------题外话------ 亲们可以多给点意见一起讨论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 宣告主权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自打季望舒走了以后,老夫人的脸有如那天边的乌云一般,蓝嬷嬷垂着头不敢吭声,原以为是只温驯的小猫,结果却是那深山养不熟的白眼狼,落差大到蓝嬷嬷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过了良久,老夫人觉得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便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蓝嬷嬷忙上前将杯中的冷茶倒掉重新斟了杯热的递过去,老夫人也没了平时优雅的举止,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将手中空了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她吩咐:“去把侯爷叫来。” 不过片刻功夫季青城便已匆忙而至,许是一路上已经由蓝嬷嬷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脸色也是一片阴鸷,进了厢房他便迫不及待的问:“娘,那丫头当真知道当年的事?” 老夫人点头,季青城眼中的阴鸷愈发深沉,默了片刻他挥手让蓝嬷嬷带着房中众人退出后道:“娘,既是如此,只怕留不得了。” 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的不舍和犹豫,便是老夫人心中也不由有些寒凉,那丫头再怎么也是青城嫡亲的女儿,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青城对这丫头竟是这般的狠心绝情,也难怪那丫头会生成那般的性子! 一丝寒凉和些许的不安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终究在老夫人心里,没有什么比得上季府的声望地位,她膝下的孙女多的是,少一个也无关紧要。 只是一想到季望舒说起那个故事时的淡定从容,老夫人就不由得谨慎,那丫头既然敢用那事来威胁自己,既然敢在她面前说出这个把柄,就应该想到说出这个把柄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看,那丫头都不像是个不计后果的人。 是了,她丫头定然做好了周全的安排留了后手,所以才敢在她这个祖母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当年之事,那丫头,压根就不怕自己这个祖母会为了大局除掉她。 “青城,那丫头既然敢在我面前说出当年之事,想来定是有所倚仗,若冒然行事,只怕得不偿失,她这般年幼,戚婆子的事定不可能是她自己查出,这丫头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人,若是对这丫头出了事,谁知道那背后之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在心里反复斟酌一番,老夫人却是摇头。 老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季青城便也颌首,一想到当年之事居然会有人知晓,他虽有不安却不曾害怕。 当年之事便是被那暗地里的人泄漏于世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顶多也就是被人背后议论,他倒不相信,朝中几哪个不怕列的言官敢因为这事而去上折弹劾他,即便真有那不怕死的去上折弹劾他,以今上对他的恩宠,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子家务事而真弃他不用。 这事如若流传出去,顶多就是二女芙蓉不太好嫁罢了,不过以靖安侯府如今的地位,就算高嫁不了,低嫁却是大把人选的。 他生气的,只是自个的女儿居然敢用当年的秘辛来威胁老夫人,在他看来,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到最后居然还敢反咬他,养条狗还会冲他摇尾巴,养个女儿却养出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向来将事事掌控于手心的靖安侯,实在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更何况,牵制他的人还是他嫡亲的女儿。 “娘,那难道就许任这丫头不管?”被自己女儿狠狠咬了一口的季青城,三分不甘的看着老夫人问。 老夫人唇角微勾:“且先看看,反正她住在这府里头你还怕她飞上天不成?如今平南王妃盯的紧,没必要因小失大,她年岁也不小了,这亲事总该是捏在咱们手里头,她若又不是那些个蠢笨的,总该知道轻重。” 季青城微微点头,“娘想的周全,倒是儿子一时想岔了。” 行云阁里,由从福安堂出来一路上就没展过颜的茯苓又忍不住叹气。 听到她的叹息声,季望舒心里也不免叹了口气,茯苓这丫头看着是稳重,可心思太重,所以打她重生在这个身子以后,有许多事她宁愿和甘草商量,也不愿意说给茯苓听,便是因为如此,可是看着这丫头因为担心她而整夜睡不着觉,她又于心何忍。 “茯苓,你是不是担心老夫人会因此而发怒?”放下手中的书,她问。 茯苓忙不迭的点头:“姑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望舒却不回她,只拿眼看着一边的甘草道:“甘草,你且说说你对今日之事的看法。” 甘草放下手里打着的缨络,脆生生的道:“姑娘既问甘草,甘草便也直说了,姑娘如今虽然回了府,可甘草却觉得,还不如在庵堂过的自在,至少在庵堂没有人想害姑娘,可在这府里头就难说了,甘草觉得,无论是侯爷还是老夫人,都不曾把姑娘放在心上,姑娘便是再讨好老夫人,只怕也入不了老夫人的眼,既是这般,姑娘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说完她又朝茯苓望过去道:“茯苓姐姐你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忘了姑娘她不是那懦弱之人,茯苓姐姐难道忘了这一年多来,姑娘所做的哪一件事说出去都能震惊整个上京城,茯苓姐姐,你要记住,不管姑娘做什么,都有姑娘的目的,我们信任姑娘就好。” 她噼哩啪啦说了一通后觉得有些口渴,便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口气喝完,然后笑咪咪的看着季望舒道:“姑娘,甘草说的可都对?” 季望舒微笑点头,转头去看茯苓,见她若有所思,显然心中也转了弯,便道:“茯苓,甘草说的都对,但更重要的是,如今侯府是逼不得已才接了我回府,我的存在原本就是每个人都不喜的,今日我若退了胆让了步,它日这府中每个人都会认定我季望舒是个好拿捏的,到了那里,是个人都想上来踩在你们姑娘我头上,可今日我不肯退让,反其道行之,府中那些个跟红顶白的小人,自然也会在心中好好盘算,我季望舒是不是她们拿捏得住的人。” 与其说是威胁老夫人,不如说是她在宣告靖安侯府所有人,她季望舒从来就不是那胆小懦弱任由她们揉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 妯娌之争 ‘咣’的一声脆响,叶华梅盯着地上的碎片,压在她心头的郁火并没有随之而消,反而愈发强烈难抑,她猛然走向多宝格,将架子上的摆饰一鼓脑的往地上砸,仿佛这样,就能将她郁结在胸口的愤怒一并砸碎。 管嬷嬷和林妈妈看着暴怒的夫人却不敢相劝,在福安堂的紫娟前来禀报,说是老夫人准了大姑娘所求之后,夫人便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现在,夫人才开始扔物件出气,在她俩看来,能用物件把心里的愤怒发泄出来,倒比之前夫人一直闷不吭声坐在那里要好太多了。 良久,直到厢房中再无物件可扔可砸,叶华梅才喘着气坐下休息,管嬷嬷一边吩咐门外侍着的小丫头们进来收拾,一边又嘱人去换壶热茶,进来收拾的小丫头们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是以一个个倒也不惊不慌有条不紊的拾掇。 “夫人,您可不能气坏了自个的身子,大姑娘便是再厉害,您是她的嫡母,她还能翻出夫人您的手掌心不成?”蓝嬷嬷亲手接过小丫头拎过来的热水壶,斟好热茶后递过去低声劝慰。 叶华梅接过茶盏饮了一口后并不将茶盏放下,只用手指细细捻着茶盏上细致的花纹,良久方道:“先是平南王妃替她出头,再接着侯爷许她搬进行云阁,如今又是老夫人允她去伽蓝寺给陆家点长明灯,我倒是小看这丫头了。” 她垂着脸又背着光,蓝嬷嬷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但从那森然的语气里,也不难猜到,夫人心里是有多恨大姑娘。 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纳闷,纳闷老夫人怎么会允了大姑娘那么荒谬的请求。 “夫人,大姑娘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平南王妃便是再想护着她,可终究无亲无故,且平南王妃总是要随平南王回封地的,等她一走,大姑娘还能有什么可倚恃的?”在心里斟酌半天后,蓝嬷嬷小心冀冀劝道。 叶华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她摇了摇头:“你却是糊涂了,你当真以为那丫头是倚恃平南王妃?你却是忘了,咱们老夫人是什么性子?给陆家点长明灯这样的事情,便是平南王妃出面又如何?你觉得老夫人会因为忌惮平南王府就允那丫头去给陆家点长明灯?” 蓝嬷嬷一愣,在心中想了一遍后不禁有些发寒,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那样的话,大姑娘她也太可怕了! “夫人,您是说,是大姑娘她——”蓝嬷嬷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夫人。 叶华梅‘哼’了一声,轻轻点头:“以咱们那位老夫人的手段,若不是那丫头拿捏了什么把柄,你以为老夫人会轻易点头?”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兀的哈哈大笑起来,只笑得眼角的泪都流了出来。 瞧着夫人笑得失了平日里端庄优雅的仪态,蓝嬷嬷却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夫人这是气极反笑? 许久,止了笑的叶华梅由袖中掏出帕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嘴上却道:“咱们那位老夫人,素来是个狠心绝情的,如今却被她自个的嫡长孙女给威胁了,也不知道咱们那位老夫人,这会子心里头在琢磨着什么。” 敢情夫人笑得这般开心是因为老夫人吃了瘪? 蓝嬷嬷心里暗自揣摩,一边道:“老夫人可不是由着人威胁的性子,照老奴看,大姑娘若真是拿了什么把柄威胁老夫人,老夫人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大姑娘。” 若真是如此,就由着老夫人去收拾那丫头,也省的脏了她的手倒也是桩好事,就怕——向来谨慎小心行事,又一贯将季府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的老夫人,投鼠忌器不敢收拾那丫头。 叶华梅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脸上的神情也一时阴暗一时飞扬,只看得蓝嬷嬷心里头一阵阵发惊。 “夫人,二夫人来了。” 门口丫头的声音让叶华梅迅速挺直了腰,赵氏这个时候前来,不用想也知道不怀好意,想看她叶华梅的笑话,哼,你赵乐秋先回娘胎找个高过她叶氏的出身再说吧! 赵氏进房之后,四下一顾,看着空空如也的多宝格心里便跟明镜似的,脸上溢着笑行至叶氏跟前自顾坐下,仔细打量叶华梅后装模作样的掩着嘴道:“大嫂,你可别太难过了,这眼都哭肿了,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瞧着赵氏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叶华梅拢在袖中的手就紧了紧,好不容易将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压下去她道:“弟妹这话却从何说起?我为何要难过?还有这眼却不是因为哭肿的,不过是刚刚在院子里被风给吹迷了眼罢了。” 装吧,你就装吧! 赵氏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口方才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叶华梅道:“嫂嫂难道竟还不知道?我听说老夫人允了舒丫头去伽蓝寺,替已故的大嫂陆氏和陆家点长明灯,我听了之后,怕大嫂心里难受,这才巴巴的赶了来安慰大嫂,难不成大嫂却还是不知道?” 其实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赵氏率先便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素来不服她这个装模做样的大嫂,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儿子,侯爵让长子袭了也就算了,可这中馈,老夫人说是为了家宅平安,硬是不让她插手,只让叶氏全权掌管,这让赵氏心里的不平衡愈发的高涨,只是以往迫于老夫人的威压,她也不敢将这股子不满表现得太明显。 憋在心里太久的结果就是,一听见老夫人允了大姑娘的请求,她大笑过后就带着丫鬟迫不及待的来到归燕轩。 她想亲眼看着叶华梅端庄的假面一点一点撕破,她想亲眼看看叶华梅是不是还能维持那虚伪之极的大度。 可惜令她失望的是,无论她怎么看,叶华梅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劳弟妹忧心了,舒丫头要为故去的姐姐点长明灯乃一片孝心,嫂嫂我又岂会因此而难过?难不成弟妹竟然觉得舒丫头她这片孝心之举却是不妥?” 被反将一军的赵氏忍不住有些讪讪,勉强挤了个笑脸道:“嫂嫂却是误会我了,大姑娘一片孝心自是好的,我这不也是怕嫂嫂因此而想到自己续弦的身份,这才巴巴的赶来安抚嫂嫂。” 被续弦二字气到的叶华梅忍不住面色一沉,冷了脸道:“劳弟妹关心了,舒丫头明天就要去伽蓝寺,我要为舒丫头准备很多,就不陪弟妹闲聊了。”说完就端起了桌上的茶盏以示送客之意。 虽然被叶华梅端茶送客,赵氏却并没有不高兴,只瞧着叶华梅阴沉着的脸起了身道:“嫂嫂繁忙,我就不打扰了,难为嫂嫂虽是续弦,却是这般的大度贤惠。” ------题外话------ 亲们,写的好与不好,给点意见嘛~群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 和尚师叔 停了两天的雪,上京的街道再次恢复了繁华,小贩们的叫卖声c顾客们讨价还价声c还有人来人往相互打招呼的声音,以及车马蹄声,各色各样的声音,车水马龙的街道,都象征着帝都上京的繁华。 坐以车厢里的季望舒时不时从风掀起的窗帘里能看到窗外热闹的世界,那样的繁华,让她不禁有些缅怀前生,前生在她统治下的秦古国,不单单是帝都和上京一般繁华,便是各郡各县,亦不会差去多少,只不过她死后,现在的秦古,是否还和当年一般繁华热闹四海生平? 想到前生的死,她身上无形就散发出一股森寒,前生能得她信任的人不多,能在不知不觉中给她下毒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也就是说,前生的她,一定是死在她信任的人手里头,而她真正信任的,就那三个人,那三人之中,会是谁辜负了她的信任?会是谁呢? 又或者,是那三人一起联手? 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身上的寒凉愈发严重,坐在她身边的甘草和茯苓不由得有些纳闷的看了看车窗外,并没有起风,怎的却越来越冷了呢? “姑娘,您还是抱着这暖炉吧,这离伽蓝寺可还有一段路程呢。”茯苓将她准备好的暖炉递过去。 被打断思绪的季望舒接过暖炉,将心中关于前生的疑问一并掩藏在心底深处。 来日方长,她多的是时间,总有一天她会再次踏足秦古,总有一天她会将前生她惨死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姑娘,您觉得上次的事还会不会再发生?”许是经过上次由宝莲庵回靖安侯府的事情,茯苓自打坐上这马车后一路上都在忧心这个。 季望舒却是肯定的摇头:“不会,她不会蠢到在现在这个时机对我下手。” 重生在季望舒这个身子上已有一年多的时间,许是因为叶氏觉得,她这个亲母已死外家又让夷了三族的幼女不足以为惧,所以除了甘草和茯苓这两个服侍她的丫头,叶氏倒并没有再派别的人来监管她,初时她也曾提防甘草和茯苓,怕这两个丫头是叶氏的人,只是朝夕相处,她终于证实这两个丫头并非叶氏的人,这才放心了下来。 因为身边没有叶氏的人,所以这一年多来,她却是自由自在毫无压力的做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里,当然包括将靖安侯府上到老夫人侯爷下到各房下人都了解了个彻彻底底。 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是她前生的信念,这一世自然也是奉行的。 又行驶了约大半时辰,马车终于停下,护前她前来的李大管事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大小姐,伽蓝寺到了。” 听得李大管事的禀报,茯苓就将早已备好的帷帽替季望舒系好,然后和甘草前后下了马车之后,再伸手扶着季望舒下马车。 “有劳大管事了,我且先进去上香,大管事也辛苦了,不如先在偏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下了马车后,季望舒淡然看着李大管事道,一边的茯苓将几个银锞子递过去。 李大管事原没指望这趟差事能有油水,却没料到大姑娘出手竟是这般大方,那几个银锞子至少也有个一二两重,倒比府中寻常打赏下人用的不足一两的散碎银子要好得多。 虽是心中有些讶然大姑娘出手太过大方,李大管事却也并没有推辞,接过银锞子吩咐身后的婆子道:“好好侍侯大小姐。”然后又转了身冲季望舒揖礼:“大小姐只管去上香,若有什么事,只管使了这婆子来偏殿知会奴才。” 季望舒点头,转了身就往伽蓝寺的大殿方向行去,心中却忖着这李大管事行事倒比雷二管事妥当得多,想来这样的人,应该是只会听命于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老夫人,而不会唯叶华梅马首是瞻。 因着李大管事亲自去通知了知客僧,顾季望舒一进大殿,便有知客僧迎了过来,在知客僧的引导下,季望舒上好香便看着知客僧道:“小女还有一事相求主持大师,还望小师父通报一声。” 知客僧面带为难的回她:“女施主,咱们主持一般不轻易见客,您——” “无妨,有劳小师父去知会主持大师,就说靖安侯府季施主求见,若主持还是不肯接见,小女自当不再为难小师父。”季望舒却是一脸柔和的看着知客僧。 知客僧明明比她要高上一截不说,看年龄也应该比她大,被她一口一个小师父叫着,知客僧却也没觉得不妥,只觉得眼前这位女施主双眼柔和的像方丈大师,声音也如方丈大师一般,不由自主的就叫人信服。 “那就请女施主稍等,贫僧这就去知会主持。” 不过须臾的功夫,知客僧便去而复返,一脸讶然的看着她道:“女施主,这边请。” 季望舒自是跟在知客僧的后面,甘草和茯苓紧随其后,李大管事吩咐的那婆子倒也没多问,只紧紧跟在后面。 “施主,主持只请施主一人进去。”随着清脆的木鱼声声和似有若无的梵音浅吟,一角小偏殿就呈现在季望舒眼前,前头带路的知客僧在门口禀报,尔后看着季望舒道。 季望舒转了头吩咐:“你们三人随这位小师父在外面侯着。” 甘草和茯苓自是听从她的吩咐,那婆子张了嘴想说什么,却见季望舒已经提脚迈进了偏殿,而她进去之后,知客僧便将偏殿的门关上,婆子便闭了嘴,这里是上京勋贵世家都喜欢的伽蓝寺,她一个奴才,焉敢在这种地方放肆。 “多年不见,小师叔可安好?”迈进小殿之后,季望舒看着盘坐在佛前一手敲着佛经,一手却抓着一只鸡腿正啃得不亦乐乎年轻和尚道。 那年轻和尚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被啃得光秃秃的鸡腿,又将手往身边盛满热水的盆里洗净之后抹干,再由袖中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帕子,用那方帕小心冀冀的拭去唇角的油迹后方才抬头看着季望舒:“不好,没有你的叫化鸡,师叔我怎么可能安好?” 那大大的看着季望舒的星眼里满满的全是委屈和指控,和他身上那超脱世俗的袈裟全然不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 前世今生 远离了前院的繁华,伽蓝寺的后山却是清幽之极,以往翠绿的树木在积雪的覆盖下已成玉树琼枝,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的原因,山林中除去偶尔的鸟雀声,便是微风吹过,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此情此景很是符合伽蓝寺远近闻名的清修之声,当然,要抛开那一片背风的亭子里燃着的火,以及星云主持左手拿着的叫化鸡的鸡腿,右手拿着的酒碗不算。 “你也喝。”星云主持端起碗,朝季望舒示意。 季望舒闻言一笑,自也由亭中石桌上端起酒碗轻轻一碰,尔后仰头一饮而尽。 见她这般豪爽,星云便笑了起来,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道:“这才像原来的你。” 原来的她? 季望舒眉眼轻凝,原来的她是怎样的呢?又或者,在星云师叔眼里,原来的她是怎样的呢? 重生于这个身体,她承袭了这个身体本尊的记忆之外,于她自己前生的记忆有的很清晰,有的,却是很模糊,就如——无论她怎么回想,除了知道她前生是死于中毒,却偏偏回忆不出死的当日,见过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你以后可再不能像那天那般行事了。”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后,星云满是不赞同的看着她道。 虽然很放心以她的身手,不会出岔子,可是一想到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那便是跌落万丈深渊,星云就忍不住有些揪心。 季望舒心中淡淡一笑,她不过是以一时的危险换取短暂的安宁,有了这短暂的安宁,她就有更多的闲暇去做她想做且要做的事情,合算的很! 自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对师叔说的,只点了头应下又道:“师叔放心,以后不会了。” 见她点头应下,星云也不再纠结,啃了口鸡腿道:“这些天叶府的人一直不曾放弃寻找阿福,跟疯狗一样四处抽查,端的是烦人之极。” 这结果早在季望舒的意料之中,当日她故意让阿福做出像是有人指使一般谋她性命,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叶华梅背上这口黑锅的同时,也让叶华梅短期里不敢对她下手,虽然她并不怕叶华梅有什么阴谋手段,但她实在想腾出些闲暇来做她想做且要做的事情。 真正的阿福被她的人关着,那天的阿福不过是她手下易容成跟真阿福一样的暗卫,她虽不怕叶府的人能搜到她隐藏真阿福的地方,但叶府在上京门下子弟颇多,时间长了,难保出什么篓子。 “师叔,安排一下,让叶府的人找到阿福的尸体吧。”心中几经盘算,她便抬头淡然道。 星云毫不犹豫的点头:“你放心,会安排妥当的。” 叶府既然不肯死心,那就只能牺牲真阿福了,他原本还担心这丫头会一时心软放了真阿福,虽然这世上有很多种办法让一个人销声匿迹,但对于现在叶府穷追不舍的情况下,让叶府的寻到阿福的尸体无疑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陈伢婆那边也安排妥当了?”季望舒又问。 星云喝了口酒说道:“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倒是想想你身边那俩丫头该如何处置?她们既是贴身侍侯你的,很多事情你不可能一直瞒得过。” 季望舒怔了一怔,甘草和茯苓这两个小丫头虽是季府的丫头,但这一年多来,不管是她还是这身体本尊的记忆里,这两个小丫头为了照顾她却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且也是真心待她,她如今回了侯府,要做很多事情,的确不能再瞒着这二人了。 “师叔,你且查查这几人,无论大小都要查探清楚。”她由袖中掏出一份早已写好的名单递过去。 星云接过名单细细看过之后便将名单丢进燃得正旺的火堆,看着那名单在火星中化为灰烬他道:“你要查陆府案件的真相?” 他用的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季望舒原也没想瞒他,就点了头。 “为何?” 星云有些不解,虽说这丫头如今重生在这个身体里,可这丫头要做的事多了去,缘何要抽出时间去管多年前的事情呢?要知道,陆府都让西楚先帝夷了三族,丫头这个身子的母亲陆锦绣也早已死了,当年和陆府关系好的世家,要么受陆府牵连被西楚先帝发落了,要么就是迁出了上京,远离了朝堂,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查当年陆府案情的真相,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上天既然让我重生在西楚,让我重生为陆锦绣之女,总是有些因原的,我如今比不得从前,倒正好用这事来磨磨手。”顿了一顿,季望舒又道:“师叔,你去帮我点上三盏长明灯,一盏给陆氏,一盏给陆氏家族,还一盏,给我自己。” 她占了这个身子,真正的季望舒自然也是死了,于情于理,这三盏长明灯,是她该点的。 星云也明白她心中的执念,喝了口酒点头应下。 季望舒也不再说话,只端起酒碗小口小口的抿着。 半枝香的时间过后,季望舒却起了身道:“师叔,我不能久留,便此告辞。” 星云由怀中掏出一个锦瓶递过去:“吃了,可去了你身上的酒气。” 季望舒接过锦瓶,倒出一颗丹丸咽下后笑道:“师叔还是一如既往的细心。” 由后山到星云的偏殿并不是很远,到了偏殿之后星云压低了声音道:“你多加小心。” 季望舒轻轻点头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星云却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当年,她比他大,所以总是不叫他师叔,只一口一个况星辰的叫着,无论师兄怎么说她,她也不肯改嘴,如今,他终于比她大了,她那声师叔叫的无比自然,他心里却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 记忆中,那个拧着嘴叫他况星辰的少女,似乎再也回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 寺中偶遇 季望舒? 远远的,在看到季望舒之后贺兰霁心中便明白过来,为何自个母妃忽然兴致高昂的要来伽蓝寺上香,原来又是奔着季府大姑娘而来。一开始,对母妃过于照指拂这位季大姑娘他并不反感,但相对的,对母妃总想把他和这位季大姑娘凑成一对的想法他并不感兴趣,直到,那日前往宝莲庵的路上,在他亲眼目睹了季大姑娘之后,莫名的,他心里对这位季大姑娘就有些好奇。 “季姑娘可是刚见完星云主持?”他慢慢迎过去,笑吟吟的问。 这条路只通往星云主持的偏殿,季望舒能由这条路出来,想当然是见过了星云主持,这让他心中对眼前这个季大姑娘愈发好奇,要知道,星云主持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到的,便是皇上亲自前来,星云主持说不见那也是不见的。 见是贺兰霁,想着自己终归是欠他一份人情,季望舒便也点头:“正是,霁世子也来上香?” 贺兰霁略带好奇的看着她点头:“在下陪家母前来上香,这会也差不多了,若是季姑娘不嫌弃,倒可以让季府的马车随着平南王府一同上路回城。” 他是一番好心,当日若非他出手相救,只怕这季姑娘便是凶多吉少,母妃对这季姑娘甚是爱护,今日前来伽蓝寺,怕也是为了暗中照拂她,既是如此,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相请,也省得母妃放心不下。 季望舒却也不推辞,只轻轻点头:“当日幸得王妃和霁世子出手相救,小女不胜感激,既王妃也在此,小女理当去谢当日救命之恩,有劳世子了。” 她爽朗大方,贺兰霁心里莫名便有一丝喜悦,做了个请的姿势手,甘草和茯苓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觉得自家姑娘跟霁世子这般同行若给外人看到,怕是要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二人有心相劝,可听到姑娘说到当日之事,想着平南王妃对姑娘的爱护,以及当日若非霁世子出手,只怕她们主仆三人都是非死即残,姑娘去给救命恩人道声谢,对方又是长辈,原也是应该的,是故二人虽心中隐忧,却也没相劝。 只那粗使婆子,暗中扯了下嘴却也没勇气阻拦,只在心中想着回了府要将此事禀报夫人听,这大小姐来伽蓝寺还能勾搭上平南王世子,可见不是个安份的。 一行人往大殿的方向行去,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两个少女神情各异的站在那里。 “看来不单平南王妃诸多照拂她,便是平南王世子,似乎也挺上心的。”说话的是镇国公府嫡长女王韵婷,她今天穿一身银红菊花纹样镶领粉色缎面交领长袄,下面系着朱红长裙,再罩了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愈发将她衬得人比花娇。 她身侧是帝师叶府的叶莹玉,不同于王韵婷的娇艳无双,叶莹玉的装扮很是清雅,淡若幽兰,她一双美目如笼了雾的湖水一般望着贺兰霁远去的身影,王韵婷意有所指的话语让她心中一紧,收回了视线道:“霁世子向来孝顺,自是不会拂逆平南王妃,姐姐倒是多心了。” 王韵婷却哼了一声,嗤笑一声道:“我多什么心?喜欢霁世子的人又不是我,最见不得有些人,明明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嘴上偏还要死撑着,难道这死撑着便能帮你达成心愿了不成?” 镇国公乃当朝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王韵婷自小又甚得皇后娘娘的喜爱,上京各世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清楚,若无意外,太子妃之位只怕非王韵婷莫属,王韵婷自个心中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向来自视甚高,无形之中便有一股凌压的气势。 王韵婷的话不无讥诮,叶莹玉却当没听见那话中的讥诮一般,拧了眉看着王韵婷求饶:“好姐姐,咱们打小一起长大,妹妹心中所思自然瞒不过姐姐你,姐姐你是人中之凤,自然看不上凡夫俗子,妹妹不及姐姐身份尊贵,便是心有所思又能如何?说出去也只是白折了名声。” 看着上京公认的第一才女在自己跟前伏低做小,王韵婷心里就升起一股优越感,瞟了一眼叶莹玉她道:“你啊,怎的就这般没信心?论出身,你是当朝帝师府的嫡长女,她虽顶了个靖安侯府嫡长女的身份,可她那外家,却是犯下了那样的罪孽;论才华,你是上京第一才女,她不过是宝莲庵堂长大的。她哪一样都及不上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被她用恨铁不成钢眼光盯着的叶莹玉心中晒笑,嘴上却是小心冀冀的道:“姐姐谬赞,妹妹岂敢当,当年若不是姐姐不曾出手,妹妹哪能博得这个虚名。虽说一如姐姐说的,妹妹样样都好过她,可奈何平南王妃喜欢的是她,霁世子向来孝顺,定不会驳了平南王妃,妹妹便是再好,也不及她这一点。” 王韵婷扬眉嗤笑,“妹妹一叶障目却是糊涂之极,咱们世家向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便有那高嫁低娶的,也不会太出格,她那样的身份不管摆在那,哪个世家心里不清楚明白?平南王妃便是再喜欢她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因为她让人看平南王府的笑话不成?” 她说的是自信十足,叶莹玉心里却是冷笑,她在王韵婷面前伏低做小不过是因为王韵婷是未来太子妃,将来会是一国之母,若非王韵婷天生便在身份上高了她一头,若非她要利用王韵婷身后的皇后娘娘帮她成就好事,就王韵婷这般有胸无脑的女人,哪里配她叶玉莹去伏低做小。 平南王妃是什么人,她岂会在意世人对平南王府的看法,枉笑王韵婷自以为聪明过人,居然将平南王妃看做寻常那些世俗妇人! 虽心中对王韵婷不以为然,却依旧还是笑着附和她,“姐姐说的甚是,只是妹妹比不得姐姐身份尊贵,自然也不能像姐姐一般从容,若是姐姐肯帮妹妹一把,妹妹自然也不会这般没信心。” 王韵婷闻言转过脸定定的看着她不语,在那样直直的目光下她不免有些发虚,强撑了笑脸道:“姐姐为何这般看着妹妹?” 王韵婷却是收了眼淡淡道:“你我打小一起长大,我自是会帮你的。” 叶莹玉心中一喜,笑道:“能得姐姐相助,妹妹自也不会让姐姐失望。” ------题外话------ 没收藏没评论没留言~亲们是要闹哪样~狐狸泪奔个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 各有谋算 “三妹妹,伯母让我来问三妹妹可否回府了?”匆忙而至的王承平问完这话,转眼看到叶莹玉也在,双眼便亮了起来,“叶姑娘也是来上香的吗?” 瞧着这一幕,王韵婷唇角就勾了起来,自个这堂兄向来自视甚高,却唯独一见到叶莹玉就跟狗见到骨头似的,偏那叶莹玉一颗芳心全系在平南王世子身上,全然无视自己这堂兄,若是让一向自诩为上京第一才子的堂兄知道叶莹玉心仪另有所属,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感觉? “二哥哥可问的奇怪,既然来了伽蓝寺,不上香还能是什么?二哥哥素来聪明,不曾想也有转不过弯的时候。”她仰头挑着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承平。 她眼中的耶挪甚是明显,王承平那张俊雅略中带世家子弟惯有的嚣张脸容却不见一丝被调侃的难堪,反倒也扬了眉道:“三妹妹,伯母还在等着三妹妹你,三妹妹不如先去伯母身边?” 知道二堂兄是要支开自己和叶莹玉说话,王歆婷倒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毕竟不管怎么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叶妹妹,母亲相催,我先行一步。”和叶莹玉道完别,她又冲王承平看过去,眼中大有你欠我一个人情的意思,王承平几不可查的微微点头示意他领下这个人情,她便带着丫鬟离开。 她一走,王承平一双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看向叶莹玉道:“叶姑娘,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上香吗?伯母不曾来吗?” 他眼中的爱慕太过明显,叶莹玉身后的丫鬟不由皱起了眉头,这里可是伽蓝寺的前院,来往人流众多,姑娘和王二公子这般站在这里说话,让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会说些什么出来,这可是大大的不妥。 丫鬟心觉不妥,可是看叶莹玉又并没有离去之意,主子都不曾发话,为人奴婢的自然也只能站在着不动。 面对王承平不加掩饰的爱慕,叶莹玉心中隐有不耐烦的同时却又有一种骄傲。 她虽然并不喜欢王承平,但王承平乃镇国公二房嫡出长子,虽说其父没能承袭镇国公府的勋爵,却是掌管着户部尚书一职,王承平在上京也算是薄有才名,皇后娘娘对这位亲侄子的爱护不在王韵婷及王承恩之下。 这样显贵的身份,又才貌双全的男人爱慕于她,于她而言也是一份荣耀。 “母亲她最近身体多有不顺,我这才前来伽蓝寺为母上香祈愿,国公夫人只怕还在等王公子启程回府,王公子还是早去为好,以免国公夫人训斥。”低了头,她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又状似不胜娇羞的避过。 被她那匆匆一眼便迷了心智的王承平一颗心猛然跳动,这些年来,他明里暗里试探她的心意,她一直不给明确答复也不曾拒绝过他,如今看她这态度,分明对他也是有意的,看来往日里是因为娇羞才会当着外人的面对他从来不假以辞色,枉他心里还因为她这般怨过她不识抬举,却是误会了她。 心中狂喜的王承平一时兴奋忘了这是在伽蓝寺,上前一步就握住了叶莹玉的手道:“叶姑娘,你是在为我担忧吗?” 不提防他会突然这般,叶莹玉一慌之下忙抽了手道:“王公子请自重。”说完她便抬脚往相反的方向行去,两个丫鬟自也紧紧跟随。 手中一空,王承平的心也跟着跌落,瞧着叶莹玉前行的方向他暗暗咬牙,也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姑娘,王公子他还在后面,可如何是好?”转过了前院进入寺庙的西边,再往前却是寺庙的茶林,这里相当寂静,便是寺中和尚也甚少来,更别说会有什么香客跑来这里,丫鬟回过头看王家公子迈着大步而来,不由慌了神问。 叶莹玉却止了脚步,将手一摆:“你们去守着一点,若有人来就吱个声。” 两个丫鬟这才明白,姑娘是故意将人引来这寂静之地,将自己二人支开想是有什么话要对那王公子说。 这两个丫鬟是打小服侍叶莹玉的贴身丫鬟,自然也是叶莹玉的心腹丫鬟,当下什么都不问便一前一后退了开放风。 王承平也早将跟着他的小厮挥开了,三步并做两步行至叶莹玉面前道:“叶姑娘,先前是我鲁莽了,要打要罚都由着你,只别气坏了你自己的身体。” 他温柔道歉,叶莹玉似嗔未嗔的盯着他,红唇微启:“王公子是欺莹玉一人上香才这般轻浮无礼吗?” 被她一双似嗔似喜的美目盯着,王承平忙摇头:“岂敢,我对你的心意,别人不明白,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叶莹玉的脸红了一红,低声道:“你的心我如何能不知道,只是母亲她最近因为靖安侯府的事情烦得几不成眠,我为人子女的焉还有什么心思想别的,这里终究是寺庙清净之地,莹玉若是因此而坏了声名,又怎活的下去?还望公子替莹玉声名做想速速离去。” 这是第一次她承认知道他心仪她,王承平只觉得柳暗花明的狂喜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当下哪还有不依着的,退了一大步痴痴的道:“是我疏忽了,叶姑娘还是带着丫鬟先行,前面有我的小厮盯着,绝不会误了姑娘的声名。” 叶莹玉便低了头,由他身边匆忙而过,两个贴身丫鬟远远瞅着忙也跟了过去。 鼻端一阵香风飘过,王承平慢慢清醒过来看着前方,脑里却思索着她说的那些话。 靖安侯府的事闹的是满城沸扬,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靖安侯府和王府并无多深的交情,是以在听闻那些事情之后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没太多关注,如今回想,靖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是叶府的嫡长女,算起来便是他心上人的姑姑。 “小六子,你过来,和我说说那靖安侯府最近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手一招,那名叫小六子的小厮就颠颠的跑了过来。 “娘,天色不早了,该启程回府了。”贺兰霁有些无奈的看着自个娘亲,从打他和季大姑娘到这里开始,平南王妃就拉着季大姑娘的手坐下就开始聊,这一聊就是大半个时辰,难为季大姑娘没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被贺兰霁催促的平南王妃这才抬头看看的确不早的天色,意兴未路的道:“舒丫头,伯母还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反正都是要回京城,正好顺路,要不你跟伯母一道,坐伯母的马车好不好?” 季望舒心中微微一笑,平南王府位于上京城西,城西俱是皇家宗室府邸,而靖安侯府却是位于城北的世家府邸,说是顺路,只是回京城而已的路,进了京城却是一西一北,可是平南王妃眼中的殷却让她无法拒绝,只得点头:“如此便有劳王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 镇国公府 “母亲,陈伢婆带了人来了,舒丫头那边就依着府里的规矩添,可这管事妈妈不知道母亲心里可是有了人选?”服侍着老夫人吃完了早点,叶华梅顾不得肚里头打着饥荒,亲手搀扶着老夫人在厅里慢慢走动消食一边问。 老夫人原想由着叶氏去安排,可一想到那天季望舒说起那故事的事,到了嘴边的话就给生生吞了回去。 那丫头不是个好拿捏的,叶氏对那丫头抱着什么心她很清楚,若是让叶氏安排,谁知道那丫头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她倒不是担心季望舒的安危,而是害怕一旦季望舒有个什么好歹,那背后之人会做出些有损季府声名的事情。 在心中将她熟悉的家生子都过了一遍就有了人选,转了头问蓝嬷嬷:“桂香,你孙媳妇如今在哪个房里听差?” 蓝嬷嬷听到大夫人问起行云阁的管事妈妈时就已经竖起了耳朵,见老夫人问起她的孙媳妇心里焉还不明白,老脸笑成了一朵花似的回道:“老夫人,老奴那不争气孙小子的媳妇管着针线房,到如今已有两年了。” 两年的时间并不长,但也不算短,但由针线房的管事调到嫡出姑娘房里做管事妈妈无疑是有资格的。 “去把你那孙媳妇叫来瞧瞧。”虽然很信任服侍她大半辈子的蓝嬷嬷,但怎么着都是给自己嫡亲长孙女安排管事妈妈,若看都不看一眼就安排了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再者在老夫人心里头,已经将季望舒划为不好拿捏类型,自然想要指派一个伶俐点的过去行云阁管事。 蓝嬷嬷心知老夫人这是要看看人到底合不合心,不过她倒不担心孙媳妇入不了老夫人的眼,她那孙媳妇可是个伶俐人,不伶俐也不会被她看中收为孙媳妇了。 “奴婢见过老夫人。”蓝嬷嬷很快带着孙媳妇前来请安。 老夫人抬眼望过去,这媳妇穿着烟青色夹袄,下面系着同色马面裙,头发一丝不拘挽着,容长脸细眉细眼,看上去倒是个伶俐的。老夫人心里便满意了大半,转了头看着蓝嬷嬷问:“你这孙媳妇,是哪家的?” 蓝嬷嬷忙回道:“老夫人,奴婢这孙媳妇,是管大厨房李姐姐的孙女。” 大厨房的李管事,也是老夫人的陪嫁,老夫人听了心里愈发满意,看着跪在地上的媳妇道:“回去收拾下,今儿起你就调到行云阁服侍大姑娘,往后可得好好办事,大姑娘若是有什么好歹,唯你是问。” 来的路上蓝嬷嬷已经将老夫人要见她的原由告诉她听,这媳妇心里虽早有准备,却还是掩不住心里的激动嗑头谢恩后轻手轻脚回去收拾。 “桂香,你陪老大家的去看看陈伢婆带来的丫头,让舒丫头自己先挑挑,若有那不合适的,你再说给舒丫头。”消了半天食,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累,便上了炕歇息。 镇国公府,浣纱阁。 王韵婷手执狼毫一挥而就,看着行云流水般的韬光养晦四字,她唇角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从昨儿起,二爷他便一直在查探季府的事情。”匆忙打了帘子迈进来的红袖压低声音禀报。 立在王歆婷身后的曲嬷嬷眉心簇起来,纳闷的看着王韵婷问:“姑娘,可是二爷做了什么事才让姑娘您去查二爷?” 原本她一个奴才是没资格去管主子做什么的,只是她却又不是一般的奴才,而是皇后娘娘指派给王韵婷学习宫里礼仪规矩的教习嬷嬷,这一教便是整整六年的时间,因为知晓皇后娘娘是将这位侄女当成未来太子妃培养,所以曲嬷嬷在教导时也分外的用心,时间长了,倒也博了王韵婷的信任,一般事都不会瞒着她。 王韵婷朝绿意望过去,绿意会意,便给曲嬷嬷解答起来,“嬷嬷,昨儿咱们姑娘去伽蓝寺上香,可巧撞上叶姑娘,二爷对叶姑娘的心思嬷嬷您也知道的,姑娘心软,奈不住二爷就由着二爷和叶姑娘单独说了几句话,姑娘怕二爷糊涂做下什么有碍清名之事,这才让红袖看着二爷。” 二爷居然在伽蓝寺那样的清净之地私会叶莹玉,这要是让世人知道,二爷自个名声毁了也就罢了,若是连累自家姑娘可怎生是好? 那叶家姑娘枉她号称上京第一才女,枉她是帝师叶府嫡长女,竟做出私会外男这样不耻的事情,简直不知廉耻! 在心中埋怨并诅咒一通后,曲嬷嬷小心冀冀的看着王韵婷,不无担忧的道:“姑娘,那伽蓝寺人来人往,您这般由着二爷行事,万一出个什么岔子牵连姑娘您的名声,可不是得不偿失?还有那叶姑娘,以往瞧着是个知规矩守礼制的,私下竟是这般不知廉耻,姑娘您可要远着这位叶姑娘,别往后被她给连累。” 这番话若是换了个人,是不敢当着王韵婷的面说的,但曲嬷嬷却又不同于一般奴才,她是宫里头的教习嬷嬷,她的责任便是在主子行差踏错时指出来,是以她并不担心王韵婷会因为她这番话而不喜。 “嬷嬷以为我是由着二哥哥胡来却是错了,嬷嬷应当知道,二叔他这些年手控户部这心也大了,我那位好二婶也不是个肯消停的,二哥哥更是被二叔二婶养成了自以为是的秉性,若不让二哥哥吃些苦头又怎能纠正他以往自视甚高的性子?若不是担心二房那边拖累皇后姑姑,我又何必费这些心去管二房的事。”王韵婷放下手中狼毫,叹着气解释。 想到二房这些年的行事,曲嬷嬷也不由皱了眉,怨不得姑娘费心,二房这些年的确有些不安份,皇后娘娘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娘娘心里素来疼爱胞弟,便也压着没管,可长此以往下去,谁知道将来会不会造成什么大错,不行,看来得回宫知会皇后娘娘一声。 曲嬷嬷心中打定主意,王韵婷将曲嬷嬷的神情观察得仔细,见达到目的她便收了眼,继续道:“嬷嬷让我远着叶莹玉,可是她终究是帝师府的嫡出姑娘,太子表哥又用得上叶府,这般情况下,我又岂能太过疏远叶府嫡出姑娘?不过嬷嬷放心,我心中也是有数的,定不会让叶莹玉连累于我。”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都是为着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着想,曲嬷嬷讪讪的点头:“原是姑娘想的周全,奴婢眼光却是浅显了,还望姑娘莫怪。” 王韵婷微笑道:“嬷嬷是为我好,我自也是清楚的,又岂会怪责嬷嬷。” ------题外话------ 楠竹:丫的狐狸还让老子蹲在这万年深坑不给老子爬出来,臭狐狸! 狐狸:都说了,向来最重要的人物势必要以华丽无比无比的姿势闪亮登场,太早曝光哪来的知名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 一次交锋 陈伢婆乃上京第一伢婆,她手里的人伢,不管是三岁稚子亦是中年妇人,都会经过各种训练熟知上京勋贵世家礼仪规矩后,才会带出来供世家勋贵夫人小姐们挑选,而能被陈伢婆看中的人伢,至少也是五官清秀的。 季望舒细细观察陈伢婆带过来的这三十来个人伢,小师叔说他都安排妥当了就定然不会有错,这三十来号人中至少有一半会是小师叔安排的人,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从这三十来号人中把师叔安排的人留下来。 她早就从星云主持那里知道他安排的人都有些什么特征,故而并没用太多的时间就把她要的人全挑了出来,她挑人速度之快让陈伢婆都忍不住咋舌,不是说这季大姑娘打小就给送去宝莲庵了吗?怎的眼光竟这般毒辣?她带来的这三十来号人,好的全让这季大姑娘给挑出来了,便是她以往的老主顾世家夫人们,眼光也不会像这季大姑娘这么毒辣。 “舒丫头,你确定留下这几个丫头是吗?”叶华梅看着被季望舒挑出来的十个看上去俱都稳重老练的丫头,心里就有些晦气,转眼又想着季望舒挑了这些稳重老练的丫鬟又能如何?她才是季府的当家主母,这些丫鬟但凡是聪明有脑子的,就该知道往后在这府中要投靠谁才能生存下去。 季望舒无视叶华梅眼中的晦暗,点头道:“劳夫人费心了,望舒就只要这十人。” 叶华梅转了头看着身边的管嬷嬷:“这十个就留下来,云英,你带她去账房结账。” 陈伢婆想着一次就出手了十个又小赚了一笔,脸上的笑意就不由多了一丝真诚,“多谢夫人。”说完又冲那被留下的十人道:“姑娘心善才留下你们,往后你们可要好生服侍你们姑娘。” 说完她抬脚便要随管嬷嬷去账房结账,却听到身后季大姑娘的声音稳稳传来:“陈婆婆请留步。” 陈伢婆收了脚转头看着季望舒,忖着不会是反悔不要哪个丫头了吧? “姑娘有何吩咐?”虽心中有些惴惴,陈伢婆还是一脸笑意的问。 季望舒指指被她留下来的十个人道:“这十人的卖身契,婆婆还未曾留下。” 陈伢婆一怔过后,就往叶华梅的方向望过去,以往她带人伢过来,都是由着府中的姑娘们挑了人之后她去账房结账,卖身契也是向来给季府的账房,听这季大姑娘的意思,竟是不知道侯府的规矩,不过也难怪这位大姑娘不知道,毕竟大姑娘打小就让送去了庵堂。 不过这样的事情也独是靖安侯府才会这般安排,别的府里头,都是当场就留下卖身契的,是以这究竟是侯府的规矩,还是只是靖安侯夫人想要掌控全局拿捏府中所有奴才的身契,却不是她一个伢婆子能管的。 陈伢婆犯了难,叶夫人才是侯府当家主母,可要人的是季大姑娘,俩人都想要这十个奴婢的卖身契,她一个伢婆子,得罪哪一个都不行,可怎生是好? “大姑娘,您才刚回府不知道这府里头的规矩,咱们府上啊,新买的奴才这身契都会先放在账房那边,等这新买下的奴才熟习了咱们府上的规矩,才会将这身契发放到各个院子里。”收到叶氏递来的眼色,管嬷嬷忙上前小心冀冀的解释。 季望舒闻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华梅道:“季府的规矩却是这般?恕望舒孤陋寡闻,从不曾听说上京哪个勋贵府邸竟还有这般的规矩,不过夫人应当知道,望舒回府那天便差点命赴黄泉,所以这不知根底的奴才,望舒却也是不敢用的,若这十人的卖身契不能留下,望舒只好退回去了。” 叶华梅一噎,她的确是有心想要拿捏这十个奴才的身契,但她却完全没有料到季望舒会是这般的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下人还有外来的伢婆面,就敢提当日回府之事,看这丫头的态度,竟像是认定了当日之事是她所为,也借由此事,认定她这个当家主母会谋害她这个继女一般! 一时间,叶华梅是气的脸一时红一时青,偏偏又想着老夫人说过的话,不能真由着季望舒所说将这十个奴才退回去,若真由着季望舒将这十人退了回去,岂不是印证了她这个继母是想拿捏继女的事情吗! 心里头憋着一股火,叶华梅扯出一抹生硬的笑意道:“大姑娘既不放心,那就将这身契留下来吧。” 她脸上的笑意太过生硬,听得多见得更多勋贵世家府邸内宅阴暗事情的陈伢婆焉能不知,忙由袖中掏出卖身契上前一步道:“姑娘不放心老婆子也是应当的,不过给老婆子十个胆,老婆子却也是不敢不敬姑娘的,姑娘您且看看,这十张卖身契对是不对?” 陈伢婆的话显然是在给叶华梅搭台阶,叶华梅的脸稍稍好转,只是拢在广袖里的手却紧紧捏成了一团。 季望舒接过身契一张张细细看过后递后身后的茯苓,点头道:“却是没错的,有劳陈婆婆了。” 陈伢婆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嘴里道:“不敢当姑娘之言,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季望舒摇头,转头看着蓝嬷嬷,“辛苦嬷嬷了,不知道嬷嬷对这十人可否满意?” 蓝嬷嬷笑着点头:“姑娘的眼光却是极好,这十人看上去倒都是稳重的。” 叶华梅心里憋着一口气,见事情办完了,她也不愿再留下去看季望舒那张脸气着她自个,一边吩咐管嬷嬷带陈伢婆去账房结账,一边又指着跟在蓝嬷嬷身后李家的道:“舒丫头,这是老夫人给你安排的管事妈妈,往后有什么事,你可都吩咐她,她的身契,稍后我便命人送过来。” 有了刚刚的事情,叶华梅也知道这个管事妈妈的身契若不给季望舒送过来,怕是回头季望舒就能将人给退回去,所以她才这般爽快的自己就先点明身契的事。 李妈妈由进了这院子后,亲眼目睹了大姑娘为身契一事发作一幕,又见夫人竟是被大姑娘给逼的生生将身契给了夫人,心里头原先对大姑娘的评断立马有了转变,她稳住心神,冲着季望舒端端正正的行礼:“奴婢李氏,见过大姑娘。” ------题外话------ 谢谢一顾而惜亲送的鲜花 谢谢1863759亲送的钻石 谢谢所有支持狐狸并收藏的亲们 群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 为奴赐名 季望舒留下十个奴才身契一事,不出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靖安侯府,一众下人们背地里纷纷议论着,有说这位才刚回府的大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也有说大姑娘是愣头青的,自然也有说大姑娘是个聪明人的。 福安堂的老夫人,在听完蓝嬷嬷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老夫人愈发认定嫡长孙女不是个好拿捏的,又对叶氏生了不满,叹了口气道:“以前瞧着是个聪明的,这些年来由着她掌管中馈却是将她的心也养大了,哪个府上会像咱们府上这样的规矩,她为了拿捏了几个庶子女,做出的事愈发叫人厌憎。” 老夫人这话明显针对的是夫人叶氏,老夫人可以对儿媳妇百般指责,蓝嬷嬷却是不敢接过话头的,只低了头不语。 好在老夫人很快意识到再不满那个儿媳妇,下人面前还是要给脸面的,便也没再多说,只在心中思量一遍后吩咐蓝嬷嬷,“去归燕轩跑一趟,既是舒丫头那边开了先例,让她把各院子里奴才的身契都整理下,该发放到哪个院子里头的就发放过去。” 蓝嬷嬷领了命匆忙往归燕轩而,一路上心里却思量着大姑娘不是个好拿捏的,脑子又聪明好使,她那孙媳妇在大姑娘院子里做管事妈妈只怕未必是桩好事。 彼时叶华梅正一身无力的靠在美人靠上,由着宝珠慢慢揉捏太阳穴位,蓝嬷嬷进来转述完老夫人的话,叶华梅原就有些阴暗的脸色愈发阴沉,却仍是点了头应下了。 待蓝嬷嬷回去福安堂复命,叶华梅就冲着管嬷嬷道:“去把几个姑娘并少爷房里丫头的妈妈的身契找出来送过去。” 管嬷嬷点头应下,她前脚刚走,林妈妈带着一管事妈妈迈了进来,那管事妈妈进来之后先是冲着叶华福身行礼,叶华梅双眼灼热的盯着这管事妈妈问:“可是大哥那边查到什么消息了?” 管事妈妈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姑奶奶,咱们爷让奴婢告诉您,那车夫虽然找到了,可却是死了,这人一死线索也就断了,咱们爷说只能夫人您自己查查这府里头可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 听得车夫已经被人杀人灭口,叶华梅脸上的期盼就不由变为失望,凭叶府的势力都成了这般结果,那背后指使车夫的人,显然也是有实力的,她虽然是查到三房四房的奴才跟这事有牵连,可是四房那管事婆子如今也杳无踪影,让她从何查起? “那管事婆子的下落也查不出来吗?”她忍不住看着叶府派来的管事妈妈问。 叶府管事妈妈摇头:“咱们爷说目前暂时还是没消息。” 叶华梅听了心里就是一片烦燥,皱了眉看着那管事妈妈问:“大哥他还有什么事吩咐你吗?” 叶府管事妈妈点头:“老爷让姑奶奶您暂且忍忍,别因小失大。”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无非就是让她至少在短时间里别对季望舒下手,只是她听了这话心里愈发的憋屈,那日的事本就不是她动的手脚,别人不知道不信她,大哥还能不知道吗? 送走叶府的管事妈妈,叶华梅就下了美人靠,在厢房里来回踱步,愈想愈觉得当日之事虽明眼上看和三房四房拖不开关系,可暗地里怎么思量,都是二房动的手脚,除了二房有动机和实力,三房和四房别说没动机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也没那个实力能在叶府追查之下杀人灭口。 “阿芳,你再多点两个盯紧一点二房。”止了脚她吩咐林妈妈,想了一下又道:“三房四房那边也派人盯着,不管哪边有什么动静,都要盯紧了。” 行云阁里,季望舒看着一溜排开挺直了腰杆站在她面前的丫头,指着其中两个明显更为出色的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那二人异口同声的道:“回姑娘,奴婢叫(多金)(多银)。” 季望舒嘴角一抽,额头不由爬了三根黑线,不愧是嗜财如命的小师叔的手下,这名字也取的太有特色了! “到了我这里,以前的名字便弃了,从今往后,你叫白薇c你叫白芍。”说完指着身后的甘草和茯苓道:“你们二人和甘草茯苓二人一起服侍我起居。” 白薇和白芍闻言高兴点头,“多谢姑娘赐名。” 她二人皆是父母俱亡的孤女,打小便接受各种训练,之前二人是闻名江湖第一杀手组织七星阁暗阁和刺阁的阁主,在接到大阁主之命后,她二人便卸了阁主的身份卖身为奴来靖安侯府,二人很清楚明白从今往后,季大姑娘便是她二人的主子,是以对季望舒赐名,赐的又是很符合女子身份的名,二人心里不但没有不喜反而非常高兴。 又挑了两个二等丫鬟赐名紫苏和沉香后,季望舒就指着剩下的人道:“李妈妈,剩下这准个,你带下去安排。”这八个丫头虽不如紫苏和白芍,却也能看得出来各各身手不凡,有了她们,行云阁不说安如铁桶一般,但至少可以让她省很多心。 李妈妈忙点头,带着剩下的六个出了厢房。 季望舒朝紫苏和沉香扫过去,二人会意立时退出守在门口。 “甘草和茯苓二人不像你们二人身负绝技,往后你们保护我的同时也要保护她二人,同样,你们对世家规矩礼仪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甘草茯苓,知道了吗?”有紫苏和沉香二人守在门口,她不用担心有人偷听,房中的人都是她信任的人,自是毫无顾忌。 白薇和白芍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会按姑娘说的去做。” 季望舒知道以这二人从前的身份,有她二人在,甘草和茯苓的安危却是有了保障,这让她也放心不少。 在伽蓝寺见过况星辰后,回来她便将她往后要做的事略致说给甘草茯苓听,她原想放了这两个丫头的身契,可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丫头却并不愿拿了身契出府,二人亦是孤女,世上也无亲人,只愿留在她身边服侍,这一年多来她对这两个丫头也有几分情谊,于是便也有了将二人培养成为她心腹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 不敢请耳 平南王府的花园很大,园中还修筑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湖泊,因着今日出了太阳,湖里原本结冰的湖水在阳光照耀下慢慢融化,沿着湖岸修筑了一片假山奇石,还有亭台楼阁掩映在常青树之间,虽是大冬天,这些树却也青葱嫩绿,为整个花园凭添了几分盎然生机。 因着只有些许的微风,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颇有些暖意,各府邸的小姐们早已揭了帷帽,成群的围在一起闲聊。 “琴棋书画望舒妹妹喜欢哪个?”荣安郡主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季望舒笑吟吟的问。 怪不得不但母妃喜欢季望舒,连哥哥也对她似乎很是好奇,明明不过九岁的小姑娘,却沉稳得叫人忘了她的年龄,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一副淡漠疏离的态度,似乎世间这一切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这般。 季望舒给荣安郡主的感觉全然不同于寻常世家小姐,也不同于她父王封地所在的那些策马奔驰的将门千金,让荣安郡主心里免不了有些好奇,好奇的同时又有一种隐约的好感。 季望舒还不曾回答,叶莹玉便盈盈一笑,状似替季望舒解围一般,“郡主,表妹她才由宝莲庵回府,怕是并不曾过多接触琴棋书画。” 围坐在亭子里的贵女们闻言,莫不露出或讥诮或怜悯等等诸如此类的神情朝季望舒看过去,这位季大姑娘虽说顶着靖安侯府嫡出长女的身份,可上京谁不知道她并不得其父靖安侯之喜,哪个府上会有嫡长女像她一般三岁就送进庵堂一过就是六年的! 亲父不喜,继母又是个厉害的,这样的她,想必在季府是苦苦挣扎着求生,又岂能像寻常世家小姐们一样学习琴棋书画。 叶莹玉看似替季望舒解围,实则是在众人面前揭她的底,众人心里焉能不清楚。 荣安郡主朝叶华梅淡淡扫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道:“叶姑娘和望舒妹妹关系好到连望舒妹妹会什么不会什么都知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望舒妹妹,我却是不信叶姑娘所言的,不知妹妹喜好哪个?” 众人听了这话一时脸上表情就有些古怪,郡主明显是在嘲讽叶莹玉,偏袒季望舒,这也罢了,平南王妃护着季望舒的传言早就传开了,荣安郡主是平南王妃亲女,自也是向着季望舒的。 只是——叶莹玉说的也不错,一个三岁就给送去宝莲庵的弱女,在庵堂里难道还能修习琴棋书画不成?郡主她哪来这般的自信认为季望舒会琴棋书画? 面对众人异样却又都期待答案的表情,又被荣安郡主一副你可不能塌我台的眼神紧紧盯着,季望舒只好淡然道:“承郡主信任,望舒喜欢棋。” 荣安郡主脸上的笑意溢开,扫了脸色铁青的叶莹玉一眼后道:“琴棋书画,最难便也是棋,妹妹却是知难而上,倒是与从不同。” 在场的诸女却是一副有所怀疑的神情看着季望舒,只是碍着荣安郡主对她的偏袒,诸女不愿扫了荣安郡主的脸面,这怀疑也就吞进了肚子里。 “蓉表妹,你和望舒表妹是同一个先生教习吗?”被荣安郡主扫了一眼的叶莹玉咬着唇,不甘心的问。 季芙蓉自然摇头,知道表姐是让她一起配合好揭穿季望舒,眼珠一转她一脸好奇的看着季望舒问:“大姐姐难不成是在庵堂跟了什么人学的?可是我听说庵堂里没有哪个师傅会这些啊?” 宝莲庵并不是什么大庵堂,庵中的师父们也都只通佛法是事实,在场诸女就不由朝季望舒看过去,想着她该怎么回答才能圆过这个谎。 季芙蓉脸上不无得意,叶莹玉眼里也闪过一抹讥诮,季望舒却连个眼角也不愿奉于二人,唇角微勾道:“五年前望舒有幸得遇见一位夫人,蒙那夫人不弃教了望舒。” 宝莲庵是庵堂,自然就会有前去上香的香客,这解释倒也让人信服,诸女听了倒也信了泰半。 季芙蓉收到叶莹玉投来的眼神,又道:“大姐姐既然喜欢棋,想必棋术不差,叶表姐也喜欢棋,不如大姐姐和叶表姐开一局,也让我们开开眼?” 荣安郡主闻言皱眉,叶莹玉上京第一才女的称号却不是白白来的,她虽不喜欢装腔作势的叶莹玉,但却也清楚叶莹玉是有几分真才学的,季望舒在庵堂这么多年,即便会棋,又如何能比得过打小就修习琴棋书画的叶莹玉。 一时间她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当众问季望舒这个问题,才惹来这些后续之事,她担忧的看向季望舒,却见季望舒对她微微示意,她心中稍定便听季望舒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她声音清晰如出谷之莺,众人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不管在场诸位贵女们有多不喜欢有多妒忌有多羡慕叶莹玉,但在才华面前,诸女也只能拜服。可这季望舒,一个打小生活在庵堂的人,竟然敢迎战叶莹玉却是让她们跌破了眼镜。 季芙蓉一怔过后暗自扁嘴,表姐的棋艺她是清楚的,那可是左相大舅舅亲自教的,季望舒既然敢和表姐比,那一会自己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就是。 荣安郡主早已命丫鬟拿出棋盘置于亭中石桌,她心中虽有些担忧,但又有一种莫名的信心,她相信季望舒不会输给叶莹玉。 季望舒行至白子方向悠然坐下,诸女们再次睁大了眼睛,这季大姑娘究竟知不知道,黑子先行,她选择白子,起手就输了叶莹玉! 还是说,这季大姑娘压根就不懂棋,也不知道黑子先行的规矩,所以才会选择了白子? 对,一定是这样的! 诸女们心中不无叹息,看着季望舒的神情愈发的怜悯,因为在诸女们眼里,季望舒已经是输定了。 看着悠然坐在白子方向的季望舒,叶莹玉却抬着头高傲地道:“表妹,你大约是不知道黑子先行的规矩,表姐不会占你便宜,你过来坐黑子这边。” 她表现得非常大度,诸女们心中了然,以叶莹玉的棋艺本就是稳赢的,如今让季望舒选黑子,也不过是为了展现她叶莹玉端庄大方的一面,而不是因为怜悯季望舒。 季望舒却轻轻摇头,拿起一颗白子在手心玩捏一边道:“表姐请先行,望舒不才,再让表姐五子。” 她疯了不成? 诸女个个睁大了眼睛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季望舒,让叶莹玉先行,还让叶莹玉五子,她是哪来的勇气和信心? 而叶莹玉,则是一张俏脸气的通红,她不认为季望舒让她执黑子并让她五子是大方,而是对她叶莹玉一种赤果果的挑畔和轻视! ------题外话------ 楠竹:再不让老子爬出这万年坑老子就蹲坑里死埋!看你丫的臭狐狸怎么写下去! 狐狸:放心,这坑太浅,埋不死你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 请你离开 看着眼前的棋盘,季望舒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枚白子放下去,尔后抬眸看着脸有震惊的叶莹玉道:“叶姑娘承让。” 输了?自己竟然输给一个在庵堂长大名不见经传的季望舒? 叶莹玉不敢置信的瞪着棋盘,脑海里乱糟糟嗡嗡地响,她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也不相信自己会输,可棋盘就在眼前,白子已然将她的黑子包抄剿杀再无翻盘可能,不管她再怎么想否认再怎么不相信,胜负已定,事实摆在她面前容不得狡辩。 不独是叶莹玉不敢置信,便是在场的诸女也无一人敢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季望舒让叶莹玉执黑子同时还让叶莹玉五子的情况下,上京第一才女叶莹玉居然还是输了。 一时间,整个亭阁静寂得连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到。 同情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眼光全朝叶莹玉扫过去,当然,在场诸女们心中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和季望舒比拼棋艺的是叶莹玉而非她们,丢脸的是叶莹玉而非她们。 “我就知道望舒妹妹会赢。”荣安郡主笑吟吟的开声,心中担忧落定的同时又不免赞叹,能赢叶莹玉,这棋术肯定不差了。 表姐输了?不可能! “我不信,表姐怎么可能会输。”叶芙蓉猛的冲上前,瞪大了眼看着棋局。 因着她的话,叶莹玉的脸色愈发惨白,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承认她自己输给季望舒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无从抵赖。 可若是就这般认输,明天她就会成为上京城的笑话,她堂堂帝师府上京第一才女,又岂能沦为世人背后的谈资! 长长的指甲狠狠刺在手心,忍着疼痛她抬眼看着季望舒,“表妹棋术高绝,我却是太过轻敌,此时尚早,不如我们再下一局?” 她这番说辞却也赢得诸女们的信任,毕竟之前她们都认定季望舒会输,以叶莹玉平时的才名会轻敌乃是自然的。 荣安郡主却扁嘴道:“叶姑娘虽有轻敌之心,但望舒妹妹可是让你执的黑子不说,还让了你五子,便是再轻敌,胜负也已见分晓。” 她的话让诸女也不由纷纷在心中附和,难怪季望舒敢让叶莹玉执黑子并让五子,原来她的棋术竟是这般高超,诸女们复杂的眼光紧紧盯着季望舒,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打小生活在庵堂的弱女怎能有这般高超的棋术。 叶莹玉惨白的脸因为荣安郡主不留情面的话愈发阴暗,她咬了咬唇,眸光阴翳的看着季望舒道:“难不成表妹侥幸赢了一局便不敢再战?” 这也能说成是侥幸? 荣安郡主忍不住想笑,事实上她也真的笑出了声,“叶姑娘如今这般倒让我想起古人之言,古人曾云指鹿为马原来诚不欺我也,叶姑娘当真是好口才,荣安佩服。” 荣安群主揶揄的话语似一巴掌明晃晃的打在了叶莹玉的脸上,她忍不住在心里愤怒的咆哮,她也是帝师府的嫡女,父亲又是权倾一朝的左相,荣安郡主恃着宗室身份这般羞辱她,便也是羞辱叶府,此仇此辱,待她回府之后一定要禀明祖父和父亲! 好不容易将心中的愤怒压下,无视荣安郡主的嘲讽看着季望舒她再次道:“表妹可敢再开一局?” 见过脸皮厚的,但脸皮厚到这种无耻之步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荣安郡主拧了眉就要开声,却听季望舒淡漠的声音响起:“叶姑娘想要再开一局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既然叶姑娘不肯服输,那这一局咱们便各拿一个彩头出来,我若赢了,从今往后有我季望舒在的地方叶姑娘需得避让,我若是输了,叶姑娘在的地方我同样避让,叶姑娘若肯答应这个彩头,我便再和叶姑娘开一局。” 一听季望舒竟提出这么一个刁蛮的条件为彩头,荣安郡主双眼闪亮的拍手:“如此甚好,叶姑娘可敢同意这彩头?” 叶莹玉心中一紧,她的确是太过轻敌,可是她执的是黑子,季望舒也让了她五子,是以一时间她还真不敢应下这个彩头,要知道这个彩头赌上的并不是她叶莹玉一个人的脸面,还有整个叶府的脸面,若她输了,以后但凡有季望舒在的地方她叶莹玉都要主动避让,这丢的可就是整个叶府的脸面! “怎么?叶姑娘却是不敢答应这个彩头了?叶姑娘若是不敢答应,也只需低头认个输,也就无需再比了。”见叶莹玉抿唇不语,荣安郡主挑了眉讥诮的望着她道。 叶莹玉被这话激的猛然抬头:“有何不敢,就依表妹所言,输的一方以后看到赢方需主动避让。” 见她应下,季望舒就坦然往四周环顾一眼:“既然叶姑娘应下这彩头,望舒就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可好?” 荣安郡主第一个点头应下:“望舒妹妹放心,有这么多人见证,相信叶姑娘也无从抵赖。” 那表情竟是笃定叶莹玉一定会再输,叶莹玉垂眼将眼中的怨憎掩去后再抬头道:“既然大家都做了见证,那就开始吧,这局谁执黑子?” 她心中并无十分的把握,这彩头又关系到叶府的脸面,是以她并不敢故做大方让季望舒执黑子,心中反倒隐约期待季望舒会让她执黑子。 似乎猜透她心中所思,季望舒悠然道:“如之前一样,叶姑娘你执黑子,望舒同样让你五子,只是这一局,叶姑娘切莫再有那轻敌之心。” 脸有些辣,叶莹玉板着脸不再说话,只迅速的收拾棋盘上的黑子。 这一次开局有了彩头,诸女们听到季望舒还是让叶莹玉执黑子并让五子于她,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所以这次诸女们倒不奇怪了,只关心的看着坐着棋盘两方的二人。 相较于季望舒漠不经心一派悠然信手而下的从容,叶莹玉每下一子都要考虑良久,明明冬月的天,她额头上竟是冒了虚汗,观二人的态度诸女心中便隐约有了定论。 半盏茶的时辰过去,季望舒再次浅笑:“叶姑娘,再次承让。” 这一局的速度竟是较之前还快了一半不止,前一局至少有一支香的时辰,而这局却只得半盏茶的时辰,诸女们又不是个傻子,俱都明白第一局之所以拖了一支香的时辰,那是因为季望舒故意隐藏她的实力。 而季望舒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呢? 难道是因为她道叶莹玉不会服气想要再比一局? 难道她正等着叶莹玉提出再开一局,然后她好提出那个彩头为条件? 诸女们不由朝着季望舒扫过去,若真如她们心中所想的一般,此女之心机也委实太可怕了! “按彩头,如今叶姑娘既然输给望舒,叶姑娘是否该离开了?”淡然的c从容的c讥诮的看着面色惨白的叶莹玉,季望舒好心提醒。 ------题外话------ 关于楠竹的身份,大家可以留言尽情讨论,猜中有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 帝师叶府 帝师叶府。 老帝师叶老太爷高坐上首,扫了一眼长子道:“朝阳,你也查了这么多天了,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可有什么想法?你妹妹托你查的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叶朝阳摇头,面色慎重道:“那婆子一家离了城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派人查过那婆子祖地,可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是几个月前那婆子家中所有人就迁走了,也无人知道迁往何地,但由此可见,有人早就暗中计划好了这一切,只是不知道,是单单针对妹妹一人亦或是针对我们叶府。” 叶老太爷闻言点头:“你能想到这么远是对的,只不过,那背后之人既然敢冲你妹妹下手,就一定也知道我们叶府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就算那背后之人是冲着你妹妹而去,却也牵扯到了我们叶府,今上如今倚重靖安侯,你妹妹若坐不稳靖安侯夫人这个位置,咱们叶府多少也会受损,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保住你们妹妹,你们可能做到?” 他看以叶朝阳为首的三个儿子,三子均点头应下,他这才欣慰而笑,又问:“车夫那边,还能查到什么线索吗?” 叶朝阳摇头,见父亲和大哥一脸郑重,叶朝风不以为然地道:“父亲,所有这一切,都是因着季家那丫头从宝莲庵出来后发生的,照我说,不如就找个时机除掉那丫头不就省心了?” 在叶朝风看来,既然所有事都是因季望舒而起,不过是个无可倚仗的小丫头片子,除掉她就等于除掉了一切根由,解决掉所有麻烦,横竖妹妹也对这个继女早就有了铲除之心。 叶老太爷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铁才的看着他道:“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吃就喝玩乐还会什么?这个节骨眼,全上京都盯着我们叶府的节骨眼,你居然还说除掉那丫头?我警告你,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可不能去动那丫头。” 叶朝风打小就怕叶老太爷,被叶老太爷拿眼瞪着,心里直发怵,忙不迭地点头,“我绝对不动那丫头,我听父亲的。” 叶朝海在心里思量一番后小心冀冀的看着叶老太爷,“父亲,我总觉得那小丫头有些古怪。” “怎么个古怪法?”叶老太爷挑眉问。 叶朝海在心里将这几天的事情顺了一遍后才道:“莹玉的棋术是大哥亲手教的,不在三弟之下,可是却在短短半盏茶的时辰就输给那丫头,父亲您不觉得这丫头,或许不像我们以为的那么弱小?” 叶老太爷闻言沉吟不语,嫡孙女的棋术他也是清楚的,一般闺阁女子远非她的对手,输给季望舒委实出乎他的意料,有这样的棋术可见那丫头心机也不是个浅显的,可惜这样聪慧的丫头不是梅儿肚子里生出来,若是梅儿肚里生出来的,那就将是叶府一大助力。 叶朝风却是哼了一声道:“三弟忒多心了些,不过是个孤苦无依无的倚恃的孤女,她的生死还不是拿捏在妹妹手中,凭她一个黄毛丫头,能翻得起什么浪不成?” 叶朝阳不赞同的看他一眼,“二弟所言甚差,咱们家连同你妹妹,亏就亏在一个帝师清名之上,因着这帝师府清名行事就会束手束脚,你说那丫头无所倚恃,却是将平南王府不放在眼里,平南王妃自打回了上京,就一直护着那丫头,你以为以妹妹如今的身份,真的好拿捏那个丫头?” 他提到平南王府,叶朝风就不由一怵,不管是平南王还是平南王妃,那俩没一个是好惹的主,想当年,他可没少在这二人手里吃苦头。 “朝阳,这些年你妹妹放任那丫头在宝莲庵不曾过问,怕是不清楚那丫头在宝莲庵的事情,你去找几个人到宝莲庵查查,事无巨细都要查出来。”叶老太爷心里惋惜过后,淡声吩咐。 叶府这些年能替代从前的太傅陆府,叶老太爷功不可没,而他行事奉行的便是谨慎小心,但凡有一丝不妥之处,他都要细细查个究竟。 既然季望舒那个小丫头有些古怪,而这古怪又正威胁到梅儿和叶府,那他就一定要将这古怪给查清楚,但凡威胁到叶府的存在,他就要将这威胁掐灭在摇蓝里不让其成长。 叶府内院,寿宁堂。 叶老夫人不复一贯的慈爱,紧紧抿着的嘴显示她如今正在愤怒之中,而她的眼光则满是失望的盯着跪在她前方的叶莹玉身上。 这个孙女,从前看着也是个聪慧伶俐的,老太爷也亲自教导过她,可这丫头,竟为了一个不可能和叶府联姻的男人,就失了理智没了头脑,简直太让她失望了。 她眼光中的失望之色太过明显,跪在地上的叶莹玉感受到老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和失望,她心中就猛的一紧,先前在平南王府所受的委屈羞辱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后悔及惶恐。 叶府并不只有她一个拿得出手的嫡女,老夫人平日里之所以疼爱她,是因为她不仅仅是长房的嫡女,更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按着老夫人的意愿行事,不曾忤逆老夫人。 自打小她亲眼目睹她的大堂姐因为忤逆老夫人,最后落了什么下场后,她心里便明白过来,在这叶府,外院是叶老太爷的天下,而这内院,则要以叶老夫人以首是瞻,就算不能得老夫人的欢心,也绝对不能得了老夫人的厌弃。 可是这一次,她冲动了,让老夫人对她失望了。 “祖母,莹玉知错,请祖母责罚。”定了定心神,她无比认真和虔诚的嗑首认错。 叶老夫人眼眸一闪,沉声问:“莹玉,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不到万不得已,叶老夫人也不想放弃培养了这么多年嫡孙女,她若真能知道她错在哪里,也不妨再给她一次机会。 叶莹玉抿了抿唇,心里却是无比的煎熬,她知道,祖母一定是看出来了,不然不会罚她跪在地上这么久也不叫她起来。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 平南王手握兵权称霸一方,便是今上,也对平南王多有器重,自己若是能嫁给平南王世子有何不好?叶家不是需要一份强大的联姻吗?为什么一定要和镇国公府联姻,平南王府哪一点比镇国公府差了? 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反复思量,却不敢当着叶老夫人的面说出来,在叶老夫人威严的目光下,她垂了头,嗯下满腹的委屈,“回祖母,莹玉不该不听祖母之言妄想嫁给平南王世子,此错一,其二莹玉不该失了理智答应季望舒的条件此错二,莹玉输给季望舒失了叶府脸面此错三,莹玉知错,请祖母责罚。” 叶老夫人满意的点头,眼中的失望悄然散去,还算玉丫头没有糊涂到顶,总算还有救! “你既知道错在哪里,祖母就罚你去祖宗牌位前跪着思过三天,玉丫头,希望经由此次,你能醒醒头脑,再不让祖母失望。” ------题外话------ 这几天因为小推,收藏涨了些许,谢谢所有收藏此文的亲们 还有亲们,可以多留言给狐狸一些意见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 贵妇教养 堂首坐着一脸肃穆的老夫人,左下侧的叶华梅不但板着脸,还将本就薄的唇给抿成了一条线,显得她愈发尖酸刻薄。 右下侧的季青城拧紧了浓眉,一张原本英俊儒雅的脸此刻布满了凝重。 山雨欲来的气息弥漫整个厅堂,胆子小些的丫鬟早就将头垂的不能再低,尽量降低自个的存在感。 都是聪明人,都不愿成为三位当家主子的出气筒,是故都在心里头期待那惹事生非的大姑娘早些到来,别牵连她们这些奴婢成替死的炮灰。 许莫是老天都听到众人心里的祈愿,于众人殷确的眼光中,淡施脂粉的季望舒终于施施而来。 迈进大厅的季望舒首先第一眼看的并不是脸色肃穆如黑锅的老夫人,而是打她迈进大厅后一双眼就满是愤慨怒火等情绪刺向她的叶华梅,她相信,若是眼光可以杀人,此刻她想必已经被叶华梅给凌迟了无数次。 季青城看她的神情不像老夫人一般肃穆,亦不像叶华梅一般愤怒仇恨,他的眸光简单的多,满满的俱是计算和算计。 计算的是嫡长女得罪了叶府所要付出的代价,算计的是嫡长女下得如此一手好棋,倒也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若能加以利用,他不介意扮一下父慈,以兹换回一个可以拿得出手能和世家联姻的嫡女。 三堂会审? 季望舒脑海里忽尔想到这么个词,由此又想到前生那一宗冤案,她亲自下旨命三司会审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此景,和当年尤其相似却又半点不似,让她不得不感慨。 当年她是女帝,高坐上首俯视苍生,如今却是侯府不受宠的嫡女,人人都想要拿捏她。 朕是你们能拿捏的人吗? 心中冷嗤一声,抬首淡然迎向老夫人打量的眼光,“不知老夫人唤望舒前来所为何事?” 老夫人观察不出这个嫡长孙女的心思,不免就有了一丝烦燥,压下心中的不喜道:“听说你赢了你表姐?” 季望舒扬眉讶然看着老夫人,“陆府三族已灭,望舒何来表姐?” “母亲,你听听这丫头的话,她何曾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中?”叶华梅红了眼看着老夫人,即便她是以续弦的身份嫁进季府,可也是季望舒名正言顺的嫡母,这丫头竟然当着她的面就不认叶府是她外家,岂不是等同于不承认她靖安侯夫人的身份? 不等老夫人发话,季青城率先斥责:“这般不悌不孝,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看向他,“父亲应当知晓,望舒从小就送去了宝莲庵,身边也只得两个小丫头,这规矩的确是没人教过望舒的,至于不悌不孝之名,望舒却是不敢应下这声名的,当日在伽蓝寺,星云主持曾言望舒乃至诚至孝之人,难不成父亲认为星云主持的话不可信?” 季青城被她噎得无语,只能拿眼干瞪着她。 星云主持的声望岂是他能憾动的,这死丫头,竟然还能得星云主持这么高的评价,真是见鬼了! 噎得他无话可说后,季望舒就移了视线,左右季青城也不可能去找小师叔对质,即便他真去找小师叔对质,小师叔难道还能不帮她不成。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中要思量的就愈多,若是这丫头还真得了星云主持这么一评价,这嫡长孙女的身份倒却是又涨了一分的。 “舒丫头,你可还是因为当年祖母将你送去宝莲庵有怨?”老夫人抬眼问。 季望舒摇头,“头一两年时有怨过,如今却是不怨了。” 这是这个身子本尊的意念,她能感觉得到小丫头初到宝莲庵时满心的孤苦怨憎,也曾期盼过季府能早日接她回府,可是渐渐的,小丫头心里就没了期待,也没了怨憎,心如死灰的缩在她的禅房里。 太过坦然的态度反倒取得了老夫人的信任,在老夫人看来,只以为这个孙女是不敢怨恨她这个长辈,所以老夫人心中的不喜消了些许,声音也连带柔和了几分,“当年将你送去庵堂也是为了保护你,如今你既已回府,可不能再像在庵堂一般没规没距的。” 保护? 季望舒勾唇,没点头也没应声,只淡然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被她过于犀利的眼光瞧得有些心慌,有一总像有什么东西要脱缰而去的感觉,又觉得自个想得太多,小丫头再厉害也姓季,还能翻出了天不成? “叶府终归是咱们府上的亲戚,是亲戚总会要走动,明天你随你母亲去叶府走一遭赔个不是,你和你表姐打赌的事就此揭过,看在你才刚回府的份上,这一次祖母就不责罚你了,再有下次定严惩不怠。”老夫人一脸她很慈详,是体贴孙女好长辈的模样看着季望舒。 老夫人觉得自己都这般大方不予责罚了,这丫头一定会识趣应下。 但事实偏偏就是不如人愿。 季望舒就那么淡淡的看着她,“老夫人,我的母亲是江林陆氏,望舒听闻叶府乃帝师府,倘若帝师府的甘愿做出这等失信于人自毁承诺之事,只要叶府的不怕世人议论他们,望舒自也不会强求,至于老夫人说的去叶府陪不是,望舒想问老夫人,望舒错在何处?为何要给叶府赔不是?” “你——”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叶华梅瞧着不对忙递了杯热茶过去,老夫人喝了口热茶顺了顺气后指着季望舒道:“你母亲已然死了,如今你的母亲是叶氏,不管你有没有做错,明儿你必需去叶府给你表姐赔礼道歉。” 老夫人只觉得心眼堵的实在厉害,威风了一辈子,临到老了却被个小辈给打脸,这哪里是她的嫡孙女,这简直就是要她命的阎王。 季望舒拧了眉看着老夫人,有些无语。 前生她身为女帝,也算是看尽人间冷暖才爬上那高高的九五之尊,但像老夫人这般软的不成便耍赖皮,却是第一次见。 西楚勋贵世家的夫人,原来竟是这般的教养吗? 将心里的纳闷压下,她淡淡的看着老夫人道:“既然老夫人一定要望舒去叶府走上一遭,望舒自是从命。” 见她应下,老夫人觉得心口的大石总算是掀开了,就如同挥苍蝇一般挥手让季望舒离开。 ------题外话------ 谢谢ayu16888亲送的鲜花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 三房投诚 回行云阁的路上遇上了二房的赵氏,看得出来赵氏的心情很是不错,旁敲侧击听完她和叶莹玉之间的事情,又得知她同意老夫人说的,去叶府走上一遭后,赵氏很有意思的含含糊糊的告诉她,“舒丫头,明儿你可要跟大家走一起,别单了去,这叶府里头,贵人多,你可别贪叶府风景好就乱走,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可就不好了。” 说完赵氏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生怕她听不懂,直到季望舒含笑点应下,“谢二婶婶提点,望舒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氏听了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道了一句‘你是个聪明的’便带着几个丫鬟离开。 目送赵氏远去,季望舒才慢慢转了身往行云阁的方向行。 外人看季府深受圣恩如日中天,却不知道季府内里自相争斗如此之凶,二房和长房都是老夫人亲生的,却因为这侯爵之位兄弟相阅,若不得季二老爷季青峰点头首肯,赵氏怕也不会胆大到这种地步。 鹬蚌相争,自有那得利的渔翁。 回到行云阁后,茯苓很是习惯的将棋盘摆放好。 七姑娘季蔷薇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大堂姐一个人坐在炕上下棋。 而且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七姑娘圆圆如杏仁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季望舒,“大姐姐,你好像很无聊?” 无聊到刚回府还没站稳根基就把大伯母给得罪了,无聊到得罪完大伯母后再把大伯母娘家叶府也一起得罪了。 在七姑娘眼里,大伯母可是个厉害之极的,大堂姐居然敢去把身为她嫡母的大伯母给得罪,无聊得近乎无畏无知了。 更重要的是,得罪了大伯母和叶府,不去想想用什么办法解决也就罢了,还无聊到坐在这里自己跟自己下棋,七姑娘不由得人生第一次怀疑自个的母亲是不是看走了眼。 这样无聊得近乎无知的大堂姐,值当自己跑这一趟吗? 七姑娘心里如是想着。 季望舒侧过头看着跟个粉苹果似的瞧着就讨喜的七姑娘,唇角微微勾起,“七妹妹会下棋吗?” 七姑娘撇撇嘴,小小脸蛋微微上仰出一个很完美的角度,“不会。”完了似乎觉得在大堂姐面前承认自己不会下棋有些不爽,七姑娘就睥了她一眼又道:“只是现在不会,等到了大堂姐这年龄,我一定会。” 这样的七姑娘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她粉苹果似的小脸蛋。 甘草笑咪咪的看着七姑娘道:“七小姐,咱们姑娘可是五岁就会下棋了。” 五岁就会下棋? 七姑娘有些傻眼,五岁时她还没启蒙,字都不识,大姐姐五岁会下棋的话,难不成大姐姐四岁就启蒙识字了? 骗人的吧? 七姑娘睁着大圆眼,满眼全是控诉的看着季望舒,“大姐姐,她骗小七。” 季望舒脑子里的记忆,本尊和前世的她一般称得上是天才,四岁跟着宝莲庵里的妙法主持习了字,因为太过空闲,小姑娘也不知打哪寻来一本棋谱自己开始琢磨。 所以,甘草说她五岁就会下棋还真不是谎话。 “她没骗你,我的确五岁就会下棋。”季望舒坦然看着七姑娘,一点也没觉得这样的话是不是太打击七姑娘了。 得到答案的七姑娘扁起了嘴,莫名有些想哭。 大姐姐五岁就会下棋,自己七岁了还不会,这也太欺负人了。 看着七姑娘圆圆的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水汽,甘草就有些心慌,正想怎么哄七姑娘时,心态良好的七姑娘却又抬起了小脑瓜,很是一本正经的道:“大姐姐会下棋,小七不会下棋但小七会看账算账,大姐姐会看账算账吗?” 甘草一时有些无语,七姑娘才多大?真的会看账算账吗? 还有三夫人,好好的嫡出姑娘,不教琴棋书画,怎的竟教七姑娘看账算账? 季望舒却正了身子看向七姑娘,“七妹妹真厉害,这么小就会看账算账,大姐姐甘拜下风。” 有些讶然她的反应,七姑娘有些别扭的看着她,“大姐姐莫不是在嘲笑小七?” 因为母亲让她跟着学看账算账,祖母没少发脾气,平日里几个姐姐也经常拿这事嘲笑她,她哭过几次跟母亲说不想学看账算账了,可母亲却是由着她哭,哭完就柔声柔气的劝她,她不愿看母亲难过,哭过之后就继续跟着母亲学。 这还是七姑娘第一次因为会看账算账得到别的赞扬。 听到赞扬的瞬间是开心的,开心过后想到以往得到的嘲讽,七姑娘就觉得大姐姐也是在嘲讽她。 季望舒却摇头,“大姐姐为什么要嘲笑七妹妹?七妹妹有个好母亲。” 七姑娘紧紧盯着她,直到七姑娘认为大姐姐是真没骗她也没哄她更没嘲讽她的意思,而是真心之言后,七姑娘小脸上就绽了开来,“大姐姐果然聪明,不像那些人。” 七姑娘嘴里的那些人不单单是嘲笑她的姐妹们,还有不喜她学习看账算账连带不喜欢她母亲三房夫人张氏的老夫人。 七姑娘说大姐姐聪明不像那些人,自然在七姑娘心里,那些人便是个蠢的。 第一个想转七姑娘隐晦说法的丫鬟是白薇。 早在来靖安侯府之前,她们这些人就将靖安侯府的情况了解得干净透彻,三房和别房都不同她们也早知道,只是令人意外的是三房会在这么快这么早的时间就下决断来投承。 她一直以为,三房至少也得等姑娘立起来后才会投诚。 白薇想得到的,季望舒自然也想到了。 三房的张氏,眼光倒是毒辣,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出决断,可见是个聪明的。 下了炕,自然而然的抱起七姑娘往炕上一放,然后自己也上炕坐在七姑娘的身边,顺手坐炕上的小几子里抓了一把糖递过去,“七妹妹也是聪明的,也和那些人不一样。” 七姑娘听了就笑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接过她递过来的糖放进嘴里,一边慢慢嚼一边口齿不清的道:“母亲让小七来问大姐姐,明儿能不能带着小七一起去叶府。” 季望舒眼里的笑意闪了闪。 她才刚答应老夫人去叶府走一遭,这消息立时就传到了三房,看来三房比自己想像的更要聪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 绣花枕头 不同于寻常钟鸣鼎食簪缨世家有百年底蕴支撑,叶府只能称得上是新贵之族。 所谓新贵,无非指的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而叶府正是今上建元帝亲自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贵。 先帝尚在位时,太傅陆府乃西楚清流之首,陆府门风甚严,门下弟子虽遍布整个西楚,却都谨尊陆府门风,也正因为如此,陆府在西楚百姓中声名甚望,直至先帝驾崩今上登基为帝后,有大臣上折举证陆府通敌叛国,今上大怒之下命锦衣卫查抄陆府,最后证据确凿,今上愤而下旨夷陆府三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并不是夸张之词。 那一年的秋冬,陆府三族的血染红了上京城的街面。 至于所谓证据确凿的通敌叛国之罪,在世人看来无非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又一诠释。 陆府被夷三族之后,取代陆府的便是帝师叶府,当然,这种取代指的只是官职,在天下儒生的心里,陆府才是清流之首,至于得了新帝恩宠的帝师叶府,百年前都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的蝼蚁,焉能和陆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相提并论。 因为得不到天下儒生的认可,即便叶府再得今上恩宠,也显不出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的气蕴,这也让上京那些真正的百年世家对叶府明面上笑脸相迎,暗里却不屑一顾。 靖安侯季青城,元配夫人娶的是陆府嫡女陆氏锦绣,续弦娶的是替代陆府的叶府嫡女叶氏华梅,这就让那些诗书簪缨之族不耻靖安侯的同时,更对叶府又多了一丝不喜和鄙夷。 陆氏锦绣的死因也曾是上京城经久不衰的话题。 季望舒看着面前庄严的府邸,左右两侧的石狮威严半蹲,铜眼虎视眈眈的望着前方,朱红色的大门悬挂着金碧辉煌的牌匾,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叶府’二字有些灼眼。 她看着牌匾的神情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叶华梅以为她终于知道害怕了。 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叶府管家含笑迎了出来。 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绕过一座拱桥便进了垂花门。 叶老夫人的寿安居里此时坐满了叶府大大小小的女眷们,以叶老夫人为首,叶府女眷们众星拱月一般围坐着,虽是欢声笑语不断,但众女眷的心里却都只想着一个问题。 怎的还没来? 那个敢订下让叶府嫡女见她避让彩头的季望舒,已经深深引起了叶府女眷的好奇心和仇恨值。 虽然输了的是叶莹玉一个人,但丢脸的却是整个叶府的女眷,在叶家女眷的心里,一个小小孤女也敢和叶府叫板,自然也有她的凭恃才敢这般行事。 只是她们实在想不出来,一介孤女,又打小给送去了宝莲庵,且陆府三族已无一人在世,她哪来的凭恃? 当守门的丫鬟打起帘子禀报姑奶奶来探望老夫人后,叶家女眷们不约而同的收了声,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季望舒不疾不徐跟在叶华梅身后,太过淡定从容的模样,让叶莹玉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一股羞辱和愤怒咻一下又冒上来。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季望舒望过来对着她浅浅一笑。 那笑容很淡,似有若无得几不可见,可是叶莹玉发誓,她从那淡淡的笑中看出一丝讥诮。 手中上好云锦绣成的兰花帕子被她拧成变了形的麻花。 她怎么敢? 她怎么敢在她叶府的地盘上明目张胆的嘲讽她? 愤怒几欲将她淹没,却被叶老夫人扫过来的威严的眸光给定在那里。 见镇住了那个差点就要失控暴怒的嫡孙女,叶老夫人心下叹息转眼向季望舒打量过去。 或许别人没有看到,但叶老夫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看到了什么。 这季家小丫头,不过是一个讥诮的笑容,就激得她向来器重的嫡孙女差点当众失控,不容小觑之! 难怪能将梅儿和莹玉丫头都比下去。 怎么就不是从梅儿肚子里生出来的呢。 惋惜由叶老夫人心坎一闪而过,面色柔和的看着季望舒道:“这就是舒丫头吧?走近来让外祖母仔细瞧瞧。” 倒是个有意思的老太太。 季望舒心里这般想着,嘴角也含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很是得体的往前行了三步道:“小女正是望舒,叶老夫人好。” 一声叶老夫人成功让在座的叶家女眷们黑了脸。 叶老夫人在这小丫头面前自称外祖母,这小丫头却不识抬举回以叶老夫人,给脸不要脸,简直是不把叶府放在眼里。 叶老夫人眼眸微闪,却依然一派慈详的看着季望舒道:“你这孩子这般生疏,罢了,说起来,我的确不是你正经的外祖母。” 说完叶老夫人紧紧盯着季望舒,期待季望舒会接过话头,哪知季望舒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倒像是应同了她说的那一句不是她正经外祖母的话。 叶老夫人有些想吐血,千算万算,她可没算到小丫头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寻常继女遇上这种事情,不是该惊慌失措的自我反省一下,然后再曲意逢迎过去吗? 怎的这季家小丫头却是一副你的确就不是我外祖母的表情? 想呕血的叶老夫人没等来想听的话,只能僵硬着一张脸向叶莹玉望过去,“玉丫头,那天你和你舒表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叶莹玉知道祖母这是要逼季望舒给自己赔礼道歉,她得来的消息也是说姑母今天会带季望舒登门赔礼道歉,是以忙笑着道:“祖母别生气,望舒表妹当日也是无心之举,对吧,望舒表妹?” 她不无得意的挑畔的看着季望舒。 棋术再好又怎样? 赢了她又如何? 还不是要乖乖登门赔礼道歉。 这叶家姑娘却原来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居然天真到以为自己登门真是来给她赔礼道歉的! 季望舒心里如是想着,一边淡淡的道:“当日叶姑娘再三相约开局,望舒推辞不过这才应约开局,至于那彩头,亦是在叶姑娘自己同意了的,倒不能说是望舒的无心之举,当然,叶姑娘若碍于情面不愿遵守那彩头,只要叶姑娘不怕有辱叶府帝师之名,望舒自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 项庄舞剑 帝师叶府自然是不敢有辱帝师之名的。 帝师二字于叶府的意义,向来都是象征着无上的荣耀,同时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天子之师,谁敢等闲轻怠? 叶府的人从来不曾想到,这带给他们无上荣耀的帝师二字,有朝一日也会擎制住他们。 原本只是两个闺阁女子意气相争,传来传去到最后演变成帝师叶府居然为了脸面想要自毁信用,于是乎,御史们各种弹劾叶府的折子如天上下着的雪花一般飘向御书房。 御史中最有名的乃黄文黄大人,按理说御史是一个最容易得罪人的官职,身为御史他们的职责就是监察弹劾,纠察官员过失诸事等等,可以说做御史的官场上是交不到什么朋友的,可黄大人却是个例外,先帝在位世,黄大人总共只上过五次弹劾折子,先帝在位共三十六年,黄大人是先帝登基称帝后的第五年当上的御史,也就是说平均六年,黄大人才会弹劾某个官员。 御史们都喜欢有事没事就上几个弹劾折子,以示他们也在勤劳工作没有白拿俸禄,唯黄大人却不肯轻易上折,但被他弹劾的官员,要么被查抄要么被罢官,总之能被黄大人弹劾的官员,基本等于是前程尽弃了。 原本建元帝压根不在乎御史们弹劾叶府的事情的,在建元帝看来,不就是两个闺阁女子打赌,输了的一方不想认账而已,天底下的赌徒多如过江之鲫,想要赖账的赌徒更是多如牛毛,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一没违反西楚法制,二没损害他天子的利益朝廷的威严,更没危害到他的江山社稷,叶老太爷好歹也曾教导过他这个天子,叶左相也是他亲手提拔的,若要因为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惩处叶府,会寒了忠心耿耿替他做事的叶府不说,更重要的是,还会打了他帝王的脸,好歹是他亲手提拔起来的正一品大员。 建元帝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再化无,于是将御史们弹劾叶府的折子都束之高阁留中不发。 御史们见折子呈上去皇帝那边却没动静,观望一段时间后明白皇上这是在袒护叶府,皇上想要袒护的人,御史们又不是嫌脑袋长得多,当然都会心知肚明的收了手。 这一场弹劾来如暴雨,去如闪电,就在众御史大人以为这出戏即将落幕之际,黄大人却出了手。 黄大人出了手,原本收了手的御史大人们也只能苦着脸紧跟黄大人的步子。 原因无它,先帝在位时,但凡黄大人出手弹劾某官员而他们身为同僚却不支持的,事后轻则会明升暗贬,重则就是丢官回家喝西北风。 御史大人们不想回家喝西北风,自然就紧随着黄大人再次上折弹劾叶府。 建元帝原以为他将之前那些弹劾叶府的折子留中不发,这些御史们就会懂得他的意思,可没想到,这才消停不到两天的时间,弹劾叶府的折子再一次宛如雪花一样飘向他的御书房。 这些弹劾叶府的御史们难道是闲的太慌了?没事找事做来着? 朕是不是该找点事让他们做做?省得他们一天到晚俩眼就盯着叶府不放! 面对满案都是弹劾叶府的折子,建元帝琢磨好半天后就召所有弹劾叶府的御史大人们进宫。 叶府是风雨欲来,季府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御史们弹劾的是叶府,但折子里或多或少都带上了靖安侯夫人,而关于靖安侯夫人的词句自然不是赞美之词,更有诰命夫人将季府诸多事情捅到了太后娘娘那边,太后娘娘尚是姑娘之时,也是生母早逝继母狠毒,幸得太后娘娘是个聪慧有手段的,才在狠毒继母手底拼出一条活路不说,最后还抢了原本属于继母生的女儿的太子妃之位,最终成为了皇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娘娘无疑是人生的大赢家,人老了就会不由自主的缅怀过去,原本那位诰命夫人只是将靖安侯季府的事当笑话一般说给太后娘娘听,却不想太过相似的情节引起了太后娘娘的关注,于是乎,靖安侯府就来了一位面无表情的姑姑宣了太后娘娘的口谕。 口谕的大致内容就是指靖安侯夫人叶氏需得端庄大度,方能不辱三品诰命夫人等等。 宣完口谕后宫里来的姑姑又命小太监将太后娘娘赐予叶氏的物品抬了过来。 老夫人和靖安侯瞧着满满一大厢《女戒》c《女德》c《内训》等等书籍,直觉颜面无光又暗自忧心,而叶华梅被打击得一时没回过神,心中还在想着太后娘娘的口谕竟像是斥责她不配为靖安侯夫人不说,还隐有夺去她诰命的意思。 宫里姑姑走后,老夫人沉着脸想要斥责叶氏几句,却见二房的赵氏略带了一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叶氏,老夫人想要斥责叶氏的话就给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头,拿眼狠狠瞪了赵氏一眼后道:“你们都听见太后娘娘的口谕了,往后可要小心行事,知道了吗?” 赵氏不以为然的撇嘴,太后娘娘的口谕可只是宣给长房叶氏听的,关她二房什么事,要小心也该叶氏小心。 三房张氏和四房方氏倒是恭顺的应下,老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让叶氏一人留下,剩下的人自是回了各自的院子。 宫里太后娘娘的口谕内容很快就传遍整个季府。 “姑娘,成了。”白薇迈进来轻声禀报。 季望舒放下手中的狼毫,看着宣纸上字不由摇头。 还是少了丝力度。 终究,比不上前生了! “大姐姐,太后娘娘的口谕你知道了吗?”七姑娘神彩飞扬的抬着小腿欢快的蹦进来。 小姑娘跑得有些快,一张粉粉的小脸蛋因为喘气染了一丝红霞,看上去就像是观音菩萨坐下的玉女娃娃。 季望舒唇角不由上扬,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阴暗如季府,也总还是有一丝阳光照下来。 七姑娘就是那阴暗里的一缕阳光。 她却不知道,阳光透过窗纱斑驳的映射在她脸上,衬着那浅浅的笑意,直让七姑娘看呆了眼。 原来大姐姐生的这般美。 七姑娘心生感叹,又见大姐姐手背染了一丝墨渍,她就踮着脚尖往桌案上看过去,“大姐姐,这个念什么?” 季望舒收回视线,落在墨迹未干的宣纸上,轻轻地道:“七妹妹可曾听说过一个故事,那故事说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题外话------ 编辑大大通知15号pk~ 亲们应当知道~pk时的收藏直接关系文的好坏~ 但愿不扑~谢谢所有支持的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 奉旨告假 御书房里,几个御史大人垂着头心有惴惴。 明知皇上袒护叶府,他们却还是要无视皇上的袒护再次弹劾叶府时,心里就已经做好了要被皇上责骂的准备,在御史大人们的心里,身为言官弹劾是他们的事责所在,皇上即便再不喜也顶多就是责斥他们一顿,那可远比袖手旁观事后回家喝西北风要好太多。 可即便再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皇上阴沉的龙颜,身为臣子的他们还是忍不住害怕。 大人们将自己的头垂得不能再低以减少存在感,建元帝瞧着一个个缩着脖子的大臣们,原本不满的心里就有些乐,瞧吧瞧吧,这就是朕的臣子,折子上的一个比一个欢快,到了自己跟前就怂的跟个万年的王八千年的乌龟一个样。 建元帝才不管身为天子把大臣们喻为万年王八千年乌龟有啥不妥的,乐完过后建元帝面目慈和的看着其中一位道:“顾爱卿,朕听闻你家中老母亲病得甚重,朕许你告假回去好生服侍你那病重的老母亲直至病好为止。” 顾御史呆了一呆。 他家中老母亲是有病没错,可那只不过是老人一到冬天就会腿脚酸软的老毛病了,怎的到了皇上嘴里就变成重病了? 还有这告假是什么意思? 顾御史虽然呆了一呆,可反应却还是很快的,立马就嗑头谢恩,“多谢皇上体恤,微臣遵旨。” 顾御史领旨告退,余下的几位御史大人心有戚戚焉。 做官做到奉旨告假,这可不是恩宠。 皇上拿顾御史开刀,杀给他们这些人看呢。 眼看着皇上的目光缓缓望过来,御史大人们莫不惊慌失措,他们不想也跟那顾御史一般奉旨告假啊! “皇上,黄都御史大人求见。” 门外内侍的声音像一道及进雨,成功缓解了御史大人们的恐慌。 黄都御史神情怡然的进了御书房,视线左右一扫后转向龙案后的皇上,端正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建元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黄都御史,“黄爱卿求见可是有何急事要禀报于朕?” 皇上的潜台词是不是急事你就莫要来烦朕了。 叶府嫡出姑娘惹的事当然算不得什么急事。 御史大人们因为黄文的到来好不容易积起来的一点信心,因着皇上这一句话再次消散。 黄都御史却是面色坦然,施施然的由袖中掏出一折子道:“请皇上看过之后,再容微臣细禀。” 全公公忙走过来接过折子递给建元帝,建元帝接过折子翻开细看,越往下看脸色愈沉,到最后竟将折子往龙案上一甩,“荒谬!荒谬之极!” “皇上息怒。”建元帝摔了折子后众御史连同黄都御史齐齐跪在了地上。 一连两个荒谬,还摔了折子,众御史大人们不用抬头也想像得出盛怒中的皇上脸色会是何等的颜色。 只是——这荒谬指的是呈上折子的黄都御史黄大人呢? 亦或是折子中被黄大人弹劾的人? 黄都御史还是一脸坦坦然,建元帝有些浓重的喘息让整个御书房忽然便给人一种窒息感。 片刻令人窒息的寂静过后,建元帝忽尔又拿起折子重新翻看,看完默了片刻后朝黄御史看过去,“黄爱卿,这折中所写可俱是事实?” 黄都御史恭声回禀:“回皇上,折中所写乃靖州太守加急禀报,事关重大,微臣不敢有误即刻进宫禀报皇上,所以微臣尚来不及查证梁太守所报是否属实。” 竟是给了皇上这么一个圆滑之极的答案,怪不得历经两朝黄文还能牢牢坐稳这左都御史一职。 众御史默默在心里赞了老奸巨滑的黄左都御史一声。 尚未查证啊! 建元帝忽然说不出心中的感觉,瞪着一脸我是君子坦坦然神情的黄都御史,建元帝有一种无力感。 能斥责黄都御史将这未经查证的事情上呈给他吗? 明显不能,事态紧急不能拖延,黄都御史说的没错,折中所写责任太过重大,只能先上禀君王由君王做决断。 “传朕旨意,宣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建元帝淡然吩咐,全公公应声退下后,建元帝又道:“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众御史大人们默了一默,宣他们前来见驾的是皇上,不是他们有事来奏禀皇上的。 但眼下皇上显然是不打算承认这一点的,于是众御史大人们齐齐摇头,“臣等无事要奏。” 御史大人们很识趣的告退闪人,出了御书房就见一脸阴翳腰间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大步而来。 朝官怕御史,而御史大人们怕的,自然是锦衣卫夜指挥使。 他们曾亲眼目睹今上登基初始,夜郡影的绣春刀夺了多少重臣的身家性命,别说重臣,即便是皇室宗亲,也有不少栽在夜郡影的绣春刀下。 夜郡影是君王手中一柄杀人的利刃,轻易不出手,出手便是几百条人命。 这一次黄都御史究竟在折中写了什么,竟惹得今上宣夜郡影见驾? 上京的天是要变了吗? 出了皇宫,御史们抬头望望天边积压的层层乌云,寒风陡然袭来,御史们压下心中的不安坐上各自的马车回府。 “姑娘,看这天色只怕又要变了,怕是又要下好几天的大雪了。”白芍拂去头上零散的雪花迈了进来。 季望舒放下手中的书卷,淡然道:“是会下雪了,该做准备了。” 白薇将手里捧着的暖炉递给白芍暖手,一边道:“姑娘放心,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茯苓有些茫然,姑娘是要准备什么呢? 想到姑娘之前说的话,茯苓担忧之余又有些茫然。 这里终究是姑娘的家,侯爷再不好也是姑娘的爹,姑娘这么做,真的对吗? 看着心不在焉的茯苓,季望舒忍不住皱眉。 虽然茯苓不肯离去,可是显然她也不太能接受自己说的话,这几天一直心神恍惚,想必也是在挣扎,若是茯苓不能做到像甘草一样完全信任她,那再留茯苓在身边,最后只会害了茯苓。 “姑娘,再过几天决定您再做决定好不好?”一直注意着茯苓的甘草,自然也看到姑娘看着茯苓时的惋惜,她心中一惊,忙带了几分恳求的道。 收回视线,终是不忍让甘草失望,季望舒轻轻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 摒弃前嫌 下了一夜的暴雪终于小了些,商贩们清扫着各自店门前的积雪,偶有那起早的行人撑着伞缩着头行走在街道上,忽尔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商贩们不由停了手往马蹄声的方向望过去。 十来个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骑着俊马似风一般向城门的方向的驰去,路上行人早早听见马蹄声便已避让,饶是如此,还是被俊马带起的雪花给溅了一身,大冷的天,被雪水这么一淋,行人就冲着十余铁骑飞奔的方向啐了一口,暗道一声晦气。 天色尚早,南城门的大门紧紧闭着,两个守门的偎在一起取暖闲聊,十余锦衣卫飞奔而至,为首的将手中的令牌一扬,两个守门的眼尖认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一边心惊于夜指挥使竟是起这么早出城,一边又慌不迭的开了城门。 “叶左相,你可看清楚了,是不是夜指挥使亲自带队?”临南城门最近的茶楼二楼包房里,一着深蓝华袍的男子坐于桌前挑眉看着倚窗而立的叶朝阳。 一身绛紫便服的叶朝阳缓缓转身,神情坦然,“夜指挥使向来诸事烦多,有何奇怪?” 深蓝华袍的男子嗤笑出声,起了身往门口的方向行去,“我已拿出诚意,叶左相既然无视那便就此告辞。” “国公且慢。”眼见男子行至门边,叶朝阳才这出声。 华袍男子转了身看他,“叶左相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国公如何能确定夜指挥使是往靖州而非青河去?”叶朝阳定眼问。 华袍男子转回桌边坐下,“昨日皇上召了众御史大人进宫见驾,黄文也跟着进宫求见,黄文进宫不过片刻功夫,全公公又召夜郡影进宫,今日这一大早,夜郡影就带人出城,左相难不成以为这些都是巧合?” 叶朝阳不语。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可能是巧合,他不清楚的是,安国公告诉他这些,抱的是什么心思打的什么算盘。 叶府和安国公府向无深交,反倒和皇后娘娘的娘家镇国公府走的近一些。 他可不相信,安国公会是个滥好人,抱着好心才会将这些消息知会于他。 他满眼都是提防,安国公暗自啐了一口小人又道:“左相想必是不愿看见靖州出事,我亦不愿看湖城出事,夜郡影此人心狠手辣又极有他的门路,我们二人若不摒弃前嫌合作,出了事你我谁都落不了好。” 安国公乃太后娘娘胞兄,其女是宫中能和皇后娘娘一争风头的德妃娘娘,也正因为如此,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明面上和和气气,私底却是争斗得厉害。 靖州盛产各种矿石,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靖州成为安国公和镇国公必争之地,当年二公为了争靖州明争暗斗各自损伤不少人,到最后建元帝看这二人争得失了体面,御笔一挥,叶朝峰升为靖州布政使。 安国公和镇国公争得头破血流,到最后叶府却捡了个便宜,为此朝官们没少暗地里拿此事调侃安国公和镇国公。 湖州和靖州相界,靖州产矿湖州产盐,靖州是块肥地湖州同样也是一块人人欲争之的肥地。 安国公挑明他怕湖州生出事端,这个说辞却是合情合理,叶朝阳心中盘算过后点头,“国公言之有理,眼下你我二人的确该摒弃前嫌,国公约我来,想必国公心中已有了章程?” 安国公暗骂一声小狐狸,他虽然担心夜郡影查他的湖州,但以目前他掌握的消息来看,夜郡影查靖州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湖州不过是捎带查一下,叶朝阳这只小狐狸才是该急的那一个,这小狐狸却表现出一副不急不怕的模样给谁看呢? “章程倒也说不上,左相应该知道,夜郡影此人不为金银财帛所动,父母皆丧无妻无女,没什么能威胁他的地方,对付这样的人,想必左相应该比我更清楚要用什么办法。”安国公替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看着叶朝阳。 叶朝阳稍加沉吟后便道:“沿途我会打好招呼,只是国公想必知道,叶府没有能动得了夜郡影的人手。” 叶府乃文官出仕,他这话倒也是实话。 安国公也没想着指望叶府的人出手,当下便点头:“人手左相不用担心,只要左相好生打点沿途,不走漏半点风声即可。” 叶朝阳点头,“国公尽管放心。” 二人又仔细商量一番后便出了茶楼各自归府。 “姑娘,他们分开走了,咱们跟哪一边?”茶楼边的马车里,白薇透过窗帘,看见安国公和叶左相一东一西离去,转了头问。 原本闭着眼在休息的季望舒睁开眼轻轻摇头,“不用跟了,既然已经确定他们二人会合作,就没必要再跟了,去城北。” 城北? 白薇和白芍互望一眼,姑娘的外家陆府府邸曾经就在城北,陆府被夷三族之后,那府邸也就空在了那里,建元帝也曾将陆府赐给别的京官,但那倒霉的京官住进去不到半旬,某天去上朝的途中就被惊马给活生生踩死了,打那以后,那宅子便无人敢住成了空宅,时间长了,那空宅就变得鬼气森森的,陆府附近的人又在半夜三晚能听到陆府传来的哭声,这就更给陆府添了一份冤气缠绕的氛围,越发没人愿接近陆府了。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但城南到城北也就那么一点距离。 残破的砖墙,破败的大门无一不显示着这所宅子的萧瑟。 唯一不变的,只有门前两尊石狮,依然威风凛凛看着前方。 季望舒捧着手炉,静静的站在破败的陆府宅前,看着那光秃秃没有牌匾的院门。 白薇撑着伞,但凛冽的风却依然将雪花吹落在季望舒身上,白芍有些不安,姑娘这般迎着风吹,怕是要受寒,回去之后得给姑娘煮姜糖茶去去寒气。 良久,季望舒抬脚,一步一步走向那鬼气阴森的府邸。 我来了,我会替你们洗清所有的冤屈,以此来偿还我占了你们陆府子嗣身体的债! ------题外话------ 亲们~给点意见哈~好还是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 祭奠陆府 有个美貌小姑娘进了陆府那鬼宅。 美貌的小姑娘进了鬼宅后烧香祭奠陆府死去的人。 很快,季望舒进了陆府烧香祭奠陆府亡人的消息从城北传遍整个上京,甚至有人还特意绕了大半个城,跑来城北验证究竟是哪家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担子,敢进鬼宅还敢祭奠陆府亡人。 季家二房季二老爷季青峰这日兴冲冲的去酒楼赴宴,厢房里聊得正火,见他进来其中一爷喝过了头,抬手指着他就道,“季二爷,你们季家可终于出了个有血性的,还是个小姑娘,不过也对,小姑娘只有一半是你们季府的,还一半是陆府的,不是你们季家人有血性,是陆府有血性。” 喝过头的这位爷身份压季府一头,是以这番话明面上是恃着喝过头,实则在座诸位都知这位爷就是故意给季二爷没脸的。 季青峰被这位爷当众这么落面子心里自然是恼火的,有和他关系好的就打圆场将场面糊了过去,待季青峰问明这位爷当众给他没脸的原因之后,哪还有心思留下,当下匆忙告辞归府。 老夫人这会正拉着叶华梅安抚。 那日季望舒去叶府不但没赔礼道歉,还将了叶府一军,第二日叶老太爷就传了贴子请宫中太医替叶老夫人问诊,老夫人明白叶老夫人示必就是真给气病了,只不过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才请的太医上门问诊。 可就算明白叶老夫人不是真病,这事也是季府对不住叶府,她也只能拉下婆婆的脸面去安抚叶氏。 季青峰脸色铁青的进来请安将事情原委详细说完后,老夫人就气的摔了手里捧着的茶盏,“把她给我叫过来。” 眼瞧着老夫人气得浑身直哆嗦,叶华梅忙上去替老夫人拍背顺气,一边道,“母亲,您可不能气着自已,许是别人看错了也不一定,未必就真是大姑娘。” 哪会看错哪能不是! 一想到长孙女笑咪咪说起戚婆子时的表情,老夫人心里清楚进了陆府祭奠的人一定是季望舒。 答应季望舒去伽蓝寺为陆府点长明灯虽然是逼不得已,但也是因为点长明灯的事只有伽蓝寺的和尚们知道,方外之人自然不会掺合这些世俗之事,只要点长明灯的事不传出伽蓝寺,季府也就没什么威胁。 可去陆府烧香祭奠却是不同的。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想赖也赖不掉。 那可是犯下叛国大罪的陆府,为被今上夷了三族的陆府烧香祭奠,死丫头是嫌她惹的祸还不够多吗? 当初陆府被夷之后,她就不该一时心软,只送走了陆氏,若当时能狠下心肠将这死丫头一并送走,就不会有如今这么多麻烦! 一直细细观察着老夫人的叶华梅没有错过老夫人眼里一闪而逝的寒光。 季望舒迈进来时,老夫人伸手就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孽障,还不跪下。” 叶华梅就幸灾乐祸的笑着着看过去,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面,她如今也懒怠再装那宽厚大度的继母,恶心了别人的同时更恶心了自己。 跪下? 让朕给你下跪,你承受得起吗? 在心里暗嗤一声,季望舒道,“不知老夫人因何而生气?” 这丫头居然不跪着认错? 不等老夫人发作,季青峰就跳了出来,“孽障,长辈叫你跪下还不跪下?长辈的话你都忤逆不听?果然是陆府生出来的不悌不孝的东西。” 他怒气冲冲的瞪着季望舒斥骂,季望舒侧过头冷冷看着他。 那双眼眸黑得有如一无边际的旷野,眸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让人觉得浑身发寒,被这样的眼眸盯着,季青峰没来由的就打了个机灵。 有那么一丝怯意浮上心头,但很快他就摇头否认。 不过是个孤女,自己可是她的二叔是长辈,为何要怕她一个小辈? 梗直了脖子他刚想继续斥骂,季望舒却冲着他嫣然一笑,“季二爷想必是忘了,季二爷的嫡亲大哥靖安侯可是望舒亲生的父亲,这不孝不悌也有季侯爷一半的功劳。” 她居然还敢顶嘴? 季青峰一时讶然,回过神来就伸手指过去,“你——你——” 因为太过气愤,他你了半天还没说下去,季望舒笑了一笑,又道,“季二爷,拿手指着对方是无礼的,我也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 这个孽障,居然用这样的态度对待长辈! 季青峰气得脸都涨红了,愤怒使他再也忍不住抬手就打过去。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老夫人压根就还没回过神,冷眼旁观的叶华梅双眼却陡然亮起来, 打吧打吧,使劲打过去,即便传出去,打人的是二房的,也没有人会说她叶华梅。 嘴角噙着笑,等着看季青峰那一巴掌狠狠打在季望舒的脸上,然后让她失望的是,眼前一闪,就见季青峰的手被季望舒的丫头拦在了半空。 可惜了,这一巴掌怎么就没打过去? 她暗自惋惜一声,又朝季青峰投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亏的还是个大老爷们,竟然连个小丫头的力气都不如! 被白薇扭住手的季青峰心里憋屈,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主子是个不悌不孝的孽障,奴才也是个没规没矩的,竟然敢对主子动手! “白薇,放开季二爷。”季望舒淡声吩咐。 白薇立马松了手后退至季望舒身后,那恭敬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她是刚刚扭住主子手的丫头。 手腕隐隐作痛的季青峰心里又惊又怒,本想伸手去指,却又在看到季望舒森冷的眸光时下意识的缩回手。 季望舒满意的勾唇,“季二爷有这功夫代靖安侯训女,倒不如想想如何解决三里胡同里的事情和西郊桂花村的田产。” 她怎么会知道的?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季青峰宛如见鬼似的表情瞪着她。 回过神的老夫人看看季青峰的表情,心下不由咯噔一下。 不会吧? 可千万别是像她想的那样! 可是怕什么偏偏就会来什么。 “季二爷,明日定安军麾下的李副将就会抵达京城了,我想他一定会很不开心即将当爹这个消息的。”季望舒淡然说道。 她的神情淡然从容,老夫人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定安军c李副将c即将当爹。 这些混乱的消息让老夫人浑身发寒,她朝季望舒看过去,那淡然从容的样子,让她依稀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女子,即便病入膏肓,也是这样淡然从容的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 罚去家庙 “老二,舒丫头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压下心里的不安,老夫人希冀的眼光看向季青峰。 说还是不说? 季青峰心里无比矛盾,说的话不知道娘会气成什么样,不说,可季望舒这小丫头说的这么清楚,显然是瞒不过去的,这死丫头,她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定安军的李副将明天真的会抵达上京吗?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从哪知道军队的事情? 莫不是用这个来诈自己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又稍自安定下来,强撑出一脸讶然的表情道,“娘,我也不清楚舒丫头说的是什么意思,您别听她信口胡诌,她就是为了让您不追查她陆府祭奠的事。” 打小就不招她喜欢的嫡长孙女和自个儿子相比起来,老夫人自然是更信季青峰的,他这般一说,老夫人就安下心来朝季望舒瞪过去,“舒丫头,祖母原念着你打小养在庵堂不懂府里的规矩,你却愈发不懂事,今日就罚你去家庙修身养性,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接你回来。” 老夫人的话里打着机锋,规矩有没有学会还不是她说了算,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什么时候她高兴了,就会说季望舒学会了规矩可以接回府了,反之她若是一直不高兴,季望舒也就得在家庙一直呆着。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叶华梅心里暗赞一声,从前放任这小蹄子在庵堂养出这般无所顾忌的性子,可不得送去家庙好好调教,家庙里有那两个老嬷嬷在,这小蹄子还能掀什么风浪起来! 季望舒轻轻点头,应了声是。 她答应的太过干脆利落,让原本以为她会哭闹不肯的老夫人一时有些讶然,盯了她一眼确定她的确是答应了,老夫人想了想又怕回头这丫头又拿什么出来要挟,于是吩咐叶华梅,“老大家的,你命人去收拾舒丫头的行礼,收拾妥当了让李大管事送她去家庙。” 叶华梅自然乐的高兴的应下了。 季望舒抬起头道,“老夫人,我要带白薇和白芍一起去。” 到底是季府的嫡女,去家庙原本就要带服侍的丫鬟,便是为着季府的名声,老夫人也没想在这一点上去苛刻,顾也没计较季望舒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般的语气,只点头应下。 很快叶华梅就命人收拾好行礼,甘草和茯苓二人含着泪过来,姑娘好不容易才回了侯府,这么快又要去家庙,老夫人凭的心狠。 因着老夫人和夫人都在,二人心里积了千言万语也没法说,只含着泪叫姑娘保重。 季望舒轻轻拍二人的手以示安抚,又道:“别哭,往后我不在,你们若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找紫苏和沉香二人商量。” 二人哭着应下,季望舒回身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望舒此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行云阁,若是行云阁出了什么岔子,望舒也无法安心留在家庙继续修身养性。” 这话里头要挟的意思很是直白,老夫人听了心中又惊又气,想到戚婆子的故事,老夫人又只能忍了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季望舒道,“你只管安心去修养,行云阁这里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夫人妥协的态度让叶华梅讶异的同时又若有所思。 抬眼重新打量着季望舒,能让老夫人都妥协,可见这蹄子手里一定捏着什么把柄。 会是什么样的把柄呢? 莫名的,她心里浮出一丝不安,很快她又将这缕不安挥去。 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个丫头片子,即便手中捏着什么把柄,难不成把柄还能从死人嘴里说出来不成! “又要劳烦李管事了。”扶着白薇的手上马车时,季望舒对着李大管事勾唇浅笑。 大姑娘笑起来和先夫人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一般。 想到宽厚仁和的先夫人,李大管事心中叹息一声摇头,“是奴才本份,不敢当大小姐此言。” 此时季府门前有不少往来过客,叶华梅少不得出来做个门面功夫,“你们可要好生服侍大姑娘,若大姑娘有什么好歹,唯你们是问。” 看着李管事带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叶华梅舒了口气就往归燕轩行去。 “娘,她真的走了?”等侯多时的季芙蓉看到自个娘亲走进来,忙扑过去问。 季海棠也睁大了眼睛等答案,如果大姐姐又被送走,自己是不是可以住进行云阁了? 叶华梅嗔了扑进自己怀中的女儿一眼,笑咪咪的点头,“她惹了老夫人生气,被老夫人送去家庙了。” 真的送去家庙了! 季芙蓉闻言雀跃不已,仰起头问,“娘,送去多久?” 这个问题倒真是个好问题,只要老夫人一日不松口,那小蹄子就一日不能回来,怕就怕,那小蹄子明明就拿捏着什么把柄,若有一日老夫人因着这把柄不得不接这小蹄子回府。 不会,若这小蹄子真拿捏着什么重要的把柄,今日就不会乖乖答应老夫人去家庙了! “短时间里,应该是回不来的。”叶华梅往炕上歪过去,管嬷嬷和林妈妈忙将二姑娘和五姑娘也送上了炕。 宝莲庵住了六年,家庙至少也得住个一年吧? 一年过后平南王妃早就回了封地,风头也就过了,到了那时,自己想要做点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平南王府。 听完暗卫的禀报,平南王妃就红了眼,“亏的还是簪缨世,做出的事却是这般寡廉鲜耻,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也是他们季府嫡亲的血脉,怎的就这么狠心。” 说完平南王妃就气冲冲的往外走,平南王无可奈何的朝贺兰霁望过去。 贺兰霁会意,唤道,“母亲,您且别急,儿子觉得,去家庙未偿不是一桩好事。” “好事,这怎么会是好事?好好的大家闺秀,就没过个一天的安生日子。”平南王妃止了脚不满的瞪回去。 贺兰霁摇头浅笑,“母亲,您想想,咱们是往季府家庙派人暗中保护她方便一些,还是往季府派人方便一些?您和父王再过些时日就得回封地,你们走后,她留在季府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们的人也很难保住她,可若是在家庙,谁想对她不利,咱们的人可就要方便得多了。” 他这么一说,平南王妃仔细想想似乎也有道理,只心中还是有些愤气难平,叹了一声道,“那孩子是个苦命的,我和你父王回封地后,你多帮她着一点。” 贺兰霁点头应下。 可是那个小姑娘,她真的需要别人保护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 家庙立威 季府的家庙自然要比寻常勋贵世家的更为气派一些,但是再气派也是家庙,自然比不得府邸富贵。 “大小姐,到了,这里便是大小姐以后起居之地。”一身厚重棉布夹袄的黄嬷嬷指着前面看上去虽称不上破败,但相差亦不远的小院子道。 白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嬷嬷哼了一声,“嬷嬷这是欺负我们姑娘不知道家庙里的规矩?这样的院子也能安排主子住?” 这一路行来,前面分明就有更好的院子,这黄嬷嬷却将她们带至这最破败的院子,可见其心不良。 被白薇这么一质问,原本就有些心虚的黄嬷嬷眸光一闪,转而又挺直了腰杆道,“老奴可不敢欺主,家庙里就这一个空院子了。” 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小主子,都被送到家庙了还妄想挑三捡四,我呸! 黄嬷嬷心里呸了一声,又接着道,“姑娘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说完她也不等季望舒发话,就大喇喇的转身要走。 小院子里的两个仆妇不免怜悯的看着季望舒,虽说是主子姑娘,可显然是个不受宠的,不然也不会被送到家庙来不说,黄嬷嬷一个奴才也敢这么甩主子的脸。 季望舒朝白芍望过去,白芍会意,斥道,“主子都没发话,身为奴才的竟然就敢离开?嬷嬷好大的脸面!” 黄嬷嬷只好止了脚转过身,板着一张脸问,“姑娘还有何事要吩咐?” “白芍,掌嘴十下。”盯着一脸不以为然的黄嬷嬷,季望舒挑眉冷笑。 白芍闻言卷了袖子扬手就朝黄嬷嬷挥过去。 只听得噼哩啪啦一阵响亮的声音过后,黄嬷嬷一张老脸已然红肿一片。 白芍的力道用的很是适中,看上去黄嬷嬷似乎只是被打的些微的红肿,可是实际上黄嬷嬷觉得自个满嘴的牙隐隐都有些松动。 被打得有些懵懂的黄嬷嬷张嘴吐出一口的血水,一时间又痛又羞又恼。 她原是老夫人的陪嫁,得老夫人的恩典才得了这个看守家庙的闲差,虽说不如在侯府贴身侍侯老夫人的蓝嬷嬷有脸面,但在这家庙里却是唯她独尊的,一向跋扈惯了的她哪曾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就哭天喊地的叫起来,“我是做错了什么姑娘要命这小蹄子打人?姑娘若不给个公道说法,我可没法活下去了。” 她嗓门叫得响亮,家庙里原本就并不是很大,早就关注着动静的一众仆妇就围了过来。 仆妇们大多都吃过黄嬷嬷的苦头,这会瞧见黄嬷嬷挨了打,一个个解气的偷着乐,同时又有些讶然。 黄嬷嬷在老夫人面前向来很有脸面,便是主子姑娘寻常也不会驳了黄嬷嬷的脸面去,如今这被送到家庙来的大姑娘,却敢掌黄嬷嬷的嘴,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大姑娘眼下是打痛快了,可难道就不怕黄嬷嬷在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状? 瞧着黄嬷嬷哭天喊地悲愤欲绝的表情,白芍柳眉一竖,朝四周看戏的仆妇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刁奴绑起来堵上嘴?” 仆妇们平日里极是害怕黄嬷嬷,哪有那胆子上前来绑人,一个个只缩着头不敢听命。 见仆妇们一脸畏惧的表情,白芍就冷笑一声,“谁上去绑这刁奴的,赏银十两。” 十两? 众仆妇闻言不由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白芍,她们一月才得几文的月钱,十两银子于她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那可是一大家子一年的营生啊! 虽然有些动心,可到底黄嬷嬷余威已久,又因着老夫人的关系,众仆妇虽两眼放光,却还是不敢上前。 白芍挑眉,瞪了一眼面带嘲讽的黄嬷嬷,又道,“谁先动手绑的,赏银五十。” 五十两银子啊! 仆妇们都有些踊跃,有一两个已经开始提脚,见势不好的黄嬷嬷立马梗直了脖子吼,“谁敢动手,我叫老夫人发卖她全家。” 她这么一嗓子,那原本动了心的仆妇就收回了脚。 银子是多,可相比一家子老小的命来说,肯定还是命更重要一些的。 仆妇们不敢上前,黄嬷嬷就有些得意的朝季望舒看过去,主子姑娘又如何? 到了这家庙,还不是得听她的! 迎着黄嬷嬷挑畔的眼光淡淡一笑,季望舒转头看着田畏缩不前的仆妇,“谁第一个动手,赏银五十,再赎她一家老小的身契。” 这条件开的太中人心。 便有那胆大的仆妇壮了胆问,“姑娘说的可是当真?” 季望舒浅笑点头,“当真。” 那仆妇就提了脚往黄嬷嬷走过去,黄嬷嬷瞪眼道,“李春花你敢动我试试?” 李氏脚步稍稍一滞,片刻又毫不犹豫的走过去一把将黄嬷嬷的手给扭住,黄嬷嬷愤而用力挣扎,白芍却狠狠一脚踹过去,她吃痛跪倒在地,李氏就拿腰上系着的抹桌子的抹布将黄嬷嬷的手反在背后绑好,又顺手将抹汗用的汗巾塞进黄嬷嬷的嘴里,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眦睚欲裂的黄嬷嬷道,“黄彩凤,你将我闺女发卖出去时可有想到你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黄嬷嬷被塞了嘴,只愤怒的瞪着她咿呀个不停。 季望舒朝白芍望过去,白芍马上由袖中掏出两个大银绽子递给李氏,又道,“你放心,身契的事,最迟三天,姑娘会给你赎回。” 李氏既然敢绑了黄嬷嬷,也就把命交了出去,只信任的点头。 “身为奴才,在主子面前一口一个我,这是一错,身为奴才,不等主子发话就自行离开,这是二错,身为奴才,在主子面前撒泼,这是三错,黄嬷嬷奴大欺主这是四错,将她关进柴房,一日一餐,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放出来。”白芍说完又看着季望舒道,“姑娘,奴婢说的对不对?” 季望舒轻轻点头,“你做的很好。” 得到赞许的白芍就挺了腰朝仆妇们望过去,“还愣着做什么?主子的话你们都不听吗?” 黄嬷嬷都被大姑娘给打了还绑了,还有什么事是大姑娘不敢做的呢? 想明白了的仆妇们哪还敢犹豫,个上前架起黄嬷嬷就往柴房的方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 两面设伏 千指山,众山环绕着峭壁悬崖,中间仅容两马车并行的大道蜿蜒盘旋通往靖州。 这条大路并不是唯一一条通往靖州的大路,但却是最近的一条路。 “大人,这条路最近,由这条路去靖州快则只需三天,慢则五天,但只怕太过凶险,若有人在这山路两边设下埋伏,只怕我等难逃生天。”孙千户指着舆图上的千指山道。 夜郡影凝眉不语。 从听从皇上旨意前往靖州,这一路暗中尾随他们的几批人马都早就折于他们之手,虽折了对方几批人手,他也没天真到对方不会再派谴人手来刺杀。 这条路,的确太过凶险,他若是敌方,也必定在此设下埋伏以求一击必中。 可相比另一条通往靖州的路,若要快,无疑这一条才是更好的选择。 桐油灯闪闪晃晃,映得他脸上也随之明明灭灭,一如他眼中浓郁的阴翳。 城西一所僻静的府邸里正争执不休。 “千指山,如果我是夜郡影,我一定会选千指山这条路。”山羊胡的男子顺了顺下巴上稀拉几根山羊胡须,很是肯定的望着身边几人。 山羊胡对面的方脸男子摇头否定,“千指山一看就知道太好设伏,夜郡影那只狐狸岂会笨得选择这条路。” “我同意老三的看法。”方脸男子身侧的疤脸男子话不多,贯穿他左右脸颊的长长刀疤痕在光下愈显狰狞。 山羊胡的男子嗤笑一声,“夜郡影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还不了解?除了那位他还怕过什么?你们忘了虎跳山的事情我却是没忘的。” 他提到虎跳山,方脸男和刀疤脸就沉默下来。 他们怎么会忘了虎跳山的事,那一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惨烈撕杀,奠定了夜郡影在今上心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不说,更奠定了他所带领的锦衣卫横行上京无视任何勋贵的基础。 夜郡影,的确是一个能做得到明知道会有埋伏,却依然面不改色的赴宴之人。 一片寂静过后,为首的黑衣人打破满屋的令人窒息的寂静,“这有何难?既然不知道他选择哪条路,那就两条路都设下埋伏,这么简单的事用得着发愁吗?老二老三,你们带五十人去千指山,老四老五老六,你们带剩下的人去洛河。” 两头都设下埋伏,除非夜郡影能飞天遁地,否则休想逃出生天! “大哥,我们此次总共才百来号人,若是分两边埋伏,我怕人手不够。”刀疤男老四一脸担忧的看着头领。 山羊胡老二也捻着胡须点头,“大哥,那小子可是带着五百人剿杀了二千人的杀神,咱们若分两头埋伏,五十多人对上那小子十来号人,怕是有些不够看。” 头领鄙夷的扫了他二人一眼道,“他再是能杀,这千指山两头夹击他能奈我何?若是他走洛河水道,就更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洛河海爷打好招呼了,他会带着他的人帮我们。” “老大果然想的周全。”几人闻言笑着拍马屁。 头领乐滋滋的扫了他们一眼,想的不周全老大也轮不到他来当了。 “这次的任务不容有失,成功了咱们这下半辈子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为了你们自个也都给我用心点,知道了吗?” “老大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月色渐渐下沉,晨光一点一点升起。 此时的千指山,也不复往日的寂静。 几十个刺客伏于山崖边,料峭山风吹过,刺客们不由用手拢紧了身上的夹袄。 这鬼天气,真让人受不了,不过受这一晚的罪换下半生的荣华富贵,也是值的。 “来了来了,快点准备。”忽听得马蹄声得得传来,老二便竖起了耳朵听。 老三紧紧盯着下方蜿蜒盘旋的山路,眼见得眼角慢慢出现马队,心也不由激动起来,“拿好弓箭,准备射。” 洛河,堪称西楚五大河之一,亦是衔接几个州郡的必经水路。 因着天色尚早,往日热闹的渡口只有两三个客商在等着摆渡的船只。 渡口边唯一的茶楼里,掌柜的心惊胆战盯着坐在大堂里,齐整整一色飞鱼服腰系绣春刀脸色森冷宛如杀神的锦衣卫,心里却是后悔不已。 今儿的黄历上明明写着不宜开门,他偏不信,好吧,不信老天的果然就倒霉。 这些杀神一般的锦衣卫,回头可不要把他这小店都给拆了! “大人,船到了。”就在老掌柜心有戚戚焉时,吴百户进来禀报。 叶郡影起身往店门方向行,身后十来个锦衣卫齐齐簇拥着他,老掌柜嘴里直念阿弥陀佛心道总算风平浪静没发生啥。 “掌柜的,结账。”孙千户连叫了三声掌柜的,老掌柜才回过神来连连摇头直说不用。 瞧老掌柜一脸害怕不已的表情,孙千户嘴角一抽,也懒怠再与这掌柜多说,从袖中掏出一个银绽往柜面一扔,道一声不用找了就紧跟着出了茶楼。 老掌柜不敢置信的看看柜台上的大银绽子,伸出颤颤的手将银绽子捏了捏,尔后又放进嘴里咬。 居然是真的! 不是说锦衣卫都是横行霸市c雁过拨毛的吗? 老掌柜歪着头想了半天不得其果后,摇摇头将银绽子细细收好。 船是官船,知县大人一脸陪笑的表情,“夜大人,您放心,这附近一带的水匪都已经剿杀了,绝对安全。” 夜郡影只瞟了一他眼就迈步上了船,知县大人抬脚也要跟上,孙千户伸手一拦,“许大人,您不用再送了,这县城可离不了大人您。” 许知县只好讪讪的收脚,看着十来个锦衣卫都上了船后船慢慢行离渡口,他便揖礼高呼,“大人慢走”。 因着顺风,船行驶得并不慢,雾也渐渐消散,四周空旷得连打渔的小船都不曾有。 站在船头的吴百户拿着千里眼四处眺望。 “大人,要不要派人下水查探?”孙千户进来问。 夜郡影摇头,“不用担心,洛河很是安全。” 孙千户有些纳闷,据他所知,洛河的水匪众多,各路水匪还结成了联盟,查探到的消息共有十二水寨,这十二水寨据传是由一名叫海爷的水匪头子统管,大人他也是知道这些消息的,为什么大人竟是完全不担心呢? 虽然心中纳闷不已,他也并没多问就退了出去。 跟着夜指挥使出生入死这么些年,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夜指挥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做什么,他眼里的夜郡影,是从不出错的。 夜大人说安全的,那就一定是安全的。 ------题外话------ 昨天家里断网~稿没能上传~今天才来电,亲们见谅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 东窗事发 听完婆子的禀报后蓝嬷嬷又细细询问详情,待听完家庙里发生的事情经过后,蓝嬷嬷不由皱紧了眉头打起帘子进了厢房,厢房里,老夫人躺在炕上休息,紫娟坐在一边织络子。 “说吧,是什么事?”老夫人翻了个身,紫娟忙起身扶着老夫人下了炕。 蓝嬷嬷垂着头,“老夫人,家庙那边使了人传话,说是黄管事犯了错让大姑娘给罚了。” 老夫人喝了一口热茶去了睡意,漫不经心地问,“是谁命人传的话?那管事又犯了什么错给罚了?” 别看老夫人的态度看似漫不经心,可问的话却让蓝嬷嬷打起了精神。 大姑娘再不得老夫人喜欢,可也是季府的嫡出姑娘,老夫人是不会容许一个奴才也敢踩着嫡出小主子的脸面的。 “是黄管事托人传的话,老奴细细问过,黄管事的确是有些过了,大姑娘罚的倒是没错。”蓝嬷嬷一边说一边又将暖炉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暖炉,又命蓝嬷嬷将家庙里发生的事情仔细禀报她听了,听完后老夫人哼了一声,“亏的活了这么大岁数,竟是蠢到如斯地步。” 知道老夫人骂的是黄管事,蓝嬷嬷捏了捏袖中黄嬷嬷托人送来的银锞子,又念及多年的情份,陪上笑脸小心冀冀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她到底是老了才犯这糊涂,从前做事倒是牢靠的。” 老夫人扫了她一眼,笑道,“行了行了,就你心软替人求情,罢了,终究是跟着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传话过去,罚她一月银钱就放出来吧。” 蓝嬷嬷便笑咪咪的点头,“老夫人宽厚,老奴这就命人传话过去。” “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还没出厢房门,就见一小厮慌里慌张的惊呼着进了院门,她定睛一看,却是二老爷身边名叫茗墨的小厮。 这里是内院,没有重大的事情,小厮是不能随意进内院的,瞧着茗墨奔了过来,她压下心中的慌乱问,“到底怎么了?二老爷呢?” 茗墨哭着嗓子道,“老夫人,您快去看看,二老爷他被人打了,快要不行了。” 老夫人手中的暖炉‘嘣’一声摔落于地,紫娟唬得忙扶住老夫人,老夫人扶着紫娟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说清楚,老二他被何人所打?又是为什么被打?” 茗墨哭丧着脸,“老夫人,二老爷他是被李副将带人给的的,您快去请太医给二老爷看看吧。” 李副将? 老夫人心头一惊,嫡长孙女的话在她脑海响起。 三里胡同c安定军c李副将c即将当爹。 脑子里乱糟糟一片,老夫人顾不得细想,挥了手看着蓝嬷嬷,“桂香,快拿我的贴子去请胡太医。” 蓝嬷嬷慌的直点头就奔了出去,老夫人又转过头盯着那哭成一团的茗墨,“老二如今在哪?” “在清秋院里,二夫人侍侯着。”茗墨哭着回禀,心里却是无比的害怕,二老爷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这些跟随二老爷的奴才,只怕也落不了什么好。 很快胡太医就到了季府。 看着躺在床上面色人色,嘴里不时溢着鲜血浑身是伤的季青峰,胡太医不由暗暗惊讶,他原以为是靖安侯府老夫人病了,却不想是季二老爷出了事,瞧季二老爷身上这明显的外伤,显然是被人给打成这般模样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敢打靖安侯府的二老爷! 晃去心中的纳闷,胡太医就开始替季青峰诊脉,二夫人赵氏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老夫人被哭得心烦就瞪眼吼,“老二还活着,你哭什么。” 赵氏便不敢再哭出声,只紧紧盯着季青峰,心中却恨老夫人太过无情。 二爷都伤成这般模样,老夫人连哭都不许她哭,难道二爷就不是她亲生的? “胡太医,我儿他到底怎样?”见胡太医松了脉,老夫人就颤颤问。 胡太医在心中斟酌一番后道,“老夫人不必太过忧心,二爷他看上去虽然伤得甚重,但好在都是外伤并无内伤,休息个月余即好。”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那手劲用的当真是巧,既没让季二爷内伤,但这外伤却是实打实的狠辣,这一伤,季二爷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上个大半个月才能好。 老夫人闻听没有内伤只有外伤,这心就放下了一半,“有劳胡太医了。” 胡太医开完药方并交待好哪些是内服哪些是外敷之后就匆忙回了太医院。 老夫人命人去抓药煎服,定下心后又命人将跟着季青峰的小厮随从一并绑了,待药煎好,她亲自看着赵氏服侍着季青峰喝完药后,老夫人就带人去了外厅。 被绑着的随从小厮们见老夫人进来,莫不跪在地上嗑头求饶。 老夫人坐下来,老眼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奴才问,“二爷他究竟是被什么人打的?又是为什么被打,你们如实说出来。” 到了此时,她心中隐约有些清楚只怕事情真像当日季望舒所言,只是那天老二却混了过去她便没再追查,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如今问,也不过是求证事实究竟到了哪种地步。 “老夫人,二爷他是被安定军的李副将带人打成这样的。”跪在地上的几个人互望一眼,知道今天不管说不说出真相都避免不了一顿责罚,其中一个一咬牙横了心就道。 另一个紧接着说下,“二爷他有一次遇上个小娘子,见那小娘子生的俊俏,二爷就动了心,这一来二去的二爷就和那小娘子好上了,但没想到那小娘子是李副将的媳妇儿,李副将前儿回来后不知怎的得知了此事,就带人将二爷给打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将事实一一说出,老夫人只气得气血翻涌。 她自是知道老二好女色,但却没有想到他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有几分姿色的只要有银子哪里就找不到了,他就非得去招惹李副将的媳妇儿? 丢脸,实在是丢脸啊! 而赵氏一听到自个夫君被打原来是这样丢人的原因,顿时就气上心头了,转了身就朝躺在床上才刚歇了一口气的季青峰扑过去撕打,季青峰身上原就痛得厉害,被她这么扑过来撕打哪还捱得住,只嘴里大叫,“你疯了,快给我拉开这疯婆子。” 在外厅的老夫人听得厢房里混乱的声音,只觉得心口一窒,整个人就往后栽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 商量解决 刚回到太医院的胡太医转眼又被请到了靖安侯府,只不过这次需要问诊的人是老夫人。 “胡太医,我娘她怎么样?”匆忙回府的靖安侯一脸担忧的问。 胡太医忙道,“侯爷切莫担心,老夫人她只是一时怒火攻心才导致的一时晕厥,我这就开药方,按药方煎药给老夫人服下,醒来便可无事。” 靖安侯这才放下心来,“今日之事多有劳烦了,多谢胡太医。” 送走胡太医又命人按药方去抓药煎药后,靖安侯才黑了脸看着满厅的人,“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大管事就上前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禀明,靖安侯听得眉心直跳,心里直怨以往老夫人太惯着二弟,不管二弟做错了什么,老夫人总是庇护着他,将他惯成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到如今闯下这祸事。 “大哥,战北王最是护短,此事只怕难以善了。”听完事情经过的季青州对季青峰很是不满,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西楚兵权一分为三,战北王和平南王二人各执三分之一,今上虽有想收回兵权之心,但奈何实在找不到好的理由,这二王驻扎在一南一北鲜少回京,但二王治军极严的同时又极为护短,是以无论是战北王的安定军亦或是平南王的飞虎军,都对二王忠心耿耿。 按说一山不容二虎,但难得的是二王却和平相处并无相争之心,当然这也是今上无法收回二王手中兵权的原因之一。 季青城何尝不知道这事难以善了,但祸已经闯了,再埋怨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只能想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 “大哥,我倒觉得,二哥他挨这么一顿打是好事并非坏事。”一直不曾出声的季青山突然开声。 季青城皱眉,“为什么?” 季青山又道,“大哥你想想,这天下有哪个男人会高兴将自己老婆出墙的事宣扬出去?李副将是血性汉子,他如今暴怒之下暴打二哥一顿,反倒说明他不会上折弹劾二哥,他打了二哥这一顿想必心里多少也消了些气下去,此时四弟你最好去出个面,探探他希望我们如何处理此事。” 季青州不由纳闷,“三哥,大哥出面不是更好吗?为什么叫我去?” 季青山浅笑摇头,“四弟,大哥乃一品大员,掌管的又是兵部,李副将乃战北王手下大将,若由大哥出面被有心之人得知,会惹猜疑,二哥伤的不轻,李副将见了他指不定又会暴打二哥一顿,至于我,我只是区区一介商人,李副将不会见我这个商人,所以唯有四弟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季青州虽不愿为了同父异母的嫡兄抛下他自己的面子去求个从二品的副将,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季青山说的句句在理,他无法推辞,只好点头应下。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甘,“大哥,此事若然妥善解决,你可得好好说说二哥。” 即便他不说,季青城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此事若然解决好了,就想个办法将二弟外放出去,这样一来也省得他恃着有老夫人的庇护惹事生非,二来这些年来他心里多少也有点清楚,他这个嫡亲的二弟不再像从前一样以他这个大哥马首是瞻了,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将他外放出京就是最好的选择,省得最后还要让老夫人瞧着他们亲兄弟为了这爵位兄弟相阅。 见大哥点头应下,季青州也就匆忙出府寻李副将去了。 老夫人悠悠醒转,一时间没想起之前的事,就有些纳闷的看着蓝嬷嬷问,“我这是怎么了?” 见老夫人终于醒转,蓝嬷嬷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抹了眼中的泪道,“您刚刚一时怒火攻心就晕过去了,好在太医替您诊了脉,没有大碍。” 慢慢回过神来的老夫人就想起了气晕之前的事情,脸色就沉了下来,气也跟着喘粗,慌的蓝嬷嬷忙轻轻替她拍背顺气,“老夫人,您可不能再生气了。” 季青城也慌的忙道,“娘,您别激动,我让四弟去找李副将想办法协商了,此事未必没有办法解决的。” 老夫人舒了一口长气,看着他问,“青城,真的能悄悄解决,不会闹大吗?” 这事若是闹大了传得全京城都知道,季府的脸面也就丢光了。 季青城心里也实在没底,但还是强撑着笑脸劝慰,“娘,您放心,四弟已经去找人了,问题应该不大。” 老夫人心里就安稳下来,到底是气上了头,人老了血压也高,强撑着精神一会就感觉头痛,神情就有些恹恹,闭了眼正想休息,又想起季望舒当天的话,就咬牙切齿的道,“青城,那丫头绝对有问题。” 当日季青城并不在,所以不明白老夫人说的什么,“娘,您说的谁?” “舒丫头,是她。”老夫人喘了口粗气,觉得精神实在不济,就朝蓝嬷嬷望过去。 蓝嬷嬷会意,就将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 “娘,那丫头她是如何会知道二弟这些事情的?”听完季青城也不由满脸的讶然。 老夫人面色沉了沉,“青城,那丫头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你要想办法逼那丫头说出她背后之人,不然有这么一个人盯着我们季府,早晚会有祸端。” 一想到陆氏的死,老夫人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压低了声音又道,“青城,你也知道陆氏是怎么死的,我怕那背后的人会撺掇舒丫头查往事,虽说当年手尾收拾的干净,可是戚婆子都能让人查出来,万一——” 老夫人没有将话说完,一脸担忧的看着季青城。 季青城眼里寒光一闪,“娘,您放心,我不会让这个万一出现的。” ------题外话------ 谢谢一顾而惜亲送的鲜花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 因果循环 京效,季府家庙。 这已经是黄嬷嬷被关进柴房的第五天,不但大姑娘没松口将人放出来,连和黄嬷嬷交好的去季府报了信,可老夫人也没谴人来传信放黄嬷嬷出来。 这一切,让那些原以为大姑娘只是逞一时之气的奴才们,终于明白过来,大姑娘是个说得出做得到有着雷霆手段的主子,哪怕这个主子年幼,却也依然是能拿捏她们这些为人奴才性命的主子。 有了黄嬷嬷这只被用来杀鸡儆猴的鸡做榜样,余下的人自然再也不敢生出什么欺主的心思,都老老实实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姑娘,这是阁主命人送来的信。”白芍解下信鸽脚上系着的密封的蜡丸递过去。 看完小师叔送来的信,季望舒将手中的信置于碳盆中,火苗一下就将信吞噬化为灰烬。 竟是以小师叔的本事都还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当年陆府灭门真相,究竟是何人的手笔? “派去查探夜郡影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将心中的疑问压下,她看向白薇。 白薇轻轻摇头,“只知道到了云城,云城以后就没有消息传过来了。” 云城。 季望舒看着摊在桌面的舆图,云城通往靖州唯有两条路,一条是千指山,另一条则是水路。 “传下去,一定要保夜郡影安全抵达靖州。”将舆图收好,起了身朝门外行去。 白芍忙将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拿出来,“姑娘,外面起风了,您穿上这个。” 白薇也将备好的暖炉塞进她手中,“姑娘,天冷,您还是捧个手炉为好。” 家庙并不大,抄过游廊就到了后院,倚着栏杆看着墙角那几株腊梅,思绪却飘得远远的。 “舒儿,你可知道为何要给你取名为望舒吗?” “因为你是上天赐给母后的月亮。” 再后来,她才知道望舒指的就是月神。 在母后的心里,她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重活一世,灵魂附身于这个身体居然也是以望舒为名,是不是在陆氏锦绣的心中,她的女儿也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所以才取了同样的名呢? 她身上的悲伤气息那么的凝重,白薇和白芍不由担心的看着她。 从她二人按阁主的意思来侍奉姑娘,这么久以来她二人看到的一直是淡定从容,似对什么事都无谓对什么人都漠然的态度,这样淡漠处世的姑娘常常让她们觉得她们侍奉的并不是一个小主子,而是一个久经沧桑的上位者。 这是第一次,她们看见姑娘终于不再淡漠,却是悲伤。 姑娘她,曾经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凝重的悲伤? “大姑娘,奴婢求求您,饶了黄嬷嬷吧,奴婢给您嗑头了。”突兀的哭声打断了悲伤的氛围。 收回思绪的季望舒冷冷望过去。 跪在地上不停嗑首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小丫鬟生了一张圆圆的脸以及一双圆圆的眼睛,眸子里,除去惊慌害怕更多的却是决然。 小丫鬟嗑得又急又重,不一会额头就开始渗血,她却并没有停止嗑头,只一下一下继续嗑着,语带哽咽的求着情,“大姑娘,奴婢愿代黄嬷嬷受剩下的惩罚,只求大姑娘您能放了黄嬷嬷。” 季望舒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止,双手抱着暖炉冷冷看着不停嗑头的小丫头。 白芍和白薇也面无表情的束手而立,并没有因为小丫头额头开始渗血就心生怜悯。 不远处,三四个仆妇匆忙跑过来用力拉扯跪在地上不停嗑头的小丫头,为首的一个小心冀冀的道,“大小姐,您别生气,奴婢这就将这不长眼的小蹄子拉走。” 小丫头奋力挣扎,嘴里依然不肯放弃,“大姑娘,奴婢愿受大姑娘所有责罚,只求您放了黄嬷嬷。” 只是再奋力,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如何挣得过三个粗壮的仆妇。 眼看着仆妇们塞了小丫头的嘴架着她就要离开,季望舒却开了声,“放她下来。” 仆妇们一愣,却是顺从的放下小丫头,心中却是害怕不已。 都是这小蹄子,明知道黄嬷嬷惹的大姑娘不痛快才被关进了柴房,她还不长眼的跑来大姑娘面前替黄嬷嬷求情,这不是明着打大姑娘的脸吗? 大姑娘若是迁怒下来,她们这些人,只怕也落不了好。 “你叫什么名字?”仆妇们提心吊胆,季望舒却看着那被塞了嘴的小丫头问。 左边的仆妇忙上前将塞着小丫头嘴的汗巾扯了出来,小丫头咳了几声后道,“回姑娘,奴婢叫环儿。” “你为何要为黄嬷嬷求情?” 据她所知,黄管事向来跋扈,家庙这些仆妇基本都怀恨在心,便是有那交好的,也不过是看在黄管事是老夫人的陪嫁份上。 居然还会有人为这样一个没有人缘的人不怕死的来求情,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需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却是难。 小丫头毫不犹豫的回她,“回姑娘,奴婢有次差点病死,是黄嬷嬷给奴婢送了碗汤药才保住了奴婢这条命,奴婢这条命既是黄嬷嬷救回来的,奴婢自然要还给嬷嬷。” 倒是个知情知义的。 如黄管事这般恶行之人,都会因一时的善心结下这善缘,这上天行事,真的是讲究因果循环吗? “带她去放了黄管事。”扔下话,她便意兴阑珊的转身朝厢房行去。 白芍和白薇紧紧跟上,虽姑娘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她们感觉得出,姑娘的情绪似乎又有了变化。 皇宫,御书房。 “混账,都是混账!”建元帝看完手中的折子就气得一脚将龙案踢翻。 全公公忙跪下嗑首,“皇上息怒。” 建元帝来回踱了几大步,终是消不了心中积压的怒火,又重重一脚踹在龙案上。 全公公五体伏地不敢吭气。 “枉费朕如此信任于他,他却让朕如此失望,混账东西!” 建元帝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怒吼。 伏在地上不敢喘气的全公公则在心里揣摩。 这个他,指的是叶左相吗? “传朕旨意,召叶左相进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 担君之忧 “你没做过?你是说这些弹劾你的折子都是污蔑于你?”冷眼瞪着跪在地上的叶朝阳,建元帝顺手拿起龙案上的折子往叶朝阳身上砸过去。 叶朝阳不敢躲,任那折子砸在他肩膀上,只低头请罪,“请皇上明察,给微臣天大的胆子,微臣也不敢谴人刺杀夜大人啊。” 竟然失手了,安国公那个废物,枉费他打点了那么多银子,竟然还是让夜郡影安全到了靖州! 好在那些刺杀夜郡影的人,都是安国公的人,和他无关,不管皇上怎么查,总是查不到他身上的。 他态度坚定,建元帝眼睛眯了眯,原本坚定的信念有那么一丝动摇。 可若不是左相派人刺杀夜郡影,还能有什么人呢? 毕竟夜郡影前往靖州查探,能损害的只有叶府的利益。 倘若那些弹劾叶府的折子所说并非事实,又何必心虚到派刺客多番刺杀夜郡影? 一缕杀机在心中一晃而过,建元帝神情却缓和下来,“这么说你叶府真的是冤枉的?没有一丝辜负朕的信任的地方?” 明明建元帝的神色已经缓和,再不似之前那般暴怒,可叶朝阳心中却愈发的害怕。 他能得建元帝的器重,自是因为他会揣摩君心。 建元帝心中愈气愤时,表现出来的就愈发和颜悦色。 死在建元帝和颜悦色下的朝臣,他见的太多了,只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深得建元帝信任的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压下心中的害怕和恐慌,迅速斟酌一番后他道,“皇上,微臣不敢说全无一丝辜负皇上对微臣信任的地方,但微臣的确没有做过这些事情,靖州远离上京,那边发生的事情微臣并不清楚,靖州布政使虽是微臣堂弟,但朝政之事,不该微臣过问的,微臣不敢过问,若他真做出有负君恩之事,请皇上着重惩罚。” 说完他跪伏于地不敢抬头。 事到如今,他唯有一博。 放弃叶朝峰这颗已被盯上的棋子,换回皇上对他叶府的信任。 一颗已经被牢牢盯上的棋子已经是一颗废子,若不放弃这颗废子,连累的将是整个叶府的前程。 他能坐上权倾朝野的左相之位,自然早就炼就一颗杀伐果决之心。 别说叶朝峰只是他的堂兄,便是他嫡亲的兄弟,到了该放弃时他一样也能眼都不眨的放弃掉。 他这样放手一博倒让建元帝去掉了七分怀疑。 盯着诚惶诚恐的叶朝阳,建元帝满意的勾唇。 当初靖州布政命一职,叶朝阳当时举荐的是当时任职靖州按察使的李大人,是他自己否决了叶朝阳的举荐,钦点了叶朝峰为靖州布政使。 或许,左相是真的不知道靖州之事? 皇上的疑心来的迅速,去却不是那般简单的。 看着仍跪在地上的左相,建元帝挥挥手,“起来吧。” 叶朝阳嗑谢皇恩之后才战战兢兢的起了身,提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皇上肯让他起身,或许皇上心中还有那么一丝怀疑在,但至少代表着皇上心中已经开始相信靖州之事和他无关。 “以爱卿之见,这些刺客会是何人所为?”建元帝一边用手指敲着龙案一边问。 叶朝阳在心中掂量一番后道,“回皇上,以微臣之见,之所以有刺客刺杀夜大人,两种可能性最大。” “哦,哪两种?”建元帝挑高了眉头看着他。 叶朝阳忙揖礼继续道,“第一种,相信皇上您也知道,夜大人职责所在,难免结下很多仇敌,这些仇敌在上京不敢对夜大人下手,但夜大人出了上京,却是这些人下手的最好时机。至于第二种,微臣斗胆,夜大人此行的方向乃是靖州和湖城,靖州产矿湖城产盐,两郡都是朝廷最重要的郡城,若这两郡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内幕,想必自然有人不希望夜大人安全抵达两郡查探,以上两种可能性,微臣也不能确认属于哪一种,还请皇上恕罪。” 既然安国公没将事情办妥,也不能怪他拖安国公府下水了。 总不能有福大家一起享,有难却只有他叶府一家。 建元帝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凝重起来。 湖城,左相不提,自己都会忘了夜郡影前去的方向,的确可以是靖州,也可以是湖城。 可那是母后的外家,左相将安国公府推出来是何用心? “叶朝阳,你好大的胆子。”重重拍向龙案,建元帝愤而起身。 叶朝阳忙又跪下嗑头,“微臣不敢。” “不敢?朕问你靖州的事,你却故意提到湖城,你是何居心?”建元帝冷哼一声,盯着叶朝阳的双眸满是阴霾。 将湖城提出来时就已经知道皇上会震怒,但饶是早有准备,面对皇上阴霾的双眸,叶朝阳的心还是忍不住的揪起来。 “回皇上,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本就是微臣职责所在,微臣虽然知道湖城是安国公府管辖,但微臣是为了朝廷才会提出湖城,并无私心,还请皇上明察。” 他跪伏于地却朗朗有声。 建元帝撩起龙袍再次坐下,紧紧盯着左相却不吭声。 良久过后,建元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既然爱卿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那朕就让你去查刺杀夜大人的那些人是何人所为,若查不出来,唯你是问。” “微臣遵旨。”叶朝阳忙嗑头领旨谢恩。 揪着的心终于放下,皇上肯将此事交于他去查,说明皇上还是信任他的。 当然,他也并不能真将这些刺客是安国公派谴的事查出来。 安国公府毕竟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如今太后娘娘健在,靠着太后娘娘这颗参天大树,想要推倒安国公府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非但不能将安国公是刺客的主谋说出来,还要早早提醒安国公将刺客的首尾收拾干净,让人查不出来才。 这样,才方便他随便找一个替罪羊出来顶了这黑锅。 ------题外话------ 亲们~好与不好~多给点意见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 水匪海爷 洛河,名为河,实则是西楚国最大的江。 洛河最为险峻的地方是龙头坞,龙头坞一带江面宽阔,便是无风之时水流也十分湍急,更别提有风之时,不是在水上行驶多年的渔夫,是不敢行到龙头坞这夺命之流的。 “大人,前方有船向我们行过来。”吴百户放下手中的千里眼,进舱禀报。 “大人,左右两方各有四五艘船只向我们靠过来。”孙千户也紧跟着进来。 夜郡影起身出了舱外行至船头,此时刮了不算小的北风,他抬眼四望,那边向官船包抄过来的船只行驶得很是迅疾,远远的就可看见那些船的桅顶飘着白底金丝绣就的金龙旗。 据传洛河人称海爷的水匪头子,又被人称为海龙王。 这些包抄过来的船只,想必就是海龙王的人。 看着疾驰过来的十余艘船只,孙千户心中吸了一口凉气,转头看着夜郡影道,“大人,水匪众多,咱们要不要派人下水?” 他们这些锦衣卫水中功夫也极为了得,最了不起的是有两个更是水中好手,憋一口气潜到水中,能坚持茶盏功夫,水下功夫可以媲美水匪。 可是这种天气下水,最是伤身不说。 更危险的是,对面水匪众多,倘若水匪也派了水鬼下水埋伏,那他们下水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夜郡影看着前方的不断靠近的船只,想到此行的前一晚收到的不知名的密信,便是杀伐果决的他,此时也难免犹豫不决。 跟着他的这些人,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信还是不信那封密信上所说? “大人?”孙千户焦灼的再问。 金龙旗帜的水匪船只已不过十丈余之隔,还不派人下水就来不及了,大人究竟在犹豫什么? “不用了,对方人数众多,若真是冲着我们而来,想必水中也早设有埋伏。”眺望前方船只,夜郡影轻轻摇头。 很快,官船就被十余船只包围。 纵被包围着,夜郡影亦面不改色,见他这般镇定,孙千户也稍稍放下心来。 想必大人早有安排,这些水匪只怕未必就是来刺杀他们的。 “夜大人可在?”对面忽尔传来声音。 夜郡影望过去,只见对面正中一青衫汉子站于船头看着他的方向,他点头,“在下正是夜郡影,不知阁下何人?” 青衫汉子大声朗笑,“在下海宁,久仰夜大人之名,今特意相请夜大人过船把酒言欢,不知夜大人敢否?” 海宁,想必便是那位人称海龙王的水匪头子海爷? 倒是个胆大的,竟敢当着锦衣卫的面直报家门。 “靠过去。”既然对方相请,他夜郡影有什么不敢的! “大人,小心有诈。”孙千户皱紧了眉头,一脸的不赞成。 夜郡影再次摇头,“敌众我寡,对方若真是冲着我们而来,也无从可逃。” 很快官船就靠了过去,两船中间用木板搭起了架梁,夜郡影抬脚迈上木板往对面行过去,孙千户和吴百户二人各执弓箭立于两侧对着那青衫汉子海爷。 见夜郡影竟真的孤身一人上了自己的船,海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当官的他见得多了,多是贪生怕死,锦衣卫夜郡影的大名他也曾听说过,原以为只不过是狗皇帝养的一只会叫的狗,倒没料到是个有胆色的。 “在下夜郡影,阁下可是龙头十八坞的水匪头子海爷?” 夜郡影打量着这位敢请他上船的水匪头子,眼角又左右扫了一圈,心中却是暗自惊讶。 原以来水匪都是些乌合之众,可是就他看到的这些水匪,个个精神抖擞不说,看他们在船上行事有条不紊进退有据,竟像是训练有素的军兵。 训练有素的军兵? 如果这些人真的是训练有素的军兵,那就可以解释为何这么多年了,朝廷围剿龙头十八坞总是失败。 这样一支队伍,岂是不精水战的普通士兵所能打赢的。 心下为自己的念头微惊,面上却依然神情不改的看着海爷。 他原本以为能统领十八坞水匪的海爷至少也是五十开外的人,可眼前这位海爷,最多不过三十左右,不像寻常的盗匪一身土匪气息,浓眉细眼看上去倒像是个书生,许是在长年在水上,肤色有些黑。 他打量海爷的同时,海爷亦在打量着他。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倒生得一张好脸,可惜的是,他通身散发着一股阴翳的气息,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条躲在暗无天日阴暗解落里的毒蛇,随时准备着出来咬你一口。 “在下不才,正是夜大人口中所说的海爷,海某请夜大人过来相聚,是因主子有命,命海某为夜大人送上区区薄礼。”海爷朗声说完,转了身向后挥手。 站在甲板上的水匪们随着他一挥手迅速整齐的左右两边一退,中间让出一条通道。 一队人押着四个人由通道走过来,那四个人都被渔绳牢牢绑着,嘴里也给塞住了。 夜郡影挑眉,心中若有所思,却只是望着海爷不吭声。 海爷指着四人道,“这四个人,是朝廷通缉已久的青山六盗中的老大老四老五老六,他们找人搭上我,原是想出钱让你们葬身洛河,可海某主子有命,得保夜大人你平安到靖州平安回上京,主子的命海某不敢不从,就将这几人绑了,算是送给夜大人的见面礼。” 竟是青山六盗! 夜郡影心中一动,这青山六盗作奸犯科多次,朝廷早就颁了通缉令,只是一直不曾抓到这六人,没想到如今一下就抓到了四个。 这青山六盗是为了刺杀他才被海爷误打误撞的抓了,六盗幕后之人不外乎是他心中那几个人选。 朝廷重臣竟勾结江湖大盗,这条罪证一经查实,可不仅仅只是革职查办。 为了阻止他前往靖州查案,倒也真是舍得下血本! “多谢海爷,夜某斗胆,请问海爷的主子是何人?”收回思绪,他抱拳相问。 海爷摇了摇头,“主子有命,海某不敢说,但主子说过,若有一日夜大人看见这样的梅花令牌,就代表主子有事相求。” 说完他手底一翻,掏出一面玉制的令牌递过去。 夜郡影接过令牌细细打量,玉是上好的羊脂玉,中间雕琢的梅花栩栩如生,难得的是梅花的花瓣竟是以血玉镶嵌而成。 这样的令牌,想仿制也极其不易。 将手中令牌还于海爷,他抱拳道,“多谢海爷,此恩容后相报,夜某还有皇命在身,就此告辞。” 海爷收回令牌,大手一挥,“好说好说,祝夜大人一路顺风。” 回到官船,孙千户和吴百户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水匪们押着青山四盗上了官船后就回了他们的船,孙千户指着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四人问,“大人,这是什么人?” “是来刺杀我们的青山六盗,将他们四人手筋脚筋挑断了好生关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 故人之物 上京有一楼一斋一阁闻名西楚。 一楼指的是无论何时只要不曾打烊生意都爆棚的醉仙楼,一斋乃天下清流名士趋之若鹜的无涯斋,至于阁则是上京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爱去的点妆阁。 “这位小姐,您是要上好的包厢呢还是普通的?”醉仙楼的胡掌柜笑咪咪的看着眼前的一主二仆,精明的眼光让他一望而知,眼前这小姐虽是年幼,且浑身上下就只头上那根簪子值钱,可这通身的气质却不是骗人的,只有簪缨世家才能培养出这般气质的世家女。 戴着帷帽的季望舒勾唇浅笑,“天字一号房,让你们当家的来见我。” 让当家的去见她? 这小小的世家女,口气凭大,难不成还能认识当家的? 胡掌柜愣了一愣,转眼就笑了起来,“这位小姐,咱们东家如今可不在上京城,他前儿才去了燕山郡。” 他可没骗人,他这醉仙楼的挂名东家的确是去了燕山郡。 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轻轻摇头,“胡掌柜,我说的当家的,可不是指你们那挂名东家荣安侯世子李明润,而是四海钱庄的华容之华老板。” 胡掌柜的笑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痕,讶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小世家女,她竟是连大当家的名字都知道得这般清楚,她究竟是什么人? 到底是见多世面的老掌柜,不过瞬息他就镇定下来,挥手唤了一个小二过来,“带这位小姐去天字一号房。” 小二眼中讶然一闪而过,良好的训练让他陪上笑脸,将手往前一伸,“这位小姐,您这边请。” 心中掂量须臾,胡掌柜便抬脚往三楼行去。 行至三楼靠西的包房,他抬手嗑门,待听得里面传出懒散的‘进来’二字后他推门而进。 待听完胡掌柜的禀报,华容之眼角微微上挑。 到是有点意思,也罢,好久都不曾有过什么乐趣了,且去见见那小小世家女,听听这小小世家女来意为何。 天字一号房,季望舒好整以暇的看着敲门而进的华容之。 漠北一别,这是有多少年没见到过他了? 华容之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世家女的帷帽已然取下,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凤眼墨如点漆,就容颜而言,他可以预料这小世家女长大后,是何等的倾国倾城之姿,让他有些莫名的是,这小小世家女看着他的眸光,让他有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她端坐在那里的姿势,周身的气息,都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像是经年未见的老友。 想到这里他忽尔一笑,这小世家女不过岁,和他华容之怎么可能是经年未见的老友? 晃了晃头,将脑中荒谬的想法一并摇去,正了眼看着季望舒问,“不知姑娘贵姓?华某有何事能帮得上姑娘?” 季望舒眉眼轻动,经久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了当。 “季望舒,我需要华老板手中的泰阿剑。” 季望舒? 华容之眸光一闪,脑中却是想到多年前他初次见到那个传奇公主的一幕。 也是这般。 “郦望舒,我要你骑着的这匹马。”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语气。 他忽然便明白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笑了笑,他挑眉看过去,“泰阿乃无价之宝,不知姑娘用怎样的珍宝来交换泰阿?” 季望舒闻言也浅笑,这场景一如当年。 “汗血宝马乃稀世之马,不知公主要用什么来交换它?”记得当年,华容之也是这般从容淡定的反问她。 只是如今,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公主,而他,亦不是当年那个行走四国的客商。 缓缓由袖中掏出一面玉制令牌放于桌面,“用这个,华老板肯否?” 血梅令? 居然是血梅令? 华容之伸出有些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的玉制血梅令,指尖细细摩挲着血玉镶就的梅花,指端传来的触感告诉他,他手中这枚血梅令如假包换。 他原以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这血梅令他此生也不复相见。 却没料到,此时此刻,他亲眼见到了血梅令。 “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将血梅令捏得紧紧的,他眸光陡然冷凛的看向季望舒。 季望舒并不为他眼中的冷凛所惧,坦然迎上,“靖安侯府季望舒。” 靖安侯府? 华容之狭长的凤眼微微一闪,最近醉仙楼的客人们谈得最多的谈资,正是靖安侯府的各种八卦,关于季府嫡出长姑娘的事情,他也略有所闻。 竟想不到,真人和传闻出入这般之大。 她既然敢报家门,想必是不怕他去查探的,也就是说,就算他去查探这位季大姑娘的事情,只怕也是和传闻中所说的一般。 她和那个传奇女子如此相像,究竟是天意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忽尔又一笑,只是这笑却有些沧桑。 怎么可能会是刻意为之,当年他初见公主时,只得他和公主二人,并无旁人在场。 可若不是刻意为之,她手中又如何会有公主的血梅令? 复杂的看着神情淡漠的季望舒,良久,他放下手中揣摩已久的血梅令,“敢问季姑娘,这枚血梅令从何而来?” “泰阿剑可让否?”季望舒不答反问。 华容之没有犹豫的点头。 早在她拿出这枚血梅令时,那柄泰阿便已经是她的了,这是当年他许下的承诺。 “故人之物。”季望舒收回血梅令淡声道。 华容之凝眸,好一个故人之物。 她不过一个养在庵堂的小小弱女,更何况,公主远在秦古国,这里却是西楚帝都上京,一南一北,她怎么会和公主有故交? 但显然她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以他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不知姑娘要这泰阿有何用?” 季望舒挑眉浅笑,却不打算瞒他,“用这泰阿,借花献佛,华老板若是好奇,不妨明日去趟无涯斋。”说完她起身向房门方向行去,行至门口却又转身,“华老板不用忧心,血梅令的确是故人之物。” 不等华容之回神,她便推门离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也一并随她而去。 华容之略一怔忡,却是笑了。 她能持有公主的血梅令,必定和公主有着什么因缘,既是公主故交,那柄泰阿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只是——那姑娘她,貌似还没有问他拿走泰阿就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 商谈对策 “左相大人好手段。”下了朝后,安国公上前一步拦住脚步匆忙的叶朝阳,一双鹰眸积了怒气的盯着叶朝阳。 叶朝阳环视一圈,见周围已有不少朝官向他和安国公望过来,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此地不宜详谈,国公可前往醉仙楼等我。” 说罢他提脚大步离开,安国公也注意到不少朝官关注着这边的动向,遂哼了一声也不阻止叶朝阳离开,也抬了脚大步离开。 原本密切关注这边动向的朝官们,原本以为能看到两位重臣口舌之争,不想不过须臾功夫,左相和安国公便前后离开,戏是没得看了,朝官们也只好收了心坐上各自回府的马车。 醉仙楼二楼地字号包厢,安国公品着店小二送来的上好龙井茶,眼神却是冷冷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叶朝阳。 昨儿晚上,他被太后娘娘召进宫中不留情面的敲打一顿后,才知道叶朝阳这小子居然在皇上面前提及了湖城之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叶朝阳这只狐狸向皇上提起湖城,其用心可想而知。 虽则当初的确是他主动找的叶朝阳合作,可叶朝阳这小子当日答应的好好的,这转头就把他给卖了,好在当初他也防着叶朝阳所以留了一手,那些刺客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他,否则谁知道叶朝阳这小子还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国公不必如此看我,向皇上提及湖城是逼不得已,但同时也是帮了国公,国公若是不信,先看看这些折子再说。”被安国公紧紧盯着的叶朝阳皱着眉,由袖中掏出几个折子递过去。 安国公接过折子匆忙翻看过后脸色稍霁,但心中仍略有不爽,“即便有这些人弹劾,你若不提及,皇上又岂会相信这些芝麻小官所言。” 他可是皇上的亲舅舅,若不是深得皇上信任的叶左相的话,他多的是办法让那些弹劾他安国公的人芝麻小官铃铛下狱。 如今有了叶朝阳的话,他反倒不好向那些弹劾他的人下手了。 对于安国公的心思,叶朝阳也能揣摩个七八分,将折子收回袖笼他道,“国公应当知道,咱们皇上自登基以后,心心念念的无非便是收回平南王和战北王二王手中的兵权,只是这些年来,无论皇上怎么安排,平南王和战北王都和平共处让皇上找不到收回兵权的由头,如今看着皇上似乎是放弃了收回二王手中兵权,但实际上你我二人想必都心知肚明,皇上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安国公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哼一声,“这又如何?皇上他收不收回兵权,于我们要谈的事有何相关?” “靖州和湖城,离战北王的封地仅三郡之隔,皇上若不是放心你我二人,又岂会将靖州和湖城这两个重要的郡城交于你我二人之手?”叶朝阳心中亦是嗤笑一声,这些年来安国公顺风顺水过得太久,竟是连这点都看不透。 安国公的脸色稍变,心中不无后怕。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相比靖州,湖城离战北王的封地更近,皇上一直想着收回二王手中兵权,自然会对靖州和湖城严加关注,皇上肯交湖城交于他,一方面是因为到底是他亲舅舅可以信任,另一方面则是他早在皇上登基之后便主动放手了西山军营大权,表现出一副不恋兵权的态度才让皇上对他这个亲舅舅刮目相看。 可天家无亲情,便是亲父子亲兄弟都会自相残杀,更何况他还只是舅舅而已。 湖城那些事,若被皇上查了出来,后果是整个安国公府不能承受的! “左相大人可知道,皇上可有命人去查湖城?”压下心中的震惊,看着叶朝阳问。 叶朝阳摇头,“皇上并没有说,只吩咐我去查那些刺杀夜郡影的刺客的主谋。” 他这般坦荡说出皇上命他追查刺客,安国公却放下心来,“这个你放心,刺客的主谋我会安排好,过个三四天就交与你手,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我二人,夜郡影那边,左相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若是你有能耐,就不该让夜郡影活着到靖州。 叶朝阳在心中啐了一口道,“夜大人可以在去时的路上出事,可一旦到了靖州,非但不能让他出事,还得保护他不出事,若是他在靖州出了什么岔子,皇上都会将这笔账算在你我二人头上。” 天子多疑乃是天子的本性,他们这位皇上,又比先帝的疑心更重,一旦让皇上对他们起了疑心,那后果也是能想得到的。 安国公皱眉,“左相难道不怕夜郡影查出些什么?” 叶朝阳哼了一声,“现在怕,还能有什么用?在说了,靖州又并非我左相管辖之地,靖州布政使若真做出什么有违律法之事,那他就该伏罪。” 明明就是要放弃布政使那颗废棋来保全整个靖安侯府,偏他还说的一脸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和他那个老子一个样,老狐狸生下的也是狐狸。 安国公心中啐了一口的同时,又不免赞赏叶朝阳当断则断的果决。 “我劝国公大人,提前把湖城的账目做做,该补的补上,皇上虽没明说查不查湖城之事,但以皇上的性子,势必会让夜郡影查完靖州之后再去湖城,国公大人没必要因小失大,只要这一次夜郡影查不出什么,皇上对国公的疑心也会消散,湖城也会依旧握在国公手中。”叶朝阳又道。 这番话倒的确是良言,即便他不说,安国公心中也有了这番打算,自是点头应下。 “今日之事,有劳左相了。”客套的揖了一个礼后,安国公又道,“左相大人诸事繁忙,就此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 泰阿古剑 “李大人这是要去哪里?”远远瞧着李术安带着几个长随走过来,季青州就笑咪咪的迎上去。 这些天他一直想找这位李副将协商季青峰折腾出来的事情,但这位李副将却是毫不给他面子,将他所有的请贴一一驳回,被个从二品副将下了面子的他,本想撂挑子甩手不干,奈何上有老夫人和靖安侯天天催促,下呢,季青峰又给送了不少好东西,拿人手短,他只好硬着头皮当街堵人。 李术安面无表情的看了季青州一眼,对季青州的来意他心知肚明,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只淡然回道,“听闻无涯斋奉上了泰阿剑,我这便代王爷去瞧上一眼。” 季青州虽不学无术,却也知道泰阿是出了名的古剑,习武之人,爱的不就是剑吗。 心中一动,他便腆着笑脸道,“原来李大人也是要去无涯斋,那正好同行,李大人请。” 李术安瞟了他一眼,却也不揭穿他的谎话,抬了脚就往前行。 彼时的无涯斋,满是闻名而来的习武之人,往日里的文人墨客,虽讶然怎么有这么多的武将来这文人才来的无涯斋,待知道无涯斋奉出泰阿剑后便了然一笑。 就像他们这些文人墨客追捧《兰亭序》一般,习武之人追捧古剑之心亦然。 李术安和季青州迈进无涯斋时,满屋的武将们正吵嚷着让掌柜把泰阿剑取出来让大家欣赏。 无涯斋的小二们眼瞅着压不下去众副将欲要一睹泰阿的热忱,只得进了内室请示。 待无涯斋的许掌柜由内室走出来,武将们便停止了吵嚷,一个个都眼巴巴的望着许掌柜。 许掌柜环视一圈,在看到四海钱庄的华老板安安静静的坐在小角落里后,他便笑着道,“请诸位稍安勿躁,泰阿剑如今并不在本店,其主人只是寄话于本店,愿用这泰阿剑换取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谁若有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又愿换之的,可于在下相商。” 他一袭话说完,众武将们就不由得有些悻悻然。 都是满怀希望而来,结果却是剑不在此,这不亚于是给他们兜头淋了盆冷水。 “许掌柜的,这莫不是你弄的噱头吧?”就有人满是质疑的叫出来。 “对啊,许掌柜,莫不是你压根就没有什么泰阿剑,糊弄人的吧?” 有了第一个质疑的人,自然就会有更多质疑的。 当然,质疑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家是想激得许掌柜的把泰阿拿出来供大家亲眼目睹。 面对众人的质疑,许掌柜不慌不忙的摇头,“诸位,在下岂敢弄这些噱头,若诸位不放心,尽可以问四海钱庄的华老板,因为泰阿剑,由其主人存放于四海钱庄。” 坐在角落里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华容之,见有不少人朝他望过来,只好起了身笑着点头,“诸位放心,许掌柜所言皆实,泰阿剑的确在四海钱庄。” 怪不得当天那小丫头不曾开口问他拿剑就走了,原来那丫头是笃定了他会来无涯斋。 有了四海钱庄华老板的保证,武将们自是不会再心存质疑,只是却也知道想要一睹古剑风彩的愿望也落了空,心下自然也是不无失望的。 “许掌柜,难不成就不能让大家亲眼目睹一下泰阿吗?”有一壮汉终是有些不甘心的问。 许掌柜一脸为难的摇头,“请这位公子见谅,泰阿并不是无斋的,且并不在无涯斋里,当然,若谁有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交换,其主人自是会将剑拿出来的。” 武将们心知今儿是看不到泰阿了,只能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李术安也一脸遗憾的出了无涯斋,季青州忙紧紧跟上去,压低了声音道,“不知李大人可有空否?在下有些事情想要和李大人相商。” 李术安停了脚转过身看着他,“季大人想要相商的事情在下知道,我想请问季大人一声,若是事情发生在季大人身上,季大人可否也能心平气和的来同我相商?” 季青州一噎。 这种自己老婆红杏出墙的事情,谁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人相商。 “想必季大人也是不能,什么时候季大人能做到了,在来和李某相商。”李术安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季青州忙提脚跟上,腆着脸皮继续道,“李大人,只要李大人肯相商,不管什么条件,都好说。” 李术安心中气恼,沉了脸转身盯着他,“既然季大人不肯死心,那就请季大人拿到泰阿了再来和李某相商,若无泰阿,季大人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他拂袖而去。 季青州只得停了脚,心中思量一番后就转身回了无涯斋。 许掌柜见他进来忙迎上去,“季四爷,您想要什么?” “许掌柜的,那泰阿只能用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换吗?别的不行吗?不管多少,价钱好说。”季青州一脸希冀的看着许掌柜问。 许掌柜无奈的摇头,“季四爷,您可真是为难我了,寄剑人说的很是清楚,除了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别的都不换,更何况那剑也不在无涯斋,您何不去四海钱庄问问华老板?” 能开钱庄的,背后都有很硬的靠山。 他就是去四海钱庄,同样也只能空手而归。 垂头丧气的回到季府,等着消息的老夫人听完也不由皱起眉。 “老四,当真除了泰阿再无别法可想了吗?”老夫人皱眉问。 “娘,这真不是我不肯帮二哥,那李术安可恶的很,没有泰阿他是不会和我们协商的。”季青州苦着脸,他都不惜当街拉了面子了,李术安摆明就是怀恨在心不肯相商,他又没有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哪来的办法可想。 瞧着他一脸的苦意,老夫人心中也知道的确是为难他了,叹了口气道,“那等你大哥回来再商量商量。” ------题外话------ 昨天和今天事情太多,所以有点忙,亲们见谅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 妾不如偷 御书房,建元帝翻看着靖安侯呈上来的证据。 半晌过后,建元帝抬眼看向靖安侯,“这些可有核实?” 靖安侯忙恭声回禀,“回皇上,微臣已经核实,确有此事。” 这些所谓的证据,是安国公安排的,他也亲自查证过,确保无一疏漏才敢呈上来,只要能让建元帝相信这些证据,至少可以排除建元帝对他的怀疑。 建元帝直直的审视着靖安侯,见他脸色坦然并无心虚,建元帝便放下折子,状似漫不经心的问,“既然证据确凿,一干人犯你可有处置?” 靖安侯心中一紧,面上却依然恭敬如昔,“回皇上,此事关系重大,微臣不敢擅作主张,只将一干人犯押回京兆府尹处,已交由京兆府吕大人严加看管。” 建元帝满意的点头,“此事爱卿安排得甚是妥当,后续事宜交由大理寺和京兆府处理,靖州那边,爱卿可有查到什么?” 皇上不让他处理后续事宜,显然便是心中对他还有一丝质疑。 靖安侯心中愈发谨慎,小心冀冀的的回道,“回皇上,靖州布政使到底和微臣同出一脉,微臣理当避嫌,委实不敢插手过问,还望皇上恕罪。” 他说的坦荡,建元帝却是不可置否的眸光一闪,“爱卿有顾虑避嫌也是情理所在,既如此,靖州那边爱卿便不用忧心了,夜指挥使已安然抵达靖州,想必不日也会有消息传回。” 顿了一顿,建元帝又道,“朕听说,战北王手下副将暴打了爱卿二弟,可有此事?” 皇上竟连这点小事都知道了? 靖安侯心中一惊,脑子迅速的转了起来。 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他再想隐瞒已是不可能,只是——他实在不确定,皇上提及此事的目的何在? 这些年皇上心心念念想要收回战北王和平南王二王手中兵权,奈何一直找不到好的由头,难不成皇上是相籍由此事为突破口?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不由得发愁。 若然皇上真如他心中所想,以李副将暴打季青峰为由头借题发挥,身为人臣的他自然要配合皇上不能拆皇上的台。 可是——问题就在于,李副将暴打季青峰的原因一旦为世人所知,错并不在李副将,而是在季青峰身上,如此不但皇上不但没可能去借由此事责罚战北王治军无方,反倒他季安侯府会落个被世人嘲笑的地步。 心中权衡一二后他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嗑头请罪,“回皇上,微臣二弟一时糊涂做下了荒唐事,才会被李大人暴打,微臣回去之后定好生责罚他,还望皇上恕罪。” 建元帝浓眉微微拧起。 听靖安侯所言,那季青峰想必是真的被李副将暴打了,可靖安侯话语里头的意思,禀明季青峰是活该被打,完全没有让他这个皇上为他主持公道的意思,这让建元帝心里原本准备好的腹稿一时就没了用武之地。 君臣这么些年,建元帝还是很了解一向深得他器重的靖安侯的。 能让靖安侯打落牙往肚里吞,想必是理亏于人在前他才会选择忍气吞声。 罢了,既然是靖安侯府理亏于人,自个便是帮他做主,只怕也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思及此,建元帝脸上便有了些许的意兴阑珊,揉了揉眉心道,“好了,起来吧,回去好好解决。”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追究也不会过问了。 靖安侯提着的心终于落定,忙嗑谢了皇恩之后起身告退。 “李术安和季青峰究竟是有什么过节?”靖安侯退出之后,建元帝就转头问身后侧的全公公。 全公公忙上前一步弯下腰回禀,“回皇上,奴才听闻,那季家二爷好像和李大人的内院有些不清不楚,李大人知道后一怒之下就暴打了季二爷一顿。” 全公公虽说得隐晦,可一个男人和别人家的内院不清不楚还能有什么原因。 建元帝压根就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听完就一脸的讶然,讶然过后建元帝又忍不住瞪眼问,“难不成李术安内院还藏着个国色天香的女人不成?” 在建元帝看来,季青峰好歹也是靖安侯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往日里行事也算周正,天下漂亮的女人多不胜数,能让这样一个人失了理智脸面也要得到的女人,想必是生有倾国倾城之姿了。 全公公的脸色就有了些许的尴尬,“回皇上,那位夫人,奴才命人看过,不过是中人之姿。” 中人之姿也值当季青峰做出这么没脸没皮的事? 建元帝有些无语,又不甘心的继续问,“那女子周边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那位夫人的娘家亲戚是不是有利用的价值了。 好在全公公也派人查探过,当下便笑着摇头,“回皇上,那位夫人只不过小小的知县之女,其族也仅出了这么一位知县大人。” 这就是毫无根基的意思了。 建元帝不由有些瞠目。 见皇上一脸不解,全公公忙又善人意的为皇上解疑,“皇上,以奴才之见,这世人不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偷嘛,又不如偷不着,奴才觉得,这季家二爷怕不就是因为这么个说法,才会上了心。” 这说辞倒也合乎情理,建元帝笑着啐了一口。 既是因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原因,难怪靖安侯不敢顺着他的意思了。 他堂堂一国天子,若真因为这个原因去借题发挥,那才当真是徒惹人笑柄了。 靖安侯由皇宫出来直接回了季府,管家早早就候在门前。 得知是老夫人命管家请他回府之后就去内院见她,靖安侯便直接披着鹤氅去了福安堂。 进了福安堂听完老夫人的话,靖安侯脸色却缓和下来,“娘,若是别的我们可能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这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娘您难道忘了吗?” 见他一脸淡定从容,老夫人心中稍安,“青城,难不成你手上有上青丹谱?” 季青城点头,“娘,您忘了吗?当初陆氏的嫁妆,陆太傅送了整整三箱的书籍,其中就有上清丹谱。” 老夫人也想了起来,当初她对这三箱嫁妆还甚为不满来着,倒没想到如今却能派上大用处了。 这可不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快,把叶氏叫过来。”心头大喜的老夫人忙转头吩咐蓝嬷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 奴才顶罪 “老大家的,陆氏的嫁妆里那三箱书籍如今放在哪里的?”叶华梅进来请完安,老夫人就急急忙忙的问。 叶华梅心中一跳,早些年老夫人嫌弃那三箱书籍无用,她便自做主张的将那三箱书籍送去了娘家,那三箱书籍对于行武出身的靖安侯府的确无用,可对于她娘家帝师叶府来说,却是很有用的,毕竟那些三箱书籍不是珍本就是孤本。 时隔多年,老夫人怎么会掂记起这些书籍呢? 心中虽有些许的不安,倒也没太过担心,只一脸讶然的问,“应该就在库房里头,母亲可是要找什么?” 老夫人点头,将季青州说给李述安的条件说了一遍后道,“我记得陆氏的嫁妆里头就有天机老人的上清丹谱,你去找出来拿给青州。” 叶华梅听完心里的不安就愈发强烈,那些书籍她老早就送去了叶府,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些书籍叶老太爷是留着珍藏了,亦或是送了人。 虽心中有些惴惴,面上她却毫不显露,只应了老夫人就匆忙离开。 出了福安堂,她便吩咐管嬷嬷,“奶娘,你速回叶府,找老太爷把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拿回来。” 管嬷嬷知道事情紧急,点了头拿了对牌就走。 送走了管嬷嬷,叶华梅命林妈妈去了大库房装装样子寻找那本上清丹谱,自己则回了归燕轩等管嬷嬷的消息。 叶府和季府只不过隔了几条街,约一柱香的时辰后,管嬷嬷急匆匆的回来,叶华梅满脸希冀的迎过去,“奶娘,可拿回来了?” 管嬷嬷摇头,“夫人,老太爷说前几年为了给三爷打点前程,就将上清丹谱高价卖给了一个专喜收藏此类孤本的士大夫。” “那士大夫是谁?可还找得到?”叶华梅追着问。 管嬷嬷再次摇头,“老奴问了老太爷了,老太爷说那士大夫早就已经离开上京,只怕是难找了。” 叶华梅闻言不由焦燥的来回踱步,心中却不免埋怨起叶老太爷,叶府难道就差那么点银子了?非得把孤本卖了换银子打点? 书是找不回来了,如今要做的,是怎么和老夫人说这个事情。 陆氏的嫁妆由她掌管,东西丢了老夫人肯定只会找她算账,可东西丢了是一回事,若让老夫人知道是被她送去了叶府,就算老夫人心里对这几箱书籍并不在乎,可到底是属于侯府的,她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拿侯府的东西给自己娘家,就冲这一点,老夫人都有理由发作。 不行,一定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这三箱书是被她送给了叶府。 “奶娘,你去安排一下,找个可靠信得过的,担了这偷东西的罪名。”心中主意一定,她看着管嬷嬷吩咐。 管嬷嬷也深知个中厉害,点了头匆忙离开。 福安堂。 老夫人等了半天都不见叶氏回来,这脸色便有些不好,挥手吩咐紫娟,“你去库房催催。” 紫娟应了声正往外走,刚打起帘子就见叶氏带着管嬷嬷走过来,她便笑着迎上去道,“夫人来的正好,老夫人刚想让奴婢去催催夫人呢。” 叶华梅心中发紧,带着管嬷嬷进了厢房。 老夫人见她两手空空走进来,又见她身后跟着的管嬷嬷也是两手空空,脸色就不由沉了下来,“书呢?” 叶华梅吸了口气,脸上带了几线怒气道,“母亲,我刚去库房找了一遍,那三箱书籍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了,怕母亲等得急,我只好把看守库房的两个婆子押过来了。” 一听三箱书找不到了,老夫人就拧起了眉头,叶华梅又道,“母亲,那两个婆子就在外面,我这就去审问她们。” 老夫人黑着脸点头,“不惧什么法子,一定得让那俩婆子招出来。” 叶华梅带着管嬷嬷退出去,不多时就听到叶氏呵斥的声音和婆子求饶的声音。 不多一会,叶华梅再次走进来,老夫人抬头问,“可招了?” 叶华梅苦着脸点头,“母亲,招是招了,可是那婆子说是把书给卖了一个小贩子了,她也不知道那小贩子的家在哪。” 老夫人一听脸色愈发阴沉,没好气的问,“库房那么多东西,她为何单单就偷那不值钱的卖?” 叶华梅忙又回道,“我也问过了,那婆子说是怕库房里值钱的东西太打眼不敢偷,这些书老夫人您原就不喜欢,那婆子就以为偷着卖了也不会有人知道,这才起了賊胆。” 老夫人心头恼火,若是放在从前,那几箱书即便丢了也没什么,可如今正需要时却丢了,心里头这股子火气就噌噌往上窜。 “你是怎么当的家?库房里的东西丢了你都不知道?”老夫人拿眼瞪着叶氏,心里却是诸多不满意。 叶华梅不敢反驳,只能低眉顺眼的受了,“是儿媳失职,请母亲责罚。” 见她这般忍气吞声的态度,老夫人就觉得一拳打进了棉花团里,有一种无力之感。 坐在一边一直不曾吭声的季青城忙上前开解,“母亲,既是丢了,再埋怨也晚了,如今当务之急,是得让人去寻找那小贩的小落。” 自个儿子开了声,老夫人自是不会驳他的面子,点头吩咐叶氏,“让那婆子招一下小贩的长相,请个画师按婆子说的画张出来,再找点人按着画去找小贩。” 叶华梅自是应下,又道,“母亲,那这婆子是发卖出府还是送去官府?” 按西楚律法,若有奴才敢偷盗主人的,可交由官府处置。 老夫人虽心里恨着,但心中思量一下后就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这种丢脸的事,怎能传出来,叫伢婆过来发卖得远远的就是。” 叶华梅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老夫人将人送去官府,那顶罪的婆子虽说牢靠,可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若真送去官府治罪,保不定她就会翻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 如意算盘 黄嬷嬷自被关进柴房,就动了番心思,好不容易买通一个婆子帮她去靖安侯府通风报信后,她便等着老夫人谴人帮她做主替她撑腰,哪知几天过去不见动静,最后还是由个她从来没放在眼里的环儿这小丫头帮她求了情,大姑娘才放了她。 由柴房出来后的黄嬷嬷很是老实了几天,可瞅着大姑娘似乎并不爱管家庙里的事情,跋扈惯了的黄嬷嬷奈不住寂寞,又开始趾高气昂起来,家庙里的一众仆妇虽是满腹怨言,可见大姑娘并无插手过问之心,便也只能和以往一般忍气吞声受着。 当日听大姑娘话绑了她的李氏,被调去了大姑娘的住的院落,因着上次的教训,黄嬷嬷倒也不敢再去拨大姑娘的胡须,剩下几个跟着动了手的仆妇,却是被她想着法子狠狠整治了一番。 被报复了的仆妇们有那不甘心的跑去大姑娘那边试探,大姑娘那边却是一个并不想过问的态度,黄嬷嬷知道后,心中却是认定是老夫人谴了人训斥了大姑娘,所以大姑娘才会有所收敛。 这般一想,黄嬷嬷就愈发的趾高气昂,成日里呼三喝四的,满家庙里都是她嘹亮的嗓门。 这日,黄嬷嬷的儿子来探望黄嬷嬷,原本依规矩外院的是不能进内院来的,可这里到底只是家庙,并不是侯府,再则这小小内院又是黄嬷嬷一手遮天,守门的婆子被黄嬷嬷瞪了几眼后就只好放了行。 守门的婆子冲着黄婆子的背影啐了一口,大姑娘如今可还住在家庙里,这不知死活的黄嬷嬷也敢把自个儿子带进内院,怪不得白芍姑娘再三叮嘱她,只要黄嬷嬷敢带男人进内院就去通报大姑娘,敢情大姑娘是早就摸准了黄嬷嬷会带她儿子进内院? 大姑娘来的当日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黄嬷嬷,这些天却似乎又刻意的纵容着黄嬷嬷,难不成大姑娘是等着今日这一出戏? 若大姑娘隐忍这些天就为了今日,那等着黄嬷嬷的只怕就是一条死路了! 想到这里,守门的婆子不由打了个激灵,眼前似乎又浮现当日大姑娘那一双古井水般冰冷的双眸,晃了晃头,将心中的寒意一并晃去,她便抬脚一溜烟的往大姑娘的院子去报信。 “姑娘,二门守门的杨妈妈说黄嬷嬷带着她儿子进了内院了。”白芍听完守门婆子的禀报后转身进了厢房。 季望舒点头,“赏一绽银子给她。” 白芍拿着银绽子出去,冲着那守门婆子道,“大冷天的劳杨妈妈跑这一趟,辛苦了,这绽银子是咱们姑娘念妈妈你辛苦了,赏妈妈你的,妈妈拿去打点酒暖暖身子。” 杨妈妈老脸笑成一朵花,一脸感激不尽的表情道,“这是老奴职责所在,当不得姑娘这么说,老奴谢姑娘赏。” 说完她爽利的接过银绽子,白芍又道,“今日之事,以后若有人问起,妈妈可知道该怎么说?” 杨妈妈毫不犹豫的回道,“姑娘放心,今儿是老奴瞧黄嬷嬷不守规矩,这才向大姑娘禀报。” 白芍微笑点头,“妈妈是聪明人,这天也冷了,妈妈快回去歇着吧。” 送走了杨妈妈,白芍转身进了厢房,“姑娘,如今可是要过去?” 季望舒轻轻摇头,“不用,白薇你带李妈妈先去看看情况,若有什么不妥的,让李妈妈回来禀报。” 黄嬷嬷那个老奴才,还不值得她设下这局棋。 如果黄嬷嬷真是揣着她心中所想一般的主意,那这局棋,才算不枉费她出手了。 犹然不如自已早已掉进大姑娘陷阱的黄嬷嬷带着自个儿子去了她住的小院落,进门就扯着嗓子叫嚷,“环儿,快去厨房叫人炒两个下酒菜,再打一壶酒过来。” 自打知道她被关进柴房只有环儿为她求情她才放出来后,黄嬷嬷对别的仆妇呼三喝四,对环儿却有那么一丝感激之心,便是这小院落,从前只得她一个人独住,如今也让环儿搬了进来。 早已躺在炕上入睡的环儿听得黄嬷嬷的叫唤,匆忙披了件夹袄就奔了出来,抬头刚想说话,却见黄嬷嬷身后一长相猥琐的中年男子正睁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盯着她,她忙转身又奔回厢房关上门道,“嬷嬷,您怎的竟带了外人进这内院?” 黄嬷嬷朝自个儿子望过去,见儿子一脸满意的表情,她心下就高兴起来,两三步走到房门前推门道,“什么外人,这是我儿子,将来也是你夫君,还不快出来。” 环儿听得脑中一懵,下意识的反驳,“嬷嬷可是喝多了?这话也能混说的?” 黄嬷嬷便有些不耐烦,朝身后儿子望过去道,“壮儿,你媳妇儿这是害羞了,你把门踢开。” 门里环儿一听,便是再糊涂的人,此时也明白过来,她也曾听闻黄嬷嬷的儿子吃喝嫖赌俱全,前头那媳妇就是被他赌输了没钱还赌债给卖去了窑子里,这样的人,自然是没有人家再敢自个的闺女嫁进去的。 眼下这般情况,显然黄嬷嬷是打着要污了她的名声,逼得她不得不嫁给她儿子的如意算盘。 这厢房不过是一扇木门,只怕一脚就能给踢开,门被踢开的后果,她想也想得到。 慌乱之间,她看到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放着的剪子后双眼一亮,几步并过去将剪子拿起来对准脖子。 黄嬷嬷的儿子黄勇壮一脚踢开房门,就见娘给他相中的小媳妇儿拿了柄剪子对着自个的脖子,他慌得一愣,就朝自个娘望过去。 黄嬷嬷瞧着这一幕,啐了一声不识抬举的丫头后沉着脸道,“环儿,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要你嫁我家壮儿还委屈了你不成?还不快把剪子放下。” 环儿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听她的将剪子放下,反倒又往脖子靠了靠,“嬷嬷今天若是要逼环儿,环儿也只能拼着一死以证清名了。” 黄嬷嬷闻言不但没有害怕,反倒阴森林的盯着环儿道,“不识抬举的小丫头,若不是念在你为我求情的份上,你有什么资格嫁给我家壮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壮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黄勇壮也没把环儿手中的剪子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女人都是喜欢寻死觅活做做样子,真要她们去死,却是没那胆子的。 他抬脚就要动手,环儿心中一惊过后一咬牙,正要用剪子来保清名,却听得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倒不知道,是谁给了黄嬷嬷你这么大的权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 不后悔吗 一弯新月像刚出水的玉轮银盘,不染纤尘,高高地挂在墨蓝的天幕上,为地上厚重的积雪染上一层淡银的光芒。 月光下,白薇冰冷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黄嬷嬷,直看得黄嬷嬷心里一阵阵的发虚。 看到白薇,黄嬷嬷就想到前些天被关在柴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下意识的,一丝害怕就浮上心头,因为害怕,黄嬷嬷先前的气势陡然就散了,嘴唇噏了一下,陪上小心冀冀的笑脸道,“这么冷的天姑娘过来可是有事?” 白薇也懒怠回她,转了头看着环儿问,“可有伤着了?” 环儿自看见她进来就松了口气,忙摇头,“多谢姐姐,环儿没事。” 白薇打量一番,确定环儿的确没有受伤,转了头刚想说话,打她进来后就直勾勾盯着她的黄勇壮突然道,“娘,我不要那个小丫头做我媳妇儿了,我要这个做我的媳妇儿。” 说着他一手就指向白薇。 黄嬷嬷头皮一麻,敢紧斥道,“混小子胡说什么。”说完又诚惶诚恐的看着白薇道,“姑娘,我家这小子许是喝多了几杯才会胡言乱语,还请姑娘莫要怪罪于他。” 白薇冷冷一笑,“嬷嬷也是府中老人了,且不说府里头的规矩不可带外男入内室,又是谁给了嬷嬷这么大的权力可以逼人下嫁?”说完转头吩咐身后的几个婆子,“劳妈妈们把这坏了规矩的俩人绑了,再把这内院一应人等全叫到姑娘院子里等候吩咐。” 黄嬷嬷一听就心知坏了事,若是闹到大姑娘跟前,以大姑娘的手段,她自个要脱层皮倒也罢了,可是要连累儿子也跟着受累她可舍不得,想到这里,她忙朝黄勇垃看过去,“壮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出去醒醒酒再去给大姑娘请罪。” 色迷心窍的黄勇壮此时也回过神来,眼前这个俏丽的丫头不是他娘能压制得住的,听了自个娘的话,又见自个娘拼命眨眼使眼色,当下哪还不明白,马上就拨腿就跑。 只可惜他脚刚一抬,就见白薇身影一晃,伸腿一绊,‘扑通’一声,黄勇壮就被绊倒在地爬不起来。 李妈妈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了绳子,几个粗使婆子一起三两下就将黄勇壮绑得牢牢实实,这一幕发生得太快,黄嬷嬷直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就见儿子被绑得牢牢实实的趴在雪地上,天气寒冷,瞅着自个儿子浑身都被雪水浸湿了,黄嬷嬷打心眼里心疼,又气又怒之下她梗直了脖子叫嚷,“姑娘这是做什么?壮儿他不过是喝多了才会一时混说,就算姑娘要治罪,也要容我去大姑娘面前请罪了由大姑娘治罪,姑娘这般私自动手,就不怕老夫人知道?” 她心中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唯有将老夫人抬出来,或许才能让大姑娘顾忌一二。 谁知白薇只是冷冷一笑,竟也不回她,只转了头吩咐,“劳妈妈们把黄嬷嬷一并绑了去见大姑娘。” 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们一拥而上,黄嬷嬷虽奋力挣扎又如何挣得过,不过须臾就被绑得牢牢实实的,她气得破口大骂,有个机灵点的婆子忙扯了腰里系着的布巾塞住她的嘴。 等婆子们将黄嬷嬷母子二绑实扯起来,白薇就转过头看着环儿道,“环儿,今日之事,你也得一起去面见大姑娘呈清事情经过。” 环儿早已经穿戴齐整,默然点头应下,一行人就拉扯着黄嬷嬷母子二人往大姑娘住的院落行去。 不多时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大姑娘住的院落,而李妈妈也将家庙内院一应仆妇们全叫了过来。 等人齐了后,白薇就站在门口,大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禀报后道,“大姑娘,这母子二人无视府上规矩,该如何惩处?” 院子里的一应仆妇们看清这阵仗焉还不明白。 这些天大姑娘一直隐忍不发原来是在等着,今天黄嬷嬷怕是又得脱层皮了。 “黄嬷嬷既然无视府里的规矩私带外男进内室,按府上的规矩杖责二十大板,恃老夫人之势逼人下嫁再杖二十大板,至于其子,和黄嬷嬷一样。”季望舒清脆的声音由厢房传出。 白薇应了声,转头就吩咐几个粗使婆子,“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大姑娘的话吗?” 几个粗使婆子忙将黄嬷嬷母子二人绑在长板凳上,行刑的婆子高高举起板子打下去。 只听得‘啪啪’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响亮得碜人。 几十大板下去,黄嬷嬷母子二人身上已经开始渗血,有那胆小的仆妇不由腿脚发软,不无怜悯的的垂了下头不敢再看。 也有那平日里受多黄嬷嬷母子二人气的仆妇,则幸灾乐祸的盯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黄嬷嬷母子二人,暗道老天有眼。 李妈妈则是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被打得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黄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的光芒。 环儿一脸矛盾挣扎的看着黄嬷嬷,半晌过后,她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在看到白薇似笑非笑的眸光时心头一窒,今夜如果不是白薇过去了,那自己这会只怕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想到这里,她便将想要为黄嬷嬷求情的念头压下去,只是终究有些不忍心,只将头垂下不再去看黄嬷嬷。 半晌过后,板子停下,白薇禀报,“大姑娘,已经打完了。” “将人抬下去,至于其子,丢去外院给外院管事。”季望舒顿了一下又道,“环儿和李妈妈进来。” 大姑娘只命将人抬下去,却没叫请大夫给黄嬷嬷母子二人疗伤,四十大板下去,这二人本就只剩了一口气,即便请大夫医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更不说没有大夫医治了。 对这一切心知肚明的仆妇们心头暗惊,此时才明白大姑娘的手段是何等的凌厉。 环儿和李妈妈进了厢房后,李妈妈眸光带着感激的看着季望舒,环儿则一脸的苍白。 季望舒抬眼看着环儿问,“今日若没有白薇,你可后悔当日求我放了黄嬷嬷?” 环儿一怔,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她到底救过奴婢一命,奴婢便是死在她手里,也当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 李妈妈眸光一闪,不以为然的悄然摇头。 这小丫头这么傻,值当姑娘为她出手吗? 季望舒勾唇,“那我再问你,若今日黄嬷嬷祸害的不是你,而是别的姑娘,你可还是不会后悔当日求我放了她?” 环儿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色愈发惨白,嘴唇噏了一下,却无法像刚才一样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可知道,李妈妈的女儿,就是因为不愿嫁黄嬷嬷的儿子,才被黄嬷嬷找了个由头发卖出去,这样,你还能说不后悔求我放过她吗?”季望舒起了身,一字一字的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 蹊跷之处 这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又是一连几天的狂风暴雪袭卷整个上京城,街道上厚重的积雪即便每天都有人清扫,到了第二天,街道上依旧铺着一层厚重的积雪。 同样的,这年的冬天也似乎特别的热闹。 先是如日中天的靖安侯府的八卦传的满城沸沸扬扬,紧接着无涯斋放出泰阿古剑,四海钱庄华老板为证,满京城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究竟有没有人能拿出上清丹谱换取泰阿古剑。 靖安侯府,福安堂。 老夫人一脸失望的看着李大管事,“这都四天了,还没找到那小贩的下落?” 李大管事无奈的点头,“老夫人,奴才已经将派了人问遍了全城,三教九流之地俱都问过,没人识得画中之人。” 勾着头不语的叶华梅心中悄然一松,那画中之人本就是胡编出来的,若有人识得那画中之人才是不正常。 季青城也拧起了眉头,他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商贩子,只要给的钱多,焉有找不到人的,可眼下四天过去,却连认识那小商贩的人都找不到一个,倘若那泰阿古剑落于别人之手,届时再无能和李术安协商的筹码,谁知道李术安会做出些什么事情! “再加派人手,将赏钱再提高三倍。”心中盘算一番后,季青城果决吩咐。 李大管事点头应下正要退下,季青山却道,“大哥,我倒觉得,只怕此事太过蹊跷。” 季青城就望了过去,“有什么蹊跷之处?” 季青山接着道,“大哥,不过是个寻常商贩,既是寻常商贩,想必每日都要走街贩卖货品,这样的人,不说有很多人认识,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没有一个人认识此人的,四天了,没一个人认识,我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我们的人找不到这么一个寻常商贩。” 季青城略微一想,眼神就不由变了。 自己太过心急寻找,反倒连这样浅显的事情都没看出来。 可是那賊婆子,都已经招供认了是她偷盗了三箱书籍倒卖,又为何要撒谎虚构出一个寻常商贩呢? 除非——那三箱书籍并不是她盗卖的,而是替人背锅! 心中念头一起,季青城就不由将怀疑的目光看向叶氏,内院是由叶氏当家,能让那婆子心甘情愿顶罪的人,舍她还能是谁? 叶华梅早在季青山说出他心中的猜测时,一颗心就已经高高提起,这时见得季青城满是怀疑的看着她,一颗心愈发跳得厉害。 极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好在早在画师按那婆子的话画了相之后,她便请示了老夫人,按老夫人的指示将那婆子卖给伢婆后,又让叶府的人伢婆那买回了那婆子,想必如今那婆子早已经被送出了上京城,并无后顾之忧了。 这般想着,她心中又稍稍镇定下来,按下心虚坦然的迎上季青城怀疑的眼神道,“侯爷,要不妾身命人去陈伢婆那看看那婆子还在不在,若在的话再把那婆子带回审问?” 她态度坦然,季青城心中对她的怀疑去了三分,却仍是有一丝怀疑,只是当着季青山的面他也不愿落自己夫人的脸面,故点头算是同意。 季青山眼神一闪,对于自己这位嫡出的大哥,他太了解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让大哥心里对叶氏有了怀疑,只是当着他这个庶弟的面,大哥是绝计不会将他大房的丑事说开来的。 老夫人心中也有一丝怀疑叶氏,遂寻了个由头谴了季青山去做,待季青山离开后,老夫人就盯着叶华梅问,“老大家的,那三箱书籍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叶华梅心中虽是跳得厉害,脸上却是一脸委屈的看着老夫人道,“母亲,您怎能怀疑儿媳,儿媳再不明理,又岂会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 老夫人瞧着她满脸委屈的神情,心下倒有些讪讪,只好放宽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也不过是担心真和你有关,闹出去会坏了青城的名声,既和你无关,那就放心了。” 老夫人宽慰一二后神情就有些恹恹,季青城便携着叶氏一同告退。 夫妻二人回了归燕轩,季青城由着叶氏替他解了外面披着的鹤氅后道,“夫人,娘已经问过你一次,可我还得再问你一次,那三箱书籍,是不是真的和你无关?” 叶华梅拿着鹤氅的手就一僵,继尔不动声色的将鹤氅放好后转过身子看着季青城,“侯爷,母亲她不信妾身,妾身能理解,可是侯爷您,妾身嫁给侯您这么多年,妾身是怎样的人,侯爷您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些年以来,妾身做的哪一桩事,不都是接着侯爷您的心意去做?” 她的声音不无委屈,幽幽的眸光盯得季青城心头就不由自主的软了,想到这些年以来,叶氏的确是事事顺着他的意,当年她以叶府嫡长女的身份嫁为继弦,因为太过委屈她,所以当时他许诺她嫁进来后不再纳妾,可是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他还是纳了几房妾室,而她虽心里难受却也没闹,这样贤良大度的正妻,他又怎能用那样的心思去怀疑她! 思及往事,他心里就有了丝歉疚,忙压低了声音哄,“倒是我想多了,不该怀疑夫人你,我这也是怕将来闹出什么事情会丢了咱们的脸面,娘她也和我一样,并不是真的怀疑你,你可别往心里去。” 被他难得小意哄着,叶氏自然见好就收,心念转了一圈后又道,“侯爷,妾身觉得,或许那婆子没撒谎,她是大晚上盗卖的,晚上天黑,她许是也没看清那小商贩的长相,那婆子都招了是她盗卖的,都认了罪,又何必撒谎捏造一个人出来?妾身倒觉得,老三他心思也大了,想得太多。” 季青城听了眸光一暗,不可置否的摇头,“青山和我们长房没有什么冲突,当年他选择行商时就注定要依赖侯府,他不会对我们长房起什么心思,老三那边你不用担心,至于那婆子有没有撒谎,等将她带回来再审问就知道了。” 叶氏便不再往下说,侯爷既然并没将三房看在眼里,她说多了,反倒过犹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 长孙故友 城东郊区,路边的小茶楼里比往日里多了几倍的客人,掌柜的笑咪咪的看着满堂宾客,他知道这几天生意突然好转的原因是因为无涯斋的泰阿古剑,这满堂的宾客将近有一大半是冲着泰阿而来。 官道上,一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不疾不徐的往茶楼行过来,行至茶楼边上时驾车的车夫‘吁’的一声,马车缓缓停在了茶楼边。 掌柜的探头往外望过去,就见几个随从装扮的男子簇拥着一身着白袍华服的少年迈了进来。 少年的脸色带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损少年的龙章凤姿,只是一眼,见多识广的老掌柜目光痴凝在少年身上,世上竟有人能生得如此之美! 痴望着少年的老掌柜心里生出这般感慨。 满堂的宾客们亦在少年迈进大厅时一番惊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于美好的人与物,世人总是会欣赏之的。 “掌柜的,来壶上好的茶。”随从对众人痴望自家主子的眼神早已见多不怪,从袖中掏出一绽银子重重放在柜台。 被惊醒的老掌柜迎上随从略带不满的眸光,忙收回心神笑咪咪的招呼,“好呃,二楼有雅间,客官要上二楼吗?” 随从摇头,大步就往自家主子坐着的方向走过去。 少年一行人并没有在茶楼停留多久,很快,马车向着东城门的方向行去,老掌柜的看着手中的银绽子却是笑开了花。 人美又大方,那小公子也不知哪个勋贵府邸的,看着面生,倒不像是上京城的。 可惜那身子骨一看就是长年缠绵病榻的,上苍给了他惊世骇俗的美颜,却又给了他这么一个虚弱的身子骨,倒真应了那一句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了。 老掌柜的心里不无惋惜,正想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停在了茶楼前,几十个侧剑侍卫簇拥着一青衫公子大步迈了进来。 在看到青衫公子俊美的容颜后,老掌柜不由心生赞叹,不过许是因为有了白袍少年珠玉在前,如今再看这位青衫公子,便没有之前看到白袍少年的那番感慨。 “掌柜的,可有看见一位白衣公子带着几个随从来过这里?”青衫公子的声音很是悦耳。 老掌柜的略带好奇的眼光瞅着青衫公子,指了指前方道,“公子问的那位少年公子,离开约有半柱香时辰了。” 青衫公子展颜一笑,“多谢了。” 说完他转身匆忙迈出店门上了马车,跟着他的侍卫们则纷纷飞身上马,马蹄声响,马车带着几骑飞骑亦向着东城门的方向而去。 先前那辆外观低调的马车如今离上京东城门只有几十丈的距离。 车厢里,和马车外观低调截然相反,整个车厢全由上好的紫檀打造,榻上铺着柔软的火狐皮制成的红毡毯,左手边是黄花梨木打造的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几碟样式精美的点心,点心边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青玉茶盏,一股茶香弥漫整个车厢。 车厢外严寒冷冽,车厢里却没有丝毫的寒气,皆因车厢卧榻左下方,用架子固定着一个掐丝珐琅薰笼,薰笼里上好的拨丝银碳燃得正旺,为整个车厢烘造也暖洋洋的热气。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放在茶几上的青玉茶盏中的热茶不曾溅出一滴。 披着白狐皮制成的白裘大氅的少年靠着车厢壁,双眼微闭似在思索着什么。 “公子,是继续等他们还是先进城?”驾车的车夫看着前方的城门,挥了一下缰绳止了马车问。 双眼微闭的少年睁开双眼,那犹如上好黑曜石的瞳孔闪亮如星,和他发冠上簪着的黑玉簪相得益彰,衬出他尊贵且神秘不凡的气息愈发明显。 少年伸手执起茶几上的青玉茶盏,悠然淡雅的轻啜一口后放下青玉茶盏,淡声吩咐,“直接进城,不用等了。” 马车太过普通,这些天因为泰阿古剑慕名而来的人又太多,守城的细细看过他们递过去的通关文碟,确认无误之后便挥手放行。 马车进城之后车夫便不敢再挥缰绳,只拉着缰绳朝坐在车架上的中年男子看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顺伯,公子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您看——?” 顺伯轻轻点头,转过头冲着车厢道,“公子,咱们先去找家客栈,让您好好休息,好吗?” “不用去客栈,直接去华府。”少年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眉目间依稀带了一丝疲惫。 顺伯眉头不由皱起,满脸不赞成的表情,可是自家主子向来说一不二,不容人反驳,当下只好默不吭声的朝车夫摇头。 城东到城西的距离虽不是很远,但因马车行驶较慢,一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在城西四海钱庄华老板的府邸之前。 “你们是何人?”华府管家狐疑的打量着这一行人。 这些为了泰阿古剑前求见自家主子的人实在太多,华管家都有些不胜其烦。 顺伯上前一步道,“劳烦通报贵府少爷一声,长孙少主路过上京,特来一会故友。” 故友? 华管家一愣,旋即嘴角一抽,这些天打着各式名号登门求见的人多了去了,以故友二字为名上门的人也多不胜数,他们少主的故友,是那么好当的吗? 虽心中不无嗤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点头应下,“请诸位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我家少爷。” “少爷,外面又来了一行人,说是少爷您的故友。”进了主院后,华管家恭敬禀报。 坐在案前看着账册的华容之头都没抬,淡然问,“问清是何人没有?” 华管家道,“来人自称是长孙少主。” 长孙少主? 华容之猛地抬头,心里闪过一丝不太可能的念头,可血梅令都出现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 起了身推开房门,他抬脚就大步往前院行去。 华管家略微一愣,看自家少爷这态度,原来今日来的长孙少主真是自家少爷的故友! ------题外话------ 亲们~一下出来两个帅男~亲们激动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 云氏兄妹 他这是受了什么伤?竟病成这般模样? 华容之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长孙逊。 “你这是怎么了?”华容之皱起了眉头,两年前的长孙逊虽然有些清冷淡漠,可到底身子还是强健的,如今他眼前的长孙逊,通身冰冷的气息宛如那万年寒冰,眉目间的病态一窥可知。 厢房中放了四个燃得正旺的碳盆,饶是如此,长孙逊却还是拢了拢身上的白狐大裘,似有些不胜寒意,这般模样看进华容之眼里愈发惊疑不定。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身负绝技的长孙逊吗? “无妨,只是一些旧疾,泰阿古剑真是在你手中?”长孙逊淡然摇头,说完又止不住的咳起来。 见他咳得厉害,华容之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若说之前第一眼只是怀疑他受了什么内伤,如今他却是可以肯定了,长孙逊绝对是受了很重的内伤。 只是显然长孙逊不想说他因何而受如此之重的内伤的原因。 “是在我手中,你来想必不仅仅是为了泰阿古剑吧?”压下心中的惊疑他问。 长孙逊点头,“是何人想要用你手中的泰阿古剑换取上清丹谱?” 华容之眸光一闪,长孙逊这般肯定泰阿古剑是他华容之的,他便是想隐瞒季望舒手中持有血梅令的事也不可能了。 听完华容之所言,长孙逊清冷的双眸渐渐有了一丝热意,抿了抿唇看着华容之问,“你确定是血梅令没错?” 华容之点头,“不会有错。” 上京城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如意楼前停了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四匹浑身漆黑不见一丝杂色的俊马拉着上好黄花梨木打制的车厢,十来个佩剑侍卫一色暗紫华裳,引得过往的人无不注目。 车帘打起,一袭青衫长身玉立的翩翩公子下了马车,就在众人为青衫公子的俊美而感慨万千时,青衫公子转了身冲着车厢伸出修长的手。 车厢里,一只宛若兰花的手伸出来放在青衫公子的手心,紧接着,一双绣着兰花的鞋头镶着一颗夜明珠小巧玲珑的兰花靴露出车盖前,一道俏丽的身影婉约的下了马车,众人打量过去,女子生了一张娇俏精致的鹅蛋脸,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杏眼宛如盈盈秋水,浓密纤长的睫毛宛如蝉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如花瓣般娇嫩欲滴,如墨的长发高高挽起,唯两鬓低垂斜插兰花流苏。 青衫公子扶着这如花美人下了马车步入如意楼,留下一众还没有回过神的行人。 如意楼之所以被称为上京城最大最奢华的客栈,在于如意楼和寻常世家府邸一般,在后院筑了十来所独立的庭院,因为是单独的庭院,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客人的,当然,能住得起这些独立庭院的客人身份自然非同寻常。 这些庭院花命名,十来个佩剑侍卫簇拥着青衫公子和如花美人进了君兰院。 “二哥,你告诉我,他真的是因为那所谓的泰阿古剑才不顾安危来这西楚帝都的吗?”云若兰转过身子,一双星眸紧紧盯着云泓之。 云泓之毫不犹豫的点头,“九妹,他的确是因为泰阿古剑而来,你别多想。” 云若兰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展颜,只紧紧盯着他咬唇不语。 云泓之的眸光一闪,心中却是长叹一声。 九妹太过聪慧,自己这番说词她不会相信,可他的确也不知道长孙逊到底是不是因为那把泰阿古剑,亦或是别的原因而不远万里来这西楚帝都。 “二哥你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非得亲自过来西楚帝都是吗?”收回视线,云若兰幽幽的问。 云泓之无奈点头,心中斟酌一番后小心冀冀的道,“九妹,除了他九妹难道就看不到别的人了吗?” 这些年,他看着九妹痴心无悔,纵然是块生铁也应该被九妹捂热。 可是长孙逊,就像是一块万年寒冰,不管九妹为他付出多少,他眼里也不会有九妹的存在,他心疼这个他打小心捧在手心的胞妹的同时,又为她不值。 他云氏家族最优秀的女子,如何能折在那个凉薄无心的少年手中! 他眼中的心疼那么明显,云若兰摇头苦笑。 除了长孙逊,此生她如何还能将别的男子看进眼中放入心中。 “二哥,我问你,二哥心中,除了那个女子二哥还能看到别的女人吗?”抬起头,她明亮的双眸看过去。 云泓之顿时哑然,有些狼狈的避过她洞悉一切的瞳孔。 见他神色突然之间就冷了下来,云若兰心中却又生出后悔和愧疚,她不该问二哥这个问题的。 一片沉寂过后,云泓之忽尔又抬起头,看着她道,“九妹,我此生或许不会再看到别的女子,可是我不会忘记自己姓云,不会忘了自己身负的责任,终有一天,我会娶妻生子,担起我该担的责任。” 说完他转身就往房门行去,行至门口他又转了身,定定的看着云若兰,“九妹,父亲说过,这是纵容你最后一次放手一博,若他还是无意联姻,九妹你就该放手了,云家人的骄傲,不是任人踩在泥底的。” 狠着心匆忙说完这一大段话,他不敢去看九妹的神情,拉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 看着他决绝而去的身影,云若兰紧紧咬着嘴唇,直至感到一丝腥甜她才冷然而笑。 明亮的双眸因为激动愈发闪亮,像一簇野火一般燎原整个草原。 所谓的云家人的骄傲——就是云家待嫁的女子放在砧板上,任人挑选不得反抗吗? 二哥要妥协她拦不着也拦不住,可要她云若兰也做那家族联姻的棋子,却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题外话------ 谢谢一顾而惜亲送的18朵鲜花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 上清丹谱 华府书斋有两扇门,一门连着外间东西回廊,一门连着前面宽大的露台,为整个书斋平添一分明亮。 书斋东头安放着一张紫檀木雕灵芝卷草纹福庆有罗汉榻,后壁悬着大理石挂屏;正中一张黄花梨雕水墨山水图的翘头书案,书案上置着棋盘,白子遍布全局一望而知上据上风。 看着案上棋局,华容之手中执着的黑子竟是无从下手,只得苦笑摇头,“世子棋风大变,容之甘拜下风。” 两年前,他虽不是长孙逊对手,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惨败如山。 两年前的长孙逊,棋风气势磅礴又不会拘于一格,和两年前的长孙逊下棋,他感受到的是一位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的大师,现在的长孙逊,棋风诡异狠辣,整局棋妙手鬼手层出不穷。 都说观棋知人生,两年前的长孙逊心怀天下苍生,如今的长孙逊心中却是枯无一物,竟存着毁天灭地之心。 是因为那个人的死,才让一个心怀天下苍生的少年兑变至如斯地步吗? “少爷,无涯斋的许掌柜谴了人来,已有人持着上清丹谱在无涯斋换泰阿古剑。”华管家匆忙进来禀报。 华容之浓眉一扬,眸光看向长孙逊,“世子可要和容之前往无涯斋?” 长孙逊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有劳华兄。” 华府马车和长孙逊的马车一前一后抵达无涯斋,虽然许掌柜并没有将有人要用上清丹谱换泰阿的消息传出去,但这些天一直有不少人聚在无涯斋外,所以华府马车一到,那些人的眼光就望了过来。 “华老板,这位是曲举人。”许掌柜指着一位儒生装扮的中年男子道。 那曲举人向前一步迈了出来,揖了个礼,“听闻泰阿古剑在四海钱庄,不知华老板可有将剑带来?” 华容之向身后的随从点头示意,随从就将手中捧着的剑匣往前一送,华容之道,“剑是在此,阁下可有上清丹谱?” 曲举人自是点头,吩咐身后跟着的小书童,“琴心,将上清丹谱拿给许掌柜和华老板验证。” 那长着一张讨喜苹果脸的小书童迈着小短腿走过来,将手中捧着的匣子递给华容之。 华容之伸手接过,小书童却不肯放手,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的盯着随从手中捧着的剑匣。 小书童长的实在可爱,那圆溜溜的大眼也委实讨喜,华容之由不得浅笑出声,转了头吩咐随从,“将剑拿去给许掌柜验证。” 随从听命将剑匣置于许掌柜身边的桌面,小书童这才松手由着华容之拿去书匣。 华容之接过匣子却并不打开,转手递给长孙逊道,“子渊兄,你且看看是否天机上人真迹。” 长孙逊接过顺手打开匣子,拿起匣中书卷细细翻看后点头,“如假包换。” 曲举人双眸看向许掌柜,许掌柜打开剑匣,拿起匣中宝剑,伸指轻轻弹向剑身,只听得‘呛’然一声,宛如龙吟的声音传了出来。 许掌柜不由暗暗称赞,不愧是上古宝剑,将剑放回匣中,迎上曲举人期待的眼光道,“是泰阿无误,曲举人可以放心。” 曲举人闻言展眉一笑,揖礼道,“既如此,那在下就——” “且慢。” 只听得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 许掌柜迎了过去,“这位小姐您需要什么?这边请?” 华容之看着帷帽下熟悉的凤眼,不由望向曲举人,她不惜动用血梅令拿了泰阿,是为了上清丹谱?亦或是为了引手中持有上清丹谱的人现身? 长孙逊的眸光自打季望舒迈进来后就落在她身上,虽是戴着帷帽,那那双凤眼却让他心中一动。 许是他的眸光太过灼热,季望舒下意识的反扫他一眼,在看清他绝色姿容时眼中闪过欣赏,旋即又收回眸光看向许掌柜,“许掌柜,我听闻有人持着真的上清丹谱而来可是真?” 许掌柜看了一眼面色坦然的曲举人笑着点头,“正是这位曲举人,不知小姐可有何事?” 季望舒朝曲举人望过去,唇角轻动,“上清丹谱乃家母陪嫁之物,按说应该置于府中库房不见天日,敢问曲举人手中的上清丹谱,从何而来?” 此言一出,许掌柜的脸色不由变了。 若是这位小姐所言是真,那这曲举人手中持有的上清丹谱岂不是赃物? 而他无涯斋,无形之中成为脱销赃物的地方,这若是传了出去,无涯斋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声就会毁于旦夕。 “曲举人,这位小姐所言事关重大,请曲举人如实回答。”正了面色,许掌柜一脸肃穆的看向曲举人。 曲举人微微皱眉,面色略带三分不满的看着季望舒问,“这位姑娘既说上清丹谱乃令慈之物,那在下敢问姑娘令尊令慈贵姓?” 曲举人此问,亦是店里店外关注事态发展一众人等心中皆想知道的问题。 在众人或好奇或紧张的眸光中,季望舒坦然一笑,“家父乃靖安侯,家母陆氏,曲举人若还不信,小女手中持有家母陪嫁清单,可往京兆府尹验证。” 此言一出,店里店外的人都无不恍然。 先帝在时,太傅陆府名满天下,会持有天机上人的上清丹谱不足为奇,陆太傅膝下仅有一女陆氏锦绣,当年陆氏嫁给靖安侯季青城时,十里红妆轰动全城,以陆太傅爱女之心,上清丹谱也在那十里红妆中亦是正常。 原来这气度不凡的小姐就是季府大小姐季望舒。 店里店外的人想着前段日子关于季府的八卦,自然对眼前的季大小姐生出了浓浓的好奇之心。 “曲举人,您可是要和季大姑娘前往府尹验证吗?”许掌柜的盯着曲举人问。 曲举人微微摇头,面色坦然地道,“季大小姐,在下手中的上清丹谱,由叶府叶三爷手中重金购来,大小姐若是不信,这是当日和季三爷交易的契约,大小姐请过目。” 说完他由袖中掏出一纸契约递过去。 而看热闹的群众,在听得曲举人的话后无不露出兴奋的表情。 堂堂靖安侯府夫人的陪嫁之物,如何会流于旁人之物至此,至此,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陆氏死后,靖安侯娶了叶府嫡女为继弦,只是这位填房夫人,吃相也忒难看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 质问叶氏 上清丹谱是季望舒生母陆氏的嫁妆,却由靖安侯府继弦夫人叶氏的亲哥哥叶三爷卖给曲举人。 华容之不由恍然大悟,原来季大姑娘埋下的手笔是要牵扯出叶氏及叶氏的娘家叶府! 继弦夫人将前头夫人的嫁妆拿回娘家,又被娘家重金出售,这消息一旦传出,叶氏及叶府的名声可想而知,以季大姑娘如今的年龄来说,这手笔不可谓不狠辣! 看着季望舒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复杂,她究竟和那人有什么渊源? 见曲举人掏出了买卖契约,许掌柜也舒了口气,只要白底黑字契约在手,无涯斋也不会落个销赃的名声。 季望舒接过契约细细看过之后,面带歉疚的看向曲举人道,“先前多有误会,还望曲举人原谅。” 曲举人淡然摇头,想了一想就将头转向许掌柜道,“许掌柜,既然上清丹谱是这位季姑娘母亲之物,在下虽以重金才购回,但到底这书目前有争议,恕在下先不能以书换剑了。” 许掌柜自是点头应下,华容之亦命随从将剑收好放进剑匣。 曲举人望着季望舒问,“季姑娘,虽然此书是令慈之物,但在下亦是以重金方购买而来,若季姑娘能回府问个清楚明白,只要叶三爷能将在下当时购书的银两还给在下,在下亦将此书还给季姑娘如何?” 这番话却是合情合理。 虽然书是季望舒生母陆氏的,但他的确是重金购买而来,且有买卖契约在手,就算他不将书还给季望舒也是理所当然的,如今他肯在拿回他自己的银两前提下将此书还给季望舒,却是他身为士大夫光明磊落的品行了。 季望舒面上恰到好处的表露出感激之情,“如此有劳举人了,只是可否请举人将这买卖契约先借给小女,举人若不放心,有许掌柜及华老板为证,小女回府问清之后定会奉还契约。” 曲举人就朝许掌柜和华容之望过去,许掌柜面有犹豫之色,华容之却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在下敢以四海钱庄为担保,曲举人只管放心。” 见华容之这么爽利担保,许掌柜亦只好跟着点头。 见他二人都为季望舒担保,曲举人焉还有不放心的,自是点头应下。 季望舒收好契约,带着白芍和白薇二人出了无涯斋坐上马车,看着季家大小姐坐上马车离去,围观看热闹的群众也慢慢散去。 “子渊,你之前认识这位季大小姐?”看着季府马车离去,收回目光的华容之不经意间看到长孙逊看着季府马车离去方向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问。 长孙逊收回视线,用手拢紧了白狐大裘,轻轻摇头,转身朝店外行去,边行边低声吩咐,“全伯,我要知道这位季大小姐所有的事情。” 竟是连他也不知道,华容之心中不由愈发好奇。 看今日季望舒的表情,也的确是不认识长孙逊的,这可更是奇怪了! 持有血梅令的季望舒,如何会不识得血梅令最早的少主子? 难不成那人,到死也没在季望舒面前提起过长孙逊? 季望舒的马车缓缓停在季府门前,守门的小厮抬眼望过去,却见大小姐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 俩小厮互望一眼,大小姐不是被送去冢庙了吗?难不成是老夫人又命人接大小姐回府了? 可若是老夫人命人去接的大小姐,按说就算李大管事不在至少也应该有个二管事啊? 不管俩小厮心中如何猜想,大小姐到底是季府的主子,为人奴才的,岂敢拦着不让主子进门。 季望舒带着白薇白芍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福安堂,守门的婆子瞅着她睁大了眼,还没等回过神,就见大姑娘带着两个丫鬟已经进了院子,婆子吓得忙迈开大步追过去。 适逢蓝嬷嬷正好走过来,瞅着大姑娘蓝嬷嬷也是一愣。 “有劳嬷嬷去通报老夫人,望舒有事求见老夫人。”季望舒停了脚,幽幽的眸光看着蓝嬷嬷。 蓝嬷嬷心下惊疑不定,这大姑娘,竟不谴人禀报老夫人就私自回府,这可真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头了! 虽心中惊疑不定,嘴里却很是本份的道,“大小姐稍候片刻,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打起帘子进了厢房,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大小姐她回来了,说是有事求见老夫人您。” 原本闭着眼在休憩的老夫人瞬息睁开了双眼,“谁叫她回来的?” 蓝嬷嬷摇头,老夫人此时也回了神,知道季望舒是自已跑回来的,脸色就阴沉下去,“让她进来。” “望舒见过老夫人。”进来之后,面对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季望舒坦然福了个礼。 老夫人心中不喜,拧着眉淡淡地道,“你私自回府,可是不将祖母的话放在心中?” 季望舒却是轻轻摇头,“望舒私自回府,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只待将事情禀明老夫人,望舒自会回家庙。” “哦,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让你不禀报一声就直接回了府?”老夫人捺下心中的不喜,一双老眼紧紧盯着季望舒问。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老夫人将大夫人一并请过来。”季望舒面色坦然的迎上老夫人阴鸷的双眼。 老夫人眉心跳了一下,心中隐有不安,却不发声,只朝蓝嬷嬷望过去,“去将大夫人叫过来。” 很快叶华梅就随着蓝嬷嬷来了福安堂,进了厢房叶华梅一眼就对上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中就不由一跳。 “你母亲也来了,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老夫人挥手免了叶华梅行礼,冲着季望舒道。 季望舒正眼看着老夫人问,“请问老夫人,先母嫁妆,是否由大夫人叶氏掌管?” 老夫人听了心就一沉,略带狐疑的看着季望舒,这小丫头,该不会也知道那三箱书被盗卖了的事了吧? “你小小年纪,问这些做什么?”老夫人不答反问。 叶华梅在听见季望舒问的问题之后,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两只眼死死盯着季望舒,这小蹄子,又想做什么? 季望舒由袖中掏出契约递给老夫人道,“若是家母嫁妆由大夫人叶氏掌管,那望舒却要在这里质问一声,大夫人有什么理由将家母嫁妆送去给叶府?” 一语出如平地惊雷。 老夫人脸色晦暗的接过契约,而叶华梅只觉得头眼发晕。 完了,东窗事发了! ------题外话------ 谢谢小鼓路上有花亲送的五颗钻石~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 拿回嫁妆 老夫人看着手中的契约,脸色愈来愈铁青,最后瞪着叶华梅道,“老大家的,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叶华梅心中发苦,脸上却是一脸讶然的望着老夫人,“母亲,媳妇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能否将这契约给媳妇看看?” 老夫人沉着脸将手中的契约递给她,叶华梅接过细细翻看,在看清契约上三哥叶朝海的签名印鉴及手印后,心中却直骂叶朝海太过愚蠢,明知道那三箱书籍是陆氏嫁妆,他要卖书换取重金倒也罢了,怎么就蠢得还和人立下这买卖契约,陡留把柄于人! 不过,既然都已经事发了,唯今之计,只有一口咬定那三箱书籍本就是叶府之物,陆氏的嫁妆清单在她身上,陆氏当年的陪嫁也早就被她发卖出府,纵然这小蹄子手中有三哥卖书的凭证,可只要老夫人也同意咬定三箱书籍是叶府之物,这契约就起不了任何作用。 心中主意一定,叶华梅就抬起头迎上老夫人阴沉的双眼,状似讶然的道,“母亲,这契约是媳妇三哥卖书的凭证,媳妇实在不知,三哥他卖他自己的书籍难道也有错吗?” 说完她不等老夫人发话,转了头盯着季望舒道,“大姑娘,我虽不是你的生母,可如今到底也是你的嫡母,你母亲的嫁妆一直就放在小库房不曾动过分毫,不知我是如何得罪了大姑娘你,大姑娘竟要用这样的罪名污蔑于我? 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生生将老夫人原本要问罪于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老夫人甚是精明,从叶氏这番话中就已经听出来,叶氏是打定主意要一口咬定那三箱书籍本就是叶府之物,而不是陆氏的嫁妆,唯有这样,这桩填房夫人将先夫人的嫁妆拿给娘家的丑闻才会湮灭。 叶氏拿季府的东西给自己娘家这种行为固然可恶之极,可若是不帮着叶氏掩下此事,季府出了这么一个吃相难看的侯夫人亦会落个被勋贵世家笑话的下场,两相权衡,老夫人自是要以季府的名声为重。 不得不说,叶华梅还是很了解老夫人的。 洞悉叶氏心中算盘的季望舒唇角勾出一抹晒笑,并没有理会一脸气愤表情的叶氏,只淡然看着老夫人问,”老夫人,大夫人的话您也听到了,是望舒污蔑大夫人吗? 被她清冷的眸子盯着,老夫人那原本冲到嗓子眼的‘是’字就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嫡长孙女,完全不受她的掌控,老夫人对当日她说的那个故事记忆犹新,潜意识里,总觉得这个嫡长孙女手里指不定还握着什么把柄,所以一时间对于季望舒的反问,老夫人就迟疑着没有回答。 将老夫人犹豫表情看进眼里的叶华梅心中狠狠一跳,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按说老夫人应该毫不犹豫的顺口应下来,事后再找她算账,可如今老夫人却像是忌惮这小蹄子一般,难不成这小蹄子手中真握着什么让老夫人也不得不顾忌一二的把柄? 叶氏心中砰砰直跳,老夫人心中亦是万分纠结矛盾不已。 半晌过后,老夫人就刻意将眼神放柔和,一脸慈详的看着季望舒道,“舒丫头,你生母的嫁妆的确一直放在大库房不曾动过,你继母她也是一时气愤才会口不择言,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一家人何必计较太多。” 为了季府名声着想,老夫人也只能默认叶氏的话是对的,但心中到底又些忌惮自己这个不受掌控的嫡长孙女,所以才说出这番半是危压半是安抚的话来,意在让季望舒不再揪着这事不放。 叶华梅提着的心就此放下,却也为老夫人柔和的态度暗自震惊。 能让老夫人对一个小辈用上这样的态度,可见老夫人心中有多忌惮。 这小蹄子手中到底捏着什么把柄? 老夫人的回答早在季望舒的意料之中,迎上老夫人恩威并重的双眸,季望舒淡淡一笑,“老夫人您信任大夫人所以相信大夫人的话,可是望舒不是您,望舒手中持有母亲嫁妆的清单,这上清丹谱亦在清单之上,大夫人手上亦有一份清单,老夫人您若不信,只管向大夫人要了清单对看个清楚明白,若大夫人还敢坚持说上清丹谱是叶府之物,望舒只好去京兆府尹走一趟了。” 老夫人就被她果决的态度给惊住了,这丫头,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而叶氏,则脸都白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季望舒。 怎么可能? 这小蹄子手中怎么可能会有陆氏嫁妆的清单? “大姑娘,你生母的嫁妆清单上可没有——” “你闭嘴。”老夫人愤怒打断还妄想狡辩的叶氏,老夫人这会心中分外的明白,这孙女既然有备而来,那就容不得叶氏抵赖了,压下心中的愤怒,老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季望舒问,“说吧,你想要什么?” 老夫人的识趣让季望舒微微展颜,勾唇一笑,“望舒想要的很简单,请将望舒生母所有嫁妆交给望舒自己保管,店铺田庄这些年的盈利亦要交给望舒,清单上丢失的物品,按时价补上。” 她要的只是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老夫人虽说有些心疼,但这些年季府蒙受圣恩如日中天,陆氏的嫁妆虽然价值不菲,却也没到能让老夫人放不了手的地步。 “这些都可以答应你,但唯有一个条件,上清丹谱必需留下。”老夫人这次回答得很是迅速。 相比起这些黄白之物,老夫人更加注重的是季府的名声,只要能留下上清丹谱,李术安那边就有了协商的筹码,季府也不至于丢了脸面。 季望舒也很爽快的点头,“老夫人要上清丹谱自是可以,只是这书被季三爷重金卖给了曲举人,曲举人也说了,只要季三爷能将当日他所出的银两还给他,上清丹谱他就可以还回。” 老夫人狠狠瞪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叶氏,转头吩咐蓝嬷嬷,“桂香,你带舒丫头去库房清点,若有什么遗失不见了的,让大夫人补上。” ------题外话------ 谢谢小鼓路上有花亲送的鲜花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 抵赖不了 等到了库房后,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叶华梅,在看到季望舒从容由袖中拿出的清单后那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而接下来更让她恐慌的是,在老夫人将中馈并陆氏的嫁妆一并交与她掌管之后,她想着陆氏三族已夷,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她将其中许多价值不菲的珍宝摆件悉数拿了出来,送去了她自己并三个子女的厢房,再以次充好的填了一些赝品进去。 她以为就算季望舒手中有陆氏的嫁妆清单,也定分不出真品和赝品的区别。 在婆子们打开箱子之后,季望舒就在叶华梅镇定的眼光中将真品和赝品一一指出,而叶华梅在看到她填进去的赝品被一一拿出来放在一边后,脸上的镇定就渐渐消失怠尽,这小蹄子,她为什么能分出赝品? “蓝嬷嬷,这些是真品,这些是被人拿了真品之后填进来的赝品,还有这份清单上,是遗失的物件,您仔细对下可是有错?”清点完毕后,季望舒将白薇登记好的清单递给蓝嬷嬷。 蓝嬷嬷心中虽也暗自惊讶她能一眼就将赝品指出来,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的接过清单对了一遍后将清单递给大夫人,“大夫人,您且过目,大姑娘可有说错的地方?” 蓝嬷嬷心中很是清楚,陆氏的嫁妆早年是老夫人掌管,身为老夫人的心腹,她很清楚老夫人并没有动过陆氏的嫁妆,那现在出了问题,自然是交由大夫人掌管之后发生的,这些赝品无非就是叶氏拿了真品后再将赝品填进来,反正老夫人也发了话,有遗失不见的都让大夫人自个补,既然如此,这份清单理当由大夫人自己过目同意无误了,才好让大夫人填补这些物品。 叶华梅接过清单,向来以雍容端庄示人的她,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龟裂,若按这份清单上的物件去填补,没个几万两银子是补不上的,虽说区区几万两银子对她来说不在话下,可若是填了这些,又要将真品送回来,那就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遗失的物件她可以用银子填上,可这些赝品却还是有办法推脱责任的! “嬷嬷,这些遗失的物件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可这些赝品却和我无关,许是当年的嫁妆中就有这些赝品了。”叶华梅将清单递还蓝嬷嬷道。 听得她这般狡辩,季望舒不由嗤笑出声,满是讥诮的眸光看着叶氏道,“大夫人不用将责任推在已死之人身上,这些被拿去的真品,嬷嬷不妨带人去二姑娘五姑娘和大少爷的院子看看,想必会收获不小。” 蓝嬷嬷闻言焉还有不明白的,心中对大夫人这般抵赖行事也有些瞧不上眼,到底不是世家出身,所以眼皮子才会这么的浅。只是她再是老夫人的心腹,也是奴才身份,心中再瞧不上大夫人这般行事,面上却还是要恭敬的看着大夫人问,“大夫人,您确定这些赝品真和您无关的话,老奴就回去禀报老夫人,由老夫人明断是非可好?” 叶华梅的脸就一僵,她如何听不出来蓝嬷嬷的言外之意,小蹄子都已经指出这些正品的去向了,她若还不认下来,闹到老夫人那边,再丢一次脸不说,还要再被老夫人训斥一顿。 “不用了,到底也是在我掌管期间出的事,是我的责任。”忍着心中的气,叶华梅咬牙道。 大夫人既已认下,蓝嬷嬷就转了头看着季望舒道,“大姑娘,大夫人既然清楚了,想必过些时日就会给大姑娘补上,那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季望舒扬眉道,“有劳嬷嬷了,只是老夫人既已答应将我娘的嫁妆交付于我,那我就将这些物品抬回行云阁去。”说完她看向叶华梅道,“大夫人,五天之内,想必大夫人应该可以将遗失的物件补上了?还有上清丹谱,大夫人需得通知叶三爷一声,将当日曲举人所出的银两还给黄举人才行。” 老夫人答应下的事,蓝嬷嬷自是不会干涉,由着大姑娘命人将陆氏的嫁妆一抬抬抬出去。 叶华梅亦只能点头应下五日之内补上,看着叶华梅一脸肉疼的表情,季望舒又道,“还有我娘的陪嫁庄子店铺的地契房契,大夫人回去通知一下各店铺的掌柜和各庄子的管事,三天之内将这些年的账目全交上来,若有差错的,自行补上不予追究责任,若交上来的账目有甚差错,休怪望舒无情。” 这番赤果果的威胁让叶华梅心中愈发气恼,却又发作不得,只能青着脸点头,“大姑娘只管放心,三天后会将所有地契房契账目交于大姑娘。” 蓝嬷嬷瞧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季望舒,又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大夫人,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以大姑娘这两次的事表现出来的手段,大夫人只怕不是大姑娘的对手,经此一事,府中的风向怕是真的要变了! 回到福安堂,蓝嬷嬷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将事情禀报给老夫人,老夫人听到叶氏妄想推脱责任说那些赝品和她无关就气得摔了手中的茶盏,说不清心中是气愤多过失望亦是失望多过气愤的老夫人喘了几口粗气,吩咐蓝嬷嬷,“去将侯爷请来。” 季青城踏进福安堂后,老夫人命蓝嬷嬷将发生的事情一一转述给他听,看到自个儿子的脸色很是难看,老夫人就不由叹了口气道,“城儿,娘叫你来,不是想训斥你,只是她行事太过荒唐,娘想着,这府中中馈,是不是也该叫老三家的帮忙一同掌管?” 到底是她最有出息的儿子,老夫人亦不愿让他太过难堪,所以才会有商量的语气问他。 季青城心中又羞又恼,自是点头应下,“娘说的对,就按娘说的去做。” 老夫人知道这个儿子最是看重脸面,可今天发生的事只怕也瞒不住世人,一想到往后要面对各种嘲讽,老夫人心里也忍不住烦燥起来,叶氏所为,早就犯了七出,可是叶府乃帝师府,便是今上也给帝师三分薄面,季府又如何能休弃帝师之女! 叹了口气,老夫人道,“叶氏这次固然行事荒唐,但这些年也算是功过相抵,这事,就这么揭过去吧。” 季青城心中亦是明白自个娘亲的顾虑,点头道,“娘,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题外话------ 看到推文了,可是收藏好像也没涨多少~狐狸泪奔~ 写得不好吗~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 山水相逢 出了福安堂,一股寒气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却没有湮灭靖安侯心中的怒火。 当日他私底下问叶氏时,叶氏信誓旦旦的说和她无关,亏他当时还满心愧疚,可转眼叶氏的谎话就给揭穿,这让季青城开始怀疑,当着他这个夫君的面,叶氏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谎,那这些年来,叶氏所表现出来的大度端庄,是不是只是一个假象? 怀着满腔怒火的季青城直冲归燕轩,躺在炕上休息的叶华梅瞧着他铁青的脸色,心头就不由有些讪讪,麻利的下了炕亲自去解季青城身上的大氅,当着一屋子奴才的面,季青城也不愿落她的面子,由着她解了大氅后淡声吩咐,“都退下去。” 管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叶华梅后,就带着几个丫鬟退了出去。 眼角瞄到管嬷嬷带人退了出去,叶华梅不等季青城发作先低头认错,“妾身知错,请侯爷责罚。” 她服软的态度让季青城心里的不悦稍稍消散,只是心头到底意难平,遂沉了脸道,“为什么不和为夫说实话?” “妾身害怕侯爷会因此而厌弃妾身,所以才不敢承认,侯爷,除了那三箱书籍妾身送去了叶府,别的物件,都还在,那三箱书籍,妾身是瞧着当年母亲也不喜欢,这才送去了叶府。”叶华梅一口气说完,眼中又氤了水雾的看着季青城,“侯爷,妾身虽是起了贪念,可也是为了蓉儿棠儿和松儿,您就不能体恤妾身为母之心上原谅妾身这一次吗?” 她这般小意服软,又被她水雾缭绕的大眼满是委屈的盯着,季青城原本想要斥责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陆氏的嫁妆的确丰厚,他心里原本也有将陆氏嫁妆分给叶氏所出的几个子女的念头,可就因为一本上清丹谱,事情演变成现在这局面,嫡长女籍由此事将她生母的嫁妆悉数讨了回去不说,此事又势必会成为上京笑柄。 就为了一本破书,丢了十几万的嫁妆,真是不值! 心中不无懊恼的季青城看着一脸委屈楚楚动人的叶氏,原本斥责的话就变成了安抚,“为夫并没想责罚你,只是事已至此,你还是想办法速将那些填上,还有你三哥那边,也得将当日卖书所得还给买书之人,如今府里头急需上清丹谱,你回叶府一趟将此事办妥。” 叶华梅心中舒了一口气,温婉的点头,“侯爷放心,我这就回叶府将事情办妥,再不让侯爷为此事操心。” “那你速去速回,我让舒丫头先留在府中等候消息,还有,母亲说了,你要管教子女事务繁忙,府中中馈日后让三弟妹辅助你一同掌管。”季青城说完就起了身向往走。 听他提到日后中馈三房一同掌管,叶华梅眸中闪过一丝狠戾,嘴里却温柔的道,“侯爷放心,妾身这就回叶府。” 季青城离开归燕轩之后,管嬷嬷就匆忙进了厢房,见叶氏安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奶娘,去命人备马车,我要回叶府一趟。”叶华梅掩着心中铺天盖地的愤恨道。 管嬷嬷点头走出厢房吩咐完毕之后又转身进了厢房,看着叶氏小心冀冀的道,“夫人,那些嫁妆,难道就真的由着大小姐抬回去?” 叶华梅苦涩的点头,“老夫人都同意了,我能如何?老夫人如今连中馈都不放心交给我一人去掌管,我还能怎么样?” 管嬷嬷一愣,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了想又问,“那店铺庄子那边?” 叶华梅唇角微抿,眼中冷光一闪而过,“吩咐下去,三天之内,让所有掌柜和管事的务必要将账册做好,若做不好,该填上去的就自己填上,否则就等着咱们那位有手段的大姑娘发落吧。” “夫人,马车已经备好了。”宝珠掀了帘子进来禀报。 管嬷嬷忙拿出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丝的鹤氅给叶氏系上,一面又将桌上的暖炉拎起来塞进叶氏手中,收拾妥当之后,叶华梅就带着蓝嬷嬷和宝珠珍珠向外院行去。 行至二门的垂花门,蓝嬷嬷脚步一窒,叶华梅招眼望过去,却见季望舒带着两个丫鬟站在垂花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在这里做什么?”没了旁人,叶华梅也懒怠装那慈爱的继母,阴沉着脸盯着季望舒。 面对叶华梅满是愤慨的眸光,季望舒不置可否的浅笑,“望舒在这里自是为了等大夫人,大夫人想必这是要回娘家叶府?若是如此,望舒好心提醒大夫人一声,曲举人手中握有当日购书的契约,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当日叶三爷拿了什么如今就得悉数还给曲举人,叶三爷可别指望能抵赖过关。” 这小蹄子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嘲讽于她! 叶华梅只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一双眼更是死死的瞪着季望舒,若是可以,她真恨不能一巴掌挥过去,打掉这小蹄子脸上嘲讽的笑容。 “我倒是小看大姑娘了,大姑娘如今且得意,可大姑娘却忘了一句话,山水有相逢,大姑娘就不怕日后有报应?”咬着牙,叶华梅一字一字的问。 季望舒冷然晒笑,挑着眉看着满脸愤恨的叶华梅道,“山水有相逢这话,难道不应该是大夫人对自己说吗?还有报应这话——”她突然向前一步逼到叶华梅的身前,直将叶华梅唬得后退一步,她才淡定的又道,“大夫人是该相信报应二字的,不相信这二字的人,总会自食其果的。” 说完她讥诮的看了一眼脸色恐慌的叶华梅一眼,淡然无比的离开。 那一眼直看得叶华梅心中无比的害怕,就像掩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肮脏不能见天日的秘密,都让她洞悉了一般。 她迷恍的转身,看着季望舒远去的身影,心头唯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 不能再让这小蹄子活在人世了! “夫人,夫人。”立在她身后侧的管嬷嬷瞅着她神情不对,目光涣散却又直勾勾的吓人,心头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忙上前大声唤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 杀鸡儆猴 虽然季府和叶府的动作很快,但当日无涯斋人实在太多,靖安侯府填房夫人将先夫人的嫁妆拿回娘家的事还是传遍了整个上京城,深感颜面无光的季府和叶府这些天虽关紧了大门低调行事,但还是挡不住各种流言蜚语如暴风一般袭卷而至。 唯一能让老夫人和靖安侯感到安慰的是,李术安拿到泰阿古剑之后终于松了口,由季青州出面赔了一笔银子后总算是将季青峰做下的事掩了过去。 “大姑娘,各店铺的掌柜及田庄的管事们俱已到了,正在二门大厅等着大姑娘您。”来的是归燕轩的大丫鬟珊瑚,因为是管嬷嬷的孙女,在府中很是有些体面。 二门大厅里,几个长相精明的掌柜和管事们交头接耳的聊着,忽听得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十几个人便住了嘴齐齐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门口,一亭亭玉立的少女穿着一袭银白底子梅竹菊纹样印花缎面对襟褙子,下面系着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脸上系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波光潋滟的凤眼。 掌柜和管事们心中清楚,这少女便是他们今日要见的大姑娘,当下齐齐揖礼,“奴才见过大小姐。” 季望舒行至大厅中央的黄花梨椅边坐下,淡然的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一排人道,“各们掌柜和管事辛苦了,想必来时你们也已经知道,我要校对这些年的账册,在各位将账册上交之前,我提醒各位一声,如若各位还有不清楚的地方,现在可以回去校对清楚了再上交,一旦上交于我校对之后查出差错,定不轻饶。”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有几个掌柜和管事面上就有了犹豫之色。 这些店铺都是正当街道,生意自然不错,他们这几个当掌柜的一月工钱也并不低,就算将以往捞的油水吐出来,只要能保住这份工,一家老小的生计也不用发愁,反之若因为他们轻看大姑娘,账册被查出问题,工丢了不说,只怕还会被从重处罚。 就在众人迟疑不决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这是小的账册,请大小姐校对。” 季望舒挑眉望过去,那掌柜一脸有恃无恐的迎上她的目光,季望舒眉头轻拧,淡声问,“这位是哪家店铺的掌柜?” 那掌柜便稍稍低了头道,“回大小姐,小的是八安街绸缎铺的。” 八安街绸缎铺,是大夫人心腹林妈妈的胞弟打理,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 季望舒微微抿嘴,既然这林掌柜的不怕死的冲上来,那正好拿他杀鸡儆猴! “白芍,去将林掌柜手中的账册拿过来。”她淡声吩咐。 林阿东心中稍稍一惊,大小姐竟然知道他姓林? 瞧着大小姐波光潋滟的凤眸中几不可见的讥诮,林阿东心里莫名一慌,隐有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但此时白芍已经走了过去,他心中再后悔也只能将手中的账册递过去。 “大小姐,华府二管事求见大小姐您。”前来禀报的是李大管事。 季望舒轻轻点头,“让她进来。” 华府二管事? 掌柜和管事们心头一跳,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青娘见过大小姐。”一袭青裳的中年女子在众人眼光中不畏不惧的迈了进来,行至季望舒跟前很是得体的福礼。 真是那个四海钱庄的二掌柜乔青娘,她为什么要来求见大小姐? 很快,乔青娘就解开了众人的好奇和疑惑,她精明利落的眼光看着季望舒道,“大小姐,青娘奉少当家之命而来,请大小姐尽管吩咐青娘。” 她精明的眼光谨慎的打量着季望舒,对于这个能让少当家慷慨送出泰阿古剑的季大姑娘,乔青娘很是好奇,可惜面纱遮住了季望舒整张脸,唯有那双过于清冷的双眸露出来。 季望舒微微一笑,“有劳青娘帮我查下这几本账册。” 白芍就上前一步将手中林阿东的账册递给乔青娘,乔青娘利落的接过账册,白薇将她带至八仙桌边坐下,又命人拿了算盘纸张给乔青娘。 瞧着乔青娘双手如梭的打着盘算,林阿东脸色微变,愈发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冲动的把账册交上去。 而剩下那些还没将账册上交的人,心里无不庆幸,他们原以为大小姐就算再聪明,也不可能懂生意上的事,更不可能看得懂账册,却没料到大小姐竟然认识四海钱庄的华老板,还能让华老板心甘情愿的让他的二管事上门来帮大小姐对账。 有乔青娘帮着校对,无论他们将账册做得多好,也瞒不过乔青娘那双眼。 “大小姐,青娘幸不辱命,已经查完,这账册的确大有问题,且不说掌柜的将上好的软香绫当作寻常绫罗价格出售,还有这存库的冰瑶锦竟是以高于市场五倍的价格收进来,青娘很是好奇,是哪位掌柜能做出这些的账册?”两柱香的时辰过后,乔青娘起了身,讥诮的眸光朝着那一排面带惶然的掌柜和管事们望过去。 季望舒目光一闪,“有劳青娘了,不知青娘可有算出这店铺这些年总共的盈利是多少?” 乔青娘点头,“大小姐放心,青娘已经算出来了,这六年这家店铺的盈利一共是七万三千四百两,账面上软香绫和冰瑶锦若按市场来算,再加上一万八千二百两,共计九万一千六百两银子。” 季望舒朝面色惶然的林阿东望过去道,“林掌柜,青娘说的可是有错?” 林阿东心中后悔不迭,可一想到自个姐姐的交待,也只能硬着头皮跪下来嗑头请罪,“大小姐,是奴才一时油蒙了心,奴才这就回去重做,请大小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乔青娘饶有兴致的瞧着跪在地上不停嗑头请罪的林阿东,眼光却是悄悄瞄向季望舒。 季大小姐,会怎样处置这个贪昧的奴才呢? “林掌柜可是肯承认这六年期间,贪昧了店铺一万八千二百两银子?”季望舒不为所动的看着不停嗑头的林阿东,淡然问。 林阿东心中一紧,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贪这么多,可是他若将事实说出来,也落不到好,还不如背了这锅,好歹还能让大夫人念着他的忠心耿耿。 “是奴才一时糊涂,奴才错了,请大小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一咬牙,他便认了下来。 到现在还想做大夫人忠心耿耿的狗,也不枉大夫人一番信任。 季望舒冷笑一声,漠然望着林阿东道,“既然然林掌柜肯认,偷盗主子财物乃重罪,白芍,将此人送去京兆府尹交由府尹大人发落。” 林阿东不由身子一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白芍给塞了嘴一手拎着大步而去。 “还有哪位掌柜管事的账册要上交的?”看着众人季望舒淡声问。 一众掌柜及管事们亲耳听见了大小姐要将林阿东送去官府处置,又亲眼目睹了大小姐的丫鬟单手拎着林阿东出去的一幕,这会谁还敢心存侥幸之心,都齐齐摇头。 “既然诸位掌柜和管事的账册还没做好,那就再给诸位三天时间,三天过后,希望诸位能准时将账册上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 准备收网 听说自个弟弟被大姑娘命人送去官府治罪,林妈妈唬得直奔归燕轩一头扑进厢房伏泪嗑头,“夫人,老奴求夫人救救阿东。” 正和管嬷嬷说着话的叶华梅有些不明所以,拧了眉头问,“你弟弟他怎么了?” 林妈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夫人,大姑娘命人拿了阿东,说要送去京兆府尹治他的罪,夫人,您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叶华梅心中就是一紧,眼神晦暗的看了一眼哭得不成样子的林妈妈道,“哭有什么用,还不起来随我去拦人。” 她急着去拦人倒不是因为担心一个奴才的性命安危,而是她心中很是清楚,林阿东是因为什么会被季望舒命人送去官府治罪,她手里捏着林阿东一家老小的身契,所以她并不担心林阿东会出卖她这个主子,可身为靖安侯府的当家夫人,却不能任由这桩家丑闹到官府去。 主仆一行几人急匆匆的行至前院,李大管事正好拦着白芍询问,叶华梅瞧见林阿东还在,就缓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平了口长气以后,叶华梅就拿出侯府夫人的气势缓缓上前,一脸肃穆的看着李大管事问。 李大管事忙弯腰行礼道,“回夫人,这丫鬟是奉大小姐之命,说是要将这贪昧主子财物的刁奴送去官府治罪。” 叶华梅轻轻皱眉道,“区区小事就按府里头的规矩发落就行了,何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闹到官府去,行了,这人我先带走。” 管嬷嬷示意身后几个粗使婆子去拿林阿东,白芍后退一步将林阿东抓住不放,“大夫人,这人是大姑娘命奴婢送去官府的,奴婢可不敢违背。” 叶华梅忍不住变了脸,斥道,“便是你们大姑娘,也要按府里头的规矩来,人我先带走,你回去禀报你们姑娘,有什么要问的去归燕轩。” 白芍却是摇头,“大夫人这话奴婢可不敢听,大夫人要人,也先容奴婢回了姑娘等姑娘同意了再说。” 说完她也不等叶氏表太,拎着林阿东就疾步离开。 被无视了的叶华梅差点气了个倒栽,冲身后一众婆子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追过去?” 等叶氏一行人喘着粗气追到行云阁后,一眼望见白芍神定气闲的站在季望舒身侧,而季望舒却端着一杯热茶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叶华梅气得一口老血差要吐出来。 好不容易压下心头那股子气愤,就见季望舒挑着眉讶然而问,“大夫人可有何事?” 叶华梅拢在袖中的手捏得紧紧的,双眼冒火的盯着季望舒道,“母亲听闻你命人要将林掌柜送去官府治罪,不过是府里头的事,就按府里头的规矩发落就成,何必要闹腾到外面平白让人看笑话?” 季望舒闻言一笑,“大夫人想必是不知道这刁奴贪了店铺多少银子才会这般说,这刁奴贪了一万八千二百两银子,若不将他送去官府治罪,何以肃季府门风?” 不是才一万五千多吗?怎的竟会变成一万八千多了? 这该死的奴才,竟然连她也敢骗! 叶华梅瞪了一眼垂着头不敢看她的林阿东,心中却知道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只好装出一脸讶然的表情看着季望舒道,“他竟敢贪这么多银子?”说完又朝林妈妈使了眼色道,“阿芳,你这弟弟也实在太不像话了些。” 林妈妈会意,忙冲着季望舒跪下嗑头,“大姑娘,老奴会让他把贪下的银子悉数还给大姑娘,只求大姑娘饶他一命,是打是罚或是发卖出去都由着大姑娘您,只求大姑娘您不要将他送去官府。” 说完她不停的嗑头,没一会额头就渗了血,叶华梅看着季望舒道,“大姑娘,林妈妈到底服侍了我多年,看她这般我也于心不忍,大姑娘要怎样才能饶林掌柜?” 季望舒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大夫人既然这般爽快,望舒也不废话,三天过后,剩下店铺的掌柜和庄子上的管事会将他们的账册交上来,届时我会找人校对,至于有多少盈利想必大夫人心中甚是清楚,五天之内,我要拿到所有店铺田庄这六年来的盈利,大夫人若能做到,我便不会将林掌柜送去官府。” 所有店铺田庄的六年盈利,老夫人早就答应过交还季望舒,叶华梅原本想着只要账册做得好,还能瞒下一半盈利,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有四海钱庄的二管事乔青娘在,无论这些账册做得再好,也瞒不过乔青娘。 六年盈利,一想到到手的鸭子又要飞了,叶华梅心中直想吐血。 “好,我答应你。”忍着心头的憋屈,叶华梅咬牙切齿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满意点头,“好,我等着大夫人的好消息。” 叶华梅僵着一张脸离开,林妈妈担忧的看了一眼林阿东后也紧随着离开。 等她们离开之后,季望舒看着白薇问,“发话下去,该收网了。” 白薇笑着点头离。 “大姑娘,三夫人来看您了。”紫苏打起帘子通报。 季望舒抬眼望过去,三夫人张氏带着两个丫鬟迈了进来,丫鬟手中一人捧了一匹绸缎。 “三婶请坐,七妹妹可好?”季望舒笑问。 张氏亦笑着点头,“你七妹妹还好,该做新裳了,三婶过来是想让你自己选选,这两匹你瞧着哪个好些。” 季望舒扫了一眼丫鬟手中的绸缎,指向那匹月白绣梅花的绸缎,“劳三婶辛苦跑这么一趟了,就这匹吧。” 张氏看了一眼就道,“大姑娘眼光好,这匹的确更适合大姑娘些。” “是三婶眼光好选中这匹绸缎,三婶如今要帮着掌管中馈,想必事务繁多,三叔他是不是也和三婶一样忙得不可开交?”季望舒淡然的看着张氏。 张氏眸光一闪,轻轻点头,“你三叔如今的确是很忙,就是不知道这般繁忙,劳心累力的要什么时候才到个头。” 季望舒闻言朝张氏望过,半晌才道,“三婶无需担心,有三婶这样的贤妻,三叔会心想事成的。” 张氏眸光陡然一亮,却是笑道,“借大姑娘吉言,三婶还有事要做,就先去了。” 看着张氏神采奕奕的离开,茯苓忍不住纳闷,大姑娘不过是说三爷会心想事成,怎的三夫人就跟捡了一绽银子似的开心? ------题外话------ 几天推才涨了几十个收~然后今天还掉了俩收~ 容狐狸先找个地方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 自甘为妾 醉仙楼,天字包房。 长孙逊听完全伯的禀报,手指下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靖安侯府季大小姐的身世再是简单不过,可简单身世覆盖之下的季望舒,究竟是不是重生的郦望舒? 如果是郦望舒,怎会持着血梅令找上华容之却不认识自己? “世子,云二公子和云九小姐求见。”门口随从的禀报声打断他的思绪。 全伯忍不住皱眉,这云家兄妹契而不舍的随着世子一路来到西楚帝都,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云泓之和云若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长孙逊冷然看着二人道,“说吧,你们兄妹二人一路委随而来,究竟想要什么?” 他态度淡漠的宛如他兄妹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云泓之压下心头想要掉头离去的冲动,“世子何必明知故问,我兄妹二人所为何来,世子心中难道还不清楚?当日——” 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他转头迎上云若兰祈求的双眸,剩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奈的闭上嘴。 见二哥不再说下去,云若兰看向长孙逊婉转道,“二哥他不是有意冲撞世子,还望世子——” “如果你们是为康王和你们云家所谈的联姻而来,回去告诉云国公,康王膝下二子三子皆未婚配,云九姑娘可任择其中一位。”长孙逊淡然出声,打断了云若兰尚未说完的话。 被不留情面打断的云若兰一双眼瞬息就红了,又是羞辱又是委屈的看着脸色淡漠的长孙逊,面对这样楚楚动人的云九小姐,长孙逊却没有生出丝毫的怜惜之心,修长的手指指向房门的方向,“全伯,送客。” “长孙逊,你别以为你是康王世子就可以这般羞辱我们云家。”云泓之再也忍不住,红着一张看着长孙逊道。 相较于云泓之的恼羞成怒,长孙逊却依旧一片淡然,甚至他还很是讶然的看着云泓之道,“云二公子竟以为本世子是在羞辱你们云家?康王府两位嫡出公子本世子都让你们云家小姐任选其一为夫了,难不成在云二公子心中,康王府两位嫡出公子无一人高攀得上云九小姐?” 云泓之顿时哑然,便是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说康王府两位嫡出公子高攀不上他云家啊! 可恶,这长孙逊分明就是歪曲他的本意! 一边的云若兰,一颗芳心因为长孙逊这番冷漠无情的话碎成了一片片,眼中的泪一串串的往下掉。 他明明知道自己心系于他,为了他还不惜跋山涉水来到西楚帝都,他怎能这般狠心对她! “云公子c云小姐,请。”全伯无视云泓之铁青的脸和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云若兰,将手伸向房门做出送客的姿势。 云泓之看了一眼无声哭泣的云若兰,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心里总归还是心疼的,当下便咬着牙再一次拉下面子道,“世子,九妹他对世子一番痴心可昭天日,世子难道就不能慎重考虑一下吗?我云家也称得上是簪缨诗书之家,九妹亦是才貌双全,以世子如今这身体的情况,九妹她还是对世子不离弃,世子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动吗?” 云若兰的泪流得更快,美人无声垂泪,更荡人肠。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素来就清冷无心的长孙逊。 云泓之这番祈求的话语,并没有让长孙逊为之动容,他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二人,只端起茶咐吩全伯,“全伯,送客。” 全伯再次将手一伸,“云公子云小姐,您二位请。” 云泓之为之气结,将袖一甩就要离开,云若兰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毅然道,“世子,若兰心知蒲柳之姿配不上世子,若兰不敢奢望为世子正妻,若兰心系世子,甘为妾室服侍世子。” 冲到门口的云泓之顿时止住了脚步,不敢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若兰。 九妹她是疯了么? 堂堂云家的嫡女,自甘为妾? 这若是传了出去,且不说父亲会如何处置九妹,便是整个云家,也会因此而抬不起头! “九妹,你胡说些什么,你快起来。”云泓之大步走过去,伸手就去拉跪在地上的云若兰。 云若兰却迅速的拨下发中的簪子对准脖子,一双眼满是痛苦的看着他道,“二哥莫要拦我,若兰心意已决。” 云泓之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心中却是颓然无比,九妹的性子,他比谁都了解,从小到大,但凡是她打定主意的就从来不会半途而废,若逼她,她真会一簪子刺进去的! 罢了,就算九妹甘为妾室,以康王府的身份,只要将来长孙逊袭了爵,康王侧妃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云家! 收回视线,他望向长孙逊,恨恨道,“世子,云家嫡女的身份,甘下嫁世子为妾,世子可满意了?” 长孙逊清冷的双眸看着云若兰,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云若兰看着他突如其来的浅笑,恍若看到了雪山上一朵纯净的雪莲在缓缓绽开,正痴迷间,却听长孙逊凉薄无情的声音响起,“全伯,送客,云九小姐若想自尽又没勇气的话,全伯不妨可以帮忙。” 全伯嘴角一抽,却还是很尽职的上前,很善解人意的问,“云九小姐,需要帮忙吗?” 云若兰猛然一怔,拿着簪子的手就忍不住簌簌发抖。 云泓之听得长孙逊竟这般不留情面,心底的怒气终于压不住,咆哮道,“长孙逊,你就算是康王世子,我云家亦是先皇亲赐的一品定国公府,就算你不乐意,太后娘娘懿旨一下,你又能如何?” 全伯不由讶然望过去。 云二公子这是吃了什么胆? 竟然敢威胁自家世子? 敢威胁世子的人,下场可都不怎么可观! 收回视线,全伯瞄向长孙逊。 长孙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看着云泓之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跳梁小丑,淡淡的,他道,“云泓之,你似乎忘了,本世子另一个身份,你记性若是不好,本世子不介意帮你找找。” ------题外话------ 狐狸有一个问题想问亲们 为什么狐狸用手机能看到此书有960人打赏 可电脑上看不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 无关喜欢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犹如刀割。 云若兰却感觉不到半丝冷意,由醉仙楼失魂落魄的出来到上了马车回到如意客栈的君兰院,她不曾说过一句话,站在窗畔,任由寒风袭卷她整个身子,一颗心也宛如浸泡在无边无尽的冰山之中。 “姑娘,风这么大,您这么吹会染上风寒的,您让奴婢把窗关上好不好?”初春和初夏二婢互望一眼,看出各自眼中的担忧,初春无奈上前婉声劝抚。 云若兰依旧不动,她不动二婢也无法关上窗户,初春朝初夏使了眼色,初夏会意,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姑娘不听劝,身为婢子的她们若任由姑娘这般迎着风吹下去,一旦姑娘染上风寒,她和初春绝对逃不脱惩罚,眼下唯有去将二公子请过来。 刚出厢房,就见二公子迎面走过来,她忙走过去福礼道,“二公子,您快去劝劝九姑娘,她一直坐在窗边吹风,奴婢们劝不住。” 云泓之闻言皱起眉,大步迈了进去,一眼看见坐在窗边痴痴不语的云若兰,当下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的走过去,‘咣’一声将窗门关上后吩咐道,“都退出去。” 初春和初夏忙退了出去,云泓之这才用力摇着云若兰的肩膀道,“九妹,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不死心吗?” 被他大力摇晃的云若兰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焦距,怔怔的看着一脸怒其不争的二哥,云若兰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 她是定国公府嫡出的九小姐,打小又被太后娘娘抱在膝下教养着,虽身份不及公主尊贵,可她所受的一切教导都是按着教养公主的规制做的,因为有着太后娘娘的宠爱,在定国公府,她也是力压上面几个堂姐更得定国公宠爱,从来不曾像今日一般受尽羞辱。 她都自甘为妾了,长孙逊却狠心绝情到连纳她为妾都不肯,何其狠心! 看着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的九妹,云泓之心中暗叹一声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安抚,“九妹,明天咱们就回燕梁,凭咱们云家的身份,凭太后娘娘对九妹你的宠爱,九妹你一定能嫁个比长孙逊好百倍的男人。” 云若兰却猛然抬起头,由他怀中退出去,杏眼里满是坚定的看着他道,“二哥不用劝我,除了长孙逊,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 云泓之刚湮灭的怒火因为她的话又窜了上来,“他有什么好?值得你不顾脸面自甘为妾都要嫁给他?他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分明便是连纳你为妾都不肯,你还不死心又能怎样?难不成还委身为奴为婢去侍候他?” “他好不好和我嫁给他有什么关系?”云若兰不但没有因为他这番话一针见血的话而生气,反倒嗤笑一声后看着他继续道,“二哥难不成以为九妹我是因为喜欢长孙逊才会想要嫁给长孙逊的吗?” 云泓之不由怔忡的看着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九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惜千里迢迢离开燕梁一路追至西楚帝都,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长孙逊,又是什么原因? 云若兰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意,看着他道,“哥哥难道忘了母亲她是怎么死的?我又岂会犯和母亲一样的错误,哥哥难道以为我会像母亲一样蠢到去相信虚无飘渺的情爱?” 被她一连串的话问住的云泓之忍不住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呐呐的问,“那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惜自甘为妾也要嫁给他?” “为什么?”云若兰猛然向前逼进一步,直直的看着他放声大笑,似乎是笑他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一般。 云泓之忍不住倒退一步,这样的九妹实在太过陌生,陌生得让他有一种想要逃离她身边的冲动。 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害怕看进眼中,云若兰便止了笑,一股悲怆浸袭全身,这是她视做唯一的一个亲人,却在害怕她! 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将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他活得这般糊涂? 无奈而又痛苦的看着云泓之,直看得云泓之担忧的问,“九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哥哥说?” 云若兰点头,轻声道,“哥哥,你以为若兰这些年费尽心机去讨好太后娘娘为的是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们兄妹二人有了太后娘娘的宠爱和照顾,那些人就不敢做得太过,不敢在谋了母亲的性命之后再谋哥哥你的命!” 云泓之苦涩而笑,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 云若兰不由讶然的望过去,在看到他脸上的痛苦和自责后她轻轻摇头,“哥哥不用自责,若兰知道这些年哥哥也想尽办法来保护若兰,若不是有哥哥在,去年若兰就该替四姐姐嫁给淮王了。” 云泓之讶然望过去,他自以为那件事他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连自已的妹妹都看出来了。 转头心中又有些慌乱,若是连若兰都知道是他做的了,那祖父他岂有不知道的理? “哥哥不用害怕祖父,祖父早就知道是哥哥你做的手脚,可是祖父他却和若兰说,成王败寇,四姐姐既然没有那心机赢过你我兄妹二人,那嫁给淮王便是她最好的归宿。”平静下来的云若兰眼中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一望过去却让人觉得无比的寒凉。 云泓之却震惊于祖父居然早就知道他做的事不但没有惩罚他,反而就这样抛弃了四堂妹,祖父他一向不是很喜欢二房那边吗? 不过旋即他又醒悟过来,唇角亦是勾了一抹森凉的笑意。 云家,向来就是强者为王,四堂妹既然中了他的圈套,在祖父眼里想必已是一颗废棋,既然成了废棋没了利用价值,抛弃废棋才是云家人明智的选择! “哥哥到了现在,应该明白,你我兄妹二人若想要为母亲报仇血恨,若想要得到我们该得到的一切,若兰就该嫁给长孙逊,不管为妻为妾,同样哥哥你,亦不能再想着那个没用的女人,而是想想陈王府的想容郡主。”云若兰狠戾的眸光看着云泓之,一字一句的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 娘娘有喜 “什么?你说一共一百五十多万两?”叶华梅不敢置信的看着季望舒,因为震惊过度,所以声音也被拨高过于尖锐刺耳。 季望舒好整以暇的点头,“大夫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校对这些账册。” 她态度很是从容淡定,叶华梅也心知这些店铺的掌柜以及田庄的管事皆是她的人,没可能帮着季望舒来坑她这个主子,可是这些天,她也暗中盘算了一下,这些年她从陆氏的店铺田庄所得也不过是七十多万两,如今却被告知翻了倍,这多出来的八十多万两是怎么回事? 就算这些掌柜和管事的这些年也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就凭这几个奴才的贪念,也断不可能贪昧八十多万两银子! 自己接管前是老夫人在打理这些店铺田庄,之前的账因为是老夫人打理的,她不敢也没想过去查,难不成——? 心中紧着的弦顿时松了下来,若真是老夫人拿了,倒还好说。 “大姑娘既然已经校对清楚,我这就去和老夫人商量,大姑娘只管等着好消息吧。”说完叶华梅就转身往福安堂而去。 福安堂里,老夫人老脸笑成一朵花,看着去而复返的蓝嬷嬷道,“去把几房的人都叫过来,这么大的喜事,总不能瞒着。” 蓝嬷嬷亦是笑着点头离开,这一段时间府上总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惹得老夫人眉头皱了好几天,府里头的下人也因为主子心情不好,成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行差踏错,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大夫人,您来的正好,老夫人正等着您,老奴还得去请二房三房四房,就不送夫人您进去了。”蓝嬷嬷迎上带着管嬷嬷和丫鬟而至的叶华梅福了个身。 叶华梅瞧着喜笑颜开的蓝嬷嬷,心中有些奇怪是什么事能让蓝嬷嬷这么高兴,便试探的问,“嬷嬷这么匆忙,老夫人可是有什么喜事要知会大家吗?” 蓝嬷嬷笑着点头,只道,“夫人您先去看老夫人吧,老奴先去请人。” 看着蓝嬷嬷匆忙离去的身影,叶华梅便转身进了福安堂。 老夫人抬眼瞅见叶华梅,有些讶然她怎会来的如此快速,叶华梅瞅着老夫人神情愉悦,便福了身子请完安后道,“母亲,大姑娘她校对了这些年的收益,有八十多万两对不上账,儿媳不敢做主,您看——?” 老夫人听完眉头亦是皱了起来,却没有发作,在心中回想过后就道,“那八十多万两银子是为了照顾娘娘,全用在打点宫里头上了,这些就由公中拨出来。” 叶华梅一时有些懵懂,她原以为这些银两老夫人不会这么爽快的吐出来,没想到老夫人却是眼也不眨的爽快的认了下来。 虽然这笔银子老夫人是认了,可是一想到要由公中出这笔银子,叶华梅就忍不住心疼,但她也不敢反驳老夫人的话,只好点头应下。 很快,二房三房四房连同季青城皆到了福安堂,老夫人端坐着等几人请完安后示意几人坐下之后方道,“今天让你们都过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通知,宫里头刚刚派了人递了消息过来,娘娘她有喜了。” 季青城顿时又惊又喜,看着老夫人问,“娘,这是真的吗?娘娘她是真的怀上了?” 不但季青城屏住了呼吸盯着老夫人,二房四房夫妻亦是紧张得睁大了双眼,唯有三房夫妻二人听完后互望一眼,虽面带讶然却没有紧张。 老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浅笑点头,“千真万确,宫里太医已经把了脉,且已过了三个月了。” 过了三个月就基本上安全了,季青城不由松了口气,看着老夫人问,“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要不要替娘娘做些什么?” 老夫人却是摇头,“不用,娘娘说了,皇上这些天因为靖州之事很是恼火,现在娘娘有了身子皇上才稍稍高兴了一些,咱们更要低调行事,可不能给娘娘招来什么祸事。” 靖州之事季青城也是知道的,当下便点头,只是想到这些年娘娘前后怀了两次却都没能安然生下,他心中又不免有些担忧,遂问,“娘,这一次给娘娘看诊的是哪位太医?” 老夫人明白他心中所虑,安抚道,“这一次却不是别人,是皇上指派的丁院正,而且皇上吩咐了,以后娘娘的脉,都由丁院正负责。” 季青城闻言展颜,有了皇上的旨意,这一次娘娘一定能安然生下皇嗣,不管是皇子亦是公主,只要娘娘能生下皇嗣,娘娘的地位就稳固了,而季府也会因此而一跃成为皇亲国戚。 “娘,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也该派人知会汉郡那边?”季青城问。 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头,“派人去通知一声吧。” 闲聊一会后,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便挥手让他们回各自的院子。 送走所有人后,回到厢房的蓝嬷嬷看老夫人一脸伤感的看着手中当年二小姐绣的抹额,便走上前去道,“老夫人,都这么多年了,二小姐她想必早就明白当年您的苦心了。” 老夫人叹口气恹恹的放下手中的抹额,摇头道,“她若真明白了,又岂会这些年在汉郡不曾回上京一次,她心里,怕是到现在还埋怨我。” 蓝嬷嬷一时语塞,想到二小姐的固执,她便了不再劝慰,只扶着老夫人往炕上走,边走边道,“不管二小姐心里怎么想,老夫人您当年的决定是没有错的。” 老夫人默然,当年两个女儿都是她亲生的,手背手心都是肉,但进宫为妃的只能二选一,考虑到长女打小就被她教导得进退有据,她便果决送了长女进宫,事实也证明,当年她的决定是对的,这些年以来,长女由容华一路升至四妃之一。 而次女,因为是老来得女所以被她宠溺着长大,她焉敢将任性妄为的次女送进那杀人不见血的深宫,可惜的是,次女却不能明白她一番苦心,反倒因此而耿耿于怀! “将抹额绞了吧。”翻身往炕上躺下去,老夫人闭着眼吩咐。 蓝嬷嬷手一怔,却没有多问,拿起桌上的抹额用剪子绞碎。 ------题外话------ 狐狸看到很多亲们在问楠主~其实楠主第一章就现身了~ 还有喜欢狐狸此文的亲们~可以加qq群688311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8 不该姓曲 临水街乃上京繁华热闹的地段,左边巷子里有着上京城最为出名的勾栏教坊红袖招,右边则是出了名的长乐赌坊,每天华灯初上,临水街便成为下至士官绅商,上至皇亲国戚纸醉金迷c繁华喧嚣拉开帷幕的场所。 长乐赌坊里人声鼎沸,而人聚得最多最是热闹的则是买单买双的赌桌。 “曲公子,您可想清楚了,还是买单吗?”拿着骰筒的庄家娇娘子柳眉微挑,冲着曲项明媚眼如丝的微微一笑。 被娇娘子媚眼如丝的秋波电得浑身酥麻的曲项明痴笑着点头,“大爷我今儿手气好,就压单。” “好呃。”娇娘子拿着骰筒开始摇,摇定之后放桌面一放,打开骰一看,娇娘子道,“一二二,单,恭喜曲公子,又买中了。” 曲项明笑咪咪地将银票收过来,顺手捏了一张塞进娇娘子的手里道,“娇娘子不如跟了大爷我吃香的喝辣的,何必在这里抛头露面呢。” 说完他顺手摸了娇娘子的小手一把,触感嫩滑让他不由自主的吞了口水。 娇娘子眸中闪过一丝憎恶,却不露声色的又抛了个媚眼过去道,“曲公子却是说笑了,奴家看曲公子今日可委实赢了不少,奴家敢问公子可敢将赌金加倍?” 色迷心智的曲项明将眉一挑,用一个他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姿势望着娇娘子道,“大爷我有什么不敢的,娇娘子只管说来听听。” 娇娘子勾唇莞尔一笑,“很简单,五万两一局,曲公子可敢?” 赌金由原本的一局一千两银子猛然上升到五万两一局,娇娘子的话成功吸引了众人的好奇心。 曲项明笑脸一僵,五万两一局,这未免也太高了些! “怎么?曲公子不敢?”娇娘子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不无嘲讽的看着他。 “曲三爷,娇娘子都敢提五万两赌一局,你堂堂曲三爷还能在娇娘子面前认怂不成?”围观眼红曲项明赢了不少的钱二少立马鄙夷的看着曲项明。 钱二少开了声,立马赵五也跟着起哄,“就是就是,三爷,您堂堂曲家三爷,还赌不起不成?” 曲项明脑子一热,大力拍向桌子道,“谁说曲爷我不敢赌了?娇娘子,你开摇,大爷我还是买单。” “买定离手,开,二二六,双!”娇娘子一脸惋惜的看着曲项明又道,“曲公子,您输了。” 曲项明愣愣看着桌面,心中不由得肉痛! 这可不是五千两,而是整整五万两啊! 咬着牙忍着肉痛数了银票推过去,大声道,“再来。” “曲爷果然大方,这一次曲爷是买单还是买双?”娇娘子眼波如水,笑意盈盈的问。 曲项明将胸一挺,“大爷我还是买单。” “好喽,买完离手,开,二三一,双,不好意思,曲爷您又输了。”娇娘子一脸歉意的看着他。 曲项明脸色有些僵,他一下就输了十万两出去,回去可怎么交差? “曲爷您还赌吗?”见他脸色僵硬眸光晦暗,娇娘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想到主子的交待,娇娘子又抛了个媚眼道,“奴家瞧曲爷这会子手风并不顺,要么曲爷您先歇歇,过两天手风顺了再来?” 曲项明立马将脖子一梗,由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很是豪爽的往桌子一拍,“歇什么歇?你是怕大爷手里没银子吗?继续,大爷我继续买单。” “曲爷果然豪爽,买定离手,开,三三二,双!”娇娘子放下骰筒,浅笑盈盈的看向曲项明道,“曲爷,您已经输了十五万两了,您还要继续吗?” “继续,大爷还是买单。”输红了眼的曲项明狠狠道。 “三一二,双!” “一二二,单!” “二一三,双!” 随着单双不停的声音,曲项明面前的银票一张张变少,越输越急眼的他也没有收手的迹象,娇娘子心中晒笑,总算不负主子的交待! 赌坊二楼有六间包房,每间包房沿着一楼大厅成圆形环列,每个在二楼包房的客人都可以由窗户清晰的观看一楼。 最末的包房里,倚窗而坐一袭大红绸袍的边墨砚将一楼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后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系着面纱的少女,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满是好奇,“我很好奇,那个曲项明他是怎么不长眼的得罪了你?” 季望舒莞尔勾唇,“他并没有得罪过我,他错就错在他不该姓曲。” 不该姓曲? 边墨砚嘴角一抽,倒有些同情楼下那位输得已经找不到东南西北的曲项明,竟是因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原因而被眼前这少女给掂记上了! “你要这么多银子,想做什么?”据他估计,曲项明这一次至少输了有五十来万两左右,让他在好奇这少女为啥就能知道曲项明揣着这么多银票同时,又不免好奇这么多银子,她究竟要拿去做什么。 季望舒凤眼一闪,无比正经的看着边墨砚道,“这么多银子,自是用来招兵买马扩充军资。” 连墨砚一怔,旋即望着她大笑出声,虽然他不得不承认,自打一年多年前这少女主动找上他谈合作赌坊的事情后,他就知道这少女天资聪颖远非寻常勋贵世家的贵女,可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再聪明再厉害,又岂能和军队挂勾? 而且据他所知,能和战北王府相提并论的平南王府并没有这么一位少女,而别的几家控有部分兵权的将军府邸,亦没有这么一位年岁的少女,想来这少女不是出身将门世家,既不是将门世家女,又哪来的资本说扩充军资? 他笑得开怀,季望舒心知他不信,却也懒怠和他解释,只静静的看着他。 被季望舒幽深如千年寒潭的眸子盯着,边墨砚就有些意兴阑珊的止了笑,耸了耸肩膀道,“你既不想说,我便也不多问,这些银票太过显眼,回头我给你兑换成四海钱庄的银票后你再来取。” “好,还劳烦世子将其中一万送与李术安李大人。”季望舒很是干脆的点头。 边墨砚忍不住皱眉,“我虽帮了你的忙,但亦拿了你泰阿古剑,你并不欠我。” 季望舒浅笑摇头,“那一万两并不是给世子而是给李术安大人及其美妾的,李大人虽是听从世子之命行事,但他帮了我亦是事实,我不喜欢欠人情,如此相抵甚好不过。” 说完她起身告辞,边墨砚则看着楼下叫嚣着说娇娘子出老千的曲项明撇嘴。 敢在他边墨砚开的赌坊叫嚣的人,自是要吃点苦头方能明白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9 主仆议策 清音阁里,林妈妈苦着一张脸看着二姑娘季芙蓉道,“五姑娘,老奴真是奉了夫人的命令将这些摆件收回库房,您就别拦着老奴了。” 季芙蓉将头一仰,“我要去问过母亲。”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林妈妈无奈只好紧紧跟上。 到了归燕轩,季芙蓉一脸委屈的看着叶华梅问,“娘,您为什么要将那些摆件都收回库房?” 叶华梅朝管嬷嬷看过去,管嬷嬷会意忙带着丫鬟们退出去。 “蓉儿,那些物件都是娘从陆氏嫁妆中拿出来的,你祖母让收回库房,不过是些物件,回头娘再给你换上更好的。”叶华梅将季芙蓉揽进怀中劝慰。 一听是老夫人命收回库房的,季芙蓉心里再不乐意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只好闷闷不乐的扁了扁嘴。 管嬷嬷脸色晦暗的迈进来,刚想说话看见五姑娘也在,便欲言又止的看向叶华梅,见她脸色不好,叶华梅就有些不安的感觉,找了个由头命季芙蓉回自已的院子后看着管嬷嬷问,“事情办妥没有?” 管嬷嬷摇头,面色阴暗地道,“夫人,三爷他昨儿去了长乐赌坊把要给夫人您的银票全给输光了。” 输光了? 叶华梅身子一愰,管嬷嬷忙伸手扶住她,叶华梅抓着管嬷嬷的手定了定心神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会去长乐赌坊?五十多万两,他怎么就能全输出去?” 管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老奴打听了一下,昨儿三爷原本是想来咱们府上送银票给夫人您的,可来时的路上遇到了钱二爷和赵六爷,是这二人撺掇着三爷去了长乐赌坊。” 一听是钱二和赵六这两个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撺掇,叶华梅就气得直哆嗦,从前她就劝曲项明不要和钱二赵六走得太近,他却不以为然,从不将她的话听进去,如今更好,拿着她的银子当散财童子,偏还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若是输给别的赌坊,凭着叶府的权势,就算要不回全部也总能要回一半,可他偏偏就去了长乐赌坊,长乐赌坊的背后实力非常强大,当年庆国公府二老爷因酒后去长乐赌坊输得太多,第二天酒醒之后想去长乐赌坊找回场子,结果却是让人给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以庆国公府的势力,长乐赌坊都敢打,自那以后,再无人敢去寻长乐赌坊的晦气。 愈想叶华梅就愈气,又气又急的她看着管嬷嬷道,“备马车,去曲府。” 若是几万两银子,输了就也输了,可这是五十万两,如今她又急着用这笔银子,怎么着也得让曲项明想办法填上。 管嬷嬷忙摇头劝道,“夫人,三爷他昨儿被打得都下不了床了,这个时候去曲府,只怕曲老太爷和老夫人会将气置到夫人您头上。” 叶华梅不由一窒,心中明白管嬷嬷说的很对,她这个时候去曲府,的确是讨不到好。 这五十万银子短时间里只怕是找不回了,可还能从哪挪出银子填上公中的账呢? 叶华梅皱紧了眉头,心中却是悔恨不已,明知道曲项明是个靠不住的,她却还是自欺欺人的信了他,当初若是坚定一点听管嬷嬷的劝,如今她也不会无计可施! 公中这笔账若不填上,老夫人一旦知道,这掌家之权肯定就会被老夫人收回,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靖安侯府捏在手心,难道就要因为这五十万两银子失去一切? “嬷嬷,大哥那边,可还能挪到银子?”左思右想,叶华梅只能想到回自己娘家去借。 管嬷嬷依然摇头,“夫人,您忘了,这些天因为靖州那边的事,左相大人亦是忙得焦头乱额,前些天左相大人还谴了人来问夫人您手头可有宽余不是吗?” 叶华梅不由颓然,她急过了头,倒把这茬给忘了,大哥都还想从她手里挪银子填靖州那边的坑,又哪里还能挪出银子来借她! 娘家那边也指望不上了,难道就要坐等着老夫人上门问责? “夫人,老奴倒是想到有个人兴许能帮到夫人您渡过此难关。”管嬷嬷凑上前道。 “谁?”叶华梅满脸期冀的问。 管嬷嬷伸出三根手指在她眼前一晃,叶华梅恍然,苦笑道,“奶娘,如果只是几万两银子,我也能舍了脸面去求三房,可五十万两,即便我舍了脸面不要,三房也未必就肯帮我。” “夫人出面或许不行,可如果侯爷肯出面的话,三房难道还能不买侯爷的面子?”管嬷嬷笑着道。 叶华梅唬得一瞪眼,忙不迭的摇头,“奶娘却是糊涂了,这件事如何能让侯爷知道?” 管嬷嬷只好又道,“夫人,这事您若不让侯爷出面,到时瞒不住老夫人的,侯爷和您到底是夫妻,只要夫人您肯服软,侯爷他岂会不帮着夫人您,侯爷就算生气,也不会自扬家丑,可若让老夫人知道这事,这中馈,老夫人肯定是要收回去的。” 叶华梅瞪了一眼过去,什么叫自扬家丑?奶娘这话说的也忒不中听了些。 管嬷嬷被她这么一瞪也明白过来,就有些讪讪的垂了眸。 到底是奶她长大的乳娘,又一直忠心耿耿的服侍她,叶华梅也就没去斥责,收回视线心中开始纠结,奶娘的话不无道理,让侯爷知道总好过让老夫人知道,只是,肯定也不能据实而说,得想个可靠的说辞说服侯爷才行。 ------题外话------ 亲们~前面铺垫了很多~现在要一一浮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0 夫妻商议 用过晚膳,管嬷嬷和林妈妈见侯爷并没有离开的迹象,二人便很是识趣的退出了厢房。 叶华梅亲自斟了杯热茶递过去道,“侯爷,妾身有件事要和侯爷您商量,侯爷听了可不许恼了妾身。” 季青城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后朝叶华梅望过去,叶华梅今儿特意精心装扮了一番,虽不及年轻时的娇艳动人,但现在的她,自有一种妇人独有的妩媚风情,这会正媚眼如丝似嗔似怨地看着他,季青城心里就像被人给挠了一把似的。 要说容颜,叶华梅自是比不上当年有西楚第一美人之称的元配陆氏,可陆氏美则美矣,性子却委实清高淡漠了些,在陆氏面前,季青城无形之中就有一种自卑感。 叶华梅则和陆氏完全不同,在外人看来,叶氏和陆氏一样都有着勋贵世家女的端庄贤静,可私底下两人相处时,叶华梅却是换了个人似的,在他面前不但从不曾端过什么世家女的架子,反倒一直小意奉迎着他,在和叶华梅相处时,季青城完全感受到了妻以夫为天的尊荣,从而忘了和陆氏一起时的自惭形秽。 “爷什么时候恼过你?什么事,你只管和爷说。”放下茶盏,季青城压低了声音道。 一直仔细观察他表情的叶华梅见此便知今晚这身精心装扮果然起了作用,心下稍安,看着他道,“前些天大姑娘对了铺子和庄上的账册,有八十来万的收益跟账册不符,妾身问过母亲,母亲说是这笔银子是为了娘娘打点宫里头了,由公中拨出来填上,侯爷,这打点宫里头,要花上这么多银子吗?” 季青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快到连一直紧盯着他的叶华梅都不曾察觉,点点头他道,“这笔银子我也是知道的,娘娘初进宫时并无根基,先后怀了两次都出了事没能保住,为了能保住娘娘,母亲便动用了这笔银子去打点,既然母亲说了由公中拨银子去填,你就按母亲说的去做。” 叶华梅脸上就带了些许的愧疚看着他,“妾身要和侯爷商量的,便是此事,侯爷可还记得去年妾身和侯爷说过的事?” 季青城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什么事?” “去年曲家长房不是要去南边做生意,问妾身要不要一同入股,妾身当时和侯爷提及此事,侯爷让妾身自己决定,所以妾身就从公中拨了银子入了股,如今需要从公中拨八十万两银子填账,即便曲家舅舅同意退股,可这远在江南的,一时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妾身原想着回叶府一趟,可侯爷您也知道,自打靖州出了事,叶府那边如今亦是混乱得很,侯爷您看,要怎么办才好?”叶华梅不无懊恼的说完,又拿眼小心冀冀的望着季青城。 季青城听她说完就皱起了眉头,她说的入股的事他脑子里是一点印象都没的,不过曲家长房的确是江南第一首富,“你拨了多少银子入股?” “五十万两。”叶华梅忙回道。 季青城的眉头拧得愈发紧,明显不赞成的表情看着她问,“怎么会入股这么多?” 做生意总归是有风险的,拿几万两入股也就罢了,这一下就掏了五十万两出去,万一出了事,府里头这么一大家子的,可怎生是好? 叶华梅忙赔上笑脸,“侯爷您也知道的,曲家舅舅做的生意大,想要和曲家舅舅合伙的人亦多如牛毛,舅舅他也是看侯爷您的面子,才拉上妾身入股,否则曲家舅舅他又何必让妾身入股白拿银子,光这一年,妾身就收到舅舅转来的红利一万多两。” 一年有一万多两的银子白拿,季青城的脸色就稍稍好转,想了想便道,“曲家不是在京城也开的有店铺吗?不能让他们先把这银子给垫上?” 叶华梅摇了摇头,“京城是曲家二房的生意,曲家长房和二房向来不和,侯爷您也是知道的,再说了,曲家舅舅拉了妾身入股可没拉曲家二房入股,二房那边心里头本就生着气,道是有银子不叫上自家人一起赚却让外人赚,咱们这会再让曲家二房垫银子,万是不能的,再说了,侯爷,这若退了股,这一年一万多的红利可就没得收了,松儿和柏儿这一年年的花销也不菲,光靠侯爷您那点俸禄和公中那点银子,如何能让松儿和柏儿进国子监?” 季青城最是看重两个嫡子的前程,听她这般一说,自是马上打消了退股的念头,可是五十万两银子,这一时间让他上哪去筹? “侯爷,妾身入股的事可没和母亲说,不如妾身将此事坦白告诉给母亲听?母亲即便生气,好在一年有一万多两的红利还诸公中,想必母亲也能接受。”叶华梅又补上一句。 她很了解季青城,他虽然孝顺,可是一旦事关两个嫡子的前程,季青城肯定是选后者的,所以她才敢说出这番话。 也正如她心中想的一般,季青城马上摇头道,“不必了,此事不用告诉母亲。” 得了肯定答案的叶华梅就放了心,又道,“侯爷,妾身想着,三房那边不也是做生意的吗?五十万两银子,对三房来说,应该不难,不如侯爷您出面,和三房那边商量商量?” 季青城闻言却是不语,因为他是嫡出的身份,打小他可没少欺负庶出的三弟,母亲也没少折腾三弟的姨娘,他们这些兄弟当中,其实三弟的学识最好,可就因为母亲,三弟才被生生断了前程,不得不弃学从商。 虽然这些年三弟表现得还算孝顺嫡母,可他心中却是清楚,三弟心里头,定是怨着的。 让他拉下面子去求庶出三弟,而且这庶弟心里还藏着怨恨,且不说就算他肯拉下面子去求庶弟,只怕三弟也未必就肯给他这个面子拿五十万两银子出来。 ------题外话------ 亲们~狐狸今天接到大大的通知~应该再过半月就会上架~所以这半月时间~狐狸要存稿了~若有什么留言狐狸没有回复的话~亲们见谅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1 父女对恃 这日,天稍稍放睛,柔和的阳光驱散了些许的寒气,带来丝丝暖意。 因着没风,季望舒便命人将桌椅搬至院中,桌面上摆放了几碟精致的点心,主仆五人围着桌子坐下,季望舒翻看着一本记载着西楚国野史的书籍,茯苓勾着头编织璎珞,甘草手里拿着个绣棚描花样,白芍和白薇分别坐在季望舒左右二侧,二人看着手中的花样,不时给甘草些意见。 李妈妈虽觉得大姑娘命贴身丫鬟和她同桌而坐实在不合规矩,但在行云阁呆了这么长时间,她心知大姑娘极有主见,她虽是行云阁的管事妈妈,大姑娘对她却是疏离淡漠并不信任,所以她也很是聪明的对这不合规矩的一幕选择了视而不见。 季青城迈进院子后,看到不分主仆围桌而坐就不由皱眉,心道这个女儿到底是打小就在庵堂长大,不懂规矩。 “奴婢见过侯爷。” 仆妇的请安声惊动了季望舒,抬头迎上季青城略带不满的双眸,身边四婢起身福礼,季青城挥手道,“都退下去。” 李妈妈带着一众丫鬟婆子退开,四婢却是眼望着季望舒,季望舒轻轻颌首示意,四婢遂放心退开。 众婢退开后,季青城一脸复杂的看着季望舒,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打从出生起他就不怎么关心的嫡长女,纤长浓黑的眉毛带了一丝英气,波光潋滟的凤眼和她母亲如出一辙,想到陆氏,季青城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迷离。 那个曾经被他视若天人的陆锦绣,是深深扎在他心坎上的一根拨不得的刺,即便他如愿以偿的娶了她,即便她睡在他身榻,他心里也是无比的清楚,陆锦绣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他,他得到的不过是一具肉身,她的心里从不曾有过他的名字。 他记得陆氏看着他时那种冰凉无谓的眼神,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眼神,将他推得越来越远,直至有一天他遇上了和清高淡漠的陆锦绣完全不同的叶华梅,那样的鲜活那样的亮丽,他陷进叶氏的鲜活亮丽不愿自拨,而陆氏,则缠绵病榻最后撒手人寰。 他始终记得那晚,夜灯如烛,他以为缠绵病榻月余的陆氏应该是憔悴不堪的,可是当他行至床畔,那本该憔悴不堪的女子,却美得一如他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天,不同的,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那样凉冷疏离的眸光,宛如一支利箭般狠狠的刺进他心坎上! “父亲可是有什么事要和望舒说吗?”等了半晌的季望舒没有一丝的不耐烦,抬起头静静地问。 被打断思绪的季青城眼神一黯,将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悉数掩下,咳了一声道,“舒丫头,为父经过深思熟虑,你母亲铺子这些年的收益数目过大,你如今还小,交还你为父也不放心,这样吧,铺子和田庄你且先收着,至于铺子这些年的收益暂交由你继母打理,等你及了笄后,再交还于你。” 季望舒唇角微微勾起,不无讥诮的看向一脸为你着想大公无私表情的季青城,幽幽道,“不劳父亲忧心,这些收益望舒已经和四海钱庄的华老板谈好,将这笔银子存入四海钱庄,望舒每月便可得一笔不菲的利息。” 季青城不由一窒,沉了脸道,“为父已经决定了,这笔收益暂时交给你母亲打理,为父的话,你也不听?” 季望舒唇角的笑愈发讥诮,直看得季青城目光都有些闪躲之后她才淡淡道,“非是望舒不孝不从父亲之言,只是生母早逝,这些年望舒挣扎求生自是不敢轻易信人,望舒恕难从父亲之命。” “逆女!不管你从不从,为父都已经决定,由不得你不同意!”季望舒直接了当撕破脸皮的说辞激得季青城顿时恼羞成怒,大声说完一甩袖袍转身就要离开。 季望舒一脸淡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浅笑道,“父亲是以为望舒交出了上清丹谱换了泰阿古剑给李术安李大人,没了后顾之忧,所以才会强行替望舒做主吗?” 被揭穿心思的季青城脚步一窒,却并没有回头继续前行。 “望舒很是好奇,父亲可是在官场历练了几十载的人了,怎么就没仔细想一想,二叔偷情李副将如夫人c无涯斋恰逢时机放出可拿上清丹谱换取泰阿古剑,这一桩桩事情,不会显得太过巧合?巧合到天衣无缝了吗?”季望舒凉凉的声音响起。 季青城提起的脚慢慢放下,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他连转身这个动作都有些迟钝。 看着近在眼前的嫡长女,一如她生母一般清冷的双眸满是讥诮的看着他这个父亲,季青城狠狠的盯着她,因为不敢置信,所以连声音都显得有些空旷,“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季望舒是很镇定的点头,还很好心的提醒他,“父亲是明白人,该当知道如若望舒拿不到老夫人和父亲所允,会发生什么事情,想必父亲亦是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是吗?” 被自己打小就没放在心里的嫡长女,当着他的面这般直接了当威胁他,季青城只气得浑身隐隐发抖,用尽全力控制着怒火眦睚欲裂的看着她道,“季望舒,你敢威胁为父?” 季望舒不认同的摇头,“非也,父亲,望舒只是就事论事,何来威胁一说?” 季青城恨恨的盯着她,这个女儿,简直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府犯下那样的罪孽,若不是他一时心软念着这个女儿终究是他季青城的女儿,又岂会容她活到现在! 早知道她这是这样一个忤逆不孝的孽障,当初就该淹死了她让她跟着她生母共赴黄泉! “父亲不必悔不当初,望舒以为,其实父亲应该感到高兴,有望舒这样一个聪明绝顶又心狠手辣的女儿,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季府何愁来日前程。”看着季青城眼里的悔恨,季望舒凉凉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2 再次失望 季青城盛怒离去,白芍和白薇皆一脸担心的看着季望舒,她二人打小习武,耳目自是比一般人要灵敏,二人虽是避开,但父女二人的对话,二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甘草和茯苓虽没听到,但观季青城离开时一脸铁青的表情,也知道侯爷对自家姑娘很是不满,故二人亦一脸担心的看着季望舒,李妈妈小心冀冀的打量着季望舒,心中却在掂量着,侯爷离开时显然盛怒之极,可大姑娘这一脸毫不在乎的神情,竟像是一点都不害怕惹怒了侯爷会有什么下场,这样的大姑娘,要不是糊涂之极的,要不就是有恃无恐的。 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大姑娘非但不是糊涂愚昧之人,反倒聪明绝顶又极有主见,那么,也就是说,大姑娘是有恃无恐,所以才不担心惹怒侯爷的下场! “姑娘,您这么早就和侯爷撕破脸皮,会不会为时过早?”等季望舒寻了个由头打发走了李妈妈后,白薇就忍不住问。 茯苓闻言忍不住睁大了眼,侯爷可是姑娘在这府上唯一的倚仗,好不容易侯爷肯来行云阁看望姑娘,姑娘怎么就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讨得侯爷的欢喜,反倒惹怒侯爷? 四婢或担忧或不解或纳闷的看着季望舒,季望舒却是浅浅一笑,从容摇头,“身居高位的人,害怕的越多,他心中有虚,不探个虚实出来以前,他不会亦不敢对我如何,即便他真要对我下手,也得寻个光明正大的由头,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吗?难道你们没有自信能护我周全?” 白薇和白芍闻言一笑,心中的担忧悉数散去,二人齐声道,“姑娘放心,奴婢二人定以命相护。” 甘草也忙不迭的接过话道,“还有奴婢和茯苓姐姐,姑娘放心,谁若敢对姑娘不利,奴婢和茯苓姐姐一定和好拼命。”说完她推了推身边一脸忧心忡忡的茯苓,“对不对,茯苓姐姐?” 茯苓毫不犹豫的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劝说,“姑娘,侯爷到底是姑娘您的父亲,不管姑娘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侯爷生气,只要姑娘您去认错,侯爷他一定会原谅姑娘您的。” 季望舒心中微微叹息,有些失望的看着茯苓,淡淡道,“你和甘草都是打小就陪着我一起长大,连甘草都能看明白想清楚的事情,为何你就是不愿接受?再有下次,你便出府好生过日子去吧。” 看了一眼因为她的话满脸不解和难过的茯苓,季望舒转身迈向厢房,她身边,不需要优柔寡断人,像茯苓这样有着根深蒂固三从四德观念的人留在她身边,将来只会害了茯苓她自己,而她,亦会因为茯苓的优柔寡断将她对茯苓的情义消磨殆尽。 在这个身子最孤苦无依之时,是甘草和茯苓扶持着她,念着这份旧情,她不愿将来某一天,她和茯苓走到恩断义绝的那一天。 难过的看着姑娘远去的身影,茯苓忍不住流着泪看向甘草,呐呐地问,“姑娘她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不过是为了姑娘好,我哪里说错了?” 甘草心中也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看着她回,“茯苓姐姐,这些年姑娘在庵堂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清楚,茯苓姐姐你还能不清楚吗?整整六年,奉年过节的,侯爷可曾接过姑娘回府过个年节?整整六年,侯爷可曾来庵堂探望过姑娘一次?” 茯苓怔怔的摇头,却还是道,“可现在侯爷不是已经接了姑娘回府了吗?不管侯爷从前对姑娘如何,可姑娘始终是侯爷的亲生女儿,姑娘若不倚靠侯爷,这往后的日子可怎生过?” “你糊涂。”甘草气得瞪她一眼,继续道,“姑娘受了六年的苦,只接回来就能一并抵消的吗?侯爷若真心疼咱们姑娘,又岂会由着老夫人将才刚回府的姑娘送去家庙?你好好想清楚,你是姑娘的奴婢还是侯爷的奴婢?若想清楚了要跟着姑娘,往后姑娘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服从姑娘的命令行事,若你还像今天这样的想法,即便姑娘不说,我也会劝姑娘放了你的身契,你出府好生过你的日子,也算是咱们姐妹打小一起长大的情份。” 深深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茯苓,甘草难过的转身离开。 连甘草也不理解她! 茯苓的泪流得更凶,她只不过是想姑娘在府中能有个倚靠,这也错了吗? 姑娘不喜她的话她能明白,做主子的,都不喜欢奴婢忠心之语,可是同样身为奴婢的甘草,为什么也不明白她的这番苦心呢? 站在远处将这一幕看进眼中的李妈妈眸光一闪,上前一脸讶然的看着茯苓问,“茯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哭了?可是谁惹了茯苓姑娘?” 茯苓忙掏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水,慌乱的摇头道,“没什么,只不过是风迷了眼,劳妈妈关心了。” 风迷了眼? 李妈妈看了看天上的暖阳,又看了看院中那棵纹风不动的槐树,心中嗤笑,嘴里却是关切的道,“没事就好,姑娘若是有什么烦恼,可以和妈妈说道说道,妈妈年长你就托个大,凡事都要往开了想,这过日子嘛,总得开开心心的过,可不能每天愁眉苦脸的。” 被李妈妈关切的话语所感动,茯苓一脸感激的道,“谢谢妈妈开导,茯苓知道了,这络子还没编好,茯苓就不打扰妈妈了。” 李妈妈笑咪咪的点头,看着茯苓拿起桌上编了一半的缨络进了耳房,她不由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3 他的条件 侯爷去了行云阁,不多时又怒气冲冲离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靖安侯府。 归燕轩。 余气未消的季青城来回踱步,嘴里一会念着‘孽障’一会又念着‘逆女’,瞧着他气愤不已的咒骂,叶华梅心中欢喜不已的同时又暗自揣测,侯爷去行云阁找那小蹄子究竟所为何事?又发生了什么事表竟让侯爷气成这般模样? 不过,侯爷眼下这般生气,可见侯爷心中对小蹄子的厌恶极深,于她而言,却是桩好事。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先喝杯热茶消消气。”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叶华梅小意殷勤的劝抚。 季青城接过茶盏一饮而尽,被自个嫡女威胁了的这种事他自然是不会对叶华梅说的,放了茶盏边走边道,“没什么,你谴人去请三弟去书房。” 叶华梅听了心中就是一喜,忙不迭的点头,瞧着季青城出了房门,她便吩咐管嬷嬷,“奶娘,你去行云阁探探消息,查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侯爷这么生气。” 管嬷嬷领命离开后,叶华梅又吩咐宝珠去三房那边请人。 季府的书房位于季府正厅的正后方,因为靖安侯乃兵部尚书,这书房便成了季府的禁地,女眷一委不准入内,便是老夫人和叶华梅,也不曾踏足过书房一步。 书房很是宽敞,迎着门的左手边和正对面沿着墙壁放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书架前是一张紫檀木打制的书桌,桌面上文房四宝c笔墨纸砚c以及笔架c镇纸c笔洗都放得整整齐齐。 进了书房行至桌边,季青城磨了几下砚台后执起狼毫,就着桌面上的宣纸一挥而就,随着忤逆不孝四字龙飞凤舞的呈现,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季望舒那张略带讥诮笑意的小脸,手一扬,宣纸上画了个大叉,将忤逆不孝四字划掉后,他放下狼毫,将宣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向墙角。 季青山迈进书房时,入目是一地的纸团,瞧了瞧季青城阴暗的脸色,季青山不动声色的问,“大哥叫三弟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季青城放下狼毫,将手一摆,“三弟请坐。” 待季青山坐下之后,季青城在心斟酌一番后道,“三弟,大哥叫你来的确是有事相求。” 季青山就一脸惶然的表情看着他道,“当不得大哥这般说,大哥有什么事要三弟去做只管吩咐。” 季青山诚惶诚恐的表情让季青城心里稍稍舒缓,表神也稍显自然了一些,他道,“三弟,实不相瞒,大哥如今手头有些紧缺,不知道三弟能不能先借给大哥周转一下?” 季青山心中一喜,又想到大姑娘的交待,便小心冀冀的看着季青城问,“不知大哥需要多少?” 季青城伸出手掌在他眼前一晃,季青山瞪大了眼问,“五万两?”不等季青城回他,他便摇头道,“大哥,不是青山不肯帮大哥,区区五万两,若是放在前几个月青山也能抽调出来,可上个月青山才将现银调去进货,这一时之间,青山也没办法将货换成现银啊。” 五万两都拿不出来? 季青城的脸色瞬息就像打翻了的染料铺,五万和五十万相差可不是一丁点,季青山连五万两都不肯借,更别说五十万两了! 季青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而且据他所知,季青山那些店铺的生意并不差,说他手里头连五万两现银都拿不出来,谁信? 咽下心中对季青山的不满,他道,“三弟,我岂会差这区区五万两白银,我是急需五十万两白银,三弟若能将这笔银子借给我,不管三弟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绝对会帮三弟去做。” 他心中明白,季青山手中绝对能拿出这笔银子,只是他和这庶弟的关系没有好到能让他白白借他的地步,这个庶弟心中最想做的事情,他也能猜出个不离十,罢了,如今是他有求于人,乘这个机会让这个庶弟如愿以偿也在所难免。 季青山心里却是分外的激动,一切果然如大姑娘所料想的一般。 垂眸将心中的激动一并掩下后他才抬起头,很是坦直的迎上季青城不满的眼光道,“大哥,五十万两现银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是我,也需得将手上的铺子悉数典卖方才凑齐。” 他表情坦荡,季青城看不出有何不实之处,便不由拧眉,他总不能逼这庶弟去典卖铺面啊,这若是传了出去,他还要不要脸的! “不过,大哥也应当知道,我心里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姨娘,若大哥能说服母亲,让三弟接宁姨娘分府出去,三弟便将那些铺面悉数典卖后,带着姨娘回南安,无事绝不回京城打扰大哥。”季青山又道。 早年老侯爷尚在人世时,最是宠爱季青山的生母宁姨娘,老侯爷辞世后,老夫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宁姨娘送去了祠堂,说是荣养,其实是圈禁,季青山心疼自自己的生母,乘此机会提出接宁姨娘分府出去也是情理所在,这个条件本也就在季青城的预料之中。 宁姨娘的老家便在南安郡,季青山卖了京城的店铺携他生母回南安荣养,传出去对他这个侯爷的名声亦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只在心中掂量须臾,季青城便爽快的点头,“三弟放心,此事大哥会去说服母亲,三弟尽快去安排典卖事宜即可。” 得了季青城的许诺,季青山心中激动万分,脸上却是一派的感激之情,他道,“谢谢大哥,我这就去安排。” 送走了季青山,季青城便也离了书房往福安堂的方向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4 同意分府 因为低估了老夫人心中对宁姨娘的恨,说服老夫人同意让三房分府出去的事情远没有季青城想像的那么容易。 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的季青城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继续劝道,“娘,陆氏的嫁妆要交还舒丫头,没了陆氏的铺面收益,府中这么多开销,光靠咱们手上那点铺面委实难以支撑,三弟既然肯同意不拿分毫分府单过,这对府里来说有利无弊,您为什么不愿意呢?” 老夫人仍然不乐意的摇头,但她心中也知自个儿子说的是实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陆氏那些铺面就先不交还舒丫头事情不就解决了?三房想要分府的事休得再提。” 季青城心中苦笑,若是可以,他也想拿捏住陆氏的铺面,也省得他这个嫡子拉下面子去求向来被他不放在眼里的庶弟,可事实就是如此,自个的嫡长女捏着把柄威胁他这个当父亲的,偏偏他这个为人父的还拿自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 阴沉着脸,季青城将他去行云阁后,被自个嫡长女反威胁的事转述给老夫人听,老夫人直听得目瞪口呆,最后气得一拍桌子,“反了她了,吃里扒外的东西,竟联合着外人谋算自家人。” 被自个女儿算计到了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季青城实在不愿再提这糟心事,便又岔开话题,“娘,三弟那边可是说了,不但不要府上分毫,还愿倒出五万两银子,只求您同意让他带着宁姨娘分府单过,这机会可是难得,您就别拒绝了遂了他的心吧。” 自已的儿子老夫人还是很了解的,她可不信季青城会平白无故的来帮三房说情,扫了一眼季青城她问,“青城,你和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得求上你三弟,你三弟提出这个条件,你不得已才答应了他?” 季青城也没想过能将老夫人瞒过去,当下便点头道,“娘猜的对,儿子的确是有事需要三弟去做,三弟他答应的条件便是让我来说服娘,同意让他带着他姨娘分府单过,儿子想着有利无弊,便应了下来。” “什么事还需要他帮忙?”老夫人就皱了眉,自个儿子可是一品侯爵,三房庶子不过是最下贱的商人,若说三房庶子求自个儿子还能说得过去,怎么着也轮不到自个嫡子去求一个庶子! 季青城眸光一闪,避重就轻的回,“娘,您也知道的,这宫里头的打点还有松儿柏儿的前程,可都需要银子,三弟从商多年倒是攒了些身家,他愿意用银子来赎他姨娘,何乐而不为?” 一听他提到两个嫡孙子,老夫人的心就松动了,很是不情愿的点头,“你既然觉得可行,那便依了你。” 老夫人终于点头同意,季青城也如释重负,笑着点头,“娘同意就好,那我这就和三弟去说。” 他刚想走,老夫人却又叫住他问,“青城,那丫头既然是吃里扒外,不如——” 季青城心中一惊,马上摇头道,“不行,娘您可不能冲动。” 他反应如此迅速,老夫人只当他心中到底是念着是他亲生的女儿,舍不下,当下便沉了脸望着他,“她都敢威胁你这个当父亲的,你还不肯下手,是要养虎为患被虎反咬了你才甘心吗?” 见老夫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季青忙不迭的摇头,一脸苦涩地道,“娘,您误会了,儿子哪里是不舍得,儿子不过是想着,平南王夫妇还在京城没回封地,那丫头如今又和战北王那边搭上了关系,咱们若贸然动手,不管是平南王亦或是战北王,侯府可都招惹不起。” 老夫人心中的不满因着他这番话烟消云散,便皱了眉道,“那难不成,就要由着她吃里扒外不成?” 由着那个忤逆不孝的逆女威胁他? 季青城眼里凶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道,“娘您放心,等平南王回了封地,儿子也查清她和战北王那边到有什么牵连,再行动手也不迟,到了那里,儿子一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让人发现什么端倪。” 老夫人想了想后便点头,季青城便告退离开。 离开福安堂后季青城直接去了三房的清秋院。 季青山亲自迎了他进厢房,又命丫鬟倒了热茶之后,便在季青城的示意之下挥退了屋中侍候的丫鬟婆子,待奴才们退出去后,季青山便一脸期待的看着季青城问,“大哥,可是母亲她同意了?” 季青城轻轻点头,一脸为难的道,“母亲虽然同意了,可是却是在我说了三弟你答应不分府上分毫还倒拿五万两银子给府上之后,母亲这才同意的,此话虽是大哥我替三弟你自做主张了,但三弟若是不愿,这家不分也是可以的。” 季青山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嘴里却是一派感激的道,“谢谢大哥,大哥即便不说,三弟也正有此意,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三弟这就去找人典卖店铺,等凑齐五十万两之后便给大哥送来。” 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季青城心中不免又有些后悔,只让他拿五万两出来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他也找不到理由再加,掩了心中的后悔,他道,“如此甚好,不知三弟要几天才能凑齐?” 季青山想了一下便回他,“若是事情顺利,三到五天便可解决,若是不顺利,五到十天左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5 留下三叔 一连几天放睛,上京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热闹。 醉仙楼天字包厢里,满满一桌美味佳肴看上去就可口之极,更别提醉仙楼最好的梨花白酒的酒香四溢。 “这杯酒是庆祝三叔得偿所愿,三叔,请。”季望舒端起桌上的翡翠酒杯,做了个请的姿势。 季青山端起面前的酒杯,含笑点头,“三叔能得偿所愿,多亏了大侄女你,是三叔要谢谢你才是。” 季望舒浅浅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梨花白醇香而不浓烈,这样的酒,或许适合勋贵世家公子小姐们浅尝,而她,更喜欢前生在漠北时骑着最野的马,在疾驰的马背上喝最烈的酒。 见她豪爽的一饮而尽,季青山心中不免有些惊奇,同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道,“大侄女今日相请,可是有事要和三叔相商?” 白薇提着酒壶为二人的杯续满酒,季望舒把玩着手中的翡翠酒杯,却不让杯中酒溢出一滴,季青山看着眼里惊意更浓,大侄女在他眼前展露的这手功夫,可不像是闺阁女子能做到的! “听闻三叔有意典卖京城店铺,望舒斗胆冒问一声,三叔变卖变产之后可是要带着宁姨娘回南安郡?”放下手中酒杯,季望舒笑意盈盈的看向季青山问。 季青山点头,“大侄女说的没错,三叔的确是想回南安了。” 他早已于昨天便放出了要典卖店铺的风声,季望舒能知道并不为奇,只是他心中却也明白,想必这个大侄女今日请他过来,定不是只为了问他这桩事情。 季望舒扬眉,“既然三叔要典卖店面,卖给外人不如卖给望舒,至于价格,自是照着外面出的最高价,三叔可愿?” 季青山不由怔住,瞧着季望舒的脸色不似说笑,便也正了面色道,“大侄女想要,三叔自是更愿意卖给大侄女,至于价格,外面如今报的最高价是七十八万两白银,这是铺面的房契地契加所有铺面的现货一起的报价,大侄女若是全要,三叔七十万两卖你如何?” 他报的价很是实诚,没有因为她小就欺她不懂,反而因为感激好还白白便宜了她八万两,季望舒满意的点头,“那望舒就多谢三叔了,等明天三叔若是有空,便带好房契地契去四海钱庄和华老板商谈后续事宜。” 听她这么一说,季青山有些恍然,却还是忍不住试探的问,“大侄女,三叔好奇,这些店面究竟是大侄女你买下亦事是华老板要买?” 大侄女再聪明能干,可这做生意,并不是聪明能干就行的,再说了,他实在也不相信,季望舒自己能一下子拿出七十万两现银出来,所以他心中猜测,真正要买他手头所有店铺的人是四海钱庄的华老板,而季望舒,只不过是一个中间人。 然而季望舒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外,她道,“自是望舒自己要买。” 季青山忍不住咋舌,他从商十几载才攒下这些身家,可这大侄女,七十万两白银对她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虽心中有些好奇,但他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笑着点头,“好,明天三叔会带上所有地契房契以及账薄去四海钱庄,大侄女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三叔。” 季望舒却是又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呷了一口道,“三叔,你真甘心就这样带着宁姨娘回南安?” 季青山的眼神一黯,也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后,不无苦涩的道,“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是庶子,姨娘是可以被主母买卖的半婢身份,庶子出身加上生母宁姨娘的安危,让原本心存大志的他不得不屈服于嫡母的危压。 他原本可以走科举一路光耀门楣,可就因为老夫人一句话,他不能不顾生母的性命,只能逼于无奈的放弃了科举,愤而从商。 这些年来,他心中何尝不恨,何尝不甘,可是——怨恨又能怎么样?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只要生母的身契还在嫡母手上,他就不得不屈从,如今好不容易换得分府单过的时机,他已经不尽感激了! 将季青山眼里的埋怨和愤恨不甘看进眼中,季望舒眸光一闪,正眼看着他道,“三叔,望舒买下这些铺面也无人打理,不如三叔先帮着望舒打理可好?望舒也不放心将这些交付别人之手,望舒分三叔两成干股,三叔可愿留下打理?” 两成干股的收益,季青山很是清楚,季望舒这是相当于白送了他两成家业! 这样的好事,他没有理由拒绝。 “大侄女大方,三叔承大侄女这个情,只是——”他面带为难的看着季望舒迟疑了一下,咬着牙道,“在三叔没接姨娘出府之前,大侄女能不能先别声张出去?” 他答应过季青城,分府之后带着姨娘回南安,若是让季青城知道他不回南安,继续留在上京,虽然季青城不会反口,可是老虔婆对姨娘怀恨于心,谁知道那个心狠手辣的老虔婆会不会反悔,他不能再让生母受那老虔婆的折磨了! 知道他心所虑的季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三叔不用担心,三叔若是不放心,此事再不会有二人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6 分府事定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靖安侯府大门前,随着厚重的石青色棉帘掀开,穿着暗青色团花纹棉袄的中年仆妇跳下马车,向车厢伸出手道,“姨娘,到了,老奴扶您下来。” 守在大门前的季青山夫妇早在马车停下之时便迫不及待的迎过来,待中年仆妇扶着宁姨娘下了马车,季青山看着明明比嫡母小十岁却已经一头银发的姨娘,两眼就蓄满了泪,上前紧紧握住宁姨娘的手含泪道,“姨娘,儿子不孝,让姨娘——” “三少爷,这里风大,小心受了寒。”宁姨娘忙打断季青山未说完的话,她已经老了,一只脚也快迈进棺材了,秦静文也折磨不了她多久了,可是青山还年轻,这一辈子还得在嫡母嫡哥手下讨活,她不能连累了自个儿子。 知道姨娘是因为担心他,这才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季青山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更多的却是对季望舒的感激,只要今天分了府,从今往后他便可以堂堂正正的唤姨娘为母亲,再也不用担心老虔婆会想方设法去折腾姨娘了! “老爷,这里风大,咱们还是先带姨娘去福安堂,等事情办妥,咱们和姨娘可有的是时间絮话。”张氏体贴的将手中备好的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的鹤氅给宁姨娘系上,一边委婉劝道。 有了鹤氅抵挡寒风,宁姨娘这才感觉好受些,又见儿子儿媳俱是一脸笑意,听着儿媳的话语心中便是一动,原本枯涸的心田隐约生出一丝期冀,由着张氏亲自扶着她的手前行一边小心冀冀的问,“婉娘,你们接姨娘回府,可有通报老夫人?老夫人可是同意的?” 张氏笑着安抚,“姨娘放心,是老夫人命人接姨娘回府的。” 一行人迈进福安堂后,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原本欢声笑语的厅堂顿时沉寂下来。 宁姨娘颤巍巍的走过去给高坐上首的老夫人弯身福礼,“婢妾见过夫人。” 老夫人瞧着鸡皮鹤发的宁姨娘眼中就闪过一抹厌憎,一想到过了今日,她便再也折磨不了宁姨娘,老夫人心底就有些不高兴,将手一摆道,“不用行这些虚礼了,往后好生跟着青山过日子去。” 老夫人这话一出,三房夫妇和四房夫妇不由都讶然的看着老夫人。 老侯爷在世时,最是宠爱宁姨娘,也正因为宁姨娘夺了老侯爷的欢心,老夫人才会对宁姨娘恨之入骨,即便宁姨娘并没有恃着有老侯爷的宠爱就对老夫人不敬,可老侯爷一过世,老夫人还是寻了个由头将宁姨娘送去了祠堂,便是逢年过节的,也从不曾放宁姨娘出过祠堂,今儿这话,听着却是有些蹊跷了! 老夫人环视了眼色各异的众人一眼,咳了一声道,“今天叫你们都过来,是为了老三分府单过的事情,我和你们大哥大嫂商量过,都觉得此事可行,老二老四,你们怎么想?” 季青峰向来不爱理这些后院事务,当下便道,“既然母亲和大哥都同意了,我也没有意见。” 站在他身侧的赵氏却是眸光一闪,好端端的老夫人居然肯放手让三房分府单过,这中间没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定是三房那边给了什么好处,老夫人才会放下对宁姨娘的恨,同意三房分府单过,若这么简单就让三房分出去,谁知道三房给的那些好处有没有二房的份! “母亲,这好端端的,三弟夫妇为何要分府单过?都说父母在不分家,咱们若让三弟分府出去,只怕会引起不好的揣测。”赵氏佯装好意的道。 赵氏一开声,季青州就咽下了要问出嘴的话,只垂着头等老夫人的答案。 对于三哥要分府单过的原因,他是很清楚的,谁乐意看着自个亲娘日日受苦,幸得他姨娘去的早,不然只怕也要像宁姨娘一般,早早被老夫人一并送去祠堂受苦了。 老夫人扫了一眼赵氏,对这个儿媳心中那些小心思瞧得分明,掩了心中的不喜道,“你们三弟姨娘的身子日渐不好,青山是个孝顺的,想接他姨娘回南安,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能阻着不让人尽孝不成?你们三弟说了,因为是他自己提出要主动分府单过,按府上祖制该分给他三房的一应田产房契还有银子,他俱都不要,你们对此可还有什么异议?” 得了答案的赵氏心中迅速打起了算盘,按季府的祖制,若是分家,嫡长子季青城可分得五成,季青峰亦是嫡出可分三成,季青山和季青州是庶子只能各分一成家产,虽只一成家业,对靖安侯这样家大业大的府邸来说,这一成家业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如今季青山自愿舍弃原本属于他的一成家产,想当然的,这一成家产就归还公中,届时这一成家产就由长房二房和四房平分,这可是白赚不亏的。 不单赵氏心中如是想,四房夫妇二人亦是想到了这一点,自也不会提出异议。 至于季青城和叶华梅二人,想着那笔银子,更是不会说什么。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老夫人便拍板道,“既然你们都没有异议,那事情就这样定了,老三,你们收拾妥当之后也无须来向我辞行了,知会你们大哥大嫂一声就行。” 季青山忙起了身道,“老夫人,青山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等明天大哥请来族里的族老们禀明,明天青山就会离开。” 老夫人眼也不抬的应了一声,众人瞧着老夫人面色不振,便都一一告退。 ------题外话------ 谢谢一顾而惜亲送的鲜花~ 亲从狐狸开文一直支持着~ 狐狸无以为谢~ 感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7 乔迁之礼 宁姨娘宛如做梦一般离开福安堂,又如做梦一般随着季青山和张氏到了清秋院。 进了清秋院,七姑娘季蔷薇蹦跳着跑过来,仰着小脑袋瓜甜甜的唤道,“奶奶。” 梦中的宁姨娘恍然惊醒,自个孙女这一声亲密无比的奶奶,让她终于清醒过来,她不是在做梦,她的儿子要带着她分府单过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受秦静文无休止的折磨了! “乖孙女,来给奶奶抱一个。”宁姨娘笑着伸出双手,季蔷薇一头扎进她怀中,宁姨娘紧紧揽着怀中的孙女,眼泪却不知不觉的落下来。 十年了,整整十年,她没能看到自己儿子娶妻,也没能看到儿媳妇怀胎生产,这十来年来她活埋在暗无天日的季府祠堂,连自个的孙女都不曾见过一次,还好,上苍还是怜悯她的,如今终于甘尽甘来,往后她可以和儿子儿媳孙女过上一家和睦荣荣的生活了! 看着喜极而泣的宁姨娘,张氏也忍不住落了泪,这些年她虽然忍着委屈尽心服侍老夫人,可老夫人却变着法子的折腾她,当初明明知道她身怀六甲,老夫人还命她朝五晚六的前往福安堂请安,若不是因为老夫人,她也不至于流产,六个月的男孩就这么活生生被老夫人给折腾没了! 看见自己妻子也流泪,季青山知道自己妻子是想到了当年的血泪往事,忍着心头的愧疚将张氏揽进怀中,“羽馨,都过去了,往后咱们和娘会过的好好的,你再也不用委屈了。” 张氏哽咽着点头,七姑娘季蔷薇眨巴着大大的杏眼,“奶奶,娘亲,你们为什么要哭?咱们不是要搬出侯府了,这不是好事吗?” 七姑娘并不知道在她上头,她还有个未出生便被害死的哥哥,但她能感觉出,老夫人对自个母亲的不喜,也能感觉得出,老夫人并不喜欢她这个孙女,对七姑娘来说,搬出侯府后,就不用看着老夫人那张一看到她便板起的脸,也不用担心做错了事就要被老夫人罚打板子了。 “七妹妹,三叔三婶这是喜极而泣,是太开心了。”随着丫鬟的通报声,季望舒浅笑盈盈的走进来。 季青山夫妇忙命丫鬟看座,待季望舒坐下之后,季青山就看着宁姨娘道,“姨娘,这是大姑娘,这次儿子分家,多亏了大姑娘帮忙。” 大姑娘? 宁姨娘看着季望舒那张和长房先夫人陆氏七八分相似的小脸,不由感慨万分,当年她被送去祠堂时,大姑娘还不曾出生,她虽在祠堂,关于府中的事情多少还是有听闻的,这位大姑娘三岁便被送去了宝莲庵,人人都道大姑娘此生只怕就在庵中渡过,没想到的是,大姑娘光明正大的回了侯府,而她也托大姑娘的福,能从祠堂出来! “大姑娘大恩,姨娘无以为报,请受姨娘一礼。”怀着对季望舒由衷的感激之情,宁姨娘恭恭敬敬的弯下身子福礼。 季望舒忙起身避过,“姨娘可别,望舒受不起,三叔三婶,快把姨娘扶起来。” 季青山一手扶起宁姨娘,一边看着季蔷薇道,“薇丫头,给你大姐姐谢恩。” 七姑娘虽不明白个中原由,却还是很听话的上前,还没弯下身子就被季望舒一手拦住道,“三叔,望舒今日来,是为了给三叔送乔迁之礼。” 白薇上前由袖中掏出一张房契递过去,季青山接过一看顿时愣住,将手中的房契递回去道,“大侄女,这礼太贵重了,三叔受之有愧。” 季望舒轻轻摇头道,“不过是个五进的小院子,三叔可别推辞了。” 她说的轻松,可季青山心中却再明白不过,那进院子位于上京城东,城东那一片基本都是上京城三品官员的府邸,治安甚好,那块地方,便是有银子也未必就能买到院子,她送过来的这房契,看似简单,实则费了不少心血。 “老爷,既然大姑娘一片好心,老爷就收下吧。”张氏劝道。 季青山看了看宁姨娘和季蔷薇,他自己倒不怕劳累几天去找院子,可是姨娘的身子显然是经不起这些折腾的,自己既然已经早早就选择了向季望舒投诚,这进院子不收倒显得虚伪了。 将房契递给张氏后,他看着季望舒道,“大侄女盛情,三叔领了,大侄女只管放心,往后店铺的生意,三叔一定帮你打理的好好的。” “有三叔这句话,望舒可就放心了,姨娘,三叔三婶,望舒就先告辞了。”礼已送到,季望舒也知道宁姨娘才刚回府,三叔一家人还有好多话要说,便起身告辞。 张氏亲自将她送出门,看着她带着丫鬟出了院门后张氏才折回厢房,将手中的房契放于桌面道,“娘,老爷,大姑娘待我们这般重情重义,我们是不是该将当年之事告诉大姑娘?” 她从季青山嘴里知道大姑娘白送了两成的干股给季青山,如今又送上了这地段很好的五进院子,如果不是大姑娘,凭季青山的门路,是绝然买不到那种地段的院子的。 季青山沉吟不语,片刻过后轻轻摇头,“为时尚早,大姑娘毕竟还小,若现在就将当年真相告诉她,只会害了她,再等等吧,娘,您说呢?” 宁姨娘点头,“青山说的对,大姑娘的确还小,还是等大姑娘大了再说,老夫人和侯爷都不是个慈爱的,青山,你往后要暗地里照拂大姑娘。” 季青山笑着摇头,“娘,您还不了解大姑娘,以大姑娘如今的情势,青山觉得,老夫人和大哥,未必敢对大姑娘下手。” ------题外话------ 谢谢annajir一亲送的鲜花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8 奴婢闹事 靖安侯府三房分府单过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掀出一朵浪花,便湮灭在帝师叶家西府靖州布政使叶朝峰贪赃枉法,将由锦衣卫夜指挥使押解回京审判的圣旨之中。 圣旨一经传出,上京城的勋贵们惶惶不可终日,和靖州之事有牵连的官员为数不少,又在这个节骨眼时不敢明着去登叶府的门探听消息,好在看叶家西府虽东窗事发,东府叶左相于早朝上却是一派镇定自若的表情,而皇上对叶左相的态度亦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叶家西府的事牵连东府,官员们的心稍稍安定些许的同时又不免暗自担忧,叶朝峰一旦被押解回京,谁知道严刑之下他会不会将所有的人给招出来? 且不提一众官员人心惶惶,靖安侯府也因为叶府之事闭门谢客。 靖安侯府,福安堂。 老夫人才刚因为庄妃娘娘怀上龙嗣高兴没几天的心情因着叶府的事情再次跌落谷底,看着神情自若的叶华梅,老夫人心中愈发不喜,沉了声问,“老大家的,亲家公那边可有传消息过来?” 叶华梅点头回道,“母亲放心,父亲命人传了消息给媳妇,西府的事不会牵连到东府。” 听得她这般一说,老夫人心中才稍稍安定,不过到底还是放心不下,看着叶青城道,“青城,你和靖州那边可有牵扯?” 季青城忙摇头,“母亲不用担心,靖州之事我从没过问更无牵扯。” 老夫人这才彻底放了心,才刚松了眉,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哭嚎,“老夫人,您得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的娘死的冤啊。” 老夫人才刚转好的脸色顿时就阴了下来,不等老夫人发话,蓝嬷嬷就快步冲到门口斥责,“嚎什么?惊到了老夫人你担得起这责吗?” 那哭嚎的震天响的仆妇顿时就止了嗓子,抽噎着道,“嬷嬷,奴婢一时情急才冒犯了,还请嬷嬷替奴婢禀报老夫人,奴婢的娘死的冤啊。” 蓝嬷嬷冷眼望过去,见有几分脸熟,心中回想了一下便不确定的问,“你娘可是家庙的管事黄妈妈?” 黄翠玉将头点的跟捣米椿似的,“奴婢的娘正是嬷嬷说的黄妈妈,嬷嬷就看在奴婢的娘和嬷嬷您的情份上,替奴婢枉死的娘做主啊。” 瞅黄翠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蓝嬷嬷就忍不住有些唏嘘,黄妈妈也是服侍老夫人的老人了,总还是有些交情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桂香,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略带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蓝嬷嬷忙打起帘子进去回禀,“老夫人,是家庙管事黄妈妈的女儿,说是黄妈妈没了,具体原因老奴还没来得及问。” “让她进来说清楚。”老夫人吩咐。 蓝嬷嬷便又迈出厢房,瞅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黄翠玉道,“还不收拾干净,老夫人让你进去说清楚。” 黄翠玉忙收拾了一下便跟着蓝嬷嬷进了厢房,进了厢房一看侯爷和大夫人都在,她忙跪下嗑头,“奴婢见过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 老夫人原是不想过问这些下人的事情,可是这将近年节的出了命案,让老夫人觉得有些晦气,这才想问个清楚明白,挥了挥手道,“起来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黄翠玉抹了把眼泪后道,“老夫人,奴婢的娘是被大姑娘活生生死打的,奴婢的弟弟如今也被大姑娘打得只剩一口气了,奴婢求老夫人念在奴婢一家忠心耿耿侍侯老夫人的份上,救救奴婢的弟弟吧。” 她这么一说,老夫人马上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家庙是来人说过黄妈妈被嫡长孙女关进柴房的事,她当时命蓝嬷嬷传话罚那黄管事一月银钱就放出柴房,再后来因为李副将打了季青峰的事,她便将这事给忘了,这不过十来天的时间,这人居然就没了? 虽然心中很不喜欢嫡长孙女,可老夫人不会蠢到听信一个奴婢的一面之词就去问罪自个嫡孙女,当下便问,“大姑娘为什么要打你娘和你弟弟?” 黄翠玉眼珠一转,哭道,“回老夫人,奴婢的娘不过是想给奴婢的弟弟讨个媳妇,哪晓得大姑娘就动了气,说奴婢的娘逼人下嫁,就算奴婢的娘做错了,大姑娘要打要罚,奴婢一家也都认了,可没想到大姑娘竟是命人将奴婢的娘给活活打死了,老夫人,奴婢只求老夫人您能大发慈悲,救救奴婢的弟弟。” 她虽说的很清楚,可又怎么骗过得在这深宅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 老夫人只淡淡瞟了她一眼,就转头吩咐蓝嬷嬷,“去把大姑娘请过来。” 一听要请大姑娘过来,黄翠玉身子就瑟缩了一下,老夫人是不信她这套说辞呢?亦或是老夫人把大姑娘叫过来是为了给她公道? 倘若是前者,大姑娘来了之后老夫人一问当日事情的原由,自己只怕救不了弟弟反倒会挨顿打! 她心中惴惴不安,可是一想到大姑娘并不得老夫人喜欢也不得侯爷看重,她的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一个打小就被送去庵堂六年不曾接回过府的姑娘,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再说了,她可是打听清楚了的,虽说大姑娘回了府,可老夫人和侯爷却是愈发不待见大姑娘了,不然也不会才刚回府就被送去家庙! 她如今闹事,说不定正好给了老夫人和侯爷一个很好的由头将大姑娘再次送回庵堂,她遂了老夫人和侯爷的心愿,可就立了大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69 两条人命 老夫人高坐上首,靖安侯夫妇位于老夫人左下侧,季青城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叶华梅则略带一丝幸灾乐祸的窃笑看着迈进来的季望舒。 “望舒见过老夫人c父亲。”季望舒福了一个让人挑不出刺的礼,却无视了一边已然黑了脸的叶华梅。 这小蹄子,居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当着这满屋奴才的面不尊重她这个继母。 深感颜面无光的叶华梅委屈的看向季青城,却发现季青城两眼盯着季望舒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委屈之后,她便收回视线,暗自撇了撇嘴,今日之事,无论这小蹄子怎么解释,只要她生生打死下人的消息一经传出,这小蹄子的名声也便是毁了。 “舒丫头,这奴才说你生生打死了她娘不说,还将她弟弟也打了个半死,可有此事?”老夫人一脸肃穆的问。 季望舒的视线转向跪在地上的黄翠玉,虽只是淡淡一眼扫过,却吓得黄翠玉浑身一紧,不由自主的就垂了头。 “确有此事。”收回眸光,季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 她这般坦然点头承认,黄翠玉心中一喜刚想开声,就听季望舒继续道,“望舒请问老夫人,若有刁奴无视府中规矩,于半夜私带外男进内院不说,且强逼府中丫鬟委身下嫁其子,这等子刁奴,该不该打?” 老夫人一听便沉了脸道,“这等子刁奴,打死都算便宜了她。” 黄翠玉一听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狡辩,“大姑娘,奴婢的娘只是带自个的儿子进内院,怎么就是外男了?再说了,奴婢的娘可是好心才会让那丫头嫁给奴婢的弟弟,那丫头不识好歹不乐意也就算了,她却唆使着大姑娘您将奴婢的娘生生打杀,可怜我那苦命的弟弟如今还没醒过来,老夫人,这一切都是环儿那丫头唆使出来的,是她不安好心啊。” 由老夫人那一句话,她心中便转过弯来,老夫人再不喜欢大姑娘,那也是自个的孙女府上的小主子,老夫人是不会背上为了个奴才惩治自个嫡孙女的名声的,她若执意攀咬大姑娘,只会引发老夫人对她的不满,还不如祸水东引,治不了大姑娘,能把环儿那丫头扯出来也算是给她娘报了仇。 不等老夫人发话,季望舒身后的白芍嗤笑道,“黄妈妈,你好不要脸,奴婢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府中下人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竟都不是外男了?照黄妈妈的说法,黄妈妈和府中几位夫人竟是亲戚关系不成?老夫人c侯爷c大夫人,黄妈妈这般说法,一旦传出,让人笑话靖安侯不成规矩事小,若坏了府中姑娘的清名才是大事。” 一袭话说得老夫人和靖安侯夫妇三从皆黑了脸,老夫人一拍桌子道,“来人,将这刁奴拖出去杖毙。” 听得老夫人要将她仗毙,黄翠玉吓得整个人就瘫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手脚麻利的婆子塞了嘴拖了出去。 听着屋外传来的板子打在肉身上的沉闷声音,屋中丫鬟婆子们俱都打起了心思,一个个小心冀冀瞅着面不改色的季望舒,心道大姑娘好生厉害,不过是她身边一个丫鬟,寥寥几句便左右了老夫人的心思生生夺了一个人的性命,端从今之事便可见大姑娘的手之凌厉! 不多时,便有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厌憎的吩咐,“拖去乱葬岗,还有她那什么弟弟,一并处理。” 一眨眼的功夫,两条人命就这么葬送,屋中下人们屏了吸气,个个垂头不语。 老夫人环视一圈,凝重地道,“今日之事若敢外传,定不轻饶。” 下人们齐齐应声,“奴婢谨尊老夫人之命。” 老夫人满意的点头,转头很是复杂的看着季望舒,半晌才道,“若在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可先禀报你母亲交由你母亲发落,断不可再自做主张,知道了吗?” 季望舒轻轻点头,不置可否的应下。 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叶华梅就忍不住道,“母亲,媳妇可——”话未说完,瞅着老夫人阴沉的脸,剩下的话她便不敢再说,只能憋着一口气咽了回去。 叶华梅忍气吞声,老夫人神情稍稍好转,又道,“青城留下,你们都回去。” 待叶华梅告退出去之后,季望舒也上前弯身福礼后步履稳稳的行出厢房,老夫人瞅着她行动间裙裾纹丝不动,眼神便愈发复杂。 “母亲,您可是还有话要说?”季青城问。 老夫人将视线转在他脸上,半晌才不无苦涩地道,“青城,咱们都低估了这孩子。” 季青城一窒,心中虽一万个不情愿不想认可老夫人的话,可终究还是只能点头。 见他默认,老夫人心中掂量一番后又道,“这孩子既然是个有手段的,咱们是不是该换个法子了?若一味的按从前的方式对她,只怕得不偿失。” 季青城心中一动,想了想后摇头道,“母亲,她心中对季府并无多少感情,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心中很是清楚,自个嫡长女对他这个父亲只有怨恨并无敬重,老夫人的盘算多半会落空。 老夫人却是不赞同的看着他,“有没有感情并不重要,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你不用瞻前顾后考虑太多,这事娘会看着安排的,你专注于朝堂之事即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0 一记耳光 这日诸位姑娘给老夫人请完安,二姑娘季海棠似往常一般就要坐在老夫人的左侧,却不防老夫人冲着季望舒慈爱的挥手,“舒丫头,过来,坐祖母身边让祖母好生瞧瞧。” 季海棠的脚步一顿,眼看着季望舒行云流水般走过去坐在原本属于她的位置,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自打季望舒回了府,她靖安侯府嫡长女的名号已然不复存在,最好的行云阁也被季望舒所占,到了眼下,连祖母的宠爱,也要被季望舒一并夺去吗? “你给我起来,那里是二姐姐的位子,你有什么资坐二姐姐的位子?”和二姑娘一母同胞的五姑娘季芙蓉看着自个亲姐受了委屈,马上不服气的瞪了一眼季望舒,尔后上前拉扯季望舒,试图将她从座位上扯起来。 老夫人看得目瞪口呆,好好的嫡出姑娘,言行举止全无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惠雅,竟跟个下人似的撒泼,成何体统? 眼看着老夫人脸色一片阴沉,叶华梅心道不好,正想上前,却听老夫人厉声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五姑娘拉开。” 蓝嬷嬷和紫娟上前架住季芙蓉,不甘心的季芙蓉奋力挣扎不开,嘴里兀自叫嚷着,“祖母,她不过是个孽——” 话未说完,‘啪’的一记耳光便扇在了她小脸上,这一记耳光打的不轻,粉嫩的小脸上迅速就起了一个五指山印,被打得有些懵懂的季芙蓉愣了一下,用自己的小手抚了抚被打的左脸,尔后看着站在她面前一派风轻云淡的季望舒,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在叫嚣,她竟然敢打自己! 这一记耳光着实响亮,不但将季芙蓉给打懵懂了,也让原本想厉声斥责的老夫人给惊住了不说,厅中一众人等俱都震惊不已的看着季望舒,虽都知道季望舒不是个好惹好欺的主,可这当着老夫人和大夫人的面就这么扇了五姑娘一记耳光的事,除了这大姑娘,也真没人敢做得出来! “大姐姐,五妹妹年幼不知事才会做出这等子荒谬行径,但祖母和母亲俱在,祖母和母亲自会责罚五妹妹的过错,你怎么能无视祖母和母亲擅自对五妹妹动手?或许母亲她对大姐姐照顾不周,可大姐姐也不应该为此迁怒于五妹妹。”回过神的季海棠瞧了一眼自个娘亲铁青的脸色忙抢先一步质问。 她这一番话委实说得好,首先承认了季芙蓉的行为确实不对,但有老夫人和大夫人这两位长辈在,季望舒却擅自动手人也是不对,更何况,她还刻意将季望舒动手打人说成迁怒,这样一来,就让人觉得季芙蓉是因为大夫人之过而挨了这一记耳光,而季望舒则成了挟怨报仇之人。 被大女儿抢了先机的叶华梅瞅向老夫人,见老夫人眼神阴郁的看着季望舒,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棠儿素来稳重,若非她抢先一步质问,自己一时冲动回打那小蹄子的话,可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季望舒朝季海棠望过去,倒没想到,一母同胞,这个季海棠却不像季芙蓉那个没脑的草包一样不值一提,单凭刚刚这番话,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机,也算不错了。 不过这样更好,像季芙蓉那样的草包,交起手来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时间! 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季海棠后,她转身面老夫人很是坦然地道,“老夫人,是您让望舒坐在那个位置的,五妹妹她身为晚辈,却忤逆老夫人您的话此其一,五妹妹身为靖安侯府嫡出姑娘,对长姐口吐恶言此其二,望舒身为长姐,自然要阻止五妹妹她这种忤逆不孝的言行,难道要让望舒由着五妹妹当着长者的面大放厥词吗?若真是如此,望舒不才,或许该去平南王府向荣安郡主讨教一下各府规矩礼制,以免日后再行差踏错。” 相较于季海棠冠冕堂皇的质问,季望舒这番义正词严的反询问更有力度,更何况她还不乏要挟的提出要去平南王府向荣安郡主讨教各府的规矩礼制,老夫人焉还能说她做的不对,当下只有强撑着慈爱道,“舒丫头你做的很对,妹妹们言行有错之时,你身为嫡长姐的,就该教导。” 说完老夫人又不满的看向叶华梅,“老大家的,此次的事,虽然舒丫头已经教导过蓉丫头了,但蓉丫头这样的言行委实离谱,罚抄《女戒》十遍。” 老夫人发了话,叶华梅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忍着气咽下,应了声是。 季芙蓉懵懂的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自个娘亲,怎么都想不明白。 她才是被打了一巴掌受了委屈的那个,不是应该罚打季望舒的手心吗?怎么反倒还要罚她这个挨了打受了委屈的人去抄写什么唠什子的《女戒》?还有娘亲,她为什么不帮自己反驳?却还应了老夫人的话? 眼瞅着嫡次女还要发作,叶华梅惟恐惹得老夫人更重的惩戒,忙上前一步捏住季芙蓉的手道,“老夫人,蓉儿她这小脸肿得厉害,媳妇先带她下去抹点药膏可好?” 老夫人看着季芙蓉粉嫩小脸上的五指山,到底是自己疼了多年的嫡孙女,这心里也不免心疼起来,便点了头应了。 ------题外话------ 亲们是不是觉得这么多章节了,不见男女主对上的戏着急? 别急啊亲们~马上就要开始男女主正面迎上的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1 求个恩典 叶华梅带着季芙蓉退下后,季海棠不似往常一般做解语花去哄老夫人,她这般态度,让留在厅堂中的诸位姑娘们也没了往日里逢迎老夫人的心思,一个个垂着头不语,厅堂一时陷入一种诡异之极的气氛。 看着满屋子木桩子一般的孙女们,老夫人也没了心思,挥手道,“舒丫头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诸位姑娘如释重负的一一上前告退,季海棠临行前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季望舒,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是不会败给你的。季望舒则回以淡淡一笑,即便季海棠是有几分心机,可对于重生而言的她来说,亦不过是小菜一碟。 “舒丫头,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宝莲庵,你心里可是觉得很委屈?”端起热茶呷了一口后,老夫人略带试探的眸光看向季望舒问,末了或许是怕季望舒不敢直言承认,老夫人又道,“你别害怕,祖母也知道这些年将你一个人放在宝莲庵,是委屈了你。” 委屈吗? 从她这个身子所接受到的感觉来看,这个身子的本尊倒从不曾有过委屈,这个身子的本尊到死也只有着满满的期待,期等有一天,她的亲祖母和亲生父亲能良心发现,将她接回靖安侯府,只是让她失望的是,老夫人和靖安侯的良心早就不复存在。 坦然摇头,迎上老夫人探究的眸光她道,“望舒不曾觉得委屈。” 老夫人闻言一窒,这和她原本预料的答案截然相反,她原本是料着季望舒一定顺着她的话坦承委屈,然后她便可以接下去对季望舒进行一番安抚,再然后给她分清有娘家倚恃和没娘家倚恃的利弊,可谁料这丫头根本不按她设定的剧本走,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老夫人直勾勾的盯着季望舒,似乎季望舒脸上长了一朵花似的专注,半晌过后,约莫是觉得季望舒所言出自真心,老夫人才干巴巴的道,“好孩子,你放心,从今往后你就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再也不用回宝莲庵了。” 季望舒挑眸望过去,很是好心的提醒,“那家庙,也不用再去了吗?” 老夫人神情一顿,嘴角几不可见的一抽后点头,“哪都不用去了,祖母知道从前让你受委屈了,可你也应当知道,你外祖一家犯下那样的罪孽,我和你父亲也是为了保护你,这才逼不得已将你送去宝莲庵的,我和你父亲这番苦心,你现在或许不能明白,但你应该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再怎样,你都是咱们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季府好了,你这季府嫡长姑娘亦才会好,明白了吗?” 也只有眼前这位老夫人才能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分明是为了顺叶府的意,才把这个身子的原主送到宝莲庵,现在居然颠倒黑白的狡辩成是为了保护季望舒不得已的行为。 掩了心中对老夫人的不耻,季望舒很是配合的点头,“望舒知道老夫人和父亲用心良苦,望舒虽是不才,但亦不至于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的地步,更何况古人曾云‘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望舒不会愚昧到自毁城墙,老夫人之言,望舒谨记于心。” 这算是对老夫人的试探给了一个明确且让老夫人很是满意的答案,当下老夫人就笑逐颜开的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放心,从前让你受委屈了,这往后,祖母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季望舒浅浅一笑,“望舒不曾觉得委屈,正所谓有失必有一得,这些年望舒在宝莲庵跟着妙法主持所学受益匪浅,所以望舒不觉委屈,只是有一事,望舒需还得请老夫人开个恩。” 听她有所求,老夫人不但没有心生不喜,反倒觉得这才是今天这出戏正常上演的剧情,自个这做长辈的,放下面子苦口婆心劝抚一番,正常人到了这个时候就该提出要求了。 若季望舒完全无所求,老夫人还不敢相信她真的放下了往日里的芥蒂,如今她提出有所求,老夫人才敢相信季望舒是真的明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你这孩子,有什么想要的直管和祖母说,能做到的祖母一定会答应你。”自以为遂了心愿的老夫人很是开心的允诺。 季望舒便道,“老夫人应当知道,行云阁如今只得一位管事妈妈,望舒在家庙期间,有位李妈妈行事很有分寸,望舒想请老夫人给个恩典,将这位李妈妈赏了望舒。” 一听是这么桩小事,老夫人焉有不点头的,转头吩咐蓝嬷嬷,“桂香,去把大姑娘看中的那个奴才的身契拿给大姑娘。” 蓝嬷嬷点头应下,季望舒忙又道,“老夫人,望舒还看中了个伶俐的小丫头,不如老夫人一并赏给望舒吧。” 老夫人自是笑着应下,问清楚丫头姓名之后,蓝嬷嬷便进内室拿了二人的身契递给季望舒,得了二奴身契的季望舒面带欢喜的起身告退,老夫人也不多留,只由着她去了。 “桂香,依你看来,这丫头今日有几分是真?”季望舒离开之后,老夫人用完了早膳,由紫娟搀扶着在厅堂慢慢徐步消食,一边问蓝嬷嬷。 蓝嬷嬷在心中仔细想了一遍后道,“老夫人,老奴觉得大姑娘应该是有七分真心的,大姑娘她既然自己挑了管事妈妈又挑了个丫头,想来如今也明白了些道理,在说了,大姑娘如今还小,不靠着老夫人您又能靠着谁呢?”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却是不说话了。 她自己亦是从姑娘走过来的,姑娘家都会培养自己的心腹,季望舒今日言行,看着的确符合世家女的言行,只是老夫人向来多心,今日之事,她虽是信了个半成,却亦留了一丝心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2 绵里藏针 庄严肃穆的侯府大门,门前左右两侧的石狮威风凛凛,李春花和环儿压着心里的惊喜紧跟着个管事嬷嬷亦步亦趋的前行,一边小声冀冀的问,“嬷嬷,奴婢二人打往后就服侍大姑娘,不用再回家庙了吗?” 那嬷嬷在府中混了一辈子,早练就一副八面玲珑的手段,想着这些天老夫人和侯爷对大姑娘态度的转变,而这二人又是大姑娘亲自从老夫人手里头要过来的,既是大姑娘看重的人,想必日后在大姑娘面前也有些体面,这样的人,即便不能结好但也不能得罪,于是嬷嬷笑着点头,“大姑娘亲自向老夫人要了你二人,自是不可能让你们再回家庙去的,只要你们好好服侍大姑娘,这往后的日子可不比在家庙要好得多。” 进了行云阁,白芍塞了一吊铜钱给管事嬷嬷,管事嬷嬷掂了掂手中铜钱的份量,不过是跑了个腿就能得这么一吊钱,大姑娘出手可真大方,嬷嬷兴高采烈的请完安告退。 进了厅堂,看着几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簇拥着大姑娘走出来,李春花和环儿忙拘谨的跪下嗑头谢恩,季望舒命二人起了身后,方转头命白薇拿出二人的身契并两张银票放于桌面道,“这里是你二人的身契并两百两银票,如今有两条路让你们自己选择,你们可以选择拿了这身契和银票出府和你们的家人团聚,愿意留下来来的,则往后便跟在我身边,你们自己考虑清楚了就做决定。” 一袭话让李春花和环儿惊喜交加,二人落在桌面的身契和银票上的目光矛盾不已。 拿了身契和银票出府,她们便不再为人奴才,也可以过上寻常百姓的小日子,这样的奢望是她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可大姑娘却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将选择权交给了她们自己。 白芍和白薇束手立在季望舒身后,对于大姑娘的做法,她们只深感庆幸跟了一位好主子,甘草则略带好奇的看着李春花和环儿,茯苓则是一脸失落的看垂着头,她身后,李妈妈垂眸掩去心中的讶然,她原以为大姑娘不信任她,所以才从老夫人那讨要了她信任的人过来分她的权,却没想到,大姑娘竟是要放这二人的身契出府。 好半晌,李春花的目光由桌面的身契和银票上离开,定定迎上大姑娘的双眸道,“大姑娘,奴婢想留在大姑娘身边服侍大姑娘。” 不再为人奴才固然是好,可她唯一的亲人,女儿不知道被黄管事发卖去了哪里,她即便出了府亦是孤单一个人,世道艰难,她一个寡妇,出了府又能做什么呢?大姑娘仁厚善良,还不如留在府中服侍大姑娘。 季望舒微笑点头,又将视线转向环儿,“环儿,你可考虑清楚了?” 环儿的目光留恋忘返的盯着桌面,听得大姑娘问她忙抬起来,迟疑一会便回道,“大姑娘,奴婢也和李妈妈一样,想留在大姑娘身边服侍大姑娘。” 她的爹娘为了养活两个弟弟,狠心将她卖人为奴,这么多年不曾探望过她一次,就算她拿了身契银票回家,爹娘能为两个弟弟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这一次是她命好遇上了人美心更美的大姑娘,下一次,谁知道爹娘会将她卖给什么人呢! 得到二人答复的季望舒心中暗自点头,不枉费她一番心意,这二人都不是那目光短浅之人,没有因为眼前短暂的小利失了聪明,命白薇收起身契和银票后,看着二人她道,“既然你二人愿意留下,那我为你二人重新赐名可愿?” 二人自是点头应下,季望舒便看着李春花道,“李妈妈,从今往后,你便是陆妈妈,和李妈妈同为管事妈妈,你可愿意?” 李妈妈自幼稚就被拐子给拐卖,所以从不知自个姓什么,只是后来嫁给了家庙里守院的李二柱这才随了夫姓,如今闻听大姑娘给她赐的姓居然是大姑娘生母先夫人陆氏之姓,心中早就感激不尽,点头道,“奴婢谢姑娘赐。” 陆妈妈谢了恩,季望舒看着环儿道,“环儿,从今往后,你便是银翘,和沉香紫苏一起。” 银翘虽不知道大姑娘一下就将她提为二等丫鬟,却也开心的点头谢恩。 李妈妈瞧着兴高采烈的二人,心中却是一片郁郁,从有行云阁只得她这么一个管事妈妈,即便她不得大姑娘的信任,但这满院子的奴才也只能听她吩咐看她的脸色行事,如今多了一位大姑娘信任的陆妈妈,想来自个的地位,只怕岌岌可危了! 正急燥不安时,一眼瞥见躲在角落容颜憔悴的茯苓,又瞧着季望舒在白薇白芍的簇拥下回了厢房,李妈妈眸子一转计上心来,轻手轻脚的靠近茯苓道,“茯苓姑娘,按府里的规矩,嫡出姑娘只能有四个一等丫鬟二个两个二等丫鬟,这银翘姑娘虽是和沉香紫苏一起,可妈妈我瞧着大姑娘像是要把银翘姑娘提为一等丫鬟的样子?” 茯苓一惊,本就惨白的小脸愈发失了血色,看了看厢房,她抿了抿唇,回眼看着李妈妈道,“不管姑娘怎么安排都有姑娘的道理,妈妈与其在这里揣测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收了心好好服侍咱们姑娘。” 说完茯苓头也不回的离开,留下目瞪口呆的李妈妈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茯苓的背影消失,李妈妈才回过神来,冲着地上了啐了一口暗道晦气后也匆忙离开,原以为茯苓个绵软性子好欺的,如今被茯苓绵里藏针的刺了几句才发现,这绵软性子里亦长着一根会扎人的刺。 她没注意到的是,在她离开之后,厢房厚重的棉帘被掀起的一角也静静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3 离开季府 随着‘咕咕’的叫声,一只浑身雪白红红尖嘴的鸽子由半开的窗户飞了进来,白薇疾步上前将手一伸,鸽子也不害怕,展翅跳上白薇的手心,白薇温柔的抚着鸽子的小脑袋瓜,鸽子乖巧很是享受的收了翅膀伏成一团,白芍则手脚麻利的解下系在鸽子脚上的小蜡丸子递给季望舒。 捏破蜡丸展开捏成一团的纸条,‘晋阳,五日抵京’短短五字映入眼帘,季望舒拧眉,将纸条掷于碳盆,燃得正旺的火苗瞬息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只剩五天时间,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既能堂堂正正还不会引人怀疑的离开靖安侯府几天呢? 手指下意识的敲着桌面陷入沉思。 四婢见她这般模样,便知姑娘又是在思考什么事情,一个个都噤了声,白芍蹑手蹑脚的将一碟糕点置于桌面,原本栖于白薇手心的鸽子利马跳向桌面,欢快的啄着碟中美食。 不过片刻功夫,季望舒便起了身,淡声吩咐,“甘草茯苓,你们二人随我去福安堂,白芍白薇,你们简单收拾一下,我要离府几天。” 四婢虽讶然姑娘为什么要离府几天,却都没有多问。 行云阁离福安堂并不远,主仆三人很快便到了福安堂,丫鬟通报过后,季望舒便迈了进去。 老夫人自那日刻意端出长者慈爱的模样后,一来是为了彰显她对小辈的关爱之心,二则老夫人也没那个心思天天强挤一脸笑容面对季望舒,便以冬天风寒怕伤了孙女的身体为由,大方的免了季望舒的晨昏定省。 听得季望舒来请安,老夫人心中清楚,这嫡长孙女可不是因为孝顺她这个祖母特意来给她请安的,是故季望舒一进门给她请完安,老夫人便端着笑脸问,“舒丫头,这些天你那院子里的奴才可都还规矩?缺什么,只管和祖母说。” 季望舒轻轻点头道,“老夫人,望舒想去宝莲庵住上几天,还请老夫人准许。” 老夫人眉毛就不由得皱起,面带不解的问,“可是有谁怠慢了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宝莲庵?” “老夫人,望舒昨晚梦到了母亲,母亲说她死得很冤,还说因为是枉死,所以她才不能轮回转世,望舒醒了之后,心下哀戚,所以决定去宝莲庵求妙法主持为母亲做一场法事,还请祖母应允。”季望舒神情悲戚的看着老夫人,心中却对陆氏暗道一声对不起,借故去之人的名义实非她所愿,却也是逼不得已。 老夫人早在季望舒说她梦到陆氏之时眉心就跳了起来,待听到季望舒说梦中的陆氏说她死得冤,老夫人只觉后背有股凉风袭过,就不由惶惶的看了看身后,好在蓝嬷嬷不露声色的递了杯热茶给她,她才忙不迭的接过热茶呷了一口驱了寒气后才定住了心神,强压着心中的惊惶,老夫人仔细打量着季望舒,见她一脸悲戚的神情,老夫人心中的惊疑稍稍散去,许是她多想了,陆氏死时,嫡长孙女不过三岁,一个才三岁的孩子,能懂得什么? 在说了,当年侍侯陆氏的奴才,早就发卖的发卖,离府的离府,当年的往事,知道详情的奴才早就被打发了,留下来的几个知情的,又都是忠心耿耿的,断不可能会去对这丫头提及当年往事。 “你这孩子,是个孝顺的,既是要为你母亲做法事,那可不能马马虎虎,桂香,你带大姑娘去公中支两千两银票。”因着没了疑心,老夫人便爽快的点头应下。 老夫人难得出手大方,可不是因为心疼季望舒,而是在听了季望舒说的这个梦之后,老夫人心神有些不宁,想着这些天府上总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倒不如免点银子,给陆氏做场法事,不管那梦是不是真,求个心安也好。 将老夫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季望舒心中冷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夫人的表情已然出卖了她,陆氏的死,果然另有内幕,总有一天,她要揭穿陆氏之死的真相,以慰陆氏在天之灵。 得了老夫人的应允,季望舒起身告退,随着蓝嬷嬷出了福安堂。 中馈是由大夫人叶华梅掌管,由公中支这么大笔银子自是要经大夫人同意。 叶华梅听蓝嬷嬷禀明前因后果,虽心中万分不情愿,却也不敢驳了老夫人的面子,肉疼不舍的命管嬷嬷去账房那支了两千两的银票递给季望舒,咬牙切齿地道,“大姑娘可仔细收好了,这前去宝莲庵山路迢迢,大姑娘可别又出什么事。” 听着大夫人这番尖酸刻薄的话,蓝嬷嬷垂眸不语,大夫人和大姑娘之间早已水火不容,她的倚靠是老夫人,犯不着去插手大夫人和大姑娘之间的矛盾。 季望舒接过银票,浅笑盈盈的回道,“劳大夫人关心,望舒心领。” 那一抹浅笑森凉寒薄,恍若寒冰结成的霜刃,直直刺进大夫人的心窝口,让大夫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等她回过神,季望舒却已转身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4 御下手段 出了归燕轩后,蓝嬷嬷便匆忙告退去前院知会李管事,老夫人吩咐了,让李管事带上府中护卫护送大姑娘去宝莲庵。 季望舒则回了行云阁,将事情吩咐妥当之后,便带着白薇白芍二人往前院的方向行去,行至二门处,就见林妈妈背向着站在二门边,正和林阿东争执些什么,许是林阿东提醒了林妈妈,林妈妈转过身子弯身福礼,季望舒则连个眼角都懒怠奉于这姐弟二人,径直出了二门继续前行。 “大姐,我可是为了帮夫人才被大姑娘给辞了的,夫人怎么着也得再给我一份工,不然一大家子的,你让我去喝西北风?”冲着季望舒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后,林阿东才转过头没好气的看着林妈妈道。 林妈妈同样没好气的回瞪他,“当初那份工本来就是夫人念着情份才给了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若叫夫人听到你这番话,西北风你都没得喝。” 林阿东听了就将嘴一撇,“你是我大姐,你不说夫人怎么能知道?大姐,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帮夫人做的那些事都传开了,想在别的地方找份工还没进门,人家就赶我走,我饿着不打紧,可是虎子那么小,大姐你忍心吗?” 一听他提到自己那聪明懂事的小侄子,林妈妈的心就软了下来,轻声道,“我这就去找夫人求求情,你先在外面等等消息。” 见她应了下来,林阿东自是心满意足的离开,由下人进出的侧门走出去,在外面等消息的林阿东的媳妇就迎上来问,“怎样?大姐她怎么说?” 林阿东不无得意的点头,“你放心,我大姐这辈子最疼的就是我,咱们在这等等大姐的消息,保管再过几天,你还是当你的管账娘子。” 因着这巷子里风大,夫妻二人便饶了个弯,拐进另一条巷子里避风。 林妈妈满腹心事的回了归燕轩,瞧着大夫人一脸恹恹的歪在炕上,原本想要替自个弟弟求情的话就咽了回去,小心冀冀的道,“夫人,老奴刚在二门遇见了大姑娘,瞧大姑娘的丫鬟带着两个包裹,想是老夫人命大姑娘回家庙去了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叶华梅好不容易平复了些许的心情又因为她的话而翻滚起来,瞪了林妈妈一眼叶华梅道,“回什么家庙,她是要去宝莲庵给她死鬼母亲做法事,那小蹄子也不知道给老夫人吃了什么药,竟哄得老夫人舍得拿两千两银子给陆氏做法事。” 林妈妈心中一惊,大夫人本就不喜欢别人提到先夫人陆氏,如今老夫人竟舍得掏两千两银子去给陆氏做法事,这不等于明晃晃打大夫人的脸,想也想得到,大夫人这会子心情定然不佳,可不是替自己弟弟开口求情的好时机。 抛开自个的心思不管,一想到是因为大姑娘,才害得自己弟弟丢了差事,林妈妈眼珠一转,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有了老夫人的庇护,只怕往后更难拿捏大姑娘了。” 叶华梅听了心中愈发烦燥,想到这些天老夫人对季望舒示宠的态度,可不就是应了林妈妈所说,再这么放任下去,自己这个堂堂靖安侯府的当家夫人,竟连个继女都拿捏不住,岂不是要沦为茶楼酒肆的谈资? 愈想便愈燥,翻身下了炕在厢房来回踱步,林妈妈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状似不经心地道,“夫人,老奴听说最近京郊有流匪出没,长平伯家远房来投靠的亲戚,据说就让给抢了,可怜那家的小姑娘才刚笄,就沦落到匪徒手中,这人便是救了回来,只怕也是青灯古佛的过一生了。” 叶华梅停了脚,转过身定定看着林妈妈,犀利的眼神像刀刃一样,林妈妈心虚的垂了眸,伸手掌了自己一巴掌道,“老奴一时油蒙了心,不该将这些腌臜事说给夫人您,还请夫人看在老奴也是想为夫人您分担解忧的份上,原谅老奴这一次。” 见她这般模样,叶华梅心中的怒气才消了下来。 她是想除掉季望舒不错,但身边的奴才,也敢妄想利用她这个侯夫人的手去铲除仇人,还妄想瞒天过海的瞒着她,这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不过林妈妈到底是服侍了她十多年的老人,又向来对她忠心耿耿,在没有触及她的底线的情况下,她还是很愿意给林妈妈一些脸面的。 “你那弟弟,被辞退也有些时日了,明天让他去我那个香脂水粉的铺子,先熟悉熟悉,等他熟悉了,我再安排。”打一巴掌再赏一点甜头,向来是叶华梅御下的手段。 而林妈妈也正如叶华梅所料想一般,满脸感激之情的跪下嗑头谢恩,“老奴替老奴那不成才的弟弟谢夫人大恩。” 叶华梅亲自将她搀扶起来,“妈妈无需这般,还要劳妈妈回叶府一趟,去见见大哥,怎么说,妈妈心中可是清楚?” 林妈妈忙不迭的点头,“夫人放心,老奴一定会将发生在长平伯府的事转述给左相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5 路遇匪徒 蜿蜒的山路盘旋整个苍青山,季府的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在山路上,李大管事带着四个护卫在前带头,中间是季望舒主仆三人坐着的马车,马车后面,还有四个护卫押尾。 ‘吁’的一声,李管事将缰绳一扼,马队纷纷停下,看了看前面浓郁的树林,李管事道,“要过树林了,大家将眼睛放亮一点。 护卫们齐齐点头,马车驶进树林,忽听‘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对着李管事破空射来,李管事策马避过,将后一挥,八个护卫训练有素的成环形护在马车四周,李管事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大声道,“前方何人,竟敢阻拦靖安侯府的马车?” 只听‘哗啦’一声响,三十来个蒙面汉子骑着马由树林两边涌出,将季府马队包围住,打首的黑衣汉子将手中长剑指向李管事道,“识相的,留下马车饶尔等一命。” 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双方打斗起来,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保护大姑娘,李管事心中略做思考后便抱拳道,“阁下只为求财,在下愿意将财物留下,还请阁下拿了财物放我等前行。” 事到如今,他唯有希望这些匪徒是冲着财物,而非冲着大姑娘而来。 那匪首头子将手一挥,“兄弟们,上。” 匪徒们提着大刀长剑策马奔向马车,季府护卫们也迎了上去,刀剑相碰撞发出的声音连带俊马受惊发出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间或还有人被砍中发出的惨叫声。 马车里,白芍和白薇一左一右守在车门口,车帘被掀了起来,三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混战的局面,匪徒众多,护卫人少渐落下风。 季望舒仔细观察着匪徒们的招式,若是一般的乌合之众,即便人多,也不可能打得过训练有素的季府护卫,显然,这些蒙了面的匪徒并非寻常匪徒,蒙面,或许只是为了掩饰他们真正的身份! “你们去帮李管事,不用管我。”眸光凝在李管事因为被砍中而流血不止的左手上,季望舒冷静的吩咐白芍和白薇。 白薇和白芍不由一怔,有些担忧的看着姑娘,她们若离开,大姑娘受了伤可怎生是好? “不用担心我,去帮忙。”见二人担忧的看着自己,季望舒皱眉,不容拒绝看着二人。 白薇白芍无奈,只好脚尖一点,飞身扑下马车,她二人一身功夫可跻身江湖杀手组织,这些匪徒虽然人多,但她二人又岂会放在眼中,只见二人身姿矫健,手中软剑挥舞得有如游龙一般,剑尖所向一片血色飞舞。 有了她二人参战,原本处于下风的季府护卫们马上扭转了局面,那为首的匪徒看着自己带来的人死伤一片,而季府护卫却越战越勇,那两个从马车里冒出来的丫鬟更是如虎下山,再这样下去,别说掳人,只怕自己这些人都要葬身于此了! “风紧,扯呼。”匪首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策马奔向浓郁的树林。 匪首一走,剩下的匪徒们也纷纷隐向浓郁的树林,不过须臾功夫,便撤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具尸体和一片斑驳的血迹。 树林浓郁,李管事秉着穷寇勿追的道理,便吩吩护卫们留在原地包扎伤口,他匆匆走向马车揖礼道,“大姑娘可无碍?” 季望舒看了一眼他还未包扎的左手,淡然道,“我很好,李管事不用担心,白薇,帮李管事包扎伤口。” 白薇领命上前,看向李管事流血不止的伤口,麻利的由怀中掏出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尔手将李管事已然破烂的袖筒撕了下来包在伤口上,她动作实在老练,全然不像一个普通丫鬟,虽心中讶然大姑娘上哪找的这么两个身功绝技的丫鬟,李管事却并没有多问,只由着白薇帮他包扎好伤口之后,他便问道,“大姑娘,如今是去宝莲庵还是回府?” 季望舒看了一眼护卫们,见都是轻伤没有重伤,便道:“去宝莲庵,李管事可先去查看那些匪徒身上可留有什么物证。” 护卫们揭开地上匪徒尸体的面纱,却见那些尸体的脸面俱都伤疤交错整张脸,竟完全看不出容颜,瞧着地上几张伤疤交错的尸体,李管事眸光一闪,上前禀报,“大姑娘,那些匪徒的尸体可要留下做为证据?” 季望舒也看到了那些被毁了的脸,心知这些人必是有人经心培养的死士,毁脸便是让人寻不出这些死士的身份,徒有尸体,也不可能查得出这些人的来历,遂摇头道,“不必了,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可能是寻常匪徒,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的,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启程为好。” 寻常闺阁千金,面对这样几具狰狞丑陋的尸体,就算不吓得尖叫痛哭,也会吓得花容失色,可季望舒却是一脸淡漠习以为常的表情,李管事压下心中的震惊点头,“大姑娘说的是,此地的确不宜久留。” 马车再次行驶,而这路却再没发生什么事情,一路平安的到了宝莲庵。 主仆三人下了马车,季望舒命白薇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李管事道,“今日多亏了诸位,这一千两银子李管事你平分给他们,李管事,今日之事,你回之后如实禀报。” 护卫们没想到大姑娘如此大方,他们是季府护卫,保护主子是他们职责所在,所以尽管都受了些伤,心中略有埋怨,却没指望能得到什么回报,这一千两银子平分下来每人都能拿到一百多两,对于一月拿点一点月晌的他们来说,无异于一笔小财。 心中的埋怨瞬息消失,护卫们感激的随着李管事踏上回季府的路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6 离开庵堂 禅室简陋,狭长的房子用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屏风隔成两间,屏风后是妙法主持起居之所,屏风前安奉佛龛和禅椅摆放。 “季施主别来无恙。”妙法主持双掌合什,面目慈和。 季望舒轻轻点头,“劳主持关怀,望舒很好,望舒此次前来,有两事相求,一求大师替家母做场法事,二求望舒要为家母念经祈福,在此期间,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白薇将两千两银票放于桌面,妙法主持也不推辞,点头道,“季施主放心,一切都照季施主所言,季施主从前的起居室还空着,季施主只管去吧。” 见主持应下,季望舒便起身告退,主仆三人退出禅房往后院行去。 “白芍,师叔那边什么时候安排人过来?”回到从前的起居室后,季望舒问。 白芍忙道,“姑娘,阁主行事向来周全,想必会在亥时安排人过来。” 大白天的主仆三人也不好由庵中大喇喇离开,亥时想必都已进入梦乡,正是离开庵堂的大好时机。 季望舒轻轻点头不语,白薇回想树林中发生的事,便拧了眉问,“姑娘,今日遇袭,会不会是大夫人的手笔?要不要通知阁主一声?” 除了大夫人,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会对大姑娘下此毒手。 季望舒略微一想便摇头,“不会是叶氏,我出府是临时起意,事先叶氏并不知道,即便在我出府时叶氏便起了心想要下手,她也得命人去叶府安排人手,从时间上算,也应该不可能这么快设下埋伏。” 白薇白芍二人心中细细思索之后,觉得大姑娘说的很是有理,可如果不是大夫人的手笔,那暗中又还有什么人这么仇恨自家姑娘,欲置姑娘于死地呢? 大夫人好歹在明处可以提防,这次的人却在暗处,防不胜防才叫人担心。 二婢心中担忧愁眉不展,季望舒却是往榻上躺下去道,“不用担心太多,好好休息,子时好赶路。” 三人坐了大半天的马车,又因为树林中发生的事情,早已疲惫不堪,这一睡便直接睡到戌时三刻。 夜幕已笼罩整个天幕,主仆三人用完庵中师太送来的斋饭,便去后院行走消食。 虽有微风,但三人都披着斗篷,倒也不觉得冷,看着天边弯月慢慢上升,时辰一点一点消逝,几个黑影自墙角翻了进来,径直奔向三人。 月光下,星云主持那锃亮的光头很是打眼,季望舒不由拧眉,瞧着她拧起的眉头,知道她这是不满自己亲自跑这一趟,星云忙道,“你放心,我没有惊动任何人,你看看,像不像你?” 说着他将身后紧跟着他的一个人推了出来。 季望舒定眼望过去,那见小丫头不但身形和她相差无几,便是容颜也差之分毫,不是贴身之人,压根分不出,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星云道,“辛苦小师叔了。” 星云又指了两个丫头出来道,“你们二人替多金多银的身份,切不可疏漏。” 那两人齐齐点头,白薇咋听阁主还唤自己从前在七星阁时用的名字,忍不住嘴角一抽却是不语,倒是白芍直接了当地道,“大阁主,奴婢如今不叫多银了,姑娘为奴婢赐了名为白芍,多金姐姐如今是白薇。” 星云一愣过后点头,“这名字好,既然是姑娘为你们赐的名,以后就用这名吧。”说完他掉头看着季望舒,指指身后剩下的四人道,“这四人虽不及白薇白芍二人,但这四人是男子方便行事,你这一去凶险难测,多带几个总是有备无患的。” 小师叔一片好心,季望舒自是不会推却,点头应下,星云又道,“事不宜迟,你这就动身吧,这是路引,马车停在离庵堂不远处。” 季望舒点头,先命白芍带那三个丫头去她们的起居室,待白芍返回之后,季望舒足尖轻点,飞身纵上墙头,白薇白芍二人看得一呆,跟了姑娘一段时间,二人虽察觉得出姑娘不简单,却没想到姑娘还会轻功。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庵堂,又疾行一阵飞,就看见前面停放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及三匹俊马。 “小师叔,我让你查的那些事,还是没什么线索吗?”停在马车前,季望舒转身问。 星云道,“前些天查到一些线索,我已经派了人去彻查,等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小师叔,今日来宝莲庵时曾遇到一批装成流匪的人袭击,我看那些人训练有素,容颜尽毁,若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哪个府上培养的死士,小师叔不妨查查有哪些勋贵府邸有这样的死士。”季望舒又道。 星云点头,季望舒和白芍白薇上了马车,星云带来的四人其中人一坐上车架挥鞭,另三人则翻身上了俊马策马离去。 看着马车离开直至不见踪影,星云这才慢慢转身,看着路边大树道,“阁下看了这么久,现在也该现身了吧。” ------题外话------ 亲们是不是都以为那批刺客是叶府所派的~ 嘻嘻~狐狸现在已经说明不是叶府派的人了~ 亲们猜猜会是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7 卑鄙小人 树枝轻晃,一袭黑裳的长孙逊由树梢跃下,黑暗中狭长的凤眸异常的闪亮,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笑意道,“堂堂七星阁阁主如今居然剃了头当起了和尚,你倒不怕佛祖会收了你。” 星云眸光一闪,心中有些懊恼,这人——什么时候居然离开燕梁来了西楚上京? 心中思绪翻滚,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挑眉望过去道,“长孙世子不远万里来到上京,不怕暴露了身份成为西楚帝阶下囚?” 长孙逊嘲讽他身为杀手组织阁主的他,身负杀戮手染血腥却假扮和尚,他亦反驳对方,只要长孙逊敢向世人揭穿他假和尚的身份,他亦能揭穿长孙逊乃燕梁手握兵权权倾燕梁朝野的康王世子。 都捏着对方的把柄,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相较于星云如临大敌的肃穆,长孙逊却是风轻云淡的负手望天,“今日夜景甚好,逊愿和况阁主把酒言欢,况阁主可敢否?” 星云抬头望天,天空一弯新月,四周虽不是漆黑一片,但这夜景甚好却实在是无从说起,冷哼一声他道,“长孙世子都敢相邀,在下有何不敢?” 负手走在前面的长孙逊闻言微微转过身子,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道,“士别一日当刮目相看,一年多不见,况阁主的胆子也大了很多。” 他言语之中揶揄之意甚是明显,星云一张俊脸立时布满红云。 两年前他曾败于长孙逊之手,还是在对方让了他十招的情况下,想到当年之败,星云就忍不住磨牙,师父曾明言他根骨虽是奇佳,但长孙逊却是天生神骨,年轻气盛的他自是不信自己打不过比他还小的少年,结果不言而喻。 撇了一眼长孙逊,星云很是坦然的道,“从前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嘛,瞧你这身子骨,啧啧——”盯着长孙逊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继续道,“这一年多世子的身体可是‘虚’了很多,莫不是年少风流亏空了身子,啧啧,如是这般,世子你莫不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鑞枪头?” 说完他还刻意将眸光朝长孙逊某个部位望过去,尔后挑眉道,“世子如若真是不行,不用担心,我这有包治百病的神药,只要世子服下,保管世子重振雄风。” 被他赤果果嘲讽某部位不行的长孙逊却并不羞恼,只淡淡一眼,就让星云收了笑,甚是心虚的别开头。 若是别人,他况星辰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可是面对长孙逊,他的确不敢托大。 短短一年多,长孙逊一改从前不问世事的性子,变得嚣张跋扈,说他只手遮天权倾燕梁都不为过。 而燕梁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能由五国之中的弱国突飞猛进,跻身为五国之首,亦是长孙逊的功劳。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不停飞跃,行至一简陋竹舍前长孙逊停下,推门而入,星云亦步亦趋的跟上。 竹舍很是简明,墙角放着一张竹制的小床,床头上方放了一个灯盏,那灯盏中放的却不是烛火,而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正是因为这颗夜明珠,才将整个竹舍映得明亮如昼,正中放着竹制的桌子,沿着桌子摆设了几张竹制的椅子,长孙逊拍了拍手,屋外传来声音,“世子有何吩咐。” “去将那坛黄梁梦取来。”长孙逊掀开衣摆坐下,伸出一个‘请’的手势。 星云大喇喇的将袈裟下摆一撩,也坐了下去。 很快,两个随从推门而入,前面的随从左手小心冀冀抱着一坛酒,右手拿着两个青瓷碗,后面的随从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碟精致可口的佳肴,二人将酒坛和佳肴放于桌面便退了出去。 长孙逊打开坛盖,一股清香顿时溢满竹舍,闻着这股清香,星云不由赞道,“好酒。” 长孙逊倒好两碗酒后道,“况阁主,请。” 星云端起酒碗,呷了一口后又拿起筷子挟了一筷子菜慢慢品尝后点头道,“酒好菜也好,今日能遇上世子一饱口福却是不错。” 长孙逊看了他一眼,也端起酒碗饮了一口,方才好整以暇的道,“你不怕我酒菜有毒?” 星云一窒,旋即毫不在乎的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挟起一筷子菜吃下去后才道,“你若要对付我,压根用不着下毒,我何必惧之。” “难得况阁主这般信任逊。”长孙逊也挟起一筷子子菜慢慢品尝,尔后接着道,“既然况阁主这般信任逊,逊也只能不辜负况阁主的信任,这酒菜之中皆是无毒,可是况阁主手中的筷子上抹有南柯梦。” ‘啪哒’一声,星云手中的筷子掉于桌面。 不敢置信的看着面色淡淡的长孙逊,星云后知后觉地问,“什么是南柯梦?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 长孙逊又呷了一口酒,凤眸微闪迎上星云的询问,“逊心中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阁主,但逊也知道阁主定然不会将真情告知于逊,阁主也当知道,逊如今身子的确不宜动手,只好出此下策。” “长孙逊,你这卑鄙小人,枉我这般信任于你。”到了此时,星云张于明白,长孙逊将他骗来此处,为的是逼问季望舒的事情,想明白的星云忍不住破口大骂。 长孙逊眸光淡然,“阁主放心,逊不会严刑拷问阁主,南柯梦并不是毒,它只会让阁主对逊所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8 夜半协商 靖安侯府,福安堂。 李管事带着护卫去护送大姑娘去宝莲庵,去时个个好模好样的,回来时,不但李管事胳膊上染了血,一众护卫们,或多或少都带了伤,自然是惊动了前院一众人等。 李管事回府之后便直奔福安堂去禀报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 老夫人和靖安侯听完李管事的禀报,二人脸色皆是难看到了极点。 挥退李管事,老夫人拧眉看着靖安侯直接了当地问,“青城,你看这事,是不是叶府所为?” 府中看嫡长孙女不顺眼,非要除之而后快的人,除去叶氏老夫人想不到还有第二人,所以在李管事说完树林中发生的事情后,老夫人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事一定是叶氏的手笔,定是叶氏派了人去叶府,尔后叶府派的人去截杀嫡长孙女的。 被自个母亲当着自己的面,问是不是他的岳家派人截杀自己的嫡长女,饶是季青城脸皮堪比城墙,此时也有些顶不住,红了脸道,“娘,我觉得应该不是叶府那边的手笔。” 老夫人扁了扁嘴,不满地看着他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偏帮着她?除了她,还能有谁非得杀了那丫头?” 季青城忙道,“娘,我不是偏帮她,您仔细想想,舒丫头是早上才来和您说,她要去宝莲庵的,您同意之后她便马上离了府,您都是早上才知道的事情,叶氏只会比您更晚知道,她即便知道了,动了那心思,这谴人去叶府通风报信,叶府再安排人手,这一去一来的,时间也太过紧促跟不上啊。” 他说的合情合理,老夫人便熄了心思,不是叶氏所为的话,那还会是何人所为呢? 一想到暗中还有人盯着季府,老夫人就觉得浑身不安,惶然道,“青城,这事既然不是叶府的手笔,你仔细想想,你可有得罪什么人?会不会这些人不是冲着那丫头,而是冲着别人去的?” 季青城不像老夫人那般惶惶然,只是老夫人想的他自也是想到了,只是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又身负兵部尚书一职,他得罪的人可是多了去了,一时之间哪能都想得起来,看自个娘亲惶然不安的样子,他便只好安抚道,“娘,您别担心,这事虽然蹊跷,但未必就是冲着咱们季府来的,也许不过真的是些流匪,往宝莲庵的路,本就山路崎岖不平便于隐藏,正是那些匪徒绝佳的藏身之地,您就别多想了,您若是不放心,这往后我将府里的护卫再多加一倍,府里的人出去之时,多带一些护卫,天子脚下,量那些匪徒也不敢再次现身。” 被他一袭话定住了心神的老夫人便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青城,护卫的事,你加快速度,这可不能拖。” 季青城点头应下,又安抚一番后便告退而出,出了福安堂,他挥手吩咐身后的随从,“去查查今日都有哪些人出了府。” 长随领命离开,他便大步往归燕轩的方向行去。 进了归燕轩,他示意众仆妇禁声,原本想要通报的丫鬟便只好闭上了嘴,眼睁睁看着侯爷往厢房走过去。 厢房里,叶华梅正听管嬷嬷说着李管事一行人受伤回府的事情,在听到李管事说季望舒安然无恙之后,叶华梅便恨恨道,“老天好生没眼,怎的就不叫这丫头给劫了去。” 刚巧走到门口的季青城听了个清楚,顿时大怒,也不用下人打帘了,自己一把将门帘掀起走了进去,“你这是要让谁给劫了去?嗯?” 叶华梅不妨自己一时气愤之言被侯爷听了个正着,只吓得身子一抖,眼珠一转便辩驳道,“侯爷,您这是生的哪门子火?妾身不过是的管嬷嬷说着话本子里的故事,那故事里头,有个背主的小丫鬟着实可恼,妾身听着恼火上气,这才一时说老天不开眼,没将这背主的丫头收了去,您若是不喜,妾身以后不听这话本子便是了。” 她这谎话接得太快,季青城也的确没听清前面的话,便半信半疑的瞅了她一眼却是熄了心中的怒气,叶华梅又上前亲自替他解了大氅放好,小心冀冀地问,“侯爷今儿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侯爷这般生气?” 见她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又想着李大管事回府之后便直接去了福安堂,叶氏许是还真不知道事情,季青城的脸色稍稍好转,淡淡道,“李管事护送舒丫头去宝莲庵,半路却遇上了一群流匪。” “呀,这天子脚下的,居然还有流匪,这些匪徒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侯爷,舒丫头呢?她可还好?”叶华梅装出一脸震惊害怕的表情看向季青城。 季青城撩起袍摆坐下去,才道,“舒丫头很好,没出什么事,你吩咐下去,这往后,不管是谁出府,都要多带几个护卫随行。” 见季青城不再提她刚那话的茬,叶华梅便放了心,点头应下,一边亲手倒了杯热茶递给季青城一边状似无心地道,“侯爷,自打大姑娘回了府之后,咱们府上总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妾身想着,是不是该请个大师来咱们府上看看风水了?” 季青城接过茶盏呷了一口,虽没有回叶氏的话,却是将叶氏的话听进了心里头。 好像的确是嫡长女回了府之后,府上便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难道嫡长女和府里头谁相冲不成? 见季青城不回应,叶华梅便也聪明的不再去提,有些事点到即止刚刚好,说的多了,反而会有刻意之嫌。 巍峨的宫殿倚山而建,绵延不绝不见尽头,宫殿四周云雾缭绕,将山峰与宫殿笼罩在一片飘渺之中,脚下皆是奇花异草,芬芳的花香扑鼻而入,左边是一条清可见底的仙湖,湖中几只仙鹤嬉戏玩耍,忽听得头顶传来极为清脆的鸟鸣声,星云抬头痴痴望过去,却见一只传说中才存在的凤凰在上空盘旋飞舞。 自己这是无意撞入了极乐仙境吗? 脑中如混沌初开,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仙境他痴痴的想。 “况星辰,你为何要来西楚上京?为何要在伽蓝寺假扮和尚?”清脆却又飘渺的声音似乎自远方传来。 他茫然的转身看向身后,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神兽在奔来跑去。 “我要帮她,所以才会来西楚上京假扮和尚。”自然而然的回答了那飘渺的声音,他慢慢前行,被前方那美轮美奂的仙境所吸引。 飘渺似来自广袤天地的声音再次传来,“况星辰,她是谁?你要帮的那个她是何人?” “季望舒。”没有半丝犹豫的回答,一只尖嘴朱雀忽地飞到他肩膀上,他停下脚步,惟恐惊飞了神鸟。 “你为什么要帮她?她是你什么人?”飘渺的声音忽远忽近却不可违逆。 不能回答,不能回答。 脑中忽然传来声音,星云猛然一惊,抬目四眺,眼前,依旧是极乐仙境,远处,仙乐声声依稀可闻。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脑中疯狂的声音让他有些头痛,他忍不住抱头蹲下。 “况星辰,因为她便是郦望舒,所以你才要帮她对不对?”那飘渺却不可违逆的声音却不肯放过去,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境声声入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回答。 脑中疯狂的声音愈发响亮,让他的头愈发的痛,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疼,星云仰头大叫,‘啊——’声音响彻云霄。 随着响彻云霄的声音,眼前的极乐仙境随之烟消云散,没有绵延不绝的宫殿,没有耸入云巅的群山,没有清彻见底的仙湖仙鸟,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有一张简陋的竹制小床,以及坐在竹制圆桌前的神情淡然的长孙逊。 片刻的茫然过后,星云就回想起了发生的事情,瞪眼看着一脸淡然的长孙逊,心中却道一声好险,差一点点,他就控制不住要将答案告诸于长孙逊了! 许是看出他心中的庆幸,长孙逊凤眸暗凝,淡然道,“喝了黄梁梦又中了南柯梦,还能控制住自己心神,古往今来,况阁主当是第一人。” 他不说还好,一说星云就忍不住跳起来指着他道,“长孙逊,你敢对我下毒,看招。”一边说一边挥拳直奔长孙逊。 长孙逊巍然不动,等星云的拳头到了他眼前,他才施施然伸手一挡,星云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就像打进了一团有强大吸力的棉花团里,自己的力道悉数被棉花团吸了进去,而他的拳头,就陷进了那棉花团,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拨不出来。 一年多不见,这小子的功力竟提升至如此高深地步! 心中虽是无比震憾,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反正打不过,他索性卸了力道,而当他力道一卸,就感觉那股紧紧吸着他的内力也于瞬息消失殆尽,收回酸软的胳膊,冷声道,“一年不见,世子不但会暗中阴人,还会扮猪吃老虎,真让星辰刮目相看!” 看着一副病焉焉虚弱不堪的身子骨,实则比一年前功力大增,亏他还以为这小子一这年多损耗太多,还自以为能和他一较高低了! 面对他的冷嘲热讽,长孙逊却是毫不动容,只略带探究的看着他,半晌才道,“从前我竟不知道,她和你如此之熟,而你,也能为了她做到如斯地步。” 这话虽说的没头没尾,星云却是听明白了,可听明白了却不代表他会承认,当下便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季大姑娘的外祖曾救过我一命,如今陆大人只余得季大姑娘一个血脉,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何可奇。” 他这番信口胡诌虽是随口拈来,却也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两眼直直盯着长孙逊,心中却暗暗期冀长孙逊能信了他这番说辞。 长孙逊挑眉,狭长的凤眸忽地便有了一丝冷戾,然很快,这一丝冷戾便被笑意替代,快到连星云都不曾察觉,他道,“季大姑娘的身份若真如况阁主所言那般简单,况阁主又何必费尽心神保护不是秘密的秘密?” 星云舌头一紧,本能的反驳,“季大姑娘一介闺阁女子却要连夜离京,这怎么就不是秘密了?若让世人知道她一个闺阁千金和我这假和尚有牵连,那还不得毁了她清名。” 长孙逊凤眸寒气一闪,星云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一躲,等回过神再望过去,却见长孙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道,“况阁主身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如今居然为一介闺阁女子的清名担起忧来,倒是罕见的很,想必传了出去,会有很多人好奇季大姑娘究竟能何特殊之处,能让况阁主不惜自降身价也要护她清名。” 他虽是笑语相向,星云却没来由的心中发寒,两眼更是戒备的盯着长孙逊。 虽心中明明知道长孙逊不会将他和季望舒的事说出去,可还是不免有些担忧,这一年多年,他听到的关于长孙逊的传闻太多,眼前的长孙逊,早已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只知修炼心无旁物的长孙逊了,如今的长孙逊,心狠手辣嚣张跋扈不说,更是一个阴睛难定上一秒他可以对你笑语相向下一秒就能夺你项上人头的反复无常的人。 “况阁主无需这般戒备的防着逊,就冲这一年多,是你护着她安全的份上,逊也不会对你下手。”淡然的抛下这么一句话,长孙逊便起身往竹舍外行去。 他走的潇洒,星云却是心中发紧跳着追出来大叫,“我保护她自是我的事,和你无关,季大姑娘也和你无关,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她。” 长孙逊停下脚步,慢慢转身,凤眸寒气凛冽的看着星云,只听‘轰’一声响,星云回头一看,身后的竹舍已然毁灭,只剩地上支离破碎的竹子。 他竟能做到纹丝不动毁了竹舍却不伤他半分! 竹舍在后,他在前,不伤他分毫毁了竹舍有多难他很清楚。 有些艰难的把目光从地上那支离破碎的竹子收回,迎上长孙逊寒气凛冽的凤眸,他只觉喉头发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况星辰,你如今可以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是因为她唤你一声小师叔。”冷冷扔下这话,长孙逊便再次转身前行。 他离去之后,星云怦紧了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下来,看着长孙逊单薄的背影,他忍不住苦笑,长孙逊说的很清楚,因为季望舒唤他小师叔,所以他才手下留情不曾伤他,自己最后那句话,想必是触及了他的底线,才会让他这般震怒。 是那一句季大姑娘和他无关,还是那一句警告让他不要去招惹季望舒,让他这般生气震怒? 或许是这两句都触及了他的底线。 焉着头想了一会,抬头看着天边弯月下坠,星云足尖轻点,几个纵跃间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如意客栈,君兰院。 云若兰倚在窗前,手里捧着一个铜胎掐丝珐琅荷塘莲纹海棠式手炉,看着窗外被月光映出些许光亮的夜色,拧紧的柳眉彰显出她此时的心情并不宁静。 初秋和初冬二婢立在她身后,不无担忧的互望一眼。 打从早上姑娘发了消息出去之后,一直到现在,姑娘就一直在等着消息,可这都半夜了,也没人传消息回来,别说姑娘心里不安,便是她们,心中也隐有不安的感觉。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立在窗前的云若兰猛然转过身子,看着匆忙迈进来的初春和初夏,却见二婢花容失色,一脸惊惶不安,她的心立马就提了起来,将手中的手炉捧得愈发紧,抿了抿唇,声音干涩地问,“可是有消息了?” 初春慌乱的点头,身子哆嗦着说不出话,初夏稍微镇定一些,脸色惨白地道,“姑娘,咱们派出去的那些人,折了。” 折了? 云若兰身子一晃,倒退一步,初秋忙上前扶住她,她稳住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初夏问,“折了几个?” 面对姑娘狠戾如野狼般的眸光,初夏将头垂得不能再低,声音里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意味,“姑娘,咱们的人,都折了,只剩一个还活着。” ‘咣当’一声。 云若兰手中抱着的手炉脱手落地,上好的银丝碳飞溅而出,有几丝火星子溅到初夏手背,将她嫩柔的皮肤灼得通红,她却不敢呼痛也不敢藏手,只死死垂着头忍着被火星灼烧的痛楚。 都折了?怎么可能? 三十七个云府精心培养的死士,怎么可能全折了? 季府不过派了区区几个寻常护卫随行,怎么可能就折了她三十七个武功高超的死士? “她死了没?”压下心中的震怒,她瞪大了眼看着初夏,因为愤怒,声音有些拨高而显得尖锐刺耳。 折了她三十七个死士进去,季望舒也必死无疑,只要季望舒死了,即便折了三十七个死士进去,这笔买卖就是亏本,她也觉得值! 被她尖锐刺耳的声音吓到的初夏猛地抬起头,在看清姑娘眼中疯狂的恨意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艰难无比的摇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 见她摇头,云若兰再也控制不住,大步上前定定望着初夏,双眸凝聚着疯狂的火焰,直将初夏灼得不敢避开后,她才一字一字问,“那活着的人在哪里?让他滚进来。” 初夏忙点头应下,转过身行至门口吩咐,“将人抬进来。” 几个壮硕的护卫抬着一副担架走了进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息就浸染了整个厢房。 初秋初冬朝担架上望过去,只不过一眼,二人就吓得面色惨白,一股子反味由胃直冲嗓子眼,却又因为害怕被姑娘斥责而生生压下那股子反味。 而初春早在担架进来之时便闭上了眼垂下了头,便是四婢之中最为胆大的初夏,连眼角也不敢瞄向担架的方向。 无视屋中浓郁得令人反味的血腥,云若兰一步一步迈向担架,眼光也直直盯着担架上躺着的毫无声息的,被折磨得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死士。 这唯一的活口,四肢骨骼已经让人寸寸捏碎,因为四肢骨骼已碎,所以整个人就像一张破碎不堪的乱皮似的摊开在担架上,唯有整颗头完好无损,甚至还能看到他的眼珠在微微转动,嘴唇也在微微翕动。 只是,大家都清楚,这人虽还活着,可他承受的痛苦,却远超人所想像,生不如死,大抵也就就眼前这死士的写照。 “是谁?是谁下的手?”强忍着内心想要狂叫的冲动,云若兰无比冷静的看着担架上的死士问。 死士微微张唇,声音却小得让云若兰只能伏下身子将耳朵附在他嘴边,“世——子。”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二字,死士便闭了眼没了气息。 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小,四婢并没听到,唯一听清楚了的云若兰却是血色尽失,她愤怒的双眼疯狂的盯着担架上已然咽气的死士,脑中却是混乱一片。 长孙逊,竟然是长孙逊! 她精心筹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早就被长孙逊看穿并击破! 她派人紧紧盯着靖安侯府,在得知季望舒要离府前往宝莲庵时,她便不顾四婢劝阻,将身边死士派出一半截杀季望舒,原以为手到擒来的事,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蝉安然无恙,她的人却悉数折在了长孙逊之手! 她以为她带着这些死士随行的事长孙逊无从得知,如今看来却是她大意轻敌,长孙逊分明早就知道,她刻意做出不去打扰他想要让他放下戒备心,她以为她做得很成功,到如今才知道,她盯着季望舒的同时,长孙逊却在背后紧紧盯着她,今日这些死士折在长孙逊的手中全是因为她云若兰自以为是! 这唯一留下来的活口,其实也不过是长孙逊用来警告她的工具。 将她的人折磨得不成人形,吊着他一口气让他回来禀报,是他——康王世子长孙逊杀的她的人。 因为她要动他不惜万里迢迢也要探个究竟的小丫头,所以他便不留情面的一举铲除她派出去的所有死士来做为对她的惩罚! “哈哈——”因为愤怒c因为震惊c同时也因为妒忌等各种思绪掺杂一起的云若兰,突然放声大笑,直笑得眼泪四溢她却还是笑个不停。 屋中放着担架,担架上停放着一具被折磨得令人不敢望之的尸体,再加上她诡异的笑声,愈发让这厢房呈现出一种诡异莫名的气氛。 在她的笑声中,四婢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她,只是四婢的眼光却不仅仅只有担忧,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恐惧。 即便早就知道自家姑娘心性狠辣,可面对现在这个情况,在死了三十八个人的情况下,姑娘不但没有悲伤反倒放声大笑,这让她们四人心中只觉寒凉一片的同时,又不免想到,这些死士的下场,它日是不是也会轮到她们自己? 门‘吱呀’一声再次推开,云泓之一眼先看到了担架上血肉模糊的死士,即便是他,在看到这惨厉无比的尸体时也忍不住一阵反味,强忍着心头的惊疑,他看向犹自笑得泪流满面的云若兰,不由皱起了浓眉。 “九妹,你怎么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他首先问的不是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担忧状似癫狂的云若兰好不好。 被他用担忧而又关切的眸光看着,云若兰稍稍回过神来,只觉得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隐忍又是痛苦又是悲愤交加的她,止住了笑,她慢慢的一步一步走上前,轻轻摇头,“二哥,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 她怎么可能好? 她心心念之的人,为了另一个小丫头杀了她三十八个死士,还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警告她,这就是她妄自想动他保护的人的下场! 她的眼神实在可怜到了极点,云泓之从不曾见过自己九妹这双眼,竟能包含这么复杂的情感,一直以来,他眼中的九妹,都是坚强而又骄傲的,这样痛苦而又悲愤委屈的九妹,只有在长孙逊那次断绝拒绝九妹自甘为妾的提议时,他曾见过,短短时间再次看到这样的九妹,再联想担架上的尸体,云泓之的心不由发紧。 似是猜到了什么,虽极不情愿去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想,他还是问了出来,“九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若兰悲苦的看着他,轻轻道,“二哥,他杀了我三十八个死士。” 她口中的他不言而喻,云泓之看了看担架上的尸体,心中再次发寒,他一直知道,自己九妹这次出行,身边必带着死士,这些死士也许是云国公府培养的,也许是太后娘娘为了保护九妹送的,他知道却从不过问,因为勋贵世家府邸,都会有暗卫死士保护主子安全。 好端端的,长孙逊为什么要杀死九妹三十八个死士,还用这样惨烈而又直接的方式来警告九妹? 云泓之不傻,这具尸体再加上云若兰的答案,他已经猜想得出,以长孙逊的手段,他要杀人必定不会留下活口叫人知道是他杀的,留下活口只不过是用这样的方式昭告九妹,人是他长孙逊杀的! 九妹究竟做了什么事?竟让长孙逊不惜用这样直接了当的方式来警告她? 叹了口气,他问,“九妹,你做了什么事?” 云若兰此时已完全冷静下来,挥手让护卫们抬着担架出去,转过头迎上云泓之担忧关切的目光,她面无表情的道,“二哥当已知道,他此次前来,泰阿古剑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 云泓之不明所以的皱眉,靖安侯府的大姑娘,他约莫也在茶楼中听到过,貌似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怎么会和长孙逊扯上关系? “九妹,你是不是对这位姑娘做了什么?”虽不明白靖安侯府的姑娘怎么会和长孙逊扯上关系,但聪明的他却还是猜想到定是九妹对这位姑娘做了什么,才会惹得长孙逊大怒。 云若兰咬了咬唇,自己这个二哥,到底是聪明的,一点就透。 她原也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能瞒着他,于是便坦然点头,“他不远万里为了季大姑娘而来,我虽不清楚这位季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他,但我云若兰想要的人,又岂容她人染指。”说完她‘哼’了一声,在云涨之震惊的目光中继续道,“我原本只不过是想派人劫了她试探他对这位季姑娘的态度,却没想到他竟然能为了她,不惜冒着和咱们云国公府撕破脸面的危险,直接斩杀我三十八个死士。” 她说的有条不紊,面上的神情也由悲苦交加转换为阴暗冷鸷,这样的她,让云泓之倍感陌生的同时又让他有一种,是不是他从来就没真正了解过九妹的念头,压下心中的苦涩,云泓之不赞同的眼光看着她道,“九妹,你也是女子,你应当知道,一个大家闺秀若无端端被人劫去,即便没发生什么,她这一生也是被毁了。” 云若兰将头一仰,毫不心虚的迎上云泓之指责的目光,“我当然知道,她既然妄图染指我想要的人,我便先下手毁了她清名,我错就错在我小看了长孙逊,不然今日这些死士,又岂会白白葬送了性命。” 她说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一丝是她先理亏于人的愧疚,看着她阴暗冷鸷的脸,云泓之一时间哑口无言,他知道以九妹的性子,此时无论他怎么劝,九妹都听不进去,只要牵扯上长孙逊,平日里理智过人的九妹就会失了理智变得阴暗偏执。 沉默一会,他张嘴,却不是劝解,他道,“九妹,这些死士不管是国公的人还是太后娘娘的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你可想好了说辞?” 云若兰一怔,旋即皱眉,不管是太后亦是国公面前,她都不能将这些死士被杀的原因如实相告,若让国公和太后娘娘知道长孙逊是为了警告她才杀死这些死士,她在国公和太后眼里便成为一颗废棋,云府,是不需要废棋的。 眼眸一转,她抬头道,“二哥,咱们云府树敌不少,这些人为了保护你我兄妹二人,死在追杀你我二人的仇敌手中,倒也是忠心耿耿,只是这些人原就是死士无亲无故,待我们回去之后,云相国寺为这些人做上一场法事,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见她转眼之间便已想好说辞,且这套说辞十之会取信于国公和太后娘娘,云泓之不由深深的望了一眼云若兰,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是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一母同胞的九妹。 这样的九妹,固然聪明,可是却也让他感到陌生。 他从没想到,他的九妹和他心中厌弃的那些堂兄妹一般,也是为了一已私欲便成斩杀无辜之人的人,今日——九妹能因为长孙逊而对一个九岁的姑娘下手,它日,九妹还会因为长孙逊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呢? 想到这点,他眸光深凝地看着云若兰,他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九妹心中的执念? 今日长孙逊只是斩杀了九妹派去的死士,可若是九妹不放下心中的执念,一意孤行下去,以长孙逊的手段,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敢想像,长孙逊会用怎样的手段对付九妹! 偌大的云府,他只得九妹一个真正的亲人,他不能看着九妹走上那条不归路! 不知他心中所虑的云若兰,只看出他眼中的关切和担忧,她心中稍稍一暖,安抚的握住他的手道,“二哥,你不用担心,此事我既然敢做,也自然会做好收尾,断不会让国公和太后娘娘发现半点端倪。” 不但不会让太后娘娘和国公知道真相,或许,她还可以借今日之事来完成她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 “九妹,即便你的说辞能取信国公和太后娘娘,可是你又怎么知道,世子他会不会配合你?”云泓之拧起浓眉看着她,随他兄妹二人来到西楚上京的下人皆是忠心于他兄妹二人,这些人他自是不担心,可是长孙逊,却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以今日长孙逊警告九妹的手段来看,他实在不相信,长孙逊会配合九妹的说辞。 他想到的,云若兰自然早就想到了,眸光幽深的浅浅一笑,很是自信的道,“二哥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世子配合我。” 云泓之不由询问的看向她,长孙逊杀人示警,分明是已经恼了九妹的做法,这样的前提下,九妹哪来的自信,能说服长孙逊配合她? 看出他眼中的不信任,云若兰却没有将心中主意全盘托出的打算,只含糊其词地道,“二哥,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日之事我虽是惹怒了世子,可世子到底没有直接冲来如意客栈,这说明世子也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将我置于死地,既然如此,我若能提出一个让世子不能拒绝的条件,世子又岂会不配合我的说辞。” 让长孙逊都不能拒绝的条件? 这番话不但没让云泓之为之释怀,反而愈加担心,他实在想像不出,像长孙逊那样权倾朝野之人,九妹能提出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可是看九妹的样子,分明是不想将她心中所想全盘说出,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道,“九妹,不管你要做什么,你都得谨记,长孙逊此人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你和他交易,不亚于与虎谋皮,切记要小心行事。” 他出自内心真切的关心让云若兰为之一暖,看着这唯一真心关心她的人,她眼中一热,垂头将泪水逼回眼框,她轻轻道,“二哥放心,我会谨记二哥之言,断不会再掉以轻心了。” 看了看天色,她起身道,“二哥,天色已晚,二哥先去休息。” 云泓之点头道,“九妹,你也早些休息。” 云若兰轻轻点头,目送着他出去之后,听得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便转身吩咐,“给我披上那件浅米黄暗花缎面豹纹镶边翻毛斗篷,随我去华府。” 四婢虽知道姑娘要去华府自是因为长孙世子住在华府,可姑娘为什么不能等天亮之后再去拜访,非得这大半夜的去,她们却是不敢相问的,只七手八脚的拿斗篷的拿斗篷,收拾暖炉的将暖炉重新装上拨丝银碳,等手炉暖了之后递给云若兰。 很快,四婢就收拾妥当,簇拥着云若兰向外行去。 护卫们早得了令备好了马车,四婢随着云若兰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前行,驶离如意客栈前往华府。 华府,守门的小厮听得铜环敲击大门的声音不由缩了缩脖子,谁这么大半夜的拜访? 小厮拢紧了身上的棉袄问,“谁啊?” 云府护卫高声道,“云二公子求见长孙公子,劳通报一声。” 姑娘说了,大半夜的说是她一介女子上门拜访有碍声名,让他直接报二公子的名号即可。 一听是来拜访府中贵客,那小厮便不敢怠慢,只道,“你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完小厮便直奔前院长孙逊所住的院子。 进了院子,将来意禀明给顺伯之后,顺伯让他稍等片刻,便进了厢房禀报,“公子,云泓之求见。” 早已换上一身白色华服的长孙逊勾唇讥笑,他心中清楚,来的定是云若兰而非云泓之,不过他却也没打算揭穿,只淡声吩咐,“让她进来。” 马车里,按着心中焦灼,云若兰由窗帘看着紧闭的大门,她心中委实没有把握,长孙逊会不会见她。 她翘首以待,终于,华府紧闭的大门‘嘎呀’打开,走出一下人和护卫说了几句之后,护卫转向向马车行来,恭声禀报,“小姐,世子让您进去。” 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安稳,扶着初春的手下了马车,缓缓走向华府大门,那守门的小厮见来的是位戴着帷帽,看言行举止似是大户人家闺秀的女子,不便摸了摸头,不是说云二公子吗?怎的变成一位美娇娘了? 转眼小厮便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这大半夜的,这小娘子哪好说是自个求见,自是要以云二公子的身份上门,长孙公子既然听了云二公子的名号同意相见,想必是认识这位小娘子的,看这小娘子婀娜多姿的身段,指不定是长孙公子的心上人,否则这小娘子哪会大半夜的登门拜访。 四婢簇拥着云若兰进了华府,两个护卫紧跟而上,剩下四个护卫则留在外面守着马车。 在华府小厮的带领下,云若兰一行人很快就进了长孙逊所住的清音院。 顺伯看着徐徐行至院中的云九小姐,浓眉虽是皱起却也没有阻拦,只进房禀报,“公子,来的是云九小姐。” 坐在碳盆边还要披着大氅的长孙逊眼也未抬,只淡声道,“问她所为何事而来。” 顺伯行了出去,看着云若兰道,“我家公子问你,所为何事而来?” 冬夜凛冽,他竟然都不请她进厅驱寒,好狠的心! 云若兰心思百转,虽是倍感委屈无奈,却亦只能垂首道,“小女半夜冒然求见,实则有事和世子相商,事关重大,还请顺伯代为转告世子,能否面见小女相商。” 顺伯听完却是面无表情的转身进屋一字不漏的禀报,心中却是对云若兰不以为然,不管这云九小姐是真的有什么事大的事要和世子协商,亦或是为了世子斩杀她三十八个死士而来,看世子对云九小姐的态度便可知道,这云九小姐永远不可能也不会成为康王世子妃或康王世子妾。 长孙逊凤眸精光一闪,唇角却是勾了一抹晒笑。 动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此时前来想必是握着她自认为可以和他协商的筹码,不管她手中握有什么筹码,动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怎能不受点惩罚! “告诉她,若只是手握筹码前来协商,本世子不见。”说完他闭上眼,将身子舒适的靠向椅背。 这结果也早在顺伯的预料之中,退出厢房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云若兰。 虽手中捧着暖炉,可冬夜的气温之低,依旧让她冻得簌簌发抖,而顺伯的转述更有如一盆凉水罩头而降,让她只觉得身处一片寒冰霜刃之中。 她自负天姿聪颖,自是明白长孙逊让她进华府进这小院的门,是因为知道她手握筹码前来协商,而她所谓的让长孙逊无法拒绝的筹码,想必长孙逊心中已然揣摩出来,让她进到这里,是因为长孙逊有肯协商的意愿,不让她进厅说出协商筹码,是因为她没摆出诚意。 她到底还是低估了长孙逊。 只以为她手中握着的筹码可以让长孙逊忘切她对季大姑娘所做的事,却没料到,长孙逊根本不在乎她所谓的筹码。 冻得发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在顺伯和身后四婢二护卫讶然的表情中,她缓缓屈膝跪在青石板上,寒风中,她清晰明朗的声音传入厢房,“今日之事,是小女之错,幸得世子英明,小女才没铸成大错,小女不敢乞求世子原谅,只求世子能给小女一次机会,待小女说明来意之后,世子要的要罚小女心甘情愿接受。” 主子都跪下来了,四婢和护卫焉还能站着,齐齐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堂堂云府嫡出姑娘,竟然屈膝下跪于地,以自家姑娘心高气傲的心性,若非逼不得已,又岂会像下人一般跪地乞求。 顺伯复杂的看了眼跪在地上却不见羞耻只一脸坚定不疑的云若兰,此女能屈能伸,倒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强上许多,不过世子心中只得一人,云九小姐即便做的再多,也只是陡劳无功。 云九小姐的声音不小,虽知道世子已经听的清清楚楚,他还是转身进了厢房,静候指示。 然长孙逊却闭目不语,他便垂手立在一旁。 时辰一点一点消逝,厢房里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顺伯也不曾由厢房出来。 膝盖像被针尖刺着一般痛疼不已,四婢想着身为下人的自己尚且忍受不住这样的痛楚,娇生惯养的姑娘,只怕比她们更痛! 跪在她们前面的云若兰,虽面色惨白,却并没有一丝不耐的迹象,她就那样挺直了身子跪在那里,似乎感觉不到痛楚,也感觉不到寒气凛冽一般。 别人不知道,她心中却是很清楚。 今日她若不拿出诚意让长孙逊满意,它日回到燕梁,她便会成为云府一颗再无利用价值的废棋,相较于那些沦为云府废棋的下场,她如今所受的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都以为她打小养在太后膝下,以郡主之身享受着公主才有的尊荣,都以为她这些年甚得太后宠爱风头无两,可又有谁知道,为了讨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她付出的是寻常人所不能想像亦不可能忍受的痛苦。 这样跪上几个时辰,算得了什么! 比这重百倍重千倍的惩罚,比这痛一万倍的痛,她能捱过来了,这点惩罚这点痛,对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她熬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忍了那多年的锥心之痛,可不是为了今日之事让所有一切功败垂成的! 又过了许久,四婢早已捱不住晕倒在地,即便那两个壮硕的护卫,亦开始摇晃着身子支撑不下去了,而云若兰,她依然纹风不动的跪在那里,似乎这些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 长孙逊凤眸慢慢睁开,朝顺伯微微点头示意。 顺伯轻手轻脚的迈出厢房,“云九姑娘,请。” 云若兰用手撑着地,却没急着起来,只缓缓将腿伸直,尔后用双手反复揉捏膝盖,待血液流通之后她才慢慢起身,静静的跟在顺伯身后迈进了厅堂。 而顺伯看着她一连窜的动作后忍不住心中惊疑,一个倍受宠爱的大家千金,竟知道这些经常受罚的人才知道的事,看来,他看到的风光无限的云九小姐,她的日子其实也未必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 进了厅堂之后,和厢房只隔着一道轻巧的珠帘,因为长孙逊的厢房燃着几个碳盆,所以原先厚重的棉帘被便现在这通风漏气的夏日珠帘所替代。 隔着珠帘,她能隐约看到披着大氅的长孙逊靠在椅背上,因为隔着珠帘,她看不清长孙逊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她却也觉得,能和他只一帘之隔,这些苦也是值得了! 总有一天,她会将今日的一帘之隔去掉,让她和他之间,再无阻拦! “云九小姐的诚意,本世子已然看到,不知云九小姐手中的筹码,值不值本世子替云九小姐遮瞒。”淡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自帘内传出。 对长孙逊一针见血的问题,云若兰眸光一闪。 长孙逊既然知道她所求为何,且直接了当的提出来,她心中反倒安定下来,之前她或许只有五成把握,如今她却有了七成把握在手。 “世子应当知道,小女生母死于何人之手。”顿了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抬目注意站帘里动静。 “嗯,本世子的确知道。” 珠帘内传出的声音让她愈发心安,却也更为紧张起来,舔了舔唇,她继续道,“大伯和其四子握有边疆三分之一的兵权,世子难道不想将这些兵权归诸于手吗?” 此话一出,顺伯原本平静的面容就不能平静了。 朝长孙逊望过去,却见公子面色并没有因为云九小姐的话而有半丝的动容,顺伯便将目光垂下。 云国公府的兵权,公子早晚都会收诸于手,以公子的心智手段,何需借一闺阁女子之手来收这些兵权。 只是这云九小姐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身为云家嫡女,不可能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虽则她生母死在了云府长房手中,可云府如今,全靠云府长房才有今日的风光,云府长房若是倒了,她云九小姐又能得什么好? “继续。” 简单明了的两个字,让顺伯回过神,看向已经眼开双眼的长孙逊,细心的他不难发现,公子似乎对云九小姐的提议甚感兴趣。 得了长孙逊的回答,云若兰咬了咬唇,一鼓作气的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回燕梁之后,小女会向祖父及太后娘娘禀明乃仇敌之手,同时小女亦会将对长房不利的证据呈给祖父及太后娘娘,还望世子配合小女的说法。” 说完她抬眼看向帘内。 ‘嗤’的一声冷笑由帘内传来,她身子一颤立马绷紧。 隔着珠帘,长孙逊冷然的眸光紧紧盯着云若兰,唇边似有若无的讥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显得凉薄无情,他道,“云九小姐动了本世子的人,还要利用本世子去对付云家长房,云家长房若倒了,以太后的秉性,想必会将云家长房的兵权交由你云家三房之手,这盘算打的可以说得上不谓不精明,只是——本世子没有利益的事,本世子为何要配合你云九小姐呢?” 自个意图穿的云若兰并没半丝为难尴尬之处,她坦然抬头,安稳如山的迎上长孙逊清冷的眸光,轻声道,“是,诚如世子所言,小女的确是打着长房倒了,太后娘娘会将兵权交由三房之手的主意,但是这对世子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哦?”长孙逊挑眉,只发出淡淡一字。 云若兰抿了抿唇,无视帘内传出来的上位者才有的威压,继续道,“大伯他心系六皇子,看不清朝中局势,家父却不然,只要兵权交由家父家兄之手,小女定能说服家父和家兄,愿以世子为马首是瞻,甘为世子效犬马之劳。” 壮着胆说完,她便紧张的看向帘内,一颗心则提得高高的。 该说的能说的她全都说了,信与不信全在长孙逊。 “云九小姐,是想就凭这几句空话就让本世子相信于你吗?”良久,长孙逊将信未信的声音响起。 云若兰心中一喜,立马道,“小女若无凭证,又岂敢登门求见世子。” “何为凭证?” 云若兰杏眼微凝,却没有迟疑的回道,“回燕梁之后,小女会将和大伯相关的账册送与世子。” “账册到后,本世子会考虑的,顺伯,送客。”长孙逊淡然下了逐客令。 顺伯走出厢房,伸出手道,“云九小姐,请。” 虽没得了准信,云若兰却也安了心,贪念的又朝珠帘望了一眼后,便转身跟着顺伯出了厅堂。 晕倒的四婢早已醒来,见自家姑娘安然出来,四婢便忙跟了过去,主仆一行在华府小厮的带领下走向华府大门。 “公子,您真要帮云九小姐吗?”顺伯将碳盆的拨丝银碳拨了拨,让碳火燃得更旺,一边问。 长孙逊挑眉反问,“让云国公府内斗不好吗?” 云府长房和三房既然有了内斗之心,他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顺伯一怔后点头,“是老奴想差了,公子,老奴觉得这云九小姐,似乎和寻常的闺阁女子并不一样。” “哦?”长孙逊询问的眼神看向顺伯。 顺伯便将云若兰跪了几时辰起身之后的动作说给他听,完了又道,“老奴觉得这云九小姐,幸好是个姑娘家,若生成男儿,只怕云家的兵权,早就落在云家三房手里了。” 长孙逊不置可否的浅笑,“你只看到她是云家九姑娘,却忘了她打小是在太后膝下养大,由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人,若连这点小苦都忍受不了,那我才要小看咱们那位老而弥坚的太后娘娘。” 顺伯呆了一呆,遂恍然而悟,摇头道,“还是公子心细,老奴倒忘了这点。” “顺伯,派人去查况星辰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皆要知道。”长孙逊起了身,往一边的美人靠上躺下去。 顺伯应声退下,他退出去之后,长孙逊却睁开了双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雕梁画栋。 虽黄梁梦加南柯梦都没能完全掌控况星辰的心神,但经况星辰竭力反抗的情况,他心中也有了答案。 季望舒十之便是重生了的郦望舒,若非如此,况星辰为何要这般抵触回答。 只是——若季望舒真是重生了的郦望舒,为何却面对面,不认识他? 观当日季望舒的言行举止,不像伪装出来不认识他的样子,再说了,若季望舒真是重生的郦望舒,既然肯找上华容之,就没理由装作不认识他。 只是从前,他从不曾听闻郦望舒提过她有个小师叔,而这小师叔,居然还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阁主况星辰。 自己从前,对她的了解到底还是太少了! 心中叹息一声,长孙逊闭上眼,心中纷纭而至的思绪则在脑海翻滚不休。 宁静的街道上,除去云若兰马车疾行的声音,再无别的声息。 四婢屏了声垂着头坐在角落里,眼角都不敢朝中间倚坐的云若兰望。 身为奴婢,却看到了自家主子卑微跪地求人的一幕,以姑娘气高气傲的性子,焉知道会不会将她们几人杀了灭口。 云若兰眼角瞄到四个贴身婢子个个脸色惨白,如临深渊的样子,心知这几个心腹丫鬟心中所忧为何,云若兰便垂了眼。 若是从前,她是一定要将这四个丫鬟除去才会放心,可是如今她却是不能的。 已经死了三十八个死士,估且不论祖父和太后娘娘会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在这样的时候,她这四个贴身丫鬟若都出了事,那才会惹人怀疑,即便祖父和太后娘娘信了她的说辞,亦会因为她四个贴身丫鬟的死而起疑心。 再算无遗漏的谋策,也经不起抽丝剥茧的细查。 所以这四个贴身丫鬟加那两个护卫的命,她不但不能夺,反而还要让这些人好端端的跟着她回燕梁。 很快就到了如意客栈,马车驶进君兰院。 扶着初春的手下了马车,她转身看着四婢加一众护卫,肃声道,“今日之事,不许外传,若有人敢传出去——”她拨下头上玉钗,一折为二后道,“这便是那人的下场。” 众人看着她手中一分为二的上好玉钗,一个个皆噤若寒蝉的拼命点头。 四婢虽害怕不已,却在云若兰说出这番话一个个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姑娘既然威胁她们,对今日之事闭口不提,想必姑娘也不会因为今日她们亲眼目睹姑娘卑微下跪求人,而夺了她们的性命了! 折腾了大半夜,云若兰也有些累了,由着四婢侍侯着她梳洗后便躺在床上,初夏和初秋拿热水煮过的毛布包着煮熟了的鸡蛋,在她红肿的膝盖上轻轻来回揉捏。 她闭着眼,想到今日之事,却是又悲又喜。 悲的,是今日之事让她明白,靖安侯府的季大姑娘在长孙逊心中所占份量不轻,喜的,便是长孙逊算是应了她的恳请,回到燕梁之后,只要她稍加筹谋,长房势必会折于长孙逊之手,而三房,则将取而代之! ------题外话------ 不知不觉就上架了~谢谢所有追文的亲~也谢谢所有上架之后不弃文的亲们~ 首订有活动~6~16~26~36~依次往下~狐狸都会有奖励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79 惩治恶少 淮安城,位于临川和渭城之间,渭城再往前,便是晋安,晋安再往前则是晋阳。 虽比不上天子脚下的上京城繁华热闹,但小城亦有小城的特色,流走的小商贩们吆喝着嗓子,街道两边的商铺琳琅满目,茶楼酒肆虽不像上京一般高端大气,却也是人来人往,间或还有那说书人及卖唱女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滴香酒楼二楼临街的包厢里,季望舒临窗而坐,看着窗外楼下络绎不绝的人流,手中把玩着一个青瓷杯,她身后,白芍看了看天色,有些沉不住气的问,“姑娘,都这么久了,夜大人他真的会来吗?” 看时辰姑娘等了至少有两个时辰了,那劳什子夜大人还不见踪影,指不定早就离开了淮安前往临川了,为了能在半路堵上夜郡影,她家姑娘可是赶了两夜一天的路,都没好好休息过,她和白薇都觉得疲惫不堪,更何况姑娘了。 季望舒毫不迟疑的点头,“他会来的。” 见自家姑娘这么有信心,白芍便也掩了心中的疑虑,只在心中暗暗发誓,那什么锦衣卫夜指挥使,胆敢不来让姑娘白等这么久的话,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位极人臣的大官,非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他一刀才利索。 淮安城驿站,夜郡影揣摩着手中精致玲珑的玉制令牌,回想起在洛河时海爷的话不由苦笑。 当日受了这玉制令牌主人之恩,如今这主人就点明要他单身赴宴,所为何来他不用猜也能知道。 淮安城已脱离出靖州管辖,却又离上京城相隔两城的距离,没有什么地方比淮安更适合阻截他了,而阻截他的目的,无非是他要押解进京听侯天子审判的靖州布政使叶朝峰。 将令牌放于桌面,他起身脱下飞鱼服解下腰中系着的绣春刀,换上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粗麻棉袄,再拿起玉制令牌收进胸襟,随便手拿出一张面具戴上后,他淡声吩咐,“我去会一会这幕后之人,你们二人千万小心,给我盯紧了,万不能让叶朝峰出什么事。” “大人,对方是谁都不清楚,您怎能一人前去,让属下陪您一同前往吧?”见他起身就要走,孙千户忙紧紧跟上劝阻。 吴百户也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大人,谁知道那小子怀着什么心思,您这一去,万一中了埋伏可怎么办?让孙大人陪您一起去吧?” 夜郡影却是摇了摇头,边行边道,“他若真要对我下手,当日在洛河便不会让海爷救我等性命,不用担心他会对我不利,我既然要离开,这里你二人就绝不能离开,这一路之上,有多少人想要斩草除根你们难道还不清楚?” 孙千户和吴百户互望一眼,心知夜大人说的很是中肯,想要叶朝峰死的人太多,夜大人离开,他二人肯定要留下来保护叶朝峰,否则一旦叶朝峰有个什么好歹,他们这些人都不好回京交差。 目送着夜郡影往大门行去,孙千户闷闷地道,“那大人您可千万要小心。” 出了驿站,果不其实看见驿站四周有几个行迹可疑的人,正探头探脑的盯着驿站的方向,许是因为他穿着百姓穿的粗布棉袄,又戴了面具,那几人只略微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佝偻着身子,不急不徐的离开驿站,在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后,他这才大步流星的往城西而去。 到了一滴香酒楼之后他直奔二楼天字号包厢,行至包厢前,门前守着四个护卫装扮的男子伸手拦住他,他朗声道,“夜某已来赴约,阁下可肯相见?” “让他进来。”清脆的声音自包厢传出,护卫们放下了手。 夜郡郡却是微微一怔,那声音分明是女子的声音,旋即他便摇头,应该是那令牌主人的贴身丫鬟,这般想着他推门而入,进去之后他抬目一扫,却见一个气质不凡容颜娇俏的小姑娘坐在窗边,小姑娘身后还站着两个同样娇俏的丫鬟。 房中除了三个姑娘再无旁人,夜郡影扯下脸上的面具略带探询的看向季望舒,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她和那令牌的主子又是什么关系? 他掌管锦衣卫,见过太多奇异怪事,是以在看到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小姑娘时,他也并没有表现得很震惊,只探究的打量着季望舒主仆三人。 季望舒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将手一伸道,“夜大人,请坐。” 夜郡影将衣摆一撩,坐下之后拿出玉制令牌往桌面一放,朗声道,“当日洛河蒙贵主人之恩,今日特来相见偿还,不知贵主人有何要求?” 季望舒拿起血梅令抛给白薇,浅笑道,“很简单,还请夜大人让小女单独面见叶大人一次,夜大人请放心,小女不会对叶大人有任何不利。” 听得她的要求竟是这么简单,夜郡影双眼一眯,“敢问姑娘,为何要见叶大人?” 季望舒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凤眸里波光潋滟,流露出一种和她年龄极不相符的老练,让夜郡影心中微微一动,某个疯狂的念头瞬息占据头脑,然旋即他便暗自摇头,这不可能! 就在他暗自否定自己脑中疯狂的念头时,却听得季望舒淡淡然道,“叶大人所犯之罪牵连甚广,小女面见叶大人,自是想要和叶大人做一笔他不会拒绝的交易。” 和叶朝峰做一笔叶朝峰无法不会拒绝的交易? 夜郡影不由挑眉,潜意识里,他并没将季望舒和那些想要谋夺叶朝峰性命之人扯在一起,在他看来,令牌的主子若是不想他查叶朝峰,当日在洛水就不必救他等一命。 只是,叶朝峰已经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一个连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这小姑娘,凭什么这么自信的认为这笔交易能做成? 压下心中疑惑,他同样淡然地道,“姑娘,叶大人的嘴,可没姑娘想的那么好撬。”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手下的人自是精通各种残酷的刑罚,通常这些刑罚只要用个三到五种,那些人便会招供,可是叶朝峰则不然,所有的刑罚他都在叶朝峰身上试了一遍,叶朝峰依然不肯交待。 虽是贪官一个,倒也不失为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他的话外之意,季望舒自是听了出来,却是含笑摇头,“叶大人误会了,小女说的是叶大人不会拒绝的交易,既然是交易,自然是会让双方都满意的筹码,小女素来认为,严刑只会折磨一个人的肌肤,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是要先摧毁其心志。” 她说的有理,夜郡影倒也没反驳,只静静道,“叶朝峰一家满门上至叶朝峰六十多岁的老娘,下至叶朝峰才刚三岁的小儿俱已入牢,可叶朝峰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一个不在乎自己年岁已高的母亲的人,他尚能理解,可是一个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在乎了的人,据他所知,叶朝峰膝下女儿众多,可儿子,就这么一个,连连唯一的儿子都不在乎了,这样的人,还能拿什么来摧毁他的心志? 季望舒凤眸一闪,含笑道,“夜大人似乎并不相信小女能和叶大人做成这笔交易?不如,小女和夜大人打个赌如何?若是小女做成了这笔交易,请夜大人告知小女当年陆太傅府三族被夷的真相,若小女没能让叶大人同意达成交易,小女亦愿为夜大人解开二十八前新科武状元千帆千状元一夜之间满门皆死的真相如何?” 她提到陆太傅府时夜郡影的眉角稍稍一动,却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可当她提到二十六年前千帆千状元后,夜郡影陡然变了面色,他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季望舒,星目之中皆是一片阴鸷,而他整个人,也似乎被一团阴鸷包围着,那种长年不见天日的肤色愈发惨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二十多年了,他改名换姓含屈忍辱做建文帝一条人人喊打的狗,为的就是查明当年阖府被灭的真相,可是这么多年,他从一个小的侍卫一步步爬到位极人臣极得建文帝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当年之事,却是半点头绪也查不到! 眼前这个黄毛丫头,二十八年前她还不曾出生,她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被他这么居高临下俯视的季望舒面色淡然如昔,丝毫没有因为他眼中的阴鸷而惊怯,她放下手中把玩的青瓷杯,抬头迎上夜郡影阴鸷的双眼,淡然道,“夜大人,又或者小女该唤您千郡影千大人?” 夜郡影在听到她一声千郡影千大人时身子猛然一震,双眸精光一闪,双手猛地前伸十指如钩般向她抓过去,然而他快白芍白薇更快,二婢双双出手,孰料二婢才刚出手,夜郡影却又忽地缩回了手,他复杂的看了二婢一眼后就转向季望舒,“姑娘能得此二婢,想必姑娘身份定是大有来历,这个赌,我应了,今夜子时,夜某恭候姑娘大驾。” 说完他一甩袖袍,转身往房门口行去,行至房门,却听季望舒好心提醒,“夜大人,别忘了戴上面具。” 夜郡影脚步一顿,由袖中拿出面具戴上推开门大步离去。 看着夜郡影离开的身影,季望舒起身也向房门口方向行去,二婢忙紧紧跟上。 淮安虽是小城,街上来往人流却也是热闹不已。 主仆一行人边走边看,一时间倒也忘了连日奔波不曾休息的疲累。 “爷爷,爷爷,我不要跟他去,我不要去。”凄厉的女声由左边酒肆传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老人颤抖的求饶声,“曲少爷,草民求您了,您放了雀儿吧,只要您肯放了雀儿,草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求您了。” “大胆刁民,咱们少爷看中你这孙女是你的福气,你不知感恩反倒阻拦,不想活了是不是?还不让开。”家奴嚣张跋扈的声音淹没了老人的求饶声,间或还能听到老人被拳打脚踢发出的惨叫声。 季望舒停下脚步,蛾眉轻凝,她虽不想插手管这闲事,可是那老人的声音委实可怜,转身朝酒肆走过去,白芍白薇亦紧紧跟上,四个护卫随紧随其后。 进了酒肆上了二楼,几个家奴装扮的小厮对着地上的老人拳打脚踢,边上一个长相娇俏可人的少女看着被打的老人哭得梨花带雨,她挣扎着往老人的方向扑,却被一长相轻浮的男子紧紧搂在怀里挣扎不出,眼见老人口中开始吐血,少女哭着道,“曲少爷,雀儿愿跟您去了,求您别打了,放了我爷爷。” 曲少川看着怀中少女梨花带雨的小脸,哈哈一笑,浮肿的双眼露出满意,伸手捏住少女尖尖的下巴道,“早这么乖乖听话,爷就不会打你爷爷了,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见少女哽咽着不敢反抗,曲少川便将手一挥,吩咐,“别打了。” 小厮们纷纷住了手,曲少川强行搂着少女就要离开,酒肆一众客人虽面有不忍和气愤,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眼看得曲少川搂着少女行至楼梯口,少女绝望的哭泣声让酒肆的客人不由垂了头不敢去听。 这曲少川可是淮安知府的独儿,被知府大人娇生惯养的宠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往日里最喜欺民霸市,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少女一被他看上,就会被他强行抢回去,这些被强抢回去的少女,过段时间就会被他厌弃送出府,失了身的女子在这个世道哪还能活下去,多半都是自栽了此残生。 这卖唱的爷孙显然是刚到淮安城,不知道这曲少川的大名,否则又岂会在曲少川在酒肆时还敢抛头露面的卖唱。 可怜这少女,怕不是过几天,城北的乱葬岗上,又得多一具冤魂了! “放开她。” 清脆如出谷黄莺的声音响起,众人无不抬头看过去,见是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站在楼梯边,身后跟着两个娇俏的丫鬟,娇俏丫鬟的身后还有四个护卫装扮的男子。 众人看着季望舒,却见她浑身下下穿着不凡,那气质更非寻常小门户的姑娘所能比拟的,便是身后那两个容颜娇俏的丫鬟,一身穿着也是不菲,竟比小门户的姑娘们穿得还要好,丫鬟都这样了,主子的身份想当然肯定不低。 被拦住的曲少川先是面色一沉,不过在看清白芍白薇娇俏的容颜后双眼便是一眯,将怀中少女搂得更紧,他色眯眯的看了一眼白芍白薇后又转向季望舒道,“小丫头,要我放开这丫头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肯将你身后这俩丫鬟赔给本少爷,本少爷立马放了这丫头。” 白芍白薇立时大怒,大眼双双瞪向不知死活的曲少川,她二人从前可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七星阁暗阁和刺阁的阁主,死在她二人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草包纨绔,是嫌命太长了吧! 不知死活的曲少川不知白芍白薇二人真实身份,只色眯眯的打量着二人,见二人气愤,他反倒觉得二姝气愤时的颜色更好,他身子愈发热了起来,朝二姝色咪咪地道,“你们两个,只要跟了爷,爷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侍候人,怎么样?” “白芍,掌嘴。”季望舒冷然出声。 白芍早就想打眼前这草包纨绔了,一听姑娘发了令,哪还犹豫,当下举手,只听得‘啪’的一声过后,众人定睛望过去,就见曲少川脸上已然红肿一片,众人心中暗自叫好的同时,却又不免为季望舒主仆暗自担心,这小姑娘虽说看上去身份不凡,可这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小姑娘命自己的丫鬟打了知府的独生儿,知府大人一定不会轻易的善罢干休的! 被打得有些懵懂的曲少川愣了一下,等到脸上传来痛疼的感觉,他才后知后觉的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脸,尔后吐出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口水,看清口水中还带着一颗牙后,他立马又惊又怒的扬手指着白芍,“臭丫头,你居然敢打本少爷。” 说完他又瞪向身后显然还没回神的小家奴,一脚踹向离得最近的家奴斥道,“你们这群饭桶,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本少爷被打了吗?还不给本少爷狠狠打。” 被训斥的家奴们这才回过神,一个个全朝着季望舒主仆三人冲过去。 就在众人担忧的眼光中,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曲府家奴们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唧唧哼哼的起不来,而季望舒主仆三人则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 曲少川目瞪口呆的看着地上倒地不起的家奴,再看看眼前安然无恙的主仆几人,见他呆呆望过来,白芍笑咪咪的将拳手朝着他面门一扬,他吓得‘啊’一声大叫,见他如此胆小,白芍就鄙夷的收回拳手,哼了一声道,“看什么看,再看挖你双眼。” 曲少川被她的话吓得蹭蹭倒退几步,离她远远的,这哪里是什么美娇娘,分明是地狱里跑出来的修罗女! 看了看倒了一地爬不起来的家奴,曲少川咽了口口水下去,壮起胆子指着季望舒主仆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本少爷的人都敢打?你们可知道本少爷是谁?你们且等着,本少爷一定会让你们走不出这淮安城。” 说完他就拨腿朝楼梯方向跑,然跑到梯口方向时却被白薇伸手一拦,他看了看拦着他的手,情不自紧的一颤,“你们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本少爷可是淮安知府的儿子,你们若敢——” “打了人不赔偿就想跑,我管你是谁的儿子,拿银子来。”白薇不耐烦听他啰嗦,冷然出声打断。 曲少川眼角扫扫,在看到白芍又示威似的将拳头扬起来,他忙不迭的大叫,“我赔,我赔。” 说完他就从袖里掏出几个银绽子递给白薇,“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 白薇松手接过银绽,得了自由的曲少川踢向地上躺着哼唧的家奴,“还不给本少爷滚起来。” 踢了几脚后,曲少川一溜烟的往楼下奔,家奴们也纷纷忍痛爬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一同下了楼,看着这一幕,酒肆的客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哄笑声。 白薇拿着银绽走以少女和老人跟前,将手中的银绽塞进少女手中道,“这位姑娘,你拿着银子去给你爷爷抓药,你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你爷爷伤好之后就离开淮安吧。” 那曲少爷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她们今日虽帮了这爷孙,可她们早晚都要离开淮安的,等她们离开之后,那姓曲的肯定会找上这小姑娘,所以她才劝这雀儿姑娘带着她爷爷离开淮安。 雀儿看着怀中浑身是伤的爷爷,感激的接过白薇递过来的银绽,只是她力气实在太小,一个的无法将老人搀扶起来,季望舒转身吩咐身后护卫,“你们二人去送雀儿姑娘去医堂看诊。” 被她提到的护卫走出来,很轻松的扶起地上的老人,雀儿朝季望舒感激的走过来,弯身福礼,“小姐大恩,雀儿无以为报。” 季望舒受了她这一礼,轻声道,“雀儿姑娘,淮安不可久留,雀儿姑娘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雀儿微微点头,心中却是苦笑不已,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说要带着她去上京投靠亲人,这一路行来,盘缠用尽才逼不得已留在淮安,原想着在酒肆卖唱赚够盘缠后就离开淮安前往上京,却没想到这才第一天,就遇上了恶霸少爷要强抢她回府。 一路奔波,年岁已高的爷爷本就不堪劳累,如今为了保护她又受了伤,为了爷爷,她怎么都不能那么自私,为了躲避恶霸欺凌匆忙上路离开淮安,爷爷的身体经不起马车的颠簸了,可是不离开淮安,被那恶霸找到,她和爷爷一样难逃一死。 救她的这位小姐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然身边也不会带着丫鬟并护卫了,雀儿心中升起希望,双膝跪在季望舒面前小心冀冀地乞求,“小姐,雀儿求小姐能收留雀儿和爷爷几天,雀儿很勤快,雀儿什么都会做的,小姐就当收了个丫鬟好不好?等爷爷伤好之后,雀儿就和爷爷离开,再不打扰小姐。” 季望舒娥眉轻凝,迟疑了一下还是将雀儿扶了起来,“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却让雀儿流下感恩的泪,感激的看着季望舒,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偿还这位小姐的恩情。 此时酒肆中的客人也不由感动,虽不知这位面生的小姐来自何处,可是她能雪中送碳已经极为不易了,有那好心胆大的书生,走过来劝道,“这位姑娘,你们还是速速离开淮安吧,你刚刚打的那人,可是咱们淮安知府曲大人的独生子,你再不走,回头知府大人派了人来,你可就走不了了。” 区区一个知府的儿子,就敢罔顾王法强抢民女,看来那位曲大人,家风甚差啊! 季望舒心中冷嗤,却还是对这位好心相劝的书生谢道,“多谢公子提醒,小女谨记于心。” 书生瞧她似乎并不急着离开的模样,便摇着头自行走了。 季望舒看了看雀儿爷爷身上的伤势,便问身边的人,“这位大哥,可否知道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 被问的人忙回道,“姑娘出了这酒肆,往前行一百米左右,就有家医馆,馆主是赵大夫,医术了得,姑娘只管去赵大夫的医馆吧。” 季望舒点头谢过,尔后命护卫一左一右扶着老人,遂转身下楼出了酒肆。 出了酒肆后往前行了一百来米左右,果然看见那人所说的赵家医馆,护卫们将老人送进去放到医馆中间放置的小塌上,慈眉善目的赵大夫上前把脉,半晌之后赵大夫收回手,雀儿忙紧张地问,“大夫,我爷爷他怎么样?” 赵大夫沉吟一会便道,“姑娘,你爷爷他受的只是外伤,没有伤及内脏实在是庆幸,只是他年岁已高,就算好了只怕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雀儿闻言便默默流泪,听了大夫的话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爷爷分明是和道自己大限已至,不放心留下她一个人,这才不顾周车劳顿也要带着她去上京探亲。 愈想愈是悲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季望舒叹了口气,对赵大夫道,“大夫,不拘什么好药材,您只管开方子。” 赵大夫点头,开好方子命药童按方子抓好药后,他将药包递过去道,“这包是外敷用的,这包是煎好后内服的,都是一日三贴。” 雀儿接过药包,季望舒付好诊金及药费后,赵大夫又道,“老人的伤不宜奔波,我看姑娘应该是初到此地,不如先找家客栈投宿几日,三四天左右,老人的伤就无大碍可以出行了。” 季望舒谢过大夫,出了医馆,因为老人的伤实在不宜走动,一行人便往客再来客栈方向行去。 到了客栈,客栈老板略带嫌弃的看着伤势不轻的老人,转而又看向气度不凡的季望舒,小心冀冀地道,“这位小姐,咱们开客栈的,图的是个吉利,您看这位老人,这若万一出了什么好歹,这——” 他一脸为难的表情,季望舒心中却是知道,这老板无非就是怕老人病死在客栈中,会影响他的生意,拿白薇拿出一绽银子递给客栈老板,她道,“老板只管放心,赵大夫说了,只是外伤,休整个三两天就无大碍。” 客栈老板听了就松了口气,赵大夫的医术他可是信得过的,既然赵大夫说了三两天就能好,那就一定会好,接过白薇递过来的银子,他笑咪咪的命小二带季望舒一行人上楼。 雀儿将这一切看进眼里,心中愈发的感激。 爷爷看大夫的诊金和药钱已经不少了,如今又多了这一项,若不是这位小姐抢先出手帮她垫上,她手中那点银子,只怕根本就不够给爷爷看伤,更逞论留点盘缠雇车去上京了。 上了楼,因为雀儿执意要照顾爷爷,便只开了一间厢房方便她照顾,又命护卫轮流休息守卫之后,季望舒就进了厢房休息。 睡了约半个时辰后,嚣张跋扈的大叫声自楼下传过来,她忍不住皱眉,白芍和白薇也已惊醒,二婢侍候着她刚起了床,就听得‘咚咚’的脚步声,随后就听见客栈老板苦兮兮的声音,“曲少爷,您到底是要找谁?您这样,会把店里的客人都吓到的!” 来的倒真是快! 季望舒眸光一闪,白芍和白薇则将手按在了间中软剑上,两人全神贯注的盯着房门口的方向,谁敢对她们姑娘不利,得先问过她俩手中的软剑同不同意。 “你给本少爷滚开,再烦本少爷,本少爷让你这家店开不成。”曲少川一把推开跟在他身侧愁眉苦脸的客栈老板,恶声恶气的威胁,顺带一脚揣开了房门,房中的客人吓得往床头一缩,曲少川一看是个瘦不啦唧的书生,便啐了一口离开往下一个厢房行去。 客栈老板不敢再劝,只好苦着脸给那书生赔不是,那书生知道惹不起知府大人的儿子,倒也没迁怒于客栈老板,客栈老板关上厢房的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后又紧紧跟上曲少川。 行至北面的包厢,曲少川看见守在门前的护卫,双眼顿时一亮,他可记得,这俩护卫可不正是那臭丫头的人。 “给本少爷将这两个匪徒拿下。”他趾高气昂的将头一仰,抬着下巴指向守在门口的护卫道。 他身后跟着的衙役唰一下就围了过来,掏出铁链就要往两个护卫头上套过去,两个护卫岂肯束手就擒,自然放开手脚和衙役们打了起来。 这一开打,立马就将各包厢的客人都惊得出了厢房往楼下飞奔,任客栈老板怎么挽留都没用。 “大胆匪徒,竟然拒捕,你们速速上去,给本少爷将这些匪徒悉数捉拿归案。”眼看几个衙役不是护卫的对手,曲少川忙飞奔着下楼,对包围了整个客栈的府兵叫道。 府兵们手中持着刀刃进了客栈直奔二楼,两个护卫寡不敌众,守在雀儿房间保护雀儿爷孙的两个护卫,留下一人保护,另一人则迈了出去加入混战。 听得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季望舒命白芍将门打开,看着敌众我寡的局面便皱了眉,迈出厢房大声道,“尔等光天化日编织罪名诬陷良民,就不怕被问罪吗?” 衙役和府兵们听得女子娇斥声,纷纷转头看向季望舒,见季望舒一身穿着不菲,身上首饰随便一件都很珍贵一般,这些人便有些犹豫不绝。 他们听从知府大人儿子的吩咐行事,只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曲少爷,曲少爷嘴里说这些人是匪徒,可他们都不傻,这分明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带着丫鬟和护卫出行,且这小姐虽戴着帷帽,这通身的气度摆在那,怎么看都不像匪徒! 楼下曲少川听得刀剑声止了,以为府兵们已经将人给擒拿住,便兴冲冲的跑上楼,一看府兵们面面相觑,打他的主仆却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脖子上也没套有铁链,曲少川顿时就不依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几个汪洋大盗给本少爷捉拿回府。”指着季望舒和白薇白芍三人,曲少川大声叫嚷。 南面天字号包厢里,某个躺在床上哼着小曲的贵公子,忽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青龙,这声音听着怎么就这么熟?”想了一会不得其解,贵公子问身边的随从。 名为青龙的随从耳细听,眸光一闪却摇头道,“世子,属下不觉耳熟。” 另一随从玄武面无表情地道,“世子,外面是和世子您合作长乐赌坊的姑娘。” 玄武这般一说,边墨砚马上就翻身下了床,嘴里却是念道,“那丫头不在上京好好呆着,跑到这小城里干嘛?” 见世子往房门方向走,青龙就瞪了一眼玄武,叫你丫的多嘴! 玄武眸光一凝,上前劝道,“世子,此时此地,您不宜露面。” 边墨砚桃花眼一瞪,看上去虽没什么威力,玄武却老老实实的让开了路。 看着自家世子就这么大大方方不遮不掩的走了出去,青龙再一次瞪了一眼摸着鼻子默不吭声的玄武一眼,尔后紧跟上他家世子迈了出去。 边墨砚走出厢房后,就见一个面目可憎举止猥琐的纨绔公子哥正拿手指着戴着帷帽的小姑娘,嘴里还叫嚣着命人把汪洋大盗捉拿归案。 这么小的小姑娘,也难为这纨绔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这么小的小姑娘说成汪洋大盗! 边墨砚很不给曲少川面子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拨刀相向的紧张气氛,因为他这一声突兀的笑声,所有人都将头转向了他。 曲少川不无妒忌的看着对面容颜俊美的贵公子,将手一指斥道,“笑什么笑?再敢阻拦本少爷捉拿汪洋大盗,小心本少爷治你一个妨碍公务的罪。” “放肆!我家世子你也敢诬蔑!”不等边墨砚发话,青龙飞身上前,一个大耳刮子,就将曲少川给刮到了地下。 这一记比之前白芍打的那一记只重不轻,更巧的是,白芍打的是左脸,青龙打的是右脸,一左一右,这下都肿了起来,只是右边明显比左边要更肿一些。 被打得两眼发晕的曲少川好半晌才回过神,愣了一会,他才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青龙道,“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 话还没说完,忽见身边的衙役和府兵们齐唰唰的跪在地下齐呼,“参见战北王世子。” 战北王世子? 曲少川愣了愣,指着青龙的手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 他再怎么不学无术再怎么纨绔,却也知道上京有二王不能惹。 一个是皇室宗亲平南王贺兰宣,另一个则是打从西楚建国起,就被太祖封为异姓王的战北王府。 眼前那一袭红裳穿得像新嫁娘一般的贵公子竟然是战北王府的世子? 两腿一软,他就跪倒在地上,“草民有眼无珠,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大人大量原谅草民这一回。” 边墨砚瞧都不瞧跪在地上的曲少川,抬脚朝季望舒走过去,略带一点嫌弃地道,“居然被人欺负到诬蔑你是汪洋大盗,以后别说我认识你。” 曲少川眼角瞄到战北王府世子居然认识打他的人不说,看这模样似乎还是很熟,完了完了,自己这会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 他心跳个不停,刚想悄悄起身逃跑,就被边墨砚一个眼风扫过来,他忙不迭的再次跪下,边墨砚这才满意的转头继续看着季望舒道,“说吧,要本世子怎么惩罚这些欺负你诬蔑你的人?” 曲少川顿时叫苦不迭,朝季望舒拼命嗑头道,“这位姑娘,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您,您就大人大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原本嚣张的恶少突然跪地求饶,画风转变得太快,客栈老板有些转不过弯,愣愣地站在那里。 雀儿也早从厢房里走出来,看到前几个时辰还要把她强行抢回府的知府公子,如今匍匐在地乞求,她心中就闪过一阵快意,老天究竟还是开了眼的! “世子,曲公子一介平民,却能调动淮安知府的衙役和府兵,小女虽不太懂本朝律法,但亦知道,一介平民是不可能调动官兵的,曲公子及其家父典知府所犯之罪,当由世子上报朝廷,交由律法处置。”看了一眼匍匐于地的曲少川,季望舒面无表情地道。 这等欺民霸市之徒,留着只会祸害更多的人,若只单单惩罚曲少川一人,她们离开之后,以曲知府护犊本性,想必曲少川关上几天受点小苦就会被放出来,倒不如让边墨砚上报朝廷,将曲知府依法治罪,也能还淮安城一个安宁。 这样,才是一劳永逸治标治本的方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0 交易达成 淮安知府府,后花园。 园中空地搭了个戏台子,台上小生抑扬顿挫唱得煞是感人,台下正中,知府曲从仁和其妻李氏并肩坐着听得津津有味,再往后一排,则是曲知府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妾室,亦是听得如痴如醉。 “惊觉相思不露,娘子——”小生正唱得感人处,却忽见知府管家大叫着跑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少爷给抓了。” 小生顿时止了嗓子,不知所措的看着台下。 曲知府正听得入神,不妨被管家这么一嗓子一吼,他刚想发作,听到后半句说自个儿子让抓了,他忙起了身朝管家看过去,“谁抓的?到底怎么回事?” 知府夫人李氏早惊得面色惨白,尖着嗓子问,“谁敢抓我儿?” 管家喘了口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人,奴才听闻是战北王世子抓了少爷,这会正朝咱们府上来呢。” 一听是战北王世子抓了自己儿子,曲知府就不由慌了神,不过到底是久经官场,不过片刻他便定住了心神,想着战北王世子既然朝自己府上来了,想必事情还有转机,整了整衣冠就向前院行去,边走边问,“少川他做了什么事,惹上了世子?” 管家屁巅屁巅的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他听。 李氏一边紧紧跟在曲知府身后,一边哭道,“大人,您可千万要救川儿,那什么世子的,他凭啥抓川儿?” 曲知府心里本就焦燥不安,听得夫人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哭诉,顿时就来了火,没好气的冲李氏吼道,“哭什么哭,都是你给惯的,现在好了吧,惹到贵人了吧,妇道人家,懂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 李氏被他吼得一怔,止了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曲知府心里烦燥,一甩袖袍大步离开,待他走远了,李氏满腔怒火无处发泄,转过身子,正好看到几个捂嘴偷笑的妾室,她这心里头顿时就找到了发泄口,扑过去扯住那妾室的头发就是几巴掌,只打得那妾室一张俏脸变成了猪头脸。 曲知府浑然不知他心爱的小妾被自个夫人打得梨花带雨,大步前行到了前院大厅,刚出大厅,就见一队官兵冲了进来,他心下一惊,刚想斥责,抬头发现一身红裳的贵公子,他定眼仔细一瞅,可不就是战北王府的世子边墨砚。 他忙不迭的迎上前,行了个官礼道,“世子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请世子宽宏大量,原谅下官。” 边墨砚瞟了他一眼挥手道,“曲大人无需多礼,本世子前来,是想请问曲大人,令公子一介平民,却私自调动府兵并诬蔑她人为汪洋大盗,此事,可是曲大人授意?” 曲知府心中将自个儿子曲少川骂了几句,一边忙不迭的跪下嗑头,“世子,犬子莽撞冲撞了世子,下官请罪,可是这私调府兵一事,下官却是不知情的,都是犬子胡闹行事,还望世子看在下官的薄面上,饶了犬子这一次。” 边墨砚冷哼一声道,“私调府兵这样的事,在曲大人心中,原来只是胡闹二字便可以开罪的,曲大人身为淮安知府,却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人,将曲知府抓起来。” 曲知府顿时一惊,眼看边墨砚身后的官兵向他走过来,他便起了身,不再伏低做小,反倒梗直了脖子,看着边墨砚道,“边世子,下官敬您是战北王世子,可您也别忘了,下官可是当今皇上亲自授予的从四品官员,管辖淮安城,即便但本官官务上是有什么疏漏之处,世子您也只能先上折呈给朝廷,交由朝廷处置,世子您若是私自扣押本官便是滥用私刑,下官倒要参世子一本。” 他前倨后恭态度转变之快,让边墨砚也开了眼界,他虽不惧区区一个从四品的知府,但这曲知府所言却是依着本朝律法,他虽身为战北王府世子,却的确不能私下处置这曲知府,皇上处心积虑了多年,想要收回战北王府手中的兵权,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当,还真会让皇上抓住把柄。 看着曲知府得意洋洋的老脸,边墨砚哼了一声,这老狐狸,以为仗着朝中有人,便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事,可惜的是,他边墨砚又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夜大人,曲知府的话你可是听清楚了?本世子向来尊纪守法,这私自扣押四品官员的事,本世子可不会做的,还请夜大人出面,为民伸冤。”冲着面有得色的曲知府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后,边墨砚转过身,冲着身后大声叫嚷。 夜大人? 曲知府心头没来由的一颤,心中暗自祈求,不会是那个令所有官员闻之变色的锦衣卫夜指挥使夜郡影吧? 他愈是怕,便愈是来什么。 边墨砚让开道,围住知府大门的官兵们也纷纷让道,一身飞鱼服腰系绣春刀的夜郡影缓缓前行,曲知府在看清来人身上穿着的锦衣卫才会穿的飞鱼服后便瘫倒在地,天也要亡他! “经查淮安知府,曲从仁贪赃枉法,其子曲少川身为知府之子知法犯法,强抢民女私调官兵诬蔑良民,几罪并查,证据确凿,先剥去曲从仁身上官服,待押解回京后交由皇上发落。”行至瘫倒在地的曲知府身前,夜郡影面无表情,声调平平的一袭话过后,他将手一挥,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就上前,很是利落的扒了曲从仁身上的官服。 而曲知府却一声都不敢吭,再无面对边墨砚时的强硬。 西楚的官员都很清楚,锦衣卫直属皇上管辖,锦衣卫夜指挥使,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像今日曲知府之事,以夜指挥使的权力,他便是当场斩落曲知府的项上人头,事后再禀明皇上,皇上都不会惩罚他,或许反他会奖励夜指挥使为民除害,如今他只是剥去曲知府的官服,将曲知府押解京进交由皇上发落,曲知府就该谢天谢地了。 “曲大人,您一路好走。”看着锦衣卫押着曲知府走出去,边墨砚挥手笑别。 夜郡影眸光微闪,看了一眼穿得跟新嫁娘一般又笑得跟花痴似的边墨砚,嘴角一抽他揖拳道,“边世子,下官还有官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看着夜指挥使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大步离去,青龙和玄武二人互望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那笑得无比招摇的主子,尔后二人默了一默。 任谁看到比自己俊美的男人,都会因为妒忌而愤然离开的。 青龙玄武二人在心中掩耳盗铃的安慰自己。 “世子,咱们该离开这里了。”等了半晌,见自家世子还东张西望没有离开的迹象,青龙忍不住提醒。 边墨砚收回视线,喃喃道,“不是说曲知府把红遍江南的梨园春戏班子给请回来了吗?怎的都不见人影?” 青龙忍不住抚额,都什么时候了,世子居然还有闲心去关心戏班子? “世子,这里是前院,戏班子都是在后院搭台唱戏。”玄武一本正经地提醒世子。 青龙恨不能找点东西把玄武那张嘴给塞住,早知玄武这么不靠谱,当初他就应该让白虎随行,白虎虽然唠叨了一点,也远比玄武这关健时候捅一刀强。 眼看着世子抬脚就要兴冲冲的往曲知府家的后院走,吓得青龙一溜烟的追过去,“世子,那里您不能去。” 边墨砚止了脚,很是不高兴的瞪着自己的属下,“区区一个知府府的内院,本世子为什么不能去?” 您也知道那里是人家的内院啊?! 青龙在心中咆哮,面上却只能陪着笑道,“世子,曲知府如今已被夜大人押走,曲少爷也在夜大人手中,如今这偌大的内院,除了知府夫人和曲知府的小妾们,属下可听说,曲知府儿子虽只生了一个,但这女儿嘛,可就十来个了,您这么往内院一走,不是告诉别人您是看中了曲知府哪个女儿了吗?” “呸,本世子岂会看中那些庸脂俗粉。”边墨砚啐了一口,折了身子往外走。 青龙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后又瞪了一眼无知无觉的玄武,提脚紧紧跟上。 浑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玄武摸了摸鼻子,很是无语的跟上。 回了客再来客栈上了楼,边墨砚很是兴冲冲的直奔对面的厢房,守在门口的护卫才将手一拦,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白芍探出个小脑袋瓜,“边世子,咱们姑娘有请。” 进了厢房,边墨砚径直往椅子上一坐,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季望舒道,“到了此时,你总该告诉我你姓什么了吧?” “小女姓季,家父靖安侯。”季望舒浅浅一笑,坦然相告。 这答案委实出乎边墨砚的意料,他原以为这个胆子大得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的小姑娘,约莫是哪个将门之后,后来命人搜寻一番无果之后,他便认为这约莫是哪个武将的外室之女,可如今得到的答案和他想像的答案相差甚远,难免有些惊讶。 靖安侯府的姑娘? 脑海中转了一遍后,桃花眼顿时一亮,双眼灼灼的盯着季望舒问,“你便是那这些时日酒楼茶肆说得火热的季大姑娘?” 看着自家主子一脸八卦的表情,青龙忍不住垂头不忍直视。 被一双漂亮得不像男人的桃花眼盯着,饶是季望舒也忍不住有些汗颜,点了点头,她道,“正是。” 边墨砚双眸愈发明亮,像打量一件奇珍异宝似的看着季望舒,半晌他忽地拍手,“陆太傅总算没白死,好歹还留了个像样的子嗣。” 季望舒挑眉,不动声色的提醒,“小女姓季不姓陆。” 边墨砚却是不以为然的扁嘴,“季青城生不出你这样的狡诈如狐的女儿,他也不配当你的父亲。” 这话说的实在让人无法接下去。 季望舒无言以对,一怔过后便很是自如地含笑回他,“多谢世子夸奖。” 反正事实上,她只是占了这个身子,她的确不是季青城的女儿,而季青城,也的确不配当她郦望舒的父亲。 她应对自如,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有所感触,边墨砚便收了心,脸色一肃道,“季大姑娘此行,所为何来?” 见他终于问到正题,季望舒便也收了笑,反问,“敢问世子前来,所为何来?” 她不问反答,边墨砚眸光微凝,不再是那个笑语相向的公子哥,此时的他,神情肃穆自有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季姑娘,是本世子先问的,季姑娘想要知道本世子所为何来,难道不应该先回答本世子的问题吗?” 季望舒嫣然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方悠悠道,“世子所为何来,小女便是所为何来。” 这答案委实模凌两可,边墨砚气极反笑,忽地将身子往前一俯,整张脸就这么凑到了季望舒的面前,季望舒手中一紧,却没有闪避,任他打量。 “季大姑娘,本世子是听闻红遍江南的梨园春戏班子进了曲知府的门,本世子这才巴巴的赶了过来,季大姑娘难不成和本世子一样,是看中了梨园春的台柱小四喜?季大姑娘,这小四喜可是本世子先看中的,不能让。”边墨砚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季望舒娥眉簇起,凤眸含了丝促狭的看向边墨砚,“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女亦有成人之美之度,世子既这般喜欢小四喜,小女自当成全,世子切莫担心。” 一袭话说得一本正经,偏偏那波光潋滟的凤眸却不无促狭的看着他,让边墨砚气得直咬牙,小丫头,倒是挺会装糊涂的! 瞪眼看着季望舒,边墨砚状似不经意地道,“今日偶遇季大姑娘,一聊之下相见甚欢,不知今夜季大姑娘可否和本世子秉烛夜游,一赏淮安美丽夜景?” 赏景是假,想要盯着她才是真。 季望舒心中晒笑,含笑点头应下,“世子既有此闲情雅致,小女自当奉陪。” 她这般毫不犹豫的应下,边墨砚不由一怔,旋即大笑,起身道,“如此甚好,那本世子先告辞,季大姑娘可乘此机会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本世子来接季大姑娘同赏美景。” 他大笑离开,白芍担忧地问,“姑娘,边世子他若真是盯着您,只怕——” 驿站那边,夜郡影可是说过了,子时恭候姑娘大驾,有边世子盯着,姑娘脱身不易啊! 季望舒浅笑摇头,此次之行,收获甚多,边墨砚在这个节骨眼现身于此,除为叶朝峰而来不做它想,战北王府居然也在靖州掺了一脚,委实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为,战北王府从随开国太祖打下西楚江山被封异姓王,能一直安然存活到现在不见颓败,自是因为每任战北王心思谨慎,从不让西楚帝抓住足以导致战北王府颓败的把柄,可是从今日边墨砚现身于此的情况来看,能胆大到在靖州一事上掺一脚,战北王的心思或许不像她想像的那般细腻谨慎! 北面天字包厢,边墨砚心情甚好的躺在床上哼着小曲。 青龙则是焦灼的搓着双手,忍了半天才道,“世子,季大姑娘她应该亦是为了叶大人而来。” 有一个和您怀着同样不可告人目的而来的人,在想着撬开叶大人的嘴,世子大人您难道就真的不怕季大姑娘抢先一步,撬开叶朝峰的嘴? 青龙开始觉得,为人下属,太不容易了。 不知青龙内心想要撞豆腐想法的边世子,很是愉悦的赏了青龙一记你很聪明的眼光,尔后道,“多一个人帮我撬开叶朝峰的嘴,就多一成胜算,何乐而不为?” 对自家世子这种对季大姑娘盲目信任的乐观,青龙已经被打击得麻木不仁,嘴角一抽道,“世子,季大姑娘一介姑娘家,为何要奔着叶朝峰而来?她一个姑娘家,即便拿到了那账册,又能做什么?” 季大姑娘的胆子的确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不然也不会跑去长乐赌坊找上自家世子谈合作事宜,可是再胆大包天,也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姑娘,身后又无外家支持,不在家好好绣绣花弹弹琴的,跑出来掺合这些事,真让人费解。 当然,青龙心里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如果陆太傅还在世,如果陆府还没被夷三族,季望舒今日便是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亦不会觉得讶然的。 是啊,季大姑娘拿了账册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边墨砚难得的陷入沉思,眼前,似乎有个系着面纱遮去容颜的小姑娘,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这么多银子,自然是用来招兵买马扩充军资。” 当日他听季望舒此言只道是戏言一场,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差了,季望舒当日之言,许是肺腑之言! 一个九岁的小丫头,招兵买马扩充军资? 这说出去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难不成靖安侯也终于看出当今圣上并非一个明君,想要揭竿而起? 呸呸,不可能,季青城那个胆小如鼠又奸诈无比的老狐狸,哪有他这么英明雄伟的远见! 又或许,陆府还有人活着? 小丫头此举,是陆府后人授意为之? 成大事不拘小节,以陆府人的聪颖,利用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小丫头,来行此事,倒也说的过去,只是——当日陆府三族被夷,可是由皇上亲自监斩,几百条人命,上至陆老太傅,下至陆老太傅才刚出生的不足一月的孙儿,都由夜郡影及皇上身边的全公公亲自确认无疑后才动刑的。 又或者,平南王贺兰宣终于意识到他那个当了皇帝的侄子狼子野心,明白他那个皇帝侄子是不会容许有一个军功盖过他军威胜过他的九叔的,哪怕是这个九叔和已逝的先皇一母同胞,是他的亲叔叔。 其实在边墨砚心里,若平南王肯揭竿而起,他不但不会反对,甚或反会暗中支持一把。 当今圣上心胸狭窄,两眼只紧紧盯着西楚国眼前那一亩三分地,完全无视南面如日中天的燕梁国那位国师的狼子野心,也看不清北漠这些年三不五时就来骚扰西楚边境的目的,这样一个鼠目寸光的君王,祸害的将是整个西楚国的子民,当然,他边墨砚不是那么心系天下子民的大仁大善之人,他只是不能让整个战北王府因为一个鼠目寸光的君王,落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见自家主子终于肯认真思考,青龙这才放了心。 这些年以来,他很清楚,不管自家世子如何游戏人间,甚或有时候世子还会在关健时候掉链子坑他老子战北王一两次,但是,世子的聪明也是为整个战北王府所认可的,但凡世子认真起来之后,做的那一桩桩事,哪一桩不让人心血沸腾呢! 就像这一次的事。 谁都没有想到,自家世子会借靖州布政使叶朝峰之手,将府上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三公子给坑了进去。 今日之行倘若成功,任凭如今的王妃再得王爷宠爱,任凭三公子怎么蹦跶,那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王爷或许老了,所以才会识人不清,看不出如今的王妃假仁假善的面目下那颗肮脏贪婪散发着腐臭的心,亦看不出三公子那温文尔雅兄谦弟恭的面具对战北王世子之位势在必得的贪念,王爷老了可世子聪慧,王爷或许能包容王妃和三公子很多方面的不足,但绝不会包容三公子将整个战北王府置于死地的行为。 两个时辰一闪而逝,边墨砚准时登门。 依旧一身红得无比招摇的红裳,袖边用上好的金丝绣着竹叶边,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让他整个人愈发的风流倜傥,见她望过来,边墨砚忽尔挑眉轻笑,“季姑娘,本世子知道本世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季姑娘也不用妄自菲薄,季姑娘虽只是萤火之姿,但也远胜那些庸脂俗粉,你我二人同行,当传出一段佳话。” 被他一番超级自恋心态的话所惊,季望舒无言以对,想了想,端起小脸仰望着边墨砚道,“边世子诚然英伟不凡,按年岁,小女似乎可呼边世子一声叔叔亦不为过,能得英传不凡的叔叔相陪共赏美景,小女不甚荣幸!” 一声叔叔成功击溃了超级自恋的边世子,他愣了一愣,摸向自己的面容,他有这么老吗?这小丫头居然唤他叔叔? 青龙和玄武不忍直视的垂头憋笑,只耸动的肩头出卖了二人的内心。 回过神的边世子抓狂的抬起头,却见那始作俑者无比悠然的徐徐前行,他大步跟过去,满脸郁郁的表情道,“本世子比平南王世子贺兰霁尚且小一个月,丫头,难不成你唤霁世子也是唤的叔叔?” 说完他不无得意的冲季望舒抛了个眼神。 谁都知道,平南王妃和季大姑娘的生母陆氏曾是手帕之交,季大姑娘唤平南王妃一声伯母,若再唤其子叔叔,可不就乱了辈份。 面对他不无得意的笑眼,季望舒瞟他一眼,小脸满是讶然地道,“原来霁世子比边世子还要大啊?可是小女怎么觉得,边世子您看上去就比霁世子要大上许多呢?嗯,看来是少年老成的原故。” 说完她转身再次前行,留下原地发愣的边世子。 少年老成?他? 边墨砚气极反笑,小丫头人小心眼却灵活着呢,这么牙尖嘴利的,看以后谁敢娶她! 娶她? 一想到这小丫头日后嫁人的样子,心中忽然一紧,莫名有些不适的感觉浮上心头,他忙摇头挥去那丝不适,大步追了过去。 夜色慢慢降临,天边只得寥寥几颗星星,压在黑沉沉的天幕。 季望舒慢悠悠的前行,身侧边墨砚也难得的安静下来。 白芍白薇及青龙白虎四人紧随在二人身后,亦是不发一言。 就这么慢悠悠的,季望舒行至驿站后院的巷子停下脚步,螓首轻抬道,“世子,请。” 边墨砚看看丈余高的围墙,斜睨了季望舒一眼道,“天黑风高,姑娘可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季望舒浅笑摇头,足尖轻点,似翩翩蝴蝶一般纵上墙头,直将边墨砚看呆了眼,她高站墙头朝边墨砚一笑又足尖轻点直奔驿舍而去,边墨砚这才纵上墙头紧追过去。 白芍白薇青龙玄武四人皆纵上墙头,紧追各自的主子。 驿舍正中一间房,灯油如豆,夜郡影坐于桌边,左手持着绣春刀,右手却像轻抚情人一般轻轻抚拭着刀身。 “季大姑娘果然准时。”瞧着悠然从敞开窗户翻进来的季望舒,夜郡影淡然道。 季望舒行至桌边坐下,“夜大人乃守信之人,只是今夜,还多了一位不请而来的不速之客,还望夜大人见谅。” 她话音刚落,边墨砚便自窗户翻了进来,也大喇喇的走到桌边坐下。 夜郡影探究的眸光朝边墨砚望过去。 据他所查到的,战北王府应该是没有掺合到靖州之事中,这边墨砚半夜而至,只能说明两件事,要么他查的不够彻底,战北王府有人掺合了靖州一事,要么,战北王想从叶朝峰这里拿到掺与官员的名单,至于拿到这些名单之后想做什么,路人揭知。 只不过,不管是季望舒,亦或是边墨砚,不管二人今夜想对叶朝峰做什么,只要保证叶朝峰不死于二人之手,别的,他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二十八前千会满门枉死的真相。 “二位请随我来。”起了身,他朝屏风后行去,拧了一下床头的开关,一道密室缓缓打开,他率先走入密室,季望舒和边墨砚也不迟疑的跟上,三人迈进之后,密室之门缓缓关上,就像这房中从不曾来过人一般。 密道不长不短,行了五十米左右,夜郡影停下脚步,指向前方道,“再往前走二十米,可见叶大人,夜某就在此地等候两位。”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想知道季望舒和边墨砚手中持有什么让叶朝峰不得不开口的把柄。 季望舒转身看向边墨砚,轻声道,“世子相信小女否?” 边墨砚扬眉,“相信怎样?不信又怎样?” “世子若相信小女,就让小女单独去见叶大人,若不信小女,小女就让世子先去见叶大人。”季望舒一派从容胜券在握的表情。 边墨砚哑然。 小丫头的话再简单明了不过,可是,他却深知,自己若是信她,让她先单独见叶朝峰,王府的把柄就会落于她手,倘若自己不信她,先去见叶朝峰,又没能撬开叶朝峰的嘴无功而返的话,小丫头再去,让小丫头撬开叶朝峰的嘴,王府的把柄亦是落于她手。 他不像小丫头这般有把握能撬开叶朝峰的嘴,小丫头亦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这般说。 虽然信与不信,战北王府的把柄多半都会落于小丫头之手,区别却就大了。 卖她个人情,让她先见叶朝峰,纵王府把柄落于她手,她也应该会保守这个秘密,若不信她,他无功而返之后,把柄再落于她手,她肯定会当作筹码来和他做一笔交易。 心中思绪快速翻滚,很快他便做了决断。 “季姑娘请。” 含笑望了他一眼,季望舒不得不赞一声,即便边墨砚很多时候,给她的感觉的确像一个纨绔公子哥,但这些,都只是他刻意流露给世人看的表面而已,真正的他,杀伐果决,从不拖泥带水,是个做大事的人! 往前行了二十来米左右,就见一铁栅栏里,叶朝峰闭目盘坐,铁栅栏边上,燃有碳盆,所以密室之中并不显得寒冷,更难得的是,密室的上方,竟然还有无数个透气的小孔,所以就算放有碳盆,空气也不会沉闷。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叶朝峰睁开了双眼,朝她望了过来,在看清是个岁的小姑娘后,饶是叶朝峰见多识广,也忍不住有些讶然。 行至铁栅前盘腿坐下,定定迎上叶朝峰打量的眸光,她道,“小女此次前来探望叶大人,是想和叶大人做笔交易。” 她说的开门见山,叶朝峰默默望着她,却是不发一语。 不管这小姑娘是何身份,能让锦衣卫夜指挥使放她进来面见他,就这一点,他都不能小看了这小姑娘。 “叶大人不在乎叶府西府满门上下几十条人命,亦不在乎上至老母下至独儿的性命,小女亦不在乎这些,小女要的,是叶大人手中握着的真正的账册以及名单,至于叶大人您要上交给皇上的那份账册和名单,小女并不关心。”季望舒一口气说完,双眸紧紧盯着叶朝峰。 这一次,叶朝峰不再沉默,冷然看着她道,“自打夜指挥使到了靖州,想要谋在下性命的人多如牛毛,想要和在下做交易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姑娘你,凭什么和在下做成这笔交易?” “小女的凭持很简单,叶大人您看似娇妻美妾环绕艳福不浅,膝下儿女双全无忧,实则叶大人您自幼便被嫡母伤了身子,儿女皆是叶大人您用来掩人耳目之用,并非叶大人您亲生骨肉。”在叶朝峰震惊的眸光中,季望舒淡淡的声音,就似她说的只不过是由话本子上看到的故事而已,而不是关于朝廷正二品官员府邸的惊天秘密一般。 叶朝峰震惊地看着眼前眉目淡然却镇定无比的小姑娘,这个秘密,便是他身边最得他信任的心腹,以及那些睡在他枕边的女人都不曾察觉,这个小姑娘,她是怎么查出来的? 虽然心中无比震惊,很快他便收了讶然之色,垂眸冷然道,“这些秘密,我原以为能带进棺材,如今既被姑娘得知,可见这世上果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这些秘密在下却也并不在乎,在下已是必死之人,能拖上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倒也不枉此生。” 被他看似荣养实则圈养起来的嫡母,早已中风说不了什么话,至于娇妻美妾,娇妻是嫡母看他荣升二品大员之后,迫不及待的将她娘家侄女许配给了他,而美妾,则是那些从他手中得了不少利润的上峰下属送来,这些女人跟着他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该共一次患难之灾了,所谓的儿女,是他自己暗中买来的,既然亲生的爹娘都能卖了她(他)们,想必是不会管儿女的生死了,活着艰难,倒不如跟着他共赴黄泉,来生,再做真正的父女父子吧! 季望舒原也没指望凭这些就能说服于他,当下便起了身,转了几圈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后,又盘膝坐下,继续道,“这些人的生死,自是不在叶大人您关心的范畴之下,小女将这些一一说给叶大人您听,只是想告诉叶大您,小女的能耐远超叶大人您的想像。” 顿了一下,在叶朝峰晦暗的眸光中,她继续道,“多年之前,上京有个勋贵府邸,嫡母恶毒,容不得夫君妾室所生的一子一女,庶子在嫡母手下挣扎求生,又不忍唯一的胞妹被嫡母欺凌,上元佳节那天,庶子为了保护胞妹,亲手将胞妹送与一户家无所出的寻常夫妻,回府后对嫡母谎称佳节暴乱,和胞妹走失了,而嫡母听后则是信了庶子所言。” 她一边婉转述说,叶朝峰脸上的表情就随着她淡淡的声音不停转换。 故事说完,季望舒看着叶朝峰淡声问,“叶大人,这则故事,叶大人可还满意?” 叶朝峰眼神阴鸷的盯着她,眸光浮闪像在考量什么。 季望舒也不催他,只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之后,叶朝峰才面无表情地道,“姑娘要的东西,在下可以给,但在下凭什么相信,姑娘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姑娘会善待在下胞妹一家人?” “小女能查出来的事情,想必日后亦能为别人查出,小女可安排令妹一家葬身火海,让旁人再无迹可查,至于叶大人信或者不信小女,都在叶大人一念之间,小女无法左右叶大人的想法。”季望舒坦然道。 相较那些满嘴空话哄着他做交易的人,眼前这小姑娘坦直之言更让叶朝峰放心。 思量一会,叶朝峰抬头,专注的眸光盯着季望舒道,“姑娘想要的东西,可前往靖州西樵山找一位姓沈的樵夫,就说是叶某所托,前来取印即可。”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季望舒轻轻点头道,“叶大人,小女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叶大人。” 叶朝峰道,“你说。” “战北王府,可是也掺了一脚?” 她这问题一问,叶朝峰眸光一闪反问道,“战北王世子可是到了淮安?” 他反应这般迅速,季望舒倒是有些可惜,这人极为聪明,不失为一个人才,可惜了! “是。”很明确的回答了他。 叶朝峰又问,“姑娘是和边世子同来?” 季望舒摇头,“小女和边世子所求并不全然相同,只是都为叶大人而来才遇上了。” 叶朝峰细细思量她的话,若小姑娘和战北王不是一伙的,那这小姑娘要了这些账册和名单又是为了什么呢? 旋即他又晒笑,都要死的人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不管这小姑娘拿了账册和名单做什么,横竖到了那时,他也已经命赴黄泉,看不到了。 “姑娘猜的没错,战北王府的三公子瞒着其父战北王,的确也掺了一股,姑娘是想让在下瞒着此事对吗?”收了心中的思绪,叶朝峰问。 季望舒愈发觉得可惜,轻轻点头,“正是,还请叶大人,进京之后,瞒下战北王掺股之事。” “姑娘不用担心,在下从来就没想过将战北王府拉下陪葬。”说完这句,叶朝峰便闭上眼,靠着铁栅不再发一言。 知他这是送客之意,季望舒也得到了心中所要的,再无问题,遂也起了身,朝来时的路行去。 行至一半,忽听得叶朝峰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姑娘,记得你对在下的承诺。” 她慢慢转身,迎上叶朝峰略带期冀的眸光轻轻点头,“叶大人放心,小女一定不负今日之言。” ------题外话------ 虽然现在人气并不旺~但有这么多不离不充支持的亲~ 狐狸会好好写下去~不会为了字数而凑安~ 还有~请亲们支持正版~写文不易~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1 当年真相 看着季望舒脸上轻松愉悦的表情,夜郡影和边墨砚便知道,不管她手中拿着什么筹码,至少这个筹码让叶朝峰满意。 出了密室,夜郡影将手一抬指向圆桌,桌面上还放着热呼呼的孙千户和吴百户准备好的酒菜,“季姑娘c边世子,请。” 季望舒和边墨砚也没推辞,很是大方的走过去坐下,夜郡影朝孙千户和吴百户微微颌首示意,二人便出了厢房,一左一右守在门口。 酒过三巡,夜郡影放下手中酒杯,细长的眉眼朝季望舒看过去道,“在下若将当日陆太傅府之事真相说出,季姑娘可肯将千府满门枉死真相告诉在下?” 边墨砚不知夜郡影口中的千府是哪家府邸,在他印象中,上京也没有姓千的勋贵世家,不过,听夜郡影话里头的意思,用陆府三族被夷的真相换取千府满门枉死的真相,可想而知,都说夜指挥使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看来却不是传言,那千府满门,会是夜郡影的什么人呢? 心中虽是好奇,却也没有开声去问,夜郡影敢留下来当着他的面对季望舒问出这话,显然也就是不怕他这个战北王府世子。 不怕他的原因很简单,今日他前来驿站,已经留了把柄给夜郡影,夜郡影这么聪明的人,想当然会知道靖州一案,战北王府也从中掺了一脚,他若敢将今日听到的有关夜郡影的秘密说出去,它日靖州一案也自会留下战北王府掺了一脚的蛛丝马迹。 当然——也不排除,夜郡影信任季望舒,而他是跟季望舒一起夜访驿站的。 心中这么一个念头一闪而逝,边墨砚便朝季望舒瞟了一眼,忽然有些期待,不知道那靖安侯季青城在得知自己有个这么生猛的女儿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夜大人若肯将当年陆府真相告诉小女,小女亦会对夜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饮了手中碧玉杯中的酒,季望舒淡然看向夜郡影。 夜郡影看着她,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尔后放下手中酒杯道,“季姑娘既想知道陆太傅府当直被夷三族真相,想必亦是知道先帝晚期,几子夺嫡的局势?” 季望舒淡然点头,算是承认。 夜郡影又道,“当时先帝最器重的并不是当今圣上,而是当时的十一皇子晋忠王,世人都道晋忠王有神童之称,却不知道在先帝授意下,十一皇子打小师从陆太傅学习安国定邦之策。” 边墨砚心中暗自惊讶,身为战北王府世子,他自认对皇室秘闻虽不至于掌握个十之,但至少也了解得七七八八,可对于晋忠王曾师从陆太傅之事,却是不曾听闻过的,能瞒住战北王府探子的耳目,不可能是先帝那些暗卫能做得到的,想必是出自陆太傅的手笔。 季望舒的心里,亦是泛起了涟漪,她和小师叔查了这么久,也不曾查到和晋忠王有丝毫的牵扯,而且,据她所知,晋忠王却是死在陆府三族被夷前三年,陆太傅应该不至于傻到在晋忠王人死了之后,还执迷不悟的不肯拥立新君,成王败寇,晋忠王人都死了,赢的自然是当今皇上,而站错队的陆府被皇上找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夷三族,也是情理之中。 看了心中各有所思的季望舒边墨砚一眼,夜郡影继续道,“先帝视十一皇子为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自是想方设法保护十一皇子,然百密终有一疏,先帝之疏,错就错在先帝看错了当时的皇后娘娘如今的李太后。”说到这里,夜郡影唇边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这种阴冷,便是边墨砚,也忍不住垂了眸,不敢再盯着夜郡影看。 季望舒却是微微冷笑,对于皇宫中的女人,她是再清楚不过,皇宫本就是一个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相互倾轧的地方,什么父子父女情,什么夫妻儿妇情,什么兄弟姐妹情,在皇宫来说,你若还相信这些,那你便是蠢得无可救药了,等着被利用被炸干,尔后等你再无利用价值之后,你便等着被抛弃吧! 前生,她从那重重深宫一路斩杀出一条尸骨堆成的血路,最终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位,成为秦古建国以来的第一个女帝,世人都觉得她天性凉薄狠辣无情,才能面不改色的将一众同为皇子公主的兄弟姐妹们如蝼蚁一般斩杀,可是——谁又能知道,在那深宫,她若不杀人,便会成为被杀的那一个! 不管是季望舒,还是边墨砚,都没有催促,三人都端起酒杯,各自饮了一口,仿佛这样,才能驱走心头凛冽的寒气。 “早些年皇后娘娘和林更衣同天生娩,林更衣产后血崩而去,皇后娘娘虽安然生下九公主,却同样伤了身子,先帝敬重发妻,就让皇后娘娘抱养了七皇子,虽不是亲生儿子,皇后娘娘却视如亲生,且时常对先帝说,七皇子虽然养在她膝下,但她并不希望七皇子参与夺嫡之争,只愿七皇子安然平乐过此一生,一年两年先帝或许还会有所怀疑,可是十多年如一日,皇后娘娘就像她说的一般,表现出一副对皇位并无贪念的贤惠模样,咱们的先帝,也终究就信了皇后娘娘。”说到这里,夜郡影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停了下来,他给自己的酒杯倒满酒,又饮了一口,却没有接着说下去,只垂着头,像在思索着什么。 季望舒又啜了一口酒,小脸上带上些许的红霞,而她的凤眸,却闪亮得有如星火一般。 其实,即便夜郡影不说下去,她大约也能猜到以后的情节。 先帝信了皇后,自是不会再像以往一般防备着皇后,一来二去的,皇后就看出了端倪,从而暗中筹划,最终将十一皇子晋中王拉下马,而养在她膝下的七皇子便上了位,不得不说,皇后太会装,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先帝便是再识人不明,能坐上九五之位也定然有着不同常人的心智和手段,皇后娘娘五年六年装得贤惠无欲无求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一装十多年,还能让先帝毫无所觉,不得不说,皇后娘娘的手段惊人。 其实先帝糊涂就糊涂在,当初他一时心软,敬重发妻让皇后娘娘抱养了七皇子,可是在皇子们逐渐长大,众多皇子他既然最器重十一皇子,身为帝王,便应当立马当机立断的不再让七皇子养在皇后娘娘膝下。 一个掌管六宫凤印的女人,膝下若没有抱养皇子,那么不管哪位皇子得承大统,她将来还是稳当当今上嫡母,还是风光无俩的太后娘娘,即便皇上的生母,也压不过她的风光,顶多只能提为西宫太后。 可是先帝让皇后抱养了七皇子,即便这儿子不是她亲生的,养了十多年感情也在,别人的儿子当皇上,和自己的儿子当皇上,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是先帝给了她野心,才导致了十一皇子晋中王的失败,从而支持十一皇子的派系,亦在十一皇子死后被今上杀的杀,贬官的贬官,罢黜的罢黜! 厢房里寂静得有些吓人,除去碳盆里的银丝碳发出的嗞嗞声,再无一丝声响。 许久,一杯接着一杯,两眼却愈发清明通透的夜郡影,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淡淡地声音再次响起,“其实,多年以前,还有一个更惊人的秘密,皇后娘娘和林更衣同时分娩,林更衣生下的,是九公主,而七皇子,才是皇后娘娘的亲骨肉。” 他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双眸之中的讥诮,却甚是明显。 较之十一皇子师从陆太傅的秘密,夜郡影现在说的这个才让边墨砚和季望舒二人吃了一惊。 宫中妃嫔为了一举得子,可谓是千奇百法都会用上,狸猫换太子,用旁人之子混淆皇室血统的事也屡出不奇,可是这将自个亲生的皇子换成公主的事情,却是闻所未闻,二人不由瞠目看向夜郡影。 “早年皇上荣宠宫中贵妃,皇后娘娘虽得敬重,但宫中大权却在贵妃手中,皇后娘娘远见卓识,知道即便平安生下皇子,只怕就凭中宫嫡出的身份亦难以安然长大,是以才安排了一出林更衣产后血崩的戏码,成功掩人耳目的将林更衣所生的‘七皇子’抱养在了膝下。”看清季望舒和边墨砚二人眼中的讶然,夜郡影收回目光,在二人讶然的眸光中说出了答案。 他说的很是淡然,可边墨砚和季望舒却没来由的一阵阵发冷。 皇后——哦不,是如今的太后娘娘,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也难怪她要不遗余力的帮七皇子上位了,那是她嫡亲的儿子! 故事说起来很短,可是由这些淡淡的字眼间,却仿佛能亲身体会当年李皇后步步为营潜伏隐忍的重重心机,亦能亲眼目睹当年皇室秘辛后的血腥杀伐! “季姑娘觉得,陆太傅因为十一皇子之事而背上叛国罪名三族被夷冤枉吗?”夜郡影突兀地问。 季望舒下意识的点头,尔后问,“夜大人既然如此相问,想必陆府被夷三族另有隐情,望舒洗耳以待。” 她反应如此迅速,夜郡影眼中闪过一抹欣赏,继续道,“十一皇子生母月妃,乃陆太傅义女,虽是义女,可陆太傅夫妻二人,却对月妃视如已出一般,而陆太傅膝下几子,暗中亦是多有护持这位义妹,只是,为了保护月妃,陆府上下隐瞒了这一事实,世人只知月妃是五官官员府出身的秀女,除去先帝及陆府,无一人得知月妃是陆太傅义女之事。” “皇后一定查出这个秘密了,是吗?”季望舒问。 夜郡影点头,又道,“皇后动手之后,月妃娘娘为了保护十一皇子,亲手点燃了揽月阁,用大火阻了皇后带来的禁卫军,换取了十一皇子一条生路,月妃葬身于火海,皇后和今上心有不甘,便命人暗中构陷了陆太傅叛国的证据,陆太傅及其子入了天牢之后,今上命人严刑拷打,想要由太傅口中得知晋忠王下落,可陆太傅宁死不招,今上无奈,只得夷了陆府三族。” 十一皇子晋忠王还未死? 季望舒不由愕然,夜郡影说了这么多,只怕这个才是真正的重磅秘密。 “先帝是不是留有遗诏传位于十一皇子晋忠王?那遗诏是不是在晋忠王手中?”身为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一下就想到了整个故事的中心点。 夜郡影赞许点头,如果边墨砚到如今还没听懂这个故事,那他也不必浪费心思去考虑战北王府值不值得他出手相救了。 能让皇后和今上将陆太傅严刑拷问逼问晋忠王下落,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担心晋忠王未死,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晋忠王手中握着的先帝遗诏,虽然晋忠王已败潜逃,可是那旨遗诏一旦现世,就能动摇国之根本不说,亦会让朝廷上下质疑今上建文帝继承大统的是否师出无名? 一个皇上,若让满朝臣子质疑他的皇位不明,即便他已经成了皇上,却也足以给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边墨砚一脸复杂的看着夜郡影。 若到此时,他还没看出夜郡影将他留在此地听他呈述皇室秘辛的真正目的,那他乘早做个像他流露给世人看的纨绔公子哥好了! “夜大人机关算尽,端的是好计谋。”这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相当不好受,边墨砚忍不住嘲讽夜郡影。 夜郡影挑眉,狭长的细眼流露出丝丝许许的阴暗之光,“好说,不及边世子借在下之手坑自家三弟的神来一笔手段。” 到了此时,夜郡影亦已明白,边墨砚现身于此时,他就知道,定是因为战北王在靖州一事掺了一脚,战北王府的那点子家事,还是瞒不过他的耳目的,能有那胆子又蠢到在靖州之事上掺一脚的人,除战北王如今的王妃生的三子外不可能是别的人,战北王府三公子想要夺世子之位,便需要银子来收买人心,可是以边三公子平日里的人脉来看,他又没那能耐打通靖州的人脉,除非——某个别有用心想要坑边三公子的人,用靖州为饵,引边三公子上勾。 而那个幕后姜太公,除了现身于此的边世子,还会有谁? 边世子坑了自个三弟一把,尔后来这边收拾首尾,他只需将边三公子掺与靖州一事的证据上呈给战北王,任战北王妃如何得宠,任边三公子舌底莲花,都不及证据来得有力度。 不用多想,朝中那些关于上秘折弹劾靖州一事之人,定是边墨砚安排的人! 二人对各自的目的都猜得不离十,季望舒自然也将二人神色收进眼中。 十一皇子晋忠王还活着,这个消息于她而言,却是有利的。 “夜大人,即便晋忠王还活着,可这么多年,今上已将朝廷清洗了一个遍,即便晋忠王手中持有先帝遗诏,可这份遗诏,相信夜大人您也一定很清楚,这份遗诏即便是真,掌权人一句话,这份遗绍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反之,即便没有遗诏,掌权人说他有,世人便会信他有,夜大人,您说,小女说的可对?”季望舒一边呷了一口酒,一边淡淡地道。 夜郡影和边墨砚二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季望舒。 这样敏锐确中政治中心的话,他二人委实不敢相信,是出自眼前这个岁的小姑娘之嘴。 二人的心底,再一次刷新了对季望舒的认识。 默了一默,夜郡影双眼闪亮,连身上那股阴鸷都淡了些许,看着季望舒不无复杂地道,“今上并非明君,朝中不乏有识之臣,姑娘所忧,某定当转告晋忠王。” 这便是承认他是晋忠王的人了。 边墨砚虽早已猜出这个答案,可是一想到最得今上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真正的主子居然是传闻中已死十多年的晋忠王,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吃惊,能让自己的人成为建元帝的心腹,晋忠王也一定是个有手段的人,而且,由夜郡影刚刚那意有所指的话语来看,天知道朝中还有多少重臣表面听命于建元帝,实则真正的主子是晋忠王呢? “边世子,夜某今日已将话挑明,还望世子早下决断。”夜郡影将视线凝在边墨砚身上,虽然笑言相向,可眼中的阴冷却让人不得不怀疑,若边墨砚敢回绝,下一秒,夜郡影是不是就会一声令下杀人灭口。 边墨砚自不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只是——他可以将自个的生死置之度外,却不能不管战北王府上下几百条人命,亦不能不管战北王麾下几万军士之命。 夜郡影今日将他留下,将这些皇室秘辛说给他听,无非就是为了让战北王府转投暗地里的晋忠王,关于晋忠王,他所知甚少,但既然师出陆太傅,想必要比师出叶天闻的今上好,今上那就是个目光短浅只看得到西楚一亩三分地的君王,更别说这君王如今还对战北王手中的兵符虎视眈眈,欲将战北王府除之而快。 怎么看,怎么选,都是晋忠王要比今上好。 可是——谁又能保证,晋忠王不会是下一个今上,事成之后来个过河拆桥? 关系到战北王府几百条人命,牵扯到安定军几万个军士的身家性命,往日杀伐果决的边墨砚,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季望舒看着一脸矛盾挣扎的边墨砚,心思一转淡淡道,“夜大人却是急了,此等大事,即便是边世子,亦得和战北王商讨过后方能决断,夜大人只管安心等消息便可,相信以战北王的英明,定不会做出那自断其臂之事。” 不管战北王最后的决断是何,但总不会将夜郡影是晋忠王的人之事告密给今上。 就今上那狐疑多端的性子,会不会信战北王的话先不说,可他今上都没查出的事,你战北王却查出来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你战北王的势力远超今上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你战北王府有那实力揭竿而起了取而代之了? 更何况,以季望舒前生身为女帝处理朝政时的经验来看,若一个心性多疑的君王,忽尔听到一位他不信任且忌惮的掌管兵权的重臣对他说,他信任的重臣是叛王的人,那么这个君王,第一时间不会去考虑这个重臣所言属不属实,而是会怀疑这个臣子居心叵测,即便所言属实,君王心里,也会顾忌这臣子是不是想让他和叛王两相厮杀,最后臣子得利。 战北王府能经历这么多君王还不见颓败,可见每一任战北王都是非常聪明的,聪明的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的。 季望舒的话说得直白,边墨砚听懂了,夜郡影自然也听懂了。 夜郡影面色稍稍缓和,只是他素来就给人一种阴鸷感,所以便是缓和了,也仍阴沉沉的。 他端起酒杯把玩,一边道,“那在下,就耐心等悠边世子的消息。” 边墨砚闻言一松,朗声道,“夜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将此事禀明父王。” 夜郡影不置可否的将头转向季望舒,“季姑娘,陆府之事,在下已然悉数说出来了,千府之事,还请姑娘坦言相告。” 季望舒却道,“关于陆府,小女心中还有一疑问想请夜大人解答。” “你说。”都已经将自个最不能为人知的秘密全盘托出,夜郡影自是不会再什么顾虑。 “这些皇室秘辛,想必夜大人是由晋忠王口中得知,可是夜大人又怎知道,晋忠王便是真的晋忠王?”季望舒双眸犀利的看着夜郡影问。 谁知道是不是那知道皇室秘辛的人,捏造出来的一个身份。 毕竟那把象征着至高无上荣耀的龙椅,想要坐上去的人太多了! 夜郡影眼中冷光一闪,迎上季望舒犀利的双眼道,“季姑娘想问的,其实是不是陆太傅是否还在人世?” 季望舒抿唇,不愧能成为建元帝的心腹,就这份心智,他能成为位极人臣的重臣,不是靠的运气和奉迎建元帝。 当年陆府被抄家,可就是夜郡影带着一众锦衣卫抄的,不用想也知道,严刑拷问,也必定是锦衣卫动的手,既然夜郡影真正的主子是晋忠王,那么陆太傅是不是真的死的,自然就有待查证了。 许是看出季望舒眼中的期冀,夜郡影双眸中的冷意更甚,沉默一会,他才肃穆道,“在下无能,太傅大人年岁已高,当年的锦衣卫,又并不全在夜某掌控之中,王爷他虽命在下不惜一切亦要救太傅大人,可太傅大人为保王爷安全,灭了生志。” 提到陆太傅,便是身为锦衣卫指挥的他,眼中亦有着敬重与痛惜。 那是一个睿智而又宽宏,胸怀天下苍生的老人,他原本不该落得那样一个凄惨无比的结局的! 那样一个慈善的老人,死后还背着叛国罪名,这对那位老人而言,何其残忍又何其不公! 屋中一片寂静。 半晌,季望舒平静的看着夜郡影,淡然问,“当年构陷陆府的罪证,是不是经由靖安侯之手做到的?” 陆太傅能保住月妃的秘密,能保住十一皇子拜师于他的秘密,想必府上的安全定然很是周全,在这样周全的情况下,还能被人栽上叛国罪证,定是熟人为之,而这熟人,除了她那有从龙之功的名义上的父亲,还能是谁? 太傅的女婿这一身份,足以方便他将构陷陆府的罪证放置陆府。 一边是皇上的命令,一边是自先帝去后就不复荣光的岳家太傅府。 靖安侯的选择,在很多人看来或许都是正确的。 毕竟,妻子是可以换的,而家门的荣光,却是千金难得的,用岳家几百条人命,来换取靖安侯府一世盛宠的地位,何乐而不为? 岳家的人,姓陆不姓季,为了前程,便是亲兄弟姐妹亲父子都可以抛舍,更别说全无血源的外人了! 夜郡影黯然点头,若非王爷要留着靖安侯一条狗命去祭奠陆府几百条人命,他早会暗中刺杀靖安侯了! 王爷说了,将来事成日,他要为重审陆府之案,为陆府洗清叛国罪名,他要在那日,以靖安侯满门,去祭奠陆府满门! 所以,不管他心中有多想刺杀靖安侯,为了王爷的大业,为了陆府的清名,他都得忍下来! “关于我娘,夜大人难道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看到夜郡影点头,季望舒眸中闪过寒芒,对季青城更为不耻。 听她提到陆锦绣,夜郡影的眼里就多了一丝复杂,踟躇一会才道,“当年我还并未完全取得今上信任,王爷他又疲于躲避今上派出去追查他下落的人,一时疏忽,竟让那老虔婆下了手,等我们知道,已经晚了。” 面对季望舒,夜郡影心中的情绪是复杂而又矛盾的。 一方面,季望舒身上一半的血来自陆府,可另一半,却又来自季青城,他不耻构陷岳家的季青城,自然对身为季青城女儿的季望舒没有好感,可是季望舒的生母,又是陆太傅嫡亲的女儿,怎么说,季望舒也是陆太傅唯一留下来的血脉了。 季府并不善待季望舒,所以他也劝过王爷,让王爷把季姑娘接出季府,可是王爷却说,他如今自身尚且只能改名换姓躲在暗处,让季姑娘跟着他,哪一天他若事败,岂不是害了季姑娘,倒不如让季姑娘暂且先在季府呆着,好歹能保住性命,将来他大事若成,到了那时再接季姑娘回陆府,才是对季姑娘最好的。 他觉得王爷说的有理,便也没有再劝。 “我在宝莲庵的六年时间,可是因为你去打点过了?”季望舒又问。 以叶华梅的品行,她不相信这六年期间,叶华梅没吩咐过庵中师太,对她多加‘关注’,可这六年里,本尊的确是因为自己受了风寒才没熬过去,她得以附身于这个身子,一个没有任何人关心,甚至继母还包藏祸心的幼女,若暗中没有人保护,是不可能安然活过六年的。 被她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来,夜郡影摇了摇头,“你母亲去了后,王爷痛悔不已,便调了女暗卫去宝莲庵扮作师太,暗中保护姑娘。” 他只在季府将季望舒送去宝莲庵时见过一眼,这么多年,保护季望舒的人其实是庵中的扮做师太的暗卫,他却是没有出过手的,这也是白天他在一滴香酒楼看到季望舒,他却不知道便是王爷保护的季姑娘的原因。 知道她是王爷保护的人季姑娘,还是因为白天曲知府之子曲少川私调府兵,最后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亲自找上他,他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方知道持有玉制令牌的小姑娘就是陆氏的女儿。 陆氏的女儿竟是这般优秀,他心中虽然高兴,可是一想到让个小姑娘,特别是王爷还一心一意要保护的小姑娘掺和到这些事情中,他心中又难免有些不安。 更何况,季姑娘手中还有玉制令牌,也不知道那玉制令牌的主子,究竟是季姑娘的什么人? 也没听庵中保护季姑娘的女暗卫说起过,季姑娘还认识什么人啊? 难不成是出了宝莲庵才认识的? 愈想愈发肯定,那玉制令牌的幕后主子,一定是季姑娘离开宝莲庵后认识的,若这样的话,季姑娘回到靖安侯府后,唯一肯相护季姑娘的,只有平南王妃了,以平南王妃和陆氏的交情,倒也说的过去。 更重要的是,以平南王的势力,收服那水匪海爷,并让海爷听他之命根本不是一桩难事。 不得不说,夜郡影脑洞大开,将令牌主子想成了平南王。 因为觉得自己心中对季姑娘手中令牌的主子有了答案,夜郡影倒不那么担心了。 平南王是先帝之弟,亦是自家主子一父异母的皇兄,今上对平南王手中的兵权亦是虎视眈眈,平南王不可能不知道,论亲疏,理当自家主子更和平南王亲近一些,它日自家主子起事,平南王说不定会帮自家主子也不一定。 “季姑娘,千府之事,姑娘可肯直言相告?”收了心思,夜郡影再次问道。 季望舒不知夜郡影将血玉令的主人当成了平南王,只觉得他眼中的激动虽有些莫名其妙,也只当他是因为说出了积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而一时触动而已。 夜指挥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帮她的人,千府的事,她自然不会再隐瞒,当下便道,“当年千状元一举夺得武壮元之位,可是却挡了某些人的路,当时任西山军营统帅的安国公原本是安排了自己的人去夺武壮元,却不妨那人败于千状元之手,当晚,安国公安排人去试探拉拢千壮元能否为他所用,却没想到千壮元铁骨铮铮,不愿同流合污,安国公的人对武壮元之位势在必得,而千壮元又不肯为其所用,那么最好的办法,只能让千壮元消失,那人原只想杀死千壮元一人,却没想到千夫人夜半起床看到这一幕,那人便一不做二不休,将千府满门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她说得很是简练,夜郡影脸上的表情却逐渐阴暗,听到最后,夜郡影双眼发红,双手也已握成拳头,待季望舒说完,他端起酒壶灌了一大口后,抹了一下嘴他道,“季姑娘,还请告知,千壮元究竟挡了何人之路?那杀了千府满门的凶手,如今在哪?” 边墨砚怜悯的看着他,即便他初时不在那什么千府和夜郡影是什么关系,如今多少也已看出,只有至亲,才会这般激动愤然。 “夜大人,当年皇后为今上暗中筹划,安国公是皇后胞兄。”季望舒叹了口气,她不信夜郡影没想到这一点,夜郡影问出来,只不过是为了确定一下,看到夜郡影的神情因为她的话而愈发阴暗,她又道,“那个凶手,已然伏诛。” 夜郡影捏成拳头的双慢慢松开,等他完全松开后,他脸上的激愤痛苦已然消失殆尽,再一次呈现于人前的,又是那张平静淡漠,似乎什么都不能引起他关注的表情,可是他越这样,季望舒和边墨砚越清楚,他心中的痛和恨,藏得有多深。 “季姑娘,今日之事,在下不能向王爷隐瞒,还请季姑娘见谅。”恢复了平静的夜郡影坦然看着季望舒道。 季望舒点头,却也清楚,若不是因为夜郡影知道她是季望舒,是陆氏之女,今晚,她听到的陆府的事,想必就不会有晋忠王还活着这个消息在里面了,夜郡影没瞒着她这一点,想来是因为不久的将来,晋忠王必会想方设法见她一面了。 之前之所以不见她,是因为晋忠王觉得她还小,而他自己如今大业未成,所以不想将她拉扯进这些事情,如今却不一样了,想必她的一些话一些言行,让夜郡影觉得她足以掺和这些事情了,才将这些事先告诉了她,尔后再回禀晋忠王。 相信晋忠王听了夜郡影的回禀之后,也一定会对她有所好奇,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见她一面来确认。 “天色将明,在下将于明日一早启程回京,两位请先回吧。”说完,夜郡影便垂了头,拎着酒壶开始畅饮。 任谁得知自己满门被灭的真相之后,都不可能这么快就平静下来,更何况,那个真正的真凶,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家,短时间里,不管他有多想报仇血恨,都只能像从前一样隐忍。 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手刃仇人鲜血以慰亲人在天之灵,这种感觉,边墨砚也深有体会,他深深看了一眼虽然挺直了身子垂着头畅饮的夜郡影,忽然觉得,朝中重臣人人恨而诛之的夜指挥使,其实并不像朝臣们所说的一般,天性凉薄狠辣无情,那身影,看着是那么的萧瑟! 谁说夜指挥使没情,他的情——只是藏得太深,世人看不到罢了! 由窗户跳出厢房,墙边,白芍白薇青龙玄武忙看了过来,只隔了一道墙,厢房中主子和夜指挥使的话,四人听了个清清楚楚,白芍白薇还好,对这些皇室秘闻并不感兴趣,只要姑娘安然无恙出来,她们也就放心了。 青龙玄武则不然,一想到今天听到的皇室秘辛,足以动摇国之根本,两人就恨不能今儿没跟着自家世子来这淮安驿站。 听的秘密太多,为人下属的压力也很大的! 虽说自家世子不会杀他俩灭口,可这万一哪天他俩做梦时不小心给捅了出来,可怎生是好? 许是因为听到的秘密太多,一路回到客栈,大家都不曾发一言,上了客栈二楼之后,季望舒道,“边世子请放心,贵府三公子之事叶大人不会上报,明日我要启程前往靖州,边世子若得闲,可一起。” 边墨砚的脚步一顿,旋即回道,“多谢季大姑娘,明早本世子定当陪季姑娘一同前往靖州。” 说完二人带着各自的丫鬟随从,一南一北进了各自的厢房。 “世子,您说,王爷他会做何选择?”进了厢房后,青龙问。 边墨砚往床上一躺,半晌才回他,“父王他,总归是要亲眼看过晋忠王了,才会给答案的。” 青龙听了便点头,的确,以王爷谨慎行事的性子,不亲眼看看那晋忠王值不值得他拥护,的确是不会轻易给出答复的。 操心完是选今上还是选晋忠王的事,青龙又道,“世子,季姑娘说的话,能信吗?” 虽然季大姑娘嘴里是说叶朝峰不会上报,可这叶朝峰就一贪赃枉法之徒,他的话,能信吗?谁知道进了京城之后,叶明峰会不会因为什么酷刑利诱之类的就改了口。 边墨砚闭着眼道,“叶朝峰虽然贪赃枉法,可是愈是这样的人,心志愈是坚定,他既然允了季姑娘,想必季姑娘给的筹码很得他心,自是信得过的。” 自家世子将他心中所虑猜得一清二楚,青龙也不奇怪,不过世子既然说信得过,世子虽然有时候有些让人着急,但在大事上,世子却从不曾出过差错的,世子说信得过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2 晋阳黑店 华府,一只通体漆黑双抓却雪白的海冬青冲着长孙逊住的院落直飞而去。 许是听见了海冬青的叫声,长孙逊出了厢房行至院中树下,抬眼望去,海冬青在他头顶上方盘旋飞舞,他将左手伸出,那海冬青便欢喜的落在他胳膊上,圆圆的小脑袋瓜很是亲热地在他的肩膀上顶了顶。 取下海冬青脚杆上绑着的蜡丸后,顺伯走过来,手中却是拎着一只硕大的鸟笼,笼中关着三只体型不小的飞鸟,停在长孙逊肩膀上的海冬青忽地转头,圆圆的眼睛紧紧盯着笼中三只飞鸟,而那三只原本安静的飞鸟在看到海冬青时,一个个拼命的往笼子最里面躲,同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许是看出了三只飞鸟对它的惊畏之心,海冬青高傲的将头一抬,顺伯打开鸟笼,三只飞鸟顿时争先恐后的振翅高飞,而原本停在长孙逊肩膀上的海冬青,忽地仰天长啸一声,双冀展开似流星一般冲着其中飞得最快的一只鸟扑过去。 ‘边世子与姑娘同行,靖州’寥寥几字,却让长孙逊只觉得心没来由地一窒,有那么一瞬息,他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停止了跳动,边上的顺伯看着他的表情就惊恐的上前,快速的由袖中掏出一个锦瓶,打开锦瓶倒出一颗赤色丹丸喂进长孙逊嘴里。 咽下赤色丹丸,长孙逊才觉自己的心又突突的跳动,他挥了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多见的虚弱,“顺伯,备车,去靖州。” 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想到刚刚的情形,顺伯不赞同地道,“公子,您的身体,怕是受不住周车劳顿。” 长孙逊清冷的双眸迎上顺伯满是担忧的眸光,飞入鬓角的剑眉轻轻拧起,眸中一片不容否决的淡然,“顺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还有,传话云泓之,不想替云九收尸的话,即刻带着云九离开西楚。” 公子说的是让云二公子带着云九小姐离开西楚而不是离开上京,顺伯黯然点头,大步离开。 “文曲,去调查战北王府世子的事情,事无巨细。”长孙逊负手望着天空那已捕食猎物的海冬青,仰天发出一种类似海东青叫声的啸声。 听见主子召唤的海冬青将猎物叼在嘴里,再一次停驻在长孙逊伸出的胳膊上,圆圆的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长孙逊,似在等着长孙逊发号施令。 暗卫之一的文曲,离去前听得自家主子难得柔和地道,“七七,去吧,在我去之前,好好照顾好她。” 听着自家主子那违和的温柔之声,文曲只觉得后背汗毛竖起,相较于主子鲜见的温柔,他更习惯主子狠戾无情的一面,摇头挥去浑身的不适,他大步离开,不管战北王府的世子做了什么惹了主子注目,反正惹主子注目的人,都只有自求多福了! 长孙逊说完,将胳膊一扬,海冬青双冀展开,在空中几个盘旋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世子可还回来?”华容之随着顺伯一同而至。 长孙逊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却是没有回答他,只拢了拢大氅提脚前行,华容之亦步亦趋的紧紧跟上。 出了华府大门,那辆毫不直眼的马车就停在华府门前,长孙逊行至马车前,转身看着华容之道,“从今往后,无论她要做什么,你都无条件的支持她。” 说完他上了马车,平日里驾车的文曲被世子命去调查战北王世子的事情,武曲替而代之,顺伯c贪狼和破军则翻身上了马车边的俊马,一行人在华容之的目光中渐渐驶离。 若有所思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至最后一丝黑影也消失不见,华容之才转了身,世子让他无条件的支持季大姑娘,是因为已经确定,季大姑娘和那人关系匪浅吗? 淮安城,因着有边墨砚随行,季望舒便安排四个护卫留在淮安照顾雀儿爷孙,待雀儿爷爷身体好转之后,再由四个护卫雇车护送雀儿爷孙去上京,雀儿感激万分,内心着实过意不去,想到曲少川的事情,若拒绝这位小姐的安排,她和爷爷两人,未必能安全抵达上京探亲,于是便压下心中对季望舒的感激之情,接受了季望舒的安排,只在心中再次发誓,它日定当报答这位小姐此番恩情。 出了淮安,往前便是渭城,渭城过去是晋安,晋安往前便是晋阳。 季望舒和边墨砚两天两夜不曾休息,只在马累了的时候停下,让马休息的同时,人也稍稍休息,就这样连日奔波终于到了晋阳,几人商议过后,都同意在晋阳休息一晚,明天再去靖州。 通宵赶路,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疲乏,一行人进了晋阳城,在一家客栈停下之后,一行人下了马车,立时便引起四周人的注目。 晋阳是小城,季望舒虽小,可通身气度不凡,身后的白芍白薇虽是丫鬟装扮,可那一身装扮,倒比晋阳城大户人家的小姐穿得还要体面,更别说,一身永远红色华裳的边墨砚,那夺人眼目的耀眼五官,立时就让他在为众人注目的对象。 一行人进了客栈,在掌柜殷勤的招待下上了二楼,将行礼放好之后,伙计便送上了菜肴。 用过晚餐,简单梳洗过后,季望舒便躺在床上休息,白芍白薇二人亦打了地铺,睡在床下边,倒不是这客栈只剩两间厢房,而是白芍白薇不放心让自家姑娘独自一人睡,在二婢执意之下,季望舒也只好由着二婢打地铺自在她厢房。 夜半时分,客栈一楼的房间里,几人正小声争执。 “大哥,那公子小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份定然非同寻常,动了这兄妹二人,只怕后祸无穷。”说话的人在几人中排行第四,长着一张圆脸,面色忧虑重重。 他口中的兄妹二人,自然是指楼上已入梦乡的季望舒和边墨砚,为掩人耳目,二人是以兄妹身份住进了这家客栈。 坐在他对面的老二则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就算这兄妹二人身份非同寻常,单以这兄妹二人的姿容来看,只怕咱们这一辈子,再也遇不上这么上好的货色了。” 几人便纷纷点头,他们窝在这小小的晋阳城已经多年了,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姿色这么上乘的兄妹,错过这一次,可当真未必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见几个哥哥俱都一副财迷心窍的模样,老四就不由得皱眉,再次劝阻,“大哥,咱们兄弟做这档子生意这么多年,一直不曾失手也不曾让人发现,便是因为咱们行事稳当,动的都是无权无势的人家,这兄妹二人听口音便是京城里的,也不知道京城哪家勋贵的儿女,咱们若是妄自对这兄妹二人动手,一旦这兄妹二人的家人发现这兄妹二人失踪了,到时派人来查,可怎生是好?” 另三个听了他这话,原本蠢蠢欲动的心就仿佛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似的,一个个焉了头,满脸可惜的表情。 财帛固然吸引人,可前提是那也要命去享受才有用。 一片寂静过后,兄弟四人息了心思,出了房正想离开,一个细眉细眼年约四旬左右的华服男子迈了进来,兄弟四人一见这人,忙哈着腰走过去,为首的老大道,“大人,怎可劳您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您派人吩咐一声,小的立马给您办妥。” 那中年男子傲慢的看都不看一眼,只抬脚朝厢房走过去,兄弟四人虽不知大人半夜亲自登门所为何事,却不敢怠慢,一个个忙跟着走了进去。 老大亲自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大人,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中年男子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不知道是什么茶叶泡出来的茶,摇头,老大只好讪讪的端着茶杯退开,中年男子便道,“咱家听说,有上好的货色到了,在哪儿?带咱家瞅瞅。” 兄弟四人面面相觑,老大一脸为难表情地年着男子道,“大人,咱们还不曾动手。” “哦?为何?”男子挑起细长的眉毛,面有不满地问。 “大人,您有所不知,据小的观察,那兄妹二人乃上京口音,怕是京城里哪个勋贵府邸的,所以咱们兄弟不敢贸然下手,怕招麻烦。”老四忙上前解释。 一听是京城里来的,中年男子便皱了眉,若只是小官员府邸的,倒也不惧,他家主子又不是没玩过官家闺秀,也不曾染上过什么麻烦,可这京城里的嘛,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京城里头,藏龙卧虎的,随便拉出一个都是三品大员,若只为了一时之欲,而给主子招来麻烦,却是不值当的。 这样一想,男子便也息了心思,起身就要往外走,兄弟四人忙也跟在他身后,老二眼看着到手的横财又要溜了,有些不甘心的嘟嚷,“可惜了,小的可是生平第一次见这么好的货色。” 他声音虽小,却也清晰的传入中年男子的耳朵,男子提起的脚放下,慢慢转过身子,细长的双眼眯了眯,盯着他道,“可是当真?” 老二被他盯着头都不敢抬,只拼命点头,“大人,小的怎敢骗您,那——” “二哥。”老四焦灼的打断他。 老二遂闭了嘴,中年男子却是不依了,朝着老四阴恻恻一笑,“你应该知道,惹怒了咱家主子,会有什么后果。” 那老四一张圆脸顿时失色,垂眸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怕给大人您惹上麻烦。” “麻烦?哼,从来只有咱家给别人找麻烦的,咱家倒要看看,谁敢找咱家的麻烦,你——给咱家说清楚,那货色怎么个好法?”男子阴声怪气的冷哼一声后,一手指向紧张得簌簌发抖的老二。 老二垂着头,没看到大人的手指着他,他边上的老三忙扯了扯他衣角,老二抬起头,才发现大人的手指着他,他忙道,“回大人,小的真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生得这么漂亮的人,那哥哥的一双眼,大的都能把人的魂给勾走,至于那妹妹,戴着帷帽,不过大人,虽然看不清那妹妹的五官,可是就那双眼,小的就觉得值。” 说完他似乎回味了一下,两眼有些发直。 这兄妹二人,单凭一双眼就让这几个奴才露出这等表情,想来是极为上好的姿色了。 中年男子心中略一思量,之前那点子顾虑却是抛诸脑后,傲慢看着兄弟四人道,“带咱家去瞅瞅,咱家倒要看看,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言。” 他发了令,兄弟四人焉恨不从,四人便在前带路,出了厢房直奔二楼,上了二楼后,老大指着左手边道,“大人,那姑娘住在最里边的一间,公子则住在对面的房间。” 一行人虽然放轻了脚,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焉又瞒过白芍白薇的耳目,二婢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刚想把自家姑娘先唤醒,却见自家姑娘已经穿好了外裳下了床,见二婢望过来,季望舒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二婢噤声。 听得房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季望舒忽然掉头看着白芍道,“柳叶,我渴了。” 白芍听得一愣,柳叶不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吗? 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姑娘唇边的冷笑,又见姑娘用手指比划出一个叶字后,又指向房门的方向,白芍猛地会意,忙拎起桌上的茶壶道,“姑娘,这大半夜的,壶里的茶早凉了,您要不等等?我去唤叶表少爷的随从给您烧壶热茶?” 门外的脚步声骤然停下,季望舒又道,“算了,这大半夜的,品言表哥想必也早已休息,明早还得赶路,不要打扰品言表哥休息了。” 白芍便应了声是,又一边竖起耳朵听房外的动静。 离门还有几步的距离,中年男子却突然转身往楼下走,兄弟四人不明所以却也不也相问,只一个个轻手轻脚的紧随着中年男子下了楼。 待几人下楼之后,季望舒便朝白芍微微点头示意,白芍便由窗房翻了出去直接下了一楼。 中年男子下楼之后吩咐,“你们几个,给我将这表兄妹二人看好了,明日我来之前,不许这表兄妹二人离开,若我来之前这二人已经离开,你们四人的脑袋也别想留着,听到了吗?” 兄弟四人自是点头应下,中年男子便提脚离开客栈,上了停在客栈门前的马车,兄弟四人毕恭毕敬的目送着他上了马车,又看着马车驶离之后这才转身关了客栈的大门。 老大吩吩道,“老三老四,你们二人今晚放机灵点,可不能让那兄妹二人走了。” 老三老四点头,老大和老二便进了厢房休息,老三道,“四弟,这天门夜寒的,想必那兄妹二人也不会半夜离开,咱们先去打个盹再来。” 老四也觉得又累又冷,自是应了,兄弟二人便也离开。 躲在暗处的白芍,见人都已离开之后,便也轻手轻脚的上了楼回到厢房。 进了厢房后,白芍将自个听到的一一转述出来,季望舒听完就不由皱眉,这家店显然是家黑店了,那中年男子自称咱家,用这样自称的人,多半是宫中内侍,这小小的晋阳城里,居然会有内侍和黑店相互勾结,这内侍是谁的人呢? “请边世子过来。”百思不得其解后,季望舒吩咐。 白芍点头,出了厢房,对面的厢房离楼梯较远,白芍绕了一大圈后才到了边墨砚主仆的房间,她刚举手想要嗑门,就见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青龙,见是白芍,青龙还没问,躺在床上的边墨砚飞快的下了床,略显紧张地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家姑娘呢?” 青龙不由有些讶然的朝自家主子瞟了一眼,这么多年了,这可是头一次见自家世子会为了一个姑娘担心,好吧,他承认季大姑娘尚小,可那也是个姑娘,便是王府那几个和世子同父异母的姑娘,都不见世子担心过。 面对边墨砚略显紧张的面容,白芍忙道,“世子放心,姑娘很好,是姑娘让奴婢请世子过去。” 夜半相请,定是有事,边墨砚长腿一抬就出了厢房。 去了季望舒住的厢房后,白芍将发生的事和她听到的事说给他听,边墨砚听完,浓眉轻拧,一抹厌恶之色一闪而逝,季望舒便道,“边世子可是知道此人?” 边墨砚点头,却不愿和她细说,只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那些腌赞事,便是身为男子的他都觉污耳,更别说季大姑娘这么一个姑娘家了。 他眼中的厌恶即便掩饰得很好,季望舒却是察觉到了,虽心中猜测出是那内侍的主子多半声名狼藉,边墨砚才不愿和她详说,但今夜之事,既已撞在她手上,又岂有袖手旁观听之任之的理,当下便道,“我虽相信世子能将此事处理妥当,但今夜之事,对方显然已经盯上了我,还请世子告知对方是何人?知已知彼,它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望舒方好应对。” 能有内侍服侍,那人的身份定然显贵,边墨砚即便处理得再妥当,也难保以后不会遇上。 见她一脸坚决的神情,边墨砚知道,即便自己不说,以她固执的性子,怕也是会命白芍去查,只好坐下道,“若没猜错的话,那内侍当是齐亲王府的吕总管,齐亲王此人,你可有听闻?” 一听是齐亲王府,季望舒眼中也略带一丝厌憎。 重生之后,她便将西楚皇室的情况了解了一遍,关于这个齐亲王,实在是声名狼藉得让皇室蒙羞。 齐亲王乃先帝二子,性好渔色,且男女不限,府中妻妾据传有五十多人,被他占了清白却没给名份的宫女更是不计其数,更有传闻说齐亲王尤为喜欢年龄偏小的幼女娈童,只是这一说法未经证实罢了。 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先帝在时是很不得先帝欢心的,是故即便皇长子死了,先帝也不曾将他列为传承大统的人选,只将他封为齐王晾在一边闲养,但齐王此人虽性好渔色,名声狼藉了一些,却不是个蠢的,知道自己不得先帝欢心,便暗中向皇后娘娘投了诚,皇后娘娘虽不耻他为人品行,但却对他母族不敢轻视,于是在七皇子和十一皇子夺嫡中,有了齐王及齐王母族妻族的支持,七皇子派系更有了筹码。 七皇子,也就是今上荣登九五之位后,虽不待见这个声名狼藉的皇兄,但几个皇兄皇弟都让他杀的差不多了,若再对拥护他登位的皇兄下手,史书上指不定就会将他写成一个残忍暴虐的暴君,再说了,这位皇兄,虽性好渔色声名狼藉,可对今上来说,这样的人却对他的皇位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的,一个声名狼藉的皇子,是不可能妄想皇位的。 念着这一点,再加上那点拥护之情,今上便格外开恩的封了他为齐亲王,算是荣养了,齐亲王倒也聪明,被封亲王之后,便让母族主动退出朝堂,至于其妻族手中握着的那点兵权,今上倒也不看在眼里,没视为威胁。 前几年,齐亲王看中了个商户的幼女,那商户虽没权没势,却不愿将自个的女儿送进齐亲王府,匆忙中便将幼女订了亲,只等月余即可成亲,齐亲王得知以后大怒,他堂堂齐亲王不介意你商户的卑贱出身看中了你,你不烧香拜佛感恩也就罢了,反倒敢将他齐亲王看中的女人嫁给别人,这不是生生打他齐亲王的脸吗! 盛怒的齐亲王,没有找上那商户算账,直指使了官员,将和商户女订亲的那一户人家,随便捏造了个由头下了狱,生生将那和商户女订亲的秀才给打成了残废,那秀才万念俱灰之下在狱中投缳自尽了此残生。 齐亲王此举,明显是相昭告世人,我齐亲王看中的女人你也敢抢,这就是你的后果。 齐亲王原想着,那秀才一家铃铛入狱,秀才也已投缳自尽,商户女总该被他雷霆手段所震,总该乖乖的顺从了他再不敢妄想再嫁他人了吧,孰料那商户女虽然身分卑贱,却自小熟读诗书是个烈性子,在得知未婚夫在狱中投缳自尽以后,商户女以自个的鲜血写了状子,尔后在当地知府门前递了血状之后,用头上金钗刺了脖子,惨死在知府衙门前。 那知府倒也算得上是个清官,接了商户女的血状,又亲眼目睹商户女惨烈殉夫,感动怜悯之下便写了折子上达天听,今上接了折子后,虽心中恼怒这个性好渔色的皇兄让皇室蒙羞,但念着那点子旧情,将齐亲王召去御书房狠狠斥责一顿,齐亲王在御书房抱着今上的大腿痛哭流涕,再三发誓他会痛改前非,今上最终只罚齐亲王一年俸禄,尔后又赐了那商户女一道忠贞牌匾,这事便就此了结。 自此以后,齐亲王收敛了很多,明面上倒没再闹出这样让皇室蒙羞之事。 只是,由今夜的事情来看,齐亲王只是表面上收敛了,暗地里,却是借着这家黑店,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女儿。 那吕内侍既然命人去带一队人过来,想必是对自己和边墨砚势在必得,端看明日一早,会来些什么人。 “边世子会易容否?”心中主意一定,她抬头问。 边墨砚挑眉,“这个倒是不难,你心中可是有了主意?” 季望舒点头,轻道,“你可易容成叶府叶大公子叶品言的容貌,难吗?” “难是不难,只是为何要易容成他的模样?”边墨砚不解地问。 季望舒勾唇浅笑,“吕内侍上来探测之时,我和白芍说了两句话,唤你为叶家表哥,咱们住进这客栈之时,想必已经有人看过你的样貌,你和叶品言倒有五成相似,稍加易容,应该是可以瞒过这些人的耳目。” 边墨砚眼中精光一闪,“我扮做叶家大公子,那你呢?又扮做何人?” 季望舒抿了抿唇,“明日一早,世子即知,天色不早,世子还请回吧,世子明日,还请换了这身红裳,听闻叶家长公子,最喜一身天蓝。” 说完她便命白芍送客,边墨砚倒也没追问,转身出了厢房。 ------题外话------ 谢谢hjxq亲送的月票~ 么么哒~ 谢谢所有一直以来支持正版的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3 祸水东引 上京城,如意客栈,君兰院。し 云泓之听完长孙逊派来的护卫左辅转述的话之后,脸色虽然阴沉,却仍是压着心中怒气道,“劳左护回去禀报你们世子,就说云二明日就携家妹离开。” 左辅闻言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世子的命令他已经带到,他相信云泓之是个聪明人,不会应承了却又不做,敢违抗世子命令的下场,不是他云泓之承担得起的。 另一间厢房里,云若兰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长孙逊竟派了贴身保护他的护卫左辅前来,是为了什么呢? ‘叩叩’声响起,“九妹,二哥可以进来吗?”云泓之的声音传来。 “二哥请进。” 云泓之大步迈入,迎上云若兰略显紧张又有一丝期冀的双眸,他星目便是一凝,不管九妹是因为真心喜欢长孙逊,亦或是因为云府的原因才想着嫁给长孙逊,在亲眼目睹九妹自甘为妾,长孙逊还无情拒绝后,他都不愿九妹和长孙逊有什么牵扯,可是九妹心中,显然和他是不一样的。 “二哥,世子他派人来,是为了什么事?”他眼中满是怜悯,云若兰心中愈发惴惴,咬了咬唇,轻轻地问。 她堂堂云国公府的嫡女,太后娘娘亲封的明月郡主,自甘为妾都被无情回绝这样有失尊严的事都经历过了,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羞辱人的呢?再坏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看清她眼中的不安和坚定,云泓之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道,“九妹,世子让我带着你即刻回燕梁。” 等了这么久,却只是让她回燕梁。 云若兰心中一松,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也该回燕梁了,在西楚帝都这么耗着,反正也接触不到长孙逊,而她想要做的必须做的事,也迫在眉睫了,长孙逊总不可能在西楚长留,他总得回燕梁的,等他回燕梁之后,她想要做的事想必也已经做好,到了那时,她相信,长孙逊会看得到她为他的付出,会知道,这天底下,除了她云若兰,再没有一个女人能与他并肩而立了! “二哥,世子说的对,我们离开燕梁已久,是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太后娘娘也会生气了,二哥,回去之后想必国公会责罚二哥,都是若兰一意孤行,害了二哥。”她一脸歉然的看着云泓之,柔弱的声音里满满的歉疚。 她爽快同意回燕梁的态度让云泓之为之舒心,原以来还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却没料到她会马上同意,云泓之轻轻摇头道,“你是我嫡亲的妹妹,二哥也帮不了你什么,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回去之后,二哥一定发奋图强,要让那些瞧不起你我兄妹二人的好好看看,以后二哥,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云若兰点头,心中说一点都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她亦清楚,她这个二哥,虽然有才,可是却太看重整个云府的兴衰,太敬重祖父云国公,所以,即便她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也不会为了她而去忤逆祖父,更别说去做对整个云府有损之事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将她和长孙逊的交易瞒着云泓之。 她不像她这个二哥愚忠,在明知道生母是被长房所害却因为祖父一句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就将杀母之仇掩下不提,她从不认为她云若兰要靠着云国公府才能出人头地。 她势必要报杀母之仇,要用云家长房的鲜血,去铺就她璀璨锦绣的前程,有朝一日,她要坐上那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才能坐上的凤位,笑看曾经欺凌侮辱,曾经对她不以为然的那些人! 她才不像云府内院那些个目光短浅的女子,仅一个郡主封号就让那些人红了眼各种嫉妒愤恨。 区区一个郡主算得了什么,总有一天,她要身着凤袍掌管凤印,做那天地间最尊贵无比的女人! 晋阳城东,一栋外观和寻常晋阳士绅府邸没啥区别的宅院里,齐亲王来回踱步,一想到白日那远远一眺所见的那小姑娘,齐亲王就觉得心里面就跟有只野猫在挠啊挠似的,痒得他分外难受。 除去早些年的太傅陆府的陆氏锦绣,以及长乐伯府的孟氏孟云燕,他就没见过如此极品之姿了,单就那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就叫人欲罢不能,他原本是不想回上京,可是将近年关,该走动的也得走动了,所以这才想着回上京,没想到这进京的路上,竟能在晋阳这小小的弹丸之地遇上这样的极品,倒不虚此行了! “王爷,总管大人回来了。”内侍的通报声让齐亲王顿时止了脚步,兴冲冲的朝房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吕总管大步迈进厢房,齐亲王伸长脖子见只得他一人,只当齐亲王将那小娘子送去了另一个厢房梳洗,正想问,却听吕总管道,“王爷,那姑娘有些扎手,小的不知道能否下手,这才回来禀明王爷,让王爷您做决断。” 齐亲王原本兴奋的神情顿时一窒,那双纵欲过度而略显浮肿的双眼,就满是恼怒地看向吕总管,“是谁家的姑娘?” 吕总管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奴才去探听时,听得那姑娘和身边丫鬟说话,唤同行的少年为品言表哥,那丫鬟又说的是叶家表少,奴才思来想去,叶左相之长子,可不就叫叶品言,若那少年乃叶左相的嫡长子,只怕那姑娘的身份,约莫是靖安侯府上的,事关重大,奴才不敢擅做主张,还请王爷怒罪。” 靖安侯季青城的女儿? 齐亲王双眸划过一丝异样的神彩,早些年他看中了太傅陆府的陆锦绣,只是那时,他不得父皇欢心,因为知道父皇不会将太傅之女赐婚于他,所以他便压下心思没去求父皇赐婚,后来陆锦绣被赐婚于靖安侯季青城,他心中还很是不舍不甘了一阵子,当年季青城得了他贺兰凌看上的女人,如今他看上季青城的女儿,可不正是天意吗!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双似嗔非嗔似喜非喜的凤眸,齐亲王的心头痒的愈发难受,强忍着心头上酥软之意,他问,“可知那丫头和叶家小子要去哪?” “这个奴才倒没听到,不过奴才交待了,定要让奴才明早过去之后,再让那兄妹二人启程,王爷,这叶府的少爷和靖安侯府的姑娘,怕是不好下手,这二人若失了踪,只怕叶府和靖安侯府不会善罢干休。”瞧王爷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吕总管心中掂量一番后,小心冀冀地道。 他倒不是因为出于关心齐亲王才这么劝说,而是因为,一旦齐亲王真抓了叶左相长子和靖安侯的女儿,叶府和靖安侯想必不会善罢干休,若没查到齐亲王头上倒也好说,可一旦事情败露,齐亲王身为王爷,即便受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可是他却不同了,身为齐亲王府的大总管,想必会是那被叶府和靖安侯府迁怒的对象,早些年齐亲王强抢商户女之事败露之后,当时齐亲王身边的总管还不是他,是赵大总管,赵大总管最后可不就落了个被皇上判腰斩之刑的一场。 有了赵大总管的前车之鉴,吕总管才会这般相劝齐亲王。 齐亲王不满地瞟了身边心腹一眼,别以为他不知心腹心中的小算盘,不就是怕事败之后他这个王爷叶府和靖安侯奈何不得,从而将怒气发泄在他这个奴才身上吗,为人奴才的,往日里跟着他这个亲王吃香的喝辣的狐假虎威,到了有责任的事上就怕了?这可不行! 被齐亲王浮肿的双眼这么阴森森一瞪,吕总管心中那些小算盘就顿时吓得烟消云散。 垂了头他不敢看齐亲王,嚅了嚅嘴唇他道,“王爷,奴才看这兄妹二人,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和两个随从,若是安排得周到一点,人倒是可以抓过来的,就是怕万一走漏了什么风声,会扯上王爷您。” 只带两个丫鬟加两个随从就这么大喇喇的出门,真是不知世道险恶的无知少年。 齐亲王闻言不由摇头,却又觉得这样更方便他行事,想了一想他便吩咐,“你去安排下,多找点人,明天等那兄妹二人启了程后,在偏僻的路段劫人,记住那几个下人一定要斩草除根,知道了吗?” 吕总管恭声应下,想着自家王爷特殊的嗜好,又道,“王爷,那叶家公子呢?” 齐亲王脑中就不由浮现出那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情不自禁的咽了口水,年龄虽然大了些,可是那张脸,真正让人舍不得,“一并擒来,可别伤了那兄妹二人。” 吕总管忙点头,“王爷您放心,奴才一定命人好生照顾着,绝不会让那兄妹二人有丝毫的损伤,只是,王爷,若是叶府和靖安侯查到这边可怎生是好?那客栈要不要?” 以叶府和靖安侯的势力,自个府上的公子姑娘好端端的消失不见,定然会追查,兄妹二人住进客栈时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虽说人不是在客栈丢的,亦难保叶府和靖安侯会不会将客栈里的人给抓去审问。 齐亲王自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道,“人抓好后,那几人就不用留了。” 他又不是只有这一家替他做这些事的店,没了这一家,还有别家。 吕总管得到王爷杀人灭口的答复后心中就是一寒,虽然这提议是他自己向王爷提出来的,可一想到王爷连犹豫都不曾,就同意了,那些人,这些也算是尽心尽意地替王爷做那些下三滥的勾当,到最后还落个这样的下场,真正让人寒心。 当然,这一丝怜悯和寒心也不过一闪便逝,在他看来,他虽然也是齐亲王府的奴才,可到底是齐亲王府的大总管,又深得齐亲王看重,身份自不是那些蝼蚁所能相提并论的,王爷可不会像对那些蝼蚁一般对他。 出了厢房,他命人将干儿子五福给叫了过来后,便将王爷命他做的事说给五福听,五福听完心中自是也觉得自家王爷如今愈发的胆大包天,不由咋了咋舌道,“干爹,您怎么不劝着王爷?叶左相府的公子和靖安侯的姑娘,这哪一个都能要了咱们的小命啊!” 吕总管瞪了他一眼道,“我如何不知道关系重大,只是王爷他打定了主意,我又能如何?” 想到自家王爷那色胆包天的性子,五福便也只好摇头,又道,“那干爹可是有办法了?” 吕总管点头,“办法是有了,等明早这二人启程,咱们带着人远远的跟着,等到了僻静的路段再下手,这兄妹二人只带了两个丫鬟并两个随从,倒是好下手,我担心的,是怕事后叶府和靖安侯府会追查。” 一听那兄妹二人只带了两个丫鬟并两个随从,五福就放了心,他原以为叶府长子和靖安侯府的姑娘出行,身边少说也有几十个护卫随行,这下他就不用担心了,他轻轻摇头道,“干爹,只要能将人给劫了,后续的事,倒没啥可担心的。” 吕总管不由纳闷地看着他,五福又道,“干爹,您仔细想想,这勋贵世家的小姐,平白无故的消失后,哪家府邸敢将这样的事大张旗鼓地闹腾?便是为了自个府上别的姑娘的名声,这样的事捂都捂不及了,又岂会闹得人尽皆知?” 他这般一说,吕总管双眼就是一亮,对呀,他是太过忧心,所以倒没想到这一层上,那些所谓的勋贵世家,最看重不就是那么个清名吗? 自己就是抓了靖安侯府的姑娘,靖安侯府只怕也不敢明着去查,就算背地里查到什么线索了,只怕也只会当没生过这么个女儿,随便找个由头对外宣称自家姑娘病死了都是有可能的。 “还是你小子机灵,这事就交给你去安排,明日一早,咱们就去那边。”拍了拍五福的肩膀,吕总管打了个呵欠便往床上一躺。 翌日一早,简单梳洗过后,季望舒一行人便下了楼,边墨砚主仆三人正坐在一楼大厅侯着,她抬眼望过去,若不是熟悉的人,只怕真会以为坐在那里的,是叶府的叶大公子。 因为易容成叶品言的模样,又将身上那身太过招摇惹眼的红裳给换了,一身暗蓝华袍的边墨砚坐在那里,倒没了往日里的耀眼,看上去只似一个俊秀的公子哥。 命白芍去结了账后,一行人便上了各自的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客栈之后,另一辆马车带着十来号人也驶离客栈。 出了晋阳城后,官道上几乎没什么人烟,马车稍稍加速,就这样行驶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了一条山道边,两侧再无人烟极为寂静,季望舒便命驾车的玄武停下来。 她们停下之后,在她们后面驾着马车的青龙也扼了缰绳停下来。 一行人下了马车,边墨砚看了看四周道,“倒是个杀人劫财的绝佳之地。” 话刚落音,紧追而来的吕总管和五福带着十来个蒙面人也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神色自如的边墨砚和季望舒,吕总管心头就隐约有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这表兄妹二人,见了自己这一行明显扮做匪徒的人,不应该惊慌失措一脸惶然的求饶吗? 怎么这表兄妹二人明明看到自己这一行人了,却镇定自若一点都不害怕呢? 这念头不过一闪便被他压下,他刻意压着嗓子道,“前面的,识相的乖乖的跟着大爷走,否则休怪大爷刀下无情。” 大声嚷出来后,他以会这样那表兄妹二人总该吓得花容失色痛哭求饶了,结果,那叶品言却突兀地大笑起来,笑完还转头看着表妹道,“表妹,你怕不怕?” 那戴着帷帽的表妹轻轻摇头,声音脆如铃铛一般,“有表哥在,表妹岂会怕,表哥还是快杀了这不男不女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奄人,咱们还得赶路,记得只需留一个活口就行。” 吕总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表兄妹二人神情自若的似家常叙话般,等听到季望舒骂他奄人之后,吕总管就气得一挥手,他一挥手,五福打首的十来号人就骑着马朝边墨砚一行人奔过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兄妹,等他将这兄妹二人抓住带给王爷,等王爷玩腻这兄妹二人之后,他吕颂平定要让这兄妹二人后悔今日羞辱他奄人之耻! 身为内侍,最忌恨的便是被人骂为不男不女的奄人,季望舒的话触及了吕总管最不能碰及的底线,以至于盛怒中的吕总管,失了理智,完全没有琢磨季望舒话里头的蹊跷,也自然没有去细想,季望舒是如何知道他是一个奄人的。 倘若这时他没失了理智,他一定会仔细去琢磨季望舒的话,就会明白,这表兄妹二人,早就知道他所谓的埋伏,且在等着他上勾。 齐亲王府的这些护卫,欺压一下寻常百姓官丁还行,可是遇上白芍白薇这两个江湖有名的杀手,又加上边墨砚身边四大护卫的青龙和玄武,齐亲王府护卫们那点花拳绣腿的功夫,在这四人面前就完全不够看了。 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响过后,十来号人皆躺在了地上爬不起来,白芍白薇还记着姑娘的话,两人走过去,一剑一个,就跟切西瓜似的,将那些护卫的脖子给抹了,直看得吕总管两腿簌簌发抖。 我地个娘!这哪里是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这分明是两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二小姐,这个跟这个,留哪个活口?”白芍一脚踩着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五福,另一手则扬剑指向两眼发直两腿直哆嗦的吕总管。 被她用剑指着的吕总管倒是想跑,可是两腿直发软不听使唤,扑通一下他就跪倒地嗑头求饶,“女侠饶命,小的有眼无珠误惹女侠,都是他,是他命人来抓女侠的,杀他,杀他,他是领头的。” 他一边嗑头求饶,一边用手指着五福,生死关头,什么干儿子的都没自人一条命强。 而被他用手指着的五福,顿时气得啐了一口大骂,“吕倾平,你个奄货,明明就是你撺掇着王爷,才让王爷起了色心要抓这位姑娘,女侠,不是小的,是这个奄人,是他指使王爷来抓姑娘您的,他是齐亲王府的大总管,姑娘您别被他骗了。” 平日为了讨好这老奄货,他可没少孝敬这老东西,这老东西念着旧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想把自己推出去替他挡死,我呸! 横竖也是死,死也要拉这老不死的垫背! 看这二人互相攀咬,季望舒只勾唇冷笑,素手轻扬指向五福道,吕总管见她的手指向五福,这心里就舒了口气,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正侥幸着,就听季望舒淡淡的声音传来,“他留着。” 下一秒,吕总管还没回过神,就觉得脖子上一凉,他低头,一股子鲜血猛地喷了他一脸,他伸手指向白芍,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倒了下去,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天空。 “将这些尸体全抛下山崖。”季望舒吩咐。 青龙和玄武朝自家主子望过去,见主子轻轻颌首,二人便手脚麻利的拎着地上的尸体,跟扔麻袋似的扔下山崖。 五福胆战心惊的瞧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口水,虽知道今儿他侥幸保住了这条命,可还是忍不住害怕,害怕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他招出事情的真相之后,又将他杀人灭口。 所有的尸体都扔下山崖之后,白芍就提剑指向五福的脖子娇声斥道,“老实点,把你们幕后主子招出来还可饶你一命。” 被锋利的剑尖指着脖子的五福,焉还敢隐瞒,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事情给招了出来,完了还怕白芍不信他,又道,“女侠,咱们王爷不单在晋阳有这样的客栈,便是晋安福云都开的有,您若不信,小的将这些客栈的名字都报给您,只求女侠饶小的一命。” 一听还有这样的黑店,白芍就道,“名字。” 五福哆嗦着道,“晋安的店是迎客来,福云的也是这名字,女侠,小的知道的都告诉您了,求女侠饶了小的一命。” 白芍转头看向季望舒道,“二小姐,这人的命,要留着吗?” 季望舒点头,凤眸狠戾地盯着五福道,“回去告诉齐亲王,今日之事,就此揭过,齐亲王若还敢派人动我和表哥,我和表哥也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你也别想逃,你若不将话带去给齐亲王,不管你逃到哪里,本姑娘都会命人将你找出来。” 五福忙不迭的点头,“小姐放心,小的一定会将小姐的话带给王爷,小的绝不敢逃。” 季望舒朝白芍点头,白芍便松开脚道,“滚。” 五福爬起来,看了看马,白芍沉着脸道,“不许骑马,走回去。” 看着她娇俏的小脸,五福却觉得有如凶神恶煞一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垂着头,一溜烟的向来时的路飞奔。 “好一招祸水东引,季姑娘端的是杀伐果决好计谋。”待五福的身影消失之后,边墨砚挑眉看着季望舒。 让他易容为叶府大公子叶品言,又听白芍唤季望舒二小姐,他若还不明白,可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那活着的人,回到王府将事情禀报给齐亲王听,齐亲王稍加琢磨,定然会误以为季望舒是靖安侯府的二姑娘,折了那么多人,又被季望舒这么威胁,以齐亲王睚眦必报又性好渔色的性子,定是会对季二姑娘势在必得。 一想到齐亲王那些不可示人的嗜好,边墨砚便在心中替那素未谋面的季二姑娘说了声你自求多福吧,可别落在齐亲王的手里,否则那下场,可不是寻常大家闺秀所能承受的! 虽不知道那季二姑娘做了些什么,让季望舒祸水东引到她身上,但想想关于季府那些传闻,想想季府那位填房夫人叶氏所做的好事,也不难理解季望舒为何要心狠手辣的陷害自己二妹了。 只不过,她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岁的样子,岁就有这样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手段,若非亲眼目睹,当真不能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夺去十来人的性命,还祸水东引的将十来条人命嫁祸于她的二妹。 “姑娘这般自信,齐亲王会认为你我二人一个是叶府长公子叶品言,另一个则是靖安侯府二小姐?需知这容颜可以改变,可是只要齐亲王回到上京一查这二人到底有没有出行,这真相可就揭穿了。”愈想愈发觉得眼前这小姑娘心狠手辣,相较于他自己,处在季大姑娘这个年龄时,只怕也不见得比季大姑娘厉害。 季望舒转过身,迎上边墨砚审视的双眼,凤眸俱是笑意地回他,“彼此彼此,相较世子坑边三公子的手笔,望舒自认不如,至于齐亲王信与不信,边世子倒无需担心,又或者,边世子是希望被齐亲王给惦记上?若是如此,望舒倒不介意将边世子的真实身份暗中相告齐亲王。” 听她这么一说,又看着她唇边似有若无的浅笑,边墨砚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这个季大姑娘,怎么看着这么瘆人? 旋即他又暗自摇头,堂堂战北王世子,竟然被个黄毛小丫头给吓到了,说出去不是丢脸吗? 他勾唇浅笑,桃花眼微微一闪,冲着季望舒抛了个他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秋波过去道,“姑娘不惜陷害自个二妹,在下也将自己那好三弟坑了一笔,如此看来,在下和姑娘倒是心有灵犀,实乃天作之合,至于齐亲王嘛,本世子觉得,本世子有季大姑娘惦记便心满意足,齐亲王嘛,就让他去惦记季二姑娘和叶大公子好了,君子有成人之美之心,本世子就不劳齐亲王惦记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青龙就不由得睁大了眼,望望自家风流倜傥的世子,再看看季望舒,不由悲催的想,世子这是要养童养媳吗? 看季姑娘这年龄,等季姑娘及笄怕是还要等上好几年,世子他能等,可王爷他肯吗? 还有,冲着季大姑娘出身靖安侯府,想必王爷也不乐见和靖安侯结为亲家啊! 似乎可以预见自家老王爷怒目狂喷自家世子,而自家世子情比金坚决不让步和王爷据理力争的画面,青龙默了一默,脸上就有了诡异的笑容。 边墨砚瞅向自个笑得诡异的护卫兼心腹,凉凉道,“本世子一日不娶亲,你们就乖乖陪本世子一起别想娶亲。” 笑得诡异的青龙顿时僵了僵,欲哭无泪地看向自家阴森无比的主子,怎么可以这样呢?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让朱雀明白他堪比明月的心意,好不容易才让一根筋的朱雀对他动了心,还想着乘热打铁早点向世子提亲,只要世子同意了,他就能将媳妇儿娶回家,世子这么说岂不是连说都不给他说的机会,就一刀无情暂断他内心的期盼吗? 青龙内心无比的崩溃的同时,又心有戚戚的看向季望舒,虽说一般勋贵世家的姑娘,都会等及了笄才会嫁人,可是这没及笄就先嫁人的,也不是没有,季大姑娘在靖安侯府爹不爱娘不疼的,早点和自家世子订亲早点嫁到战北王府,对季大姑娘来说,只是一桩好事不会是坏事。 以靖安侯季青城那只势利的老狐狸,能把自个不得宠的嫡女嫁给手握兵权的战北王府世子为妻,定是会双手赞成不会阻拦,可是自家王爷,可不一定就会接受靖安侯做亲家啊! 青龙一会兴奋一会失望一会沮丧的眼神,看得季望舒莫名所以,摇了摇头,主子是个不着边的,身边随从想必亦是随了他们主子,也是个不着边的。 至于边墨砚那一句实乃天作之合,有她惦记即心满意足的话,季望舒很有选择性的无视了,就当边墨砚一时心起的戏谑之言。 她摇着头上了马车,白芍和白薇也自跟了上去,青龙玄武朝自家世子看过去,却见自家主子的双眼紧紧盯着季大姑娘的背影,眸中凝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青龙和玄武二人心中皆是一惊,他们从未看到过世子对哪个姑娘假以辞色,从来只有那些爱慕世子的闺秀不惜千方百计想要接近世子,可是世子对那些姑娘,从来都只投以厌憎和不屑一顾,而今天,不管世子此前对季大姑娘说的那些话,亦是现在世子看季大姑娘的眼神,都明明显显的表现出世子对季大姑娘真的起了心,哪怕季大姑娘如今不过岁! 想到这些天季大姑娘做的这一桩桩让他二人不得不服的事,二人倒也能明白世子为何会对季大姑娘起了心,任谁知道季大姑娘的心性手段,也不会将季大姑娘视做小姑娘! 二人心中所想长孙逊却是不知,目送着季望舒上了马车,他亦提脚向剩下的马车走去,玄武青龙二人忙紧紧跟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疾行而去,后面还跟着十来匹无人的俊马跟着,只留下地上已经渗进泥土依稀可见的血迹,彰显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再说五福,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至精疲力尽之后,五福实在跑不动了,这才扶着路边的大树喘着粗气歇息。 忽听得头顶传来惊空遏云的唳声,他抬头望过去,却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雄鹰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在呆呆看着这鹰时,这雄鹰猛伸出雪白的利抓朝着他抓过来,五福吓得怪叫一声‘嗷’一下抱着头就蹲在地上不敢抬头。 那雄鹰却只是在他头顶盘旋飞舞嗅了几下后,就展冀飞往高空。 待身边没有雄鹰振冀发出的呼呼声后,五福这才扶着树杆慢慢起了身,一脸惊魂不定的看着雄鹰离去的方向,他不是没看到过鹰,齐亲王府上就有一只被驯养的的鹰,可是像刚刚那只,体型庞大成那样的且看上去就凶猛无比的野鹰,却还是第一次见,便是齐亲王府上那只被驯养的家鹰,都极为凶残,更别说这种野鹰了。 定了定心神之后,五福便又迈开脚,朝晋阳城的方向去奔去。 他却是不敢存着逃跑的念头,白芍白薇一剑结果一个护卫的画面太瘆人了,更何况,今日之事,知情的都已死了,他逃回去给王爷报信,说不定还能得王爷器重,王爷虽性好渔色,可王府的待遇却是不错的,离了王府,他又能去哪呢。 直至太阳落山,走得腿都发软了的五福才回到了城东,顾不得脚上都起了血泡,他径直朝齐亲王住的院落行去。 厢房里,已然等得极不耐烦的齐亲王,在看见只有五福一个人进来,却不见吕总管也不见他念了一天的小姑娘更不见他派去的十多个护卫后,齐亲王的脸沉了下来,紧紧盯着五福他道,“怎么回事?” 五福跪在地上,“王爷,咱们的人,全死了。” 全死了?怎么会?不是说那表兄妹二人身边只跟着两个丫鬟并两个随从? 齐亲王怒目瞪向跪在地上的五福,“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说清楚。” 在回来的路上,五福便已经在心底将事情过滤修饰了一遍,当下便将心中修饰过的事情经过一一说给齐亲王听,末了道,“王爷,不是奴才们无能,实在是那两个丫鬟和那两个随从,武功实在高超,奴才们不是那四人的对手啊。” 他这话,齐亲王却是没有怀疑的,他起先就觉得一个相府的大公子一个是靖安侯府的姑娘,这出门在外怎么可能只带两个贴身丫鬟并两个随从,如今为,却是他掉以轻心了,人家带的四个奴才,个个能以一挡十,怪不得只带了四个就敢出行。 一想到自己折了十多年护卫,心腹总管也给折了进去,这人还没得手,齐亲王心里就一股股的怒气怨气直往上涌。 瞪着跪在地上的五福,齐亲王提脚狠狠踹过去,“没用的废物,都死了,你怎么就没死?是不是将本王给招了出来?” 五福任着齐亲王踹也不敢躲,只拼命摇头道,“奴才没有供出王爷,供王爷出来的另有其人,那季二小姐是留着奴才一条命,让奴才回来转述一句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齐亲王愈发怀疑他,又重重踹了他一脚道,“说,是谁把本王给供了出来?还有,你怎么就知道那是季二小姐?” 五福忍着痛回道,“王爷,奴才是听那丫鬟唤她为二小姐,奴才才觉得那是靖安侯府的二小姐,奴才真的没招,是季二小姐逼供了吕总管,吕总管熬不住才将王爷您招了出来,季二小姐留奴才一条小命,让奴才回来转告王爷您,说今日之事就此揭过,若王爷还敢再招惹她和叶家公子,她和叶家公子亦不会再轻易放过。” 可恶!可恨! 杀了他齐亲王的心腹大总管,杀了他齐亲王府十多个护卫,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留活口来威胁他齐亲王! 盛怒之下,齐亲王狠狠踹着五福,而五福自是不敢闪躲的。 不知道踹了多久,齐亲王这才收了脚,看着躺在地上五福,眸光一闪道,“滚。” 尽管身上痛得像似被马车碾过一般,在听到齐亲王一声滚后,五福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起了身退出去。 此时的齐亲王,已然冷静下来,冷静下来的他,将前后的事情回想一遍后,觉得叶品言和季二小姐在明知道是他齐亲王派的人,还留了活口回来报信威胁他,却没将他的人抓了绑去官府问罪,想必是以为他齐亲王不知道她兄妹二人的身份才会派人去劫持,这兄妹二人显然对他有所顾虑,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所以才没将他的人绑去官府治罪。 哼,两个黄口小儿,竟折了他这么多人,还妄想这么安然脱身,他若是就这么打落牙往肚里咽认栽,岂不是白担了这亲王之名! 叶府大公子,季府二姑娘是吧! 总有一天,得叫你二人伏于我齐亲王的身上求饶! ------题外话------ 谢谢xbby0910亲送的月票~ 下一章~楠主就要和女主对上了~亲们期待不~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4 隐忍纵容 三面环山,清彻的河水沿着山脚潺潺地流淌。 岸上,用干枯的木枝燃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方,放了个三角形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放着削尖了的树枝穿着的白芍和白薇从小河里抓的鱼。 白芍拿出调料,一点点洒在鱼身上,一股鱼香顿时弥漫了上空,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季望舒,季望舒轻轻咬了一口,鱼肉嫩滑可口之极。 边墨砚略带嫌弃的眼光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然烤焦的鱼,虽觉得难以下嘴,但奈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这几条还没他一巴掌长的小鱼,还是季望舒身边的丫鬟由河里抓的,他那两个护卫,因为抓不到鱼,被他派去打猎了。 看了看季望舒色香味俱全的烤鱼,再看看自己手中黑不溜秋的一团,边墨砚皱了皱眉,第一次觉得,丫鬟还是别人的好,瞧瞧白芍白薇,遇袭时能挡在主子前面提剑杀不带眨眼的,没吃的了,还能为了主子挽了袖子洗手作羹汤,而他那两个护卫,除了杀人似乎也就一无可取之处了,让他俩去打猎,这都等多久了也不见俩货回来,估计等他这个主子饿得肚子都叫了,这俩货也没猎到啥。 正在心中腹诽着,就听得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看着手中的黑不溜秋的某物,他闭了闭眼,如壮士断腕一般狠狠咬过去,满嘴的苦咸味顿时让他张开嘴就把嘴里的鱼肉吐在了地上,顺便拿起身边的酒壶灌了几口以掩那股子又苦又咸的味道。 “边世子,你吃这个吧。”白薇忍着笑将手中烤好的鱼递过去。 看清白薇眼中强忍的笑意,边墨砚有些讪讪的伸手,刚接过白薇手中的的树枝,忽听得唳声响起一团黑影忽地由上空扑了下来,尔后手中一空,他愣了愣,举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树枝呆了呆,尔后抬头一望,只见头顶上方,一只浑身漆黑的雄鹰在空中盘旋飞舞,那雪白的双抓上,依稀可见原本属于他的鱼。 “吖,姑娘快看,好大的鹰。”白薇讶然的看着高空盘旋飞舞的雄鹰。 季望舒闻言也不由抬头望过去,鹰这种飞禽,一般只会出现在北漠国,这种飞禽极之凶猛,北漠国的勇士,都以能猎获一只雄鹰为傲,这样极为难得的雄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雄鹰飞到高高的树枝上,囫囵将抢过去的烤鱼给吞进肚子后,又展冀向季望舒坐着的方向飞过来,边墨砚正恼着自个的吃食被只飞禽给夺了,眼见这夺了他吃食的飞禽又扑过来,当下就从地上抓了个小石块瞄准雄鹰扔过去。 那雄鹰似乎察觉出边墨砚的动作,于半空中一个漂亮的折转,竟是逃过了这一击,边墨砚不由愕然,他出手可从不曾落空,这雄鹰也太狡猾了些! 被偷袭的雄鹰虽躲过了这一击,却似乎很是气愤,它双冀一展,竟是以迅雷不及之势朝着边墨砚俯冲下来,边墨砚忙纵身闪避,那雄鹰却又紧跟而至,眼看那锋利的双抓就朝自己的脸抓下来,边墨砚抽出腰中长剑就要朝雄鹰的双抓砍下去。 雄鹰似乎知道长剑的锋利,双冀右倾险险避开,边墨砚提剑紧追,那雄鹰双冀连动却不往高空飞,反而掉转了头就朝季望舒扑过去,白芍和白薇冷不妨这雄鹰会朝自家姑娘扑过,二人心中一惊就双双出手,然而让她们为之讶然的是,那雄鹰飞到季望舒的跟前之后突然减速,双冀一收便停在了季望舒的肩膀上,这还不算,它居然还用它的小脑袋瓜很是熟络亲热的蹭着季望舒的脖颈。 白芍和白薇生生收回双手,愕然地看着无比温驯的停在自家姑娘肩膀上的雄鹰,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才发现这雄鹰端的是威猛漂亮,只是——看这雄鹰对自家姑娘这般亲热的模样来看,倒像似自姑娘是它的主子一般,可在姑娘身边这么久,没听说姑娘驯养了一只鹰啊? 提着剑走过来的边墨砚也愕然盯着看上去老实乖巧的雄鹰,似乎是知道边墨砚在打量它,雄鹰停止了蹭季望舒的脖颈,用一种傲然的眼光看着边墨砚,尔后很是雄纠纠的将脑袋瓜一抬,似在嘲讽边墨砚一般。 自己竟被只飞禽给嘲讽了? 边墨砚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雄鹰,细看过后才发现,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鹰,而是北漠国的勇士们最想驯服却极难驯服的海冬青,在这种地方,能看到雄鹰已经极为难得了,更何况是鹰中之王的海冬青,愣了半晌,他才看着季望舒道,“这海冬青——你养的?” 季望舒摇头,她也不明白为啥这只海冬青看到她为什么像看到主子似的这么热络,侧头看着肩膀上的海冬青,海冬青圆溜溜的小眼珠似是有了欢喜,她心中一动,将胳膊一伸,海冬青双冀一展就由她的肩膀飞至她的胳膊上,一人一鸟,就这么正面看着对方,她伸出另一只手,用小手轻轻顺着海冬青身上的羽毛,当小手触及海冬青的羽毛时,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面画。 似乎是前生的她,也是这般胳膊上托着一只海冬青,嘴里唤着‘七七’,而她身侧,似乎还坐了一个男子,她努力想要看清坐在她身侧的男子是谁,可却怎么都看不清。 “七七?”画面一闪而逝,她定了定心神,略带探询地看着歪着小脑袋瓜看着她的海冬青,轻轻地试探地叫着。 海冬青兴奋地将小脑袋瓜一上一下地点着,翅膀还扑愣扑愣了几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白芍和白薇不由看呆了,姑娘似乎真的认识这只海冬青,这海冬青还似乎能听懂姑娘的话,太有灵性了吧! 看着海冬青兴奋的样子,季望舒便知道,眼前这只海冬青,前生定和她有什么渊源,只是她重生以后,似乎忘了一些事,关于这只海冬青,除去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她再无一丝印象了。 这只海冬青究竟是谁的? 是前生的自己养的?亦是前生的朋友养的?若是后者,又会是谁? 脑中找不到答案,又想着这七七既然能飞到自己身边,不管是谁命它飞来找自己的,想必那人也会循机而来,看这七七的模样,那人想必不会怀着恶意,既然没有恶意,她又何必担心,说不定等那人找到她后,她还能由那人嘴里得知一些前生她忘了的事情。 打猎回来的玄武手里提着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在看到停在季望舒胳膊上的海冬青后双眼陡然一亮,跟在他后面的青龙拖着一只麋鹿,看到自己两个护卫满载而归,总算将心中那别人家的丫鬟才能干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玄武手中的野山鸡和野兔递给白芍白薇,两眼盯着海冬青看了一会,看海冬青貌似很温驯,他伸了手想去抚摸,不妨海冬青突然冲着他凶狠的唳叫,原本温和的小眼珠也凶狠地瞪着他,他忙缩回手,心道原来不是驯养的家鹰。 玄武虽及时缩回了手,七七却并没有因此而安心,它滴溜溜转动的小眼珠眨也不眨的狠狠盯着玄武,季望舒不由抬手安抚的顺着它背上的羽毛,许是感受到她的安抚,七七才慢慢地柔顺下来。 七七体武型不小,这样伸着胳膊撑着它倒有些酸软,季望舒用另一只手慢慢将它抱起来,它先是有些不适应的扑愣了几下翅膀后,便乖乖的蜷伏在季望舒的怀抱,那乖巧的模样,浑然不像鹰中之王,倒似一只家猫一般,只将几人看直了眼。 青龙将麋鹿拖到河边剖腹,将皮毛内脏去掉之后就拎着洗干净了的麋鹿走回篝火边,玄武用剑割了一大块生肉往空中一抛,他原以为七七会展冀飞往高空去追,却没想到七七却只是懒洋洋滴朝天空望了一眼,尔后便很干脆地缩进季望舒的怀里一动不动。 这傲娇的小眼神,直让白芍白薇二人笑红了眼,便是边墨砚,也忍不住嘴角一抽,心中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季望舒,这只海冬青是他见过的飞禽中最通灵性的一只,这样有灵性的飞禽,却这么喜欢粘着季望舒,不得不说,季望舒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玄武用剑将整只麋鹿串好放在架子上烤,白芍白薇用精致的小匕首将麋鹿割开一道道口子,尔后细心地将各种调料洒进一道道口子里,这样烤了约半个多时辰后,一股子肉香慢慢溢了出来,原本窝在季望舒怀里的七七,在闻得肉香之后,忽地将头探了出来,圆溜溜的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木架上烤着的麋鹿。 白芍用匕首割了一块巴掌大的肉用手拿着吊在七七的小脑袋瓜上面,七七伸长脖子,尖尖的嘴猛地叼住肉块,尔后双冀一振,又飞到了树梢上,开始享用它的美餐。 麋鹿味美,一行人加上七七,一只麋鹿只剩近五分之一,吃完收拾好之后,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准备赶路,七七扑愣着翅膀随着季望舒钻进马车后,便找了个角落很是惬意的趴下,白芍白薇看向季望舒,季望舒笑着道,“由它去吧。” 晋阳城,一辆外观不起眼的马车伴随几个面容肃穆的护卫一同进了城往城北的方向驶行。 马车停在城北一座不算奢华却也并不简陋的五进院子前。 才刚停下,马车里便传出一阵咳嗽声,顺伯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着车厢,两天两夜不曾停过,马匹都换了好几次了,即便是他和几个护卫,身子健壮都有些精疲力竭,更何况这一年多来,世子的身体愈发虚弱。 长孙逊下了马车,院门早已敞开,右弼迎上前,看清自家主子较往日更加惨白的脸色后他道,“还请公子在此歇息一晚后再行启程。” 右弼一说,顺伯可算是放了些心,几个护卫之中,也唯有右弼劝阻,公子才会听得进去。 长孙逊淡淡看了右弼一眼,却是没有回他,只提脚前行。 进了厅堂,厅堂中右弼早就备了三个碳盆,厅中放着一张梨花桌,右弼只拍了拍手,便有一人离去,不过须臾功夫,便有仆妇端着各式菜肴而来。 简单用过晚膳,一行人离开厅堂去了厢房。 厢房较小,但也放着两个燃得正旺的碳盆,桌上还放着一个手炉,右弼用手试了试手炉的温度,觉得温度适中方将手炉递给长孙逊。 长孙逊抱着手炉往美人靠上躺下去,闭上眼淡淡地问,“这一路,可有发生什么事?” 右弼垂头禀报,“回公子,季姑娘这一路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 他将季望舒先是救了雀儿爷孙,夜郡影查抄了淮安曲知府,季望舒和边墨砚夜探驿站之事详细禀报后道,“公子,属下怕惊动了夜郡影,所以他们在密室之中商谈的什么,属下未曾听到,不过属下看季姑娘和边世子,应是早就认识。” 长孙逊原本闭着的双眼倏地睁开,从前可不曾听她和西楚战北王府也有交情,到底是自己对她的了解太少?还是因为她重生在西楚上京,才会认识战北王世子? “还发生了什么事?”凤眸微凝,将手中的手炉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驱走蒙在心坎上的重重寒气。 右弼略显踟躇,心中稍加思索后,还是将齐亲王对季姑娘起了心思,派人想要掳了季姑娘之事一并说出,自然,也没忘了将季姑娘祸水东引给季二姑娘和叶大公子的事说给长孙逊听。 边说他就觉得厢房里的寒气愈发的重,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公子动了怒。 他实很好奇,公子为什么会这么般在意季大姑娘,就算季大姑娘的确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就算这些天以来,看着季大姑娘做的一桩桩事,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远非寻常世家女所能相提并论的,可是,他不觉得,仅仅因为这些,公子就会对季大姑娘动了如此深的执念。 “派人盯着齐亲王,两个月内,我要他和季二姑娘以及叶大公子同时身败名裂。” 还是一如既往凉薄的声音,右弼却从中听出一丝隐忍和纵容。 无它,皆因,若不是季大姑娘祸水东引,凭自家公子狠辣果决的手段,公子早命人取了齐亲王的项上人头,可是,就因为季大姑娘要借齐亲王之手败季二姑娘和叶大公子的清名,公子才暂时留着齐亲王的项上人头。 “出去。” 简单淡漠的两个字,右弼却是舒了口气,他就怕这位主,为了季大姑娘不顾自个虚弱到极点的身子马上启程,如今总算是放了心,不管公子会在厢房歇息多久,也好过片刻不肯歇息。 门悄然掩上。 美人靠上的长孙逊,却忽然捂住了胸口,那颗心,从打遇上季望舒的第一眼,就变得不受掌控。 每每听到关于季望舒的事,这颗心都会不受掌控的加快跳动,一年多了,他的心跳的远比寻常人要慢,甚至有时,他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是在冬眠一般,可是现在,这颗心终于活了,有时慢有时快,伴着一阵阵刺入骨髓的痛楚,他知道,那是因为她,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她! 她重生了,却没有重生在秦古,也没重生在燕梁,甚至没重生在北漠,却偏偏重生西楚。 这一年多的时候,他查遍秦古查遍燕梁查遍北漠,都毫无踪迹,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会重生在她不曾来过的西楚国! 上天或许是故意安排她重生在西楚国,可是——那又怎样呢? 当初,他都能不顾反噬逆天改命,又岂会在她重生之后找不到她! 心口一阵剧痛,他张嘴,鲜血染红了手帕,像朵朵梅花一般璀璨生光。 “痴儿,即便你逆天改命让她重生,可是你和她,终究会被天命反噬,你对她不可动情,你一动情,这反噬便会一日日加重,你情越深,反噬也就愈重,切记为师之言,万不可对她再动情念。” 师父的话犹在耳畔,看着丝帕上点点红梅,他却凤眸微挑,满是心甘情愿幸福无比的笑意。 她重生重活一世,他也还活着,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他幸福的事呢! 天命,他从来不信所谓的天命,若是天意如此,他亦不介意将这老天捅个窟窿出来! 这一次,他再不会听之任之,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夺了她的命去! 除非他死! 绾绾,你等着,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哪怕你——不允许,也不会放开! 他静静地闭上双眼,唇边那一缕没有拭去的血迹,像一朵绽放在雪山之巅峰的血莲花,散发着魅惑人心的妖冶之光! ------题外话------ 谢谢qser8768847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亲们~楠主要强势出击了~给点鼓励~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5 救他一命 约莫一个多时辰,躺在美人靠上的长孙逊睁开双眼。 “顺伯。” 守在厅房的顺伯马上推门进去,在看到公子唇畔已然干涸的血迹后脸色一变,转身走出去,不多一会,他便端着盛满热水的盆子折回厢房,将盆子放在桌面上 长孙逊拿起搭在盆子边上的毛巾,浸进盆中尔后拧干试去唇畔的血迹。 等他净了脸,顺伯不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想劝说什么,可一想到公子说一不二的性子,他便叹了口气,端起桌面的盆子走了出去。 “备水。” 顺伯刚走出房门,就听得公子淡淡的命令,知道公子是要沐浴更衣,他忙加快脚步。 很快,武曲和破军就准备好公子沐浴所需的一切,顺伯将挑好的银白中衣外袍以及银狐皮大氅放置好后,将房门掩上。 偌大的浴桶,较寻常的浴桶大了近一倍多,长孙逊解开外袍脱去中衣,任由外袍中衣滑落于地,长腿一抬迈进浴桶,他头枕着浴桶的边沿,将整人身子浸入药水之中。 这药浴,是按师父玄天上人开的药方制成的,虽是药浴,可每泡一次便得承受寻常人承受不住的蚀骨之痛,但也唯有这样,才能护住他被天命反噬的心脉。 往日,这药浴他只用泡半个时辰便可恢复,可今日,足足一个半时辰,他才由浴桶中出来,将身上的水拭干之后,他一件件穿上顺伯为他装备的中衣外袍,尔后系上银狐皮氅,淡声道,“备马。” 顺伯浓眉皱起,公子不过休息了一个时辰,泡药浴的时辰也比往日多了近一倍多,显然是内伤严重,这样的情况下,公子还不好好休息又要连夜赶路,铁打的身子都会吃不消,更何况公子的身体又不似寻常人一般健壮! 他朝一侧的右弼望过去,又指了指厢房的方向,示意右弼去劝公子。 右弼苦笑摇头,以公子的性子,他能在此休息一个时辰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即便他再行相劝,公子亦不会听,顺伯其实也很清楚,见右弼苦笑摇头,顺伯眼神一黯,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叹了口气便走出去为公子备马车。 右弼看着厢房,却中却在想着,那季大姑娘最好便是公子心心所念的郦望舒,若她不是让公子这般割舍不下的郦望舒,即便是公子阻拦,他也取了季大姑娘的这条命! 他和文曲武曲破军贪狼左辅都是公子的暗卫,而他右弼对公子的事情,比另几暗卫要了解得多一些。 他知道公子如今这般虚弱,便是因为公子为了郦望舒强行逆天改命,才会被天命反噬,他知道能在公子占据一席之地的唯有郦望舒,他知道为了郦望舒,公子会不惜一切甚至公子自己的命。 正因为知道,所以在看到公子为了季望舒这般不珍惜身体后,他心中便有了执念。 季大姑娘最好值得公子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否则他一定不会轻饶! 迈出厢房的长孙逊,一眼就看穿右弼心中所思,他淡淡地道,“右弼,收了你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否则,即便是你,我亦不会饶过。” 右弼身子一怔,长孙逊由他身边走过,他垂眸,心中却是复杂无比。 他希望季大姑娘就是重生的郦望舒,因为这样,公子所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可是他又害怕季大姑娘真是重生的郦望舒,因为他清楚,公子对郦望舒的情意愈重,所受的反噬也就会随着公子情意的加深而加重。 这一年多,他看着公子每每想起郦望舒便吐一次血,每隔一月,公子便得泡一次药浴,别人不知泡在那百药之中所要承受的痛楚,他却是清楚的,公子确认季大姑娘是重生的郦望舒后,由之前一月泡一次药浴,变成隔五六天就要泡一次药浴,他明白,这是因为公子确信季望舒便是郦望舒,情意深重了,这反噬也就重了,所以不但药浴要泡得多了,这泡药浴的时辰,也比往日多了一近一倍。 看着公子因为季大姑娘受这般折磨,他心中委实不知道,是该替公子找到了心心念之的人而高兴,还是该为公子担忧! 上了马车,长孙逊闭上眼,捂着悸动的胸口。 那一丝悸动,是前所未有过的。 七七一定已经到了她身边,不知道,忘了自己的她,是否还记得七七? 是否还记得,七七这名,是她亲口取的! 绾绾,等着我。 这一声声缠绵痴情发自内心的声音,让马车外的右弼不由身子一颤。 他忽然有些害怕,倘若季大姑娘不是郦望舒,不是公子心心牵念的心肝绾绾,公子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一年多前,因为郦望舒的死,公子他可是一改从前的性子,以铁血手腕镇压了燕梁朝野上下,一举成为权倾燕梁便是燕梁皇上也为之惧之的重臣,这一年多以来,死在公子手中的人不计其数,若季大姑娘不是郦望舒,公子他——一怒之下,会不会伏尸百万呢? 他不敢深想下去。 但却知道,公子早就起了起兵征伐秦古的心思,早在半年多前,公子派了十万大军驻守和秦古交界的边境,公子想要征伐秦古的原因很简单,无它,皆因郦望舒曾是秦古女帝,而郦望舒,是死在秦古皇宫的。 至于郦望舒的死因,他是没有查出来的,公子知不知道,他不清楚。 公子能暂时压抑着不出兵征伐秦古,亦是因为郦望舒,因为如今的秦古君主,乃郦望舒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郦望舒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甚是疼爱,当初郦望舒以秦古长公主身份不惜弑父杀兄一举成为秦古国第一个女帝,泰半原因亦是为了保护她这个弟弟。 倘若不是因为公子清楚知道郦望舒有多疼爱这个弟弟,倘若不是因为如今的秦古君王是郦望舒的亲弟弟,他相信,公子早就起兵伐秦,血洗秦古皇室,虽说,秦古的皇室宗亲,早在郦望舒弑父杀兄登基为帝之时,就已经被郦望舒血洗一遍所剩无几。 公子留着秦古国,不过是为了在郦望舒重后之后,让郦望舒自己决定,是要重回秦古做回她的女帝,亦是保持现状,由如今的秦古君王掌管秦古江山。 马车在寂静的官道急驰,右弼将心中复杂思绪一并掩下。 不管季大姑娘是不是郦望舒,不管公子要做什么,他都会听从公子的命令,至于秦古国,就交由以后吧! 靖州产矿,是故四面环山,整个靖州,座落在山脚之下,由高处眺望,风景极佳。 西楚律法,不管是什么矿,在没经过官府上报天子定夺下,不许私人开产,所以盛产铁铜矿的靖州,比别的州郡多了近一倍的军兵驻守,为的就是防止有人暗中采矿。 靖州布政使叶大人被锦衣卫夜指挥使押解进京,虽没了地方官,但夜指挥使临别前宣了今上旨意,在今上没有调任新一任布政使前来靖州之前,将由掌管靖州郡提刑司的江按察使暂代布政使一职,所以即便以布政使为首的一众靖州大小官员虽都被抓的抓,停职的停职,在江按察使以铁血手腕镇压蠢蠢欲动的地方官绅,同时又以怀柔手段安抚平民百姓后,靖州在经历了短暂三天的慌乱后,整个靖州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两辆马车由靖州城东进了城,在悦来酒楼停下,季望舒一行人上了二楼简单过用午膳后,又离开酒楼上了马车,最后去了靖州最大的客栈同福客栈。 季望舒戴着帷帽披着浅米黄暗花缎面豹纹镶边翻毛斗篷,怀中抱着动来动去很想探出小脑袋瓜的七七,因着七七的不老实,季望舒便将斗篷给系得实实的,这才勉强遮住了七七。 靖州如果看起来似乎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实则风声鹤唳,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和边墨砚虽易了容以兄妹之名出行,却也不得不谨慎小心。 倘若让人看到七七,不用想都知道,带着一只极难驯服的鹰中之王海冬青出现在靖州的她和边墨砚,定会引起太多不必要的注目。 进了客栈,掌柜的只扫了一眼季望舒,因为隔着帷帽看不清容颜,但掌柜的见多识广,瞧着季望舒通身的气度但知二人身份非同小可,白芍订了四间天字号房后,掌柜的便命店中伙计送季望舒一行人上楼。 放下行李后,一行人便离开客栈在城中闲逛,买了个较大确定能将七七装进去的鸟笼子,找了条无人的巷子,打开鸟笼,将怀中抱得严实的七七放在地上指指敞着的笼口,七七小眼珠滴溜溜的看看鸟笼,尔后满是委屈的看向季望舒,嘴里发出委屈的‘咕咕’声。 看着七七傲娇又委屈无比的小眼神,季望舒掩着笑蹲下去道,“要么你乖乖进这笼子,要么你自己离开。”说着用手指了指天空。 七七歪着小脑袋瓜看看鸟笼,又顺着季望舒的手指看了看广袤的天空,小眼眸顿时就亮了起来,双冀扑愣了几下,就在众人以为它要选择自己自由飞翔的时候,七七却又想到了自个腹黑又心狠手辣的主子的话,一想到自个不听主子的话受到的惩罚,七七的小脑袋瓜又焉了下来,小眼珠很是不甘愿的瞥着鸟笼子,尔后伸长脖颈抬高脑袋瓜,像个将军一般的姿势,视死如归的一步一步慢慢挪进笼中。 七七的举止让季望舒和二婢掩嘴直笑,便是边墨砚和青龙玄武,亦是忍不住侧目。 有灵性的飞禽走兽,他们不是没见过,但通灵到像七七这般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瞧着笼中一脸委屈不甘的七七,边墨砚心中忍不住滴咕,这莫不是一只已然成精的妖兽? 看着七七不甘愿的一步步慢慢挪进笼子后,季望舒将笼门锁上,尔后在七七委屈的小眼神中,很是淡定的由袖中拿出一块深蓝布罩盖住鸟笼,笼中顿时一片漆黑,七七无比怨念的发出‘咕咕’声以示不满和它的抗议,季望舒忍着笑,朝白薇点头,白薇拎起鸟笼,一行人便出了巷子。 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后,季望舒便选了一起极不起眼的小茶馆走进去,小茶馆的老板是个眉目清秀却愁眉苦脸的年约二十七八的妇女,小小的茶馆放着四张桌子,最里面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个六七岁的男童,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男童一笔一笔写得甚是认真。 见得来了客人,秀娘忙迎了过来,招呼着季望舒一行坐下之后,便道,“几位客倌,要喝什么茶?” 季望舒看了一眼那很是认真,连她们进来都不曾分神的男童一眼后道,“来一壶铁观音,再不拘什么点心,都上一碟。” 秀娘听了就展开了笑颜,她正愁着儿子的束脩,刚进来的这桌客倌一看便是个大方的,束脩有了着落,秀娘手脚都麻利了不少,很快就将泡好的铁观音拎过去,又将她自己做的点心腌菜小食一并都上了一碟。 因为进城之后便用过了午膳,季望舒却是压根不饿的,只不过这秀娘送上来的糕点和腌菜卖相极好,她拈了一块糕点尝了尝,味道却是极佳,倒没想到这小小的茶馆,做出的糕点竟不逊于宫中的。 许是看出自家姑娘喜欢听,白薇便唤了秀娘过来道,“婶子,你这店中的糕点可有卖的?若有就各样打包一些,给我们带回去。” 秀娘忙点头,白薇又道,“婶子,你可知道西樵山在哪?” 秀娘想了想,便小心冀冀地道,“姑娘,那西樵山就在西面,姑娘您往城西门口去,出了城门上了官道,往前走到分岔路口后,姑娘您就往左边去,那条路直通西樵山,只是,姑娘若是要上西樵山,可得多带上点人,那西樵山上,可是有猛兽出没的,前些日子才伤了人,姑娘您可得小心。” 白薇笑着点头,由袖中掏出一绽银子递过去道,“多谢婶子,这个给您,不用找了。” 秀娘一看那绽银子至少也有十两,忙不迭的摇头,“姑娘,这太多了,这如何使得。” 白薇将银子腮进秀娘手里,“咱们姑娘赏你的,婶子只管拿着。” 秀娘捏着手中的银绽,感激道,“姑娘良善,秀娘谢谢姑娘和公子。” 说完她福了一礼,又转头看向自个的儿子道,“石头,过来谢谢这位好心的姑娘。” 那男童便放了手中的笔,跳下凳子行至季望舒桌前,圆圆的小脸满是郑重,有模有样的揖礼,“石头谢谢姑娘,谢谢公子。” 这孩子其实也只比季望舒小了三岁,可是季望舒到底是重生的,所以从心眼里就把这男孩当成了小她很多的小孩子,瞧着这孩子长得五官周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便生了好感,对着男孩微微一笑。 她一笑,虽隔着帷帽,可是毕竟是面纱,这么近距离,石头依稀觉得眼前这大不了他多少的小姐是他看到过的最好看的,像娘和他说的故事里的小仙女一般。 道完谢,秀娘让石头回去继续练字,她则去包装糕点,正忙着,一个一脸横肉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子走了进来,指着秀娘道,“秀娘子,这月的费用你可还没交,加上利息一共五吊,拿来。” 秀娘心中虽是悲苦,却也不愿让这胡三把客人给惊到了,便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匣子,将匣子中的铜钱一个个数好,对上了数目之后就递给胡三道,“这是是五吊,你拿了快走,莫惊了客人。” 胡三接过铜钱掂了掂份量,满意地点头,又道,“秀娘子,咱们老大说了,下月起,这费用再涨一吊,你可记住了,到了时间可不能再拖。” 还涨? 自打她男人死后,这短短三个月,保护费用从前的一吊都涨到四吊了,她这小店面,生意好时每月也不过七八吊铜钱,交了保护费扣去这小店的房租,她也所剩无几,再涨,她以后怎么供石头上学? “胡大哥,您能不能回去说说,石头他爹死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交不出这么多费用。”压着心中的悲苦,秀娘苦苦哀求。 那胡三不怀好意地扫了秀娘一眼,满是得意地道,“交不出好办啊,只要你乖乖跟了我,别说你不用交保护费了,我还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他早就看上这秀娘的姿色了,只是从前顾忌石头他爹,他才没对秀娘下手,如今石头他爹都进了棺材了,他没了顾忌,自是对秀娘势在必得。 “你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正得意洋洋的看着秀娘,想像着把秀娘压在身下的蚀骨之感,石头突然拿着扫把朝他打过来,边打边愤怒地叫他走。 冷不妨被扫把给打了一下,虽然石头人小没什么力气,可这扫把是用比较硬的棕苕做的,打在身上有厚重的棉袄挡着倒不觉得痛,打在没遮没拦的手背却是扎得生痛,吃痛的胡三一气之就一巴掌向石头扇过去,一边怒斥,“小杂毛,叫你打大爷。” 眼看胡三就要打在石头的小脸上,秀娘忙扑过去挡在石头前面哭着乞求,“胡大哥,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胡三一巴掌给打在了秀娘的身上,用力拉扯着秀娘道,“要我不计较也行,你乖乖跟了我,否则我今日打死这小畜生。” 被挡在后面的石头看着自个娘被打了,又听得胡三这般侮辱他娘,小孩子气上心头,哪还顾得了什么,冲过去就一嘴咬住拉着他娘的胡三的手上,他这一嘴咬得不轻,将胡三痛得大叫一声,一看自己手背上深深的牙印,还鲜血直流,胡三顿时就火了,揪着石头就挥起拳头要打,只是他才刚出手,眼前一闪,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脸上就被人狠狠捧了一拳,他摸了摸鼻子,再看看满手的鼻血,胡三有些懵。 竟然有人敢打他? “再让我看见你对小孩动手,你哪只手动,我就废了你哪只胳膊。”挥拳打人的玄武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懵的胡三,他生平最恨最不耻的,便是连小孩都不肯放过要打的男人,胡三便是触了他的底线。 回过神的胡三打量了玄武一眼,又看了看季望舒和边墨砚二人浑身的气度,他倒也有些眼力,知道眼前这几人他是打不过的,只怕身份也不同寻常他惹不起,便捂着鼻子道,“你们居然敢打人,你们有种给大爷我等着。”边说边往门外溜,等出了门就撒开腿跑得跟兔子似的快。 看他虚张声势的撒腿跑了,石头就哈哈笑了起来,到底才六岁,即便因为家境的原因早熟,也还是有着孩子的心性。 秀娘却是一脸复杂,并没有因为胡三跑了就高兴起来,反倒脸上浮了浓浓的不安,看着玄武道她小心冀冀地劝道,“姑娘,公子,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那胡三是赵爷的人,您打了胡三,回头赵爷知道了,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季望舒心中一动,这秀娘谈吐不俗,应该是读过书习过字的,更难得的是,她明知道胡三回去之后不会善罢干休,她却还是劝自己这行人先离开,不愿牵连她和边墨砚。 “秀娘,你可愿带着石头随我离开靖州?”看了看笑得开心的石头,季望舒看着秀娘问。 倒不是她滥好心,一则这秀娘做的糕点合她口味,二则这孩子也合她眼缘,两样叠加,她委实不愿秀娘母子落入那胡三之手,再说了,她反正也要去西樵山寻那姓沈的樵夫,有秀娘带路,也省一点事。 离开靖州?和这位小姐一起? 秀娘不傻,马上听懂了季望舒话里头的意思,想必是这位姑娘也明白,她离开之后,胡三会找她秀娘算账,这位姑娘心善,所以才会问她愿不愿跟着她离开靖州,她孤儿寡母没有什么倚恃,落在胡三手里只怕生不如死,可若是随着这位姑娘离开,她卖身为奴倒无所谓,可是石头,她却是不愿意让自个儿子从良收变为贱奴的。 一脸矛盾挣扎的看着季望舒她道,“姑娘心善,秀娘感恩,愿卖身为奴服侍姑娘,可是这孩子,姑娘能不能——” “秀娘误会了,我并不是要让你母子二人卖身为奴,只是我家中有个胭脂水粉铺子,掌柜的辞了,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掌柜,秀娘若肯,可随我回上京做那铺子的掌柜。”季望舒浅浅一笑,打断秀娘的话。 秀娘一听,心中愈发感激,忙跪下来嗑头道,“姑娘大恩,秀娘无以为报,姑娘放心,秀娘一定不负姑娘之恩。” 石头见自己的娘都跪下嗑头了,他虽小,却也隐约听得懂那像小仙女一般的小姐的话,便也跟着他娘一起跪了下来嗑头。 季望舒忙上前扶起秀娘,转头吩咐白芍,“白芍,你留下陪秀娘将后续事宜办好,别的也不用带了,就带几件换洗衣裳,再给石头置几件棉袄,好了后带秀娘和石头去客栈。” 白芍点头,季望舒和边墨砚便离开茶馆。 “婶子,你这店面想必是租的,咱们先去找房东退租吧?这店中的东西,您也不必收拾了,回了上京,咱们姑娘会给您添置的。”送走了自家姑娘和边世子,白芍看着秀娘轻声道。 这店中本也就没啥值钱的,秀娘点头,拿起柜台上的木匣子道,“姑娘,这店面是租的黄婆婆家的,她家就在我家隔壁,还劳姑娘随我走一趟。” 秀娘的家在城南,这一片住的都是些清贫人家,好在虽然清贫,人都却是极为善良的,一路招呼着进了黄婆婆的家,秀娘将来意说明之后,黄婆婆本就是出于怜悯之心,怜悯秀娘男人死了,只剩秀娘孤儿寡母没个亲戚也没啥生计,这才将那店面租给了秀娘,眼下见秀娘有了更好的出路,她心中替秀娘高兴,自是不会为难,爽快的收下租约同意退租。 辞别黄婆婆,秀娘带着白芍回了自己的家,简单收拾了换洗的衣裳后,又从米缸中拿出一个匣子,看着匣子中的房契,内心却是无比的纠结。 就这样离开靖州去京城,虽姑娘是个心善的,可是到底是个陌生的地方,她又不知道往后到底能不有长久的留在京城,这靖州的房子,虽小,可也是她和石头的安身之地,卖了,将来若是不能留在京城,就没了后路可退,可不卖,又能怎么办呢? 看出她心中的顾虑,白芍劝道,“婶子放心将这房子卖了,咱们姑娘不会让婶子流落街头的。” 秀娘听了就莫名的放了心,拿着房契直接去了黄婆婆家,“婆婆,我这要离开了,这房子留着亦是无用,婆婆不是正愁着要娶媳妇没房子吗?这房子就卖给婆婆您,您可愿意?” 黄婆婆哪有不愿意的,当下便点头,秀娘想着自打她男人死后,多亏黄婆婆一家照顾她和石头,便将房子以一百吊的低价卖给了黄婆婆。 黄婆婆却不愿占她的便宜,只道她孤儿寡母也不容易,硬是又塞了她五十吊钱,她推辞不得,只好收了。 离开黄婆婆家后,白芍就让她带路,去了城中较大的成衣铺,成衣铺里摆满了各种棉袄,男女老少的都有,白芍看着秀娘和石头,按二人的身高挑了几件棉袄,秀娘原本想自己出银子买,白芍却非不让,她便只得将银子收好,唯心中暗暗感激。 回到客栈之后,秀娘又是感激又是拘谨地看着季望舒,季望舒柔声道,“秀娘,我和表哥要去西樵山寻人,还要劳秀娘带我和表哥去。” 秀娘忙点头应下,季望舒命白芍留下照顾石头,一行人下了楼离开客栈上了马车。 出了城西,沿着官道直行,没多久果然看到了岔路口,按秀娘说的往左边山道驶去,约莫驶了有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玄武道,“姑娘,前面马车上不去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季望舒抬眼望过去,一条蜿蜒的山中小路盘旋通往山顶,山路崎岖,她们虽是不怕,可是秀娘却未必能走得动。 “玄武,你和秀娘一起留下看着马车。”转过头淡声吩咐。 玄武丝毫没有因为她不是自个主子就介怀,点头应下。 这些天以来,基本都是季大姑娘发号施令,初时他和青龙都会看自家世子的表情,但几次下来,发现季大姑娘不但对他们二人发号施令,便是自家世子,也经常以姑娘马首是瞻,不知不觉地,二人便也习惯了听季望舒的安排。 秀娘细长的眉毛皱起,一脸担忧地看向季望舒道,“姑娘,这西樵山上真的有猛兽,您只带这么点人上山,怕是不妥。” 季望舒轻轻摇头安抚,“秀娘不用担心,有表哥的护卫在,不怕猛兽。” 听她这么一说,秀娘想起玄武打胡三的一幕,便也安了心,不再相劝,只道,“姑娘,这山上的樵夫不多,应就在半山腰上。” 季望舒点头,接过白薇手中的鸟笼扯下蓝色布罩,笼中显然还没适应一下子如此光的七七顿时扑愣着翅膀,显然激动无比,七七小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季望舒,嘴里发出委屈而又兴奋地‘咕咕’声。 在七七满是期冀委屈的眼神中,季望舒打开笼门,七七先是踱到笼门口,歪着小脑袋瓜看着季望舒,像似在确认季望舒是要放它自由飞翔,两还是不要它了。 “我要上山寻找樵夫,你自己随我们飞上山。”在秀娘惊讶的眼光中,季望舒对着七七说道。 似是听懂了她的话,七七扑愣了几下翅膀后,唰一下钻出鸟笼,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唳叫声后,便振冀飞向高空。 秀娘默默看着这一幕,虽不明一只鹰怎么能听得懂人话,却也没有多嘴发问。 看着飞往高空的七七,季望舒将鸟笼递给玄武,尔后转身朝山路走过去,一直不曾出声的边墨砚却抢先一步走在她前面,边走边道,“青龙,若有什么事,你好好保护季—表妹。” 山路崎岖陡峭,极是难行,好在一行人早有准备,穿的都是用鹿皮制成的靴,即便山路崎岖,倒也不会咯脚。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随着头顶七七的唳叫声,一行人停下脚步,季望舒抬头,就见七七在她头顶上方盘旋飞舞,她点点头,七七才展冀往右边飞过去,一行人便跟着七七的方向行走。 边墨砚看了看季望舒,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是他都有些累了,可观季望舒,虽呼气有些急促,小脸蛋有些通红,额头有些汗水,却没有一丝的不耐烦,小小年纪,倒是能捱苦。 季望舒不知道边墨砚心中所思,否则一定会笑他。 因为在季望舒看来,这点压根就不能说成是捱苦,前生的她,虽贵为秦古长公主,可所受的苦,却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这样行了约莫有半刻钟左右,七七停了下来,季望舒抬眼望过去,山坡上,搭建着寥寥几户木屋,木屋四周,有几只鸡正在啄食,边上还有几只羊,一边咩咩地叫着,一边啃着地上所剩不多的青草。 还有几个孩童,正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她们这行人。 季望舒朝最近的木屋走过去,木屋外面的孩童飞快转身进了房,却听得孩童的声音传了过来,“娘,有人来了。” 一个穿着朴素年约三旬左右做猎妇装扮的女子走了出来,打量着季望舒一行人。 白薇上前,轻声问,“这位大娘,咱们是来找一位姓沈的樵夫的,敢问大娘可知道沈樵夫住在哪?” “你们找沈大哥有什么事?”猎妇看不过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带着一个丫鬟和随从,倒也放下了戒心,反问道。 白薇笑了笑,尽量将声音放柔和,“大娘,咱们府上的碳,向来是由沈樵夫送的,可今年太冷,这碳用的也快,咱们这才巴巴的过来找沈樵夫,看能不能再送点碳到咱们府上。” 她说的虽有些不合情理,哪有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自己上山买碳的,只是山里人憨实,没有那么多心眼,猎妇听了便信了,指了指左边一栋木屋道,“那边便是沈大哥的房子,姑娘若不嫌弃,就先到我家里喝杯热茶坐坐驱驱寒,沈大哥上山打猎有一会了,应该就要回来了。” 走了这么久,腿也的确有些酸软,一行人便道了谢进了木房。 房中甚是简陋,用木门隔两三间,里面两间想必是夫妻和孩子的卧室,外面则是厅堂加厨房,厅堂中控了个坑,坑中燃的不是碳而是木柴,上方吊着一个水壶,烧得滋滋地响。 虽然烧的是木柴取暖,倒也没有什么烟熏,火坑边摆了几把木椅子,一行人坐下之后,那猎妇拎起水壶倒了几碗端过去,走了这么久,几人也的确有些口渴,便接过碗一边暖手一边等稍凉了再喝。 坐了一小会,有股子香味由火坑里传出来,猎妇拿着木棍在灰里面扒拉了几下,扒出几个地瓜看了看后道,“姑娘饿了吧?再等等这地瓜就熟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几人还都觉得的确有些饿了。 又过了一会,猎妇便将烤熟了的地瓜用棍子扒出来放在一边,等不烫手了就拿起来将外面的灰拍去,用盆子装着递过去道,“尝尝。” 季望舒没有犹豫,拿了一个剥开烤焦了的外壳就吃了起来,边墨砚也拿了一个学她剥了外壳吃了起来。 吃完地瓜后,猎妇又打了一盆热水,几人就着一盆热水洗了手,猎妇便端着盆子出去,过了一小会走进来道,“沈大哥回来了,我带你们过去。” 随着猎妇出了木屋,朝左边走过去,行至一栋木屋前,猎妇便道,“沈大哥,有客人找你。” “进来吧。”房中传来男子的声音。 猎妇推开门走进去,季望舒一行也跟着走了进去。 木屋比猎妇的房子更是简陋,一道木门将整间房一分为二,前面便是厅房和厨房,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站在房中间望过来。 猎妇指了指身后几人道,“沈大哥,她们是来找你买碳的,你好好谈,我这就走了。” 沈樵夫眸光一闪,点了点头,猎妇便转身退了出去。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待猎妇一走,沈樵夫满眼戒备地盯着边墨砚,沉声问。 他直觉这几个人不可能是为了买碳才来的,因着几人当中,边墨砚是男子,且看身上的穿着便知是主子,所以他便盯着边墨砚问。 季望舒看出他眼中的戒备,将声音放柔和了道,“沈大哥放心,我们前来是受之所托,并无恶意。” 面对这样一个精致的小姑娘,沈樵夫不由去了三分戒心,声音也柔和了一些,“姑娘是受谁所托?” “叶朝峰叶布政使大人。”季望舒淡声回她。 沈樵夫的双眼不由一紧,略带怀疑的看着她。 自打叶大人被抓之后,他心中就很是不安,可都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这几个人,当真是叶大人叫她们来的吗? 看出沈樵夫眼中的疑虑,季望舒又道,“沈大哥不用担心,叶大人肯将账册放在沈大哥手中,想必是非常放心沈大哥的为人,而沈大哥肯为叶大人保管账册,想必亦是非常信任叶大人,若非叶大人亲自委托,我们又岂能找到沈大哥。” “叶大人,他可还好?”沈樵夫沉默了一会,忽然问。 虽不知这沈樵夫和叶朝峰是什么关系,季望舒却也愿骗他,摇头道,“叶大人不好,他被押解进京之后,想必就会被今上判刑,重则斩刑轻则流放。” 私下贩卖铁铜矿石,在西楚律法上可是重罪,更别说叶朝峰身为二品大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沈樵夫的眼,因为她的话顿时就红了。 这个打小活在大山,坚强无比的汉子流着泪,忽地跪倒在地,“姑娘,公子,草民愿将账册交于姑娘和公子之手,只求姑娘和公子能救叶大人一命,只要姑娘和公子能救叶大人的性命,草民愿为姑娘公子做牛做马。” ------题外话------ 谢谢jane3000亲和xbby0910 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6 供认不讳 一连放睛了多日的天空,被层层乌云遮掩,鹅毛大的雪花,先是一点一点,尔后一阵阵似狂风暴雨般袭卷整个上京。 南城门,十来个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于风雪之中踏雪而来,以夜郡影为首,他身后紧跟着孙千户吴百户,再往后是四匹俊马拖着的囚车,囚车被黑布罩着,囚车之后,十来个铁衣卫拨出腰中绣春刀,策马紧跟。 有那胆小的,早在马蹄声响时便已躲进家中关上大门,却又拦不住心中的好奇,隔着门缝或窗纱看着外面的动静,胆子稍大一点的,凑成一堆议论纷纷,酒楼茶肆的二楼临街客户,伸出一个个探头探脑的脑袋瓜。 很快,押着囚车的十余锦衣卫风一般离开城南直奔皇宫,而靖州布政使叶大人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也由城南迅速扩散至整个上京城。 雄伟庄重的金銮殿上,建元帝高坐在龙椅之上,左右下侧,文武百官一字列开。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全公公高声唱诺。 众百官一个个束手垂头,显是无本启奏,建元帝挥了挥手,全公公便扯起嗓子,“退——” “报——锦衣卫夜指挥使夜大人求见。”门外飞奔而进的公公喘着粗气,跪在金銮殿上。 全公公那一声尚未出口的‘朝’字便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转过身子弯下腰看着建元帝,等侯建元帝的指示,建元帝面色如昔看不出任何的波动,只微微颌首示意。 “宣,锦衣卫夜指挥使夜大人见驾。”确认皇上要见夜指挥使后,全公公便转了身子面向众文武百官唱诺。 原本寂静的金銮殿,因着夜指挥使的求见而有了些许的嗡嗡之声,原本神情自若的文武百官,交头接耳小声窃窃,有幸灾乐祸的c有坐等看戏的c有提心吊胆的c有惴惴不安怕东窗事发的,也有那做贼心虚恨不能遁地而走的,自然,也不乏与已无关高高挂起一脸淡然的。 “微臣嗑见皇上,皇上万安。”系着黑色狐皮大氅的夜郡影大步而入,单膝跪下,腰中不曾解下的绣春刀让一众文武百官无不侧目。 金銮殿上天子身上,除了御前带刀侍卫能佩刀保护圣驾,也唯有锦衣卫夜指挥使还能有此殊荣,不用解下腰中的绣春刀亦可进宫见驾,单从这点,足以窥视天子对夜指挥使的信任与器重。 “爱卿请起,爱卿见朕,所为何事?”虽心中对夜郡影进宫的原因很是清楚,建元帝却还是按例询问。 夜郡影嗑头谢恩之后方才起身,弯腰回禀,“回禀皇上,微臣奉旨前往靖州彻查靖州布政使叶朝峰叶大人私下买卖矿场贪赃枉法一事,如此证据确凿,叶大人也已供认不讳,微臣不负圣恩,已将以叶布政使为首一干犯官押解进京,如今一众犯官皆在殿外,微臣特此进宫复命。” 百官们一听叶朝峰已然供认不讳,各自心中一凛。 建元帝面上神情稍稍一暗,却是柔和地看着夜郡影道,“夜爱卿,叶大人供状可在?” 夜郡影由袖中拿出叶朝峰的供状,双手高举道,“回皇上,叶大人供状在此。” 全公公轻移步履上前接过供状,尔后转身呈上龙案,建元帝看着供状,神情却并未满意,叶朝峰的确是供认不讳,可是这供状上,却只交待了几个四五品的靖州地方官员,他可不信,私卖矿场这样的大事,仅靠一个二品布政使以及几个四五品的地方官员就能只手遮天,叶朝峰明知难逃一死却还不肯将那些与之沆瀣一气的人招供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呢? 被人威胁?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西楚律法,官员私卖矿场乃是死罪,罪及满门,叶朝峰身为二品布政使,不可能不知道他所犯的罪乃是满门抄斩之罪,既然满门都要死于刑法,又还能什么能威胁到叶朝峰? 利诱? 同样不可能,一个满门都要伏诛之人,命都没了,还要银子有什么用? 那么——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便是为了保护别人,叶朝峰都不怕自己满门伏诛了,还能有什么人会让叶朝峰不惜一切去保护的呢? 建元帝森森的眸光由龙案上的供状移开,扫向朝中左列的叶朝阳。 叶府虽然分为东西二府,叶朝峰虽为西府之人,可是不管东府还是西府,都姓叶,都是叶氏家族,叶朝峰拼死也要保护的人,会不会便是叶家东府? 被建元帝阴森中带着几分怀疑的眸光紧紧盯着,叶朝阳心中就是一悚。 他深知,建元帝生性多疑,牵扯到私卖矿场之事,特别这矿场还是盛产铁铜二矿,铸造兵器的必备之物,更是触及了建元帝的忌讳,一个自打登基为帝后便朝日夜想着想要将平南王和战北王二人手中兵权收回,却不得其法的君王,更是对这样的事愈发看得重要。 他好不容易才让皇上信了他和靖州之一并无瓜葛,然而叶朝峰一纸供状,就让皇上再次怀疑起他,叶朝峰的供状上,究竟交待了些什么? 心中虽是焦灼而又惴惴,但他却并不担心,叶朝峰会将他东府招供出来,若然那供状上有他叶朝阳的名字,想必皇上早就雷霆大怒而不是用猜疑的眼光看着他了。 建元帝收回眸光,放下供状,沉声道,“夜爱卿,朕命你,将一众犯官押进提刑司,等朕亲自审问,在此期间,任何人不予探视。” “微臣谨尊圣旨。”夜郡影双手抱拳恭声领旨。 “退——朝。”在收到皇上示意后,全公公再次唱诺。 然尔,他话尚未落音,夜郡影突然又道,“启禀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要禀奏。” “爱卿请说。”虽心中因为叶朝峰供状一事而对朝中重臣诸多猜忌,对于这个他视为心腹的锦衣卫指挥使,建元帝还是按下了心中的不耐。 夜郡影双手一揖,弯腰道,“回禀皇上,微臣在押解叶大人进京的路上,路经淮安时,战北王世子向微臣状告淮安知府曲大人纵子欺民霸市,其子为强抢民女私调淮安府兵,并诬蔑其民女为汪洋大盗,经微臣彻查,证据确凿,现微臣已将淮安曲知府一并押解进京,听候皇上发落。” 淮安不过是一个小城,而淮安知府亦不过是一个四品官员,建元帝自是对曲从仁没什么印象,建元帝信任夜郡影,他说证据确凿那便一定不会有错,且如今建元帝心里,正因为叶朝峰的供状而不喜,听得淮安知府及其子所狠之罪后,心中略一思量,就道,“淮安知府知法犯法,纵容其子私调府兵罪加一等,罢其官了,连同其子流放福云。” 夜郡影揖拳,“微臣谨尊圣旨。” 而朝中百官,却为建元帝如此重惩淮安知府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按西楚律法,淮安知府所犯之罪远不到被流放的标准,建元帝如此重判,百官们心知肚明,这是因为靖州一案让皇上并不满意,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淮安知府便是那被殃及迁怒的倒霉之人。 “退——朝。”全公公再一次唱诺。 这一次,再无阻拦,建元帝袖摆一甩,金黄龙袍的衣角隐进后宫。 皇上走了,百官们自是一个个也步出了金銮殿。 夜郡影亦随着人流迈出大殿,殿侧,十余锦衣卫按着腰间绣春刀,成环形围住一辆被黑布罩得严严实实的囚车。 迈出大殿的百官,一个个满是厌憎地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后,便绕着离开。 对于直接听命于建元帝的锦衣卫,百官们又是厌憎又是害怕,但同时又不得不以礼相待,厌憎是因为这些锦衣卫的阴毒手段,害怕是因为在亲眼见过锦衣卫奉命抄那些同僚的府邸时的狠辣无情,明明心中厌憎害怕,却又不得不对这样的人以礼相待,更加重了百官对锦衣卫的反感之心,是故,百官们都宁愿绕道而行。 无视百官们异样的眼神,夜郡影提脚向囚车方向行去。 “夜大人端的是好手段。” 身后传来极为愤恨的声音,夜郡影缓缓转身,对上叶朝阳阴毒的眸光,他淡淡地道,“下官乃奉皇命行事,左相大人这般说,可是对皇上的旨意有所不满?” 叶朝阳一噎,恨恨地瞪了一眼夜郡影,皮笑肉不笑地道,“夜大人却是误会本相之言了,本言是在赞扬夜大人行事周到果决不负圣因,何来对皇上不满之意?” “哦。”夜郡影挑眉,很是淡漠的应了一声。 他这般态度,叶朝阳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团里,有力也发泄不出来,只得又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意出来,“夜大人还要奉旨办差,本相就不打扰夜大人了,告辞。” 夜郡影淡淡点头,叶朝阳就觉得一肚子的气憋得他太难受,袖袍一甩拂袖而去。 “大人,他——”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孙千户,见叶朝阳拂袖而去之后,便走过来一脸担忧地看着夜郡影,却在看到夜郡影冷冷的眼光后他住了嘴。 他知道,大人不让他说下去是因为宫中人多耳杂,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知道传来传去,最后他的话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回提刑司,严加看守,不管什么人以什么理由,都不得探视叶大人。”冷然抛下这话,夜郡影翻身上马挥鞭而去。 十来个锦衣卫皆翻身上马,拉着囚车紧紧跟上。 叶府,书房。 叶老太爷一脸肃穆地看着叶朝阳问,“朝阳,你确定皇上是在看过供状之后,才脸有异色地看向你?” 叶朝阳肯定的点头,“父亲,我不会看错的,皇上他,的确是在看过供状之后,就看向了我。” 一想到皇上当时那阴森猜忌的眼光,叶朝阳忍不住心中发悚。 得到肯定的答复,叶老太爷闭上了眼,慢慢揣摩建元帝的心思。 都云君心不可妄自揣摩,叶老太爷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当年他能以帝师扶持今上登基,将名满天下的陆太傅取而代之,靠的——便是揣摩君心。 看自个父亲闭上了眼,熟知他习性的叶朝阳便屏了声,不去打扰。 良久之后,叶老太爷睁开双眼道,“朝峰的供状上,想必只供了几个不起眼的官员,以今上多疑的心思,自是不信就这几人便能只手遮天,而朝峰犯下的本就是满门抄斩之罪,没有什么人能以什么把柄或威胁或利诱他不将同伙一并招出。” 叶朝心闻言心中一动,抬头看着自个老父道,“父亲,您是说,皇上他是觉得朝峰是为了保护我们东府?” 叶老太爷轻轻点头,除了这点,他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见父亲点头,叶朝阳心中却是不无懊恼,早知道皇上竟会因为这个原因而怀疑上他,他就应该让叶朝峰供出一两个二三品大员,这样也就释去皇上心中的猜忌。 不过现在叶朝峰还没有死,事情也未必没有转机。 只是,皇上发了话,不许任何人探视叶朝峰,而夜郡影又是个油烟不进的家伙,要怎样,才能进去提刑司见叶朝峰一面呢? “提刑司那边,你不用做无谓之事。”叶老太爷一眼看穿自个儿子心所图,毫不留情的掐灭他的希望。 提刑司上上下下皆以夜郡影马首是瞻,一个不好,捅到皇上那边,原本只有三分疑心的皇上会立马涨到七分疑心,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没有九成把握,想都不必去想。 被个自父亲不留情面驳回心中所思的叶朝阳,讪讪地点头。 叶老太爷瞟了他一眼后又继续道,“叶朝峰那里虽无从下手,但另几个一并押解进京的地方官员,应该是不难的,你如今要考虑的,是要抛出哪几个人,方能让皇上相信。” 叶朝阳双眸一亮,斟酌一会方道,“父亲,此事事关重大,不如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商议过后再行决定?” 要让几个三四品大员心甘情愿顶罪,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牵一发动全身,不得不谨慎啊! 叶老太爷点头,正想提点儿子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自个老妻激动而又愤然的声音,“让开。” 叶老太爷皱眉,书房之地,他从不让女人进来,哪怕是嫁给他多年的发妻,而发妻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有什么急事,也只会派人来书院请他,从不会做出像今日这般失了体面之举。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发妻,嫡长子又在,他不能当着儿子的面给发妻没脸,当下便道,“让老夫人进来。” 老太爷发了令,守在门口的随从自是不会再阻拦,曲叶氏狠狠瞪了一眼两个随从一眼后,便抬头挺胸进了书房。 “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急?”当着儿子的面,叶老太爷按着性子,板着脸问。 被老太爷这么板着脸看着,曲叶氏就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自个哥哥嫂子,她又挺起了头,看着叶老太爷道,“老爷子,从仁让抓了,还被判了流放福云,您能不能进宫面见皇上,好歹求个情。” 叶老太爷却是不知道此事的,当下就将眼光转向叶朝阳。 叶朝阳忙将早朝夜郡影上奏之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道,“父亲,娘,大表哥所犯之罪,按律法来说其实远不到流放的标准,只是皇上今日因为靖州之事生怒,大表哥才会被迁怒判了流放,父亲您若是进宫求情,事情应该还有转机。” 父亲毕竟教导过今上,又扶持着今上登基,只要父亲出面,这点小事,皇上应该不至于驳了父亲的面子。 曲叶氏见自个长子帮着求情,这心里头就顺了些气,只两眼看着叶老太爷等着他点头。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叶老太爷却摇了摇头,“朝阳,你娘不清楚咱们叶府如今岌岌可危的局面,你难道还不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你让为父因为这点小事去求皇上,它日咱们叶府出了事,为父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求皇上开恩?” 曲叶氏不知今日朝常上的事,只觉得老夫君太过狠心,那可是她娘家哥哥唯一出仕的儿子,被判流放福云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小事了? “老爷子,我娘家可就这么一个出仕的,如今只让你去向皇上求个情免了流放,朝阳不都说了从仁所犯的罪不用流放吗?您进宫求个情,皇上难道还会不允?”心中气恼的曲叶氏拨高了声音,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看着叶老太爷。 自个母亲对父亲发怒,这还是叶朝峰第一次看到,看了看满脸愤然的母亲,想了想父亲的话,叶朝阳便也熄了为曲从仁求情的心思。 而叶老太爷,看着自个发怒的发妻,只淡淡地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回去。” 曲叶氏没想到她都这样了,叶老太爷还是不肯答应,当下又气又恼又急,便道,“老爷子,我嫁进你叶家这么多年,当初为了你的前程,我爹和我哥帮了咱们多少?咱们家辉煌之后,我爹和我哥可从没求过咱们什么,便是嫂嫂想将侄女许配给朝阳,都因为你一句话,我也就回绝了,这么多年,大哥也没求过咱们什么,如今这第一次求咱们,您就忍心不帮吗?” 她说的激动,说到最后,老泪都流了出来,叶老太爷看着心中到底是生了不忍之心,叹了口气,看着叶朝阳道,“朝阳,先送你母亲回去。” 叶韩阳知道父亲这是要自己把今日朝常上的事说给母亲听,然后劝抚母亲,他心中自是明白,不管曲府从前帮了叶家多少,父亲记着这份恩,但总不能为了帮叶家而毁了自己叶家。 “娘,我先送您回去,让父亲好好考虑一下。”他起身恭敬地看着曲叶氏道。 没听到叶老太爷肯定的答复,曲叶氏心里虽有些不甘,但自个儿子说的很直白了,要让叶老太爷考虑一下,她便点头,由叶朝阳扶着出了书房。 回了寿安居,待曲叶氏总算平复了心情,不再那么激动后,叶朝阳便道,“娘,今日朝堂上,皇上因为朝峰的供状,看了儿子一眼。” 曲叶氏一听心又揪了起来,她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西府犯下的事不小。 “朝阳,朝峰他是不是将——” “娘,您放心,朝峰他没有供出咱们。”叶朝阳忙打断曲叶氏。 曲叶才揪着的心稍稍放松,又听叶朝阳道,“可是即便朝峰没有供出咱们,到底都姓叶都是叶家人,皇上已经开始怀疑了,皇上命夜指挥使将朝峰直接关进提刑司而不是天牢,且下旨不许任何人探视朝峰,皇上他要亲自审问朝峰。” 听完自个儿子的话,曲叶氏又不是个糊涂的,马上便明白过来,为何叶太老爷不肯进宫为曲家求情的原因了。 虽然担心自个娘家,可在曲叶氏心里,自然自个儿子要比娘家重要,沉默了一会,曲叶氏便有气无力地问,“朝阳,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叶朝阳点头,轻声道,“娘,您别生父亲的气,如今咱们东府,也是岌岌可危,父亲他也是没办法,至于大表哥那,虽是流放福云,但您放心,我会去打点好,让大表哥到了福云也不至于受苦,等咱们东府的危机过了,再过段时间,即便父亲不出面,儿子也会出面求情的。” 曲叶氏又沉默了一会,才无奈地点头,拍了拍叶阳阳的手背道,“朝阳,你舅舅这些年待咱们家如何,你也是看得到的,娘不求你现在去帮你大表哥,但你可得记住你现在所说的,等咱们家好了,你可一定要帮帮你大表哥。” “娘,您放心,我会的。”叶朝阳忙点头。 曲叶氏心中怅然,想到自个哥哥嫂子,她心中便有些愧疚,恹恹地叹了口气道,“朝阳,你和你父亲想必还有事要商量,你且去吧。” 叶朝阳便起身告退。 他走之后,曲叶氏就看了眼身后的赵嬷嬷,怅然道,“朝阳的话你也听到了,就如实告诉我那哥哥嫂子吧,就说是我对不住哥哥嫂嫂,没脸回去见他了。” 赵嬷嬷忙上前宽解,“老夫人,您也别忧虑太多,大老爷他定能体谅您如今的为难,不会苛责您的。” 曲叶氏心中苦笑摇头,大哥或许是能体谅她的为难之处,可是嫂子却是未必了。 早在她回绝嫂子的提亲时,嫂子心里就对她有了意见,所以这些年来,只有奉年过节的,嫂子才会派人送礼,平日里是从不曾登门。 “你去回话吧。”恹恹地吩咐过后,曲叶氏便闭了眼休息。 赵嬷嬷蹑手蹑脚退出去,进了厅堂后,将老夫人的话转述给曲家派来的管事妈妈,那管事妈妈听完便告辞离去。 曲府,听完管事妈妈的回禀,曲老太爷面色虽沉,却没有发作,只挥手命管事妈妈离开。 曲姚氏却是拿着帕子抹眼泪,一边哭道,“老爷,咱们帮了她那么多,当年她嫌弃咱们不愿结亲也就罢了,可不过是让他进宫为仁儿求个情这么小的事,她也不肯,怎么就这么狠心。” 看着老妻哭,曲老太爷心中也不好受。 任谁,不求付出的帮了自个妹妹妹夫一家这么久,到最后,他有难了,难得开口相求还被回绝,又不是圣人来的,怎么可能心无芥蒂。 轻轻拍着老妻的背安抚,“别哭了,事既至此,也只能怪从仁他自己不争气,非要知法犯法,福云那边,有叶家打点,我再送点银子帮衬,想必他也不至于受太多的苦。” 曲姚氏点头,心中却是对自个的小姑恨到了极点。 早些年叶家不曾发达时,曲家为了帮叶老太爷打点前程,那银子似流水一般的用掉了,后来叶府发达了,却没提携过曲家半点,这也就罢了,早些年曾经口头上允诺的两家再次结亲,就因为叶朝阳入仕,说娶商户女会毁了前程,她也就不提了,当没这回事,可这一回,只不过是让叶家在皇上面前求个情,他们都不肯,这样忘恩负义的亲家,她也不屑要! 叶府,难道就认为从此以后,没有求着她曲家的时候了吗? 夜幕降临,大雪依然飘个不停,整个上京,都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提刑司,昏暗的灯光将整个提刑司衬得愈发阴森。 铁栅栏里,叶朝峰坐在稻草垫上,看着墙角跑来跑去的几只丝毫不怕人的老鼠。 不知道那小姑娘可有找到沈老弟? 那小姑娘,拿到账册之后,想做些什么呢? 由晋阳进京的一路上,百无聊赖的他,一直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算计人心如他,也猜不透那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秘辛,又所图什么。 不过,虽然不知道那小姑娘究竟想做什么,但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小姑娘答应过的,会护他妹妹妹夫一家此生平安。 ‘咣’一声随着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脚步声传来,他侧耳细听,估摸着至少有十来号人,被关得久了,又一直处在黑暗之中,他的听力倒比眼力要强得多。 那些前夜前来的人,想必是要来审问他了。 这样想着,他却没有丝毫去看来的是哪些人的念头,只靠着冰冷的墙壁,垂着头,看着那几只还在跑来跑去觅食的老鼠。 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近,灯光也愈来愈亮,终于,当脚步声停下,那光也亮到习惯了黑暗了的他有些不适应的时候,他便闭了闭眼,等觉得适应了才朝铁栅外望去。 当那明黄的龙袍映入眼帘,他也不曾有丝毫的动容,只静静的招眸看过去。 建元帝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牢中面色淡漠的叶朝峰。 当年是他亲手提拨此人为靖州布政使,却没想到此人居然辜负君恩,做出这样的罪行,这让建元帝心里,很是不爽。 就像是,他这个皇帝实在不是慧眼识人的伯乐,所以才会提拨了这样一个贪赃枉法之徒为二品大员。 更别说,这个阶下囚,还不像别的犯官一般,一个犯官,到了此时见了他这个君王,不是应该跪倒在地痛哭求饶吗? 可他呢,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看着他这个皇上的样子就像看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一般。 这更让建元帝心里不爽。 他挥手,夜郡影会意,上前打开铁门,抓着叶朝峰的胳膊走了出来。 早有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建元帝撩起龙袍坐下去,看着被夜郡影按着跪在地上的叶朝峰,挥手道,“全公公留下。” 夜郡影听懂了,先用铁链将叶朝峰捆牢实,尔后一挥手,簇拥在建元帝四周的锦衣卫和御前带刀持卫皆随着夜郡影退出了牢房。 偌大阴森的牢房里,只剩三人。 “叶卿家的供状,朕看过了,叶卿家难道没有想补充的吗?”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叶朝峰,建元帝威严的声音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震慑。 叶朝峰轻轻摇头,“罪臣知道的,都已经写在供状上了。” 建文帝眸光晦暗地盯着他,嗤笑一声,“叶卿家是当朕是个昏君不成?买卖矿场这样的罪孽,仅凭叶卿家和几个四五品地方官员,便能做到?朕劝叶卿家从实招来,免受那皮肉之苦。” 叶朝峰依然摇头,“皇上,罪臣这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夜大人各种刑罚,罪臣深知其中之苦,所以才会将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罪臣,已无所瞒也并无所瞒。” 全公公的身子悚了悚,提刑司用刑的手段,他可是了解得很清楚的,没几个人能扛得住。 建元帝一噎,夜郡影是他视为心腹之人,他自也清楚夜郡影拷问犯人的手段,倘若叶朝峰是受不住夜郡影的拷问才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那难不成,真是他想得太多,真只有那几个官员牵连在内? 罢了,他今日前来审问叶朝峰的目的,也不在于此! 眸光一闪,建文帝又道,“叶卿家,朕再问你一次,只要你从实招来,朕可饶你不死,亦可免去你满门抄斩之罪。” 叶朝峰抬头,眸光中却是一片惊疑地看着建元帝,他犯下的罪,他早知道不可饶恕,可皇上的话,显然有言外之意,皇上他,不惜以饶他一命赦他满门抄斩为诱饵,这般用心良苦,皇上他——究竟想让他说什么?又或者,皇上他——究竟想从他这里听到些什么? 他的惊疑,看进建元帝的眼中,却让建元帝理解成,因为自个要饶他不死赦免他满门抄斩,所以叶朝峰动心了。 建元帝满意的勾唇,这才像一个贪生怕死的罪臣应有的样子。 “朕问你,私卖矿场之事,战北王府可是有参与其中?又或者,根本就是战北王授意于你?你害怕战北王才不敢将之供出?”建元帝满意地看着叶朝峰,眼神中不无期冀。 他相信,只要不是个傻的,就能明白他这个皇上的良苦用心。 只要明白他这个皇上的良苦用心,叶朝峰就会顺着他的心意说出他想要听到的话。 身后,全公公将头垂得更低,只恨两只耳朵没给塞上。 虽然皇上连夜指挥使都挥退了,独留了他在此,可见对他的信任更重于夜郡影,可是——这些秘密,他一点都不想听好不好! 知道得太多,哪一天就被杀人灭口了! 虽然心中无比害怕和紧张,可同时,全公公又实在好奇叶朝峰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是故,全公公虽然将头垂得不能再低,眼角也一直盯着地面,像是地面长了一朵花似的,可他的耳朵,却不由得竖得高高的。 在建元帝自信满满全公公好奇的期待中,叶朝峰缓缓摇头,一字一句地道,“回皇上,靖州一案,是罪臣胆大包天贪图享受才会犯下,战北王府并未参与其中。” 这样不合圣心的答案,简直就让全公公惊得张大了嘴。 皇上都示意得那么明显了,这叶大人,难不成长了个榆木脑袋不成? 只要他顺着皇上的话,一口应了靖州一案是战北王授意所为,他就能保住小命不说,阖府上下亦能逃出生天,以战北王府满门换他自个满门的性命,何乐而不为? 傻人他见得多了,可傻到像叶朝峰这样的,他还当真是第一次见! 他不了解叶朝峰的身世,不知道叶家东府那些肮脏不能见天日的腌臢事,他不知道叶朝峰恨不能生噬嫡母的血肉,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叶朝峰此时的行为。 明显感觉身前皇上身上传出的凛冽怒意,全公公轻轻的朝后退了一小步。 虽然这一小步根本就无济于事,可却还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叶朝峰,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靖州一案,是不是战北王授意所为?”压制着胸中爆满的怒意,建元帝紧紧盯着叶朝峰,布满阴翳的脸,看上去分外的狰狞。 一片沉寂。 全公公不敢抬头,也不期待叶朝峰的答案了,他害怕叶朝峰的答案再一次不得圣心,谁知道盛怒之下的皇上,会做出什么来! 很久过后,叶朝峰垂下头,声音不大,却能让人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说,“皇上即便再问罪臣一百次,罪臣的回答还是一样,靖州一事,的确是罪臣自己所为,战北王和罪臣并无来往,更没参与靖州一事,皇上,罪臣自知难逃一死,也不敢奢求皇上原谅罪臣,罪臣的话,皇上若是不信,可去派人去彻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罪臣不敢欺瞒皇上。” 全公公不由扁嘴,叶大人啊叶大人,枉你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竟是这般糊涂。 皇上要的,哪里是什么不敢欺瞒,皇上他分明是要将你借靖州一事拖战北王下水,而皇上,则可借由此罪,即便不能将战北王满门抄斩,但至少可以借由此事收回战北王手中的兵权。 皇上的用心如此明显,给了你活命的机会,你却不知道好好把握,真是——糊涂之极! “好,好的很,叶卿家,朕给你三天时间仔细考虑,你考虑清楚了,再回朕。”气怒之极的建元帝,就这么阴鸷地看着叶朝峰说完这番话,便起身拂袖而去。 建元帝走了,全公公忙匆忙抛下一句,“叶大人您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该当知道如何行事,三天之后,可不能再让皇上失望了。” 全公公说完,便匆忙追着建元帝离开,偌大的牢房中,又只剩下叶朝峰一人。 因为被铁链捆得牢实,所以他也无法起身,只能跪在地上,看着皇上和全公公离去的身影,唇角,却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苦笑。 他贪赃枉法,他已经供认不讳。 可是皇上的心思,却在想着借用他的手,铲除战北王,为了除掉一个对他对西楚忠心耿耿的战北王,皇上宁愿饶他这个贪赃枉法的贪官性命,他是应该欢喜着紧紧抓住这大好机会的。 换做旁的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抓住这一线生机,可是——唯独他不能,为了妹妹妹夫一家,他也不能这么做! 脚步声再次传来,这次进来的,却是夜郡影。 松开他身上的铁链,夜郡影指了指了铁门,他起身,因跪得太久,一个踉跄他差点摔倒在地,夜郡影伸手扶了他一把,看着抓着自己胳膊不让自己摔倒的夜郡影,叶朝峰有丝讶然。 他被夜郡影抓了之后,夜郡影用在他身上的刑罚,让他生不如死,直至他招认不讳与下供状后,夜郡影才没再在他身上动刑,今天这是怎么了? 狠辣阴毒的锦衣卫夜指挥使,居然会好心扶他一把? 怀着这样的狐疑,他迈进铁栅,看着夜郡影将铁门再次锁上,尔后转身,出了牢房,随着重重铁门被关上的声音,牢房里又只剩一灯如豆,昏暗无比,这样的黑暗,却是他喜欢的。 靠着墙壁,他慢慢坐下,三天,皇上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考虑,这三天,还会有谁来审问他呢? ------题外话------ 谢谢墨九的亵衣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7 群民请愿 看着跪倒在地流泪的沈樵夫,季望舒娥眉轻拧,她只答应叶朝峰护保他妹妹妹夫一家,可从没想去救叶朝峰,不管他身世有多可怜,都无法改变他贪赃枉法的事实,她亦没兴趣去救一个贪赃枉法之徒。 “沈大哥,你先起来,叶大人所犯的罪,是由皇上亲自审判,我们没有办法能救叶大人一命。”虽明知道这样一说,这樵夫极有可能不会将手中账册交出,但她亦不愿欺骗眼前这个纯朴的山民。 沈刚心里存着的一丝侥幸也因为她的话而破灭,他心中亦是知道叶大人的罪不小,只是看着眼前这姑娘和公子气度不凡,他才抱了一丝希望去试,如今希望破灭,他亦不再多说,看着季望舒他正想说话,外面传来猎妇的声音,“沈大哥,你出来一下。” 他朝季望舒看过去,季望舒道,“沈大哥,你先去,我们等你。” 沈刚便出了木屋,看着猎妇道,“锁子他娘,什么事?” 猎妇沉默了一会才问,“沈大哥,那些客人是为了你手中叶大人让你保管的账册来的吗?” 沈刚点头,猎妇眼中有了一丝希冀,“沈大哥,能不能求求他们,救救叶大人?” 沈刚轻轻摇头,猎妇的脸上就有了一丝难过,她沉默一会,又道,“沈大哥,你把账册给她们吧,给她们之前,沈大哥你带着她们去那边,将实情告诉他们。” “好。”沈刚轻轻点头。 猎妇转身朝自己的家走去,沈刚提脚回了木屋,看着季望舒道,“姑娘,叶大人的账册的确在我们这里,但不在这里,我希望姑娘能随我去一个地方,去了之后,我再将账册交给姑娘。” “好,沈大哥请带路。”没有犹豫的,季望舒应了下来。 随着沈刚出了木屋,沿着北面一条小道前行,约莫半个多时辰后,沈刚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小村庄道,“到了,就是那里。” 看着前方的小村庄,季望舒心里隐约感觉到,这个小村庄只怕和叶朝峰脱不了关系,否则沈大哥也不会一定要先带她们来此处,方才肯把账册交给她。 进了村庄,一路都有人和沈刚打招呼,打招呼的同时都会问‘叶大人何时来?’,又或者‘我这里打了一只野味,你回头给叶大人送过去’,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听着这些纯朴村民的话,字里行间和脸上都带着对叶朝峰的关切和感激,而沈刚则只是笑着点头应下,没有将叶朝峰已经被抓的消息告诉这些村民。 愈往前行,季望舒心里就愈发好奇,叶朝峰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让这些村民对他感恩戴德?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在没确定之前,不能肯定罢了。 “管大叔,在吗?”行到最里面一间简陋的木屋停下,沈刚唤道。 木屋里走出一个四旬左右的方脸汉子,他先是看了看沈刚,尔后又看向他身后的季望舒一行人,沈刚忙解释,“管大叔,这几位是过来拿叶大人交给管大叔的账册的。” 管大叔的脸顿时就变了,紧紧盯着沈刚问,“刚子,你老实告诉我,叶大人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早在叶大人将账册交给他之前,就和他说过,有朝一日,他若出了事,若有人寻来此地要拿账册,就将账册交给来人。 若是叶大人好好的,又怎么会派陌生人来拿账册。 沈刚红着眼点头,他能将叶大人被抓的消息瞒着别人,但却不能瞒着管大叔,毕竟管大叔管着这一村子的人。 看到沈刚点头,管大叔的眼也红了,别开头,不让自己眼中的泪让人看到,他一直都知道,叶大人早晚有一天会因为他们这一村子的人给拖累,他劝过叶大人很多次,可是叶大人总是和他说,若他不管这一村子的人了,这一村子的人又怎能活下去! 抹去眼中的泪,他看着沈刚道,“刚子,去敲钟。” 沈刚点头,转身往右侧用木桩搭成的架楼走上去,架楼上吊着一口铜钟,他用横吊的铁锤敲向铜钟,混厚的钟声响遍山谷。 “你们,跟我进来。”钟声响起后,管大叔转身进了木屋,季望舒等人忙跟着进了木屋。 木屋简陋,一张床,床边放了个木柜,还有一张桌子,还有一个米缸摆在墙角,管大人走向床头,拧开床头柱,从中间拿出五本账册递给季望舒,“这两本账册,便是叶大人交给我们保管的,姑娘,我不管你要拿这两账册做什么,我只求姑娘,能救救叶大人,只要能救叶大人,不管你需要我们全村的人做什么,我们都会听姑娘您的。” 季望舒接过账册,心情却格外的沉重,她没有像回绝沈刚一样回绝管大叔,只轻轻道,“管大叔,叶大人他,究竟为你们这个村子做了些什么事?” “姑娘请随我来。”管大叔迈出木屋。 此时的木屋前,已经站了不少村民,季望舒望过去,后面,四面八方的还陆续有人朝这个方向走过来,还扶着老弱的,有拐着杖拄走过来的,更甚至,还有抬着担架往这里走的。 她收回视线往木前站着的人群望过去,这些人,除了妇女和幼童,鲜少有四肢健全的,不是少了胳膊就是缺了腿,又或者瞎了眼等等,这些人都看着管大叔,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担忧。 一个村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残人士? 季望舒压着心中的惊疑,看向管大叔。 管大叔没有说话,只看着四面八方涌过来的人,等到四面小道上的人都到了,田地菜地里全都挤满了人,黑压压的围成一团看着他,他才道,“乡亲们,叶大人出事了。” “管大叔,叶大人他出了什么事?”最前面性急的,断了一只胳膊的年轻小伙急声问。 管大叔朝沈刚看过去,沈刚到中间道,“乡亲们都知道,这些年我们这些人,全靠着叶大人才得以活命,可是叶大人用来救治我们的银子,是私卖矿场得来的,叶大人,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朝廷抓了的。” 答案终于揭晓,虽在意料之中,却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原本以为,叶朝峰贪赃枉法贪下的银子,是给了他妹妹妹夫一家,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为了救助这些村民。 两千来号人,又泰半都是伤残,养活这么多人,可不是需要很多银子。 叶朝峰以庶子身份好不容易挣得功名,成为朝廷的二品大员,想必也历经艰辛,都说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出人头地,富贵来之不易,寻常人都会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富贵,可他叶朝峰,却为了这两千多个伤残村民,不惜冒着丢官斩头的危险去贪赃枉法。 一个贪赃枉法的官员,所贪的银子不是用来花天酒地留给后人,却是为了两千多个和他无亲无故的普通村民! 说出来,谁会相信? 世上又有几个官员能做到? 季望舒的心里是极其复杂而又矛盾的,边墨砚亦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叶朝峰那样一个贪官,他贪——竟然是因为这些村民! “沈刚,叶大人被抓去哪里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担忧的声音。 沈刚红着眼道,“沈大人是被京城里来的人给抓走的,说是要押解进京。” “管大叔,叶大人是因为我们才被抓的,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我们要救大人出来。”说话的人,断了一条腿,手里拄着拐杖。 “对,管大叔,我们要救叶大人,不能让叶大人因为我们而枉死。” “管大叔,我们一起进京,我们一起写状子救叶大人。” “管大叔,我们的命本来就是叶大人的,没有叶大人,我们早就死了,我们不能让叶大人这么冤枉的死。” 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所有的声音,无一不坚定的表达着一个意思:他们要救叶大人,不惜一切,哪怕是他们的命! “乡亲们,静一静,这位姑娘和公子,是受叶大人所托前来拿账册的,这位姑娘和公子,听口时是京城人,想救叶大人,还得靠这位姑娘和这位公子。”管大叔挥了挥手,在村民们安静下来后,他指着季望舒和边墨砚道。 “求姑娘和公子,救救叶大人。” 管大叔话音一落,所有站着的人俱都跪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压得季望舒和边墨砚心头无比沉重。 她原本只想和叶朝峰做成交易拿到账册后,利用账册名单做她要做的事,而边墨砚,只想确保将账册中他那三弟所做的好事做为证握呈给他父王,二人皆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才来,却不想这厚厚的五本账册,系着两千多个村民的希冀和性命,还系着一个为民沦落为贪官的二品大员的性命! 手中的账册,忽尔像一块烙铁一般,烫手之极。 前生曾为秦古女帝,她自然清楚,像叶朝峰这样的为民着想为民而生的好官是极少的,可以百十个里面,可能才会有这么一个好官,这样的好官,日后定能成为一国肱骨之臣,若这样白白死在建元帝手中,岂不太可惜了! 她朝边墨砚看过去,而边墨砚也正看着她,二人视线交织,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管大叔,您能将这个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又为何有这么多伤残?还有叶大人又是怎样帮你们的都告诉我吗?还有这些乡亲们,让他们先起来吧。”收回视线,季望舒看着管大叔道。 她肯问,想必就是愿意出手帮叶大人,管大叔忙让跪在地上的村民起来,尔后道,“姑娘,不瞒您说,我们这个村子,从前是不存在的,这个村子里的人,从前多半是在矿场开矿,因为受了伤,无处可去,要么是在边疆被北漠人所伤,回到靖州之后也没有安身之地,自从叶大人来了靖州之后,我们这些人才得以保住这条命,这个村子,便是叶大人出的银子修建的,我们这村子里所有受伤的人,都是叶大人出钱请的大夫诊治的,姑娘您应当知道,我们这村子里的人,健全的没有多少,即便我们辛苦劳作,想要养活这么多人,也很艰难,这么多年来,为了帮我们,叶大人才会犯了律法,姑娘,您帮我们救救叶大人吧,只要能救叶大人,不管姑娘您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愿意!” 听完管大叔的叙说,季望舒心里愈发沉重,她虽不是西楚人,可这些子民,让她想到了秦古的子民。 军人为了保卫家国受伤,伤残之后却被弃为废物,这对这些保家卫国的子民来说何其残忍而又何其不公! 还有这些矿工,因为开矿才会受伤成为伤残,矿场是属于皇室的,是属于官府的,在矿工们伤残之后他们便弃之,而矿工们,在被弃后只能等死,这些子民,何其无辜! “管大叔,我先和表哥商量一下,再回您。”说完,她看向边墨砚,边墨砚点头。 两人行至木屋后,她道,“世子对此事,有何想法?” 边墨砚思量一会方道,“即便叶大人是为了这些村民才会贪赃枉法,死罪可免,但这官职,肯定是保不住的,且死罪虽可免,但只怕还是免不了要流放。” 这一点,季望舒却也是想到了的,她点头,“只要能保住叶大人的命就好,只是按路程来算,想必这会夜大人已经将叶大人押解进京,以世子对皇上的了解来看,叶大人还有几天的时间?” 边墨砚唇边勾出一抹讥诮,“只要叶大人不曾招出几个皇上想要铲除的人,皇上想必是会留着叶大人一条命的,只是,提刑司的手段阴毒,叶大人想必要受不少苦,但只要皇上不下令,提刑司也会留着叶大人一口气。” “我们一行人回去太慢,世子若是先行回京,最少要多少天?”季望舒问。 边墨砚算了下道,“最快五天,可是即便我能回去,提刑司那边,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我会写一封手书,你交给夜大人,他会按信中所说行事。”夜郡影是晋忠王的人,她开口,想必夜郡影还是肯暗中相护叶朝峰的。 边墨砚也知道这一层关系,遂点头。 走回管大叔身边,季望舒道,“管大叔,为了帮叶大人,还需得管大叔和众位乡亲写一份了联名状,将叶大人为你们所做之事一一写上后,乡亲们都按上手印,由我带回京城。” 管大叔忙点头,“只要能帮叶大人,我们这就写,只是姑娘,我们都识不了几个字,这可怎生是好?” “联名状交由我来写,你们村子里,可有笔墨?”季望舒问。 管大叔忙点头,“有的有的,叶大人每次来,都要记账,咱们这里,有叶大人留下的一套笔墨,姑娘,您进屋写吧。” 进了木屋,管大叔由木柜里拿出笔墨砚台,放在桌面,又端了一杯水过来倒进砚台,他亲自研磨,季望舒坐在椅子上提笔,蘸了蘸墨后道,“管大叔,您说,然后我开始写。” 管大叔边慢慢叙说,他说的很详细,季望舒按着他说的稍加修饰,这一写便写了一个多时辰,好在留的宣纸足够多,边墨砚在边上看着她写,心中不由再一次惊讶。 她的字体完全不像闺阁女子所能写出来的,不是簪花一般娟秀多姿,她的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若非亲眼看着她提笔挥就,当真不能相信这字出自一个岁的小姑娘。 写完之后,管大叔便让屋外等着的人一个个排队进来按下手印,等所有的人都按好手印,天色也快黑了,季望舒将账册交与白薇,她自己则将联名状收好,见她要离开,管大叔看了看天色道,“姑娘,这天色快要黑了,下山的路不好走,您不如就留在这,先吃个饭尔后明天再下山?” 季望舒摇头,“叶大人已经被押解进京了,不能再耽搁。” 一听是为了救叶大人才要马上下山,管大叔就不再挽留,只看着沈刚道,“刚子,你送姑娘和公子下山。” 沈刚点头,却道,“姑娘,你让我和你们一起进京好不好?我想看看叶大人。” 季望舒亦正有此意,虽有联名状,但最好是有村民跟着她一同回京,由沈刚持联名状最好不过,她点头应下,一行人便辞别了村民,在村民感谢而又期冀的眼光离开。 ------题外话------ 谢谢墨九的亵衣亲以及jane3000 亲送的月票 么么哒~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8 绾绾别逃 到了山脚,夜幕已然降临,季望舒上了马车,七七扑愣着翅膀飞进来,跑到角落很是惬意地趴下去。 因为天色过黑,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等进了城以后,一行人径直先去了酒楼,简单用过晚膳之后回了客栈,季望舒将写好的手书封好递给边墨砚,边墨砚将手书放进胸襟转头吩咐,“青龙和我一起回京,玄武留下。” 青龙和玄武点头应下,季望舒也没有回绝,毕竟要带上秀娘母子,多一个人照顾总是好的。 边墨砚和青龙连夜策马离开,季望舒命白芍收拾好行李之后,又叫上秀娘母子二人,因着边墨砚的马车留下不曾带走,所以秀娘母子二人便坐了边墨砚留下的马车,一行人也连夜离开了靖州。 往靖州而来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飞速行驶,车厢里,长孙逊闭目养神。 忽听得前方传来马蹄落在地上发出的‘得得’声,武曲将缰绳一扬,马车往边让了些许,不过一会,就见对面有两骑飞奔过来,在那两骑由他们身边经过之时,右弼不由一怔,扼了缰绳掉头看着远去的二人,顺伯见他停下,便也跟着停了下来问,“那二人,你认识?” 右弼点头,策马奔至马车边道,“公子,刚刚过去的二人,是战北王世子及其随从,属下要跟过去吗?” 原本闭着在休息的长孙逊忽尔睁开双眼,原本压抑的心情莫名好了些,“不用,继续前行。” 公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愉悦,这些天以来,公子一直沉着脸不曾主动说过一个字,不但武曲和右弼感觉出公子的不悦,便是顺伯,也不敢轻易打扰心情不悦的公子,这突然间的,公子的心情,怎么就好了? 怀着纳闷,几人策马跟在马车边疾行。 就这样行了一个多时辰皇,又听见前方传来俊马奔驰的声音,右弼抬眼望过去,心中一惊却不敢确定,等到前方的马车又近了些许,他仔细看清楚了,便道:“公子,对面是季大姑娘的马车。” 长孙逊唇角不由勾出一抹虽浅却璀璨的笑意,他道,“停下,拦在路中间。” 马车停了下来,几个暗卫立在马车左右两边一字排开,将宽大的官道给生生拦住。 “姑娘,前面有人拦路。”驾车的白芍一扼缰绳,马车徐徐停下,白薇由车厢中出来坐在车辕上,手紧紧按着腰中的软剑,两眼却直直盯着对方。 对面既然拦路,想必来意不善。 “我们要先发制人吗?”白芍压低了声音问。 白薇轻轻摇头,对面人数众多,自己这边玄武得保护秀娘母子,在未知对面有何用意之间,能尽量避免打斗最好不过,毕竟,刀剑无眼,她们不怕,可不得不为秀娘母子考虑,秀娘母子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双方相距不过二十米,白薇白芍周身戒备地盯着对面,眼看着对面的车帘掀开,一个系着银狐皮大氅的男子下了马车,在他下了马车之后,马车周边骑在俊马上的随从们皆跳下了马背,可见对马中男子的尊敬之心。 看着那男子一步一步向自己这边迈过来,白芍和白薇互望一眼,白芍唰一下抽出腰中软剑,指着前方正想询问,却听得一声鹰唳,七七已经由车厢中欢快地飞了出去,在男子头顶上方盘旋几下之后,七七便双冀一收,很是安静地停在了男子的肩膀上,七七停下之后,就如当初停在她们姑娘肩膀时一样,用小脑袋瓜亲昵地蹭着男子的脖颈,虽然男子的脖颈被银狐毛围得牢牢的,七七全蹭在狐狸毛上。 眼见七七这么热络,白芍和白薇心中明白,只怕这海冬青的主子,正是前方的男子。 车厢里,因为七七飞出去而掀开车帘的季望舒,也看到了这一幕,前面的男子,她曾见过一次,却是跟着华容之一起出现在无涯斋的少年。 七七既然和这少年这般热络,那么前生,自己是不是也认识这少年呢? 于脑海中搜寻一遍,却还是没有这少年的半点印象,季望舒不由轻轻咬唇。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无力的感觉,前生有些事她明明都记得很清楚,可又有些事,她却一点印象都无,就如眼前,她心中可以肯定,前生定是认识这少年的,可如今却偏偏成了陌生人。 男子侧头,不知道对七七说了什么,七七双冀一展,又向她飞过来,在她头顶上盘旋飞舞,一边发出‘咕咕’声,小眼珠滴溜溜地看着她,又转过去看着长孙逊,尔后双冀一拍,又飞到长孙逊的肩膀上老老实实地呆着。 一人一鹰,就这么慢慢走过来,因为七七的原因,又因为自家姑娘没有出声,白芍和白薇便也放下了手中的软剑,由着长孙逊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走得不慢但也绝对不算快,就这样从容优雅的步履,却无端给人一种君临天下俯视苍生的感觉。 待走得近了,白芍和白薇才发现,少年的肤色过于苍白,和他脖颈间的银狐毛几可媲美,可是即便这样苍白的肤色,却无损少年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凛然,眉如远山,细细地斜飞入鬓,凤眸像浸在水晶中的黑宝石一般,眼角微微上挑,薄薄的唇,色淡似水。 少年一头黑发仅用一根上好的羊脂玉的玉簪束起,衬着身上的银狐皮大氅,再简单不过的装束,穿在他身上,却彰显出一种无比尊贵雍容的气度。 长孙逊停在马车前,波光流转的凤眸温柔似水地静静看着季望舒,深遂黝黑的眸子,像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力,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那一团黝黑之中,季望舒也回望着他,只是娥眉轻锁,莫名的,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光让她不自在地蹙眉,这样暧昧的眼神,让她有一种无从逃避的拘束,所以,她不喜欢,因为无从掌控,所以才不喜欢。 可是,虽不喜欢这种无从掌控的感觉,对眼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少年,她也实在反感不起来,所以,她就那样坐车厢里,静静地看着长孙逊。 二人静静对视,白芍白薇莫名所以,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隐有一种感觉,这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少年,似乎认识她家姑娘。 可是,即便认识她家姑娘,这大半夜的拦在这里又不说话,算怎么回事? 正想着,却见少年左手轻抬,二人只觉一股看似毫无威胁的柔和之气袭向自己,还不等二婢来得及闪身避开,只觉身子一麻,二婢便被点了穴,由后面马车走过来的玄武见此正想动手,一股寒气袭来,他也被点了穴,而少年,就在二婢和玄武震惊的眼光,从容不迫的提脚自二婢身边走过,二婢虽不能转头,但却也能听到少年优雅无比地上马车的声音。 看着少年像自己行过来,季望舒却没半丝害怕或动容,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脸淡然地看着长孙逊,而长孙逊上了马车之后,朝着她缓缓伸出双手,嘴里低低的极为旖旎地唤道,“绾绾。” 因着他这一声唤,季望舒拢在袖中的手就是一缩,将原本要刺进长孙逊身体的针给收了回来,任由长孙逊将她搂进怀中,尔后又任由长孙逊将她抱起。 原本停在长孙逊肩膀上的七七早在长孙逊跳上马车之后就飞了起来,在马车四周盘旋飞舞,长孙逊抱着季望舒由马车间飞出,衣袖轻拂解开白芍白薇以及玄武三人的穴道,同时足尖轻点跃向自己的马车,白芍白薇看自家姑娘被他抱着,顿时大怒,抽出腰中软剑就要动手,却听得自家姑娘红唇轻启,“退下。” 二婢一愣,只好收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家姑娘被少年给抱进了对面的马车,而七七,也一头跟着扎进车厢。 进了车厢,长孙逊温柔地将她放下,尔后坐在她边上侧着头看着她,因为离得太近,季望舒才发现,少年的双眸,其实是墨绿色,可这样的墨绿在他脸上,并不显诡异,反而愈显神秘和尊贵。 据她所知,五国之中没有哪一国的人会是墨绿色的眼瞳,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看出她眼中的猜测和探询,长孙逊却觉得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欢喜。 苦涩是因为她能记得华容之,却不记得他,欢喜是因为,自己这样,她并未反抗,显然,在她心底,虽忘了他,却还是发自心底的信任着他。 “绾绾,你忘了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就算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他痴痴看着季望舒,声音很轻,却又无比的坚定。 前生自己这个小名,就她如今的记忆中,知道她这小名的人,屈指可数,可是那几个知道她小名的人当中,并没有眼前这个龙章凤姿的少年,他——究竟是谁? “你是谁?”蹙眉看着长孙逊,眼中满是探究地问。 长孙逊微微浅笑,凤眸迎上她探究的眼光,“绾绾,我是长孙逊,燕梁康王府世子,亦是燕梁国师。” 燕梁国师? 那个据说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把控燕梁朝堂,权倾燕梁国的少年国师? 重生以来,她对五国都有调查过,可听得最多也最让她好奇的,便是眼前这位燕梁少年国师。 传闻这少年国师阴狠毒辣,以铁血手腕镇压了燕梁重臣,至于燕梁皇上,显然已经被架空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一国君王,但不管燕梁朝廷怎么看待这位少年国师,燕梁国的百姓,对这少年国师却敬若天神一般,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少年国师显然很有手段,不然也不会赢得燕梁民心所向。 “我和你,前生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短暂的惊讶过后,她便冷静下来,淡然问,此人既然知道她的小名,想必自己的重生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她可不信是上天动了一善之念,才让她重生在这个身子上。 早就预料到她会这般相问的长孙逊,凤眸微微一眯,却是没有回她,只整个人很是惬意地往后一靠,就那般慵懒地斜斜地靠着,眸光却是一直紧紧盯着季望舒,抿了抿唇,他眼中满是笑意地道,“绾绾——你确定要现在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他眼中意有所指,季望舒没来由地一窒,忽尔有些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想要听到答案了。 “我要回京城。”她别开话题。 长孙逊沉声吩咐,“加速,回京。” 他话音一落,马车便动了起来,知道这少年不会让自己回自己的马车,季望舒倒也没说什么,她相信,白芍白薇玄武也会紧紧跟着。 马车飞速行驶,季望舒眸光一扫,这马车外观极不起眼,可这车厢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整个车厢是由上好的紫檀木打造,塌上铺着柔软温暖的火狐皮制成的红毡毯,黄花梨木打造的小茶几,小茶几上放着一个浑然天成的羊脂玉打磨而成的棋盘,棋盘上,黑白二子显然也是用上好的玉打磨而成。 可以说,这车厢里所有一切,极尽奢华。 不过也不足为奇,以长孙逊权倾燕梁的身份来说,这点奢华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匆忙扫了一眼整个车厢,季望舒收回视线,又打量着身姿慵懒却又给人一种尊贵无比感觉的长孙逊,她心中忽尔一动,这长孙逊看起来如此年轻,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前生的自己,绝对要比他大! 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前生能和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关系? 想通这一点,季望舒好看的眉毛再次蹙起,心头暗有一丝恼怒,只是她也不知道,是因为少年将她引入误导的话而生气,亦或是因为她自己轻易被少年误导而生气! “绾绾生气的时候,还是和前生一样。”突兀地,长孙逊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 她抿了抿唇,前生她生气的样子是怎样的?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前生也没想过自己生气时是什么样子,可是这少年,字里行间无一不彰显着前生的她和他是多么的亲昵,让她将信将疑的同时又有一丝不自在。 纵然她实际年龄远超如今这个身体,可是面对一个对她而言是陌生人的少年,用这样亲昵的态度对待她,让她觉得别扭的同时,心底深处,却又莫名地信任着这少年。 想到初见七七时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七七边上那个她看不清容颜的白裳男子,会不会就是长孙逊? “七七是你驯养的吗?”她眼角瞟了一眼老老实实趴在角落里闭着的眼七七。 七七耳朵很是灵敏,一听到七七二字,立马就睁开了圆溜溜的小眼珠,站了起来扑愣了几下翅膀。 长孙逊眼中笑意更浓,眸光流转看向七七,尔后又看向季望舒,身子忽地往前一仰,整个身子就这么凑到了季望舒的身前,一张俊脸离季望舒的脸只隔了一指宽的距离,近到季望舒能清楚地看到他浓密而又纤长的睫羽像一把小刷子一般,在他眼睑下投射出一点点阴影。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依稀感觉,长孙逊的心跳,似乎很不规律,又忽尔发现,长孙逊墨绿的双瞳,较之刚刚,似乎又更为绿了一些,由之前的墨绿转为现在的青绿色,像两颗极品祖母绿翡翠镶嵌在清彻的水晶之中。 这少年的眼瞳,颜色竟然还能转换的? 只不过稍稍的愕然,长孙逊淡薄似水的唇,就这么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又退了开去,身子往后一仰,一如他之前的姿势。 回过神的季望舒不由狠狠瞪向他,眼中似有一簇火苗。 不管前生自己和他是什么关系,可今生自己完全不记得他! 更重要的是,今生的她,如今的年龄不过是九岁!这丫的怎么就能对一个才九岁的小姑娘下嘴? 一股子说不出的极为复杂的感觉缠绕心扉,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措,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局势的她,只能狠狠瞪着那个笑得跟只狐狸似的长孙逊。 被她这么瞪着的长孙逊,眼中却有着一丝淡淡的满足,虽然心中有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搂进怀中将她融进自己骨血的冲动,可是他很清楚,他若再动手,季望舒拢在袖子里的手,以及她手指尖捏着的银针,就会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刺下。 虽然他不在乎被针扎进穴道的痛楚,可是他却不想惹怒对面他好不容易才寻回的他视若珍宝的女子! “七七是你在漠北时救的。”他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薄唇,似在回味刚刚那的滋味。 他这样看似轻佻的举动,让季望舒小脸忍不住微微一红。 明明应该生他的气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底深处却有着一种不由自主的信任和放任,似乎——他这样的行为,对她而言,没什么不妥,又似乎——他这样看似轻佻的举止,其实她就已经习惯! 习惯?! 一想到这两个字眼,她身子就不由发麻,有些无语地看着对面温柔似水看着她的长孙逊,自己前生,究竟和他有怎样的牵扯? “前生的事,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了,你只要记住,这一生,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不管你愿不愿意。”似是看透她心中所思,长孙逊温柔却又霸道的看着她。 “我前生——是怎么死的?”她很自动的忽略他温柔而又霸道的的宣言。 以白芍白薇和玄武三人的武功,他尚能不动声色就点了三人的穴道,一身功夫想必已出神入化至登封造极,这样一个武功莫不可测的人,若是怀着恶意而来,换做前生她还尚有自信,可换做今生,虽然自重生以来她就暗中苦甘修炼,就算这身子根骨奇佳,天生就是习武的料子,可毕竟根基浅薄,离前生的她差得太远。 她从来不会做那意气之争无用之事,不管长孙逊说什么,那是他的事,和她无关,至于她要怎么做,亦是她的事,和长孙逊也无关。 她以为她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足以瞒过所有人,可是她却忽视了,长孙逊既然能知道前生她的小名,自是对她非常的了解,所以即便她掩饰得很好,也瞒不过对她了如指掌的长孙逊。 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置可否收进眼底,长孙逊却也没想过要她马上就接受他的宣言,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和信心,总有一天,绾绾会接受他的心意的! 只不过,对于绾绾忘了他他尚能接受,可是连她自己是怎么死的也给忘了,他心中却是不那么淡定从容了。 绾绾的死,是他心底不能愈合的伤口,这一年不管他怎么查,可终究查不出线索,原还指望着绾绾亲口告诉他,可没想到绾绾也不知道。 一想到杀了绾绾的人还在这世个活得好好的,一股戾气瞬息就散发出来。 浓重的戾气让季望舒心中一惊,却没有害怕。 这样浓重的戾气,她并不陌生,前生她弑父杀兄,血染秦古皇宫时,亦是这般。 “自你死后,我便开始追查你的死因,可是没有线索,你弟弟——” “我还有弟弟?”季望舒拧眉,打断他的话,一脸讶然地看向他。 在她的记忆中,因为母后的死,她不惜弑父杀兄,她父皇那些个庶子庶女,那些她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她记得只留了几个妹妹的性命,至于皇兄皇弟,她可是一个都没留活口的。 见她一脸讶然,很明显把那个她视为珍宝的弟弟也给忘了,长孙逊没来由的心情就好了很多。 原来自己不是她唯一忘了的人,她视若珍宝一般保护的亲弟弟也一并忘了! 心情好了很多的长孙逊唇角愉悦的翘起,点头道,“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如今的秦古君王,他说你是中毒而死,给你下毒的是你最信任的女相乔书容,可是她在给你下毒之后,便服毒自尽,我拷问了乔书容身边所有亲人和朋友,没一个知道乔书容为什么要下毒杀你的原因。” 他声音很淡,可惜眼里浓郁的戾气却彰显出他心底深处的愤怒。 虽然他只说了拷问,可是从他眼里的戾气,季望舒便知道那些被他拷问的人,想必都是受尽酷刑之后才命丧黄泉。 她没有觉得他滥杀无辜,换做是她,若当日没死,也一定会和他一样,将乔书容身边所有人都严刑拷打,不管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只是被乔书容连累的无辜之人,乔书容既然敢对她下手,就得承受身边所有亲朋为她所累的后果! 前生能得她信任的人,在她如今的记忆中,唯有三人,乔书容便是三人中的一个。 她贵为秦古嫡长公主,身边的陪读,自然身份也不会低到哪去。 乔书容,荣安侯府嫡次女,打小便和她同在母后的未央宫里一起长大,同吃同住同拜师习治国经纬之策,她和乔书容的感情,虽不是亲姐妹,却远胜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妹妹。 五岁时,她父皇偏宠梅贵妃,母后为护保她,将年幼的她和乔书容一起送去了无名山,拜师天机老人门下,她出师回宫之后才得知母后已死,整个后宫已为梅贵妃的天下,是乔书容帮她查清了母后的死因,而她在母后死后,隐忍整整三年时间,在乔书容及另两个人的帮助下,才一点一点瓦解了梅贵妃的势力以及长乐侯梅府的兵权,血洗秦古皇室,成为秦古国第一个女帝。 她登基称帝之后,因为感念乔书容这么多年不离不弃的扶持之功,从而赐封荣安侯为世袭安国公,而乔书容,也被她赐封为秦古第一女相。 她和乔书容,同样拜在天机老人门,习武的同时又都跟着天机老人学了治国的经纬策略,而乔书容这些年的表现,她也清楚,乔书容足以胜任左相一职,是以不管朝中众臣如何反对,她一意孤行地赐封乔书容左相之职,而乔书容在成为左相之后的提出的治国策略,也让朝中那些反对的重臣不得不服。 她原本以为,有她这么一个铁血手腕的女帝,又有着乔书容这么一个怀柔手段的女相,秦古国会在她二人的掌管下欣欣向荣,走向巅峰的顶端,可最终,患难与共的姐妹情,最终还是没能敌过荣华富贵的腐蚀吗? 她实在想不出,乔书容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毒杀她这个女帝的原因! 虽为女帝,她的胸襟却远比秦古任何一个君王要宽广,不曾动过卸磨杀驴的念头不说,还唯才启用,视满朝重臣的反对于不顾重,亲赐乔书容为一品女相之职。 她只听闻可以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却没想到,她和乔书容渡过了共患难的生死飘浮的几年,却没能渡过共富贵! 虽然重生以后,她不是没设想过深得她三人信任的人,是哪一个对她暗下毒手,甚至也设想过是三人联手所为,可是当心底深处,她还是期冀着不会是乔书容,相对乔书容,她更相信是另两人下的手。 然而结果,却往往不尽人意! 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觉,此时的她,在得知前生她死的真凶是她以为最不可能的乔书容后,在得知乔书容已服毒自尽后,她心中,隐有一丝难过! 这丝难过,为前生的她自己,亦为乔书容。 看出她藏在心底的难过,长孙逊只静静地看着她,他能明白她为什么而难过,所以——才不会说任何的安抚之言,因为任何的安抚之言,在这一刻都只会让她更难过。 好在她并没有难过太久,很快她便振作了精神,看着他问,“我弟弟他,可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长孙逊眉毛一挑,不回她却道,“想知道,回秦古就知道了。” 他不想她留在西楚,他离开燕梁已经太久了,可放她一个人留在西楚,他又实在不放心。 倒不是关乎她的安危,他长孙逊想要保护的人,谁敢动手谁敢下手谁又能下手? 只是——一个平南王世子贺兰霁也就罢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他又怎能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群狼环伺的西楚! 若是绾绾不曾忘了他,他倒也不惧什么贺兰霁和边墨砚,可偏偏绾绾忘了他! 面对他的企图,季望舒只扔了一个淡淡的眼光给他,尔后便道,“我在西楚,还有一些事情要做,等做好了,就回秦古。” 长孙逊凤眸一闪,“你想重审陆府一案?为陆府正名?” 他调查得很清楚,绾绾如今名义上的父亲可不是什么慈父,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至于继母,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季府的老夫人,那就是个为老不仁的老虔婆,若非要留着老虔婆的命给绾绾自己报复折磨,他早就亲手血刃那老虔婆的项上人头了! 唯一让绾绾要留在西楚的理由,也就只有陆府之案了,不然绾绾也不用跑到这靖州来了。 绾绾既然见了夜郡影,想必也已知道晋忠王还活着的事了,嗯——晋忠王还活着,又曾师从陆太傅,绾绾她——心中忽尔有一个猜想,他眸光灼灼地看着季望舒,温柔无比地问,“绾绾,你该不会是借晋忠王之手,来个改朝换代吧?”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可是眸光中却是肯定的答案。 季望舒心中却讶然于他连晋忠王还活着的事都知道,真不知道这长孙逊,究竟还知道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我说是,你会如何?”将心中的讶然压下,她淡淡反问。 别以为她不知道长孙逊的狼子野心,燕梁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成为五国之中最强盛的大国,她可不信,长孙逊会心满意足,没有开疆扩土的念头。 若是没有,燕梁和西楚的边界,又岂会放置十万大军驻守! 面对她的反问,长孙逊勾辰浅笑,掩饰心中徐徐升起的失落和怅然。 绾绾终究是将他忘得彻底,才会这般相问,若她心中尚有一丝对他的印象,绾绾都不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那一丝失落和怅然同样没能瞒过季望舒的双眸。 那一刻,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若然长孙逊如她所想一般,有着开疆扩土五国归一的野心,届时,她和长孙逊免不了要刀戈相向,她虽有那自信,可是现在的她,到底比不上前世,真和长孙逊对上,鹿死谁手,谁能知道! 她眼中的思量和警戒太过明显,长孙逊不由苦笑,一种无力这感油然而生! 他表现得难道还不够明显? 他表白的情意难道还不够深? 在她眼中,她以为他将这天下看得比她还重这个认知,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之感! “绾绾,在你死后,我曾有一种冲动,让秦古国所有苍生为你殉葬,他们该庆幸,还有一个你视若珍宝的弟弟活着,否则,我定然会踏平秦古每一寸土地。”他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淡然的语气就像他说的不过是一桩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而她却从他再次转换为墨绿的眼眸里,看到一股疯狂的c毁天灭地的戾气。 她清楚的感觉得出,他说的是认真的,他曾经动过那样的念头,那样疯狂的,便是她,在得知母后死后,她虽弑父杀兄,虽将一众兄弟姐妹杀得所剩无几,但最终还是留了几个妹妹的性命,不曾完全斩尽杀绝。 要怎样深重的感情,才会让他起了那样疯狂的念头! 忽尔,有一种承受不起他这般深重感情想要自他身边逃离的冲动,然尔下一秒,他就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圈进怀中,他的头,伏在她的脖颈间,旖旎的声音自她脖颈边响起,“绾绾,你别想自我身边逃离,永远别想,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来让你后悔,逃离我的身边!” 那样旖旎温柔宛如情人在你耳畔叙说情话一般的声音,却让人听出一股血腥的杀气。 那一刻,季望舒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悸动,那样的痛那样的——来得莫名其妙的幸福! 明明伏在她脖颈边的人通身凉得吓人,可是她却能感受得到,他心底深处浓浓大火一般的执念,那样的璀璨,像是要把她融进自己血骨里一般! “绾绾,你不知道,在听到你死了的消息后,我有多害怕!” “绾绾,你不知道,在看到你的尸体时,我有多后悔!” “绾绾,你不知道,在埋葬你的时候,我有多恨我自己!” “绾绾,你不知道,我曾经恨到要杀了你弟弟,因为你死了,他却还活着!” “绾绾,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 “绾绾,你别想着逃离我,这一生,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会是你的。” “绾绾,我若死了,一定会拉上你一起,我才不信那些什么所谓的,自己死了,爱着的人还活着就好那种鬼话,我告诉你,爱的人若是抛下你一个人死了,你会生不如死,所以,绾绾,我若要死,一定不会留你独活,你若要死,我也一定会陪着你。” “绾绾,这天下苍生,都及不过一个你!” 断断续续c轻柔婉转似梦呓一般的声音,在她耳畔低喃,明明脑中不曾有关于他的一丝记忆,可莫名的,她就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痛不欲生!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而悔恨不已! 信,他曾经因为她的死而痛恨他自己! 也信——将来某一天,他若要死了,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拉着她共赴黄泉! 更信——有朝一日,她若要死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陪着她死! 那一句这天下苍生,都不及一个你! 让她没来由地湿了眼。 明明不知道前生和他究竟有怎样的牵扯,明明不曾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可是,听着他低柔的声音,听着他发自内心的情感,心底那一丝悸动就愈发的明显,手——已经毫无意识的伸出去,环抱着他整个人,只因——她能感受得到,他身上那因为曾经失去的伤心欲绝的痛楚! 他的腰身很细,即便隔着厚重的银狐皮大氅,也能感觉得到来自他身上的寒气。 这让她心底深处,愈发的柔软和心酸,他——究竟承受过什么? “绾绾,这一次,你别想再逃离我!” 伏在她瘦弱肩膀上的头忽然离开,长孙逊俯视着她,眼眸墨绿流转,有决然,有温柔,有欢喜,有痛楚,亦有不安! 他的眸光是那样的专注,似乎广袤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人,也只得她一人能入他的眼! 她抬头,迎上那一双墨绿的双瞳,感受着自己那颗,因为他而悸动痛楚的心,她认认真真的点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长孙逊,这一次,我不会由你身边逃离,但你——亦别想,从我身边逃离!” 因为她的话,他笑了,浅浅的无声的笑,逐渐转为低低的压抑的笑,最后转为大声的宣示的笑,在笑声之中,他同样认真的点头,“好。” 趴在角落里的七七,看着笑得开心的主子,翅膀扑愣了几下,发出‘咕咕’的声音。 马车外,顺伯一脸安慰的表情,公子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吗? 而右弼则依然面无表情,只内心却已经崩溃。 他从不知道,狠辣无情的公子,竟会对着一个女人这般表白,好吧,尽管这‘女人’,如今不过是个九岁的小丫头! 他心想,若是让文曲等人看到公子这一面,只怕要比他更不能相信和接受! 而驾车的武曲,则恨不能在耳朵里塞几团棉花,他们听到了公子大胆的表白,回头,公子冷静了,还不知道要怎样惩治他们! 车厢里,气温渐渐升高,长孙逊的墨色双瞳,在季望舒略带娇羞却又无比坚定的眼光中,渐渐转换,直至像那祖母绿一般,看着他双瞳颜色的转变,季望舒不由好奇,伸手去抚,却见长孙逊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后缓缓晕倒在地! ------题外话------ 哇哈哈~亲们期待已久的~男女主互动~终于到了~ 什么月票啊~什么花花草草啊~狐狸都不介意的~ 使劲的朝狐狸砸过来吧~砸晕了~狐狸也会幸福地笑~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89 梳发之悦 看着倒在车厢里的长孙逊,季望舒有那么一瞬的慌乱,不过在看清他唇边的血并不是黑色之后就安定下来,起身掀开车帘,“他晕倒了。” 武曲连扼缰绳,马车缓缓停下,顺伯跳下马背,由袖中掏出锦瓶,从锦瓶中倒出一颗丹丸喂进长孙逊的嘴里,尔后掉头看着季望舒道,“姑娘,我们得尽快进城找一家客栈让公子休息,劳烦姑娘照顾我们公子。” 长孙逊的脸色惨白得几近透明,唇畔的血迹那么的刺眼,季望舒掩下心中的担忧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以长孙逊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来看,他突然吐血显然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内伤所致,喷出的鲜血为正常的血色,所以也不会是中毒而致,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一没受内伤二没中毒,这莫名其妙的吐血昏迷,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病。 她能察觉得到长孙逊身体的温度远远低于寻常人,到底是什么病呢? “公子他这是陈年旧疾,吃过药再泡个药浴就会好,姑娘不用担心。”顺伯心中叹气,最近一段时间,主子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再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 看出顺伯眼底深处的担忧,季望舒便知道长孙逊吐血晕倒的原因,绝不像顺伯所说的一样简单,只是显然顺伯是不会将实情告知于她的,所以她便没有再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加快速度。” 顺伯出了车厢,迎上右弼担忧的眼光,轻轻摇头,尔后翻身上马,马车再次疾行。 虽然加快的速度,可是车厢却并没有太多的晃动,依然很是平稳,躺在塌上的长孙逊依旧未醒,看着他唇畔的血迹,她蹙眉由袖中拿出丝帕,轻轻替他拭着唇畔的血迹,当血迹拭干净之后,她正想收回手,长孙逊却缓缓睁开了双眼,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便停在了他唇边,看着他依然惨白的脸道,“你吐血,是因为你过于激动所致吗?” 她向来细心,所以注意到了,他的双瞳,会因为他的情绪起伏而变换颜色,他心情平和之时,他的双瞳就会像现在这般,带着点点墨绿色,不近距离看,不会发现,他心情激动之时,他的双瞳颜色逐渐变得更青更绿,就像他吐血晕倒之前的祖母绿一般。 她虽是询问的语气,眼眸里却是一派肯定,长孙逊轻轻点头,虽然她说的并不是完全正确,他只会因为她一人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对她的情动的越深,他所受的反噬就会愈发严重,刚刚他已经极力克制着,可终究,压不住内心那对她的执念,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个秘密,他宁愿她此生都不要知道。 被他这么温柔地看着,季望舒略微有些不自在,停在他唇边的手就想缩回,然尔,下一秒,长孙辽就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握住,她动了一下想要的挣开,却在看到长孙逊双眉轻轻拧起时便松了力道不再挣扎。 她能感觉得到长孙逊的手有多冰凉,即便车厢中放着两个碳盆,碳盆中上好的拨丝银碳燃得正旺,而他身上还披着银狐皮大氅,可他的手,却依旧凉如寒气冰。 就这样握着她的手,长孙逊慢慢坐起来,看着她淡然道,“从前伤了心脉,所以不能太过激动,倘若太过激动,就会这样,不过并无大碍。” 伤了心脉? 以他的武功,居然也会被人伤了心脉? “谁伤的?”下意识的,她脱口而问。 长孙逊轻轻摇头,“一个高人,你放心,只要我能控制住情绪不太激动,就不会有事。” 季望舒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许是他掩饰得很好,任她怎么看,也看不出什么,遂也信了,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长孙逊即便从武功再高,她也不能说世上再无高过他的人,更何况,受伤,并不一定就是因为技不如人,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身边的危险就愈多,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便掌控整个燕梁朝野上下,想必,亦是经历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 “你的眼瞳,为什么是墨绿色?而且还会随着你情绪的转换而变换颜色?”不再纠结于他的心疾,转而略带好奇地问。 长孙逊凤眸一闪,略有些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会和所有人都不同,打小便是这样,只是小的时候不明显,这些年,倒愈发的明显了。” 其实,是在他得知她死讯之后,他的眼才开始转换颜色,至于个中原因,他也的确不知,反正,在他得知她死讯的那一瞬息,他的眼就转为墨绿,尔后青绿。 他脸上的表情不似有所瞒,而她也不认为他有必要瞒着这个,天下间无奇不有,她明明死了,却重生在如今这个身子的事都发生了,相较于她的重生,他的眼会转换颜色,更容易让人接受。 “绾绾,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人怪物?”握着她的柔软而又温暖的小手,他忽尔有些担忧。 要知道,看到过他的眼转换颜色的人,都基本吓住了,即便他们嘴上不曾说出怪物二字,可他却从那些人的脸色和眼神里,看出他们心中那不敢说出口的怪物二字,即便他身边忠心耿耿的暗卫,还有顺伯,第一次看到他的眼转为青绿时,脸上也有着惊恐。 虽然绾绾自始自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恐,可他心里,却还是不免担忧。 他不怕这天下苍生都视他为怪物,可唯独害怕在绾绾的心里,亦是这般看他! 他眼中的担忧那么的明显,明显到季望舒忍不住叹气。 “你都不怕我这个死而复生的鬼魂,我又岂会觉得你是怪物,更何况,你的眼,很好看,比一般人的眼要好看得多。”坦然地,她说出心底所想,她的确是觉得长孙逊的双瞳好看,尤其转为祖母绿时,像猫儿眼一般,只不过,一想到他情绪激动才会转换成祖母绿,而他激动时的后果,她也亲眼目睹了,所以即便再好看,她还是宁愿他情绪不要激动,就像现在这般,淡淡的墨绿色,也很好。 看出她嘴里所说就是她心中所想,并不是口是心非之语,长孙逊愉悦地翘唇,他的绾绾,从来——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关于晋忠王,你知道多少?”被他眼中不加掩饰的爱慕看得有点有红的季望舒,错开视线不敢再看着他,转而问。 从夜郡影嘴里得知晋忠王还活着的消息后,这些天,她深思熟虑,想的不过就是,若晋忠王出面,为陆府正名便也师出有名了,只是,她不曾见过晋忠王此人,虽然从夜郡影所说里,不难得知晋忠王,可这份照顾,在她看来,仅仅出于对他恩师陆太傅的感恩之情,晋忠王如今虽潜伏于暗处,可早晚有一天他会起兵,她不介意帮晋忠王先拿下西楚皇位,可是——长孙逊显然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届时,晋忠王又该如何处之? 她虽将心中忧虑掩藏得很好,但又怎能瞒得过长孙逊。 他轻轻挑眉道,“晋忠王当年败于建元帝母子,在于他太过看重亲情,以至在不该心慈手软之时动了善良,一个过于心慈手软的人,即便让他坐上九五之尊的高位,也难保得天下太平,当然,这只是从前的他,如今的他,是否还像从前一般心慈手软,却是未知。” 他说的中肯,季望舒心里却是有了一个决定,反正夜郡影早晚会将她所行之事禀明晋忠王,到了那时,晋忠王自会想方设法来见她一面,待见面之后,在做决定。 “绾绾,我说过,这天下苍生于我而言,都不及一个你,这话,并非虚妄之言。”正了神色,长孙逊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她轻轻点头,“我信你。” 因为她简简单单的我信你三个字,长孙逊唇角又勾出了笑意,太过欢喜,所以心又隐隐生痛,可是能倍伴在她身侧,这点痛楚,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我弟弟他——可好?”因为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虽对这个弟弟如今没有太多的感情,可还是免不了有些好奇和关心。 她提到郦启明时不再像前生一般在乎,长孙逊心情愈发愉悦,瞟了她一眼道,“你死了以后,他原本不肯登基称帝,是因为我要出兵征伐秦古,在百官苦求之下,他不得已才登基为帝,总的来说,还算可以。” 他没说出的是,若是那小子在绾绾死后迫不及待的登基称帝,哪怕那小子不是那个下手毒害绾绾的幕后之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郦启明送去陪绾绾。 好在郦启明没有让他失望,没有在绾绾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的称帝,否则他又岂配得上,这么多年来,绾绾身兼母职的保全他一条性命! 他视绾绾为稀世之珍,绾绾却将郦启明视为稀世之珍,这也就罢了,他总能体谅那是绾绾仅剩的唯一一个血亲了,可若是绾绾因为他而死,就算他是绾绾唯一的血亲,他亦不会心慈手软! 当然,他心中这些小九九自是不会说给季望舒听的。 “绾绾,我离开燕梁已久,再过一段时间,我需得回去处理一些事情。”燕梁催他回去的信函,几乎是一天一封,那些个不死心的老家伙,乘他不在就想蹦跶,果然他还是太过仁慈了一些! 季望舒自也知道,身为燕梁国师,又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他自然不可能离开太久,便点头问,“什么时候回?” “送你回京城之后。”想了想又指着墙角趴着的七七道,“七七留给你,若有什么事,你让七七传信于我。” 原本趴着的七七,一听到它的名字,立马就抬起了小脑袋瓜,两眼都是我没睡,我在的神情。 当然,他可没打算仅仅只留下七七一只虽然有些灵性的鹰在她身边,七七再有灵性,那也是一只不会说话的鸟,群狼环伺,自然要留点暗卫,一则保护绾绾,二来也可以防止边墨砚这头对他的绾绾起了心思的色狼! 可惜此行,没将女暗卫给带上,不然倒可以光明正大的送给绾绾做丫鬟,这样更能防止边墨砚那头色狼! 不过好在绾绾身边有白芍和白薇,这两个丫头虽不及他的暗卫,但对付别的人却也绰绰有余。 况星辰那小子,唯有这件事,甚合他心! 只是——靖安侯夫妻委实不是个老东西,又有那么一个唯利是图的老虔婆,自己这么离去,委实放心不下! 白芍白薇虽然武功不错,可绾绾如今到底是靖安侯名义上的女儿,靖安侯夫妻和那老虔婆若想对绾绾做些什么,出于孝道,绾绾明面上也不能拒绝,自己,是不是应该给绾绾一个足以震慑靖安侯夫妻还有那老虔婆的身份,让这几人,不敢再对绾绾生出什么妄念? 他心中暗自琢磨,季望舒只以为他在思量燕梁国事,便也没再说话。 “绾绾,你先休息一会,到了客栈我再叫你。”心中想好办法之后,长孙逊抬头,看见季望舒一脸的疲惫,以及两眼下方因为没有休息好而有些泛青的阴影,他便忍不住有些心疼。 季望舒点头,出了上京一直奔波,这个身子骨也的确太小了些,她委实有些累了。 靠着车壁,她闭上眼正想休息,长孙逊却伸手将她抱进怀中,银狐皮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突兀地被他搂进怀中,她虽有些娇羞,却并没有矫情的推开,鼻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药味,虽是药味,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很是舒适,她就这样,伏在他怀中,渐渐地进入梦乡。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才进了城。 寻了一家最近的客栈停下,长孙逊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绾绾一眼,便双手一伸,将她抱起,足尖轻点下了车厢。 看着公子抱着季大姑娘下了马车,顺伯虽有些讶然,但一想到公子为了季大姑娘都不顾惜自己身体连夜奔波,倒也不奇怪从不让女子近身的公子,会抱着季大姑娘了。 武曲自是进了客栈去打点,而右弼则是一脸复杂地跟在长孙逊身后。 公子从不让女人近他的身,可今晚,他不但亲自抱着季大姑娘进了他的马车,还亲自抱着季大姑娘下了马车,看公子那视若珍宝的眼神,他便知道,公子这是确定了,季大姑娘就是曾经的秦古女帝郦望舒。 她如公子所期望一般重生,而公子也终于找到了重生的她,这原本应该是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可是一想到公子因为她,才在短短几天时间接连吐血,他心中又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上了客栈二楼的订好的客户之后,等顺伯将自带的一应床被铺好,长孙逊才轻轻地怀中睡得香甜的季望舒放下,虽然动作很轻,季望舒却还是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在看清是他之后,她又迷迷糊糊的闭了眼,侧着身沉沉入睡。 看着她迷糊的模样,长孙逊痴痴地看着,心跳,开始紊乱没有规则的跳动,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胸口,原来,幸福的感觉,便是如此! “公子,您可要去隔壁沐浴?”顺伯压低了声音问。 长孙逊摇头,“不用。” 顺伯看了一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季大姑娘一眼,便转头离开。 出了厢房,白芍白薇和玄武带着秀娘母子也上了二楼,将秀娘母子送进在厢房之后,白芍就盯着守在门口的右弼问,“我们姑娘呢?” 右弼面无表情地道,“季姑娘已经睡下了,不用担心,有我们公子照顾,她不会有事的。” 白芍忍不住皱眉,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和一个男子同房相处,即便不会传出去,也不是件好事。 她绕开右弼就想进房,右弼却伸手一拦,“你们姑娘已经睡实了。” 白芍忍不住狠狠瞪着他,却也不敢动手去打,毕竟闹大了,有损姑娘的清名,见右弼没有让开的意思,白薇就拉了白芍一把,轻声道,“别吵着姑娘了,我们走吧。” 跟着姑娘的时间虽短,二婢心中却也明白,若非姑娘自己愿意,别人是勉强不了姑娘的,而且,姑娘只怕真的是睡下了,不然听到她们的声音,早该出来了。 又狠狠瞪了一眼右弼,白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着白薇离开。 很快,顺伯和武曲二人就将烧开的水倒进浴桶,尔后顺伯又将备好的衣物放好后,二人退出,将房门掩上。 长孙逊将门关好,长腿一迈行至浴桶边,解下大氅脱下外袍中衣中裤,迈进浴桶中。 就这样泡了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将身上的水渍拭干净,尔后穿上顺伯为他准备的中衣中裤,行至床边,想到自己身上的寒气较重,犹豫一下,他便披上外袍系上大氅,往碳盆边的美人靠上躺下去。 一夜无梦,天色渐明。 季望舒睁开眼,眨了眨眼,等整个人清醒过来后,她掀开被子,拉开床帘,首先看到的,是美人靠上安然睡着的长孙逊。 不用猜,她便知道,长孙逊在美人靠上睡了一晚,这样冷的天气,虽有碳火,可他的身上的寒气本就很重,想到这里,她拿起床上的被子,轻轻走过去,替他盖上。 当蚕丝被盖上去的同时,长孙逊亦缓缓睁开双眼,因为初醒所以他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息的迷糊,没了往日里的清冷,这样的他,若让顺伯等人看到,只怕不能相信这真的是他们那个清冷淡漠的公子。 很快他就清醒过来,抱起被子起身,此时顺伯和右弼已在门口守候多时,听得声音,顺伯便抬手叩门。 “进来。” 顺伯和右弼二人各自端着梳洗用的热水以及漱口用的盐水走进来,将盆子和杯子放下后二人转身退出去。 季望舒倒也不觉得尴尬,上前漱完口,拿起洗脸用的毛巾浸进盆中。 见她这般自如似家中一般的姿态,长孙逊勾唇浅笑。 净完面,季望舒摸了摸头上的发髻,正想出去让白芍进来,长孙逊却拉着她让她侧身坐在床沿边,他则站在床沿边上,轻柔地解开她的发髻,尔后拿起顺伯准备的牛角梳,轻柔的梳理她一头青丝。 他显然并不熟悉怎么梳理,却也没有扯到她的青丝,很快,一个简单的发髻便梳好了,髻间,簪着一根羊脂玉打磨而成的梅花玉簪,簪身是清润通透,簪尖的梅花,却鲜艳如真梅一般,这样簪在一头青丝间,尤为醒目。 替她梳理好后,长孙逊拿下自己的发冠,两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又将手中的牛解梳塞进她的小手里。 他略带孩子气的墨绿双瞳,让季望舒抿唇浅笑,捏着手中被他塞进来的牛角梳,她起身,他坐下,她开始打理他一头青丝。 感受着她柔软的小手在头顶轻轻抚弄,忽尔觉得,古人的画眉之乐,只怕远不及他此时之悦! 梳理完毕,又整理好外裳之后,长孙逊便牵着她的手往外行去,季望舒看了一眼牵着她的大手,红唇微抿,却没有抗拒,任由他牵着自己。 门外,只有顺伯几人,白芍和白薇不愿让秀娘母子看到自家姑娘和长孙逊共处一室的情形,早早带着秀娘母子下了楼。 下了楼简单用过早膳,一行人便结账离开客栈,上了马车。 上京,皇宫,御书房。 建元帝一脸阴翳地盯着书桌前的夜郡影道,“夜爱卿,朕让你办的事,可有结果了?” 夜郡影垂头,揖拳道,“回皇上,微臣无能,将所有能用的刑都用了一遍,叶大人还是不肯改口。” ‘啪哒’几声,却是书案上堆放的奏折被建元帝一怒之下掀落于地发出的声音。 “混账东西,这整个西楚都是朕的,朕要他说什么,他就得听朕的说什么!朕就不信,朕奈何不了他!”建元帝拂袖起身,来回踱步愤然大吼。 全公公和夜郡影双双跪下,“皇上息怒。” 建元帝来回踱了几步,虽满腔的愤怒,却又不知道能冲谁发。 夜郡影的手段有多狠,他亦是清楚的,叶朝峰宁愿甘受蚀骨剥筋之痛,也不改口,他即便贵为一国之主,又能拿一个视死如归的人有什么办法? 眼见得皇上愈来愈气,全公公便小声道,“皇上,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 虽说宦官不得干政,但全公公却又不是一般的宦官,全公公可是在建元帝尚是三岁小孩便服侍在他身边的人,建元帝的秘密,全公公不说了如指掌,却了能说得上是知道得七七八八,在建元帝初初登基为帝时,有很多关于朝政和谋略,都是全公公建议而为的。 所以,不管宫里和朝野如何的清洗,全公公还是荣宠不衰。 得了建元帝的首肯,全公公忙道,“皇上,依老奴之见,既然叶大人不惧死也不惧满门抄斩,倒不如换个人,靖州一案,不是还有几个官员牵连在内吗?叶大人是个不惧死的,可这些个人,难道都像叶大人一般不惧死?” 建元帝闻言双眼一亮,看着夜郡影道,“夜爱卿以为如何?” 夜郡影轻轻摇头,“皇上,靖州一案,叶大人才是主谋,他若不招,就凭那几个四五品官员之言,又无账册为证,只怕不能堵这天下悠悠之口,反倒会让战北王有理由反驳皇上您,皇上您也应当知道,战北王府在西楚百姓中的声望,若让战北王以此为由,污了皇上您的清名,反倒得不偿失。” 他说的直白,建元帝虽心中气恼,却也知道他说的有理。 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信任夜郡影,且将锦衣卫交付于他管理的原因所在。 因为夜郡影从不像那些只知阿谀奉承的官员,他从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因为他是皇上,就一味顺应他的意思去行事,更不会因为怕他这个皇上责罚于他,明知道不该为之也不阻拦。 “那账册到底在何人手里?”全公公的办法也行不通,那就只能从账册着手。 只是让建元帝失望的是,夜郡影依然摇头,“回皇上,微臣将叶大人府邸已经刮地三尺,和叶大人亲近之人也刮地三尺,还是没能搜出账册。” ‘咣当’一声,上好的澄泥砚台被建元帝狠狠砸在地面,大理石上墨汁四溢。 浓稠的墨汁飞溅到全公公和夜郡影二人的脸上,二人却不敢伸手去拭,只垂着头跪在地上不语。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的森寒,弥漫了整个御书房。 良久,建元帝揉了揉眉心,回到书桌后坐下,挥了挥手,“夜爱卿,退下。” 夜郡影嗑头,“微臣告退,皇上万安。” 建元帝也没看他,只揉着眉心挥手,夜郡影便退到门口,方推门而出。 待夜郡影退出之后,建元帝才看着依然跪在地上的全公公道,“你也起来吧。” 全公公忙嗑头谢恩,走过去替他捏着肩膀,一边又道,“皇上,老奴觉得,您不妨再多等几天,叶大人这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只要吊着他一口气,再让夜大人天天用刑,老奴就不信,他能天天捱得住这酷刑之苦。” 建元帝闻言双眉一展,赞许的看了一眼全公公,“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题外话------ 谢谢jane3000zh一uguihuaxbby0910 1314420 几位投票给狐狸的亲~ 也谢谢所有订阅的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0 求见公主 醉仙楼,二楼天字号包厢。& 脱了飞鱼服换上一身常服的夜郡影,眉目之间仍是一片阴翳,令人望之生寒,他对面,一袭红裳的边墨砚不似往日一般神彩飞扬,泛红的双眼和发青的眼眶,显示着他的疲惫不堪。 “世子约见下官,可是王爷有了决断?”夜郡影端起桌面的酒杯,呷了一口方淡然地问。 边墨砚摇头,由袖中拿出季望舒写的手书扔过去,“这是季大姑娘命我带给你的。” 一听是季望舒写给自己的手书,夜郡影压下心中的讶然,拆开信函,信中只寥寥几句,让他在她回京城之前保住叶朝峰一条命。看完之后,他将信函扔于桌下的碳盆,虽不解季望舒为何要他保叶朝峰一条命,但想想季望舒所言所行,皆有目的,便也不再问,只道,“皇上命吊着叶大人一口气,每日严刑拷问,直至叶大人肯招认靖州一案乃战北王授意所为。” 边墨砚拿着酒杯的手一顿,唇畔勾出一抹冷笑。 皇上想要夺回战北王府的兵权的心思,早就是朝野上下心知肚明之事,只不过,这些年不管皇上如何处心积虑,皇上却始终抓不到战北王府的把柄,而这,也更让战北王府成为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拨之而后快。 堂堂一国君王,竟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对西楚忠收耿耿的战北王府,怎不令人生寒! “夜大人上次所说,本世子会尽快禀明父王,夜大人只管等着好消息。”灌下杯中的酒,边墨砚起身出了包厢。 他战北王府先祖拼死拼活替西楚太帝打下这西楚江山,战北王府的祖上留传的祖制,是命战北王府后世子子孙孙都尽忠于西楚皇室,不得生有异心,先祖们订下的规矩,为人子孙的自不应违背,只是如今的西楚君王,早已不值得他们战北王府尽忠,皇上既然一意要置战北王府于死地,那么这西楚江山,也是时个换个君王了。 虽不能违背祖训,可是晋忠王亦是先帝之子,更是先帝遗旨所书的光明正大的继承西楚大统的皇子,拥立他登基为帝,自是不能说违背了祖训。 边墨砚离开之后,夜郡影一个人又坐了半个时辰,方离开醉仙楼回了提刑司。 “大人,叶大人还是不肯改口。”孙千户迎上前,一脸的无可奈何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敬佩。 但凡是进了提刑司的犯官,不管进提刑司前嘴有多硬,进了提刑司,不出三天,就会因为捱不住提刑司的酷刑而招供,从无例外,直到如今,叶朝峰打破了提刑司从不曾发生的惯例。 一介贪官,他原以为像叶朝峰这样贪图享乐的贪官,不出一天就会乖乖改口,没想到,这贪官的嘴却极硬,竟是硬扛着酷刑不肯改口,能扛着提刑司的酷刑的人,他心中多少还是生出一些敬意。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彰显着这里曾经动过怎样的酷刑,夜郡影面无表情的看着瘫倒在地的血人,挥手,“给他上药,从今往后,好生养着他,皇上那边若是派了人来查探,务必做到让来人看不出什么端倪。”说完他转身离开牢房。 孙千户一愣,看着夜郡影离开的背影,却没有多问,只一挥手,立马就有两个锦衣卫飞奔出去。 其实他们对叶朝峰用刑,明面是遵循皇上的意思,借叶朝峰之嘴将战北王府牵扯进来,实则,他很清楚,一旦叶朝峰真因为受不住酷刑将战北王府牵扯进来,那么他将永远看不到建元帝,他的口供,也永远不会传到建元帝的耳朵中。 夜大人只不过想利用叶朝峰的口供做为和战北王谈判的筹码,又不会真的顺着皇上的意思,将战北王府置于死地。 叶朝峰既不愿将战北王牵扯进靖州一案,对这样一条汉子再用酷刑也非他所愿,大人既然发话了,他也正好收手。 很快,两年锦衣卫就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提刑司,孙千户指指地上毫无声息的叶朝道道,“老周,务必将他治好。” 周润青上前诊脉,感觉得到虚弱的脉像后他皱眉道,“伤得太深,这里可不是养伤的好地方。” 孙千户明白周润青话里头的意思,提刑司的牢狱太过阴寒,的确不是养伤的好地方,更别说这三天,叶朝峰可是天天受尽各种酷刑,想了想,他挥手道,“老周,按着他的样子做副面具出来,要多久?” 周润青瞟了他一眼,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递给他,“三天前大人就命我做了。” 孙千户接过面具往身边的吴百户脸上一套,栩栩如生,竟看不出丝毫的区别,满意的点头,转头吩咐,“去找个和叶大人身形相差无几的死刑犯过来。” 吴百户将脸上的面具扯下来,看着周润青很是不解地问,“老周,大人三天前就让你做这个?” 周润青点头,吴百户纳闷地挠了挠头道,“孙大人,您说大人既然早有此意,又为何要命我等对叶大人动用酷刑?” 孙千户瞪了他一眼,“大人行事,自有大人的章法,你问这么多做啥?大人吩咐做什么,我们只管听大人吩咐行事就是了。” 被他这么一瞪,吴百户便闭了嘴,他不过是好奇才随口一问,也并不是真想知道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很快两个锦衣卫就架着一个和叶朝峰身形相差无几的犯人走过来,犯人耸拉着脑袋,显然是被打晕了,吴百户麻利的将手中的面具套在犯人的脸上,孙千户细看之后满意的点头,朝周润青望过去,周润青知道他该做什么,从药箱子里拿出一个锦瓶倒出一颗丹丸,捏开那犯人的嘴将丹丸塞进去道,“这丹丸可保他一天不会清醒,明日我再来。” 周润青走后,孙千户便指着被套上面具的犯人道,“动手,务必要让人看不出什么。” 两个锦衣卫便上前,架着昏迷没有知觉的犯人往刑架的方向走过去。 很快,提刑司再一次被浓郁的血腥所覆盖。 城南,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进了城,驾车的壮汉转过头问,“大爷,您家的亲戚住在哪的?” 车厢里,须发皆白的老人道,“不用劳烦各位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壮汉扼了缰绳,马车徐徐停下,雀儿扶着爷爷下了马车,冲着四人弯腰福礼,“多谢各位大哥。” 四人忙摇头,驾着马车离开。 “爷爷,咱们现在去哪儿?”雀儿扶着爷爷,看着前面茫茫人流,原来京城的人这样多,她心中不由感叹一声。 老人慈爱地看着雀儿,心中有一丝微微的不舍,抬脚慢慢向前行走,一边道,“雀儿,咱们先找家客栈住下,爷爷这么多年没回过京城了,得先熟悉熟悉。” 雀儿点头,爷孙俩沿着街道前行,不多时,就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家小客栈,爷孙俩进了客栈,叫了两家客房,又叫了一点饭菜,用过饭菜之后,老人便道,“雀儿,你先在客栈里好好休息,爷爷先去看看,你表舅舅家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 “爷爷,我陪你一起去吧。”雀儿有些不放心地道。 老人轻轻摇头,“听话,这京城里人多,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好,你就在客栈里等爷爷的消息。” 雀儿闻言无奈地点头,只是仍然不放心地道,“爷爷,您可要小心。” 老人拍拍她的小手,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之后,老人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城北行去,虽然十多年不曾回过京城,可京城的一切,和十多年前相比,倒也变化不大,越往前走,他心中便愈是感慨万分。 十二年前,他带着一家老小匆忙离开京城,在他决定离开京城的那一天,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回京城,可是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十二年过后,他不不再次回到京城。 就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后,老人停在一处极为庄严大气的府邸前。 看着朱门上高高悬挂的黑底金字的‘公主府’牌匾,老人闭了闭眼,一串浑浊的老泪顺着脸面慢慢流下。 良久,他拭去脸上的泪痕,慢慢朝大门走过去,行至门前他停下,守门的小厮眼带轻视地扫了他一眼,极不耐烦的挥手,“走开,要饭也别在这里要,惹上公主不高兴了,有你受的。” 小厮却是把他当成要饭的了。 老人倒也不气,只放低了声音乞求道,“这位小哥,草民并非要饭的,草民来此,是要求见长公主殿下,劳烦小哥帮草民通报一声。” 小厮听了不由转过头仔细打量他,尔后两个小厮互望一眼,开怀大笑,一边笑一边道,“哪来的叫花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公主殿下是你要见就能见的?还不快滚。” 见两个小厮不信他的话,老人便皱着眉,苦苦哀求道,“两位小哥,草民真不是要饭的,草民真的是有事要求见公主,事关——” “你这不知好歹的老头,快让开,别挡咱们郡主的路。”老人的话尚未说完,那小厮瞧着远远的自家郡主的马车驶过来,他忙将老人一把推开。 老人被这么大力一推,整个人就往后一仰摔倒在路中间,因为摔得太重,老人一时爬不起来,而前方的马车已经快速行驶过来,眼看马车就要从老人身上辗过去,两个小厮不由白了脸。 他们倒不是担心老人被马车辗压,他们是担心马车会因此而受惊,倘若惊到了郡主,以郡主娇纵的性子,他们至少得挨十板子! 正担心着,忽尔眼前红光一闪,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之势冲过去,随着掌风所过,四匹俊马竟被掌风所伤,前蹄纷纷跪倒于地,四马一跪,后面的车厢因为惯性便向左翻倒。 满意地看着四匹俊马跪地长嘶,边墨砚拍了拍手,又顺便掸了掸袍角染上的些许灰尘,继而伸手,将地上的老人搀扶起来,一边问,“大爷,您可有伤着?” 他从醉仙楼辞别夜郡影之后便自回府,没想到路过公主府时会看到这一幕,他原本不想出手,只是看这老人面熟,又想给那倚惠安公主之势刁蛮任性的清霞郡主一点苦头,所以这才出手将俊马给拍得跪倒于地。 老人忍着腰中刺心的痛道,“公子,多谢您了,草民没伤着,公子,您回京了,姑娘她是不是也回京了?草民还没向姑娘道过谢呢。” 一听老人这么说,边墨砚便想了起来,“大爷,你是淮安那位?大爷,你——” “是哪个该死的混账东西打伤本郡主的马?”因为车厢侧翻了,被碰撞得不轻的苏妙儿在丫鬟的搀扶下从车厢里走出来,捂着碰肿了的额头看着自己那几匹嘴里吐血倒地不起的俊马,眼中顿时就冒了火,娇声斥道。 边墨砚桃花眼朝着苏妙儿冷冷望过去,“是本世子打的,郡主欲待如何?” 苏妙儿一听是边墨砚的声音,双眸顿时闪亮,忙整了整因为翻车所以有些紊乱的青丝,又拢紧了身上的大红羽缎狐狸毛的大氅,扯出一个她自认为美丽动人的笑脸朝着边墨砚望过去,同时一脸娇羞地道,“原来是边世子,世子这是要回府吗?” 她前后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身后的丫鬟却没有半丝的惊讶,都于郡主看见边世子是怎样的性情,丫鬟们早就习以为常见多不怪了。 看着苏妙儿那张还有些红肿的脸上扯出来的不胜娇羞的笑容,边墨砚唇角不由一抽,尽力压着想要狂笑的冲动,似笑非笑地瞥了苏悦儿一眼后‘唔’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答。 尔后他就看向身边的老人道,“大爷,你还是随我回府敷点药吧。” 老人脸有难色的皱起眉头,刚想拒绝,却听得耳畔传来边公子轻轻的声音,“大爷若是想进公主府求见公主,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机。” 老人听了一怔,看了看翻倒的马车和珠光宝气的郡主,他便将拒绝的话咽回肚子里,沉默地跟在边墨砚身后。 苏妙儿痴痴地看着边墨砚远去的身影,直至边墨砚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才转了身,瞪了一眼身边的护卫道,“本郡主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回去自己领板子。” 护卫们敢怒不敢言,一个个只垂着头不语,郡主刁蛮任性,公主又极为宠她,为人奴才的,主子要打要罚,也只能生受着。 战北王府离公主府并不远,就隔了一条巷子,只不过,战北王夫妇及几个子女长年都在封地,京城这座开国太祖赐下来的府邸,仅住了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一人,是以偌大的战北王府,只得四十来个下人并二十多个护卫。 进了王府,边墨砚命人将府医召来,替老人诊完脉,确定并无大碍之后,边墨砚命府医替老人抹外伤的药,抹好之后,挥退府医,边墨砚便问,“大爷,你有什么事,非得求见惠安公主?” 老人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边墨砚便又道,“大爷,你如今也试过了,想必清楚,公主殿下不是大爷你说求见就能见着的,大爷若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本世子,由本世子酌情转告惠安公主。” 老人的眉毛皱得更紧,沉默一会便道,“世子,非是草民不识抬举,只是草民要禀明公主殿下的事,事关重大,需得亲自向惠安公主禀述,还请世子能帮草民转告惠安公主。” 他不愿说,边墨砚也不愿勉强他,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大爷你,就跟本世子前去公主府拜见惠安公主殿下吧。” ------题外话------ 谢谢墨九的亵衣亲和xbby0910亲送的月票 么么哒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1 十二年前 不同于战北王府的清冷,惠安公主府却是巍峨繁华,热闹非凡。 华音阁,驸马苏尚庭提笔作画,他素有丹青圣手之名,铺开的宣纸上,俊马在广阔的草原上奔腾,惠安公主站在苏尚庭身侧,年过三旬的她,因为保养得宜,细腻白嫩的肌肤宛若芳华少女,细长的柳眉下一双杏眼正聚精会神地欣赏着苏尚庭尚无完工的俊马奔腾图。 二人身后,宫中的教养嬷嬷和宫女们目不斜视,专注地盯着地面,只心中却为公主殿下再次寻得幸福而暗暗欣慰。 西楚世人都知,先驸马殉国之后,惠安原本想为先驸马守节,太后心疼唯一的女儿,不愿看着惠安公主年纪轻轻便孤苦一生,在太后娘娘执意坚持和安排下,某日太后所办的宫中宴席,沐恩侯府的嫡次子苏尚庭对惠安公主一见倾心,并恳请太后娘娘赐婚于他,这桩姻缘本就是太后娘娘一手安排,沐恩府如此识趣,太后娘娘自是满意之至,所以在沐恩侯夫人进宫为其嫡次子恳请赐婚之后,太后娘娘便当即写了懿旨赐婚。 惠安公主极为孝顺,虽心中百般不愿二嫁,却因为敬重太后默许了这桩婚事,虽说是太后娘娘一力包揽的婚姻,但不得不说,太后娘娘的眼光极佳,苏尚庭容颜极佳宛若芝兰玉树不说,且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更因年纪轻轻画得一手丹青,被世人追捧为丹青圣手,按说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一般的勋贵世家是不会乐意让自己族中这样优秀的子弟去尚公主的,因为西楚皇室祖训,尚公主的驸马是不得掌实权的,可是苏尚庭虽然才华横溢,却并无入仕之心,故而,在太后娘娘看中苏尚庭之后,沐恩侯便很是识趣的让自个夫人主动进宫请求赐婚。 好在苏尚庭只是嫡次子,即便尚了公主,沐侯府还有一个能入仕为官的嫡长子,而太后娘娘,看在沐恩侯如此识趣的份上,沐恩侯的嫡长子仕途自是一帆风顺。 惠安公主原本只是抱着顺从太后心意二嫁苏驸马,可这样一个容颜极佳又才华横溢的世家公子,且又温柔专情,时间长了,惠安公主倒也忘了先驸马过世带给她的伤痛,渐渐向苏驸马敞开了心怀,自此,惠安公主和苏驸马之间,倒可以称得上相敬如举案齐眉。 “娘,我回来了。”苏妙儿一边兴冲冲地叫着一边冲进了厢房。 门在门口的宫女并未阻拦,清霞郡主是惠安公主和苏驸马唯一的女儿,公主殿下和驸马对这唯一的女儿极为疼爱,也造就了苏妙儿刁蛮任性的性子,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太后娘娘对苏妙儿这个外孙女也极为疼爱,原本公主所生之女,只能赐封县主,太后娘娘宠爱这个外孙女,懿旨一下,赐封苏妙儿为清霞郡主。 看着小脸红通通冲进来的女儿,惠安公主好看的柳眉微拧,“妙儿,娘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是郡主,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皇室,这样没规没矩的,成何体统?” 被训斥的苏妙儿素来有些害怕自己这个公主娘亲,便老老实实地垂着头听训,看自个女儿乖巧的样子,苏尚庭放下手中狼毫,劝抚道,“公主,这是在咱们自己府上,妙儿才会这般行事,每次进宫,妙儿可都是很规矩的。” 自个夫君这么温柔相劝,惠安公主不愿当着女儿和下人的面给驸马难堪,只好无奈地嗔了他一眼,继而转头看着垂着头的苏妙儿道,“可有选中什么?” 公主不再训斥,苏妙儿就朝自个爹投去感激的眼神,尔后一脸乖巧地走到惠安公主身边道,“娘,点妆阁新出一套头面,妙儿试过了,很是好看。” “多少银子?”一听是看中了点妆阁的东西,惠安公主微微蹙眉,点妆阁的首饰虽然精美,可是那价格,也远非寻常官家闺秀所能承担得起的。 苏妙儿扁了扁嘴,就知道娘亲不会一口同意给她买,果然先问价格。 “娘,要两千三百两。”极不情愿地报出价格,在看到娘眼中满满不赞同的眼神她忙又道,“娘,马上就要过年了,太后祖母又要宴请所有三品官员府邸的夫人小姐们进宫,妙儿若没一套点妆阁的头面,如何撑得起咱们公主府的门面。” 她说的义正词严,小脸上全是为了不丢公主府的门面的表情,只是她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惠安公主,瞪了自个女儿一眼,惠安公主道,“这几年山阴郡桂阳郡以及福荣郡连续天灾不断,皇后娘娘提议节源,皇后娘娘以身做则,省去凤栖宫一半的开支,宫中妃嫔无不响应皇后娘娘,你觉得,今年太后娘娘的宴席,那些夫人小姐们还敢无视皇后娘娘的意思,越了宫中妃嫔们去?” 惠安公主说了一大通,苏妙儿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她只知道,她可是从镇国公嫡次女王韵婷手中抢的这套头面,当时她和王韵婷都看中了那套头面,她硬说是她先订下的,王歆婷才不得已让她,若娘亲不肯出钱给她买这套头面,传到王韵婷嘴里,她岂不是面子里子全丢了! 一想到王韵婷嘲讽的眼神,苏妙儿就咬了咬唇,扑进惠安公主怀里撒娇,“娘,妙儿都半年不曾添置过首饰了,娘您就答应妙儿吧。” “妙儿,不是娘不答应你,皇后娘娘才刚提议节源,娘就花这么多银子给你添置首饰,传了出去,皇后娘娘即便嘴里不说,心里也会不满的。”看着在自己怀中撒娇的女儿,惠安公主叹口气,婉转劝抚。 虽然如今的皇上是她的亲哥哥,可是再过个几十年,哥哥退了之后,太子继位,可就不会像皇上哥哥一般照顾惠安公主府了,便是为了妙儿的将来着想,如今也不能得罪皇后娘娘。 从小在那吃人不眨眼的深宫长大,惠安公主的目光并不短浅,反而比一般朝臣都要看得远。 只可惜的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苏妙儿,却并不能明白她这番良苦用心,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她,立马就强挤了两滴眼出来,一脸委屈的朝苏驸马看过去。 向来疼爱女儿的苏尚庭,被自已女儿流着眼泪很是委屈的看着,这心立马就软了,忙道,“公主,这不难办,回头我回苏府让我大嫂出面买下来,再给妙儿,这样,皇后娘娘即便不满,也只会冲着我大嫂不满,您就不用担心了,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妙儿看中了一套头面,怎能委屈了她。” 惠安公主心里始终对苏尚庭怀着一份歉疚之心,在她心里,苏尚庭是因为尚了她,才和仕途无缘,不然以苏尚庭的才华,又岂会窝居在公主府,过着成天养花喂鱼的闲散日子,是故苏尚庭一开声劝抚,她便不再驳回,只好歉然地看着苏尚庭道,“那就又要委屈大嫂了。” 苏尚庭不以为然地摇头,“公主,您别想多了,大嫂她只会高兴还来不及,不会觉得委屈的。” 用他的前程换来大哥繁花似锦的前程,若这点小事,大嫂都会觉得委屈的话,那他苏尚庭为整个沐恩侯府做出的牺牲又是什么? 他眼中的阴翳一闪而逝,快到惠安公主都不曾察觉。 “公主殿下,战北王府边世子递了贴子拜见公主殿下。”门外,是公主府的李大总管的禀报声。 战北王世子? 他为何要登门拜访? 惠安公主不由皱眉,虽然公主府和战北王府只隔了一条巷子,可这么多年来,两家可从没有相互走动过,她心里知道皇上哥哥对战北王的不满,所以自是要避嫌,但如今战北王世子主动递了贴子来拜访,不见,亦说不过去。 “尚庭,你先陪妙儿,我去看看边世子所为何事而来。”转过头,她温柔地看着苏尚庭道。 苏尚庭点头,“公主放心去,我和妙儿在这里等着公主。” 惠安公主起身向外行去,身后四个嬷嬷八个宫女紧紧跟上。 前院大厅,边墨砚坐在椅子上,端着一个茶盏打量着四周,青龙垂眸站在他左后侧,右后侧则是雀儿的爷爷,老人不像青龙一般淡定从容,微微簌簌发抖的身子,彰显出他此时激动紧张的心情。 脚步声传了进来,边墨砚放下手中的茶盏向门口的方向望过去,而老人,亦紧张地抬起头,望向门口,唯一没有动的,只有青龙。 “墨砚见过公主。”一群人簇拥着惠安公主进了大厅,边墨砚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惠安公主挥手,“边世子登门,所为何事?” 因为和战北王府不曾有过交情,所以惠安公主直接了当地问,倒没做过多的虚言招呼。 惠安公主并没有显得不耐烦,也没有因为他是战北王府世子而不喜,只用那种淡淡打量的目光看着他,而边墨砚心里,却忽然想起了在淮安驿站时,夜郡影说的那些皇室秘辛,夜郡影所说如果属实的话,惠安公主应该是林更衣之女,而不是太后娘娘所生,真不知道,倘若有一天,惠安公主知道真相后,会用怎样的心情去对待太后娘娘? 这念头在边墨砚的脑子里也只是一闪即逝,惠安公主的身世,与他战北王府也没关系。 “墨砚贸然登门拜访,却是因为这位大爷。”边墨砚指了指身后的老人,在惠安公主讶然的眼光中继续道,“墨砚回府之时,见这位大爷苦苦哀求贵府守门的小厮,苦求无果,墨砚便擅做主张将大爷带回王府,本来墨砚是想听这位大爷有何要事要求见公主殿下您,奈何这位大爷执意不肯相告,只说事关重大,他必须亲眼面见公主殿下您,亲口禀给公主殿下,墨砚无奈,只得带着这位大爷贸然登门拜访,还望公主殿下见谅,若然公主不愿听这老人说什么,墨砚这便带他他离开。” 他一袭话说的是滴水不漏,直白地告诉了惠安公主,不管这老人怀着怎样的秘密,老人都不曾说给他听,所以他并不知道什么关于公主府的秘密,这是为了让惠安公主安心。 惠安公主自是听出了他言外之意,当下就朝老人看过去,细看几眼之后还是觉得面生,印象中不认识这大爷,惠安公主便皱起了眉头,“你有何事要面见本宫?” 老人忙跪倒在地,嗑头道,“公主殿下,您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方妈妈。” 惠安公主勃然变色,原本柔和的双眼布满了怒气和悲伤,她抬眸,紧紧盯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咬唇不语,半晌方转头看着边墨砚道,“世子,本宫还有很多事情要问这位大爷,世子若是无事,本宫就不多留了。” 边墨砚心中清楚,十二年前的事,想必是惠安公主的家事,既然是家事,他这个外人留在这里,自是不便的,当下便揖拳道,“既然公主繁忙,那墨砚就先行告退,只是这位大爷——” “世子请放心,待本宫问清之后,定然会将这位安然无恙的送回战北王府。”惠安公主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得了惠安公主的保证,边墨砚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告退带着青龙离开。 “秦嬷嬷和李嬷嬷留下,其余人等,全部退出去。”边墨砚离开后,惠安公主冷然吩咐。 两个嬷嬷和八个宫女弯着腰退出去,惠安公主朝李嬷嬷望过去,李嬷嬷会意,退出大厅将厅门关上后,她便守在厅门口。 “说,方妈妈她如今在哪里?”等大厅只剩下她和秦嬷嬷后,惠安公主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恨恨道,一双原本温柔的双眸,此时满是腥红的血丝,可见她此时的愤怒。 十二年前,她和先驸马所生之女雀儿才三岁,方妈妈是雀儿的奶娘,上元佳节那天,她和苏驸马带着方妈妈以及雀儿出府逛花灯,却没想到,因为人流太多,方妈妈带着雀儿走散了她也不知道,等到发现,方妈妈一家和雀儿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奶娘,竟敢拐带小主子,她震惊之下便回宫向母后和皇上哥哥禀明此事,皇上下旨追捕方妈妈一家,可是人海茫茫,方妈妈一家竟像从没来过京城一般,任官府如何搜查,都查不出半点线索。 她和先驸马感情极之深厚,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给弄丢了,当年的她痛悔不已,恨自己为什么要去逛花灯,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女儿,那两年她终日以泪洗面,若不是苏驸马每日温言相劝,又因为和苏附马所生的妙儿才一岁多,她才振作起来,不再消沉。 十二年了,她以为这辈子都再也听不到方妈妈这三个字眼,却没想到,有人会主动登门,告知于她! “公主,草民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饶恕,草民如今也活不了多久了,可小主子她,草民不能让她流落街头,公主,您将小主子接回来吧。”老人深深嗑头,泪流满面。 雀儿还活着? 她的女儿还活着! 惠安公主被这个消息所震惊,因为太过震惊和欢喜,以至于她一时回不了神,只能讶然地看着老人,秦嬷嬷见此,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道,“公主,您先喝口热茶顺顺气,小主子还活着这是桩好事,您可不能病倒。” 接过秦嬷嬷递过来的茶盏啜了一口,等缓过了气后,她才紧紧盯着老人道,“她在哪里?我的女儿她在哪里?” 老人忙道,“公主,小主子就住在城南的如意客栈。” “嬷嬷,快,去备马车,我要去接她。”一听自己的女儿竟住在客栈里,惠安公主就担忧起来,一脸惶然地吩咐秦嬷嬷。 秦嬷嬷忙点道,“公主,您先别急,这样贸然过去,小主子她未必肯跟咱们走,不如将他一起带上。” 惠安公主忙不迭的点头,“好,带上他,咱们一起过去。” 秦嬷嬷看了一眼仍然跪在地上的老人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公主殿下因为关心则乱,急着接失散多年的女儿回府,却忘了审问,当年方妈妈,为何要将小主子拐带逃走。 还有一点就是,小主子被方妈妈带走时才三岁,十二年了,小主子如今长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谁知道,这老人所说的那住在如意客栈的少女,就一定会是公主失散的那个女儿呢? 先驸马已死,这滴血验亲显然是不可能了,希望这老人,说的是实话,那少女最好真的是公主十二年前丢失的女儿,否则,这样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可不是简单一个死字就能解脱的! 希望那客栈里的少女,真的是公主的女儿,不然公主又得忍受一次丢了亲骨肉的椎心之痛! 秦嬷嬷心中一边感慨万千,一边快速走了出去。 不多时,去而复返的秦嬷嬷道,“公主,马车已经备好了。” “带上他,一起去客栈。”惠安公主迈出厅房,向院门行去。 ------题外话------ 晚十点或十一点左右还会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2 雀儿身份 马车停在如意客栈前,宫女们扶着惠安公主下了马车。 站在客栈的大门前,惠安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转头看着老人道,“你带路。” 老人颤颤地上了二楼,惠安公主一行人紧随其后,老人上了楼之后径直左走,走到倒数第二间房他抬手敲门,“雀儿,在吗?” 在厢房里担忧了很久的雀儿一听爷爷的声音,忙走过来打开房门,“爷爷,您回来了,可有找着了吗?” 说完之后,才看到爷爷身后跟着的一行穿着气度不凡的贵人,她便怔了怔,看着老人问,“爷爷,她们,便是爷爷说的——” “雀儿,她是你娘亲。”老人不无苦涩地道。 娘亲? 自己的娘不是病死了吗?眼前这个看起来好漂亮的夫人,怎么会是她的亲娘呢? 雀儿有些不解地看了爷爷一眼,又有些迷糊地看着惠安公主,这位夫人,看起来那么高贵,怎么可能是她的娘亲呢? 惠安公主激动地看着雀儿,又看着秦嬷嬷道,“嬷嬷,你看看,她的鼻子她的眼,是不是很像泽轩?” 早在雀儿走出来时,秦妈妈惴惴不安的心便告落定。 眼有这个少女,她的鼻子和眼,和先驸马如出一澈,而眉毛和嘴以及脸形,则完全继承了公主,这样的长相,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公主,是的,小主子的眼和眉毛还有脸,和公主您一个样。”秦嬷嬷也满是欣慰的点。 她和惠安公主虽是主仆,但这么多年以来,她心中早将惠安公主看成她自己的女儿一般,公主能寻回丢失了十二年的亲骨肉,她自然也是高兴之极的。 而被惠安公主和秦嬷嬷激动的表情看得有些慌乱的雀儿,又听这老嬷嬷说眼前这看起来高贵的夫人是公主,她心中愈发的害怕,小脸带着惊慌看着爷爷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苦涩地看着她,轻声道,“雀儿,有很多事情,爷爷现在一时说不清,但爷爷不会害你,她真的是你娘亲,你和你娘亲回去吧。” “不,我要和爷爷一起。”看看惠安公主,又看看爷爷,心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害怕的她慌乱的摇头。 看着自己女儿就在眼前,却不认自己这个亲娘,惠安公主心里又是酸楚又是痛恨,当然,更多的还是欢喜。 至少,女儿还活着,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她还能寻回女儿! “雀儿,我真的是你娘亲,你先和娘回府好不好?”惠安公主伸出颤颤的手,轻轻抚上雀儿的小脸。 她眼中的欢喜和哀求那么明显,雀儿虽有些慌乱,却觉得眼前这个高贵的夫人看起来好温柔,一点都没有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些官夫人的凶狠,所以她没有身避,任由惠安公主的手在她小脸上轻轻抚着。 “雀儿,你跟公主回去,以后好好过,要听公主的话。”老人流着泪劝说。 这么多年了,他早将雀儿视为亲生的孙女,如今要亲手送走孙女,他何尝舍得,可是,他活不了几天了,若不让雀儿回公主身边,在他死后,还有谁能照顾雀儿呢! 自私了这么多年,早该将雀儿送回公主身边的,至少,在公主身边,她可以衣食无忧,不用再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看着爷爷眼中的泪和脸上的伤心,雀儿沉默不语,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是这个公主的女儿,可是这些年以来,她和爷爷相依为命,为了照顾她,爷爷才会病成这样的,她不能不管爷爷。 “小主子,公主找了您很多年,这么多年以来,公主一直盼着找到您,您就跟公主回府吧。”看着沉默不语的雀儿,秦妈妈忍不住婉声劝道。 雀儿心中一动,迎上惠安公主欢喜的眼眸,半晌才道,“要我跟着你们回去也行,我要爷爷跟着我一起。” “好,只要你肯跟娘回去,娘都依你的。”惠安公主没有犹豫的点头。 方家拐走她女儿的账,迟些再清算也不迟,如今最重要的,是哄丢了十二年的女儿跟她回府。 一行人下了楼出了客栈,惠安公主便牵着雀儿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里,雀儿有些拘谨地端坐在角落里,不敢看惠安公主,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雀儿,你从前,是姓方吗?”看着自己女儿一脸拘谨的样子,惠安公主心里有一丝难过,握住雀儿的手小心冀冀地问。 雀儿轻轻摇头,“爷爷从来只唤我雀儿,并没说姓氏。” 这话让惠安公主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好歹方家没让自己尊贵的女儿跟他们的贱姓。 “雀儿,你姓沈,全名沈云雀,你的名字,是你父亲取的,他说,要你一生一世像那飞得高高的云雀一样自由自在。”提到死去的沈驸马,惠安公主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带了些许的温柔的缅怀。 到了此时,雀儿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过来,从前的娘不是她亲娘,从前的爹也不是她亲爹,至于原因,她知道,早晚眼前这个娘亲会告诉她的。 “那我爹他,为什么没来?”想了想,雀儿眼带询问地看着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眼角一窒,半晌才道,“雀儿,你爹他死得很早,在你半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不过雀儿你放心,娘会很疼你的。” 自己的亲爹,原来也死了! 雀儿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惆怅,虽然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亲娘,虽然她还有好多的问题想要知道,可是在得知自己的亲爹也不在人世后,即便她对亲爹没有一丝的印象,心里还是有一丝难过。 “娘,您答应我,就算我跟您回去,您也不能让爷爷离开。”压着心中复杂的思绪,雀儿抬头,坚定地看着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一愣,面色沉了下来。 是方家害得她丢了女儿,是方家害得她这么多年不能亲眼看着女儿长大,这种仇,这种恨,如何能一笔勾销! 看到惠安公主的脸沉了下来,和她以前见的那些官夫人一样,雀儿就有些害怕,可是马上,她就压下心中的害怕,固执地看着惠安公主,“娘,这么多年,若不是爷爷,雀儿早就死了,所以雀儿求您,不管赶爷爷走,好不好?” 失散多年的女儿,为一个夺去她这份亲情的人求情,惠安公主心里,难过不已,若不是方家偷偷把她带走,这十二年里,雀儿原本应该在公主府上过着衣食无忧尊贵无比的生活,若非方家,雀儿又岂会过着颠沛流离饥不饱腹的生活! 虽然心里很想冲着雀儿大声说,方家的人照顾你,是他们应该的,她要惩罚方家的人,也是方家罪有应得!可是看着女儿小脸上的乞求,她又实在狠不下心去苛责。 当年她才三岁,能懂得什么! 更何况这么多年,她的确是在方家长大,她不知当年内情,对方家感恩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说明她这个女儿,心地善良! 这样安慰着自己,惠安公主强行抑制住心中对方家的滔天之恨,温柔地看着雀儿道,“雀儿,那方氏,原是娘为你请的奶娘,可在你三岁的时候,方氏她偷偷带着你逃跑了,娘找了你这么多年,如今你总算回到娘身边了,你说,将咱们母女分开这么多年的方家,娘能轻易放过他们吗?” 听完惠安公主诉说出当年为什么她和娘分隔多年的原因,雀儿的脸上,就有了难过。 她不知道,奶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明白,奶娘这么做,是不对的,而娘亲,这些年来为了她,想必也痛苦不已,虽然知道自己不应忘该在得知真相后,还替奶娘一家求情,可是一想到这么多年,奶娘一家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她心中便难受不已。 看着女儿一脸难过的表情,惠安公主也不再多说,只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很久很久,雀儿才抬起头,坚定而又固执地看着惠安公道,“娘,奶娘她的确有错,可是女儿在方家这么多年,奶娘和爷爷事事都以女儿为先,从不曾亏待过女儿半点,奶娘和爷爷的确做了坏事,可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女儿不能忍心看着娘去惩罚爷爷,娘,女儿求您了,爷爷他身子不好,您别赶他走。” 没想到等了半天,知道当年真相的女儿,还是选择为方家求情,惠安公主心里一阵气苦,看着坚定而又固执的女儿,惠安公主终是软了心,点头道,“好,娘依你的,可是以后你不许唤他为爷爷,知道了吗?” 见娘让点,雀儿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开心地道,“娘真好,雀儿听您的。” 虽然不能唤爷爷了,可是只要娘肯将爷爷留下来,她能好好照顾到爷爷就行。 而惠安公主,虽心里仍有些对女儿执意为方家求情的疙瘩在,可看到女儿发自内心的笑容,她却也觉得,只要女儿开心,这一切,也就值了! 马车很快就驶回了城北,停在了公主府前。 牵着雀儿的手下了马车,惠安公主侧头看着她道,“雀儿,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雀儿则震惊地看着眼前巍峨庄严的府邸,比她从前见过的所有的官府都要大得多,而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以后她和爷爷不用再担惊受怕,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了!再也不用担心没钱给爷爷看病了! 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和爷爷了! 欢喜,就这么明显的表露出来,她转过头,欢喜地看着惠安公主,“娘,这里真的是我的家吗?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面吗?” 惠安公主酸楚地点头,“是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从今往后,有娘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牵起雀儿的手,惠安公主缓缓前行,守门的小厮,早在马车停下之时便已将门打开,虽有些讶然公主殿下怎么牵着一个衣着寒酸无比的少女的手,但也不敢多问。 “公主殿下金安。”一路上,公主府上的仆妇宫女们无不行礼,却也暗自猜测着公主带回来的少女的身份。 由前院大厅前的九曲走廊直行,绕过长长的大理石铺就的通道,又过了一道垂花门后,便进了华音阁。 厢房里,苏尚庭正手执狼毫教苏妙儿作画,看到惠安公主进来,他便放下手中的狼毫,略显讶然地看着惠安公主身边的少女,之前公主府的总管前来禀报说公主出府了,他也不甚在意,可没想到,公主出去一趟,竟带了个少女回来,也不知道这少女是什么身份,竟能让惠安公主这般看重,亲自去接! “娘,她是谁?”苏妙儿一见娘紧紧牵着另一个少女的手,不由好奇地问。 而雀儿,在听到苏妙儿唤她娘也为娘时,心里就不由有些紧张,她小心冀冀地看着苏妙儿,在来时的路上,惠安公主已经将公主府的事说给她听,她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如今亲眼看到,她只觉得这个妹妹好生漂亮好生贵气! 惠安公主安抚地拍拍雀儿的肩膀,略显激动地看着苏尚庭道,“尚庭,这是云雀,我的女儿,她回来了。” 云雀?那个十二年前丢了的丫头? 苏尚庭一愣,继尔高兴地道,“公主,我就说了,总有一天您能将她找回来的,如今可算是找回来了。” 而苏妙儿一听,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雀儿。 什么时候,她还多了一个姐姐? 怎么从前从来不曾听爹和娘提起过? 虽满心的纳闷,苏妙儿却没有开声,只细细打量着前面那个应该是姐姐的少女,在看清雀儿身上的衣裳是连府中下人都不会穿的棉布,而头上,只得一根木簪子和绢花外再无任的首饰后,苏妙儿就扁了扁嘴。 这样一个寒酸的土包子,怎么会是她苏妙儿的姐姐! 若让王韵婷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土包子姐姐,岂不是要笑掉她大牙! “公主,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找到的?”冷静下来后,苏尚庭关切地问。 惠安公主摆了摆手,“这些事容后再和你细说,尚庭,你先带着妙儿回去,雀儿才刚回来,我怕她累着了,我先照顾雀儿。” 苏尚庭忙点头,“好,公主先好好照顾,我这就带妙儿回去。” 这个土包子,哪点值得娘去照顾她了? 苏妙儿不满地翘起小嘴,却在苏尚庭望过来时,乖乖地跟着苏尚庭离开。 “公主,您看安排大姑娘住在浣莲阁可好?”秦嬷嬷笑着问。 浣莲阁离华音阁最近,公主失而复得,让大姑娘住得离公主的华音阁最近的浣莲阁,才能让公主放心。 惠安公主自是点头,“好,就依嬷嬷说的,嬷嬷,你亲自去布置,不具什么,都要给本宫用最好的。” 秦嬷嬷笑着点头,“公主放心,老奴会按公主所说去安排。” 待秦嬷嬷退下之后,惠安公主就牵着雀儿的手一同坐下,一边又转头吩咐李嬷嬷,“嬷嬷,去把绣房和针线房的管事妈妈叫来。” 李嬷嬷领命退了出去,惠安公主就心疼地看着雀儿,雀儿身上的粗棉袄实在刺眼,看一次她的心就疼一次,一想到女儿这么多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这心里头,就难受得紧。 拉着雀儿的手,细细问着这些年的事情,而雀儿,自是捡不会让她担心的事,那些曾经受过的苦,她却是不提的,不过在淮安发生的事,她却是没有瞒着惠安公主。 在雀儿心里,若不是季望舒相救,她可能都见不到公主娘亲了,所以她希望,公主娘亲能找到那位好心的姑娘,报了这份恩情。 一听是位姑娘救了自己的女儿,又听那位姑娘和边世子一起的,惠安公主心里,对边墨砚涌起了一股感情之情,心头盘算着,什么时候要好好偿还这个恩情才是。 母女俩正叙话,绣房和针线房的管事妈妈都到了,惠安公主道,“按大郡主的尺寸,尽快做八套冬季的衣裳出来,要用最好的料子,知道了吗?” 两位管事妈妈虽然有些讶然府上何时多了一位大郡主,却也没有多问,只上前量了尺寸后退下。 待她二人退下,惠安公主又吩咐身边的大宫女采睛,“采睛,你去点妆阁,置十套头面并十套首饰,要时下最新的。” “娘,您不用为我花费这么多的,十套,太多了。”雀儿有些惴惴不安地道。 惠安公主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忙安抚地拍着她的手道,“雀儿,十套不多,你妹妹,可有几十套呢,等娘将你的衣裳置办好了,娘再带你出去,让你自己选。” 雀儿轻轻点头,又想到爷爷的身体便道,“娘,方爷爷他为了照顾我,身体很不好,您请个大夫帮他看看好不好?” 惠安公主心中一郁,在看到女儿期盼的眼神后她只好点头,“好,娘这就命人请府医,替他看诊。” 雀儿开心地笑起来,看到女儿如此开心,惠安公主便转头吩咐,“让府医去过去,看看诊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3 幕后是谁 母女俩就这样闲聊着直至吃完晚膳,消了会食后,见雀儿一脸疲惫的模样,惠安公主心疼女儿,便让宫女侍候着雀儿在华音阁睡下。 待雀儿睡了之后,惠安公主离开卧房走向厅堂,压低了声音问秦嬷嬷,“嬷嬷,大夫怎么说?” “公主,大夫说了,方老头的身体撑不了三个月了。”秦嬷嬷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她。 一听活不了三个月,惠安公主肃穆的脸上就勾了一抹冷笑,“倒是便宜他了,罢了,雀儿既要留着他,就容他留着。” 再不顺眼,一个活不过三个月的人,她即便再恨之入骨,为了女儿,三个月也是能忍的。 “公主,您不觉得方家一家子这样做很奇怪吗?”秦嬷嬷将往事和今日发生的事回想了一遍后,小心冀冀地道。 惠安公主挑眉,瞟了秦嬷嬷一眼,“有什么话,你直说。” 秦嬷嬷忙道,“公主您仔细想想,当年方家的在公主府待遇不薄,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拐了大小姐一家子逃离上京?若说是因为受人指使,她拿了钱财所以把大小姐怎样倒也说的过去,可大小姐如今的样子公主您也看到了,方家分明是供着大小姐的,隔了十二年,方家把大小姐安然无恙的送回公主身边,那当年又为何要把大小姐给拐走呢?他们图的是什么?” 她这一袭话合情合理,惠安公主不是没想到,只是初见丢了十二年的女儿,她实在不愿离开雀儿,所以才会等雀儿睡熟了,想着去追问方老头当年的真相。 “去,将方家老头带过来。”摆了摆手,惠安公主吩咐。 昏暗的小房间里,方大爷正躺在床上,虽疲惫不堪,却无半丝睡意。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方大爷忙下了床,打开房门,见是公主身边的嬷嬷,只听那嬷嬷道,“公主要问你当年之事的真相,你去了之后如实相告,公主已经答应了大小姐,不会赶你走,你应该感谢大小姐,是大小姐仁善,公主才不追究你们方家当年所犯之罪。” 方大爷眼中含泪,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紧紧跟在秦嬷嬷身后。 “草民叩见公主。”进了偏厅,方大爷看着高坐上首的惠安公主,忙跪下嗑头。 惠安公主怀着愠怒盯着跪在地上的方大爷,想到大夫所言,眉头轻轻蹙起,强压着心里的愠怒,轻轻摆手,“免了,起来吧。” 倒不是她心善所以才叫方大爷起来,只是大夫说了,这方老头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么跪下去,万一他身体受不住晕倒,当年的真相,岂不是追查不出来了!因为这层顾虑,她才命方大爷起来,否则按她心中的意愿,她只恨不得让方老头就这么一直跪着。 “说吧,当年方氏为何要将本宫的女儿拐走?”压着心中的愤慨,惠安公肃声看向方大爷。 方大爷垂着头,轻轻道,“不瞒公主殿下,当年是有人抓了我那才刚三岁的孙子,用我那三岁孙子的性命威胁草民的儿子儿媳,那人说,只要草民的儿媳将雀儿送去他指定的地方,他就会将草民的孙子放了。” “所以你们就为了保住你们的孙子,抓了本宫的女儿?”听到此处,惠安公主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然,重重拍向桌面恨声斥责。 长长的护甲因为用力过猛所以折断,惠安公主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痛楚,只红着眼愤然盯着方大爷。 方大爷凄然点头,“是,草民那不成器的儿子儿媳的确是这样想的,只要将大小姐送去那人指定的地方,就能换回自己的儿子,可是在去的半路上,大小姐哭了起来,我那儿媳看着哭泣的大小姐,终是狠不下心,就抱着大小姐来找草民,草民原想将大小姐送回公主府,可是没想到,草民还没走到公主府,就发现有人暗中跟随,好在当天是上元佳节,人流众多,草民一家才得以逃出生天,万般无奈之下,草民只好带着一家老小,偷偷离开了上京,还请公主恕罪。” 听说方大爷的诉说,惠安公主面色稍霁,想了一想后就盯着方大爷继续问,“那为何不早点将雀儿送回本宫身边?为何要让本宫生生等了十二年?” 方大爷愧疚地垂头,“公主,当年草民一家疲于逃命,每个地方都不敢久留,根本不敢回京城,说来也是草民愧对公主,这些年草民看着雀儿一点点长大成人,草民心里委实舍不得,这才自私的将雀儿留在身边,草民不敢奢求公主原谅,只求公主日后能好好照顾雀儿。” “雀儿是本宫的亲骨肉,本宫自会好好照顾她,本宫问你,当年抓了你孙子的人,是何人?”惠安公主冷然问。 方大爷轻轻摇头,“不瞒公主殿下,当年草民一家并不曾见过那人,那人只留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草民还保管得好好的。”说完他从胸襟拿出一个小木匣。 秦嬷嬷接过小木匣打开,拿出里面已然有些泛黄的纸条递给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接过,因为年时已长,纸条上的墨迹隐隐模糊,但仍可看出是命方氏将雀儿送去城东一处地方,只要方氏按他所写做了,他就会放了方氏的儿子。 看完纸条上所书,惠安公主就皱了眉,就这么一张纸条,这上面的字迹,她瞧着也眼生之极,实在无从设想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人,要对她当年不过三岁的幼女下手! “退下吧,看在雀儿为你求情的份上,以后你就留在公主府里好生休养。”惠安公主挥手,示意方大爷退下。 方大爷感激地嗑头谢恩后退下。 “嬷嬷,你们说,会是什么人想要加害雀儿?”惠安公主面有忧虑地看着秦嬷嬷和李嬷嬷问。 只要一想到暗中有一个人,处心积虑地针对她的雀儿,她就无法放心,十二年前,雀儿只不过才三岁,那人就敢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下手,如今雀儿平安归来了,那人若还活着,只怕更加不会放过雀儿,这样一想,她心中就坚定了,以后要多派一些侍卫保护雀儿的念头。 秦嬷嬷和李嬷嬷互看一眼,秦嬷嬷想了想,略带探询地道,“公主,会不会是因为沈驸马或沈府的原因?” 当年沈府原本属于晋忠王派系,却因为惠安公主的原因,不得不转投当皇后娘娘和七皇子也就是今上,虽然沈府转投并不是晋忠王败走的关健所在,但也有泰半的原因,所以秦嬷嬷才会设想是晋忠王派系的人想要报复沈驸马,所以才会对大小姐下手,要知道,沈驸马可就这么一个血脉。 会是尽忠于十一弟的人,为了报复沈府和泽轩,才对雀儿下手的吗? 惠安公主陷入沉思,当年七哥和十一弟争夺皇位,她亦是很清楚的,父皇看中的是十一弟,于她自己的私心中,其实也觉得父皇的选择非常明智,只是七哥打小养在母后膝下,母后想要七哥坐上皇位,她孝顺母后,自是听从母后的安排,下嫁给沈泽轩,而沈府,果然因为她的下嫁,不得不转投七哥门下。 沈府背叛了十一弟,忠于十一弟的人会因此而动怒,想要杀泽轩唯一的女儿也在情理之中。 揉了揉眉心,惠安公主道,“嬷嬷说的有理,只是都过了十二年了,当年追随十一弟的人,只怕还有不少躲在暗中,嬷嬷,我好担心,我怕那些人,在知道雀儿回来之后还不死心,还想着要杀我的雀儿。” 秦嬷嬷和李嬷嬷亦想到了这一点,秦嬷嬷道,“公主,为了大小姐的安全,不如多派侍卫保护大小姐?” 惠安公主点头,又道,“嬷嬷,明天你们随我进宫面见母后,雀儿好不容易回来,我总得告诉母后,也为雀儿请封。” 秦嬷嬷和李嬷嬷笑着点头,“公主想的周全,太后娘娘也一直念叨着大小姐的下落,如今大小姐平安归来,太后娘娘也就放了心。” 提到母后,想到当年雀儿丢了之时,母后安抚了她整整一月,惠安公主心里就柔软下来,想着雀儿失而复得,母后知道定然也高兴,以母后对自己的宠爱,妙儿既然都赐封了郡主之位,雀儿怎么都不可能低于妙儿,想必母后亦会封雀儿为郡主。 对于失而复得的这个女儿,惠安公主满怀愧疚的同时又满心欢喜,所以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这个女儿。 安排妥当之后,惠安公主便进了卧房,慈爱地看着睡得香甜的雀儿,惠安公主暗下决心,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保护雀儿,再不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公主府另一侧的栖雁轩里,灯火通明。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土包子,当真是娘的女儿吗?”苏妙儿小脸繃得紧紧的,皱着眉头问。 苏尚庭望了她一眼,这一眼不像惠安公主在时那般温柔慈善,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妙儿,这话,在为父面前你尚能说,可若是让你母亲听到,便是为父,也保不了你。” 苏驸马鲜有的肃穆让苏妙儿有些害怕,扁了扁嘴道,“爹,在母亲面前,我自是不敢放肆的,可是爹,她真的是妙儿的姐姐吗?可从前为什么没听爹和娘说起过?” “妙儿,你应当知道,你娘在嫁给为父之前,还曾嫁过给承平侯沈府,云雀,就是你姐姐,是你娘和沈驸马所生之女,比你大一岁多,你姐姐她三岁那年,你母亲和我带着你姐姐在上元佳节那天去逛花灯,没想到那天人太多,你姐姐的奶娘抱着你姐姐走失,你娘发现你姐姐不见之后,伤心了很久,如今你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你可要让着一点,不要去惹你姐姐,伤你娘亲的心,知道了吗?” 自个娘亲在嫁给她爹之前还曾嫁过一次的事情,苏妙儿却也是知道的,听闻土包子和她不是同一个爹生的,苏妙儿就放了心,即便那也是娘的女儿,可如今府上娘的夫君是她苏妙儿的爹,一个没了亲爹的姐姐,即便娘亲再宠她,也不可能越了她苏妙儿。 只是想到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娘唯一的女儿,她心里又多少有些不开心,便撅着小嘴道,“爹,她都失了十二年,谁知道这十二年里,她做了些什么事,万一她要是做了有辱我们公主府的事情,事后传了开去,岂不是要拖累女儿?” 苏尚庭眸光一凝,看着女儿娇嫩的小脸,沉声道,“妙儿,为父再和你说一遍,类似这样的话,在你娘亲面前绝不可以说,你娘好不容易寻回这个女儿,若听到你这样诋毁你姐姐,你娘绝不会轻饶了你。” 接连被素来疼爱她的父亲训斥了两次,苏妙儿就鼓起了嘴,“她一回来,娘偏心她也就算了,爹您也帮着她训斥妙儿,您是妙儿的爹又不是她的爹,难道您也和娘一样只疼她不疼妙儿了吗?” 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苏尚庭一窒,面色放柔和下来,叹了口气轻声道,“妙儿,爹怎么可能疼一个外人不疼你,爹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娘的脾气,爹是怕你口无遮拦,惹恼了你娘,受苦的又是你。” “爹,你放心,在娘跟前,妙儿不会乱说话的。”被苏驸马这么一安慰,苏妙儿马上又开心起来。 苏尚庭欣慰地点头,看了看窗外道,“妙儿,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苏妙儿乖巧地点头,苏尚庭便负着手离开栖雁轩。 出了栖雁轩他径直往华音阁行去。 进了华音阁,秦嬷嬷早迎了过来道,“驸马,公主见大小姐累了,就留了大小姐休息,驸马还是在偏厅等公主出来吧。” 便是亲生的女儿,歇息了也要避嫌,更别说他还不是大小姐亲爹,秦嬷嬷此举,却是妥当的。 苏尚庭点头,抬脚进了偏厅,秦嬷嬷命两个宫女侍候着,她则转身进去禀报公主。 听完秦嬷嬷的禀报,惠安公主便恋恋不舍地又看了睡得香甜的雀儿一眼,方起了身。 “公主,当年到底是什么原因,方家要抱走雀儿?”见惠安公主走了进来,苏尚庭忙起身迎过去,一边问。 惠安公主便将方大爷所言一一转述出来,苏尚庭听完皱起了眉头,“公主,如此说来,岂不是查不出幕后之人?” 惠安公主无奈地点头,苏尚庭又道,“虽说隔了这么多年,可难保那幕后之人知道雀儿平安归来后,再次下手,公主,您还是多派几个侍卫保护雀儿。” “我正有此意,尚庭,我和嬷嬷有商议过,当年对雀儿下手之手,极有可能是忠于十一弟的人,为了报复沈家和泽轩,才会对雀儿下手,为了雀儿的安全,我打算明天进宫,恳请母后挑几个宫里的出来侍候雀儿,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惠安公主道。 苏尚庭有些愕然地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您是说,那幕后之人,是晋忠王的人?” 惠安公主点头,“尚庭,你也知道,咱们公主府,即便有仇敌,也应该会直接针对我,而不是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手,除了沈府的原因,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对一个三岁的孩童下手。” 苏尚庭想了想,的确也有道理,遂点头道,“公主所言不差,不过如果真是晋忠王的人,公主倒不用太过担心。” “为何?”惠安公主讶然地挑眉看向苏尚庭。 苏尚庭安抚地握住她的手,“公主您想,晋忠王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那些忠于他的人,这些年想必躲的躲死的死,所剩无败了,就算真有那么几个死忠之人,晋忠王都死了这么多年,他们想必也不会轻易入京,所以啊,若真是晋忠王的人,公主您倒还可以放心一些。” 他分析得头头是道,惠安公主原本揪着的心也因为他这一番分析而松了下来,点头不已。 “公主,如今雀儿回来了,于情于理,这事您都应该去知会承平候夫妇,毕竟他们,也一直挂念着雀儿的下落。”苏尚庭又道。 听他提及承平侯夫妇,惠安公主脸色略显踟躇,自打沈泽轩死后,承平候夫妇虽看她不顺眼,但好歹念着雀儿还算和颜相待,可雀儿丢了之后,承平侯夫妇见了她便没个好脸色,而她身为公主,自是不愿去奉迎,所以自打雀儿丢了之后,她起初还会去探望承平侯夫妇,而承平侯夫妇见了她,却总是淡漠疏离,次数多了,她便再也不去了,如今雀儿终于回来了,不管她和承平侯夫妇的关系如何,雀儿始终是沈泽轩的女儿,于情于理,的确应该去知会承平侯夫妇。 “等明天进宫看过母后之后,我再去承平侯府。”虽然心中极不想去承平侯府,可是为了雀儿,惠安公主也只能无奈道。 她心里明白,承平侯夫人对她不满,不仅仅是因为她没为泽轩守节,也不仅仅是因为雀儿丢了,在承平侯心里,只怕认为,因为她有了尚庭,有了妙儿,所以才会对雀儿不上心,才会弄丢了雀儿,这才是承平侯夫人对她最大的不满。 ------题外话------ 晚上十点前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4 太后心思 慈安宫,太后坐在炕上,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正满脸不耐烦的训斥德妃。 “哀家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吃这些有的没有的醋,他是哀家的儿子没错,可他更是一国之君,他要宠幸哪个妃嫔,哀家能说不行吗?你但凡大度一点,倒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被皇儿厌倦,可你呢?总把哀家的话当成耳边风,成天捧着一个大醋坛子,皇儿他愿意去你宫里那才是怪事。”一大早就被这娘家侄女给吵醒,不怪太后娘娘一顿风卷残云般的训斥。 被斥得抬不起头的德妃娘娘,手里的丝帕已经拧成了麻花。 早知道太后姑妈不但不帮她,反倒当着这一屋子的奴才给她没脸,说什么她也不会哭着冲进来慈安宫了。 可这世上没有早知道,所以现在,即便她心中再委屈,再愤然,也不敢顶她在这宫中唯一维护她的太后姑妈的嘴,只能压着心中的委屈和牢骚,焉着脑袋老老实实挨训。 眼见得太后娘娘说得嘴都干了,而德妃娘娘的脑袋早就垂得不能再低了,翠姑姑就适时地倒了杯热茶递给太后娘娘,一边劝道,“娘娘,德妃娘娘想必已经知道错了,您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是啊,姑娘,婉婉知道错了,姑妈您就别生婉婉的气了,您先喝口热茶润润嗓子。”李德妃忙接过翠姑娘递过来的台阶,一脸讨巧地看着太后娘娘。 训了这大半天,太后娘娘也的确有些渴了,接过茶盏啜了几口后放下,看自个侄女懊恼的表情,太后娘娘就忍不住摇头,是个不争气成不了大器的,就她这样的心机,如何斗得过皇后娘娘,罢了,反正这侄女进宫多年,膝下也就生了个公主,没有皇子,想必念着这点,将来即便太子登基为帝,皇后也不会太为难她这个不争气的侄女。 太后心里的长久盘算,德妃自是猜不出来,她只瞧着太后姑妈不再训她,她这心里头就松了口长气,进宫这么多年,刚进宫时,她还有着想要挤掉皇后成为六宫之主的奢念,那时的她年轻气盛,想着太后是她亲姑妈,她又自恃有着和皇上表哥打小青梅竹马的情份,原本凭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挤掉皇后取而代之是一桩再容易不过的事,可进了宫后她才发现,以前的她有多天真! 且不说皇后心机诡异她远不是皇后的手段,太后姑妈似乎也并没有想让李家的姑娘取代皇后凤位的念头,至少她是感觉不出来的,至于皇上表哥,就更不用说了,对她虽比一般的妃嫔要好上那么几分,可也就仅止于此了。 进宫多的,她也就生了个公主,不是生了公主之后她就没怀上过了,在生下五公主贺兰怡之后,她还怀过两次,可都因为她太能折腾,流产了,太后姑妈因此对她更加不待见,若不是她姓李,她觉得太后姑娘都恨不能将她撵去冷宫呆着,最后一次流产,御医诊完脉,委婉将她以后再不能怀上的事实说出,知道自己再也怀不上后,她就不敢再折腾了,老老实实地呆在她的永和宫里,许是见她老实了,太后姑妈对她,这才好转。 可这才好转没多久,她又因为皇上去庄淑妃的永宁宫比去她的永和宫要多而闹腾了,惹得太后娘娘一顿狂斥。 “庄淑妃怀了皇嗣,皇儿他去永宁宫也合乎情理,你再这样闹腾,只会更让皇儿他嫌弃于你,明白了吗?”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太后娘娘狂斥过后,还是忍不住提点她。 而德妃,在得知庄淑妃怀有皇嗣之后,手中的丝帕扭得更紧,想到她自己那两个无缘的孩子,眼中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看着太后哽噎着道,“姑妈,婉婉都没个皇子伴身,将来表哥他若是——你让婉婉母女可怎么活?” “呸,你说的是什么话?皇儿他如今春秋鼎盛,你担心什么?再说了,皇儿他即便心里对你再不喜欢,到底也会念着你是他表妹,就冲着这情份,只要你往后不再折腾,即便哀家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表哥亦能念着哀家的面子,将你母女二人照顾得好好的。”太后啐了一口,宽抚着她。 德妃一听太后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就有些惶然,忙拼命摇头,“姑妈,您可不要这么说自个,您能长命百岁的。” 太后也不愿分辨她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只揉了揉眉心道,“好了,你也不用急着回去了,先用了早膳再回去。” 德妃忙点头应下,对这个太后姑妈,她向来是敬畏的,在宫中这些年,虽然太后姑妈一直护着她,可那也是在她不触及皇上表哥底线的情况下,一旦触及到皇上表哥的利益,太后姑妈便只是太后,而不是姑妈了! 知道太后姑妈用膳时不喜人多言,所以德妃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用膳,一顿早膳用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太后把命人撤了席,德妃刚想告退,就听内侍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惠安公主求见。” 惠安公主求见定是有事要求太后,德妃忙道,“姑妈,既然表姐来了,婉婉就先回去了。” 太后挥手,德妃便带着嬷嬷宫女以及几个内侍呼啦啦地走了。 惠安公主迈进来时,正迎上德妃一行人离开,两人含笑打过招呼,惠安公主便进了内厢房,“惠安见过母后。” 太后慈爱地挥手,“免了,惠安,你进宫可是有什么要和母后说?” 惠安公主起了身,就朝炕边放着锦杌子坐下,一边道,“母后,儿臣此次进宫,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母后。” 一听是好消息,太后两眼就往惠安公主的腹部看过去,“惠安,几个月了?” 惠安公主虽不是她亲生的,可打小就被她养在膝下,而她生了七皇子之后再无所出,所以,在太后心里,还委实是把惠安公主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的,惠安说是好消息,太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惠安怀上了,这个女儿和她一样,儿女缘极淡薄,到如今也只得两个女儿,这一胎若是个男孩就好了。 被母后盯着腹部看,又听母后问几个月了,惠安公主的脸瞬息就红了,红着脸摇头道,“母后,儿臣都多大了,哪还能怀上,儿臣说的好消息,是雀儿她回来了。” 雀儿?哪个雀儿? 太后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一脸纳闷地看着惠安公主。 “娘,云雀啊,我和泽轩的女儿,她回来了。”惠安公主激动地道。 这一下,太后娘娘就想起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安公主,“惠安,你是说真的?雀丫头真的回来了?在哪里?快叫进来让母后瞧瞧。” “母后,您别激动,云雀昨天才刚回府,我怕她累着,让她在家好好休息,母后您也知道的,她才刚回府,一应东西都还没给她制,怎好带她进宫。”惠安公主忙起了身弯着腰劝抚。 太后也平静下来,轻轻点头,“你想得周到,惠安,这孩子,是怎么回来的?当年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安公主便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太后听,末了道,“母后,儿臣和驸马都觉得,当年是忠于十一弟的人为了报复沈府和泽轩,才会对雀儿下手,母后您也知道的,雀儿是泽轩唯一的血脉,那些人,想必就是因为这,才想着要对雀儿下手。” 太后闻言亦觉得惠安分析得有理,遂道,“既然如此,这往后你就多安排一点侍卫保护这丫头,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回来,可不能再出事了。” 惠安忙点头,“母后不用担心,儿臣也正有此意,儿臣此次进宫,一则是告诉母后这个好消息,二来是向母后求个恩典。” “你这丫头,咱们母女之间,用不着这么生份,妙丫头既然封了郡主,雀丫头哀家自然不能委屈了她,这事,等母后回头告知皇上,由你哥哥赐封,最好不过了。”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太后马上便猜出惠安公主嘴里所说的恩典是什么。 惠安公主高兴地点头,又道,“母后,其实儿臣还有一求,雀儿这些年流落在外,于宫中的规矩礼仪都不懂,儿臣想要母后指派一个教习姑姑并几个宫女,还请母后答应儿臣。” 太后自是点头应下,“你考虑得周全,等回头,你就带黄姑姑跟你回去,至于宫女,你自己看着挑吧。” 惠安忙不迭的摇头,“母后,这如何使得。” “母后让你挑你就挑。”太后拍拍她的手,不容拒绝地道。 知道母后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惠安公主便不再推辞,想了想道,“母后,要不就门外那两个丫头吧。” 在这房间里的,都是服侍了太后多年的人,她自是不会没眼力到将母后的心腹给挑了去,这房里的不能选,那守在门外的丫头,虽不及这房里面的几人得母后的信任,但也就差那么一点,所以她便选了守在门口的两个。 “好,就依你的。”太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爽快的答应下来。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会,当然多半都是太后娘娘问雀儿的事情,眼看着天色不早,惠安便道,“母后,天色不早了,儿臣先出宫,等过几天,儿臣就带雀儿进宫探望您。” 太后点头,想了想又道,“惠安,你可有确定她真的是雀儿吗?不会有错吧?” 惠安公主坚定的点头,“母后,您放心,她真的是雀儿,不会有错,等过几天,儿臣带雀儿进宫探望您,您就会知道儿臣不可能弄错的。” 她这般坚信不疑,太后便不再多说,挥了挥手道,“没错就好,母后也是担心才会问,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出宫吧。” 惠安公主起身告退,带着黄姑姑并两个宫女一起离开。 “兰英,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丫头,查仔细了。”惠安公主走后,太后转头吩咐。 兰姑姑忙点头,“太后放心,奴婢这就去查。” “参见皇上。”门外宫女内侍的请安声传来。 太后便起了身,朝着房门口的方向望过去。 “儿臣参见母后。”一袭明黄龙袍的建元帝走了进来,先给太后请安。 太后忙摆手,“皇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建元帝点头,倒也没犹豫,直接道,“母后,庄淑妃有了身子,儿臣希望母后能多顾着庄淑妃,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这偌大的内宫,除了皇后便是她这个太后掌权,皇上的意思虽然隐晦,但太后却是听懂了的,无非就是不信任皇后,怕皇后对庄淑妃动什么手脚,所以才求她这个母后,看着皇后一点。 自己这个儿子,心胸到底还是欠缺了一点。 太后心中暗暗摇头,皇上不了解皇后,她却是深深了解的,皇后并不像皇上心中设想的那般阴毒,容不得妃嫔生下皇子,皇后若真是这样的人,她也不会容许皇后活到现在,皇后其人,只要不触及太子,她便可以大度容之,当然,太子不单单是皇后的底线,也是她这个太后的底线。 太后虽看重自自己娘家,却并没有想着让娘家侄女为后的念头,因为比起这些儿女私情和家族的利益,太后更看重的是西楚的江山,李德妃生不出儿子,太后其实并不惋惜,甚至还因此而松了口气。 她虽对皇后不咸不淡,但对皇后所生的太子,却极为欢喜的,到底是她的嫡孙,且又孝顺她这个祖母,所以太后从心眼里,就将太子视为将来的继承大统的人,从没动过换储君的念头。 “母后知道,皇儿放心,哀家会保庄淑妃平安生下孩子。”自己的儿子,求到面前,太后自是不会回绝的。 建元帝就欣喜地点头,“有劳母后了。” 太后轻轻摇头,看着他道,“皇儿,庄淑妃既然有了身子,这些天你就雨露均沾,调衡一下。” 建元帝早就知道李德妃一大早就跑来母后这边闹腾的事情,如今太后这么一说,他马上会过意来,揉了揉眉心道,“母后放心,皇儿会的。” 见皇上这般听话,太后心里也颇有安慰,想了想,还是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她道,“皇儿,母后心里,从没有一定要让李家的姑娘为后的念头,你外祖那边,母后也敲打过,想必心中亦是明白,不会让你为难,可是婉婉她,到底是你亲舅舅唯一的嫡女,你不看僧面也要看母后这个佛面,好歹照顾她母女一些,她身子已经这样了,膝下也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就替母后好生疼惜她一些。” 太后说得这么直白,建元帝心里焉能不动容,看着太后他道,“母后,您放心,皇儿心里清楚,不管将来如何,皇儿总会将表妹母女安排周到的。”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承诺了,承诺即便以后他退了位,太子继位之前,他亦会将德妃母女安排妥当,不会让德妃母女受什么委屈。 而这样的许诺,能保证这许诺有效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免死金牌了。 太后心中心知肚明,安慰的点头,“皇儿能这样想,母后心里也就放心了,对了,皇儿,你妹妹她今天进宫了,说是当年走失的雀丫头回来了。” “回来就好,妹妹她念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可以放心了,母后您也不用再因为这事而难过了。”对于惠安公主,建元帝只比别的姐妹要多那么一丝感情,这还是因为太后真心喜欢惠安公主的情面上。 太后也知这个皇儿,除了对她这个母后有深厚的感情,旁的人,皇儿是从不会太过挂念的,虽是凉薄了些,可是身为一国君王,所需的正是这份凉薄,所以对皇上这种淡然的态度,太后也不多说,只道,“惠安毕竟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母后封了妙丫头为郡主,自然也不能委屈了雀丫头,回头等查明的确是当年走失的那孩子后,皇儿你就赐雀丫头同样的郡主之位吧。” 这点小事,建元帝自是不会推辞的,心中思量一会便探询地道,“母后,妹妹她当年因为这事伤心欲绝,这次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要不要赐个有封地的郡地给那丫头?也算是弥补她这些年流落在外所受的苦难?” 太后点头,“就这样吧,等过几天,惠安带那丫头进宫,母后好生瞧瞧,但愿这丫头,性子没有让养得太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5 燕梁神谕 ‘吁’的声音响起,三辆马车依次停在上京城南郊。 最前面的马车里,长孙逊深深地看了季望舒一眼,尔后握住她的手下了马车,行至后面的马车跟前,他道,“绾绾,等着我。” 季望舒点头,想了想道,“你回国之前,我为你饯行。” “好。”再深深看了一眼他恨不能揉进血肉里的季望舒一眼,长孙逊毅然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行去。 待长孙逊上了马车,武曲一挥缰绳,马车缓缓行驶,七七在季望舒头顶盘旋飞舞了几圈,终是恋恋不舍地展冀而去。 直至长孙逊的马车再也看不见,季望舒转身上了马车淡声吩咐,“白薇,你带秀娘母子去见三叔,让三叔安排秀娘母子的住所,白芍,我们直接去伽蓝寺。” 白薇应下跳下马车去了后面玄武驾驶的马车,前面的一辆向伽蓝寺的方向行去,后面一辆则直接进了城。 将近年关,前来伽蓝寺上午拜佛的香客愈发多了起来,寺院前面的空地,停满了勋贵府邸的马车,寺院周边的茶舍里,亦坐满了人。 伽蓝寺后山,星云大师咬了口手中的叫化鸡,边吃边摇头,和小师侄烤的叫化鸡相比,口感差得太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吃到小师侄烤的叫化鸡! 正感叹着,忽尔就听脚步声传来,他抬头望过去,可不正是他念叨着的小师侄! “望舒丫头,你来得正好,师叔这烤鸡,怎么都不及你烤的,你给师叔看看,到底是差了什么?”他从地上蹦了起来,脸上还沾了几丝因为烤鸡所染上的油烟,若让外面那些信服星云大师名望的信客看到,只怕怎么都不会相信眼前这个手中拿着鸡腿满脸油烟的秃子就是闻名西楚的星云大师。 看了看放在火架上已去了泥垢的叫化鸡,季望舒轻轻摇头,“小师叔,叫化鸡,要用雪包着泥垢,而且鸡里,要浸过酒,方能入味。” 浸酒入味? 星云恍然大悟,怪不得吃起来总少了些什么,原来少的正是他这个嗜酒之人爱喝的酒! 丢了手中的才啃了一口的鸡腿,正了脸色打量着季望舒,在看到季望舒头上那根上好羊脂玉的玉簪后他脸色稍沉,略带探询地问,“长孙逊可是追过去了?” 季望舒点头,同样略带探询地看着他问,“小师叔,为何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他?还有他说,我还有一个弟弟,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们二人呢?” 星云不由讶然,他从前只以为小师侄是将这两个对她至关重要之人掩在心底不提,如今才知道,原来小师侄记得师父记得他记得华容之记得很多不重要的人和事,却唯独忘了至关重要的两个人,不过,小师侄到底是重生之人,连重生这样的的事都发生了,她忘了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实。 “你到底是重生之人,忘了他二人,许是重生的原因吧。”星云所能想到的答案,也唯有这个了。 季望舒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将夜郡影告诉她的当年之事一一说给星云听后,又将靖州叶朝峰所做的事也全部告诉星云,星云听完不由赞道,“世上若多几个像叶大人这样的官员,又岂会有民不聊生的事情发生!” “小师叔,这是山中百姓为叶大人所写的联名状,还有山民们派来的代表,沈大哥,回头你让人去安排。”季望舒将联名状掏出来递过去。 星云接过联名状后道,“你放心,这一切包在小师叔身上,那个姓沈的,你让知客僧领去我的禅房。” “好,有劳小师叔,望舒先告辞了。” 出了后山,季望舒带着沈刚去见了知客僧,知客僧也没多问,带着沈刚径直离开。 “姑娘,咱们现在是先回宝莲庵还是?”上了马车,白芍问。 季望舒淡声吩咐,“回宝莲庵。” 行到宝莲庵不远处,天色已然黑了下来,将马车停在离庵堂有些远的地方后,一行人乘黑进了庵堂后院,三个替代她们身份的暗卫将这些天的事交待完毕之后,季望舒便命三人离开。 华府。 看着较之几天前气色明显又差了不少的长孙逊,华容之皱起眉头,“世子若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容之便是能将普天下最好的药村寻给世子,也是没用。” 长孙逊淡淡看着他道,“放出风声,就说燕梁国师遵循神谕,一路向着西楚国帝都上京而来。” 华容之不由愕然,长孙逊不顾西楚皇上的忌惮,也无视燕梁君王擅作主张,这般大张旗鼓的宣扬他要来西楚国,究竟所图为何? 虽是不解长孙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却也没多问,只点头应下。 华容之走后,长孙逊道,“廉贞。” 躲在暗处的廉贞闪身出来,抱拳道,“世子,云二公子和云九小姐已在回燕梁的途中,至于宫里头,太后和皇上听闻国师遵循神谕远走异国,因担心国师能否安然回国,所以太后下旨为国师赐婚,将云府七小姐赐婚于国师。” 随着廉贞的禀报,感受着长孙逊身上愈来重的寒气,几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替太后娘娘道了声自求多福。 居然敢乘着公子不在赐婚于公子,太后娘娘的胆子倒是日益见涨了,只是——这婚是赐了,公子却是一定不会娶的,相信留守在国师府的大总管,必不至于糊涂到国师不在,就擅自将云七小姐迎进国师府的大门。 不过太后娘娘明明知道公子不会听从她的懿旨,却还要赐婚,却是为何? 还有就是,太后娘娘明知道云九小姐对国师痴心一片,这赐婚又为何不将云九赐婚于国师,却要将云七赐婚于国师?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收了心思朝自家公子看过去。 长孙逊慵懒地躺在美人靠上,白到几近透明的肌肤在灯下愈发显得清冷,唇角微微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道,“太后既然太过悠闲,传令回去,给太后找点事做,让她再也悠闲不了。” “属下尊命。”廉贞恭声应下,身影一闪,又隐匿于暗处。 不得不说,华容之办事极有效率,不过一晚,全上京上至勋贵世家,下至走卒贩夫都已经知道燕梁国师遵循神谕向着上京而来。 原本五国之中,燕梁只能称得上居中,可是自打燕梁新换了少年国师之后,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燕梁国一跃跻身为五国之首,让四国暗生警惕的同时却又不敢贸然查探燕梁的军情。 五国之中,唯有燕梁国与众不同,燕梁皇室极为看重巫师,而每一任新帝登基称帝,都会从巫师中挑出一位大巫师,任命为国师,别以为国师很好挑选,真正的国师,是每年由十二位巫师长老,从燕梁勋贵府邸以及燕梁皇室筛选年幼的童男童女,不惧男女,只要被长老们选中就被送进巫谷修习巫术以及经纬治国之策,在渡过重重巫师的考验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这些活下来的寥寥几人,在新帝登基时,不分男女比拼巫术,胜者为新一任国师,当然,败了的人,则会成为大巫师,效命于国师。 燕梁的巫蛊之术实在骇人听闻,许是这些巫蛊之术不容于上天,又或许是因为泄漏天机所致,所以燕梁的国师寿命极为短暂,短暂到来不及将才刚领悟的巫术相传便突告暴毙,也正因为如此,燕梁很多巫术已渐渐失传,这也是燕梁虽有巫师却不能一统天下的原因所在。 对于燕梁神秘而又骇人听的闻的巫术,四国君王虽然深深忌惮,却又不得不信服燕梁国师所谓的神谕。 毕因,一百多年前,燕梁的某位国师曾言神谕,说是北漠国杀戮太过血腥触怒了天庭,上天将罚北漠国寸草不生! 初时这神谕并无多少人信服,可是那年的冬天,一场瘟疫爆发,北漠皇庭所在的草原从人到牲口,无一不染上疫病而亡,来年开春,那片曾经宽袤的草原,不像往年一般青草葱葱,而是一片荒芜,再来年,那片草原,依旧是一片荒芜。 这件事传开后,世人才想起当初那位燕梁国师所言的神谕,无不信服! 可是燕梁国师极少接到神谕,相较一百多年前关于北漠国的神谕,这一次,是燕梁国第二次提及神谕。 上一次的神谕,北漠国皇庭几乎死绝不说,还被逼迁都,这一次,神谕是冲西楚国而来,自是惊动了西楚上至皇宫朝野,下至平民百姓。 有了百年前北漠国的前车之鉴,西楚朝野上下,自是不会对燕梁国师奉神谕前往西楚而来的消息掉以轻心。 雄伟庄严的金銮殿,建元帝高坐在龙椅上,皱着眉头沉着脸,看着左右下侧两方的文武百官。 “各位爱卿,关于神谕,可有好的建议?”建元帝威严的声音里,有着一缕几不可见的惊惶。 他这帝位,是由十一弟手中夺过来的,并非正统,会不会是因为这,惹怒了上天?所以才有了神谕? 堂下,文武百官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无一人上前,建元帝眉头皱得愈发的紧,将手指向左侧为首的叶朝阳道,“叶爱卿,可有好的建议?” 叶朝阳出列,揖手道,“回禀皇上,虽然燕梁国师奉神谕向我西楚帝都而来,可是在燕梁国师未曾抵京未曾进宫之前,这神谕究竟是福是祸尚未知悉,微臣无从所说,还望皇上恕罪。” “李爱卿呢?可是和叶爱卿所想一致?”建元帝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叶朝阳退下,转而指着右相问。 李季方出列,较之新贵出身的左相叶朝阳,李季方才是出自真正的钟鸣鼎食诗书簪缨之族的世家,百年世家的内涵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诠释,他上前不卑不亢地道,“回禀皇上,神谕一说虚无飘渺,百年前的北漠国之事,虽是前车之鉴,但到底过了百年,个中真相是真是假谁能说清,所以微臣以为,皇上若不放心,可召太常寺卿问话。” 一番太极打完,将问题扔给了太常寺卿,下侧的太常寺卿木着一张老脸,心中却将李季方给骂了个遍,死老头子,不坑别人就知道坑他! “张爱卿,关于右相所言,爱卿可有复议?”建元帝龙袖一甩,朝太常寺卿殷切地看过去。 张天木着一张老脸出列,揖手道,“回禀皇上,微臣以为,燕梁神谕不可等闲轻之,燕梁国师既向上京而至,等国师到了之后,问明凶吉,再行祭祀,再者,燕梁国师既然因为神谕来上京,若真是凶谕,皇上也可恳请国师化凶为吉。” 这番话较之叶朝峰和李季方,总算是说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建元帝惶然的心终于安定了些许,肃穆的龙颜上也有了一丝笑意,“爱卿所言甚是,既然如此,爱卿退朝之后,可将太庙好生整理,一应祭祀所需之物,需得查验不可疏漏。” “微臣遵旨。”张天提着的心也终于放心,回到队列之后,又朝右相李季方投去狠狠的一眼。 李季方不动声色的回望他一眼,心道你这老儿,明明掌管着主管祭祀的太常寺,本相推你出去,那也是你职责所在,怨不得本相! “各位爱卿可还有什么复议?”安定下来的建元帝,再次征询朝堂文武百官。 文武百官们纷纷摇头,建元帝挥手,全公公扯起嗓子唱诺,“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随着建元帝起身明黄的龙袍消失在帷幕之后,众文武百官亦才转了身,依次退出金銮殿。 金銮殿外,满满停放着各式软轿,众官们纷纷坐上各自的软轿打道回府。 由南门出了皇宫后,众官们近的继续坐着软轿打道回府,远的则转而上了停在南门外的马车。 右相李季方李大人和刑部尚书杨冀杨大人,以及都御史黄文黄大人的府邸俱在城西,并不算远,是以三人的软轿前后排列,晃晃悠悠地朝城西行去。 行至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安水街,忽有一壮汉冲了出来,拦在右相李季方李大人的轿前。 “草民沈刚,求李大人c杨大人以及黄大人为民伸冤。”沈刚壮着胆冲出去后,便跪在轿前,按着星云大师所教之言嗑头。 最前面的李右相的软轿停下了,后面杨大人和黄大人的软轿自也只能跟着停下,杨大人掀开轿帘问,“前面怎么回事?” “回大人,前面有民拦住了李大人的软轿,求李大人黄大人以及大人您做主。”随从很是流利的将前因述了出来。 杨冀皱眉,他可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挥手道,“起轿,绕道回府。” 抬轿的轿夫们应声,抬起轿撵正想前行,却听后面黄都御史的声音传了过来,“扬大人且慢。” 坐在轿内的杨冀一听是黄都御史的声音,心知他今日若是视若无睹的绕道回府了,这黄文指不定哪一天就揪着他不放,想到那些被黄御参倒的官员,杨冀只好淡声吩咐,“停轿。” 轿夫们听从吩咐停了软轿,杨冀掀起轿帘看着走过来的黄都御史道,“黄大人可是有事?” 黄文点头,朗声道,“前面有百姓拦了李大人的路,求咱们三位为民伸冤,杨大人还请下轿,咱们一同前往,看看究竟有何冤情。” 杨冀无奈地下了软轿,二人并肩行至前面,李季方早已下了软轿,正问那拦路的百姓,“沈刚,既有冤屈,为何不去击京兆府的鼓?” 沈刚嗑头道,“三位大人,草民所要伸的冤屈,并非京兆府所能接,草民身上怀有几千乡民共同画押的联名状,还请三位大人接下草民所中的联名状,为靖州布政使叶朝峰叶大人伸冤!” 一听竟然是几千人画押的联名状,为才刚押解进京被皇上直接关进提刑司的叶朝峰伸冤,李右相扬尚书以及黄都御史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关重大,这联名状不好接,可不接显然又不行,这四周都已经围了很多百姓,正观看着这一幕! 究竟是何人指使这沈刚过来拦他三人的软轿告状?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三人! ------题外话------ 晚十二点前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6 祸害千年 跪在地上的沈刚,四周观看这一幕戏的百姓,三个被拦着回不了府的朝廷重臣面面相觑,虽然寒风凛冽,可不代表三人就愿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三位大人,是不敢接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扯了一嗓子,顿时,就像一锅原本温水煮着的面条突然被淋了一锅沸水下去,人群猛然间就炸开了锅。 “几千乡民共同画押的联名状,三位大人这是要无视冤屈无视民心所向吗?” “那位大哥,都说了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你莫进来,你还是别求了,再求也没用。” “就是就是,那位大哥,自古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还是别妄想了。” “乡亲们,这倒未必的,我听说李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的,他一定不会无视民心的。” “对啊,我也听说,黄大人也是出了名的铁嘴,被黄大人所参的贪官污吏,可不少呢!” 人声鼎沸,群情激昂,更别说还有几个别有心思之人在起哄,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拂袖走人已然是不可能的了,李右相咳嗽了一声,转头看着身侧的杨尚书和黄都御史道,“杨大人,黄大人,不如咱们一起先看看这联名状再说?” 杨尚书和黄都御史亦明白今日之事,都脱不了身,当下便齐齐点头。 跪在地上的沈刚忙将手中的联名状呈上,李右相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接过联名状后递给右相大人,李右相接过联名状,映入眼帘的极具气势的字体让他眼前陡然一亮,不由自主地赞了一声,“好字!” 朝中官员都有一两个嗜好,李右相的嗜好,便是收藏各种墨宝,而他自己,亦写得一手好字,能得他赞一声好字,自是非同寻常,杨尚书和黄都御史都略带好奇的围了过去,究竟有多好?能让李右相都为之赞赏! 好字! 在看清联名状上的洞达跳宕刚柔相济,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悬针收笔处有正有侧,或曲或直;提按分明,牵丝劲挺;亦浓亦纤,无乖无戾,亦中亦侧,不燥不润的字后,杨尚书和黄都御史心中亦是不约而同地赞赏。 观其字知其人,三位重臣不约而同地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沈刚,怎么看都不像是跪在地上一脸憨实的壮汉所能写得出来的,收回视线,三位重臣细看联名状上所书内容。 看得出来,写这份联名状的人心思极为细腻,对叶布政使有利的内容写得很是详细,对其不利的地方,一笔略过,最后以一句若朝政清廉,叶布政使又何需用赌上自己的官声前程来救治几千民乡民,叶布政使虽知法犯法,却是为了西楚百姓,法理不外乎人情为总结。 不得不说,写这联名状之人,词锋犀利大胆,却又能紧紧抓住掌权人的心思,让人在看了这联名状之后,痛恨之余又不得不深加反省。 “杨大人,黄大人,既然咱们都看了这联名状,不知两位大人有何想法?”将联名状收好,李右相掳了掳胡须,看着二位同僚道。 杨尚书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道,“先将此人带去京兆府尹。” 黄都御史亦是跟着点头,“唯今之计,唯有先借用京兆府尹的官衙一用。” 李右相正等着二位说出这话,当下便点头,朝沈望和颜悦色地望过去道,“既然要为叶大人伸冤,那你就得跟我们去京兆府尹,可愿去?” “回大人,只要能为叶大人伸冤,草民愿去。”沈刚掷地有声地回答。 于是乎,三顶软桥转而向京兆府的方向行去。 京兆府尹郑大人,彼时正悠闲地侍弄他喜爱的花花草草,却见幕僚一路飞奔着过来,“大人,大人,李右相大人来了。” 李右相?那个铁面无私人称笑面虎的李右相? 郑大人手中的剪子‘咣’一声落了地,拿起放在一边的抹布将手上的泥土拭干净,边走边道,“李大人可有说了是为什么而来吗?” 幕僚喘了一口粗气,才继续道,“大人,不止李右相,还有刑部尚书杨大人以及黄都御史都来了,说是要借大人的官衙一用。” 三位重臣同时来了他这小小的京兆府尹?还要借用他的官衙? 郑大人心猛然就揪了起来,黄都御史的名号太响了,让他不得不担忧,左思右想,除了喜欢买些花花草草,除了偶尔会收下属送给他的奇花异草,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到让三位重臣齐齐登门的事情啊? 一路惴惴不安的到了前面的官衙,看着李右相坐在左侧,而杨尚书和黄都御史坐在右侧,一副三司会审的架式,郑大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硬着头皮走过去道,“三位大人前来,可有何事?” 李右相很是和颜悦色地对他微微一笑,只可惜,他一笑,郑大人不但没放下心来,反倒愈发绝望。 李右相人称笑面虎,故名思义,他对你笑得越和蔼,背后的刀子就捅得更厉害。 完了完了,右相大人对自己笑得这般和蔼,准没好事,郑大人双膝发软,差点没跪倒在地,如丧考妣地看着笑得和蔼的李右相,而李右相则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过是见这郑府尹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这才以笑安慰,怎么这郑府尹反倒更加害怕,跟死了老子娘一般? “郑大人,咱们前来,是要借郑大人的官衙一用。”知道郑府尹为什么会害怕李右相的笑脸的杨尚书,有些不忍地看郑府尹的老脸,咳嗽一声后道。 郑府尹木然点头,“三位大人请。” “郑大人,您请上坐啊。”黄都御史指了指正中的案首,京兆府尹大人不坐上去,这让他们三人怎么审? 让自己上坐?那就是说不是来审自己的? 如蒙大赦的郑府尹顿时就来了精神,腿也不软了,很是振奋地走到案首后坐下,等坐下之后,才想起来,审什么啊? “李大人,杨大人,黄大人,要审什么?”看着三位谁都压他一头的重臣,他小心冀冀地问。 李右相将联名状拿出来,“郑大人,这是几千乡民共同画押的联名状,联名为靖州布政使叶大人伸冤,郑大人请过目。” 幕僚忙接过联名状,呈上郑府尹的案首,而郑府尹,在听得是乡民为靖州叶布政使所写的联名状后,膝盖再一次发软,恨不能瘫倒在椅子上晕过去才算好。 皇上对靖州一案甚是看重,不然也不会派锦衣卫夜指挥亲自前往靖州彻查此案了,可夜指挥使都已经彻查属实,叶布政使的确知法犯法,都已经押解进京且被皇上关进提刑司了,现在突然冒出来几千乡民为叶布政使伸冤,这不摆明是说夜指挥使污蔑构陷叶大人? 一想到夜指挥使那张常年阴鸷的脸,郑府尹就觉得自己只怕活不过这个年头了! 可是再害怕夜指挥使,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当着右相刑部尚书都御史三位大臣的面,他亦只能苦着一张老脸,颤抖着拿起幕僚呈上来的联名状,艰难无比的看下去。 看完之后他用手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心中却直呼好险! 好在这联名状并不是斥责夜指挥使污蔑构陷叶布政使,好在这联名状上写的是叶布政使虽然贪赃枉法,却是为了靖州郡的百姓民生,好歹这份联名状,不会让他因此而得罪夜指挥使! 一番侥幸过后,他又忍不住赞叹,同样为官,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像叶朝峰这样,为了几千平民百姓,搭上官声和前程的! 若联名状所写属实,那叶朝峰此人,不但不是贪官污吏,反倒是千古以来的清廉之官! “郑大人,这份联名状是这位百姓代表靖州所有乡民呈上来的。”李右相指指被带进来的沈刚好心提醒。 郑府尹拍了一下惊堂木,“堂下何人?” “回大人,草民沈刚,乃靖州城西樵山之人。”沈刚跪在地上,大声道。 郑府尹瞧了瞧跪在堂下的沈刚,只觉这汉子一脸憨实,倒和普通的山民没区别,将手中的惊堂木又重重一拍,“沈刚,本官问你,这联名状中所写,可都是事实?” “回大人,这联名状所写,俱是事实,叶大人这些年所得,一笔一笔全都有记账,叶大人犯法所得,全部用在了咱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身上,叶大人自己没拿分毫。”沈刚大义凛然地看着堂前四位大臣,没有丝毫的心虚。 堂下的山民双眼清明,不似有诈,可是就算这是事实又怎样?叶大人贪赃枉法是事实,即便他是为了这些百姓,可是自己区区一个府尹,又能做什么? 郑府尹一脸为难地看向李右相,“右相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下官只怕人微言轻,做不得主!” “郑大人无需担心,本相和杨尚书以及黄都御史暂借大人官衙一用,郑大人旁听即可。”李右相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抚。 郑府尹终于放了心,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着案首。 “沈刚,你说叶大人所得,用在何处全都有记在账册,那本相问你,账册何在?”李右相肃穆地看向沈刚。 沈刚没有犹豫,从怀中掏出四本账册,“回大人,账册在此,请各位大人过目。” 幕僚接过账册,递给李右相。 李右相接过账册细细翻阅,愈看这眉头就皱得愈发紧,看完两本本过后,他吩咐道,“将账册送去给杨大人和黄大人。” 幕僚忙按命行事,将李右相看完了的两本账册拿给杨尚书及黄都御史,二人各自翻看,看完过后,面色同样深沉。 “杨大人,黄大人,两位大人可有何想法?”李右相拧着眉问。 账册之中牵扯的大员委实太多,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更别说牵扯到这么多朝中重臣,若真按这账册所写去查,肯定会导致朝廷震荡从而动摇国之根本,即便是他们三人,亦担不起这动摇国之根本的责任! 李右相心中所虑,杨尚书和黄都御史自然也想到了,二人皱紧了眉头,一时间倒也想不出个什么章程,只能轻轻摇头。 见二人毫无章程,李右相便道,“本相倒有一个提议,咱们三人即刻进宫求见圣上,将此事交由圣上发落如何?” 即刻进宫求见皇上,就代表着不要在明天早朝时当着众文武百官之面揭发此事,端看皇上自己要如何处置这桩牵连太广的事了,而他们三人,则可以完全脱身,不用冒着得罪一半同僚的危险,更不用担着动摇国之根本的重责,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就依右相大人之言。”杨尚书率先表态,他本就不想牵扯进这桩事,如今是再好不过了。 黄都御史亦是点头,算是附和。 见二人都同意了,李右相将账册拢于袖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刚,脸上却有了一丝犹豫。 这么多人看见此人拦轿告状,只怕消息早已传至靖州一案牵连的官员耳中,他可以断定,他们三人一旦离开京兆府尹,这沈刚只怕就会立时没命! 可若带着沈刚进宫,只怕也难逃一死! “李大人,咱们进宫之途只怕也未必就会顺利,不如就带上他一起吧。”黄都御史看出李右相心中所思,开声道。 他说的直白,李右相和杨尚书自是听懂了,李右相点头,又转头看着正襟危坐的郑府尹道,“还要劳烦郑府尹调动府兵,护送我等进宫见驾。” “右相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去安排。”郑府尹又不是个糊涂的人,自是知道三位大人这进宫途中不甚安全,忙点头应下。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郑府尹已经安排了五十来个府兵,护送着李右相扬尚书黄都御史三人的马车出了京兆府,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弃用软轿改乘马车,是因为可以加快速度,万一遇上刺杀,亦能跑得快些。 行至长安街尾时,街道两边的巷弄,街道两边的商铺以及屋顶,忽然跳出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冲向车队,府兵们挥剑相迎,只听得刀戈相向,一场惊心动魄的撕杀在长安街巷尾拉开了序幕! 黑衣蒙面人虽不及府兵人多,可是身手却远超府兵,府兵队长红了双眼,大声道,“你们快走,护送三位大人速离此地。” 团团围着三位大人所坐马车的十个府兵奋力杀敌,眼看着即将冲出包围圈,却不知道从哪里射出十来根冷箭,驾车的车夫顿时跌落马背,而拉车的俊马,也纷纷中箭倒地,车厢翻在了地上。 因为车厢翻落于地,车厢里的四人也挤成了一团,好不容易四人挣扎着起了身,就听得咻的一声,一支冷箭射穿了棉帘,好在车厢门口,放着一个大木板挡住了,否则最前面的李右相,就要被这利箭射个对穿。 “三位大人快蹲下来。”沈刚看了看木板的高度,一边大声提醒。 三位重臣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了,忙蹲了下来,好在车厢够宽敞,四人也不觉得拥挤。 听着车厢外惨烈的嘶鸣声,三人无不忧心忡忡,刺客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的马车又无法行驶,难道今日——这里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车厢外的声音愈来愈小,三人的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恐慌,最后却又转为淡然,李右相苦笑着看向杨尚书和黄都御史,“只怕我等,进不了宫了。” 杨尚书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才刚出生还没满月的孙子,早知道会有今日这飞来的横祸,还不如听从老妻的话,辞官归故含饴弄孙多好! 黄都御史是三人之中最为淡定的一个,他伸手扶了扶头顶歪掉的官帽,无比淡然地瞥了一眼李右相道,“放心,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有李大人在,我等绝对会化凶为吉的!” 被揶揄的李右相也没生气,只苦笑一声道,“若今日真能化凶为吉,本相倒也不忌于做一次祸害!” 话音刚落,那挡在车门前的木板陡然就被一蒙面人一脚踹开,目露凶光的蒙面人,手中利刃快速无比的向他刺过来! ------题外话------ 昨天家中有事,没能二更,食言了,对不住亲们,今天晚十点前会有二更,然后昨天食言没上传的,会在这两天补上,谢谢亲们一直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7 寒凉选择 鲜血四溢,喷了车厢中四人一头一脸,浓郁的血腥,扑鼻而来,将这狭小的空间渲染得极尽血腥。 李右相感激地看着电光火石间以肉身挡在他前面的沈刚,虽说今日之祸也是由此人而引起的,但这人能在关健之时舍弃自己的性命来保护他,可见此人心地憨实。 而杨尚书,则目瞪口呆的看着怀中掉落的人头,没回过神的他愣愣地捧起人头,在看清蒙面上那一双瞪得大大的不曾闭眼的双眼后,他才反应过来双手一扔,那颗人头就呈抛物线飞出车厢,尔后掉落于地骨碌骨碌转了一圈才停下。 看着骨碌骨碌转悠的人头,杨尚书一想到自己双手还捧过这人头,只觉得五脏翻涌,‘呕’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黄都御史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还在呕吐的杨尚书一眼,亏这老儿身为刑部尚书,这点子血腥都忍不住! 血腥味加上杨尚书呕吐出来的秽物,车厢中的空气委实难闻,黄都御史一脸淡定的用宽袖抹去糊了一脸的鲜血后,很是从容的迈下马车,而李右相则在沈刚迈出去之后亦紧跟着下了马车,杨尚书吐完之后,也捂着鼻子出了车厢。 狭窄的巷弄,一地的尸体,有蒙面人的,亦有府兵的。 李右相淡淡扫了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在关健时刻救了他们的平南王府世子贺兰霁,揖拳道,“多谢世子相救,不知世子是怎么知道我等会遇上刺杀的?” 贺兰霁将长剑插向腰间,还了一礼道,“是京兆府尹郑大人命人送了书信,兰霁这才带着王府护卫而来,此地不可久宜,三位大人若不嫌弃,就由在下护送三位大人进宫如何?” 三位大人求之不得自是不会嫌弃,只是相互看了看,这一身血腥的怎好进宫? 可若是回府换洗,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岔子? “三位大人若不嫌弃,可先披上我这三个随从的大氅。”贺兰霁看出三位大人的窘迫,忙指了指身后四个随从。 李右相率先点头,“世子想得周全,有劳了。” 随从们脱下身上大氅,三位大人脱去自己身上的染了血的大氅换上随从们脱下的大氅,瞬息感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又去敲开街边紧闭大门的商铺的门,在商铺中就着冷水净了面,尔后向贺兰霁备好的马车走过去,行至马车边,李右相停了下来,看着沈刚问,“那联名状,是何人所写?” 沈刚愕了一下,忙道,“回大人,联名状是乡民们共同出资,请的一位秀才写的,至于是谁,草民也要回去问过才能知道。” 这番答案显然是推脱之词,李右相可以确定,写这联名状的人,便是指使沈刚拦他三人软轿告状之人,只是他既然不愿意将那幕后之人说出来,他亦怜惜那幕后之人一手好字,便也不再为难沈刚,只指着沈刚看向贺兰霁道,“世子,本相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世子带他离开上京,保他安全回到靖州。” 贺兰霁安然应下,甚至都没有问为何会有刺客刺杀他们三人,也没有问为何要让他保这沈刚一命。 见他应下,李右相这才安然地上了马车,杨尚书和黄都御史也各自向贺兰霁道了谢后便上了马车。 贺兰霁命两个随从留下,协助还活着的府兵们善后,自己则带着另两个随从及王府的护卫护送着李右相三人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这一次,再没遇上刺杀,很是平安的抵达了皇宫,在南城门下了马车,李右相揖拳道,“今日之事,多谢世子,世子救命之恩,本相铭记于心。” 贺兰霁淡然摇头,“在下先告辞了。” 后宫,永宁宫。 躺在塌上的庄淑妃脸色惨白,皓白似雪的左腕上搭着一方丝帕,丁院正的手搭在丝帕上为她把脉。 半晌,丁院正缩回手,建元帝拧着眉问,“丁爱卿,淑妃她如何?” “回皇上,皇上不用担心,娘娘她虽是动了些许的胎气,可是胎像牢实,只要娘娘安心静养,必能安然。”丁院正忙回禀。 听得胎像牢实,庄淑妃这才安了心,建元帝坐在塌边看着她道,“爱妃,太后和皇后那边,你不用去请安了,安心静养。” “臣妾遵旨。”庄淑妃想要起身,却被建元帝轻轻按下。 安抚好庄淑妃,建元帝又转头吩咐丁院正,“丁爱卿,这往后,淑妃的衣食等等,你都要严加查验,若淑妃有什么不测,唯你是问。” “微臣遵旨。”丁院正心中明白,皇上特别看重淑妃娘娘这一胎,所以才会让他亲自监管淑妃的衣食,只要淑妃平安,他这条命自然也就跟着平安。 只是这后宫之中,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自己即便身为御医院的院正,只怕也有力有不逮之时,皇上吩咐下来的这左事,委实艰难啊! “皇上,李右相c刑部杨尚书及黄都御史三位大人求见皇上。”门外,传来公公的禀报声。 一听三位重臣同时进宫求见,建元帝朝躺上塌上的庄淑妃道,“爱妃静心休养,朕先去了。” “国事重要,皇上不用担心臣妾,只管去吧。”庄淑妃温婉地回他。 出了永宁宫直奔御书房,建元帝刚进御书房,内侍们带着李右相杨尚书以及黄都御史也到了,在建元帝宣三人进去之后,三人便推门而入。 “微臣参见皇上。”三人齐齐跪在地上请安。 建元帝将手一摆,“三位爱卿请起,三位爱卿进宫见朕,可有什么大事?” 他细细打量着三人,见三人竟是直接披着大氅进了御书房就不由皱了眉,三人都是老臣了,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知道还犯这样浅显的错,却是为何? “皇上,臣等进宫途中遇到刺客要刺杀微臣三人,幸得平南王府世子出手相救,臣等才能保得性命进宫面见皇上,臣等一身污垢,怕污了皇上龙颜,不得已才披着大氅面见皇上,还请皇上恕罪。”三人都没有起身,李右相则开声禀明原因。 一听竟然有刺客敢在天子脚下光天化日刺杀三位重臣,建元帝顿时就怒了。 “三位爱卿请起,究竟是何人要刺杀三位爱卿?”朗朗青天白日的就敢行凶,下一次,那些歹徒是不是就会冲进皇宫来行刺他这个皇上了? 三位大臣起了身,李右相道,“回皇上,臣等遇刺,实乃事出有因,今日早朝之时,突有一民拦了臣等三人的轿,说是手中持有几千民百姓共同画押的联名状,要为靖州布政使叶大人伸冤,臣等只好接了联名状,将那人带去京兆府尹审问过后,实因事关重大牵连甚广,臣等不敢擅做主张,所以才进宫求见皇上。” 几千百姓共同画押为叶朝峰伸冤? 建元帝一时没能明白,叶朝峰自己都供认不讳他贪赃枉法的事实了,那些百姓,为什么要为一个贪官伸冤? “皇上,这是乡民们画押的联名状,这是靖州一案的账册,请皇上过目。”李右相由袖中掏出联名状和账册。 全公公上前接过联名状和账册,一并呈上龙案。 唯心中却是不胜唏嘘,不管提刑司怎么严刑拷打叶大人,叶大人都不肯说出账册下落,如今,这皇上苦求不得的账册,却这般轻易的就呈了上来,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建元帝满腹疑虑地看起联名状细细翻看,愈看眉头就皱得愈发地紧。 叶朝峰贪赃枉法却不是为了他自己贪图享受,而是为了那些无家可归的伤残百姓,他贪赃枉法所得竟是全部用诸于民,这让身为君王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看待这个臣子! 他的确贪赃枉法了,可是是为了救治他的百姓,身为君王的他,是该处置叶朝峰还是不该处置? 一想到叶朝峰连他这个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不肯将战北王给拖进靖州一案,建元帝心里,对叶朝峰就有着深深的忌恨! 他是君王叶朝峰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这叶朝峰,却无视他这个君王的话,可见在叶朝峰心里,怕是不怎么尊敬他这个君王的,一个不敬君王不从君王的臣子,便是再清廉,又有何用? 心中杀机一闪而逝,放下联名状,转而拿起账册翻看。 愈看建元帝愈发气恼,账册中不但没有他想要看到的战北王府的名字,反倒一溜长串他极不想看到的名单! 这些就是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为西楚江山社稷着想的他的好臣子们! 这些朝臣竟腐朽至此地步,也难怪靖州郡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也难怪叶朝峰不惜贪赃枉法去救治那些百姓! 这一长串名单一旦揭发出来,别说朝野经不起这样的动荡,更重要的是,会动摇国之根本! 若是只有五六个大员牵扯在内,他这个君王倒也不惧,可是这一长串的名单,竟占据了朝堂泰半大员,若要将这些牵扯在内的大员们悉数连根拨起,朝中焉有人可用? 这些大员,盘根错节,真要牵连,只怕整个上京的勋贵府邸清白的没几家,即便他身为君王,亦不敢一下子就动这么多人! 建元帝的脸色一时青一时紫,转换不停,站在下首的李右相杨尚收黄都御史三人则垂头闭气。 在他们三人决定进宫将此事交由皇上自己发落时,便明白皇上会雷霆大怒,却又不得不屈服于朝野腐朽的现实! 他们深知,皇上并不是一个明君,西楚江山在皇上眼中远不如他的权势重要,所以,若要彻查靖州一案,就会触及朝中泰半官员的利益与家族生死存亡,而这泰半官员被逼急了,会做出些什么事,不难想像! 从来,世家之间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世家们为了自己家族的存亡,联合皇子逼宫让皇上禅位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大臣们所做的事,虽不容于朝政,可是于皇上而言,更重要的是他的皇位安不安稳,而不是百姓的生死! “三位爱卿想必已经看过这些了,三位爱卿可有何想法?”很久很久,建元帝隐忍的声音方才打破一室的寂静。 杨尚书和黄都御史朝李右相望过去,李右相道,“回皇上,此事牵连甚广,微臣以为,可免叶大人死刑,同时将靖州牵连在内的官员彻查,至于账册中所牵连的官员,当以徐徐图之。” 这样的话虽然违背他的初衷,可是皇上需要他说出这番话来做为下台阶,身为臣子,自是要懂得什么话该说必说,什么话不该说不能说! “杨爱卿c黄爱卿,李大人所言,两位爱卿可有复议?”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的建元帝,转尔看向杨尚书和黄都御史。 “回皇上,右相大人所言甚是,微臣赞成。”杨尚书垂头。 黄都御则是很干脆地道,“回皇上,臣无异议。” “甚好,既然如此,明日早朝,三位爱卿就上折为叶大人求情吧。”建元帝满意地颌首。 “臣等遵旨。” 三位重臣恭声告退,出了御书房后三人互望一眼,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各自的担忧。 有这样一位看重权势重过社稷江山重过天下百姓的君王,实非西楚之福! 进宫之前,虽早早就猜到了皇上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真听到皇上亲口说出来,他们心中,除了对建元帝无比的失望,便是对西楚的江山社稷隐隐的担忧! 一路沉默着出了皇宫,李右相转过头看着庄严巍峨的皇宫,却觉得这庄严巍峨之下,掩藏着已被腐蚀得不成开的根基,可叹这大好的西楚江山,早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皇上,却尤自不知! 杨尚书则同样看着庄严巍峨的皇宫,心中却是下了坚定的决心。 这一次,他真的不会犹豫了,再过几天,他就上折辞官归故,这朝野上下已然腐朽不堪,以他一臂之力难以挽救! “李大人,杨大人,告辞!”黄都御史抱拳,干脆利落的离开。 帝师,叶府,书房。 叶老太爷一脸失望地看着叶朝阳,“糊涂!朝阳,你初入官场,为父曾和你说过什么?” 叶朝阳一脸惭愧地道,“父亲曾告诫我,为官一道,最忌浮燥。” “你既然将为父告诫铭记于心,今日又为何要这般冲动行事?”叶老太爷愈发失望地看着他。 “父亲,我原以为这么多人,势必会成功,我没有想到,平南王世子会刚好路过那边。”叶朝阳不无懊恼地捏紧了拳头,都怪贺兰霁坏了他的事,若非贺兰霁出手,那联名状和账册,此时就在他的手中了! 这个儿子到现在还没明白他错在哪里! 叶老太爷不由有些颓然,自己教的还不够好?还是这个儿子聪明反被聪明误? 罢了,事已至此,再责怪他也没用,不如想想,下一步路该怎么做! “朝阳,你今日委实不该派死士去刺杀李右相扬尚书和黄都御史,他们三人选择进宫求见圣上,便摆明不会在早朝上折弹劾参与靖州一案的官员,你应当知道,靖州一案,有多少大员参与在内,即便是皇上,也不可能一下子处置这么多官员,以皇上的性子,他定会是掩下这些以免朝堂动荡,你派去的死士,却是白折牺牲了不说,还会惹得皇上对我叶府心生忌惮之心,实在是失策之极!”叶老太爷语重心长地看着叶朝阳,希望他这个儿子能吸取这次的教训,日后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叶朝阳一愣,这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失望地看着他了,想到自己犯下的错,他忍不住垂头,低声道,“父亲说的极是,是我一时沉不住气坏了事。” “你能知道就好,往后可不能再像今日这般鲁莽行事了,知道了吗?” 叶朝阳点头,又道,“父亲,那账册只怕已经到了皇上手中了,可怎生是好?” 虽然叶朝峰没交他们东府供出来,可账册他们也没看过,谁知道有没有把叶府也给记在账册上,万一记着的,东府岂不是——? 叶老太爷闭了闭眼,眸中闪过一丝沉痛,略显无力的声音缓缓响起,“这些年以来,靖州之事都是你二弟一人所为,来往信函以及印章,皆是你二弟的,你不用担心。” 叶朝阳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叶老太爷,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 一股寒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书房。 ------题外话------ 谢谢一顾而惜亲送的99朵鲜花 祝所有的亲鸡年大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8 我来成全 高大雄伟的金銮殿上,建元帝眉目之间一片阴翳,向着朝堂下方的文武百官缓缓扫过去,被他望到之人,一个个皆屏气凝息地低头。 昨日有民拦右相刑部尚书及黄都御史三位大臣的软轿告状之事早已传遍上京,而紧接着三位大人在进宫面见圣驾之时遇刺客刺杀,无论哪一个消息,皆让满朝文武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众爱卿可有本上奏?”空旷的金銮殿里,建元帝阴恻恻地声音更显空旷。 李右相出列,揖手道,“回皇上,臣有本上奏,昨日微臣回府之时被百姓所拦,此人手持靖州几千百姓共同画押的联名状,请求微臣为叶大人伸冤,微臣看过联名状之后,深为感动,故此上奏,此乃靖州百姓所写的联名状,还请皇上过目。” 全公公上前接过李右相手中折子和联名状,正欲呈上,杨尚书和黄都御史亦出列道,“回皇上,臣也有本上奏。” 全公公由二位手中一并接过折子呈上龙案,建元帝眸光微闪看过三本折子及联名状拂袖而起,怒斥,“照三位爱卿所言,这叶朝峰不当不该杀,朕还得封他为功臣不成?” “皇上息怒。” 天子一怒,满朝文武百官无不下跪嗑首。 不知道内情的百官们,心中无不又是庆幸又是纳闷。 庆幸的是他们以为昨日那拦轿告状之人,手中持有账册,而李右相三人昨日进宫已将账册交付皇上,可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好似皇上并不知道他们也参与了靖州一案。至于纳闷的是,叶朝峰贪赃枉法乃是事实,他自己都已经供认不讳了,李右相杨尚书黄都御史折中到底写了什么,竟让皇上说叶朝峰不但不该发落还得封为功臣? “皇上,微臣以为,叶大人虽然贪赃枉法,所得却是用之于民,理应酌情处置。”李右相一本正经地回禀。 杨尚书亦跟着附议,“皇上,右相大人所言微臣亦是赞成,叶大人为了咱们西楚几千流离失所的百姓,才会犯下这等罪行,罪不至死,还请皇上念在叶大人一心为民的份上,从宽发落。” “皇上,太祖建国之初,亦曾饶过当初私开军仓放粮救治灾民的威武大将军,有此先例,还望皇上对叶大人从轻发落。”黄都御史则拿出太祖开国时的实例来论证此事。 而跪伏于地的百官们,听到此时也隐约明白过来,那叶朝峰所贪之得,竟是全用来救治靖州的百姓,怨不得昨天会有百姓手持联名状拦轿告状。 叶朝峰做了什么他们并不关心,他们所关心的是,账册到底在何人之手!有没有落到皇上手中? “全公公,将联名状宣读给朕这些好臣子听听。”建元帝重新坐下,面色深沉地盯着跪了满地的百官,一想到账册中所牵连的大员,占了这满朝泰半官员,建元帝就恨不能暴起斥责这群尸位素餐的臣子! 全公公上前,弓腰拿起龙案上的联名状,清晰无比地当朝念了出来。 而伏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则越听头就垂得越低。 虽然这份联名状并没有将参与靖州一案的他们给牵扯进来,可是字里行间,极为犀利大胆的评判了朝野的现象,若非朝野上下坑壑一气,叶大人又何至不得不随流合污,用贪来所得救治百姓,若非当朝官员们尸位素餐不作为,又岂有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需要叶大人救治! “各位爱卿,朕信任你们,让你们各司其职,可你们呢?都为朕做了些什么?都为这西楚江山社稷做了些什么?你们竟生生逼得一个清廉大员不得不贪赃枉法去救治我西楚百姓,这就是你们所作所为!”看着满地的文武百官,建元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一脚揣翻了龙案。 “皇上息怒。”满地的臣子不敢反驳,只能伏地不起。 “息怒?你们让朕如何息怒?”建元帝愤而走下金銮殿,一脚踹向离得最近的叶朝阳,在叶朝阳被踹得身子歪向一边后,建元帝又踹向后面的户部c工部尚书。 一连踹了几位大员之后,建元帝才气喘嘘嘘地回到龙椅之上坐好,瞪着满地不敢抬头的百官道,“众位爱卿,你们告诉朕,朕该如何发落叶布政使?” 一殿寂静,无一人敢回禀。 “叶爱卿,身为左相,你给朕说,叶布政使,该如何发落?”建元帝阴鸷的视线紧紧落在叶朝阳身上。 亏朕感念叶家的扶持之恩,力排众议提拨叶府为新贵世家,可他们呢?当着朕的面口口声声说和靖州一案无牵连!朕对他们施予重望,而他们却是这般回报朕的! 又或者,他们想像当年扶持朕一样,再扶持朕的皇子取代朕? 建元帝眼神变换莫测,叶朝阳早在被踹之际心中便已然明白,账册只怕早就落于皇上之手,而叶府定然也在账册里面,皇上如今不发作,不过就是像父亲所说的,靖州一案牵连的官员实在太多,皇上没那个勇气去彻查所有官员,所以才会借题发挥,说一些看似愤怒却不问责的话来敲打他们这些参与了靖州一案的官员们。 “回皇上,微臣以为,按我西楚律法,贩卖矿场罪该满府抄斩,可叶大人罪有可因之处,不如改判阖府流放。”在心中权衡一番后,他将昨日叶老太爷让他说的话说了出来。 建元帝冷哼一声,视线由满殿黑压压的人头缓缓扫过去,“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 哄亮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金銮殿,建元帝嘴角微抿,“宣朕旨意,叶布政使叶朝峰所犯之罪按律当满府抄暂,朕感念他为靖州百姓所为,饶其一命,罢其官职阖府即刻流放广川,其他人等一律抄斩。” 李右相轻轻吁了一口气,好在,皇上始终不敢激怒民心,没将叶朝峰流放福云,前往福云之路多有瘴气,一般被流放福云的人,都会死在半途,而广川,相对而言却是好得多,至少那边是平南王的封地,只要打点好前往广川的沿途,安全抵达广川则无姓名之忧。 “退——朝!” 宣完旨意,建元帝拂袖离去,全公公忙扯起嗓子唱诺。 提刑司,夜郡影看着一脸安然的叶朝峰道,“恭喜叶大人。”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阴鸷,所以这明明是恭喜的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一股阴森森的意味,完全让人感觉不出任何的喜庆。 叶朝峰一脸复杂地看着夜郡影,进了提刑司还能四肢完好的,怕也只有他叶朝峰一人而已,可是叶朝峰为什么要对他多加照顾,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不用感谢我,你该感谢的人,是淮安你见之人,是她让我保你一命。”夜郡影淡淡地回他。 一听是那位小姑娘,叶朝峰却是恍然大悟,想必那位小姑娘拿到了账册,知道了他贪赃枉法的真相,所以才会让夜郡影对他多加照顾,可是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夜指挥使也答应她的请求? “大人,全公公前来宣旨。”孙千户匆忙进来。 全公公带着一队人紧随其后,由袖中掏出明黄的圣旨道,“犯官叶朝峰接旨。”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全公公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犯官叶朝峰,所犯之罪按律当满门抄暂,今朕感念其为百姓之为,故罢其官职饶其死罪,阖府流放文川,即刻启程。钦此!” 念完全公公将手中明黄圣旨递向叶朝峰,“叶大人,一路顺风。” 虽是建元帝身边最为器重的宦官,可是对于叶朝峰这样一心一意为民的清官,全公公心底还是有几分钦佩的。 双手接过圣旨,叶朝峰道:“罪人叶朝峰接旨,谢皇上大恩。”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夜郡影所说的恭喜,并不仅仅这些天对他多有照顾,而是此时这份圣旨,有了这份圣旨,才真正让他保住了一条命! “叶大人,请吧。”负责押解他去广川的官兵拿出木枷就要往他头上锁过去。 夜郡影伸手一拦,指了指叶朝峰脚上的铁链道,“可以了。” 简单三个字,却让官兵不敢多说什么,默默地将木枷放下,手一挥,一队人押解着叶朝峰出了提刑司。 城西,十里长亭。 押解的队伍缓缓前行,因为没有沉重的木枷锁头,叶朝峰要轻松得多,他抬目远眺,心中却是不胜感慨。 从被押解进京之后,他就从没想到会能保住这条命,关在提刑司那暗无天日的阴森牢狱,他唯一挂念的,是妹妹一家以及那些乡民,如今重见天日,虽然流放之路艰辛无比,可有什么,比能保住一条命强呢! 至少活着,有朝一日他或许还能看到妹妹,至少活着,那些乡民们也不会因此而太过愧疚! “几位大哥,我家公子要和叶大人叙话,劳几位大哥行个方便,小小意思,几位大哥拿去买茶喝。”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走过来,将几个大银绽子塞进为首的官兵手中。 官兵满意的将银绽塞进袖中,点头道,“去吧,不要太久。” 容颜俏丽的姑娘就冲着叶朝峰脆生生地道,“叶大人,这边请,我家公子等候多时了。” 虽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家的婢女,叶朝峰也没多问,只跟在她身后向长亭的方向走过去。 长亭中的石桌上,摆着几碟还有热气的小菜,以及一壶酒,桌边,坐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姑娘,小姑娘身侧,还站着一个婢女,以及一个戴着草帽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长相的壮汉。 虽然小姑娘戴着帷帽,叶朝峰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小姑娘,就是当初在淮安深夜见他的小姑娘。 他深深揖了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季望舒受了他这一礼,“叶大人,沈大哥一定要为你饯行,这桌酒菜,便是为叶大人饯行所备,叶大人请。” 沈大哥?莫不是沈刚? 叶朝峰忙朝那戴着草帽的壮汉看过去,沈刚也正好抬起头两眼全是泪的看着他,“叶大人。” 沈刚就要下跪,叶朝峰忙上前拦住他,满脸欣慰地道,“沈刚,回去之后告诉乡亲们,我很好,以后我不在,你可得好好照顾好乡亲民。” “大人放心,沈刚一定会按大人所说,好好照顾乡亲们,大人,您快些吃。”看着叶大人比之前瘦了一圈,沈刚就忍不住红了眼。 叶朝峰的确有些饿了,便也没客气坐了下来,站在季望舒身后白薇斟了两杯酒,季望舒端起酒杯道,“这一杯,敬叶大人。” 她仰头一干为净,叶朝峰自然也一干为净。 “沈大哥,你先退开,我和叶大人有话要说。”放下酒杯,季望舒道。 沈刚默然退出长亭,守在周边。 “在叶大人心中,皇上可是明君?值得叶大人效命于否?”亲自给叶朝峰续满酒,季望舒问。 在自己救命恩人面前,叶朝峰自是不会隐瞒,坦然摇头,“皇上并非明君,在下也并不是为皇上效命,而是为西楚百姓苍生效命。” 靖州一案,皇上不去想查彻查贪官污吏,却仅因为他身为皇上的一已私心,想要将战北王府拖进靖州一案,据他所知,战北王府虽手持重兵,却世世代代为保护西楚百姓而生,这样的忠臣武将,身为皇上不好好善待,却只想着收回兵权,这样的皇上,哪里配称明君,简直就是昏君! “好,在问叶大人,有这样的皇上,叶大人以为,西楚的江山还能安稳多久?”季望舒含笑而问。 叶朝峰唇边就有了一抹苦涩和无奈,沉声道,“靖州只是冰山一角,这广袤天地间,还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无粮果腹,可朝野上下,却只看得到上京城的繁华热闹,照此下去,不出几年,西楚必将大乱。” 不是他危言耸听,而是在靖州为官多年,他早已看清天下局势。 北有北漠不时在边疆杀戮抢劫,东有大周虎视眈眈,秦古国自女帝死后,倒安静了许多,可是燕梁国却突飞猛进,一跃跻身为五国之首,燕梁那少年国师显然非那池中物,有着一统五国的野心,唯有他们西楚的皇上,不图治国强国,只图他眼前那点皇权不容侵犯,长此以往,朝中忠心于江山社稷的大臣所剩寥寥无几,尽是一些笙歌醉舞之辈,如此的朝堂,又岂会关心西楚那些民不聊生的平民百姓! 自古以来,官逼民反的事屡见不鲜,到了那时,国将不国,又何谈抵御外敌侵犯! 他说的直白,季望舒眼中愈显欣赏,朗声道,“既然如此,叶大人可曾想过改朝换代?” 改朝换代? 叶朝峰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季望舒,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将这样的话也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这天下早已不是先帝在时的那个天下,国将不国,且不说内乱即将发生,外敌亦在虎视眈眈,叶大人,是想看着这大好的江山,在内乱爆发之际落入外国之手,还是想看着这大好的江山改朝换代,还天下苍生一个盛世流年?”季望舒明亮的双眸,灼灼生辉地盯着叶朝峰。 而叶朝峰,却是无比震惊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竟将这天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通透,羞煞朝堂那群尸位素餐之辈! 胸中似有热血要喷薄而出。 若可以,堂堂男儿随不愿建功立业,为西楚苍生创造一个盛世流年! 只是——以他如今的身份,空有一腔抱负,却什么都做不了! 黯然地垂眸,不无苦涩地道,“姑娘所说,是男儿谁不想?可是以我如今的身份,又能做得了什么!” 季望舒击掌而笑,“叶大人有抱负就好,三天之后,会有人接叶大人,届时叶大人只需跟着那人走即可,叶大人的抱负,我来成全,叶大人,来日再会。” 说完她起身,带着白薇白芍上了停在长亭边的马车,而沈刚,在上前给他揖了一礼,“叶大人,保重!” 说完他跳上车架,一挥缰绳,马车缓缓驶离。 而叶朝峰,则站在长亭中,看着马车渐渐远离,心中又是热血奋勇,又是惊疑虑不定! ------题外话------ 因为此文是专注于天下大权,所以狐狸不会写过多的姐妹或家宅内院的勾心斗角,专注于写朝堂上的纷争,亲们见谅哈! 还有~快到月底了~有月票的亲们~不要藏着掩着了~砸给狐狸吧~ 晚十点前还有一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99 投桃报李 散了早朝后,叶朝阳忧心忡忡回到叶府后,径直去了叶老太爷所住的主院。 叶家的主院位于正中,靠湖而建,整个主院都是沿着湖岩修筑而成,因为叶老太爷喜欢钓鱼,所以湖畔修着挡风亭,专为叶老太爷垂钓之时所用。 “说吧,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进来,正在垂钓的叶老太爷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钓鱼竿,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视线又凝在湖面上。 叶朝阳上前,将早朝上所发生的事详细说给叶老太爷,在听得皇上踹了叶朝阳一脚后,叶老太爷淡定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账册果然到了皇上手中,叶家东府也被记在账册之上! 皇上这脚,看似是愤怒之下的发泄,实则是对叶府的警告,更有可能,皇上心里已然对叶府生了猜忌之心,以他对皇上这个学生的了解,只怕这个生性多疑的学生,如今已然在怀疑叶府是不是已经站好了队,准备拥护哪个皇子了! 好在自打皇上登基之后,他便辞官安养天年,便是当年皇上开口让他教导太子,他也婉言拒绝,所以,即便如今皇上心里有了猜忌,短时间里还是不会对叶府如何。 “朝阳,太子那边,你可以回信应下了。”他视线虽然落在湖面,可思绪却并不在有没有鱼上勾这上面。 叶朝阳一惊,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自个父亲,一直以来,太子都相拉拢叶府,他也一直接着父亲的意思婉言推脱,怎么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父亲反倒同意站队了? 皇上心里因为靖州一案已经直了疑心,现在去答应太子,一旦让皇上察觉,叶府的下场,只怕和陆府一样! “父亲,现在答应太子,会不会太急燥了些?”满心的不安和惊疑,让他忍不住不问。 钓鱼竿突地一沉,叶老太爷下意识的提竿,却发现鱼勾上的饵还剩一半,而鱼,却已经惊跑了。 “朝阳,这官场,就跟这钓鱼一样,你早早放下鱼竿,鱼儿便会围着你转悠,可是这时候,你不能在这鱼勾上放上鱼饵,你放早了,鱼便会觉得这鱼饵来得太简单不值得珍惜,等到时机已到之时,你的鱼饵若是放得太晚,周边一群钓鱼之人,鱼儿又何必独守着你根空竿?所以啊,这鱼饵,你要放得恰到时机,才能恰到好处,明白了吗?”叶老太爷将钓鱼竿一甩,继续垂钓。 叶朝阳在心中细细思索,方才恍然点头,“父亲,我明白了,皇上看过账册,定然对参与靖州一案的官员都有猜忌之心,而他们此时,想必为了让皇上放心会疏远太子,我们在这个时刻应了太子,太子才会信任和器重我们,是吗?” 叶老太爷轻轻点头,“去吧,至于玉丫头,不管是皇上或是皇后,都不会让咱们叶府的女儿做太子妃,不过太子良娣之位却是可以的。” 太子妃已经被皇后娘娘内定了娘家侄女,所以太子妃是不可能的,太子良娣之位,倒却是空着的,以他们既是帝师府又是左相府的门第来说,为自家嫡出姑娘求个太子良娣之位,亦不算过。 “父亲想得周全,我这就去安排。”叶朝阳忙点头。 叶老太爷却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玉丫头的事,先不急,你先去应下太子,等太子有了回信后,为父再安排。” “好,我这就谴人去回太子。”叶朝阳匆忙离开。 他走之后,叶老太爷手中的钓鱼竿再次下沉,他却安若泰山不动,等到鱼竿又下沉之后,他才猛然提竿,一条足有六七斤左右的青鲤挣扎个不停。 “可算钓到你这贪吃的家伙了。”叶老太爷收回鱼竿,将青鲤由勾上解下,放进旁边的小木盆,恢复了自由的青鲤在木盆中欢快的游畅。 看着欢快游畅的青鲤,叶老太爷勾出一抹淡笑,喃喃地道,“可别让老夫失望,但愿你能成为那天上的龙,而不是地下的虫!” 东宫,书房。 东宫的书房很是宽敞,最里面靠墙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书架前,是上好的黄花梨打造的书桌,左右两边的墙上,挂着名家所绘的万马奔腾图和落日苍穹图,书房中间,放着一张同样黄花梨打造的小岸几,岸几下,摆着一个大铜碳盆,碳盆中上好的拨丝银霜燃得极旺。 太子背向书桌坐在碳盆边上,他对面,则沿着碳盆一溜坐了几个或老或年轻的幕僚。 “殿下,属下以为,庄淑妃那边,不足为惧,所以不用对庄淑妃那边动什么手脚。”开声的幕僚姓戚,乃是西楚出名的大学士戚良工之侄戚元纬。 太子微微颌首,他也并不将庄淑妃放在心中,虽然庄淑妃甚得父皇欢心,赐庄淑封号,虽然庄淑妃的娘家,是如日中天的的靖安侯府,可是她膝下如今连个子嗣都没,即便如今怀上了,是男是女也尚未知道,就算她一举得男,他堂堂成年太子,又何惧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他担心的,从来都是敬妃所出的三皇弟贺兰霖。 几个皇弟之中,也唯有贺霖文韬武略深得父皇赏识,且庄妃的娘家南宫家族,又和战北王能扯上关系,战北王如今的王妃,便是南宫家的嫡女。 他心底一直有着疑问,当年战北王先王妃死后,父皇将南宫家的女儿赐婚给战北王为续王妃,是不是就是怀着扶持三皇弟贺兰霖的念头,这才任由南宫家族和战北王府扯上关系,无形之中壮大了三皇弟的势力。 这个疑问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哪怕是他的母后。 “三皇弟那边,可有什么异常?”敲着案几,他问。 监管三皇子府的幕僚闻言摇头,“回殿下,三皇子并无异常,还是和平常一般,不过昨天他有去战北王府,却被告知战北王世子不在府上而立马返回。” 太子的眼,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略带冷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三皇弟想要攀上战北王府,平日里在父皇面前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可这心底,怕早也是雄心万丈,就想着把他这个太子哥哥给扯下去,他好坐上东宫之位! “三皇弟那边,一定要给本宫看牢实了,但凡他和战北王府有什么私信来往,一定要给我劫了呈上来。”紧紧盯着众幕僚,他沉声道。 几个幕僚忙点头,“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还有什么事情吗?”太子环视一圈问。 幕僚中最老的席永信掳了掳胡须,看向太子道,“殿下,您的太子妃以及太子良娣人选,该定下来了。” 太子皱眉,英俊的容颜略带了几分阴沉,一想到母后的安排,太子心中就不无烦燥,可是他又不能拒绝母后的安排,毕竟母后也是为了他着想,才会将太子妃内定为表妹。 一想到表妹王韵婷,他就有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倒不是说她不好,其实在几个表妹之中,最出众的当属王韵婷,花容月貌不说,且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言行举止无可挑剔,优秀得连母后这般挑剔之人都挑不出问题,按说这样一个女子,实在是太子妃之位不二选择,可是每每一想到他儿时无意之中窥视到这个表妹的言行,他就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太子妃,母后她已经内定了镇国公府嫡女,太子良娣,各位有何建议尽管说来。”烦燥亦不过是一闪而逝,在太子看来,不管是太子妃也好,亦或是太子良娣也罢,都是巩固他这个太子中宫之位的筹码罢了。 席永信摇着脑袋,沉吟一会道,“殿下,太子良娣,可择其一给靖安侯府,庄淑妃娘娘既然不足为惧,太子殿下倒不如拉拢靖安侯为殿下所用,太子良娣之位,当能让靖安侯心满意足。” 靖安侯深得父皇信任,又是兵部尚书,若许他以太子良娣之位拉拢他,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太子心思转得极快,只是一想到靖安侯的几个嫡女,最大的也才九岁就不由皱眉,“先生的提议很好,只是本宫记得,靖安侯最大的嫡女亦才九岁,且是陆氏所生,只怕父皇不会应允。” “非也,殿下,属下提的,并非季府嫡长女,而是季府二姑娘,季府二姑娘乃叶氏所生,虽是续弦,但亦是嫡出身份,且其外祖又是帝师叶府,叶左相一直不肯答应殿下,退而求其次,倒也不失为一个能搭上叶府的好办法。”席永信摇头道。 太子闻言点头,“先生的提议极好,本宫会向母后禀明,另一位良娣人选,先生若有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殿下,另一位良娣人选,属下的确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当不当说。”席永信略显为难地看向太子。 太子轻轻挥手,“先生只管说,本宫不会生气。” “安国公府。”得了太后的保证,席永信淡定说出。 只是他这四字一出,不但太子脸上薄怒,剩下几个幕僚亦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席先生,殿下宽宏,先生怎可如此儿戏!”坐在席永信左侧的年轻幕僚当即不满而言。 席永信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脸有薄怒的太子,“殿下,亦认为属下在戏言吗?” 太子浓眉轻皱,席永信是当世大儒,他四顾茅庐才请得他愿出山做他的幕僚,自从有了席永信,很多事情在他建议之下,顺手多了,虽然席永信只跟了他一年多的时间,但这一年他,他从席永信身上,获益匪浅,且席永信为人虽是清高孤傲,可是却从不会拿正事当儿戏。 清了清嗓子,他道,“本宫相信先生决非戏言,只是先生应当知道,母后和德妃娘娘素有恩怨,此事,即便母后她会应允,安国公亦不会同意。” 他这话倒也坦诚,席永信便含笑点头,“太子所虑,属下也曾考虑过,只是——太子应当知道,德妃娘娘膝下只得五公主,尔后因为流产伤了身子,再无可能怀上皇嗣,德妃娘娘已然这般,安国公府却不曾再派府上姑娘进宫,太子可知道为什么吗?” 太子点头,“因为太后娘娘不许。” “正是,安国公府虽是太后娘娘的娘家,可太后娘娘甚是看重殿下您,所以才会不再让安国公府的姑娘进宫,既然太后娘娘这般看重殿下您,殿下您何不投桃报李,求娶安国公府的姑娘呢?”席永信一派胸有成竹的神情,朗朗而道。 太子双眼一亮,欣然点头,“先生思虑极之周全,本宫服也。” “可是殿下,既然要投桃报李,却只许以良娣之位,只怕太后娘娘她心中会有所不喜,会不会弄巧成拙反倒不美?”戚元纬忍不住道。 这话,亦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太子妃才是将来位主中宫的皇后,良娣,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妾,难保太后娘娘会觉得这是对她娘家的一种侮辱,毕竟,太后娘娘已经在皇上这里让了一步,没让她娘家侄女为后,若是在太子这边又让一步,谁知道太后娘娘心里会不会因此而怒,转而去扶恃三皇子呢! 太子的眼,就有了几分犹豫不决,太后等他极好,他可不愿平白失去太后这个倚仗。 “殿下放心,太后娘娘的胸襟远非一般女子所能相提并论之的,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殿下若向太后娘娘明言,许安国公府姑娘良娣之位,太后娘娘只会更加看得殿下您,绝对不会因此而恼了殿下您。”席永信很是自信地看着太子。 得了他这番保证,太子心中一动,几分犹豫稍稍减退。 席永信又道,“太子若是不放心,在太后娘娘面前先别直言,委婉试探,若属下猜的没错,太后娘娘定会点头同意。”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先委婉探太后祖母的口风,她若不恼,自己再明言,这样,既不会惹得太后祖母生气,若太后祖母应允了的话,安国公府也会转而支持他,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能得先生,实乃本宫之幸!”心中主意一定,太子自然不加吝啬的赞扬。 席永信只是淡淡摇头,“殿下能得诸位同僚共同辅助殿下,是殿下之幸也!” 太子忙起身揖礼,“能得诸位先生辅助,实乃泽之幸也!” 所有幕僚自然急忙起身避过太子这一礼,又纷纷谦虚了一番,太子正准备让诸幕僚下去休息,就听得叩门声响,他道,“进来。” 进来的内侍看了一眼屋中之人,却是没有说话,太子挥手,“席先生留下,诸位先生且去休息。” 待屋中只剩太子和席永信后,那内侍便上前禀报,“殿下,叶左相谴了人来。” 叶朝峰谴了人来? 太子一愕过后双眼亮了起来,“快快有请。” 叶府派来的人是一个中年儒生,长相极为普通,走进人群便会没淹没。 儒生上前揖礼道,“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免了免了,这位先生,不知左相大人派先生来,所为何事?”太子沉着气,挥了挥手。 儒生垂着头,“左相大人命草民前来,是为转告殿下,殿下所求之事,叶府允了。” 他说的是叶府允了,而不是左相允了。 太子自然没有错过这话中的区别,叶府允了,便是叶老太爷允了的意思,太子脸上浮了笑意,“有劳先生了,劳先生回去转告左相大人,本宫甚是欣慰。” 儒生应了声是,便告退而出。 他走之后,太子就一脸高兴地看着席永信道,“先生,真乃天助我也,连叶府,都应了本宫。” 席永信道,“恭喜太子,只是,若叶府应了太子所求,这良娣一位,只怕要重新考虑了!” 叶府既然应了太子所求,那么太子势必要允叶府一个良娣之位,靖安侯府,就只能从长商议了! 叶府乃帝师府,叶朝阳又是当朝左相,为文官之首。 靖安侯是兵部尚书,掌管兵权,也难以割舍。 太子不由凝眉,这两家,他是一家都不想放弃之的,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兼而得之,他该如何选择呢? ------题外话------ 谢谢nnery qqe7889788199dac zhu一yu1956 花月幽兰 几位亲给狐狸投的票票 狐狸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长乐郡主 惠安公主府,华音阁。 惠安公主满意地看着站在眼前焕然一新的雀儿,褪了初见时那套碍眼的棉袄,如今的雀儿,穿着海蓝领月白底子宝蓝竹叶印花缎面对襟褙子,下面系着月白色绣折枝梅百褶裙,外面罩了件浅米黄暗花缎面豹纹镶边翻毛斗篷,一张小脸被斗篷的领毛衬得光彩动人,再不复初见时的寒酸懦弱。 “娘,这套头面会不会太过贵重?”雀儿些微不安地看向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慈爱地拍拍她的小手,“雀儿,你是娘的女儿,这点子算不了什么。” “娘,您帮妙儿把头面买回来了?在哪里?”苏妙儿兴冲冲地跑进来,父亲说了,苏府派去买她看中的那套头面,才得知那套头面已经被公主府给买了回来,她就知道,娘嘴上对她很严厉,可是心里,还是很心疼她的! 惠安公主怔了一下,这才想起前些天妙儿看中了点妆阁一套头面,她嫌贵没给买,后来认回云雀,她让采睛去给雀儿购置头面,不会就巧到把妙儿看中的也买回来了吧? 兴致高昂的苏妙儿进来之后,第一眼先是看的惠安公主,紧接着就看到惠安公主身边的沈云雀,换了一身穿着的沈云雀,再也没有一丝宛若她嘴里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模样,如今的沈云雀,站在那里,像一株正值韶华的牡丹,亭亭玉立富贵天成。 有那么一瞬的惊艳过后,苏妙儿的眸光就定在了沈云雀头上那根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这分明就是她看中的那套头面中的一样,怎么会在她头上? “娘,您为什么要把我的头面给她?”顺着步摇看到全套都在沈云雀身上后,苏妙儿顿时就来了气,用手指着沈云雀不满而又委屈地看着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柳眉一皱,原来云雀身上这套头面还真是妙儿看中的那一套,虽然有一瞬息的为难,但马上惠安公主就肃了脸看着苏妙儿道,“妙儿,这套头面是娘让采睛去购置的,想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你喜欢的那套,这套既然已经给了你姐姐,回头你再去点妆阁挑,看中什么了娘再给你买。” “不,我就要这套。”从小到大娇蛮任性的苏妙儿,哪里肯迁让,撅着小嘴指着沈云雀继续道,“娘,你让她脱下来,我就要这一套。” “妙儿,听话,这是你姐姐的,你不许胡闹。”惠安公主板起了脸,云雀才刚回府,这十多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想也想得出来,她这个当娘的,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回这个女儿,为她添置一点心意,又岂会由着从小到大都在她身边过着富贵荣华日子的小女儿欺负失而复得的大女儿。 苏妙儿心里,到底还是怕这个公主娘亲的,被惠安公主这么肃穆盯着,她就不敢再叫嚷,只扁着嘴红着眼狠狠盯着沈云雀,都是这个土包子,自打她进了府,娘成天就只陪着这个土包子,都不管她了,这套头面,明明就是她先看中想要的,娘却买给了这个土包子! 愤怒和妒忌以及不甘,让苏妙儿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实在喜欢不起来,许是被她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沈云雀忙道,“娘,妹妹她喜欢就给她,娘不是买了很多套吗?我再换过另一套就是了。” 沈云雀禀性善良,虽然看得出来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妹妹并不喜欢她这个姐姐,可是她也不愿看着娘和妹妹因为她而吵架,不过是一套首饰罢了,娘给她买了好多套,这套既然是妹妹喜欢的,做姐姐的本来就要让着妹妹。 只可惜,她心存善意,苏妙儿却并不领情,她话音刚落,苏妙儿就瞪着她道,“谁是你妹妹?我可没有你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野——” ‘啪’一声,那声野种还没说完,惠安公主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苏妙儿捂着被打的小脸,一时有些懵,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挨过打,惠安公主虽然有时会训斥她,却从没打过她,而今天,就因为她骂了这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娘就打她! “娘,您打我?您为了她打我?”苏妙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个娘亲。 惠安公主并不后悔自己打了小女儿,云雀是她和泽轩的骨肉,当初弄丢了云雀,她恨自己对不住泽轩,如今这个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了,她不允许任何人欺凌她和泽轩的女儿,哪怕那个人,是她的女儿也不行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她是娘的嫡长女,亦是你的长姐,你若再敢对她不敬,娘就不会只打你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妙儿,你是娘的女儿,但同时亦是清霞郡主,你的言行举止代表着咱们西楚皇室,若你再像今日这般撒泼胡闹,娘就让教习姑姑来好好教教你,直到你懂得皇室规矩。”深沉的双眼,紧紧盯着苏妙儿,惠安公主从没像今日这般心中无比后悔。 不是后悔打了苏妙儿,而是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太惯着苏妙儿,让她生成这副刁蛮任性,看不出半丝皇家郡主应有的样子! 这个女儿的性子,不像她,更不像温文尔雅的驸马苏尚庭,真不知道这刁蛮跋扈的性子,是跟了随! 沈云雀一直看着这一幕,从苏妙儿不承认她是她姐姐想要辱骂她,到惠安公主打了苏妙儿一记巴掌并斥责苏妙儿,她并没有为苏妙儿开声求情。 她虽本性善良,却不代表她要去做滥好人。 苏妙儿不喜欢她这个当姐姐的,她可以忍,可是苏妙儿错在不该辱骂她,她是沈云雀,是惠安公主嫡亲的女儿,这一点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事实,她爹虽然不在人世了,可是她有姓有名,绝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种! 苏妙儿不承认她这个姐姐,她也不屑要这么一个没有教养的的妹妹! “带郡主回栖雁轩,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她出来。”看着苏妙儿脸上的愤恨和眼中疯狂的妒忌,惠安公主心中一沉,对这个女儿一直娇宠着,她深知这个女儿的秉性,看来,自已的训斥她是听不进去的,唯有禁她足,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才会去反省她错在哪里! 栖雁轩的嬷嬷以及宫女们忙上前,小声道,“郡主,您先回去吧。” 苏妙儿这一次没的闹腾,被惠安公主打了一巴掌时她还心存奢念,以为她娘只是一时冲动才动手打了她,以为在打了她后,她娘心里也后悔着,可是后来惠安公主那一番肃穆的警告,才让她清醒过来,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她娘唯一的一个女儿了,她娘最疼的也不是她苏妙儿了,在她娘心中,如今最重要的不是她苏妙儿而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沈云雀,她若敢对沈云雀做什么,她相信她娘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因为清醒地认知到这个问题,所以苏妙儿难得地没有吵闹,只深深地盯了一眼沈云雀后,就掉转了头,高傲地离开了华音阁。 她临去看沈云雀的那一眼,惠安公主也看到了,莫名有些不安地握紧了沈云雀的手,继尔又是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 妙儿即便再刁蛮任性,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自己从来不曾和她说过她还有个姐姐的事,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小孩子嘛,都是这样的! 这样安慰着自己,惠安公主牵着沈云雀的小手道,“云雀,黄姑姑教你的那些规矩和礼仪,你可都记熟了?” “娘,您放心,我都记熟了,而且也会做了。”沈云雀仰起小脑袋很是自信地道。 她知道,娘从宫里带了姑姑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学好宫中的规矩礼仪,好让她进宫之后在太后娘娘面前不至出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 因为知道娘是一片苦心,所以这几天,她学的很是认真,好在她学得很快,连黄姑姑都说她天资聪颖。 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惠安公主道,“娘就知道,云雀最聪明了,记住,进了宫见到了太后娘娘,你也别太害怕,她虽然是太后,可同样也是你外祖母,你外祖母也念叨了你多年,见到你,一定会喜欢的。” 沈云雀闻言浅浅一笑,她不像她娘一般那么盲目地开心,娘总觉得她这个女儿很好,好到全天下人看见她都会喜欢她一样,可是,事实证明,在这个公主府,其实有很多人都不喜欢她,虽然那些人表面对她很是尊敬,可是私底下,都会像她那个妹妹一样,说她来历不明。 可是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她,她就是沈云雀,她是惠安公主的嫡长女,这一点,就足够了,在公主府,她和爷爷能衣食无忧,爷爷还可以调养身体,比起从前和爷爷相依为命,颠沛流离的过日子要强多了! 想到爷爷,沈云雀眼神稍稍柔软,轻声道,“娘,女儿不会让您失望的,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进宫吧。” 慈安宫里,太后正和德妃闲聊着,自打那天太后斥过德妃后,德妃便转了性子,天天过来请安,到底是亲姑侄,德妃不再成天吃宫中妃嫔那些酸醋,太后还是很愿意给自己这个侄女一点脸面的。 “太后,惠安公主求见太后娘娘。”内侍进来禀报。 太后知道惠安公主是带着失而复得的女儿来见她,便挥手道,“让她进来。” 惠安公主带着沈云雀迈进慈安宫,母女俩同时福礼请安,“惠安(云雀)见过母后(太后娘娘),母后(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忙挥手,“起来起来,惠安,你带着雀丫头走近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惠安公主便牵着沈云雀的手往前挪了几步,行至塌边这才松开手停下。 太后仔细端摩着沈云雀,怨不得惠安这般肯定这是她十二年丢了的女儿,这眉眼像极了沈泽轩,可是这嘴这脸形,又和惠安一个模子出来的,倒是继承了她父母所有的优点,就是不知道这言行举止,妥不妥当? “雀丫头,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如今知道真相,心里面怨吗?”太后从手腕上褪下白玉蒲镯套进沈云雀的手腕,慈声问。 沈云雀由着太后娘娘将白玉蒲镯套进手腕,微微垂眸道,“回太后娘娘,这些年方家对云雀很好,事事都以云雀为先,所以云雀虽然得过不似在公主府中这般衣食无忧,却也不曾受过什么苦,在知道真相后,云雀只有开心,岂会埋怨。” 太后眼眸一闪,又道,“雀丫头,你对当年将你抱走的方家,也不怨恨吗?毕竟是他们,你才会和你娘分开这么多年,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沈云雀淡然摇头,太后不由讶然地看着她,只听她道,“太后娘娘想必也已经听娘说过当年的内情,方家其实也是被人所逼,而方奶娘,最后到底还是牺牲了她自己儿子的性命保全了云雀的性命,所以云雀心里,对方家只有感激不曾怨恨。” 一袭话说得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为她是太后而害怕,只有那么一丝几不可见的紧促不安,太后点头道,“难得你这丫头能这般想,倒是个通透的。” 惠安公主忙接过话道,“母后,云雀她是心地善娘,若非云雀拦着,儿臣非要从重惩罚方家不可。” 太后瞟了她一眼,还没说话,边上一直看了半天的德妃娘娘,突兀地道,“表姐,这是十二年前丢了的那丫头?都十二年了还能找回来,可真是庆幸!” 这话说的实在不中听,太后就拿眼瞪了德妃一眼,德妃忙解释道,“表姐,我这是为你开心,你别生气。” 惠安公主摇头,“表妹多虑了,我如今开心都来不及,如何会生气。” “太后娘娘,皇上求见。”内侍的通报声传了进来。 “快让皇上进来。” 随着身穿明黄龙袍的建元帝走了进来,满屋的人齐齐请安。 建元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来,尔后冲着太后揖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 “皇上,你快来看看,母后和你提到过的,你妹妹十二年前丢了的雀丫头,如今可算回来了。”太后一脸慈爱地拦着沈云雀的手,仔细端详着。 建元帝凝了眼看过去,他脑中对死了多年的沈泽轩没啥印象,可是对惠安公主却还是熟悉的,只觉得这丫头的脸形和嘴,和惠安生得一模一样,便笑着点头,“是有个有福气的丫头,既然回来了,那朕就封你为长乐郡主,封地长乐长荣两郡。” 惠安公主一愣,她的小女儿,苏妙儿虽被皇上封为清霞郡主,却是只有封号没有封地的,如今皇上竟赐云雀为和乐郡主,将长乐长荣两郡赐给了云雀,这可不是光给一个徒然好听的郡主封号了,而是给了云雀能食两郡之邑的封地! “皇上,这如何使得?”惠安又是激动又是推迟地看着建元帝。 太后却嗔了她一眼,“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他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妹妹,他既然难得大方赏了你,你就收着。” 建元帝亦道,“惠安,朕是天子,一言九鼎,岂能收回,回头等你回了公主府,朕就命人传圣旨。” 惠安公主忙拉着云雀的手一同下跪,“惠安(云雀)谢皇上恩赐!” “起来吧。”建元帝伸手扶起惠安母女二人,还来不及坐下叙话,就听内侍来报,叶老太爷求见,建元帝便匆忙离开。 建元帝走后,太后命惠安母女坐下,太后拉着惠安东拉西扯地闲聊一会后,惠安公主便起身告退,太后只嘱咐往后要多带雀丫头和妙丫头进宫,便挥手示意她离宫。 “姑妈,这丫头,若不是您说是丢了十二年才找回来的,还当真看不出来是在外面养大的孩子。”惠安公主母女离开后,德妃便忍不住道。 太后亦跟着点头,“先前哀家还担心,这孩子的性子被养歪了多少,如今看来,却是哀家多虑了,这孩子的性子却是极好的,再调养个时日,怕是不比惠安差。” 德妃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道,“姑妈,这孩子好虽然是好,可是我记得当年她丢时是三岁,如今隔了十二年,她岂不是已经十五岁了?姑妈您可得好生相看相看,哪家的公子年龄上比较适合。” 太后听了就皱起了眉头,她何尝没想到这一点,只是惠安好不容易才寻回丢了十二年的女儿,她若又急忙着指婚的话,惠安怕是不会舍得才刚回来的女儿又要嫁出去。 罢了,再过个大半年再看看吧! “这些事不急,回头过几天,你替哀家筹备一场宴会,总该让这满京城的勋贵们知道雀丫头回来了的事。”太后揉了揉眉心吩咐。 筹备宴会,那便是要向上京所有勋贵夫人小姐们介绍沈云雀了,同时也是相看的意思,德妃心中清楚,忙点头应了下来,为太后娘娘筹备宴会,那也是一种脸面不是! 御书里,建元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老太爷道,“老师久不曾进宫,今日却是为何而来?” 叶老太爷忙苦笑着跪下,“回皇上,老臣此次进宫,是为老臣那不争气的二子而来,他瞒着老夫和他哥哥,做下那等子贪赃枉法之事,老臣有愧皇上之恩,只好亲自绑了那不成器的二子进宫,该怎么发落,全由皇上您。” 建元帝眉心稍霁,上前亲手搀扶起叶老太爷道,“老师何出此言?叶卿家他究竟做了什么贪赃枉法之事?朕却是听糊涂了!” 叶老太爷也不揭穿建元帝,只咳嗽了一声后假意悲凄地看着建元帝流下两行老泪,“皇上,老臣没脸见您啊!老臣那不孝的孽障,竟也参与了靖州一案,这里面的银票,便是那孽障从靖州一案中所得,老臣知道之后,不敢有误只好进宫求见皇上您,交这孽障交由皇上你发落。”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过去,全公公接过木匣子打开,确定没有危险后方才将木匣子呈给建元帝。 建元帝接过匣子拿出其中的银票粗略一看,这里面少说也有十几万银子,和账册中所记应是相差无几。 满意地将匣子放上龙案,建元帝道,“老师果然清廉,只是靖州一案已经结案,老师能主动将这些呈给朕,可见老师忠心耿耿,叶卿家所犯之罪,看在老师忠心耿耿的份上,朕就罢其官职,让他回去之后好生反省。” 一听只是罢了二子的官职,并没说要让二子入狱,叶老太爷便暗自舒了一口长气,嗑头谢恩,“老臣谢皇上开恩。” 建元帝挥了挥手,叶老太爷便起身告退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苦着一张脸等候的叶朝风迎了过来,“爹——” “孽障,还不嗑谢皇上开恩。”叶老太爷瞪了他一眼道。 叶朝风忙跪了下来,冲着御书房嗑了三个响头,“微臣嗑谢皇上开恩。” 嗑完了头,他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自个父亲已经大步向前,他忙跟了过去,等出了皇宫,他才提心吊胆地问,“爹,皇上他——” “你放心,爹早就说过了,不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如今皇上格外开恩,只罢了你的官职,都不用入狱。”叶老太爷上了马车之后,才淡淡地道。 一听保住了命不说,还不用入狱,叶朝风也舒了口气,只是一想到往后他也做不在官了,便皱了眉道,“爹,我这可是不仅丢了官,还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爹您了,往后爹可要多帮衬我那一房,不然我那一大家子的,靠什么活?” 叶老太爷瞪了他一眼,这个没出息的小子,就只能想到这些? 被他这么一瞪,叶朝风下意识地朝角落里缩了缩身子,只是在反应到自己为整个叶府做出的牺牲后,他便又挺直了腰杆道,“爹,您别这么瞪着我,我现在差事也没了,银子也没了,您若还不帮着我,您让我那一大家子的,去喝西北风不成?” 特别是如果让自己家中那母老虎,知道自己丢了官没了银子,指不定要怎么闹腾呢! 叶朝风暗暗想着,这脸便苦了下来。 惠安公主府,栖雁轩。 自打回了栖雁轩,苏妙儿便很是安静抱着绿釉狻猊手炉地坐在碳盆边,看着燃得极旺的碳火出神,就这样安静了两个多时辰后,她才突然发作,先是将手中抱着的绿釉狻猊暖炉给砸了,尔后又一脚踢翻了碳盆,继尔将桌面的东西全给摔了,最后是床上c多宝格上等等。 房中一片狼藉,但凡能摔能砸的东西,全让苏妙儿给砸了个干干净净,嬷嬷和宫女们不敢拦,只能由着她发泄。 砸完所有能砸的东西,苏妙儿却没有一丝的解气,她提脚就要迈出厢房,却被守在门口的宫女拦住,“郡主,公主说了,没有公主的命令,您不能出去。” “让开,本郡主的路,你也敢拦?”苏妙儿恶狠狠地瞪着拦着她的宫女。 那宫女身子稍稍一颤,却坚定的摇头,“没有公主的命令,奴婢不能让您出去。” 苏妙儿身子一僵,好,连这卑贱的奴才,也不听她的使唤了! 她堂堂皇室郡主,若连个奴才都使唤不动,传了出去,岂不是面子全没? 眼中凶光一闪,她拨下头上的珊瑚鎏金点翠发簪,将尖利的簪尖对准宫女俏丽的小脸道,“你若再敢拦着本郡主,信不信本郡主划了你这张脸。” 宫女吓得浑身簌簌,却还是怪定的摇头,苏妙儿见她明明害怕之极,却还是不肯让路,心中怒气一滞,手就狠狠地向着宫女的俏脸刺下去。 “啊——”脸上被尖利的发簪划了一道长且深的口子的宫女因为痛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被这凄厉的叫声所惊,苏妙儿人就回过了神,看了看中带着血的发簪,又看了宫女脸上狰狞的伤口,她吓得手一抖,带着血的发簪就掉落在地上。 而四周的嬷嬷和宫女们,也被这一幕给惊住了。 清霞郡主刁蛮任性,经常苛责她们这些奴才,可从不像今天这般,竟这样残忍无情地划花一个女人的脸,看玉秀脸上那伤口,那么深那么长,即便治好了,只怕也会留下疤痕,一个女子,脸上有了疤痕,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结局,这郡主,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残忍! “看什么看?谁让她敢拦本郡主,再看,我刺瞎你们的眼。”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苏妙儿起先的慌乱消散,大眼瞪向那些盯着她的宫女们,不过是些卑贱的奴才,她不过是划花了她的脸而已,即便她要了那宫女的一条命,又能算得了什么! 嬷嬷和宫女们纷纷垂了眸,而伤了脸的玉秀,只能忍着痛流泪,可是当热泪流过伤口,就愈发地痛,尽管痛得全身发抖,她也不敢叫出声,怕郡主一气之下划花她另半边脸。 看了看拦在门口的嬷嬷和宫女,又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玉秀脸上的伤,苏妙儿道,“带她下去,看着怪恶心的。” 嬷嬷皱了眉,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玉秀身边压低了声音道,“玉秀姑娘,我先带你下去清理一下。” 玉秀沉默地点头,温婉地跟在嬷嬷身后离开。 看着嬷嬷和玉秀离开后,苏妙儿这才得意洋洋地迈出来,这一次,没有人再敢拦她。 再说许嬷嬷,带着玉秀出了栖雁轩后径直向华音阁奔去,进了华音阁后,得知公主进宫还不曾回府,许嬷嬷便拉着采睛道,“采睛姑娘,玉秀她因为遵公主之命拦着郡主,结果被郡主用发簪伤了脸,你看看可有上好的金创药,给玉秀用用。” 采睛忙进了内室,不一会就拿着一个锦瓶走了出来,她瞧了瞧玉秀脸上的伤口,不由皱了眉,“嬷嬷,这伤口太深,得先叫府医过来看看,能尽量不留疤最好。” 许嬷嬷点头,采睛便吩咐一个三等丫鬟去请府医。 府医很快就到了,看过玉秀脸上的伤口后轻轻摇头,“姑娘,这伤口太深了,即便有这雪凝膏,姑娘的脸只怕也会留下疤痕。” 玉秀垂泪不语,府医忙又道,“姑娘先别哭了,还是先用热水沾着毛巾清洗一下伤口,等清洗干净了,再把这雪凝膏抹上。” 许嬷嬷忙命人打来了热水,沾着毛巾清洗,正清洗着,就听见脚步声传了过来,她抬眼望过去,却是惠安公主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惠安公主瞧着玉秀脸上的伤口,蹙眉问。 许嬷嬷忙上前,将前因后果禀报给惠安公主听。 惠安公主听完事情的经过,心中就涌了对小女儿的失望之情。 从前,她觉得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身为公主的女儿,妙儿有那资本去刁蛮任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对苏驸马对妙儿的放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在丢了十二年的大女儿回到她身边之后,大女儿的善良端庄,小女儿的娇蛮跋扈,两厢对比,她才清醒过来,皇室的女子,就该像大女儿云雀一般善良端庄,而不是像妙儿一般娇蛮跋扈,所以,惠安公主想要纠正苏妙儿的性子,但她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妙儿被她和驸马惯了这么多年,短时间里是改不了的,好在妙儿才十三岁,离及笄还有两年,她只想着在妙儿及笄之前,将妙儿培养成真正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这才半天不到的功夫,妙儿就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事! “去把清霞郡主给本宫叫过来,她若不肯拿,绑也要给本宫绑过来。”忍着心头的怒意,惠安公主进了厅堂。 沈云雀怜悯地看着玉秀,压低了声音吩吩身后的周嬷嬷,“嬷嬷,你好好替她敷伤,敷好伤后,你带她去浣莲阁,这几天,嬷嬷照顾这位姑娘吧。” 周嬷嬷点头应下,华音阁的一众下人听了无不赞赏,虽然二小姐刁蛮任性,好在这大小姐却是个善良的。 沈云雀吩咐完后便也进了厅堂,看着脸色深沉,失望之极的惠安公主她并没有劝抚,只上前轻轻替她捶捏着肩膀。 感受着大女儿体贴而又温柔的孝行,想想小女儿所做出来的事,惠安公主心里就不免一阵唏嘘。 按说大女儿从小长大乡野,小女儿长在公主府,大女儿的言行举止才应该是她担心的,可如今,完全相反,方家,把云雀教导得很好,反倒是她和驸马,把妙儿教坏了! “放开我,你们这些刁奴,你们竟然敢这样对本郡主。”苏妙儿愤怒的咆哮声传了进来。 惠安公主面色更是深沉,不用猜她也能想得到,必是苏妙儿不肯乖乖地前来华音阁,所以才被嬷嬷们绑了来! “娘,这些刁奴,她们竟敢这么对女儿,娘,您帮我打她们。”被几个嬷嬷架着进来的苏妙儿,一对扑进惠安公主的怀里,委屈而又愤怒地道。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惠安公主冷着脸推开了她,用一种无比陌生的眼光清冷地看着她,“娘,您怎么了?您为什么这么看着妙儿?”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惠安公主轻声道。 “妙儿,你太让为娘失望了。”惠安公主淡淡地看着她。 苏妙儿咬了咬唇,知道娘是因为她伤了那宫女的脸所以生气了,“娘,妙儿也不是故意的,妙儿只是一时气过了头,一冲动就划下去了,妙儿没有真想伤她的,娘您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原本只想吓唬吓唬她,让她不要再拦着我,可是她不肯让,我一冲动,这才伤了她,娘,妙儿真不是故意的。” 她急切的解释让惠安公主心里稍稍好转,在惠安公主的心里,妙儿亦才十三岁,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如今苏妙儿说她是一时冲动,惠安公主自是信了她的说辞,因为惠安公主也不愿把自己的女儿想得那么恶毒,所以苏妙儿这份说辞,她下意识的就信了。 不过信了不代表她不会责罚。 “妙儿,娘没有不相信你,只是你今日把犯之错,实在太多,那宫女是遵从为娘的命令才会拦着你,你却无视为娘的吩咐一意要外出,且划伤宫女的脸,实在让娘失望之极,这一次,娘就罚打你手心十下,再禁足一月,这一个月,你就跟着黄姑姑好好学规矩,再有下次,娘定不轻饶。”看着小脸一片惶然的小女儿,惠安公主狠下了心。 苏妙儿则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安公主,娘竟然因为她伤了一个卑贱奴婢的脸就要打她手板子?她堂堂郡主,竟要因为一个卑贱的宫婢被打,娘她是不是糊涂了? “公主,请您将左手伸出来。”手持戒尺的黄姑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妙儿下意识地将手一缩,“我不要,娘,我错了,您别打我。” 惠安公主沉痛地摇头,吩咐道,“将郡主按住。” 两个嬷嬷上前,一个扣住苏妙儿,另一个则将苏妙儿的左手强行拿了出来,黄姑姑便拿起戒尺打下去,她是宫中的教习姑姑,是皇太后身边的人,自是不惧苏妙儿日后报复于她,所以这一下下打得虽不是很重,但也不轻,就接着她平日教导秀女们的力道,不重一分亦不轻一分。 从没受过皮肉之苦的苏妙儿痛得眼泪直掉,可是无论她怎么哭喊,惠安公主也不曾叫停,一直到十戒尺打完,惠安公主方道,“姑姑,日后就有劳姑姑,好生教导本宫这不成器的女儿。” 黄姑姑忙弯腰,“公主放心,奴婢定不负公主所托。” “姑姑带她回栖雁轩吧。”惠安公主有些疲惫地摆手。 黄姑姑应了声是,便看着苏妙儿道,“郡主,请。” 被打怕了的苏妙儿哪敢跟她走,扯起脖子道,“娘,我错了,您别罚妙儿了,妙儿以后不敢了,妙儿不要跟她走,娘。” 黄姑姑不敢强拉她,只能拿眼看着惠安公主,惠安公主沉着脸道,“将郡主带回去。” 两个嬷嬷上前就要架着苏妙儿回去,迈进来的苏尚庭忙大声斥责,“放手。” 两个嬷嬷只好退开,苏尚庭温柔地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妙儿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公主要这样罚她?” “尚庭,妙儿的事,你不要插手了,本宫心意已决。”对上驸马温柔的眼神,惠安公主虽然心软,却还是坚定地道。 苏尚庭一愣,从前只要他出马,惠安公主就从不曾回绝过,今天这是怎么了?妙儿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公主这般生气! “公主,我不是要阻拦公主教导妙儿,只是妙儿她毕竟还小,公主可否能再给她一次机会?”苏尚庭并没有因为惠安公主的坚定而放弃,依然温柔地看着惠安公主轻声劝抚。 惠安公主有些疲惫地挥手,“尚庭,妙儿的事,你就不要再说了,若再不严加管教,她日后会惹出更大的祸事。” 一连两次回绝,且以本宫自称,苏尚庭眼神一闪,不再劝抚,走到苏妙儿面前慈爱地道,“妙儿,听你娘的话,回去之后好好反省,以后可不能再惹你娘生气了,知道了吗?” 被自己父亲这么看着,苏妙儿只好红着眼点头,“女儿知道了,女儿会改的。” 苏尚庭点头,走向惠安公主身边,柔声道,“公主,你别因为妙儿生气了,妙儿会改的,公主可不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惠安公主欣然地点头,起了身正想进厢房,却见大总管奔了进来禀报,“公主,驸马,宫里来旨了。” 惠安公主这才想起,皇上哥哥说过等她回府,就命人来传圣旨一事,她忙道,“快将所有人叫去前院。” 很快,前院就挤满了人,全公公宣开明黄圣旨道,“惠安公主c沈云雀接旨。” 惠安公主率先跪下,苏尚庭跪在她身侧,沈云雀和苏妙儿则在二人身后跪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云雀,温良贤淑,知书达礼,甚得朕心,现封为长乐郡主,赐长乐长荣两郡为封地,钦此!”全公公抑扬顿挫的念完,又笑咪咪地一挥手,“公主,这里是太后娘娘赏赐给长乐郡主的,您接旨吧。” 内侍们将一抬抬箱子放下,惠安公主忙嗑头道,“惠安接旨,谢皇上c太后恩赐。” 全公公将手中明黄的圣旨交于惠安公主之手,又道,“公主,太后娘娘说了,三天之后,太后娘娘要为长乐郡主举办宴会,届时公主,可要带着长乐郡主进宫哦。” “劳公公回去禀报母后,三天之后,惠安会带着长乐进宫拜见母后。”惠安公主焉能听不出,太后为云雀举办宴会,是抬举云雀,是要让上京所有勋贵夫人小姐们知道,虽然云雀打小在乡野长大,但却深得她这个太后的欢心。 有太后刻意抬举云雀,将来就不会有人敢小看了她这个女儿,更何况,惠安公主心里也清楚,云雀已经十五了,寻常女子到了她这年龄,都会订亲嫁人,可云雀才刚回来,上京勋贵们都还不知道,太后举办宴会,只怕还有为云雀相看的意思。 虽然舍不得才刚失而复得的女儿,可是女儿的年龄摆在那里,总该先订个亲才能放下心。 送走了全公公一行人,惠安公主命人将太后的赏赐抬回小库房,这些全是母后赐给云雀的,将来云雀出阁,这份赏赐,也要随着云雀而去。 苏妙儿跪了半天,只听见皇上封沈云雀为郡主,而太后娘娘的赏赐,亦是全给沈云雀的,没有她苏妙儿的份,她心中早就气得想要将东西全抢过来据为已有,可是看到自个娘压根没注意到,只看着沈云雀时,苏妙儿便意兴阑珊的冲黄姑姑道,“姑姑,我们走吧。” 黄姑姑点头,随苏妙儿离开,苏尚庭看着自己女儿委屈离去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惠安公主身侧的沈云雀,太后是有多喜欢这个外孙女?竟让皇上赐了郡主封号不说,还赐了两个郡地给她食邑! 相当初,太后封妙儿为郡主时,可提都没提过封地一事! 沈云雀,是因为她姓沈,所以太后娘娘才会这般看重她,重过他的妙儿吗? ------题外话------ 沈云雀也是一个重要的女配~所以才会着墨过多~亲们见谅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 夜探香闺 靖安侯府,归燕轩。 侯夫人叶华梅坐在炕上,炕上的小几子上,摆着各色或鲜艳夺目或清淡典雅或庄重雍容的花色绸缎,因为每一种都让她爱不释手,所以才让她无从选择。 “棠儿,蓉儿,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喜欢哪一种?”实在无法割舍,叶华梅便索性放了手,招手让两个女儿过来自己选择。 季海棠素来喜欢清淡典雅的,便指着那匹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的花色绸缎道,“娘,我喜欢这个花色。” 叶华梅仔细看了看,虽然淡雅了些,但衬棠儿的清高,便满意的点头,转头又问季芙蓉,“蓉儿,你呢?” 季芙蓉和季海棠正正相反,她最是喜欢艳丽花色的,忙指着她一眼就看中的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的花色绸缎,“娘,我喜欢这个。” 这匹委实艳丽之极,叶华梅有些犹豫,这般艳丽招摇,实非勋贵世家姑娘们上选,一个不好,反倒会让人嘲讽好端端的小姑娘,穿得跟那起子妾室姨娘一般。 “娘,都快过年了,这个穿着喜庆。”看出娘亲心里的思虑,季海棠委婉劝抚,一则可以顺了五妹的心思,二则在她看来,季芙蓉穿得越艳丽招摇,就会越衬托出她的清高典雅。 不知大女儿心中所思的叶华梅,却是点了点头,马上过节了,小姑娘家家的,穿得喜庆是好事,哪里会有人去嘲讽,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林妈妈,吩咐下去,就用这两匹花色给棠儿和蓉儿做一套新衣裳,记得要快,三天之内,一定要做好,还有,务必要做得精致不可有什么疏漏。”叶华梅转头吩咐。 林妈妈点头应下,手一挥,丫鬟们便捧着各色花样的绸缎退了出去。 “娘,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季海棠皱着眉头问,她可不希望针钱房的绣女们因为赶工,所以就马马虎虎的将就着做出来,那样,平白浪费了一匹好绸缎不说,更重要的是,这花色可是新出的,若浪费了,她今年可就不能穿出去炫耀了。 叶华梅一边挑着各色首饰的花样,一边道,“棠儿蓉儿,皇后娘娘命人传了话过来,太后娘娘要为惠安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在宫中办宴,像咱们家这样的府邸,定是要进宫赴宴的,娘得让你们穿得齐整些,方能以示对太后娘娘的敬重。” “娘,您是说,我和妹妹,都要随您进宫?”季海棠心中一喜,笑着问道。 叶华梅点头,想到宫中贵人太多,自己这两个女儿又从没进过宫,索性抛开首饰花样不管,正了神色道,“棠儿蓉儿,宫中贵人很多,你们二人这些天可要好好跟着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到时进了宫,方才不会行差踏错,知道了吗?” 她神色肃穆,季海棠和季芙蓉心中也清楚宫中不像自个家中,忙点头应下。 “夫人,老夫人命奴婢过来请夫人过去。”打了帘子进来的是老夫人房里的绣桔。 叶华梅忙起了身,边走边问,“绣桔姑娘,老夫人可是有什么事?” 绣桔摇了摇头,“夫人,许是因为大姑娘回府了,所以老夫人才请夫人过去罢。” 那小蹄子回府了?怎么自己这个当家夫人完全没得到消息? 叶华梅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嫡出姑娘由庵堂回来,她却一点风声都没收到,那便是要么季望舒是自己临时起意回的府,没让府里的人去接她,要么就是她知会了老夫人,老夫人派了管事去接她回府却没知会她,若是前者倒没什么,可或是后者,老夫人这分明是不给她脸面,好歹她也是季望舒名义上的嫡母,继女由庵堂回府,自己这个嫡母都不知会一声,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原本的好心情不翼而飞,一路沉着脸进了福安堂,刚迈进院落就听见老夫人欢快的笑声,叶华梅的脸色就愈发的阴暗。 不过是个死了生母没了外祖家的孤女,值得老夫人这般抬举吗? “老夫人,大夫人来了。”守在门口的文杏打起帘子通报。 老夫人便收了笑,淡淡看着迈进来的叶华梅道,“老大家的,太后娘娘三日过后要举办宫宴,宫里发了话,各府的嫡女都得进宫,我便将舒丫头给接了回来,你不会怪我这个老婆子自做主张,不问过你这个当母亲的就将人给接了回来吧?” 不怪老夫人要这么尖酸的挤兑叶华梅,实在是因为叶华梅的脸色太过阴暗,老夫人看了哪还不明白,为人媳妇的还敢给她这个当婆婆的摆脸色,老夫人本就对叶氏有着不满,所以见叶氏这阴暗的脸色心中愈发不喜,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挤兑她。 被老夫人摆出婆婆的架势拿话一挤兑,叶华梅虽然心中委实着恼,可面上却是一派惶然地看着老夫人道,“母亲,儿媳岂敢怪责母亲,若是儿媳做错了什么,母亲只管训斥,儿媳一定知错就改。” 老夫人由鼻孔中冷哼了一声,若真不敢怪这个老婆子,为何要板着一张死了老子脸的脸进来? 当然,这话老夫人也只会在心里头念叨,嘴上却道,“你不怪我这个老婆子就好,舒丫头,你离府有段时日了,去给你母亲请个安吧,省得你这母亲又说我这老婆子,把你惯得没了规矩。” 叶华梅心中暗恨,老虔婆今儿这是怎么了?鸡蛋里也要挑缝找她的麻烦! 寻思着这几天也没做过什么惹这老虔婆不满的事啊? “母亲,儿媳不敢,若是儿媳做错了什么让您生气了,您只管说出来,儿媳一定改。”虽然心中气恼之极,可是一个孝字压在头顶,让叶华梅不得不小意服软。 老夫人却是阴阳怪气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你没做错什么。” 季望舒冷眼瞧着这一幕,站了出来福了一礼道,“望舒见过大夫人。” 依然不肯唤她一声母亲,叶华梅也懒怠计较了,反正计较这些个,也只会让她自己没脸,当下便挥了挥手,碍着老夫人的面子,才假意慈爱地道,“大姑娘,法事可是做完了?如今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在府上好生休养。” 季望舒微微一笑,“劳大夫人挂怀,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如今一半都不到,至于休养,只要大夫人对望舒少动心思,望舒一定能好生休养的。” 叶华梅一噎,白了白眼,实在想不出话来回她,只好转了身子面向老夫人道,“母亲,您叫儿媳来,可是有事要交待儿媳去办?” 老夫人点点头,“舒丫头也要去赴宫宴,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匹连枝牡丹刺绣的上好云锦,你去命人找了来,给舒丫头做一身新衣裳,三天之内一定要做好,听到了吗?” 一听老夫人把她叫过来,居然是为了把她都舍不得给棠儿和蓉儿做衣裳的云锦拿去给季望舒做新衣裳,叶华梅拢在袖子里的手就紧紧捏成了一团,压下想要朝老虔婆啐一口过去的冲动,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母亲,那花色太过繁琐,舒丫头如今才九岁,只怕衬不起这花色。”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就舒丫头这长相,有什么是她衬不起来的?叫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叶华梅心中堵得不得了,却只能笑着点头,“是,儿媳这就去。” 三天时间,针线房要做三套新衣裳出来,就算针钱房三天不休不眠的做出来了,可那绣工,肯定不会太细致,那小蹄子的倒也罢了,可是棠儿和蓉儿的,可不成,罢了,看来还是得去外面出高价寻好的绣娘给棠儿和蓉儿做新衣裳! 叶华梅转身出了福安堂,跟在她身后的管嬷嬷就道,“夫人,以大姑娘的长相,再加上那云锦做成的衣裳,只怕宫宴那天,大姑娘会力压众人独占鳌头啊!” 让那小蹄子独占鳌头?棠儿蓉儿成为那小蹄子的陪衬? 叶华梅眸光闪过一丝阴毒,陆锦绣死了这么多年,她还活在陆锦绣的阴影之下,这种屈辱她一个人偿受就够了,棠儿和蓉儿,她是怎么都不会让她的两个宝贝女儿,亦活在陆锦绣生的女儿的阴影之中! 福安堂里,老夫人正以她自认为无比慈爱的眸光看着季望舒,殊不知在季望舒看来,老夫人的眼光就宛如在看着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似的。 “舒丫头,虽然这些年你在庵堂跟着师太们将规矩学得很好,可是这宫里面啊,规矩又是不一样的,祖母特意请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这三天,你就好好跟着嬷嬷学学宫里头的规矩,知道了吗?”老夫人笑得很是慈爱,只是心里头,却是想着就凭舒丫头这长相,进了宫,若能得哪位皇子看中,保不定府里头就能出一位皇子妃,即便不是正妃,侧妃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完全忽略了季望舒才九岁,即便被什么皇子看中了,那最多也只能先订个亲,而不是立马就能嫁人的。 当然,在老夫人看来,即便现在不能立马嫁人,先和哪个皇子订下亲也是好的,那也是一种体面。 老夫人的眼光实在太过直接,将她内心的贪念展现得淋漓尽致,季望舒淡然点头,“老夫人想的周全,望舒会跟着嬷嬷好好学习宫中规矩,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见她这般乖巧,老夫人愈发满意,又道,“舒丫头,明儿你跟着嬷嬷去点妆阁看看,看中什么首饰了只管买回来。” 对待一件待而沽的商品,老夫人自是舍得先花钱将这件商品打磨得光亮动人的,要知,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季望舒自是笑着应下,难得这老婆子这么大方,送上门的还不要,那才是傻子。 “老夫人,这串佛珠,是妙法主持开过光的,您戴着最是合适。”想了想,将从宝莲庵带出来的佛珠拿了出来,递给老夫人。 这佛珠宝莲庵有很多,但可没开过光,她自己倒是有一串无尽师傅开过光的玉佩,只不过这玉佩被长孙逊当做定情之物拿了去,当然,即便长孙逊没拿了去,她也不会将无尽师傅开过光的东西送给老夫人,因为像老夫人这样为老不慈之人,配不上无尽师傅开过光的佛物! 老夫人接过佛珠,或许是心理上的原因,她觉得这佛珠灵光暗藏,当下极为高兴的戴在了手腕上,赞道,“还是舒丫头孝顺,处处都想着我这老婆子。” 季望舒嘴角轻抽,却是笑着点头,“老夫人不嫌弃就好。” “你这孩子,这是你的孝心,祖母又怎会嫌弃,英嬷嬷,我这乖孙女,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悉心教导她,这进宫也只剩三天了,这丫头虽是个聪明的,可我这老婆子,也放心不下。”老夫人先对季望舒安抚了一句,转过头又看着站在她身后的英嬷嬷道。 在宫中混了多年的英嬷嬷,练就一双慧眼,早就看出靖安侯府这位大姑娘极为聪明,当下便笑着安抚老夫人,“老夫人您只管放心,大姑娘聪颖,一定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这话老夫人爱听,笑着道,“舒丫头,你带英嬷嬷回你的院子去,好生跟她学习宫里的规矩和礼仪,这三天啊,你不用给你母亲也不用来祖母这请安了,只管安心学就是。” “是,老夫人您好生休息,望舒这便回去。”季望舒起了身,福了身后才转头看着英嬷嬷道,“嬷嬷,请。” 进了行云阁,季望舒看着英嬷嬷道,“嬷嬷请将宫里的规矩呈述一遍,礼仪则示范一遍。” 她态度淡定从容,英嬷嬷就按她所言,先将宫里的规矩说了一遍,尔后又将各种礼仪示范给她,末了道,“姑娘可先行下各种礼仪,若有不对之处,老身会指出来。” 季望舒点头,起了身,从容不迫地按着英嬷嬷示范过的礼仪一一行礼,而英嬷嬷则由一开始的讶然到震惊到不敢置信。 从来没有哪一个大家闺秀,只看她示范一遍,就能将各种礼仪谨记于心不说,还能做到像季大姑娘这般,丝毫不差,甚或那举止间的优雅从容,根本就不像一个初学者,倒宛若打小就在宫中长大,所以才能将将宫中的各种礼仪做到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姑娘,您从前是不是学过?”待季望舒行完了礼仪,英嬷嬷实在忍不住心中的讶然,略带探询地看向季望舒问。 季望舒淡淡一笑,前生她在燕梁皇宫长大,这些个宫里的规矩礼仪,只略有不同,她自是做得驾轻就熟,不过嬷嬷问的话,却也是说的过去的,她点头,算是承认了她从前学过宫里的规矩和礼仪。 见她点头,英嬷嬷心中的震惊才稍稍减退,不过即便这样,以季大姑娘如今才九岁的年龄来说,能将这宫中的礼仪行得如行云流水一般,没个两三年的功夫是做不了来的,这季大姑娘,成不成七岁就开始学习了? “姑娘这宫里头的礼仪做得非常好,老身已没什么能教导姑娘的了。”英嬷嬷坦然看着季望舒。 她从前是宫中的教导嬷嬷,两年前才求了太后的恩典,出了宫含饴弄孙,她在宫中所得的赏赐,其实完全可以让她一家老小衣食无忧,如今肯前来靖安侯府,不过是奔着靖安侯府老夫人重金相酬,而她也想着能给孙辈多留一点是一点的想法,这才应了老夫人。 可是如今才发现,季大姑娘完全不用跟着她学,英嬷嬷不是那贪财之人,所以坦然相告。 季望舒眼里浮出一丝欣赏,这英嬷嬷倒是个实在人,不过有一点她却是错了,其实她还有很多能教她的,只是她自己没想到罢了! “嬷嬷是实在人,只是嬷嬷这话却是错了,除去宫中的规矩礼仪,嬷嬷还有很多可以教望舒的。”她浅笑盈盈地看着英嬷嬷。 英嬷嬷一怔,皱起了眉头,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可以教给这位季大姑娘的。 季望舒坐下,定定看着英嬷嬷道,“宫中贵人诸多,嬷嬷难道不打算教导望舒,这些贵人们喜欢什么?又忌讳什么?” 英嬷嬷这才恍然大悟地看着季望舒,她委实没有想到,才九岁的季大姑娘,竟能将问题看得这般长远,竟能想到让她教导她这些,其实在宫中,熟知贵人们的喜好和忌讳,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姑娘真要学这些?”英嬷嬷无比复杂地看着季望舒,一个才九岁的丫头,要学这些的目的,她不难猜出,可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深宫,有什么好? 世人只看得到那深宫里的荣华富贵,却看不到那深宫埋葬了多少锦绣年华女子的性命,那繁华锦绣之下,是多少人的血泪和尸骨铸就! 知道英嬷嬷误会了她的本意,季望舒也不辩解,只点头道,“是,还请嬷嬷不吝赐教,这区区薄礼,酬谢嬷嬷教导之恩。” 白芍端着托盘走过来,将手中的托盘放于桌面。 托盘上,放着一张单薄的贴子,贴子上方绘着淡淡红梅,中间一个遵劲的陆字,简单而古朴。 而英嬷嬷,却宛如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这张贴子,乃陆府陆太傅亲手所做,当今世上只得十张,虽然陆府满门被抄斩,但陆太傅桃李满天下,在陆太傅死后,陆太傅的学生们,一众清流纷纷隐退山林,导致国子监及各州郡书院一时之间无良师可教学童,便是和陆太傅一样名满天下的当代大儒宋松良宋老先生,亦不顾今上亲自挽留,执意辞了国子监祭酒一职。 宋老先生曾许下诺言,此生,他再不收弟子,除非谁能手持陆老亲手所做的贴子,他方能破例而为。 英嬷嬷的孙子正是六岁启蒙之龄,若能得了这贴子,便能拜师宋老先生门下,这日后的前程定不可堪量! 季大姑娘是陆太傅的亲外孙女,这张贴子的真假自是毋庸置疑的。 英嬷嬷的呼吸,顿时就急促起来,半晌过后,她伸手拿起贴子,郑重地朝季望舒弯腰福礼,“能得姑娘如此重礼,老身定悉心教导。” 虽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贴子,可是这贴子却是千金难寻的,更别说这贴子的含义远比黄白之物要诱人得多,不得不说,季望舒准备的这张贴子,最合英嬷嬷的心意。 因为感激,所以英嬷嬷一鼓脑地将她在宫中里所知道的悉数说了出来,可宫中的事太多,直到天黑,英嬷嬷也没有说完,下人将饭菜摆好之后,英嬷嬷正要告退,季望舒却道,“嬷嬷若不嫌弃,一起用。” 英嬷嬷摇头,她如今虽不是奴才了,可让她和侯府千金同坐而食,她还是做不到的。 英嬷嬷离去之后,季望舒便命白芍白薇甘草茯苓四人坐了下来。 自从老夫人改为怀柔手段之后,她的膳食也就跟着提了上来,按侯府的规矩,嫡出姑娘公子都是八式菜肴,一粥一汤,一共十样,庶出姑娘公子则减半,四菜一汤,她这满满一桌子菜,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吃完,再者从前在宝莲庵里,她和甘草茯苓都是同桌而食,从不讲究主仆之分。 用完了晚膳,陆妈妈撤了席后,季望舒便起了身,在院中来回踱步消食。 天色渐黑,渐渐起了些许的冷风,白芍拿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走过来给她系上,一边担忧地道,“姑娘,起风了,小心受了寒,还是回屋里去吧。” 她拢紧了大氅点头,正想进屋子里头,却听得熟悉的‘咕咕’声传了过来,掉转头朝院中的大树上望过去,却见七七正蹲在树枝上,轻柔地叫着。 七七在,长孙逊是不是也来了呢? 正想着,就见一袭黑裳的长孙逊冲着她微微点头,指了指厢房的方向,她忙别开头进了厢房,却道,“你们都退出去。” 白芍和白薇甘草茯苓依言退出厢房,季望舒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就见长孙逊悄无声息地由她打开的窗户跳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与我何干 天边一弯新月如钩,敞开的窗户里,丝丝寒风徐徐而入,她抬着头,看着由窗户里跳进来的长孙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光的原因,又或许是他身上披着的银狐皮大氅的原因,他的脸上有淡淡的银色的光芒,头上一如既往,只有一根和她头上簪着的羊脂玉同出一款的簪子束着一头青丝,可即便装扮如此简单,他眉宇间雍容而又高贵清冷的气度,亦让人心生敬畏。 许是因为她看得太过关注,又许是因为看见她头上依然只戴着他亲手簪上去的梅花簪,又许是从她水晶一般清彻通透的瞳孔里只看到他自己的影子,长孙逊勾唇浅笑。 这一笑,让她顿觉仿似看到了高山雪莲,于暗夜的月亮中,一片一片点一点绽开着花瓣,又仿似觉得,穷山恶水的悬崖峭壁间,忽尔有那么一枝不受天地万物掌控的兰花,就那么突兀地迎风招展着,攫取了世间万物的视线。 古人所谓的芝兰玉树,不外如是乎! 古人云,秀色可餐诚不欺我也! 这一念头顿直的同时,季望舒就有些不受控制的垂下头红了脸。 这个身子才九岁,可里面住着的是成年女子的灵魂,此时的她,是用成年女子的眼光去看眼前这宛若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少年,在这念头一起她反应过来的同时,这一世从不曾有过的名为娇羞的情绪也在瞬息淹没了她。 烛光随风摇曳,映在她的下颌和两颊,雪玉般的肌肤陡然就染了丝丝红霞,像一支在月光下灼灼生光的血玉坠子。 长孙逊就这样痴痴地看着她,季望舒的娇羞亦不过一闪而逝,只是心里始终有了丝心虚,不愿抬眸,可是即便她不抬头,亦能感受得到,长孙逊宛若燃烧的烟花一般绚亮的双眸凝注在她身上。 这样绚亮的眸光,让她再也无法回避,只好再次抬头,迎上他温柔似水却又痴然的眸光,丝丝寒风由他身后尚未关上的窗户吹了进来,想到这人虽是武功深不可测,可一身寒气也委实吓人,她便忍不住叹了口气走了过去,将窗户关上。 尔后又主动牵起长孙逊的大手,不出她所料的是,长孙逊的手和她猜测的一般,冰凉似霜,这人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这一丝猜疑很快就散去,牵着长孙逊行至碳盆边,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长孙逊很是听话的坐了下去,只是坐下去后,他两眼依旧痴痴地盯着她,季望舒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缠枝牡丹翠叶手炉里放置好燃得正旺的银霜碳,尔后盖上,用手探了探温度后,将手炉塞进长孙逊的大手中。 “你这么晚过来,可是要回燕梁了?”忙完之后,季望舒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问。 长孙逊摇头,“暂时不回,绾绾,三日之后,你是不是也要进宫赴宴?” 太后娘娘要为惠安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大办宫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勋贵世家,长孙逊他,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么桩小事,大半夜的跑来她这吧? 点了点头,季望舒道,“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过来的吧?” 这么点小事,完全可以让他身边的暗卫走一趟,何必亲自过来呢! 长孙逊很是理所当然的点头,“你进宫所需的头饰和衣裳,回头我会送过来。” 季望舒看了他一眼,很想说这些东西,靖安侯府已经为她装备得妥妥当当,让他不用费心了,可是转而想到这人固执的性子,说也是白说,便闭了嘴,点头应了下来。 就这样看着她,感受到心又开始悸动,长孙逊不动声色地起身,将手中的暖炉放于桌面道,“绾绾,我该走了。” 季望舒亦跟着起了身,打开窗户,长孙逊深深望了她一眼,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靖安侯府后院高墙后的巷子里,武曲听得声音忙抬头看过去,见公子已经翩然由墙头跃下,身形一闪已向华府的方向而去,他忙紧跟而上。 送走了长孙逊,季望舒便将窗户关好,回到碳盆边坐下。 一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觉得长孙逊秀色可餐,季望舒忍不住脸又开始发烫。 晃了晃头,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一并晃去后,她便开始回想下午英嬷嬷教她的关于西楚皇宫妃嫔们的一些秘辛。 长孙逊回到华府之后,调息了半晌,才压下心头的燥动,廉贞由暗处闪了出来禀报,“公子,大总管谴了人来,说是太后娘娘要先将云七小姐送到国师府,被他挡了,可是康王却同意了,他无法挡着康王爷,云七家小姐,现在已经住进了国师府。” 太后娘娘竟是将康王都说服了,大总管挡不住康王亦是情有可原,不过康王这般做,除了明知道这样会让公子愈发恨他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利益可图呢? “传话回去,让府上的人不用再阻拦了,就说本国师,早就心悦云七姑娘。”淡淡吩咐完,长孙逊便闭了眼休息。 廉贞有些摸不着自己公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又不敢问,只好恭声道,“属下遵命。” 站在长孙逊身后的文曲,嘴角不由一抽,为那不作就会死的太后以及康王点了声赞,亦为那可怜的云七姑娘说了声自求多福。 云九姑娘对自家公主子势在必得,公子放出他心悦云七姑娘的话,这话肯定会传到云九姑娘的耳中,以云九姑娘的狠辣心性,那云七,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公子,您这么利用云九姑娘为你铲除那些你不想要的女人,真的好吗? 要知道,女人一旦发起狠来,连恶鬼都会害怕! 翌日,季望舒用过早膳,谴了李妈妈去福安堂知会老夫人后,她便带着白芍白薇以及英嬷嬷出了府。 老夫人昨儿难得大方一次,允她自己去点妆阁买首饰,她即便并不像闺阁女子一般喜欢珍宝首饰,可是这钱,若是由老夫人那拨出来,可就不一样了,再不喜欢,反正不用她自己的钱,为何不买呢! 点妆阁位于上京的城中心,之所以能生意爆棚,深得上京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的喜爱,不仅仅是因为点妆阁打造的首饰精致,更重要的是,点妆阁的首饰总是能在很快的时间推陈出新,不像别的铺子一般,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式样,没点新意。 宽敞通透的店里,两个贵女正细细欣赏着柜台里新出的各式首饰。 左边的贵女穿着淡紫兰花刺绣镶领粉红对襟褙子,里面穿着同色交领中衣,下面系着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外面罩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清秀明丽,她朝秦三娘道,“可有什么新到的上好镯子?” 因为两位贵女亦是点妆阁的常客,知道她二人身份的秦三娘弯着腰由柜台取出一个朱漆雕喜鹊报喜的妆匣,放于柜面道,“叶姑娘,王姑娘,这是昨天才刚打造好的翡翠玉琉璃镯,您二位且看看合不合心情。” 左边这清丽动人的少女正是帝师叶府的嫡女叶莹玉,她拿起妆匣,瞬间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惊呼,“韵婷,你看看这镯子,好生亮眼!” 右边的少女穿着连枝牡丹刺绣领烟霞红秋菊提花对襟褙子,中间是粉色立领中衣,下面系着白底绣折枝红梅长裙,中间是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粉红腰带,让整个腰身显得盈盈不堪一握,正是镇国公府的嫡女王韵婷。 朝妆匣淡淡望了一眼,虽亦觉得匣中的镯子做工精致成色也极佳,但像她这样见多了奇珍异宝的人,自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只淡淡点头道,“的确亮眼。” 她可不像叶莹玉这等俗不可耐之人,不过是稍好一点的首饰,就能让她欣喜成这般! 到底不是真正的世家女,眼皮子才会这般浅显! 心中对叶莹玉隐有一种来自骨血里的鄙夷,面上却是不显分毫的淡然处之。 秦三娘在一边仔细观察二人的神色,见叶府嫡女欣然,王府嫡女一派淡然中亦有一丝欣赏,她眼中便含了笑意,这镯子虽然做工成色都极佳,但因为价值不菲,喜欢的人多了去,真正肯舍得花银子买下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眼前的两位贵女,一个是帝师叶府的嫡出姑娘,另一个则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想来是不会舍不得出这点银子。 “叶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戴上试试。” 秦三娘一说,早有试戴之心的叶莹玉就不再犹豫,拿起镯子正要套进手腕,边上却突然冒出一只纤纤玉手抓住了她手中的镯子,她下意识的就将镯子抓得更紧,这可是她先看中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叶莹玉,你放不放手?” 刁蛮而又任性的声音,叶莹玉转头,看清和她抢镯子的少女,却原来是惠安公主的女儿清霞郡主苏妙儿。 怎就这般倒霉,偏生遇上这个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清霞郡主苏妙儿! “郡主,这镯子是我先看中的。”咬了咬唇,她万般不甘愿放手。 虽然明知道清霞郡主仗着是惠安公主和太后娘娘的宠爱,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蛮不讲理,她却也并不想就此放弃,苏妙儿的身份尊贵又如何?她亦是堂堂帝师府的嫡出姑娘,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即便这镯子到最后也争不过苏妙儿,也要让苏妙儿落个不好的名声,才能舒了她心中这口子憋屈。 苏妙儿自那日被惠安公主苛责且挨了十戒尺后,就一直被惠安公主关在栖雁轩里禁足,今天能出府,还是驸马苏尚庭在惠安公主面为她求了情,而惠安公主心里呢,原本就一直疼爱这个女儿,想着那套头面的确是妙儿先看中,机缘巧合却被采睛买回去给了云雀,这么一想,惠安公主心里又对这个女儿起了愧疚之心,苏驸马开声为女儿求情,惠安公主正好顺手推舟应了下来,又为了安抚苏妙儿,惠安公主便让苏妙儿自己来点妆阁,看中什么了只管买。 所以说,苏妙儿这几天的心情原本就很不好,好不容易才出了府,看中了这个镯子,叶莹玉还要不识趣的和她抢,她原本就压制着的怒火,顺势就冒了出来,瞪着叶莹玉正想呵斥,站在她身后的司琴抢先一步看着秦三娘问道,“掌柜的,这镯子,叶姑娘可是已经问过价付了银子给你了?” 秦三娘自也认得苏妙儿,她虽不喜欢阿谀奉承这一套,但还是如实回道,“叶姑娘还不曾问价。” 连这镯子多少银子都不曾问,自是还不曾付银子了。 司琴又道,“既然叶姑娘不曾问价,这镯子想必还属于你这点妆阁的,如今我们郡主看中这镯子了,掌柜的可卖?” 秦三娘是生意人,生意人自是不会将财神拒之门外的,笑咪咪地点头道,“郡主喜欢自然要卖,这镯子是可是上好的祖母绿,这手工您也看到了,除了咱们点妆阁能做得这般精致,怕是没第二家能做得这般精致了,这镯子既然郡主喜欢,三娘报个实在价,白银一千五百两,郡主您看——?” 苏妙儿朝身后司琴点头,司琴由袖中拿出三张银票放于柜面,秦三娘拿起银票细看,三张面额全为五百,且俱是四海钱庄的银票,她乐滋滋地将银票收好,笑道,“郡主果然大方。” 苏妙儿趾高气昂地看向叶莹玉道,“叶莹玉你还不将本郡子的镯子放下?可别污了本郡主的镯子!” 叶莹玉一张俏脸唰一下就气得通红,奈何苏妙儿的郡主身份摆在那里,即便她是帝师府的嫡出姑娘,可到底比不上有封号的郡主,只能忍着气松了手,心中却是将苏妙儿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叶莹玉怨憎的眸光中,苏妙儿心情舒爽地将镯子套进手腕,尔手略带讥诮地看着叶莹玉道,这人啊,就要有自知之明,不该肖想的偏要去肖想,这不是送上门给别人羞辱!” 听得这番不加掩饰的羞辱之言,叶莹玉气得俏脸惨白,气急之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被羞辱而衍生的怒火,咬了咬牙她道,“郡主何必欺人太甚,明明是莹玉和韵婷姐姐在郡主之前先看中的这镯子,何来肖想之说?” 她这番话说得太快,便是王韵婷想阻拦也来不及。 皱着眉,王韵婷伸手将叶莹玉的衣摆一扯,示意她不可再冲动,惠安公主和苏驸马对这唯一的女儿,苏妙儿可是宠得到了骨子里头,真要惹得这苏妙儿上了脾气,谁知道她会不管不顾的做些什么出来! 镇国公府虽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可也正因为这一点,更不能和惠安公主府关系闹僵,要知道,惠安公主可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 “何来肖想?叶莹玉,你还有脸说你何来肖想?”苏妙儿冷冷地看着叶莹玉清丽的小脸,一股子厌憎就升了起来。 昨儿晚上,她不小心偷听到惠安公主和苏尚庭的谈话,皇后娘娘好像有要将叶莹玉纳为太子良娣的意思,一想到风光霁月的太子表哥,竟要纳叶莹玉这个虚伪做作的女人为太子良娣,苏妙儿的心里,就跟打翻了的佐料坛子一般,什么滋味都有。 她很喜欢太子表哥,可是亦也知道太子表哥虽然对她很是亲厚,可是她想要嫁给太子表哥,却是不可能的,她很清楚,以太子表哥的身份,一定要娶那些重臣之女,她苏妙儿虽然是惠安公主的女儿,虽然是太后娘娘亲封的清霞郡主,可是公主府,到底没有实权,帮不上太子哥哥,所以她便将这份对太子表哥的喜欢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可是如今,知道叶莹玉即将在为太子良娣,被她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份爱而不得的不甘,就猛然爆发出来。 太后娘娘是她苏妙儿的亲外祖母,皇上是她的亲舅舅,以她这样的身份尚且不能嫁太子表哥,凭什么身份不如她的叶莹玉反倒可以嫁给太子表哥? 愈想愈气,被愤怒和不甘以及妒忌激得失了理智的苏妙儿,冲着叶莹玉挥手扬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叶莹玉脸上迅速浮现一个小小的五指山印,她捂着脸后退一步,羞愤却又不敢还手,只能气愤不已地瞪着苏妙儿。 见她还敢拿眼瞪自己,苏妙儿就回瞪过去,讥诮地看着叶莹玉道,“太子表哥是怎样的身份?就凭你也敢肖想太子表哥?叶莹玉,若再让本郡主知道你肖想太子表哥,本郡主就不只赏你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说完她带着一众丫鬟扬长而去,留下气愤交加的叶莹玉以及柳眉深蹙的王韵婷。 虽然此时店里只得秦三娘,以及她们二人的丫鬟,可是身为帝师府的嫡出姑娘,当着下人和商妇的面,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能还手,这份羞辱,也委实丢脸了。 羞愤交加的叶莹玉,实在没有勇气再留在这点妆阁,匆忙向王韵婷道了别,扭头就要往外走,却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一脸似笑非笑望过来的季望舒。 季望舒也没想到,不过是想着来点妆阁帮老夫人花点银子出去,居然能赶得这么巧的,看了这么一出大戏,打人的少女她虽然不认识,可由那刁蛮少女称太子为表哥,且这少女敢跋扈到对帝师府的姑娘动手的情况来看,满上京,除了惠安公主府的清霞郡主,还能舍谁? 她对叶莹玉没什么好感,当日在平南王府,叶莹玉故意为难她的事还历历在目,而她也借此逼得叶莹玉和她打了个赌,如今亲眼目睹叶莹玉被人打了一记巴掌不敢还手,在她看来,这可不正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叶莹玉在看到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笑脸时,内心那股子羞辱愈发不堪了。 虽不知道季望舒在这门口站了多久,亦不知道刚刚的事,季望舒看了多少进去,可是她又不是傻子,季望舒那似非笑的嘲讽她怎么看不出来! 狠狠瞪着季望舒,她道,“季大姑娘不用幸灾乐祸,它日被打的,说不定就是季大姑娘你。” 季望舒讶然挑眉,“怎么叶姑娘让人打了吗?这天子脚下,居然也有人敢打叶姑娘你?叶姑娘,望舒贸然请问,是谁?敢对叶姑娘你动手?” 叶莹玉一噎,只气得几欲吐血,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她扭得变了形。 狠狠看了季望舒一眼,她正想离开,却不妨在经过季望舒身边时,听得季望舒淡淡地道,“叶姑娘不愧是帝师府的嫡出姑娘,果然信守承诺。” 这个信守承诺,指的自然是当日叶莹玉和她打赌下棋,输的人以看见了对方就能主动避开一事。 叶莹玉脚步一顿,猛然侧过头看着季望舒,一字一字地道,“季望舒,你别得意,总有一日,我会赢回来的!” “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了!”季望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又悠然道,“不过叶姑娘,往后之事,咱们自是往后再议,如今眼前却有一事,望舒想要请问叶姑娘,两天之后太后娘娘举办的宫宴,不知道叶姑娘您,是否还能信守当日之诺呢?” 叶莹玉身子一颤,她怎么就给忘了这事了? 当日赌约,输了的人要主动避让对方,可两天之后太后娘娘办的宫宴,发了话,各勋贵府邸的嫡女都得赴宴,她若去了,在席中就得处处主动避让季望舒,成为一个笑话,可若不去,太后娘娘那边不好交待! “望舒相信,以叶府帝师之名,叶姑娘想必不会做出自食其言之事吧?”看着脸色铁青一片的叶莹玉,季望舒淡淡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走向店里。 叶莹玉的脸,因为她这一句话更显阴暗,她扯了扯手中早就不成形的丝帕,转过身看着季望舒道,“季姑娘放心,叶家人,自不会做出自食其言之事。” 说完她转过身,挺直着腰杆离开,仿似这样,就能挽回一些她今日丢失的尊严! 一直观看着不曾出声的王韵婷,慢慢走向季望舒,淡声道,“季大姑娘,果然聪明,可是季大姑娘难道不觉得,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才是世家女应有的风范吗?像季姑娘这样咄咄逼人,实在有失风度。” 原本正观看柜台里摆放着的各式首饰的季望舒慢慢转过身子,同样淡然地看向王韵婷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你不觉得这样指摘一位与你素昧平生的女子,同样有失风度吗?” 王韵婷微微一怔,她从没见过,被人指责了还能这般若无其实,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式方反击回来的女子。 略微一怔过后,她淡然笑道,“季大姑娘不认识我,我却久仰季大姑娘之名,倒算不得素昧平生。” 潜台词便是你不认识我是你孤陋寡闻,但我对你却是十分了解,所以这样指摘你,亦不算失了风度。 季望舒挑眉,唇边亦勾了一抹浅笑,“世人都云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蕙质兰心,如今一见,不过尔尔。” 王韵婷长长的睫羽微微闪动,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她道,“世人都喜道听途说,人云我亦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亦有真,季大姑娘又如何分辨这真真假假?再者说,从来世人口中的真假是什么,又岂是一人一言所能决定?” 世人都说她王韵婷蕙质兰心,你季望舒一人说不是,岂不是枉做那螳臂挡车徒惹笑柄之事! 季望舒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原以为这个王韵婷有些意思,可如今看来,太过沽名钓誉,就冲这一点,这王韵婷这一生也就局限在这了! “王姑娘所言,甚是,对王姑娘来说,只要世人认可你王姑娘蕙质兰心,那你大可自认为你蕙质兰心,全不用在乎我对王姑娘你做何评价。”说完转了身,精心欣赏柜台里面的各色首饰。 王韵婷眸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背影,她不信,世上会有女子不在乎声名,她不信,世上会有女子,不在乎世人对她的评价! “季姑娘难道就不想听听世人眼中嘴里的你,是怎样一个人?”捏了捏手,她一字一字地盯着季望舒的背影道。 季望舒依然欣赏着各色精致的首饰,没回头,就那样淡然地道,“世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题外话------ 谢谢所有投票且支持正版订阅的亲们,有你们,就是狐狸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祝所有的亲们~新年快乐~鸡年发大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人言何畏 世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像一记重锤,重重敲在王韵婷的心坎上,她站在那里,不敢置信地盯着背向着她的季望舒,背影很是纤细瘦弱,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是真的不会相信,那样淡然的话,出自这样一个不过九岁的姑娘之口。《 垂在袖子时的隐隐发抖,季望舒才九岁,她却已经十五岁,整整比季望舒大了六岁,从她主动向季望舒挑畔开始到现在,不管是言语或是举止上,她都输给了小她六岁的季望舒。 从小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打记事起便听皇后姑妈耳提面命的告诉她,她将来会取代姑妈,成为西楚国最尊贵的女主,打小,她就被镇国公府当成太子妃来培养,身边之人,成天板着脸告诉她,不可以喜形于色,不可以依赖任何人,不能相信任何人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在别府的姑娘嬉笑扑蝶时,她跟着宫里来的教习姑姑学习宫中各种规矩礼仪,在别府的姑娘赖在她们娘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跟着宫里的姑姑们学习权谋之术。 一晃,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成为让皇后姑妈满意之极的未来太子妃,也终于成为镇国公阖府上下期待的贤良端庄雍容大度的世家贵女,她赢得了阖府上下的赞赏,可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羡慕叶莹玉的虚伪做作,她羡慕苏妙儿的嚣张跋扈,她羡慕季望舒的从容不迫! 因为,不管是虚伪做作的叶莹玉,还是嚣张跋扈的苏妙儿,亦是就在她眼前从容不迫的季望舒,她们向世人展示的,都是她们自己的真性情,唯有她王韵婷,背负着整个家族的期冀,背负着内定太子妃的名号,言行举止皆按着家族或世人要求去做,该笑的时候不能舒心地笑,该哭的时候不能放声大哭,愤怒的时候不能表现出来,永远,她都只能端着一张贤良淑惠的盈盈浅笑的脸,久到——她都觉得,自己这张脸,已然僵硬! 当然,这些纷纭而至的或嫉妒或不甘或向往或挣扎的矛盾不已的思绪,亦不过在她脑海一闪而逝,很快,她又武装好自己,垂在袖里的手不再发抖,眼里已然清明一片,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盈盈浅笑。 “古人有云,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季姑娘眼下说得这般风轻云淡,或许将来有朝一日,季姑娘就会明白古人之言,诚不欺你。”挺直着腰杆,王韵婷将心中所有情绪一并掩下,她——只需做好世人眼中那个蕙质兰心的王三姑娘就好! 季望舒正拿着秦三娘推荐的步摇细细欣赏,闻听此言,她缓缓转身,轻轻摇头,“所谓人言,你在乎它它才会可畏,你若不在乎它,它算个什么?” 说完她不再看王韵婷,又转回身,放下手中步摇,指着柜中的一枝碧玉簪子道,“可否劳掌柜的把这枝簪子拿出来?” 秦三娘自是爽快地将碧玉簪子拿了出来。 王韵婷盯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情不可置否,可眸光中又隐有一丝晦暗。 即便她不相信季望舒能做到完全不畏世人之言,可是她亦不得不赞同季望舒说的非常正确,人言,只有你在乎了,才会觉得人言可畏,若是你压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那么这些人言又怎么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却从没想过,如今由小她六岁的季望舒嘴里说出来,让她未免有丝颓然。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无比优秀的,能冷眼分析朝政大局,能让国公祖父刮目相看,能让皇后姑妈对她亦无从挑剔,可是如今这些自信,在季望舒面前却不堪一击,在季望舒面前,她自以为的优秀,不过是一厢情愿坐井观天的想法罢了! 即便骄傲如她,亦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她彻底输给了季望舒! 好在,她并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所以,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心情,走向柜台边,与季望舒并肩而立,用手指向柜台角落一套白玉雕红梅的头面道,“季姑娘,韵婷以为,这套最是适合季姑娘你。” 季望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得不说,她的眼光倒是极佳,这套头面的确合她心意。 “劳烦掌柜的把王姑娘说的这套头面拿出来。”她含笑看向秦三娘。 秦三娘笑意盈盈地将那套头面拿出来,边道,“这套头面,的确适合姑娘。” 季望舒细细看了一会,朝白芍点头,“就要这套。” 白芍就问秦三娘,“掌柜的,这套头面多少银子?” 秦三娘忙道,“姑娘,承惠一千二百两。” 白芍数好银票递过去,秦三娘接过细看,也是四海钱庄的,她便笑着收下,尔后将一套头进放进妆匣,“姑娘,您可还要再瞧瞧别的?” 季望舒轻轻摇头,转身往店外行去,白芍忙将妆匣子拎上,和白薇以及英嬷嬷一起紧随其后。 王韵婷见她一点都不介意地买下她说的那套头面,仿似刚刚两人之间并无芥蒂一般,她不由得抿唇。 这满上京城,怕是没有哪一家勋贵府邸的姑娘,能做到像季望舒这般,真真正正全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她了! 她刚刚之所以上前,说那套头面最适合季望舒,一则她心里面对季望舒实在有种很复杂的情绪,二则在她看来,那套头面的确真的适合季望舒,当然,她也的确是抱着试试季望舒是否能像她自己说的那般,不在乎世人之言,而结果,显然已经见证了季望舒她,的确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她,否则,她也不会买下由她说出来的那套头面了! 紧跟着季望舒出了点妆阁,在季望舒正要上马车前,她道,“季姑娘,可惜了,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 季望舒脚步一顿,眸光中,有丝几不可见的黯然。 不是因为王韵婷,而是因为,前生,那个和她一起共过患难的乔书容。 没有回头,亦没有回应王韵婷所言,脚步微顿过后,她便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驶离,王韵婷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马车渐渐驶离,忽尔便觉得意兴阑珊,转身向镇国公府的马车行去。 镇国公府,听竹斋。 书斋最里面靠墙安着一张红木雕灵芝卷草纹福庆有余罗汉榻,壁上悬着名家丹青,西面的窗前,放着一张黄花梨夹头榉翅头案,案上搁置着一架古琴,琴旁还搁着一本陈旧的琴谱。 四个玲珑翻板花窗,雕刻的是蝙蝠c寿桃c莲花c石榴,并不是传统的文案四友样式,上面并无软烟罗的幔子围住,透过镂空依稀可见外面的挺立石笋,青藤蔓绕。 南面放着黄花梨多宝格,多宝格上青鹤瓷九转顶炉燃着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紫檀香,淡淡的青烟袅袅上升,整个书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罗汉榻前放置着一张寿山石嵌人物雕空龙寿纹十二扇屏风,屏风前放置着一张黄花梨雕山水清竹的书案,书案上放着棋盘,书案边,一袭青裳长眉若柳的少年正盯着棋盘,棋盘上白子黑子错落有致的布满全局。 王韵婷迈进来时,所看到的便正是自家哥哥聚精会神地盯着书案上的棋盘,因为太过认真,连她走了进来都不曾察觉。 她莲步轻移,坐在王承恩的对面,王承恩这才恍然醒悟,抬头看着自家胞妹,只一眼他便看出胞妹心情不似平常淡定从容,“发生了什么事?” 能让自己这个素来淡定从容面不改色的妹妹不安,显然是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他相问的事情。 王韵婷看着打小一起长大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咬了咬唇,却是不语。 她这个哥哥,打小更是与众不同,连国公祖父,都对这个哥哥赞赏有加,国公府但凡有重大决策,都会问过这个哥哥,听取他的意见后再行决定。 虽说一母同胞,可她对这个哥哥向来敬畏之极,倒显得不亲热了。 她不说,王承恩便也不再问,只垂了头继续看着棋盘上的珍珑棋局。 他打小天资聪颖,被世人称之为神童,更曾被陆太傅称之为百年一见的天才,能得陆太傅如此盛赞,镇国公自是喜不胜收,暗道不愁后继无人。 只可惜的是,王承恩虽是博学多才,年仅十三便连中三元,然不管建元帝和皇后娘娘如何相劝,他执意不肯入仕,只图于山林之间清闲自在一生,让皇上扼腕叹息不已更让皇后娘娘怒其不思进取,镇国公迫于皇后娘娘的苦劝,曾放下身为长辈的架子,亲自相劝这个孙子,那一晚,祖孙两人闭门相谈两个时辰,谈的什么大家无从得知,只知道,谈完之后,镇国公放话阖府上下,从今往后,不得再勉强为难王承恩,他愿做什么想做什么,都由他。 国公此话一出,却是让镇国公府和王承恩同辈的公子们,都松了口气。 因为有王承恩这个太过优秀范例,他们这些兄弟,一个个被自己的长辈鞭策得苦不堪言,如今好了,王承恩不愿入朝为官,长辈们总不可能还拿着王承恩来鞭策他们吧! ------题外话------ 过年事太多,只能写这么多了,亲们见谅 祝所有的亲,新年快乐~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公子如玉 看着兄长专注于棋局,王韵婷的心里有些许的复杂。 她敬畏兄长的才华,可对他不愿入朝为官这一点,她心里则是满满的不赞同,兄长若是入朝为官,凭他的才华何愁镇国公府将来的前程,可是虽不赞同王承思的做法,可她心底深处,又不得不佩服兄长能视前程如粪土的勇气,两兄妹虽不是很亲热,可每当她心情浮燥时,便会来听竹斋小坐,看着兄长在这听竹斋里过着他想要的自由生活,有那么一瞬息,她会觉得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或许才是最简单的幸福。 “大哥,我今天遇上了靖安侯府的季大姑娘。”鬼使神差的,她突然不想压抑着自己,突然想要放下镇国公府嫡出姑娘,内定太子妃这一身的包袱,想要像她的兄长王承恩一般,视前程如粪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这念头只不过一闪即逝,很快,她就将这个她自认为无比荒谬的想法抛诸脑后,说出她今日前来听竹斋的原因。 “哦?”王承恩没有抬头,依旧盯着棋局。 淡淡的询问语气,让王韵婷有了勇气,将在点妆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悉数说出来后,她道,“大哥,你说,这世上真有豁达到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论她的女子吗?” 王承恩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听她述说,可随着王韵婷的述说,他的眸光虽然依旧凝在棋盘上,可心里,却对自己妹妹嘴中的季大姑娘,有了一丝淡淡的好奇。 自己这个妹妹,虽然并不是很亲近,可是他却是很了解这个妹妹的性子。 她心里面,其实已经认可了季大姑娘就是那个豁达到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论她的女子,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这更让心高气傲的她不能接受,所以她来到听竹斋,想要从他的嘴里听到相反的答案,想要由他的答案去否定她自己心中所想。 “是不是有这样的豁达的女子,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清冷淡然地眸光漫不经心地扫了王韵婷一眼,尔后他起身,“很久没去园子里走动了,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非要我带你去园子里的事吗?” 想到儿时往事,饶是王韵婷,亦忍不住有些讪讪。 那时她才五岁,王承恩八岁,儿时贪玩,那年下初雪的那天,她非吵着嚷着一定要哥哥陪她去竹园玩,最终,她心愿以偿,哥哥陪她去了,可结果就是她害得哥哥受了风寒大病一场,在床上休养了大半个月才渐渐好转。 “韵婷,你不来吗?”已经行至门口,一脚已经迈出了书斋的王承恩,转过身子,淡淡地看着她问。 王韵婷忙不迭的点头,王承恩便又转了身,出了书斋,朝从前的竹园如今的梅园的方向走过去,王韵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出了书斋沿着东面的九曲长廊走过去,便到了梅园。 梅园不算小,种着几十株各色梅树,有的花白里透红,花瓣润滑透明,像琥铂或碧玉雕成,有点冰清玉洁的雅致。有的花艳如朝霞,在褐色的枝干间,点缀着朵朵如血一般的红梅,像是繁星点点,又像是无数只红色的蝴蝶停歇在树枝上面。 王承恩走向梅园的小凉亭子,这凉亭夏日用来乘凉,冬日用来避风,他倚着凉亭的围栏,眸色幽深地看向前方的梅林,这里从前原不是梅林,原是一片竹林,那年他连连中三元不愿入朝为官,转而离开上京四处游学,再后来,他回来,命人将这片竹林的竹子全砍了,尔后移植了这一片梅树。 镇国公曾问他为什么要种上这么多梅树,他只说喜欢,镇国公便也不再问他。 王韵婷走上前站在他身侧,悄悄凝视着他。 这里自打从竹园改为梅园之后,便成为镇上国公府的禁地,除了她这亲兄长,再无一人敢进这梅园,无它,因为兄长不允别人踏进这里。 或许,哥哥虽然看着淡漠,待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终归还是不同的,不然又岂会,带着她进了这梅园。 心中这般想着,她便想随便说上几句话,打破这过于寂静的氛围,然而她一抬眸,就发现兄长望着梅林的双眸里满是绝望悲伤,似在哀悼着已然逝去的故人,那样那样的深沉,深沉到她,只看着这样的双眸,就觉得心因为那眸中无穷无尽的悲伤而紧紧揪了起来。 能让哥哥这般怀念的,到底是谁? “韵婷,三年前我问过你的问题,如今最后一次问你,你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王承恩没有回头,眸光依旧凝在前方的梅林上。 王韵婷藏在袖中的手一紧,三年前,亦是冬日,哥哥那天突然问她,是真要按着祖父和姑妈的意愿为太子妃,还是简单一点,嫁个寻常人家过轻松自在的日子,若是后者,他会帮她。 她初听时只觉荒谬,谁会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当,去嫁个寻常人家,可细细一思,又知道兄长是真心为她好,才会给她自己选择,太子妃固然好,可是太子身边的女人肯定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嫁个寻常人家,说不定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这些年她所接受的教导,都是为着太子妃之位,若是放弃太子妃之位,她不知道,她这些年的辛苦算什么! 比起虚无飘渺的男女之情和不知道能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未来,她更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成为西楚国最尊贵的女人。 那一天的哥哥,不像今日这般清醒,而是带着略微的醉意熏染,她当时也以为,哥哥是因为喝过头了,才会这般问她,是以她也并没有考虑多久,便给了答案。 她一直以为,哥哥那天是醉着的,他自己并不记得他曾问过她什么了,因为自那以后,哥哥从不曾提及此事,可如今她才明白,原来,哥哥当日并没有喝过头,他一直记在心中。 时隔三年,这个问题再次摆在她面前,她有一瞬息的茫然。 她已经及了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明年,她就要嫁给太子表哥为太子妃,而当上了太子妃,离中宫皇后之位,仅差一步之遥,这么多年,她忍着笑忍着痛,为的,不就是嫁给太子为妃的那一天,眼看着胜券在握,她若主动放弃,怕是这天下人都要嘲讽她是个傻瓜吧!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由勾出一抹苦涩,若是季望舒,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不对,若是季望舒,只怕她压根就不会像自己一般,为了所谓的家门荣光,听从长辈们的安排,去为了那太子妃之位劳心费力这么多年! 当这念头闪过脑海,王韵婷忍不住皱了眉,这种自己不如她的感觉委实让她觉得憋屈,转念又一想,即便季望舒不肯屈服又能怎样?靖安侯府远比镇国公府要复杂得多,靖安侯老夫人,那可是一位势利之极的老夫人,季望舒想要不听从安排,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哥哥,韵婷的回答,还和三年前一样。”她轻轻摇头,再次回绝。 这条路虽是祖父和皇后姑妈替她安排的,可至少,这样的安排于天下间的女子来说,贵不可言! 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一荣皆荣的道理她很清楚,祖父和皇后姑妈虽然决定了她这一生,可这样的决定,于她来说,又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成为西楚国最尊贵女人的机会! 三年前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三年后的今天,她依然不会后悔。 王承恩轻轻点头,淡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虽然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可王韵婷却没有错过,他眸中闪得极快的失望。 显然,三年前自己的回答就让哥哥失望了,三年后的今天,她还是让哥哥失望了! 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哥哥他博学多才,却偏偏不愿入朝为官,只喜欢这般寄情于山野无拘无束的日子,她虽不赞同却能理解,而她,甘愿走进那勾心斗角权谋诡计的深宫,用这余生去博取富贵泼天的未来,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这些,她没去辩解,亦没有多说一字,只深深看了一眼王承恩,便毅然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坚定不移的前行。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直至再也听不见,王承恩便叹了口气,迈开步伐,悠然前行。 他已经给了她两次机会选择,而她却一意孤行,但愿——将来的她,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一步一步,他行得很慢却又很悠然,朝着梅林尽头的方向,他走得极为珍惜,就像,过了今日,这片梅林就会不复存在一般。 “你们——在干什么?”他停了脚,看着前面梅树下的半主一婢。 “婢妾(奴婢)见过大少爷。”娇艳如花的少妇是镇国公世子的宠妾丽娘,她身边的婢子则是府上的家生子珠儿。 王承恩的眸光,落在丽娘手中的梅枝上,“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梅园不许任何人进来吗?” 珠儿的身子簌簌发抖,她也不想来梅园,可是姨娘非要来这梅园折梅花,她一个奴婢,岂能拦得住,只能抱着侥幸的心态,陪着丽娘进了这梅园,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偏偏她们就让大少爷给撞了个正着。 呜呜,大少爷看着丽姨娘手中刚折下来的梅枝的眸光好吓人! 珠儿在看到王承恩紧紧盯着丽姨娘手中鲜活还带着一丝积雪的梅枝,那眸光深遂幽暗宛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水,要把人吸进那无底的深渊一般,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然而她身边的丽姨娘,却浑然不觉王承恩的眸光吓人,她眼中只看到大少爷温文尔雅地看着她手中的梅枝,想到府上关于大少爷的各种传言,如今亲眼目睹,才发现,大少爷竟是生得这般的清俊动人! 她才刚进了镇国公府,年轻貌美深得镇国公世子的宠爱,在听闻镇国公府有处梅林后,她便拉着婢女珠儿,非要来梅林折上几枝鲜梅回去,珠儿劝她,道这梅园是大少爷的禁地,没得大少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进梅园,可她听了却是嗤笑,大少爷再厉害,那也是世子爷的儿子,她是世子爷的宠妾,算起来便是大少爷半个庶母,她偏要进这梅园折梅枝! “大少爷,婢妾觉着这梅开得甚好,折了回去亦能赏心悦目。”丽姨娘微微侧着头,露出半截皓白似雪的脖颈。 世子爷,便最爱她这副样子,每每看她这样半侧着头,世子爷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她说什么,世子爷便答应什么,她要什么,世子爷亦会应了下来,当然,她也极懂分寸,知道自己再得宠,可那卑贱的出身,注定她越不过世子爷夫人,所以,她从来不会提那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要求,而她这善解人意的一面,更让世子爷对她欢宠无比。 她自认为她现在这副姿态最是勾人心魂,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承恩眼底那一缕森凉寒意。 面对如花美人,王承恩勾唇微微一笑,他这般一笑,不但丽姨娘为之痴迷,便是害怕得簌簌发抖的珠儿,亦是痴了,原来大少爷笑起来,说为倾国亦不为过! 在丽姨娘和珠儿痴迷的眼神中,他伸手从丽姨娘手中抽了一村梅枝出来,垂着眸细细欣赏,他长长的睫羽,在白玉般的脸上,形成一个极具魅惑的弧度,他忽尔抬头,依旧温文尔雅的笑着,“这梅花,的确开得甚好,既如此,不如成全了你。” 成全我?大少爷要成全我什么? 丽姨娘痴痴地看着王承恩,只觉得眼前一花,喉咙一痛,她垂头,看见插进自己脖颈中的梅枝,张了张嘴,剧痛让她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只能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她跟前,一脸风轻云淡的王承恩。 “带下去,别脏了这梅园。” 随着王承恩淡淡的声音,两个影卫闪了出来,架着还未曾闭气的丽姨娘飞奔而去。 丽姨娘,连求饶都没机会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子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架着她飞奔。 自己不该恃着恩宠,就去招惹大少爷的! 这是丽姨娘人生最后一个悔不当初的念头,下一秒,两个影卫就架着她的尸体进了镇国公世子爷的院落,当着镇国公世子爷的面,将丽姨娘的尸体扔在了院中,尔后才揖拳道,“世子爷,姨娘擅进梅园,我等奉大少爷之命,将姨娘给您送过来。” 镇国公世子看着地上已无生息的宠妾,倒是有那么一丝怜惜,这个不孝子,不就是一个破园子吗?有什么不能进的? 心里虽然骂着不孝子,可面上却是没有表露出来,只点了点头,“回去告诉恩儿,就说我一定严加管教,再不让任何人擅进他的梅园。” 影卫点头,自是复命去了。 留下镇国公世子爷,一脸郁闷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半晌才皱了眉头吩咐,“带下去,好生葬了。” “是。” 便有护卫上前,拿一卷草席,将丽姨娘的尸体卷好了,尔后抬着健步如飞的离开。 梅园里,眼睁睁看着自个姨娘脖颈上插着一根梅枝的骇人模样,珠儿只觉得浑身冰冷,因为太过害怕,她竟是连求饶都不敢说,只能直直地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说吧,你们姨娘,为什么要来梅园摘梅花?”王承恩负着双手,森冷的眸光紧紧盯着珠儿,淡然开声。 珠儿身子一抖,关系到自己的性命,她忙拼命回想,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好似姨娘她,就只是突然一时兴起,说要摘两枝鲜梅回来观赏,想了一会,她实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只好摇头道,“大少爷,姨娘她就是突然要摘梅花了,奴婢劝过姨娘的,可姨娘她不听,奴婢没办法拦,还请大少爷饶奴婢一命。” “传令下去,将这一家老小,发卖出府,一天之内,我要知道她二人为何要来梅园的原因。”淡声吩咐完,王承恩负着双手,沿着来时的路缓缓向听竹斋的方向而行。 而珠儿,在闻听大少爷吩咐将她一家全发卖出府之后,整个身子,便瘫倒在地。 ------题外话------ 给所有的亲们拜个年~祝亲们鸡年发大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借刀杀人 很快,丽姨娘死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镇国公府,也因此,让镇国公府上上下下全都明白过来,王承恩虽不愿入朝为官,可他处置了丽姨娘,世子爷却不曾斥责他,而老国公,在闻听之后亦是什么话都没说。 丽姨娘的身份再卑贱,那也是王承恩父亲的妾室,于情于理,身为人子,他是没资格去处置丽姨娘的,可他不仅处置了,还让老国公和世子爷不发话,这让所有人不得不再次掂量,王承恩,在老国公心里,究竟占据着怎样的份量! 浣沙阁,曲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王韵婷,姑娘自去了一趟听竹斋,回来之后就坐在窗前发呆,都大半个时辰了,没见姑娘说一个字,也没见姑娘动一下身子,也不知道大少爷究竟和姑娘说了些什么,让姑娘心思这般重! “姑娘,梅园出事了。”红袖掀了帘子进来禀报。 一直呆坐着王韵婷猛然转过头看着她,“发生了什么?” “回姑娘,丽姨娘擅自进了梅园,被大少爷处置了,丽姨娘身边的珠儿,大少爷命将珠儿一家全部发卖出府。”红袖将她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出来。 哥哥他竟然处置了父亲的妾室! 王韵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和担忧,西楚以孝治国,哥哥的行为,若传了出去,对哥哥的声名有一定的影响不说,镇国公府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祖父他会怎样处理这件事呢? “国公和父亲知道了吗?”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哥哥,王韵婷忍不住心里的担忧,双眸紧紧盯着红袖问。 红袖点头,“国公已经知道了,不过国公并没有说什么,至于世子爷那边,只命人好生安葬丽姨娘,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奴婢回来时,听说李伢婆已经上了门,珠儿一家,怕是已经跟着李伢婆走了。” 祖父和父亲,竟是默许了哥哥的行为? 王韵婷松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惊疑不定,父亲倒也罢了,从来就是个眠花问柳不问世事的性子,可是祖父,他为什么会对哥哥这样的行为不予斥责不说,还由着哥哥发卖珠儿一家人? 她一直以为,在哥哥不肯入朝为官,祖父相劝无果放任哥哥寄情于山水,是因为祖父放弃了哥哥,可是如今,今由此事,她才明白过来,祖父既然这般纵容着哥哥,就代表他压根从不曾放弃过哥哥,可是,一个无心入仕之人,祖父为什么要这么看重不肯放弃呢? 虽说哥哥的确优秀,可是偌大的王府,除了哥哥,不凡优秀之辈,哥哥无心入仕,祖父大可以栽培别的子弟,虽不及哥哥,但若是入仕必定不差,可是这些年以来,祖父却不曾栽培过任何一个晚辈,为什么呢? 几个堂兄弟,似乎远没废到不值得祖父栽培的地步,祖父他,为什么不去栽培他们呢? “姑娘,不好了。”绿意提着裙摆匆忙进来。 王韵婷柳眉一拧,“什么事?” 绿意和红袖皆是她的贴身丫鬟,行事向来沉稳老练,能让她这般惊惶,想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姑娘,大少爷他命人去了漱玉轩,将柳姨娘及其身边的奴婢全绑了,直接命人送去了世子爷那边。”绿意喘了一口粗气,才将她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先是处置了丽姨娘,转头又绑了漱玉轩的柳姨娘,王韵婷细细思索之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丽姨娘是父亲才刚抬进府的姨娘,因为年轻貌美甚是得宠,想必让父亲那一众妾室们看得眼红,柳姨娘只怕就是其中一个,说不定就是她撺掇着丽姨娘去梅园的,丽姨娘是新进府的,不知道梅园是哥哥的禁地,柳姨娘却是知道的,明知道还撺掇着丽姨娘去,可不就是借刀杀人! 哥哥向来心细如丝,在处置丽姨娘之后想必亦是猜到有人要借他杀人,是故这才命人彻查,这一彻查,想必就查到了柳姨娘身上,以哥哥的性子,岂会容忍父亲的这些妾室借他的手去杀人,定是要拿了这柳姨娘杀一儆百,让这阖府上下知道,想要借他的梅园禁地借刀杀人,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丽姨娘新进府没有子嗣傍身,死了也就死了,可是柳姨娘不同,柳姨娘在府上已经十来年了,膝下有一子一女,哥哥若是逼着父亲处置柳姨娘,却是不妥的! 可是这满府里头,能劝得住哥哥行事的人,也只得那一个了! “走,去小佛堂。”她匆忙向房门口的方向行去。 绿意忙手脚麻利的从柜子里取出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大氅,匆忙道,“姑娘,外面风大,您穿上这大氅省得受了风寒。” 王韵婷止了脚,由着绿意给她系上大氅,那边红袖也将暖炉备好了,拎着暖手炉子走过来塞进她手中,“姑娘拿上这个,仔细风大。” 王韵婷捧着手炉,匆忙出了浣沙阁,往小佛堂的方向行去。 小佛堂在主院的西边角落里,因着住在里面的人不喜打扰,所以这一路上甚是安静,除去鸟虫鸣叫声再无别的。 “嬷嬷,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母亲。”进了小佛堂手,王韵婷看着守在门口的周嬷嬷道。 周嬷嬷没有多问,只掀了帘子进去,不过片刻就走了出来,“姑娘,夫人说她不见。” 不见? 王韵婷柳眉紧锁,想到这些年来,不管自己怎么哀求,母亲她就是不肯见她,她真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娘,自己和哥哥,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母亲,哥哥他出事了,求母亲去拦着哥哥,不让哥哥铸下大错。”她刻意将声音放大,就只隔了这么一道棉帘,她不信里面的人会听不到! 一片寂静,只听得敲打木鱼的声音。 等了半天还是只听得木鱼声的王韵婷,一颗心就这么一寸寸凉了下来,她木然地转过身子,向外行去,一步一步,不曾回过头。 她走之后,小佛堂里的木鱼声停了下来,静默片刻过后,小佛堂里,传出女子压抑的哽噎声,很久很久,都不曾停! 归燕轩里,叶华梅细细看着针线房送过来的衣服,细密的针脚,精致的刺绣镶接得很好,单从外观上看,这件衣裳的确做得极为出色,挑不出半点毛病。 “娘,这件衣好美,是我的吗?”季海棠和季芙蓉相携而进,季芙蓉一眼看到叶华梅手中的衣裳后,双眼陡然一亮,走上前问。 叶华梅将衣裳收好,一边摇头,“这件不是,这是老夫人命做给你们大姐的。” 季芙蓉一听就拧起了眉头,“娘,我就要这件,你把我的那件给她。” “胡闹,这件是按着你们大姐的尺寸做的,你大姐比你高又比你瘦,如何能穿得上你的那件?”叶华梅一边说一边吩咐林妈妈,“把这件衣裳送去行云阁。” 林妈妈应了声,便端起放置衣裳的托盘走了出去。 季芙蓉扁了扁嘴,她虽是喜欢那件衣裳,可是不合她的尺寸,再美她也穿不了。 季海棠则略带一丝遗憾的看着林妈妈远去的背影,那件衣裳她也很喜欢,她和季望舒身形相差无几,若是给她一定合身,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娘亲就这么的匆忙的让林妈妈把衣裳送去行云阁,她便只得按下这心思。 “棠儿,蓉儿,你们的衣裳也做好了,先试试合不合身。”叶华梅挥了挥手,宝珠和珍珠端着托盘上前。 季海棠和季芙蓉拿起各自的衣裳,由着宝珠和珍珠服侍着穿上后,叶华梅细细看着,确定没有疏漏之后方笑着点头,二人的衣棠较之刚刚那件倒也不差,穿在二人身上,一个淡雅如空谷幽兰,一个娇艳如二月桃花般。 试过之后,二人觉得合身便换了下来,叶华梅看着两个女儿细细地问,“棠儿蓉儿,可有将宫里的规矩记熟了?还有宫里头的礼仪,可都会了?” “娘,您放心,我和妹妹这几天都有专心跟着嬷嬷学。”季海棠道。 大女儿向来稳重,叶华梅稍稍安心,又拉着两个女儿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方才挥手让二人回去。 姐妹二人出了归燕轩,先送季芙蓉回了院子之后,季海棠带着丫鬟直奔行云阁。 行云阁里,季望舒正细细观觉着一套羊脂玉打造的头面。 今早她醒来一睁开眼,就见枕畔放着一个精致华美的妆匣,打开一看,却是一套头面,想起长孙逊曾经说过的话,她便也明白,这套头面定是长孙逊乘夜送过来的,一想到自己竟然睡得那般实,房中来了人都不曾察觉,季望舒便不由摇头。 这个身子的根基太差了,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前生的功力! “姑娘,二姑娘来看望您了。”守在门口的紫苏和沉香将季海棠主仆拦住,恭声禀报。 季海棠有些不悦,看了紫苏和沉香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甘草将帘子打起来,“二姑娘请。” 季海棠迈进厢房,一眼就望见呈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套头面,她不由走了过去,两眼盯着各色首饰,不无羡慕地问,“大姐,这是由点妆阁买回来的吗?” “二姑娘,这套是咱们姑娘由先夫人的嫁妆中拿出来的。”白芍上前一步,很是伶俐地回了她。 一听是陆氏的嫁妆,季海棠便只好收了讨要的心思,眸光转了一圈后,落在床塌上放着的林妈妈送来的新衣裳,双眼一亮就道,“大姐,你这套衣裳可否能让我试试?” 季望舒瞥了一眼放在床塌上的新衣裳,叶氏送过来的,她可没准备穿,当下毫不犹豫的点头,“你喜欢就试吧。” 得了她允许,季海棠便拿起衣裳,由着贴身丫鬟侍候着换上,她身形和季望舒相差无几,穿在身上极为合身,她虽素来喜欢清淡典雅,可这身新衣棠,明丽却又并不奢华,反倒透着一丝淡淡的典雅,让她整个人显得明丽清雅,愈看愈不舍得换下,眼眸一转朝季望舒看过去她道,“大姐,棠儿很是喜欢这件衣棠,不知道大姐可不可以和棠儿互换?” 季望舒勾唇,“我这里还有别的衣棠,倒不用换了,你喜欢就拿去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的将衣裳给自己,季海棠一怔,旋即就道,“大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望舒点头,季海棠这才欢喜地道,“棠儿多谢大姐。”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季海棠换回衣裳后便欢天喜地的告辞,季望舒自是没有留她,看着她欢天喜地的离开,唇角就勾了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 那套衣裳,从表面上看,的确做工精美,可是那里衬的布料,却用药水浸过,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药水浸过,但想也想得到,不怀好心的叶华梅,定然是想让她在宫宴上出丑,说起来,叶华梅的确谨慎,这衣裳里衬的布料,在浸过药水之后,有股淡淡的药味,为了遮住这股子药味,想必这里衬又熏了花香去遮挡药味,换成别人,怕是就不会发现,只可惜的是,她想要谋算的偏偏是她这个前生在皇宫长大的公主,这些手段,她前生已经了若指掌,是以即便这药水味淡到见不可闻,却依然让她察觉了! 如今季海棠穿着这套被她娘用来精心设计对付她的衣裳欢天喜地的回去了,不知道叶华梅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一番敲打 刚用过晚膳撤了席,福安堂的绣桔便来了,她进了厢房道,“大姑娘,奴婢奉老夫人之命,请大姑娘往福安堂。” 因着风大,又飘着雪,即便拿着油纸伞,绣桔脚下那双绣着折枝梅的绣花鞋面还是湿了半边,冰冷的雪水打湿了里面的绣袜,让她整个脚宛如泡在冰水里一般寒气透骨,因为太冷,所以绣桔的脸色有些发青,身子还隐隐有些发抖。 季望舒看着脸色发青簌簌发抖的绣桔,眉头皱了下,吩咐白芍,“拿个手炉过来。” 她待身边的丫鬟向来宽厚,白芍自是明白她心中所思,手脚麻利的拎了个手炉放好碳火后,将手炉递给绣桔道,“绣桔姐姐,你且暖暖手。” 绣桔的确冷得受不住,倒也没推让顺手接了过来,暖手炉一入手,她方才觉得整个人回过了神,只心中却又对大姑娘多了一丝感激,她虽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寻常也有几分脸面,可做主子的,谁又会像大姑娘这般细心到照顾她一个奴婢呢! 那边白薇已经给季望舒系上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又塞了个手炉给季望舒,主仆一行人便随着绣桔出了行云阁。 手里捧着暖炉的绣桔,边走边道,“大姑娘,适才二姑娘房里的秦妈妈禀报老夫人,说是二姑娘因穿了大姑娘所送的新裳,身上起了红疹子,痒的不行,老夫人听了后,便命奴婢过来相请大姑娘。” 季望舒笑着点头,“多谢。” 虽知简单的多谢二字,却让绣桔心里愈发觉得大姑娘不同于府上别的姑娘们,这可是她头一次由主子姑娘嘴里听到多谢二字。 这般想着,又不由拿眼神打量着白芍和白薇,见她二人身上穿得厚实不说,通身的装扮,也甚为华美,她二人若出了靖安侯府,看着倒和小户人家的姑娘似的,只怕没人会相信她二人亦不过是奴婢身份。 只有主子姑娘大方,服侍的丫鬟才会装扮得跟小户人家的姑娘似的,身为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在这府中也算是有体面的,可是对比大姑娘身边的这些丫鬟,那就完全没得比了。 “老夫人,大姑娘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禀报。 文杏打起帘子,“大姑娘快进来吧。” 季望舒带着白芍白薇进了厢房,老夫人盖着丝棉歪在炕上,紫娟正跪坐在床脚架上替老夫人捶着腿,见她进来,站在炕头的蓝嬷嬷便服侍着老夫人起了身,老夫人坐正了后,就看着季望舒道,“舒丫头,你二妹说你送了一件新衣裳给她,可有此事?” 季望舒点头,“那件新衣裳是大夫人命人送过来的,二妹去行云阁时见着了,试了一下很是喜欢,二妹说要用她的新裳和我换,我想着我的新裳够多了,便直接给了二妹,倒没要她的那件新裳。” 老夫人眼眸沉了沉,仔细看着季望舒,见这孙女面色坦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又道,“你二妹穿着你送的那件新裳回去之后,没多久身上就起了红疹子,这事,你怎么看?” 衣是叶华梅命人送过去的,季望舒事先又并不知道季海棠会问她讨要那件衣裳,所以老夫人不认为在衣裳上动手脚的人是季望舒,反倒,老夫人心里清楚着,在衣裳上动手脚的人,十之是叶华梅,只不过,叶氏是想害季望舒明儿在太后娘娘办的宫宴上出丑,却没想到反倒害了她自己的女儿。 虽然心中清楚这些,可老夫人却还是想看看季望舒会怎么应对这件事。 “可有请了大夫替二妹诊过?”季望舒淡然看着老夫人问。 老夫人点头,季望舒就将头转向自打她进来后,便垂着头的秦妈妈道,“秦妈妈,大夫可有说过是因为衣裳的原因,二妹才起的红疹子吗?若是,那衣裳可有交给大夫查验?” 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秦妈妈不得不抬起头,“大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分明那衣裳就是大姑娘您做了手脚,害得二姑娘如今浑身都是疹子,大姑妨如今这般假惺惺的问,可是想要推脱责任?” “放肆,老夫人都还没定我们姑娘的罪,你一个奴婢,居然也敢做起主来定我们姑娘的罪!”秦妈妈话音一落,白薇便上前斥责。 秦妈妈脸色一白,忙不迭的起身跪在炕边,“老夫人,老奴是因为心疼二姑娘只出了一趟行云阁穿了件大姑娘送的衣裳,回来就变成那般模样,老奴委实心疼二姑娘,一时愤怒之下才口不择言,还请老夫人饶了老奴。” “妈妈先不用忙着求饶,如今当务之即是查清事情的真相,我适才问妈妈的问题,还请妈妈如实说来。”季望舒淡然地盯着秦妈妈,秦妈妈的心思很是明显,不过是想借着季海棠的名号,想让老夫人认定是她害的季海棠,可是,自己又岂能随她的意呢! 秦妈妈没想到大姑娘竟是抓着问题不放,老夫人亦朝她望过来道,“舒丫头的问题,你如实回答。” 老夫人的语气透着股威严,秦妈妈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回大姑娘,大夫说了,的确是因为新衣裳的原因二姑娘才会起了红疹子,那衣裳,也交给大夫查验过了。” “既然大夫查验过了,可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二妹穿了会起红疹子?”季望舒又紧紧追问。 秦妈妈只能继续硬着头皮道,“大夫说,是因为有人在衣料上抹了能让人身上起红疹子的药粉所致,这衣裳可是大姑娘您送给二姑娘的,不是大姑娘您又能是谁?” 季望舒勾辰莞尔一笑,掉头转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这身衣裳是大夫人命人送来的,本是望舒明日进宫要穿的,望舒事先并不知道二妹会来行云阁,更不知道二妹她会喜欢上这衣裳,难不成望舒会未卜先知二妹要和望舒讨要这件衣裳,所以提前在衣裳上动手脚不成?还有就是,这件衣裳,大夫人命人送过来后,我就命人放在床上,直到二妹进来之时,望舒不曾碰过那新裳分毫,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尽管传唤李妈妈前来询问望舒所言是真是假。” 李妈妈是蓝嬷嬷的孙媳女,季望舒能将她扯出来为证,可想而知她所言俱是实话。 老夫人虽早就知道不是她在衣裳上动的手脚,可如今见她有条不紊一点一点将真相抽丝剥茧的说出来不说,且又暗指真凶是大夫人,老夫人心里头,又不免觉得这个孙女虽小,可这遇事不焦不燥的性子,着实不愧对靖安侯府嫡长姑娘的身份,可惜了,若不是她那个生母的娘家出了那样的事,这嫡长孙女的前程可大着呢! 那一丝惋惜亦不过一闪而逝,在老夫人看来,季望舒毕竟姓季,又生就这样一副沉稳的性子,何愁不好联姻! “不用了,祖母相信你这丫头,你且先回去吧,剩下事祖母会处理的。”老夫人挥了挥手。 季望舒倒也没多言,告退而出,她走之后,老夫人便盯着秦妈妈斥道,“说吧,这事,是不是老大家的唆使你来告舒丫头的?” 秦妈妈唬得身子一软,差点就瘫倒在地,想了想咬着牙摇头,“老夫人,老奴的确是心疼二姑娘,这才——” ‘咣’一声响,却是老夫人抄起了炕头的白釉黑彩缠枝莲纹如意形枕,朝秦妈妈砸了过去,直砸得秦妈妈痛得眼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却是不敢呼痛。 “听听,这刁奴到了现在,还要欺我这老骨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舒丫头的话,说的那么直白了,这刁奴还不肯如实招来,莫不是你以为你是叶府过来的,我这老太婆就治不了不成?”老夫人砸了如意枕,心头的火气还是不曾消,只拿了手指着秦妈妈怒斥。 秦妈妈一听老夫人说得这般重,只吓得魂飞魄散,忙‘砰砰’地嗑头求饶,“老夫人,老奴知道错了,求老夫人饶命,老奴招,老奴全招。” 她是叶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又得了叶氏的恩赐嫁给了叶氏铺面管事为正头妻子,叶氏生下季海棠后,她便去照顾二姑娘,成了二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可是无论在叶氏面前多有体面,这府上最终掌家大权,还是捏在老夫人的手里头,老夫人若要她死,还不等于是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秦妈妈只骇得不住嗑头,正要将大夫人唆使她的事一五一十交待出来,就听得一阵脚步声,随手门口的棉帘被人掀起,一股子冷风灌了进来。 “母亲,秦妈妈这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您这般生气?”刚走进来,就听得秦妈妈要将她招出来,叶氏顾不得还没通报老夫人,便自行掀了帘子闯了进来。 老夫人抬眼冷冷看着她,心里原本就因为叶华梅在给季望舒做的衣裳上动手脚而起的火苗子,这时越发的旺了,这个叶氏,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居然不经通报就这样闯进来! 因为心里实在生气,所以老夫人就淡淡看着叶氏冷冷道,“她还能犯什么错?不过是受人唆使来我这老婆子跟前,给舒丫头找点不自在罢了,老大家的,你来的正好,舒丫头那衣让人抹了会让人身上起红疹子的药,衣是你命人送给舒丫头,老大家的,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点情面都没给叶氏留,当着这满屋子奴才的面,就差没直接指着叶氏的鼻子,说她这个继母为母不慈暗中加害继女。 被老夫人这么一问,叶华梅气得直想啐一口过去,可想归想,老夫人是她婆母,她若敢啐老夫人,只怕明儿这上京地的勋贵世家的唾沫子就能淹了她。 忍着心中的气,叶华梅扯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看向老夫人,“母亲,竟还有这等子事?倒是儿媳一时疏忽了,母亲,这衣针线房那边才刚做出来,我就命人送去大姑娘那,倒没想到会有人居心叵测的害大姑娘,儿媳这就去彻查,看究竟是谁吃了那熊胆,敢谋害主子。” 她说得动听之极,老夫人也懒怠揭穿她,到底是几个嫡孙的生母,真将她加害继女的事给爆了出去,丢脸的也不过是靖安侯府,影响的也是几个嫡孙女嫡孙女的前程,老夫人虽愈来愈不喜欢叶氏,可对几个嫡孙女嫡孙子,可还是疼到骨子里头的,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她不怎么喜欢的嫡长孙女毁了喜欢的嫡孙子的前程。 “行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能不清楚?老大家的,我只劝你一句,舒丫头再不好,那也姓季是咱们季府的嫡出长姑娘,她若是在宫宴上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丢脸的只她一个人?我告诉你,你最好祈求明天的宫宴上,舒丫头不会出半点岔子,否则你这三品诰命的朝服,就等着还给太后娘娘吧。”老夫人冷冷说完便闭了眼,不想再看叶氏那张看了就让她生气的脸。 叶华梅嘴角抽了抽,老夫人敲打她的话,她如何能听不出,不过就因为前段日子太后娘娘派了教习嬷嬷训斥她,老夫人的意思很直白,明儿宫宴上,季望舒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不管是不是她叶华梅做的,这笔账,都会算在她叶华梅的头上。 “母亲放心,明儿大姑娘定会安然无恙的。”咬牙切齿的说完,叶华梅就瞪着秦妈妈道,“母亲,这老奴既然惹了母亲您不高兴,那儿媳就带下去好生管教。” 老夫人没吭声,叶华梅直接当她应了,冲着秦妈妈斥道,“还不谢过老夫人恩典滚出去。” ------题外话------ 过年实在是忙,等忙完了,狐狸会恢复万更的,亲们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不留情面 翌日醒来,就见床头放着一套新裳以及一件大氅,因为有了之前的头面,所以见着这套新裳,她也没太过惊讶,只唤了甘草和茯苓进来。 二人进来看到放在床塌上的新裳,虽是有些讶然,却也没多问,先服侍着她梳洗完毕后,甘草手脚麻利的上前拿起衣裳道,“姑娘,您是要穿这套吗?” 季望舒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服侍着她穿衣。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布料,穿着不似冬日里的布料厚重反倒极为轻巧,虽然轻巧可穿在身上却又远比冬日里那些布料要暖和,淡紫兰花刺绣镶领粉红对襟褙子,月白底子三色樱花纹样宝蓝镶边缎面对襟褙子,月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海棠色的束腰,愈发衬得整个人清丽无双。 “姑娘,头面可是用这套?”甘草指着妆台上放着的羊脂玉雕红梅花样的头面问。 季望舒自是点头,甘草和茯苓二人便伶俐的将一应首饰装扮上去,待穿戴完毕,甘草就不由得赞叹,“姑娘这身,真正再合适不过。” 茯苓亦是笑着点头,将桌上的铜镜往季望舒面前一放道,“姑娘,您看可还有什么疏漏的?” 对于自己的装扮,季望舒却是不太在意的,且这套衣裳和头面都是长孙逊送过来的,她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对着铜镜看了一眼,便自是满意的点头。 简单用过早膳,大夫人房里的珊瑚便来了,瞧着清丽无双的大姑娘,珊瑚的眼就闪了闪,却是笑道,“大姑娘,夫人命奴婢来问大姑娘,可是用过早膳了?倘若用过了,姑娘可去前院大厅,夫人正等着大姑娘您。” 季望舒便点头,由着甘草给她系上搁在床上的银狐皮大氅,又抱着茯苓塞过来的青花缠枝暖手炉子,主仆一行人出了行云阁,往前院大厅的方向行去。 进了前院大厅,眸光微微一转,在看到季海棠时眸光不由一凝,不是说出了红疹子?可瞧着却是好端端的,至少这脸上和脖颈间是看不出有什么红疹子的,想来是用了什么药消了吧!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季海棠扭过头望了过来,在看清她一身装扮后,季海棠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妒忌,又想到自己因为穿了原本属于她的那套衣裳,才起了满的红疹子,心里头不免又恨了起来,看着季望舒的眼神也就暗了下来。 面对季海棠阴暗浮沉的眼光,季望舒却只是淡淡而过,莲步轻移上前道,“让大夫人久等了。” 叶华梅自打她进来,脸色就一直板着,木然地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该进宫了。” 马车早就停在侯府大门前,叶华梅带着季芙蓉上了第一辆马车,季海棠和季望舒二人则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进了马车之后,季望舒便闭了眼休息,她态度从容淡定,季海棠却是按捺不住了,冷冷道,“看到我安好无事还能进宫,大姐姐是不是很失望?” 季望舒睁开双眼,淡然望着她道,“二妹妹想多了,二妹妹进不进宫,对我来说并无区别。” 她从不将这些内宅纷争放在眼里,她志在这广袤的天下,而非靖安侯府内院那一亩三分地,所以不管是整个靖安侯府亦或是季海棠,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一个没有意义的人,进不进宫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季望舒眼底真真切切的漠视这般明显,季海棠心里又是另一种想法,她这是嘲讽自己并不如她,所以自己进不进宫,她完全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一个孤女,她哪来的底气漠视自己? 这种念头在疯狂吞噬着季海棠的理智,在季望舒住在宝莲庵不曾回靖安侯府之前,整个季府是默认季海棠嫡出大姑娘身份的,她也享受着嫡长姑娘的荣耀,可这一切,在季望舒回到靖安侯府后便结束了! 季望舒夺去的不仅仅是嫡长姑娘的名号,还有她的自尊,顶着靖安侯府嫡长姑娘的名号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之间,真正的嫡长姑娘回来了,而她变成了二姑娘,就如同这些年,她季海棠不过是鸠占鹊巢,如今正主回来了,她这个赝品也该乖乖让位了,这样的耻辱,她如何能心平气静的咽下! “大姐姐也且别得意,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黑着脸说完这一句,季海棠便扭转了头木然看着前方的车帘。 对她的挑畔,季海舒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又闭了眼休息。 到了皇宫南门后,因为今日进宫的人委实多,长长的车龙一溜排开,因着不能将马车驶进皇宫,是以排在最前面的马车里的夫人小姐都下了马车,排好队等着进皇宫,而后面的马车,因为吹着寒风,所以都坐在车里避风。 这样排了约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靖安侯府的马车,一行人进了皇宫,由一位姑姑带着往后院行去。 往日里的宫宴,都会在御花园举办,可今日有风,所以这宫宴,就安排在太后娘娘的慈安宫里,姑姑带着一行人进了慈安宫后,便另有一位专司入席的姑姑迎了过来,在问明几人身份后,便带着一行人去了靖安侯府的席位。 席位自然都是照关各府夫人的身份安排的,她们这一桌,有右相府c荣安侯府等,叶华梅带着三人入了席后,便自是和席上的各位夫人聊了起来,季海棠和季芙蓉虽是第一次进宫,可是这席中的小姐多是熟识,是以二人只刚进来时有片刻的拘谨,转眼便和席上相熟的小姐们聊得热火朝天。 唯有季望舒,因是重生以来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宴,是以整个席中,除了季海棠季芙蓉姐妹二人,别的小姐,她却是一个都不认识的,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 原本这样的场面,叶华梅身为嫡母,是应该带着她见过席中诸位夫人的,可叶华梅存了心要晾着她,自是不会给诸位夫人介绍,季海棠和季芙蓉姐妹也是存了心要让她难看,自是也不会给她介绍,是故一时间,整个席位,就只得季望舒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无一人和她说话。 席中夫人们虽是第一次看到季望舒,可是能跟着靖安侯夫人进这宫宴的,定是嫡女,季海棠和季芙蓉各位夫人早就见过了,所以叶氏不肯向她们介绍的这一位,自是先头那位夫人所生的,虽有夫人觉得叶氏身为嫡母,自个继女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她都不介绍一下委实做得过份,可是这毕竟是靖安侯府的家事,她们亦只能在心头怜惜一二,亦不能说什么。 “望舒妹妹,你可来了,可叫我好找。”就在席间气氛有些微妙之时,荣安郡主款款而来。 季望舒忙起了身,盈盈浅笑地看着荣安郡主道,“郡主原来也在,望舒第一次进宫,不敢乱走去寻郡主,倒让郡主受累了。” 荣安郡主便握着她手道,“受什么累,前些日子,我母妃养着的那盆墨菊终于开了,想着接你去一同观赏,才知道你不在家,今儿好不容易遇上了,你可得陪我去见太后娘娘。” 席中诸位夫人心里很是清明,与其说是荣安郡主让季大姑娘陪她去见太后娘娘,不如说是荣安郡主借此机会提携季大姑娘,毕竟不是哪个府上的姑娘,都有这荣性能拜见太后娘娘的。 荣安郡主之所以这么做,想必亦是受其母妃平南王妃之命,席中夫人们纷纷想着,叶氏这般不给继女脸面,荣安郡主却偏要给季大姑娘撑腰,这明晃晃的一巴掌,也不知道叶氏受不受得住! 众夫人朝叶华梅望过去,果见叶华梅的脸已然沉了下来,然不等叶华梅说什么,荣安郡主转过身冲叶华梅福了一个晚辈礼道,“叶夫人,荣安先带着望舒妹妹去拜见太后娘娘,先行告退。” 叶华梅还能说什么呢? 她总不能不让荣安郡主带着季望舒去拜见太后娘娘,人家郡主都开了口挑明要去拜见太后,你若拦着不让,只会让人怀疑你这是有多不满太后娘娘,再说直白一点,直接一顶大不敬之罪的帽子,都能给她扣过来。 “舒丫头,见了太后娘娘,你可不能失了规矩?”忍着气,叶华梅勉强挤了一个慈母的笑脸出来叮嘱,只是那笑意怎么看都没有一丝真切。 席中夫人们见此不由纷纷摇头,关于靖安侯府的事她们或多或少都听闻了一些,原本还以为夸大其词了一些,如今亲眼目睹,才知那些传闻原来并不夸张。 虽说她们之中也不乏和叶氏一样情况的,可在她们看来,靖安侯府的先头夫人留下的不过是个姑娘,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又分不了家产,养得好了不但能起到联姻的作用,还能赚得一个好声名,像叶氏这般,竟是当着外人的面,也懒怠做那些门面功夫,却是糊涂之极的。 季望舒却是淡然点头,“大夫人放心,望舒不会失了规矩。” 她唤的是大夫人而非母亲,席中诸位夫人就不约而同的又朝叶氏望过了去,虽说看过太多继母和继子女关系不好的,可这当着外人的面,连母亲都不愿叫,直接称呼大夫人,可想而知,这二人的关系已经到了撕破了脸皮的地步了,只是,于理于法,不管叶氏这个继母慈不慈,季大姑娘都应称呼她一声母亲,当着外人的面直接称大夫人,难不成是靖安侯老夫人允许的? 叶华梅的脸就一僵,感受到同席诸位夫人朝她望过来的眼光,心中就恨不能将季望舒给撕了去,可是当着众夫人的面,她亦只能咬着牙道,“去吧。” 荣安郡主便牵起季望舒的手,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离开。 她们离开之后,叶华梅只觉得脸一阵阵地辣,从前在府上时,季望舒唤她为大夫人,她虽不甘气愤倒也没过多的想法,可是如今被这么多位夫人盯着,她才猛然觉得,今日这宫宴,她这脸是丢大发了! 因为季望舒丢脸,叶华梅可不心甘,当下便换了一副难过的表情,轻声道,“让各位夫人见笑了,这孩子脾气太拧,我却也是为难之极,倒不好管得太严。” 她这话一说,席间倒有一位夫人就怜悯地看着她点头,深有同感地道,“继母难为,可不就是这么个理。” 总算有一个帮她说话的了,叶华梅望过去,见是武安侯的夫人于氏,这于氏和她一样,亦是继弦,不过武安侯先头夫人留下的,可是一对儿女,是以武安侯府的情况,远比靖安侯府还要复杂得多。 席间另几位夫人,却是不置一词,反正实情是怎样,那也是别人的家事和她们无关。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天下无双 慈安宫太后寝宫里,太后眉目慈爱地看着沈云雀,惠安公主坐在下侧,一双欣慰的眸子,亦是紧紧盯在沈云雀身上,她身侧的苏妙儿,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网 “太后娘娘,荣安郡主求见。” 宫女的禀报声传了进来,太后娘娘抬了抬眼皮,“宣。” “荣安(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荣安郡主带着季望舒进来,二人双双请安。 太后挥了挥手,“你这孩子,快起来吧,荣安,这小姑娘是?” 太后的眼睛凝在季望舒的身上,看着眼生,不过瞧这小丫头淡定从容的样子,倒是个见过世面的,能得荣安带进来见她,这身份,应是不差的。 不但太后的眼睛凝在季望舒的身上,沈云雀的眸光,自打季望舒进来后就一直盯在季望舒身上没错开过,当日淮安,若非季望舒出手相救,她今日能不能安然坐在这里都不一定,虽然心中很想和季望舒说话,可是想到战北王世子所说的话,她便只能压着心中的激动,季大姑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当日前往淮安一行之事不能让别人得知,所以就算她心中再激动,也不能上去相认。 “回太后,她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荣安郡主忙回道。 一听是靖安侯府的大姑娘,太后娘娘便明白了,细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倒是个好孩子。” 季望舒只垂了头不语,太后虽赞了她却并没赐坐,想来这一声赞也不过是看在荣安郡主的面子上罢了,不过太后对她淡然倒是合乎情理的,毕竟当年陆太傅支持的是十一皇子而非今上,她是陆氏所生,太后若对她亲络,那才是反常了。 荣安郡主亦是个伶俐的,见太后这般态度,便道,“荣安就不打扰了太后娘娘和惠安姑姑了,荣安和季妹妹先告退了。” 太后点头,很是和颜悦色地道,“去吧。” 二人福了身子便退了出去,等走得远了,荣安郡主就略带安抚地看着季望舒道,“望舒妹妹,太后她——” “姐姐不用忧心,能参见太后娘娘,已是不胜荣幸,更何况,至少我还得了太后娘娘一声赞不是吗?”季望舒浅浅一笑,反而过轻轻握住荣安郡主的手徐徐前行。 曾经亦有很多勋贵夫人小姐们以能参见她为荣,可如今,她却说能参见西楚太后娘娘已是不胜荣幸,世上的事,当真是没个准头! 见她态度很是淡然并无气馁,荣安郡主倒也放了心,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地问,“前些天我命人去靖安侯请你,却是听说你又去了宝莲庵,却是为何?” 知道她是因为关心自己才问,季望舒便回道,“不过是回宝莲庵,请主持为生母做一场法事,姐姐不用担心。” 听她这般一说,想到自己母妃时常念起陆氏,荣安便不由劝慰,“望舒妹妹,死者已矣,你得好好保重自己,若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只管派了人去平南王府知会一声。” “谢谢姐姐,我会的。”季望舒也没推让,只坦然应了下来。 二人边聊边行,不知不觉就已经行至了大厅处,因着各位夫人们凑成一堆堆的在聊天,各府玩得要好的小姐们,也扎成一堆堆的在聊天,荣安径直带着她往右边行,行至靠右角落的席位边停了下来,坐着的几位小姐齐齐起了身看过来,“荣安,这位是?” 荣安郡主便道,“这是靖安侯府的季妹妹,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宴,你们可得好生照顾。” 几位少女都是和荣安郡主关系极近的,当下便一个个上前自我介绍,不得不说,荣安郡主的眼光却是极佳,几位少女涵养极好,对待季望舒的态度亲切却又不会显得突兀。 介绍完毕之后,穿着鹅黄出风毛绣竹叶梅花圆领袍,撒花纯面百褶裙的户部侍郎府的杜灵珊就道,“荣安姐姐,我听说这次的宫宴,是为了惠安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举办的,荣安姐姐可有见过那位姑娘?” 荣安郡主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道,“才刚和季妹妹去见了太后娘娘,惠安姑姑和苏妙儿亦在,还有一位面生的姑娘,坐在太后娘娘的身侧,应当就是杜妹妹所说的那位姑娘了。” “郡主,那位姑娘长的怎生模样?” 立马便有姑娘好奇地问,席中诸位姑娘亦是一脸好奇地看着荣安郡主。 适才在太后的寝宫,季望舒却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雀儿的,她亦已从边墨砚嘴里得知雀儿的真实身份,虽说救下雀儿只是一时无心之举,实在没想到雀儿竟会是惠安公主的失失的骨肉,对于雀儿能认回生母,她却是不好评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惠安公主的身世还不曾大白天下,可总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的,到了那时,惠安公主将如何面对太后呢? 更何况,长于乡野的雀儿太过单纯,而惠安公主二嫁苏尚庭后又生了一个女儿苏妙儿,这个苏妙儿刁蛮任性嚣张跋扈,雀儿回到惠安公主身边,衣食上或许是无忧了,可身边的危险,却不见得比从前要少! 雀儿刚刚也认出了她,不过想来是边墨砚和雀儿说过了,所以雀儿才装作不识她的样子,不过由这短暂的一眼,她亦能肯定的是,惠安公主一定很疼爱雀儿,有惠安公主的疼爱,想必苏妙儿亦不敢太过挑畔雀儿! “只匆忙看了一眼,倒是极为秀丽安静。”荣安郡主在脑中回想了一下,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诸位姑娘听了不由有些讶然,其中一位便道,“郡主,你可没说错吧?当真安静?” 不怪诸位姑娘们不信,实在是有苏妙儿这么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所以姑娘们实难相信,和苏妙儿同母的雀儿,竟然是个安静的。 荣安郡主肯定的点头,她看人的眼光却是鲜少走眼的,虽只短暂一眼,可是她能感觉得出来,坐在太后娘娘身侧的姑娘,真的是一个斯文安静的,和苏妙儿截然相反。 她点头确认,诸位姑娘们不由得不信,杜灵珊却是偏着脑袋道,“不是说在乡野长大的吗?会不会是因为进了宫心中害怕?所以荣安姐姐才会觉得她安静?” 这个说法倒也说的过去,诸位姑娘不约而同的点头。 荣安郡主却是摇头,“若是因为害怕,那给人的感觉应当是胆小懦弱,可是我看那位姑娘很是从容淡定,不像是害怕。”忽尔想到当时那位姑娘的眼光一直盯着季望舒,她便侧过头看着季望舒道,“季妹妹,你之前有见过那位姑娘吗?我瞧着那姑娘一直盯着你?” 季望舒却是摇头,“之前心中太紧张,倒没注意看你们所说的那位姑娘。” 荣安郡主便笑了笑,她可不觉得季妹妹在太后娘娘面前有紧张过,不过季妹妹既然这般说定有她的理由,也许她和惠安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是旧识,只是不方便告诉外人,自己却也是问得唐突了些。 “郡主,听说因为太后娘娘甚是宠爱这个失而复得的外孙女,皇上才下旨赐封为长乐郡主,而且这郡主可不像苏妙儿那样的,这封号是有封地的,是真的吗?”圆脸的姑娘有些好奇地问。 坐在她边上的细长脸的姑娘便拉了拉她的衣摆,虽说苏妙儿清霞郡主是没封地的封号,可是荣安郡主的也是没封地的啊,整个西楚国,也就唯有长乐郡主才是有封地的郡主,虽说荣安郡主性子好,可这么问也委实打人脸了一些。 被扯了衣摆了圆脸姑娘也才回过神来,脸色就有些讪讪,“郡主,我这不是有心的,你可别生气。” 荣安郡主不以为意的摇头,“的确是真的,容妹妹不用想太多,长乐郡主和惠安姑姑失散了十二年,太后娘娘想要弥补这是很正常的。” 诸位姑娘也素知荣安郡主的性子最是豁达,她说不放在心里那便是真的不放在心里,而且也都认可她说的话,毕竟太后可就生了惠安公主一个女儿,亲外孙女丢了十二年才寻回来,为人长辈的,自是心疼不过,想要弥补,人之常情无可指摘。 皇上虽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可是这份养恩可重过生恩了,没有太后娘娘,皇上能不能坐上这皇位都不一定,所以皇上赐封地给长乐郡主,也是偿还太后娘娘的恩情,再说即便有封地,长乐郡主亦是个姑娘家,只能食邑又不能做啥,皇上有何可担心的! 诸位姑娘们叽叽喳喳聊了一会,许是关于长乐郡主实在是没话题可说了,便有一姑娘道,“你们可有听说起,燕梁的国师要到咱们上京来了?” “我爹和我哥说话时我有偷听到,说是因为神谕而来。”另一姑娘便立马接了腔。 “我听说,燕梁国师可以说得上天下无双,是真的吗?”另一姑娘的重心全在了长相上。 季望舒嘴角不由一抽,天下无双吗? 好像,还真可以说得上天下无双! 他之前不是说送她回了上京就得返回燕梁的,可这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宣告世人,他要来西楚上京,却是为何?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不胜荣幸 几个姑娘正议论着,几个姑娘簇拥着王韵婷由后方经过此地,听得几个姑娘的话语之后,王韵婷便止了脚步蹙起眉头,围在她身边的几位姑娘都跟着停了下来,紧挨着王韵婷左手侧身穿银白小朵浅金菊花纹样鸭卵青镶领对襟褙子,白底绣花马面裙的姑娘观望了一下王韵婷的脸色,便立马嗤笑一声,她一笑,原本正在议论的几位姑娘都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她。 “天下无双?不过是燕梁一个国师罢了,岂能称得上天下无双!且不说咱们西楚国几位皇子俱都丰神俊朗,且都胸有文韬武略才傲天下,平南王霁世子战北王边世子亦是不逞多让,更有镇国公府连中三元的王公子,李小姐此语,却将镇国公府的王公子置于何地?”被众人望着的姑娘傲娇地看着众人,咄咄逼人的质问。 先前说燕梁国师天下无双的李小姐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也不过是听别人说过这才好奇说了出来,本是无心之言,委实没有料到会被人有心针对,她素来又不是个伶牙俐齿的,被人当着众人面这么质问,当下就有些慌乱起来,呆了呆后才看着王韵婷呐呐地道,“我不是说王公子不如燕梁国师,我也只是听别人说才好奇罢了,王小姐,你别误会。” 谁都知道王韵婷是皇后娘娘内定的太子妃,这事被之前那姑娘一质问,倒显得李小姐瞧不起镇国公府的王公子一般,王公子又是王韵婷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是以李姑娘不得不出面解释。 王韵婷尚未接话,她左手侧的姑娘却又一昂头继续道,“即便是无心之言,可是身为大家闺秀,议论这些也未免有失体面,李小姐需慎言行事。” 这话却是重了,当着这么多姑娘的面,被人批判有失闺仪,饶是李小姐涵养再好,这会子眼眶也红了,今日这话一旦传了出去,她的清名有损不说,更重要的是连累了整个李府的未出阁的姑娘,愈想她心里就愈害怕,眼泪就一串串掉了下来。 见她哭了,几位姑娘也都忍不住皱眉,只是碍着王韵婷的身份,姑娘们虽然心中气愤,却也只能哑忍。 几位姑娘们敢怒不敢言,荣安郡主却是几位姑娘中唯一不顾忌王韵婷身份的,她正要发话,却听季望舒亦是嗤笑一声,尔后道,“李姐姐不过是好奇才会问我们燕梁国师是不是真的天下无双,可是这位小姐,你却是当着众人之面直言不讳的评论了几位皇子和两位世子,更对镇国公府王公子备加推崇,相较之下,各位难道不觉得需要慎言行事的,应该是这位评论了诸多公子的小姐吗?” 荣安郡主一愣,继尔笑着点头,“的确,胡小姐,你的确比李妹妹更需要慎言行事。” 荣安郡主接了话,另几位姑娘自是就不怕了,纷纷点头附和。 众人嘲讽的眼光全都望向胡易香,你指摘李晓晓身为女子不该议论外男,可你自己,不同样评论了多位公子,其身不正何以正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好意思指摘人家李晓晓! 胡易香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反驳她不说,更是用她指摘李晓晓的话回击她,当下只觉得又是羞愤又是气恼,瞧季望舒面生,虽不知其身份,可是能得荣安郡主相护,想必和荣安郡主有几分交情,她这边虽有王韵婷撑着,可是荣安郡主亦不好开罪,心中迅速掂量一番后,她便冷冷地看着季望舒道,“这位妹妹好生伶牙俐齿。” 她不能反驳季望舒的话,只能说季望舒伶牙俐齿,可身为大家闺秀,伶牙俐齿自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评价! 季望舒勾唇浅笑,“相较姐姐,妹妹自愧不如。” 又被她反击回来的胡易香顿时就沉了脸,还想再说什么,王韵婷冷冷望过来,她心中一凛,便闭了嘴噤若寒蝉。 她老实了,王韵婷这才转过头温婉地看着虽然还红着眼,但脸上神色显然已好了很多的李晓晓道,“李妹妹,胡姐姐她亦只是一时口快无心之言,还望李妹妹莫要放在心里。” 李晓晓红着眼点头,王韵婷环视了一圈后方盈盈浅笑道,“其实不但李妹妹心有好奇那位燕梁国师,我亦是有些好奇的,哥哥他虽然薄有声名,可这天下远不止咱们西楚一国才有满腹经纶的文士,我们岂能坐井观天自欺欺人。” 她的话很是中肯,自是赢得一众姑娘们的认可,因为她的不偏不倚,倒让姑娘们因为胡易香而生起的怒火也消了大半,看着姑娘们认可的表情,季望舒不由得看了王韵婷一眼,一句话就能将之前的硝烟尽散不说,还能让人对她心生敬重,怪不得能让皇后娘娘满意内定为太子妃。 “郡主,这位妹妹看着面生,郡主何不介绍一下?”站在王韵婷右侧的于千霜温婉看着荣安郡主。 其实不单是她好奇,簇拥在王韵婷身侧的姑娘们心中亦都不免好奇,在她们看来,这小姑娘虽小,可这通身的气度,竟不输于王韵婷,她犀利反驳胡易香的话语,也给诸位姑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胡易香是定国公府的嫡女,镇国公老夫人,也就是王韵婷的祖母,是老定国公的嫡女,现在的定国公,和镇国公老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算起来,胡易香是王韵婷的表姐,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有意再次联姻,身为定国公府嫡女的胡易香,自然有可能嫁入镇国公府,因着这两重关系,王韵婷待这位表姐也算是亲厚有加,而胡易香也是恃着这两重身份,素日里很是有那么一点目中无人的清高,不将一般的姑娘们放在眼中,而姑娘们呢,则因为家中长辈再三叮嘱过,不能开罪未来太子妃王韵婷,自然也就对胡易香敬而远之。 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犀利反驳胡易香,那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在诸位姑娘好奇的眼光中,荣安郡主大大方方地道,“季妹妹是靖安侯府的。” 一听是靖安侯府的,诸位姑娘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季望舒,心中都有一个感慨,原来这小姑娘就是季府嫡出长姑娘! 荣安郡主上次举办的宴会,她们虽没有去,可是关于季望舒赢了叶莹玉的事,她们却都是听说过了,一想到连上京第一才女叶莹玉都输给季望舒,且还有那样一个彩头,诸位姑娘们就不难接受季望舒为啥有勇气反驳胡易香了。 “季妹妹,你和叶小姐当日那个彩头,可是当真?”于千霜率先问道。 季望舒浅浅一笑,“当日侥幸赢了叶姑娘,至于彩头,我想以帝师府的声望,想必不会失了承诺。” 诸位姑娘们听了就不由复杂地看着她,毕竟那样的彩头,丢的可不是一个姑娘家的面子,还有整个叶府的面子,她都能让帝师府丢面子了,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的? “难怪我听说,叶莹玉今天没来。”便有一姑娘不加思索地道。 诸位姑娘们听了,看着季望舒的眼神愈发的复杂,太后娘娘的宫宴,叶府为了兑现承诺都只能让叶莹玉避而不来,她难道就不怕太后娘娘知道原因后迁怒于她吗? 季望舒却是一脸坦然无所畏惧的模样,诸位姑娘们则是有些不明白,以靖安侯府如今的现况,生母已逝,继母又不是个什么大度容人的,季望舒这是哪来的倚恃和底气去得罪她继母的娘家人? 她难道不知道她日后都要在继母手底下讨生存吗? 诸位姑娘们不能理解季望舒的做法,同时又有些不明白,这位季大姑娘,到底算不算聪明人,你说她聪明吧,她偏偏又敢在那样的情况下得罪叶府,你说她不聪明吧,她刚刚反驳胡易香时,却又不像是个愚昧的。 “王姑娘,皇后娘娘说您送过去的那盆墨兰开花了,命奴婢过来请您过去同赏。”皇后身边的婉姑姑带着几个宫女匆忙而至。 一听是皇后谴人过来请王韵婷,诸位姑娘们不由羡慕地看着她。 王韵婷却是抬着头,淡淡看着季望舒道,“不知道季妹妹可愿与我同去赏花?” 这么多姑娘,她却独独只邀请季望舒和她同去,诸位姑娘们或羡慕或妒忌或不解的眼光,一时间全转向了季望舒,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能让王韵婷对她青眼有加! 原就不喜季望舒的胡易香,在听见皇后娘娘召见王韵婷,而王韵婷不带上她这个表姐同去,却要带一个落她面子的季望舒同去顿时就怒了,看着王韵婷正想说话,就见王韵婷清冷疏离的眸子朝她瞟过来,她马上一凛,冲到嗓子眼的话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只心中却仍是有些不服气,扁着嘴不满地瞪着季望舒。 最好这丫头自己识趣一点回绝表妹,这样表妹就可以带她一同去面见皇后娘娘了!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季望舒神色自若地回道,“能得王姐姐相邀,望舒不胜荣幸!” ------题外话------ 这几天太忙了,让亲们久等了~谢谢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夙愿得偿 季望舒神色自若,并无可以得见皇后娘娘的欣喜之情,亦无因为要面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害怕,淡定从容的的态度,宛如她即将要面见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子一般,这样的神情落入王韵婷的眼底,心中不免又是一惊。 不管身份有多勋贵的闺格女子,在面见皇后姑妈时都不免或紧张或欣喜等情绪外露,可是季望舒,自始自终,脸上的神情都不曾有过一丝的异常,连这样她都能无动于衷,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让她为之动容的? 压下心中挫败中夹杂着一丝羡慕的复杂的感觉,她深深望了再一次刷新她感观的季望舒一眼,浅笑道,“季妹妹,请。” 季望舒轻轻点头,提脚正要前行,荣安郡主却上前一步含笑看着王韵婷道,“久闻墨兰之名却无缘得见,今日可正是巧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我便是厚着脸皮,也要去求见皇后娘娘了。” 王韵婷眸光一闪,她自是不信所谓的要观赏墨兰的托词,显而易见,荣安郡主并不放心季望舒和她同去未央宫,所以才找了要观赏墨兰的借口同去,邀请季望舒同去未央宫,其实不过是她一时意气用事,想要借由此事看季望舒是否会有所动容,而结果显而易见,季望舒风轻云淡不曾有半丝动容,而她,心中却不无懊恼,每每遇上季望舒,她就失了平常的理智从容。 “婉姑姑,郡主有心观赏墨兰,相信皇后娘娘亦有成人之美之心,您看?”她询问地看向婉姑姑。 其实以她在皇后娘娘心中的地位,完全不必征询婉姑姑的意见,可是她却这般坦然地征询了,季望舒若有所思地看向婉姑姑,能让王韵婷这般以礼相待,相信这位婉姑姑,极得皇后娘娘的器重与信任。 王韵婷虽是征询的语气,但婉姑姑却是明白的,当下便含笑点头,“姑娘说的极是,郡主请。” 出了慈安宫,一行人便沿着九曲长廊徐徐前行,因着心中的挫败,一路上王韵婷却是沉默不语,倒是季望舒和荣安郡主却是一路边行边聊,显然极为融洽,静默不语的王韵婷看着欢谈不止的二人,微微抿唇垂眸,她身边亦有不少闺中知已,却没有哪一个能像季望舒和荣安郡主这般真心相待的,打小她所接受的教导,便是不能轻易相信身边任何人,自然更不能以真心对待身边的人,这么多年了,她已经适应对身边所有人都保持不亲近亦不疏离的态度,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再正常不过,可是如今,看着季望舒和荣安郡主相处的模式,她不能否认,在内心深处,她有一丝羡慕这样的关系,同时又有些茫然,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她看上去锦绣的生活,是否真的像旁人所说的一般完美? 未央宫里,王皇后倚着背枕坐在炕上,左右两侧,坐着三个花容月貌的妃嫔reads;。 “娘娘,太后娘娘将宫宴交由德妃娘娘筹办,委实不合规矩。”坐在右侧的丽婕妤满脸不服的表情。 王皇后眉眼都不曾抬,只淡淡道,“她是太后,德妃筹办的只是为惠安长公主失而复得的女儿举办的宫宴,又非太后娘娘的寿宴,算不上不合规矩,咱们的皇上,最是孝敬太后娘娘,这样的话,你在这未央宫尚可说说,若传了出去,便是本宫,也保不住你。” 丽婕妤心中一惊,瞧着皇后淡漠的神情,她忙不迭的点头,“娘娘训斥的对,臣妾一时莽撞才会失言,还望娘娘恕罪。” 她不过是个五品官家的千金,进宫之后能一路升至婕妤,全靠皇后娘娘的提携,若是皇后娘娘厌了她,失了宫中这唯一的倚仗,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心中很是清楚,所以不管皇后娘娘斥责她什么,她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将她的惶恐收入眼帘,王皇后满意的颌首,“往后可要慎言,切莫再犯。” 丽婕妤自然再三保证不会再犯,王皇后转过头看着左侧的兰昭仪道,“庄淑妃那边既然怀了皇嗣,你就好好呆在你的永安宫里头,永宁宫那边最近都不要去走动了,更不要往永宁宫送什么,知道了吗?” 兰昭仪忙起身福礼,“臣妾谨遵娘娘旨意。” 庄淑妃怀上皇嗣,想必这宫中又会有一段不太平的日子,在这样非常时期,不去永宁宫走动不往永宁宫送什么才是最明智的,否则哪天替人背了黑锅都不知道。 “娘娘,荣安郡主c王姑娘以及季大姑娘求见。”宫女的禀报声传了进来。 王皇后便挥了挥手,示意三个妃嫔退下,三个妃嫔起身福了礼后依次退出。 王韵婷看了季望舒一眼,率先进去,荣安郡主和季望舒亦紧紧跟上,三人进了宫殿后,齐齐弯身福礼,“臣女(荣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都起来吧。” 王皇后有些讶然地看了荣安郡主一眼后便命人赐座,平南王府向来不爱掺合党政之争,所以荣安郡主也鲜少进宫,今天却是奇了怪了,居然会主动来她这未央宫里。 “姑妈,婉姑姑说那盆墨兰开花了,韵婷便拉着季妹妹同来赏花,郡主亦是爱花之人,所以便也跟着来了,姑妈您可不能怨韵婷自做主张。”看出皇后娘娘心中的疑惑,王韵婷张口解释。 王皇后自是不会责怪的,命人将墨兰搬进来后指着花盆道,“这花倒也罕见。” 王韵婷看着墨兰点头,这株墨兰原就是她命人寻了来送进宫的,若不罕见,又哪里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寻了来。 季望舒淡淡看了一眼,墨兰的确罕见,可是却不是她所喜欢的,倒是荣安郡主,虽然来未央宫是以墨兰为借口,可是她素来就喜欢花花草草的,如今亲眼看见墨兰,自然是欣喜地欣赏着。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reads;。” 随着宫女的禀报声,厚重的门帘被打了起来,身着杏黄蟒袍的贺兰泽迈了进来,许是没有想到会有外人在,他迈进来后脚步微微一顿,不过旋即便又面色自如地行到王皇后身前弯腰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王皇后满是欣慰地看着他,伸手虚扶了一把,“泽儿,你来得正好,你表妹也在。” 王韵婷率先起身,“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季望舒和荣安郡主亦只好紧跟着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贺兰泽摆了摆手,王皇后有事要和太子商议,便转头看着荣安郡主道,“荣安,时辰不早了,你可要回慈安宫?” 荣安郡主恋恋不舍的望了桌上的墨兰一眼后点头,“皇后娘娘,荣安的确要回慈安殿了,荣安和季妹妹先告退。” 王皇后转头吩咐,“婉若,你送两位姑娘回慈安殿。” 待婉姑姑带着两位姑娘出去之后,王皇后朝王韵婷和贺兰泽看过去,温婉地道,“泽儿,你父皇他同意了,今日宫宴过后,便会有赐婚圣旨。” 贺兰泽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朝王韵婷看过去,却见她脸上并无少女在听闻这样的消息后应有的娇羞,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恍似那个被赐婚的人和她无关一般,脑海不由浮现出几年前他所窥视到的一幕,想到这里他心时就是一悚,收回目光道,“儿臣全凭母后做主。” 王皇后满意的转向王韵婷,“婷儿,你父母那边,本宫已命人传了消息过去,等传了圣旨之后,你就在家好生休养,知道了吗?” 王韵婷轻轻点头,这一天她等了这么多年,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时,她却发现,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高兴,反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婷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慈安宫。”王皇后满意地看着王韵婷,虽然她也察觉到侄女并没有因为即将成为太子妃而有所欣喜,但这样的态度,却正是她所喜欢的,在皇后看来,男女之间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根本就没用,在这深宫之中,女人想要站稳脚跟,靠的不是男人的宠爱,而是女人自己的手段! 太过注重儿女私情的人,注定在这深宫之中活不长久! 王韵婷点头,行了礼转身退出未央宫,木然地朝着慈安宫的方向行去,她身后几个宫女紧紧相随。 皇上同意将她赐婚给太子,她马上就会成为太子妃了,这个消息原本应该让人高兴的,可是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欣喜,有的,只是一种如释重负,就像是——压在她身上多年的包袱,终于有人拿了下来。 她可以预想得到,当圣旨传到镇国公府后,满府定然是欢天喜地的,一个府邸,出了一位皇后和一个太子妃,这是多大的荣耀! 这么多年了,她遵循着家中长辈的要求去做,不敢有一天的松懈,可是如今夙愿得偿,为什么自己却一点都不开心呢? 阖府上下,有谁真正为她设想过? 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位,是一条没有归路满布荆棘的血腥之路,她不信家中长辈们不知,可谁都不曾为她担忧过,只想着把她朝那条血腥之路上推,在镇国公府而言,她王韵婷只不过是保障王府锦绣前程的一颗重要棋子罢了! 突兀地,她放声大笑,因为笑得太过开心,以至连眼泪都流了出来,身后的宫女一愣,继尔垂了头不语。 ------题外话------ 过年事情实在太多,等过了十五,狐狸会恢复万更的,亲们见谅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见贤贵妃 “既然这么不开心,又何必勉强自己?” 幽幽的声音响起,王韵婷止了笑,若无其事的拭去眼角的泪水之后方慢慢抬头,从容无比的看向前方,这一看她却是微微一怔,眼前着一袭白色袈裟的年轻僧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浑身上下隐隐透露出一种佛光,双眸正悲天悯人的看着她。 这宫中怎会有和尚? 一丝讶然一闪而逝,年轻僧人悲天悯人的眼光让她很是不适,微微蹙眉道,“大师却是误会了,小女是喜极而泣,并非如大师所言。” 和尚淡淡的看着她,那样的淡然,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了悟,这样清澈见底的眸光,似乎能照见她暗无天日的内心深处,她不由有些狼狈的避过他的眸光,望向他身后跟着的内侍,仿佛这样,那言不由心的谎话就能变得理所当然一般。 “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和尚双掌合什,念完佛经后目不斜视地由她身边走过。 听了这佛谒,王韵婷身子一震,内心翻腾不已却默不吭声,听着和尚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方才慢慢转身,凝望着和尚一行人的背影,和尚身后的内侍她却是见过的,乃是皇上身边的近侍,由此可见,这和尚是皇上命人请进宫的。 能让皇上谴人接进宫来的和尚定然非同寻常,这和尚这般年轻,难不成已是得道高僧? 地狱? 这和尚却是说的没错,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可不就如同一座炼狱一般! 可是她的长辈她的至亲,都在等着她早日进到这金碧辉煌的炼狱,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可悲的事情呢? 忽尔,便想到了兄长当日和她说的话,如今她才明白过来,整个镇国公府,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是她向来觉得淡漠疏离的哥哥,而整个镇国公府,唯一看透荣华富贵不过是虚妄的人,亦是哥哥,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既然没有回头路可走,那她便只能朝着前方继续前行,哪怕明知前方是一条布满血腥荆棘通往炼狱的路! 转过身后,她脸上神色自若,再一次恢复成以往那个高贵端庄的世家女,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向慈安宫的方向徐徐而去,几个宫女,依旧垂着头尾随其后。 且说婉姑姑,奉皇后之命送季望舒和荣安郡主两位姑娘回太后娘娘的慈安宫,行至一半,前面便有宫女迎上前来,为首的宫女上前福了一礼后道,“婉姑姑,我等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相请季大姑娘前往临华宫,还望姑姑见谅。” 婉姑姑略微一怔,贤贵妃避居临华宫,常年吃斋念佛久不问世事,如今怎的会特意谴人来请季大姑娘? 虽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点了点头,看着季望舒道,“季姑娘,这位是贤贵妃娘娘身边的琉璃姑娘。” 季望舒心知既然贤贵妃特意命人来请,她便只能前往临华宫,转了头看着荣安郡主道,“郡主,望舒先随这位琉璃姑娘前往临华宫拜见贵妃娘娘,郡主请先回慈安宫。” 荣安郡主皱了眉道,“琉璃姑娘,荣安亦想拜见贵妃娘娘,不知可否?” 琉璃却是摇头,“郡主,咱们娘娘只让奴婢接季大姑娘,还请郡主见谅。” 关于贤贵妃的事情,荣安郡主多少知道一些,虽不解贤贵妃缘何要见季望舒,但亦明白,她是拦不住的,季望舒势必要和琉璃前往临华宫,只好担忧地看了季望舒一眼后道,“既然如此,荣安自是不便强求,望舒妹妹,我在慈安宫等妹妹回来。” 季望舒轻轻点头,“郡主放心。” 琉璃将手一伸,“季姑娘请。” 临华宫离未央宫并不是很远,也并不像她一路所见的宫殿一般繁华锦绣,偌大的宫殿很是清静,几个宫女很是安静地绣花的绣花,描花样的描花样,见她一行人进来,宫女们忙起了身,显然琉璃的地位很高,所以这些宫女们才会这般敬畏。 “娘娘,季姑娘到了。”琉璃站在站口,恭声禀报。 “进来吧。” 木鱼声停下,淡然的声音传了出来,琉璃打起帘子,“季姑娘,请进。” 厢房甚是简陋,北面墙放着一张桌子,上面供奉着一尊玉质的观世音菩萨,她迈进去时,贤贵妃才从桌前的蒲团起身,行至屋中的碳盆边坐下,见她迈进来,贤贵妃清冷的双眸就望了过来。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不知娘娘召见臣女所为何事?”季望舒弯腰福礼。 贤贵妃摆了摆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道,“坐。” 季望舒没有迟疑,顺从地遵循她的话坐了下去,任由贤贵妃打量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而同时她也细细打量着贤贵妃,前生她见过很多生得花容月貌的女人,可是和眼前的贤贵妃相比,却都差了点什么,一袭再普通不过的宫装,穿在贤贵妃身上,却给人一种优雅高贵的感觉,而这种优雅并不像勋贵世家女刻意营造出来的那种优雅,而是与生俱来融入骨血里的优雅。 “你和你娘,生得很像。”半晌过后,贤贵妃突兀地道。 季望舒坦然摇头道,“臣女并不知家母长得何样?” 季府并无陆氏的画像,她自是不知陆氏的长相,不过由贤贵妃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和陆氏应该算是熟识的。 她这般坦然的态度,贤贵妃清冷的双眸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人很不愉悦的往事一般皱起了柳眉,旋即点头,“你娘死时你还小,自是不知,你随我来。” 她起了身,朝屏风后走过去,季望舒亦起了身紧紧跟上。 屏风后放置着一张床,床畔有一个妆台,贤贵妃打开妆台,从中拿出一个卷轴缓缓展开,“这是你娘。” 季望舒朝着卷轴望过去,画上女子浅笑盈盈,一双凤眸脉脉含情地看着远方一个男子的背影,从画中女子的容颜来看,贤贵妃的话却是没错,她和陆氏真的很像。 画中的陆锦绣还梳着双髻,显然尚未出阁,画中男子的背影,怎么看都不像是她如今名义上的父亲靖安侯季青城,会是谁呢? 贤贵妃手里又为何会有这样一副画?这画又是何人所做? “这图,是本宫一位朋友所绘。”似中看出她心中所思,贤贵妃淡淡地道。 季望舒默然,半晌方道,“娘娘,您召臣女前来,便为了让臣女一睹臣女生母画像吗?” 她问的太过直白,贤贵妃保养得宜的俏脸瞬息讶然,讶然过后,贤贵妃将卷轴收好放进妆台中,伸手拧向妆台上雕刻成花状的木莲花,轻轻一扳,随着嘎嘎声响起,妆台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一个精致之极巴掌大小的匣子。 贤贵妃将匣子拿出来,再伸手拧向木莲花,嘎嘎声响过后,妆台再次合上,贤贵妃拿起匣子向屏风外走过去,季望舒默然跟上。 回到碳盆边,贤贵妃坐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依旧淡淡地道,“坐。” 季望舒缓缓坐下,贤贵妃看她一眼,见她面色自若便不由皱眉,“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 季望舒轻轻摇头,贤贵妃颇有些无语地瞪她一眼,半晌方道,“你这性子,和你娘可一点都不像。” 当年陆锦绣虽是人人称颂的才女,虽有些清高孤傲,但性子却是好奇的,她这女儿,从进她这宫殿就一脸淡漠的表情不曾变过,就好像什么都不能引起她的关注一般,真不知这清冷的性子是随了谁! “本宫和你娘,曾经是很要好的朋友,这匣子里的东西,是你娘在生下你之前给本宫的,你娘说了,等你到了十岁再把这匣子给你,可是本宫想着,你如今也九岁了,不差这一年,这匣子放在本宫这里,本宫总想打开瞧瞧里头放的什么,可本宫用尽了办法,这匣子就是打不开,看着便让人生气,你今天正好也进了宫,本宫就让人把你叫了来,把这匣交还给你。”贤贵妃边说边将手里的匣子递给她。 季望舒接过匣子,匣子并不重,但能看得出并非木制的,且整个匣子浑然天成,竟是没有锁的,匣子的正面刻着一些很奇怪的纹状,像花又不似花,像符又不似符。 “匣子本宫给你了,你可以走了。”贤贵妃挥挥手,又道,“琉璃,你送季姑娘回慈安宫。” 季望舒揣着匣子起身,将匣子拢进袖中后弯腰福礼,“臣女告退,多谢娘娘。” 贤贵妃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就起了身走向蒲团盘膝坐下,拿起案几上的木鱼,轻轻敲了起来。 看了贤贵妃的背影一眼,季望舒便退了出去,见她出来,守在门口的琉璃便道,“季姑娘请。” “打开匣子后,告诉本宫里面放的是什么。”季望舒刚迈出脚,就听得贤贵妃清冷却又略带一丝拧执的声音传出来。 她默了一默后道,“娘娘放心,臣女一定如实禀报娘娘。” 木鱼声再次响起,琉璃看着她道,“季姑娘,天色不早了,奴婢送您回慈安宫。” ------题外话------ 这几天实在太多事了,等过完元宵节,就会恢复万更,亲们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国师抚琴 慈安宫,宴席已然开始,太后娘娘高坐主席,惠安公主则坐在太后娘娘的左侧,李德妃坐在右侧,沈云雀和苏妙儿则坐在惠安主公的身侧,再往下,左侧坐的是夫人小姐们,右侧的席位则是男宾,此次的宫宴是为长乐郡主而办,长乐郡主的年龄摆在那里,此次宫宴,亦有为长乐郡主相看夫婿的意思,是故太后娘娘才会命朝臣们带着自家年满十五的嫡子一同进宫赴宴。 虽说男女有别,但因着是太后娘娘的吩咐,中间并没用屏风隔开,所以左右两侧却是可以观望到对面的,虽说此次宫宴是为长乐郡主所办,但各府的夫人们亦难免有着,借这次机会为自己家中尚未成亲的儿女相看的念头,是以并不介意有没有屏风隔开,倒是各府的小姐们,因着没有屏风隔开,所以拘谨了许多。 端着各式菜肴的宫女们川流不息,一派盛世宫宴的景象,看着眼前熟悉的繁华热闹的场面,季望舒微微垂眸,前生身为公主,她也参加过不少诸如现在这般的宫宴,后来她坐上那九五之位成为女帝后,却对这样奢侈的宫宴深恨痛绝,所以鲜少举办。 一顿盛世宫宴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宫女们撤了席后,李德妃便道,“太后,这时辰还早,不如让各位姑娘们展示一下才艺?” 太后笑着点头,“可不能让这些姑娘们白白受累,传下去,前三名的,哀家重重有赏。” 惠安公主却是笑着道,“母后,今日来的人委实太多,若是每个姑娘都要展示才艺,怕是要费些时辰,儿臣觉得,倒不如让各府推荐一位姑娘出来展示才艺,尔后抽签决定,每两个姑娘为一组同时上来展示才艺。” 今日每个府上的嫡出姑娘都来了,若让每个姑娘上台展示才艺的确费时,太后赞许的点头,“德妃,惠安考虑得周全,就按惠安说的吧。” 李德妃笑着应下,想了想又道,“太后,既然要评比各位姑娘的胜负,不如就让霁世子边世子和镇国公府的王公子三人裁决可好?” 太后自无异议,李德妃便命身边的内侍吩咐下去。 内侍们行至左侧各个席位前禀明太后娘娘的旨意,诸位夫人们早就料想到了会有此出,自是不加犹豫的让自家最为优秀出色的女儿为代表,毕竟太后娘娘可是说了,前三名能得太后赏赐,太后的赏赐重不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哪府的姑娘能得太后娘娘的赏赐,便是得到了太后娘娘的认可,这对整个府邸的姑娘们来说,都是一种荣耀,将来议亲,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多时,便有二十来个姑娘跟着内侍们走了出来,李德妃算了算人数后吩咐下去,不过一会,便有宫女端着一个签盒走到姑娘们面前,姑娘们或镇定或紧张或不安的抽了签后便坐在一旁宫女们备好的椅桌边。 右侧男席最前面,早有内侍放好了一张方桌,贺兰霁c边墨砚以及王承恩三人围桌而坐,三个少年龙章凤姿,自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请抽到一号签和二十二号签的姑娘上前。”李德妃身边的瑛姑姑道。 姑娘们看了看手中持着的签,两位姑娘分别由席位中走出来行至中间,一位是户部尚书府的千金梁映珍,一位是太常寺卿府的千金张小琴,瑛姑姑看着两位姑娘道,“两位姑娘可先商议好展示什么后再禀报。” 梁映珍便红着脸看着张小琴道,“张妹妹,我擅长丹青,妹妹擅长什么?” 张小琴眨了眨眼,“姐姐若是放心,妹妹便为姐姐的丹青题诗可好?” 梁映珍点头,瑛姑姑挥了挥手,便有内侍摆好桌子,宫女们呈上二女所需的物品,梁映珍上前执笔,一盏茶过后,栩栩如生的牡丹图便呈现于画面,她放下笔,看着张小琴道,“妹妹请。” 张小琴上前,执着狼毫正在思量间,殿外便有内侍的禀报声传了进来,“皇上驾到。” 一袭明黄龙袍的建文帝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满殿的人早在他进来之际便已经齐齐下跪,“参见皇上。” 建文帝行至太后跟前揖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有些讶然地看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人一眼,尔后道,“皇儿,这两位是?” 建文帝转过身子,指着身着白色袈裟一身佛光飘然出尘的和尚道,“母后,这位便是伽蓝寺的星云主持。” “贫僧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星云主持双掌合什,行了个佛礼。 跪在一侧的王韵婷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不由悄然抬头,原来她半途遇上的和尚,竟然便是闻名西楚的星云主持,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闻名西楚的星云大师应该是银发银须的得道高僧,如今亲眼目睹,却原来这般年轻! “母后,这一位是燕梁国师。”建文帝指着另一人道。 长孙逊上前,揖手道,“长孙逊参见太后娘娘。” 他不以微臣自居的态度有些倨傲,太后娘娘虽有些不悦,却没有表露出来,看着建文帝道,“皇儿快请坐。” 建文帝行至太后身边一撩龙袍坐下,挥了挥手道,“都起来吧。” 满殿的人起了身,不约而同的朝星云主持和长孙逊看过去,心中却在猜测着这两位同时进宫,是否和神谕有关。 季望舒亦不由朝长孙逊望了过去,心中隐约有些猜想,长孙逊此次进宫,只怕是为她而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眸光,长孙逊凤眸轻转,朝着她的方向望了过来,虽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亦能察觉出他眸中的盈盈笑意。 “皇上,主持和国师前来,可是有事?”太后有些担忧地望过去。 建文帝轻轻点头,朝长孙逊看过去道,“国师既为神谕而来,可否明示?” 一听果然是为神谕而来,殿中众人不由得屏了神,视线全都落在了长孙逊的身上,只觉得这少年国师委实年轻了些,可即便这般年轻,他浑身上下那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威严却不从小觑,燕梁朝堂为燕梁国师掌控之事天下皆知,原以为不过是一个奸佞之臣,可如今亲眼目睹,这少年国师宛如芝兰玉树风光霁月,清冷傲然的气度委实和他们想像中的奸佞之臣大相径庭。 在众人复杂的眸光中,长孙逊朗声道,“皇上,本国师西楚一行,确为神谕而来,天示神谕,本国师需得抚一曲方能参悟。” 燕梁巫术古怪,他要抚琴自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何不妥,建文帝点头道,“来人,为国师备琴。” 长孙逊却摇头道,“多谢皇上好意,只需琴案即可,本国师这琴却非寻常所用的琴,在抚琴之前,还请在座诸位服下清心丸,否则会为琴音所伤。” 一听要服下清心丸,太后的眉毛就皱了起来,略带不悦地道,“国师,此事非同小可攸关重大,可否有别的方法?” 谁知道这燕梁国师的清心丸是由什么制成,这殿中可是西楚朝堂君臣,若因为吃下这清心丸出了什么,可不等于将整个西楚国拱手送人! 太后所虑自也是建文帝心中所思,建文帝自也跟着点头,“国师,可否有别的方法?” 长孙逊傲然浅笑挑眉,“难不成贵国偌大的御医院,竟没有清心丸?” 太后和建文帝一愣,方才醒悟原来这燕梁国师所说的清心丸只是普通的清心丸,而自己却一厢情愿的误会成要服食燕梁国师的清心丸,心中虽有些讪然,建文帝却还是放了心,忙掉头吩咐全公公去传御医过来。 很快,丁院正便带着几个御医拎着药香气喘嘘嘘而至,好在清心丸是常用药物,所以御医院备有足够的清心丸,将清心丸分发给殿中众人服下之后,建文帝便道,“国师,可以开始了吗?” 长孙逊点头,便有人将琴案摆上,站在长孙逊身后文曲将怀中抱着的古琴放置于琴案上,长孙逊撩起袍摆坐下,伸出十指抚向琴弦。 初时,众人只觉得这琴声有一种说不出的苍远意境,似乎是来自远方的梵音,又掺杂着不可言喻的悲怆,渐渐的,悠悠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真似猿啼绝涧,朦朦中似有人夜泣孤舟,甚是凄切。 琴声直来愈哀伤,在场之人,为这凄切琴音感染,无不黯然神伤,触动生平所遭之惨痛往事。 此时琴音已由哀伤转为悲鸣,顿时各人心头如遭重压,恍似受到极大的屈辱,但又有一股无可抗拒之力,压制得无法发澄一般。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直冲上来,恨不得把这天下苍生所有一切,俱都毁灭! 听着这熟悉的琴音,再看看身边众人深陷其境的表情,脑海似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断的回响,催促着她去打断这欲让人毁天灭地的琴音,她不由凝眉朝长孙逊望过去,正迎上长孙逊幽深如千年古井的双眸。 脑海,快速闪过一个画面,画面中,少女赤足,站于神坛之上欢快的舞动着,她身边,身着白袍的少年席地而坐,一头青丝披了一肩。 是谁?谁在唤她? 谁在这远古天地间呼唤着她? 她起了身,一步一步向前走过去! ------题外话------ 啊啊啊,狐狸忙啊,对不住各位亲,泪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 巫神之女 看着季望舒一步一步向长孙逊的方向走过去,看着殿中众人如疯魔的神情,星云皱眉,席地而坐双掌合什,一道道佛光快似闪电的袭向长孙逊,随着佛光呈现,一声声悲天悯人的佛谒力挽狂澜的阻挡着引人入魔的琴音。。し0。 季望舒止了脚步,侧耳吟听,脑海中的画面渐渐消失,来自远古的呼唤声也逐渐微弱,而殿中众人也渐渐回复神智,很是茫然的地看着四周,刚刚,究竟发生过什么? 星云咽下一口鲜血,目光复杂地看向季望舒,尔后将视线投在长孙逊身上,他——竟是不惜自伤其身,也要弹奏这巫神曲! 看着停在离他五步之遥的季望舒,长孙逊清冷的双眸闪过一道冷戾,冷冷地朝着星云望过去,事已至此,还不自量力的妄想阻拦,若非念着绾绾一声小师叔,他早就将这碍眼的况星辰一掌毙了! 他眸中不惜毁天灭地的意念让星云一窒,就在此时,长孙逊抚琴的双手陡然加快,琴音由原本的凄婉悲怆转为激烈昂扬,铿锵的杀伐之音瞬息笼罩了整个广袤天地。 似乎有滔天的海浪前仆后继的向着这广袤天地袭卷而至,又恍似地动在吞噬着天下所有生灵,天边,原本明亮的太阳逐渐被乌云遮挡,光亮一点一点被蚕食,黑暗无声无息的降临。 “天狗食日——国将不国——” 似来自远古天地神灵的诅咒,宛如雷霆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头,众人惶然地抬头望天,惊恐地发现,原本明亮的太阳,已变得犹如一弯新月,天狗食日,果真是天狗食日! 天也要亡我西楚吗?! 惊惶绝望的情绪让众人哭泣流泪,一片戚鸣声直冲九宵之上! 随着熟悉的琴音,脑海的画面一帧帧快速闪过,白衣少年的身影如影随形地陪伴着她,从她初上无名山到她堕入那永无边际的阿鼻地狱,她都能感受得到有一股不可挣扎的力量,在帮着她逃出那永无边际的阿鼻地狱,可是——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的,你知道的,你一定不曾忘记过的,你知道的!” 坚定不移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脑海,让她整个脑海似要让撕裂了一般痛楚不已! 一步一步,再次走向长孙逊,是不是你?那画面中的白衣少年,究竟是不是你? “绾绾,这个答案,你得自己寻找。”长孙逊含笑回望着她,以眼神回答了她,同时抚动琴弦的双手再次加速。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身前,放了五面鼓,以环形排成了一个圆圈,五面圆鼓看上去很是古朴,边上镶刻着古老的花案,看着画面中的圆鼓摆放在眼前,季望舒凝眸,略一沉吟,她足尖一点,飞身纵上鼓面。 看她飞上鼓面,星云颓然地收回了内息,双眸复杂地看向站在鼓面上的季望舒。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不能阻止吗? 她飞身上了鼓面,长孙逊眸中含笑,琴音愈发激昂,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这一次,哪怕是将这整个天下闹个天翻地覆,他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手愈发的快速,殿中众人止了哭声,空洞地看着远方,而远方,是一个漫无边际的黑暗空间,在等着吞噬天地间的苍生万物。 季望舒不再犹豫,足尖点向鼓面,‘咚—咚咚’欢快的鼓声响起,她开始旋转,一开始是旋转得并不快,足尖点在鼓面发出不急不徐的韵律,渐渐的,足尖点在鼓面的速度愈来愈快,而那韵律似来自远古,敲打人众人心头,被天狗食去的日头,慢慢绽开出一丝丝光亮,黑暗,渐渐消。 她旋转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她摇曳的舞姿,是神秘而又带着一丝奇异魅力的祭祀舞蹈,在众神之怒中引导着天下苍生万物的灵魂,古老而神圣的舞姿,让众人不由得匍匐在地,敬畏的目光围绕在鼓面上娇小女子身上,隐隐的光亮,自她四周渐渐散开,而笼罩的黑暗,正一点一点败退,这是一曲光明和黑暗相争的巫神曲,这是一支光明驱散黑暗的巫神舞! 琴音稍稍放慢,她拨下头上发簪,划开左手手心,一边舞动一边将鲜血滴于鼓面。 殿中回了一半心智清明的众人,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鼓面上舞姿诡异之极,却又让人心生敬畏的娇小女子,明明刚刚天狗食月,诸神降怒,可转眼,为什么黑暗散了小半,是因为那个在鼓面上跳着诡异之舞的少女吗? “闭上眼睛,不许看。” 季望舒厉声呵斥,四周一团团黑暗在拼命挣扎,而她身周的光亮,在一寸寸暗下去。 那一寸光亮是他们的救赎,众人唯恐那一寸光亮也会被黑暗吞噬,一个个很是顺从的将眼睛闭上。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 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古老的歌声和琴音交相织缠,众人能感受到一股恍似来自远古的力量环绕在四周,虽然闭着眼,亦能感受得到外界的光亮似乎又强了些许,不再漆黑一片。 琴音再次加速,杀气腾腾而至,像一块重石重重压在众人的心口,让人只觉得窒息不已,紧闭的眼眶里干涩得剧痛不已,逼迫着他们睁开紧闭的双眼。 鼓面上,少女弯着腰,不知何时她已脱下了绣花鞋,宛如白莲般的双足呈现于众人眼前,下一瞬息,就见少女持着发簪划向脚心,左脚五道右脚五道,尔后少女快速无比的直了腰,脚心重重跺向鼓面,‘咚咚’的声音极有韵律的伴随着琴音响起,而少女,一边快速度的用双脚跺着鼓面,一边奇异的舞动着。 鲜血由她脚心淌心,将五张圆鼓的鼓面染得通红无比,随着一张张圆鼓被鲜血染红,众人眼中的剧痛也渐渐缓和。 “闭上眼。” 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众人顺从的闭上双眼,歌声再一次传来。 “成礼兮会鼓” “传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与” “春兰兮秋菊” “长无绝兮终古” 终于,琴音停了,歌声和鼓声亦跟着停了,感觉得到眼前大亮的众人睁开双眼,恍似大梦初醒的看向前方。 鼓面上,少女脸色苍白地俯视着众人,她身后,燕梁国师同样脸色苍白地看着她。 如梦初醒的建元帝脸色铁青,眸中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敬畏和惧怕。 没人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而那些经历,都是他曾经亲自做下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再一次全部在他眼前呈现,那些不能示之与臣公之与民的皇室秘辛,竟然都一一再次在他眼前呈现,他亲眼看到,母后将他和林更衣所生的女儿调换,他亲眼看到,原本可以活下来的林更衣,被母后命人灌了一大碗药水后血崩而亡,他亲眼看到身为太子的他,亲手将一碗毒药灌进了缠棉病榻的父皇嘴里。 这些秘密一旦为世人所知,他这个皇位,焉能安稳坐下去? 有些惶然地看向殿前一众大臣及臣妇臣女,在看清众人脸上只有敬畏和惊恐之后他的心方才稍稍安定下来,转而看向长孙逊,燕梁神谕,可是因为他其位不正? “国师,如今可否明示?”压下心中的不安,建元帝目露杀机的看着长孙逊,语气肃穆地问。 长孙逊起身,命人收好了古琴后方淡然迎上建元帝杀气腾腾的双眼,“本国师抚琴之时,有人行那天理不容之事,方致神灵降怒,若非巫神之女以已之血祭祀上神,今日之怕难以平熄神灵之怒。” 他抚琴之时有人行天理不容之事? 建文帝心中对长孙逊的杀意因着这一句话而消失殆尽,他和母后的所行所为,都已过了数年,自然不是长孙逊抚琴之时发生的,燕梁神谕也并非因为他毒杀父皇其位不正,他心中安定之后旋即又沉了脸,转头吩咐全公公,“去彻查,适才宫中可有发生什么。” 全公公领命带着一众内侍匆忙离开。 内心惶然的太后和建元帝交换一个眼神,心中都很清楚,刚刚琴音响起之时,长孙逊即便要取这殿中之人的性命亦是轻而易举之事,可他没有,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因为神谕而来,所以太后和建元帝二人的心中,若说之前对长孙逊还抱着似信非信的态度,可如今,却是对他信了十成。 既然相信了长孙逊,自是会想到长孙逊所言的惊险,太后又忍不住将眸光看向仍然立于鼓面上的季望舒,长孙逊说这小姑娘是巫神之女,适才她也亲眼目睹了天狗食日,是这小姑娘跳上鼓面之后,天狗才不会将整个赤日给吞下去,西楚虽不奉信巫神,可是亲眼目睹季望舒所跳之舞极为诡异,太后心中难免有些将信将疑。 西楚并不奉们巫神,燕梁国才奉信,这巫神之女难道不应该出自燕梁国吗?怎么出在西楚国? “国师,我们西楚国并不奉信巫神,你们燕梁国奉信的巫神之女,怎么是我西楚子民?”太后半信半疑地看了一眼季望舒后问。 不单太后心有疑问,殿中众人皆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全都朝长孙逊看了过去,等着他的答案。 长孙逊傲然一笑,“谁说巫神之女只能出自我燕梁国?天下苍生原为一家,巫神之女出自西楚自不足为奇,太后若是不信,可问星云大师,星云大师,本国师适才所奏之曲,相信大师应当知道,还请大师回禀太后。” 星云看着鼓面上的季望舒,心中一痛,转过头迎上太后询问的眼神,他双掌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后道,“太后娘娘,国师适才所奏之曲,五年前昆仑大会之时,天机上人也曾奏过,乃巫神曲。” 五年前,世上修真高士在昆仑山相聚之事,天下皆知,天机上人曾抚琴一曲震惊修真之人亦为天下所知,只是世人从不曾知道天机上人所抚的曲为何曲,如今方才知道,原来是巫神曲! 星云大师的话,自是可信的,一时间,众人的眼光无不转向立于鼓面上的季望舒。 眼看着众人看季望舒的眼光变得热切,叶华梅心头就是一跳,若让这小蹄子成为燕梁国师嘴里的巫神之女,日后她岂不是不但不能对这小蹄子动什么手脚不说,还得跟供菩萨似的把这小蹄子高高供起来? 她忙行了出来,福身道,“太后娘娘,臣妇心有疑虑,请太后娘娘容许臣妇相问国师。” 太后轻轻点头,叶华梅转过身子看着长孙逊道:“即便国师所奏的是巫神曲,可国师又是根据什么,指认小女是巫神之女?” 长孙逊淡漠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季望舒后方才轻轻摇头回道,“这位夫人却是错了,观夫人之面相,本国师可以肯定以夫人的命格,是生不出巫神之女的,这位夫人,你确定她是你所生之女吗?” 此话一出,叶华梅的脸顿时就臊红一片,咬了咬牙继续道,“国师所言不差,我的确不是她的生母,敢问国师,有何根据认定她为巫神之女?” 长孙逊微微一笑,却不回她,只转向星云道,“星云大师,可否为这位夫人解释一二?” 星云淡然地看了一眼叶华梅后道,“施主,巫神曲寻常人听了就会误入心魔,所看皆是由心魔所生,适才殿中众人,唯有此女保持清明,且她所跳之舞,也为巫神舞,五年前昆仑山中,天机上人的弟子郦施主曾经跳过,不会有错。” 他这般一说,殿中众人再无怀疑,一个个细细打量着鼓面上的季望舒,心中却是不无羡慕妒忌的。 而叶华梅,却气得牙帮子都咬酸了,她真的很想大声反驳,什么巫神之女,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凭什么成为巫神之女?不过是一支曲罢了,谁不会跳? 可是在看到长孙逊向她望过来的森凉寒薄的眼光后,她便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收回了视线不敢再说什么。 ------题外话------ 文中的歌,借用了楚辞中的东皇太一和送神曲礼魂,亲们见谅 然后这段时间因为拜年的,忙的断断续续的更文,从今天开始,恢复正常了,谢谢一直支持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身败名裂 巫神之女? 王韵婷百味交集的看着季望舒,尽管此时的季望舒看上去有些狼狈,可分明又有一种她无法企及的傲然,她的眼神过于清冷,恍似被众人视线环绕的并不是她一般,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鼓面上,却让人无法不敬畏。 し 这一刻,她清楚的认知到她和季望舒之间的差别,她这一生,是按着别人的安排去奋斗,而季望舒,则是完全遵循她自己的本心去行事,她看似锦绣繁华的身份背后是一个偌大的黄金鸟笼,圈禁着她的一言一行,而季望舒,看似过着荆棘遍布危险重重的日子,可她却是那天上展冀翱翔的苍鹰,有着终她一生也无法得到的自由! “国师此行,可是为了寻找巫神之女而来?”不曾得到神谕答案的建元帝再次问道。 长孙逊冷然点头,“一个多月之前,本国师就按神谕所示一路寻来,这位姑娘,能不受本国师所抚的巫神曲影响,且能跳出巫神舞不受巫神曲反噬,本国师可以肯定,这位姑娘,就是本国师所寻的巫神之女。” 说完他提脚慢慢行至鼓面前,弯腰拿起季望舒脱下的绣花鞋,尔后足尖轻点跃上鼓面,在众人的视线中,他虔诚的单膝脆地,用左手托起季望舒的赤足,右手则由袖中拿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温柔地拭去季望舒脚心的血迹后,又从怀中掏出膏药贴在她脚心,尔后替她穿上绣花鞋。 四周,众人皆是不可置信地观看着这一幕。 堂堂燕梁国师,竟然纡尊降贵的替一个小女子穿鞋!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国师也就罢了,可关健是,这国师是掌控着燕梁国的权臣,燕梁皇室,不过是他手中的一个傀儡而已!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无比的男子,竟会在一个少女面前单膝跪地,巫神之女的身份,在长孙逊的心中有多重的份量由此可窥! 这只是建元帝和朝臣们的震憾,而在场的勋贵夫人小姐们,亲眼目睹名动五国的燕梁国师这般郑重对待季望舒,羡慕妒忌的同时,也清楚的意识到,从今往生,季望舒不再是靖安侯府一个不受宠的嫡出姑娘,更是燕梁国师爱护之极的巫神之女! “老奴参见皇上c太后娘娘。”去而复返的全公公跪在地上嗑头,打断众人纷纭复杂的思绪。 建元帝收回视线,“起来吧,可有查到什么?” 全公公起了身,垂着头回禀,“回禀皇上,奴才查到中安宫时,的确看到有人宫闱,兹事体大,奴才不敢擅作主张,只命人将人绑了带过来,如今就在殿外,皇上可要宣召?” 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皇宫宫闱? 建元帝顿时大怒,一摆手道,“宣。” 居然敢在太后娘娘举办宫宴之际宫闱,还被抓了个正着,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殿门的方向,就见几个内侍押着三人迈了进来。 “皇兄,臣弟是冤枉的,臣弟不过是喝多了去如厕,半路就晕倒不省人事,臣弟委实不知怎么会和这二人躺在一张榻上的,请皇兄明察啊。”身着五爪蟒袍的齐亲王进了殿便直接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哭诉。 一看又是这个不生性的皇弟惹出的祸端,建元帝的脸就变得铁青。 他念着这个皇弟当日的扶持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他,可这皇弟却是恃着那点子恩情,行事愈发的不成体统,居然敢在他的皇宫里行那些龌龊之事! “棠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华梅看着只裹了一袭被单面色惨白目光痴迷的季海棠,顿时如遭雷霹忘了这是在慈安宫,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在,扑了过去将季海棠抱进怀中痛惜地问。 于此同时,另一个身着诰命朝服的夫人也扑向另一个人,“言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告诉娘,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面色惨白的叶品言直直地跪在地上,满脸屈辱地看着上首的皇上嗑头道,“皇上,是齐亲王身边的侍卫把小人给抓了过去,他们将小的送去齐亲王身边时,小的就看见表妹她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齐亲王他——”他失声大哭,内心深处那一股无法清洗的屈辱让他再也无法将话说完,只能匍匐在地上痛哭。 身为帝师府的嫡子,祖父和父亲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的确不负祖父和父亲的厚望,饱读诗书五经,成为上京公认的才子,就等着明年的科举出人头地,可是这一切,就在今日,全都毁了! 即便他是被迫的,即便他是受害人,可是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给强了,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皇上,请替微臣做主。”叶朝阳压着满心的愤怒和耻辱,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嗑求。 虽然他不止这么一个嫡子,可是三个嫡子中,唯有长子叶品言最为出众,他将大半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子身上,可是如今,因为齐亲王,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不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叶府尚未议亲的孩子,只怕都难议上一门好亲事了! “皇上,请替臣妇做主,臣妇的女儿,她是无辜的。”抱着怀中痴痴呆呆的女儿,叶华梅只恨不能噬了齐亲王的肉。 两个女儿中,棠儿才是聪明沉稳的那一个,她才刚收到皇后娘娘的暗示,有意将棠儿纳为太子娘娣,可是如今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太子良娣显然是不可能了,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就毁在了齐亲王这个老不修的手里,若是齐亲王是握有实权的皇子倒也罢了,可这齐亲王,就是一个手中无权被皇上荣养起来的废物而已,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靖安侯季青城也出了席位行至殿中跪下嗑头,“皇上,请为微臣之女做主啊。” 四周一片寂静,殿中之人无论男女,都对齐亲王喜欢年幼女子的癖好颇有了解,齐亲王好男风的传闻虽不曾传开,但或多或少都有些风声,如今亲眼目睹可见传闻是真! 只是可惜了靖安侯府这小姑娘和帝师府的公子,这一生就毁在了齐亲王的手里! 一看靖安侯夫妇和左相叶朝阳夫妇双双跪在地上哭求,建元帝脑门就突突地跳,瞪着齐亲王恨不能将之剥皮抽筋。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皇弟不见人的癖好,可是想着几个皇兄皇弟被他杀得所剩无几,这么一个贪图享乐的留他一命,好歹能让他这个皇上看上去不是那么的残暴不念手中之情,这天底下的幼女娈童那么多,他为什么偏要挑上重臣的家眷? “传朕旨意,齐亲王贺兰凌品行不端有辱皇室清名,现废其亲王之位贬为庶民,即日起送去皇陵为先皇守陵,没有朕的旨意,终身不得出皇陵一步。”铁青着脸的建元帝沉声道。 建元帝话声一落,便有内侍上前架着瘫倒在地的齐亲王退出宫殿。 看着齐亲王被拖了出去,殿中众人心中无不道好,唯有叶华梅和叶朝阳夫妇,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即便齐亲王被夺废了亲王封号,可是季海棠和叶品言二人的前程,也断于此地,再无回还的余地! 虽心中很是不甘,可是事已至此,皇上也已经惩治了齐亲王,身为人臣,他们还能做什么呢,当下便齐齐嗑头谢恩,“谢皇上,还请皇上恩准微臣告退回府。” 见靖安侯和叶左相很是识相,建元帝面色稍霁,宽抚道,“两位爱卿请回。” 季青城夫妇和叶朝阳夫妇惨白着一张脸,各自带着季海棠和叶品言退回席位后匆忙离开。 发生了这么一档子糙心事,太后也觉累了,便看着建元帝道,“皇儿,哀家也累了,不如散了吧。” 建元帝挥手命众人退下后看着长孙逊道,“国师远道而来,既已寻到了巫神之女,可有何打算?” 长孙逊跳下鼓面,将手伸向季望舒,季望舒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放至他手心,由他扶着跳下鼓面,长孙逊这才转了身回道,“皇上,本国师虽已寻得巫神之女,但神女毕竟乃贵国子民,本国师不会强人所难,在神女不愿跟本国师前往燕梁之前,本国师希望贵国能好好善待神女。” 建元帝温婉点头,“国师请放心,既是巫神之女,朕定会慎重待之。” 长孙逊挑眉,“皇上,在我燕梁国,巫神之女的地位远比本国师还要贵重,不知皇上可要赐神女什么封号?” 他这般大喇喇的为她讨要封号,季望舒忍不住嘴角一抽,颇有些无语地看向建元帝。 燕梁国繁荣强盛,长孙逊又是掌控燕梁朝堂的权臣,建元帝心中稍加思忖,反正封号不过是好听,白送一个人情给长孙逊好过为西楚竖一个强敌,当下便道,“传朕旨意,靖安侯之长女,慎慧雅,珩璜有则,礼教夙娴,特赐封为长安郡主。” 长孙逊满意的点头,又道,“皇上,本国师已遵循神谕完事,即刻但要启程回燕梁,它日等神女愿意,本国师再来接神女回燕梁,本国师先送神女回府,先行告辞。” 建元帝自是巴不得他早日返回燕梁,点头道,“国师既然急着回燕梁,朕就不留国师了,来人,送国师和长安郡主出宫。” 长孙逊转身牵起季望舒的手,在内侍的带领下缓缓离去。 “大师,燕梁国师所言,可属实?他当真只是为寻找巫神之女而来?”看着长孙逊的身影退出殿外之后,建元帝收回目光,肃穆地看向星云大师。 星云心中怅然一叹,却是点头,“皇上,燕梁国师所言不虚,燕梁国的确把巫神之女看得极重,巫神之女的地位堪比皇室。” 建元帝不置可否的摇头,一个信奉巫师信奉巫神之女的国家,也难怪燕梁皇室会被架空成为燕梁国师的傀儡,不过既然燕梁国看重巫神之女,这于他西楚而言却是好事。 都说燕梁国师狼子野心有着吞并天下的壮志,如今神女既然是他西楚国的子民,只要他安抚好季望舒,想来燕梁国的铁蹄不会踏足西楚国域! “大师,可是从前,为何从不曾听闻燕梁国有神女之说?”按下心中的思绪,建元帝又略带狐疑地问。 星云双掌合什回道,“皇上,燕梁国的神女,并不是每朝都有,千百年来,加上如今这位,也不过出了三位神女而已,所以才不为世人熟知。” “哦,那大师可否知道,前两位神女,可是何人?”建元帝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 星云眉眼不动,继续道,“第一位神女,乃重建北漠国的海兰珠公主,第二位神女,乃秦古天承女帝。” 建元帝一怔,星云大师所说的这两位女子,可都是名动天下的巾帼不让须眉之女中豪杰,竟想不到,在表面的身份下,竟还有着燕梁神女的身份! 可季望舒又焉能和这两位女中豪杰相提并论? “大师,你确定季家姑娘当真是巫神之女?”建元帝很是怀疑地看向星云。 星云念了声阿弥陀佛后道,“皇上,贫僧信不信不重要,皇上信不信亦不重要,重要的是,燕梁国师他认定了季施主是,那她便是,皇上,时辰不早,贫僧先行告退。” ------题外话------ 谢谢过年期间,狐狸继继续续更文也不曾放弃的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公然威胁 “齐亲王那边,是你安排的?”出了皇宫上了马车之后,季望舒看着长孙逊,很是肯定地问。 长孙逊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齐亲王和季海棠以及叶品言,的确是他安排的,齐亲王当初敢打绾绾的念头,就活该有此下场,至于季海棠和叶品言,身为叶家的子孙,活该有此一劫,只让这三人身败名裂没取了这三人的性命,则是因为像这种勋贵世家,人死——反倒是一种解脱,身败名裂才是对整个府邸以入一个人最大的折磨。 想到绾绾跳舞之时的专注,他不由带了些期冀地问:“绾绾,你可有想起什么?” 他不惜弹奏巫神曲,引她跳出巫神舞,自是希望她能借此回想起往事。 季望舒轻轻摇头,虽然她如今可以肯定脑海闪过的画面的白袍少年便是长孙逊,可是关于前生她和长孙逊的过往,她仍是一点印象都无。 见她摇头,长孙逊虽有一点失望,却并未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终有一天,绾绾会想起来所有一切。 “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安好?”重生一年多,她不是没想办法寻找师傅的下落,可是不管她怎么搜寻,都不曾有一丝关于师傅的消息。 长孙逊摇头,“自从五年前昆仑山一别之后,天机老人便遁入混沌古地修行,再不见踪影。” 季望舒默然,前生,她最愧对的便是师傅,师傅隐世修行,怕也是对这红尘俗世再无留恋,既然这是师傅的选择,或许,她不应该再去打扰师傅,才是对师傅他老人家最好的回报! 马车徐徐停下,长孙逊牵着她的手一同迈下马车向靖安侯府紧闭的院门缓缓前行。 守在门口的小厮偷偷晃了一眼,虽心中无比讶然大小姐为何会由着一个陌生少年牵着她的手,却也不敢多议,却也不敢放陌生人进府,小心冀冀地迎上去问:“大小姐,这位是?” 还不等季望舒回他,紧闭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大管事迈了出来,在看清季望舒和长孙逊二人牵着的双手之后略微一愣,旋即道:“大小姐,老夫人和侯爷正在福安堂等大小姐您。” 季望舒微微点头,侧头看着长孙逊道,“望舒已然到家,国师可是要启程回燕梁?” 国师?回燕梁? 李大管事心中一凛,不由自地的就朝长孙逊望过去,眼前这个看上去清贵无比的少年,难不成便是那名动五国的燕梁国师? 长孙逊微微浅笑,看着李大管事道,“本国师既然到了这里,正好拜访一下侯爷,劳烦管事通报一声。” 李大管事忙不迭的点头,“国师请进,小的这就去禀报侯爷。” 将一行人送进前院大厅后,李大管事匆忙直奔福安堂。 福安堂里,老夫人听完叶华梅的述说,一张脸已然沉了下来,两个嫡孙女,一个被燕梁国师认定是巫神之女,虽说看上去似乎好听,可是这里是西楚国又不是燕梁国,再是巫神之女,那也只是信奉巫神的燕梁国才会敬重,西楚国并不信奉巫神,好端端的大家闺秀被人说成是巫神之女,这往后相要联姻,岂不是还得看燕梁国师肯不肯? 至于另一个嫡孙女季海棠,老夫人原本也甚为看重,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别说联姻了,留着还会玷污季府的清名,因为她,只怕府上几个嫡女嫡孙的亲事都不好议! “青城,还有老大家的,棠丫头,你准备怎么安排?”老夫人板着一张脸问。 季青城的脸色也很阴沉,好端端的女儿被人糟蹋毁了名声,他心中焉能不气,可是再气他又能怎样? 别说皇上已经废了齐亲王的亲王封号贬为废人,就算没废,齐亲王比他还大那么几岁不说,且正妃侧妃妾室满堂,他堂堂靖安侯兵部尚书的嫡女,难不成还送进一个没实权的亲王府中为妾不成? 一想到女儿原本可以成为太子娘娣,如今却落了空,季青城的脑门就突突地跳,对于自个老娘的隐晦的问题,他心中不是不清楚,勋贵世家之女被玷污了清白,即便是受害的,可为着府中别的孩子设想,都应该将棠丫头送去庵堂渡过余生,可是到底是他放在手掌心疼了多年的嫡女,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丝不忍,便垂了头不语。 他不说话,叶华梅心中稍稍安定,用丝帕抹了抹眼泪,哽噎着道,“母亲,棠丫头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便是她自己,求母亲怜在棠儿她向来孝顺懂事的份上,不要将她送去庵堂,她如今还小,等再过个几年的时间,这事便也渐渐淡了,母亲,咱们家大业大,养她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您放棠丫头一条生路好不好?” “大嫂这话我可不同意,出了这样丢脸的事,当时就该一头撞死还能让人赞一声贞烈,大嫂若要将棠丫头留在府上,那别的孩子,还要不要议亲的?”赵氏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也不顾老夫人还没发话,率先叫嚷起来。 这府上可又不止长房一家,还有二房和四房呢,长房将那没脸没皮的丫头留在府中,那她的几个孩子,不也要受影响吗? 凭啥长房做的孽,要她二房承担? 赵氏满脸不乐意的神情,叶华梅原本就伤心不止的心,因为她的话,伤口再次被撕开,顿时也气得不管不顾地叫道,“二弟妹这话可真是狠心,棠丫头往日对你还不尊敬吗?你就非要逼死棠丫头才肯甘心?你也为人母的,要是三丫头出了这样的事,你是不是也能这般狠心无情?” 一听叶氏诅咒自己的女儿,赵氏愈发来火,跳起来指着叶华梅道,“呸,我的莲儿可不像那没脸没皮的,大嫂这是心疼自己女儿没了清白,还要扯上咱们二房不成?四弟妹,你别只把委屈压在心里不说出来,我就不信,三弟妹你会同意大嫂将棠丫头留在府中。” 叶华梅哀求的眼光就落在四房的方氏身上,方氏被她的眸光看得有些心软,可是一想到自己几个孩子将来的前程,便又咬了咬牙,呐呐地道,“大嫂,棠丫头的事是瞒不住的,要不就把棠丫头先送到庵堂过个几年,几年过后这事就像大嫂您说的淡了后,再把棠丫头接回来也不迟。” 方氏也明确地表了态,赵氏的气焰就愈发上涨,挺直了腰杆看着老夫人道,“母亲,棠丫头的事,可不仅仅关系到她一个人,咱们府上这么多孩子,可都还不曾议亲,您可不能因为心疼棠丫头,就不顾这些孩子的前程了。” “母亲,儿媳嫁进季府以来,一直任劳任怨不敢有半丝懈怠也不敢有一丝委屈,可今天这事,儿媳不同意,谁要把棠丫头送去庵堂,儿媳唯有自请下堂,将来若是有什么不利侯府清名的消息传了出去,您可不能怨责儿媳。”眼看老夫人张嘴就要发话,叶华梅心头一凛,再也顾不得什么,起了身直直地跪在老夫人前面。 老夫人原本想要说的话,就这么给噎了回去,瞪着跪在她面前的叶华梅,她又是气又是恼,这个儿媳,竟然敢威胁她! 好,好得很! 老夫人又气又怒,拿起桌边的茶盏就砸过去,叶华梅也不闪让,由着茶盏砸在她额头,殷红的鲜花顺着额头流下,她也不呼痛,仍直直的挺着腰杆跪在那里。 赵氏虽是被老夫人的动作唬得一跳,继尔却又幸灾乐祸地看着叶华梅,作威作福了这么久,她叶氏原来会沦落到这么一天! 方氏则是吓得整个身子都缩进了椅子里,虽心里亦有些解气,可是却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让人瞧见她脸上解气的表情,她可不像赵氏那么有底气,赵氏嫁的二房老爷,虽没承袭候爵,可到底也是老夫人亲生的,和长房侯爷一母同胞,她嫁的四老爷只是庶子,还得依附着老夫人和长房过活,可不能将长房得罪得太狠,毕竟一旦老夫人两腿一伸走了,整个侯府可就是长房的天下了! 叶华梅不闪不让,老夫人却也没觉得解气,可是不管心中再怎么怨恨这个儿媳妇,一想到这个儿媳妇手中握着当年往事的真相,老夫人又不得不顾忌一二,可强势了一辈子的老夫人,又如何能甘心就这么让儿媳妇给钳制,所以在砸茶盏之后,老夫人一时间也没说话,只喘着粗气拿双眼恨恨瞪着叶华梅。 “大哥,你就由着大嫂气娘?”二老爷季青峰一边忙不迭的上去替老夫人顺气,一边鼓着眼看向季青城。 季青城这才回过神来,起了身上前去拉叶华梅,一边道,“叶氏,还不给娘道歉。”一边又转头看着还在喘着粗气的老夫人道,“娘,叶氏也是因为心疼棠儿,一时气急了才口不遮言,娘您可别生气,您要打要罚都随您,只别气坏了自个的身体。” 被季青城瞪着的叶华梅只得嗑头道,“母亲,儿媳一时情急顶撞了您,是儿媳的错,您要打要罚,儿媳不敢有怨言,只求母亲您能看在棠丫头她素来孝顺您的份上,不要将她送去庵堂。” 到了此时她还是不肯死心,老夫人就气得直哆嗦,伸了手颤颤地指向她道,“我老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也是当娘的,你心疼棠丫头,可你有没有想过蓉丫头,还有松长和柏儿,这三个也是你生的,你只顾着棠丫头,可有没有想过这三个孩子将来会因为棠丫头受多少影响?还是说,在你心里头,只有棠丫头才是最重的?这三个不重要?” 叶华梅听得心中就是一紧,又是委屈又是难受,跪在地上哭道,“母亲这话却是不公,都是妾身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妾身如何不疼惜?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在回府的路上棠丫头就吵嚷着要死了干净,还不容易将她安抚住了,若再把她送去庵堂,妾身如何能放得下心?松儿柏儿是男子,即便会受影响,那也极其微小,蓉丫头她如今也还小,且今日之事,本就是咱们受了委屈,几个孩子的亲事,不是还有宫中娘娘在吗?” 她执迷不悟,老夫人也不愿再多说什么,闭了闭眼道,“你既然横了心下要留棠丫头,我老婆子也不愿做那恶人,只要你往后,可别后悔。” 老夫人一松口,叶华梅紧紧揪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嗑头道,“母亲慈悲,儿媳谢谢母亲。” 赵氏却不乐意了,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就被老夫人扫过来的冷冷一眼给震住了,扁了扁嘴,很是不甘的退了回去,见她退了回去,老夫人才道,“老三家的和老四家的,你俩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氏闷闷地道,“但凭母亲做主。” 赵氏都同意了,方氏自然不会反对,敢紧跟着道,“一却都听母亲您的。” 老夫人点头,冷冷地道,“既然你们都不反对,那就依你们大嫂吧。” 房中众人心思各异,却还是都点了头,季青城正要宽抚众人,就听得李大管事的声音传了进来,“侯爷,燕梁国师拜访侯爷。”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不经吓的 燕梁国师登门拜访? 季青城稍稍一愣,旋即起身,不管长孙逊为何而来,现在的燕梁国为五国之首,论国力,西楚远远不如燕梁,身为燕梁国师的长孙逊既然登了他季府的大门,他就得恭迎之! 进了大厅,他迎过去道,“国师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迎,不知国师此来,却为何事?” 长孙逊回了一揖,笑道,“侯爷无需多礼,本国师前来贵府,实为神女而来,本国师即将启程回国,委实放心不下神女的安危,是以特来相见侯爷,还望侯爷能护佑神女周全。し” 季青城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季望舒一眼,当即点头,“国师放心,她是本侯嫡女,即便国师不说,本侯亦自会护她安全。” 他说的理所当然,没有丝毫的心虚,长孙逊便深深望着他,他深邃的双瞳让季青城有些不自在地垂头,见他垂了头不敢直视,长孙逊方淡淡地道,“侯爷或许不知,在我燕梁,神女的地位在国师之上,神女若有什么不测,本国师亦不敢保证我燕梁子民听闻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为了燕梁西楚两国的和平,侯爷也应当用心保护神女的安危。” 他这话一出,季青城不由得抬头迎上他的眸光,心中却在揣测着他这话有几分真,在看清长孙逊眼底森凉寒薄的杀气之后,他心中便是了然,长孙逊这番话并非虚张声势,倘若他这个嫡长女真有什么不测,燕梁国的铁蹄定然会踏足西楚! 他这个女儿,竟然为燕梁国师这般看重?! 心中无比震憾的季青城,转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季望舒,见她依然神色坦然的坐在那里,恍似并没听见他和长孙逊的对话一般,他浓眉一挑,收回视线迎向长孙逊,“国师好心提醒,本侯承情。” “天色不早,本国师告辞。”长孙逊揖拳。 一直被长孙逊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压震慑着的季青城闻言舒了一口长气,挥手道,“本侯祝国师一路顺风。” 长孙逊看向季望舒,忽尔仰天一啸,随着他的啸声,一只威猛无比的雄鹰展冀飞了进来,在大厅上方盘旋几下之后停驻在长孙逊的肩膀上。 季青城愕然地看着停驻在长孙逊肩膀上的雄鹰,仔细看过之后心中愈发凛然,这分明是鹰中之王的海冬青,竟然也能被长孙逊驯服,燕梁国师,果然名不虚传! “侯爷,这只海冬青乃我燕梁神鸟,专司守护神女之职,如今神女既在贵府,本国师便将这神鸟留下,保护神女,侯爷可否同意?”长孙逊冷然望着季青城道。 他虽是询问,可是态度之间却是不容拒绝的傲然,季青城苦笑点头,“国师请放心,” 长孙逊满意地点头,朝肩膀上的七七道,“从今往后,你便替本国师好好保护神女。” 季青城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海冬青即便是鹰中之王,可终究也不过是只扁毛畜生而已,如何能听得懂人语! 心中正嘲笑着,忽就见那雄猛的海冬青圆溜溜的小眼珠朝他望了过来,而更让他觉得惊奇的是,那海冬青的眼眸里,竟然含着对他的鄙夷之色,。他不由得一窒,一只扁毛畜生,竟然也会嘲讽人? 他定了定心神仔细看过去,却见海冬青忽尔全身的毛都炸开来,冲着他发出凶狠的唳声,他不由惊得倒退了一大步,再定眼看过去,就见海冬青已然拍着翅膀飞向季望舒,尔后停在了季望舒的肩膀上,很是温驯地用小脑袋瓜顶着季望舒的脖颈。 似是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眸光,海冬青将小脑袋瓜转向他,这一次,他可以肯定,这只海冬青看着他的眼珠子,的确有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一只扁毛畜生,竟然能跟人一样! 心中再次被震惊,季青城不敢再盯着海冬青,颇有些狼狈的收回视线,转向长孙逊道,“国师请。” 长孙逊迈开长腿向门口的方向行去,季青城默然地陪在一侧,行至门口,长孙逊又停了下来,看着他道,“侯爷,本国师还有一事却是忘了交待侯爷。” 季青城嘴角抽抽,长孙逊用的交待二字,分明是上司对下属的态度,此刻他也不愿计较这些了,只木着一张脸道,“国师请说。” “我燕梁国神女地位极为尊贵,所以神女的婚嫁之事,皆遵循神谕所示由神女自己定夺,这一点,还望侯爷谨记于心。”长孙逊不容拒绝的看着季青城。 季青城气得一哽,儿女亲事,向来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长孙逊此语,分明是警告他不得对季望舒的亲事擅作主张,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可笑之事吗?为人父母的,居然连自个女儿的亲事都做不得主! 因为太过气愤,季青城一时间也忘了从前听闻的关于燕梁国师狠辣无情的手段,沉声道,“国师此语,恕本侯不能认同,自古以来,儿女亲事皆是听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国师此语,实在违逆人伦纲常,即便小女乃贵国神女,可她同时亦是本侯的嫡长女,本侯身为人父,若是对子女听之任之,岂不是会沦为天下一笑话。” 他语气激昂,大有破釜沉舟之意,长孙逊却只是凉凉地看着他,直到他被看得心惊胆战垂下了头,长孙逊方面无表情地道,“听侯爷之意,可是定要逆天一意孤行之?若真是如此,想必侯爷亦不怕本国师带着燕梁三十万铁骑踏破边疆?侯爷若敢承下这重责,本国师自当奉陪到底!” 这般赤果果的威胁! 季青城的身子不由一顿,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孙逊,他——是不是疯了? 即便他是燕梁国师,即便他权倾燕梁,即便他手握燕梁兵权,可如今,他可是站在西楚帝都,站在他靖安侯兵部尚书府! 在别人的地盘上,他哪来的勇气和底气这般嚣张? 他难道就大胆到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了不成? 心中杀机刚起,就听耳畔长孙逊森凉寒薄的声音响起,“本国师奉劝侯爷莫要轻举妄动,若非念在侯爷乃神女之父,就冲侯爷刚刚对本国师的杀意,本国师就可以要了侯爷这条命。” 五脏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紧紧拽住扭成一团,痛疼一点点向四肢蔓延,而眼前,那白玉少年却宛若无事一般自若,可是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气,却一点一点的渗透他的身体,而他,却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 这是怎样深不可测的功力! 因为恐慌和害怕,他不由得艰难的地点头,嗓子却发不出一句话,只能哀求地看着眼前那淡漠狠戾的少年。 “侯爷可是听明白了本国师的意思?”收到他哀求的眸光,长孙逊挑眉问。 季青城再次艰难的点头,即便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也要耗尽他所剩无几的力气方能做到。 长孙逊收回一点威压,冷然地看向季青城,“侯爷,本国师刚刚所言,侯爷可否能做到?” 感觉得到痛楚消散了一点的季青城忙不迭的点头,“国师放心,本侯向国师保证,绝不插手神女亲事。” 得到他的承诺,长孙逊这才将所有内力收回,负手向厅外行去,边行边道,“侯爷可得好好记住今日之诺,若敢毁诺,那后果是侯爷你所承担不起的!”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才回来的季青城虽心中不甘,却亦不敢反驳,只能咽下屈辱道,“国师放心,本侯既然承诺了,自是不会毁诺。” 出了侯府大门,长孙逊缓缓转身,凝眸看着季望舒,眸中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换为一句。 绾绾,等我回来! 等我亲手为你打造一个盛世天下,再来接你! 季望舒浅浅而笑,回望着他。 等我,等我颠覆这腐朽不堪的西楚皇室,再去寻你! 长孙逊毅然转身,上了马车,放下车帘,隔绝心中的依依不舍,沉声道,“启程。” 马车驶得很快,不过转眼就已然消失在街尽头。 看着远去的马车,季青城眸光阴暗的扫了一眼季望舒,今日他所受的耻辱,皆是因为这个女儿,若不是因为她,他又何至于对一个燕梁国师卑躬屈膝! 什么巫神之女,燕梁信奉这些所谓的巫神,西楚可不信奉,燕梁国师已回燕梁,天高皇帝远,他要怎么对自己的女儿,谁能管得着? “舒丫头,燕梁国师之话,你可不能放在心上,你是本侯的女儿,便得听从本侯的,知道了吗?”甩了甩袖袍,他阴翳的眸光紧紧盯着季望舒,大有她若敢忤逆,他这个父亲就敢处置这个忤逆不孝之女的意思,全没有了长孙逊在时的胆小懦弱。 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季青城,季望舒回以淡淡一眼,“侯爷若是能承担所有后果,望舒自然不会有异议。” 被她这么一噎,季青城顿时大怒,手一扬就向她挥过去,“逆女,竟然敢忤逆为父!” 然而他的手快,停在季望舒肩膀上的七七作更快,在他的手扬起之际,七七便展冀高飞,以迅雷不及的雷霆之势狠狠抓向他扬起的胳膊,季青城唬得忙不迭的缩回手,饶是他缩得这般快速,胳膊上的衣袖已然被七七锋利的双爪给撕破,且胳膊上还被七七锋利的双爪抓了几道不算深却也不算浅的伤口。 肌肤被生生撕裂的痛楚让季青城忍不住惨叫一声,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愤怒之下他指着在高空盘旋的七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侯将这只遍毛畜生打下来。”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那鹰飞得那般高,他们手中没持弓箭,即便会轻功,又如何能飞得过苍鹰? “拿箭来,把本侯的弓箭拿过来。”见众护卫不动,季青城恼怒之极的提脚踹向离他最近的护卫,怒斥道。 被踹了一脚的护卫不敢呼痛,一溜烟的往放着兵器的炼功房奔去。 季望舒缓缓转身,冷冷看着季青城,她不担心七七会被季青城射伤,她也不会让季青城伤了她的七七,只是,长孙逊才刚离去,季青城就翻脸不认,这样的人,竟然身为一品靖安侯掌管兵部尚书,简直就是可耻之极! “侯爷确定要射伤燕梁神鸟?”她鄙夷地看着季青城,森然问。 她眼中的鄙夷那么明显,让季青城想到了之前被一只遍毛畜生鄙视的眼神,愤怒和从长孙逊那感受到的了辱让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逆女,别以为有燕梁国师给你撑腰,为父就拿你无可奈何,这里是本侯的府邸,本侯要做什么,他燕梁国师管不着!” 不管长孙逊刚刚对他施了什么压,不管长孙逊此人有多可怕,他就不信,为了一只扁毛畜生,长孙逊真敢带着燕梁三十万铁骑踏破两国的边疆! 而且,即便他敢,他手中不是还有季望舒吗? 长孙逊既然这般看重季望舒这所谓的神女,只要自己将季望舒控在手心,这可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最佳筹码! 很快,护卫便拿着弓箭而至,季青城接过弓箭,刚搭好利箭,守门的小厮跌跌撞撞的奔过来,“侯爷,宫里来人了,说是有旨要宣。” 小厮的话音刚落,就见全公公带着一队内侍和宫女行了进来,季青城忙放下手中的弓箭,亲自迎了过去,“公公前来,本侯有失远迎。” 全公公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他胳膊上的伤口,摆了摆手道,“侯爷不必多礼,咱家是奉皇命而来,还请侯爷去梳洗过后,再带府上家眷前来听旨。” 季青城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已被海冬青撕裂,他此时的模样可以称得上是衣冠不整,衣冠不整接听圣旨,可是会被扣上不尊皇上的,他忙点头,“公公请先去大厅小坐片刻,容本侯前去梳洗一番。” 说完他从袖中拿了一张银票塞进全公公手中,全公公不动声色的接过银票放进袖中后,转过头看着季望舒道,“季大小姐,您也请。” 季望舒自是知道这份圣旨写的是什么,笑着点头应下,冲天上盘旋飞舞的七七招了招手,七七就飞了下来停在她肩膀上,她这才提脚往大厅的方向行去。 看着这一幕,季青城气得直咬牙,当着全公公的面,却也不敢斥责,只挤着笑脸亲自送着全公公进了前院大厅后,又命李大管事去请府中家眷,然后才匆忙离开。 进了大厅坐下之后,全公公有些好奇地看着季望舒肩膀上的七七,回想到靖安侯胳膊上的伤口,全公公有些了然,指着七七问,“季大小姐,这个是您养的?” 季望舒轻轻摇头,“不瞒公公,这只神鹰,乃燕梁国师所送,国师说这乃燕梁神鸟,专司保护燕梁神女一职,所以便将此神鸟送于了小女。” 一听是燕梁国师所送,全公公心中愈发了然,想到皇上都要对燕梁国师以礼相待,故赞道,“好生威猛,不愧是神鸟。” 许是听懂了全公公的赞颂,七七高兴地拍了拍翅膀,嘴里发出温驯的‘咕咕’声,同时小脑袋瓜还很是得意的点了几下,似乎在附和全公公的赞颂。 七七通灵性的动作惹得全公公开怀大笑,指着七七道,“好聪明的神鸟,能得此神鸟护佑,季大小姐果然乃天命神女。” “多谢公公。”季望舒含笑回他。 片刻过后,季青城和老夫人及府中家眷一同迈了进来,全公公便起了身,由怀中掏出明黄的圣旨展开,“靖安侯府听旨。” 满厅的人全跪了下来,就听全公公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兹有季氏长女,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特封为长安郡主,钦此。” 念完全公公将明黄圣旨卷好,递向季望舒道,“长安郡主,嗑谢圣恩吧。” 季望舒接过圣旨,“长安嗑谢圣恩。” 季青城和老夫人互望一眼,亦跟着道,“微臣(臣妇)嗑谢圣恩。” 全公公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内侍将皇上的赏赐放下,尔后道,“这些是皇上赏赐给长安郡主的,季大人,长安郡主,咱家还得回宫复命,就此告辞。” 季望舒朝白芍望过去,白芍会意,拿出一锦囊塞进全公公手中,全公公捏了捏,知道里面放的是银票,遂满意的点头,带着一众宫女内侍离开。 季青城亲自相送,到了大门后,他压低了声音问,“敢问公公,这道旨意因何而起?” 虽心中有些明了皇上可能是因为嫡长女乃燕梁神女,所以才赐封为长安郡主,可他心里,又难免不抱着一丝期冀,或许是因为皇上觉得今日宫中,自家二女受了委屈,所以才赐封长女为郡主来弥补。 全公公笑咪咪地看着他,颇有深意地道,“侯爷,皇上对燕梁国师以礼相待,季大小姐乃燕梁神女,既是神女,自得赏封,侯爷有幸生有此女,可得好好珍惜。” 说完全公公便带着宫女内侍离开,季青城却是百味俱有的转身回大厅。 自家女儿被封郡主,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惜的是这女儿并不尊敬他这个当父亲的,而且以皇上对燕梁国师的看重,只怕这女儿的亲事,将来也由不得他这个当父亲的做主,所以他这心里头,委实也高兴不起来。 前院大厅里,老夫人心中因为季海棠的事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消了。 之前担心棠丫头的事会让世人对季府指指点点,可如今府上有了一个皇上赐封为郡主的嫡长孙女,多少能让勋贵世家掂量一二,这样一来,棠丫头的事所造成的坏影响也能消除一二,所以这会子,老夫人心里头很是舒畅。 看着季望舒她慈爱地道,“舒丫头,你既然被封为郡主了,这往后一言一行,可更要谨慎小心,切莫失了体统,知道了吗?” 季望舒淡淡点头,“老夫人请放心,望舒会的。” 虽然她态度淡漠,老夫人却也不以为意,看着厅中众人道,“府中多了一位郡主,这是喜事,传下去,阖府上下,这月月银都翻两倍。” 二房的赵氏虽有些妒忌,可是又觉得反正季望舒不是叶氏生的,且和叶氏多有隔阂,如今季望舒被封了郡主,最不开心的,当属叶氏,叶氏不开心了,她就开心了,所以她便上前道,“幸得有舒丫头,不然咱们府上啊,这往后只怕出门都得避着人。”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原本心里就不痛快的叶华梅愈发不痛快,冷冷地道,“二弟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赵氏听了便哼了一声,还想含沙射影说上几句,就见老夫人沉了脸道,“都给我闭嘴,今儿这是喜事,谁再说那些不中听的,别怪老婆子我无情。” 老夫人生了怒,赵氏扁了扁嘴不再多说,叶华梅森凉地看了一眼季望舒,也垂了眸不语。 “都回去,青城,叶氏,你们来福安堂。”老夫人扫了一圈后吩咐。 众人依次退出大厅,老夫人转头吩咐,“紫娟,去叫棠丫头去福安堂。” 到了福安堂后,老夫人接过蓝嬷嬷递过来的热茶啜了一口,抬头看着季青城和叶氏道,“舒丫头既然被封为郡主了,这往后舒丫头那里的膳食,便按着郡主的规制来,咱们府上也不缺那点银子,没的让人笑话,知道了吗?” 季青城自是点头应下,叶华梅虽心有不甘,亦只能默然点头。 “还有棠丫头,虽说不用送去庵堂,可到底是失了名声,这往后,就让她好好呆在清音阁,不要再走动了,咱们府上虽不缺这点银子养着她,但也不能因为她而毁了清名。”老夫人沉吟一会,又道。 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要圈养季海棠。 叶华梅听了心中就是一痛,她的棠儿,这一生难不成就要被锁在清音阁? “母亲,棠儿她还小,这几年妾身一定好好管教,可是等她及了笄,凭咱们家的权势,能不能替她寻门亲事,嫁远一点不就行了吗?”鼓起勇气,叶华梅哀求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没有马上回绝,只看着季青城道,“青城,你心里,怎么想?” 季青城略微迟疑了一下方道,“母亲,这事再过个几年也就淡了,到了那时,咱们再到远方寻门合适的亲事也不是不可以,这么一直养着,将来松儿柏儿总要娶妻的,到了那时,家中还——反倒不太好。” 他说的有几分道理,老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这样吧,可有一点,这几年,就让棠丫头呆在清音阁好好修身养性。” 季青城和叶华梅齐齐点头,外面丫鬟的通报声传了进来,“老夫人,二小姐到了。” 老夫人看着季青城道,“青城,你且去忙你的吧。” 季青城知道内院的事老夫人不愿他插太多手,便起了身出去,在门口等着的季海棠看见他走出来,身子就不由一颤,垂了头低低地道,“孩儿见过父亲。” 她胆小害怕的模样让季青城稍稍皱眉,淡淡应了一声大步离开。 看着季青城远去的背影,季海棠用手拭去眼角的泪,转过身子,文杏打起帘子道,“二小姐请进。” 她木然地迈进去,在看到老夫人冷然的眼神后她心中就是一慌,跪倒在地痛哭失声,“祖母,您罚棠儿吧,都是棠儿的错,是棠儿给祖母丢脸了。” 看她失声痛哭,老夫人心里也有一丝难受,这些年来,她极为看重这个孙女,原也对她寄予厚望,可是这一切都毁了,老夫人叹了口气,柔声道,“棠丫头,你先起来。” 季海棠顺从地起了身,却不敢坐下,也不敢看老夫人,只垂着头无声流泪。 身为勋贵世家的千金,她很清楚,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的下场会是什么,如今的她,只能赌老夫人心里对她还存有一分怜悯,至于什么祖孙之情,她可不敢夺奢望,当年老夫人能将没做什么错事的季望舒给送去庵堂一住六年,就已经说明在老夫人心里,家族利益才是最为重要的,至于什么血脉亲情,那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棠丫头,今日宫中发生的事,虽非你的错,但到底事已发生,按族中规矩,原该将你送去庵堂渡此余生,可是你母亲她心疼你,祖母怜悯你母亲一片疼女之心,便应了下来,也不送你去庵堂了,从今往后,你就呆在清音阁好生修身养性,万不可辜负你母亲,知道了吗?”老夫人板着脸,肃穆地看着她。 季海棠拢在袖中的手稍稍一抖,又跪倒在地,“棠儿谢祖母。” “好了,起来吧。”老夫人挥了挥手,转头看着叶华梅道,“都回去吧,往后好好照看棠丫头,我这里,棠丫头不用再来请安了。” 叶华梅点头,牵起季海棠的小手转身退了出去。 进了清音阁后,叶华梅挥退下人,愁肠百结地看着季海棠道,“棠儿,往后,你就好好呆在这清音阁,别惹事。” 季海棠看了一眼四周,木然苦笑,不无苦涩地道,“祖母让棠儿往后都不要给她请安,棠儿知道,在祖母心里,棠儿已是一颗废棋,没了利用的价值,娘也觉得棠儿是颗废棋了是不是?” 叶华梅心中一痛,又怒又怨地看着她道,“事已至此,你再埋怨又有什么用?你是娘亲生的女儿,娘岂会将你当成棋子!娘好不容易才说服老夫人,同意不把你送去庵堂,你若再惹事生非,惹恼了老夫人,老夫人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她提到老夫人,季海棠便回想起在福安堂时,老夫人看着她时的森冷眸光,还有老夫人那漠然绝决的话,她便不由簌簌发抖,拼命摇头道,“娘,我不要去庵堂,我不要去庵堂。” 见她如此害怕,叶华梅忙上前将她抱进怀中,轻轻安抚,“棠儿别怕,娘说了,老夫人不会把你送去庵堂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有了她的安抚,季海棠稍稍安定下来,埋在她怀里哭道,“娘,祖母她不要棠儿了,爹爹也不要棠儿了,棠儿只有娘亲您了,您不能也不要棠儿。” 听着女儿的哭诉,叶华梅心里更为酸楚,柔声安抚着,“棠儿别哭,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可能不要你。” “夫人,蓝嬷嬷来了。”柳叶打起帘子禀报。 叶华梅松开手,用丝帕拭去季海棠脸上的泪水,转头吩咐,“让嬷嬷进来。” 柳叶带着蓝嬷嬷迈了进来,叶华梅拧了眉问,“嬷嬷前来,可是有事?” 蓝嬷嬷看了看柳叶,叶华梅明白过来,挥手道,“柳叶,你先退出去。” 柳叶退开之后,蓝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老奴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为大姑娘检查身体。” 叶华梅凄苦地点头,忍着心中的耻辱压低了声音道,“有劳嬷嬷。” 蓝嬷嬷轻轻摇头,走向季海棠指着屏风后道,“二小姐,您请。” 季海棠身子一窒,一想到自己竟要被个奴才检查,屈辱的感觉浮上心头,她愤怒的摇头,“我不要,我没有受伤,娘,您让嬷嬷回去,我没受伤,我不要检查。” 蓝嬷嬷皱起眉,看着叶华梅道,“夫人,您还是劝劝二小姐,检查一下而已,总好过送去庵堂。” 老夫人可是吩咐得很清楚,不管二小姐愿不愿意,一定要检查清楚,若是二小姐不愿检查,那就绑了直接送去庵堂的。 一听送去庵堂,季海棠就闭了嘴,愤恨地看着蓝嬷嬷。 叶华梅心中亦是愤恨不已,可是一想到老夫人的手段,她便无奈地看着季海棠,柔声劝道,“棠儿,你别怕,让嬷嬷帮你检查一下,听娘的话。” 季海棠沉默地转身,木然地走到屏风后面,蓝嬷嬷也跟着走了过去,让她躺在塌上,服侍着她褪下外裙和中裤后,她便仔细地看着,而季海棠,则咬着牙泪流满面,直到蓝嬷嬷道,“二小姐,可以了。” 她才木然地起身,木然地穿上中裤和外裙,然后木然地伏在塌上失声痛哭。 “嬷嬷,怎样?”听着女儿的悲鸣,叶华梅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无奈,只能期冀地看着蓝嬷嬷。 蓝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尚算庆幸,二小姐清白还在。”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没让破身,叶华梅总算有些安慰,虽然清名不在了,可是只要身子没让破,等将来在远方寻门亲事嫁过去,只要对方不知道京城的事,也就好办了。 “多谢嬷嬷。”提着的心放了些许,叶华梅道。 蓝嬷嬷摇头,“夫人,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叶华梅点头,送走了蓝嬷嬷后,她便行至屏风后,柔声安抚,“棠儿,事已至此,你哭也没用,往后,你好好修养身体,不要去招惹老夫人就是。” 季海棠起了身,红着眼点头,叶华梅又安抚了几句后便起身道,“棠儿,娘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出了厢房后,她将清音阁一众下人叫到一起,沉声吩咐,“往后好好照顾二小姐,若二小姐有什么,唯你们是问。” 下人们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忙点头应下,叶华梅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 由清音阁回归燕轩的路上经过行云阁时,叶华梅忍不住停了脚,愤恨地看着行云阁。 同去宫宴,她的女儿却平白受辱,毁了一生的清名,而季望舒却被皇上封为长安郡主,何其不公!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的女儿,为何被赏赐的却是季望舒这小蹄子?为什么不是蓉儿被封为郡主? 愤恨使得她不知不觉地走进行云阁,守门的婆子不敢阻拦,早就飞去禀报。 听完沉香的禀报,季望舒放下手中的书卷,淡然迎了出去,叶华梅看着脸色淡然的季望舒,想到自己那哭得断人心肠的女儿,拢在袖中的手不由紧紧握成拳头,狠狠盯着季望舒道,“舒丫头被封为郡主,我这个做母亲的,来恭喜一声。” 她脸色委实有些狰狞,季望舒自也知道她这声恭喜言不由心,淡淡道,“多谢,夫人可还有事?” 她的淡然刺激得叶华梅心中愈发愤恨,淬满了恨意的双眸直直盯着季望舒,“舒丫头莫要开心得太早,想当年陆太傅府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可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满门抄斩,前车之鉴,舒丫头可要谨记于心才是。” 不过是个郡主之位罢了,当年陆太傅位极人臣,最后不也落了个满门抄斩,陆锦绣才色双绝,最后不也败于她手! 季望舒一个黄毛丫头,如今暂且让她得意几天,等到将来,她一定要将今日棠儿所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诸这个小蹄子! “多谢夫人提醒,望舒亦同样好心提醒夫人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夫人可得早日做好准备。”面对叶华梅的故意挑畔,季望舒神然淡然地回道。 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叶华梅的心莫名有些发虚,仔细瞅着季望舒,心中却在盘算着,当年的往事,难不成这小蹄子知道了不成? 不可能!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当年这小蹄子都还在襁褓里,怎么可能知道那些秘密! 陆氏身边的老人,早就死的死发卖的发卖,不可能会有人活着回到上京告诉这小蹄子! 一边在心里不停的安抚着自己,勉强镇定的同时,又觉得这小蹄子的话不像是空穴来风,叶华梅便探究地打量着季望舒,看不出任何的异样后,她昂然挺胸道,“舒丫头莫不真以为自个是什么巫神之女?真以为说这些装神弄鬼的话,便能吓到人了不成?” 她虚张声势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恐慌,季望舒淡淡一笑,反问道,“夫人是不信鬼神了?还是夫人以为,这些年夫人过得顺风顺水,所以便以为这世上并无冤鬼善神?” 叶华梅心中一紧,忽尔觉得有些寒气袭了过来,转念又想到多年前的往事,若真有鬼神,陆氏不早该从地府爬出来找她索命吗! 这般一想,她便又踏实了不少,抬头道,“菩萨自会保护良善之人,本夫人过得顺风顺水,那也是菩萨保佑。” “哦,是吗?二妹妹之事,在夫人看来,也是菩萨保佑吗?”季望舒挑眉,唇畔有一缕似有若无的讥笑。 一听她提到棠儿,叶华梅脸上的得意瞬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她恶狠狠瞪着季望舒,这小蹄子,她怎么敢!她怎么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看来不是了,那么夫人,望舒再好心提醒夫人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季望舒悠悠地,眸光深邃地迎上叶华梅宛如恶鬼般的双瞳,嗤笑一声后,将嘴附向叶华梅的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以望舒看来,似乎,到了恶有恶报的时机了呢。” 那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可是在叶华梅听来,却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附在她的耳畔,低低的诉说着勾魂曲一般让她无比的害怕和畏惧! 她的脸,因为季望舒最后一句低低的轻喃声而吓得苍白,而季望舒深邃的双眸,在她看来就如同地府里的冥火一般,让她眼前呈现阴森地府的画面,似有牛头马面手中持着勾魂索,向她一步一步迈过来! 报应吗? 因为她做下的那些恶行,所以上天要报应到她的女儿身上了吗? 不会的,真要有什么报应,也应该是报应在她叶华梅身上,菩萨是不会惩罚无辜之人的! 她忽尔转身,不敢再看季望舒黝黑如地狱冥火的双瞳,转了身有如身后有恶鬼在追着她一般快速而逃。 看着她怆惶而去的身影,季望舒失声而笑。 居然,就这么几句,就将叶氏吓得落荒而逃,这般不惊吓的人,可真正无趣之极啊! ------题外话------ 总算不用再吃喜酒了,有时间安心更文了,谢谢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陆府后人 一连两道圣旨,一道是赐婚镇国公府嫡出姑娘王韵婷为太子妃,另一道是赐封靖安侯府嫡出长姑娘季望舒为长安郡主,前者早在上京勋贵世家的意料之中,所以赐婚圣旨一下,众人倒也没觉得奇怪,而后者,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同时,却又显得很是理所当然。 意外是因为,在陆太傅府被今上满门抄斩之后陆氏也撒手归西,靖安侯匆忙迎娶帝师叶府嫡女为续弦,陆氏所生的长女则被送去庵堂一住六年,谁都以为季府长女这一生,不过是在继母叶氏手中讨活,孰能料到剧情会这般反转,燕梁国师认定了季望舒乃巫神之女,以燕梁国为五国之首,而燕梁国师又权倾燕梁的地位,皇上为着两国和盟,赐封季望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镇国公府,一派喜气盎然,可是这一切落入王韵婷的眼里,却无端成了一种鲜明的讽刺。 垂着头,木然听着老国公的教导,脑子里却浮现着鼓面上舞姿奇异却又让人心生敬畏的少女,是那般的鲜活光亮,不像她,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婷儿,虽然皇上已经赐了婚,可离大婚还有五个月,这几个月你断不能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这门亲事来之不易,想必有很多人想要破坏这门亲事,反正离大婚还有五个月,这五个月,你就不要出去了,就在家里好好绣你的嫁裳,知道了吗?”老国公掳着胡须,细细叮嘱。 是让她闭门不出,圈在家里等着大婚那一天吗? 王韵婷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抬起头直直迎上老国公的双眼道,“祖父,韵婷当不当太子妃对您或者对整个王府而言,真有那么重要吗?” 老国公一愣,眯了眯眼,肃穆地看向王韵婷,这个孙女打小就聪明懂事,从不让长辈们操心,可是今天这话,委实不像是孙女素日里的行事所为,她——这是不乐意这桩亲事? “婷丫头,你既然这般问了,想必心中也很清楚,这桩亲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荣辱,更是关系到整个镇国公府,还有你皇后姑妈以及你太子表哥,这些,难道还不重要吗?”老国公收了脸上的笑意,威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坚定。 面对老国公肃穆的眼光,王韵婷只觉得心头的倦怠愈发的让她透不过气来,艰难的喘了一口大气,她又略带一丝期冀地看着老国公道,“祖父,韵婷即便不做太子妃,皇后依然是韵婷的姑妈,太子依然是韵婷的表哥,难道这样,还不足以保证咱们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吗?这些年姑妈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祖父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提到皇后,老国公老眼里并没有像她期冀的一样伤悲,反倒满满的皆是荣耀,这样的眼光让她的心一寸寸凉了下来,她果然还是奢望了! “婷丫头,或许当初你姑妈是受了不少委屈不少苦,可是如今,她是咱们西楚最为尊贵的女人,就这一点,她所受的委屈所受的苦,亦是值得的,收起那些不应该有的心思,好好想想大婚之后,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今天这样的话,祖父不希望再听到,知道了吗?”看着王韵婷,老国公语重心长地劝导。 这个孙女,这么多年都是按着长辈们的心意行事,好不容易皇上也同意赐婚了,这孩子怎的反倒多了这些心思? 老国公心中暗暗猜测着,一个念头一闪即逝,老国公忍不住皱起了眉,不会是这丫头,对别的男人起了什么心思吧? 想到这里,老国公严厉的眸光就转身王韵婷身后的四婢,看来,得好好审问这几个奴婢才行! 没有忽视老国公眸光的王韵婷心中叹了口气,她清楚,此时她若不消除祖父心中的疑问,她身边这四婢就得被祖父责问。 “祖父不用担心,韵婷只是因为害怕大婚之后,不能像皇后姑妈一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才会这般莽撞,祖父的话韵婷会谨记在心。”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悉数压下,她双眸坦荡地迎上老国公审视的眸光。 老国公满意地点头,挥了挥手,“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是。”王韵婷恭声应下,转身带着四婢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之后,老国公转头盯着两个儿子道,“这门亲事一定得谨慎小心,切不能让人钻了什么空子,知道了吗?” 镇国公王兴广和二老爷王兴然忙不迭的点头,“父亲放心。” “孙氏,婷丫头那边,你派一个细心的过去照看,若婷丫头那边有什么异常,你及时回报。”老国公看着大儿媳沉声吩咐。 镇国公夫人孙氏心中一惊,旋即明白,刚刚女儿的话,终是让老国公心里生了疑心,所以放心不下,虽然有些不相信女儿会有什么异样举动,她还是顺从的点头,“父亲放心,儿媳会安排好的。” 出了主院后,王韵婷并没急着回浣纱阁,径直去了听竹斋。 进了听竹斋后,悠悠的琴声传了出来,她脚步稍顿命四婢留在外面,尔后一人疾步行了进去,见她进来,王承恩抚着琴弦的手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行至琴案边道,“哥哥,这琴,可否借我一用?” 王承恩轻轻点头,起了身让位给她。 她坐下之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快速抚向琴弦,激昂的琴音瞬息响起,王承恩默默地坐在一边,随着琴音由激昂转为悲鸣,他浓郁的眉毛也不知不觉地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地望着专心抚琴的王韵婷。 一曲毕,王韵婷松了手,默然不语。 “你后悔了?”王承恩淡淡地问。 她抬头,迎上王承恩淡然的双眸,涩然而笑,却不回他反问道,“哥哥,你告诉我,当年你连中三元,都道你前程似锦,可你却毅然放弃,是真的因为你无心朝政吗?” 她不信,她一直不信她才华横溢的哥哥,真的无心朝政只爱这山林游乐,若真没有一腔抱负,他又何必苦读诗书饱览全书!若没心系西楚民生,他又何必冒着危险去周游历览! “在你看来,我是为何而放弃这锦绣前程?”王承恩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个妹妹,才是整个镇国公府最了解他的人! 没有错过他眼中的赞赏,王韵婷沉吟片刻方道,“哥哥既然问了,那韵婷就斗胆直言,在韵婷看来,哥哥可是担心咱们镇国公府看似鲜花着锦,实着烈火烹油,所以才激流勇退?以消今上之疑?” 皇后出自镇国公府,太子又是皇后所出,哥哥连中三元在外人看来是无比的风光,可是她却深知,外戚太强,必不容于皇室,更何况,在她看来,当今皇上也并不是一个胸襟宽广的明君! 她这番直言,对于女子来说不可谓不大胆,王承恩赏许的点头,缓缓道,“你说对了一半。” “还有一半是为什么?”王韵婷忍不住问。 王承恩凝眸看着她,眼中却有三分的迟疑,该不该告诉她呢? 看出他眼中的迟疑和矛盾,王韵婷道,“哥哥,你我兄妹之间,有何不可言?以我如今的身份,哥哥若还不肯将实情告之,可是能狠心看着妹妹沦入万丈深渊?” 她说的绝然,王承恩叹了口气,缓缓道,“当年先帝意属的并不是今上,而是十一皇子晋忠王,陆太傅之所以被今上以叛国罪名夷了三族,便是因为陆太傅是十一皇子之师,陆太傅的叛国罪证,实为人所构陷而成。” 这惊天的秘密宛如睛天霹雳一般,王韵婷忍不住瞠目,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承恩。 陆太傅是被人构陷的,是谁? 心中隐约有了答案,却是不敢相信,半晌才无比艰难地呐呐地道,“哥哥,你是说,祖父他也参与了此事?” 王承恩涩然点头,看着哥哥点头,王韵婷只觉得眼前发黑,一直以来的信仰轰然倒塌。 不可能,怎么可能! 在她心中,祖父虽然看重权势,可那也是为了保住镇国公府为了王家所有的子孙后代,她的祖父,一直风光霁月为世人称颂,可如今,她的亲哥哥,却告诉她,镇国公府之所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因为构陷了名满天下的陆太傅! 镇国公府的锦绣前程,是建立在陆氏家族几百条人命之上的! 一想到陆氏三族枉死的人,她忍不住心中发寒。 看着她频临崩溃的表情,王承恩悠悠叹气,此时的他,也不知道,将这些真相告知于她,到底是好还是坏! “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哥哥又怎么能确定此事是真?”好半晌,王韵婷才勉强冷静下来,却还是带着一丝不甘地问。 王承恩沉重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她心中一凛,忽尔便想到,哥哥连中三元却不肯入仕,祖父大怒,而哥哥则单独和祖父谈了很久,出来之后,祖父便放任哥哥不管,成不成——哥哥那次便是亲自向祖父求证了此事的真伪?而祖父也承认了,所以才会放任哥哥不管? 愈想愈是发寒,无边的森寒让她整个身子都颤抖着,她不敢相信,她敬重的祖父,会做下那样的事情,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也容不得她逃避! “姑妈她,也是因为这样才成为皇后?太子表哥,也是因为这样才成为太子?”她的声音似划开了空气,带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尖锐。 王承恩默然,只是那样深深看着她,而眸中,却有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她其实也知道,她问的问题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一片沉寂过后,她突兀地起身,竟是不道别就这么怆惶逃了出去。 守在外面的四婢,见她脸色苍白的奔了出来,忙迎了过去,而她却只管埋着头往前走,行了几大步后她又猛然折转身子,再次冲进听竹斋,直直地问,“父亲他知不知道?” 王承恩叹了口气,“父亲知道。” 再一次得到答案的王韵婷,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折转了身子向外走过去。 即便得到答案又能怎样呢? 她能埋怨祖父吗?她能质问祖父为什么这么做吗? 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祖父也不过是为了整个王家,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她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和质问祖父? “陆太傅的夫人,是祖父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在她即将迈出听竹斋时,王承恩淡淡地道。 她身子一顿,却没有回首,就那样站在那里,半晌,她一步一步,缓缓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再回头。 “你不应该告诉她的。”淡淡的声音响起,身着墨绿直裰的中年男子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王承恩摇头,“她终究是我嫡亲的妹妹,你既然将当年的真相告之于我,她亦应该知道。” 中年男子哑然,半晌才道,“长孙逊此人,你如何看?” 王承恩皱眉回想宫中发生的事,尔后道,“深不可测,普天之下,能打过他的只怕没几人,他此行前来,似乎是特地为季姑娘而来,所行之事,也皆是为了保护她,他和陆太傅府,难不成有什么交情不成?” 听了他的话,中年男子不由得也皱眉沉思,半晌方摇头道,“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长孙逊已启程回燕梁,燕梁那边传来的消息,燕梁太后和皇上,似乎乘着长孙逊不在,做了很多事情,短时间里,长孙逊应该不至于挥兵伐西楚。”王承恩顿了一顿又道,“虽说短时间里他不会兴兵伐战,可是咱们西楚帝王一味只顾着夺回战北王和平南王手中的兵权,内乱不休,外敌又虎视眈眈,这天下,眼看即将大乱了,先生难道不急?” 中年男子挑眉,漠然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需急之?这西楚的江山握在贺兰宇这鼠目寸光之人的手中,享福的亦不过是他贺兰宇一人罢了,这西楚的子民却是苦不堪言,天下大乱,对西楚子民来说未必不是一桩好事,你不也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容我住在这里不是吗?” 王承恩默然不语,将来之事,谁能说清呢? 他自是有那胸怀天下的抱负,只是如今的君王实在不足以让他臣服并为之效命,只顾着皇室尊荣的君王,即便他肝脑涂地的效命,也不会有任何的效果不说,反倒会搭上他这条小命! “先生的身份,还是不肯如实相禀吗?”撇开心中的思绪,王承恩问道。 中年男子淡然浅笑,“你我相识多年,我又告知你这么多往事,我是何身份,你难道还猜测不出?” 王承恩皱眉,试探地道,“不瞒先生,对先生的身份,我的确有一揣测,敢问先生,可是陆太傅的亲人?” 能对陆太傅的事知之甚详,且对陆府发生的事了若指掌,他只能认定眼前的男子,定和陆府有着关联,虽说陆府被夷了三族,可是陆太傅名满天下,或许有人暗中救了陆太傅其中一个亲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中年男子点头,“你猜的没错,我的确是陆太傅的亲人,王宏明能有你这样一个孙子,倒也是无憾了。” 听他直呼祖父的大名,王承恩心中就是一跳,既是陆太傅的亲人,观他的年龄,怎么都不可能和祖父同辈,怎么会这般直呼祖父的大名? 不过旋即,他又想到毕竟是祖父和别人一同构陷了陆府,这人既是陆府的人,因为愤恨,所以直呼祖父大名倒也说的过去。 “祖父对陆府犯下那样的罪行,先生一定有想过报仇血恨吧?”王承恩问出自打他遇上这中年人,听他说了当年两府之事后,便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中年男子坦然点头,“是有想过,可是你也应当知道,当年陆府之事,罪魁祸首其实是贺兰宇和李太后二人,至于你们镇国公府还有安国公府,说到底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各为其主听主行事罢了,所以我想要手刃的敌人,唯有贺兰宇母子二人及靖安侯季青城。” 他说的直白,王承恩自无怀疑,想了想又道,“先生此次,又能住多久?” 眼前这个陆府之人,几年来在他这里来无影去无踪,最长也不过在他这住了三天而已,而他每来一次,他便受益匪浅,所谓的秉烛夜谈,都嫌时间过得太快! 知道他想法的中年男子由怀中掏出一本书递过去,“这是当年太傅亲自撰写的,你留着仔细看。” ------题外话------ 不保证能有二更,但狐狸会尽量,十点以前若是还没二晚,大家就别等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拎下马车 寒风伴着大雪呼啸了一晚,至清晨才消停,整个靖安侯府,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显得极为宁静。 甘草带着英嬷嬷迈了进来,季望舒放下手中的匣子,吩咐道,“给嬷嬷看座。” 陆妈妈搬了小杌子过去,英嬷嬷只坐了一半,整个身子挺得笔直,颇显拘谨地垂首不语,心中却在猜测着大小姐唤她过来,所为何事。 “嬷嬷对贤贵妃,了解多少?”季望舒看了一眼被她扔在妆台上的匣子一眼,尔后转头看着一脸拘谨的英嬷嬷问。 英嬷嬷慢慢抬起头,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小姐,为何会问起贤贵妃娘娘?” 季望舒道,“当日宫中,偶有机原得见贤贵妃,见了之后有些好奇,似乎贤贵妃在宫中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英嬷嬷偏着头想了一会才道,“不瞒大小姐,老奴对贤贵妃娘娘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皇上对贤贵妃甚是宠爱,太后娘娘却甚是厌恶贤贵妃娘娘,曾经有一次,皇上歇在贤贵妃的宫殿里,可不知怎的伤了脖子,太后娘娘知道以后大怒,本要赐死贤贵妃娘娘,可皇上却一意坚持是他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不肯下旨赐罪贤贵妃娘娘,也就从那一次以后,太后娘娘便将贤贵妃给圈在了临华宫,但在皇上的坚持之下,临华宫一应用度,还是依着贵妃的制度。” 虽不过寥寥几句,却道出了那幕后的血雨腥风,身为一国君王,无原无故岂能伤到脖颈,要知道,脖颈这个位置,却是最易夺人性命的部位,贤贵妃能伤了建元帝的脖颈,想必是想了杀心,而建元帝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惜保护贤贵妃,可见在建元帝的心中,贤贵妃的份量有多重。 一个对自己儿子动了杀心的女人,太后娘娘自是厌憎万分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奈何建元帝喜欢,太后虽贵为太后,可到底皇上才是一国之主,她无奈之下,只得退让一步,将贤贵妃给圈养在临华宫。 难怪那临华宫,虽然是只在皇后娘娘之下的贵妃的宫殿,却那般的清冷! 季望舒在心中暗暗思忖,继而又道,“嬷嬷,贤贵妃出自哪府?” 英嬷嬷道,“贤贵妃娘娘姓徐,乃已经致仕的翰林大学士徐大人的嫡女。” 已经致仕的徐大人? 季望舒于脑海搜了一圈,没有印象,便又问道,“嬷嬷,这位徐大人,因何致仕?” 她一问,英嬷嬷就一脸迟疑地望着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徐大人致仕的真情,见她一脸矛盾挣扎的表情,季望舒又道,“嬷嬷这般迟疑不决,可是因为徐大人致仕的原因和陆府有关?” 英嬷嬷心中一松,她都还没说,大小姐就根据她的反应推断出正确的答案,这样聪明的姑娘,可以遇见她将来的锦绣前程! “大小姐猜的很对,当年徐大人和陆太傅二人关系甚笃,在皇上判定陆太傅叛国罪名之后,徐大人力排众议要求重审,皇上当庭驳回,徐大人心灰意冷之下辞官而去,皇上原本不准,贤贵妃为父求情,皇上这才恩准徐大人辞官归故。”没了顾忌,英嬷嬷说得很是流畅。 虽是文人,却甚有骨风! 季望舒心中赞了一声,想到那个被圈在临华宫的美丽优雅的女子,不由得叹息一声。 贤贵妃既然敢伤建元帝,想必是因为什么事让她愤怒到不惜舍命,会是什么事呢? 不过连英嬷嬷都不知道,想必当日临华宫的宫女内侍们,都被皇上给杀了,所以当日事情的真相,估计就只有皇上和贤贵妃二人心中清楚。 “小姐,镇国公府的王小姐递了贴子邀请您前往镇国公府。”茯苓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由袖中掏出一张贴子递过来。 季望舒接过贴子,贴子很是精致,淡蓝色上压着细细的花纹,周边镶了金粉,中间用梅花小篆的字体成了一个王字,显然而见,这贴子是王韵婷亲手所绘。 将手中的贴子细细看了一遍,季望舒委实想不出王韵婷为何要邀请她过府一聚的理由。 当日在点妆阁偶遇王韵婷,却也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以王韵婷的身份,犯不着和她计较什么,这张请贴,委实让人猜不出是何用意! “小姐,这贴子可真好看。”被赐名为银翘的环儿拎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两眼灼灼生光地盯着贴子周边镶着的金粉。 瞧着这丫头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金粉,只差没冒出那能值多少银子的神情,季望舒忍不住愉悦一笑,“镇国公府王三姑娘的贴子,能不好看吗?” 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 银翘放下手中的茶壶,想了想,恍然道,“小姐说的可是被皇上赐婚为太子妃的王三姑娘?” 季望舒轻轻点头,银翘忙道,“小姐,这贴子您可得好好收着,将来指不定还能卖一笔不小的银子。” 卖银子?用这贴子? 季望舒颇有些无语地的看了看手中的贴子,尔后无语地看着眼前两眼直冒金少紧紧盯着她手中贴子的小丫头,有些郁郁地想,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待这丫头了?竟让她有了拿贴子卖银子的想法? 站在她身后的白薇忍着笑问,“银翘,不过一张贴子罢了,能值几个银子?小姐她可不差这点银子。” 银翘不以为意地摇头,很是理直气壮地道,“白薇姐姐,话可不能这么说,王三姑娘如今可是太子妃,可不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贴子,怎么着也得值个上百两银子。” 她一边说一边双眼还紧紧盯着季望舒手中的贴子,一脸唯恐自家小姐会把贴子扔掉的小心冀冀之情,季望舒却是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这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居然能想这么远! 未来的皇后娘娘,亏这小丫头居然还有这般高瞻远瞩的目光,自己从前竟是没发现! 白薇和白芍二人听了忍不住相视一笑。 不过是个王三姑娘手绘的贴子罢了,若让银翘这小丫头知道,自家姑娘不但可以拿到伽蓝寺主持星云大师的墨宝,更能让星云主持对自家姑娘唯命是从后,这小丫头指不定就会让身为七星阁阁主的星云主持签份卖身契给自家姑娘! “这贴子,等回头由镇国公府回来,就交给银翘好好保管。”看着银翘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贴子,季望舒嘴角一抽,转头吩咐。 白薇忍着笑点头,“是,小姐是即刻启程去镇国公府吗?” 季望舒点头,白芍忙道,“奴婢这就去备车。” 茯苓则仔细看了看后道,“小姐可要换套头面?这样会不会太过简单了些?” 小姐头上只插了根羊脂玉的簪子,镇国公府那样的府邸,小姐这般简陋装扮而去,谁知道王府的姑娘们会不会暗中嗤笑自家姑娘。 季望舒却淡淡摇头,前生她就不喜在头上插一大堆贵重头饰,虽能让别人赏收悦目,可受累的是自个的脖颈,前生她是连皇冠都恨不能不戴,今生,她可不想自己还受那些世俗礼教所限。 见她摇头,茯苓也深知自家姑娘说一不二的性子,便不再相劝,转了身从箱笼里挑出一件织锦镶狐狸毛的大氅道,“小姐,外面风大,您系上这个。” 这一次季望舒没摇头,由着茯苓给她系上大氅,那边甘草也将暖手炉准备好了递给她,她接过手炉捧在手心,吩咐道,“陆妈妈,甘草茯苓,你们三人好好守着行云阁,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沉香和紫苏二人去做。” 陆妈妈和甘草以及茯苓点头应下,“小姐放心。” 季望舒转头看向英嬷嬷道,“嬷嬷可愿随我前往镇国公府?” 英嬷嬷虽不是靖安侯府下人,但早就有心追随靖安侯府这位大小姐,当下焉有不答应的,含笑点头,“能蒙大小姐厚爱,老奴荣幸之至。” 一行人出了行云阁到了前院大厅,不过坐了片刻功夫,得到消息的李大管事便亲自过来,揖礼道,“郡主可是要出府前往镇国公府?” 季望舒点头,李大管事又道,“马车已经备好,郡主请。” 季望舒起了身,带着白薇和英嬷嬷到了门口,原本紧闭的院门已然敞开,她提起裙裾正想迈出去,却听得后面传来声音,“大小姐请等等。” 她转过身子望过去,却见老夫人身边的蓝嬷嬷气喘嘘嘘地走过来,她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季芙蓉和服侍的妈妈和贴身丫鬟。 “大小姐,老夫人知道您要去镇国公府,便命老奴带着五小姐过来,老夫人说了,让五小姐随您一起去镇国公府,姐妹二人也好有个伴。”蓝嬷嬷喘了一大口粗气后才禀明原因。 季望舒淡然点头,转头吩咐李大管事,“既然五妹妹也要去,还劳烦李管事再备一辆马车。” 李大管事自是点头应下,匆忙离开,片刻之后,便又有一辆马车由后巷驶了过来,季望舒提着裙裾走向前面的马车,季芙蓉却伸手一指道,“我要坐这辆?” 季望舒停了脚,似笑非笑地看着蓝嬷嬷,蓝嬷嬷被她的目光看得头皮有些发麻,忙扯了扯季芙蓉的袖子,低声劝道,“五小姐,那是郡主的马车,您还是坐后面那辆。” “不,我就要坐这辆。”季芙蓉跺了跺脚,小脸上满是不肯她坐这辆马车她就不去的表情。 季望舒莞尔一笑,蓝嬷嬷却觉得大小姐不笑还好,这笑起来,更让人心惊胆战,忙又低声劝道,“五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别闹了,再闹下去,可就误了时辰了,您还是赶快上马车吧。” 季芙蓉哼了一声,却不回她,挺着腰杆昂着小脑袋径直行到第一辆马车边,娇声呵斥守在马车边的小厮,“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蹲下来服侍本小姐上马车。” 小厮不敢说话,忙弯着腰跪在地上,季芙蓉就踩着小厮的背上了马车,尔后回头冲着季望舒得意晒笑,一脸我就要坐这辆马车,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蓝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这五小姐,也当真是个不消停的主,今日王三姑娘邀请的可只是大小姐,这还是老夫人为着五小姐好,才命她来传话,可这五小姐却不识趣到要鸠占鹊巢,大小姐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这么折腾下去,今儿说不定就去不了镇国公府了! 正担忧着,就听季望舒淡声道,“白芍,动手。” 然后就见站在马车边的丫头足尖一点跃上了马车,尔后就见这丫头拎着五小姐的衣领,将五小姐拎下了马车。 再然后,季望舒就带着英嬷嬷白薇上了马车坐好,白芍这才松开拎着季芙蓉的手,一跃也上了马车,白芍进了马车之后,季望舒淡声道,“去镇国公府。” 车夫不敢迟疑,手中僵线一挥,马车驶动起来,蓝嬷嬷这才回过神,赶紧地上前道,“五小姐,您还是快点上车吧,回头让老夫人知道,又得生气。” 季芙蓉如梦初醒,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转了身子蹭蹭地走向马车,身后跟着的妈妈和丫鬟也才如释重负的跟着上了马车。 ------题外话------ 这两天卡文卡得厉害,写了删,删了再写,总是不满意,对不起各位亲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蕉园诗社 听着簇拥在身边的各府小姐们的恭喜,端着一张永远端庄贤雅仪容的王韵婷好不容易一一打完招呼,寻了个理由撇开众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歇息,然而她才刚坐下,绿意就匆忙寻了过来,“小姐,靖安侯府的季大小姐和季五小姐来了。” 她唰一下起了身,身上原本的倦怠瞬息消失殆尽,再没有一丝疲惫不堪,从前她虽也觉得这样的宴会太过无聊,却从没像今天这般感觉疲于应付,也从没有像今日一般,对这样的宴会厌倦到了极致,她只是抱着一丝期冀给季望舒送了请贴,却没指望季望舒会应邀而来,当听到季望舒应邀而至之后,她方才觉得今日这一场宴会总算不那么乏善可陈了! 因为季望舒的到来,后院专用来宴客的大厅顿时静了下来,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大厅门口的方向,门口,季望舒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履,缓缓行进大厅,她的举止是那样的优雅,让诸位小姐们有一种世家女就应该像她这般如此的想法,至于季望舒身侧的季芙蓉,则被诸位小姐们给无视了。 “长安郡主,这边请。”王韵婷亲自迎了过来,这让厅中诸女们看着季望舒的眼神愈发的灼热。 能让即将成为太子妃的王韵婷亲自相迎,季望舒当属第一人! 王韵婷以礼相待,季望舒回以浅浅一笑,“能得王三小姐相邀,长安亦不胜荣幸。” 王韵婷淡然浅笑,这样的话,如果是这厅中别的女子说出来,她不会质疑真假也不会有所波动,可是由季望舒嘴里说出来,虽然明知不过是出于礼节而回,可她心里,却依然有着一丝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衍生出来的喜跃。 就像——得到一个优秀之人肯定的喜跃。 两女相视浅笑,由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默契,王韵婷上前,在诸女们讶然的眼光中,很是熟络的伸出手,挽住季望舒的手,就如同两人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般走向厅正中摆放着的紫檀书案。 王韵婷虽长季望舒几岁,可是季望舒的个子显然高于同龄人,即便和王韵婷走在一起,倒也就矮了王韵婷小半个头,二人的步履同样的优雅从容,行走间裙裾纹风不动,端的是羡煞一众女子。 “今日请诸位姐妹们过来,实则有一事要和姐妹们商议。”行至书案边,王韵婷这才松开挽着季望舒的手,眸光淡然地望着围在书案边的诸女。 “韵婷,你可是因为无暇兼顾蕉园诗社,所以才请了大家一同过来商议?”右相府的嫡长女李晓洁坦言直问。 季望舒抬眼看了过去,见这姑娘着了一身白底水红领子对襟印花褙子,下着水红撒花百褶裙,同色束腰将其腰肢勾勒得盈盈不堪一握,因为衣着鲜亮,愈发衬得她的肌肤欺霜赛雪,柳眉若漆,杏眼灵动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既显得娇艳妩媚,却又有着世家女的清贵高雅,在场诸女,除去王韵婷可以与之一较高低,再无旁人能与之争辉。 诸女们虽觉李晓洁过于坦直,却也心短肚明她所言不差,圣旨已下,王韵婷即将入主东宫为太子妃,虽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这五个月,王韵婷想必要安心绣嫁裳,焉还有心力兼顾蕉园诗社。 王韵婷坦然点头,“李妹妹所言极是,我的确是因为无暇兼顾诗社,才请大家一同商议,可巧今日诗社的人除去叶妹妹都在此,就请大家推选一位新的园主来接任蕉园诗社。” 虽答案早在诸女们的预料之中,可真让诸女们推选一位新的园主,诸女们却又都有些茫然,蕉园诗社本就是同王韵婷一手组建,琴棋诗画无一不精方有资格进这诗社,从起社至今,进了蕉园诗社的亦不过八人而已,她们八人都有才女之名,这园长一职,在她们看来,唯有王韵婷才能胜任,换另一个人,必会有人不服,所以如今这新园长的人选,她们却是从没想过的。 “王姐姐,我等都不曾设想过这个问题,不如由王姐姐推荐一位?”翰林院戚学士府的嫡女戚沅朗然开声。 她性子通透过人,早在王韵婷说出今日宴请大家的用意,又联想到王韵婷将一个不是蕉园诗社的季大小姐邀请过来,她心便隐约有个猜测,王韵婷怕是想将这蕉园诗社交付于季望舒,所以才会将季望舒请了过来。 虽然季望舒年龄委实小了一些,可是能让王韵婷这般看重,定有过人之处,王韵婷既有此想法,她当然乐于给王韵婷一个阶梯。 有了戚沅带头,诸女们纷纷点头附和。 王韵婷也不推让,看了一眼季望舒后方含笑道,“既然大家都提议由我推选一位,韵婷却之不恭,我提议是由长安郡主接任蕉园诗社,当然,大家若是有什么疑问,也可当场考究一番再行决定。” 早已猜出她用意的季望舒刚想摇头,王韵婷却转了头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一万两,你接手诗社。” 季望舒不由愕然,这诗社对王韵婷来说究竟有多重要?竟然不惜付一万两让她接手? 见她愕然却并不点头,王韵婷咬了咬牙又道,“再加一万两银子。” 送上门的银子推出去不是季望舒的风格,她淡然点头,王韵婷松了口气,目光转而望向书案边交头接耳商议的诸女,她不担心诸女们会反对,即便反对,以季望舒的聪明,应当也能应付过去。 “王姐姐,我们大家商议过了,既然是王姐姐推选之人,想必琴棋诗画无一不精,我们也曾听闻,叶姐姐败于季大小姐之手之事,所以这棋我们就不考究了,当日宫宴,季大小姐能在燕梁国量的巫神曲下保持清明,我等自叹不如,倒不如今日就应景题诗可好?”戚沅代表诸女说出想法。 王韵婷朝季望舒望过去,她虽不担心季望舒不会题诗,可到底心中还是没底,见她望过来,季望舒将目光看向诸女,淡声道,“承蒙王三小姐推选,这位姑娘提议甚好,但长安心中却也有一个提议,不如点一枝香,在一枝香的时间里大家一同题诗,再共同评定,谁得到认可最多,便由谁来接手园主一职可好?” 见她这般有信心,王韵婷便也放了心,点头赞同,“长安此话甚是有理,不知大家可有意见?” 诸女们自是不会反对,王韵婷转头吩咐婢女们给每个姑娘的席位上呈上宣纸和文房四宝,而她自己,则将厅正中的紫檀书案让给了季望舒,而她自己,则退至一边。 待婢女们将宣纸和文房四宝呈上以后,王韵婷亲手执起一枝香点燃,诸女们纷纷提笔或沉思或酝酿,唯有季望舒,却是看着诸女们没有提笔,季芙蓉忍不住嘲讽道,“大姐姐怎的不提笔?难不成大姐姐不会做诗不成?” 诸女们不由得抬头,见书案后季望舒果然不曾提笔,只是那一脸淡然从容的态度,委实没有不会做诗的难堪,诸女们却是有些不明所以了。 见诸女们都看着自己,季望舒转向王韵婷道,“王三小姐,诗社之事,自是不便外人知晓,还请将无关之人请出去。” 整个大厅,除去王府的婢女,无关之人唯有季芙蓉一人而已,王韵婷徐徐行至季芙蓉身边道,“听闻五姑娘最是喜欢赏花,不如五姑娘先去赏花?” 她态度甚是温婉,眸光却是不容拒绝地看着季芙蓉,季芙蓉虽百般不甘愿,可到底记得出门前娘亲再三叮嘱过,一定不能得罪王三姑娘,所以满脸不情愿的点头。 王韵婷就朝红袖望过去,红袖忙上前福了一礼方道,“五小姐,请随奴婢来。” 红袖带着满脸不甘愿的季芙蓉出去之后,季望舒这才提笔蘸墨之后一挥而就,尔后放下狼毫,悠闲自如地看着诸女,诸女有些讶然她这么快就能写好,一个个便收了心中那一点轻视,垂头细想。 陆续有人放笔,当最后一人放下笔时,香炉中的香还剩三分之一,王韵婷起身道,“大家一起先来欣赏李妹妹的诗。” 诸女们行至李晓洁的书案边,宣纸上娟秀的字体让诸女们纷纷赞赏,李晓洁题的是一首咏梅诗,‘皓态孤芳压俗姿,不堪复写拂云枝。从来万事嫌高格,莫怪梅花着地垂。’ 众人赞赏过后沿着席位行过去,戚沅的字体同样娟秀,却是一首采莲诗,‘团团堤路行无极,一株一步杨柳碧。佳人反覆看荷花,自恨鬓边簪不得。’ 王韵婷遮了嘴笑道,“看来日后得摘一朵给戚妹妹簪上,也省得戚妹妹这般挂记于心。” 她这般打趣,诸女们不由会心而笑,戚沅却一本正经地点头,“王姐姐所言,我可记下了,来日荷花开了,王姐姐可不许食言。” 王韵婷忍不住笑着点头,“你担心什么,这屋中还有这么多人,你还怕我赖了不成?” 八女之中,李晓洁和戚沅的诗自是最得人心,剩下六人的诗,倒不及二人,赏完之后,王韵婷道,“李妹妹和戚妹妹的诗不相上下,倒不好评定了,唯看长安郡主的诗能否力压二人,也好省了我们难以选择。” 诸女们笑着附和,一个个随着王韵婷行至紫檀书案边,一眼看见宣纸上力行云流水般的字体,诸女们心中不由暗自赞赏,若非亲眼目睹,她们当真不敢相信,这样气势磅礴的字体,竟是出自女子之手!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上京,满城尽带黄金甲。”王韵婷压着心中的讶然,一字一字地念着。 此时的她,很难说出心中的感觉,先是这气势磅礴的字体,再接着是这一首气势磅礴的咏菊诗,观其字观其诗,她都能想像得出要有怎样的胸襟,才能写出这样气势磅礴的字和诗! “郡主所题之诗气势磅礴雄伟,我自愧不如。”李晓洁压下心中的震惊,坦然认输。 戚沅亦跟着道,“郡主之诗,意境宏伟,我甘拜下风。” 她二人都自叹弗如,余下六人自是诚心相服,就像戚沅所说一般,这诗或许不算绝佳之句,可这诗中的意境,却远不是她们所能写得出来的。 见众女们都赞赏点头,王韵婷便道,“既然如此,那从今往后,这蕉园诗社,就交由长安郡主接手,大家可否同意?” 李晓洁和戚沅双双点头,“如此甚好。” 众女们亦跟着点头,王韵婷又道,“既然事情定下了,天色不早,就此散了罢。” 李晓洁率先告辞,剩下的人也都一一告辞,红袖带着众女离开,季望舒这才好整以暇的看着王韵婷道,“这诗社,于王三姑娘,究竟有何重要的地方?” ------题外话------ 借用了古人的诗,愧之~亲们体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打起来了 蕉园诗社于自己而言,重要吗? 王韵婷在心中反复斟酌之后,方才轻轻摇头,她的神情不似有假,季望舒不由讶然,既然不重要,又为何要出两万两白银请她接手?难不成是嫌手里银子多了烙手不成? “到底是我一手组建的,若落入叶莹玉之手,没的坏了心情。。し0。”看出季望舒心中的不解,王韵婷很是坦然地说出她不惜出两万两白银,也要请她接手蕉园诗社的原由。 既然这般讨厌叶莹玉,当初又为何经接受叶莹玉进这蕉园诗社? 季望舒挑眉望过去,以王韵婷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委屈她自己,既然心中这般厌憎叶莹玉,却还不是不接收叶莹玉进这蕉园诗社,定然有着一定的理由。 她虽没问出口,以王韵婷的聪慧,又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疑问,苦笑过后方道,“不知长安郡主可否有闲情雅致随我去花园走走?” 季望舒默然点头,王韵婷便将手一伸,“请。” 二人一左一右并肩而行,虽有微风吹拂,好在二人身上都系着大氅不说,手里还各自捧着暖手炉,所以倒并不觉得寒气袭人,沿着九曲长廊徐徐前行,王韵婷边行边道,“其实,我很羡慕你。” 季望舒闻言嘴角一抽,浅笑道,“王三姑娘应当知道,上京城中的世家女,十之都羡慕着王三姑娘你。” 言外之意就是有这么多的姑娘羡慕着王三姑娘你,你何必羡慕别人。 王韵婷不以为然的摇头,纤纤玉手指向前方重重院落道,“不管是镇国公府,亦或是那边,都不过是一栋金碧辉煌的鸟笼子罢了,有何羡慕的?倒是你,敢言敢行,不受拘束,这样的生活才值得人羡慕。” 季望舒脚步略微一顿,颇显狐疑地看向王韵婷,上次在点妆阁相遇时,王韵婷的心境可不像今日这般通透,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她在短短时间里改变如此之大? 她眸光中的疑问如此明显,王韵婷亦停了脚步,很是认真地回望着她,“不管你信不信,我如今后悔了,可是,醒悟得太晚。” 她并没有说她后悔的是什么,可是季望舒却很是清楚,她既然将这镇国公府和那皇宫比做那金碧辉煌的鸟笼子,自然后悔的是从前她一心一意想要成为太子妃的心念,如今赐婚圣旨已下,她才恍然悔悟,可却为时已晚,所以才这般感慨。 在王韵婷看来,圣旨已下她即便醒悟不想入主东宫也为时已晚,可她却并不赞同,当下便凝望了王韵婷一眼后淡淡地道,“事在人为,犹未为晚。” 王韵婷心中一惊,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半晌才压着内心的激动,兴奋而又雀跃地道,“你是说,还有办法?” 季望舒瞥了她一眼后继续前行,边行边道,“从来只听闻世人想谋高位而不得其法,可从不曾听闻舍高位却不得其法的,聪慧如你,如何能想不透,不过是你不愿罢了。” 王韵婷哑然,提脚跟上,心中却是有些不服气,她何尝是不愿舍弃,不过是怕着连累了整个镇国公府罢了,虽说府中亲人看重权势,可到底也是她的血亲,她焉能自私到只为自己而活! “接受叶莹玉进这蕉园诗社,虽非我所愿,但奈何她的确是上京城第一才女。”话锋一转,王韵婷淡然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无可奈何。 不但因为叶莹玉有着第一才女的名号,更因为她身后的帝师叶府,是皇后姑妈想要拉拢的的重臣,所以,即便她心中再不耻叶莹玉的为人,也不得不与叶莹玉来往一二。 就因为不喜叶莹玉,所以宁愿自掏腰包给她两万两白银也要让她接手蕉园诗社,季望舒忍不住有丝啼笑皆非的感觉,忽尔想到当初点妆阁时偶遇时,王韵婷曾说过的那句话,她二人,原本可以成为好朋友。 如今看看她和王韵婷这般相处,倒似乎真应了那句话一般,这样的结果,怕是王韵婷自己也不曾料到吧! 不知不觉,二人已穿过了九曲长廊,到了后花园,因着是寒冬,百花凋零,只余了十几株于寒风中怒放,二人边走边欣赏,行至一株红梅树下时,却听得有女子软绵绵的吟声由湖岸边的亭子里传了出来,因是冬天,所以那亭子四周便罩了起来挡风,倒没想到,却有人敢在这大白天的于那亭子中行事。 二人不由一怔,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季望舒清亮的眸光中,王韵婷只觉脸皮噌一下就红了,她虽未曾出阁,可那声音,她即便再不懂,也有些了然,府中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还是当着外府人的面,这可当真是丢脸之极! “扶柳,你带长安郡主先去浣沙阁。”吩咐完身边的丫鬟后,她又侧身歉然地看着季望舒道,“还请郡主先行一步,韵婷稍后即回。” 镇国公府内院的事,自是不能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处置,季望舒轻轻点头,随着扶柳离开。 待季望舒离开之后,王韵婷这才沉了脸,转头吩咐道,“曲嬷嬷,去将那里面的人绑了,送去锦画阁。” 曲嬷嬷略显犹豫地看着她道,“三小姐,这样的事不如让人先回禀夫人,您且先回避?” 自家小姐可是马上就要嫁给太子为太子妃的人了,内院出了这样的事,谁知道那亭子里是哪二人,会不会污了小姐的眼! 王韵婷却是摇头,恨声道,“嬷嬷不用担心,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没脸没皮的,敢在这光天化日下行这苟且之事。” 见她一脸恼怒,曲嬷嬷不敢再劝,便带了两个粗使婆子往那亭子的方向行过去,愈近便能听见亭中男女的调笑声愈发张扬,饶是曲嬷嬷,也不由得臊得一张老脸通红,朝地上啐了一口,同时又隐约觉得男子的声音似乎很是耳熟,只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等走到亭子边,一把掀开罩着的厚重帘子,而在亭子里缠绵的男女猛然被这光亮所惊,顿时吓得分开,就着光亮,曲嬷嬷才发现那衣冠不整的少年却是二房的二少爷王承平,而一边吓得花容失色,衣裳已然褪了泰半的女子,却是国公夫人孙氏锦画阁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蝉儿! 看清楚二人之后,曲嬷嬷忍不住抚额,这都叫什么事? “将这丫头绑了送去锦画阁。”曲嬷嬷转头吩咐完后又道,“还请二少爷整理下衣冠,三小姐还在前面等着老奴回话。” 两个粗使婆子得了令,冲上前就拉着蝉儿开绑,那蝉儿听得曲嬷嬷要将她送去锦画阁,若让夫人得知此事,说不得她便会被发卖出府,一想到会被发卖出府,她心中便害怕不已,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努力朝王承平爬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梨花带雨地哭诉,“二少爷,您救救蝉儿,蝉儿已经是二少爷您的人了,您可不能舍了蝉儿。” 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动人,可惜的是王承平早在曲嬷嬷说三小姐还在外面之时,整个人就已经有些发怵了,对于他这位三堂妹,他向来是有些敬畏的,虽然他才是年长的那个,可是一想到三堂妹惩治几个庶姐妹的手段,他心里便直发怵。 所以这会子的他,哪还有心情怜香惜玉,一脚就将抱着他大腿不放的蝉儿给踹到一边,尔后快速地整理了下衣冠,确认自己没有失礼之处了,方才面带笑容地看着曲嬷嬷道,“嬷嬷,都是这丫头勾引本少爷,还请嬷嬷在三妹妹面前,为本少爷说上一二。” 被踹得不轻的蝉儿不敢置信地抬头,明明是二少爷先调戏的她,她这才半推半就的从了二少爷,可如今二少爷他竟然倒打一耙,说是她主动勾引他的,她即便再不知事,也知道府中的规矩,身为丫鬟勾引少主子,轻则发卖出府,重则活活打死,若是夫人信了二少爷的话,她焉还有活路! “二少爷,您——” 话还未说完,曲嬷嬷就断声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堵了这丫头的嘴。” 一边是二房的小主子,一边是国公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这事不能闹得太开,会丢了主子们的脸面,所以曲嬷嬷当即立断,命粗使婆子拿粗布堵上了蝉儿的嘴。 被堵了嘴的蝉儿一脸不甘地望着王承平,她想不明白,刚刚还在甜言蜜语信誓旦旦向她许诺,将来会向夫人讨了她做通房丫头的二少爷,怎么会一转眼就变得这么狠心无情! 曲嬷嬷扫了努力挣扎一脸不甘的蝉儿一眼,心中却是摇头不已。 身为丫头却不甘认命,总想着勾引府中的主子爷上位的事她见得太多,而这些丫头的命运也基本都很相似,要么被发卖出府,要么就被乱棍打死,是有那么一两个运气好,成了通房丫头或姨娘的,可那也得看什么时机。 眼下这丫头的命显然不是个好的,撞到了自家姑娘手里头,更别提还有长安郡主亦在场,这丫头的命运,曲嬷嬷不用想也能猜到了。 “将这丫头送去锦画阁。”垂了眼,曲嬷嬷沉声吩咐。 两个粗使婆子便押着蝉儿往锦画阁的方向而去,王韵婷一脸厌憎地看着这一幕,柳眉深深皱起,竟然是母亲院子里的丫头? “三妹妹,都是那丫头勾引的我,三妹妹可别生气。”跟着曲嬷嬷走了出来的王承恩腆着一张脸,近乎讨好地看着王韵婷小心冀冀地道。 一见是二堂兄,王韵婷眼里就闪过一丝憎恶,转过身子道,“二哥哥这话不用和我说,只如实回禀祖母即可。” 说完她便转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见她要离开,王承平顿时急了,提脚迈步就要跟过去,曲嬷嬷伸手拦住,板着脸道,“二少爷,男女有别,您这样会让三小姐为难,还请二少爷随老奴前往寿安堂。” 曲嬷嬷并非府中下人,而是皇后娘娘赐给王韵婷的,所以王承平虽心中恼怒,却也不敢仗着镇国公府少主子的身份呵斥曲嬷嬷,只好眼睁睁地看着王韵婷离开,尔后悻悻地垂头丧气地跟着曲嬷嬷往老国公夫人所居的寿安堂走过去。 王韵婷心情低落地回了浣沙阁,却见季望舒站在西面墙边,欣赏着挂在西墙上的画。 “这是吴道子的真迹,郡主也喜欢吗?”她走过去道。 季望舒转过身子,却是摇头,“欣赏而已,却非喜欢。” “今日之事,还望郡主海涵。”虽心中有些尴尬和难堪,王韵婷还是说了出口。 毕竟是自家的丑事落入外人之眼,怎么着都不希望外传,所以不管心中有多尴尬和难堪,为着整个镇国公府着想,她都只能隐晦地希望季望舒回靖安侯府之后不要提及此事。 面对她有些难堪的眼神,季望舒了然地道,“今日承蒙三姑娘信任成为蕉园一员,应该是长安谢谢三姑娘才是,天色已然不早,长安也该回府了。” 她只字不提之前的事,王韵婷心中略微一安,转头吩咐,“扶柳,去花房让红袖带季五姑娘过来。” 扶柳恭声应下,转身才刚退了出去,就见一小丫头一脸焦灼地奔了过来,见了她,小丫头便止了步道,“扶柳姐姐,不好了,九姑娘和季五姑娘打起来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王九姑娘 小丫头的嗓门甚是哄亮,正房里的季望舒和王韵婷听得清清楚楚,季望舒拧眉,季芙蓉的性子她是清楚的,被叶华梅给宠得目中无人,可要说她到了别人府上做客,还敢像在自家靖安侯府一般目中无人,倒也不像那么没脑子的,今儿这事,想必镇国公府这位九姑娘亦是个镇国公府夫妇手心的娇娇儿,两个被宠坏了的娇娇儿碰到一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既然排行九,想必镇国公府的九姑娘也应该不是很大,两个小丫头片子即便大打出手,想来也不会太过严重,这样想着,季望舒就朝王韵婷望过去道,“五妹妹和九姑娘想必有些纷争才会生了误会,倒给贵府添麻烦了。” 到别人府上做客,却和主人府上的小主子大打出手,传了出去,不单靖安侯府麻烦,身为东道主的镇国公府亦是有嘴说不清,身为主人,把上门做客的小姑娘给打了,传了出去,今后谁还敢登门? 所以季望舒心中很是清楚,今日这事,不管季芙蓉和镇国公府的九姑娘是因何而大打出手,两府的当家人都不会希望此事外传,能掩下最好不过。 王韵婷神情颇有些古怪,看着季望舒道,“我那九妹,打小就让母亲给宠坏了,还望郡主海涵。”说完又转头吩咐,“让那丫头进来好生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绿意打起帘子,王韵婷就看着进来的小丫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红袖呢?” 小丫头忙福着身子道,“回小姐,正是红袖姐姐使了奴婢过来给小姐报信,红袖姐姐带着九姑娘和季五姑娘去了锦画阁,至于事情的经过,奴婢不在并不是很清楚。” 红袖的性子最是沉稳,有她在,九妹和季府五小姐还能大打出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王韵婷心中讶然,转了头看着季望舒道,“郡主,且随我去锦画阁可好?” 季望舒并不担心季芙蓉,可到底是她带来的人,又不知有没有伤到镇国公府的九姑娘,当下便点头同意。 二人披着大氅怀抱暖炉,出了浣沙阁向锦画阁的方向行去,身后几个丫鬟婆子紧紧跟着。 进了锦画阁,方才发现东次间里,坐着的二房许氏阴着一张脸,见她进来,许氏眼皮抬了抬,皮笑肉不笑地道,“婷姐儿如今行事越发——” “婷丫头,这位姑娘可就是靖安侯府的长安郡主?”眼看外客尚在,许氏还要给自己女儿没脸,孙氏忙出声打断,同时不露痕迹地朝着许氏狠狠瞪了一眼。 被打断的许氏扁了扁嘴,终是被孙氏那满满皆是告诫的一眼给震慑住,再不敢当着外人的面给王韵婷甩脸子,只心中却是恨得直咬牙,自个儿子好歹也是王韵婷的兄长,即便自个儿子的确不该在内院行那荒唐之事,可不过是个丫鬟罢了,睡了也就睡了,至于闹得这般大张旗鼓么?坏了她二堂兄的名声,她就能好了? 王韵婷瞥了眼许氏,唇角勾出一抹讥笑,她这位好二婶,就是个眼高手低的,当着外人的面,都想落她的脸面,是唯恐别人不知镇国公府的家丑么? 收回视线,她端端正正迎上孙氏温婉的双眸,轻轻点头,“母亲说的正是,母亲,韵婷听闻季五姑娘和九妹妹也来了母亲这里,怎么却没见着?” 孙氏柔和的眸光看向季望舒,温声道,“郡主,令妹尚在更衣,还请郡主稍侯片刻。” 季望舒便走了过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晚辈礼,大大方方地道,“五妹淘气,让夫人费心了。” 孙氏忙从手腕褪了个水头极好的玉镯子,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手套了进来,一边道,“好孩子。” 长者赐不可辞,季望舒由着她把镯子套进手腕,又福了个礼,便退到一边端端正正的坐下,瞧着她端正的坐姿,孙氏就不由暗暗赞许,这才是真正的名门世家之女,哪像那个季五姑娘,简直就是让她大开眼界! 没过一会,红袖领着换好了衣裳的季芙蓉缓缓走了进来,而另一厢,一个生得俏丽的丫头也带着同样换好了衣裳的王九姑娘迈了进来,见着了王九姑娘,向来娇纵的季芙蓉下意识的身子一缩,她害怕的样子让季望舒眼角微微一动,不由自地就朝王九姑娘看了过去。 和她设想的一般,王九姑娘看上去也就七八岁的模样,个头倒比季芙蓉高了半个头不止,小姑娘生得粉嘟嘟的煞是可爱,即便是拿眼瞪着季芙蓉,一双滚圆滚圆的大眼睛,努力的去瞪人,那小小模样让她不由莞尔一笑。 “晚晚,还不给五姑娘道歉。”瞧着季望舒看着自家泼皮猴子并无不悦的眼光,孙氏松了口气,沉下脸望向王九。 王九小嘴扁了扁,将脸撇向一边,整个身子也转向一边,扭着身子不肯道歉。 见小姑娘一脸委屈的模样,季望舒忙道,“五妹妹和九姑娘是逗着玩,夫人却是不必放在心上。” 两个小姑娘脸上身上都是好端端的,没什么明显的伤痕,而且事情的经过都还不曾知道,镇国公夫人让自个女儿先道歉只是出于东道主的礼仪,焉能当真。 见她这般一说,孙氏眼中就闪过一丝愕然,不由仔细打量了季望舒一眼,这季家的大姑娘,也不过才九岁,可看她说话行事这般老练,便是寻常的世家夫人怕也没她这般圆滑! 难怪叶氏会被这个继女给压着一头! “晚晚,你看郡主这般大度了,你还不知道认错吗?”孙氏朝季望舒回以歉然一笑,继而又转过头盯着王九道。 王九总算将扭着的小身子转了过来,偷偷看了一眼季望舒,在看清娘亲嘴里的郡主似乎大不了他多少,且生得跟小仙女似的,王九的小脸就噌一下红了,这么好看的姐姐,怎么会有那样一个混蛋妹妹? 好吧,看在这位仙女奶姐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地道歉吧! “仙女姐姐,晚晚错了,请仙女姐姐莫要生气。”王九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粉嘟嘟的小脸满是认真地看着季望舒。 在他出声道歉后,季望舒就忍不住愕然,这声音——分明是男孩儿的声音! 她仔细望过去,看清王九身上的穿着的确是女装没错,就连头上,也梳着寻常女童才梳的圆溜溜的双环髻,这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她一脸的愕然,王韵婷有些不忍直视地压低了声音道,“郡主莫惊,我这九弟,因为打小身体不好,伽蓝寺的觉远大师提议当女孩养着,母亲心疼九弟,这便应了大师的提议。” 这样的事,虽然少见却不是没有,季望舒不由释怀,总算明白之前王韵婷那一脸古怪是为何而来了! “九姑娘是好孩子,姐姐不会生气。”面对可爱之极的王九,季望舒忙出声宽抚,同时又看着季芙蓉道,“五妹妹,九姑娘都道歉了,你也应该道歉。” 季芙蓉虽百般不情愿,可这会冷静下来的她,想到出府前娘亲的叮嘱,只得垂着头,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我错了,九姑娘不要生气。” 王九扁了扁嘴,道个歉都这么没诚意,哼,这般小家子气,一点都比不上仙女姐姐,算了,看在仙女姐姐的面子上,他就不计较了! “我不生气,可是你以后,可不能再摘我的花了。”王九挺直了腰杆道。 季芙蓉忙不迭的点头,以后她再也不会来镇国公府了,再也不要遇上这个混世小魔王了! “你这孩子,可怜见的,今儿是伯母这泼皮让你受委屈了,这个,权当给伯母给你这孩子压压惊。”孙氏从手腕上又褪下一个水头极好的镯子,套进季芙蓉的手腕。 季芙蓉瞥了瞥手腕上略显过大的玉镯子,长者赐不可辞的理她也知道,便福了身子道,“谢谢夫人。” “夫人,天色不早了,长安也该回府了,谢谢夫人。”季望舒起身告辞。 孙氏点头,转身吩咐,“于妈妈,你亲自去送郡主和五姑娘回靖安侯府,也替我向侯夫人道声不是。” 那一脸精明干练的于妈妈就垂着头应了下来。 季望舒心知孙氏怕季芙蓉回府之后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诉说,所以才谴了于妈妈,明着是送她二人回靖安侯府,实则是要于妈妈将今日之事如实说给靖安侯的当家夫人听,这番用意,她自是不会阻拦,当下便点头道,“多谢夫人。” 于妈妈带着季望舒一行人离开之后,孙氏命人将王九也送了回去,这才正了面色看着许氏道,“二弟妹当着外人的面,都敢这般口无遮拦,可是不将我这个做嫂嫂的放进眼里?” 许氏眼神闪了几下,却是不肯承认,“适才并没注意到有外人在,这才一时失口,大嫂可别往心里去。” 她不承认,孙氏也拿她没奈何,心中淡淡一笑,这事她可以不去计较,可是大侄子将手伸到她这个伯母的院子里,勾搭上她这个伯母院子里的丫头这事,她却是不能不计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冲撞宣王 镇国公夫人孙氏抬了抬眼皮,看向坐在她对面的许氏,对于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二弟妹,她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也不屑与之计较,没的掉了她自己的身份,可这不代表着,她会一直容忍二房为了那爵位在她眼皮子底下上窜下跳折腾个不停。 自个的女儿,马上就要入主东宫为太子妃了,也是时候敲打敲打二房,省得二房将来招来什么祸端,坏了婷丫头的亲事! “二弟妹,今天这事事关承平,动的又是我这个做伯母的院子里的丫头,我这做伯母的也不好出面管教,还劳烦二弟妹跟我去福安堂给老夫人问个安,也好让老夫人评断评断。”放下手中的青瓷盏,孙氏淡淡的道。 纵是地龙燃得很旺,手里还抱着暖手炉,可许氏还是觉得一丝丝寒气跟刀子似的一点点刺过来,看着孙氏脸上淡淡的表情,她就恨不能跳过去一手撕开那看似伪善的假面。 分明就是她院子时的不安分的丫头存了心勾引自己的嫡子,血气方刚的少年人,经不起那起子狐媚子的诱惑是正常的,可到了她这虚伪做作的好大嫂嘴里说出来,反倒像是自个嫡子不怀好意勾搭伯母院子里的丫头,这若传了出去,自个长子的名声可不就毁了? 愈想愈气,许氏犀利的双眼就恨恨地盯着孙氏道,“大嫂说的正是,我也正好问问老夫人,做伯母的院子里的狐媚子放着这么多正经主子不去勾搭,偏偏要来勾引我二房的平哥儿却是个什么理!” 说完她也不看孙氏瞬间就乌云遍布的脸,起了身子,怀抱着紫金暖手炉,挺直着腰杆径直出了西次间。 孙氏被她那意有所指的话气得直哆嗦,满屋子的婆子丫鬟们个个恨不能贴墙跟去,国公夫人和二房夫人的对话硝烟遍布,二房夫人那张嘴,又是个口无遮拦只图她自己畅快的,全然不管她说的那些话适不适合她们这些为人奴才的听! 眼看着自个娘亲就要爆发,王韵婷忙道,“母亲,这事关系到二堂兄,怕是要将祖父也一并请了过去方才合适。” 被她这么一拦,孙氏翻滚的怒气顿时就像被泼了瓢冷水,原本沸腾着的心就凉了一凉,满是赞赏的眼光就朝王韵婷望了过去,还是这个女儿反应快,知道提醒自己去将老国公也一并请过去,不然以老夫人素来庇护二房多过她这长房的心,今天这事指不定到最后,会让许氏那张利嘴说指鹿为马说成是她长房的不是! “嬷嬷,去请老太爷。”定了定心,孙氏转头吩咐立在她身后的毛嬷嬷。 毛嬷嬷恭声应下,孙氏这才起了身,接过锦屏递过来的缠枝牡丹铜手炉,看着王韵婷道,“婷丫头,你也随为娘一起去,再过几月你也要大婚了,你也学学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务。” 王韵婷默然点头,她心中很是清楚,娘亲叫她一起去福安堂,虽说是存了心让她学学怎么处理这些事务,可真正的原由,却是因为老夫人偏疼二房,娘亲怕老夫人偏听偏信二婶婶的话,是非不分的一味责怪长房,而她若也跟着去了,老夫人怎么着也得给她这个太子妃几分脸面,不好太过偏心。 虽心知肚明孙氏有着利用她这个女儿身份的心,她却也没什么可气的,她的出身是孙氏给的,荣华富贵是这个身份带来的,当娘亲的要利用一下她这个女儿的身份,她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呢! 老夫人喜静,所以福安堂离锦画阁稍远,饶是二人披着大氅抱着暖手炉,一路顶着微风走过来,亦是冻得脸颊通红不说,连带的双手也僵硬得有些不太灵活,她二人都冻成这般,更不用说跟在她二人身后的一众婆子丫鬟,更是冻得直哆嗦。 二人行至门口,就听得正房里传出许氏哭天喊地的声音,“母亲,您可要为平儿做主啊,他这才多大,那起子狐媚子就不安好心的勾引上他,这若是坏了身子,这往后平儿他可怎么娶妻生子?” 孙氏额头的青筋就鼓了起来直跳,抱着紫金暖手炉的双手隐隐直抖,因为愤怒使然,她捧着紫金暖手炉的双手也不由加大了力气,只听得‘咔嚓’一声,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生生折断,手指传来的痛意唤回她频临爆发的理智,顺了口气,她朝守在门口的双喜望了过去。 “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被国公夫人清冷的双眸一看,双喜这才回过了神,忙恭声通报。 因着她这一声通报,原本还扯着嗓子干嚎的许氏顿时就收了声,由袖中掏出丝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尔后又偷偷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表情,见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她也看不出老夫人到底信没信她说的那一番话,所以心中委实也没个底,只一阵阵的发紧。 她自以为她隐藏得很好,可又怎瞒得过在内院斗了大半辈子的许老夫人,瞥了眼拿着丝帕的娘家侄女一眼,被这娘家侄女干嚎了这么久,许老夫人只觉得脑门跳得厉害,总算长房大儿媳带着孙女一同来了,可算是止了娘家侄女这一顿干嚎,也让她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然儿媳妇,你来得正好,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给我这老婆子听听。”等孙氏和王韵婷双双福了礼后,许老夫人就稍稍放柔了脸色问。 虽说她偏疼二房次子一些,可如今大儿子生的闺女都要成为太子妃了,许老夫人不会愚笨到在这个节骨眼给大儿媳没脸面,更别说王韵婷也在场的情况下,许老夫人更加没可能当着孙女的面给她娘没脸面。 许老夫人态度尚好,孙氏就压着心中的气,淡淡地道,“这事儿媳也是不知的,是婷姐儿带着长安郡主去后花园赏花,却没想到,这光天化日的大冷天的,就撞见有人在湖畔的亭子里行那没脸没皮的事,婷姐儿唯有命人将那丫头绑了送到锦画阁,儿媳才知此事,因为事关平哥儿,我这当伯母的也不好管教,唯有回禀到老夫人您这里。” 一听是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苟且,且当时还有外人在场,许老夫人就狠狠瞪了一眼许氏,这么重要的事,她可不信许氏是忘了和她说! 被瞪的许氏有些心虚,眼珠一转就梗着脖子道,“大嫂可说的好生动听,这大冷天的,后花园都没开几株花,婷姐儿偏还要带着客人去赏什么唠什子花,还正好撞见那不脸的狐媚子勾引我的平儿,这么巧的事,我可不信,还有那不要脸的丫头,放着长房正经男主子不去勾引,却偏偏来勾引我的平哥儿,母亲,你来评评,这是个什么理?” 她这番话倒也有几分可信,许老夫人略显狐疑地看向孙氏和王韵婷,长房的大儿子可是袭了国公爵位的,那小丫头即便要勾引主子,也当勾引自个大儿子才是,再退一步,若是因为长子年龄大了,不还有长房的嫡孙恩哥儿那孩子吗? 恩哥儿那孩子的长相,可是比二房平哥儿要好太多了,那小丫头但凡是长了眼睛的,怎么都不应该舍了恩哥儿去选平哥儿这孩子! 还有,就像许氏说的,这么大冷天的,也没几朵花,婷姐儿干嘛要带着客人去赏花?还偏偏就这么巧的撞上这档子事? 不得不说,许老夫人是当局者迷,长房的国公爷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国公夫人孙氏手段了得,国公的几个妾室被国公夫人整治得服服贴贴,蝉儿一个二等丫鬟,焉有那胆子去触孙氏的霉头,至于大公子王承恩,那可是个不近女色的主,勾引大公子的丫鬟不是没有,可是一个个不是被发卖出府,就是被直接贬成了最下等的丫鬟,给蝉儿再多的勇气,她也没那胆子去勾引大公子,而且以蝉儿一个二等丫鬟的身份来说,在这国公府的下人当中,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若非主子存了心勾搭,她犯不得拼上前程性命去和主子厮缠。 被老夫人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孙氏心里就呕了一口血,合着老夫人这是信了许氏那张舌底莲花的嘴?质疑是不是她设局陷害二房? 她堂堂镇国公夫人,女儿又即将入主东宫,她至于设局陷害一个对她长房够不成威胁的二房吗? 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可老夫人这心,也偏的太狠了! “祖母,孙女带长安郡主去后花园赏花乃临时起意,撞见二哥哥非孙女所愿,母亲自孙女年幼便一直告诫孙女一荣俱荣损俱损的理,断没可能做出当着外人之面谋算自家人,且还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今日府上发生的事情,一旦传了出去,伤害最大的不是二哥哥,而是孙女,这么浅显的道理,孙女尚且知道,母亲她难道就不知道吗?”王韵婷上前一步,清澈的眸光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将她的话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方才明白过来,这个孙女是在告诉她,即便孙氏要设局陷害二房,也断不可能利用她最为宝贝的女儿去撞破这桩丑事,要知道,这个孙女如今可是皇上亲指的太子妃,一个尚没出阁尚没大婚的闺阁女子,撞见自家堂兄和府中丫鬟行那苟且之事,传了出去,可不有损她的清名! 才刚掳顺了这一点,那头同样也听明白了的许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扯起嗓子叫嚷,“婷姐儿这话虽说的很对,可谁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安排好了,却让你好巧不巧给撞上了,不然这天寒地冷的,我的平哥儿,怎么就糊涂到在那亭子里不管不顾呢?这万一要是伤了平哥儿的身子,我们二房还能指靠着谁?” 许老夫人才刚消失的怀疑又冒了出来,这么天寒地冻的,平哥儿再糊涂,也不至于不知道这样会伤了身子骨,定是那不知羞的丫头,挑唆着平哥儿不管这天寒地冻的就在那亭子里厮混,指不定就是想要伤了平哥儿的身子骨! 自己向来偏疼二房一些,长房的嫡孙恩哥儿不愿入仕也向来和她这个祖母不亲近,倒是平哥儿,打小就亲近她这个祖母,所以在得知恩哥儿不愿入仕为官之后,她心中便有了将来让平哥儿承爵的的心思,也曾和老国公商议过,老国公虽没同意,可却也没反对,孙氏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便恨上了平哥儿,不惜让自个院子时的丫头去勾引平哥儿,好坏了平哥儿的身子骨? 这般一想,许老夫人心里头那点火苗子唰一下就窜了起来,看着孙氏的眼光就跟那刀片似的,“然儿媳妇,你院子里的那个不知羞的丫头呢?” 侍侯婆婆这么多年,孙氏焉能看不出许老夫人心中所思,虽心中气得直想摔门而去,可念着孝道,她只能生生忍着心中几欲呕出来的血,垂眸道,“就在外面绑着。” 大侄子勾搭上伯母院子里的丫头,许氏不嫌丢人,她都替许氏母子臊得慌,亏老夫人还以为是她设局陷害平哥儿,就平哥儿那不学无术的纨绔,给她的恩哥儿提鞋都不配,一个养废了的纨绔罢了,国公府又不缺那点银子养着他,她何必动那心思命丫头去勾引他! “红梅,去审问那不知羞的丫头,看看她是受什么人所指使,要坏了我平哥儿的身子,她若是不肯说,就给我狠狠打,打到她招为止。”许老夫人转头吩咐身后的老嬷嬷。 梅嬷嬷面无表情的应下,孙氏就觉得胸口有股子怒火在窜,老夫人这话,只差没明指着她的鼻子指责她了,有老夫人这不分是非的一句话,不知情的,还真会信了老夫人,以为是她这个国公夫人容不下二房,设局谋害二房嫡子,她虽不怕这顶黑锅,可是却不能让人说太子妃有个心狠手辣的生母啊! 就在她身子一动,刚想起身跪下的同时,就听得厚重的帘子猛然让人掀了开来,一股子寒风猛地就窜了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你这婆子,是愈活愈回去了,这般没脸没皮的事,你不悄悄掩下,还要大张旗鼓的闹到满上京城人都知道不成?”掀开帘子一脸怒气迈进来的老国公,一张脸沉得有如夜幕降临的天际。 被老国公一双老眼瞪着,许老夫人心里头就忍不住有些发怵,可一想到,两个儿媳妇还在不说,孙女也在,老头子还这般不给她这个老妻脸面进来就是一顿斥责,许老夫人心里头的火也就冒了出来,梗直了脖子道,“这样的事若不查个透彻,将来若是还有人想要谋害平哥儿可怎生是好?” “糊涂,平哥儿如今多大了?他若是个好的,又岂会做下那样有辱门风之事?来人,把那丫头灌了药发卖出去。”老国公无视老妻满是委屈的老脸,挥了挥手,便听见外面一番动静过后安静下来。 老国公的话,在这府上便如圣旨一般无人敢违抗,许老夫人虽气得脑门直跳,也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沉了脸坐在那里,同时拿眼狠狠瞪着孙氏,她可不信,老国公这是凑巧过来福安堂听见了这事,分明就是孙氏来福安堂之前,先命人去请了老国公! 许氏自打老国公进来,整个身子就恨不能缩进椅子里头,在这府上,她不怕老夫人也不怕长房大伯和大嫂,唯怕老国公,老国公一句话,她若敢不从,等着她的便是家法,所以一看到老国公,她便如耗子见了猫似的害怕。 “家和万事兴,咱们府上如今可正在节骨眼上,再不能生个什么事端出来,然儿媳妇,今天这事,你婆婆和你二弟妹虽有不对的地方,可到底那丫头是你院子里头的,你也没管教好,所以今儿这事,都不许再提,更不许外传,知道了吗?”老国公坐正身子,一双老眼朝着孙氏和许氏扫过去。 老国公是帮着她的,孙氏自是不会驳老国公的脸面,恭敬的点头应了下来,许氏敬畏老国公,更加不敢反驳,今天这事,她心中也是心知肚明,自个儿子行事不成体统,如今老国公各打一巴掌,命人将此事就此揭过不许再提,也就是说不会追究自个儿子的过错,她闹来这福安堂,无非就是不想自个儿子受责罚,如今目的已达,她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见二个儿媳很是恭敬,老国公便满意的点头,起了身道,“婷姐儿,你随祖父过来。” 王韵婷心知祖父这是有话要过问,便顺从地起了身,随着老国公向外行去,祖孙二人刚出了正房,就见大管事一脸焦灼的奔了过来,老国公停了脚,看着大管事问,“何事这般慌张?” 大管事喘了口粗气回道,“回老太爷,奉大夫人之命送长安郡主回府的于妈妈受伤而归,长安郡主被宣老王妃带去了宣王府。” ------题外话------ 这段时间狐狸慢慢铺开剧情吧,尽快让女主长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 登门道歉 老宣王妃竟然回上京城了? 老国公心中不无震惊,迈着大步就往前院大厅行,行至一半又停了脚步,转过头道,“婷姐儿,你且先回去,祖父还有事要处理。”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王韵婷心中隐有担忧,关于宣王府,虽然家中长辈提的并不多,可她却能从家中长辈提及宣王二字时,脸上那种深深忌惮中感觉得出,宣王府一定很不简单,可因为宣王府在上京仅余一座空置的府邸,整个王府的人并不在上京城,所以她也无从了解宣王府的人,老宣王妃带走季望舒,却是为何? 转了身,她往听竹斋的方向行去,在这府中,唯有兄长,或许会告诉她关于宣王府的事情。 前院大厅,老国公拧了眉看着咬着牙忍着痛的于妈妈,肃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冲撞上宣王府的?” 于妈妈伤的并不重,只是一条胳膊脱了臼,早已接了回去,听得老国公问起,她便垂首恭声回禀,“回老太爷,季大小姐的马车行至临水街时,马突然发狂,刚巧撞上了老宣王妃的马车,老宣王妃命人将发狂的马车给压制住后,就带着季大小姐离开了,宣王府的人离开之后,季五小姐也带着季府的下人自行回去了,老奴便也回来禀报老太爷您。” 好端端的,马怎么会突然发狂?还刚好就撞上宣王府的马车? 老国公可不信这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就不知那暗中之人,是盯上了靖安侯府还是他镇国公府? 不管如何,长安郡主是来他镇国公府上做客之后,回府的路上生了事端,镇国公府若置之不理,也会被人所诟病,不管宣王府是不是龙潭虎穴,他势必得派人去打探一下了。 听竹斋里,琴声悠扬,王韵婷驻足细听,但觉兄长今日所抚之曲,不再低沉郁郁,观其琴声知其心情,可见兄长如今的心境,像琴声里所展现的一般,开阔了不少,不再有那种空有一腔抱负却不得施展的郁郁不得志之感。 “哥哥的心境,变化很大,很好。”待琴声完全消停之后,她才缓缓行了进去,不无赞赏地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淡淡一笑,却没否认,这些天,他仔细翻阅那人留给他的陆太傅亲自撰写的手记,于手记中受益匪浅,心境,自然也跟着开阔了,“妹妹此来,可是已经说服季大姑娘接手蕉园诗社?” 王韵婷轻轻点头,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清澈的眸子却是略带了几许好奇地看着他道,“哥哥,为何一定要这般做?” 她委实想不明白,自己谪仙人一般的兄长,怎么会关心起蕉园诗社的事,还让她将蕉园诗社交付季望舒之手,若非季望舒如今委实小了些,她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家不近女色的兄长,是不是对季府大姑娘动了心思,否则怎会这般反常行事! “你不愿你的一番心血落入旁人之手,在为兄看来,季大姑娘却是最适合接手的人选,至少,在她手中,蕉园诗社不会沦为沽名钓誉之用,既遂了你的心愿亦让蕉园诗社得以继续下去,何乐而不为?”王承恩挑眉,淡然回她。 明明兄长说的合情合理,可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挥之不去,可是却又不知心中那股莫名,究竟是什么,她便将之压下,问道,“哥哥可否知道宣王府的事情?” 这次轮到王承恩讶然了,他仔细看了王韵婷一眼,方才肯定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他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若非发生了什么,她是不会来问他宣王府的事的。 “不瞒哥哥,季大姑娘在回府的路上,马车失控冲撞了宣王府的马车,于妈妈回来禀报,说是老宣王妃带走了季大姑娘。”王韵婷原也没想过瞒着兄长,所以坦然直言,同时却又细细观察着兄长脸上的神情。 然则让她失望的是,王承恩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所动容,连眸光都不曾闪动一下,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 她心中轻轻吁了一口气,这足以证明,兄长的心,并不曾为季望舒而动容,而她的猜测,却是庸人自扰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王承恩的内心,共实并不像她所看到的那般宁静,而是像有一股股海浪,在不停的拍打着他的心房,让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 倒不是因为季望舒,在他看来,季望舒虽然有些独特立行,可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他为之激动的,是因为宣老王妃回了上京城。 宣老王妃回了上京城,是不是代表着,宣老王爷以及宣王爷也一同回了上京城呢? “妹妹若是因为季大姑娘而忧心,却是不必,虽然皇室宗亲都怕宣小王爷,但据我所知,宣小王爷虽然跋扈却不滥杀无辜。”心中思量片刻,王承恩给了王韵婷一个宽抚的答案。 见兄长拿起琴谱,知道兄长这是送客之意,王韵婷便起了身,连兄长都不愿对宣王府多言,可她心中,对宣王府却愈发的好奇。 且不说镇国公府这边,老国公愁肠百结的思量着谴谁去宣王府打探消息,靖安侯府,亦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福安堂里,老夫人锁着双眉看着坐在她下首的两个儿子,沉声道,“青城,青峰,既然宣老王妃出面带着了舒丫头,会不会是马车失控伤了宣王府上什么人?” 季青城和季青峰交换一个眼神,他们最担心的,可不就是这个,以宣老王妃护犊子的心态,谁知道会怎么报复季府! 他们也想知道自家的马车到底有没有伤到宣王府的人,可是如今失控的马车和驾车的车夫,一并都被宣老王府带去了宣王府,他们即便是想查,也无从查起! 因为心中担忧,所以二人一时间也没个好章程,只无力的劝解老夫人,“母亲不用太过忧心,舒丫头到底是皇上才刚赐封的郡主,即便是宣老王妃,也应该不至于真将舒丫头怎样。” 这话却是没说进老夫人的心坎,她哪是担忧季望舒会在宣老王妃手底下吃啥苦头,她担忧的是宣老王妃会连带将她季府也给牵扯进去。 季青城和季青峰二人不知,一边坐着的叶华梅心中却是很清楚的,老夫人若真是担心季望舒那个小蹄子,早该亲自登宣王府的门去要人了,哪还会这般安然自在的坐在这福安堂商议。 连老天都帮她,那小蹄子既然冲撞了宣王府,这一次,定不可能安然无恙的脱身了! 她垂着头,尽量掩饰着心中的雀跃,完全忘了上京城曾流传甚广的宣小王爷的桩桩壮举。 “母亲,您没想过,这好端端的马车,怎么就会发狂失控呢?还偏偏就舒姐儿的马车失了控,蓉姐儿的马车却好端端的回了府?”一直仔细观察叶氏脸上表情的赵氏,在叶氏垂头之后,收回视线,满是狐疑地看着老夫人。 这话就差没指名道姓说是她叶氏对季望舒的马车动了手脚,叶华梅原本垂着的头唰一下就抬了起来,愤怒地看向一脸无谓的赵氏道,“二弟妹想说什么不管直说,这么含沙射影的,有意思吗?” 赵氏哼了一声,阴声怪气地道,“我可不敢,我怕我要是直说了,也会跟舒丫头一样,回头出府马车也失控。” 叶华梅气得直抖,直直迎上老夫人审视的双眼道,“母亲,二弟妹这般诛心之言,您也由着她吗?” 见她气成这般模样,老夫人心里那点怀疑就散了去,瞪了一眼赵氏道,“家和万事兴,往后,别叫我这老婆子再听见这样的话。” 赵氏心里多少还是害怕老夫人的,很是勉强的点头,“儿媳谨记母亲教导。” “母亲,宣老王妃连人带车一并带走了,到底是咱们府上的马车失控惊了宣王府的马车,咱们是不是应该,先谴了人去宣王府赔个不是?”季青城掂量一番后,小心冀冀地道。 老夫人听了就点头,与其在这里坐等宣王府的人上门问罪,倒不如先谴了人去宣王府赔个不是,宣老王妃即便再不近人情,可这伸手不打笑脸,也应该会看在她们这般有诚意的份上谅解一二! 一见老夫人点头,叶华梅心中的喜跃就瞬息消失,她是靖安侯府的当家夫人,不用想也能知道,去宣王府赔不是的人选,非她莫属! “老大家的,你去库房挑几样珍品带过去,到了宣王府,切记得小心谨慎,万不可冲撞了宣老王妃,知道了吗?”老夫人视线落在叶氏身上,沉声吩咐。 叶华梅僵硬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点头,“母亲放心,儿媳谨记母亲之言。” 凭什么惹祸的是那个小蹄子,却要让她将脸送上去让人打? 虽心中恨不能咆哮出口质问老夫人,可最终亦只能压着满胸的怒气,点头应下。 而一边的赵氏,到了此时还不忘踩上她一脚,幸灾乐祸地道,“大嫂,我听闻宣老王妃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你可得小心啊。” ------题外话------ 晚上八点前还有一更,谢谢一直支持的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宣亲王府 宣亲王府,和战北王府一样,自太祖开国便随着太祖打江山的功臣,两府不的是,战北王府是异姓王,而宣亲王,则和太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传当年皇位本该是宣亲王的,但宣亲王爱上了一江湖女子,此女不愿受那朝堂约束,宣亲王为此而心甘情愿的放弃了皇位,而那女子也感念宣亲王之深情,不惜抛开江湖身份,嫁给了宣亲王为妃。 太祖感念其恩,登基称帝后便赐封宣王府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在赐了三面丹书铁券给宣亲王府的同时,还赐了宣亲王府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的金鞭,这样的恩宠,奠定了宣亲王府在西楚不可动摇的根基。 宣亲王府历尽几代,许是因为开国之初杀戮太重,所以宣亲王府的子嗣之路尤为艰难,到了如今这一代,宣亲王夫妇膝下,也只得一子,且这一子,亦是宣亲王妃四十多方才生下。 宣亲王夫妇在独子三岁之时染上时疫撒手归西,教养嫡孙的重任便落在了老宣亲王夫妇的身上,因着老宣亲王夫妇二人的纵宠,小世子被惯得跋扈嚣张,当年可是整惨了上京一群勋贵公子哥,若说混世小魔王,当属宣亲王府的小世子。 宣亲王府的封地远在西北,所以当老宣亲王决定,带着小世子离开上京去西北封地之后,不但上京城的勋贵公子哥们皆松了口气,便是今上心里头,也是舒了口气,无它,皆因宣亲王府代代都子嗣艰难,所以到了至今,按辈份算的话,今上还得尊宣亲王府的小世子一声王叔,让年龄大了小世子几十岁的今上唤小他这么多的小世子王叔,今上心里可不尴尬着,所以老宣亲王带着小世子一同回了西北封地,省了今上的尴尬之情,今上心里如何能不舒畅。 此时的宣亲王府,前院热闹非凡。 靖安侯府的车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他眼珠所盯的方向,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人绑着,按在长条板凳上,左右两侧,宣亲王府的护卫将板子举得高高的,尔后落下,打在人肉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而鲜血,也随着板子的挥起落下溅在了青石板上。 那汉子被打得惨叫不已,他每叫一声,车夫的身子就忍不住抖一下,仿佛那落在汉子臀部上的板子,也一并打在了他身上一般。 季望舒很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幕,老王妃侧头,见这小丫头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畏惧不说,眼里也没因为那被打的人血肉模糊而生出的恻隐,老王妃就不由啧啧称赞。 便是她自个当年像这小丫头这般小时,见了这血肉模糊的场面,也是会怕的,可这小丫头,连个眼神都没闪过,这心性,怕是能跟自家那混世小魔头相媲美了! “世子,再打下去,只怕——”汉子不再发出惨叫声,护卫探了探鼻息,放下板子走过来禀报。 身着墨色华裳的少年起身,宽大的袖边用金丝滚着的云纹隐隐流转,端的是炫目之极,少年负着手,行至瑟瑟发抖的车夫跟前,眸中带着淡淡笑意,温和地看着车夫,而车夫,被少年这般看着直吓得瘫倒在地,竟是连求饶都不敢求。 见车夫吓成这般模样,少年就嗤了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当主子的靖安侯是个贪生怕死的废物,手下的奴才,亦是贪生怕死的! 抛开车夫,少年直直走向中间,挥了挥手,条凳左侧的护卫由袖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颗丹丸喂进被打的汉子嘴里,也不知是什么妙药,那原本只吊着一口气的汉子立时就睁开了双眼,惧怕地看着那尊贵无比的少年。 在他成功的将暗器射中靖安侯府大小姐的马之后,看着马发狂他刚想悄无声息的溜走,却没想到才刚出了茶楼,就被宣亲王府的护卫给拦住,随后便被带到了宣亲王府。 他原以为,王府护卫将来他来王府,是想严刑拷打逼问他是受谁人指使,可却没有料到,等护卫们将他押进来见了这少年,这少年竟是一句话都没问他,直接命人先堵了他的嘴开打。 因着嘴被堵上,他便是想求饶也是不能,生生被打晕过去。 “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说出你的主子。”少年漆黑的双眸,很是温和地看着汉子,那眸中,甚至还带了些许的宽抚人心的笑意。 汉子的眼珠转了转,却是没有说话,即便这少年会放了他,他回去亦是死路一条,任务没有完成的人,下场会有多凄惨他不是不知道,更何况,他不过是拿人钱财听命行事罢了,出钱谋害靖安侯府大小姐命的人,他根本无从得知,又如何能回答? 见他这般,少年眸中染了一丝笑意,转头吩咐,“三天之内,查清此人身份。” 护卫知道这便是要用酷刑逼问的意思了,架起条凳上的汉子大步离去。 “丫头,你为什么不怕?”直到汉子被拖走,青石板上只余两条斑驳血迹延伸过去,一直细细观察着季望舒的老王妃略显好奇地问。 季望舒收回视线,反问道,“怕,有用吗?” 老王妃愕然,她想到很多种答案,却唯独没有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是这样回答她。 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下,怕,又有什么用?既然没用,那又何必怕! “你这丫头,一点都不像你那个爹。”愕然过后,老王妃发出一声感叹。 季望舒默然不语,她只不过是占了这个身子的一缕异魂,季青城自然不是她的爹,她真正的爹,早在多年前就已死在她的剑下! “王妃,镇国公夫人和靖安侯夫人递贴求见。”宣亲王府的大管事匆忙而至,恭声禀报。 老王妃淡淡点头,“让她们进来。” 大管事的双眼瞄了瞄青石板上的斑斑血迹,却是没说什么转身离开,少年也折转了身子走向老王妃,亲手搀着老王妃向大厅的方向迈去,看着祖孙二人的身影,季望舒眸光一闪,轻轻跟上。 “两位夫人,请进。”宣亲王府的大管事溢着笑,看着镇国公夫人和靖安侯夫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孙氏和叶华梅双双交换一个眼神,尔后端着优雅的步子迈进了宣亲王府的大门,随着管事沿着青石板的路向大厅的方向行去,在看清青石板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后,二人的心不约而同的一阵阵发紧! 进了大厅,二人朝着端坐上首的老王妃福礼,老王妃挥了挥手,“两位夫人前来,可是为了这小丫头?” 说着指了指坐在她右侧的季望舒,两位夫人齐齐点头,叶华梅率先道,“王妃,臣妇听闻马车失控惊了您的马车,不胜惶恐,如今见得王妃安好,臣妇这心里头,才稍稍安心。” “夫人的意思是,祖母没伤害,靖安侯府便无责任了?”少年突然道。 听这少年唤老王妃为祖母,叶华梅便心知眼前这看上去尊贵无比的少年,便是宣亲王府的世子,少年的眸光带着笑,可那笑却不达眼底,直让她有些心虚,她忙不迭的摇头,“岂敢,世子误会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权当为王妃压惊。” 少年收回眸光,叶华梅这才觉得舒了口气,看着老王妃还想说上点什么,就见老王妃摇着头道,“老身倒没受什么惊,倒是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却是受苦了。” 叶华梅嘴角一扯,心中暗恨,不是说宣亲王府的小世子跋扈嚣张吗?怎的却不发落这小蹄子! 虽心中暗恨,面上却是一派温和地附和着道,“王妃说的正是,臣妇也是担心这丫头受了惊,若是王妃允许,臣妇这便带着这丫头回府。” 老王妃看了季望舒一眼却是摇头,叶华梅一怔,却听老王妃又道,“今日之事,是有人蓄意谋害郡主性命,谋害宗亲可是重罪,老身既然撞上了,自是不能不查,等老身查清楚之后,夫人再接郡主回府。” 这话里头居然是在维护季望舒,叶华梅气得直咬牙,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连不近人情的宣亲王老王妃,都能对小蹄子一见如故开口相护! 虽心中很是郁闷,可老夫人的叮嘱还在耳畔,她也不敢得罪宣亲王府,当下只好苦着一张脸,“王妃想的周全,是臣妇一时失策,既然如此,那臣妇就先不打扰王妃了。” 老王妃点头,又道,“贵府的家奴,主子有难却弃主而逃,事关皇室宗亲,老身先将人扣下来了,待禀明皇上了,交由皇上发落。” 叶华梅的身子一僵,却不敢说什么,只能苦笑着应下,一边的孙氏心中却是了如明镜,寻常的家奴,岂敢在主子有难时弃主不顾,无非是因为这主子不受重视,家奴才敢这般行事,老王妃此语,意在敲打靖安侯夫人。 倒也真是怪了,这老王妃素来极难结交,今儿怎会处处帮着长安郡主呢? 怀着一肚子的纳闷,两位夫人起了身告退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怀璧其罪 夜幕慢慢降临,一弯新月洒下些许的光亮,窗前,树木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嘶嘶地响,为寂静的夜空营造出一丝不宁。 “姑娘,大夫人对您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倒不如索性让奴婢一剑了断了她,也省得这么麻烦。”白芍拨拉着碳盆里的银丝碳,一想到白天闹市马车失控,险险伤了自家姑娘,她就忍不住皱眉。 白薇也忍不住朝自家姑娘望了过去,身为江湖中人,她和白芍的想法相差无几,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像叶氏这样的人,姑娘怎的还不让她们动手呢?莫不是姑娘不相信以她和白芍的武功,取不了一个内宅夫人的性命? 见两婢亮晶晶的双眸俱都盯着自己,大有只待她一声令下,二婢便立马提剑去取叶氏项上人头的意思,她不由得抚额,放下手中书卷道,“今日之事,并非叶氏所为,取她性命固然轻而易举,可即便她死了,靖安侯府内院亦不会太平,留着她,尚能牵制许多人,也省了我的麻烦。” 她的解释,白芍和白薇是听得懵懵懂懂,不过二人向来唯命是从,既然姑娘要暂且留着叶氏的项上人头,那就留着,二人心中不明白的是,姑娘怎么就这么肯定今天的事不是叶氏所为呢? 如果不是叶氏所为,那又有谁想要谋害自家姑娘的性命? 叶氏在明,若是她倒好提防,可若还有人藏在暗地里处心积虑的谋害姑娘,她们却一无所知,看来这往后,她们要更加谨慎小心行事,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 “姑娘,您是不是已经知道是何人所做?”见自家姑娘神色自若无一丝担忧,白薇忍不住问。 季望舒眸光转动,扫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又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今日之事,幕后之人却并不是冲着我而来,而是冲着宣亲王府而来。” 这答案委实出乎白芍和白薇所想,二婢不由得睁大了眼,姑娘向来聪慧过人,她二人自是不会怀疑姑娘所言有误,可既然是奔着宣亲王府去的,怎的倒叫自家姑娘受了这无妄之灾? 若说是那刺客暗器射错了方向,本该射向宣亲王府马车的暗器一时失误射到自家姑娘的马车,二婢却又不是不信的,她二人从前,可是七星阁的分阁阁主,即便再不靠谱的刺客,也不会错到这般离谱,连哪府的马车都分不清就贸然动手。 见二婢俱都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季望舒轻轻摇头,起了身径直走向房门的方向,将门打开道,“夜寒风重,世子想问什么不妨进屋,长安一定知无不言。” 门口,系着墨色貂皮大氅的少年负手而立,英挺的剑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他神色自若地垂眸看着打开房门请他入屋的女孩儿,丝毫没有被人揭穿偷听的尴尬和难堪,倒有一种这里是他的王府,他做什么都没有错的坦然。 “郡主盛情相请,墨却之不恭。”神色自若地说完,他提脚坦然迈了进去。 白芍和白薇二人交换一个眼神,门口有人她二人居然都不曾察觉,还是自家姑娘才发现的,看来她二人还是不够谨慎! 贺兰离墨很是自在地就着碳盆边的椅子坐下,季望舒也大方地坐在他对面,晶亮的双眸含笑看着少年,“世子想知道什么?” “郡主说今日那刺客是奔着宣亲王府而来,何以见得?”贺兰离墨挑眉,细细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儿,女孩儿清澈如水晶般的瞳孔让他很是惊奇,上京城里居然也养得出这般不拘于世俗礼制的女孩儿! 想到回上京城这一路所听闻的关于这女孩的传闻,贺兰离墨的眼就不由眯了眯,岁的小丫头,竟入了长孙逊的眼,这小丫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坦然由着他打量,季望舒道,“长安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闺阁女子,却被燕梁国师称为巫神之女,当日宫中,燕梁国师曾言,燕梁子民很是敬重巫神之女,今日长安的马车若和宣亲王府相撞,长安若有什么不测,这笔账定会算在宣亲王府的头上,那幕后之人,打的无非是以长安一命换取宣亲王府面对燕梁国师的责难,这么浅显的道理,长安不信世子不知。” 她侃侃道来,贺兰离墨初时还漫不经心,到最后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待她说完,他沉默半晌方才赞许地看着她道,“郡主这份心智委实惊人。” 这话他却是说得心服口服的,一个岁的小丫头,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整件事情分析得这么透彻,若非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当真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岁的闺阁女子之嘴。 不但他心服口服,白芍和白薇二婢,亦是满脸敬佩地看着自家姑娘,虽然早知道自家姑娘聪慧过人,可现在还是让她们再次震惊,真不知道姑娘那小脑袋瓜,怎么就能将这么复杂的事情都分析得这么明郎! “世子过奖了,不过是稍加分析得出的答案。”季望舒不以为然的摇头。 见她这般淡然,贺兰离墨忍不住嘴角一扯,略一思量便带了些许的试探又道,“郡主既然这般肯定,可见对那幕后之人的身份,也有了答案?” 季望舒眨了眨眼,“世子心中,不同样也有答案吗?” 好狡猾的小娘子! 贺兰离墨一窒,旋即坦然点头,“诚如郡主所言,墨心中的确知道,只是墨还有一个问题想问郡主。” “世子请问。”这一次,季望舒是很直爽地看着他。 “既然幕后之人是奔着我宣亲王府而来,以姑娘之见,宣亲王府该如何选择?”贺兰离墨灼灼的双眸紧紧盯着季望舒,不错过她脸上细微的神情。 被他紧紧盯着的季望舒没有丝毫的局促,轻轻摇头回他,“世子这问题,长安却无从回答,长安非王府中人,自是不能站在王府的立场去设身处地。” 无从回答亦或是不愿回答又或是不敢回答? 贺兰离墨心中嗤笑一声,罢了,终不过是个小丫头,即便能将这朝堂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又能怎样? 自己竟一时油蒙了心,还以为能从这小丫头嘴里听到什么好的建议,端的是可笑之极! 起了身,他掸了掸有些皱了的袍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望舒,淡淡道,“夜已深,墨不打扰郡主休息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大步迈向门口,行至门口刚要推门而出,却听得身后季望舒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世子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贺兰离墨伸出去手就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身子,深遂的双眸犀利地盯着季望舒,薄唇轻轻勾起,“郡主是想说服本世子,献璧免罪?” 这么多年了,登宣亲王府门的说客多如过江之鲫,可最终,都成了那涛涛河水里的枉死鬼,他不介意,再多添一个冤魂! 那一位,行事愈发上不得台面了,竟连这么个小丫头也支使上了,难不成他以为,宣亲王府会怕了燕梁国师不成? 他神色淡然,眼神却犀利如刀锋,屋中的地龙燃得极旺,却莫名的有一股寒隐隐流转。 在他犀利的眼光中,季望舒莞尔一笑,她的笑声,极为轻浅,像一舀流水,湍漩在石边所发出的温和之音,因为笑,她雪白的双颊映着些微的红潮,长睫对剪下隐隐的翦影。 此时的她,像春花怒绽山涧,端的是美丽惊人,然而她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支尖锐无比的利箭,狠狠刺进贺兰离墨的心坎。 她道,“世子竟会以为长安会向世子提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般愚不可及的提议?” 她水灵灵的大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将贺兰离墨看得俊脸生霞后,她才又道,“今日之事,虽说对方是奔着宣亲王府而来,可到底是想用长安之命来换取他的利益,长安很是惜命,倒和宣亲王府有共同的敌人,长安的诚意,已悉数告知世子,可宣亲王府的诚意,长安还未曾看见,世子不妨回去和老王爷好好商议商议,再行回复长安。” 贺兰离墨心中一动,她这话里头的意思,是想和宣亲王府联手对付那幕后之人,可是,她一个岁又无权无势又无倚仗的小丫头,能做得了什么? 他可不认为这小丫头的父亲,靖安侯季青城会听从他这个女儿的话去行事。 他虽不曾将心中所思说出来,季望舒却能从他迟疑的眼神中看出来,淡淡笑道,“若是在世子看来,长安的诚意不足以让世子信服,今日之言,世子就当不曾听过。” 贺兰离墨一怔,心中细细咀嚼她方才所言,方才醒悟过来。 原来这小丫头所说的诚意,是指她的头脑,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小丫头的确聪慧过人不说,更难得的是,她还能将这朝政局势看得如此通透! 深深看了季望舒一眼,他坦言道,“三天之内,会给郡主答复。” ------题外话------ 昨晚十一点上传,一直审核中,今早起来发现还没通过审核,就删了重上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路遇刺客 前方已然无路,黑衣刺客看了看脚下的万丈深渊,缓缓转身,看向前方闲庭踱步清冷高贵的少年,正是这少年,带着影卫将他一路逼至这山崖。 风很大,像一记记耳光不停的扫在他脸上,月色映在他脸上,凄惨得像一只走投无路的丧家之虎,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柄,因为紧张因为恐惧,以至于用力过度手背青筋暴起,一脸漠然的少年渐渐逼近,刺客握着剑柄的手也隐隐发抖。 此时的他,无比的后悔,他应该打探清楚了再接下这单生意,他错在以为这少年国师即便再厉害,也应该只限于朝堂之上,他错在以为这少年国师身边只带了区区几个影卫不足为惧,他错在以为这少年国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足为敌。 正因为这些错误,让他手底下五十来个精心训练的杀手奔赴黄泉,而他自己,也被逼至这山崖之顶,前无进路后无退路,如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无丝毫生机! “告诉本国师你的雇主是谁,本国师便可饶你一命。”在离刺客还有五步的距离之时,长孙逊停了脚,淡淡地宛如看一个死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刺客。 刺客紧紧揪着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放松,他张了张嘴,嗓子却有些干涸,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润喉,觉得嗓子眼不再像冒着火一般了,他才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长孙逊嗤笑一声,“你可以不信,大可以跳下去,还能死个痛快。” 刺客的身子一怔,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瞄了瞄身后的万丈深渊,宛如一头张着血盆大嘴的巨兽,在等着他跳落,他不由打了个寒噤,忙转过头迎上少年清冷如天寂一般的眸子,犹豫一会才道,“国师应当明白,像我们这种江湖组织,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有眼无珠接下这单生意,害了堂中兄弟的性命亦无话可说,国师若能一言九鼎,我自是知无不言。” 长孙逊唇角勾出一抹讥笑,这样贪生怕死之辈,竟也敢来取他的命,即便此人不说,那幕后之人他心中亦是有数,这刺客首领若是不求饶,他或许还能看在他有几分胆量的份上饶他一条小命。 “将他剥了皮,连同那五十个人头,一并送去云国公府。”说完他转过身子,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看了看天上那一弯新月,颇有些无奈地想,不知道那丫头,此时可也和他一般想着他? 这念头一闪即逝,他便大步离去,他身后,被剥皮二字给震住的刺客,瞧见他转身,心中恶念顿起,提着手中的长剑就朝长孙逊刺过去,然而他的手才刚扬起,‘咻’的一声,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挟着一股威猛之力,将他捅了个对穿,他身子一个踉跄往后栽倒,身后,便是万丈深渊,他不但没有害怕,反倒有一丝庆幸,就这样掉落万丈深渊,也好过落在魔头手中,受那剥皮之苦!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就在他感觉身子已然下坠的同时,一张不知道用什么织就的牢实无比的细网,将他整个人网住,紧接着细网猛然一收,将他整个人裹得宛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粽子一般,尔后身子一空,他已然又回到了山崖顶上,而他面前,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影卫,手中各持着一柄看上去形状怪异的刀刃,阴恻恻地打量着他,似是在考究由哪里开始剥比较好。 他心中寒气顿生,嘴唇一动刚想咬舌自尽,左边的影卫双手迅如闪电一般地凌空一点,他的嘴便半张着再也无法合上,更逞论咬舌自尽了。 “敢接下这单生意对国师下手,你就别妄想会死得痛快!”右边的影卫将网收了,手中的利刃轻轻一划。 寂静的山谷,顿时传来惨绝人寰的叫声,声音在山谷间来回震荡,直叫人几欲觉得这是来自地府深处厉鬼的惨嚎! “武曲,说了你多少次了,公子喜静。”顺伯上前,手起刀落,一截舌头带着血腥落地,而那凄厉的叫声,也顿时嘎然而止。 虽被顺伯斥责,武曲的手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快速地翻滚,而他刀下的刺客,已然痛到了极致,地偏偏还不曾晕过去,生生受着这无法形容的痛疼,许久,武曲和文曲看了看手中完整的人皮,又看了看那一具已经不能算是人的,扑鼻而入的血腥味让两人不由自主的皱眉,将整张人皮用药水清洗干净之后,才将整张人皮用布包好放进马背两边的箱子中。 ‘哒哒’的马蹄声响,马车飞速地离开,只留下地上那一堆血肉模糊却犹未咽气的。 “公子,前方便是康城了,您要不要在康城歇息一晚?”远远地看着康城的城墙,顺伯扼了马奔向车窗边询问。 这两天因着刺客追杀,公子都不曾好好歇息过,他实在有些担心公子的身体。 “不用。”车厢内,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顺伯叹了口气,心知自家公子说一不二的性子,扬鞭策马直奔城门。 康城高高的城墙上,守门的卫兵甲看着车队渐行渐至,不由得双眼一亮,这大半夜的想进城,可得好好敲一大笔银子! 等马队停在城门前后,他伸长脖子探出半个脑袋,叫道,“城下何人?有何事需进城?” 顺伯由袖中掏出腰牌道,“国师回燕京,还不快开城门。” 国师会在这么个偏远的小城出现?还坐着这么不起眼的马车? 当他是三岁奶娃娃好骗么? 卫兵甲哈哈大笑,用手指下去道,“你糊弄谁呢?还国师,我呸,他若是国师,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睡眼惺惺的卫兵队长一脚给踹翻了,“大半夜的你小子嚎什么呢?” 卫兵甲不敢呼痛,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阿谀谄媚地看着他回禀,“大人,非是小的乱嚷,实在是城门外的人太可恶了,居然骗小人说是国师要进城,您说国师怎么会来咱们这小城,可不是糊弄人么。” 他原以为队长也会像他一般去斥骂城门外的人,却没想到,那队长听完之后,双眼就睁得大大的,探着身子脑袋朝城墙下望了一眼后,回过身又狠狠踹了他一脚,而这一脚,比之前那一脚的力道可是大得多了,直接将他踹了个狗扒式,他痛得咧了咧嘴,哼唧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见队长冲他狠狠瞪了一眼后,一甩手就往城墙下走过去,他忙屁颠屁颠的跟上,一边呲牙咧嘴地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卫兵队长回头又瞪了他一眼,恨恨地道,“你小子有眼无珠,还不给老子快滚下去给国师赔礼道歉。” 还真是国师? 卫兵甲忍不住目瞪口呆,回想到自己刚刚那般无礼的态度,一颗心就忍不住提了起来,天哪,他刚刚竟然那样对国师说话,项上这颗人头,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给老子滚下来!”卫兵队长急匆匆忙地走,下了城墙看见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顿时咆哮出声。 卫兵甲这才如梦如醒,忙迈着大步走下来,卫兵队长亲自将城门打开后,又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道,“大人您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说完又踢了卫兵甲一脚,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跪下请罪。” 卫兵甲慌的忙五体投地,嗑头道,“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饶了小的狗命。” 顺伯将腰牌收好,挥了挥手道,“起来,国师要连夜赶路回京,你们别挡着路。” 卫兵队长忙又脚踢了踢趴在地上的卫兵,尔后闪到一边,卫兵甲爬了起来也跟着站到他身后,看着马车飞速进城后,卫兵队长将腰弯下道,“恭送大人,大人一路顺风。”见他这般,卫兵甲也慌得忙弯了腰,嘴里大声道,“恭送大人,大人一路平安。” 耳畔的‘哒哒’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卫兵队长这才直了身子,见他身后的卫兵还弯着腰,他就又踹了一脚过去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起身。” 卫兵甲一晚被踹了好几脚,虽然好不气恼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谄媚着一张笑脸道,“大人,您是怎么知道那真是国师大人的马车的?” 卫兵队长傲然地斜了他一眼,挺着头道,“当年我去过京城一次,有幸得见国师大人祭祀,那拿着腰牌的人,可不就是国师身边最得国师信任的人,你这小子,以后给我放机灵点,今儿是国师急着回京,这才没功夫治你小子的罪,算你小子走运。” 卫兵甲心中也正是抱着这样侥幸的想法,忙不迭的点头,“大人说的甚是,小的谨记于心,这往后,小的一定会将眼睛睁得的大大的,再不出这样的岔子。” 卫兵队长却是不以为然地瞟了他一眼,国师大人政事繁忙,像今日这样的事,怕是再也遇不上了! ------题外话------ 国师关小黑屋关得太久有意见了,所以放国师出来溜达溜达,亲们喜欢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云府寿宴 燕梁国,帝都燕京。 云国公府,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溢满整个国公府,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司仪的唱诺声此起彼伏,由此可窥云国公府在燕梁的地位。 今日是云国公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前来祝寿的宾客皆是燕京三品及以上的大员携着家眷而来,且均带着奢华贵重的贺寿之礼,以显尊重。 当今太后皇后皆出自云国公府,且云国公府长房又手撑兵权,如此殊荣显贵,燕梁勋贵们即便心中并不乐意前来贺寿,面子也得做足。 云国公府的后院专用来宴客的大厅宽阔无比,四十来张桌子分主次排开,正堂中央一个大大的镶着金粉的寿字灼灼生光,周边镶刻着用上好玉石雕刻而成的栩栩如生的仙鹤,彰显出云国公府的富贵荣华。 “凤仪长公主到,送东海明珠一匣,云纹锦缎十匹,长寿玉瓶一对。”门口的司仪接过凤仪长公主府大总管递过来的礼单,大声唱诺。 云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苗氏亲自迎了过来,一番客套话说完,便命人将凤仪长公主领去了席位。 “大皇子到,送万寿玉莲壶一对,寿意扇器十全c八仙献寿碗各一套。” “三公主到,送蟠桃银晶水盛一对,献桃紫晶仙人一副,如意玉寿星一尊。” 随着司仪的唱诺声不断传入大厅,前来贺寿的宾客也纷纭而至,而云国公府上下忙得不可交。 因着今日前来贺寿的男女宾客都有,且身份都称得上是勋贵,是以云国公夫妇二人皆一脸微笑的站在门口迎客,因为笑得太久,脸上的表情都已然变得僵硬。 总算贵重的客人都迎了进来,云国公夫妇二人这才如释重负的退回大厅,大厅中搭建了一个高约二尺半的台子,燕梁国最为红火的如意戏班子正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更有最红的旦角彩凤仙将手中的梨花枪舞得飒飒生姿,引来台下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忽尔彩凤仙一个旋身伏下地去,两边的小生扶着她慢慢起身,她双脚欢快地旋转,快到让台下之人看得眼花缭乱之际,忽尔空中洒下红色花瓣,随着花瓣飘落,一副贺寿词也呈现与众人眼前,但见那贺寿词上写着,‘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 “老寿星到。” 所有想为彩凤仙鼓掌的宾客,听得这唱诺声后,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云老夫人穿着一件红色团花福寿纹的褙子,下面是酱色宽襕马面裙,额间一条酱色绣福寿双鱼纹的抹额,正中嵌着一块拇指指甲大小的羊脂白玉,显得既富贵又有福气,云老夫人端着满脸慈爱的笑容,在云五小姐和云九小姐一左一右的搀扶下徐徐行至主席位坐下。 宾客们看着云老夫人,等着这老寿星发话。 云老夫人缓缓起身,环视四周一圈后,端起桌面的酒杯一脸和悦地道,“今日诸位能不辞辛苦前来为老身祝寿,老身感激不尽,这杯酒,敬大家一杯。” 说完老夫人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老寿星都喝了,宾客们自是也都端起各自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宾客们的贺寿礼已然报完,这接下来的,自然该由云国公府子孙们呈上各自贺寿礼。 在老国公的示意下,云国公缓缓上前,“孩儿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块福寿石是孩儿特意为母亲寻来,不知道母亲喜欢不?” 说完他手一挥,便有两个健壮的家奴挑着约半人高的担子上前,云国公上前揭开罩着的红绸,一尊浑然天成的福寿石便呈现在众人眼前,福寿石本就极少,像这像浑然天成半人高的福寿石更是难寻,云国公却能寻得此物,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老夫人满意的颌首,“你是个孝顺的。” 得了老夫人的回话,家奴挑着福寿石退至一边,云国公夫人苗氏上前道,“媳妇祝母亲日月昌明c松鹤长春。” 她侧过身子,便家婢女端着一个托盘上前,苗氏揭开红绸,一尊散发着佛光的上好羊脂玉雕刻而成的观世音菩萨像,就这般展现在众人眼前,相较云国公呈上的福寿石,这羊脂玉雕刻而成的观世音菩萨像,并不逊色,众人心中啧啧称叹,也唯有云国公府,方能拿得出这样的寿礼。 “母亲,这尊佛象,媳妇已经请了慧明大师开过光。”扫了一眼众人羡慕的眼神,苗氏压下心中的得意,恭声看着老夫人。 一听是慧明大师开过光的,众人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暗赞,而云老夫人更是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慈爱地点头,“你有心了。” 虽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却代表老夫人的认可,苗氏总算是放了心,退至一边瞟了一眼坐在云老夫人身边的云若兰,以了她这尊慧明大师开过光的羊脂玉的观世音菩萨像,看这小蹄子还能拿出什么出彩的贺寿礼! 这五年来,年年都是三房云九呈给老夫人的贺寿礼出彩,生生压得她长房透不过气,所以这一年,她就投老夫人所好,不惜重金寻来这块羊脂玉,尔后又重金请了燕京最负盛名的玉雕大师雕刻成观世音菩萨,最后又请慧明大师开光,如今见老夫人笑得满脸是花,她这才算舒了一口长气,她就不信,三房那小蹄子今年还能生生压她长房一头! 云若兰眸光流转,迎上苗氏得意忘形的笑脸,她垂眸勾唇,一抹讥笑掩了下去,为了能压过她的寿礼,苗氏也算是费了一番脑子,不过可惜的是,长房夫妇做得再多,有那么两个拖后腿的儿子,终是白费一番心血! 有了云国公夫妇呈现的贺寿礼珠玉在前,接下来几个子孙后辈上呈的贺寿礼虽不至黯淡无光,云老夫人也只是匆忙一眼略过,不见欢喜亦不见不悦,轮到云家二公子云泓之上呈贺寿礼时,云老夫人看着托盘上雕刻着金刚经的菩提佛珠,老脸一动,柔和地看着云泓之道,“你这孩子,也有心了。” 云泓之忙一脸愧疚的垂头,“孙儿当不得祖母这一声。” 一边的苗氏就恨得直咬牙,这老虔婆,自己两个儿子献上的贺寿礼可比三房这小子献的这佛珠贵重多了,也不见老虔婆赞一声,这小子这么一串不起眼的佛珠,倒入了她的眼不惜赞一声,这心当真是偏得太不公了! 她看不得老夫人一脸满意看着云泓之的表情,冲着二房的柳氏使了个眼色,收到眼神的柳氏上前一步,笑道,“老寿星,我看兰姐儿都等了半晌了,也该轮到兰姐儿呈贺寿礼了,您看这满屋子的人,可都等着兰姐儿呈贺寿礼呢,往年兰姐儿总能给大家惊喜,就不知今年,兰姐儿又给大家带来怎样的惊喜?” 她话里之外都是赞赏云若兰之意,老夫人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被老夫人这么一瞟,柳氏脸上的笑意就僵了,终是不敢再说什么,退了回去,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老夫人偏心三房,可不就是因为三房的云九打小养在太后娘娘的膝下,深得太后娘娘的欢心,可再得太后娘娘欢心又能怎样?难不成太后娘娘还能说服老国公,将这爵位传给三房的云二不成? 就算太后娘娘再尊贵,老国公又不是个糊涂人,岂会由着太后娘娘掌控云府! 见柳氏识趣地退了回去,老夫人眸中的冷意这才消退,慈爱地看着坐在她身侧的云若兰,柔声道,“你这丫头,还不呈上你的贺寿礼,也省得你两个伯母总叨念着不放,倒让我这老婆子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还有这满屋子的客人,可也都盯着祖母,祖母可就指望着你这丫头能让这满屋子的客人满意了。” 这打趣的话一出,满厅的宾客就不由笑出了声。 云若兰大大方方的起了身走出席位行至厅中,在众人的眼光中,她欢快地道,“孙女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孙女今年为祖母缝制了一套寿服,祖母可不能嫌弃。” 说完她侧过身子,绿意和红袖二人皆端着托盘行了过来呈给云老夫人,云老夫人拿起绿意端着的托盘上的暗红色五幅纹的寿服,但见针脚细密,云老夫人就不由得点头,将寿服放下,云老夫人看向红袖端着的托盘,却见那上面放着一个浅棕棉镶祖母绿抹额,她忙递给身后的丫头,吩咐道,“快给我戴上试试。” 丫头接过抹额后,细心地替老夫人将头上的抹额取下,尔后将云若兰绣制的抹额给老夫人戴上,因着中间镶的是祖母绿的翡翠,愈发显得贵气,且戴上又显得舒适之极,云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望着云若兰道,“你这丫头,真正一双巧手,这寿礼,再合祖母的心意不过。” 云若兰羞涩一笑,“祖母若是喜欢,回头孙女再给祖母绣几条。” 云老夫人却招了招手,“你这孩子,快到祖母身边来,绣了这么多,可别累坏了身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 国师送礼 看着云若兰巧笑嫣然地坐在老夫人身侧,苗氏气得后牙槽都要咬碎,为博得老夫人的欢喜,这次的贺寿礼,她和国公可是费尽了心思不说,还舍了万金才寻来贺寿石和这尊观世音菩萨像,可最后的结果,却不敌那小蹄子亲手缝制的一件破衣裳一条抹额,她恨不能走过去指着老夫人的鼻子斥问,可终归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垂眸不语。 戏台上,彩凤仙已然换了一身行头,唱起了麻姑献寿,直唱得云老夫人一张老脸笑开了花,而台下宾客,至然也时不时的鼓上两掌。 唱戏声伴随着欢笑声以及时不时的鼓掌叫好声,整个云国公府的气氛渲染得热闹非凡。 府外,一队着装齐整骑着俊马的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行至云国公府院门前,守门的小厮瞧着马车上国师府的旗帜,就吓得一个踉跄,同样守在门口的云国公府大总管亦是唬得一愣,回过神来后忙瞪了一眼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会意转身就去通知云国公,大总管则恭敬的迎了过去。 “国师大人请。”大总管卑躬屈膝的垂下身子。 一身狐皮大氅的长孙逊下了马车,径直走向院门,身后一队护卫则挑着五个黑色箱子跟在后面,大总管觑了一眼箱子,见箱子上和寻常来贺寿的宾客一般系着红色彩绸,他这心里头就安宁了些许,虽说国师大人位高权重,可自家老爷也同样位高权重,更何况太后娘娘和皇上才刚将自家七小姐赐婚给国师大人,两府怎么说都是姻亲关系,国师大人前来贺寿也是正常。 他伸长了脖子往后望过去,就见后面的马车车帘掀开,两个丫鬟扶着自家七小姐亦下了马车,他忙又迎过去道,“七姑奶奶请。” 他垂着头,自是没看到云若瑶即便抹了胭脂也盖不住的惨白肤色,更没看到云若瑶眸中掩藏的滔天恨意。 守门的小厮才刚奔至后院宴客厅的大门,还没进去通报,国师府的一行人也紧跟着而至,守在门口的司仪看了看国师府的护卫挑着礼箱,却不见有人递上礼单,看大总管默默点头,他便扯着嗓子唱诺,“国师大人前来贺寿。” 司仪的声音传至大厅,原本热闹沸腾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一个个转了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了过来。 长孙逊负着双手,长腿一迈,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行至厅中,朗声道,“今闻云老夫人六十大寿,本国师特备上厚礼祝寿。”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挑着箱子的护卫们就放下箱子打开箱盖,一股血腥味顿时弥漫整个大厅,众人定睛望过去,却见那五个箱笼中,齐整整地摆满了人头,有那胆小的,顿时就吓得尖叫起来,有那胆大的,捂着嘴尽量将那股子想要呕吐的念头压下去。 这可是云国公府老封君的寿宴,若在寿宴上呕吐出来,得罪云国公府是小事,可关健是这人头寿礼是国师大人亲自送过来的,当着国师的面呕吐,岂不是不给国师面子从而得罪国师! 这云国公府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竟惹得国师大人在寿宴当日送上这么多人头为贺礼! 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在箱笼揭开之际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她沉着脸看着厅中那清冷傲然的少年,嘴唇嚅了嚅,却没有说什么,只将头转向老国公。 老国公亦是满脸阴暗地盯着长孙逊,心中无比的气恼,太后娘娘和皇上乘着长孙逊不在京中,强行将云七赐婚给长孙逊,他原本是反对的,可奈何太后娘娘和皇上一意孤行,身为人臣他亦反抗不得,他虽早就料想到长孙逊回京之后会对此事进行报复,却没料到长孙逊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报复国公府。 “国师大人,这是何意?” 即便长孙逊再不满这桩婚事,他大可以将七丫头送回云国公府,他云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一个被夫家嫌弃不要的丫头,而箱笼中的这些人头,他一眼望去,却是眼生得很,不是他云国公府的下人亦不是他云国公府的死士,将这些人头送来云国公府,又是为何? 压下心中的愤然和不解,云老国公沉声道。 长孙逊清冷的眸光似一柄无形的得刃一般缓缓扫了一圈,视线所到之处,无不垂头不敢直视,扫了一圈之后,长孙逊方才嗤笑一声,“本国师回京途中,有那不长眼的刺客一路追杀本国师,本国师便将这些刺客的人头做为云老夫人的贺寿礼,老国公可是不满本国师送上的贺礼?” 他虽并没直言这些刺客是云国公府所派,但云老国公官海沉浮几十载,焉能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心中一惊,他转头看向大儿子云国公,却见大儿子亦是一脸震惊之色,他便明白,这些刺客并非这个儿子所为,当下便将视线扫向几个嫡孙,云念之和云起之目光闪烁不敢相迎,他心中便有了数。 虽气恼这两个嫡孙不经商量便擅作主张做下如此之事,当着这满屋的宾客之面,他自是不能斥责,当下只好咽着一口老血道,“国师亲自前来贺寿,老夫岂有不满之理,来人,将国师所送的寿礼抬下去。” 便有云国公府的护卫们上前,将箱笼掩上,迅速地抬了下去。 而满屋的宾客,则一脸复杂地看向云老国公,毕竟不是什么人,在这样的境况下还能保持镇静不说,还能泰然自若地收下这种贺寿之礼的! 箱笼抬下去后,那一股子令人欲呕的血腥味虽消退了泰半,可大厅的主宾们,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看着厅中的少年,明明看着宛若芝兰玉树一般,可在他们心中却如同一只食人的猛兽一般,叫人看了就心惊胆战。 “国师请。”云老国公压着满心的恨意,僵着一张老脸看向长孙逊。 即便心中再恨长孙逊将大好的喜宴闹成这般,可到底还是得忌惮长孙逊的实力,不得不忍气吞声,唯愿嚣张跋扈的少年能看在他这般隐忍的份上,不再闹腾下去。 长孙逊眸光流转,却是摇头,“本国师此次前来,一则是为云老夫人送上寿礼,二则是为了将云七姑娘送回你们云府。” 云老国公脸色再次阴暗下去,他这才注意到,站立在门口惨白着一张脸的云若瑶,即便知道这桩亲事不会得到长孙逊的承认,可毕竟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亲自下的旨赐的婚,若是容长孙逊这般无原无故的将人送回云府,而云府却什么都不做就同意,他云国公府的脸面也就丢尽了。 深深吸了一口长气,阴着老脸看着长孙逊问,“敢问国师大人,七丫头可是犯了七出的哪一出?” 对自家的嫡孙女,云老国公还是很有信心的,七丫头虽不像九丫头那般聪慧过人,可也算是云府里头拨尖的,定不会愚笨到做出足以让长孙逊毫无理由将她弃之的事情。 只要她没犯七出之条,长孙逊即便不肯认下这桩亲事,也好歹能全了云国公府的脸面! 他信心十足,长孙逊却回以讥诮一笑,转头淡漠地看向云若瑶,“犯了哪一出,云七姑娘你自己说吧。” 云若瑶身子一颤,抬起头缓缓看向主席位,在看清席中某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后,她心中的恨意便再也压制不住,一步一步行至厅中,挺直了腰杆跪下,“孙女不孝,犯了七出之中的淫戒,可是这一切,并非孙女自愿,孙女是为人所害,还请祖父为孙女做主。” 她此语一出,满屋宾客怀着各样的心思,打量着她。 一个女子失了清白,且是她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往后怕也是青灯古佛过一生了,可寻常女子,遇上这样的事,要么就一根白绫了结自个,也省得给家中族人们丢脸,她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承,若非心中藏着滔天仇恨,焉能如此行事! 而云老国公的一张老脸,颜色变了几变之后,终是斥道,“孽障,不管是不是你所愿,既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一头撞死,还有脸面活着回来?” 他恨恨地瞪着云若瑶,可是眼光能杀人,相信云若瑶已被他凌迟。 三房的柳氏,在老国公斥责过后便立时行了出来,跪在云若瑶的身边嗑头道,“父亲,您就算要处置瑶姐儿,也得——” “还不将你们夫人拉下去。”不等柳氏将话说完,云老国公勃然出声,指着三房的丫鬟的怒斥。 便有丫鬟吓得马上奔了过来,强行搀扶起柳氏就往后退了出去,柳氏原想奋力挣扎,却被老国公投过来的满是愤怒的一眼给震住,嫁进云国公府这么多年,她深知若是惹恼了老老国公会有何下场,当下便不敢再挣扎,只能悲苦地望着云若瑶,尔后由着丫鬟将她搀扶退出了大厅。 丫鬟们扶着柳氏退了了去后,云老国公又指着云若瑶道,“将这丢人现眼的丫头带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 不准离开 云老国公发了话,立马就有几个粗使婆子上前准备架起云起瑶,然不等粗使婆子们近身,云若瑶突然拨下发间的碧绿发簪,用尖锐的发簪顶着脖颈,抬起头直直的迎上云老国公愤怒的双眸,凄厉地道,“祖父若是宁可让孙女命丧于此,只管让婆子们过来,孙女今儿便是拼了这一条命,也要求个公道。” 谁都没有想到往日里看上去温柔端庄的云七小姐居然会豁出这条命,一时间满屋的宾客们皆都瞪大了眼,而粗使婆子们,自然也顾忌不前,倒不是害怕七小姐真会舍了这条命,而是因为今天到底是老夫人的六十寿辰,寿辰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老国公自也没有料想到这个向来温和的嫡孙女居然会用命来要挟他,一时间只气得瞪大了双眼狠狠盯着云若瑶,而云若瑶却无所畏惧地挺直了腰杆,不闪不避的,若是平时,她或许就会因为云老国公仿佛吃人一般的眼光而畏惧,可事到如今,她已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因为无所失自然也就无所惧,如今的她,已然被愤怒所主宰,一心只想要为她自己讨个公道,让那个害她沦落于此地步的人也身败名裂。 因为太过委屈太过愤怒,所以此时的她,完全不会去在乎她这样会给整个云国公府带来怎样的后果。 “瑶姐儿,当着这屋宾客的面,你这样成何体统,你且先下去好好梳洗,有什么委屈,回头告诉祖母,祖母一定帮你讨回公道。”见老国公气得说不出话,云老夫人便皱着眉,略带不满地看着云若瑶说道。 好好的寿辰闹成这般,云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膈应和失望,这个七孙女,她也是看着长大的,原本以为是个知事的,却原来这般糊涂,和她那个娘亲一般上不得台面! 虽然云老夫人说的很是郑重,也允诺了会帮她讨回公道,可是云若瑶却并没有因此而动摇,她转眸看着云老夫人轻轻摇头,凄声道,“孙女的脸面,早就被至亲之人一手摧毁,如今拼着舍了这条命,也要求个公道,祖母,孙女不孝,亦是无法,孙女不敢奢求祖母能原谅孙女,只求来生,孙女不要再生在云府。” 她这一袭话一出,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云老夫人刚想劝阻,就听云若瑶凄声道,“云若珠,太后娘娘下旨将我赐婚于国师大人,你一心爱慕国师大人妒恨于我,邀请我和你同去赏花之时,你却在我的茶水之中下了药,又找人毁我清白,如此歹毒的你,有何脸面坐在这席位上?” 她说得又急又快,云老夫人根本来不及阻止,满厅宾客的眼光,皆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主席位的云八小姐,心中却是同样一个念头,这云八小姐,因为一个男人,不惜这般残害自己的堂姐,小小年纪心肠就这般歹毒,当真是少见! 而云老夫人也不由皱着眉看向云若珠,在她的印象中,八孙女最是乖巧孝顺,比九丫头更得她心,她一直知道九丫头心仪国师,可万万没有想到,八丫头居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是这个孙女掩藏得太好?竟连她这个老太婆都瞒住了? 被老夫人森冷的一记眼光看得浑身寒凉的云若珠心中一凛,不能,她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她的下场,不会比云若瑶好! “七姐姐,若珠不过是去年百花会上侥幸赢了七姐姐你,你就要记恨于心,这般来污蔑若珠吗?”她起了身,凄苦地看着云若瑶说完之后又转过身,流着泪看着云老夫人道,“祖母,若珠若曾起过毒害七姐姐的心思,定叫老天五雷轰顶,还请祖母明察。” 她发的誓太重,且去年百花会的事情,满屋的宾客也俱都知道的,前年百花会第一名是云七小姐,去年却被云八小姐夺了,若是因为这个,云七小姐怀恨于心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一时间,满屋的宾客倒不知该信谁的话了,不过不管这事的真相如何,云国公府这两位小姐的名声,俱都败了。 看着云若珠一脸楚楚可怜的发誓,云若瑶只觉得心口堵着的气愈发的让她难受,冷声道,“八妹妹是说我不惜拼上自己这条命,也要污蔑八妹妹你?事到如今,八妹妹还妄想巧言令色蒙混祖母,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以为,我是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便当着这满屋的宾客的面胡说海说?八妹妹,我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 她掷地有声的话,立时又让满屋宾客好奇起来,毕竟,这样的丑闻,可是难得一见的。 云老夫人心中一沉,到了此时,她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七丫头说的话,十之是真,而八丫头,这样歹毒的丫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性子! 可即便心里清楚,为了整个云国公府着想,云老夫人沉着脸看着云若瑶道,“瑶姐儿,今天这里还有宾客,你且先退下去,等回头祖母一定给你交待。” 满屋的宾客们心里很是清楚,云老夫人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抚云若瑶,若是云若瑶信了云老夫人的话退下去,等回头宾客们一走,云府自是不会承认云八小姐谋害八小姐的事,世族勋贵府邸,焉会承认自己府上出了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 云若瑶心中同样很是清楚,所以在云老夫人劝抚的眼光中,她坚定的摇头,“祖母不用再劝孙女了,孙女已将当初夺了孙女清白的人带了过来,只求祖母能为孙女讨个公道。” 看这个孙女今天是横了心,云老夫人心知再劝亦是无用,这桩丑闻掩是掩不下了,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这满屋子的宾客看云府的笑话,所以云老夫人心中很快就有了决断,站起了身,一脸歉疚地看着满屋宾客道,“各位能前来为老身贺寿实乃老身荣幸,只是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还请各位见谅。” 宾客们都是人精,自然听得出云老夫人潜台词送客,当下一个个便起了身准备辞行,然而还没开声,就听长孙逊清冷的声音传来,“各位这是对本国师不满?本国师才来各位便要离开?” ------题外话------ 这几天忙疯了,对不起亲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奉还锦囊 长孙逊清冷的双眸缓缓环视一圈,那些起了身想要告辞的宾客们就不由得重新坐下,云国公府固然要结好,可是国师大人,更加不能得罪,今日国师大人摆明了是冲着云国公府而来,罔顾国师大人话的后果,半年多以前就有很多勋贵世家满门被灭为前车之鉴。 看着宾客们都重新坐下,云老夫人胸口就憋了一口气,看着长孙逊淡然无波的双眸,云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起身道,“国师大人,我云府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孝子孙,家门之事不便有外人在场,还请国师大人见谅。” 满屋的宾客听得云老夫人这般忍气吞声,皆是默然不语,云国公府贵为重臣都只能屈服于国师,由此可窥,云国公府也深为忌惮国师,连手控燕梁三分之一兵权的云国公府都得对国师的嚣张行为隐忍,可见国师大人的势力,远超他们的想像。 “老夫人,非本国师不给老夫人面子,只是云七小姐毕竟已经由太后和皇上下旨赐给本国师为妻,既然有人敢谋害云七小姐,那打的自然便是本国师的脸,所以此事,本国师一定得查清是非原由。”长孙逊无视云老夫人阴暗的脸,大手一挥道,“将那人带上来。” 国师府的护卫们押着一个脸色惶然的华服少年迈进大厅,待护卫们松了手,云若瑶便朝那少年恨恨望过去道,“当日是何人指使的你毁我清白,你如实说来。” 少年面带愧疚地看了云若瑶一眼,尔后抬头,眸光朝着厅中众人望了过去,云若珠早在少年被押进大厅之后便心惊胆战,这会早早就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三哥不是说已经杀人灭口了吗?为什么这人还活得好好的? 虽然她头垂得很低,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云七小姐,小生当日,亦是为人所骗,喝下了下了药水的酒水才会对您孟浪,事已至此,小生不会推卸责任,您要杀要刮,小生绝不反抗。” 少年脸上的愧疚发自真心,看着云若瑶的眸光亦是不闪不避,虽仍有几分害怕和惶然,可目光中的清澈让人不由得相信,这少年的话的确可信。 看着少年清澈双眸中的愧疚之意,云若瑶满是复杂地垂了眸,她应该恨这个毁了她一生的少年的,可是她很清楚,少年并没有撒谎,他和她一样,都是被人下了药,他当日的行为,的确非他所愿。 “当日的实情,你如实说来。”云若瑶别开目光,转向云若珠,在看到云若珠闪躲的眸光后,她内心不由得一阵痛快。 不过因为她不能违背的太后娘娘一道赐婚旨意,她这个好八妹就起了妒恨之心,将她害得身败名裂,她以为这样,她就能取而代之嫁给长孙逊了吗? 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好八妹,会不会为此而后悔! “国师,此事毕竟乃云府家事,这个人,可否请国师将此人将付老夫?老夫审问清楚之后,定会给国师大人一个满意的交待。”眼看着秀才即将说出当日实情,云老国公只能厚着脸皮看向长孙逊道。 长孙逊哼了一声,淡然的目光转向云老国公道,“老国公此言差矣,此事事关本国师,本国师自然要当堂审问清楚,贵府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本国师查明真相,莫非是贵府并不满意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赐婚圣意?”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云老国公自然不肯应下,咽了一肚子的气道,“国师大人却是误会了。”说完掉转了头看着少年道,“当日实情,你如实招来。” 少年垂着头道,“小生心仪贵府八小姐已久,这事,贵府三公子亦是知情,所以那日云三公子邀请小生进府赏花,小生不疑有他,云三公子带着小生进了贵府花房之后,贵府七小姐和八小姐亦在赏花,小生因为早就心仪八小姐,所以不曾避嫌,三公子和八小姐提议小酌,小生自是欣然应下,孰料小生喝了酒之后,便觉浑身发热,后来——” 少年垂着眸一脸羞愧的不敢再说下去,众人却也是心知肚明,还能怎样,定是这少年喝了那被下了药的酒之后,云七小姐也喝下了云八小姐下了药水茶水,少年定是将云七小姐看在了他心仪的云八小姐,尔后在酒水的作用下,夺了云七小姐的清白,倒没想到,这云八小姐看上去那么温柔端庄的一个大家闺秀,心地竟然这般歹毒! “祖母,他撒谎,孙女不曾做过这样的事。”云若珠一脸慌乱地看向云老夫人,拼命摇头否认。 云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正想说什么,那少年却抬起了头,一脸痛悟地看着云若珠道,“八小姐,一直以来,小生都知道身份卑微配不上你,是以即便心仪八小姐,小生亦不敢唐突,直至三公子送来八小姐您绣给小生的锦囊,小生便以为八小姐您亦是喜欢小生的,如今小生方才明白,你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利用小生去害八小姐,八小姐何其无辜,你怎能?” 少年摇着头没有说下去,而云若珠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跳起来道,“你胡说什么?谁给你绣过锦囊?你受什么人指使,要来这么污蔑我?” 她气得直抖,云老夫人的眸光暗了暗,一时间不知道谁信谁的,看这少年面生,显然身份并不显贵,可由少年这一身的华服看来,即便不是什么勋贵世家的子弟,想必也有些脸面,且这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倒也能引得闺阁女子动心,自个这八孙女,既然然做下谋害自家七姐的事情出来,私相授受也未尝不能! 就在云老夫人犹豫不定时,少年又道,“事已至此,八小姐何必否认?小生心仪八小姐,所以才将八小姐送给小生的锦囊贴身戴着,既然八小姐并不喜欢小生,只是为了利用小生,这锦囊,就还给八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罚为侍婢 少年由怀中拿出锦囊后,云老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虽隔了这么远,她仍是一眼便能认出,这锦囊,是用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云香锦绣制而成,而她也的确将这云香锦分给了长房。 “云老夫人,你可亲自对比一下,这绣工究竟是否出自贵府八小姐之手。”长孙逊摆摆手,便有护卫由少年手中接过锦囊递给云老夫人。 身为云国公府的老封君,云老夫人对几个嫡孙女的女红自是相当了解,一眼便看出细密的针脚的确出自云若珠之手,心中怒其不争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私相授受之事,当着满屋宾客的面,她只能阴沉地盯着云若珠道,“珠姐儿,你太让祖母失望了。” 早在少年拿出锦囊之后,云若珠心中便已清楚大势已去,不管她如何辩驳,这锦囊的确是她的,拢在袖中的手隐隐发抖,心里却是无比的颓败,抬起头惨然一笑,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行至大厅直直跪倒在地道,“孙女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孙女不敢奢求祖母原谅,但只一点,三哥他是无辜的,所有这一切,都是孙女一人所为,三哥也是被孙女蒙骗于鼓中,事已至此,孙女甘受惩罚。” 见她一人独自担下所有责任,云国公夫人苗氏心中却是悲喜交加,终究是她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心中到底还是心疼,站起了身子就想开声为她求情,然而她还未曾开声,就见老夫人阴冷的眸光满是警告地盯着她,她便一窒,冲到嗓子眼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只能悲苦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云若珠。 “国师大人,事情既然已经查明,珠姐儿亦已坦承,不知国师大人要如何发落珠姐儿才能满意?”收回警告苗氏的眸光,云老夫人转头看向长孙逊。 当着满屋勋贵的面,被逼隐忍吞声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可是云老夫人心中很清楚,先前那几十个人头寿礼,是长孙逊给云府的一个警告,若不将珠姐儿交由长孙逊发落,谁知道这煞星还会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舍弃一个已然败了名声的嫡孙女,换来云国公府短暂的安宁,在云老夫人看来,倒是值得的。 满屋的宾客们,对云老夫人这般爽利的舍弃自家嫡孙女的行为却是无比复杂的,有人觉得云老夫人的决断是为了整个家族,亦有人觉得像云若珠这样小小年纪就心肠狠毒的女子,活该有这样的报应,换做若是自家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也会像云老夫人一般行事。 当然,众人更关心的,则是长孙逊会如何发落云八小姐。 “八小姐恶念深重,从今往后,就去巫神庙潜心修行侍奉巫神。”在众人关注的眼光中,长孙逊淡然开声。 云老夫人的脸,在长孙逊话落之后就更显阴暗,巫神庙侍奉巫神的都是最为卑贱的奴婢,长孙逊这般发落云若珠,让云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成为最卑贱的侍奉婢,等于是赤果果的打云国公府的脸,可她——却不能拒绝! 而云若珠,则一脸惨然地软了身子。 她宁愿长孙逊给她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也好过送她去巫神庙做那最卑贱的侍奉婢! 她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爱慕于他,他明明知道自己为了他不惜做下这些恶行,却还是给了她最残忍的发落,他的心,难道就不曾有一丝的动容吗? 她痴痴的眸光悲凄地看向那个清冷高贵的国师,然而国师连眼角都不曾施舍给她,只摆了摆手,几个护卫便上前毫不怜香惜玉的拖着她出了大厅,而她连反抗的心都不敢有。 看着曾经身为勋贵世家女的云八小姐,被国师府的护卫们粗鲁地拖出去,满屋的宾客皆不由垂了头,心中却是暗自侥幸着,幸好,惹怒国师的人,不是他们! 而云国公府的人,则一个个敢怒不敢言的看着自家的娇娇女被护卫们拖了出去,长房的云念之和云启之两兄弟,眼睁睁看着自己嫡亲的胞妹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心痛的同时又愤恨不已,可是即便心中再不甘再愤恨,他们也只能束手无措地看着国师府的护卫们拖着他们嫡亲的胞妹出去。 云老夫人沉着脸,看着国师府的护卫们拖着嫡孙女出了大厅后,她才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怒气看向长孙逊,“国师大人,事情既然已经查明,珠姐儿亦交由国师大人发落,不知国师大人可还有事?” “老夫人不袒护子孙的高风亮节,本国师甚为敬之,为表本国师敬重之心,本国师决定日行一善成人之美,贵府七小姐和皇商梁府的六公子,倒也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且两人都是为人所害才至这般,所以本国师决定,让贵府和梁府结为秦晋之好,不知老夫人可愿意?”长孙逊抬了抬眼皮,不容拒绝的看向云老夫人。 而满屋的宾客,这才明白少年的身份,原来是皇商梁府的公子,虽说是皇商,可是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下,堂堂国公府的嫡女,下嫁身份最为低下的商人,与其说是成人之美,倒不如说是在羞辱云国公府。 宾客们能想通的理,云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当下便摇头道,“国师大人,非是老身愿和不愿,而是瑶姐儿的亲事,乃是太后娘娘和皇上亲自下旨,老身也无权过问,唯有上报太后娘娘和皇上之后,再听由太后娘娘和皇上做主。” 让她的嫡孙女下嫁最低贱的商人之子,她宁可送这孙女去庵堂里青灯古佛的过一生,也好过被人这般羞辱! “老夫人不用担心太后娘娘和皇上,本国师已经进宫禀明太后娘娘和皇上,太后娘娘和皇上已同意由本国师决定七小姐的亲事,三天之后,本国师将会前往梁府为六公子贺婚,希望这三天的时间,贵府能好好为七小姐准备嫁妆,本国师就此告辞。”长孙逊含笑起身,也不管云老夫人黑如锅底的脸,带着一众护卫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 无动于衷 巫神庙位于燕京城北,因为受燕梁皇室供奉,所以往来巫神庙祈福祭祀皆是勋贵世家,不像一般的寺庙供奉佛祖菩萨,巫神庙供奉的是大巫神图乌,而巫神庙里,除去巫师还有巫女,侍奉婢,则是侍奉巫师和巫女的奴婢。 巫神庙里地位最为高贵的是大巫师,大巫师之下是十二位巫师长老,长老之下是四位大巫女,再往下便是不计其数的巫师和巫女,不同于普通寺庙的和尚尼姑不能婚娶,在燕梁国,巫师和巫女是可以自由婚嫁的,但有一点,巫师和巫女是不能结为夫妻的,巫师和巫女结为夫妻会被燕梁世人认为亵渎大巫神图乌,曾经有巫师和巫女相生情愫,被发现之后,二人被生生火祭给大巫神图乌,从这以后,再无巫师和巫女敢违背先祖巫师遗训。 大巫师出任国师一职后便会离开巫神庙另开府邸,大长老和大巫女们则分别住在南院和北院,至于侍奉婢,则是住在巫神庙最偏僻的西北院落,巫神庙的侍奉婢,一般是寻常百姓家为了生计,将自家幼女卖给巫神庙为侍奉婢,一旦成为侍奉婢,终身便只能圈禁在巫神庙,不可婚嫁更不得赎回身契,所以即便是寻常的百姓家,若非实在是走投无路,也不愿将自家的女儿卖为侍奉婢。 “姚管事,这是大巫师命人送来的新侍奉婢,你好生调教。”大巫女带着一脸不甘不愿的云若珠走进侍奉婢居住的院落。 一听是大巫师命人送来的,姚管事的目光就落在了云若珠身上,身为巫神庙的管事,姚管事自也识得云若珠的身份,心中自是万分惊讶,堂堂云国公府的嫡女,竟然沦落至侍奉婢,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惹得大巫师要这般惩罚于她。 “大巫女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调教。”垂了头,姚管事恭声回道。 大巫女满意地点头,淡然的眸光瞟了一眼小脸上满是愤怒不甘的云若珠一眼,尔后摇摇头离开。 管你从前的身份如何勋贵,进了这巫神庙成为侍奉婢,若还妄想端着从前的身份,只会让你自己的日子更为艰难,这座巫神庙里,几百年以前,都曾出过一位曾荣宠六宫的皇后沦为侍奉婢的例子,更别说区区一个国公府的嫡女了! “你——跟我进来。”送走了大巫女,姚管事面无表情地看着云若珠,冷声道。 云若珠咬了咬唇,垂眸跟着姚管事走进了侍奉婢居住的厢房,见姚管事带着新人进来,满屋的侍奉婢不约而同地朝云若珠望了过去,见她通身气度不凡,身上穿戴也价值不菲,众侍奉婢的眸光就不由带了些许的讶然。 “巫神庙的侍奉婢一律姓巫命名,你记住,从今往后,世上再无云若珠此人,唯有巫三七,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进了巫神庙,你就别想着从前过往种种,好好侍奉巫神,那边便是你的床铺。”姚管事由西墙的箱笼里拿出一套衣裳递过去,一边冷冷地道。 云若珠接过衣裳,粗糙的手感让她不由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默默地点头应下。 见她虽神情不甘却还算是听话,姚管事便满意地的点头,又道,“巫零,新来的不懂咱们巫神庙的规矩,你仔细说给她听。” 巫零忙点头,“管事放心,巫零定会将所有规矩一一说给巫三七的。” 姚管事满意的点头,转身离开,她走之后,巫零就看着云若珠道,“巫三七,你听好了,身为侍奉婢,不能进大长老和大巫女们住的南院和北院,更不能去供奉大巫神图乌的主殿,还有后山亦是禁地,无论管事吩咐你做什么,你都得做好,卯时起床,你负责浆洗,注意了,一定要洗干净,若没洗干净,管事肯定会重重处罚于你,知道了吗?” “这位姐姐,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事都不太会,可否请各位姐姐们通容一二,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姐姐们莫要嫌弃。”云若珠捺着性子听完巫零说完,便由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这些卑贱的侍奉婢,会不动心。 她信心满满地看着巫零,而巫零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回望着她,她不由拧眉,看了看手中的银票,又扫了一眼满屋的侍奉婢,心中忖着莫不是人多嫌少? 这样一想,她便又拨下头上插着的发簪流苏珠花,又褪了手腕上的碧玉镯子一同递过去道,“各位姐姐,我来得匆忙,身上只得这么多,还请姐姐们莫要嫌弃。” 侍奉婢们的眼神愈发的奇怪,却一个个并不说话,她不由皱了眉,想了想又道,“各位姐姐请放心,若是这些还不够,待日后,我的家人来看望我之后,一定还会奉上重酬。” 虽今日祖父祖母放弃了她,任由她被人送进这巫神庙,但她深信,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再过一段时间,母亲和哥哥们,一定会想办法将她接出去,不会让她真的和这些卑贱的侍奉婢共居一室,她如今所要做的,就是确保在母亲和哥哥们救她出这巫神庙之前,不受太多苦难。 她不信,以祖母祖母的身份地位,以母亲和父亲的身份地位,能容忍国公府的嫡女沦为最为卑贱的侍奉婢! 不管她心中如何是想,巫零只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她,尔后才道,“巫三七,这些东西我劝你最好收回去,若让管事看到,你将受到无比严厉的惩罚,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我且告诉你,咱们这些侍奉婢,自打进了这巫神庙便再无亲人更不可能出这巫神庙一步,所以这些东西,于我等而言,不过是无用之物,倘若因为这些无用之物格外厚待于你,大长老们的惩罚,不堪想像,还有,我奉劝你,也打消心中贪念,莫要指望你的家人能有办法救你出去,更莫要奢望有生之年你还能出这巫神庙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最终决定 宴终人散,原本喜气洋洋的云国公府如今处于一片颓然的气氛之中。 好好的两个嫡孙女,一个被逼沦为巫神庙的侍奉婢,另一个则三天之后下嫁皇商之子,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像云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府邸来说,都是一种不可抹去的羞辱。 “祖父祖母,我们这就进宫求太后娘娘,不能让八妹妹真的沦为侍奉婢。”率先沉不住气的云起之上前一步,义愤填膺地道。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为了袒护他一人担下了所有的责任,叫他如何能忍下心看着胞妹沦为燕梁国最为卑贱的侍奉婢,所以尽管云国公一再对他使眼色,他还是不管不顾的说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在自个儿子一张嘴后,苗氏的心就是一紧,看着老国公和老夫人阴暗的面色忙不迭地道,“父亲母亲,起儿的话未尝没有道理,不管珠姐儿做错了什么,可她终究是咱们云国公府的嫡出姑娘,真要让她沦为侍奉婢,咱们云国公府,也丢不起这个脸。” “她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将我的瑶姐儿害得如此地步,咱们云国公府的脸面,早就让她丢光了,大嫂如今来说,不嫌晚了点吗?”因为自个女儿被毁,二房的柳氏心中也很不痛快,当下便冷冷嘲讽。 被嘲讽了的苗氏怕老夫人却不怕柳氏,听得柳氏这般冷嘲热讽,当即回道,“珠姐儿所犯的错固然不可原谅,可是瑶姐儿又比珠姐儿好到哪里去?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她倒好,竟是伙同着外人一起,将母亲好好的寿宴闹成这般,二弟妹就是这般管教瑶姐儿的?” “至少我没教她谋害自家兄弟姐妹。”柳氏不甘示弱,梗直了脖子顶回去。 “你——” “都给我闭嘴。” 眼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脑门气得突突跳的云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勃然出声,苗氏和柳氏互撇一眼,尔后才不甘心的收回各自的视线,闭嘴不语。 “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去好好反省,还有你们几个,今日之事,你们休得再提。”云老夫人指了指苗氏和柳氏后,又指向几个嫡孙。 知道老夫人是要和老国公商议这才支开她们,可是一想到这样的大事,老夫人宁可支开她们和几个孩子,却唯独留下三房一对兄妹,可见在老夫人心里头,三房那对兄妹的地位何其重要,苗氏和柳氏心里虽然埋怨老夫人太过偏心,却也不敢在老夫人的气头上还违背老夫人的话,只好顺从地离开。 当房中只剩下老国公和长子以及三房一对嫡孙女后,云老夫人就将眸光转身老国公道,“老头子,珠姐儿和瑶姐儿那边,你怎么看?” 老国公扬眉不语,半晌却将目光转向云若兰问,“兰姐儿,你且说说你的想法。” 云若兰略加思忖之后便道,“祖父既然相问,那孙女便斗胆相回,以孙女之见,大伯母的话说的没错,不管八妹妹做错了什么,可若是放任她沦为侍奉婢,那丢的,就是咱们云国公府的脸,所以孙女觉得,倒不如由孙女陪祖母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娘娘,或许太后娘娘尚能开恩。” 她这一番话说进了云老夫人和老国公的心坎上,二老不由欣慰地点头,不枉疼爱这九丫头一场,九丫头总能在关健时刻时时记着整个云国公府的荣耀,单这一点,可是长房和二房的几个孙子孙女做不到的。 “那瑶姐儿呢?兰姐儿你觉得该怎么办?”云老夫人询问的眼光落在云若兰身上。 云若兰拧起了眉头,嚅了嚅嘴,想说什么却又顾忌什么,一脸想说不敢说的表情,云老夫人便道,“无妨,你想到什么只管直说,你祖父不会怪罪于你的。” “有了祖母这话,孙女便斗胆直言,七妹妹终究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若让嫡出姑娘下嫁皇商之子,这脸面只怕丢的要比八妹妹沦为侍奉婢更为显著。”得了老夫人的保证,云若兰便敞言道。 云老夫人和老国公对望一眼,尔后道,“何以见得?” 在云老夫人看来,八丫头由嫡出姑娘沦为奴婢身份,这才是最让云国公府丢脸的,至于七丫头,虽然以国公府嫡出姑娘的身份下嫁皇商之子,的确有些丢脸,可是好歹是正妻,总比为妾为奴要好的多。 “祖母,八妹妹沦为侍奉婢,这一生只会囚禁在巫神庙,若是太后娘娘开恩,八妹妹或许还能回府,可是七妹妹一旦嫁进梁府,再无回府机会,往后八妹妹为梁府生儿育女,咱们云国公府就再也撇不开有梁府这门姻亲,所以孙女才会觉得,七妹妹下嫁梁府之事,比八妹妹之事更为——”云若兰没将话说完,只将目光沉重地看向云老夫人。 而云老夫人恍然领悟,不由赞许的点头,这个孙女想的长远,她倒是没有想到,若是七丫头嫁进梁府之后再生儿育女,国公府可不就和皇商梁府撇不开关系了,堂堂国公府竟然有商户这么一个姻亲,这脸面,可不是要一直丢下去!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们兄妹想必也受了惊,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挥了挥手,云老夫人看着云若兰兄妹道。 云若兰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和老国公父子商议才能再做决定,她兄妹二人在场自是不方便,便温顺地点头,和云泓之双双行了礼之后退了出去。 “兰姐儿的话很有道理,瑶姐儿,怕是不能留了。”等云若兰兄妹二人离开之后,云老夫人征询的眼光看向老国公和长子。 老国公轻轻点头,不过是折一个嫡孙女,也省得整个国公府的脸面被丢尽,在他看来,自是折一个嫡孙女要比整个国公府的脸面丢尽合算。 老国公都同意了,云国公又岂会反对,毕竟不是他自个的女儿,当下便也道,“母亲考虑得周全,孩儿也觉得这般妥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遍体鳞伤 “哥哥并不赞同我的说法?”出了房,云若兰止了脚,侧过头看着身边默然无语的云泓之。。し0。 即便哥哥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斥责她,只是那样沉默不语,她依然能看出兄长眼底的不赞同,甚或有一丝对她的失望,这是她唯一的亲人,若他都不能理解她为何要这般做,那她这一片苦心,又有何益? 被她说出内心所想的云泓之亦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直面迎上她,略带苦涩地道,“妹妹,她们两人,又不曾招惹过你,你何必——” 一想到因为自己妹妹的话,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流失,云泓之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长房和二房再不好,可那也是长辈们犯下的罪孽,长辈犯下的过错却要让晚辈承担,那些人,终究也是和他和妹妹一同长大的亲人,妹妹她心里,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吗? 面对他失望而又痛苦的询问,云若兰回以苦涩一笑,兄长就是太过善良,所以才会将那些所谓的亲人看得这般重,不过她不埋怨兄长,毕竟兄长住在外院,对于内院阴私他压根不知,也怪她自己,因为怕兄长担忧误了学业,所以将那些阴私一直瞒着不曾告诉兄长,才让兄长对她现在的所言所为起了失望之心。 “哥哥,在这偌大的国公府,唯有哥哥,才是若兰唯一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亲人,若兰瞒了哥哥这么多年,如今也是时候告诉哥哥了。”她一字一字缓缓说着,同时又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云泓之一怔,稍稍皱眉,看着云若兰的背影,不知怎地,他忽然觉得,妹妹向来挺直的身影此时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疲惫,而她话语里的意思,更让他有一种隐约的不安,瞒了他多年,是什么事,妹妹瞒了他这么多年? “妹妹,你瞒了什么?”虽然有些不想知道答案,可是一想到母亲死因的真像,他还是鼓起勇气追了过去。 云若兰没有停下脚步,只提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前行,头也不回地回他,“哥哥想要知道,请随妹妹过来。” 兄妹二人一路默然无语地来到云若兰所住的汀兰阁后,云若兰才转身吩咐,“你们四个出去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初春等四婢温顺的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关上。 云泓之略带不安地看着四婢退出去,房中只剩他和妹妹二人便拧了眉,虽说是亲兄妹,可是自古以来,男女七岁不同席,妹妹这般郑重行事,到底是瞒了他什么? 他正想询问,转头就看见云若兰飞速的褪去身上的衣裳,他不由慌乱地闭上眼,羞恼斥责,“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穿上!” “哥哥休慌,你好好睁开眼,看看若兰身上的伤。”云若兰苦笑一声,看着一脸慌乱羞恼的兄长,不无痛苦地道。 伤?什么伤? 妹妹贵为明月郡主,享受着公主才有的待遇,祖母又宠爱于她,能有什么人,敢伤害妹妹? 带着一丝惊疑和不敢置信,他小心冀冀地睁开眼,彼时的云若兰只穿了一身鲜红的肚兜和亵裤,她背对着他,所以他触目所及的,原本应该肤如凝脂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各种鞭痕烙印以及刀伤,那样的狰狞,仿佛一只张着满嘴獠牙丑陋无比的巨兽在无比愤怒的咆哮着。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巨大的疑问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一直以为,妹妹她有着太后娘娘和祖母的庇护,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他可以安枕无忧,如今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每日里看上去笑颜相向的妹妹,竟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而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他这个兄长,当真是失败之极,自己嫡亲的妹妹被人伤成这般模样,却一点都不曾察觉! “谁—做—的?”一字一字,他无比艰难的问,因为难受因为愧疚因为心疼,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有些扭曲,而他却一无所觉地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躯体,除了他能看到的脸和手以及脖颈是完整无暇的,云若兰身上但凡能用衣裳遮住的地方,没一丝完好! 云若兰从容拿起褪下的外裳,一件一件慢慢穿好之后这才转过身子,直直迎上云泓之痛苦的脸,慢慢道,“哥哥可还记得?当初太后娘娘下令,让祖父祖母选一嫡孙女进宫陪她,祖母第一个送进宫的,是八姐姐,当时妹妹很是羡慕,也曾想争上一争,可是哥哥也知道,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轮不到咱们三房的。” 说到这里,她垂眸苦笑,云泓之满眸心疼不已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等着那个让他愤恨不已的答案。 “八姐姐进宫没几天,便因为起了疹子所以被接回了府,再后来,祖母便提议让七姐姐替八姐姐进宫承欢太后娘娘膝下,可是,哥哥,你知道吗?七姐姐她却主动找上了若兰,说要将进宫承欢太后娘娘膝下的机会让给若兰,问若兰愿不愿意,有人这么‘好心’的将这样的好机会送至若兰跟前,若兰又怎会不愿意呢!”说到这里,云若兰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而云泓之的心里,已然隐约有了答案,他后退一步,面色惨然地看着笑得疯狂的妹妹,他拼命摇头,想要否定心中的答案,不会的,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云若兰却不给他否定的机会,用丝帕拭去满脸的泪水,继续道,“进了宫后,若兰才明白,为何八姐姐进宫几天就会起了疹子,为何七姐姐为这么好心的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若兰,哥哥,你一定想像不得,咱们那位尊贵的太后娘娘,有多扭曲有多狠辣,只要若兰行差踏错半步,太后娘娘便会以各种手段惩罚若兰,若兰也曾想过逃,可是若兰若是逃了,哥哥你怎么办?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不管太后娘娘怎么惩罚若兰,若兰都咬着牙忍了过来。” 顿了顿,她抬起直直看着云泓之继续道,“哥哥,若兰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说,若兰该不该还给七姐姐和八姐姐呢?” ------题外话------ 昨天写错的地方改过来了,然后因为打从过年到现在一直忙和卡文,所以更新时断时续,从现在开始,狐狸先保证每天至少一更,等到不卡文了,狐狸会恢复以前保证的万更的,狐狸不想因为钱所以乱凑字数,所以每更一章,狐狸都会用心去写,所有放弃此文的亲和一直支持此文的亲,狐狸都在此谢谢你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命悬一线 水月轩,云若瑶捧着镂空雕银暖手炉坐在碳盆边,神色凝重,因为她清楚,今日老夫人好好的六十寿宴闹成这般,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她不指望因为国师大人将她许配给了梁府六公子,就可以保全她这条小命,如今国师大人已然离府,而她,还陷在这座隐匿了无数肮脏龌龊不能见天日的秘密的国公府,她相信,老夫人和老国公还有大伯云国公正商议着,怎么处置她和云若珠,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坐在这里等候发落。 “姑娘,让奴婢帮您处理一下脖子上的伤口。”秋雁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脖颈边触目惊心的伤口,都说国公府的小姐们金贵,可看看自家姑娘,竟生生被逼得用自己的命相挟,她当真不敢想像,若是当时国师大人不在场的话,自家姑娘的发簪是不是就会毫不犹豫的刺下去! 被打断思绪的云若瑶这才感觉到脖子上锥心的痛楚,她不由伸出手,轻轻抚向脖颈边,虽然动作很是轻柔,可在触及伤口时她还是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松开手,触目所及一片血腥,她便轻轻点头,秋雁便将帕子放进盆中尔后拧干水,轻轻拭去她脖颈边的污血,这样反复三次以后,终于将污血拭得干干净净,露出被尖锐的簪尖刺穿的洞眼,隐隐还有丝丝血迹渗出,秋香拿出上好的金创粉敷上,秋雁又用干净的丝帕包住,看着再无疏忽了,二婢便端着热水盆往外走。 “奴婢见过夫人。”刚行出卧房,就见二夫人带着两个管事妈妈匆忙而至,二婢忙弯腰见礼。 柳氏扫了一眼二婢手中的热水盆以及沾染了血迹的帕子,眉心就是一跳,忙不迭地问,“你们姑娘可还好?” “夫人放心,姑娘的伤已然无碍。”二婢忙恭声回禀。 柳氏便挥了挥手,二婢退开,柳氏带着两个拎着食盒的管事妈妈进了卧房,云若瑶早已起身迎了过来,柳氏看着她脖颈边包着的帕子,脸上就露出了心疼,她大步上前,将云若瑶揽进怀中哭道,“我的儿,都怪娘没用,让你受这么多委屈。” 被自己亲娘揽入怀中,感受着娘亲怀中的温暖,压抑多时的云若瑶终是忍不住,一开始是小声的抽噎,到最后放声大哭,见她哭得如此伤心,柳氏心中愈发的悲痛,亦是痛哭不已,一时间,整个水月轩只能听到母女二人的痛哭声。 良久,柳氏身后的平妈妈忍不住道,“夫人,汤快要凉了。” 柳氏身子一怔,松开揽着云若瑶的手,转而牵起云若瑶的小手坐在桌边道,“瑶丫头,娘炖了点补汤,你乘热喝了补补身子。” 云若瑶用丝帕拭去泪水,轻轻点头,平妈妈和王妈妈二人将食盒放于桌面,将食盒中的菜碟一样样摆放好,尔后将碗筷放好,柳氏将碗筷端起,看着云若瑶道,“瑶丫头,这些菜,都是娘命人亲自煮的,你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云若瑶端起碗筷,挟了一筷子菜细细咀嚼尔后点头,看着自个女儿瘦了一半的小脸,柳氏心中又是一阵悲痛,又挟了一筷子的菜放进云若瑶的碗里,云若瑶忙道,“娘,您也吃。” 柳氏默默点头,母女二人吃完之后,平妈妈将食盒中的汤端了出来,舀了一碗放在云若瑶身边道,“七小姐,这是夫人特意为您熬的安神汤,您喝了它,就能好好歇息。” 勋贵世家都有这样的规矩,若是受了惊,都会熬上一锅安神汤以定心神,云若瑶端起汤碗,正要喝下去,一边看着的柳氏却突然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汤碗放下,转头看着平妈妈道,“平妈妈,这汤已经凉了,你和王妈妈拿回去放在炉子上热一热再送过来。” 平妈妈和王妈妈互望一眼,尔后皱了眉道,“二夫人,这——” “怎么?我这二夫人的话也不管用了?不过是让你们把汤热一热也不行?”柳氏勃然大怒,起了身厉声呵斥。 平妈妈和王妈妈无奈点头,“夫人息怒,老奴这就去。” 待两个管事妈妈拎起食盒离开,柳氏就忙不迭的由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云若瑶,一边急急地道,“瑶丫头,你快离开,你祖母她要你的命,娘不能看着你就这样死,你从后门离开,娘已经打点好了,你离开之后,只管去梁府,国师大人既然已经将你许配给梁府六公子,想必梁府的人也会好好善待于你,你只管离开,只要你活着出了这国公府的大门,娘就放心了。” 早在娘亲阻止她喝汤之时便已察觉端倪的云若瑶忍不住落泪,感激和敬慕地看了一眼柳氏,便毅然接过银票揣进怀中,可才打开房门,就见王妈妈面无表情地守在门口,她脚步一窒,不由苦笑,老夫人是算准了娘亲会放她走,所以这才派了两个管事妈妈守着不让她离开。 “王妈妈,你放瑶丫头离开,我回头给你一千两,足够你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了。”柳氏忙上前,乞求地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心中叹息一声,缓缓摇头道,“二夫人,非是老奴狠心,而是老夫人说了,若是府中有人私放七小姐离府,全家老小发卖出府,二夫人,即便老奴这会让七小姐离开,后门那里,也定然守着老夫人的人,七小姐是离不了府的。” 听得王妈妈这般一说,柳氏不由绝望地看向云若瑶,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女儿,就要这般折在自己亲人手里吗? 看着自个娘亲绝望痛楚的眼神,云若瑶心中一疼,她这个娘亲,虽然向来自私且又一直唯长房大伯苗氏马首是瞻,可是不管娘亲有多不好,做了多少坏事,可是她疼爱她这个女儿的心,却从没变过! 王妈妈说的没错,老夫人既然已经算到娘亲要放她离府,后门那边,定然也已换了人看守,向来算无遗漏的老夫人,既然已经决定舍弃她这个孙女,是不会给她一线生机的! 在国公府,便是老国公都鲜少反驳老夫人的话,而能劝阻老夫人的人,唯有云若兰! 心中立时有了决断,她收起心中的悲愤,转过身子看着柳氏道,“娘,您去请九妹妹,女儿若是只能命丧于此,也总该见九妹妹最后一面。” 柳氏心中不解,女儿命都快没了,该见最后一面的,不是她两个亲弟弟吗?为什么要去见三房那晦气的丫头? 虽百般不解,可是柳氏也素来知道,她这个女儿向来聪慧过人,在这个节骨眼,她要见三房的九丫头,定是有什么盘算,所以柳氏也不多问,转过身看着水月轩一众丫鬟婆子吩咐,“照顾好你们七小姐,在我回来之前,若七小姐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众丫鬟婆子们苦着脸应下,王妈妈却是沉眉不语,知道二夫人这是不放心她,怕她前脚离开,自己后脚就硬把那下了毒的汤水灌进七小姐嘴里,所以才这威胁水月轩里的下人,七小姐向来仁善,对府中下人也向来宽厚,若非老夫人放了话,她也不忍心仁善宽厚的七小姐落得如此下场,可是她不过一个自身难保的奴才,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七小姐,这里风大,您只管进房歇息,二夫人未回来之前,老奴保证,您不会有什么事的。”叹了口气,王妈妈劝道。 云若瑶苦涩点头,“谢谢妈妈。” 她不怪平妈妈和王妈妈,毕竟她二人也是奉老夫人之命,王妈妈肯保证在娘亲没带着九妹妹回来之前,她不会发生什么,已然是送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她,否则,在这期间,平妈妈热好了汤水回来,硬要将汤水灌进她肚子里也不是不行的。 大姐和三姐,不就是这样死的吗! 想到已然死去的大姐和三姐,云若瑶木然返回卧房,呆呆地看着碳盆中燃得正旺的拨丝银霜。 她能不能,干干净净的离开这满是龌龊血腥的肮脏府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秘密换命 汀兰院,初秋匆忙而入,低声禀报,“姑娘,二夫人要见您。” 云若兰眉眸微动,柳氏此时来汀兰院的用意不言而喻,虽心中很不待见这个向来以苗氏马首是瞻的二伯母,可到底身份上是她的长辈,她一个晚辈不能做出拒见长辈的事,当下便点头,“让她进来。” “二伯母,您请坐。”等初秋将柳氏带进来后,云若兰便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柳氏接过热茶,透过青瓷传出的暖意让她略有些冻僵了的手恢复了知觉,摩挲着青瓷茶盏汲取暖意,一边道,“兰姐儿,你七姐姐想要见你一面,你陪二伯母去看看你七姐姐吧。” “好,二伯母请稍侯。”云若兰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为人长辈的开了这口,她若拒绝,少不得会落下话柄,水月轩又不是龙潭虎穴,她走一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柳氏抱着让她去求老夫人饶云若瑶一命的念头,则是妄想! 侍立的四婢便打开箱笼,初春拿出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给她系上,初夏则迅速地整理好暖手炉递过去,云若兰接过暖手炉递给柳氏,“二伯母,天冷,您且抱着。” 柳氏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暖手炉,心中却是无比的复杂,从前只有她可怜三房的份,可如今,她却要求着三房才行。 自家姑娘的暖手炉给了二夫人,初秋自然又再备了一个递过去,云若兰接过暖手炉,轻声道,“二伯母,请。” 汀兰院和水月轩的距离并不远,却也不近,一路沿着九曲长廊行过去,再穿了一座拱桥,过了垂花门,便到了水月轩,平妈妈和王妈妈守在门口,见得二人进来,两个妈妈弯腰见礼。 二人进了卧房,瞧着面色憔悴不堪的云若瑶,云若兰唇角微动,掩下眸中的冷然道,“七姐姐面色可不太好,二伯母,再过三天,七姐姐可就要出嫁了,您可得好好照顾好七姐姐的身子才是。” 柳氏眼中就一片凄然,若是老夫人肯允了瑶姐儿下嫁梁府,她也就放心了,虽说梁府身份卑微,可正因为这样,瑶姐儿嫁进梁府就不会受人欺凌,都说高娶低嫁,瑶姐儿这桩亲事,她虽不看好,可好歹能保得瑶姐儿一生平安,可是老夫人却这般狠心,宁愿夺了瑶姐儿的命,也不愿瑶姐儿嫁入商户为妇,那老虔婆怎么就能这么狠心?瑶姐儿可是她嫡亲的孙女啊! “娘,您且去西次间坐坐,女儿有些话,要和九妹妹说。”云若瑶温婉地看着柳氏,眸中隐带请求。 柳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向来主意大,便也没有多问,默默地走了出去。 她迈出之后,云若兰挑眉看向云若瑶,“七姐姐要和九妹说些什么?九妹洗耳恭听。” “九妹妹请坐,九妹妹向来聪慧过人,应当知道,老夫人是不会让我活着嫁进梁府的。”云若瑶重新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云若兰也坐下。 她开门见山,云若兰顺着她指的椅子坐下之后,方才懒洋洋地挑眉,不无讥诮地看着云若瑶道,“七姐姐谬赞,九妹愧不敢当,在九妹看来,咱们这偌大的国公府,七姐姐才是那出类拔萃的。” 她眸中的讥诮不加掩饰,云若瑶便皱了眉,她自认她不曾得罪过这个九妹,为何九妹却像是对她深怀敌意? 虽心中不无讶然,然此时的她也无暇深思这些,只苦笑着摇头,“九妹却是错了,我若是聪慧,便也不会着了八妹妹的道,也不至于沦落于如斯地步。” 云若兰心中嗤笑一声,云若珠的确有些小聪明,可那些小聪明在她眼里却是不够看的,若非是她暗中助了云若珠一臂之力,以云若珠那点小聪明,是完可不能构陷云若瑶的。 当然,这些话她自是不会说出口,因为长房的云若珠害得二房的云若瑶于死地,这样,才能让柳氏心中对云若珠的恨无从熄灭,也唯有这样,才能让长房和二房生出隔阂,而她三房,才能从中渔利! “七姐姐今日叫九妹来,可是希望九妹为七姐姐你在老夫人面前求情,让老夫人饶七姐姐一命?”因着没有外人在场,云若兰也懒怠装那姐妹情深的模样,挑着眉问。 云若瑶轻轻点头,“老夫人向来刚愎自用,唯有九妹妹的话,尚能听取一二,事关七姐姐的性命,七姐姐别无它法,只能恳求九妹妹能帮七姐姐这一次。” 她满脸皆是恳求之色望着云若兰,而云若兰却冷冷地看着不语,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云若兰却突然道,“看七姐姐这般,九妹突然想起古人曾言,蝼蚁尚且惜命,七姐姐,你且说说,我为何要帮你?” 为什么要帮自己? 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怎么会从向来温和宽厚的九妹嘴里说出来? 那个打小就无比亲热唤着她七姐姐的小丫头,那个每次从宫中出来都带给她许多宫中赏赐下来的珍品的九妹妹,怎会一夕之间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的面目可憎? 难道这么多年,她表现出来的姐妹情深,都不过是假的? 看着云若瑶一脸茫然大受打击的表情,云若兰不由哈哈大笑,而她的大笑,愈发让云若瑶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这样的九妹,是她从不曾见过的,也从不曾设想过的! “九妹妹,你怎么了?”呐呐地,云若瑶有些担忧地看着云若兰,九妹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这般失态? 她眼中的担忧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云若兰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在叫嚣着,明明是她,亲自将她推进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明明是她云若瑶害得她这么惨,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担忧的模样,这样成天装得这般姐妹情深的样子,她不嫌恶心,自己却是恶心得再也不想装下去了! “你够了,不要再用这种虚伪的眼光看着我,这些年来,我受的苦,仅仅只让你用一命抵消,都算是便宜了你,你居然还有脸,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让我救你?你当真以为,我就有那么傻?傻到任你利用也无怨无悔?云若瑶,你死了那条心吧,你若乖乖喝下两位妈妈端来的汤,还能保全你两个弟弟的前程。”收了笑之后,云若兰看着满脸担忧的云若瑶,愤恨不已地斥责。 而云若瑶,却是一脸震惊和狐疑地看着她,九妹妹这些话,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明白呢? 什么叫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受了什么苦?为什么九妹妹要算在她头上?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让九妹妹这般恨她? 九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九妹妹,你——” “你闭嘴,别叫我九妹妹,每次听到你唤我九妹妹,我都想要撕烂你的嘴。”亢奋的愤意让云若兰出声打断云若瑶的话,同时折转身子往房门外的方向行去,边行边道,“云若瑶,人在做天在看,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古人诚不欺我,姐妹一场,我劝你还是乖乖喝了那碗汤,别等着老夫人来催。” 云若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冷然无情的背影,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突然到让她完全束手无措,也实在难以反应过来,眼看着云若兰的身影就要迈出去,在西次间听得所有动静的柳氏,不管不顾的冲了出来拦在云若兰面前,泪流满面地看着云若兰道,“兰姐儿,二伯母求你,只要你肯救你七姐姐一命,不管你要二伯母做什么,二伯母都会去做。” 看着疼女心切,不惜舍下面子的二夫人,云若兰心中升起一种扭曲的感觉,有羡慕有痛恨有怜悯。 若是母亲还活着,会不会像二夫人一般不惜一切维护自己? 会的,母亲一定会的! 她本来也会有母亲疼爱,她本来也应该被母亲放在手掌心呵护的,可是就因为这肮脏府邸的人,她失去了本该拥有的一切! 凭什么她和哥哥失去母亲,而这些人,却能好端端的活着? 愤怒淹没了一切,她侧身避开柳氏,冷冷地道,“二伯母,请恕若兰也无能为力,您要求的是老夫人,老夫人决定的事,若兰焉能反对?” 说完她挣开柳氏大力扯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柳氏看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咬了咬牙冲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兰姐儿,你母亲死得冤枉,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母亲究竟为何而死?” 她的话,成功让云若兰止了脚步,云若兰缓缓转身,对上柳氏不惜一切的眼光,半晌才同样压低了声音道,“二伯母是想以若兰母亲的死因,换七姐姐一命?” 见她态度尚好,柳氏心中就有了一线希望,忙不迭的点头,管它什么不得见天日的秘密也罢,都没有自个女儿的一条命来得重要! 然而就在她以为云若兰会点头应下之时,却见云若兰脸上浮了一个不屑的笑意,“可惜啊,怎么办呢?二伯母,您心中的这个秘密,对若兰来说,早就不是秘密了?若兰早就知道,母亲她不是病死的,母亲她和大姐三姐一般,都是喝了老夫人命人熬的汤才死的,这个秘密若兰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了,您拿这样的筹码来换七姐姐的命,却是不可能的。” 她边说边惋惜的摇头,那样淡然的态度直让柳氏心中冒出股股透心寒气。 这丫头,竟然早就知道她娘亲是被老夫人毒死的,亏她这么多年,还能装出一副孝顺老夫人的样子,亏她这么多年,还能笑颜相向的承欢老夫人膝下! 即便是换做是她,面对杀母仇人,怕也做不到像这小丫头这般若无其事的隐忍,这小丫头,到底生了一副怎样的心肠? 虽心底一阵阵的寒气往上冒,可是一想到自个女儿的命就捏在这小丫头的手中,便是再害怕,柳氏也鼓起了勇气继续道,“兰姐儿只知道你母亲是喝了老夫人送来的汤而死,可你知道好端端的,老夫人为什么要毒死自个的儿媳妇吗?” 云若兰一窒,晦暗不明的眼光紧紧盯着柳氏,诚如柳氏所言,她虽知道自个娘亲是被老夫人毒死的,可是老夫人为什么要毒死自个娘亲,她查了这么多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而柳氏却在此时此刻拿这点要挟她,这让她心中矛盾不已! 被她如淬了毒的蛇信子一般的眼光盯着,饶是见多识广的柳氏,也忍不住有些害怕,舔了舔唇,她压低了声音道,“兰姐儿,这里说话不太方便,咱们进去好好商议。” 她心中那个秘密,一旦被老夫人知道她说给云若兰听,只怕她的下场,也将如三弟妹一般! 云若兰冷然盯了她一眼,便没再多说转身又进了卧房。 柳氏最好别妄想欺骗于她,否则,她一定会让柳氏后悔欺骗她的后果! 看着去而复返的云若兰和自个娘亲一前一后进来,原本绝望的云若瑶不由又升起一线希望,略显犹豫地看了看云若兰又看看柳氏,却不知道自个娘亲究竟说了什么,才打动了云若兰肯转回来。 “二伯母别妄想欺骗我,否则——”云若兰回到椅子边坐下,气闲淡定地看着柳氏道。 柳氏拼命点头,“兰姐儿,伯母以宏哥和复哥儿发誓,绝不骗你,只是这秘密,伯母要看着你七姐姐安然无恙的嫁进梁府了,才能告诉你。” 她可不敢现在就将秘密说出来,若是现在就说出来,谁知道兰姐儿会不会反悔,只要等三天过后,女儿平安嫁进梁府,她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心中这般担心,云若兰自也有她的顾虑,当下便冷哼一声道,“二伯母不相信若兰,若兰又凭什么相信二伯母的话?三天之后七姐姐嫁进梁府,二伯母没了后顾之忧,若兰怎么知道,二伯母会不会食言反口?” “娘,九妹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秘密?”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云若瑶,一脸纳闷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虽心中不甚清楚,却也知道自个娘亲心中那个秘密怕是和九妹妹有关,不然也不会打动九妹妹,今天她所看到的九妹妹,完全颠覆了她从前的感观,所以如今的她,也委实不清楚,九妹妹心中对她的仇恨,究竟是为什么! 柳氏顾不得女儿满脸的疑问,抬头迎上云若兰审视的双眸道,“为表诚意,伯母先告诉兰姐儿你一桩事。” 云若兰可有可无的点头,“伯母请说。” 说不说在柳氏自己,信不信也在她自己,这诚意够不够,端看柳氏接下来的话,足不足以打动她! “当年你进宫陪伴太后娘娘之事,你七姐姐,是不知内情的,是伯母劝你七姐姐,将这进宫陪伴太后娘娘的事让于你。”柳氏苦涩地看了一眼云若瑶,心知女儿向来仁善,若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只怕会埋怨她这个当娘的,可是不管女儿埋不埋怨,她从不后悔当日的决定,若时光倒流,让她再做一次选择,她亦是会像从前一般不会改变! 她的话,让云若兰心中一动,将信将疑的看向云若瑶,却见云若瑶一脸懵懂,她心中便也明白,柳氏的话,大抵是真的,她这个七姐姐,怕是当真不知道内情! “娘,让九妹妹进宫陪伴太后娘娘不是好事吗?您不是说只要九妹妹进了宫,三婶娘就不敢再对二哥哥和九妹妹暗下毒手了吗?为什么——”云若瑶细细的柳眉皱了起来,满是不解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明明是好事一桩,可是为什么母亲和九妹妹的表情,却完全不像是一桩好事,倒像是一桩坏到极点的事? 听得云若瑶这般一说,云若兰顿时便了然,自己这个七姐姐果真是不知情的,而且让她矛盾的是,她这个七姐姐,居然是真的抱着疼惜这个九妹的心,才会将进宫陪伴太后娘娘的事情让给了她! 而自己,却一直误会了,一直活在是七姐姐不安好心的将她送进那个吃人的深宫的念想中!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复杂地看着云若瑶,因为她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怀着一定要报复的心态仇恨着云若瑶,可事到如今才发现,她恨错了人,她将真心待她好的人害至如斯地步,而真正害她的人,却又是七姐姐的亲娘,所以她心里,是无比的矛盾和纠结的。 “兰姐儿,伯母承认,当年伯母知道太后娘娘的秉性之后,因为害怕瑶姐儿会受到伤害,所以才骗瑶姐儿,让瑶姐儿把进宫让给了你,可是伯母并不后悔,当时你继母的确不怀好心,想要谋害你兄妹二人,伯母想着,只要你进了宫,有了太后娘娘这个倚仗,三弟妹怎么都得顾忌一二,你进宫既能保得你和泓哥儿的安全,又能全了我一片疼女之心,所以即便你现在知道真相,伯母也并不后悔当年所做的决定。”柳氏叹了口气,又急又快的说道。 到了现在,她也不愿再欺骗下去,也同样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虽然这个决定那么的自私,可是她同样不后悔,她或许是害了兰姐儿受了太多的苦,可也正如她所说的一样,兰姐儿进宫之后,很快就得了太后娘娘的宠爱,而老夫人也因为太后娘娘对兰姐儿的宠爱,才稍加照顾三房这一对兄妹,而三弟妹,也在被老夫人敲打一番后收敛了很多,再没发生泓哥儿三不五时就小病大病连绵不断的事情。 她是自私,可天底下所有为人母亲的,或许都会像她一般做出这样的选择,不是吗? “娘,你在说什么?为会什么我会受到伤害?还有九妹妹,谁伤害了九妹妹?”云若瑶压着心中的不安,满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柳氏。 她向来聪慧,对于答案,也隐约有了猜想,可是那答案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她不愿相信,也不愿承认,唯有听到柳氏和云若兰亲口承认了,她方会相信! 一直沉默不语的云若兰,闻言冷笑,“七姐姐向来聪慧,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又何必自欺欺人的再问?二伯母,我想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从来都不相信苗氏会将八妹妹在宫中所受的遭遇告诉柳氏,毕竟,八妹妹不肯回宫了,苗氏势必得寻一个能代替八妹妹进宫的,整个云国公府,三房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嫡女,若知道太后娘娘的手段,谁甘愿将自个的女儿送进宫中,所以苗氏势必不会断了她的后路,不会将太后娘娘的事告之于人,既然并非苗氏所说,柳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到了现在,柳氏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坦言道,“当初你们八妹妹由宫中接回府后,老夫人不是请了大夫为你们八妹妹看诊,那大夫,却和我娘家极为熟悉,那大夫告知于我的,他说你们八妹妹根本不是出了疹子,而是被人生生打的,八丫头进宫是陪伴太后娘娘的,在太后娘娘的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还有谁敢打八丫头?我知道之后,便留了个心眼,所以在老夫人提出让瑶姐儿代替八丫头进宫陪伴太后娘娘时,我便劝了瑶姐儿,瑶姐儿向来心善,听我说能帮你不受三弟妹的欺负,自是应了下来。” 她说的坦坦荡荡,字里行间没有一丝的隐瞒,得到答案的云若瑶,则完全给这消息给震住了,大脑乱成一团,完全不能思想,只能迷迷糊糊地看着柳氏和云若兰。 “七姐姐还有三天就要嫁入梁府,这三天,二伯母还是尽心为七姐姐整理嫁妆,三天之后,希望二伯母不要食言。”默然半晌之后,云若兰起身,淡薄地看着柳氏道。 这便是答应救瑶姐儿一命了? 柳氏忙不迭的点头,“兰姐儿请放心,二伯母一定不会食言,可是老夫人那里,兰姐儿你——” “老夫人那里自有我去说,二伯母不用担心。” ------题外话------ 等将云国公府的一些事写完之后,狐狸就会切回女主写女主了,亲们别急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两种选择 福寿堂,云老夫人眯着双眼,倚靠着大躺椅上歇息,立在她身后一脸精明的胡嬷嬷轻柔地替她拿捏着肩膀,因为力道大小适中,被拿捏得很是舒适的云老夫人就不由得满意的颔首,摇晃着脑袋道,“桂英,这么多年了,你这双手是越来越巧了。网” 胡嬷嬷双手不曾停顿,继续拿捏着一边笑道,“老夫人,老奴老了,比不得从前了。” 云老夫人却是摇头,刚想说什么,翠柳打起帘子匆忙迈了进来禀报,“老夫人,二夫人去了汀兰院,九小姐和二夫人一同去了水月轩。” 听得翠柳的禀报,云老夫人眸中精光一闪,她摆了摆手,胡嬷嬷便停了手,束手立在她身后,云老夫人身了起,行至窗前,因着屋中燃着香炉和碳火,所以窗纱是卷起的,细微的寒风吹得老夫人银白的发丝稍稍凌乱,胡嬷嬷忍不住劝道,“老夫人,窗前风重,仔细受了风寒。”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带给云老夫人的第一感觉是清爽,在这燃了香火和碳火又封闭的房间呆得久了,突然这么一股子细微的寒气扑面而至,就像她整个混沌的大脑,突然有一只手拨开了重重迷雾,带来一线光亮的感觉,可当光亮过后,云老夫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当下便摇着头离开了窗前。 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就这点子寒气也受不住,哪像当年—— 回想起当年,云老夫人有些显老的双眸就升了一丝锐气,果然是因为她老了,所以一个二个的都不肯老老实实分安份份的过活了,哼,岂不闻,姜还是老的辣吗! “老夫人,可要奴婢去水月轩探听探听?”见老夫人久久不出声,翠柳忍不住请示。 老夫人轻轻摇头,“不用,你去外面守着。” 翠柳应声退了出去,屋子里又回复一片寂静,就在胡嬷嬷以为老夫人已然寐着,拿起一条毛毡子准备为老夫人盖上之际,却听得老夫人悠悠地道,“桂英,你说当年之事,老二家的究竟知不知情?” 胡嬷嬷拿着毛毡子的手就是一窒,旋即若无其事的将毛毡子盖在老夫人身边,一边摇头道,“老夫人,当年的事那般机密,二夫人如何会知晓?你且只管放宽了心。” 云老夫人由着她将毛毡子盖过来,心中却是叹了口气,果然是老了,才会这般畏寒,早几年前,像这般天气,便是屋中不烧地龙,她也不惧,可今年,寒风一起,她这脑仁就嗖嗖地痛,便是地龙碳盆都燃上,也还是觉得冷。 “她若是不知情的,又岂会在这个节骨眼请兰姐儿过去?”老夫人闭着眼,汲取着毛毡子的暖意,却还是觉得有些冷,又道,“拿个暖手炉过来。” 胡嬷嬷忙手脚麻利的将边上放着的金珐琅九桃暖手炉放好碳火,尔后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了,这才将暖手炉塞进毛毡下云老夫人的手中,忙完了这一切才道,“老夫人,这府中,您向来最是疼爱九小姐,九小姐的话也向来管用,二夫人相请九小姐却是合情合理的。” 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云老夫人细细咀嚼了一会,便也不再多说,只心中那点子疑虑,却还是不曾打消。 “老夫人,九小姐来给您请安了。”约莫一支香的时辰,翠柳再次掀开帘子进来禀报。 原来还眯着眼在休息的云老夫人瞬间就睁开双眼,“快叫兰姐儿进来。” 云若兰迈着世家女惯有的优雅步履行了进来,端端正正给老夫人见完了礼,云老夫人便一手握住她小巧的手道,“你这丫头,祖母不是和你说过,这些晨昏定省的,都免了,你这丫头就是不听。” 云若兰乖巧地就着小杌子坐下,一脸孺慕地望着云老夫人道,“祖母,孙女今儿前来,却是有一事要和祖母商议。” 云老夫人双眸一闪,却是笑道,“你这丫头,有什么只管和祖母说。” “祖母,刚刚二伯母去了汀兰院,说是七姐姐要见孙女一面,终究是姐妹一场,所以孙女便随二伯母去了水月轩见七姐姐,哪知——”她咬着唇,一脸想说不敢说的表情很是为难地看着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就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一脸慈爱地道,“祖母知道,你这丫头心地最是善良,不要顾忌什么,你七姐姐和你说了什么,你只管告诉祖母就是。” 得了云老夫人的宽抚,云若兰小脸上的为难就消退了些许,咬着唇道,“不瞒祖母,七姐姐她和孙女说,她知道那汤是——”她抬起眼略显畏缩地看了一眼云老夫人,蹙紧了眉头继续道,“七姐姐说,她知道那汤是祖母您命人熬的,她也知道那汤里有什么,但她不会喝,七姐姐让孙女转告祖母您,她和国师大人是合作关系,您确定一定要她喝下那碗汤吗?” 她又急又快的说完,许是因为牵扯到老夫人,所以紧张得两只手扭在一起很不自在的模样,云老夫人淡定地听完,尔后拍拍她的手,“兰姐儿,不用害怕,你七姐姐她,就说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云若兰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轻轻摇头,“祖母,七姐姐就说了这些。” 云老夫人点点头,冷哼一声道,“果然是翅膀硬了,竟是学会威胁起长辈了。” 让云老夫人气恼的并不是云若瑶拿这个来威胁她,气恼的是自个无法分辨出云若瑶所言的真假,因为无从分辨真假,所以她不得不受自个孙女的钳制。 这对强势了一辈子,掌控了一辈子生杀大权的云老夫人而言,无异于是往她脸上扇了囫囵一巴掌,她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不甘心归不甘心,向来以大局为重的云老夫人,同时也很明白,即便她再不甘心,可如今的云国公府,也惹不起那个权倾朝野的长孙逊! 七丫头的话不管真假,她如今都只能当真信之。 原本以为手中的提线木偶,突然有了自主的意识并跳起来狠狠反击了她一巴掌,这种滋味,可并不好受,可再不好受,云老夫人也只能生生忍下,眸中精光一闪,云老夫人慈详地看着云若兰问,“兰姐儿,你七姐姐的话,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云若兰一怔,旋即回道,“祖母,孙女无从分辨七姐姐之言的真假,所以——” “估有当你七姐姐说的是真话,你会怎样想?”云老夫人摆了摆手,又眸紧紧盯着她。 云若兰蹙眉,一脸忧思忡忡地迎上云老夫人锐利的双眸道,“祖母,若七姐姐所言是真,那这桩亲事,则必不能出什么变故。” “哦,为什么?”云老夫人哦了一声后,又挑眉看向云若兰,看似漫不经心,而云若兰心中却是明白,老夫人心里,这是对她和柳氏起了疑心,她若不能打消老夫人心中的疑虑,只怕那碗汤,就轮不到七姐姐喝,而该由她和柳氏喝了! 想到这里,云若兰握着的手就是一紧,然而面上却是不曾有一丝的动容,继续道,“祖母您想,若七姐姐所言是真,七姐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国师大人的性子,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能羞辱咱们云国公府的机会,所以,即便七姐姐真出了什么意外,对梁府而言,不外乎两种选择。” 这话,却是引起了云老夫人的兴趣,当下便略显盎然地问,“哪两种选择?” “第一种选择,无非是梁六公子捧着七姐的牌位拜堂,如此一来,咱们国公府终归还是和皇商梁府成了姻亲。”云若兰润了润唇,眼角瞄到云老夫人略显沉重的面色,似在心中考量着,梁府六公子捧着云若瑶牌位拜堂的可能性有多大一般。 她心中却是稍稍安定,只要能让老夫人相信就好,老夫人信了她所说的话,才不会怀疑柳氏以什么筹码来换取她替云若瑶来说好话。 “九小姐,国师大人即便再位高权重,又怎能逼人做出捧着牌位成亲这等逆天之事?”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胡嬷嬷,忍不住插嘴。 面对胡嬷嬷的质疑,云若兰却是轻轻摇头,“嬷嬷,咱们这位国师大人,这一年半以来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不是骇人听闻?您且仔细想想。” 胡嬷嬷一窒,脑子里回想了一圈,诚如九小姐所言,这一年多以来,国师大人所做的桩桩事情,没有哪一件不是骇人听闻的,她可从没见国师大人心慈手软过,更别说这么一桩逼人拿着牌位拜堂成亲的小事了! 被打断了的云老夫人也没有任何的不悦,只盯着云若兰继续问,“兰姐儿,那第二种选择是什么?” “至于第二种选择,七姐姐不是咱们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没了七姐姐,还有孙女和十妹妹以及十一妹妹,只要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只要其中一个顶替七姐姐嫁进梁府,对咱们国公府都是一种侮辱,而要让咱们接替七姐姐的身份下嫁梁府,对国师大人而言,更非难事。”云若兰愁眉苦脸的看着老夫人。 而云老夫人则恍然而悟,就说九丫头为什么要帮七丫头求情,原来是关系到她自己的利益了! 若是死了一个七丫头,国师盛怒之下,命九丫头十丫头十一丫头其中的一个代替七丫头下嫁梁府,这种可能性的确有,十丫头已经订了亲,十一丫头还未及笄,唯有九丫头最合适不过了,也难怪九丫头会这般急着来她这里为七丫头求情! 这袭话成功消去云老夫人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微微颔首道,“兰姐儿想的周全,若你七姐姐所言是真,以国师大人跋扈的性子,想必是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的。” “祖母,七姐姐的话真假难以判定,却是如何是好?”云若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看着云老夫人。 知道这个孙女担心她不改变主意,一意要一碗汤药送七丫头归西,而她就很有可能代替她七姐姐下嫁梁府,所以云老夫人便宽抚地拍拍她的手,“兰姐儿,你七姐姐的话不管真假,咱们如今估且也只能当真听之信之,你七姐姐已然这样了,祖母可不能再折一个孙女进去。” 这算是变相的同意不会一碗汤药夺云若瑶的命了,目的达到,云若兰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然而等云老夫人看过去时,却见这个孙女两眼皆是孺慕之情地看着她,“祖母,七姐姐和孙女,此生有幸才能生为您的孙女。” 被自个嫡孙女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云老夫人焉有不喜的,当下便轻轻拍拍云若兰的后背道,“傻孩子,你是祖母的嫡孙女,祖母不疼你还能疼谁?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歇息,你七姐姐那边,你不用再管了。” 云若兰温顺地点头,起身福了礼后退出去。 她退出之后,云老夫人脸上的慈爱便收了起来,一想到那个往日里看起来懦弱胆小的七孙女,竟然也能抓住她的要害,用国师大人来威胁她这个当祖母的,云老夫人心底的火气就腾腾地往上冒。 这若传了出去,她这个云老夫人云国公府老封君的脸,还要不要的? 愈想愈气,云老夫人就不由得烦燥地将手中的暖手炉给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咣’的一声,听得声响,守在门口的翠桉和翠槐忙蹑手蹑脚的走进来,瞧着地上摔扁了一角的暖手炉以及溅得一地都是的碳火,二人忙伏下身子细细收拾。 那边胡嬷嬷早就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消消火。” 云老夫人接过茶盏,将茶盏中的温热一饮而尽之后,方才觉得胸间没那么气闷了。 瞧着地上已然收拾干净,胡嬷嬷使了个眼神,翠桉和翠槐二人便又蹑手蹑脚的退出去,胡嬷嬷变下身子,伸出双手为老夫人揉捏着太阳穴,一边劝道,“老夫人,七小姐纵然嫁入梁府,那也还是您的孙女,不也得听你的话吗?您要拿捏她,不相当于拿捏一只蚂蚁?您且容她蹦跶几天,等您气消了,再出手亦不迟。” 云老夫人听得双眼一亮,是啊,自己一时气急攻心,却是糊涂了,就算七丫头嫁进梁府又如何?自己是她的祖母,总归方便行事的! 可是开心了不过片刻功夫,老夫人的脸又沉了下来,摇着头道,“桂英,你不懂,即便往后能出手收拾七丫头,咱们国公府亦和梁府有了牵扯,这于名声上,多少有损。” 胡嬷嬷知道老夫人向来将国公府的名声看得最重,所以听得老夫人这般一说,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劝抚的词,想了半天才道,“老夫人,这事总归是会过去的,等过个几年,便会过去了的。” 这样空洞的安抚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对云老夫人而言,却也聊胜于无,也跟着点头附和,“罢了,也只能这样了。” 到底上了年纪,发作一番后,云老夫人就觉得整个身子疲乏得不行,眼皮也觉得沉重得很,便眯了眼休息,刚阖上眼,云老夫人便听到耳畔传来婴孩的哭声,她不由循着哭泣声望过去,却见一刚生的婴儿躺在一草丛里哇哇哭个不停,她原想不搭理的,可是又觉得那婴孩哭得甚是可怜,许是人老了,就有了善念,她不知不觉地走至婴孩身边,蹲下身子刚想将地上的婴儿抱起来,可一入手,却发现原本哇哇哭泣的婴儿不知去向,而她怀里抱着的,却是一条丑陋不堪张着獠牙血嘴的蟒蛇,而那蟒蛇正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朝她吞下来! “啊!” 云老夫人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大叫出声。 “老夫人,您醒醒,您快醒醒。” 耳畔传来胡嬷嬷焦灼的声音,云老夫人睁开茫然的双眼,见她睁了眼,胡嬷嬷这才松了口气,看着老夫人汗湿了的额头,忙拿起汗巾替老夫人拭去冷汗,又给老夫人斟了杯热茶,老夫人啜了口热茶方才回了神,原来刚刚,她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可是那噩梦,也太吓人了些! 云老夫人拧着眉,将刚刚所做的噩梦一一呈述给胡嬷嬷听,完了道,“桂英,我总觉得,这梦一定是上天给我的预示,一定是上天想要提醒我什么。” 听完云老夫人的梦,胡嬷嬷也觉得瘆得慌,适才老夫人才刚闭上眼不过须臾,她就听见老夫人受惊大叫,这梦,也做得太快了些! 想了想,胡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这蟒蛇都是代表胎梦,七小姐她不是——会不会?” 她说得含含糊糊,云老夫人却是一个激凌,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七丫头早就给梁六,这如今肚子里头,谁知道是不是有了? 上天让她做这么一个梦,会不会就是在提醒着她七丫头肚子里头已经有了? 一想到梦中哇哇哭泣的婴儿变成一条张着獠牙要将她吞进肚腹的蟒蛇,云老夫人的眼眸就暗了暗,挥手召了胡嬷嬷过来,压低了声音开始吩咐。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陪房丫头 云若兰离开之后,柳氏和云若瑶便心惊胆战的等候着来自福寿堂的消息,这种自己母女二人的生死全掌控在云若兰和老夫人一念之间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受,可又别无它法。本文由 。。 首发 亲人不似亲人,倒似那久居上位者掌控着天下生杀大权,这偌大的云国公府,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弱肉强食的燕梁朝堂,云老夫人和云若兰站于那食物链的顶端,俯视着一如她母女二人这般的蝼蚁,何其悲凉,何其凉薄! 好在这种惶恐不安的煎熬并没有过得太久,福寿堂的翠柏一脸无波的唤走了平妈妈和王妈妈二人,临行前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柳氏,意味深重地道,“二夫人,老夫人让奴婢原话转告于您,亏得九小姐是个慈仁宽厚念着手足之情的,您要感激的是九小姐。” 这话自然是云老夫人命翠柏说的,否则她也不敢当着平妈妈和王妈妈两人的面这般说给柳氏听,可是柳氏却听得心惊胆战,她能在这杀机重重的国公府占得一席之地,稳当当生下一女二子,自也有她的过人之处。 翠柏说是老夫人命她原话呈述,可是老夫人嘴里怎会说出九小姐三字,老夫人嘴里,向来只有兰姐儿九丫头,这九小姐三字,从别人耳朵里听来,不过是因为翠柏虽是按着老夫人原话转述,可到底她不过是一介奴婢,岂能由她嘴里嘣出九丫头兰姐儿这样的字眼,所以翠柏这番话,在平妈妈和王妈妈听来是半点都不为过,可是柳氏心里却无比的清楚,这话,虽是老夫人命翠柏转述,可又何尝不是云若兰借着这翠柏的嘴,隐晦的提醒她,别忘了她们之间的约定! 福寿堂的一个管事嬷嬷两个管事妈妈以及四个一等丫鬟,皆是老夫人的心腹,唯老夫人之命马首是瞻,而云若兰,却能于悄无声音息间,收服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翠柏,且不忌于告之于她,她心中很是明白,这是云若兰对她的一种震慑。 她连服侍老夫人的心腹丫鬟都能收为已用,更逞论她一个手无实权的二房夫人,她若背叛今日约定,等着她的必是万丈深渊。 柳氏心中苦笑,不免喟叹一声,这些年她苦心经营,原以为在这国公府已然站稳了脚跟,有了立足的一席之地,如今方才方觉,这一切不过是她一叶障目自厢情愿的想法,别说那心狠手辣的老夫人,也不提向来圆滑如泥鳅的长房苗氏,便是云若兰这个晚辈,也足够她喝一大壶的了! 如今的她,能保得自个女儿的小命已然是万幸,焉有那心机过河拆桥! 模竖,她心中那掩埋已久不得见天日的秘密,也和她二房无关,云若兰即便要秋后算账,亦不会冲着她二房,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翠柏带着平妈妈王妈妈离去,心中已做决断的柳氏反倒觉得无比轻松畅快,自打她知晓那秘密,就没一天不是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如今决定要将这秘密说与旁人听了,反倒神清气爽,倒像是背负已久的包袱,终于要扔给别人背负了一般畅快。 “瑶丫头,老夫人既然决定了的事,就不会反悔,横竖也只有三天,你就要嫁进梁府了,等你嫁进了梁府,从此便是梁家妇,老夫人即便想要对你做什么,也不会那般方便,瑶丫头,虽然这桩亲事委屈了你,可是都说高娶低嫁,那梁六公子,生得一表人才,看起来倒也是个有担当的男子,你嫁过去以后,好生过日子,把这国公府忘了吧。”收了心,柳氏一脸欣慰地看着云若瑶,苦口劝抚。 云若瑶不傻,自是听得出来娘亲这番苦口婆心之言,若非真心疼爱她这个女儿,又岂会说出让她忘了娘家这样的话,想到这座肮脏龌龊的府邸,终有一个人是真心疼着她,真心爱着她,云若瑶便也忍不住掉了泪,三天之后她嫁入梁家为妇,也算是脱离这肮脏龌龊的府邸,可是娘亲,还有两个弟弟,却深陷其中不得自拨,这让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你放心,老夫人不会把为娘怎样的,还有你两个弟弟,也算是薄有才名,老夫人她,便是念着你这两个弟弟,也会对为娘睁只眼闭只眼的。”看出女儿心中所忧所虑,柳氏自信满满的劝抚。 倒不是她托大,国公府这么多嫡孙庶孙,长房的四子最得云老夫人和老国公看重,再往下便是三房的云泓之,排在云泓之后面的,则是她二房的两个嫡子,云老夫人或许不看重嫡孙女,可对嫡孙,却是看得极重的,毕竟,这偌大的家业,还是需要有出息的嫡孙来撑起门户。 柳氏很是自信,云若瑶心中也很清楚老夫人对她两个弟弟也的确疼爱有加,心中稍自安定之后,便又回想到自个娘亲和云若兰的对话,便蹙了眉看着柳氏问,“娘,太后娘娘她——” 话未说完,便被柳氏出声打断,“瑶丫头,过去的事你别追问了,还有三天你就要出嫁,这三天,你就好好在呆着绣嫁裳,娘也好好为你筹备嫁妆,总不能太过委屈了你。” 一个女子的嫁妆,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一个女子在夫家的命运,若是嫁妆太过寒酸,夫家便会清楚新妇在娘家的地位不值一提,像梁府这样的皇商门第,虽和云国公府有着天壤之别,可若是让一个国公府的嫡女带着寒酸的嫁妆下嫁,岂不是表明国公府放弃了这个女儿,而梁家,在明白这一点后,会不会肆意作践她的女儿她可不敢去赌,虽然柳氏心中很是清楚,虽然云老夫人听了云若兰的劝,留了自个女儿一命,可是也仅限于此,在云老夫人心里,早已放弃这个孙女了! 老夫人不在乎这个孙女,可她不能,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嫡亲血脉,容不得别人肆意践踏! “娘,嫁妆那边您不要太费心了,横竖我如今这般,嫁妆再多也不过是给人看笑话,您且省点心就是。”云若瑶眼眸一暗,强颜作笑的劝慰。 当日太后娘娘一道赐婚懿旨,她成为燕京诸多少女羡慕不已的国师夫人,而国公府为了迎合太后娘娘的心意,备上十里红妆将她送入国师府,当时那场景她即便蒙着盖头也能想像得出何等的风光何等的荣耀。 可这一转眼不过月余,国师大人回京之后,她这新妇便被扫地出门不说,更被国师大人亲自指给皇商梁府六公子为妻,短短一月,她便要二嫁,只是这一次,她所嫁之人,却是勋贵世家最轻视的商户门第,老夫人听了云若兰的劝,肯允了她活着嫁进梁府,已是格外开恩,何来指望于嫁妆上为她费心! 若让娘向老夫人和大伯母开口问及嫁妆事宜,不过是自讨羞辱,她如何能让一心为她的娘亲因为嫁妆而受羞辱! 她虽是笑着劝慰,可柳氏心里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思,咬了咬唇,拍拍她的手,“瑶丫头,你放心,你的嫁妆,娘不会管公中要,娘由私库里给你筹备。” 她娘家柳府也算是勋贵世家,当年她嫁进云家里,虽说不上是十里红妆,倒也不差,虽说上次送女儿进国师府时已然由私库里拿了不少为嫁妆,可还是剩了不少,再匀一半出来为嫁妆,也不是不可以的,相信两个哥儿,也能理解她一番苦心! “娘,您不用费心,那些,您留给两个弟弟,我却是用不上的,以我们国公府的身份,我即便只带着几抬嫁妆嫁进梁府,相信梁府亦不敢轻慢于我,所以娘,您真的不用为娘妆忧心了,梁府毕竟是皇商,那样的人家,岂会在意这些。”云若瑶坚定的摇头,两个弟弟将来花销大着,她嫁进梁府,吃穿不愁,又何必要那些虚名。 柳氏也不再多说,女儿要不要是她的事,可这嫁妆是她这个当娘的筹备,自是不能让外人笑话了去。 “二夫人,七小姐,老奴奉老夫人之命,为七小姐送上陪房。”柳氏正思筹着嫁妆,便听得房门外秋嬷嬷一板一眼的声音传了进来。 陪房? 柳氏略微一愣,老夫人肯放了瑶姐儿一条小命,她已是不胜侥幸,可这突如其来的陪房,却让她本已安定下来的心,再次紧张的跳动,她可不相信,老夫人会好心到为自个女儿精心挑选陪房! “劳嬷嬷亲自走一趟,辛苦了。” 初春打起帘子,秋嬷嬷面无表情地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脸精明利落的中年仆妇以及四个花枝招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女子,柳氏一眼扫过之后,尔后抬出笑容看向秋嬷嬷。 秋嬷嬷依然面无表情的摇头,“本是老奴职责所在,当不得二夫人一声辛苦,二夫人,这位是孙妈妈,是老夫人亲自为七小姐挑选的管事妈妈,七小姐嫁入梁府之后,有什么不懂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与孙妈妈听,还有这四个丫头,亦是老夫人亲自为七小姐挑选的陪房丫头,老夫人说了,男人嘛,有哪个不贪鲜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这四个丫头帮着七小姐笼络姑爷的心,总好过让别人拽去姑爷的心。” 秋嬷嬷是云老夫人的陪房,是故在国公府,算得上是最有脸面的奴婢,而她对云老夫人也向来是忠心耿耿,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来,柳氏自是不敢质疑是不是云老夫人所说。 看了看一脸精明利落的孙妈妈,又瞟了瞟四个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女子,柳氏心里头,就跟吃了只死苍蝇似的无比恶心,孙妈妈的作用,不用多说,肯定是用来监视自个女儿,云老夫人打的一手好算盘,即便女儿嫁进梁府,她也要谴了人看管着,有这孙妈妈在,女儿的生死大权,还是拿捏在老夫人手里头,柳氏心里如何能不气。 还有这四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说得好听是替瑶姐儿固宠之用,可说难听一点的,不过是老夫人用来分宠的,老夫人这是生怕瑶姐儿和梁姑爷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所以才不惜舍了这四个精心培养的女子为陪房! 杀千刀的老虔婆,瑶姐儿身上可是流着她的血脉,怎的就狠心如斯地步! 柳氏心中将云老夫人咒骂一遍,面上却只能笑着道,“老夫人想得周全,可是我却是觉得,以咱们府邸的地位,梁府又岂敢不善待瑶姐儿,这四个,还劳烦嬷嬷回去禀报老夫人,却是不必了。” 管事妈妈倒也罢了,可她说什么都不能,同意这四个一看就不安于份的女子去分了自个女儿夫婿的宠。 秋嬷嬷眼皮抬了抬,凉凉地望了她一眼道,“老夫人知道二夫人会如此做想,是故命老奴转告二夫人,眼皮子切不可太过浅显,儿女私情最是不可靠的,梁府虽为商户,可也是皇商,七小姐下嫁梁府,虽说是下嫁,可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矮人一头,这四个丫头好歹能帮衬着她,二夫人倒不用担心这四个丫头会恃宠生娇压了七小姐一头,横竖这四个丫头的身契都捏在老夫人的手里头,若敢恃宠欺主,第一个饶不了她们的,便是老夫人。” 秋嬷嬷这番话说的直白,可却没能安了柳氏的心,反倒让柳氏心里愈发的不安,因为这话里头的意思很是明显,老夫人是不打算把这五个人的身契拿给云若瑶了,既然身契捏在老夫人的手里头,这五人自然只会唯老夫人之命是从,云若瑶的话,想必这五人只会阳奉阴违。 虽心中愈发生气和不安,可是秋嬷嬷都说得这般直白了,柳氏亦不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只能苦笑着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全,既如此,瑶姐儿,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祖母一番苦心。” 云若瑶心里亦有一盏明镜,照得清清楚楚的,听了柳氏这番话,便起了身垂眸福了一礼道,“祖母体恤,孙女感恩不尽,还望嬷嬷回去转告。” 秋嬷嬷面无表情地侧身避了她这一礼,尔后道,“七小姐放心,老奴回去一定如实回禀,这几个人,便留在水月轩了。”说完掉转头看着管事妈妈及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道,“从今往后,你们便好好服侍七小姐和七姑爷,若有不二之心,定从不轻饶。” 五人齐齐恭声应下,云若瑶看在眼里,眸色便染上一层寒薄。 不二之心,怕的是在警告这五人,莫要以为随着她云若瑶嫁入梁府之后就脱离老夫人的掌控,从而对老夫人生出不二之心! 当然,同时亦是在借着这五人敲打她云若瑶,不要以为嫁进梁府为梁家妇了,就忘了还是云家女的身份,老夫人想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这五个送来的她不能拒绝的陪房,便是最佳的证据! 柳氏面带苦笑应下,云若瑶眉目淡然不见反抗,完成使命的秋嬷嬷心满意足地离开,留下五个看似恭敬的陪房。 “林妈妈,你带孙妈妈和四个姑娘下去休息。”挥手召进了自个的奶娘,云若瑶便是连这四个如花似玉的丫头名字也懒怠去问,便命林妈妈带着人退出去。 林妈妈瞟了并无动容的孙妈妈和四个看似丫头却堪比小家碧玉的姑娘一眼,尔后便抬着笑脸道,“孙妈妈,几位姑娘想必也已累了,这边请。” 孙妈妈礼数周到的先给柳氏和云若瑶见了礼后方才随林妈妈退了出去,四个丫头自也跟着孙妈妈一同行礼,那端正得挑不出一丝错的礼仪,更让柳氏的眉心跳了几跳。 老夫人将这么几个姿色不薄又礼仪周全的女子送给未来姑爷,真的仅仅只是为了分宠吗? 一屋子的人退出去之后,各式的胭脂水粉味总算消了大半,还得一个清净,云若瑶不胜疲惫地颓然坐下,眼中一片灰败。 虽早知道老夫人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但却实在没有想到老夫人会用这样的手段。 那四个姿色不俗的女子,即便她生为女儿身,一眼望去也觉得心跳不已,更别说生为男儿身的梁六公子,老夫人这一招,当真是‘用心良苦’! “瑶丫头,你先莫慌了手脚,那四个丫头,即便生得再好,可这身份上总是低贱的,梁公子他,未必就那般肤浅。”一见自个女儿眼底一片灰败之色,柳氏就忍不住心疼地劝抚。 可这劝抚之词,空洞得便是连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又怎能熨平云若瑶那颗短短不过月余便已经历经沧桑见多薄凉的心! 看着自个女儿眼底的凄苦,柳氏只觉得心头一片苦涩,她恨不能指着老天问,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见人性是自私的,在柳氏亲眼目睹云国公府不见天日的秘密之时,她不曾为云府三房的兄妹设想,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可如今自个女儿受苦受难了,她就恨不能痛斥上苍责问。 “二夫人,七小姐,梁府来人了。” 屋外丫头的禀报声,惊得柳氏本就还没安定的心又是一阵发紧!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梁府聘礼 皇商梁府,燕梁首富的身份奠定了梁家财大气粗本质的同时亦奠定了梁府卑贱商户的门第,鱼与熊掌不可兼而得之,燕梁首富的身份,是梁府人的骄傲亦是梁家人永生永世难以抹灭的耻辱。 皆因,燕梁梁氏,先祖曾是名满燕梁的大学士,奈何代代相传一代不如一代,到得先帝的先帝在位之时,梁氏无一男儿能中举子,再然后,眼见入仕已然无望的梁家族老们,便狠下了心,弃笔从商,而结果自然便是,老天关上一道门,自然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弃笔从商的梁家人,显然很有经商的头脑,不过百余年,就已经从一个颓败的家族一跃成为燕梁首富。 原本是名满天下受天下儒生敬仰的学士府,如今沦为世人最为轻视的商户,纵然富甲天下,到底也算不得一桩值得光宗耀祖的光彩的事情。 因着百年出身的底蕴摆在那里,所以尽管梁府身为燕梁首富,却不曾流露出丝毫商人身上所有的重利迹象,这便是柳氏对眼前梁府掌家夫人的感观。 说是商妇,可那举手投足间的雍容大度,简直堪比宫中贵妇,言谈举止,更从容似世家宗妇一般,柳氏不由啧啧惋惜,似这般完美无缺的女人,怎的就嫁为了商人妇? 她眼底的惋惜和纳闷虽是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梁家祝氏精明利落的眼,面对柳氏的纳闷和惋惜,祝氏唇角一缕讥诮亦是一闪而逝。 都道手握权势方为人上人,可在她祝氏看来,这些个勋贵世家为了那点子看不见摸不着的权势兄弟相阅,姐妹相残甚或父子相厮杀,即便最终过上那人上人的荣华富贵日子,这日日夜夜的,不做噩梦吗? 倒不如她们梁家,握着那被那些个勋贵世家嘲讽的黄白之物,睡得安安稳稳踏踏实实,虽为商户,可这满是勋贵的燕京皇都,又有哪个勋贵世家敢明着轻视梁府? 祝氏将柳氏的心态揣了个一清二楚,而柳氏却对祝氏的心思揣摩不透,接过祝氏递过来的聘礼单子匆忙一扫,却是无比的震憾。 倒不是梁府的聘礼有多贵重,而是因为,之前梁府下人抬进来的聘礼箱数,明显多过这单子上所列之物,以她观祝氏所感,显然不可能是精明干练的祝氏弄错了,那就唯有一个说明,梁家知道她柳氏如今的处境,特意为她送来了嫁妆,所以送来的聘礼有一半没列在聘礼的单子上! 可是梁家为何要这么做? 就是柳氏满心不解却又不好相问之际,祝氏淡淡道,“二夫人,先前国师大人命人送了一些箱笼去梁府,咱们的老封君,这便催着我上门下聘礼,来得匆忙,还望二夫人多多海涵。” 这一言,却是解了柳氏心中的疑惑,眼角瞄了瞄梁府送来的箱笼中,的确有大半都是她自个眼熟的,她心中明了的同时暗自舒了一口长气,溢了笑看着祝氏道,“哪里哪里,既是国师大人亲自指婚,还望夫人以后多多照顾我那不成器的孩子reads;。” 祝氏自也是一笑带过,尔后便起身告退,柳氏则是客套一番后便不做多留。 梁府当家夫人祝氏上门送聘礼的事,自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自然,也有那眼尖的发现,梁府送来的聘礼中,有泰半箱笼很是眼熟,这消息自然也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国公府。 福寿堂里,云老夫人眯着双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秋嬷嬷的禀报,她既命人送了陪房过去,自是不容拒绝的,所以柳氏的态度早在她预料之中,倒也没什么差池。 “老夫人,大夫人求见。”正听得昏昏入睡,翠桉清脆的禀报声激得老夫人眯着的双眼有些不适的闪了闪。 很快就有丫头打起帘子,国公夫人苗氏带着一个管事妈妈两个贴身丫鬟迈了进来,先是给老夫人端端正正的见了礼,云老夫人摆了摆手,“有什么事,只管说。” 苗氏知道老夫人素来不喜欢拖泥带水,当下便将梁府当家夫人祝氏上门送聘礼的事说给老夫人听,自然也没落下梁府将云若瑶嫁入国师府时的十里红妆一并送回的事。 苗氏说得唇干舌燥,完了却不见老夫人有任何的反应,便是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苗氏心里头就有些不安,当然还有丝不甘。 当初因为太后娘娘一道不现实的懿旨,为了不驳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脸面,阖府拿了公中五分之一的产业为云若瑶置办嫁妆,结果这国师夫人的名号还不出一月,就给扫地出门不说,还身败名裂被国师大人逼着改嫁皇商梁府,原本以为十里红妆白白送了人,没想到如今物归原主,苗氏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 毕竟只要老夫人一声令下,这十里红妆重归公中,将来分府之时,长房的产业自然又翻上一番。 只可惜的是,剧情从来不按她设想的剧本走,她这厢得了消息急巴巴的赶过来,尔后说得口干舌燥,老夫人却仿似老僧入定一般,毫无反应,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娘,既然国师将嫁妆送了回来,瑶姐儿这一次可是二嫁,这嫁妆若是太过招摇,怕是平白给人添了笑话。”润了润唇,苗氏瞄了一眼老僧入定般的老夫人,小心冀冀地道。 云老夫人眯着的双眼总算撑开了一道缝隙,冷飕飕地瞟着她,直瞟得苗氏后背爬上一层冷汗,云老夫人才嗤了一声道,“就算给人平白添笑话,也好过落长孙逊的口实,你只顾着那点子利益之争,就没用你那脑子好好想想,分明是我们国公府姑娘的嫁妆,他不送回国公府却偏偏送去梁府是何道理?” 苗氏怔了一怔,这一茬在她刚得知消息时不是没觉得蹊跷过,可是这念想毕竟压不过心中的贪念,是故在她脑子里不过一闪即逝,如今由老夫人嘴里提了出来,她就不由得有些尴尬。 不管长孙逊抱着什么心态,这十里红妆最后不都回到了云国公府吗? 瞧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态度,云老夫人似刀子一般的眼光就不无失望的收了回来,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撑不起国公府这偌大门第的当家夫人风范,可拋开这一点,别的地方,苗氏倒是合格的。 终究是她自个亲自挑选的大儿媳,便是心中再失望,也只能捺下性子道,“长孙逊将嫁妆送去梁府,再借由梁府的手送回咱们国公府,为的就是提醒咱们国公府,这十里红妆,你得送去梁府,如今梁府对这十里红妆心里亦是有了数,咱们若不按着长孙逊的意思去做,谁知道那魔头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当然,云老夫人没有告诉苗氏的,是到了此时,她终于相信,云若瑶所言并不是虚妄之言,这丫头原来当真和国师大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长孙逊又何必将这十里红妆交由梁府送还回来,云老夫人此时的心里,终于放下了对二房柳氏和云若兰之间有没有什么秘密交易的戒心reads;。 听了云老夫人的话,苗氏张了张嘴,虽然很是不舍到了手又得送出去的十里红妆,可是长孙逊那魔头,连云老夫人都这般忌惮,更遑论她一个内宅妇人,当然此时的她,已全然忘了云老夫人亦不过一介内宅妇人。 “那些东西,你不许插手,梁府是怎么送过来的,三天之后自然怎么送回梁府,若少了一样,都唯你是问。”看得出苗氏心里割肉般的不舍,云老夫人锐利的双眸便瞪了过去。 云老夫人的眼光太过瘆人,苗氏唬得一跳,心里头那点子贪念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了想戚戚哎哎地道,“母亲,儿媳绝不过问此事,可是这家大业大的难保——” “行了,只要你约束好,还有谁敢动那贪念?”云老夫人双目如炬,很是不耐烦地打断苗氏尚未说完的话。 苗氏那点小心眼,在云老夫人这里,是完全不够看的,被老夫人这么一嗓子吼了出来,苗氏便不敢再说下去,只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见她一脸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云老夫人心里又着实不顺眼,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道,“没事你就回去,嫁妆的事你不许插手。” 老夫人发了话,苗氏自是不敢违背,福了礼心有不甘的退出了福寿堂。 又不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出嫁,又不是嫁入什么显贵之家,凭啥要奉送十里红妆啊? 七丫头二嫁都这般轰轰烈烈,回头府上几个还没出阁的姑娘们,将来是不是也得像七丫头这般? “去,传话给二房的,七丫头的嫁妆,不许多一丝也不许少一毫,梁府怎么送过来的,就怎么送回去。”送走了不顺眼的大儿媳,云老夫人又挥了挥手,吩咐下去。 后院宴客厅里,柳氏正愁着怎么安置梁府送来的这些聘礼,听得老夫人谴来的人一字不漏的将老夫人的话转述出来后,柳氏就喜得眉毛都挑了起来,她还担心着老夫人知道之后,要将这十里红妆收回公中,如今总算是放下心了,这十里红妆原封不动的做为女儿二嫁的嫁妆,她也不用拿自己的小私库去为女儿筹备二嫁的嫁妆了。 因着三天之后就要出嫁,是以得了老夫人的允诺,柳氏便大手一挥,命人将聘礼一并送去了二房主院的小私库,却没入公中的大库房。 汀兰院那边,正挥笔做画的云若兰听得这消息,手中的画笔稍稍一顿,一朵嫣红在宣纸上晕开,一副原已七七八八的花样,就此告终,她放下笔,看了看晕开来的嫣红,尔后将宣纸折成一团,扔进身后的碳盆中,看着那花样于炉火中燃为灰烬,她才淡淡道,“去把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沉香手串取出来。” 初秋不敢多问,打开箱笼,将珍放在箱笼中的锦匣取了出来,云若兰接过锦匣打开,随着锦匣打开,一股淡若幽兰的香味弥漫开来,一串藏红色的沉香手串置于匣中,那香味便是由手串发出。 这沉香手串乃大前年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当时可让府上的姑娘们纷纷眼红,原以为云若兰会将此手串戴上炫耀,却没曾想云若兰将此手串收之箱笼,不曾戴过一次,便是云老夫人问起,她亦只是不胜惶恐地回道,“此乃太后娘娘所赐,怕损了分毫,是故珍藏之。” 云老夫人却觉得她这般行事十分妥帖,自没再追问下去。 然唯有她身边这四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婢知道,这一串藏红色的沉香手串,在姑娘眼里,一粒粒像极了用人血泡就而成,姑娘又如何能喜欢如何会将这手串戴上炫耀。 姑娘此时将这自打太后娘娘赏赐下来便被姑娘束之箱笼不见天日的沉香手串拿出来,四婢心中隐约明白,这串被姑娘厌弃却又不得扔掉的沉香手串,总算是了好的去处,而姑娘,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将这沉香手串送诸于人,且不怕被太后娘娘责罚reads;。 出了汀兰院,四婢簇拥着云若兰往水月轩的方向徐徐行去。 水月轩里,已将梁府聘礼安置好的柳氏正和云若瑶说着母女间的体己话,丫头打起帘子云若兰迈进来后,柳氏颇有些不安地看着云若兰,她心中清楚,若非云若兰,自个女儿此时只怕早已成了一具毫无生息的尸体,可是不是说好了,待瑶姐儿嫁进梁府了,她再将当年秘密如实告知吗? “二伯母,七姐姐,听闻梁府送来了聘礼,若兰这才想起,前一次七姐姐嫁入国师府,若兰不在府中不曾为七姐姐添妆,如今七姐姐再嫁,若兰却不能忘了给七姐姐添妆,区区薄礼,还望七姐姐笑纳。”云若兰静静说完,便将手中揣着的锦匣递了过去。 她这番添妆话虽说得不太中听,可到底是一片好意,云若瑶自是不会拂了她,接过锦匣便朝梳妆台上放过去,云若兰眸光闪了闪,又道,“七姐姐,这串沉香手串是太后娘娘赐给若兰的,若兰一直珍藏着不敢佩戴,如今可算是有了更好的去处。” 一听锦匣中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沉香手串,云若瑶抱着锦匣的手就略微一顿,旋即转了头看着云若兰道,“九妹妹,既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九妹你的,七姐姐如何能——” “七姐姐放心,这串手串,在七姐姐手中比在九妹妹手中更有价值,太后娘娘亦不会生气。”云若兰盈盈浅笑,柔声打断。 柳氏听得眼中一亮,有了太后娘娘赏赐的手串,梁府那边,只会对瑶姐儿更为敬重,不得不得,兰姐儿这份添妆,送得太合她心意了! “瑶丫头,你九妹妹一片心意,你就别推了,好生谢谢你九妹妹就是。”柳氏转了头,劝道。 云若瑶不再推诿,将锦匣递给奶娘后道,“九妹妹,七姐姐多谢九妹妹。” 这番道谢,却是真心实意的,虽说是柳氏和云若兰达成协议,云若兰才救她一命,可到底是因为云若兰,她才得以保全性命,所以云若瑶这声谢谢,却是发自真心实意。 云若兰仍然浅笑盈盈,“七姐姐无需多谢九妹,七姐姐应该谢的,是有一位真心为着七姐姐着想的娘亲。” 柳氏眉心就是一跳,云若兰这话,她如何能听不出来话外之意,无非是在提醒她,别忘了三天之后,将当年真相告知于她。 好在这房中没有外人,柳氏便也坦然道,“兰姐儿只管放心,只要你七姐姐安然无恙嫁进梁府,二伯母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二伯母这番话,若兰倒也放心多了,若兰明天还要陪老夫人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就不打扰二伯母和七姐姐了。”云若兰满意垂眸。 看着云若兰主婢一行人离开,柳氏转过身子看着云若瑶道,“瑶姐儿,你九妹妹是个厉害的,往后你少和你九妹妹来往。” 云若瑶一怔,继尔苦笑,“娘,女儿即将嫁进梁府,和九妹妹来往的时间怕也是没有了。” 柳氏却是摇头,“瑶姐儿,即便你嫁进梁府,可也始终是云国公府出去的女儿,你答应娘亲,这往后,你少回娘家,只管安安呆在梁府做梁家妇,至于老夫人送的那五个陪房,你不妨如实告之姑爷,那五人的身契也不在你手中,若这五人对姑爷若是对梁府做了什么,害的亦只会是你,你如实告知姑爷了,姑爷心里多少都会有防备,这五人不管做什么,横竖不会牵连到你就是。” 这番话却是一个母亲对自个女儿掏心窝的话了,云若瑶含泪点头应下,母女二人又叙了会话,天色渐晚,柳氏终是不得不离开。 ------题外话------ 这段时间更文总算正常了些,亲们满意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太后训斥 翌日一早,云若兰早早起了身,四婢服侍着她盥洗完毕,主婢一行几人便踏着朦朦晨色往福寿堂而去。 彼时福寿堂里,云老夫人业已换上一品诰命夫人的朝服,一袭鲜亮大红的朝服让她看上去倒似比平常多了几分精神抖擞,便连那鬓边的银发,也呈现出一种贵气而非老迈。 “孙女见过祖母。”待丫鬟通报过后,云若兰迈进来福礼。 云老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眼,方才满意的点头,又道,“陪祖母吃了早点,再进宫也不迟。” 云若兰也不推诿,温婉的点头应下。便有丫鬟将食盒里的各式早例端了出来摆放好,待云老夫人坐下之后,云若兰亲手盛了一碗鲍鱼燕窝粥递给老夫人,云老夫人接过之后她方小心冀冀的在老夫人身边坐下。 云老夫人的早点惯来吃得不多,不过食了一碗粥加两块她最爱的玫瑰莲蓉糕便放了碗,老夫人放了碗筷,云若兰自也跟着放了碗筷,亲手搀扶着云老夫人在房里慢慢走动消食。 消完了食,那边的马车也已备好,祖孙二人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出了福寿居径直行到前院上了马车,按惯例只备了两辆马车,云老夫人和云若兰共坐一辆,后面一辆则坐了四个丫鬟。 马车里铺着上好的毛毡,中间用架子固定着一个铜碳盆,云老夫人和云若兰二人手里皆抱着暖手炉,所以并不觉得寒冷,翠柳和翠桉分别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服侍。 “兰姐儿,你把太后娘娘赏赐给你的沉香手串给了你七姐姐添妆?”抱着暖手炉半眯着眼休息的云老夫人忽尔开声。 云若兰眼神一闪,浅浅一笑回道,“祖母,娘娘赏给孙女的珍品多不计数,这串沉香手串孙女也一直束之高阁,七姐姐出阁,孙女思来想去,这串沉香手串却是再合适不过。” 她昨晚才送了添妆给云若瑶,这么快就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不得不说,这偌大的国公府,还是老夫人的天下! 她不认为老夫人会心疼这么沉香手串,可此时突然提及此事,左不过老夫人也是有话要说。 云老夫人眼皮抬了抬,探究的闪了一眼云若兰,尔后又闭了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兰姐儿,沉香手串是太后娘娘赏赐之物,你给你七姐姐添妆,当真合适?” 毕竟是二嫁,嫁的又是最让人轻视的商户,拿太后娘娘赏赐的物品为添妆,回头让太后娘娘知道,谁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因此而生怒? 老夫人的担心也合乎情理,不过云若兰早在添妆之时便已有了心理准备,是故回道,“祖母,七姐姐下嫁梁府,世人皆在看我们云府笑话,正因为如此,孙女才不得不用太后娘娘赏赐之物为七姐姐添妆,这样才能不叫人小瞧了我们国公府,太后娘娘向来高瞻远瞩,孙女的心思,瞒不过太后娘娘,祖母只管放心reads;。” 听了她这番解释,云老夫人心中稍加掂量,便也觉得这个孙女的话,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不知不觉,马车便已到达皇宫,停在南城门外,因着云老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坐上宫里的软撵,晃晃悠悠地朝着太后娘娘的慈宁宫方向而去。 慈宁宫,保养甚好的太后娘娘斜斜地倚着靠枕,两个宫女蹲在塌边,轻轻替太后娘娘揉捏腿部,即便这般,太后娘娘的脸色也见好转,眉心紧紧皱起。 “娘娘,云国公老夫人和明月郡主来给娘娘请安了。”内侍特有的尖锐声音自厚重的棉帘传了进来。 太后挥了挥手,蹲在塌边的两个小宫女便弯着腰退了开去,喜儿上前一步,搀扶着太后娘娘直了身子,太后方道,“宣。” “臣妇(明月)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云老夫人和云若兰一前一后,双双上前给太后见礼。 太后将手一摆,“免了,给老夫人和明月看座。” 有那伶俐的宫女将座椅放好,云老夫人和云若兰又谢了恩之后方才端端正正的坐下,当然不敢整个身子都坐下去,只敢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以示对太后娘娘的恭敬。 “府里头,可还好?”太后瞟了一眼云老夫人,淡淡开声。 云老夫人忙点头,“劳娘娘挂怀,一切都好,臣妇此次进宫,是有一事相求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眉毛皱得愈发紧,昨儿云国公府里头发生的事,早已有人禀报于她,自个娘家折了这样的脸面,太后娘娘心里头自然也不是滋味,云老夫人进宫所为何事,她心中也略莫能估到一二,左不过是因为那两个丢人现眼的丫头而来。 “说吧,何事?”太后娘娘心里烦燥,可到底是她自个的娘家人,再烦燥,这脸面该给的还是得给。 太后的面色不好,云老夫人心中就咯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道,“太后娘娘,臣妇没能将八丫头教导好,是臣妇失职,可是八丫头终归还小,又是初犯,能不能请娘娘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她心中惴惴不安,只望着太后娘娘能念在她也是由云府出来的,云府丢脸,何尝不是丢太后娘娘的脸面份上,能免了云若珠沦为侍奉婢的命运。 太后娘娘紧皱着眉,沉了脸看着云老夫人道,“那丫头心狠手辣,连自己姐姐都不肯放过,国公府岂能容忍这样的行为,此事国师既已决定,哀家也无能为力,这样不孝不悌的孽障,还不敢紧将这孽障除了族以慰先祖之灵,还巴巴的跑到宫里为她求情,可是越活越糊涂了?” 不得不说,太后娘娘心里委实是失望的,在太后娘娘心里看来,云若珠错就错在她技不如人,所犯之行皆被人揭穿丢了她自个的脸面不说,还连带的整个云国公府都颜面无光,心狠手辣可以,但你得做到算无遗漏才行,既然东窗事发,就活该你自己承受! 被太后娘娘不留情面的一番训斥,云老夫人一张老脸就有些发青,嚅了嚅嘴唇,正想说什么,却听内侍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太后娘娘,国师大人求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国师手段 银白的狐裘衬着苍白的肤色,墨如点漆的瞳仁幽深似水,微微上挑的凤眼让他看起来不怒而威,他徐徐而至,地上铺着厚重的羊皮毡,白鹿皮靴踩在羊皮毡上,明明轻巧柔和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却让人觉得,那一步一步都踩在各自的心坎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太后修剪得甚好的眉再次皱了起来,神色晦暗地看着徐徐而至的少年,一朝大意,原本以为不过是头温驯的羊,哪知却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生生架空了她这个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成为这深宫一介和这世间普通女子无二的贵妇,虽还是燕梁国独一无二的太后娘娘,如今却只能枯坐深宫,坐等风起之时。 可是那风——还不知何时才会起,而她,已然熬得几近发疯! 愈想太后心中愈发激愤,虽面色一如寻常并无波动,可手背暴起的青筋却出卖了她,熟知太后秉性的云若兰只瞄了一眼,便将眸光凝在了那背光而来风华无双的少年身上。 这座慈宁宫宛如一座阴诡莫测血光冲天的地府,太后便是那食人的恶鬼,她在这暗不见天日的炼狱魔劫里苦苦挣扎求生,只以为这一生,永坠这阴曹地府再无脱困之日,却不曾想,上苍却生了一线仁善之心,为她拨了一丝光明,那宛如神砥的少年,是她此生的救赎! 那边厢,云老夫人死死瞪着门口的方向,下垂的嘴角抿出一丝滔天恨意,便是这看起来清贵无双的国师,将她好好的六十寿宴折腾成一出笑剧,让整个云国公府成为燕京城的茶余饭后的谈资,更让她生生折了两个精心培养的嫡孙女! 不管是太后娘娘势同热油淋了心的憎恨,亦或是云若兰心中日益膨胀如水草一般疯狂蔓延生长的爱慕,以及云老夫人势如水火不两立的仇恨,都只能将这些情绪悉数压下,端出一副贵人该有的架子看着渐行渐近的长孙逊。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听闻太后娘娘凤体抱恙,皇上因为担忧夜难成寐,微臣知悉之后不胜担忧,为解君忧,微臣带来两位巫女进宫照顾太后娘娘,还望太后娘娘早日康复。”行至榻前,白鹿皮暗纹靴止步不前,长孙逊双拳揖礼,朗声而道。 虽嘴上说的不胜担忧,可那清冷无双的面容上,却不见丝毫忧心忡忡,唯有你敬我一尺,本国师还你一丈的猖狂。 太后娘娘深深吸了口气,强撑着笑脸道,“劳国师关怀,不过哀家已然好转,倒无需国师这般劳师动众。” 长孙逊送来的人,她焉敢留在身畔,即便身为太后,饮食皆有宫女以身试之她方用之,可是巫女却远非寻常人所能相提并论的,谁知道这些巫女会用怎样的手段来控制住她这慈宁宫的人,从而再挟制她这个太后娘娘。 再退一步,即便这些巫女并没存着挟制她这个太后之心,可终究是长孙逊的人,若将人留下,岂不等同于她这慈宁宫里,就多了耳目,一举一动皆会被长孙逊知悉? 是故,太后心里,打定主意,不惜任何理由也要将长孙逊带来的两个巫女拒之宫外。 然而她却忘了,长孙逊是何人? “太后娘娘无需担心,娘娘应当知晓,巫神庙向来就有为照顾宫中娘娘而生的巫女,照顾太后娘娘凤体乃她们职责所在。”长孙逊淡然说完,手轻轻一挥,便有两名巫女迈了进来。 两名巫女眉目清秀漠然,一袭纯白巫女服倒似那吊孝的孝服一般,只差头上没戴着孝帽,太后看得咬牙切齿,就这装束,还说是来照顾她这太后的?是来膈应她这个太后才真吧? 还不等太后发作,两名巫女垂眸福礼,“臣女巫晶(巫莹)参见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两名巫女行的礼甚是端正,挑不出一丝错,态度也甚为恭敬,就是那阴恻恻的请安音色,落入人耳朵,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诡异莫测的阴森之感,就似无形之中,有一双你看不见的手,轻轻抚上你的背,让你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饶是见多血腥的太后娘娘,亦是窒了一窒,对这两名巫女的感观,愈发的反感,正想着用怎样的理由,才能将这二人拒于宫门之外,却听得长孙逊道,“从今往后,你二人精心照顾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若有不测,唯你二人是问。” 两名巫女恭声应下,太后娘娘心中却是一动。 这两名巫女是长孙逊亲自送进宫的,若她有个什么不测,不就能牵连到长孙逊身上? 这般一想,太后原本拒绝的话语又生生吞回肚腹,皮笑肉不笑的道,“国师细心,哀家在此谢过国师。” 她正愁着长孙逊处事太过干净利落,让她和皇上揪不住任何把柄,如今长孙逊自个将这大好的把柄送上门,她若不好好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了长孙逊这一番良苦用心? 太后心里的盘算无人得知,长孙逊却只是勾唇浅笑,“此乃微臣本份,微臣此次进宫,除此一事,还有一事需禀明太后娘娘,云少将军长年驻守边疆,如今大业已成,是时候成家了,微臣千挑万选,唯有孙将军府上的千金堪为云少将军良配,不知太后娘娘心下如何?” 他言词之间甚为诚恳,然那音色却是不容拒绝,只让太后娘娘手背的青筋再次暴起。 堂堂云国公府的嫡孙,燕梁国首屈一指的少年将军,什么时候轮到由他区区一个国师指婚了? 不但太后娘娘愤怒交加,云老夫人心中的愤恨更是不遑多让,那可是她最器重也最心疼的嫡孙,云府的未来,全压在这个嫡孙的肩上,这样龙章凤姿的佼佼少年,岂是孙家那野蛮无知粗俗不懂礼仪的女子所能匹配之的? 唯有云若兰,听闻之后垂了眸,唇畔勾出一抹凉凉的无人窥得到的窃笑。 当日太后娘娘乘着长孙逊远赴西楚赐下婚旨,便该当知道等着她的,将是长孙逊无穷无尽的报复怒火。 当年那温润如玉的少年早已不复见,如今的长孙逊,睚眦必报的性子燕梁谁人不知? 也就太后娘娘愚昧到敢去拨老虎的须,既然拨了,那就得承受虎醒之后的暴跳如雷。 太后娘娘一道赐婚懿旨,云若瑶一朝成为国师府的夫人,可这椅子还没坐热,国师夫人便让扫地出门,可这——还不是结束,如今,才是长孙逊对太后娘娘一意孤行的最大惩罚。 你乘他不在为他赐婚,如今他回来了,光明正大的当着你一国太后之面,为云国公府少将军指婚,千挑万选的,还是满燕京无人不知的花痴草包女,这不亚于是在明着狠狠一巴掌还回去! 有太后娘娘在,太后不曾发话,云老夫人即便再气,也时刻谨记着不能逾越了规矩,是故即便双眸冒着熊熊大火,云老夫人的牙关亦是咬得死死的,没哼出一个字眼。 她在等,等太后娘娘为云国公府出头,她就不信,太后娘娘能咽得下这口气,能同意这桩亲事!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面色变了变,终是扯开了嘴角道,“国师,博儿的亲事,自有哀家和皇上操心,就不劳国师挂念了。” 老国公已经老了,现任的云国公那就是一个不可雕也的朽木,好在这朽木生了个聪慧绝纶堪为英才的儿子,这才让太后娘娘在自个娘家那边看到了一线曙光,还期待着这一线曙光将来能让她重振当年摄政之威,自是不甘心让长孙逊掌控云博之的亲事。 太后娘娘开了声,云老夫人的心里头,虽稍稍安稳却不曾落地,毕竟,长孙逊的话,可是比当今皇上还要一言九鼎,他既然打了这样主意,想必就不会轻易放弃。 垂着头垂着眸的云若兰,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 长孙逊若是这般好打发,又岂能成为燕梁国师,巫神庙的巫师多如过江之鲫,长孙逊却能出类拔萃成为众巫师皆想成为的大巫师,自是手段了得方能一跃成为那人上人。 可叹太后娘娘,时至如今地步,还固步自封的抱着她是君长孙逊是臣的想法,妄想用君臣之制压下长孙逊的气焰。 当今九五之尊,除了明面上朝臣们还尊一声君王,可实则上,文武百官,莫不唯国师马首是瞻,若非长孙逊不愿,皇上又岂能还坐在那金晃晃的龙椅之上,更遑论不得干政的太后娘娘了! “太后娘娘不用忧心,微臣已禀明皇上,皇上甚是满意,已经写了圣旨,想必如今这会功夫,圣旨已然到了国公府和孙府,如此喜事,自当恭喜云老夫人。”最后一句,长孙逊却是冲着云老夫人而言。 而彼时的云老夫人,已然气得浑身直抖,冒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长孙逊,长孙逊不以为意的挑眉,状似讶然地道,“老夫人可是太开心,所以说不出话来了?老夫人不用这般看着本国师,本国师知道老夫人心里感谢本国师,本国师和云国公向来交情匪浅,自是要为云少将军多多考虑。” 他笑颜相向,言辞似刃,刀刀刺人心,却还偏偏让人无从反驳! 云老夫人只觉得喉眼腥甜,一股腥血让她生生压了下去,面色铁青地看着长孙逊道,“国师一番‘好意’,老身不胜感谢。” 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她在反驳也是无用之功,所以只能咽下那股气,生生受下。 而太后娘娘,整个人却是有点懵了。 皇上都同意且下了赐婚旨意,这长孙逊还跑到她这慈宁宫问她这个太后心下如何实在欺人太甚! 还有皇上,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皇儿,这样的大事,怎能不过问她这个母后一声便自行下旨? 她素来知道皇上昏庸无能,可却实在没有想到,在云国公府的事情上,皇上也能昏庸至如斯地步! 虽有些懵,可太后毕竟是斗死了先帝三千佳丽成为人生最大赢家的女人,短暂的激愤过后,太后便已恢复了清明理智,咳嗽了一声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想必这孙家姑娘自是个好极的姑娘,倒让国师操劳了,国师可还有事要禀哀家?” 长孙逊说了是为两事进这慈宁宫,如今这两件事都已禀明她这个太后,是故太后很是婉转的下了逐人之意。 她相信,皇上同意这桩亲事定然事出有因,而她当务之急,是去问个清楚明白,方能从长商议如何应对,自然要先把长孙逊这个瘟神送出皇宫,她才方便行事。 长孙逊神色淡淡,“太后不问,微臣倒是想起来了,宫中已久不选秀,这后宫委实凋零,所以微臣已征询皇上意见,年节过后,宫中大选,还望太后娘娘早早筹备。” 太后娘娘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有些忍无可忍,皇上选不选秀,后宫充不充盈,哀家这个后宫之首的太后都还不曾发话,关你国师屁事! 好在太后终是忍下了没有爆粗,吸了口长气道,“还是国师想得周全,宫中三年不曾选秀,的确是该选秀了。” 即便选秀又怎样?能不能进得这宫中,还不得看她这个太后点不点头! 太后不以为然,云老夫人却是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 中宫皇后是她亲女,国师要为皇上选秀,摆明了是要送新人进宫分皇后的宠,皇上本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这些年若不是因为皇后生下了皇子,上又有太后压制着,怕是皇后早就要挪位于人了,若是长孙逊借着这选秀送什么狐媚子魅惑皇上,皇后本就岌岌可危的地位,岂不是更加不保? 虽心中满满的都是对皇上的不满和不安,可当着太后娘娘的面,云老夫人自然不敢将心中所思流露出来,只垂了头不语。 云若兰却是若有所思的朝长孙逊望了过去,长孙逊行事向来周全细密,他既然提出选秀了,就必定有所筹谋,但她不觉得长孙逊此举是为了送新人分皇后姑妈的宠,毕竟——若不是因为太后,皇后的地位早就不保了,形同冷宫的栖凤宫,分不分宠意义不大。 “既然太后娘娘也同意,那微臣这就回去筹备了,微臣告退。”长孙逊揖礼,淡然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思。 太后正巴不得送这瘟神出宫,自是点头,允了长孙逊告退。 “娘娘,博儿的亲事,您可要想想办法啊,那孙家的丫头,粗俗不堪,怎能配得上博儿!”长孙逊一走,又见太后挥人命那两名巫女退出之后,云老夫人便再也忍不住,焦灼地道。 太后娘娘心中也烦,那孙家的丫头的确粗俗不堪众所周知,可皇儿为什么会同意她也很想问个清楚,云博之是云老夫人的心头肉,又何尝不是她心中的曙光,所以云老夫人这么一说,太后娘娘稍加思忖便道,“你放心,这桩亲事虽然皇上已经下旨,可这不还有时间吗?只要她一天没进云家的大门,就一天不是云家媳。” 皇上下了赐婚圣旨,她身为太后,自是不可能让一言九鼎的皇上反口,唯今之计,唯有在成亲之前,让那孙家姑娘销声匿迹亦或是让那孙家姑娘出了什么岔子,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能让孙家自己回绝了这桩亲事,这样一来,就说不上是云府抗旨了。 太后说的直白,云老夫人在内宅斗了大半辈子,自然听得出,当下心中稍稍安定,思及选秀一事,虽明知太后娘娘会不喜,却还是道,“娘娘,那选秀一事,臣妇觉得,国师狼子野心,怕是图谋不小啊,娘娘。” 太后斜了她一眼,知道云老夫人是因为担忧皇后,想到皇后,太后也有些生恼,生得那样如花似玉,还有自己这个太后处处为她筹划,却抓不住皇儿那颗心,简直是废物一个! 不过虽心中不喜皇后,可一想到皇后生下的皇孙,太后还是忍了忍,带了些许不耐烦道,“不过是选秀,有什么可担心的?不管他想要送什么人进宫,总得哀家点头应下才行,皇后那边你只管放心,有哀家在,便无人能动栖凤宫。” 云老夫人垂眸,嘴上连声道,“娘娘想得周全,倒是臣妇捺不住性子过急了。” 虽嘴上唯唯诺诺,可云老夫人心里头却是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也说了,有你太后在,无人能动栖凤宫,可若是哪天你这个太后不在了,栖凤宫岂不是便成为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当然,这些话,云老夫人便是有十个胆,也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说出来的。 “好了,哀家也累了,你回府之后,和老国公好好商议商议。”太后心中有一肚子的问题要去问皇上,是故很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 云老夫人这点眼力界也还是有的,马上起身福礼,“臣妇谢娘娘恩典,臣妇告退。” 云若兰亦起了身福了礼,云老夫人带着她正要退出去,太后却又道,“今日之事,无需告知博儿,知道了吗?” ------题外话------ 谢谢佛心麒麟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 有何不满 金碧辉煌的乾清宫里,丝竹之音伴随着歌女的弹唱声以及宫女们的嬉笑声,将整个乾清宫渲染在一派歌舞升平的气氛中。 一袭暗紫便服的昭和帝斜斜地倚着抱枕,单手支着下巴,醉眼朦胧的看着席前舞得正欢的舞女,他右侧,一个穿着薄纱仅系着狐裘容颜娇艳似二月桃花的宫女,将一颗剥好了皮的葡萄送在昭和帝的唇边,“皇上,您且尝尝。” 那娇柔婉转的声音酥麻入骨,昭和帝张开嘴,还没将葡萄吃进嘴里,就听宫外内侍禀报,“皇上,慈宁宫的麻姑姑求见皇上。” 一听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弹得正欢的乐师们就不由停了手,原本喧哗热闹的乾清宫,瞬息安宁寂静下来,便是连龙榻上几个姿色不俗的宫女,亦是吓得花容失色,七手八脚地找了各自的衣裳,窸窸窣窣的穿戴起来。 若让太后娘娘知道皇上白日宣淫,以太后娘娘的性子,皇上不会有事,可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宫婢,可就难逃一死! 宫女们的反应落入昭和帝的眼帘,昭和帝那因为纵欲过度而略显浮肿的双眼一道凶光一闪而逝,微微下垂的唇角紧紧抿起,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道,“宣。” 此时正是兴致盎然之时,若是别人在这个时机打扰他,说不得便是一顿板子侍候,更别说会宣进来了,可是太后此次派来的是慈宁宫的掌事姑姑,向来甚得太后器重和信任,昭和帝心里即便再不想接见,可是太后的面子,他不能驳亦不敢驳,所以只能捺着性子宣麻姑姑进殿。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身着掌事姑姑宫服,眉目端正的麻姑姑随着内侍进了殿,端端正正的福礼。 昭和帝摆摆手,“可是太后有事?” 麻姑姑垂眸回禀,“回皇上,太后娘娘略有不适,所以奴婢奉太后娘娘口谕,请皇上移驾慈宁宫。” 昭和帝浓眉紧紧皱起,下垂的唇角抿得愈发的紧,太后凤体欠安,为何不直接去传御?反倒来请他这个皇上,他又不是御医! “母后身体不适?你们是怎么照顾母后的?小福子,快去传李院正,让李爱卿速去慈宁宫为太后诊脉。”虽心中极不耐烦,可面上,昭和帝却是一派关心和担忧之意。 若那不知情的百官看得此景,定会以为皇上有多孝顺太后,事事以太后为先。 侍候了太后娘娘几十年的麻姑姑,面对皇上一派焦灼的表情,垂眉敛眸,恭声道,“皇上勿忧,太后娘娘并无大碍。” 昭和帝板着的脸稍稍松了下来,下了榻道,“摆驾慈宁宫。” 一顶龙撵在宫中兜兜转转大半个时辰,便将昭和帝送至了太后的慈宁宫,龙撵停下,整个慈宁宫只闻一片请安声。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您身体可还好?”进了慈宁宫太后的寝宫,昭和帝一脸关切的看着太后,忧心忡忡地问。 太后摆了摆手,“皇儿不必担心,母后只是老毛病发了,倒无大碍,皇儿请坐,母后叫皇儿过来,实则是有相要和皇儿商议。” 麻姑姑早就命人搬了椅子过来,昭和帝坐下之后方道,“母后请说。” 太后朝麻姑姑看了过去,麻姑姑会意,带着一众宫女退了出去,将偌大的空间留给了太后和皇上母子二人。 “皇儿,适才国师他来见过母后了,母后听国师说,皇儿你同意将孙府千金赐婚给博儿,可有此事?”待人退了出去后,太后一改先前的一脸兹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满和严厉。 饶是昭和帝心里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身子,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太后严厉的管教之中,即便他如今已经君临天下,面对严厉的太后,他还是有一种情不自禁的敬畏。 这种渗入到骨髓深处的害怕,让他对太后娘娘敬畏的同时,又无比的憎恨着太后娘娘。 太后和皇上,虽是母子,可是二人之间的母子情淡得可怜,将母子二人紧紧拴在一起的,不过是这偌大的皇宫和那无上的皇权,母凭子贵的同时,自然也有子凭母贵的基础才能奠定。 “母后,儿臣的确同意了,不过是一桩亲事,何劳母后操劳。”压下心中对太后情不自禁的敬畏和憎恨,昭和帝尽量用不以为然的音色道。 不过是桩亲事,他才是燕梁国的君王,他堂堂一国之主,为臣子赐门亲也不行吗? 看着皇上满不在乎的表情,太后心里就冒起了一股子怒火,什么叫不过一桩亲事? 那是她娘家最优秀的儿郎,那也是他外祖家! 他把一个满燕梁世人皆知的花痴草包女赐婚给他外祖家最优秀的儿郎,居然还有脸说何劳她操劳? 太后气得直想摔茶盏指着皇上的鼻孔训斥,可是手才一动,就看见昭和帝隐忍的表情,太后心中不由一惊,还没抬起来的手就这么再次垂了下去。 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了,皇上亦不是从前那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小心冀冀的皇上了,他——到底已经亲了政,成了那九五之尊,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心中,对她这个母后怨恨交加的心态,可从前她并不在意,因为朝政握于她手。 可如今,朝政握于长孙逊之手,自己若还像从前一般呵斥皇上,只会让皇上对她这个母愈发不喜,母子不合,平白让国师渔翁得利! 想通了这点,太后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将脸上的表情放柔和,声音自然也降了八度,“皇儿,那孙家千金,世人皆知无才无貌且粗俗不堪,博儿可是国公府最优秀的儿郎,孙家千金,焉能配得上博儿为妻?” 见太后居然没有像以往一般呵斥他,昭和帝心里倒是惊了一惊,想着国师的话晚在没错。 “母后,那孙家千金虽说名声是不太好,可是她到底是孙将军唯一的女儿,朕将她赐婚给云博之,这还是念在母后的情份上,母后还有何不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 母子隔阂 有何不满? 太后气得说不出话,直直的眸子满是阴鸷,对于这桩亲事,她满肚子的不满,先不说孙府千金名声在外,其父孙将军,虽则是燕梁不可或缺的大将之才,可那性子是出了名的不通情理,说好听点是耿直,难听点便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偏他膝下又只得这么一个嫡女,素有宠女如命的外号,这样一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嫁进云国公府,指不定就能将云国公府闹腾得鸡犬不宁。 孙将军耿直所以从不结党营私,他一心只效忠燕梁皇室,这也是太后虽不喜他,却也能忍受的原因,可却断不愿孙府千金嫁进云国公府,那样,不是结亲而是结仇! 可是这些原因,她又不能和皇上挑明了说,毕竟皇上说了,是看在她这个母后的情面上,才肯让两个手握兵权的重臣联姻,毕竟身为皇上,最是顾忌重臣联姻的。 想了想,太后终是悻悻地把满肚子的不满咽了下去,这些年她和皇上之间隔阂已深,若不尽快消除过往那些隔在她和皇上母子之间的误会,只会让皇上愈发埋怨她这个母后,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是母后一时心急,只想着孙家那姑娘名声太过狼狈,倒是忘了这一点,皇儿想的也没错,抛开孙家姑娘的性子,家世倒的确不错。”勉强挤了个笑脸,太后言不由心地点头,唯心里有如吞了只死苍蝇一般说不出的恶心。 见太后满脸不甘却不得不赞同的神情,昭和帝的心里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 打从他登基为帝,朝政大事都需得经过太后的首肯方能决断,身为君王的他却不能做主,即便那个人是他亲母,心里头也难免膈应得慌,而且这膈应已不是两三年,而是历经十多年,他登基为帝多少年,太后就垂帘听政了多少年,虽然坐在龙椅上的是他,可他却觉得,他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被母后被云国公府操纵的提线木偶! 他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是他才动了心思有了点苗头,就被太后察觉,狠狠掐灭,便连他想要宠幸哪个妃嫔,也得看那妃嫔入不入得了太后的青眼,身为君王,连宠幸个女人都得经过别人同意,个中滋味也唯有他自个清楚。 满朝百官都以为他这个皇上重孝,以孝治国,所以事事以太后为先,而他有苦说不出,总不能告诉文武百官,他这个皇上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这样憋屈的日子久得他都已然麻木了,突然之间长孙逊取代了老国师,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让垂帘听政十多年的摄政太后终于再也不能踏足朝堂半步,整个朝堂泰半控于国师之手,虽说他这个君王依然是个傀儡,即便如此,他内心深处,却觉得如今这般,他这个皇上才算过得安稳! 国师再怎么位极人臣,那也是他的臣,总不会谋了他的皇位,可太后和云国公府则不同了,皇后是云国公的嫡女,皇后又生了一子,谁知道哪一天,云国公府会不会暗地里弄死他这个皇上,尔后再让皇上之子登基为帝,反正这样的事情,云国公府又不是没做过,一回生二回熟,对于云国公府来说,这样的事肯定驾轻就熟。 当然,昭和帝心里,是打死也不会记着,当初云国公府做这样的事情,是为了扶持他这个身上同样流着云国公府血脉的皇子登基。 “母后既然想明白了,也不枉朕这番良苦用心,母后,除了这事,可还有事要和朕说?”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太后第一次在他面前率先低头,昭和帝心里乐开了花,自称也跟着变了,不再是从前的儿臣,而是朕。 太后心你现在所看的《嫡女夺权》 143 母子隔阂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 b一一kxl 进去后再搜:嫡女夺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 国师成全 一前一后两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停驻在气势恢宏c门禁森严的国师府朱漆院门前,前面的车帘被一只白如玉兰花的纤纤玉手掀开,紧接着,一身火红如五月杜鹃花骑服的女子跃下马车,英姿飒飒的走向大门。 后面马车坐着的皇商梁府六公子梁世舟亦下了马车,瞧着行在他前面的女子,梁世舟稍稍一怔,尔后垂眸慢腾腾地走向国师大门,心中却是无比的讶然,名震燕京的孙梨语为何会来国师府? “两位请进。”一管事装扮的男子在听得通报之后打开院门,将手一伸。 孙梨语瞪了一眼身边眉清目秀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梁世舟,尔后将嘴一撇,百无一用是书生,真不知道这样一个看上去胆小懦弱的男子,哪来的勇气求见长孙逊! 难道就不怕一条小命葬送在这国师府? 二人随着国师府的管事迈进国师府,沉重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再次紧紧关闭。 穿过长长的九曲回廊,又过了一道垂花门,便到了国师府的宴客厅,管事上前禀报,“公子,孙小姐和梁公子求见。” “进来。”淡淡的声音自屋传出。 孙梨语英眉一挑,颇有些讶然地看向身侧依然一脸温润似水的梁世舟一眼,国师竟然让这书生和她一同进去,这书生究竟是什么身份? 压下心中的不解和好奇,收回视线,孙梨语迈进宴客厅,厅中放着一张黄花梨的书案,书案边摆着几个燃得正旺的碳盆,长孙逊坐在堆满折子的书案边,一手执着朝臣们呈上来的折子翻阅,一手却是放在碳盆上方汲取暖意。 “梨语见过国师。”进了大厅,孙梨语垂眉敛目,恭恭敬敬的福礼。 若此时有人看见这一幕,定会无比讶然,这真的是那个名震燕梁的娇纵跋扈的孙府千金吗? 梁世舟心中自也是讶然的,可是一想到这里是国师府,那点讶然很快就压了下去,同样恭恭敬敬的行礼,“世舟见过国师,谢国师成全。” 长孙逊放下手中折子,抬头看着二人,薄唇微启,“坐。” 书案左右下侧各放着一个椅子,孙梨语和梁世舟一左一右分别坐下,长孙逊方看着孙梨语道,“孙将军还有几日返京?” “回国师,家父在接到国师之命后便已连夜启程,按路程算,此时应该在上西,若不出意外,再过三天,便可进京。”虽有梁世舟在场,孙梨语却并不避忌。 国师既然当着这书生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自然这书生也是信得过的,被国师收为已用的人多了去了,这书生她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而梁世舟,在听得长孙逊和孙梨语一问一答之间,心中的疑问便有了答案,原来——孙将军也听命于国师! “圣旨已下,云国公府和太后想必不会甘心,这几天,你小心一些。”长孙逊骨节分明的手指敲着书案,淡然道。 孙梨语忙点头,“梨语谨记国师之言,一定小心行事,定不会误了国师大事。” “稍候这边会安排将你扔出国师府,你出去之后,去云国公府闹上一番。”长孙逊停了手,顿了一顿又道,“掌握好分寸,不可闹得太凶,但也不能负了你娇纵跋扈的声名。” 孙梨语自信满满地道,“国师放心,这些年以来,梨语早就驾轻就熟。” 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成功诠释了孙府千金娇纵跋扈的形象,落了一个花痴草包女的名声,如今不过是要去云国公府小小的演上一出戏,又有何难! 她信心十足,梁世舟忍不住嘴角一抽,心中却是无比震惊。 能将孙将军收为已用已然让他震惊了,这孙梨语,分明聪慧过人,却因为长孙逊,心甘情愿多年如一日的扮演着娇纵跋扈的女子,生生落一个花痴草包女的名声,需要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可这孙梨语,却竟似丝毫不在意,可见孙府对长孙逊之忠心耿耿! “这位是皇商梁府 你现在所看的《嫡女夺权》 144 国师成全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 b一一kxl 进去后再搜:嫡女夺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 大闹云府 云国公府,老国公拧着眉,心中思绪翻滚如潮。 宫中太后谴了身边心腹嬷嬷传话于他,和孙府的婚事已成定局不可回转,又说不过一个女人,娶进来就是,进了云家门便是云家妇,偌大的云国公府难道还拿捏不住一个粗俗不堪的女子不成! 太后的话外之意,皇上已然同意为太子选妃,所以这桩由皇上赐下来的亲事,自然就不能推了去,左不过是用博儿的亲事换取太子选妃,博儿是他嫡亲的孙儿,太子亦是他嫡亲的外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终究太子是臣,博儿是臣,是故牺牲博儿的亲事来成全太子大亲,老国公的心里,自是无可奈何。 云老夫人心中亦是左右为难,皇后是她嫡亲的女儿,可是博儿却是她疼到骨子里的孙子,一想到自个优秀无比的孙子要娶那样一个声名在外的女子为妻,云老夫人心里头就膈应得慌。 眼看着老国公和老夫人脸上的无可奈何,苗氏的手就握得愈发紧,嫁入云府这么多年,她被云老夫人压得死死的不敢有半丝松懈,好不容易儿子要娶媳妇了,想着终于可以多年媳妇熬成婆,这些年为人儿媳的憋屈有了发泄的地方,可是那未来的儿媳,却出自那样的府邸,一旦儿媳进了云府大门,她这个当婆婆的只怕还得受儿媳的气,这可怎么行! “正阳,老大家的,太后娘娘既然发了话,这桩亲事只怕势必得成。”犹豫再三,云老国公终是做了决定,叹了口长气,看着自个黑着脸的长子道。 云正阳浓眉紧紧皱起,不乐意地摇头,“父亲,那样的女子如何能配得博儿?皇上膝下也就四个皇子,太子终有一天要选妃,皇上还能拖几年?若因为这个就让博儿娶那样的女子为妻,咱们云国公府,岂不是让人看轻了咱们云国公府?” 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云府何等的门第,娶那样的女子为妇,当真是会落人笑柄。 云老国公面色更为阴暗,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真叫人左右为难,可恨那长孙逊,竟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国公府! “国公,大管事求见。”门口丫鬟的禀报声传了进来。 一脸焦灼的大管事匆忙敲门而入,“老太爷,老夫人,国公,孙府小姐如今正在外头闹着要见老夫人您,因着孙小姐手中持着先帝赐给孙府的凤尾鞭,小的不敢阻拦。” 虽说云国公府的门第且孙将军府的门第要高,可是孙梨语手中的凤尾鞭,却是先帝亲赐,他一个奴才,自是不敢阻拦的,所以这才亲自前来通报。 一听是孙府的姑娘闹上门来,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原本就紧皱的眉毛愈发拧得紧,这圣旨才刚下,这孙府的姑娘就登门求见,可见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哪有未成亲的姑娘家,行事这般荒唐的! “带她进来。”虽说心中百般不喜,可是碍着那条凤尾鞭,云老夫人也只能这般吩咐。 没多久,孙梨语便跟着大管事进来,瞧着她一袭极尽招摇的骑服,云老夫人的面色就更为阴暗,哪个勋贵世家的姑娘会像这孙家的姑娘一般,这样场合居然穿着一身骑服,她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云老夫人想多了,她自以为是长辈,可孙梨语却压根就没当她是长辈,云老夫人在那边厢坐着等孙梨语给她行晚辈礼,谁知孙梨语却是执着手中的凤尾鞭道,“云老夫人,按理梨语应该给您行礼, 你现在所看的《嫡女夺权》 145 大闹云府只有小半章,要看完整版本请百度搜:香满路言情 b一一kxl 进去后再搜:嫡女夺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 梨语遇袭 苗氏心中惴惴不安,云老夫人等了片刻,就见丫鬟婆子们一个个脸上身上带着明显的鞭伤哭丧着脸走进来,打首的垂着头禀报,“老夫人,那孙小姐手中持着凤尾鞭,我等实在拦不住。。。” 凤尾鞭是先帝赐给孙府的,她们这些奴才自是不敢抓那凤尾鞭,而那孙家的小姐,也正是看出她们心中的顾忌,所以将手中的凤尾鞭舞得如同上下翻飞灵活无比的蛟龙一般,孙府的这些婆子丫鬟们,不但没能近她的身,反倒被她的凤尾鞭打得遍体鳞伤,好在孙梨语的鞭术虽然不错,到底是个姑娘家,力度有限,她们身上所受的鞭伤也不过是些外伤,倒不至伤及内腑。 就这样,孙梨语压根不管云府丫鬟婆子们的阻拦,只一路挥着凤尾鞭打了出去,临走时还指着云府的大门哭诉,大意是说云国公府对她百般羞辱,她势必要进宫讨个公道等等诸如此类的话语,云国公府位于燕京勋贵世家府邸中心,周边皆是同样勋贵世家的府邸,孙梨语这一番闹腾,自然惊动了四周之人,所以周边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当然,孙梨语对云国公府的指责也让看热闹人的人听了去。 听得丫鬟婆子们的禀报,又看着众人脸上身上的鞭伤,云老夫人只觉得脑门突突跳得厉害,胡嬷嬷眼看着老夫人的面色不对,慌得忙端了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先喝口热茶缓缓气,孙姑娘纵然进了宫,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在呢,她未必就能见到皇上。” 许是听进了胡嬷嬷的劝抚之词,云老夫人心中那口子闷气这才渐渐消散,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后方道,“去告诉兰姐儿,让她速速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胡嬷嬷点头应下,想着事关重大,倒也不敢谴了别人去,便匆忙退了出去直奔汀兰院。 进了汀兰院,听完胡嬷嬷说完事情的经过,云若兰心中却是冷笑,纵然老夫人和老国公如何偏宠长房,纵然四哥哥无比优秀,年纪轻轻便取代长房长子成了云国公府世子,可架不住有这样糊涂的亲娘一直拖后腿。 不过,苗氏糊涂对她三房而言,她却是喜闻乐见的。 “嬷嬷别慌,我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嬷嬷回去好好安抚祖母,可别让祖母气坏了身体。”将心中的思绪掩下,云若兰看着胡嬷嬷温婉地道。 胡嬷嬷点头,陪着云若兰一同出了汀兰院,又听得马车已然备好,她这才放了心,折回福寿堂。 听到风声的云老国公父子,也匆忙奔去了福寿堂,听得云老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转述后,父子二人皆是瞠目结舌。 虽说苗氏的确糊涂,可是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原以为孙府的姑娘只是娇纵了些,毕竟偌大的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孙夫人又死得早,孙将军又不曾续弦,孙姑娘养得娇纵倒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二人方才觉得,这孙姑娘,哪里只是娇纵了一些,分明是个不懂规矩礼仪的,怕是连小门小户的姑娘家,都要比这孙姑娘知事!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娶进门,整个国公府让闹得鸡犬不宁是小事,可这样一个目无长辈又不知礼仪规矩的女子,谁知道日后会给国公府招惹什么祸端? 一时间,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了决断,即便太后娘娘生气,这桩亲事,决不能答应! “娘,我倒觉得,孙家那姑娘这么闹上一闹,兴许是好事。”云正阳心中的思量转了几转,看着自个气得面色发黑的老娘劝抚。 云老夫人不由拧了眉,略带不解地看着他,“正阳,这怎么能是好事?” “娘,您想想,这孙家姑娘如此秉性,若真依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娶进来,那咱们府上往后可不得安宁,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姑娘进宫闹上一闹,虽则太后娘娘和皇上会生气,可这桩亲事,说不得就会解除,皇上纵然生气,可太后娘娘终归是要帮着咱们的不是吗?”云正阳含笑解释。 云老夫人细细思索,的确,这桩亲事她原本就不乐意,从前只是听闻那孙家姑娘粗俗不堪的言行举止,如此亲眼目睹,云老夫人心里头,是愈发不满意这桩亲事了,那孙家姑娘进宫在皇上面前闹腾,说不定这桩亲事还真能就此解除,太后娘娘再生气,她也得帮着云家。 这样一想,云老夫人心里头那点子燥气便消失殆尽,心中细细盘算过后转头吩咐,“去把兰姐儿追回来,让她不用进宫了,然后去打听打听,那孙家姑娘缘何会闹上门来。” 胡嬷嬷应声退了出去,云正阳心中一动,略带探询地问,“娘,您是说,孙家姑娘今儿来闹可是有人授意所为?” 云老夫人点头,有些不肯定地回他,“娘也只是有些怀疑,正阳,你想想,那孙家姑娘今儿来时,可是带着先帝赐给孙府的凤尾鞭,若是正常拜访,何必要带着御赐之物登门?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以孙家姑娘那脑子,想必是不会考虑这么周全的。” 云正阳亦是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娘,您说,会不会是长孙逊所为?” 这桩亲事本来就是长孙逊向皇上提出来的,若有什么人使指那孙梨语来闹,除了长孙逊,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 云老夫人思量了一会,却是摇头,“应该不会是他,这桩亲事本来就是他提的,孙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素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长孙逊乘他不在,让皇上赐婚,孙将军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他既然撺掇着皇上下旨赐婚,又何必授意孙梨语这么闹腾。” 她的话也有道理,云正阳想了想道,“娘,这燕京城里,敢和咱们云府做对的,也没几个,早晚都能查出来,您就别担心了。” 云老夫人点头,折腾了这么几下,终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身体便有些乏了,原本强撑着精神,是因为担忧孙梨语进宫闹腾,如今不担忧这事了,自然也就撑不住了,老国公父子二人也看得出来,吩咐丫鬟婆子们好生侍候着,然后便退了出去。 翠柳侍候着云老夫人歇下,不过睡了一支香的功夫,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九小姐要见老夫人。 云老夫人本就睡得迷迷糊糊不甚踏实,听得声响便睁开了眼,吩咐翠柳让云若兰进来。 “祖母,若兰行至半途,听闻一个不好的消息,只好先行回来禀报您。”云若兰匆忙进来,面色沉重地看着老夫人道。 云老夫人心中一惊,由着翠柳扶着她起了身,直直地看着云若兰问,“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那孙家姑娘,在进宫的途中遇上刺客,被刺客所伤,听闻伤得很重。”云若兰皱着眉,略带探究地看了云老夫人一眼。 孙梨语才要进宫向皇上讨公道就被刺客所伤,她心中,不得不怀疑这事是云府所为,毕竟,孙梨语进宫是要向皇上状告云府的,老夫人和老太爷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派了刺客去阻拦也是情理之中。 听得有刺客伤了孙梨语,云老夫人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倒没注意到云若兰探究的眼神,只转了头吩咐,“快把老太爷和国公请过来。” 老国公和云正阳很快就到了,因着来时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这事,是故二人一进福寿堂的门,老国公就看着云若兰迫不及待地问,“兰姐儿,你所说可是当真?那孙家姑娘当真伤得不轻?” 云若兰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若兰不曾亲眼见到,只是瞧着天安街上那滩血,若兰问过街边商贩,那商贩说那滩血是孙家姑娘身上流出来的,怕是伤得不轻。” 由国公府出去进宫,天安街是必经之路,既然街边商贩说是孙梨语身上流出来的,就自然不会有假。 云老国公的脸色,因为云若兰的话而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云正阳,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孙梨语愤怒跑出云国公府,临走时还大声叫嚷着国公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向皇上讨个公道,这转头就在进宫的路上遇袭受伤不轻,这前后一联想,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云国公府派的刺客刺杀孙梨语,阻拦她进宫,而更为严重的是,原本云府就对皇上赐婚不满,种种所有加起来,孙梨语遇袭,国公府的嫌疑最大! 父子二人想到的,云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才刚安定下来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说都曾抱着在成亲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孙家姑娘从这燕京城销声匿迹,可如今,三人心里头,都在祈祷着这孙梨语可一定得活下来,若孙梨语就这么死了,云府,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今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到孙将军的耳中,若那孙直一门脑子的认定是云府害了他女儿,那这往后,岂不是又多了个劲敌?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 太后辩白 皇宫,昭和帝面色阴沉地坐着,垂眸不语,虽让人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思,可满宫殿压沉沉的气氛,已然彰显出皇上此刻的心情很不愉悦,皇上心情不好了,为人奴才的,自然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缩着头,尽量减少自个的存在感。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尖锐的唱诺声,外面传来一片跪安声。 昭和帝垂着的头终于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殿门的方向,几个宫女内侍簇拥着太后迈了进来,昭和帝上前草草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虚扶一把,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心中便隐约明白,她这个皇儿,心中怕是怀疑云府对这桩亲事不满,所以谴了刺客去刺杀孙家姑娘,虽说皇上是她生出来的,可到底也是一国之主,他若对云府生了猜忌之心,可不是件好事情,身为母后,自然得解开皇上心中对云府的不满。 “皇上,哀家听说那孙家姑娘遇袭,可有传了御医诊治?”换了一副关切的面色,太后慈眉善目地问。 昭和帝点头,“母后不用担心,孙家姑娘如今正在里面,顾院正在里面诊治。” 孙梨语遇袭之时,恰好遇上皇上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奉皇命前往国师府,这半路遇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刺客行凶,侍卫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城的天子脚下,是故出手相救,因着孙梨语伤势太重,侍卫便将人给带进了宫。 孙梨语被带刀侍卫救进宫的消息,太后娘娘自也是有所耳闻的,是故听得昭和帝这般一说,太后心里虽早有准备却亦有些讶然,这里可是乾清殿,是皇上的寝宫,皇上竟是这般看重孙家姑娘,直接将人接进乾清宫不说,还传了御医院的院正大人来诊治! “皇上,母后觉得,这孙姑娘才刚由云府出来,便于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是否太巧和了些?”太后毕竟是在宫中斗倒了先帝众多妃嫔,一跃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即便心中有些讶然,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只略带探询地看着昭和帝道。 昭和帝的抬起头,直视太后探询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母后也觉得这太过巧和了是吗?朕亦如是想,朕听闻,这孙姑娘是哭着奔出云府的,且说云府欺人太甚,要进宫求见朕讨个公道,可这人还没进宫,就遇上了刺客,她一介闺阁弱质女流,怎么惹上如此凶徒,光天化日之下谋她性命?朕思量着,左不过是孙姑娘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拨之而快罢了,天子脚下且敢如此嚣张行事,朕这皇宫,只怕也不安全得很!” 他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勉强挤了一个笑脸道,“皇上无需顾虑太多,皇宫侍卫众多,凶徒焉能轻易闯了进来?皇上心里,可是疑心孙姑娘遇袭是云府所为?” 太后问得直白,昭和帝的脸依然木着一张脸道,“母后这般问,想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母后看来,这事,不是云府的手笔?”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可这番反问,却是代表了他的态度,在皇上心里,云府的确是幕后主使,而且皇上现在这样的态度,是听不进她为云府的辩白的。 自个儿子的性子,太后还是了若指掌的,虽明白皇上此刻听不进任何的辩白,可是站在她的立场,都得为云府说话,当下便点头,“皇上说的没错,哀家的确不认为此事是云府所为,皇上,众所周知孙姑娘从云府出来之际对云府很是不满,又放了话要进宫求见皇上讨还公道,云府会蠢到在孙姑娘进宫路上谴刺客去追杀孙姑娘吗?” 太后的话让昭和帝的面色愈发阴暗,略显浮肿的双眼闪过一丝不耐,他道,“那依母后看来,究竟是何人不惜冒着这般风险,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一个闺阁弱质女流?” 太后一窒,说来说去,皇上心里就是认定了是云府所为,他倒不想想,云府到底也是他这个皇上的外祖家,他就这么急着想要定云府的罪? 这念头一起,太后心里头陡然一凉,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昭和帝,若是皇上心中,真生了铲除云府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皇上本性懦弱,若不是她这个母后和云府的扶持,今日坐在这乾清殿的便不是他了,皇上心中只是对云府驳了他的脸面不满,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喜被臣子驳了脸面亦是正常的! 这般安慰着自己,太后又道,“皇上,母后怎么看,都觉得这孙姑娘遇袭一事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构陷云府一般,孙姑娘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竟然跑去云国公府,尔后又哭着出来放话云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找皇上讨公道,紧接着就在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误以为是云府为了阻拦孙姑娘进宫,所以谴了刺客去阻拦,哀家觉得,一定是有那幕后之人,想要借由此事来构陷云府,皇上可千万莫要冷静分析,想想哀家的话,是不是有理。” 昭和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面色阴沉地盯着太后道,“母后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朕,所有的事都是孙姑娘所为?是孙姑娘自个找的刺客假意追杀她,好栽赃构陷云府?” 太后不是没看出皇上眼里的讥诮,可此时却也是顾不上了,点头道,“哀家心中的确有此想法,皇上难道不觉得这一切——” “皇上——”由寝宫迈出来的顾院正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心中虽是不喜,却并未斥责,而顾院正这才发现太后也在,且好像在和皇上商量着什么,而他似乎打断了太后的话,心中一慌,顾院正忙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免了,顾大人,那孙姑娘如今可好?”太后淡淡问。 顾院正苦着脸回禀,“回太后娘娘,回皇上,孙姑娘所受的伤太过严重,微臣用了最好的疗伤药,可那一剑,刺在孙姑娘的心口边,孙姑娘失血过多,微臣现下也不知道孙姑娘能不能安然醒转,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一听顾院正说那孙梨语到如今还没脱离凶险,且能不能安然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太后娘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森凉的眸光紧紧盯着顾院正问,“顾大人,你可仔细诊治了?孙姑娘当真伤得这般重?” 顾院正心中一抖,惶然地跪在地上嗑头,“回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欺君,孙姑娘的伤势的确太过严重,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可以召李大人再行诊治。” 李大人即御医院的副院正,顾院正将他抬了出来,太后便收了心中那点心思,转头看着昭和帝道,“皇上,孙姑娘伤得如此之重,哀家进去看看可好?” 昭和帝唇角一勾,“母后只管进去。” 太后进了寝宫,急步走向塌畔,看着塌上面无血色尤自昏迷不醒的孙梨语,太后心中那幸存的一丝侥幸也告消失。 在宫中多年,太后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真伤假伤一眼便知,孙梨语的确如顾院正所言一般,伤势惨重,既然不是孙梨语自个演的这出戏,难不成真是云府为了阻拦孙梨语进宫,不惜谴了刺客追杀?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太后就摇头否定,以她对云府的了解,云府还不至于蠢到如斯地步。 跟在太后身后一同迈了进来的昭和帝,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血色躺在塌上人事不知的孙梨语一眼,尔后凉凉地道,“母后如今可还觉得,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是孙姑娘自己所为?若真是孙姑娘自己所谋,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谁会蠢到用自个的命去栽赃构陷别人,即便真成功了,可自个命都没了,成功又有何意义? 昭和帝的言外之意,太后自然听懂了,也因为听懂了,太后娘娘的脸色就有那么一讪讪,“倒是哀家想岔了,只不过这孙姑娘素来娇纵任性,只怕树敌亦是不少,否则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亦有人追杀她。” 见太后到了此时还在为云府辩白,昭和帝心中冷哼一声,却也不反驳太后,只道,“天子脚下敢如此行事,朕定不能轻饶,母后只管放心,朕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一窒,扯了扯嘴角道,“皇上说得对,的确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皇上,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寝宫,留孙姑娘在这里,倒是于礼不合。” 孙梨语可不是宫中女子,留在皇上寝宫的,当然只能是皇上的女人,所以太后的顾忌却也是有理的。 皇上垂眸道,“母后放心,朕已宣了容贵妃前来乾清殿照顾孙姑娘,朕今晚,会留宿栖凤宫。” 栖凤宫是皇后的寝宫,皇上这里既然给了容贵妃和孙梨语,他自个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却也是合适的,当下太后不再多说,只点了头尔后带着宫女内侍离开。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 有心无心 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后娘娘自然谴了人传去了云国公府。 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听完,二老的脸色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云老夫人看着太后娘娘谴来的宫中嬷嬷苦笑道,“嬷嬷,劳您回去禀告太后娘娘,孙姑娘遇袭一事确非云府所为,还望娘娘多多照看一二。” 早在孙梨语进宫途中遇袭一事传到云府后,二老便知云府会成为世人怀疑的对象,可是连太后娘娘都怀疑起云府,这让二老心中真是有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宫中嬷嬷表情不变的点头,自是告退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 “老夫人,二夫人来了。”嬷嬷走后,翠桉进来禀报。 云老夫人疲惫的点头,翠桉打起帘子,柳氏迈了进来,看着老夫人和老国公面色不好,心里头隐有不安,先前看着翠柳送宫中的嬷嬷出府,她便知道自个来得不巧,可这来都来了,该说的的总得说的,是故明知道老夫人这会子心情可能不佳,柳氏也没得选择。 “父亲母亲,明日便是瑶姐儿出阁的日子,您看——”柳氏一颗心惊胆战的说着,一边拿眼小心冀冀地瞄着老夫人和老国公。 云老夫人有些不喜地皱眉,不过是二嫁罢了,且是下嫁商户,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光彩事情,如今府里头发生的事情多着,这点子事也要来烦她! “不用大办了,就按寻常的办。”云老夫人想了想又道,“那几个陪房,可有记在单子上?” 柳氏垂着头,让人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只听她道,“母亲放心,都记在单子上了。” 一想到老夫人挑的那几个如花似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的陪房丫鬟,柳氏心里就有些咬牙切齿,可不管心里有多膈应,她也不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云老夫人不是不知道柳氏心中的不满,可却并未放在眼里,打发走柳氏,她转头看着老国公道,“老太爷,家里的事,只怕是不能再瞒着博儿了。” 老国公捻着胡须点头,“回头我会传信于博儿,让他心里也有个准备。” 既然连太后娘娘都说那孙姑娘伤重,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孙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出了这样的大事,孙将军只怕不日就会回燕京,若那刺客抓到了还好说,若是没抓到,那孙将军只怕要将这笔账记在云府的头上,到时肯定得闹腾一番,虽说云府并不惧孙府,可到底孙府也握着兵权,这样的事,自然还是早早告诉博儿的好。 云老国公忙着写信通知云博之,嬷嬷回宫之后,将云老夫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太后娘娘,太后听了心下稍安,虽说她心中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可到底也还是相信自个娘家人的,既然娘家人说了不是,那便不是。 不管是何人伤了孙梨语,有她这个太后在,总不能让这黑锅叫云府给背了。 国师府,长孙逊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眸光微凝的盯着铜盆中燃得正旺的拨丝银霜,摇晃不停的烛光在他眼睑下划出丝丝阴影,让他整个人显露出一股慵懒的气息。 这天,似乎又冷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此刻心里有没有挂念着他? 想到那个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的身影,长孙逊不由吁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那丫头重活一世,可性子却并不曾改变多少,全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一般,前世她的心思一门脑子的全用到了朝堂之上,如今虽说重生换了个身子,那身子却又偏偏又有着那样一个外家,丫头怕是要为外家洗清冤屈,少不得又要将西楚闹个天翻地覆了! “公子,宫中传来消息,梨语姑娘伤势极重。”顺伯敲门而入,低声禀报。 长孙逊凤眸轻轻眯起,一抹怒意一闪即逝,顺伯心中一惊,掂量了一番终是忍不住道,“公子,梨语姑娘虽说擅做主张,可到底也是为了帮公子,公子您——” 被长孙逊满是冷意的眸光一瞥,剩下的话,顺伯就咽回了肚子里,只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公子向来最不喜底下人擅做主张,梨语姑娘此番,虽是为了帮公子可却也犯了公子的大忌,公子若不出手,梨语姑娘此番只怕凶多吉少! “公子,孙将军怕是明晚便能抵京。”将心中一番惋惜压下,他又低声禀报。 长孙逊凝眸,淡淡道,“去拿颗护心丸送进宫,告诉她,再有下次,重惩不怠。” 顺伯心中一松,明白公子这是念着孙将军,这才出手相救,点头应下后转身退出。 出了门,就见文曲一脸紧张地望过来,他忙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尔后指了指前方,文曲会意,蹑手蹑脚的跟着顺伯走了过去,待顺伯停下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顺伯,公子他可肯出手相救?” 顺伯点头,“你放心,公子让我送护心丸进宫,梨语姑娘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公子说了,再有下次,重惩不怠,文曲,这次事成以后,你不如向公子求个恩典,否则以梨语姑娘的性子,你能护她到几时?” 文曲涩然不语,梨语姑娘是堂堂二品武将府的千金,而他——却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一介影卫,如何能配得上梨语姑娘! 见文曲沉默不言,顺伯不由摇头,想了想道,“公子命人送护心丸进宫,你去吧。” 这小子心中担忧着孙梨语,偏偏这性子却又是个闷嘴葫芦,便是他这个外人瞧着,也替他着急! 文曲自然知道顺伯让他进宫送药,是在帮他,当下感激地点头,“我这就去,多谢顺伯。” 皇宫警戒森严,可又怎么难得到一身轻功已然出神入化的文曲。 因着跟在长孙逊身边,所以对皇宫的地形很是熟悉的文曲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到了乾清宫,指尖轻弹,宫中一众守夜的宫女内侍们便慢慢合了眼昏昏入睡,他足尖轻点,跃入寝宫,行至塌畔,怜惜而又隐忍地看着塌上面无血色的柔弱女子。 此刻的她,再没有往日的神彩飞扬,静静地躺在那里,叫人心中好生怜惜。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柔弱无力的小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入骨,就像她整个人一般,毫无生气。 心中一痛,他忙由袖中拿出锦瓶倒出丹丸,喂进她嘴里,尔后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将她抱进怀中,将茶水送于她嘴里,看着她喉咙轻轻一咽,他这才放了心,还能把药咽下去,说明她还是有意识的! 这护心丸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也是救命良药,她既然咽下了护心丸,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虽宫中烧着地龙,用的也是极好的被褥,她身上的温度却是低得吓人,他想了想,将手轻轻按在她腹部,一股子温热的内力,就这么弹弹输了过去。 良久,她惨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红润,而她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回暖,他这才松了手,略带不舍地望了一眼怀中娇弱的女子,尔后轻轻放下,又替她盖好被褥,尔后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之后,塌上原本闭着眼的孙梨语,却缓缓睁开了双眼,略带苦涩地看着窗口,他并不是细心之人,可由窗口跳出这后,他却细心地将窗关上了,一直以来,不管她如何放低姿态,他对她的态度一直若近若远,原以为这人的一颗心是那千年寒铁铸就的,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人的心,也和她的心一般那般热烈的跳动着。 既然有心,那又为何要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浓眉轻拧,心隐隐作痛,她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东窗微微发亮,她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伏在床脚架的宫女懒腰伸至一半,整个人就突然清醒过来。 昨儿容贵妃娘娘可是吩咐了她守夜,好生照顾孙姑娘的,可是她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若是孙姑娘有个什么好歹,那—— 心中一惊,宫女也顾不得伸懒腰了,直了身子探着脑袋心惊胆战地朝床塌上望过去,见塌上女子虽然面色依旧惨白,可鼻孔微微翕动着,隐约的吸着气,宫女一颗紧紧揪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 “贵妃娘娘,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为孙姑娘复诊。”顾院正带着两个拎着药箱的御医进了乾清宫。 容贵妃纤手一挥,“顾大人请。” 顾院正带着两个御医进了寝宫,因着不是宫中妃嫔,倒也不用太过避嫌需要悬丝问脉,只由着宫女在孙梨语的手腕上放了一方丝帕,他便将手搭在帕上细细把脉。 良久,他拧着的眉头终于放松,把脉的手也松了开来,见他松了手,容贵妃忙问,“顾大人,孙姑娘她如何可好?” “娘娘放心,孙姑娘贵人自有天佑,如今已然安稳,只是孙姑娘失血过多,还需得多多静养方能出宫。”顾院正忙恭声回禀。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一章节,燕梁的事便告结束回到西楚女主那这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 将军归来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面色阴沉的昭和帝高坐龙椅,晦暗莫测的眸光扫向左右两列争执不休的文武百官。 天子脚下帝都城,居然有那不要命的歹徒于光天化日下行凶,自然是要牵扯一批官员问责的,而此时百官们就为了问责而相互指摘推卸,当然,也有那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默不吭声做旁听者的。 “都给朕闭嘴。”百官们争执不休,整个金銮殿只听得一片嗡嗡声,直吵得原就没安睡好的昭和帝脑子一片嗡嗡地响,忍无可忍下昭和帝猛拍龙案起了身,怒斥百官。 天子发了怒,百官们自然噤若寒蝉的垂了头,原本嘈杂不休的大殿,瞬息一片安宁。 耳根子终于清静的昭和帝,面色森然地扫向百官,斥道,“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为朕排忧,可你们呢?除了相互指摘推卸责任你们还能做什么?” 百官们垂着头不敢吭声,瞅着满殿没一个能拿出个章程上奏的百官,昭和帝的眸光就带了一丝不耐烦,大手一挥道,“退朝。” 说完昭和帝一甩龙袖,大步退进帷幕,剩下的百官们,听着皇上的脚步声愈行愈远,直至再也听不见后,这才纷纷抬头直了腰板离开。 退了朝的昭和帝坐上龙辇直奔乾清宫,龙辇停下后,乾清宫一众宫女内侍纷纷下跪请安,听得请安声的容贵妃忙整了整装,恭恭敬敬地迎了过去,“臣妾见过皇上。” “起来吧,顾爱卿,孙姑娘如今可好?”昭和帝随意挥了挥手,转头盯着跪在容贵妃身后的顾院正问。 顾院正起身弯着腰回禀,“回皇上,孙姑娘虽还昏迷着,可若不出意外,当时无甚危险了,只是孙姑娘失血过多伤势过重,得静养一些时日方能恢复。” 听得人已无甚凶险,昭和帝的面色稍稍转霁,可是这孙姑娘终究是重臣家的闺女,即便是因为受伤,可住在他这乾清宫到底是说不过去的,想了想便问,“顾爱卿,若是用软辇抬着这孙姑娘前往信安宫,可会对孙姑娘造成什么危险?” “皇上放心,若是宫中软辇,且行慢一些,应是无碍。”顾院正忙又回道。 顾院正既然都说不会有凶险,昭和帝自然就放了心,转头吩咐道,“去找人抬了软辇过来,送孙姑娘去信安宫。” 那内侍应了声退出去,昭和帝又看着容贵妃道,“爱妃,你命人好生照顾这孙姑娘,可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知道了吗?” 皇上将孙梨语送去信安宫,这代表着皇上对她的一种信任,容贵妃自是笑着应下,“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不会让孙姑娘有任何闪失。” 别人不知皇上和太后娘娘母子二人之间的隔阂,身为皇上心爱女人的她,却是知道得十分清楚的,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不是云国公府,中宫皇后之位,也轮不到云盈秀。 孙梨语虽说名声不好听,可到底也是孙将军宠之入骨的女儿,皇上命她好生照顾孙梨语,让她这个只屈居于皇后之下的贵妃娘娘,不惜纡尊降贵的照顾一个大臣之女,明面上似乎是有损她这个贵妃娘娘的身份,可实际上,她心中却有着一盏明镜,皇上这等于是将一个天大的人情白白送于她手,等孙将军回了燕京城,在知晓是她照顾孙梨语一事后,怎么着也得领她这份人情。 乾清宫的事,自然是瞒不过栖凤宫。 听闻皇上命人将孙梨语送去了容贵妃的信安宫,云皇后就气得一巴掌拍在了妆台面上,清脆的声响,震得满宫殿的宫女内侍无不下跪,“娘娘息怒。” “息怒,叫本宫怎么息怒?乾清宫都让她住了,来日本宫这栖凤宫,是不是也该让位于她了?”气急攻心的云皇后口不择言。 这话皇后能说,宫女内侍们却是不敢接嘴的,一个个只垂了头装哑巴,服侍皇后多年,都清楚云皇后的性子,气头上的她,是听不进任何劝的,明智的选择便是让皇后自己发泄,等过了火气,就好了。 栖凤宫的掌事如意姑姑迈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皇后娘娘满脸阴霾的在房中来回踱步,一众宫女内侍噤若寒蝉的垂头不语,她瞟了一眼被摔在妆台下的青铜镜,知道皇后娘娘是因为乾清宫的事而恼火着,摆了摆手,示意宫女内侍退出去,待人退了出去后,她上前轻声劝抚,“娘娘,您何必生气?信安宫再怎样又能越得过娘娘您?再说了,那位,到如今膝下也不过只得了一位公主,您有何急的?” 她的话倒是说进云皇后的心坎了,满脸的阴霾稍稍消散,停了踱步坐在塌上道,“本宫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这般抬举容绾,这深宫中,不知有多少女人在看本宫的笑话,本宫如何能忍?” “娘娘,您却是想岔了,您是这宫中最为尊贵的女人,向来只有您看别的女人笑话的份,哪里就轮得到别人来笑话娘娘您?娘娘,如今出了孙姑娘这么一档子事,国公府想必亦是有些乱,娘娘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人钻了空子。”如意亲手倒了一杯温茶递过去,一边宽声劝抚。 说到云府,云皇后的脸上就不由现了一丝烦恼,到底是跟了她多年的心腹,在这个节骨眼,自己的确不能乱了阵脚让那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话用在此时的云府正合适不过。 虽是二嫁,梁府的人却甚是郑重,敲锣打鼓的由云府接走了新嫁娘后,绕着燕京转了一圈,一路都有梁府的散财童子撒着铜板,有银子捡自然就热闹,是以等到迎亲的队伍转了一圈终于到了梁府之时,队伍后面排了长长一队人,当真是热闹之极,也由此可见,皇商梁府,对这桩亲事极为看重。 梁府对这桩亲事看重,在世人看来并不奇怪,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女下嫁商户,你一介商户,任你富甲一方,也改变不了你低贱的门第,国公府的嫡女,即便二嫁,那身份上也高你一头,所以梁府大张旗鼓倒显得合情合理。 反倒是云国公府,极为低调,虽也张灯结彩,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国公府里的气氛很是微妙,除去二房上下喜气洋洋,别的几房,都只露了个面便匆忙离开,不过各自心里都明白着,原本这桩亲事对国公府就是一种羞辱,国公府能高兴才怪了,更别说孙府姑娘进宫遇袭之事,云国公府还脱不开嫌疑。 不管梁府如何大张旗鼓,云国公府又如何的低调行事,梁府迎亲的队伍将新嫁娘接去了梁府,而满陵京的勋贵世家,皆因当初国师一句三天之后要喝梁府的喜酒,是故不管心中再如何瞧不起梁府,到了这日,一个个却还是亲自去了梁府赴宴,即便没有贴子,为了不得罪权倾朝野的国师大人,诸位也只能腆着脸皮去喝喜酒。 一鼓脑来了这么多没有请贴却又个个身份非同凡小的勋贵,梁府自是心知肚明,虽说没有准备,好在梁府家大业大府邸更大,而管事自然也给力之极,一声号下,大厅一分为二,左边皆是不请自来的燕京勋贵,右边则是和梁府不相上下的商户之家,大厅中间,放着十二扇黄花梨绣山水图的屏风,将左右两边身份截然不同的人隔了开来,也免了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和尴尬。 主席位,国师高坐上首,梁老太爷及其三子殷勤相陪,因为有着国师坐镇,倒也无人敢闹场,一派的喜气盎然。 梁府大门前,停了一长溜前来喝喜酒的各府的马车,车夫们百无聊赖的坐在车架上,或闭眼休息,或下了马车来回走动闲聊,谁都没有注意到,一辆极不起眼的马车悄然驶了过来。 “将军,到了。”驾车的车夫一扼缰绳,马车缓缓停在长长的车龙尾,他放下手中的马鞭,转过头问。 “不用,就停在这里。”车厢里,淡然中却又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声音传了出来。 车夫便垂了头转过身,默然不语地坐在车架上,将军不喜人多问,所以不该他问的,他从不去多嘴。 虽然他心中百般不解,这梁府大门前除了这么一长溜的马车,有啥好看的?且梁府里时不时传出锣鼓声,这听,显然也没啥好听的,将军吩咐他将马车停在这里,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去巫神庙。”良久,就在车夫都有些昏昏欲睡之时,车厢里的将军,忽然道。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 变为师妹 巫神庙,僻静的浆洗房里,云若珠冻得通红的双手浸在冰凉入骨的井水中,麻木的搓洗着盆中的衣物,天气寒凉井水刺骨,娇生惯养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初时她也不甘不愿,在被管事责令不许吃饭生生饿了两天肚子后,她终于明白过来,她不再从前那个人人羡慕的云国公府嫡女,而她的家人也已经放弃了她,如今的她,早已从那高高的云端辗落为泥。 看清了时势,她不敢再使性子,管事吩咐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巫神庙是燕梁最大的庙宇,所以一天到晚有着洗不完的衣物,好在只要她听话,管事倒也不会苛责,更不会刻意刁难。 终于洗好了一盆,云若珠直了身子,费力地端起地上的木盆,走向院中间,将一件件洗好的衣物晒在竹竿上,等盆中的衣物全晒上去之后,她便端着空木盆走回去坐下,那里,还堆着三盆等着她浆洗的衣物。 将冻僵了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尔后弯下腰拿起脏了的衣物准备清洗时,却发现一双浅黑鹿皮靴呈现在她眼前,愣了一愣后她头也不敢抬,只一脸惶然地道,“姚管事,三七没有偷懒,三七一大早就——” “八妹。”清幽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寒凉,生硬地打断她尚未说完的话。 那样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入她耳,云若珠怔了一怔,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睁大了双眼看着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男子,虽然背着光,可那张俊挺的脸容,却还是无比清晰的落入她眼帘,她忍不住起了身,眯了眯眼后再次望过去,确定她所见的并不是幻觉以后,她才呐呐地道,“四哥。” 整个云国公府,她最怕的不是云老太爷亦不是云老夫人,更不是她亲爹亲娘云国公夫妇,而是眼前这个只大她两岁的亲兄长,虽然这个兄长待她极好,也极为宠她,可每当她犯下过错之后,兄长的惩罚也是极为严厉的,久而久之,她心里对这个兄长委实是敬畏有余。 因为太后娘娘赐婚一事,她设计陷害云若瑶,虽说如今目的已达,云若瑶不得不改嫁梁府,可她自己却沦为巫神庙的侍奉婢,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在兄长的眼里只怕是愚昧糊涂之极,指不定要怎么责罚于她! 可是不管兄长怎么责罚,也好过在这巫神庙呆一辈子! “四哥,珠儿错了,请四哥救救珠儿,珠儿不要一辈子都呆在这巫神庙里。”咬了咬唇,她伸手轻轻拉拉云博之的袖子,双眸满是祈求地看着云博之。 云博之的眸光,凝在那一双满是冻裂伤口因为红肿所以看起来丑陋不已的双手上,任谁看到这样一双手,都不会将之和从前那个明艳秀丽的云府八小姐联想到一起。 身为娇贵的国公府嫡出小姐,却因为那点心思落到如斯地步,真正是糊涂之极! 又——可恨之极! 云博之的眸光变了几变,云若瑶的心也跟着紧了几紧,心中对云博之的敬畏让她有一种想要将手缩回去的冲动,可是当她捕捉到云博之眸中一闪而逝的怜惜之时,她便压下那种冲动,硬着头皮又用双拉拉云博之的衣袖,用舌头润了润干涸的嘴唇,她继续哀求,“四哥,珠儿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再呆下去,珠儿会疯的。” 这话,却不是夸大之词,她是真的这么想的,要她在这个鬼地方过一辈子,那她宁可疯了也好过这样! 云博之终于抬起头,视线落在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上,拧着眉,冷冷地道,“八妹如今,可后悔?” 云若珠一愣,想了想却是苦笑着摇头,“不后悔,珠儿知错,是因为珠儿错在棋差一着技不如人,可若时光倒流再来一次,珠儿一定要设个天衣无缝的局,定不让自己陷于如斯地步。” 云博之拧着的眉头更紧,晦暗不明的眸光在云若碧脸上细细扫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挥了挥手,云若珠眼前一花,就见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容颜身材和她相差无几的女人,她不由瞪大了眼。 四哥这是上哪找的这个女人? “去和她换下衣裳,从今往后,她会代替你,留在这巫神庙。”云博之转头看向云若珠,又道,“将你在这里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早在这个和她极为相似的女子出现之际,云若珠便已知晓云博之的安排,迫不及待的点头,“四哥还请稍等,珠儿进去换下衣裳。” 她快步迈进浆洗房,云博之带来的女子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进了房后,女子率先脱下身上的衣裳递给她尔后转过身,她这才脱下身上侍奉婢的衣物,换上女子脱下来的衣物,待她穿戴完毕后,那女子也转过身,穿上她脱下来的侍奉婢的衣物,她又将庙里的事情一一转述给女子,待女子点头示意她记下了之后,她这才出了浆洗房,看着云博之道,“四哥,珠儿都告诉她了。” 云博之点头,长手一伸,将她揽进怀中,尔后足尖轻点,跃上那高高的墙头后再一跃而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被他揽进怀中的云若珠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头晕目炫过后,她睁开眼一瞧,却已经坐在一辆马车之中,再不是那冰凉的四壁,没有那一盆盆冰凉刺骨的井水,也没有一盆盆洗不完的衣物了! 因为太过轻易,让她有一种这是不是在梦里的感觉,因为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车壁,待触手之后,她才不由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巫神庙的侍奉婢了,再也不用一天到晚泡在冰凉的井水里浆洗了! 巫神庙的另一厢,大长老盘膝而坐,嘴里念念有词,有脚步声停在厢房外,恭敬的声音传了进来,“大长老,我等已按国师之命,由着巫三七离开了巫神庙,且派了人跟着马车。” 大长老眼开双眼,沉着道,“好生盯着那个顶替巫三七身份的女子,不可有甚疏漏。” “是。”脚步声慢慢远去。 马车行至城北一僻静院落后门的巷子里停下,云博之率先下了马车,云若珠提着裙裾也下了马车,转头一望,见不是云府,不由问,“四哥,我们不会云府吗?” 云博之看了她一眼,尔后大步走向早已打开的后门,边行边道,“这是我买下来的院落,你如今的身份不宜回府,我接你出来,并未告知祖父和祖母。” 云若珠闻言眸中稍冷,自打她进了巫神庙,国公府并无任何人前去探望她,她心中已然明白,祖父祖母已然放弃了她,四哥即便没说,她心中也明白,倘若四哥告知祖父祖母要救她出巫神庙的事,只怕祖父和祖母不但不会同意,反会阻拦四哥。 她如今已不能再以国公府八小姐的身份活下去了,自然也不能以这样的身份国公府,这座府邸既然是四哥的,那她只管安心住下来便是,总好过在巫神庙和一群卑贱侍奉婢共处一屋。 院落虽小,但却极为幽静,内里的摆设更是奢华之极。 “四哥,这院子,是四哥为我准备的?”扫了一眼满屋子极合她心意眼缘的摆设物件,云若珠忍不住回头问。 这满屋子的摆设,都是按着她的喜好而来,若说不是精心为她准备的,她自己都不信。 面对她惊喜的眸光,云博之嘴角溢出一丝凉凉的笑意,“喜欢吗?” “喜欢,多谢四哥。”云若珠欢喜的点头,这一刻,她忘了云博之从前的严厉。 见她满脸欢喜,云博之眸光幽深,又道,“这几个丫鬟,是从前在军中服侍我的,你且先用着,若不合心意,四哥再帮你换。” 云若珠探头望过去,见那四个丫鬟只是寻常清秀之姿,便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却是忖着,以四哥这样的身位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的身边这贴身丫鬟长得这般普通? 虽心中有些讶然,却也没有深思,只点了头应下来,她心中也明白,既然回不了国公府,从前服侍她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不可能带了出来,再说了,这四个丫鬟既然能服侍得了四哥这么难服侍的主子,想必手脚很是麻利。 “司剑,去把我房里的药拿来。”云博之转头吩咐婢女。 名为司剑的婢女早已瞥见云若珠红肿不堪的双手,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姑娘,您坐下,奴婢给您的手敷药。”不多时,司剑去而复返,恭声看着云若珠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云若珠这才觉得原本麻木的双手隐隐作痛,忍着痛坐在碳盆边,将手搁在桌面上,司剑上前,由袖中掏出一个锦瓶,打开瓶塞,一股子药香顿时溢了出来,她将瓶中的药油滴在云若珠的手背,尔后用手指去轻轻将药油抹开。 虽然她动作很是轻柔,可是云若珠的双手全是裂痕,原先泡在冰凉入骨的井水里已然麻木不知痛楚,如今这房中地龙燃得正旺,碳盆也燃着上好的拨丝银霜,温度一回暖,她的双手也开始有了知觉,这般一碰触,就痛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水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滚。”瞧着云若珠痛得直咬唇,云博之就沉了脸,冷冷呵斥。 司剑手一抖,却不敢说什么,只垂着头退了出去,另三婢见此,不由将打量的目光看向云若珠,她们四人,名为婢女,实则是保护将军的暗卫,将军今儿竟将她们四人齐齐调给这位被将军带回来的姑娘,而这姑娘又唤自家将军为四哥,虽不知这位姑娘和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将军能为了她呵斥司剑,可见她在将军心中的地位之重! 见云博之呵斥婢女,云若珠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不过手背被药油渗到的地方,倒不觉得那么痛了,不由问道,“四哥,这是什么药膏?好用得很。” 云博之拿起锦瓶,倒了几滴于心手,尔后用指头拭了一些药油后,一手握住云若珠的手,尔后轻轻替她抹拭药油,一边回道,“这药膏是军医治的,自是好用,你这手背上的伤,用不了三天就会痊愈,也不会留下疤痕,你只管放心。” 虽说是亲兄妹,可自古男女七岁便不同席,所以云博这这样握着她的手亲自为她抹药,她心中亦有一丝不自在,可想着四哥到底是因为心疼她,才会这般,所以她便垂眉敛目不语,将心中那一丝不自在压下。 “从今往后,你们好生照顾她,她是本将军的师妹,她若有事,唯你们是问。”抹好了药膏之后,云博之转头吩咐。 三婢恭敬应下,怨不得将军这般看重,原来是将军的师妹! “退下,去准备药膳。”见三婢态度恭敬,云博之满意点头。 三婢退开之后,云博之方解释,“八妹,你如今既然不能以国公府八小姐的身份出现于人前,从今往后,你就是四哥的师妹,以四哥师妹的身份活下去吧。” 云若珠眨了眨眼,从前她是四哥的亲妹妹,如今变成师妹,不过一字之差,反正都是妹妹,且四哥向来疼她,即便不能以国公府八小姐的身份活下去,以四哥师妹的身份活下去又能受什么委屈呢? 她乖巧的点头,云博之又道,“四哥得回府一趟,你安心休息,等四哥回来陪你用膳。” 在巫神庙这些天,她的确是受了不少苦,也委实没有休息好,目送着云博之离开之后,她便径直上了床歇下。 国公府,因着迎亲队伍已走,云老夫人便命人将府中张灯结彩的挂设取下,原本就没有几分喜庆的国公府,愈发冷寂,柳氏虽心有怨言,可是想着梁府对这桩亲事的郑重,女儿嫁入梁府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这心里的那点子怨言便也不放在心里了。 福寿堂里,云老夫人和云老国公心力交瘁的坐着,刚歇了口气,大管事便匆忙进来禀报,“老太爷,老夫人,将军他回来了。” 云老夫人和云老国公愣了一愣,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慌得忙起了身,直瞪着大管事问,“博儿他怎么会在此时回来?” “祖父祖母,府中发生这么多事情,孙儿又怎能置身事外?”云博之大步迈了进来。 云老夫人和云老国公惊喜地看着迈进来的云博之,又是高兴又是担忧,云老夫人忍不住道,“博儿,你这样私自回京,若是——” 皇上派博儿驻守边疆,无皇命不得私自返京,博儿这般擅自回京,可是违背皇命的,若让皇上知道,可不是桩好事! “祖母不用担心,孙儿这次回京,是有喜报,皇上他不会生气的。”知晓老夫人心中担忧,云博之宽声安抚。 不过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罢了,若非他们云府扶持,皇上焉能坐上九五之位,便是没有喜报,他回京也就回京了,皇上还能真借此赐罪于他不成? 当然,他自是不会将心中这些思量说给云老夫人和老国公的。 见他镇定从容,云老夫人心中也不由安定下来,略带讶然地问,“博儿,有什么喜讯?” 云博之却是摇头,“祖母,这事容后孙儿再告诉您,孙儿此次回来,是知晓七妹妹和八妹妹的事情,七妹妹已经嫁去梁府,孙儿无可奈何,八妹妹那边,祖母可有何想法?” 云老夫人叹了口气,“博儿,你八妹妹的事无可回转,太后娘娘那边不肯松口,唯有等以后——” 云老夫人没有说下去,云博这心中却也是明白,不过是想着等日后扶持太子上位,朝堂不再是长孙逊的天下之后,才能将云若珠由巫神庙接回府。 他不打算将他已经把云若珠接出来的事情说给两老听,所以便点头道,“祖母想得周全,合该如此,祖母,八妹妹素来聪明,定是有人从中挑唆才会做出这样糊涂之事,八妹妹既然已去了巫神庙,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是不是该?” 他说得隐晦,云老夫人自是听懂了,想了想皱了眉道,“是不该留着了,可是今天终归是你七妹妹大喜的日子,怕是不宜见血。” 倒不是云老夫人有多看重云若瑶,只不过人老了,总有些敬畏鬼神,这段日子国公府发生的事情太多,所以云老夫人心里头,有点疙瘩,总觉得在喜庆的日子里见血不吉利。 “祖母不必担忧,孙儿不曾想过染血,只想着灌了药发卖出府。”云博之眼也不眨地道。 云老夫人这才点头,“博儿,这些几宅之事,你就不用插手了,祖母会派人去的,你舟车劳顿,要不要好生休息一番,明日好进宫见驾?” 云博之摇头,“祖母,孙儿还有事要出府去办,待回来再休息。” 乘他不在,长孙逊给他奉送了这么一份大礼,他岂能不去国师府感谢一番! ------题外话------ 明天就回到女主那边了~这边告一段落~谢谢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1 传国玉玺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而这三天,季望舒却是前所未有的无比惬意,不用晨昏定省,也没有那不识趣的‘姐妹’前来骚扰,更没有风吹两边倒的奴才或阿谀奉承或逢高踩低,这三天里,宣亲王府的下人按时送上极为可口的饭菜,而季望舒主仆几人,则每天便是吃了睡,闲了就在宣亲王府后院的人工湖畔钓鱼打发时间。し “姑娘,这都一晌午了,您一条都没钓上来,不如让奴婢试试?”性子较为急燥的白芍,大眼眨也不眨的盯着拿着钓鱼竿纹风不动的自家姑娘,又瞄了瞄姑娘脚边放着的只有清水却无鱼的木盆子,干巴巴地问。 闭着眼坐在小凳子上,感受着微暖的冬阳照在身上带来的丝丝暖意的季望舒,闻言睁开双眼,瞟了一眼心浮气燥的白芍一眼,慢悠悠地道,“宣亲王府又不曾饿着咱们,这鱼钓不钓得上,又有何急?” 白芍愣了一愣,有些哑然。 钓鱼不是要钓上了鱼才有乐趣吗?谁又真是为了吃才想着钓鱼呢? 正想着,脚步声传了过来,她转头望去,却是老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鹦鹉走了过来,盈盈施了一礼道,“郡主,老王妃和世子有请郡主。” 季望舒起了身,将手中的钓鱼竿塞进白芍手中,边行边道,“你和白芍接着钓。” 说完她跟着鹦鹉离开,白芍和白薇互望一眼,姑娘既然让她俩留在此地,便是不许她二人跟着去,好在宣亲王府也无人会对姑娘不利,所以二人心里却并不担心。 白芍拎起钓鱼竿,想着自家姑娘一晌午都没钓到一自条鱼,又不见姑娘换鱼饵,这鱼饵怕是早已让那贪吃的鱼儿给吃完了,她将鱼竿提了起来准备换上新的鱼饵,哪知将鱼线收回来一看,那鱼勾竟不是弯的而是直的,难怪一晌午姑娘都没钓到一条鱼! 宣亲王府,议事厅。 老王妃高坐上首,宣亲王世子贺兰离墨伴在老夫人身侧,见她进来,母子二人审视的目光一并落在她身上。 “长安见过老王妃c世子,三日已至,老王妃和世子可是已有了决断?”季望舒上前,端端正正福礼,尔后浅浅笑问。 她脸上的笑意很淡,却给人一种信心十足的感觉,老王妃不由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半晌才略带探询地道,“你就不怕老身将你这丫头大逆不道的言词上达天听?” 季望舒挑眉,淡淡看着老王妃,“今上天性多疑,老王妃若上达天听,今上定会召长安进宫审询,以老王妃您看来,今上是会对望舒一介手无缚鸡之力又无兵权在手的闺阁弱女生那忌惮之心呢,亦或是会对手持太祖赏赐的丹书铁券和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的金龙鞭,更驻守一方持兵十万的宣亲王府生那忌惮之心?” 她这一番话太过直白,直噎得老王妃瞪大了双眼说不出话。 见祖母被噎得说不出话,世子贺兰离墨就哼了一声,冷冷道,“牙尖嘴利,也只能逞这嘴舌上的功夫。” 面对他的嘲讽,季望舒却并不以为意,只摇了摇头,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道,“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古往今来,有多少人靠着三寸不烂之舌避免了多少战乱?免了天下多少苍生免遭涂炭?” 这一回,轮到贺兰离墨哑然无语,瞧着自个孙子吃瘪,老王妃的脸上就溢了一丝笑意,自家这混世小魔头,从来只有他让人吃瘪的份,如今可算是有人能让自家这混世小魔头也哑口无言了! “郡主说的极妙,墨儿,不用再考虑了,将诚意摆给郡主吧。”收了笑,老王妃面色一转,无比郑重地看着贺兰离墨。 贺兰离墨面色一顿,虽不曾再说,只那神情却是有几分挣扎和矛盾,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季望舒却也并不催促,只淡淡然地看着他。 老王妃也不催促,只叹了口气,柔和中略显肯定的目光紧紧看着他,她心中明了,此事不仅仅关系到宣亲王府几十条人命,更关系到宣亲王府手中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因为系着这么多人的性命,贺兰离墨才会这般纠结矛盾。 良久,贺兰离墨眸光黯然垂下,他即便不信这小娘子,也该当相信自己的祖母,这么多年了,宣亲王府都是靠着祖母的决断才有了今天,祖母的眼光,从不会有错! 心中决断一下,便不再犹豫,由袖中掏出一方精贵无比的锦匣,双手呈向季望舒,“这是宣亲王府的诚意,郡主看过之后,是否也该拿出郡主的诚意?” 倘若季望舒看过宣亲王府的诚意,却还不肯拿出能让他信服的诚意,那么——休怪他剑下无情,为着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着想,亦只能将季望舒的命留在此处! 他神情太过郑重,季望舒也不由收了笑,无比郑重的双手接过,尔后朝老王妃望过去,见老王妃亲亲点头,示意刀子打开锦匣,她便吸了一口长气,尔后伸出右手,轻轻打开锦匣,在看清锦匣中中呈放的物品后,她不由愕然的睁大了眼。 “这——可是传国玉玺?”拿起锦匣中的玉玺,细细端详了一阵后,她将玉玺放回锦匣,探询地看向老王妃。 前生身为秦古女帝,对于传国玉玺她并不陌生,虽则每个国家的玉玺都不一样,可是那材质却是相差无几的,她可以肯定,贺兰离墨递过来的锦匣中的玉玺,乃西楚国的传国玉玺。 若是传国玉玺在宣亲王府手中,那建文帝手中的玉玺定然是假! 可是她重生这一年多,并不曾听闻玉玺的传闻,由此可见,建文帝得位不正,所以他拿着假玉玺自然不敢说真玉玺丢了,而宣亲王府,显然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将这真玉玺拿出来,建文帝想必怕也是不知道真玉玺在宣亲王府手中,不然怕是早就想尽千方百法也要拿回这传国玉玺了! 只是——这传国玉玺,怎会落到宣亲王府手中? 她满肚子的疑问,等着老王妃给她解答,好在老王妃既然将这传国玉玺拿了出来,自然就不会有所隐瞒,淡淡点头,“郡主说的没错,这的确是我西楚国玉玺,你放心,这传国玉玺并非我宣亲王府盗来,而是当年先帝在察觉身中慢性素毒药之后,便将这传国玉玺给了墨儿,让墨儿将玉玺带回宣亲王府。” 听老王妃这般一说,季望舒心中一动,试探地问,“当初老王爷带着世子离开上京,可是因为要带着这传国玉玺离开?” 老王妃赞许的点头,她不过这么一说,这小丫头就能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是个聪慧的,不枉她将这传国玉玺拿了出来以表诚意。 “当年先帝器重十一皇子晋亲王,奈何彼时王皇后只手遮天,王府势力庞大,先帝不得已,早早将传国玉玺送了出来,留下一块假的放于宫中,先帝让墨儿传了口谕给宣亲王府,无论如何,都要保晋亲王性命,只是当日宫变太过突然,老身和王爷却是迟了一步。”说到这里,老王妃脸色有些沉重,叹了口长气又道,“虽是迟了,可是老身相信,尤为未晚,郡主你说,老身的话,对还是不对?” 老王妃锐利的双眸紧紧盯着季望舒,带着洞悉一切世情的了然。 季望舒坦然点头,“老王妃您,是何时察觉的?” 贺兰离墨不由皱眉,灼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季望舒道,“你可知道祖母问的是什么?” 许是因为太过期冀真相,所以明明听到答案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所以才要这样多此一问求个心安。 他的心态,季望舒多少还是能理解的,倒也没卖关子,只用手比划出十一二字,看清她的手势,老王妃的脸容就松了下来,而贺兰离墨则是欣慰地闭了闭眼,尔后又急忙睁开,“你说的可是当真?” 季望舒点头,“他活着,只是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能告诉你们的,便是这么多年他并不曾放弃,老王妃,你此次回京,可是因为察觉他还活着,所以才会带着这个回上京,是吗?” 若不是因为察觉晋亲王还在人世,老王妃又何必冒着这天大的风险,带着传国玉玺回到这龙潭虎穴的皇城! 老王妃细细审视着她的表情,不错过一丝,待看不出一丝虚假之后,老王妃才点头道,“靖州一案,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竟跑去靖州,还拿到了账册,正因为你拿到了账册,老身这才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暗中见过了叶朝峰,若非叶朝峰心甘情愿告诉你,你是拿不到账册的,可是叶朝峰被锦衣卫关押,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能说动夜郡影让你去见叶朝峰?所以老身才开始怀疑,所有这一切,会不会是因为晋亲王还活着,好在,苍天有眼,老身猜的没错。” 听了老王妃一番解释,季望舒也忍不住心惊,她原以为靖州一行她已经做得很隐秘了,却没料到,一言一行,皆在老王妃之眼,若是老王妃发现了,那是不是也有别的人,也发现了? “你放心,除了宣亲王府,还有一拨盯着你的人,老身吩咐人料理了。”看出她心中所虑,老王妃道。 季望舒心中稍定,皱了眉问,“老王妃可知道那一拨人,是何人的势力?” 老王妃毫不犹豫地回道,“那一拨人,应该是南宫家族的人,不过老身也不知道,这一拨人究竟是南宫家派出来的?还是宫里敬妃娘娘和三皇子派出来的,你不用担心,这些人都没来得及回禀,便已让我料理了,你的事,除了宣亲王府,没人知道。” 得了老王妃的保证,季望舒便也不再纠结,想了想道,“您想必已经猜到,锦衣卫夜指挥使听命于何人,在您返回西北之前,长安定能让您和晋亲王一聚。” “好。”老王妃点头,又道,“丫头,你在宣亲王府呆的时日已然够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长安的确应该回去了,只是还需得世子带上那车夫送长安先往提刑司一程。”季望舒浅浅笑道。 老王妃不由挑眉,提刑司那鬼地方,是人都闻之色变,这小丫头倒好,胆儿肥到主动前往提刑司! 不过提刑司隶属锦衣卫管辖,夜郡影既然听命于晋亲王,这小丫头敢去提刑司也不足为奇了! “墨儿,你送郡主一程。”老王妃挥挥手,很是爽利地起了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了宣亲王府,四周各府派来探听消息的人,在看清马车离去的方向之后皆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 镇国公府,锦画阁,孙氏正拉着王韵婷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红袖掀了帘子进来禀报,“夫人,大公子说寻了一副画,让姑娘去绘个花样出来。” 一听是自个儿子的事,孙氏自是不会拦着,松了手叮嘱了几句,就由着王韵婷带着红袖离开。 出了锦画阁,王韵婷直奔听竹轩,边行边问,“哥哥他可有说别的?” 红袖摇头,“大公子并不曾说别的,只吩咐笙清转告奴婢,让奴婢请姑娘过去。” 王韵婷听了不再发话,只脚步匆忙的前行。 那日得知季府的马车冲撞了宣亲王府,季望舒被老王妃带回宣亲王府之后,她便找了兄长,让兄长派人去打听消息,如今兄长让人请她过去,想必是宣亲王府那边有了消息,也不知道那消息,是好是坏! 到了听竹轩,命红袖和绿意留在外面,她径直迈了进去,看着伏案弹琴的兄长轻声问,“哥哥,可是宣亲王府那边有了消息?” 王承恩止了手,琴声骤然停下,他抬起头,淡然道,“刚刚埙鸣回来,宣亲王府有两辆马车离府,看离去的方向,不是大理寺卿便是提刑司。” 而这两个地方,都不是闺阁女子应去的地方! 王韵婷心中一紧,说不出心中是啥感觉,只茫然地问,“哥哥,依你之见,宣亲王府,会把长安郡主送去大理寺卿还是提刑司?” 王承恩皱眉,“你与其担忧别人,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往后。” 王韵婷一窒,是啊,圣旨已下她才看清自己内心深处想要的并不是那有如金丝鸟笼一般的太子妃位,可是后悔也已然晚了,她自身都一身麻烦尚理不清,又哪来的闲心和功夫去担忧季望舒! 更何况,她和季望舒之间,不但称不上是知已朋友,就在不久前,两人还曾针锋相对! 愈想愈是烦燥,脸上便不由生了一丝恹恹,想了想又道,“哥哥,她毕竟是因为我邀请她过府一聚,因府途中出的事端,若因此而出了什么事,我心里怕也是会不安。” 王承恩不语,只那样淡然地盯着她。 她被兄长洞悉一切的眸光看得垂了头,那样的解释,便是连她自己都信不过,更何况兄长呢! 罢了,出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她所愿,宣亲王府并非普通的勋贵世家,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呢! 再说了,季望舒也并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如今的她,可是燕梁国师亲认的巫神之女,更为皇上亲封的长安郡主,不管是大理寺少卿亦若是提刑司,就冲着季望舒这两重身份,想必也不会太过刁难于她! 恹恹地出了听竹轩,红袖和绿意见她面色阴郁,倒也不敢去问,主仆三人一路无言地回了浣纱阁。 另一厢,靖安侯府,叶华梅刚吃完午饭,由着宝珠扶着慢慢走动消食,管嬷嬷打起帘子进来禀报,“夫人,那边传来消息回来,说是宣亲王府把大姑娘给送去了提刑司。” 提刑司? 叶华梅一愣,继尔心中一乐,看着管嬷嬷问,“可是当真?当真是送去了提刑司?” 管嬷嬷点头,“误不了,送信的人说,是亲眼看着人进了提刑司,这才回来禀报的。” 听管嬷嬷这么一说,叶华梅就忍不住冷笑起来,提刑司是什么地方,那地方进去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那小蹄子既然被宣亲王府给送进了提刑司,想必是将老王妃或是那混世小魔头得罪了,还以为这小丫头得了老王妃的亲睐,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这转头人就进了提刑司。 “夫人,这消息怕是瞒不住的,老夫人那里,要不要通知一声?”见叶氏只顾着笑,管嬷嬷忍不住提醒。 一提到老夫人,叶氏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自打季望舒由宝莲庵回了府之后,老夫人看她,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鸡蛋里挑骨头也要挑出刺来,这事若是不禀报老夫人,回头那老虔婆又不知要怎么下她的面子! “去吧,你亲自去,好好说给老夫人听。”叶华梅淡淡吩咐。 老虔婆不是指望着那小蹄子攀门好亲事吗,如今这未出阁的姑娘家,进了男人都不敢进的提刑司,还能囫囵着出来吗? 老虔婆如今可不是竹篮打水,落个一场空!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2 送人上门 宣亲王府的世子亲自登了提刑司的大门,自是有人火速去禀报孙千户。 这个点的夜郡影,正在刑房里严刑审问犯官,听得孙千户来报,宣亲王世子偕同靖安侯府季大姑娘而至,他便一挥手,正给犯官上刑的下属立马住了手,一记掌刀砍在犯官脖子上,那犯官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凄厉的惨嚎声也瞬息消失。 “大人,宣亲王世子将季府车夫和刺客也给带来了。”孙千户眉眼不动地又补上一句。 夜郡影起了身,来回踱了几步,唇畔勾起一抹讥诮,“不愧是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这盘算打的当真是精明。” 孙千户一怔,略带不解地望过去。 见他不甚明了,夜郡影又道,“当日季府马车失控撞上宣亲王府的马车,寻常人或许只当是一个巧合罢了,可是这世间的事,哪来这么多巧合,不过是有心之人的手段罢了。” 这一点孙千户却也是认同的,他也不相信,季府的马车会巧到正好撞上宣亲王府的马车。 更何况,靖安侯那位续弦叶夫人,可不是个什么善良之辈,季大姑娘所乘马车失控,多半便是那位续弦夫人所为。 只是——若真是叶氏所为,以宣亲王世子天不怕地不怕混不戾的性子,用不着将叶府车夫送到提刑司,直接去靖安侯府闹上一场不是更省事吗? 他百般不解,夜郡影望他一眼,凉凉道,“咱们那位,如今是愈发容不下人了。” 说完他负手前行,孙千户愣了一愣,细细回味他话外之意,指挥使大人嘴中的那位,除了今上不做他人之想,也就是说,季府马车和宣亲王府马车相撞,是今上的手笔? 这念头一起,一层冷汗瞬息爬满全身,指挥使大人的眼光毒辣,鲜少出错,他既然这般肯定,那这事,也定是错不了! 怨不得宣亲王府将季府的马车送到提刑司,不过是也像自家大人一般,猜出了幕后指使是今上,宣亲王世纵然胆子再大,也总不能冲去金銮殿上质问今上,更不能让皇上发觉,宣亲王府已然明了这事是今上所为,是故只能将季府的车夫和刺客一并送至提刑司,将这麻烦扔给他们提刑司。 因着宣亲王世子的身份,即便提刑司让百官闻之丧胆,却也不敢怠慢了宣亲王世子。 贺兰离墨跷着腿一副懒散的姿态坐在厅中的黄花梨椅中,手中把玩着一柄精致之极的玉笛,看着一副慵懒样子的贺兰离墨,夜郡影眸光一闪,倒真是一只伪装得极好的小狐狸,骗过了这天下苍生! 有下属将茶奉上,贺兰离墨接过后随手往桌面一放,将玉笛收起道,“夜大人,三日前,有刺客用暗器惊了季大姑娘的马车,从而使得季府的马车撞上宣亲王府的马车,那刺客嘴甚是牢实,本世子无奈,唯有将刺客送至提刑司,相信以夜大人的手段,定能让那刺客一招为快。” 是刺客的嘴牢实,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去撬开他的嘴? 夜郡影薄唇微抿,淡淡道,“世子既然将人送过来了,本官自当按律审问,世子当可放心。” “夜大人果然爽快,人已送至,本世子就此告辞。”贺兰离墨起身,就欲告辞而出。 夜郡影却道,“世子且慢,世子送了三个人至提刑司,季大姑娘及季府车夫,世子莫不是送错了地方?” 贺兰离墨挑眉,“非也,本世子瞧着那狗奴才,主子有难他却弃主不顾,这样的狗奴才,若是犯在本世子手里,定是打死了事,只可惜这狗奴才是靖安侯府的奴才,本世子虽极之不喜,却也不能越了矩,只能奉祖母之命,将那狗奴才一并送至提刑司,由夜大人去审判,至于季大小姐,就烦请夜大人审判完毕之后,亲自护送季大小姐回靖安侯府。” 让锦衣卫堂堂指挥使亲自护送一个闺阁小姐回府,这话未免有点小瞧人的意思,若是旁人,这厅中一干人等或许就已拨出腰中绣春刀,可眼下的情况却是有点特殊,一则说这话的人是宣亲王府世子,亦是宣亲王府的一根独苗,二则季大小姐又非寻常的闺阁女子,这厅中一干人,皆是夜郡影的心腹,当日靖州一行,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清楚指挥使大人对季大小姐的与众不同,是故一个个都隐忍不发。 夜郡影将眸光转向季望舒,见她微微点头示意后他便凝眸道,“既然如此,孙千户,你送世子出去。” 贺兰离墨挑眉,“夜大人不用送,本世子告辞。” 贺兰离墨离开之后,夜郡影朝孙千户看过去,孙千户会意,将手一挥,厅中一干人等皆退了出去,孙千户亲自将门掩上,尔后守在门边。 “季姑娘,可是有事要和夜某商议?”等到厅中人退出去后,夜郡影这才转头看着季望舒问。 季望舒轻轻点头,“三天之内,我要见晋亲王一面。” 这个要求虽然有些突兀,不过相比他亲眼所见季望舒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却又不足为奇,夜郡影眸光微凝地望着她,略带探询地问,“季姑娘突然要见王爷,可是和宣亲王府有关?” 在季望舒提出要求之际,他脑中便已将此事和宣亲王府相关联,毕竟季望舒在宣亲王府整整呆了三天,而这次又是由宣亲王世子亲自送至提刑司,所以他敢断定,这两件事之间必有关联。 季望舒倒也没想瞒他,点头道,“是,我应诺了老王妃,三天之内安排晋亲见和她一聚,大人尽可放心。” 这话的意思便是宣亲王府已然知道晋亲王还活在人世的消息了,夜郡影浓眉微皱,过于白皙的面色带了一丝不赞成,王爷还活着的消息,季姑娘怎能这般轻易告知宣亲王府呢? 虽说今上一样也容不得宣亲王府,可是宣亲王府会如何选择,却也是未知数,这般贸然行事,若是害了王爷可怎生是好?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3 送人回府 夜郡影心中一千个不赞成,可事已至此,他即便再反对也无用,更何况早在之前,季望舒行事就已经让他刮目相看,她既然敢对宣亲王府挑明王爷还活着的事实,想必就有一定的把握宣亲王会支持王爷,而不是皇上。 想了想,他道,“我会去将此事禀报王爷,只是——王爷他肯不肯见,我却是不知道的。” 季望舒轻轻颌首,“劳夜大人禀报晋亲王即可。” 见她信心十足,一脸笃定王爷会答应这个要求的表情,夜郡影不由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尔后点头,“那车夫和刺客,想必你心中已有安排?” 季望舒狭长的丹凤眼不由眯了眯,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车夫和刺客,她自然是有所安排,才会将人送至这提刑司的。 “夜大人当知晓,靖安侯府内院不太安宁,我想清静清静几天,还劳夜大人成全。”含笑看着夜郡影,她淡淡道。 她虽说得隐晦,可夜郡影不过念头一转,便已明白她话中深意,不过他向来对靖安侯夫妇没有好感,自然也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算计自个亲爹和继母有何不对,只点头应下。 “望舒先行告辞,有劳夜大人亲送一程。”季望舒起了身,浅浅一笑,淡然自若的看着夜郡影。 这样的话若是让百官听闻,怕是小心肝都要紧上一紧。 这世上除了皇上,居然还有人敢当着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的面,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季望舒说得坦荡,夜郡影也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他既是晋亲王的人,而晋亲王对这位季大姑娘又多加照顾,算起来,季大姑娘也算是他半个小主子,为人臣子的,奉送小主子回府,那是理所当然。 于是乎,十来个身着飞鱼服腰系绣春刀面色森严的锦衣卫,簇拥着两辆马车声势冷戾的驶向靖安侯府,十余彪悍坐骑策马扬鞭,所过之处,街道两边行人纷纷避之若浼的同时,又一个个垂着头,掩去眸中对锦衣卫的厌憎和恐惧。 等到十来余着装整齐森严的锦衣卫簇拥着马车停在靖安侯府的大门前,饶是向来狗眼看人低的守门小厮,也被这阵仗吓得两腿发软,有个较为机灵的,回过神来一溜烟的跑去通知大管事。 可巧大管事出去不在,小厮唯有先禀报了雷二管事,雷二管事听闻锦衣卫登门,俩眼珠就滴溜溜转了起来。 他原本不过一个跑腿的伙计,机缘巧合娶了大夫人叶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几年时间下来,他也由当初不起眼的跑腿小厮一跃成为靖安侯府的二管事,自然有他媳妇大半的功劳,许是早年受的白眼太多,如今得了势自然连本带利的还诸于人,只是,二管事的身份虽然力压府中一众奴才,可头上毕竟还被大管事压了一头,所以他如今心心念念的,便是想着能拉大管事下马取而代之。 因着媳妇的原因,他自然也知道宣亲王府将大姑娘给送去了提刑司之事,如今听得锦衣卫上门,他便开始琢磨着,宣亲王府既然将大姑娘送提刑司那样的地方,自然是恨急了大姑娘才会这般行事,如今锦衣卫登门,横竖是因为大姑娘,想着当日因为大姑娘所受的罚,他这心里头可还憋着一口气,眼下可不就有上好的机会让他报复回去,这样能一舒心中怨气的上好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挥手命小厮去通知侯爷,小厮一溜烟离开之后,他便昴首挺胸的急匆匆向院门的方向行去。 出了大门,他瞄了一眼一众面色森冷,单手按着腰间绣春刀的锦衣卫们,小心冀冀的吸了口气,疾步上前揖手道,“各位大人,还请稍侯片刻,小的已命人去通知侯爷。” 孙千户瞥了他一眼,见他满脸阿谀奉承心中冷哼一声。 便是镇国公和安国公两位国公,如果自家指挥使大人亲自登门,也会亲自相迎,这靖安侯府,却只谴了个奴才出来,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不过是个靠出卖自己发妻和岳家才辉煌腾达的小人而已,不过是区区一介兵部尚书而已,真以为皇上信任他多过信任指挥使大人吗? “二管事可是要夜指挥使在门外恭候?还不将夜指挥使迎进大厅?”清脆稚嫩的声音,却又偏偏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严,由后面的马车中传了出来。 这声音太过熟悉,雷二管事便是化成灰也能听出,这是大姑娘的声音,他稍稍一怔,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受尽折磨之后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且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是后面的马车,大姑娘竟是坐在马车里? 都说进了提刑司的人,别想着能囫囵个出来,怎的这大姑娘听起来不但完完整整毫发无伤,还坐着马车回来? 不是应该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瞧着倒像是夜指挥使带着十来锦衣卫亲自护送大姑娘回府? 他心中惴惴不安又纠结不已,想着锦衣卫的声名,倒也不敢让这些人在这外面恭候,当下强撑着笑脸道,“小的怎敢让诸位大人在这寒风之中等候,诸位大人,请。” 孙千户冷哼一声,行至马车前道,“大人,请。” 石青色的车帘被掀开,面色阴冷的夜郡影迈下马车,吩咐道,“将人押过来。” 孙千户朝后走去,雷二管事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究竟是想太多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可能亲自护送大姑娘回府!大姑娘拘在马车中,想必不过是夜指挥使看在自家侯爷的脸面上罢了。 心中喜滋滋地伸长了脖子朝孙千户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不过须臾功夫,就见孙千户押着两个显然已被酷刑折磨得面色惨白的人走了过来,前面那个,他却是知道的,可不就是府上的车夫,至于后面那个则面生得紧。 见不是大姑娘被押过来,他心中再次失望,只是那两人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他心里瘆得慌,故不敢多问,只默默地收回视线。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4 是谁授意 雷二管事将人迎进了大厅,命人奉上茶后便退至一边,不时拿眼角瞄一下夜郡影和季望舒,到了此时,他仍是有些不死心的认为,夜郡影此时不发作季望舒,不过是看在季青城的脸面上,只是——看着季望舒一脸淡定从容优雅自如的姿态,他这心里头,到底还是生了一丝不确定出来。 上好的宫窑鹧鸪斑点茶盏,宫里御赐的银针贡茶,恰到好处的彰显出靖安侯府盛眷正隆的地位,可是捧着茶盏嗅着茶香的夜郡影,却只淡淡呷了一口后,便皱了眉略带嫌弃的将茶盏置于桌面。 这一幕正好被得了消息匆忙而至迈进大厅的靖安侯季青城收入眼帘,若连皇上赏赐的贡茶都这般嫌弃,那只能说明一点,夜郡影喝的,乃是比他这贡茶口感更好的贡茶,而他自己心中,也素来清楚明白,比起他这家族底蕴深厚的靖安侯兼兵部尚书,无疑孤家寡人的锦衣卫夜指挥使更得皇上信任,虽然同样位极人臣,可在皇上心中,夜郡影才是那个对他忠心不二的忠臣。 因为清楚这一点,是以他带着微笑迎了过去,“夜大人前来,本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夜郡影起身回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无需多礼,夜某此次前来,实则为公事而来。”说完他将手一挥,孙千户将车夫和刺客推至季青城面前,在看到季青城略带不解的目光后,夜郡影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道,“侯爷可识得此二人?” 季青城细细打量,见二人身上遍体鳞伤,显然是用过刑了,车夫他是眼熟的,可那刺客他却是面生得紧,当下指着车夫道,“夜大人,这奴才是本侯府上的车夫,本侯也已知晓前些时日本侯府上的马车冲撞宣亲王府马车一事,本侯定当重重惩治此等刁奴,至于这一个,本侯却是不识的。” 说完他向着一边低眉顺眼的季望舒看了过去,瞧着这个女儿完完整整丝毫未损的模样,委实不像受过什么委屈,他这心里头,便也摸不透夜郡影前来的目的为何,收回打量季望舒的目光,他朝夜郡影看了过去。 夜郡影仍是一脸叫人看了打心眼里发怵的阴暗表情,淡淡地道,“这二人已供认不讳,乃受贵府侯夫人叶氏收买行凶,欲置贵府大小姐于死地,夜某前来是为通知侯爷一声,贵夫人犯下这等买凶杀人的重罪,夜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只能依律行事,明天,还请贵夫人前往提刑司对质。” 说完他将手一拱,尔后转身离开,十余锦衣卫押着车夫和刺客紧随其后离开,随着一众锦衣卫的离开,那一股子叫人打心底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季青城却没有半丝的轻松,对于夜郡影的话,他并非全然相信,但心里却是委实有些怀疑是叶氏所为,毕竟从他接这个女儿由庵里回府,叶氏的表现就已能看出个中端侃。 对于叶氏买凶杀自个女儿的事,他没有对这个女儿的担忧,有的只是对叶氏愚昧行为的不满以及因为叶氏这样的行为,将给他和整个季府带来的麻烦而感到愤怒,也正是因为这种愤怒,让他在一众锦衣卫离开之后,他看也没看坐在一边的季望舒一眼,提脚便朝着归燕轩的方向大步而去。 看着季青城大步离开的身影,季望舒唇角勾出一抹讥诮,不用想她也知道,此时季青城定是去找叶氏问个清楚明白,而叶氏也定然不会承认,只是——锦衣卫给出的答案,叶氏承不承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需要锦衣卫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于宣亲王府! 皇上认可了,此事就算没有证据也已成定局,而叶氏——不过是皇权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这桩事,本就是皇上授意所为,皇上原不过打着让她的马车和宣亲王府的马车相撞,以宣亲王世子娇纵跋扈的个性,一冲动之下,说不定就会将她活活死死,而她若死了,长孙逊定不会放过宣亲王府,皇上的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明,只是,这些年以来,贺兰离墨扮演的纨绔不学无术的宣亲王世子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连皇上都信了,可偏偏,那不过是贺兰离墨演给世人看的外现而已,所以皇上的一番苦心算计,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计落空,刺客既然是皇上的暗卫,自是不可能将皇上供出来,而她和夜郡影,便借着这一点,逼得刺客和车夫‘供认’幕后主使者乃靖安侯夫人,对于这样的口供,她相信,皇上绝对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样一来,他这个皇上可就洗清了嫌疑! “大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绣桔迈了进来,瞧着大姑娘毫发未伤,先是一怔尔后便垂了头。 这大姑娘当真是吉人自有天佑,这样都能逢凶化吉,怪不得老夫人如今护着大姑娘呢! “侯爷,妾身听——”随着丫鬟的禀报声,叶氏抬眼看见季青城大步迈了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迎了过去,只是这问侯的话不曾说完,就被季青城抬手利索的一记耳光给打断。 她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怔怔的看过去,打自她嫁进季府,虽季青城不守当年信诺,左一房右一房的妾室收进房,可他到底还是给她这个正妻应有的尊严和体面,从没有过特别宠爱哪个妾室的行径,她又念着那些个妾室不过是些玩物而已,威胁不到她这个正妻的地位,所以这些年以来,她和季青城,倒也称得上是琴瑟和鸣,像今天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记巴掌打过来的事,前所未有过! 不但她被打懵了,厢房中一众丫鬟婆子,也是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垂着头。 怔了一怔后,叶氏回过神来,看了看满屋子不敢吭气的丫鬟婆子,她这心里头就有一股子怒气和怨气,她即便再做错了什么,当着这满屋奴才的面打她,也太难堪了! “退出去。”放下捂着脸的手,她冷声道。 满屋子的婆子丫鬟垂着头鱼贯而出,她这才抬头,满脸委屈地看着季青城道,“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您要当着这满屋子奴才的面给妾身没脸?” 早在一时冲动挥出一巴掌时,季青城心里便多少有些后悔,到底是自个的正妻,又给他生育了几个儿女,当着奴才落她的脸面,的确有失妥当,如今见她满脸的委屈,他便忍了忍道,“本侯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舒丫头不过是个女儿,你又何必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叶氏听了便有些糊涂,又有些明白,她是当家夫人,自也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登门之事,只是,她原本以为锦衣卫登门,是因为宣亲王府要借锦衣卫的手惩治季望舒,可如今听了季青城这一番斥责,她才明白过来,敢情锦衣卫是把责任推在了她身上! 可是这次的事,根本不是她做的啊! 怀着一肚子委屈,她看着季青城道,“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何曾要置大姑娘于死地了?” 见她满脸神情不似有假,季青城心里不由又生了一丝狐疑,可是又想到夜郡影说的车夫和刺客都已供认不讳,他便皱了眉道,“若不是你所为,那二人为何要供认是你指使?” 听他这般一说,叶氏心里就不由慌了起来,车夫是她的人,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捏在她手中,却还敢污蔑她,这说明,那个指使车夫污蔑她的人,地位手段极高,不然车夫也不会置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也要来污蔑她! 车夫是宣亲王世子亲自送到提刑司的,尔后锦衣卫便来侯府,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宣亲王府授意,要么是夜郡影授意所为,不管是宣亲王府亦或是锦衣卫,这二者都能迫使车夫污蔑她,只是——是宣亲王府还是锦衣卫指使车夫来污蔑她的? 她不过一介内宅妇人,又从不曾得罪过宣亲王府和锦衣卫,他们为何要来刁难她? 难不成是叶府做了什么事,惹了宣亲王府或是锦衣卫? “侯爷,此事并非妾身所为,妾身发誓,若是妾身所为,定让五雷轰顶。”定了定心神,她双眸看向季青城道。 见她连这样的毒誓都发了,季青城心头那一丝狐疑便也消散,想着夜郡影的话,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由郑重起来,他和锦衣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信夜郡影不知道皇上对他的信任,他和夜郡影,相当于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互相牵制才能让皇上放心,所以夜郡影不会蠢到用这样的事来构陷他,更何况,若真要构陷他,那大可以让车夫和刺客供认买凶杀人的是他靖安侯,而非叶氏,既然锦衣卫没理由迫使车夫和刺客来污蔑叶氏,那剩下的可能,便只有宣亲王府了! 可是他和宣亲王府也素无瓜葛,宣亲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5 老夫人晕 西墙角的多宝格上燃得正旺的熏香让整个福安堂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清香之中,屋中地龙燃得正旺,老夫人半闭着眼歪在炕上休寐,紫娟和文杏半蹲在床架子上替老夫人揉捏着小腿。 绣桔打起帘子迈了进来,虽脚步轻微,却还是惊醒了老夫人,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望过去,绣桔忙弯腰回禀,“老夫人,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原本惺忪的双眼陡然一亮,紫娟和文杏会意上前服侍着老夫人直了身,那边厢绣桔已然打起帘子,季望舒迈进来冲着老夫人盈盈福了一礼,老夫人细细打量,眉眼弯弯似月,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和她亲娘陆氏如出一辙,老夫人的眸光略有些不自在的一闪,她如今才发现,眼前这个嫡长孙女的容颜,竟是愈发像她亲娘陆氏,便是这淡漠的神情,也和那陆氏十足相似,想到陆氏以及陆氏临死前那望着她的讥诮眼神,老夫人便有些厌憎地皱眉。 陆氏从来都是个自持清高的主,即便是嫁进季府为媳了,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却也端着一股子太傅府的文人清高,自然让她对这个儿媳欢喜不起来,后来陆府被抄家灭族,她就更不喜欢陆氏这个儿媳了,在陆府不曾出事陆太傅健在之时,她不敢端着婆婆的架子搓磨陆氏,陆府出事之后,她自然就将心底那些积压的怒气一并发泄在陆氏身上,想着方法搓磨陆氏,原本以为没了凭恃的陆氏会垂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向她这个婆婆服软,可没想到的是,不管她如何搓磨陆氏,陆氏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样的淡漠,是一种打骨子里对她或是对整个季府的一种轻视,这让老夫人心里愤恨不已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甘,你陆锦绣陆家既然这般瞧不上季府,又为何要嫁到季府为媳? 这个问题自打陆锦绣嫁进季府便一直折磨着老夫人,直到陆氏临终那一天,老夫人在陆氏塌前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个折磨她时日长久的问题,而陆氏回给她的,依然是淡漠讥诮的眸光。 便是陆氏死了,老夫人心里头也没有答案,陆氏死后,叶氏匆忙嫁进季府,叶家是今上一手提拨的新贵之家,叶府的底气自是不及百年世家的季府,所以叶氏身上,自然便也没有陆氏身上那股子让老夫人厌憎不已的清高,在老夫人面前,叶氏虽说不上有几分真心的敬重她这个婆婆,可明面子上,却还是做到了对她以及对整个季府的敬重。 老夫人想得有些入神,那神情便有些怔忡,她没开声,丫鬟婆子自也不敢给大姑娘看座,蓝嬷嬷瞧了瞧淡然自若未有任何异色的大姑娘一眼,忙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您喝口茶提提神。” 被惊醒的老夫人接过茶盏,啜了口热茶趋走心底那一丝忆起陆氏就会有的寒凉,尔后抬眸看向季望舒,因着心中因为想及陆氏所生出的厌憎,连带的让她对眼前这个和陆氏愈长愈像的嫡长孙女也生了一丝不喜,淡淡地问,“这几天,在王府过得可好?” 季望舒垂眸,敛眉道,“回老夫人,老王妃仁厚,孙女在王府很好。” 老夫人略带探询的眸光就是一闪,宣老王妃可不是个好亲近的主,宣亲王府的小世子那更是一个混世魔头,可这小丫头,居然说宣老王妃仁厚,她在王府很好,宣老王妃,那可是跟着宣老王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宣老王妃若是仁厚,这陵京城只怕就找不到一个不仁厚的女人了! 虽则心底满满的怀疑和不信,可是季望舒如今毫发未损的坐在她眼前亦是不争的事实,是故老夫人心底思量一番后,方才做欣然之姿的点头,“宣老王妃是长辈,自是不会和你一个晚辈计较,祖母听说,是宣亲王世子亲自将你送至提刑司的?这却是为何?” 季望舒坦然点头,“老王妃说兹事体大,若单单只是关系到季府车夫弃主而逃倒也不用将人送去提刑司,可这还有刺客想要于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自是不能懈怠,所以老王妃便命世子将车夫和刺客一并送至提刑司交于锦衣卫夜大人审问,至于孙女,则是做为人证才一并去的提刑司,老夫人无需担心。” 这番说辞倒也合乎情理,老夫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她不相信宣老王妃会突发善心的为她这个嫡长孙女打抱不平,宣老王妃之所以要将车夫和刺客送去提刑司,不外是因为季府的马车冲撞了宣亲王府的马车,以宣老王妃强势的个性,被人冲撞了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所以便有了提刑司一行,这些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说她自个是做为人证一并去的提刑司,那么这问题就来了,她是做为什么人证呢? 在老夫人的心底深处,还是怀疑着马车出事乃叶氏的手笔,毕竟这阖府里头,最希望季望舒有什么不测的人,唯有叶华梅了。 而提刑司审问刑逼的手段,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车夫和刺客既然被宣亲王府送去的了提刑司,以提刑司的手段,车夫和刺客只怕早已招了,眼下锦衣卫夜指挥使亲自送人上门,怕也不过是看在靖安侯深得皇上信任与器重的份上,通个声气罢了! 老夫人的担心并没有太久便得到了证实,就在老夫人打量着季望舒细细揣摩这个嫡长孙女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之际,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厚重的棉帘被人‘唰’一下拉开,紧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身影便闯了进来。 “季望舒,你敢污蔑我娘亲,我打死你。”闯进来的男童一边叫嚷着,一边一头就冲着站在老夫人面前还不曾坐下的季望舒扑了过去。 早在脚步声响起之际,季望舒的眼角便已扫向房门的方向,眼见得这男童这般大力的撞过来,她身子便轻轻一晃避了过去,而男童显然没有想到她闪避得这般之快,一个收势不及,便一头扑进了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老夫人怀中,直将老夫人撞得身子直直往后一仰,只听得‘咚’一声巨响,老夫人栽在塌上闭过了气。 ------题外话------ 这几天在医院复诊,所以没能更,对不起大家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6 并无大碍 老夫人一晕过去,屋中丫鬟婆子们顿时慌成一团,季望舒淡淡瞥了小脸上略带些许惊慌和害怕的男童一眼,小家伙约莫也是知道他这祸闯的不轻,纵然平日里再得老夫人宠爱,这会子也是吓得一张小脸惨白,怔怔地看着倒在床塌上的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光。》し 蓝嬷嬷一边掐着老夫人的人中,一边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府医?文杏,你去将侯爷和夫人一并请过来。” 文杏和绣桔慌得应了一声就提着裙裾匆忙离开,闯了祸的男童听得要请自个爹爹过来,小脸愈发的慌张,四顾一眼,正想提脚开溜,就听得清脆淡然的声音响起,“松哥儿,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这样悄悄开溜可不是君子之行。” 这声音实在清脆响亮,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提着脚正想在自个爹爹来之前开溜的季长松不得不放下脚,双眼一瞪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要撞的人是你,你闪开我才撞上了祖母,都是你害的。” 适才的情形,倒也的确如大公子所言一般,可是——你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就朝大姑娘身上撞,大姑娘又不是个傻子,岂会站在那里任你撞,大姑娘这一闪让,老夫人就倒了霉,这责任,怎么也不能推在大姑娘身上啊! 蓝嬷嬷心中暗自嘀咕,虽心中有些埋怨季长松将老夫人撞成这般,可季长松虽小那也是小主子,她一个为人奴才的,即便心中对小主子再不满,这脸上却也是不显露分毫,只垂了眸紧张地看着老夫人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人是大公子给撞成这般的,可若老夫人真出了个什么不测,这福安堂的奴才们,谁又能逃得过责罚! 面对季长松的狡辩,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就心里发虚的季长松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小嘴却扁了起来,心中有那么一丝后悔,不该不听身边小厮的劝就这么冲了过来,如今可好,把祖母给撞了,回头爹爹不知要怎么罚他! 见他垂了头,季望舒便收了笑,冷眼看着蓝嬷嬷道,“嬷嬷,松哥儿还小不懂事,可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不懂事吗?竟纵着松哥儿这般目无尊长的行事!” 她态度肃穆,小脸上带着一丝庄严,蓝嬷嬷服侍老夫人大半辈子,饶是见多识广,这一刻被她深遂黝黑的眸子盯着,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怵,怔了一怔后才捺下心头的恐慌道,“大姑娘说的是,等老夫人醒来,老奴一定如实禀报老夫人。” 她心知大姑娘此时说这样的话,便是刻意提醒她要整治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可是青松院的奴才,都是大夫人亲自安排的,她纵然深得老夫人器重,却也不宜得罪大夫人,毕竟这偌大的侯府,将来是侯爷的,而大夫人也是当仁不让的当家主母。 蓝嬷嬷心中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季望舒,面对蓝嬷嬷的推诿,她也不生气,只继续道,“这样的事自然要等老夫人醒来再行处置,只是在老夫人醒来之前,还请嬷嬷先将服侍松哥儿的人给拘了起来,审问清楚,到底是谁生了那胆子,竟敢撺掇着松哥儿来福安堂大闹!” 发生这样的事情,青松院的一众奴才自然是脱不出干系的,自然也得先把人给拘起来再说,蓝嬷嬷心中掂量一番后点头,押手让紫娟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前往青松院。 不过多时,得了消息的季青城和叶华梅双双而至,因为来时的路上已听清了事情的原委,进来之后看老夫人仍未醒转,季青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一转头瞪着垂着头缩在一边的季长松,这心里头的火气就冒了出来,斥道,“孽障,还不跪下。” 季长松向来有些敬畏自个父亲,被他这么一瞪一斥,慌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叶华梅皱了皱眉,虽心中心疼自个儿子,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季长松求情,只能柔声道,“侯爷,您要不递贴子进宫请御医来?” 她话刚说完,绣桔带着府医也迈了进来,季青城挥手免了府医行礼,命府医先给老夫人诊脉,府医听命,蓝嬷嬷搭了块帕子于老夫人的手腕上,府医这才将手指搭在老夫人的脉搏上。 不过须臾功夫,府医便松开手,季青城忙问,“老夫人如何?” “侯爷请放心,老夫人只是一时闭了气,并无大碍,待小的开贴安神汤给老夫人服下。”府医细细回禀,想了想又道,“侯爷,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往后可再经不得这般冲撞了。” 听得老夫人并无大碍,季青城就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府医退下开药方,待府医开好药方,蓝嬷嬷拿着药方亲自去药房抓药,蓝嬷嬷才一离开,躺在床塌上的老夫人悠悠醒转,因着事发突然,老夫人醒转之后一时间没能回神,一睁眼看见儿子儿媳双双立在床边,老夫人就皱起了眉,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喘了口粗气,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一抬眼又发现她最宠爱的嫡孙跪在地上,老夫人就鼓起了眼睛,“松哥儿起来,到祖母这边来。” 见得祖母醒转,季长松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可到底还是怕季青城,所以不敢立时起身,只拿眼小心冀冀的看着季青城,季青城回瞪他一眼才转了头看着老夫人道,“娘,他这般莽撞,就得受罚。” 老夫人这会子已经想起事情的经过,虽然是孙子将她撞得闭了气,可是将事情的经过细细回想,孙子可是冲着嫡长孙女撞过去的,是嫡长孙女闪开,孙子这才撞到了她,想到这里,老夫人的脸就拉了下来,转头瞪了季望舒一眼后才道,“松哥儿又不是故意的,他还小,这么跪着要是伤了腿可怎生是好?” 早知道老夫人会护着自个儿子,季青城也很无奈,瞧着老夫人面色不好,便只能顺了老夫人的心意,转头道,“还不起来给你祖母认错。”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7 不愿出府 季青城松了口,又有老夫人护着,季长松自是不再害怕,起了身冲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儿错了。” 他乖巧的态度让季青松脸色稍转,老夫人一脸疼爱地看着季长松挥手,“松哥儿,祖母知道你不是有心,别怕,到祖母这边来。” 老夫人素来疼他,季长松便被老夫人纵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得老夫人这般维护,季长松双眼滴溜溜一转,撅起小嘴挪到老夫人的跟前,小手指着季望舒道,“祖母,都怨她,若不是她闪开,孙儿也不会撞伤祖母您。” 老夫人将他揽进怀中,和颜悦色地道,“松哥儿,你告诉祖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你长姐?你为何要撞你长姐?” 在内宅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可不傻,松哥儿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可是像今天这般莽撞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在老夫人看来,定是有那起子不怀好心的奴才在松哥儿面前嚼舌,松哥儿护母心切,一时冲动才会闯到福安堂来,她不舍得罚自个的孙子,可那些撺掇着松哥儿的奴才,老夫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季长松撅起小嘴,闷闷不乐地道,“祖母,没人在孙儿跟前说什么,是孙儿在后花园玩耍时听到的。” 后花园? 老夫人眸中精光一闪,看着季长松继续问,“松哥儿,那你可有看清是谁在那里说的?” 季长松摇头,“祖母,孙儿是经过假山时听到的,等到孙儿转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老夫人眸光微沉,喜欢嚼舌搬弄是非的奴才她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不管是巧合或是人为,这府上的风气都该整顿了! “送松哥儿回去好生歇下。”老夫人松开手,沉声吩咐。 便有一管事嬷嬷和两个丫鬟上前,护着松哥儿离开,待人离开之后,老夫人就沉了脸看着蓝嬷嬷道,“服侍松哥儿的丫鬟婆子小厮呢?竟没一个拦着松哥儿的?” 蓝嬷嬷忙回禀,“老夫人,大少爷是一个人过来的,老奴已经让紫娟去青松院拘人了,您再等等,这会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蓝嬷嬷这话一说,老夫人心头愈发生气,狠狠拿眼瞪向叶华梅,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可都是叶氏亲自挑选的,满院子的奴才,竟放着松哥儿一个人到处溜达,没一个人跟着,这天冷地滑的,松哥儿万一摔个跟头可怎生是好? 虽然老夫人没有开声斥责,可是那眼中的指摘和不满很是明显,叶华梅心里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明天她还要去提刑司走一趟,如今又出这么一档子事,老夫人只怕对她愈发的不喜,气的是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在照顾松哥儿起居上这般疏忽,还好松哥儿没出什么事,这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便是扒了那些奴才的皮也解不了恨! “紫娟姑娘,我们可是大夫人亲自指了照顾大少爷的,你这样不管不顾的把我们拘过来,若大少爷有个什么好歹,你担得起责吗?”被粗使婆子们推攘着前行,一路上不少丫鬟婆子指指点点,让素来好面子的雷妈妈红了脸,扯着嗓子道。 因着她是季长松的乳娘,所以也素来有些体面,如今被人押着走,气恼的同时又觉得没脸,便连紫娟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也顾不得,只一味的梗着脖子瞪向紫娟叫嚷。 紫娟止了脚,转过身冷冷看着她道,“我担不担得起责不劳妈妈操心,妈妈还是想想到了福安堂,该怎么回老夫人才是。” 说完她掉转身继续前行,雷妈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只气得红了眼,心中恨恨地想着,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竟也敢在她面前摆这主子架子,也不想想老夫人都多大岁数了,等将来老夫人两腿一蹬撒手人世,这府中还不是大夫人的天下?等将来大夫人掌了家,她非得把这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好生整治整治! 进了福安堂,雷妈妈一眼看见大夫人阴沉沉的眸光,这身子就忍不住抖了一下,再看看老夫人那张比大夫人还要阴沉三分的脸,她心中那点底气瞬息消失殆尽,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她一跪,青松院一众奴才自然也跟着跪到在地。 老夫人冷眼瞟了一圈跪在地上的奴才,冷冷道,“今儿谁服侍松哥儿去花园里的?自已站出来!” 便有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挪了出来跪在前面,老夫人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眼,忍着怒气继续问,“松哥儿去花园,你二人可有好好跟着?” 两个小丫鬟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在老夫人面前自是不敢撒谎,左边的小丫鬟垂着头回禀,“回老夫人,奴婢二人随大少爷去了花园之后,大少爷说要玩躲猫猫,命奴婢二人留在亭子里,等他说好了才可以出来,奴婢二人不敢违背大少爷命令,只好在亭子里等着大少爷说好,可是等了半天,奴婢二人也没听大爷少说好,奴婢二人心中担心,便出了亭子,可出了亭子才发现大少爷不见了,奴婢二人在花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大少爷,以为大少爷自己先回了青松院,奴婢二人这便也回了青松院。” 小孩子喜欢玩躲猫猫也是常有的事,这二婢虽然面色惨白,神情却不像说谎,老夫人面色稍转,又道,“那你二人在花园,可还有看到什么人?” 二婢在脑海细细回想之后茫然摇头,老夫人便挥了挥手,“你二人既然服侍松哥儿,便当一步不离跟着松哥儿,既然做不到,你二人也不必再服侍松哥儿了,调去浆洗房。” 在青松院服侍大少爷和在浆洗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二婢面色惨然却不敢吭声,老夫人素来是个心狠的,她二人弄丢了大少爷,只被罚去浆洗房已然是侥幸之极,当下二婢便压着心中的悲戚嗑头谢恩。 跪在一边的雷妈妈,见二婢落得如此下场,这心中又不免有些慌,却又存了一丝侥幸的心理,她可没跟着大少爷去花园,不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牵扯不到她身上,再说了,当年众多奶娘,大夫人可是只挑了她来服侍大少爷,这么多年以来,她可都将大少爷照顾得妥妥当当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即便是看在大少爷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处置她! 可下一秒,她这份侥幸的心理,就湮灭在老夫人的话里。 “雷妈妈,你是松哥儿的乳娘,论理你应该一步不离的跟着松哥儿,可是你却倚老卖老,将照顾松哥儿的责任推卸给别人,这一次松哥儿好在不曾出什么岔子,念在你奶了松哥儿大半年的份上,放你出府,回去好生过你的日子去。”发落完那两个小丫鬟,老夫人就将眸光定在了雷妈妈身上。 放雷妈妈出府,倒不是老夫人心慈手软,而是因为雷妈妈怎么说都是松哥儿的乳娘,松哥儿对这个乳娘又素来亲近,罚得重了,怕松哥儿不喜她这个祖母,老夫人可不想因为一个奴才,让自个的乖孙对她起了隔阂,所以便选择了放雷妈妈出府,这样一来,不但能显得她这个老夫人仁厚大方,又不会让松哥儿心生怨言,两全其美的事,老夫人何乐而不来。 可是,在老夫人看来显得她仁厚大方,可对于雷妈妈而言,老夫人放她出府却不亚于睛天霹雳。 若是于常府邸遇上这样好心的主子,奴才怕是要感恩不尽,可是季府不一样,像季府这样的显贵世家,即便是为人奴才,走出去那腰杆也是挺得直直的,更何况,雷妈妈服侍的是季府的小主子,将来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靖安侯,身为靖安侯的乳娘,这重身份足以让她炫耀于世,说不定家里那些寻不到好差事的亲人,也会因为她而沾光,可一旦出了府,她和季府便再无瓜葛,将来松哥儿即便长大成人接任靖安侯,那也和她无关了! 雷妈妈素来自恃的,便是这个身份,听得老夫人要放她出府,她先是一呆,尔后便嗑头放声大哭,“老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奴婢放心不下大少爷,奴婢不愿出府,请老夫人开恩,留奴婢继续服侍大少爷,只要老夫人肯留奴婢继续服侍大少爷,奴婢愿受任何责罚。”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却让老夫人原本稍稍好转的脸色,因为她这一番话而阴暗如深秋的夜,老夫人嗤笑一声,尔后重重拍向桌面,将桌面的青茶盏都给拍得摔落于地,发出清脆的瓷裂声。 瓷裂声惊得原本还在嚎嚷的雷妈妈身子一抖,立时住了声,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一脸阴沉的老夫人。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8 揣摩君心 老夫人发怒,自是惊呆了一屋子的人,尤其是叶华梅。 雷妈妈是她的人,从前看着倒也是个很会察言观色伶俐通透的,可今儿这一看,才发现这雷妈妈简直就是个混账东西,便是她这个大夫人,对老夫人的话也不敢违背,更何况一个奴才! 心知不妙的叶华梅忙瞪着雷妈妈呵斥,“你犯下如此大错,亏得老夫人念在你服侍松哥儿一场才不责罚你,还肯放你出府,你还不嗑头谢恩。” 雷妈妈从前的确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可这几年过着半个主子一样的日子,早就将她一颗心养得无比的贪婪,即便叶华梅出声呵斥,也没能唤醒她那一颗心心念系着将来松哥儿成为靖安侯后,她这个乳娘的富贵荣华日子的心,被老夫人陡然发怒叶华梅出声呵斥后,她心中亦不过是害怕了一下,对富贵荣华的奢望,终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慌,止了嚎伏在地上万般悲戚地道,“老夫人c大夫人,奴婢是真不放心松哥儿,这些年以来,松哥儿习惯了奴婢服侍,若换一个人,还不知道松哥儿——” ‘砰’的一声响打断了雷妈妈恳切无比的声音,雷妈妈被抚上额头,摸了一手的血,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上好的福禄寿双全茶壶摔落于地,半个壶身上还沾着雷妈妈的血,看着格外的瘆人。 老夫人摔了茶壶,胸口的闷气还是没有消散,拿手指着呆呆怔怔的雷妈妈冷笑道,“混账东西,打量服侍松哥儿就有功劳了是吧?打量着松哥儿离不了你你就大胆妄为了是吧?我倒要瞧瞧,松哥儿他是离不离得了你!”说完老夫人掉头瞪着叶华梅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寻了这混账东西的身契出来,这样的奴才,我季府用不起!” 叶华梅自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转过头就吩咐身后的管嬷嬷,“去把雷妈妈的身契拿过来,你亲自送雷妈妈出府。” 管嬷嬷朝雷妈妈望了一眼,便应了声退了出去,心中却是不无惋惜,同样身为大夫人的心腹,雷妈妈平日里对她倒是恭敬有加的,也没少拿东西孝敬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倒也算得上融洽,若是往常,她兴许还能替雷妈妈说上几句好话,可今日这情况,她若是替雷妈妈说好话,指不定不但不能救雷妈妈,还会把她自个也拉下水,是故即便心中惋惜,她也没开一声。 “把这混账东西拖出去。”眼见得管嬷嬷出去,老夫人看雷妈妈上火,挥手便命人拖下去。 到了这会,雷妈妈总算知道,她自以为的凭恃在老夫人看来,压根不算什么,她若还不识趣,等着她的,兴许就不是发放出府了,因为怕了,所以这会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由着粗使婆子拖了她出去。 “发下话去,青松院所有奴才,一律打五板子。”老夫人朝紫娟吩咐完后,又掉头看着季青城道,“青城,松哥儿该搬到外院了,回头你亲自挑几个可靠的小厮送过去。” 季青城早就想让自个嫡长子搬到外院,只是一直以来老夫人太过宠爱,不舍得让松哥儿搬出内院,所以这事便也耽搁下来,如今见老夫人肯让松哥儿搬到外院了,他焉有不同意的理,马上点头道,“母亲说的是,我那已早已挑好了小厮,都是家生子,母亲不用担心。” 发落完,老夫人也觉得有些累,可又想到锦衣卫夜指挥使亲自登门的事,便又捺着倦怠问,“夜大人亲自登门,可是有事?” 叶华梅心中一紧,垂着头不敢看老夫人的面色,就听季青城道,“你们先退下,舒丫头,你也回去。” 一直静静站着观看老夫人雷霆手段发落青松院一众奴才的季望舒,闻言便福了个礼,“老夫人c父亲c大夫人,长安先行告退。” 她以长安自称,老夫人的眸光便是一闪,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站在她眼前的嫡长孙女一眼后便点头,“你且先回去好好歇息,缺什么,只管谴了人通知蓝嬷嬷。” 叶华梅听得直咬牙,便是当初她的棠姐儿,也不见老夫人这般上心,也不知这小蹄子是给老夫人灌了什么汤,竟让老夫人把她当个宝一样供着! 待人退了出去,房中只剩老夫人和季青城夫妻之后,老夫人就没好气的看着季青城问,“说吧,夜大人亲自登门,到底所为何事?” 老夫人不傻,早在季青城命众人退下之时便已明白,锦衣卫登门,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他也用不着挥退下人了。 季青城皱着眉头,将夜郡影的话禀给老夫人听,老夫人听得一张老脸满是阴翳,瞪着叶华梅道,“舒丫头不过是个姐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她能碍着你什么?你就非要置她于死地?” 老夫人可不是气叶华梅对季望舒三番五次的下手,她气的是,你既然下了手,就不能留人把柄,坏了季府的名声。偌大的靖安侯府当家夫人,对继女三番五次狠下毒手,这传了出去,虽然世人多半是会议论叶华梅为母不仁,可到底叶华梅是靖安侯夫人,连带的,自然也有损季府清名,更别说叶氏所出的几个儿女,也是要受叶氏所累。 老夫人不在乎叶氏,可几个嫡孙子嫡孙女,却还是看重的。 叶华梅忙不迭的叫屈,“母亲,这事真不是妾身所为,妾身哪有那么大的胆子!” 季青城也忙解释,“母亲,这事真不是叶氏所为。” 其实季青城心里也并没完全相信叶华梅所说,只不过她发了毒誓,所以他心里相信了泰半,在然后吧,季青城他看重名声,即便这事真是叶氏所为,他也得想办法抹平,总不能让人指着他的后背说他娶了个心若蛇蝎的女子为妻,而且若真让锦衣卫定了叶氏的罪,那叶氏所出的几个嫡子女,将来还不得让人指着鼻孔骂! 和老夫人一样,他可以不在乎叶氏定了罪如何,可嫡子嫡女的前程,他却不能不管不顾的。 老夫人虽不信不是叶氏所为,可自个儿子都出了声,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能当着叶氏一个儿媳妇的面去驳自个儿子的面子,于是便道,“若不是叶氏所为,那刺客又会是谁派去的?舒丫头不过是个闺阁女子,谁会要对这一个小姑娘下狠手?” 季望舒再聪明,那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且陆府也早已灭族,除了叶氏,她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要对这么一个小姑娘不依不饶的置于死地! 老夫人的言外之意,叶氏自然听得出来,她心中不由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老夫人就是不信她,就是认定是她叶华梅要置继女于死地!早知道这小蹄子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的后患,当初她就该将她掐死,而不是送去宝莲庵! 不管叶氏这会子心中如何的悔不当初,现在的她心中很是清楚,她如今不但不能对季望舒下毒手,还得祈求季望舒好好活着,否则季望舒一旦有个什么不测的,这笔账,世人肯定都会算在她叶华梅的头上! 老夫人的话让季青城心中一动,踌躇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道,“母亲,会不会那刺客,根本不是冲着舒姐儿去的?而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 虽然他并不关心自个的嫡长女,却也知道自个嫡长女一介闺阁女子,根本不会得罪什么人,除了叶氏,也实在没人会对季望舒下毒手了,这样一想,他便隐约感觉到,刺客或许真正的目的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只不过阴差阳错的,自个嫡长女的马车也刚巧在同一时撞上了。 这话一出,老夫人和叶华梅心头也顿时明亮起来,老夫人想了想,轻轻点头,“这事,的确有可能像你说的,那刺客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只是——若真是冲着宣亲王府去的,以锦衣卫的那些手段,那车夫和刺客还能不说实话吗?” 锦衣卫的手段阴毒出了名,进了提刑司的人,怕是没一个不说实话的,老夫人这话,倒也在理。 季青城皱眉不语,他和夜郡影同为皇上的心腹,堪称皇上的左膀右臂,夜郡影此人虽心性狠毒,却向来不拉党结派,只忠于皇上,宣亲王府没可能指使得动夜郡影听命,而夜郡影明知皇上对他这个兵部尚书的器重下,也不可能无故来得罪于他,那还有什么可能,会让夜郡影这般行事呢? 一个只忠于皇上的人,能差遣得动他的人,自然也只有皇上了! 皇上? 他忙将心中这个念头按下,皇上对他向来信任,若真是皇上要对他这个兵部尚部出手,也用不着用这么迂回的手段了! 可是——皇上可不就一直念着宣亲王府上,开国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和上可打昏君下可打谗臣的金鞭吗? 若是,那刺客是皇上谴了去刺杀宣亲王小世子的,那么夜郡影这些所为,就很好理解了! 季青城眸光连闪,而心中的震惊也像夏日的旱雷一般,震惊心肺! ------题外话------ 说了太多对不起亲信的话了,狐狸就不说了,因为身体的原因,也实在是没办法,谢谢一直不曾放弃的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09 又生事端 自家姑娘安然无恙的回了府,原本黑云笼罩的行云阁自是拨得云开见日出,一派的喜气盎然,如今行云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泰半只认季望舒这一个主子,个别像李妈妈这样的效命于旁人的少之又少,季望舒安然回归,对于这些个眼中只认她为主子的丫鬟婆子来说,等同于自个的底气也回来了,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笔直,脸上也洋溢着发自内心深处真诚的笑容。 最为开心的,自然是甘草和茯苓,她二人是打小服侍着季望舒长大的,主仆之间的情份,比之旁人又深了几分,在听闻自家姑娘被宣亲王府的人带去宣亲王府之后,二人便成日里忧心忡忡,如今见得自家姑娘毫发未损的归来,二婢揪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可想着自家姑娘怕也是劳累之极,是故二人压下一肚子的话,默默上前服侍。 用热水敷了脸后,季望舒便抱着茯苓递过来的暖手炉缩进了美人靠上,半上眼歇着,就在茯苓以为自家姑娘睡着了,拿了一床小毯子正要给她盖上之际,却听得自家姑娘淡淡的声音响起,“这些天,可有什么麻烦?” 茯苓拿着小毯子的手顿了一顿后轻轻放下,一边回禀,“姑娘放心,倒没什么大事,就是那李妈妈,奴婢有些不放心。” “她做了什么?”季望舒没有睁开眼,这几天在宣亲王府,虽宣亲王府并不曾为难于她,可到底是在别人府上,睡得并不安稳,这眼便有些干涩。 茯苓咬了咬唇,脸有愧意地道,“姑娘,从前奴婢不懂姑娘的为难,只按着奴婢心中自认为对姑娘是最好的想法去劝姑娘,姑娘因此对奴婢多有失望,李妈妈她兴许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李妈妈她,几次三番的用言语挑拨奴婢,奴婢冷了她几次,她却仍是不死心。” 听得茯苓说得这般通透,季望舒忍不住睁开眼朝茯苓望了过去,看清茯苓脸上发自内心的愧疚后,她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茯苓说的没错,自打回府以后,茯苓的言行的确让她大为失望,若非念在茯苓打小服侍且本心不坏的份上,她早将茯苓放出府,不会再给她一次机会,即便是给了茯苓一次机会,她心中亦有过最坏的打算,若是茯苓还不能想明白她和那名义上的父亲断无血脉亲情可念,她便不能再留茯苓在身边,但没想到,老夫人派来的李妈妈,却让茯苓看清也想通透了,若是让老夫人知道李妈妈的到来起了反效果,怕是会气得跳脚吧! “茯苓,你觉得,李妈妈她想要从你这边得到什么?”看着一脸愧色的茯苓,季望舒挑眉问。 茯苓和甘草是在患难之际也不曾抛弃她的丫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舍弃,如今茯苓既已想通透了,那她便要提点茯苓行事,毕竟留在她身边,危险重重,甘草和茯苓又不像白芍等身负绝技,若想保证她二人的安危,就必然得让她二人自己能独挡一面,这样即便她不在,甘草和茯苓也能自保。 茯苓在心中反复思量了一会,方才的回道,“姑娘,奴婢觉得,李妈妈她如今只是想拉拢奴婢,只要奴婢被她所诱,这往后,她便可通过奴婢掌控姑娘您的一些事情。” 说完她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姑娘,见自家姑娘脸上流露出一丝赞许之后她才放了心,又道,“姑娘,还有一事,奴婢需得禀告姑娘您。” “说。” “那一天,甘草身体不适,老夫人房里的文杏姑娘来找奴婢描花样,等奴婢送文杏姑娘回到厢房,可巧看见李妈妈拿了姑娘的亵衣,看到奴婢进来,李妈妈反倒责罚奴婢,说姑娘的亵衣怎能这般不小心的放在床上,若是失了可怎生是好。可奴婢明明记得,姑娘的一应衣物,便是连帕子锦囊这样的小物件,奴婢和甘草都收进箱笼里锁着,怎么可能会跑到床上?”茯苓紧锁着眉头细细禀述,身为姑娘的贴身丫鬟,她当然知道姑娘家的贴身衣物何其重要,这样的事情,她自是不敢瞒着。 听完茯苓的禀报,季望舒双眼微眯,一簇危险的眸光一闪而逝。 前生在秦古皇宫长大,后宫那些个阴私手段她自是见得多了,她敬重的母后,便正是败于这样看似浅显却着实恶毒的手段,也正因为母后之死,她前生最为痛恨的,便是行这些阴私手段的女子! 甘草身体不适,文杏又恰巧来找茯苓描花样,然后李妈妈进了厢房拿她的亵衣,这所有一切,未免太过巧合,而她最不信的,便是巧合,看来,她的那位好祖母,究竟还是不死心,还是想拿捏她的亲事! 见姑娘脸上浓重的冷意,茯苓心中不由叹气,她并不傻,自也知道李妈妈身后是老夫人,李妈妈行事自是老夫人授意所为,姑娘是老夫人嫡亲的长孙女,可老夫人却对姑娘用上这种手段,当真叫人不耻! 自家姑娘摊上这样的亲人,而她从前却还自以为劝姑娘亲近老夫人和侯爷是为姑娘好,怨不得姑娘对她失望! “姑娘,您放心,茯苓姐姐和奴婢说了此事以后,奴婢便和茯苓姐姐打开箱笼清点了一遍,姑娘您所有的物件都在,不曾有遗失。”甘草斟了杯热茶递过去,一边笑吟吟地道。 季望舒接过热茶,浅浅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驱走心底一丝寒气,她点头赞许,“做得好,不独我的物件你们要小心,你们几个的物件,也要小心,切莫让人拿了去。” 拿不到她的物件,就怕府中那些个对她虎视眈眈的人,打起她身边这几个贴身丫鬟的主意,她可不想这几个丫头,因为那些物件而折了去。 她的话,让几个丫鬟心中生出一股暖流,不约而同的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谨记姑娘之言。” “姑娘,这一次大夫人进了提刑司,怕是脱不了身了,姑娘往后,也轻松一些。”白芍拨了拨碳盆里的拨丝银霜,一边道。 大夫人要进提刑司? 甘草和茯苓不由讶然,旋即欣喜而笑,她们才不担心大夫人是因为什么事要进提刑司,重要的是,大夫人进了提刑司后,自家姑娘就少一分危险,而她们也能睡得安稳一些。 季望舒轻轻摇头,“她能脱身,只不过名声有损而已。” 别说这事本就不是叶氏所为,即便是叶氏所为,老夫人和季青城也不会容许夜郡影就凭车夫和刺客的口供,定了叶氏的罪,毕竟,叶氏顶着靖安侯夫人的称号,又为季青城生了子嗣,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季青城,即便不为季府的名声着响,也得为几个嫡子孙的前程着想,所以,这一次的事,即便有车夫和刺客的口供,叶氏还是能脱身,只不过,即便脱了身,叶氏的名声,也是损了。 不管季青城用什么办法帮叶氏脱身,这一事反正也遮瞒不住上京的勋贵世家,早在叶氏将她由宝莲庵接回府当天马车失事之时,上京勋贵世家便认定叶氏对她这个继女起了铲除之心,所以这一次的事,即便叶氏脱罪,勋贵世家的心中,也依然会认定此事是叶氏所为,如此——即可! 毁掉一个勋贵女子的最佳办法,不在于夺了她的命,而在于夺去她最引以为傲的名声。 这些年以来,叶氏兢兢业业图的也不过是个贤良大度的名声,而她,就要一点一点瓦解叶氏这些年以来兢兢业业攒下的名声,让叶氏日日夜夜活在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愤恨之中,便是对叶氏最好的报复! 她说的肯定,甘草和茯苓才刚舒展的眉头不由得又揪了起来,季望舒含笑瞥了二婢一眼,淡淡道,“担心什么?你家姑娘我如今可是皇上亲封的长安郡主,她如今非但不敢对你们姑娘我下手不说,还得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你们姑娘我活得滋滋润润。” 甘草和茯苓一愣,细思姑娘的话,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自家姑娘可是郡主了,大夫人便是有再大的胆子,料也不敢对自家姑娘下手了! 倒是白芍和白薇二人,心中却又是另一番寻思了。 自家姑娘这郡主封号,可是燕梁国师长孙公子亲自向皇上讨要的,且长孙国师又认定自家姑娘可是燕梁巫神之女,燕梁国强,有长孙国师这么一个强硬的靠山撑着自家姑娘,别说大夫人,便是侯爷,也得掂量一二轻重,更别说,长孙国师临走时,可是赤果果的威胁了皇上,自家姑娘的安危可关系到西楚和燕梁的和盟,长孙国师这么直接的表态,就不信不足以引起皇上的重视! 皇上重视了,自然会敲打自家姑娘那个不负责任的老子吧! 二婢心中如是想着。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雷二管事奉侯爷之命闯了进来。”忽听得喧哗声响,紧接着守站的婆子慌里的慌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0 人头猪脸 雷二管事带了几个护院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守门的婆子们只不过是拦了一拦,说要容她们回禀大姑娘一声,雷二管事一声令下,护院们就强行撞开了门不说,还将几个粗使婆子给打伤了,一群人就这么声势浩大的闯进了行云阁。 “大姑娘,奴才奉侯爷之命前来相请,大姑娘请。”看着迎出来的季望舒,雷二管事上前一步,边揖礼边道。 他嘴里以奴才自居,可脸上却带着几分倨傲,压根就没有一丝对小主子应有的恭敬,白芍和白薇立时冷了眼,瞪了一眼雷二管事,二人朝雷二管事身后的一众护院望了过去,大有只要自家姑娘一声令下,二人就将这些个敢擅闯自家姑娘院子不长眼的家伙们打出门的准备。 季望舒冷冷盯着雷二管事,唇角微抿,不过是一个狗仗人势的奴才,竟也敢欺上门来,看来她是太善良了! 被她这么盯着的雷二管事心里不由有些发怵,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旋即又挺直了腰杆,他可是奉侯爷之命前来的,以侯爷如今盛怒的情形,大姑娘想必是要被侯爷重重责罚的,他何必怕这么一个黄毛丫头! “区区一个奴才,也敢擅闯本郡主的院子,白芍,掌嘴十下。”看出雷二管事心中所恃,季望舒嗤笑一声,淡然吩咐。 白芍双眼一亮,脆声道,“奴婢谨尊郡主之命。” 说完她身影一动,雷二管事还不曾反应过来,就听得‘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声,十声过后,白芍便停了手,略带满意瞅了一眼被打得有些懵的雷二管事一眼,尔后退至季望舒身前道,“郡主,奴婢幸不辱命。” 被打得有些懵的雷二管事这才回过神,只觉得双脸巨痛,他张嘴一吐,一颗带血的牙齿和在一团血沫子中滚落于地,看着那颗被生生打落的牙,雷二管事忍不住暴跳起来,伸手就朝白芍抓过去,可这手才刚伸过去,就见白芍脚一提,然后‘啪’的一声,他就被重重一脚踹倒在地,这一脚的力道自然也不轻,只痛得雷二管事脸都变了色,趴在地上起不来。 “敢对郡主对手,你是活腻了不成?”白芍收回脚,脸不色心不变的厉声呵斥。 雷二管事只气得额头青筋直鼓,大姑娘即便再不得侯爷欢心,他即便再恃侯爷的势,却也深知他自己不过是个奴才,焉有那胆子去打小主子,可恨这伶牙俐齿的臭丫头颠倒黑白,他明明是要冲着这臭丫头去的,却被这臭丫头说成是冲着大姑娘去的! 一众护院们见雷二管事都被大姑娘身边的丫头给打了,这心里头就有些慌乱起来,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生怕下一下被打的就是自个,毕竟雷二管事一张脸都被打成猪头了不说,还生生打落了一颗牙,谁也不想自个落得跟雷二管事一般人头猪脸的回去,那得多丢脸啊! 只是——大姑娘身边这丫头,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力气这般大? 打这以后,靖安侯府上下莫不对大姑娘身边看似柔柔弱弱的丫头刮目相看避之不及,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护院们怂了,雷二管事虽一肚子不甘和憋屈,却也深深清楚了一点,那便是今时不同往日,大姑娘再也不是那个被送进宝莲庵一住六年有家归不得的孤女了,如今的大姑娘,虽依然不得侯爷重视,可架不住她如今不单单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还是皇上亲自赐封的长安郡主,是他惹不起的主! 明白过来的雷二管事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吞,忍着痛嗑头请罪,“奴才让猪油蒙了心,还请郡主恕罪。” 雷二管事向来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理,所以才能短短几年时间成为靖安侯府的二管事,所以在明白大姑娘这个他惹不起的郡主身份后,他便压下了心中波涛汹涌的愤恨,垂眉敛目的做低伏小。 他看似无比恭敬的请罪,实则满心的愤恨不甘,像一条冬日里蛰伏的毒蛇,在等着春回大地之时反咬一口,又怎能瞒得过季望舒,只是对于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她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收了眼淡淡地吩咐,“起来吧,带路。” 白薇早就退回去拿了鹤氅给她披上,茯苓则将暖手炉子塞进她手中,一行人出了行云阁浩浩荡荡前行。 进了主院,守门的小厮瞟了一眼被打得人头猪脸的雷二管事一脸,心生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折了身子一溜烟进去通报。 “大姑娘请。”很快,进去通报的小厮迈了出来。 主院的厅房里没有地龙,好在放着几个碳盆,季青城一脸怒容的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脸上的怒容不见消褪,愈发深沉。 一侧的偏厅里,叶氏悲痛的哭泣声伴随着小孩的啼哭声,季望舒但在这时断时续的哭声中莲步轻移至季青城身前,弯腰福礼道,“长安见过侯爷。” 她不以女儿却以皇上赐的封号自称,对他更不是称父亲而是侯爷,季青城稍稍一怔,面色复杂地看着福完礼挺直身子站在他面前的长女,这个孽女,是在提醒他这个当爹的,她不仅是他女儿,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吗? 想到长孙逊临行时那意味深重的威胁,季青城的面色愈发的铁青,不管他心中有多不想承认,他也很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任他捏扁搓圆的女儿了,虽然他依然是她的父亲,可一个郡主的封号,意味着她还享受着皇室待遇,不是他这个爹能轻易动之的! “那扁毛畜生伤了你二弟,你把那扁毛畜生交出来,为父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在心中权衡一番后,季青城冷脸道。 在偏厅里一边哭一边提着耳朵听的叶华梅,在听到季青城说出这番话后终是忍不住,起了身冲了出来,一脸悲愤地道,“侯爷,那畜生将柏儿伤得如此之重,您怎能不重重责罚?”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1 不肯退让 面对叶氏雨带梨花楚楚动人的泣诉,季青城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抹几不可见的不耐烦由眼底一闪而逝。 纵叶氏再保养得宜,可到底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娘了,眼角的皱纹已然衍生不说,便是那抹着上好脂粉的脸面,也隐约可见黄斑,若是叶氏年轻时这样梨花带雨的娇嗔之姿,季青城绝对会很受用,可如今由一个黄脸婆在他面前露出这样一副闺阁少女才应有的娇嗔姿态,季青城没将心中的反胃表现在脸上,已经是念在叶氏为他生了几个嫡子女的情份上了。 季青城心中所思,叶氏自是无从察觉,她一心只念着从前的季青城最是喜欢她这娇嗔的姿态,是故一手捏着帕子,一双美目似怨不敢怨的凄凄然看着季青城,以她心中设想的最完美无缺的角度,只可惜的是,她这样一副姿态,落进季青城的眼底,却让他心中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和失望,叶氏这番做作的姿态,让季青城破天荒的想到了那个他一直努力遗忘的发妻。 陆氏锦绣向来都是端庄高贵的,断不会像叶氏这般,从前他只觉得陆氏太过无趣,美则美矣,却不似叶氏娇美灵动,可如今,他心中却陡然明白,叶氏的娇美灵动,不过是因为她的肤浅所致,终归不是真正的望族之家出身的嫡女,所以叶氏始终撑不起名门世家当家宗妇应有的台面! 到了此时,季青城心里方才明白,为何上京的勋贵世家府邸的宗妇们,不愿和靖安侯府过多往来,那是因为,即便叶家得今上一力提拨成为新贵之家,在旁人眼中,叶氏也依旧不过是个毫无底蕴的寒门之族,或许迫于今上的恩宠,这些勋贵们明面上不得不表现出对叶府的尊敬,可实则这些勋贵们,心里面从不曾将叶氏放进眼中,连带娶了叶氏为宗妇的季府,也为这些勋贵世家们所不耻。 不过是一瞬息的功夫,季青城心里的思绪却翻滚如潮,想到叶家西府事发,可东府却不曾受牵连,这代表着今上对叶府还是无比信任和器重,身为建元帝的宠臣,他自是事事以建元帝喜好为先,只要今上对叶府圣宠仍在,叶氏撑不撑得起靖安侯府宗妇脸面的问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夫人,伤了柏儿的是那只扁毛畜生,一只畜生而已,既然敢了柏儿,拨了它的毛就是。”将心中的思绪悉数压下,他一脸威严的看向叶华梅。 面对他半是警告半是敲打的眼神,叶华梅只觉得嗓子眼满满的都是苦不堪言之味,嫁给季青城为妇这么多年,她自是再清楚枕边人的性子不过,他说伤了柏儿的是扁毛畜生,意思就很明显了,他不愿借由此事重重责罚季望舒那小蹄子。 诚然,伤了柏儿的的确是那只该死的大鸟,可是——小蹄子就是那大鸟的主人,指不定就是这小蹄子支使着那扁毛畜生伤的柏儿,让她就这样白白放过小蹄子,让她如何甘心? 她满是不甘愿的表情自然落进季青城的眼底,他的眼神立时沉了三分的看向叶华梅,那冷酷的眼神,让叶华梅冲到嗓子眼的话又不由得吞回了肚子里,她怎么会忘了,这个枕边人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一般温文尔雅,当年他分明是极为爱慕陆氏的,可就因为陆氏待他极冷,他心中那点爱慕,最终也化为虚无,这个男人的心里,最在意的不是夫妻和父子之间的情份,他最在意的,从头到尾都是权势,小蹄子如今是皇上亲自赐封的郡主,他顾忌这一点,自是不会再对小蹄子轻易下手! 想通透了的叶华梅将满肚子的不甘吞回肚子,默然点头,“侯爷说的是。” 见她退让,季青城这才满意的转过眸光,看向季望舒,“舒姐儿,为父知道那畜生是长孙国师赠予你的,可它如今既然敢伤了你二弟,它日就指不定敢伤了你,既然是驯化不了的畜生,你留在身边也不安全,交由为父帮你处置,相信长孙国师知道实情之后,亦不会责罚于你。” 当日长孙逊辞行时简单粗暴的威胁,他一直不曾忘怀,倒不是有多害怕,而是出于愤恨。 他深得建元帝器重,又掌管兵部实权,虽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称得上是位极人臣,自是从不曾被人这般直接了当的威胁过,长孙逊对他的威胁,就像一个耻辱一般,梗得他极为不适,可偏偏就算他心中再怎么愤恨,也很清楚,以燕梁国今时的五国之首的霸主之尊,而长孙逊又是那个权倾燕梁朝野的国师,他只不过是西楚一介重臣,无力也无权和长孙逊相抗衡。 既然惹不起长孙逊,那便只能将心中的愤恨发泄在长孙逊养的扁毛畜生身上,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报仇。 在季青城看来,虽然这个嫡长女如今是皇上亲自赐封的郡主了,可谁都清楚,那郡主之封,不过是今上迫于燕梁国师的份上赐封的,长孙逊纵然再强硬,终究非西楚国人,更已远离西楚返回燕梁,隔了千山万水的,不可能还能护着什么,嫡长女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在这个家里,他这个当爹的才是一家之主,那畜生伤了他的嫡次子,他没责罚嫡长女已然是念在她郡主的身份上了,这个女儿,应当会乖乖的将那扁毛畜生交出来。 只可惜,剧本从不会按他设想的去演。 季望舒淡淡地回望着他,神情无比从容地道,“侯爷,请恕长安不能依侯爷之命,七七是长孙国师留在长安身边,国师并不曾将七七赠予长安,所以长安不能将七七交付侯爷,还有就是,长安曾听国师明言,七七乃燕梁皇室供奉的神鸟,若侯爷当真要将七七拨毛,怕是等同侮辱燕梁皇室,届时燕梁国怕是不能容忍这样的挑衅,侯爷若是不怕成为两国战乱的起源,大可寻了七七过来拨毛。”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2 谁的公道 一袭话直说得季青城一张老脸变得铁青,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嫡长女说的话三分是真七分是假,可偏偏就抓住了重心,让他即便知道是假,亦无从生怒。 那遍毛畜生是燕梁国师长孙逊驯养的不假,可至于扁毛畜生是燕梁皇室供奉的神鸟所言,他无从分辨个中真伪,估且只能当真,既是燕梁皇室供奉的神鸟,自然关系到燕梁皇室的尊严,他若真将那扁毛畜生拨毛活刮,燕梁皇室定不会善罢干休,出兵伐征也不是不可能,更别说如今的燕梁国,国师长孙逊才是那个掌权人! 他内心剧烈权衡,另一厢叶华梅瞧着他变幻多端的脸色,便心知今日之事,怕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一想到自个放在手掌心疼的嫡次子,被那扁毛畜生伤成那般模样,她心里就如刀割似的,定了定心神,用丝帕拭去脸上的泪痕,凄凄哀哀的看着季青城道,“侯爷,舒姐儿伶牙俐齿,妾身却不敢苟同,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畜生即便是燕梁皇室供奉的神鸟,可这既然伤了无辜孩童,自然理当受罚,燕梁堂堂大国,难不成还会供奉这样的畜生为神鸟不成?” 季望舒如今风头正旺,动不得她也只能忍下,可一只扁毛畜生,也要骑在她的头上拉屎拉尿,这却是不能忍的。所以叶华梅心中打定了主意,即便折不了季望舒,能将她养的畜生折了一泄胸中怒气也是好的。 她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季青城心中稍稍浮动,他的确忌惮长孙逊临别前的威胁,可忌惮的同时又对长孙逊直接了当的威胁有一种深深的憎恨,在西楚朝堂他也算得上位极人臣,却被异国国师在自家地盘上这般藐视,无疑让他的尊严大大受创。 动不了长孙逊,将他驯养的畜生拨了毛也是好的。 这便是季青城因为叶华梅的话而浮动的原因,不说不说,这夫妻二人,某些方面倒的确很类似。 “大夫人确定柏哥儿无辜?据长安所知,七七向来温和,从不轻易发怒,更遑论伤及一个幼童,倘若真像大夫人所言,柏哥儿不曾对七七做什么,七七无故发怒抓伤柏哥儿,长安自会如实禀明长孙国师,但若事实并非这般,大夫人可担当得起这后续的责任?”季青城心思正浮动间,季望舒凉凉的话,便如一盆冷水罩头淋了下来。 他皱了眉,略带探询地看向叶华梅,叶华梅眸光略暗,扁了扁嘴道,“舒姐儿这话好生没道理,那扁毛畜生吓着了柏哥儿,柏哥儿一介孩童,见了这般凶禽焉有不害怕的理,身边的奴才为了护着柏哥儿,自是先行下了手驱赶,难不成要等着这凶禽伤了柏哥儿再动手驱赶不成?” 想到当日亲眼所睹那鹰的雄猛,季青城也忍不住有些发悸,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成年人见了那鹰都有些发怵,更别说柏哥儿那么一个孩童,夫人之言甚之有理,奴才们为了护柏哥儿,先行动手驱赶那扁毛畜生自是无可非议的举动,那扁毛畜生的爪子那般尖利,柏哥儿若是给抓上一爪子,不死亦会重伤。 幸好柏哥儿不曾出事,只是那扁毛畜生,是断不能再留在府中了。 权衡利弊过后,季青城尽量将声音放柔和道,“舒姐儿,这一次幸好你弟弟不曾有大碍,这神鸟既然是燕梁皇室供奉,你不如放了它,让它自已飞回去,也省得下一次又伤了人。” 扁毛畜生背着燕梁皇室供奉神鸟的名号,季青城再三权衡过后,终是忍了心中想要将扁毛畜生拨毛活刮的念想,毕竟,今上在长孙逊开声后,都不得不赐封自个这嫡长女为郡主,说明今上心中也忌惮着这位燕梁国师,今上都忌惮的人,他一个为人臣子的,又何必去招惹! 他自以为他已经很柔和,也很退让了,满心以为嫡长女会体谅他这个当爹的,所以信心十足地等着季望舒点头,可季望舒却在他满是期冀的眼光中,很是从容淡定的摇头,浅浅道,“侯爷,非是长安不肯听从侯爷之言,只是七七毕竟是国师留在长安身边,若这般贸然放它离去,倘若它出了什么事端,来日国师相问,长安该如何回答?” 说完不等季青城开声,她又转头看向叶华梅继续道,“大夫人适才所言可是属实?七七留在长安身边已有些时日,七七的性子相当温和,若非被惹怒,不会轻易伤人,况且七七向来只在行云阁和花园来回飞动,请问大夫人,柏哥儿是在哪里撞上七七的?又可否将柏哥儿身边的奴才召来审问,长安也想听听,事情的经过究竟是否如大夫人所言一般。” 她问的详细,字里行间却都是不信叶氏所言之意,叶华梅心中郁气渐升,咬了咬牙道,“侯爷,舒姐儿既不信妾身所言,妾身也不能让柏哥儿白白遭了这番罪,不如就依了舒姐儿,将柏哥儿身边一众奴才都唤了过来,交由侯爷和舒姐儿审问,倘若事情经过的确如妾身所言一般,还请侯爷给妾身和柏哥儿一个公道。” 季青城皱眉,公道,他也想要一个公道,不过是只扁毛畜生,将他嫡次子伤得成那般,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心疼也气,可是奈何那遍毛畜生背着燕梁皇室供奉的神鸟名号,叫他怎么去讨还这个公道? “大夫人放心,倘若事情的经过真像大夫人所言一般,长安自次会将七七锁进笼子里。”就在季青城满心愤怒纠结时,季望舒淡然的声音响起,他心头不由一松,也罢,只要能将那遍毛畜生锁进笼子中,这往后它便再伤不了人。 “既然如此,来人,去——” “侯爷且慢,倘若长安审问柏哥儿身边的奴才,得出的答案并非如此,也请侯爷和大夫人还七七一个公道。”季望舒不急不徐的声音打断了季青城的话,她明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季青城,大有他若不依,她适才所言便也不算的坚定。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3 各自算盘 被自个嫡长女明亮如月的清澈双瞳盯着,饶是宦海浮沉多年的季青城,一张老脸也险险崩不住,差点就吼了出来。 什么叫还七七一个公道? 不过是只说不了人话的扁毛畜生罢了,伤了他季青城的宝贝嫡子,他没将这扁毛畜生削皮抽筋已然忍气吞声了,这个不孝女,她究竟知不知道,柏哥儿可是她的亲弟弟?她竟然护着一只扁毛畜生,也不护着自个弟弟? 两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恨恨的盯着季望舒的小脸,虽则心中一肚子的怒火和不满,可心中一番掂量过后,季青城终是不甘的重重点头,“好,为父就依你之言。” 见他点头,季望舒明亮的双瞳意味深长的瞟了一边脸色稍显僵硬的叶华梅一眼,淡淡道,“长安相信侯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请大夫人将照顾柏哥儿的一众下人拘了过来,仔细审问。” 被她这一眼瞟得心惊肉跳的叶华梅心肝忍不住颤了颤,她忍不住审视地回望季望舒,这小蹄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她望过来,季望舒唇角微抿,浅浅一笑略带质询地问,“大夫人莫非不愿将一众下人拘了过来审问清楚?” 被她这般质问,季青城浓眉就皱了起来,审视的眸光盯着叶华梅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对于自己这位续弦,如今的季青城,早已没有当年的耐心,只不过还顾忌着叶氏一族在今上心中的地位,所以明面上,他还是很愿意给这位出自帝师叶府的续弦妻子应有的脸面。 季青城略显不满的眸光让叶华梅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愈发的揪紧,虽心中愈发的不安,可她也很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理,事已至此,她只能按着她自己编写的剧本演下去,她就不信,柏林院的一众奴才,敢违抗她这个当家夫人之命! 许是想到自个手里握着柏林院一众奴才的身契,她心中原本消退了些许的底气又回了泰半,面对季望舒洞悉一切的眸光和季青城略带审视的双瞳,吁了一口胸中的闷气她转头吩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将人拘了过来。” 管嬷嬷恭声应命,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匆忙离去直奔柏林院。 叶华梅瞟了一眼季望舒,见她脸色从容丝毫不见慌乱,细长的柳眉就忍不住拧了起来,她不愿相信,她安排得那么周详的计划会有破绽,更不相信,那些生死被捏在她手中的下人们胆敢出卖她,可是她心中所有的自信,在迎上季望舒从容优雅的面容之时便开始动摇。 寂静而又煎熬的沉默,伴随着季长柏断断续续的哭声,叶华梅垂着头,掩去眸中的晦暗阴暗,而季青城,却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坐在他下首,端着青瓷茶盏优雅而又宁静的嫡长女。 这个女儿打一生下来便不得他喜欢,尔后随着女儿愈大愈像她生母,他愈发的不喜欢这个女儿,最后由着老夫人和叶氏将这个女儿送去了宝莲庵,而他也一度将这个女儿忘于脑后,直到迫于平南王妃的质询,他才想起这个女儿的存在。 将这个女儿接回府后,他原本不过是打着终归是他季青城的血脉,又到底是个嫡女的身份,于联姻上还是有利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嫡长女的性子却委实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以为可以由着他捏扁搓圆的女儿,却敢反过来威胁他这个父亲,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儿。 一个不受他掌控的女儿,还有利用价值需要留下吗? 没人看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鸷,当他收回眼光时,眼中的阴鸷已然消失殆尽,只是,尽管他掩藏得很快很好,那瞬息凝聚的浓重杀气却仍是没能瞒过季望舒,放下手中的茶盏,她垂眉冷笑。 季青城对她起了杀心,她一点都不奇怪。 像季青城这样唯利是图的人,前生她看得太多了,这样的人,只要对他有弊,别说是女儿,便是爹娘老子,他也会眼也不眨的除之。 “侯爷,夫人,老奴已将人拘了过来,听侯审问。”厚重的棉帘打起,管嬷嬷喘着粗气的嗓门打断一室令人倍感压抑窒息的气氛。 ------题外话------ 最近一直在住院,所以没能更新,对不起亲们了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4 不情之求 一众面色惶惶的丫鬟婆子跪在地上簌簌发抖,身为柏林院的奴才,自是清楚老夫人侯爷将她们服侍的小主子看得有多重,也因为老夫人和侯爷对柏哥儿的看重,她们这些服侍柏哥儿的奴才,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腰杆自然也比别的奴才们挺得直些,可现下的她们,心中更是清楚,往日里老夫人和侯爷有多宠溺柏哥儿,今日里她们这些服侍不周以致柏哥儿受伤的奴才,受的惩罚自然就会越重。 在来时的路上,这些人惶惶不安的同时亦做好了面对老夫人和侯爷斥问的准备,可当进了厅,老夫人并不在座,多的却是那位往日里不受老夫人和侯爷待见的大姑娘,老夫人不在,众人心里非但没有安定,相反却更多了一层忧虑。 大姑娘不受待见的日子早已结束,如今的大姑娘,可住在宫里娘娘曾经住过的院落不说,更是当今皇上亲封的长安郡主,即便她们这些为人奴才的人,也深知一个道理,既是皇上亲封的郡主,那大姑娘便和皇室沾上了关系,远不是她们这些卑贱身份的奴才所能瞻望的存在。 一时间,众人原本因着大夫人一袭话坚定下来的心,此时在却在目睹季望舒优雅从容的坐在那里之后而摇摆浮动。 叶华梅自是将这些奴才的动摇的神色收入了眼帘,拢在广袖中紧紧握着拳头的双手忍不住颤了下,若是以往,这些人焉敢对她的吩咐有所质疑,就是因为季望舒这小蹄子,她身为靖安侯府当家主母的威严是愈来愈受到挑畔了! 悔不当初,为了赢得一个端庄大度仁厚的好名声,她没将管嬷嬷的话听进去,当初她就应该听管嬷嬷的话,乘这小蹄子还在襁褓弱不足保之际谋了这小蹄子的一条贱命,当初若是狠下心,又哪来今日这么多麻烦?! 吸了一口重气,将心中那些悔不当初和愤怒一并压了下去,拿出以往的威严森森然看着一众面色惶惶不安的下人,满是阴鸷的眸光由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而被她阴鸷眸光扫过的丫鬟婆子们,无不明白一个道理,她们的身契捏在大夫人的手中,若不按大夫人之意行事的后果,可远不是发卖出府那么简单! 看清丫鬟婆子们眼中的绝望,叶华梅这才满意的收回眸光,甚是肃穆地道,“柏哥儿是怎么伤的,你们如实说来,敢隐瞒的,本夫人定不轻饶。”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一番后,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垂下头。 一边是大夫人捏着她们的身契掌管着她们的生死大权,可另一边,大姑娘亦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尊贵的身份也委实不是她们这些身份卑贱的奴才所能攀扯的。若听从大夫人之命行事,固然可以由大夫人手中逃过一死,可关健是这位嫡长姑娘,并不是一个柔弱无依任大夫人践踏的主! 身为季府的下人,她们自然清楚大姑娘由宝莲庵回府之后所发生的一桩桩事情,若只是一个孤苦无依性子绵软的嫡出姑娘,她们自然也不介意听从大夫人之命去践踏,可这位嫡出大姑娘的性子,委实不是她们这些人所能拿捏的,攀扯大姑娘的后果,不会比不听大夫人之命行事要轻,两相权衡,这些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能保持沉默。 看着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叶华梅气得脑门突突的跳。 一个个真当她这个当家夫人是纸糊的不成?竟然敢不按她的吩咐行事! “方妈妈,柏哥儿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你还不如实说出来!”压下心中的愤恨,叶华梅满是阴鸷的目光紧紧盯了过去。 被点名的方妈妈身子一软,差一点就摔倒在地,迎上大夫人阴鸷的目光,她忍不住打了个机灵,身为柏哥儿的乳娘,柏哥儿怎么受的伤,她再清楚不过! 闭了闭眼,脑中又浮现管嬷嬷毒辣无情的看着她冷冷威胁,“方氏,这可是大夫人亲自吩咐下来的,你若是做得好了,从此以后自有大夫人照拂着你一家老小,若是做得不好,大夫人可是说了,城东的南风馆缺人缺得正紧,方氏,你也不想你家虎子成为南风馆的小倌倌吧?” 以大夫人狠辣的性子手段,若今日她不按大夫人吩咐行事,她的虎子,只怕马上就会被大夫人送去南风馆,那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即便是为了虎子,她也只能按大夫人的吩咐去说! 睁开眼,她呐呐地道,“回大夫人,奴婢几人正服侍着小主子在园子里行走,那凶禽突然凶恶之极的冒了出来,小主子被吓得放声大哭,奴婢几人怕那凶禽伤着了小主子,便拿了棍杖驱赶,不想这凶禽更是恼了,冲着小主子狠狠冲了过去,奴婢等人护主不力,让小主子被凶禽所伤,还请大夫人责罚。” 她呐呐说完,心中反倒不害怕了,只垂了头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叶华梅略带满意的点头,又扫向一众下人道,“方妈妈所言,可是当真?绝无虚假?你们如实回答。” 有方妈妈带了头,余下的丫鬟婆子们心中虽仍有些顾忌,但碍于大夫人阴冷的表情,一个个不得不点头附和,见众人点头,叶华梅满意的收回目光,继而一脸委屈的看着季青城道,“侯爷,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那凶禽若还继续留在咱们府上,它日若再伤了柏哥儿可如何是好?” 面对叶氏不无委屈的神情,季青城皱起了眉头,虽对叶氏再无从前那份浓情,可叶府到底还是挂着帝师的名号,且靖州一案,叶家西府的叶布政使被今上流放,而东府却安然无恙,单从此案来看,今上对叶府还是信任且器重的,那扁毛畜生伤了柏哥儿,叶氏所求亦不过是将一只扁毛畜生锁进笼中,身为人父的他若是连这一点公证都无法做到,何以能树立一府之主的威信! 这些,自然只是季青城自个心中的想法,若是季望舒知道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心中的想法,定会嗤之以鼻,身为人父的他,何曾给过她这个原配发妻所生嫡长女一丝公平! “舒姐儿,事情已经明朗,你回行云阁之后,就将那扁毛畜生锁进笼中,以免再生事端。”端着一脸威严的神情,季青城转头看着季望舒吩咐。 听得季青城这般吩咐,叶华梅拢在广袖中的双手忍不住又紧了紧。柏哥儿伤得不轻,可这样的代价换来的却只是将一只扁毛畜生锁进笼中,和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委实相差径庭,可她心中亦很清楚,以季青城心中对燕梁国师的顾忌,也只能做到这般了。 好在,这件事只要有了定论,她原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侯爷此言差矣,长安还未曾审问过服侍柏哥儿的一众奴才,事情又总能说水落石出?”在季青城肃穆的眸光中,季望舒淡然开声。 季青城忍不住皱眉,心中颇有些不耐烦,不过是将一只扁毛畜生锁进笼中这么简单的事情,这个嫡长女却还不依不饶,真是不识大体! 他刚想出声,叶华梅却抢先道,“人都在这里,大姑娘要问什么只管问,可咱们府上向来讲究以仁厚持家,相信大姑娘定不会做出严刑拷问之事。” 虽然心中笃定柏林院的一众奴才不敢违背她这个当家主母之命,到底心中还是生了一丝忌惮,若是季望舒严刑逼问,难保这些奴才不会为了保住自个的一条狗命,做出违背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吩咐的事情出来。 而原本一众心揪得紧紧的丫鬟婆子们,听得大夫人此番话之后,一颗心才算是松了下来,只要大姑娘不严刑逼打她们,那她们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面对叶华梅有恃无恐的叫嚣,季望舒唇角微勾,抿出一丝淡淡笑意道,“大夫人只管放心,长安身为三品郡主,自是不会做出严刑拷问这样的事情。”说完她掉头看向季青城道,“侯爷,为了公平公正,长安有一个不情之求,还望侯爷允诺。” ------题外话------ 一直在医院反反复复,所以一直不能更文,如今身体总算稍稍好转,还请大家见谅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5 真的对吗 面对嫡长女浅笑颜颜的小脸,季青城抿了抿唇,却不曾一口回绝,只道,“你且说说,何为不情之求?” 身为深得皇上信任与器重的重臣,季青城自不是个傻的,到了此时自是察觉出今日之事怕是另有内情,他虽不喜欢季望舒这个女儿,可是心中亦不得不承认,嫡长女进退有度且临危不乱,通身的气度真正符合百年世家教养出来的嫡女风范,反观叶氏所生的几个嫡女,明明都是捧在手掌心精心教养的,按说应该才有像嫡长女这般的世家嫡女气度,可两相对比,他总会有一种错觉,就像是那打小被送进庵堂不闻不问长大的,是叶氏所出的几个女儿,反倒是舒姐儿,才是打小养在膝下精心教养长大的。し 可惜了,如果舒姐儿身上没有一半陆家的血,否则将来便是问鼎太子妃宝座,怕也不是不可以的! 心中虽是不胜惋惜,但这缕惋惜亦不过一闪而逝,在季青城看来,虽碍于陆府的原因,虽然这个嫡长女和太子妃宝座无缘甚是可惜,可上京城里权贵世家多如过江之鲫,这个女儿总归能为他换取其中一家的联姻,如此这般想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倒也柔和下来。 时时观察着他神情的叶氏,见得他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心中就不由咯噔了一下,和季青城同床共枕多年的她,虽不能说将季青城了解得透彻,却也称得上是熟知秉性,眼下季青城这般温和的态度,毋庸置疑,今日之事,未必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可就算不能达到她预期的目的,只要今天的事传了开去,她有的是办法坏了季望舒的名声,只要那小蹄子名声坏了,想必对老夫人和季青城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一个没有作用的棋子,她就不信,老夫人和季青城还能放在心上! 叶氏心中的算计,自是无人察觉,满屋子的人,一个个都朝季望舒看了过去,想着大小姐的不情之求究竟是什么,而季望舒则在满屋子心思各异的眸光中,徐徐道,“侯爷,柏林院的一众奴才及其家人的身契,可否能请大夫人先拿出来交予长安?” 季青城浓眉稍扬,若有所思的迎上季望舒不惧不避的眸光,旋即又将视线由跪着的一众丫鬟婆子身上扫过去,正欲点头应下,一边的叶氏眼看不对立马道,“大姑娘难不成是要拿着身契逼供?” 为了阻拦季青城应下此事,叶氏不管不顾的开声,立在她身侧的管嬷嬷却是忍不住皱了眉,夫人这般,却是落了下风! 一众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在听得大小姐要夫人先交出她们的身契时,这心便已然凉了一半,不是说大小姐懦弱无能吗?如今亲眼得见,不过半大的孩子,却分明精明堪比大夫人! 不说叶氏和众奴才的心理,便是季青城,也忍不住有些瞠目的看着季望舒,待听得叶氏焦灼的话语,季青城便又皱了眉,略带探询的眸光略带三分狐疑,“舒姐儿,你要这些奴才的身契做甚?” “侯爷只管放心,长安自是不会拿这些身契去逼供,望舒拿出这些人的身契,也只为了一个公道,大夫人口口声声是七七伤了柏哥儿,这些下人及其家人的身契全在大夫人手中,难免她们不会因此投鼠忌器,是以长安才会提出这个不情之求,还请侯爷允诺。”迎上季青城狐疑的眸光,季望舒却是坦然无比丝毫不曾顾忌的说出个中原因。 她说的太过直白,直将叶氏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气得发白,娇目满是怒火的瞪着季望舒正欲呵斥,眼见不好的管嬷嬷忙不迭的上前一步,抢先道,“大小姐此言差矣,夫人她——” “放肆!” 娇声斥断管嬷嬷未曾说完的话,向来恃着大夫人恩宠而薄有脸面的管嬷嬷,一愕之下忍不住抬头,迎上大小姐似笑非笑的幽黑双瞳,心里就忍不住一跳。 她只觉得,大小姐这黑不见底的双瞳,似藏着一头噬人的猛兽,而她——正是那头猛兽欲噬的目标! “本郡主倒不知道,主子说话,奴才也敢擅自插嘴的,嬷嬷这是打哪学的规矩?嗯?” 季望舒的声音并不大,因着年龄的原因,这声音听起来还带了些许的稚嫩,可管嬷嬷却觉得这声音有如一道催命符般,那带着些许鼻音的嗯字,莫名的让她想到了叶府的老封君。 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给了她叶府老封君身上的才有的威严感觉,这一瞬息,管嬷嬷心里是又畏又惊,她自诩也是见多识广的,如今却被个半大孩子给震慑住,情不自禁的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嗑头道,“老奴一时情急有失分寸,还请郡主原谅。” 看着自个嬷嬷跪倒在季望舒面前请罪,叶华梅一张脸顿时就沉了下来,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管嬷嬷是她的心腹,如今却被生生逼得下跪请罪,不亚于是打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然心中气归气,季望舒斥责管嬷嬷的话却是有理可据,便是她,也无从辩驳。 总不能当着侯爷的面说,奴才可以插嘴主子对话,她若敢说出这样的话,明天她就会沦为整个上京勋贵贵妇们的笑柄。 看着匍匐在大小姐面前的管嬷嬷,柏林院的一众丫鬟婆子们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管嬷嬷在这些人的眼里,那可是比不得宠的姨娘或小主子的地位还要高的,可如今,却也被逼得生生跪下请罪,大夫人气得脸都发白了,却也不敢为管嬷嬷说上一两句求情的话,可见大小姐的手段之凌厉! 她们听从大夫人之命行事,真的对吗? ------题外话------ 一直断断续续的更,狐狸无颜以对诸位亲们了,也谢谢一直不离不弃的亲们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6 如实回禀 不管柏林院一众丫鬟婆子们心中如何的惴惴不安,在季青城的命令之下,叶氏只能吩咐管嬷嬷回了归燕轩去拿身契,虽不知季望舒要这些奴才的身契做甚,但当着侯爷的面,量季望舒也不敢拿身契威胁这些奴才,是以叶氏脸上虽隐有不满,却并不见慌乱。 很快管嬷嬷带着一个匣子匆忙进来,在叶氏点头示意下,她行至季望舒身前恭声道,“这匣中便是郡主所要的身契,还请郡主点收。” 立在季望舒身侧的白薇上前一步,接过管嬷嬷手中的锦匣递过去,季望舒却并不伸手,只瞟了一眼,尔后抬起头,朝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婆子们扫了过去,淡淡道,“你们各自包括一家老小的身契全在这锦匣中,只要你们如实述说,本郡主保你们不受牵连,若是一经查证事实和你们所言并不相符,本郡主不会轻饶。” 她声音并不大,却透着一丝冷冽,让人心头不由自主的生起一股子寒气,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眸光复杂的盯着白薇手中抱着的锦匣,半晌却无一人敢率先开声。 纵然大姑娘给了保证,可是这府里头当家做主的,依然还是大夫人,大姑娘的保证,有没有用谁也不敢去赌,毕竟关乎的不仅仅是自个一条命,而是整整一大家子! 眼见得一众奴才不敢吱声,叶氏这才满意的收回睥睨众人的眸光,垂了眼,掩去眼中冷冷的讥诮。 即便心中再不想承认,她亦是清楚,如今的季望舒,再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的继女了,可愈是不受她掌控,她心中要将之毁灭的想法便愈发强烈。 她以帝师嫡女的身份甘为靖安侯续弦,辛辛苦苦经营这么多年,到最后若是落一个为她人作嫁衣裳的结局,这一生岂不是成了一出笑话! 无人敢带头,自是一片寂静,季望舒却也不燥,一双凤眸淡淡扫向跪地不语的丫鬟婆子,瞄向中间一脸如满月的妈妈道,“文妈妈,你是柏哥儿的奶娘,柏哥儿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如实禀来。” 文妈妈身子一软,脑子里慌乱一片。 大姑娘回府虽说时日不算长久,可她从未和大姑娘打过照面,怎的大姑娘竟是知道自个便是柏哥儿的奶娘? “文妈妈,郡主问你话,你只管如实回禀。”见文妈妈满脸的慌乱愕然,白芍皱了眉,脆生生的提醒。 回过神的文妈妈不由自主的抬头,迎上季望舒清冷的双瞳,这心里头就不由的一紧,正想回答,却又发现大夫人阴恻恻的眸光扫了过来,她吓得身子一抖就垂了头,嗡声嗡气地回道,“回郡主,五少爷他的确是——” “文妈妈,本郡主劝你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侯爷如今也在,你可知,欺骗侯爷和本郡主,会是什么下场?”不等她将话说完,季望舒清冷的声音便自响起。 被打断的文妈妈心口一怵,被大姑娘清冷的眸光盯着,那股子被大夫人眸光所逼才提起的勇气早就消失殆尽,可即便没了勇气按大夫人吩咐的去说,却更没勇气说出实情,把心一横垂了头道,“郡主,奴婢当时给惊着了,只听得鸟叫和五少爷的哭声,等奴婢回过神来,五少爷身上便多了这些伤,奴婢护主不力,甘愿受罚。” 这番说词虽和大夫人所吩咐的有所差别,但话语之间提到了七七和五少爷的哭声,虽说有些模凌两可,可话语之间,却让人有一种看来五少爷的确是为鸟所伤的感觉。 不得不说文妈妈倒也是个伶俐的,这番说词,既不会让大夫人生怒,也没有将话说死,倒给她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她当时惊着了,所以五少爷身上的伤是不是让七七给抓的,她不曾亲眼目睹,但却证明了一点,七七的确出现在园子里头了。 季望舒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满脸惶然不安的文妈妈,被她一眼看得遍体生寒的文妈妈,咬紧了牙深深垂头,大夫人她吃罪不起,可郡主也甚是吓人,这已经是她所能想得到的最好的说词了。 叶氏冷冷扫了垂着头的文妈妈一眼,旋即又收回视线垂眸不语,一脸平静无波的让人看不出她此时的喜怒。 反倒是管嬷嬷,却是横眉怒目的瞪着垂着头的文妈妈,心中极是不满,连夫人的话都不听从,看来是不能让这文妈妈继续留在五少爷的身边了,待今日事毕,消停个几天后,她便劝劝夫人,寻个由头将这文妈妈打发出去。 “文妈妈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文妈妈因为惊着了不曾看到什么,你们几个呢?可有看到什么?”将眸光由文妈妈身上收回来,季望舒缓慢的眸光由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丫鬟婆子们埋怨的眼神凝在文妈妈垂着的头上,原本庆幸郡主第一个问的不是自个,这会子却是再也高兴不起来,这文妈妈当真是滑头之极,她一句惊着了没看到什么就过了关,可让她们这些人怎么回答? 若学文妈妈说惊着了没看到什么,即便能把郡主糊弄过去,可眼下侯爷也在,如何能糊弄过去? 见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垂着头不敢回答,叶氏就抬了眸朝管嬷嬷望过去,收到眼神的管嬷嬷忙上前一步,大声道,“郡主问话,你们只管如实回禀,五儿,你当时不是跟在文妈妈身后,文妈妈惊着了没看清,你向来胆大,该是看清了吧?” 被点名的五儿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原本垂得深深的头不得不抬了起来,看清管嬷嬷望着她的双眸中的阴冷,她不敢再犹豫,慌忙点头道,“嬷嬷说的不错,奴婢的确看清了。” 见她这般识趣,管嬷嬷满意一笑,又道,“既然看清了,那还不如实说给郡主听。” 五儿垂了头,一字一句地道,“回郡主,五少爷身上的伤,并非像夫人所言一样被鸟抓伤,而是——” “五儿,你最好想清楚想仔细一点了再回答郡主。”不等五儿将话说完,管嬷嬷沉了脸狠狠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7 发卖出府 管嬷嬷的声音很是浓重,便是季青城,也听出那话外之意,不由得皱了下眉,但也仅仅只是皱了下眉,却不曾开声阻止。管嬷嬷是叶氏的心腹,她此时的言行自是得了叶氏的默许,他即便心生不喜,却也不会当着这满屋奴才的面,去驳自个夫人的脸面,哪怕他明知管嬷嬷此时这般,为的是阻止那个名为五儿的奴婢说出真相。 五儿慢慢抬起头,管嬷嬷看着那张不见慌乱的小脸心底便是一慌,心头隐约觉着,眼前这个她自以为稳稳拿捏得住的小丫头,怕并不是她拿捏得住的了。 这念头一起,素来行事稳重的管嬷嬷便要开声指着另一个垂头的小丫头,然不等她开声,那五儿竟似是看穿她的意图,急急道,“回侯爷郡主,小主子身上的伤,实是被管嬷嬷给抓的。” 一语毕,满厅惶然。 原本拿着帕子拭着眼泪的叶华梅因着五儿这一席话,那手便顿时止了,只拿了眼满脸不敢置信的恨恨瞪着五儿,不过是一个贱婢,她怎么就敢将她这个当家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心腹给咬上一口? 这贱婢怎么就敢这般大胆妄为?这贱婢难道就不知道,她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她叶氏手中不成? 叶氏满腹的不敢置信,一时间只顾着拿眼瞪着五儿,竟是忘了回应。 叶氏忘了回应,关乎自个生死的管嬷嬷却是大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呼天喊地的叫起来,“夫人,老奴便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对小主子下手,这贱婢污蔑老奴,还请夫人为老奴做主。” 管嬷嬷这么一嗓子叫出来,原本整个人还有些呆愣的叶华梅立时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朝季青城望过去,在看到季青城铁青的面色后,她心中就是一紧,忙瞪向五儿厉声斥道,“你这贱婢,竟敢污蔑——” “大夫人,本郡主倒觉得这丫头目光清明,不像是个说谎话的。”看了半天戏的季望舒凉凉打断叶氏,又拿眼扫着一众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道,“这丫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她的话,可是真的?嗯?” 威严的目光沿着一众丫鬟婆子身上扫过去,但凡被她拿眼扫到的人无不心中悚然,虽不知平日里最是胆小懦弱的五儿今儿怎么会这般胆大包天,竟敢指证大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可这五儿既然敢道出实情,想必是郡主给了她倚仗,可郡主给的倚仗,当真能从大夫人手下保下她们这些身不由已的奴才吗? 一时间,对于大姑娘的话,竟是无人敢应,大厅里只余一片沉寂。 虽无人敢应,但答案却已是呼之欲出。 若五儿丫头真是污蔑管嬷嬷,那剩下的这些人自是会指证五儿说的话是假的,可眼下无一人出声,无非便是顾忌着管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主事嬷嬷,是以不敢回答大姑娘五儿的话是真的。 季青城并不是个糊涂的,焉能不明白眼下这局势,一想到自个捧在手心疼的嫡次子居然给个老奴才给伤成那般,他这心里头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冒,又见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婆子们还不吭声,心中的怒火更是上涨到不能压下的高度,他提脚踹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丫头,“大姑娘的话,你们不回答是吗?” 这一脚踹得甚重,那丫头只被踹得往后一翻,带着后面几个丫头一并摔倒,见侯爷发怒,匍匐跪地的丫鬟婆子们更是连吸气都不敢了,一个个只恨不能遁了地躲起来,可看看那被踹得直翻白眼的丫头,众人又是一慌,一个个忙不迭的点头,“回侯爷,小主子身上的伤,的确是管嬷嬷弄的。” 虽声音并不整齐,可到底还是能听清的,管嬷嬷心下一凉就朝叶氏望了过去,没料到事情会不按她所安排的去上演,叶氏心中亦是慌乱不已,自是没有注意到管嬷嬷向她望过来的乞求的视线,见叶氏一脸慌乱,一股苦涩的滋味由心头升起,管嬷嬷垂了眸,心知今日她即便不死,怕也是要去掉半条命,唯今之计,只能是她一人担下所有的责,大夫人兴许能看在她忠心耿耿的情份上,替她向侯爷求个情。 心中主意一定,她便不等侯爷问罪,嗑头道,“老奴有罪,老奴是看着自打大姑娘回府,夫人她就受了不少委屈,老奴心疼夫人,这才想了这个办法,老奴甘受责罚。” 她承认得这般爽快,又将所有的责任全揽了过去,叶氏自是松了口气,又怕季青城一怒之下将管嬷嬷打杀,当下便一脸怒容地道,“来人,拖出去打二十板。” 便有那粗使婆子欲上前拖人,季望舒却是冷冷地道,“白薇,依本朝律法,家中刁奴以下犯上欺骗主子该如何处置?” “回郡主,管嬷嬷以下犯上欺骗主子,辱打小主子却妄图污蔑郡主,数罪并罚依律法杖毙。”白薇上前一步,清脆流利的回禀。 原本听着只用打二十板而松了口气的管嬷嬷这身子就不由一软,浑浊的眼光就朝叶氏凄凄的望了过去。 抱着尤自抽噎着的小儿子的叶氏,看着自个得力心腹死灰的面色,这心口就有一股子郁郁之气,管嬷嬷可是她的奶娘,自个奶娘若是就这么让杖毙了,那她这当家夫人的脸面也就悉数折在今日了! “侯爷,嬷嬷她毕竟侍候了妾身这么多年,还请侯爷看在嬷嬷她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般大错的份上,就留她一命吧。”咽下心中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叶氏一脸乞求的看着季青城。 季青城皱着眉,沉吟了一下道,“杖三十,发卖出府。”说完又掉头看着自个嫡长女道,“舒姐儿,为父这般处置,你可满意?” 季望舒冷冷点头,见她点了头,季青城便挥手,粗使婆子便上前拖了管嬷嬷下去,不多时,便听得板子打在肉身上所传来的声响,间或还有管嬷嬷凄厉的惨叫,直让满厅的人变了颜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8 家事一桩 管嬷嬷凄厉的哀嚎声渐渐消停,叶氏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便在管嬷嬷的哀嚎声中变得铁青,而满屋的奴才,一个个则满心惶然的垂着头,心中则在暗暗思量着,身为大夫人器重与信任的心腹管嬷嬷都落个如斯下场,这是否代表着,府中的风向的确要变了? 终于,那打在肉身上所发出的瘆人的声音终于停止,一个粗使婆子一脸惶恐的进来禀报,“侯爷c大夫人,嬷嬷她已然晕了过去,这——?” 粗使婆子一脸为难小心冀冀的看向叶氏,虽说是侯爷下的令罚打管嬷嬷,可这打狗毕竟还要看主人的面子,不管今日管嬷嬷做错了什么导致侯爷如此生怒,但大夫人往日里对管嬷嬷的信任与器重足以代表管嬷嬷的地位,若是今日管嬷嬷命丧于此,谁知道大夫人会不会事后清算这笔账呢! 婆子眼角的余光瞄着叶氏,垂着头的叶氏紧抿唇角一言不发。 她心知,季青城已然对她生了不满,若此时出声为管嬷嬷求情,只会让季青城更为不满,一个奴才的性命自然不足矣让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哪怕这奴才对她忠心耿耿! “泼醒了继续打。”靖安侯眼皮都没抬一下,冷然的决定了管嬷嬷的生死。 听到这半刻都不曾犹豫的声音,垂眸不语的叶氏,拢在袖中的手隐隐颤抖,哪怕明明早就知道季青城不会手下留情,可她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希冀着季青城能看在管嬷嬷是她得力的奴才份上能网开一面,如今这一丝侥幸也在季青城的冷然下消散,她心中除了失望和对管嬷嬷的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惶然不安。 季青城毫不犹豫的打杀管嬷嬷,何尝不是在打她叶华梅的脸面,甚至,他根本是以此来敲打她这个当家主母! 得了靖安侯的令,粗使婆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大厅外,再度响起那令人心头隐隐发寒的板子声,终于,那令人心头发寒的声音终于停了,便有婆子进来禀报。 “拖下去关着,若还能活下去再发卖出府。”冷冷说完,季青城起身一甩袖袍大步迈出,浑然不管身后一脸苍白的叶氏。 三十大板,便是年轻力壮的仆妇也未必就能熬得住,更别说像管嬷嬷这般上了年纪的,再加上如今是侯爷亲口吩咐,若未侯爷之命,又有谁敢给管嬷嬷请大夫医治? 管嬷嬷的命,大抵便是一个死罢了! 良久,直至季青城离去的脚步声终于再也听不到,叶氏方抬起了头,阴冷而又愤恨的目光扫视着跪了满地的丫鬟婆子们,尔后落在一脸淡然的季望舒身上。 “如此,大姑娘可满意了?”太过愤怒,以至于让她顾不得满屋子的奴才,只冷冷盯着季望舒,而脸上,满满全是不甘。 满意? 区区一个管嬷嬷,就想让她满意? 季望舒优雅抬头,淡淡道,“大夫人此言差矣,今日之事,不过是管嬷嬷以奴欺主应得的惩罚,于长安而言,何来满意之说?今日之事能水落实出,这小丫头功不可没,长安便替这丫头向大夫人讨个恩典要了这丫头,这丫头正合了长安的眼,长安身边也恰巧缺个使唤丫头。” 她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五儿,不容拒绝的看着叶氏。 叶氏阴森森的瞟了五儿一眼,胆敢吃里扒外坏了她的事又害了管嬷嬷一条命的贱蹄子,还妄想安然脱身? “这丫头的确聪明伶俐,不枉能得大姑娘的青眼,不过是个丫头,大姑娘看中她想挑了过去本是桩小事,只不过——你三妹妹身边也恰巧缺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这丫头我原本就想放去照顾你三妹妹的,至于大姑娘那边,回头我再——” “长安只看中了这丫头,莫非,大夫人非得跟本郡主抢这一个丫头?”不等叶氏说完,季望舒便挑着眉道。 被打断了的叶氏咽了咽气,压下心中的怒火沉了脸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你三妹妹那边正需要这样聪明伶俐的,大姑娘难不成还要和你三妹妹争个丫头不成?” 今日若让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跟了季望舒去,那她这个当家夫人的脸面,不等同于送到季望舒脚下任由她蹍了? 便是季望舒抬出郡主这个身份又能怎样?她就不信,季望舒还能跑到今上面前以郡主身份去讨要一个小丫头! 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们俱都不敢抬头,只个个心中俱是清楚,今日之事,大夫人显然是败给了大姑娘,而如今这个五儿丫头的去留,是大夫人和大姑娘另一轮博弈。 若大姑娘放手不管,五儿丫头的下场只会比管嬷嬷更为凄惨。大夫人折了管嬷嬷,显然是要用五儿这条命相抵的! “大夫人所言甚是,不过是个丫头,本郡主倒的确没必要和三妹妹争。”季望舒徐徐起身,轻抬莲步,白薇和茯苓忙紧紧跟上。 见她这般轻易就让了步,叶氏不由一愣,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的就往五儿身上望了过去,却见那丫头依然死死垂着头,她看不出个什么端倪便收回了眼光。 “大夫人既然这般喜欢这个丫头,长安自是不能夺大夫人所好,明日长安还要前往宣亲王府,想来今日之事也是瞒不过老王妃的,管嬷嬷不过是个奴才打杀便也罢了,只是——”行至门口的季望舒又缓缓转了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氏,继续道,“长安只是替柏哥儿可惜,污蔑长姐这个名声若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将来柏哥儿他——” “你——”虽她不曾将话说完,却完全明白她话中之意的叶氏顿时红了眼,显然,今儿若不将这五儿丫头给了季望舒,今日靖安侯府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肯定就会传了开去,柏哥儿的名声,自然是比一个丫头要重要的! 忍了忍胸口的闷气,她急急道,“大姑娘且慢,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大姑娘既喜欢,便随大姑娘,这府中之事,到底只是家事,大姑娘——” “如此——大夫人且宽心,到底不过是家事罢了,长安自会约束一二。” 靖安侯府的家事,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不差这一桩! ------题外话------ 这么久了才更新,对不住亲们了,会完完整整写完,不会烂尾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19 季五姑娘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亘古以来永久不变的定律适时展现在靖安侯府,只是这一次,却是跌破了靖安侯府从主子到奴才不分尊卑上下的眼睛。 靖安侯继弦叶氏的手段,自打她嫁进靖安侯府后有目共睹,里里外外都博出一个端庄大度贤良惠雅主母清名的,满京城勋贵世家里,不说叶氏为首,至少也是个中翘楚。 可这好名声,自打靖安侯那原配夫人生下的嫡长女季望舒由庵中回了靖安侯府之后,便像那上好的玉一般有了瑕疵。 柏哥儿一事虽不曾传出靖安侯府,可靖安侯府里却是由上至下无人不知,一时间,叶氏偷鸡不成反把自个心腹管嬷嬷一条命给折进去的事,成为靖安侯府内院的谈资,当然,那位能让叶氏折了管嬷嬷还能保得五儿丫头一条命的季大姑娘,更引人注目,毕竟当初这位嫡长姑娘刚回府时,可没人看好的。 都以为不过是一个丧母之女又无外祖支持的得仰继母叶氏鼻息讨生活的继女,哪曾想,短短时日,这嫡长姑娘竟是立了起来,且以这般傲然的姿态。 不单是燕梁国师亲口指认的巫神之女,更成为今上亲封的长安郡主,这两重身份,靖安侯府几房里的姑娘们,哪个不羡?又谁能不妒? 福安堂里,老夫人靠着绣着福禄寿的靠枕,一边半眯着眼听着蓝嬷嬷述说柏哥儿院子里的事,待听完,原就觉得有些憋闷的胸口愈发的下沉。 见老夫人神情恹恹,蓝嬷嬷忙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有心想要劝慰老夫人宽心,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毕竟,自打大姑娘回府,原本行事端庄大度的大夫人就乱了手脚,这接二连三不停出岔子,还次次栽在大姑娘手里,鸡飞蛋打陡惹一身腥不说,连带整个侯府也成为笑话,老夫人整能宽得下心。 “去把叶氏叫来。”正想着,听见老夫人的吩咐蓝嬷嬷就抬了头,老夫人一脸阴郁的表情让她歇了劝慰的心思,只使了个眼角给一边的文杏。 不多时,一脸苍白的叶氏便跟着文杏迈了进来,来时的路上叶氏便已知道老夫人是因何唤她而来,是故不等老夫人发话,进了厢房便老老实实的福着身子给老夫人请安。 可惜她身子福了一半,怒火中烧的老夫人起了身扬起手中的茶盏便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她避之不及给砸了正着,幸得那青瓷杯砸在肩上虽痛倒不至伤了肌肤,那杯里的水也并不算热是故并不烫,饶是如此,她一个当家夫人,被这么一砸一淋,倒也是狼狈之极。 她不敢拿帕子去拭身上的水渍,忙跪在地下惶然道,“母亲息怒,不管儿媳做错什么,甘愿受罚,还请母亲顾着身体。” 许是她认错的姿态放得很低,老夫人原本憋着的那口气便不像之前那么郁结,只拿眼瞪着一脸惶然的叶氏斥道,“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便是占了嫡长,终归是要嫁出去的,你缘何就要忍不得偏要和她过不去,非要闹得家门不安让世人看我靖安侯府的笑话?” 虽然管嬷嬷没将叶氏供出来,可在内宅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又如何不知这一切都是叶氏所为。 老夫人话说得太过直白,叶氏心中却是定了定,左右管嬷嬷将她摘得清白,所以老夫人这里,她是打死不能承认的,不但不能承认,还要将她自己摘得更清楚。 心思几转她计上心来,一脸委屈不已的迎着老夫人的双眸道,“母亲的话儿媳原是不敢反驳的,可是这事的确不是儿媳所为,儿媳也想到管嬷嬷她竟然那般胆大妄为到敢打柏哥儿的主意,母亲您想想,儿媳便是再有怨怒,柏哥儿却是儿媳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次子,便是平时他摔着儿媳都心疼,哪里舍得——” 她偷偷瞄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面色稍有缓和继续道,“母亲是没看到柏哥儿身上的伤,儿媳得知真相之后是恨不能将管嬷嬷抽筋扒皮方能消了心头之恨的,更何况今儿之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是毁了柏哥儿的名声?儿媳便是再愚笨,又岂会因着那小蹄——大姑娘去伤了柏哥儿的名声?” 这番话倒符合身为人母的心理,叶氏平日里有多看重两个哥儿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叶氏又不是个愚笨的人,是以这一番话,老夫人倒是信了泰半,虽是信了,可是一听到嫡孙受了伤,老夫人这心里头又心疼了起来。 若非深得叶氏器重和信任,那管嬷嬷又哪来这般大的胆子敢去伤小主子! “若不是你平日里太过放任那些个奴才,她们又哪来的胆子和勇气去打柏哥儿的主意不说还敢伤了柏哥儿?”老夫人斜了叶氏一眼,又道,“这一次的事,终归是你执家不严惹出来的祸端,从明儿起,就让——” “蓉儿见过祖母。”在门口听了半晌的季芙蓉再也顾不得,掀了帘子便迈了进来。 见她迈了进来,叶氏突突跳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若再慢一步,说不得这执常中馈之权就要落于二房赵氏之手了。幸而她有先见这,早在文杏前往归燕轩请她之时,她便急急命人去唤蓉儿前来福安堂。 自个母亲一身狼狈不堪的跪在地上,季芙蓉也只得跪了下去道,“祖母,可是母亲她又惹了祖母不悦?蓉儿替母亲赔罪,无论母亲做错什么,蓉儿只望祖母别气坏了身体。”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定是叶氏使了人唤蓉姐儿过来解围,只是她素来疼爱这个嫡孙女,又因这嫡孙女虽是替她母亲叶氏解围,可这字里行间全是顾念着她这个祖母的身体,且那双眼里满是对她的担忧之情,老夫人心下一软,挥了挥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扶你们夫人和姑娘起来。” 待叶氏和季芙蓉起了身,老夫人便将行至她跟着的季芙蓉揽进怀中道,“你这丫头,这般心软可怎生是好?” 季芙蓉却是温婉笑道,“非是蓉儿心软,是祖母疼爱蓉儿蓉儿才敢这般。” 这话老夫人更爱听,瞄了一眼叶氏又看了看怀中的嫡孙女,罢了,不管这些时日叶氏如何的不中用,总归是嫡孙的母亲,便是看着这几个嫡孙的脸面上,也不能将她搓磨得太狠。 碍着孙女的脸面,老夫人便挑了几句不算折人颜面的话训了叶氏几句,又命叶氏好好看顾受了伤的柏哥儿之后便挥了手命叶氏母女回去。 待叶氏和季芙蓉福了身子告退出去,折腾了一番身子骨累得不行的老夫人便又靠回了背枕,想着叶氏的言行心里始终是不满意,便朝着蓝嬷嬷恹恹道,“到底不是世家出身,连个嬷嬷都约束不住,生生闹出这么一场笑话。” 当初迎娶叶氏进门,就叫这上京城的世族们暗中笑话了一场,只是后来随着帝师叶府深得今上器重,那些明里暗里的讥讽才渐渐消停,她也总算能抬头挺胸了,可这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风光,不过短短时日又消烟云散,老夫人心里头,如何能不咽着一口气。 这些,蓝嬷嬷都明白,可是大夫人的出身,老夫人说得,她一个为人奴才的,哪敢接这话头,只岔开话头道,“老夫人莫要担忧,老奴瞧着五姑娘如今却是极稳重的。” 若论从前,二姑娘是最稳重的,可自打皇宫出了那么档子事,二姑娘坏了名声送去了庄上,倒是从前性子跳脱娇纵的五姑娘,竟是一改从前的跳脱娇纵,跟换了个人似的,竟比从头的二姑娘还要稳重不说,这说话也不像从前想说什么只顾着她自个高兴,端看她今儿哄老夫人的话,便是揣摩了老夫人的心意方说出口的。 从前的五姑娘,可不会像今儿这般哄得老夫人这么快就消了气放过了叶氏的。 蓝嬷嬷心中的念头不过一闪即逝,老夫人却是心头一动,回想今儿嫡孙女的言行举止,眉眼之间便溢了笑出来,“可不是,那丫头从前可不像今儿这般性子,可见得是长进了。” 从前老夫人最看重的是二姑娘季海棠,以季府和叶府的贵重,想着这个棠姐儿将来的前程贵不可言,可哪晓得皇宫里出了那档子丑事,别说什么贵不可挡的前程了,将来能不能嫁个好人家都不知道。 从前有着棠姐儿珠玉在前,是以五姑娘季芙蓉就给衬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可今儿这么瞧着,老夫人这才发觉蓉姐儿竟比棠姐儿还要出色,原本心里头死了的心忍不住又活络起来。 棠姐儿是不行了,可蓉姐儿的前程,由现在开始,是不是该好好安排安排了? 老夫人心头的活络,出了福安堂的叶氏母女自是不知。 出了福安堂,想着今儿若不是蓉姐儿来得及时,这中馈之权就要落在二房赵氏手里,叶氏眼里便生了一丝恶意,却盘算着要怎样算计赵氏,却见一丝方帕呈于眼前。 “母亲还是先清理一下,莫要让外人看了去。”季芙蓉忍着心头那一丝不耐烦,将丝帕递给叶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0 五姑娘(2) 叶氏一愣,方才想起先前在福安堂里被老夫人一茶盏砸了个劈头盖脸,如今这襟上还七零八落的沾着茶水茶叶,出来后一心顾着怎么算计赵氏,竟是忘了收拾,这般模样若是落入旁人眼里,怕又是一个笑话。 拿了蓉姐儿递过来的丝帕将身上沾的茶叶拭掉,细细看了遍再寻不出一丝异样,心中又不免庆幸这身锦裳深色,看不出茶水的痕迹来,一边庆幸一边收了丝帕,抬头看蓉姐儿静静立在一边的模样,总感觉有一丝怪异,可以不知怪在何处,一时间只细细的打量起蓉姐儿来。 一边回过神的林妈妈腆着脸道,“奴婢一时失职,幸得五姑娘细心,还望夫人恕罪。” 若不是五姑娘提醒,由着大夫人那般模样一路走回归燕轩,大夫人肯定会气,而她们这些为人奴才的自然也逃不过一顿呵斥。 细心? 叶氏不由恍然,总算明白心头那丝怪异怪在哪里了,从前的蓉姐儿可是让她给宠坏了的,她生的两个女儿,大的棠姐儿因着从小就是按嫡长姑娘的身份的教养,所以对棠姐儿她素来严厉,可是蓉姐儿因为是次女,她便是娇养的,也正因为如此,蓉姐儿的性子素来任性,哪像现在这般安安静静。 往日里她只求着娇娇女不给她惹事便是好的了,哪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眼里的娇娇女竟也细心到能顾全她这个母亲的颜面了。 一时间,叶氏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欣慰。 难受自然是因为想到了被送去庄子里的二姑娘,那被她寄予期望的长女因着那老混蛋齐亲王毁了清名,原本贵不可挡的前程烟消云散。而欣慰则是自个娇养的娇娇女如今总算是懂事了。 “母亲,您如今——非她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见叶氏一脸复杂的看着自个一语不发,季芙蓉不由细眉细蹙。 原以为这个母亲是个有心机手段的,可眼下来看,怕是那点子心机手段,根本不足一提! 一边的林妈妈听了五姑娘这不甚中听的话语,直恨不能将耳朵给塞了。 大夫人再如何,那也是五姑娘亲生的娘,这五姑娘竟当着她们这些下人的面说夫人自取其辱,这可不是打夫人的脸面,而是折杀她们这些奴才啊! 从前的五姑娘,胆再大,也没像今儿这般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妈妈不敢抬头看大夫人的脸色,只在心里吸着凉气,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叶氏原本还有一丝欣慰的脸,因着自个娇娇女后面这毫不留颜面的话又阴了下来,心里却是又惊又惧,明明眼前还是那张熟悉的小脸,可那神情却又完全不同,她的蓉姐儿,可不会像现在这般! 她心里满心疑虑,却也知道如今身处的这地人来人往,不是个好盘究的地方,强行着将心中的惊疑压了下去,一字一字道,“蓉姐儿,看来娘这段时间太过疏忽,竟忘了教你何为长辈,你且跟娘回去,娘好生好生教导你规矩。” 季芙蓉心中也正懊恼着一时心急说出了那样的话,少不得又要想法圆过去,见叶氏显是生了怒,便垂了眼认错,“是蓉儿错了,母亲莫要生气。” 只是她这认错的态度落入叶氏眼里,却更叫叶氏心中生惧。 从前她这个娇娇女,惹了祸后哪怕是她再怎么厉声呵斥,就算是气到头说请家法责罚,她这娇娇女别说认错,从来只会不是撒娇便是撒野无赖着混过去,哪会像现在这般,只听得她几句重话,便这般乖巧低头认错? 虽说心中一时惊惧怒交织,直让叶氏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光盯着季芙蓉,可到底那张脸和她脑海中记忆中自个娇娇女没有一丝不同之处,她盯了半晌,也没能看出个啥,便垂了眸往归燕轩的方向前行。 季芙蓉也垂了头紧紧跟在叶氏后面,心中却是懊恼不已。 一时心急嘴快让叶氏这个生母看出了异样倒也不足为惧,横竖这个身子是叶氏嫡亲的女儿,只不过换了个肉眼看不出的内里,叶氏又不是个聪明绝顶的,哄哄也就能混过去了,她懊恼的是——重生一世,竟没教她活在一具聪明伶俐的丫头身躯里,却活在一个娇生惯养又糊涂愚笨季五姑娘身躯里。 不过——好在,这季五姑娘虽糊涂愚笨,好在这张脸还算能看,还有这嫡出的身份,也不算寒碜,倒比前一世庶出的身份要强上许多。 嫡出的身份,好处自然是比庶出要强上许多,自然也优越许多,至少——婚嫁上面可要比前世占优势,看如今这个局面,叶氏虽不是那么聪明的,可她看得出,叶氏是打心眼里疼爱季芙蓉这个娇娇女的,这层真心疼爱,可不就是她如今这个身子的倚恃。 且不管她怎么会以这样诡异的方式重生于季芙蓉的躯壳,如今这样的身份却是前世的她求之不得的,既然重活一世,那不管如何,都要紧紧抓住这前世求之不得的富贵。 上苍既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谁若阻拦,不惜一切她都要除之! 不过盏茶的功夫便进了归燕轩的院门,叶氏在宝珠和珍珠的服侍下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啜了一口珊瑚递过来的热茶,这才觉得整个人都回过神清醒过来。 醒过神的叶氏靠着背枕,一挥手,屋中几个心腹大丫鬟便退了出去,叶氏朝余下的林妈妈一瞄,林妈妈忙也退了出去,还甚是贴心的将门掩好。 瞧着四个大丫鬟鱼贯而出,又瞧着林妈妈忠心耿耿守在门口隐约的身影,季芙蓉心中倒有了股满意。 看来——叶氏倒也不像她以为的那般愚笨,且看这几个大丫鬟还有林妈妈的言行举止,没有一点手段调教不出这样的心腹丫鬟婆子。 “蓉姐儿,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打量了半天都看不出啥,那小脸怎么看都是她叶氏怀胎十月生出来的骨肉,叶氏心中心思转了几圈,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定是这些天,有人乘她手忙脚乱分不出心思照看蓉姐儿,便利用这机会撺掇了她的蓉姐儿。 ------题外话------ 还在慢慢复文,所以暂时会更得少,等后面,狐狸每天至少五千字,谢谢亲们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1 五姑娘(3) 是顺着叶氏的猜疑推出一个替死鬼,还是寻个婉转的说辞让叶氏相信如今的她变聪明了? 能消除叶氏心中猜忌的办法自然是前者,且再简单粗爆不用费脑费神,只是这方法却只能让她渡过眼前的难关,往后她只能做回娇纵任性有颜无脑的季五姑娘,就算再聪明,亦只能徐徐图谋太过迂回,实在太过束手束脚。 而后者,虽然冒险了些,可只要叶氏信了,那不管往后她变得有多让叶氏刮目相看,叶氏都不会心生猜忌,只会让叶氏更加喜欢她这个娇娇女。 娇纵任性的娇娇女和聪明伶俐的娇娇女,她相信,身为人母的叶氏当然更喜欢后者。 心中思绪转瞬即逝,前世活得太过憋屈,重活一生,她再也不愿像前世那般明明有手段有心机却只能隐忍潜伏,可忍到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一死,如今有了侯府嫡女这重贵不可言的身份,又何必委屈自己? “母亲,没有谁教蓉儿,从前蓉儿并不知道母亲一片苦心,所以任性娇纵让母亲劳神,可是现在蓉儿知道错了,又想着这些时日以来所发生的事情,蓉儿才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母亲,都是蓉儿的错,您不要生蓉儿的气好吗?”抬起头,她用小心冀冀的眼神看着叶氏。 听得娇娇女不同往常的非常知事贴心的话语,又看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一脸我错了娘您别生气的神情,叶氏心里早就软了下来,那点子猜忌早就消烟云散,眼下她心里有的,只是次女终于开了心窍变聪慧了。 女儿变聪慧是好事,她哪里又会生气呢! “蓉姐儿,娘怎么会生娘的蓉姐儿的气,娘最疼的,便是你了。”叶氏将季芙蓉揽进怀中,柔声哄着。 只是心中的猜忌虽是没了,可是不过短短时间,娇娇女变化太大,叶氏一时间又吃不定娇娇女到底是真的开了心窍变聪慧了,想了想又探询地看着怀中的娇娇女道,“蓉姐儿,你是怎么想通了的?娘这段时间都没顾得上你,是不是有人给了你委屈?” 季芙蓉轻轻摇头,“有母亲护着,谁敢给我委屈,从前我惹了祸,有母亲和二姐姐护着,二姐姐离开前曾劝过我,二姐姐说母亲要操心的事太多,我再不能像从前一样给母亲惹事了,二姐姐受了那样的委屈,可心里记挂的还是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和母亲,我又怎能还不生性。” 听到次女提到棠姐儿,一股苦涩便自叶氏心坎上慢慢漫延,对于长女,她是倾尽了心血去教养的,可如今却被狠心的老夫人送去了庄子里,也不知道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伺候得用不用心。 更不知道,她可怜的长女,要何时才能回府! “母亲,您别难过,再过些时日便是年节了,到时大姐姐便能回府了。”看出叶氏眼中的思念,季芙蓉忙轻声劝解。 叶氏心中一动,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都马上年节了,她当然可以借着这个理由接棠姐儿回府啊! 看出叶氏心中所想的季芙蓉便舒了口气。 虽说她对她如今这个嫡亲的姐姐并无什么亲情,可总归是这个身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大年节的,亲姐姐住在庄子里头,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自然也没脸面。 “母亲,蓉儿想去行云阁看看大姐姐。”想了想,季芙蓉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虽然明知道叶氏会不喜,可打她重生在季五姑娘这个躯壳里,睁眼的那一瞬她便接收了这个躯壳的一切信息,自然也能感受到本尊对那个才由庵中回府的季大姑娘的厌恶和愤恨。 这些天她好好梳理了一遍脑中本尊的信息,又听了些许丫鬟婆子们的话语,对于那个由庵中回到侯府的季大姑娘实在是充满了好奇。 一个失了生母又没外祖护恃且在庵中长大的小姑娘,打哪学来的心机手段短短时日立足侯府不说,还能将自个如今这个躯壳的生母,侯府的当家夫人叶氏整治成这般! 虽说叶氏心机手段并不是很上乘,可也并不算很差的,却被个继女压得抬不起头,简直是让她有些无语。 她倒并不是同情叶氏,只是如今叶氏好歹是她的生母,若叶氏被踩得翻不了身,身为叶氏亲生骨肉的她又能光彩到哪去。 由本尊脑中的信息和重生以后她所听到的来看,靖安侯的原配夫人陆氏肯定死得不清不楚,且定和叶氏有关,所以季大姑娘和叶氏的仇恨是解不开的。 既然解不开,那便只能斗,叶氏的心机手段看来是斗不过的了,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她自是不能让生母叶氏翻船,毕竟叶氏若翻了船,以这些时日她观察名义上的祖母老夫人和便宜爹靖安侯的了解,这俩绝不可能像叶氏一般倾心照顾她,更有可能,说不定叶氏翻了船,回头靖安侯还能续娶另一位夫人。 陆氏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所谓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得好好去看看那位名义上的嫡长姐,只有了解这位嫡长姐的弱点了,她方才能想出最好的对策对付这位阻挡她荣华富贵前程的嫡长姐! 她心中所思,叶氏自是无从得知的。 无从得知自然就不会同意,叶氏皱着眉摇头,“不过是个丧妇之女,有什么好看的,没的沾上一身晦气。” 叶氏不肯同意早在季芙蓉的意料之中,她也不急,眼珠一转道,“母亲,您先别急着反对,您想想啊,行去阁那边的丫鬟婆子,您是不是无法插手?” 叶氏脸色沉了沉无奈点头。 行云阁那边一应奴才的身契,的确不在她手中,倒是老夫人安排了个妈妈进去,可那妈妈,就算她能收买,老夫人那边也定是瞒不过的。 “母亲,若是女儿有办法能让大姐姐放下戒心和女儿交好,您觉得,这对母亲您,是好还是不好?”季芙蓉很是自信的又添一锤。 她就不信,她这个重生的人,还对付不了那个名义上的嫡长姐,再有心机手段,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可她,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更别说前一世她可是把自个嫡母嫡姐都斗倒了的人! “蓉姐儿,你——真的有办法?”女儿一脸的自信,叶氏也不由动了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2 三日约定 夜灯如豆,映在窗纱上漂移不定。 “你是说她和宣亲王府老王妃已然达成协议,所以才要三天之内见本王一面?”坐在炕上的中年男子伸手夹起一枚黑子落于棋盘,尔后转头看着立在炕前一脸敬畏的夜郡影身上。 夜郡影轻轻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将心中所思说了出来,“王爷,若卑职所想不差,季姑娘她,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将王爷您还健在的消息告知老王妃。” 从前他只是听从王爷之命暗中保护季大姑娘,对一个闺阁女子不曾放在心上,可自打靖州一行,季大姑娘所做的一切让他刮目相看,所以现在,对于季大姑娘的安排,他很是放心。 毕竟,自家主子迟早是要问鼎九五之位的,而手握重兵的宣亲王府,若能转而拥护自家王爷,对王爷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夜郡影素来沉稳且又心思细腻,他的话,晋忠王自然相信的。 若有所思的看着黑白交织缠绕的棋盘,晋忠王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欢喜自是因为由夜郡影嘴里听到季望舒所做下的那些足以惊天动地的事情,让他心中有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担忧则是因为她原本应该像普通的世家闺秀一般无忧无虑的活着,如今小小年龄就要殚心竭虑的谋划。 “明日午时,你去安排。”喜忧过后,晋忠王不再犹豫。 该来的始终要来,该让她知道的早晚也得告诉她,或许,早点真相告知于她,对她而言,并非坏事。 当然,若非她像现在这般聪慧,他也定不愿将当年丑陋而又悲戚的真相告知于她,因为这样只会害了她。 自家王爷同意了,夜郡影应了一声便告退而出,明日的会面何其严重,他得用一晚的时间好好安排,断不能出任何的纰漏。 靖安侯府,季望舒手执书籍慢慢翻阅,白薇和白芍坐在下首一脸头痛视死如归的看着各自手中的绣花针。 姑娘吩咐过了,命她二人无论如何都要学会女红,可她二人打小学的是刀剑功夫,何曾沾过闺阁女子的绣花针,如今初学,却没想到,这小小细细的绣花针简直比刀剑更要伤人——呃,是伤自尊! 许是二人脸上的表情太过壮烈,七七仰着小脑袋瓜,一双炯炯有神的鹰眸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誓要看出个端倪,奈何它再有灵性,也不过是个飞禽。 忽的,七七展翅突飞,宽大的翅膀扇了白薇白芍二人一脸的冷风不说,手中的绣花针更是猛的一下刺进了指尖,虽说二人打小习武,可也耐不住十指连心,痛的二人脸皮直扯。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季望舒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房门。 天冷,别说窗关得紧紧的,还糊着窗纱,自是不可能翻窗而入。 白薇和白芍二人却是心中一紧,顿时起了身一左一右拦在自家姑娘面前,一脸警戒的看过去。 待看清一身夜行衣装扮的夜郡影闪身而进,白薇和白芍这才舒了一口气,可转念想到院外那么多人,居然都没发现夜郡影潜入,不管是大意还是因为夜郡影功夫太高,可都不是好事! 幸而今晚潜进来的是夜大人,若是旁人,岂不是伤了姑娘的清名? 这样一想,二人的脸色便又沉了下来,忖着看来还得找自家总阁主要点人手,定要将这行云阁保护成铁桶一般,再不让人这般轻易闯进来。 “夜大人深夜来访,可是王爷已然应了望舒之求?”不同于白薇白芍二人心中所思,季望舒却不以为意。 夜郡影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一身功夫自是高深莫测,小师叔送来的丫头,虽有功夫,又怎能和责管皇上安全并统领宫中侍卫的指挥使相提并论,所以,夜郡影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她并不惊讶。 “明日午时,醉仙楼天字一号房。”夜郡影干脆利落的点头,想了想又道,“季姑娘可还有事?” 倒没想到夜郡影居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会面安排在醉仙楼,醉仙楼来往的人太多,且多是京中勋贵,虽说华容之信得过,可醉仙楼到底还是太显眼了些 正犹豫间,夜郡影又道,“季姑娘放心,在下已然打点妥当。” 他说安排妥当了,那自是周全的,季望舒便收了心中的迟疑,“既然夜大人安排妥当了,那便这样,只有一事,还需得劳烦夜大人跑一趟。” “可是宣亲王府那边?”夜郡影不过一瞬便明白过来。 虽说季大姑娘不同寻常的闺阁女子,可毕竟还是一介女子,这深更半夜的,她的确不好谴人去宣亲王府传消息,自然,只能他前往宣亲王府送消息了。 “正是,劳烦夜大人了。” 和聪明人谈话,最是省心,季望舒轻轻点头。心中,却是对明日的会面添了一丝期待。 能将夜郡影收为心腹的晋忠王,想来,也不会让她失望吧? “宣亲王那边,只怕不会轻易相信在下。”送消息可以,只是宣亲王那边,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他这个建元帝的‘走狗’,夜郡影扬眉看着季望舒。 夜郡影想到的,季望舒自然也想到了,她淡淡道,“夜大人前去之后,若老王妃和世子不信,夜大人只管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八字说出来足矣。” 这八字是当晚贺兰离墨悄然上门她说与贺兰离墨的,有这八字,贺兰离墨自会知晓。 夜郡影闻言点头,也不问这缘何这八字就能让宣亲王老王妃和宣亲王世子相信他,只揖礼告退,只临行前又忍不住望了眼蹲在账顶俯视着他的七七一眼。 如此雄鹰,竟跟个圈养的鹦鹉一般守着季大姑娘,当真是—— 一时间心中竟找不出什么话语来形容此时的心理,夜郡影便晃了晃头将心中所想一并晃去,尔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姑娘,看来咱们还得寻点人手,不然这行云阁,谁都能潜进来。”待夜郡影一走,白芍便忍不住开声。 季望舒却是摇头,“夜郡影的身手远非寻常人相比,他能潜进来不足为奇。” ------题外话------ 谢谢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3 初次交锋 一夜无梦,许是近年节,天愈发的冷,阴沉沉的天幕,令季望舒有一种风雪欲来的压抑感觉。 可是即便这令人压抑的感觉,也比不得眼前一脸天真笑容看着她的季芙蓉更让她觉得怪异。 打从她由庵中回到靖安侯府的言行,无一不彰显着她和叶氏不死不休的局面,叶氏所生的季海棠和季芙蓉对她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今儿,日头难不成打西边出来了? 天色阴暗,自无日头的,可季芙蓉脸上的笑却是真真切切的摆在她眼前,虽然那小脸上天真关切的笑容恍似打心底出来,可打小养在深宫的她又怎能瞧不出那笑容之下掩藏的试探。 “大姐姐,柏哥儿院子里的事蓉儿也听说了,府中一连串的事情发生,母亲难免有疏忽之处,还请大姐姐多多体谅。”尽量不让眼中的妒忌显露出来,季芙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小心冀冀看着季望舒。 真是怪了,一个娇纵任性的草包,不过些许时日,竟能一改往昔的高高在上,跑来和她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她不嫌演得慌,她还嫌咯眼呢! 不过——既然这季芙蓉不知死活的送上门来给她戏弄,她就当打发一个小戏子陪她演上一场又何妨? “五妹妹无需忧心,昨日之事已经查明是恶奴欺主,大夫人她素来宽厚待人,才致那胆大恶奴敢于欺主,长姐又岂会因此而怨怒大夫人,五妹妹只管宽心。”忍了心头的不适,她很是温柔体贴的迎上季芙蓉略显讶异的双眼。 在来行云阁之前,季芙蓉便设想过季望舒的应对,或许会对她的示好冷颜相对,或许会不屑一顾,更有可能会怒声相向,可唯独眼下这一种是她没设想过的。 咬了咬牙,难怪叶氏都会败于她手,果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她自然也不相信季望舒真会信了她的话,更不相信季望舒此时的和颜悦色是因为姐妹情深,越是笑得柔和的,背后里捅的刀子就愈发的狠戾。 前一世,她可就是柔柔和和的捅了她嫡母嫡姐无数刀,直将嫡母嫡姐踩得翻不了身,可惜的是最后却—— 心中的怅然一闪而逝,上一辈子已成往事,如今的她可是靖安侯府的嫡次女,这样的身份可比前世庶出身份要鲜亮得多,前世的事根本无需多想,重要的是要抓紧这世的荣华富贵。 “大姐姐大度,倒是蓉儿小心眼了,大姐姐,蓉儿心中有一疑问想请教大姐姐,若是蓉儿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大姐姐可别生蓉儿的气,好吗?”季芙蓉一脸为难的表情。 早就已经不耐烦的白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客气的道,“五姑娘,您既然怕问了咱们姑娘生气,那您又何必问?不问不就成了。” 甘草和茯苓听了白芍的话就垂了头抿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笑了出来。 白薇却是冲白芍轻轻摇了摇头。 她和白芍的身契在自家姑娘手中,自是不担心府中所谓的老夫人大夫人等等诸如此类的人,可看自家姑娘对五姑娘的忍耐,可见也是想看看五姑娘到底抱着什么样的企图,白芍这么一问,若五姑娘真不问了,岂不是乱了自家姑娘的谋划。 也正像她所料的一般,季芙蓉的小脸因着白芍的话而变得苍白起来,嚅了嚅小嘴,她黯然道,“大姐姐,白芍姐姐说的很对,蓉儿的确不应该问。” 这变脸的速度,可比叶氏要强。 这让季望舒心中的那一丝怪异愈发强烈,她缓缓摇头,用柔和得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道,“五妹妹不必在意白芍的话,五妹妹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长姐定然知无不言。” 当然,这个知无不言也是有度的。 “真的吗?”听了她柔和的劝抚,季芙蓉双眼陡然一亮,然后又带了丝小心冀冀的继续问,“大姐姐,蓉儿真的可以问吗?” “嗯,可以。”季望舒很是郑重的点头。 得了她的应肯,季芙蓉按下心中的雀跃,尽量让脸上的表情显得懵懂,尔后问,“大姐姐,蓉儿听您唤母亲从来都是以大夫人称之,是因为大姐姐您还在因为由庵中回府的路上发生的事的原因吗?” 倒没想到季芙蓉居然会问出这么个问题,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看了季芙蓉一眼,“五妹妹为何会这么想?” 被她这一笑刺得心头一紧的季芙蓉定了定心,小脸扯出一个难受的表情,“蓉儿觉得,大姐姐可能因为那天的事还在生母亲的气,所以才会从不唤母亲为母亲,可是大姐姐,您要相信,那天的事不是母亲做的,母亲她对大姐姐虽然有些——,可是那样的事,母亲断不会做的。” 那天的事,当然不是叶氏做的,她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因为,那天的事,本就是她自个做下来的,为的——就是栽脏于叶氏。 季望舒掩下心中的笑意,在季芙蓉灼灼的期盼中轻轻摇头,“是不是母亲所为,长姐无从知晓也从没在心中猜疑,倒是五妹妹你,怎的会这般想?这样的话五妹妹可再不能说了,若让大夫人知道五妹妹今日所言,岂不是伤透了心?” 季芙蓉不由一哽。 那日的事,其实她心里怀疑是叶氏所为,只是身为叶氏的亲女,她自是不能去问的。 相信季望舒也定然像她一般怀疑是叶氏所为,毕竟——这上京城里,除了叶氏,还有谁会去对一个无母的闺阁弱女狠下毒手? 可是眼下,季望舒居然当着她的面冠冕堂皇的说她不曾猜疑过叶氏,更指摘她这个叶氏的亲生女儿却敢于猜疑自个的生母,这可真是——倒打一耙! 虽心中气得直咬牙,面上却是一副受教的表情道,“大姐姐所言甚是,蓉儿的确失言了,只是——”咬了咬唇,很是不甘心的继续问,“若大姐姐并非因为当日之事生气,又缘何不肯唤母亲为母亲呢?蓉儿每每听大姐姐唤大夫人,这心里,便为母亲难受,还请大姐姐休谅蓉儿这一番心疼母亲之言。” 原来——季芙蓉是打着逼她从今往后都唤叶氏为母亲的主意而来啊! ------题外话------ 谢谢送月票和打赏的亲们,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4 唬人故事 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看着季芙蓉,被她看得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季芙蓉心头一跳,想了想又换了一脸委屈难堪的神情,“大姐姐,蓉儿也知道母亲并非大姐姐的生母,大姐姐想念生母的心蓉儿能理解,所以也望大姐姐能体谅蓉儿一片为母之心这才相问大姐姐不肯唤母亲的原故。” 这个名义上的长姐不肯唤叶氏为母亲,足以让叶氏沦为上京城勋贵世家的笑柄,身为人女的她,自然责无旁贷的要想办法解决,不然,一个继母不慈的名声,叶氏可要担到底了。 “五妹妹一片孝顺之心真正感天动地,只是——” 季望舒陡然便收了脸上殷殷笑意,一股子冷戾由唇角袭上眉梢,看得分明的季芙蓉忍不住就缩了下,旋即又有些懊恼自己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被个小姑娘给震慑住了,懊恼过后便道,“只是什么?大姐姐但说无妨。” “只是啊”季望舒语气怅然的看着季芙蓉,却不说下去,只挑了眉道,“五妹妹当真要听长姐说个清清楚楚?” 自是要听的,不然她今日何必巴巴的跑过来,季芙蓉心中腹诽,面上却一脸渴求的道,“大姐姐无需担忧,蓉儿洗耳恭听。” 她就不信,季望舒能有一个明正言顺不唤叶氏为母亲的理由,只要她没理,往后她怎么唤叶氏都是她的错,而非叶氏不慈。左右叶氏所做的那些事情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季望舒就不可能拿这些来推脱不唤叶氏为母亲的理由。 她心中自信满满,自忖已掌控全局,殊不知她眼底那一丝自信落入季望舒眼帘,却宛如戏台上的丑角一般让人笑而不语。 “五妹妹既然要听长姐解释,那便听清楚了,当年长姐生母热孝未过,大夫人便匆忙嫁进侯府,这可不是世家府邸的规矩,是以,长姐遵循世族礼仪,故而不耻之,继而不耻唤大夫人为母,如此,可解了五妹妹心中所疑?”季望舒眉目淡淡,可言词却犀利如刀,直将季芙蓉刮得体无完肤。 不耻,好一个不耻! 可偏偏,她找不到理由来反驳,毕竟,陆氏未出热孝,靖安侯府便匆匆忙忙的迎娶叶氏进门是不容反驳的事实。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季望舒会光明正大的拿这事来说,不得不承认,今日是她失策了不说,不过今此一事,她也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容颜明亮的长姐,心机手段远非叶氏所能相提并论的。 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被人当着面说不耻她的生母所为,她即便不是本尊,也觉得有些丢脸,可丢脸是小事,她还得厚着脸皮为叶氏开脱。 “大姐姐所言虽有道理,可是热孝未出婚嫁之事并非此一桩,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她又何来不是?大姐姐若是因此而对母亲心生不满,岂不是置祖父祖母于不慈之地?”虽说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厚颜无耻,可成大事又何需计较这些? 季芙蓉自我安慰了几句,又觉得有了些许底气后便抬头理直气壮的看向季望舒。 一边白薇白芍甘草茯苓是听得目瞪口呆。 从来不知道,季府五姑娘,居然这么能言善道,如此指鹿为马的本事,屈居于一介女儿身,真是可惜了! 迎上季芙蓉理直气壮的小眼神,季望舒不由哑然失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妹妹说的有理,可惜啊”她顿了顿,在季芙蓉闪灼的眼瞳里她却换了话道,“五妹妹想必知道,长姐久居庵中,久居庵中的长姐自是悠闲的很,听了不少的故事,不知五妹妹可有兴趣听长姐说个故事?” 她莫名其妙的转移话题,季芙蓉虽有些不耐烦听什么唠什子的故事,但潜意识里又觉得季望舒不会无原无故的要说故事给她听,便点了点头,“长姐请说,蓉儿倒是有兴趣的。” 有兴趣就好,就怕你没兴趣。 若是没兴趣,这一出戏可也就太无聊了! 季望舒莲步轻移至锦塌上坐下,又指了指身侧道,“五妹妹也请坐。” 季芙蓉也不迟疑,轻盈行至她身侧坐下,一脸洗耳恭听状。若是外人看见,怕是觉得这两姐妹端的是姐妹情深。 “这个故事嘛,真假长姐也无从得知,只是说某个勋贵世家的府邸,娶了位续弦夫人,只是这续弦夫人却只怀胎六月便生下一位千金,这勋贵世家断不能让这位千金蒙上奸生子的身份,自然想尽了办法遮掩家丑,只是这天底下到底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所以这故事便为香客所知,长姐初听到时也觉荒谬之极,不过那香客却是说的有板有眼,长姐倒是信了个九成。”含笑将当日威胁老夫人的故事又述了一遍,季望舒又挑眉看着一脸青白交加的季芙蓉道,“五妹妹如此聪慧,定能知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的了。” 听完故事的季芙蓉,有如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 她原本只以为陆府被抄家灭门之后,靖安侯府为了向今上表忠心这才动了手脚故而才有了陆氏未出热孝,便宜爹就匆忙迎娶帝师叶府嫡女叶氏为填房夫人的事,可如今听了这个故事,活了两辈子的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叶氏,竟然是未婚先孕,所以靖安侯府才不得不匆忙将人娶进门。 虽说前一世这样的事她不是没看到过,可叶氏可是帝师府的嫡女啊! 堂堂天子的老师,生养出来的女儿竟这般寡廉鲜耻,倒也真——让人刮目相看! 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同时却又在计算着季望舒将这个‘故事’说与她听的目的。 虽是故事,但季望舒既然敢说出来,想必是事实的,只是这个故事,季望舒是只知道这个故事呢?亦或是还有证据支撑这个故事并非故事? 若只是个故事,那就好说,若这故事还有证据支撑并非只是一个故事,那可就是个天大的麻烦了! 按说,帝师叶府对叶氏的行为应是知晓的,那这未婚先孕早产生女的丑事,以帝师叶府和靖安侯府的手段,竟没做到万无一失,还是叫这季望舒给知晓了,当真是让她无语之极! “五妹妹这般犹豫不决,可是还分不清这故事的真假?”见她眼光闪烁不定,季望舒浅浅笑问。 季芙蓉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长姐的故事,蓉儿听着却是太过复杂了,这世上的事,真真假假的,谁能分清呢?” 她心中还是提防着季望舒不过是用这个故事来咋她的,所以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在心里头。 季望舒也不揭穿,只笑着点头,“五妹妹所言甚是,这世上的事啊,真真假假的确难以分辨,就比如——陆太傅府叛国之罪名。” 她看似漫不经心随口一说,季芙蓉整个人却是因为她这看似无心之语给惊得崩紧了。 因为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她也是听过不少关于陆府之事的,且她可是亲耳听见那人和人议谈,陆府叛国之罪,根本就是当时的七皇子如今的今上容不得陆太傅,皆因陆太傅拥护的乃十一皇子晋忠王,所以七皇子便狠下毒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先帝以为陆太傅通敌叛国,陆府三族几百条人命毕枉死黄泉。 想到前世听到的,又看着季望舒看似无心的话语,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只装出谨慎的模样道,“长姐慎言,陆府之事可是先帝下的旨,又如何会是假?长姐您可不能因为陆府是长姐外祖府而妄言。” 以她现在这般年龄,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叫人惊奇。 白薇四人皆是一脸讶然,便是季望舒,也不由深深看了过去。 不过也就一眼,她便道,“五妹妹如今,倒是变了。” 岂止是变了,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白薇四人在心中腹诽着,姑娘刚回府里,这五姑娘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燃,哪像现在这般句句有理的。 “那大姐姐觉得,蓉儿是变好了呢?还是变得不好了呢?”被长姐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的季芙蓉强撑笑脸问。 左右这个身子容颜都没变的,变的只是灵魂,季望舒再厉害,总不可能看得穿这个身子里的灵魂换了吧? “自是变好了的,五妹妹从前太过娇纵,如今却是会想事了。”季望舒很是中肯的回她。 叶氏生的两个女儿,原本季海棠才是聪慧的那一个,如今看来,却是她走眼了,原来季芙蓉,才是真正聪慧的那一个,端看她从前,她是绝想不到季芙蓉能说出今儿这番话的。 得了她的肯定,季芙蓉却没有丝毫的欣喜。 今天这一朝算是白跑了,不过,倒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她还是知道了这么个关于靖安府的‘故事’。 “今日听了大姐姐之言受益匪浅,蓉儿多谢大姐姐了。”好歹还是有收获的,季芙蓉这么安慰着自己。 季望舒笑着摇头,“你我乃是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大姐姐,那蓉儿往后,可不可以多来大姐姐这儿?”季芙蓉忙接过了话头。 她今日走这一趟,除了想让这个长姐往后唤叶氏为母亲,更多的是想多接触这位长姐,虽然前者的目的没有达到,不过来日方长,她有的是时间。 “自是可以的。”在季芙蓉殷勤的眼光中,季望舒笑着点头。 一头藏了自个尖牙的小老虎,想要亲近自己这个要宰了她亲母的长姐,看来这往后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 得了她应允,季芙蓉就起了身,“多谢大姐姐,蓉儿这就回去了。” 等季芙蓉迈着小腿出了门,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之后,白芍就忍不住道,“姑娘,我瞧着这五姑娘说话这心里头就瘆得慌,您怎还让她常来?” 其实不单白芍心里有如此感受,白薇甘草茯苓三人同样觉得今儿的五姑娘,让人看着就发瘆。 季望舒弯唇浅笑,“你们不觉得,我这位五妹妹,变了个人似的吗?” 四个丫鬟忙不迭的点头,可不是吗,变得也忒吓人了点。 “一个人变化这么大,自然是有原因的,她想要亲近我,我也想瞧瞧这个五妹妹,能翻出个什么浪来。”见自己四个心腹丫鬟一脸恍然,季望舒就笑了笑。 “可是姑娘,您将那个故事说给五姑娘听,若是她回头告诉大夫人呢?”茯苓的心思最是细腻,将心中盘算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季望舒赞许的看她一眼,心中却是有些庆幸的。 刚回府时,这丫头心思重想岔了,差点让她放弃,还好这丫头终于还是想转了,没让她失望。 “你也说了,只是故事,既是故事,五妹妹又怎会说与叶氏听?再则,即便她说与叶氏听了,不过是让叶氏心中更为不安,我又有什么可惧之的?”季望舒浅言戏语。 有这么个故事在手,最方便不过,没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唬人,有事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吓人,说起来,她倒应该感谢叶氏未婚先孕落下这么个故事,让她用的这么顺手。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陆妈妈打起帘子迈了进来。 甘草和茯苓忙一个拿暖炉一个拿鹤氅,待收拾整齐了,季望舒便道,“甘草茯苓,你们两个陪陆妈妈留下,白薇白芍你们随我出府。” ------题外话------ 谢谢打赏的亲啊,现在后台看不到当天打赏,所以只能说一声谢谢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5 酒楼会面 醉仙楼,天字一号包厢。 宣亲王老王妃端坐一方,左侧是宣亲王世子贺兰离墨,祖孙俩人虽极力镇定,可眼里却有着不容忽视的慎重和紧张。 许是因为等的人还没来,又许是因为心里的期待紧张兴奋各种情绪交织缠绕,久经沧桑的老王妃一颗心如同吊在了半空,最是了解她的贺兰离墨亲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祖母,您暖暖身子。” 老王妃心里因为紧张的确有些发慌,便接过来啜了一口,待口齿溢香的热茶沁入心肺,那一丝慌乱也恍似因着这一丝热气而沉淀下去,杯中袅袅上升的热气将她的眼侵润得有如蒙了层雾。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久到她以为活着等不到这一天了,久到一颗饱经世事倾轧的心已然枯涸,久到她已经不抱希望,突然间却又传来音讯,这让她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忧。 她和老王爷都老了,也没几个年头活了,生死于她和老王爷而言不过云烟,可是她和老王爷放不下独子留下的嫡孙,她和老王爷若死了,以今上那狭隘的胸襟,断不会给嫡孙留条活路的,所以在知道季望舒和嫡孙所言之后,她便果决的抛出了诚意。 与其墨守成规坐看今上虎视眈眈的坐等她和老王爷寿终正寝,尔后收回宣亲王府的兵权,倒不如破釜沉舟放手一博,横竖,最坏的结局都和前者一样,可若是博对了,嫡孙的命不但可保,宣亲王府一脉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因为今上的忌惮而落个只此一孙的局面。 如今抛出的诚意有了音讯,哪怕还不知这音讯到底是不是如她心中所料想的一般,也足以让她坐立不安。 季望舒带着白薇白芍迈进来时,老王妃紧紧吊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想到昨夜前来传信的人居然是今上无比倚重和信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老王妃看着季望舒的眸光就不由深了。 不管夜郡影是出于什么原因听命于这小姑娘,但就这一点由此可见,她将诚意掏出给这小姑娘是对的,或许,这放手一博未必不能博出一条生路! “望舒见过老王妃。”福了个礼后,季望舒便坐于王妃右侧。 老王妃待她坐定后就朝身侧的孙子示了个眼神,贺兰离墨会意,朝季望舒望了一眼探询地问,“郡主相邀,所为何事?” “老王妃和世子既已给了长安诚意,长安自然也要回报一二,还请老王妃和世子稍安勿躁坐等片刻。”季望舒一脸坦荡的回他。 老王妃心中就是一动。 坐等片刻,显然就是还有人要来,那人——会不会是她心中所期待的那位? 虽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老王妃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期待和激动,颤颤地问,“季姑娘,可是要等人?那人——是不是——” 老王妃只觉得晋忠王三字无比的沉重,沉重得令她竟无法说出,只能满是期冀的看着身侧那位她寄予了宣亲王府十万将士身家性命的小姑娘身上。 在老王妃满目仓夷的又满是期待的眸光里,季望舒也不由感受到一股令人压抑而又艰辛的沉重,她缓缓而又郑重的点头。 她深知,在今上的打压之下,宣亲王府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不致于像陆府一般三族被灭,更明白,对于这次的会面,老王妃寄予了多少的期望,所以,她才点头,不忍老王妃再受那煎熬之苦。 她点了头,她点了头! 老王妃只觉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紧紧揪着的心,总算是落定于尘埃。 侧头朝身畔坐着的嫡孙望过去,而贺兰离墨却也正担忧关切的看着她。 祖孙二人相视无语,一切苦难悲痛——尽在不言中! 瞧着这一幕,季望舒眼前,却浮现出前一世,母后送她出宫也是这般执手无言未语先咽。 老王妃和世子尚有一线光明在前,而她和母后,却自那一别,碧落黄泉再无相见之日! 有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打破这一室或沉寂或悲痛或悲壮或愤慨或欣然的氛围。 门悄然打开,一身暗青长袍,眉眼温润中又显刚毅的中年男子不急不徐的迈了进来,他身后,一身便服的夜郡影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 中年男子环视过后,清冷的双眼落在老王妃身上便有了一丝关切,“多年不见,太奶奶安好?” 一声久违的太奶奶让老王妃老泪纵横,再也掩不住心中的激动,颤颤的起了身,“好,太奶奶好着呢。” 她以为有生之年,再也听不到这一声太奶奶了,可没想到,这孩子还活着,活着,就好! “墨儿,快来给王爷见礼。”好不容易稍稍平定了心情,老王妃忙侧头吩咐自个嫡孙。 贺兰明墨从善如流的起身,“子安见过王爷。” 虽说按辈份,晋忠王应唤他一叔王叔,可君臣有别,晋忠王可是他宣亲王府所要拥护的新君,自然是他给晋忠王见礼。 晋忠王倒也没避,只点头道,“王叔请坐。” 虽然这小世子比他小这么多,可宣老王爷夫妇对他的恩如山重,所以宣亲王府的小世子,当得起他一声王叔。 他一声王叔唤得再坦然不过,老王妃心里更是安定。 这孩子是,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这么久不见,他还是和从前一般坦坦荡荡。 “长安见过王爷。”待贺兰离黑坐下,一直不曾吭声的季望舒也起了身福礼。 晋忠王的眸光便落在眼前已然长大婷婷玉立的小姑娘身上,温润的道,“丫头,你也坐。” 听着这一声丫头太过慈和,老王妃就忍不住将眸光落在季望舒的身上,心中却是忖着,这丫头身上到底流着陆氏一半的血,陆府又是因为晋忠王才被灭三族,晋忠王便是看在陆府的面子上,将来这小丫头的前程,也就不用愁了。 季望舒待晋忠王坐下后方才落座,她知晓,今日这会面主要是让宣亲王府和晋忠王达成联盟,而她心中想问的那些话,却是要等老王妃和晋忠王谈定之后再问,所以她便安安静静的坐在老王妃身侧。 若不是因为有季望舒,也不可能有今日这会面,所以老王妃并没避着,缓和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便开门见山的道,“殿下,这么多年,您怎就没给老身递个消息?难不成还怕老身”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晋忠王已死,如今人却活生生的坐在她眼前,可殿下既然活着,又为何不递个消息给她?难不成是信不过她这个老婆子信不过宣亲王府? 一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殿下信不过她,老王妃心里又难免有些失落。 虽则老王妃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但在场诸位又如何能听不出,贺兰离墨眼眸稍沉,虽有些情绪,但从小在上京长大,耳闻目睹了当年血流成河的宫变,他又不难理解晋忠王为何这么多年不给祖母传个消息。 毕竟当年先帝是想传位于晋忠王的,不料陆太傅被人陷害满门被灭,而七皇子更是发动了宫变,这天下不过一夕之间就变了天换了主,晋忠王能逃出一条生路不用想都知道是何其之难,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不敢相信宣亲王府亦是情理之中。 “太奶奶,当年并非不信您也并非不信宣亲王府,只是当时逃出来时一路北下,您应当明白,当时我身边的人手根本不够,再加上那时风声鹤唳戒备极严,所以就没给您递信,到了燕北之后,我也曾试着谴人去送信于您,可是过去的人到了陇西之后才发现,王府周边竟然隐藏着不少那位送去的探子,若强行给您递信,反倒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这才没给您递消息。”晋忠王看着老王妃,面色坦然说出当年实情。 他的话,老王妃自是信的。 陇西虽是宣亲王府的封地,可诺大的郡城,混入今上送来的探子也轻而易举,更何况,那些探子在王府四周打探她亦是知道的,只不过是想安了今上的心,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只要不是殿下不信她这个老婆子不信宣亲王府,就好! “殿下,当初都以为您已经——可是太傅大人保全了您?”既然已经知道晋忠王对她的信任如初,向来果决的老王妃自是不再纠结,转而问道。 晋忠王轻轻点头,“太奶奶猜的没错,是太傅他老人家保全了我,太奶奶,您且看着,终有一天,我要天下知道陆府满门忠烈可昭日月。” 他面色肃然,老王妃心中亦是豪情万丈,“殿下,您不但要为陆府正名,更要让天下知道是那位为了夺得那九五之位,不惜残杀忠臣。” 如今那个皇上,只想着收回兵权,完全无视燕梁国于一旁虎视眈眈,更漠视死于北漠铁骑侵犯下的百姓,这样的人,不配为君,也不配宣亲王府十万将士为之效命。 只要晋忠王一声令下,宣亲王府便敢拥护着他揭竿而起! ------题外话------ 不出意外,晚上还有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6 望舒身世 这一谈足足谈到未时,老王妃才携着贺兰离墨欣然离去。 “你可是有话要问我?”眼前的小脸太过熟悉,一股柔和由晋忠王心中慢慢滋生漫延开来。 犹记得很多年前,那个小姑娘,嘴里唤着“宸哥哥”,一脸神彩飞扬的向他飞奔过来可是,他却未能保护住她,未能保全那个属于他的小姑娘! 他眼中的柔和和悲痛,悉数落入季望舒的眼帘,她知道,她生得肖母,晋忠王定是看着她便忆起了陆氏,所以眼中才会有悲痛。 叹了口气,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王爷,您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告诉望舒的吗?”没有回答晋忠王的话,她只是挑眉淡淡看着晋忠王反问。 晋忠王略微一愣,没有生气,反倒轻轻点头回她,“我的确有很多话想要告诉你,你想要先听什么?” 要说的太多,索性将选择权放诸小丫头手中,由她决定最想听的。 季望舒抬眼看了看从进来就一直像个影子一般立在晋忠王身后的夜郡影,虽说显然夜郡影忠于晋忠王,而晋忠王显然也很信任夜郡影,可她要问的,却是家事,家事嘛,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晋忠王会意,轻声吩咐,“禾遗,你且出去。” 夜郡影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季望舒却是想着晋忠王唤夜郡影为禾遗,合起来可不就是个千字,想来夜郡影虽改了姓氏,却因为家门血仇未报,所以才用了这样的表字。 “王爷,望舒亲母,可是陆氏锦绣?”待夜郡影出了门,又命白薇白芍也出去之后,季望舒双眼迎上晋忠王,小脸肃然相问。 晋忠王毫不犹豫回之,“是。” “那再问王爷,望舒亲父,可是靖安侯?”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是对生母陆氏的不敬,可是她心中却始终怀疑着,而这种怀疑,自打见了晋忠王之后,更为强烈。 晋忠王没有想到小丫头竟然会问这么一个事,心中不免有些踌躇。 她还这么小,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 季望舒也不催他,只淡淡看着他。皆因早在他没有像回答她第一个问题时的果决,她心中便也有了答案,而她如今等的,不过是另一个答案,而这答案,晋忠王会不会回答,她不急。 因为,就算晋忠王不告诉她,她总有办法查得出来。 一片沉寂过后,晋忠王终于不再犹豫,摇头道,“他不是,舒儿,你——怨为父吗?” 既然已经告诉她靖安侯并非她的亲父,以这小丫头的性子定然会再问他亲父是谁,所以他便索性将真相完完全全的说出来。 压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敢倾述出来,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可更多的却是害怕。 害怕女儿心里埋怨着他这个父亲,害怕女儿不肯认他这个父亲,更害怕——女儿鄙视他这个父亲,因为,他这个父亲,实在相当失职,不但没有保护她的能力,更没能保护好她的母亲。 “望舒不怨。” 晋忠王眼中的担忧紧张太过明显,而她——不是本尊,自然无从怨起,再者,这当中定然有着种种原因,陆氏才不得不嫁给靖安侯,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更何况,在庵中时,晋忠王也安排了人保护本尊,虽然阴差阳错她郦望舒活了过来,可她能看得出,晋忠王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很关切的,所以她才能坦荡的回晋忠王她心中无怨。 只是她的答案显然没能安抚到晋忠王一颗慈父心,因为晋忠王眼中的愧疚和悲伤更加明显。 女儿一脸坦荡的说不怨他,他看得出女儿没有说假话来安慰他,女儿说的就是实话,她心中,是真的不怨他,让他伤心难受的是,女儿眼中没有一丝欣喜,就好似他这个父亲,对她来说恍如一个路人。 也是,这么多年,他根本不曾尽到父亲的责任,又怎能奢望女儿会对他这个父亲有什么孺慕之情呢! “舒儿,为父知道这么多年为父没有尽到为人父的责任,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为父不好,为父——” “父亲,您所有的苦衷望舒皆能理解,所以父亲无需自责。”见晋忠王因为她这番安抚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却愈发黯然,她心中不由叹了口气,柔声道,“父亲若是对女儿心有愧疚之心,那望舒就等它日父亲为陆府正名且登基称帝之后,再好生弥补望舒从前受过的苦,可好?” 晋忠王原本黯然失色的双眸瞬息明亮起来,心知女儿让他日后弥补的话不过是为了安抚他,可她肯这样说,就证明她心里已然接受他这个失职的父亲。 只要女儿肯接受他这个当爹的就好! 将来若有那么一天,他一定要好生弥补这个女儿,要让天下知道,陆府——还有血脉存于世间! “父亲,这是当日老王妃交付望舒的,此物慎是重要,还请父亲过目。”季望舒由袖中掏出一个锦匣放于桌面,推至晋忠王面前。 晋忠王轻轻打开锦匣,饶是他心里已有准备,在看清匣中那玉质光润的玉玺就这么呈现在眼前时,还是忍不住有些讶然。 他的父皇,到最后还殚精竭虑的为他安排,若非父皇有先见之明,暗中将这传国玉玺交给了宣亲王府,只怕这传国玉玺早就落于贺兰宇手中,想来贺兰宇千算万算,终没料到父皇竟会将传国玉玺交付手握十万重兵的宣亲王府。 也是,别说贺兰宇不敢相信,便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父皇会信任宣亲王府到如斯地步,他都没料到,以贺兰宇那般狭隘的心胸,自是更不敢相信,父皇会将这般重要的物件交付宣亲王府手中,毕竟宣亲王府一脉才是皇室正统,有了这传国玉玺,若宣亲王府肯,这天下,哪还有贺兰宇的份! 可也正是因为这传国玉玺,老师才会受尽折磨而死,陆府满门,也为了他而枉死黄泉,这传国玉玺是陆府满门忠良的性命才换来的! 一时间,晋忠王心中悲喜交织,一行清泪缓缓淌下。 ------题外话------ 谢谢打赏的亲~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7 找虐受虐 这一年是西楚最冷的一年,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十来天,眼看离年节只差三天,这大雪却还没有消停的迹象,整个上京城,笼罩在一片白雪茫茫之中。 许是因为天冷,靖安侯府倒迎来了极为难得的安宁,各房相安无事,叶氏也忙于年节的事宜,不再苛责内院的几个姨娘庶女,二房的赵氏虽不时的捅一点篓子,被老夫人或轻功重或明或暗的敲打一番,又被季二爷狠狠训斥了一顿,也就将心里的不甘咽了下去,四房乃庶出,自然不敢像二房那般行事,偏居一隅只求安稳度日。 可这难得的安宁却在今日被打破。 福安堂里,老夫人板着脸瞪着坐在下首的叶氏,不敢置信地问,“叶氏,你刚刚说什么?” 不单老夫人不敢相信叶氏刚刚所言,二房的赵氏手中的帕子早就被扯得紧紧的,若不是不敢打断老夫人的话,她都恨不能一口啐到叶氏的脸上去,四房的方氏虽也是有些气愤,不过忖着这偌大的侯府终究是长房做主,将来四房还是得倚靠长房讨活,她也就垂了头,不让自己眼中的不满被叶氏发现。 老夫人脸色太过吓人,叶氏心中便有了些许的慌乱,可一想到被留在庄子上的嫡女,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恳求,“母亲,儿媳想着,这都快近年节了,棠姐儿一个人留在庄子上,儿媳心里实在有些不忍,还请母亲念在儿媳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接棠姐儿回来过个年节吧。” “糊涂!棠姐儿出了那样的事,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想着把人给接回来?”老夫人很是不耐烦的拒绝,心中却是厌起叶氏这般不知进退的言行。 叶氏心疼棠姐儿,她这个当祖母的难道不心疼? 可心疼又能怎样?谁让棠姐儿出了那样丢人现脸的事,她也就是看在棠姐儿向来孝顺她这个祖母的份上,没将棠姐儿送去庵中青灯古佛过一辈子,就已经网开一面了,可叶氏还妄想借着年节接棠姐儿回府,简直是——鼠目寸光! 不是世家出身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老夫人心中无比后悔当年不该因为叶府为帝师且得今上恩宠,匆忙同意儿子的话将这叶氏娶进门来。 见老夫人一脸坚决没有回转的余地,叶氏就朝坐在老夫人身侧的次女望了过去,她心知,老夫人如今最是不待见她,所以她的话老夫人肯定听不进,可蓉姐儿如今最得老夫人的欢心和疼爱,蓉姐儿相劝,说不定老夫人就会考虑考虑,而不是像对她这般不留情面的拒绝。 收到叶氏递过来的眼神,季芙蓉虽知眼下实在不是相劝老夫人的好时机,可到底是这个身子的嫡姐,一荣俱荣的道理她也是清楚的,所以在叶氏看过来之后,她忙轻声安抚,“祖母,您别生母亲的气,蓉儿有一话,不知当不当讲。” 老夫人虽然很疼爱季芙蓉,可看到季芙蓉张嘴就为她娘亲求情,这心里又有些不舒坦,原想呵斥孙女,一瞧见孙女满脸哀求的看着她,她心里头又软了一软,抿了抿嘴,无可奈何地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心疼你母亲,说吧,祖母听听你的想法。” “祖母,母亲她是蓉儿的亲娘,蓉儿自是心疼的,可蓉儿更担心的是祖母,祖母您可不要气坏了身体,祖母,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季芙蓉却没有顺着老夫人的话提季海棠的事,反倒贴心的斟了杯热茶递给老夫人。 被她这么一哄,老夫人心里那点子不舒坦自是消了去,眉开眼笑的接过茶盏啜了口,“你这丫头,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说吧,祖母不气了。” 看老夫人被季芙蓉三言两语就哄得眉开眼笑,赵氏手中的帕子扭得更紧,狠狠瞪了坐在自己身边的三姑娘季睡莲一眼,都是嫡出的孙女,偏生自个这女儿就是一个木头,学不来蓉姐儿那哄人的本事,若自个女儿争点气,能像蓉姐儿一般舌底莲花的哄老夫人,这中馈之权,说不定她也能沾一星半点。 季睡莲本是一脸羡慕妒忌恨的看着季芙蓉,被自个母亲这么一瞪,就不由得撅了撅嘴。 她倒是想跟五妹妹一般哄得祖母眉开眼笑,可每次一看祖母那张板着的脸,她心里就紧张得说不出话,话都说不出了,哪还有心思去哄人? 二房母女这点眉眼官司自是没人察觉,叶氏只眼巴巴的看着季芙蓉,等着季芙蓉哄得老夫人点头同意接季海棠回府。 众目所注,季芙蓉仰着一张玉似的小脸蛋看着老夫人,唇角弯弯地道,“祖母,二姐姐她虽出了那样的事,可到底二姐姐也是无辜才受了那样的罪,眼下这天气,蓉儿便是一天不出厢房都觉得冷得受不住,更何况庄上那样的条件,只怕是更冷得让人受不住,二姐姐那样矜贵的人,又怎么熬得过?若二姐姐冻出个什么,这庄子上连个大夫都没有,这万一若出了什么事,祖母您也会心疼的不是吗?” 一袭话说得有模有样,老夫人就不由拧眉深思。 棠姐儿打小养在她膝下,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嫡孙女,老夫人多少还是抱了一丝真心的,是以听蓉姐儿这么一说,庄子上的条件老夫人也是知道的,那就不是娇养着的世家女能呆的地,这般一想,老夫人心里头就不免有些松动。 看得老夫人脸色松动,赵氏就一惊,再也顾不得,梗了脖子就嚷了起来,“蓉姐儿这话说的,棠姐儿去时可足足带了十二个丫鬟婆子服侍,庄子上又不是没炭火,怎就会冻着棠姐儿了?那满庄子的奴才,谁敢不要命的冻着咱们侯府的千金?你二姐姐可是犯了错才被罚去庄子上的,这才多久就接回来,不是让人指着咱们靖安侯府的鼻梁说没规矩吗?” 老夫人原本有些松动的心因着赵氏这一番话又冷硬下来,虽然她素来不待见一身小家子气的赵氏,可赵氏这番话,却是有道理的,犯了错就要受罚,不能让世家说靖安侯府连个规矩都没有。 眼看老夫人的面色显然很赞同赵氏的话,叶氏就急了,红了眼看着赵氏道,“二弟妹可就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棠姐儿去死不成?棠姐儿哪点不孝敬你这个婶娘了?你就非得逼着棠姐儿去死?” 婶娘逼侄女去死,这话可是往重里踩了。 赵氏顿时也急红了眼,唰一下就站了起来,扯着嗓子叫嚷,“嫂嫂可别这么蛮不讲理,我哪逼棠姐儿去死了?倒是嫂嫂你,为了那么个丢人现脸的货色逼着这满屋子的姑娘们去死,棠姐儿做出来的事,凭什么叫我的莲姐儿去受罪?三弟妹,你也别垂着头不吭声,你便是不考虑八丫头的将来也得为四丫头的前程想想,这可都是没订过亲的姑娘呢,有这么一个伤风败俗的嫡姐,你让这些妹妹们往后怎么订个好人家?” 赵氏向来嘴快,这一番说得又快又急,竟是让叶氏都来不及插嘴,她偏了偏头,又瞧着另一边安稳坐着看戏的季望舒,又扯道,“咱们府上的姑娘,可不像舒姐儿一般,舒姐儿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自是不怕,可剩下的可没个郡主的身份,舒姐儿,你倒是不用担心你二妹妹连累到你,可你是嫡长姐,你得为你剩下的几个妹妹想想。” 原本看戏的季望舒就忍了心头的笑。 虽然赵氏将她牵扯出来不怀好意,可不得不说,赵氏这番话倒甚是合她的心意。 真正的季望舒不过三岁就被送去庵中苦熬,叶氏所出的季海棠这才吃了多少苦就想着回来,那怎么行呢! “二婶婶所言甚是,长安也觉得此时不宜接二妹妹回府。”起了身,简简短短的说完,她便又坐了下去,无视叶氏气急败坏的脸和季芙蓉略显阴沉的眼神。 此时才回过神来的叶氏还想争辩几句,老夫人却是让吵得有些头痛,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几上一放,那‘哐’的一声脆响,叶氏顿时就将涌到嗓眼里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抬了眼小心冀冀的打量着老夫人。 “老二家的话也没什么不对,不管是什么原因,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得受罚,你不为老二家和老三家的丫头们着想也要为蓉姐儿孝虑,棠姐儿的事,不用再说了。”训斥完叶氏,老夫人又瞪着赵氏道,“什么死不死的,老二家的你这张嘴也太没个约束了,再这样管不住这张嘴,你就别出来丢人现脸了。” 叶氏挨了训,又知道老夫人一旦做了决定不会更改,只怏怏的应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媳心疼棠姐儿一时想岔了。” 她知道这时不管再说什么,就是蓉姐儿再有一张巧嘴,老夫人也听不进去,所以不再多言,可心里却又记了赵氏一笔账,若不是赵氏,老夫人原本就会同意接她的棠姐儿回府。 等着瞧吧,她就不信熬不过老夫人,等老夫人将来西去,这偌大的靖安侯是她叶华梅的天下,到了那时,整个二房,都得为赵氏今日的言行抵罪! 赵氏虽也挨了训,可她的目的却是达到了,自然这顿训斥于她而言无关痛痒,瞧着一脸灰败的叶氏,很是解了她心中积怨已久的一口憋屈,自然再没顶嘴,反倒低眉顺眼的给老夫人认了错赔了个不是。 叶氏和赵氏二人心中的想法,老夫人自是不知的。 训完两个儿媳,老夫人又缓了口气,看着身侧的季芙蓉道,“蓉姐儿,祖母也知道你心疼你二姐,祖母也心疼,可心疼归心疼,该罚的还是要罚,若今儿破了这个规矩,这往后还怎么管家?” 老夫人一脸关切慈爱的教导她最宠爱的孙女,却不知这孙女心里是却是极为瞧不起她的,若不是季五姑娘不短的时间里还要靠老夫人的宠管撑腰,季五姑娘早就恨不能翻几个白眼送回去给老夫人了。 “祖母的教导,蓉儿明白了,只是蓉儿心里还是担忧着二姐姐,祖母,不如明天蓉儿去庄子上看望二姐姐是否好安?”季五姑娘仰着一张满是关怀担忧嫡姐的小脸,不无祈求的看着老夫人。 这小丫头不但没有怨憎棠姐儿连累了她,还满心全担忧着棠姐儿在庄子里过得好不好,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老夫人心中一番感慨,自是点了头应允了,不过心中终是放心不下,就吩咐叶氏,“老大家的,明儿你带着蓉姐儿去庄子里看看棠姐儿缺不缺什么,若缺了什么,只管谴了人送过去。” 虽没能说服老夫人接棠姐儿回府,可她能出府去看望棠姐儿,也算是有收获。叶氏脸上就带了一丝欣然应下。 闹了这么一场,老夫人精神就有些不济,叶氏等便带着各自房里的姑娘们退了出去。 待人走完,老夫人便松了精神气歪歪的靠着炕上,想着今儿的事和庄子上的嫡孙女,老夫人的心情就有些不那么好了,恹恹地道,“桂香,那叶氏的眼皮子是愈发的浅了,一颗心就挂在棠姐儿身上,也不想想松哥儿和柏哥儿才是咱们侯府的顶梁柱。” 在老夫人看来,若叶氏能分点心神打理好松哥儿和柏哥儿的院子,又怎么会发生俩个嫡孙院子里,都出了不小的事,松哥儿的奶娘雷妈妈这才撵出去,紧接着管嬷嬷又敢伤了柏哥儿,这都是叶氏管家不力的表现。 蓝嬷嬷也是瞧不上叶氏的行为,只是想着五姑娘每每来福安堂时,对她这个嬷嬷都以礼待之,就柔声为叶氏开脱,“老夫人,许是因为自打大姑娘回了府,这府上便接二连三的生事,大夫人一时力有不逮倒也情有可原。” 这话却是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上,老夫人也不由点头,哼了一声道,“那丫头生来就是克我的,自打她回府,我就没过个安生日子。” 提到那个连她这个祖母都敢威胁的嫡长孙女,老夫人一肚子都是火气。 别人家若有个皇上亲封的郡主姑娘,怕是要烧香了,可她这个嫡长孙女完全不受她的掌控,原本还想拿捏嫡长孙女的亲事,这郡主封号一赐下来,显然也泡了汤,所以老夫人心里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蓝嬷嬷自是清楚个中原由的,老夫人不喜大姑娘的原因有很多,大姑娘生母陆氏外祖陆府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大姑娘刚生下没几天,老夫人就犯了旧疾,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渐渐好转,所以那时老夫人就从心里上讨厌起这个克她的嫡孙女了。 这也就是当初叶氏打着让大姑娘为其生母陆氏念经祈福的名义,将大姑娘送去百花庵,老夫人二话都没说就点了头的原因所在。 见老夫人一脸郁卒的表情,蓝嬷嬷又担忧老夫人的身子,忙又宽慰道,“老夫人您别气,大姑娘虽不懂事,可到底姓季,再如何她也要孝顺您,而且,老奴觉得,五姑娘倒是个极孝顺的,五姑娘生得又美性子又端庄,这往后肯定有大造化,您啊,将来有的是福,可别因为大姑娘气坏了您的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到五姑娘,老夫人一张老脸就有了笑,“还是你说的对,五丫头可是个好的,世人由来只有锦上添花,像五丫头这样雪中送炭的,当真是极少的。” “可不是,棠姐儿有五姑娘这样一位心地善良的妹妹,也是棠姐儿的造化。”蓝嬷嬷笑咪咪的补上一句。 老夫人也笑着点头,心中却是有了主意。乘现在还早,不如去请个宫中出来的嬷嬷教导五丫头宫中的规矩礼仪,这样,将来五丫头才能有更大的造化等着她! 福安堂里老夫人和蓝嬷嬷的一番谈话,让老夫人对季芙蓉有了更大的期望暂且不提。 且说叶氏等出了福安堂,季芙蓉将叶氏的袖子轻轻一拉,悄声道,“母亲,蓉儿想去和大姐姐说会话。” 叶氏虽有些不喜,但想着前些时日女儿说的话便允了她,只有些不放心,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季芙蓉和奶娘于妈妈和四个大丫鬟道,“仔细侍侯好你们姑娘,你们姑娘若出什么岔子,仔细你们的皮。” 于妈妈并四个大丫鬟唬的齐齐应了,叶氏这才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往归燕轩的方向行去。 季芙蓉目送叶氏离开,转头看季望舒离去的身影,忙一跺脚紧紧跟上,边走边唤,“大姐姐,等等蓉儿,蓉儿有话要和大姐姐说。” 季芙蓉的声音如此的欢快,欢快得让季望舒想到了前世养的那条小黑狗崽。 前世她每一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愿理那条小狗崽,然后那小狗崽就在她身后屁颠屁颠的追着她跑,嗯,她还忘了说,小狗崽的尾巴还摇得特别的欢快! 欢快得就像——此时季芙蓉脸上的笑。 季望舒丝毫没有觉得将季五姑娘比成小黑狗崽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她只是觉得难为了季五姑娘能像她前世养的小狗崽,那看在小狗崽的颜面上,她就纡尊降贵的等等五姑娘。 “大姐姐,蓉儿想去大姐姐那说会话,可以吗?”终于追上来的季芙蓉喘着气,小脸笑得有如忍冬花一般招展。 任是谁看着这样花枝招展的小脸,怕是都不忍心拒绝的。 可这样花枝招展的小脸在季望舒眼中,却觉得五姑娘这喘着气的模样,更像她养的那条小狗崽了。 好吧,看在小狗崽的份上,同意吧。 于是季大姑娘很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后迈开步伐,虽然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不过季五姑娘并不知道,她的嫡长姐将她和一条小狗崽相提并论了,所以就不知道嫡长姐脸上那一丝怪异从何而来,她只知道,季望舒点了头应了她,所以她很是高兴的紧紧跟上。 福安堂到行云阁的距离其实不算远,但也说不上近。 一路上,季五姑娘状似天真无暇的一会指着树枝上的积的白雪道,“大姐姐你看,真美。” 一会又指着一只在空中飞来飞去觅食的云雀道,“大姐姐你看,居然还有小鸟,这么冷的天,它会不会冻伤啊?” 季望舒则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尔后继续前行。 “大姐姐你看” 在季五姑娘第六次发出这样娇娇的声音时,季望舒终于停下脚步,眉眼弯弯的笑看着季五姑娘道,“五妹妹,你这么装天真幼稚,不觉得——累吗?” 然后,季五姑娘如忍冬花的小脸,就有了一丝龟裂,不过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季五姑娘的小脸上,又完美的如忍冬花,只是,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季望舒时,季望舒又道,“长姐觉得,将来咱们靖安侯府若有个什么不测,以五妹妹这能装会变的本事,生旦净末丑都能好好演绎。” 如忍冬花一般的季五姑娘再也矜持不住,一瞬就黑了脸。 即便前世身为庶女,可也没人将她比作戏子的。 戏子那可是下九流的东西,她堂堂靖安侯府嫡出姑娘,竟被人比成戏子,简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季五姑娘能听到自己的牙齿磨得咯吱响的声音,可嘴里却道,“大姐姐却是说笑了,咱们靖安侯府怎会有不测?” 却是丝字不提嫡长姐将她比作戏子之言,竟恍似一点都不在意般。 身后于妈妈和四个大丫鬟却苦了脸。 无它,皆因这些时日以来,她们已经充分了解到她们服侍的五姑娘的性子了。 但凡五姑娘在大姑娘这受了委屈,回头她们这几个就得受皮肉之苦。 她们不明白的是,从前五姑娘可不爱粘着五姑娘,不但不粘大姑娘,还很看不起丧母的大姑娘。可这如今,五姑娘不但爱粘着大姑娘,还愈挫愈勇,每次都是昂首挺胸的去见大姑娘,然后每次都是一脸灰败的铩羽而归,就没一次从大姑娘那里讨到过好! 弄得她们都在腹诽,五姑娘是不是有找虐的倾向,又或者——五姑娘有受虐的嗜好?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世间的事风云莫测,五妹妹又怎知咱们靖安侯府会一直荣华富贵?”季望舒笑得风轻云淡,尔后前行。 季五姑娘被季大姑娘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笑给眯了眼,心中莫名的一紧,却又晒笑。 今上正是壮年,靖安侯府圣眷正隆,今上更视外祖父为肱骨之臣,便是几个舅舅,也是国之栋梁,这样泼天的富贵,何来不测之说? 不过是季望舒妒忌自个有这样的好外祖家,所以才会口不择言了! 季五姑娘自认她分析得很有道理,于是便以为她找到了季望舒的弱点,小脚连迈紧跟而上,一脸安慰的表情道,“大姐姐,蓉儿知道大姐姐是因为陆府的事才生了这般感慨,可是大姐姐莫要伤怀于心,蓉儿的外祖也是大姐姐的外祖,外祖家一定会——” “五妹妹莫非是忘了长姐说给五妹妹听的那个‘故事’?五妹妹若是忘了,长姐不介意再说一遍给五妹妹听。”季望舒停下脚步,一字一字清楚无比的道。 她眼中寒气太重,季五姑娘只觉得一股逼人的气势压得她透不过气,小脸一白下意识的就摇头,“蓉儿不曾忘记。” “没忘?”季望舒挑眉。 那一双有如星芒的双眸,似有着看透人心的锋利,带着一股寒气狠狠刺了过来。有那么一瞬,季五姑娘觉得眼前的嫡长姐像来自森罗地狱的恶鬼,张着血盆大口,那锋利的獠牙似乎就要将她狠狠吞噬。 她怕了,是真的怕了。 她吓得忙不迭的点头,语音里带了丝莫名的恐惧,“是真的没忘。”似是怕嫡长姐不信,她继续点头道,“蓉儿真的没忘。” 见她吓成这般模样,季望舒却又展颜浅笑,“没忘啊?” 她语气拉得甚长,季五姑娘恍似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等着噬人,身子不由一颤,却是说不出话来。 “没忘就好,长姐就怕你忘了。” 这么不经吓,真没意思! 季望舒不加掩饰的蔑视了吓得小脸苍身子发颤的小狗崽一眼后,转过身子,迈着无比轻盈的步伐继续前行。 白薇和白芍同样给了季五姑娘极尽蔑视的一眼后,紧紧跟上自家姑娘。 等季望舒转了身,她的眸光不再落在季五姑娘身上后,季五姑娘这才觉得那震慑得她透不过气的气息渐渐消散,回过神的她,想到活了两辈子的她,竟然给个小姑娘给震慑住了,脑怒就从脚底直接漫延至大脑。 跺了跺脚,咬着牙她也迈步跟上。 于妈妈和四个大丫鬟则苦着脸也紧紧跟上,只心中却都在想着,大姑娘究竟说了个什么故事给五姑娘听?怎的五姑娘竟吓成那般? 进了行云阁,白薇白芍服侍着自家姑娘褪了鹤氅,甘草则接过姑娘手中已然不暖了的手炉,茯苓则将早已备好的热手炉递于姑娘手中,这一气呵成有条不紊的动作,直让季五姑娘看红了眼。 活了两辈子的她,就没看过能有丫鬟,服侍人的动作都能如行云流水一般极为养眼。可偏生,这样的好丫鬟是别人的! 看了别人的丫鬟,再想想自己身边这四个木桩子一样的丫鬟,季五姑娘心里就难免有些泛酸。 “你们出去,别碍了我和大姐姐说话。”既然自个的丫鬟比不上人家的丫鬟,还不如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于妈妈带着四个丫鬟满脸委屈的退了出去。 都是侍侯嫡出的姑娘,可没见大姑娘对身边的管事妈妈和大丫鬟说过重话,反观自家五姑娘,怎么服侍都不对,怎么服侍都有错。都是为人奴才,可这待遇,简直有天壤之别。 服侍自己的管事妈妈和四个丫鬟都退了出去,季五姑娘就眼巴巴的看着陆妈妈和白薇白芍甘草茯苓,她的妈妈丫鬟都退出去了,这几个奴才怎么这么没眼色? “五妹妹不是有话要和长姐说吗?”见她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管事妈妈和心腹丫鬟,这模样又让季望舒想起了从前养的小狗崽。 从前她用膳时,小狗崽可不就眼巴巴望着她碗里的肉。 季五姑娘不是个蠢人,知道长姐不会如了她的意,将管事妈妈和心腹丫鬟打发出去,这心里头不免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悻悻地道,“蓉儿明天要和母亲一起去庄子里看望二姐姐,长姐可否愿意同行?” “有大夫人和五妹妹前去探望二妹妹就好,长姐就不去了。”季望舒很是干脆利落的一口回绝。 这么冷的天,别说季海棠还是叶氏所出,即便不是,季海棠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让她走一趟去探望。 “长姐为什么不愿意去?二姐姐一个人在庄子里很孤单的,长姐若是肯去探望二姐姐,想必二姐姐也一定很开心见到长姐的。”早知道季望舒不会这般轻易同意,季五姑娘也不泄气,只巴巴的劝着。 季望舒歪了歪身子,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靠着,漫不经心地道,“五妹妹,二妹妹她见了五妹妹是一定很高兴的,可是见了长姐我啊,那肯定是非常不高兴的,长姐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去看一个压根就不会欢迎我的二妹妹。” 这话说的太过直白,直白得都让季五姑娘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话可以说。 不过季五姑娘是愈挫愈勇的典型,所以她眼珠一转又道,“二姐姐对长姐有误会才会这般,长姐若是肯去探望二姐姐,这误会就可以解开了,咱们终归都是姐妹,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的呢?” 误会? 季望舒挑眉含笑,这季芙蓉这么努力游说自己随行,看来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了,可自己,实在不想这么轻易就遂了她的心啊! 不过,送上门来给她打劫的,她若不乘火打劫,似乎不合天理啊。 “长姐也知二妹妹心有误会,可是五妹妹你也知道,长姐打小养在庵中,这身子骨实在算不得强健,这么冷的天,长姐委实不愿出府,左右二妹妹也总有回府的那一天,等二妹妹回了府,长姐再和二妹妹解开误会也是不迟的。”季望舒淡淡道。 季五姑娘只觉这嫡长姐简直就是一块石头,难啃得很! 可是再难啃,她也要啃上一啃。 “大姐姐,二姐姐这还不知何年才能回府,再说这误会,当然是愈早解开才是最好的,时间拖得越长,这误会可就会越深更加难解?”愈挫愈勇的季五姑娘再次劝道。 季望舒皱了皱眉,状似为难思考,尔后才在季五姑娘心焦的眼神中回道,“五妹妹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五妹妹放心,二妹妹打小养在老夫人膝下,以往老夫人最是疼爱二妹妹不过,且老夫人最是慈爱,指不定过了年节,五妹妹去老夫人那里求上一求,老夫人心里就软了,二妹妹可不就可以回府了。” 屁,老夫人慈爱?若老夫人是个慈爱的,那她前世的嫡母就更是个慈爱的了! 季五姑娘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同时又深觉这个嫡长姐简直就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连老夫人慈爱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口,简直是无耻之极! “怎么?五妹妹不同意长姐的话?不相信老夫人是慈爱的?”见她一脸气急败坏,季望舒一脸讶然的问。 我信你才怪! 心中狠狠啐了口。季五姑娘才强扯了个笑脸道,“蓉儿怎会不信大姐姐呢,祖母她——的确是慈爱的,只是,今儿的情形,大姐姐你也看到了,即便祖母慈爱,可二婶婶却不是——大姐姐,你也知道,二姐姐只怕没那么轻易能回府的。”季五姑娘脸不红心不跳眼也不眨的说着违心之语,这可是前世在嫡母苛刻的教导下养成的好本事,如今倒也用上了。 见她提到赵氏一脸难言表情,季望舒就乐了一乐,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五妹妹,二婶婶可也是为了咱们府上的姐妹们好,你可不能因此而怨上二婶婶。” 她怎么能不怨? 本来因为她的话,老夫人都松动了准备点头的,那赵氏跳出来,还打着为了她好的名号搅了这事,若不是现在还腾不出手对付赵氏,她早就将赵氏碾到泥底下去了,哪容得赵氏蹦跶! “自是不怨二婶婶的,大姐姐,您到底要怎样,才能去探望二姐姐?”磨了磨牙,她再也不耐烦和这个嫡长姐这么打嘴上的机锋,直接了当地问。 活了两辈子的,到了此时,如果还没看出这个嫡长姐其实已经松动了,只不过在拿矫,那她也就白活这两辈子了。 果然,听她这般一说,季望舒瞬息就笑了,“五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五妹妹想必也知道,长姐打小养在庵中,可没月银,这如今回了府,可就有些捉襟见肘,五妹妹素来大方,想必——” 她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可那笑落在季五姑娘的眼里,只觉眼抽。 前世不是没见过打秋风的,可身为郡主的侯府嫡出的姑娘打秋风打得这么光明正大,那可真没见过。 不过,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季五姑娘一点都不心疼的点头,“大姐姐需要多少才肯出府?” 季望舒伸了个巴掌出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季五姑娘眼带试探地张开小嘴,“五百?” 五百两就想让她这么冷的天出府看那一点面子都没的季海棠? 季望舒嘴一扁,“五妹妹当真没诚意。” 没诚意的季五姑娘只好又道,“五千就五千。” 左右这银子不用她出,她也用不着心疼。 “原来在五妹妹心里,二妹妹竟就只值五千两银子么?”季望舒一脸讶然的看着季五姑娘,恍似季五姑娘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一般。 季五姑娘,“” 她想吐血,活了两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打秋风的世家女,她不得不承认,若论脸皮厚,她甘拜眼前这位嫡长姐下风,她服还不成吗! “最多五万,再多,蓉儿也没办法了。”忍了忍,季五姑娘壮士断腕的抛出最后价码。 这的确也是叶氏所能接受的范围,再多,就是叶氏愿意,她也不愿意! “爽快,五妹妹若早这么爽快,又何需费上这么多口舌。”笑得眉眼弯弯的季大姑娘活像一只狡猾无比的小狐狸,点头的同时还不忘再损上季五姑娘一句。 被损了的季五姑娘已经不想说话了,交易已成,她唰一下起了身就往门口的方向走,再多呆一会,她怕真让气得吐血。 “五妹妹,别忘了先把银票送过来哦,不然明早长姐怕是起不来的。”见她行至门口,季望舒很是好心的提醒她。 季五姑娘脚步一顿,转过身子面无表情地道,“若先给了银票大姐姐,蓉儿又怎能保证大姐姐明早会陪蓉儿出府?” 季望舒这般狡猾,她可从没想过昧下银子的事,可她没想过不代表这嫡长姐不会啊! “五妹妹担忧的也有理,这样吧,今儿先付一半,明早出了府后再付剩下的一半,如此,五妹妹可放了心?”季望舒笑咪咪的看着她,就如同看着一堆白灿灿的大银锭。 季五姑娘面无表情的点头,“长姐放心,蓉儿回头就送过来。” “五姑娘慢走,白芍送五姑娘。”眼见自家姑娘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五万两白银就到了手,白芍便也觉得五姑娘没那么碍眼了,利落的打起帘子,恭送季五姑娘。 面无表情的季五姑娘直着脖子就要迈出厢房,却听得身后可恶又无耻的嫡长姐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五妹妹,往后若还有这般的好事情大可再来找长姐,长姐欢迎之至!” 欢迎个屁! 季五姑娘心中狠狠啐了一口,尔后昂首挺胸的离开。 已经输了人但不能连阵也一起输了! ------题外话------ 亲们给点意见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8 与虎谋皮 “什么?!” 尖锐的声音由厢房里传了出来,惊得房外一众丫鬟婆子们噤若寒蝉。 也不知道五姑娘进去和大夫人说了啥,竟惹得大夫人失了仪姿,不过大夫人很是疼爱五姑娘,虽这般盛怒,想必五姑娘也有办法应付。 季五姑娘心里叹了口气,早就知道叶氏会是这般反应,所以她很是从容的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叶氏点头,“母亲,蓉儿也知道五万两是多了点,可是只要花上五万两就能接二姐姐回府,难道不值吗?母亲也当知道,庄子上是什么样的,二姐姐可受不了那样的苦。” 提到季海棠,叶氏眼中就闪过一抹痛色,那是她的长女,又素来聪慧懂事,她如何舍得让自个的长女留在庄子上,可是五万两又不是个小数目,若放在从前那个小蹄子不曾回府,五万两她眼都不会眨一下,可今非昔比啊。 也不知道小蹄子用了什么手段,逼得老夫人同意将陆氏的嫁妆给回她,而她为了填上这些年用掉的陆氏嫁妆中的窟窿,早已捉襟见肘,五万两对现在的她而言,就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母亲,你不会——连五万两都拿不出来吧?”眼见得叶氏一脸头疼的神情,季五姑娘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忍不住讶然的看着叶氏。 在她讶然的目光中,一脸尴尬的叶氏无可奈何的点头,“蓉姐儿,你也知道马上就是年节了,府里头上上下下都要添置不说,还有各府的年节礼物也都要准备,母亲一时间,真拿不出这么多现银。” 这话虽有些理,可季五姑娘却是不信的。 偌大的侯府,叶氏又掌了这么多年的家,怎么可能手头连五万两现银都没有!不过关于陆氏嫁妆的事,季五姑娘也是知晓的,想也想得到,叶氏定然填了不少银子才补上那个窟窿。 可没有五万两银票,季望舒那边显然是不会松口的! 第一次,季五姑娘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力之感。 她便是再聪明再有心机手段,可这世上,有银子才能使得鬼推磨啊! “母亲,外祖那边,可有办法?”想了想,季五姑娘压低了声音问。 其实不单她想到了叶府,叶氏也想到了,她手里头如今能拿出来的现银大约有三万两,剩下的两万,说不得只能回娘家求情了,母亲向来疼爱她,想必区区两万两白银,母亲应该会出手相帮的。 想到这里,叶氏就点了点头,“你外祖母应当是会同意的,娘这就谴了林妈妈去你外祖家。” 当下叶氏便唤了林妈妈进来,细细吩咐一番后,林妈妈便告退出府。 到了叶府见了曲老夫人,林妈妈便按着叶氏的吩咐一字不漏的转述给曲老夫人听。 曲老夫人听了,却没有马上点头同意,只闭了眼转着手中的佛串,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转得林妈妈一颗心也跟着来回的转。 从前大夫人有什么请求,老封君可不曾犹豫过,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可这如今却半天不回个话,想来也是因为大夫人最近的名声有些不好听,连带曲老夫人这个亲母,心里也有了怨言。 其实林妈妈是误会了。 曲老夫人生了几个儿子却只得叶华梅一个女儿,自是对这唯一的女儿奉若珍宝,她不答应,是因为她知道,自从西府叶朝峰事发,老太爷为了将东府从西府那一摊烂事中拨出来,可是填了不少银子进去,又为了将事情断得干净利落,又打点了不少银子,再加上几个孙子的前程也已经摆上台面,所以叶府,也很是缺银子。 当然,身为叶府的老封君,曲老夫人倒是有不少私房的,可这些私房,老封君是要留给几个嫡孙的,她便是再心疼唯一的女儿,可更是明白几个嫡孙才是叶府的将来。 “去,把老大家的请过来。”转了半天佛串,曲老夫人终于拿定了主意,睁了眼,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冬梅。 冬梅弯了腰匆忙出了寿安居,不过片刻就带着李氏进了寿安居。 李氏迈进来一眼就看见林妈妈,马上便明白老夫人召她前来,怕是又是那个小姑子有什么事要求着娘家了。 对于那个已然嫁出去的小姑子,李氏心里是没什么好感的,可没好感归没好感,她也知道不但老夫人心疼叶氏,她自个的夫君对那个唯一的亲妹妹也向来很是照看,所以她再不喜欢叶氏,却也从来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过。 “母亲,可是妹妹那边出了什么事?”进了厢房行了礼后,李氏便直接了当地问。 虽然她问得很直接,曲老夫人却并没有什么不喜,相反,曲老夫人最是喜欢大儿媳这干脆利落的行事风阁,这才是世家妇的风范,不像那些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有什么话藏着掖着有一半没一半的说,忒小家子气。 这时的曲老夫人早已忘了,她叶府在真正的簪缨世族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世家,只不过是因为有从龙之功得了新帝的宠的新贵罢了。 “你妹妹那边需要两万两,你去准备下拿给林妈妈。”曲老夫人很是利落的吩咐。 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还管娘家来要银子,这本是不合情理的,但李氏听了,却没一点惊讶和不服,至少,脸上是没表现出一丝不满的,她只点了点头,探询地问,“母亲,这是从公中出呢还是?” 若是从公中出,这银子就是叶府四房平摊,她李氏犯不着心疼。 可若是老夫人要她长房出,以老夫人的性子,也必会给长房同等价值的好处,她也用不着心疼。 嫁入李府掌家多年的李氏,早就将曲老夫人的性子摸得清楚明白,所以才会对曲老夫人说的不合情理的话没一点不满的原因。 “由长房出吧。”曲老夫人一锤定音。 李氏也没多问为啥要长房出银子给叶府嫁出去的姑娘,只应了一声就干脆利落的去准备银票了。 看着李氏大气的掌家风格,再想想大夫人,林妈妈就不由觉得自家夫人真是比不上她的大嫂。 同样都是掌家,李氏便能做得滴水不漏让曲老夫人贴心合意,而大夫人,却处处被靖安侯府的秦老夫人指摘,高下立见啊! 不过一会,李氏便拿了个锦盒过来,林妈妈接过锦盒这心里的不安也算是放下了,只要完成大夫人交给她的任务,她回去肯定有赏。 “你回去,告诉梅儿,别再纠结着季大姑娘不放因小失大了,如今那位姑娘入了燕梁国师的眼,皇上又因燕梁国师一句话便赐了郡主封号,由此可见,便是皇上,也要给燕梁那位国师三分面子,她若是再纠缠季大姑娘惹出什么祸端,便是叶府,也保不了她周全。”曲老夫人一脸肃穆的看着林妈妈道。 靖安侯府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曲老夫人已然知道,以她对自个女儿的了解,一个嬷嬷,哪怕是女儿身边的心腹嬷嬷,也没那么大的胆敢伤了女儿亲生的嫡次子,不过就是她那个糊涂的女儿,又犯下的一件蠢事,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个心腹嬷嬷给折了去罢了。 虽然那是靖安侯府的家事,可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曲老夫人自是不忍心这唯一的女儿往作死的路上一路狂奔,少不得借这个机会提醒。 这话曲老夫人是当着李氏的面说的,不单是相信李氏,更因为——曲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几个儿子和她一般,很心疼唯一的亲妹妹,尤其是长子,这话与其是说给李氏听,倒不如是让李氏听了后回去告诉长子,别为了自个糊涂妹妹,也做些糊涂事出来。 曲老夫人相信,以李氏的聪慧,定能领悟她这一番苦心的。 曲老夫人心里的想法,林妈妈自是不知的,林妈妈只觉得,老夫人教训大夫人却没避着李氏,可见李氏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甚重。 看来自个回去之后,还得提醒大夫人一声,这往后可要和李氏打好关系,毕竟往后叶府,可是由李氏掌家的,大舅爷再心疼大夫人这个当妹妹的,可内院的事,终究还是李氏说了算。 林妈妈满腹心事的告退离开了叶府,待林妈妈走后,曲老夫人这才看着一边端坐着一脸贤惠的李氏道,“老大家的,这两万两让长房出,你心里就没一点不平吗?” 虽然对大儿媳的管家能力和气度有一定的认可,但曲老夫人可没自信到,让长房出两万两银子给嫁出叶府的女儿李氏还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地步。 向来知道在曲老夫人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李氏忙道,“母亲您让儿媳这么做,自有母亲您的道理,儿媳虽不知道个中原由,但母亲行事向来稳重,儿媳便是不知,也不担心。” 这话很是中肯,曲老夫人就点了头,“品言那孩子,自从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就一蹶不振,别说你这个当娘的看着心里难受,我这个当祖母的,也心疼。” 听老夫人提到自己的嫡长子,李氏眼一红就冒出了泪花。 那是她寄予了无数希望的嫡长子,打长子出生就没让她失望过,可这一切,都毁在那个老不修的手里头! 若是可以,她恨不能将齐亲王千刀万剐,可是就算她将齐亲王千刀万剐,也挽回不了什么! 原本好学上进的嫡长子,打那以后天天借酒消愁,而她这个当娘的,还什么都做不了,连劝解,都不能,毕竟那样的事,她不敢也不能当着儿子的面提,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原本有着光明坦途前程的嫡长子,日复一日的颓废消沉! “母亲,我心里恨啊。”愈想愈心疼,李氏的泪一串串的往下落,虽没有嚎啕大哭,可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愤怒,让她嗓子里发出的呜呜声更为凄厉。 李氏哭得不能自已,曲老夫人心里也不甚唏嘘。 几个嫡孙,最有希望的就是嫡长孙,如今被毁,曲老夫人自然也是恨极的。 “老大家的,你放心,再过一段时日,老太爷他就能给品言报仇雪恨,到了那时,你放心,言儿他——一定能重新振作起来。”曲老夫人闭了闭眼,咽下血泪的同时双睁开了双眼。 李氏顿时止住了哽咽,泪眼朦胧的看着曲老夫人。 此时的曲老夫人,再不复往日慈善端庄,那一双浑浊的双眼,布满了阴鸷和愤然,以及——一种李氏说不出来的畅快! 这样的表情,李氏从未在曲老夫人脸上看见过,李氏眼中的曲老夫人,从来都是端庄仁和中稍显严厉,便是在得闻品言在宫中出事之后,她这个婆婆,亦不过只摔了手中的茶盏,尔后去了佛堂闭了三天念经,那时,她心里还不无怨憎,怨憎曲老夫人太过无情,嫡长孙出了那样的事,却什么都不说。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曲老夫人心里的悲苦,不比她这个亲娘少,甚至,比她这个亲娘还要多。 她这个当娘的,都只能看着儿子日复一日的消沉束手无策,可曲老夫人,显然在一直在为品言谋算,而且一定找到了办法,不然,曲老夫人也不会说出一定能让品言重新振作起来,曲老夫人的手段,她是深有体会的。 她若是没有成算,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说能有让品言重新振作起来的办法,那就一定有! 恍似跌落悬崖峭壁的李氏,曲老夫人的话,就有如一根救命的绳索,她顾不得眼泪已经花了妆,只小心冀冀地问,“母亲,您说的,可是当真?真有办法,让言儿他重新振作起来?” 在李氏不敢相信却又带着一丝小心冀冀的期盼眼光中,曲老夫人重重点头。 得到曲老夫人的保证,李氏那一颗满是伤痕的心,猛然就有了生气,又悲又喜的她,忍不住跪倒于地,“母亲,只要有办法让言儿振作起来,母亲您不管要儿媳做什么,儿媳都去做。” 她就知道,老夫人让她长房出两万两银子给叶氏一定是有道理的,只要能为品言报仇雪恨,只要能让品言重新振作,不再沉醉在酒坛中,别说两万两白银,便是要她这条命,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李氏,曲老夫人心中一软,亲自扶了李氏起来,淡淡道,“你放心,这一天——不会远了!” 婆媳两个又叙了一会话,不过多是曲老夫人安慰李氏,待看到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后,李氏便福了身告退。 出了寿安居,李氏只觉得自打嫡长子出事以后憋在她心坎上的那口恶气,总算是不再堵得她喘不过气了,虽然寒风凛冽,可她心里,却觉得热血沸腾。 她抬头看了看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天幕一片漆黑,可莫名的,她却觉得有一丝光亮映进了她心里,将她心里那些阴暗的不甘的屈辱的情绪映出了一片光亮。 “夫人,风大,您别受了寒气。”见她久久看着天空,服侍她多年顾嬷嬷就上前劝道。 “嬷嬷,这么久了,我一直憋着忍着,憋得我都快要疯了,母亲她告诉我,有办法了,终于有办法了。”李氏像做梦一般呓语着。 顾嬷嬷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酸楚。 大少爷多好的哥儿,就那么毁了,夫人心里的痛苦和悲愤她看在眼中,可也无从可劝,只能看着夫人一天天的消瘦,好在老夫人还是心疼大少爷的,老夫人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大少爷从前就最听老夫人的话,想来这一次也一定会听的! 只要大少爷能振作起来,夫人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嬷嬷,我要去看言哥儿。”李氏猛然转身,炽热如火的目光紧紧盯着顾嬷嬷。 顾嬷嬷心下一紧,大少爷自打宫中回来之后,就不肯见夫人,每天只躲在他那院子里喝酒,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便是老太爷看不下去,亲自过去训斥大少爷,当着老太爷的面大少爷什么也不说,等老太爷一走,大少爷照喝不误,后来大老爷气上头了,亲自拿板子打大少爷,差点没把大少爷给打死,还是夫人听到消息后才慌的跑过去求情,大少爷这才保住了。 那以后大少爷整整在床上整整躺了十天,下床第一件事就是闹着要酒喝,因为大老爷已经下了死令,谁敢再给大少爷喝酒,就打死谁,所以慎言轩一众奴才,没一个敢给大少爷酒喝,喝不到酒的大少爷,跟了疯似的打人,打人也就罢了,可他打的是他自个,那不要命的样子,太吓人了。 夫人听了之后心疼得没办法,亲自去求大老爷,向来稳重的夫人,在大老爷面前哭得声嘶力竭,而向来刚强的大老爷,也被夫人哭得落了泪,最后,大老爷终是拧不过夫人,又心疼大少爷,还是应了夫人的恳请,往慎言轩里送了酒。 得了酒的大少爷不再闹腾,只日复一日的喝酒,那样子,谁看了都心酸,夫人每每去看大少爷,大少爷都闭门不见,夫人去一次伤一次心,可她却觉得,大少爷不见夫人是为了夫人好,毕竟大少爷每天喝成那个样子,夫人见了,只怕更伤心难受。 虽然不想夫人去慎言轩,可她也知道,拦是拦不住的,更何况,就算夫人去了慎言轩,大少爷也会闭门不见。 主仆一行,朝着外院的方向行去。 到了通往外院的角门,却见角门边空无一人,倒是一边的小房间里,隐约传来婆子们一边喝着老酒一边混乱的粗语。 “老李家的,我听说啊,大少爷今儿又喝多了,一个人关在房里哭得可厉害了。” “可别说了,也不知道大少爷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惹上齐亲王那样的人。” “大少爷这辈子啊,怕是好不了了,出了这样的事,这前程算是毁了,可惜了。” “别说这前程没了,便是这亲事啊,只怕也难寻上一户好人家了。” 看着夫人愈来愈铁青的脸,顾嬷嬷心里便明白,这几个婆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不过她并不同情这几个婆子,为人奴才的,私下拿主子嚼舌根,还让主子听人,活该! 李氏铁青着脸朝那小房子走过去,顾嬷嬷紧紧跟上,等行至门前,顾嬷嬷一脚踹开大门,原本聊得热火的婆子们冷不妨受惊,正想大骂一抬头看见李氏铁青的脸,婆子们便吓得忙瘫倒在地,一个个只嗑头求饶。 “顾嬷嬷,找人将这几个婆子捆了去,给我狠狠地打。”李氏一脸恨毒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婆子们,心中却燃着一团熊熊烈火,无法熄灭。 是夜,帝师叶府几个奴才被活活打死,而慎言阁的叶品言,却不知道,因为他,素来宽厚的李氏大动干戈,几条人命转眼便赴了黄泉! 林妈妈揣着李氏给她的锦盒,坐着马车一路飞奔回了靖安侯府。 进了归燕轩,林妈妈将锦盒拿出来,低声道,“大夫人,奴婢幸不辱命,给您带回来了。” 叶氏眉开眼笑的接过锦盒打开细数,见数目正是她想要的,这心便也安定下来。 其实她虽谴了林妈妈去叶府,可心里却并没有底气,因为她也知道,因为叶朝峰的事,自个爹娘和哥哥们,也赔了不少银子进去,所以她虽抱了希望,但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如今见亲娘还是出手帮了她,她这心里,便又庆幸,庆幸自己能有个这样底气十足的娘家为她撑腰。 “林妈妈,母亲她可说了什么没有?”虽然娘帮了她,但以她对自个娘亲的了解,她不相信娘什么都没说。 林妈妈就点点头,却没有说,只朝林氏身后立着的丫鬟望了过去,虽然这几个丫鬟都是大夫人的心腹,可曲老夫人要她传给大夫人的话,真正不适合让这几个丫鬟听到。 见林妈妈只点头却不说,叶氏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转头吩咐几个丫鬟退出去。 “大夫人,老夫人她让奴婢转告您,大姑娘她如今势头正好,便是皇上都要看在燕梁国师的面子上,给大姑娘赐封郡主,老夫人劝您,别再纠结大姑娘,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夫人说叶府也保全不了您。”丫鬟们退出去后,林妈妈就将曲老夫的话转述给叶氏。 叶氏听了就一脸不甘,愤愤道,“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便是赐封郡主了又怎样?难道连父亲都对付不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吗?难道我嫁给靖安侯就不再是叶府的姑娘了吗?若是莹玉丫头受了这样的委屈,母亲她一定不会像劝我一般忍让那小蹄子了。” 在叶氏看来,娘家人劝她忍让季望舒,不过是因为她如今是靖安侯的妇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自是不会为了她全心全力的去对付季望舒了,若是大嫂生的莹玉丫头出了这样的事,她相信,自个娘亲和父亲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对付季望舒。 不得不说,叶氏这想法太过自私,若是曲老夫人知道自个女儿是这般想她的,怕是要气得吐血。 林妈妈也觉得大夫人这话太自私了一些,大夫人要银子,曲老夫人虽考虑了半天可不也同意了,还有李氏,曲老夫人一声吩咐,李氏可眉头都没皱一下问都没问一声就给了,曲老夫人劝大夫人的那些话,还不是为了大夫人好,大夫人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这样编排娘家人,也太让人寒心了些。 当然,这些想法,林妈妈也只敢在心中念念,万不敢当着叶氏的面说出来的。 只是想着若大夫人若不听从曲老夫的话,一味纠缠大姑娘,若真出了什么事,叶府甩手不管的话,倒霉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为人奴才的,所以心中想了又想,林妈妈就小心冀冀的劝道,“大夫人,您啊,这是想多了,老夫人可就您这么一个女儿,她不疼您还疼谁呢?以奴婢来看啊,便是大舅爷夫人对大夫人您也是万般迁就的,老夫人吩咐大舅爷夫人拿银子,大舅爷夫人可是问都不问就拿了。” 叶氏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大哥最是疼爱我,她若敢不拿,大哥肯定饶不了她,不过妈妈您说的也对,娘亲她的确最疼爱我。” 她一副对李氏不以为然的样子,林妈妈看了心中就不由叹了口气,又劝道,“大夫人,您的话虽也有理,可是您要知道,大老爷再疼爱您,可终究大老爷只管外院的事,这内院的事,早晚都是李大夫人当家做主的,您这往后,少不得还有事要求到那位身上,您若是不给她情面,日后她要拿矫,您便是求到大老爷那边,一次两次大老爷会帮您,可若是多了,大老爷只怕也会烦您。” 顿了顿,眼角瞄见叶氏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林妈妈只好又道,“大老爷再向着您,可大老爷终究成了家,有自个的儿女要照顾,几个哥儿姐儿可是李大夫人生的,哥儿们自然是帮着自已娘亲,难不成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您这个姑姑不成?” 这话原本不该她这个奴婢说的,可是为了她自个的身家性命,林妈妈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只求大夫人看在她这一番苦言相劝的份上,能听得进三分就行。 叶氏倒也真听了进去。 虽然林妈妈的话很不中听不顺耳,可她也不得不承认,林妈妈的话甚有道理,几个哥哥再疼她这个亲妹妹,可亲妹妹终究比不上亲骨肉,她再重也重不过几个侄子侄女。 “妈妈说的也有道理,罢了,既然娘亲都劝我忍让,我还能怎样。”一时间,想通了的叶氏便有些意兴阑珊,恹恹地将锦盒塞进林妈妈手中道,“你再添上五千两放进去,然后送去蓉姐儿那边。” 大夫人能想通,林妈妈自是拭了一把冷汗的,忙拿起锦盒退了出去,又命几个大丫鬟进去侍侯叶氏,这才匆忙离开。 到了五姑娘的仙音阁,林妈妈将锦盒呈给五姑娘后,季五姑娘接过锦盒也没打开清点,只递给身后的于妈妈,尔后端着小脸柔声道,“辛苦妈妈了。” 林妈妈忙不迭的摇头,“这是奴婢的本份,当不得五姑娘一声辛苦。” 心中却道五姑娘性子变得忒大,从前五姑娘吩咐她们这些奴婢,向来都是颐指气使的鼻孔朝天的态度,可这些时日以来,五姑娘却变得跟二姑娘似的,不——比二姑娘还要慈善仁和。 “林妈妈,你这次去外祖家,外祖母可是说了什么没有?”季五姑娘瞧着林妈妈一脸的受宠若惊,漫不经心地问。 林妈妈倒没多想,又瞧房中只得五姑娘和于妈妈在,几个侍侯五姑娘的大丫鬟并不在,当下便将曲老夫人和李氏的事全盘说出。 她说得很全面,连曲老夫听说叶氏要银子后并没马上同意,还转了几圈佛珠才命李氏过来,李氏听了曲老夫人的吩咐后问都没问就拿了银子的细节,也一并说了出来,当然,曲老夫人最后要她带给大夫人的话,她倒是没说。 毕竟那些话是曲老夫人意在敲打大夫人,五姑娘可是大夫人亲生的,这些话当然不便说与五姑娘听。 听完林妈妈的话,季五姑娘对那个未曾谋面的外祖母有了一丝期待。 “林妈妈,就这些了吗?外祖母她没有话让你带给母亲吗?”季五姑娘笑吟吟地看着林妈妈。 林妈妈愣了一愣,看着五姑娘那张笑吟吟的小脸,虽有些奇怪五姑娘怎么就会这么问,不过只以为五姑娘是好奇了些,点了点头,再也不隐瞒,将曲老夫人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季五姑娘心里,因为曲老夫人的话愈发有了期待。 叶氏的心机手段她已经不抱任何期望了,可外祖母显然远比叶氏要高上那么一筹的,看来,她要寻个好时机去看望外祖母,反正,就算外祖母也没好办法对付季望舒,可有个聪明的外祖母于她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辛苦林妈妈了,外祖母总是为母亲盘算的,妈妈且回去吧。”说完季五姑娘朝身后的于妈妈望过去。 于妈妈会意,忙上前一步道,“林妈妈请。” 五姑娘竟还让侍候她的管事妈妈送她,这可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林妈妈一脸笑意的走了出去。 行云阁里,陆妈妈正禀报着,“姑娘,林妈妈已然回了府,这会子去了五姑娘的仙音阁。” 季望舒听了就是一笑。 她知道叶氏一下子根本拿不出五万两,不过叶氏拿不出来,不代表叶府拿不出来,这可不,林妈妈不就已经从叶府拿到她想要的了。 “甘草,备好茶和糕点,五妹妹马上就会到了。”看在五万两白银这么好赚的份上,一盏香茶和几叠糕点她不会小气的。 甘草忙退了出去准备,自家姑娘这么会赚银子,一盏茶和几份糕点算得上什么,吃亏的是五姑娘。 季五姑娘带着于妈妈和两个大丫鬟迈进来时,看着一脸惬意靠在炕上的嫡长姐,没来由的就觉得心里有些窝火。 “五妹妹来了啊?茯苓,还不给五妹妹看座。”季望舒直了身,眉眼弯弯的吩咐。 茯苓搬了个小锦杌放在房中的炭盆边,很是恭敬地道,“五姑娘,您请坐。” 五万两啊,太值了! 嫡长姐的心腹丫鬟难得对她笑脸相迎,季五姑娘心知肚明,不过是看在她贡献出的五万两白银的份上,不过她也懒怠和这几个丫鬟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总有一天,她要让这几个丫鬟匍匐在她脚下求饶。 坦然坐下之后,她朝于妈妈点头,于妈妈便将手中的锦盒递给白薇。 白薇接过锦盒之后打开清点了一下,见数目刚好就转身对着自家姑娘禀报,“姑娘,数目是对的。” 季望舒摆了摆手,白薇就退至一旁打开放妆台上的锦箱,将锦盒中的银票悉数放进锦箱中锁好,尔后又将钥匙挂在颈上。 季五姑娘看着这一幕,这眼就不由打量起白薇来。 嫡长姐竟能将这么多银票交给这个丫鬟管,想来是极为信重这个丫鬟的,不知道这个丫鬟,能不能为她所用呢? 念头于心中一闪而逝,季五姑娘看着季望舒道,“大姐姐的要求,蓉儿已经做到了,明日一行,还请大姐姐多加照顾。” “五妹妹倒是爽快,明天出府之后,若五妹妹能将长姐所求的另一半也这般爽快的献上,长姐自然也不会让五妹妹失望的。”季望舒唇角一弯,笑咪咪地看着季五姑娘。 季五姑娘只觉脑门跳得厉害,忍了忍道,“长姐放心,明天一早,出了府蓉儿就会献上。” 恰时甘草端着茶和糕点迈了进来,季望舒就道,“五妹妹这次破费了,长姐无以为报,不如五妹妹尝尝长姐这里的茶和糕点?” 季五姑娘面无表情的看着甘草笑咪咪的将茶和糕点奉于她面前,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花了五万两请季望舒随行,到底值不值? 这念头也不过一闪即逝,接过茶盏浅浅啜了一口,虽口齿留香可她也高兴不起来,又捏了块糕点拿着帕子掩着放进嘴中,入口即化竟是活了两辈子的她,也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 只是——一想到这样的糕点是花了五万花白银买来的,再好吃的糕点,到了她嘴中,也味同嚼蜡了。 肯饮了这茶和尝这糕点,只不过是,她不想让季望舒觉得她小家子气,因为舍了五万两白银,所以气得连茶和糕点也不尝了,这样会显得她没度量。 “大姐姐这茶和糕点,果真与从不同,倒是极好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季五姑娘很是中肯的评价。 甘草抿唇浅笑。 自是好的,五姑娘都送了自家姑娘五万两白银,她就看在这五万两白银的份上,大方一点,这奉上的茶可是庵中师太们教的,用雪水泡的,这糕点,也是和庵中师太们学的,寻常人是做不出来的。 季望舒眼角弯了弯,“五妹妹若是觉得好,往后不妨常来,毕竟五妹妹这般大方,长姐很是欢迎啊。” 季五姑娘的嘴角就不由抽了抽。 她是再也不想和这个嫡长姐做什么交易了,和这嫡长姐做交易,不亚于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倒也算了,关健是这嫡长姐还不是一般的贪! 不过过来坐坐倒是可以的。 “大姐姐既然这般说了,那往后蓉儿可就常来大姐姐这了,到时大姐姐可不能烦了蓉儿。”她笑咪咪地看着长姐,只当听不懂她话中之话。 季五姑娘扮猪吃老虎,季望舒却是不放在心上的,只点了点头道,“怎会烦了五妹妹,五妹妹这么一个可人儿,长姐疼爱都来不及。” 这话就让季五姑娘噎了一噎。 如果这天下嫡长姐对妹妹的疼爱,是让妹妹拿五万两白银上贡,那这样的疼爱,有几个妹妹能消受得起? 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季五姑娘便起了身,“夜已深,明早还要出行,蓉儿就不打扰大姐姐休息了。” “茯苓,送五妹妹出去。”季望舒难得大方的给季五姑娘一个面子,命自个心腹丫鬟相送。 没有受宠若惊的季五姑娘面无表情的转了身,昂头挺胸的离开。 目送着五姑娘离开,又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之后,白芍就一脸嫌弃的指着五姑娘用过的茶盏和糕点道,“姑娘,这些就扔了吧。” 季望舒眨了眨眼,甚是好奇地问,“为啥要扔啊?” 白芍忍不住扁了扁嘴,姑娘明明知道,故意问的。 “留着放在一边,等下次五妹妹再来,还用得上,扔了,下次她来还要换过一套,多不值当。”季大姑娘没等白芍回答,很是简短的吩咐。 虽然这一次从五妹妹手里头小赚了一笔,可也没理由浪费。 她这个五妹妹,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主,这往后肯定会常来,这套五妹妹用过的茶盏,就留给五妹妹用了。 听了自家姑娘的话,白芍双眼就亮了起来,忙端起茶盏退了出去。 ------题外话------ 谢谢所有支持狐狸的亲么~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29 比他高帅 暗夜深沉,寒风凉凉。 季望舒好整以暇的看着一脸得道高僧模样的星云小师叔,巧笑嫣然地道,“多日不见,小师叔招摇撞骗的本事,愈发炉火纯青。” 可不是炉火纯青了吗,都从伽蓝寺骗到皇宫中去了,把个建元帝唬得一愣一愣的。 白薇白芍心中腹诽着她们的阁主,忖着,若是哪日七星阁接不到生意混不下去了,以阁主这炉火纯青招摇撞骗的本事,也定能养活整个七星阁,这往后,说不定江湖堂堂第一暗杀组织,可以更名为天下第一神棍阁。 星云大师自是不知他那两个好下属目光这般长远,对季望舒的调侃不但不以为意,反倒与有荣焉的点着光秃秃的脑袋道,“那是当然,你师叔我就算做和尚,也一定要做和尚中的翘首,小丫头,师叔观你那五妹妹的面相甚奸,明日之行,你可要小心谨慎行事。” 不错,星云大师不过比季五姑娘后来一步,因着季五姑娘在,星云大师便光明正大的做了一回屋顶君子,光明正大的偷听了一回墙角。 季望舒虽并不惧季芙蓉,但想着季芙蓉的变化太大,不由得随口问道,“小师叔,我那五妹妹,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从前她可就是一个飞扬跋扈被宠坏了的草包,不过短短时日,竟变了个人似的,我倒也甚是好奇,按说,一个人变化巨大,应是受到什么重大的刺激,可我那五妹妹一个养在深闺不问世事的小草包,又能受什么刺激呢?” 星云大师听了却不惊讶,只复杂地看着季望舒道,“小丫头,你想想,你从何而来?” 所谓当局者迷,就如小丫头眼下这般了。 她从何而来? 季望舒心中思量着小师叔这句话,猛地领悟过来,不由有些讶然地看着星云道,“小师叔,你是说——五妹妹她也是” 她是灵魂重生附身于季望舒的身躯,小师叔这么说,岂不是季芙蓉的情况也和她一般,如真是这样,那季芙蓉变得有如换了个人也就说的过去了。 星大大师点头之后又摇头,“她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但又远比你复杂,你往后,便会知道。” 哎,为了小丫头,他又一不小心泄漏了天机,也不知道要折几年的寿,只望小丫头日后看在他这般尽心的份上,多给他烤几只叫化鸡吧! 他虽然说一半留一半,季望舒却也知道小师叔肯说一半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毕竟,泄漏天机是要折寿的,况且,如今既然已经知道季芙蓉和她一般换了人,她多加留心这个五妹妹就是了。 “小丫头,你这次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见小丫头没追着问季五姑娘的情况怎么个复杂法,星云大师就松了口气,问道。 季望舒便正了神色看着他,“小师叔,你认识长孙逊?”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星云能从她眼里看得出来,小丫头是肯定他认识长孙逊的,且长孙逊既然已经确定了小丫头的身份,他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只是这心里,实在有一些不甘啊! 良久,星云大师无可奈何地道,“师叔的确和长孙逊是旧识,不但师叔和长孙逊是旧识,丫头你,也是。”说到这里,看季望舒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又补上一句,“不过你为何会忘了他,小师叔可是不知的。” 季望舒拧眉,重生以来,她记得师傅记得小师叔记得华容之,记得母后,记得很多很多的人和事,可唯独不记得前世是怎么死的,也不记得长孙逊,难不成长孙逊和自己的死有关? “小师叔,我记得很多事,可最后那一天,我却是想不起来,长孙逊会不会和那一天有关?”想了想,她还是问出心中的猜测。 因着有白薇等在,她不便直接说出最后那一天是指前世的她死的那一天,不过她相信,即便她说的这般隐晦,小师叔也一定知道她说的最后那一天,就是前世她死的那一天。 星云心中思量半天,良久才略显慎重的摇头,“丫头,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小师叔也查不到,因为和那一天有关的人,全死了,不过以小师叔对长孙逊的了解,他不会和那一天有关。” 若说前世,最不可能对小丫头下手的,就是长孙逊了,虽然有些嫉妒长孙逊,虽然有些看长孙逊不顺眼,可他也不得不承认,长孙逊将丫头看得远比他长孙逊自个的命重要! 早在皇宫时,季望舒就能看得出小师叔对长孙逊有一丝抵触,即便这样,小师叔还能这般肯定的说长孙逊和她前世的死无关,想来前世,长孙逊当是对她不错的。 “小师叔,我是怎么认识长孙逊的?”不再纠结于前世是怎么死的,季望舒转而换了个问题。 星云看着她,纠结了半天才闷闷地道,“他是你师兄。” 师兄? 她的师兄自也应当是小师叔的小师侄,那为何小师叔不喜长孙逊? 不过一瞬息的功夫,季望舒就理清了关系,继而一脸怜悯和理解的眼光看着星云道,“小师叔,虽然师兄他比您出色,可您也不能因为他比你出色就不讨厌师兄啊。” 怎么看,小师叔讨厌长孙逊的原因,也就只有这个了,所以季望舒很能理解。 “他哪一点比你小师叔我出色了?哪一点?丫头你倒是说说看。”小丫头满脸都是我明白的这种表情,直接让星云大师像炸了毛的猫一般,气忽地跳起来。 “师兄他长得比小师叔你俊俏,功夫比小师叔你要高,地位嘛,应该也比小师叔你要高。”在星云大师一脸不服气的表情中,季大姑娘慢悠悠的很是肯定的给出了答案,完全无视星云大师愈听愈阴沉的脸。 星云大师只觉得一颗脆弱的心,已经被小丫头这重重三锤打击得惨不忍睹。 看着星云大师一脸生无可恋这世道太残酷的表情,白薇白芍不忍直视的为之侧目,并在心中为阁主略抱一丝同情。 “哼,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有一点,他绝对比不上你小师叔我。”生无可恋的星云大师,转眼又满血复活,斗志高昂抬首挺胸的看着季望舒。 “哦?小师叔尽管直说,望舒洗耳恭听。” 小丫头一脸怀疑的看着星云,让星云愈发不服气,一脸正气浩然地道,“他没你小师叔我受女人欢迎!” ‘噗嗤’声响,甘草茯苓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甘草和茯苓垂着头憋着笑,白薇和白芍就忍不住有些讪讪。 她们决定,以后坚决不承认星云大师是她们的阁主,太丢脸了! 丫鬟们憋着笑,季望舒也是一脸无语。 难为小师叔竟能拿这个相比,好吧,勉强也能算是他赢了一局。 看小丫头一脸无语,星云大师更觉得受到了打击,黑着脸道,“丫头可还有什么事?” 季望舒摇头,看星云大师准备闪人,忙道,“小师叔,宫中多事,小师叔万万小心。” 虽说皇上很是信任小师叔,虽说小师叔的功夫也高,可宫中害人手段层出不穷,她还真有些担心小师叔不小心栽进什么陷阱里。 得了她的关心,星云大师饱受打击的心灵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点了点头飞身离开。 一夜好眠,安枕无梦。 翌日,甘草茯苓服侍着季望舒洗梳齐整,吃完早点后就听银翘禀报五姑娘来了。 许是昨日受了挫,今儿的季五姑娘没昨日那般活泼,只道了一声,“大姐姐可是准备妥当了?” 季望舒点头,季五姑娘便道,“大姐姐请。” 出了府,叶氏正在马车旁等着,季五姑娘随叶氏上了第一辆马车,季望舒带着白薇白芍等林妈妈捧着个锦盒递过来后,白薇打开看了看点了头,季望舒这才带着白薇白芍上了后面的马车。 几个妈妈丫鬟坐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尔后车队慢慢前行。 马车行驶得并不快,约行了三个时辰方到了庄子。 下了马车,庄上的的婆子们早就迎了上来,见是大夫人亲自来了,慌的跪了一地,叶氏无心理会这些婆子们,一眼看见服侍棠姐儿的秦妈妈就道,“棠姐儿住在哪里?” 秦妈妈只以为大夫人是来接二姑娘回府的,喜气洋洋的行了个礼就道,“大夫人请随奴婢来。” 季五姑娘瞧着这一幕,细细的柳眉就皱了一皱。 这妈妈也忒不知规矩,母亲亲自来此,她不唤二姐姐出来给母亲见礼,竟还要让母亲去看二姐姐。 不过虽她心中不喜,但瞧着叶氏二话不说便随着那秦妈妈往西边的厢房走,她便看着季望舒道,“大姐姐,咱们一起去看看二姐姐吧。” 季望舒笑着点头应下,朝西厢房行过去。 等进了西厢房,叶氏正抱着哭得小脸通红的季海棠,她二人进来后,季海棠的目光先落在季芙蓉身上,看见自己的亲妹妹也来,她心里自是欢喜的,看到季望舒时,季海棠眼里就带了些许的不满,不过二姑娘向来沉稳,心里不愿意看见夺了她嫡长身份的季望舒,却没表现出来。 只从叶氏怀里挣了出来,朝着季望舒和季芙蓉道,“大姐姐,五妹妹好。” 季芙蓉一直观察着这个亲姐姐,见亲姐姐眼中的不满一闪即逝,这心里头就明白,亲姐姐是个聪慧的。 “二姐姐也好,二姐姐瘦了。”季五姑娘眼也不眨地道。 虽然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二姐,瘦没瘦她不知道,但一个娇养着的嫡出姑娘,陡然间给送到这偏僻的庄子上,想也想得到胖不起来。 季望舒看了看的确瘦了一圈的季海棠,也点了点头,“二妹妹的确瘦了。” 叶氏听了心里愈发心疼,又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看着季望舒一脸僵硬地道,“舒姐儿,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只管去休息。” 季望舒应了后退出去,季海棠这才巴巴地道,“娘,棠儿没办法继续忍下去了,您接女儿回府好不好?女儿求您了。” 这庄子上又冷又黑不说,那吃食,也难以下咽,还有那炕,硬得跟石头一样,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这周身都痛。 看着娇养的女儿已然瘦了一大圈,叶氏早就心疼得不行,忙道,“棠姐儿,娘这次来,就是来接你回府的,你别急。” 一听母亲真是来接她回府的,季海棠就安定下来,轻轻道,“谢谢娘亲。” 叶氏心里酸楚得不行,正想说话,季五姑娘却拉了拉她的袖子道,“母亲,蓉儿饿了。” 虽然用了早点,可这一路都走了三个多时辰,且这马车又颠簸得很,她是真饿了。 “秦妈妈,你吩咐下去,准备午膳。”叶氏忙转头吩咐秦妈妈。 待秦妈妈走后,叶氏又挥退了房中的丫鬟,这才看着季海棠道,“棠姐儿,老夫人本来都同意接你回府的,可你二婶婶却不依,让你二婶婶一闹,老夫人也不同意了,娘——” “娘的意思,棠儿还要住在这庄子上?”不等她将话说完,季海棠尖锐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看着长女委屈的小脸,叶氏忙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娘怎么舍得让你继续住在庄子上,娘这次带那小蹄子过来,就是为了接你回府。” “娘,祖母她都不同意,您真的有办法让女儿回府不用再住在这庄子上了吗?”季海棠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叶氏。 叶氏坚定的点头,五万两银子都送出去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她都要把棠姐儿接回侯府,她娇娇的女儿,怎么能住在这样差的庄子上! 不管叶氏母女三人在厢房里商议着什么,季望舒却在庄子上的仆妇为她清扫的东厢房里闭目养神。 “大姑娘,夫人命奴婢来请大姑娘,该用餐了。”长得极为老实的仆妇匆忙过来,对守在门口的白芍道。 庄子虽然僻静,可也有好处,弄出来的菜肴虽不如侯府珍贵,可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尝尝这难得的田野小菜,倒也很是可口,季望舒吃得津津有味,季芙蓉倒也没挑剔,前世她是庶女,嫡母又很苛刻,所以这样的菜肴对她来说,不算差。 叶氏和季海棠对这样的饭菜是没什么胃口可言的,只动了几箸,喝了一小碗鱼汤便放下了。 “大姐姐,难得出府一趟,蓉儿看这庄子上风景倒是极好,不如出去走走消消食?”待仆妇们撤去饭席后,季五姑娘一脸兴致勃勃的提议。 季望舒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这天太冷,若五妹妹受了寒可就不好了。” “娘,长姐和五妹妹从没来过庄子上,棠儿就带长姐和五妹妹去这四周转上一圈可好?就走一会,五妹妹不会受寒的。”季海棠忙转头看着叶氏。 叶氏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们几个,照顾好姑娘们。” 于妈妈还有秦妈妈以几个丫鬟并庄子上的仆妇皆齐齐点头,叶氏这才挥手示意姑娘们可以出去走动消食了。 在两个妈妈八个丫鬟并几个仆妇的簇拥下,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各怀心思的出了院门。 出了院子,虽有些冷,可今日却难得的没有下雪,这附近一片田庄覆盖着茫茫积雪,田庄边上有个鱼塘,因为养着鱼,所以鱼塘里的冰早让人破开了,清彻见底的水中,鱼儿游来游去,一点都没有受寒冷的天气影响。 “大姐姐,你看这鱼儿游得多欢快。”季五姑娘探着脖子朝水里望,一边拿手指着水游来游去的鱼。 季望舒看了看左侧脖子伸得老长的季五姑娘,又看看右侧垂着头两眼也看着水里游得欢快的鱼儿的季海棠,唇角一弯,很是好心的提醒,“二妹妹c五妹妹,你们可得小心一点,这么冷的天,可别失了脚掉进水里头,那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她这话一出,季五姑娘的脸就僵住了,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嫡长姐,一颗心却咚咚的跳个不停。 长姐是知道什么了吗? 不会的,她怎么会知道,一定不会的! 而另一侧的季海棠,一颗心也同样突突地跳。 不过她不是担心季望舒发现了什么,而是觉得,那水——好像真的冰得刺骨啊! “大姐姐放心,蓉儿可小心呢,哎——呀——”话音未落,季五姑娘脚下一扭,整个身子就朝季望舒倒了过去。 可就在她说可字的同时,季望舒突然就后退了几步,季五姑娘没想到她会退得这般急时,等到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已然不受控制的朝死死盯着水面的季海棠倾过去。 心里正想着要不要放弃的季海棠被这猛然一压,整个人就往水里头摔进去,身子往前栽倒的她手下意识的往身侧拉过去,这一拉就拉住了压过来的季五姑娘的袖子。 ‘扑通’两声,伴随着季望舒担忧的尖叫声,季五姑娘和季二姑娘齐齐摔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头。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妹妹和五妹妹救起来。”反应很快的季大姑娘转过头,瞪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妈妈丫鬟仆妇们厉声呵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庄子上的仆妇,这水她们是清楚的,并不深,像她们这样跳下去,水也不过齐腰,可水不深但这天气冷着呢,二姑娘和五姑娘那么小的人儿,可受不住。 于是几个仆妇猛地跳进了鱼塘里,几下就把掉进水里头淹得七晕八迷的二姑娘和五姑娘给捞上了岸,于妈妈和秦妈妈手忙脚乱的各自背了一个就往院门的方向猛奔。 几个勇敢跳水救人的仆妇们,也顾不得去换身干净的干衣裳,只紧紧的跟着俩妈妈并几个大丫鬟身后走。 二姑娘和五姑娘可都是大夫人的亲生骨肉,这可好,俩亲生骨肉同时掉水里头,大夫人不怒才怪! 季望舒带着白薇白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于妈妈和秦妈妈像被火烧屁股似的直奔。 “姑娘,您怎么就知道五姑娘是想陷害您?”白芍一脸好奇地问。 五姑娘装作拐了脚倒向自家姑娘那一幕,没有瞒过白薇和白芍俩人四双眼,要知道,她俩可是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的紧紧盯着二姑娘和五姑娘,所以五姑娘这点小动作,自然是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季望舒叹了口气,“你以为五万两银子那么好赚?你没想想,这么冷的天,二妹妹和五妹妹为啥要将你们姑娘我往这水边引?不就是若我那二妹妹被我推得掉了水,这么冷的天掉进水里头,这庄子上又没个好大夫,咱们那位宽厚仁和的大夫人,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二妹妹带回府了吗。” 从季芙蓉答应她的要求将五万两银票送过来时,她便清楚叶氏和季芙蓉这般大方,不过是为了接季海棠回府,所以在季芙蓉和季海棠引着她往这鱼塘边上走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季芙蓉打的是什么主意。 原本她不想让季芙蓉得逞的,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拉住季芙蓉和季海棠,不管季芙蓉如何使力,她也能让这俩亲姐妹掉不进水里头,不过看到季海棠听到她说的这么冷的天掉进水里头可不是闹着好玩的时的脸色,她就改变了主意。 既然五妹妹想要陷害她,二妹妹又那么怕水,索性,就让五妹妹陪二妹妹一起去水里头沐个浴好了。 白薇和白芍听了自家姑娘的回答,一脸深以为是的点头。 就说呢,二姑娘和五姑娘哪不去就往水边去,原来起了这样的坏心眼,幸好自家姑娘聪慧,没上当。 不过——五姑娘为何要巴巴的送姑娘五万两银子?二姑娘自己跳水头泡上一泡,不是一样可以借着不小心掉水里头庄子上没大夫,然后光明正大的回府吗? 白芍万般不得其解的想着,因为想不出答案,白芍就将心中的不解问了出来。 季望舒看了看自己这个好奇心甚重的丫鬟,很是耐心的解释,“二妹妹固然可以自己去水里泡上一泡,然后回府,可这首先就瞒不过老夫人那双眼,更别说我那位好二婶婶了,所以即便二妹妹可以这样回府,老夫人也会气愤大夫人用这样的手段接二妹妹回府,所以这样回府的二妹妹最多只能在侯府呆到养好身子,一旦二妹妹养好了身子,老夫人必然会将二妹妹再送回这庄子上,而老夫人一生气,二妹妹在这庄子上恐怕就要多住上个几年。可若是你们姑娘我推了二妹妹下水,老夫人就不会怀疑是叶氏的手段了,反倒会心疼二妹妹,这样一来,二妹妹就算养好了身子,老夫人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心疼,都不会再将二妹妹送到这庄子上了。” 白薇白芍听了就明白过来,原来大夫人和五姑娘不敢让二姑娘自个在水里头泡上一泡,所以才要花五万两银子买自家姑娘随行,然后借五姑娘的手陷害自家姑娘,若是自家姑娘那会子没往后退,那掉进水里头的,就是自家姑娘和二姑娘了。 后头这么多丫鬟仆妇看着,若是自家姑娘没后退,可不就是自家姑娘想推二姑娘进水,然后二姑娘落水的同时又扯到了自家姑娘的袖子,然后在丫鬟婆子们看来,就是自家姑娘害二姑娘也害了自已。 幸好,自家姑娘有先见之明,及时后退,五姑娘自作自受落了水,活该! 于妈妈和秦妈妈各自背着浑身湿透了的二姑娘和五姑娘进了院子,早有准备的叶氏几步就冲了过来,“怎么回事?谁推棠姐儿落水的?” 不得不说叶氏太过自信,所以都没仔细瞧上一眼,自然也就没看见落水的俩姑娘都是她亲女儿。 于妈妈和秦妈妈顾不得回叶氏的话,只背着人往厢房里冲,这么冷的天,姑娘们整个身子都跟冰块似的,还是赶快给二姑娘和五姑娘换上干衣裳为好。 而叶氏这才醒悟过来,这时候,没必要先急着给那小蹄子定罪,棠姐儿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等安顿好棠姐儿,回了侯府回禀老夫人后,再治那小蹄子的罪也不迟! 一想到这么冷的天自个女儿被逼得要往水里泡,叶氏这心里头就恨毒了老夫人和赵氏,若不是老夫人和赵氏,棠姐儿也不必遭这样的罪。 于妈妈和秦妈妈进了厢房,也顾不上叶氏也跟了进来,只掩了门,然后手忙脚乱的给二姑娘和五姑娘换上干衣裳后,又把两个冻得都说不出话只上下牙齿抖啊抖的姑娘塞进被子里头,怕不够暖,秦妈妈又从箱子里多拿了一床盖上。 跟着进来的叶氏,在于妈妈和秦妈妈给季海棠和季芙蓉换干衣裳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掉进水里头的,两个都是她亲闺女! 虽然不明白好好的计划,怎么就会出了岔子。 叶氏也没那个心思去追问了,只青着一张脸,忙不迭的吩咐丫鬟们熬姜汤过来。 好在因为计划就是要她亲骨肉去水里头泡一泡,心疼女儿的叶氏,早在姑娘们说要消食后,就借口身子冷命庄子上的仆妇去熬姜汤了,所以叶氏一声吩咐,那现成的姜汤马上就送了过来。 丫鬟们服侍着二姑娘和五姑娘喝完姜汤,于妈妈和秦妈妈也换上了庄子上的仆妇们的干衣裳,叶氏心疼地看了看躺在床上冻得小脸惨白的亲闺女,然后就气冲冲地迈了出去。 衣裳都没敢换的仆妇们跪在地上冻得直哆嗦,可再冷,她们也得熬着。 临出门时,大夫人就吩咐过她们要好生照顾姑娘们,可她们没照顾好,俩姑娘都落水里头了,还不知道大夫人要怎么发落她们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叶氏瞪着跪在地上直哆嗦的仆妇们,再看看一边好端端安然无恙的季望舒,叶氏这心里头的火苗,噌一下立马飞长升上涨成熊熊烈焰。 凭什么她两个乖女儿落了水受了罪,而这小蹄子头发毛都没湿一根? 凭什么啊! “大夫人请息怒,是五姑娘拐了脚,一不小心推到了二姑娘,二姑娘离水近,二姑娘摔进水里头时拉扯到了五姑娘的袖子,所以二姑娘和五姑娘都落了水,是奴婢们失职,没照顾好姑娘。”庄子里的管事妈妈苦着一张脸,将她看到的很是详细的禀给叶氏。 只希望大夫人听了,能看在是五姑娘不小心推到二姑娘,二姑娘又不小拉到五姑娘的袖子这才双双落了水的原故上,能从轻发落她们这些失职的奴婢。 只可惜的是,听了她说的事情经过后,叶氏不但没有息怒,反而愈发生气。 可不管心中怎么生气怎么愤然怎么不平衡,叶氏也知道,这管事妈妈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显然话是不假的,也就是说,她和嫡次女原本的计划出了岔子,虽然长女是如愿落了水,可陪着一同落水的,不是季望舒而是她的嫡次女。 叶氏心中憋屈又郁闷,这么多双眼看到了,她也不可能还将棠姐儿落水的事栽到季望舒头上,一腔憋屈的怒火不能发泄到季望舒身上,倒霉的自然是这些庄子上的无辜仆妇们。 “你们没照顾好两个姐儿,让两个姐儿受了这么大的罪,各罚三十板子,以示惩戒。”憋着怒火,叶氏森冷的下命。 跪在地上的仆妇们就惨白了一张脸,且不说她们现在身上都还湿透了,回去少不得要发烧,这三十板子打下来,只怕就算还有一口气,没大夫医治,也还是个死! 可她们又不敢求饶,让两位嫡出姑娘落了水,大夫人没说将她们直接活活打死已经算是好的了,若还求饶惹怒了大夫人,说不定就不是三十板子这么轻的处罚了。 “大夫人,马上就要过年节了,若是见了血,回去老夫人怕是会不高兴的,老夫人若不高兴,二妹妹只怕也会跟着受罪。”看着一众仆妇惨白的脸,季望舒有些不忍。 这庄子里的仆妇,可不曾得罪过她,罢了,就当感念上苍让她重活一世吧! 叶氏的脸,因着她这一袭话愈发阴暗,虽很不想放过这几个仆妇,可季望舒的话外之意,她不得不考虑。 这几年来老夫人许是因为上了年纪,愈发信佛,不愿沾染血光,再过两天就是年节,若让老夫人知道她这番行事,肯定是不喜的,棠姐儿还要借着这机会回府,可不能让老夫人心里有厌憎之心。 “看在大姑娘为你们求情的份上,各打十板子。”冷冷抛下这一句,叶氏挥手命人准备施刑。 仆妇们听见降了一半,便也松了口气,一个个在心中很是感激大姑娘为她们这些奴才求情。 “大夫人,二妹妹和五妹妹都落了水,虽喝了姜汤,可到底还是寒气太重,为了二妹妹和五妹妹的身体着想,不如速速回府,早请大夫为二妹妹和五妹妹把脉为好。”季望舒一脸她很关心两个嫡妹身体的表情看着叶氏。 叶氏却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她不认为季望舒会这般好心,或是担忧她的两个女儿的身体,可她的话却是没错的,棠姐儿本就瘦了一圈,如今又落了水,这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寒气入体的,还是早些回府找大夫看看为妙。 于是,叶氏也顾不得监刑了,只一挥手,匆忙迈进厢房,吩咐林妈妈收拾收收拾,准备启程回府。 叶氏走后,季望舒就看着庄子里的管事妈妈道,“天冷,几位妈妈为了救二妹妹和五妹妹也受了罪,妈妈们先换好衣裳熬碗姜汤喝了,再受罚不也迟。” 这话一出,管事妈妈和仆妇们纷纷嗑谢,都道大姑娘心地善良,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到她们这些奴婢也受了罪。 那边厢,叶氏命几个膀大腰粗的仆妇们抬着连被子一起裹着的季海棠和季芙蓉上了马车,季望舒带着白薇白芍也上了马车,于妈妈和秦妈妈并几个丫鬟挤进了第三辆马车。 马车中央固定了一个炭火盆,季海棠和季芙蓉两人紧紧裹着被子,怀里还各自抱着一个暖手炉,饶是如此,两人还是觉得一丝丝寒气跟冰刀似的刺得整个人浑身都痛,不过还是比刚从水里头捞出来时要好多了。 看着两个女儿煞白的小脸蛋,叶氏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同时还有一丝后悔。 这么冷的天,那水里头想必跟冰水似的,两个女儿的身子若是因此落下什么疾患,那可得不偿失了! “于妈妈,秦妈妈,棠姐儿和蓉姐儿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咽了心中的愤恨和后悔,叶氏盯着秦妈妈和于妈妈问。 秦妈妈和于妈妈苦着脸,回道,“大夫人,的确是五姑娘拐了脚,不小心推到了二姑娘,二姑娘慌乱之中又拉扯到了五姑娘的袖子,这才都落了水。” 说法和庄子上的管事妈妈如出一辙并无差错,叶氏抱着的那一丝侥幸也随两个妈妈的话而消散。 “你们的眼呢?干嘛去了?蓉姐儿不小心拐到了,你们怎么就不拉一把?”叶氏气恼地看着两个妈妈。 秦妈妈和于妈妈不敢说什么,只满嘴都是浓浓的委屈和苦涩。 明明是五姑娘吩咐她们不要跟得太近,就在后面看着就好,她们为人奴才的,小主子的话那也是命令怎敢不从? “母亲,不怪两位妈妈,是蓉儿命两位妈妈不要跟得太近的。”眼见两位妈妈不敢吭声,垂着脑袋挨骂,季五姑娘伸着个小脑袋看着叶氏巴巴地道。 两个妈妈,一个是她的奶娘,另一个是二姐姐的奶娘,都是心腹,若自己不出来说明,怕是会让这俩妈妈寒心,虽说妈妈是奴才,她是主子,可她却很明白,只有牢牢的抓紧身边奴才的心,这些奴才才会真的将她视为主子,将来才会心甘情愿的为她上刀山下火海。 季五姑娘出了声,叶氏自是不好再寻由头骂秦妈妈和于妈妈,两个妈妈也没想到五姑娘竟能站出来为她们说话,这心里头自然是有了丝感激。 一边裹着被子还是觉得整个身子冻得厉害的季海棠却没想太多,只想着终于能回府了,终于离开那见破庄子了,就是受这么点罪,也是值当的。 “母亲,眼下不是责怪谁的时候,还是想想回到侯府以后,怎么和祖母说才是。”忍着身上一阵阵的寒气,季五姑娘惨白着一张小脸道。 叶氏见了又是心疼又是懊恼,想了想道,“这么多人亲眼看见了,肯定是不能拉扯上那小蹄子了,只能说是不小心都落了水了。” 季芙蓉却摇了摇头,“母亲,不能这么说,您就说是蓉儿顽劣,没见过鱼塘非要吵着去,然后蓉儿走得急不小心推到了二姐姐,二姐姐又拉扯到了蓉儿的袖子,这才双双落了水,唯有这般说,祖母她才不会怀疑您和二姐姐。” 叶氏听了眼一红,“蓉姐儿,可若是这样说,老夫人岂不会是厌了你?” 裹在被子里的季海棠虽然冻得直哆嗦,可听了五妹妹和娘亲的话,却是对自个娘亲翻了个白眼。 老夫人厌了五妹妹总比怀疑娘亲和她要好啊! 本来老夫人就不同意接她回府,若让老夫人心中怀疑娘亲和她使这样的手段回府,这养好了身子,怕是老夫人立马就能送她回庄子上,她可不想再回庄子上受那份罪了,若不能长久留在侯府,她今日不是白白落水受罪? “母亲,祖母即便厌了蓉儿,蓉儿也有办法哄得祖母欢心,可若是祖母怀疑您和二姐姐,那蓉儿和二姐姐今日受的这罪,就白受了不说,还要让二婶婶笑话咱们长房。”季五姑娘叹着气,轻声细语的劝着叶氏。 叶氏听了心里又是一番愁肠百结,但也知道次女的话是正确的,纠结着点了头,又恨恨地道,“可恨那小蹄子,竟生生白给了她五万两银子。” “母亲别急,虽然没能将长姐套进来,可也正因为有她,老夫人会相信她的话,所以就不会怀疑到您和二姐姐,再说了,来日方长,那五万两银子,长姐怎么拿的,蓉儿定会想到办法让她吐出来。”抱紧了怀中的暖炉,汲取着暖炉的暖气,季五姑娘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 ------题外话------ 亲们如果喜欢~可以多留点言哈~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0 大打出手 福安堂里,老夫人看着跪在她面前和叶氏三母女,面色阴暗不定。 早知道叶氏会胆大妄为到不得她允许,就将棠姐儿接回府,她就不会同意叶氏出府探望棠姐儿。可如今人都已经回来了,她便是有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压着。 “母亲,请愿谅儿媳,儿媳实在是放心不下,棠姐儿和蓉姐儿都落了水,这么冷的天,庄子上又没个大夫,儿媳也是没办法,请母亲体谅儿媳这一番为母之心。”忍着心头的怨憎,叶氏一脸悲戚地看着老夫人。 心里头,却是又急又气,回到侯府之后,她原是想让两个女儿直接去休息,可蓉姐儿说若她和二姐姐不亲自去老夫人面前请罪,老夫人怕是会雷霆大怒,她只好携着两个女儿来了这福安堂。 原以为老夫人看在棠姐儿和蓉姐儿都落了水的份上,请过罪就让两个女儿回房休息,却没想到,老夫人竟是一直让她们跪着,她倒也罢了,可两个女儿的身子,本就落了水受了寒,这地上也寒气甚重,两个女儿怎么经受得住这样的搓磨。 她心里无比怨憎老夫人为老不慈,连嫡亲的孙女都不心疼,可老夫人心里,对她也同样是无比怨憎。 “落了水?好好的怎么就会落了水?棠姐儿在庄子上住了那么久都不曾落水,你一去她就落了水?老大家的,你既要老身体谅你一片为母之心,可你怎么不好好反省,你是怎么为人母的?”老夫人气得狠了,直差没明着说叶氏为了能让棠姐儿回府,所以使上了让棠姐儿不惜落水这样的手段。 福安堂里这么多奴才可都在,老夫人不管不顾的训斥,只差没说她叶氏歹毒,拿自个亲骨肉的身子不当回事,叶氏一时又急又气又羞,只拿帕子捂了脸哭起来。 “祖母,并非母亲的过错,母亲原本是不许的,都是蓉儿不好,蓉儿从没去过庄上,听说有鱼塘,蓉儿就吵着要去看,二姐姐也是被蓉儿逼得没法才跟着去了,蓉儿不小心拐了脚,推到了二姐姐,二姐姐落水前因为慌乱扯到了蓉儿的袖子,蓉儿和二姐姐这才双双落了水,祖母,蓉儿错了,再也不敢了,蓉儿甘受祖母责罚。”季五姑娘仰着一张苍白的小脸蛋,大大的双眼满是哀求的看着老夫人。 直看得老夫人心里发软,这孩子向来是个懂事的,又孝顺,真正是难为这孩子了! “蓉姐儿,快起来到祖母这边来,可怜见的。”老夫人一脸心疼地看着季芙蓉,却没叫同样跪在地上的叶氏和季海棠起来。 季五姑娘咬着小嘴唇摇头,“祖母,蓉儿不能去祖母身边,蓉儿落了水,身上寒气重,怕给祖母沾了寒气。” 这话说的老夫人愈发心疼了,想着这孩子,到了这时候,都顾着她这个祖母,当真贴心之极! “乖孩子——” “棠姐儿,你怎么了?”叶氏猛地尖叫起来,看着倒在她身侧毫无生息的长女,一颗心只吓得像是要停了心跳。 老夫人顿时也急了,唬得忙斥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棠姐儿扶起来。” 等丫鬟们将棠姐儿扶到了热炕上,老夫人又道,“快去把府医请过来,快去。” 蓝嬷嬷忙亲自去了,老夫人瞧着炕上小脸苍白没有一丝生息的孙女,这心里头又不免有些后悔。 她原本只想挫挫叶氏,却忘了这个孙女落了水这身子骨承受不起,对,还有蓉姐儿,老夫人又想起季芙蓉来,忙看着于妈妈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抱了你们姑娘回去休息?” 于妈妈便抱起季五姑娘,并着几个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老夫人还在后面吩咐着,“快吩咐下去,让大厨房那边多熬些姜汤送到这边和五姑娘那,快去。” “母亲,我听说大嫂带着棠姐儿回府了,这可怎么行。”那边得了消息的赵氏,带着丫鬟们迈了进来,也没顾着房中气氛不对,只一脸不满的嚷嚷。 伏在季海棠身边哭得伤心欲绝的叶氏听了赵氏这话,原本积压在心里的怒气噌一下就冒得控制不住,明明蓉姐儿昨儿已经说服了老夫人,可就因为赵氏不依不饶,才逼得她不得不用这样的手段,棠姐也才会躺在那里悄无生息,都是赵氏惹的! 气急攻心的叶氏唰一下冲到赵氏面前,两手照着赵氏的脸挠过去,边挠边道,“你也是做婶娘的,亏棠姐儿往日对你那般尊敬,可你倒好,你竟是要生生逼死我的棠姐儿,我的棠姐儿都这样了,你还想送她回庄子上,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没有防备的赵氏眼见得叶氏朝她扑过来,慌的忙侧了侧身子,只叶氏扑得太快,虽没挠到她正脸上,可那尖锐的指甲也挠到了侧脸上,赵氏只觉得脸上生痛,一痛她就回了神,顿时也勃然大怒。 她这大嫂,心思也太歹毒了些,竟正对着她的脸挠,她若是没来得及侧身,这么两爪子下来,她这脸,岂不是保不住了? “好你个歹毒的叶氏,竟是想毁了我的容,舒姐儿回府时你让人对接舒姐儿回府的马车做手脚,险些害得舒姐儿回不来,如今又将这歹毒心思用到我这头上,打量着我也和舒姐儿一般好生欺负不成?别人没看穿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早就知道了。”大声嚷着的同时,赵氏的手也狠命朝叶氏的脸上挠过去。 叶氏既然敢挠了她的脸,她自然也要挠花叶氏那张脸才行!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竟让福安堂一众丫鬟婆子们都来不及反应,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扭在一起互相抓挠的叶氏和赵氏,这可真是——太让她些这为人奴才的惊讶了! 谁能想到,这高门大户的勋贵夫人们,打起架来竟一点都不比那市井里的粗俗泼妇们逊色?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拉开,拉开!”回过神的老夫人差点没气得栽过去,只跺着脚大叫。 众丫鬟婆子们这才如梦初醒,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抓的抓赵氏的脚,抱的抱叶氏的腰,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是把叶氏和赵氏给分开了。 只是虽然叶氏和赵氏虽然被人分开了,嘴里可没停。 “你个小妇养的,棠姐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将你抽筋扒皮。”叶氏扯着嗓子嘶吼,一双红得发亮的双眼似要噬人一般恶狠狠地瞪着赵氏。 而赵氏也不甘落后,被婆子丫鬟抱着腰的她因为整个人被架着,可双脚却是自由的,她朝着叶氏的方向乱蹬,一边不甘示弱地回道,“我是小妇养的总比你这个未——” 眼见不好,赵氏身边的王妈妈再也顾不得主仆尊卑,慌的一手捂住了赵氏的嘴,一边低声道,“我的好夫人,您可不能往下说了。” 被捂了嘴的赵氏顿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看见老夫人一双老眼狠狠盯着她似要噬她血肉一般,她就不敢再挣扎了。 “去把侯爷和二老爷给我请过来,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好媳妇儿,是怎么个样子。”老夫人收回噬人的双眼,厉声吩咐。 文杏和紫娟各自应了后就退出福安堂,去请侯爷和二老爷了。 一听老夫人命人将靖安侯请过来,叶氏也不敢再嚷了,而赵氏向来不惧二老爷季青峰,可不惧归不慎,总归这现在这副泼妇模样也是不好见人的,所以便垂了头。 “老夫人,府医到了。” 随着丫鬟的禀报声,蓝嬷嬷已然带着府医迈了进来,这一进来,蓝嬷嬷就瞅见叶氏和赵氏二人那模样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她不过是去请府医这么会子功夫,这两位夫人怎的就闹成这般? 早知大夫人和二夫人这般模样,她就该等老夫人说进来后再把府医领进来了,如今后悔也晚了! 叶氏和赵氏没想到蓝嬷嬷将府医直接给领了进来,一时间倒臊得一脸通红,又羞又气的双双转过了身子。 老夫人心中虽也有些埋怨蓝嬷嬷直接将人给领了进来,可这人都已经进来了,想瞒也不瞒不住了,只好看着府医阴郁地道,“我这孙女落了水受了寒晕了过去,你看看可有什么大碍?” 府医早在进门就瞅见了大夫人和二夫人的模样,心中啧啧感叹,却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行至炕前,蓝嬷嬷搭了绣帕在大姑娘手腕上,府医这才伸了手搭在绣帕上把脉。 良久,府医松了手,禀道,“老夫人请放心,大小姐只是一时体虚才致晕厥,并无甚大碍,只是大小姐受了寒,这往后可得好生休养才是。” “桂香,你带府医开药方,再带府医去蓉姐儿那里把脉,秦妈妈,你带几个婆子,抬棠姐儿回清音阁。”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吩咐。 倒也没叮嘱府医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因为她相信,府医不会愚笨到将他所见说与外人听,只会将今日所见烂在肚子里。 蓝嬷嬷应了之后,就带着府医退了出去,而秦妈妈,也找了几个婆子弄了个担架,抬了二姑娘走。 人走了之后,老夫人就冲房中的丫鬟婆子们摆手,“绣桔留下,你们出去。” 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老夫人这才瞪着叶氏和赵氏斥道,“给我跪下。” 叶氏和赵氏不敢不从,双双跪下,只两人心中都不服气,各自瞪了对方一眼后,便垂了头等着挨骂。 靖安侯季青城和二老爷季青峰迈进来时,看到各自披头散发的夫人跪在地上便皱了眉,季青城道,“母亲,叶氏和二弟妹做了什么让母亲这般生气?” 二老爷没吭声,他素来有些惧内,被赵氏拿捏得连个姨娘都不敢纳,这会子见赵氏脸上带了伤,不但没有心疼,反倒莫名的有些解气。 看着皱着眉的长子和缩着个脑袋的二儿子,老夫人就来火,一个大老爷们竟被个娘们拿捏得连妾室都不敢纳,最后居然勾搭上定北军李副将的媳妇,闹出那样丢脸的事,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绣桔,你来说。”想到叶氏和赵氏宛如乡野村妇般的言行,老夫人就觉得没脸说。 绣桔上前,原原本本的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给靖安侯和二老爷听,说完又退回老夫人身后。 “母亲,儿子治家不力,以致叶氏言行无状,是儿子的错,请母亲责罚。”听完绣桔的话,靖安侯的脸已然黑得有如锅底,弯了腰给老夫人请罪。 见大哥都弯了腰,二老爷慌的忙跪到了地上也跟着请罪,“母亲,儿子也有错,母亲怎么责罚,儿子都认。” 靖安侯的话让老夫人听着很是顺耳,可二老爷的话就让老夫人很生气了,老夫人抄起手上的佛珠朝季青峰劈头盖脸的砸过去,“你是有错,错在将你媳妇纵得无法无天,连娘都不放在眼里,在娘这里都敢闹腾。” 二老爷不敢闪也不敢反驳,任由佛珠砸在身上,心里却是委屈得很。 这媳妇,也是娘亲您给儿子定下的,儿子敢不娶吗?您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儿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您让儿子怎么办? “是,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保证不再纵着她,母亲您可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身体。”季青峰埋了心中的委屈,涎着一张脸看着老夫人。 看着二老爷那张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脸,老夫人就觉得无力之极。 能说什么呢?这儿子怎么都扶不起来,说再多也是白搭! 跪在地上的赵氏垂着头,心里却是不服气得很。 老夫人一直就偏着长房,可今儿的事,明明是叶氏先动的手,怎么到了老夫人这里,就变成她赵氏无理取闹了? 季青峰是个窝囊废,什么锅都往身上扛,她可不是! “母亲,儿媳来了后可什么都没做,大嫂她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冲过来挠花了儿媳的脸,母亲当是知道,这脸对于女人来说何其重要,儿媳实在是忍不过了这才还了手,怎么到了母亲这里,就成儿媳一个人的错了?”赵氏一脸不服的梗着脖子看着老夫人。 没想到她还敢反驳的老夫人就瞪圆了眼,想也没想的抓起桌上的茶壶就朝赵氏砸过去,“哪家的媳妇像你这般,在婆婆面前对嫂嫂大打出手的?你还有理了不成?” 赵氏可不像季二老爷一般不敢躲,一侧身,茶壶扔到了地上,赵氏理直气壮地道,“儿媳不敢说自个有理,可今儿这事,的确是大嫂先动的手,儿媳固然有错,可大嫂错在前。” 老夫人被顶得无话可回,只好转了眼瞪着季二老爷,“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媳妇,娘说一句她顶一句。” 季二老爷见自个娘亲气得不行,心里也生了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巴掌就拍在了赵氏的脸上,“无知愚妇,再顶娘亲,我就把你休回去。” 一巴掌把赵氏打得有些晕,不敢置信地看着季二老爷,这个窝囊废竟然敢打她? “你敢打我?还要休我?这些年我替你打理上下生儿育女,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回过神的赵氏嗷一下扑过去,劈头盖脸的打着季二老爷,只把季二老爷打得抱头猛躲。 老夫人看得目瞪口呆,一阵气血翻涌眼一闭就栽了过去。 老夫人一晕,季青城就吓了一跳,慌的忙将摔在地上的老夫人给扶了起来放到炕上,“娘,您怎么了?” 赵氏眼角瞄到老夫人给气晕了,这心里也给吓到了,慌的也收了手,她只是不服老夫人偏心,可没想把老夫人给气死啊! 老夫人若是因为她气死了,那她就真要被休回娘家了! 季二老爷也唬得忙连滚带爬的过去,哭丧着脸道,“娘,都是儿子的错,您打儿子吧,儿子这就把那泼妇休回去,给娘您解气。” 赵氏一听这话顿时又火了,嘴一张还想说什么,就见季青城一脚把季二老爷踹到了门口,她就吓了一跳,冲到嗓子眼的话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瞄了瞄被踹得不轻哎哎直叫唤的季二老爷暗骂活该,谁让季二老爷当着叶氏的面说休她呢! 明明知道她和叶氏不对付,还当着叶氏的面这么说,叶氏指不定心里怎么笑话她呢! “二弟妹,本侯不管娘亲说了什么,但二弟妹这般顶撞娘亲,是为不孝,再有下次,本侯定会开祠请家法。”盯着老实了的赵氏,季青城冷冷地道。 赵氏不怕季二老爷,可对靖安侯她却是怕的,心知这大伯若说要开祠请家法不是为了恐吓她,而是真的会,到时靖安侯以七出中的不事舅姑开祠,她再有理也落不了好,所以季青城的话,她只敢受着不敢反驳。 被踹了一脚的季二老爷哼哧哼哧爬了过去,泪流满面的看着季青城道,“大哥,您现在就开祠请家法吧,我不怨您,我要休掉这个恶妇。” 他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娶了这么一个母老虎为妻,不但不敢纳妾,通房丫头都没一个,好不容易在外面吃个荤,却险被那小娘子的将军夫君打了个半死,他没觉得自己偷人老婆有什么错,只觉得是因为家中母老虎悍妒逼得他去外面偷荤,所以才被打了个半死还丢光了脸。 一个大男人哭得涕泪糊了一脸,这男人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季青城是又气又怜悯,怜悯是他也知道二弟妹赵氏悍妒,这二弟院子里,姨娘统共也就老太爷在时赐的一个丽姨娘,惧内惧到季二老爷这地步,也是窝囊得让他无法不怜悯;气是因为这二弟说要休妇。 他说开祠请家法,只是为了震慑赵氏,让赵氏不再胡作非为,可没真想把赵氏从季府休出去,赵氏的亲娘,可是太后娘娘胞哥安国公的庶女,便是冲着这层关系,他也只能嘴上说说开祠请家法,哪能真休了赵氏。 这二弟的脑子,就不是用来想事情的! “胡闹!二弟妹这么多年帮你把那院子打理得干净利落,又为你生儿育女,你怎能因为她犯了一次就说休妇?”忍了忍想把抱着他腿的季二老爷再一脚踹开的冲动,季青城板着脸斥责。 原本哭得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季二老爷一听,不敢相信地看着季青城,想着自家大哥怎么能这般无情的一把就把他休妻的希望之芽给撸了,想不通明明是大哥亲口说的要开祠请家法,怎么这会子又变成他胡闹了? 不明白也好,委屈也好,季二老爷向来敬畏他这个长兄,也只能一脸委屈的松了手,不再提休妻一事。 他不明白,赵氏心中却是知道,大伯斥责她夫君,可不是真的因为她为季二老爷生儿育女,左不过是看在她娘亲的脸面上。 哼,连大伯都知道她娘亲靖安侯府得罪不起,可恨叶氏那个贱人,居然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说她赵氏是小妇生养的! 季青城训完季二老爷,又转头吩咐绣桔去请府医来。 绣桔出了门,老夫人也悠悠醒转,她刚刚不过是一时气上头才厥了过去,这会子醒来,这头便也一阵阵地痛。 老夫人一边拿手揉捏着太阳穴,一边有气无力的吩咐,“赵氏,你顶撞婆婆是为不孝,殴打夫君更是失了妇德,罚你禁足一月,你可有怨言?” 赵氏虽是不服,可看到季青城瞪过来的眼神,不服也只能点头,“母亲责罚的是,儿媳愿受罚。” “那就滚回你的清秋院。”老夫人看赵氏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只图快快打发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赵氏只扁了扁嘴,倒也没说什么就退了出去。 赵氏走了,老夫人又想起叶氏,忙探了头看过去,见叶氏还跪在那里,老夫人心里头,总算是顺了些。 “叶氏,今日之事由你而起,且棠姐儿蓉姐儿如今又都病着,你安心照顾两个姐儿,这中馈,你就暂且先交给方氏,让她帮你打理,等什么时候棠姐儿和蓉姐儿身子养好了,再行商议。”老夫人忍着头痛,看着叶氏道。 叶氏听了虽心中一片凄凉,却也知道今日的事闹成这般,老夫人只让她交出中馈已是看在季青城的脸面上,所以倒也没将心里的不满表现出来,只垂了头干巴巴地道,“母亲体恤,儿媳谢谢母亲。” “好了,你也去吧,好生照顾棠姐儿和蓉姐儿。”老夫人有气无力的摆手,示意她出去。 房中只剩下季青城和哭丧着脸的季二老爷,老夫人瞧了瞧长子,又看了看二儿子,这心里头,也难受得很。 长子袭爵,自是不愁的,让她愁的是这窝囊的夫纲不振的二儿子。 “哭什么哭?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也不怕丢脸。”老夫人看着季二老爷,一脸的怒其不争。 季二老爷忙拿袖子抹了脸上的鼻涕和眼泪,跪在地上挪到老夫人面前,一脸委屈地道,“娘,儿子再大,在您面前,也是孩儿,孩儿心里苦,您不知道哇,那赵氏那般泼辣,连孩儿都敢打,可大哥他还不许孩儿休了那恶妇。” 季青城木着个脸任他哭诉,二弟是个糊涂的,好在亲娘不糊涂。 看着这么大了还在她面前撒娇的二儿子,老夫人心里就复杂得无言以对。 当初为二儿子定下赵氏,皆因安国公透了这么个意思给老太爷,那时季府不像现在这般,安国公又深得皇上器重,为了长子的前程,她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其实就算是到了如今这样子,老夫人心里头,也是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即便让她重新选择,她还是会应下这门亲事。 “峰儿,你大哥也是为你好,那赵氏的娘毕竟是安国公的庶女,今上又很是敬重皇后娘娘,赵氏虽泼辣了些,可往后有你的好处,你如今官职甚低,将来安国公府若是肯帮衬着你,你这官职应是可以升上一升的,娘当初为你定下赵氏,看中的不是赵氏这个人,而是赵氏背后的安国公和德妃娘娘,你懂了吗?”老夫人耐着性子,细细劝说。 季二老爷也没愚笨到听不懂,点点头又憋屈地道,“娘,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这么多年了,她说没有嫡子,不让我纳妾我也同意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嫡子也有了,她还是不许我纳妾,连四弟都有几房妾室,我就一个,还是爹赐的,我这心里头,憋屈啊!” 老夫人听了就凝了眉,想了想道,“这事,娘回头想想办法,你先回去,记住娘的话,不要再动手了,那赵氏固然有千种不好的地方,可她有一个好娘家,这一好抵得上她千种不好,你不为娘,也要为你自个往后的前程考虑,记住了吗?” 季二老爷便点了头,又哄了几句好听的,这才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绣桔也带着府医来了,府医把过脉后,只道老夫人只是一时动了气并无大碍,季青城这才放了心。 “青城,你也回去吧,府医也说了娘没什么大碍。”老夫人看着长子道。 季青城便转头吩咐蓝嬷嬷好生照顾老夫人,这才告退。 “桂香,二房那边太冷清了些,你可是有什么好的人选?”老夫人锁着眉头看蓝嬷嬷。 蓝嬷嬷心头一跳,二老爷只有一个姨娘,那姨娘还是老太爷在时赐下的,老夫人说二房太冷清了,显然是要给二老爷赐个妾室了,想来是今天赵氏闹得过份,老夫人借此来敲打赵氏了。 至于老夫人问她人选,这可是对她的信任和器重,她得好好想想才行。 心中将府中的丫鬟一个个琢磨了个遍,蓝嬷嬷这才小心冀冀地道,“老夫人,玉钗那丫头您看合适不?” 玉钗也是府上的家生子,老子娘是老夫人的陪嫁,如今在外面管着胭脂水粉铺,玉钗打小就服侍老夫人,老夫人原也信重的,只前一年玉钗一时失手打烂了皇后娘娘赏给老夫人的玉镯子,老夫人一气之下就将玉钗罚去了针线房。 玉钗啊。 老夫人就在心里细细琢磨起来。 “桂香,你怎么就想到了玉钗这丫头?”若不是蓝嬷嬷提起,老夫人都想不起来这个叫玉钗的大丫头了,所以就有些好奇蓝嬷嬷怎么会想到玉钗。 蓝嬷嬷抿了抿唇,倒也没瞒着老夫人,回道,“老夫人您也知道,玉钗的娘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自打玉钗那丫头去了针线房,她娘便求到了老奴面前,老夫人您今儿这么一问,老奴就想到了这丫头。” “你倒是会做人情。”老夫人笑看着蓝嬷嬷。 蓝嬷嬷倒也没慌,又道,“也是老夫人您信任老奴,老奴这才敢提玉钗这丫头,她老子娘都是老夫人您的陪嫁,又管着胭脂水粉铺,最是忠心不过,这样的体面何必便宜了外人,再说了,从前二老爷便对玉钗这丫头有那么点心思,如今您顺了二老爷的意,那一位便是看着是您赐过去的份上,也不好怎么下手不是。” 老夫人听了就展开了眉眼,“是这么个理,成,找人把玉钗那丫头叫过来。” 赵氏善妒,可怜老二成亲多年,不但没嫡子,庶子都没一个,她今儿就要赐个姨娘给老二,看那赵氏往后还敢不敢当着她这个婆婆的面打自个夫君。 没一会就有丫鬟领着玉钗进来,那玉钗自打失手打了皇后娘娘赐下来的镯子罚去了针线房,可是看尽了脸色,如今知道老夫人唤她过来,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进了房之后,玉钗就跪在地上道,“玉钗见过老夫人。” “起来吧。”老夫人心里高兴,语气也比往常柔和。 玉钗揪着的心松了一松,听老夫人的语气,心情应当还是不错的。 老夫人细细瞅着玉钗,见这丫头粉脸杏腮,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动人,更重要的是,这丫头屁股够圆,都说屁股浑圆的好生养,老二膝下子嗣太过单薄,就一个嫡子,这丫头又是个能生养的,赏给老二为妾再好不过! 看老夫人一脸满意的表情,蓝嬷嬷便知道这事情成了,又见老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角,蓝嬷嬷便笑咪咪地道,“玉钗,老夫人宽厚,要将你抬为二老爷的姨娘,你可愿意?” 玉钗一听顿时又惊又喜,虽然二老爷比不上侯爷尊贵,可也是老夫人的亲儿子,且二老爷向来温柔多情,从前她还在老夫人跟前服侍老夫人时,二老爷对她,甚是温柔,她那里心里头也是喜欢二老爷的,只是二夫人赵氏悍妒,她便将这心思藏在了心里,后来她犯错去了针线房,这份心思就更不敢提了。 没想到时来运转,老夫人竟会给她这天大的恩赐! “奴婢愿意,奴婢谢老夫人恩典。”惊喜过后,玉钗便跪在地上嗑谢。 蓝嬷嬷亲自上前扶了她起来,笑着道,“这往后可要好生侍侯二老爷,知道了吗?” 玉钗起了身,很是恭敬地道,“奴婢一定不负老夫人恩典。” “好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回头蓝嬷嬷会带你过去。”玉钗的态度,让老夫人甚是满意。 玉钗惊天喜地离开,老夫人沉吟一番后道,“桂香,二房那边虽有了嫡子,可就槐哥儿一个,太单薄了些,你带着玉姨娘过去,可知道怎么说了吗?” 蓝嬷嬷忙点头,“老夫人您放心,老奴知道。” “不过就算要为老二开枝散叶,正室就是正室,妾就是妾,可不能仗着是我赏给老二的,就由着老二胡作非为宠妾灭妻,知道了吗?”老夫人又叮嘱道。 虽然心里也清楚,便是给老二十个胆,老二也不敢宠妾灭妻,可自个儿子不敢,不代表玉姨娘心里没那念头。 蓝嬷嬷便点头,“老夫人您放心,老奴会敲打玉姨娘,让她安非守已不给老夫人添乱。” 老夫人就满意的颌首,又道,“你且带着那丫头去吧。” 清秋院里,被罚禁足一月的赵氏,在听到丫鬟禀报说叶氏同样被罚,而且还比她重,那中馈之权落在了四房方氏手里,赵氏就乐了。 她只是禁足一月,无关痛痒不说,还省了晨昏定省,这么冷的天不用晨昏定省,可不就是桩好事。反观叶氏掌家之权被夺,她这禁足一月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因为欢喜,所以便连丫鬟来禀,说二老爷从福安堂回来直接去了丽姨娘那边,她也没气,只冷哼了一声便也罢了,不像以往一般气势汹汹地打上丽姨娘的院子。 正乐着,丫鬟又来禀报,说是老夫人院里的蓝嬷嬷来了,她这才收了笑。 “老奴见过二夫人。”蓝嬷嬷笑咪咪地给赵氏行完礼,又拉了一把身侧玉钗的袖子道,“玉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你们夫人敬茶。” 敬茶? 敬什么茶? 赵氏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蓝嬷嬷身侧的丫头跪在了她面前,“婢妾见过二夫人。” 婢妾? 这丫头跪在她面前自称婢妾? 赵氏顿时反应过来,唰一下起了身,恨恨地道,“哪来的贱蹄子?给我撵出去。” “二夫人先别气,玉钗这丫头,是老夫人命老奴亲自领过来赏给二老爷的姨娘,老夫人说了,二老爷膝下子嗣单薄,玉姨娘是为二老爷开枝散叶来的,二夫人您只管放心,老夫人说了,她不允许二老爷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无视赵氏铁青的脸色,蓝嬷嬷淡淡地道。 说完又冲身后端着茶盘的紫娟使了眼神,紫娟便端着茶盘行至玉钗身边,“玉姨娘,请给二夫人敬茶吧。” 赵氏看了愈发生气。 合着老夫人是怕她不肯让房里的丫鬟递茶给玉钗这丫头,所以连人带茶一起送了过来,考虑得可真周全! 还说什么她只管放心,老夫人不会允许二老爷宠妾灭妻,就季青峰那么个窝囊废,他敢吗? 他要敢宠妾灭妻,她赵乐秋就敢掀了整个靖安侯府! 按她从前的性子,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才肯收下老夫人赏给二老爷的妾室,可今儿已经在福安堂闹了一出,生生把老夫人给气得晕厥过去闭了气,靖安侯又说出了开祠请家法那么重的话,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挑战靖安侯的底线,当下便哼了一声又坐了下去。 见她没闹腾,蓝嬷嬷就看了看玉钗。 玉钗忙端起茶盏往前一递,“婢妾给二夫人敬茶。” 赵氏沉着脸接了,沾了沾唇便将杯子放下了,冷冷道,“你既然进了这清秋院,往后可就要好生守着规矩侍侯二老爷。” “婢妾遵命。”玉钗柔顺地应了。 蓝嬷嬷又道,“不知二夫人将玉姨娘安排在哪个院子?” 她可没忘记,赵氏接过玉姨娘的茶时,说的是你而不是玉姨娘,这个你可以是通房丫头也可以是姨娘,通房丫头是奴才不用安排院子的,姨娘则是半个主子是要安排一处独立的院子的。 赵氏心里直冒虚火,她的确是打算等蓝嬷嬷一走,就将这贱人当通房丫头使唤,左右老夫人又不可能为了个丫头闹上清秋院,可没想到居然被蓝嬷嬷给看穿且点破了。 “玉姨娘往后就住水月阁,一应用度,皆按丽姨娘的,如此,蓝嬷嬷可满意了吗?”冷冷地瞟了一眼玉姨娘,赵氏一脸森然地看着蓝嬷嬷。 这嬷嬷也不知是拿了玉姨娘这个贱人什么好处,竟处处帮着这玉贱人,当真是可恨之极! 她目光森然,蓝嬷嬷却一脸无惧,只面无表情地道,“老奴只不过是奉老夫人之命而来,当不得二夫人这一声问,不过二夫人这般安排,想必老夫人会很满意,老奴已完成老夫人之命,就不打扰二夫人了。” 虽然二夫人是二房的主子,可她是侍侯老夫人的,便是老夫人也不会给她脸色,二房夫人的脸色,算得了什么! 且老夫人早就说了,将来老夫人西去,就会放了她的身契,到了那时,她就自由了,到时赵氏即便是想要整治她,也整治不到了。 只是以赵氏这悍妒的性子,她提议老夫人将玉姨娘赏给二老爷为妾,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玉姨娘! 摇了摇头,蓝嬷嬷晃去心中所思,转身离开。 ------题外话------ 亲们~以后的更新,定在每晚八点~ 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1 有趣消息 长房叶氏丢了中馈权,二房赵氏那边添了个娇滴滴的玉姨娘,大夫人二夫人对上的结果很明显,两败俱伤! 兵家云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叶氏和赵氏显然都没落了好,都添了堵。 赚了的,季大姑娘算一个,毕竟叶氏母女上贡了五万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四房的方氏也算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二房赵氏觊觎了这么多年的中馈掌家权落于方氏这个渔翁之手;二房的季二老爷勉强也算得上是赚到了,在知道老夫人给他赏了个娇姨娘,且这姨娘还是他动了很久心思的玉钗丫头,季二老爷欣喜若狂恨不能朝天狂吼,当晚就歇在了玉姨娘那。 银翘丫头把她打探到的消息说与自家姑娘后,行云阁上上下下都乐了。 这种欢快愉悦的心情直到正月初十,镇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递了张贴给季望舒,说是国公府开了花宴,邀请季长姑娘去镇国公府赏花。 镇国公府年年这日都会开花宴,季府从前就没哪位姑娘收到过镇国公府的贴子,毕竟季府二房娶的是安国公的庶女,两府立场不同,镇国公府不递贴给季府也情有可原,可今年国公夫人竟然亲自发贴了,因着这张国公夫人的请贴,老夫人又开始盘算起来。 当今皇后是镇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镇国公的嫡长女又是今上亲赐的太子妃,不出意外将来就是中宫之主,所以如今的镇国公府,说是富贵泼天亦不为过。 能得到镇国公夫人的请贴,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只有好好珍惜且加以利用的道理。 这一日大早,季望舒到了福安堂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房中一溜坐满了小娘子,便是连落了水的季海棠季芙蓉也都在。 “舒姐儿,王姑娘既是给你下了贴子,你如今还小,就由大夫人带着你还有你二妹妹三妹妹及五妹妹一同前往镇国公府,到了镇国公府,可千万要小心行事照顾好你几个妹妹,切莫丢了我的脸面。”老夫人语气格外的柔和,连看着季望舒的眼神,也带了一丝从前不曾有过的慈和。 被老夫人点了名同去的三个姑娘心中自是欢喜不已,没有点到名的虽有些失望,但姑娘们还小,倒也没觉得老夫人偏心。 季望舒知道这请贴定是王韵婷拜托她娘亲国公夫人才有的,也知道老夫人心中的盘算,季海棠自打宫中出了那样的事丢了脸面,勋贵世家夫人们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是议论纷纷的,若这一次季海棠能登上镇国公府的大门,别的勋贵世家,肯定会想着,连镇国公府都接纳季府二姑娘了,那她们少不得也要接纳季二姑娘。 只是,老夫人盘算得精明,她又怎会遂了老夫人的意呢! “祖母,长安可以带着三妹妹和五妹妹,甚至四妹妹也可以跟着长安一起去,只二妹妹不行。”看着老夫人,她气定神闲地道。 老夫人脸色就沉了下来,“为何你二妹妹就不行?” 她可是想借着这一次难得的好机会,为棠姐儿正名的,若是棠姐儿不能去,那她的谋算岂不是全落了空。 季海棠起了身,行至季望舒面前福了个礼,“棠儿从前若是做错了什么让大姐姐气恼,棠儿在这里给大姐姐赔礼道歉,还请大姐姐不计前嫌。” 她心知这次的花宴对她何其重要,只要季望舒肯带她去,别说让她赔礼道歉,就是让她跪在季望舒面前,她也会二话不说跪倒。 相比她自个的前程,忍一时之辱又算得了什么! 季望舒轻轻摇头,“非是长安恼了二妹妹,而是当日宫中之事尽皆知晓,长安若是带着二妹妹前去,只怕国公夫人会以为咱们侯府是上门侮辱镇国公府,所以,长安不能带着二妹妹去。”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季海棠便是再能忍,可终究也是要脸的。 她一张小脸因为季望舒直白的话而变得苍白,泪水也如珍珠一般往下掉,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悯,可惜季望舒对她,是怎么都生不起怜悯之心的。 “老夫人,您若一定要带上二妹妹才行,那长安不去也罢,长安不会做这种自取其辱之事。”不但没有心生怜悯,季大姑娘还又狠狠地敲上一锤,也不管季二姑娘是否承受得住。 季二姑娘也真是承受不住,‘哇’的一声便捂着帕子哭到了老夫人的身前。 叶氏见了就要起身,坐在她旁边的季五姑娘忙拉了拉叶氏的袖子。 嫡长姐言已至此,二姐姐跟着同去已然是不大可能了,老夫人不会因为二姐姐就放弃这一次花宴,所以不管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老夫人虽心中恼怒,可也知道季望舒的话并没错。 若是因为棠姐儿去了让镇国公夫人心生不喜,甚而怒之也不是没可能,贴上写的是嫡长孙女的名字,嫡长孙女若不去,她还能厚着脸皮让叶氏带着棠姐儿蓉姐儿去吗? 只怕就算是去了,也会落个没脸! 老夫人一言拍板,季二姑娘终究还是没能去成,但四房的嫡女也没去成,虽然季望舒愿意带着她四妹妹去,可老夫人却不松口,四房的兰姐儿倒没什么,方氏却是感激地看了季望舒一眼。 舒姐儿开了口,是老夫人不肯,她是庶媳,她心中清楚,老夫人自然不喜她四房攀高枝,这大好的机会,老夫人是宁愿浪费了去,也不愿成全她四房,她身为庶媳,也只能忍了这口气而已。 到了镇国公府,长长的街道停放着一溜马车,各府夫人们携着自个的嫡女,相继进了镇国公府。 后花园里,姑娘们成群的坐着,叶氏带着季望舒季芙蓉季睡莲沿路和相熟的夫人们打着招呼,待行至镇国公夫人孙氏那边,孙氏身边坐了五六个衣饰华贵而又端庄的贵妇,见叶氏过来,孙氏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孙氏不热络,叶氏只好朝身后几个姑娘道,“还不给国公夫人请安。” 季望舒是长姐,率先走了过来朝着孙氏福身,“长安见过夫人。” 孙氏对着叶氏很是冷淡,可对着季望舒,孙氏脸上的表情稍显柔和,“好孩子,婷姐儿才刚还在问舒妹妹怎么还没来,可把她望穿了眼。” 孙氏身边几个贵妇都是人精,听了孙氏这话,一个个都忍不住打量起季望舒来。 听镇国公夫人话语里的意思,国公府王三姑娘竟好似很喜欢这小姑娘,能入了国公府王三姑娘的眼,这小姑娘应是不错的。 “婷姐姐最是善良,长安也很喜欢婷姐姐。”面对孙氏的善意,季望舒很是从善如流的回以善意。 孙氏听了,看着季望舒的眼神更是柔和了,又解了腰上水色极好的玉佩塞进季望舒的小手,笑咪咪地道,“好孩子,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伯母的,伯母就送给你了。” 一听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几个贵妇便明白,孙氏这是在给这小姑娘长脸呢。 “伯母,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伯母您的,长安受之有愧,还请伯母收回。”季望舒小手捧着玉佩,很是一本正经地道。 这小模样更让孙氏和几个贵妇啧啧称奇,孙氏温柔地道,“伯母给你了你就拿着。”说完朝叶氏看过去。 叶氏见孙氏这般看重季望舒,心里早就不爽之极,可看孙氏盯着她,她只好也挤了笑看着季望舒道,“舒姐儿,长者赐不能辞,国公夫人既是给了你,你就好生拿着。” 季望舒便点头道,“谢谢伯母。”然后将解了身上的锦囊,尔后将孙氏给的玉佩小心冀冀放进去后再系上锦囊,看她这般动作,孙氏和几个贵妇便暗自点头,是个懂规矩的。 季五姑娘也上前朝着孙氏福身,“蓉儿见过夫人。” 她可不敢随嫡长姐唤孙氏为伯母,这一福倒也很是端正,几个贵妇们看在眼里,虽不如看季望舒一般炽热,不过显然也很是欣赏。 “也是个好孩子。”孙氏对季五姑娘明显没有对着季望舒的热络,只淡淡应了一句,然后就由袖中摸了个水色一般的镯子递过去。 季五姑娘也很是恭敬的道了谢,尔后季三姑娘也上前见礼,孙氏同样也是从袖中摸了个和给季五姑娘的一样的镯子递了过去。 孙氏对季望舒和季五姑娘季三姑娘明显不同的待遇,自是落入了身边几个贵妇的眼,一个个心中也俱是有了数。往年花宴,孙氏可从没给靖安侯府递过贴子,今年,想必是看在这季大姑娘的份上才递了贴。 “仙女姐姐,你是来看晚晚的吗?” 孙氏正拉着季望舒的小手给她介绍身边几个贵妇,蹦跶着跑过来的王九,一张小脸巴巴地看着季望舒问。 季望舒含笑点头,王九大大的双眼顿时亮得有如明月,一转眼看到旁边的季五姑娘,王九小脸就皱成了一团,小手指着季五姑娘看着孙氏道,“娘,这丫头怎么也来了?娘您要和这丫头好好说,不许摘小九的花,更不许打小九,不然小九要赶她出去。” 王九姑娘人小可记性好,到现在还记着上回这季五姑娘摘了他的花不说,还出手打他的事,更记着这季五姑娘给他赔礼道歉时的小家子气。 孙氏瞪了王九一眼,“胡说什么呢,上门是客,哪有赶客出门的道理,再胡说仔细你爹知道了罚你抄字。” 被自个娘瞪了的王九表示很不服气,不服气的王九扁着小嘴道,“娘,小九从不撒谎更不胡说,上回这丫头来就是摘了小九的花不说,还打了小九,爹爹知道也没罚小九。” 贵妇们听了就不由看向季五姑娘,原以为也是个端正孩子,哪知道竟是这样跋扈的,到别人府上做客,摘人家的花不说还打人,亏得她们还以为这小姑娘也是个文静的。 季五姑娘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暗骂本尊没脑子,倒教她背了这黑锅。 顶着众贵妇异样的眼神,季五姑娘上前给王九福礼,“九姑娘,上次是我不对,还请九姑娘消消气。” 王九的大眼眨了眨,这季五姑娘从前可没这么大方给他赔礼道歉,算了,看在她这一次这么大方给他赔礼道歉的份上,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只要你不再摘我的花,不再打我,我就不生你的气了。”王九昂着小脑袋瓜很是大度地道。 只这一幕被几个贵妇们看在眼里,又多了一层深思。 王九虽是姑娘装扮,可这几个贵妇都是孙氏尚未出阁时的手帕交,自然知道王九是孙氏最心疼的嫡次子,这小公子对着季大姑娘时,称季大姑娘是仙女姐姐,自称是小名晚晚;对着季五姑娘时,是一口一个这丫头,且自称是我,亲疏由此可见。 想不到,不但王三姑娘王韵婷对季大姑娘很是喜欢,这小公子也很是喜欢季大姑娘啊! “娘,我带仙女姐姐去找三姐姐。”王九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小手一伸就拉住了季望舒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孙氏。 孙氏笑着点头,又吩咐侍侯王九的丫鬟道,“好生照顾好季大姑娘和小九。” 丫鬟们应下了,王九便拉着季望舒的手稳稳地迈开小步,这一次倒没蹦跶着跳了。 季五姑娘也很想去,奈何王九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自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夫人们的面,厚着脸皮跟过去了。 “仙女姐姐,晚晚可是帮你出了一口气,仙女姐姐要怎么感谢晚晚?”行了一会,王九突然晃了晃小手,昂着粉嘟嘟的小脸一脸狡猾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一愣,想了想便知道王九指的是他当着众夫人的面,说出季五姑娘摘他的花并打了他的事,可不是让她那好五妹妹丢了脸。 “可是这是晚晚自己主动要帮我的,我没让晚晚相帮啊,晚晚怎么能要我说谢谢呢?”看着王九因为走动所以红透了的小脸蛋,季望舒忍不住生了逗他的心思。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王九的大眼睛就睁得更大了,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像是不敢相信,他心中的仙女姐姐,竟然这么小气。 他这样子,季望舒看了心中就是一软,便没了逗他的心思,拿手捏了捏王九的小脸蛋,轻声道,“咱们的晚晚,最是可爱了,晚晚能不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帮姐姐呢?” 她不过只见过这孩子匆匆一面,所以委实有些好奇,这孩子为什么会主动帮她出这口气,虽然她并不在乎她那五妹妹是好是坏。 被捏了小脸蛋的王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顺着她的手蹭了蹭,那乖巧的样子,直将侍侯他的丫鬟们看直了眼。 原来自家混世小魔王,也有这么乖顺的一天,要知道,这样乖顺的小少爷,可只在大少爷面前展现过,便是老太爷和国公面前,小少爷也不曾像现在这般! “晚晚喜欢仙女姐姐,讨厌那个丫头。”仙女姐姐的手从他小脸蛋上松开了,王九有些小小的失落,失落的王九扁了扁小嘴,给出了答案。 到底是个孩子,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全写在小脸蛋上。 季望舒笑了笑,只是内心深处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就好似,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一个孩子,跟着她。 可是她却怎么都想不起那孩子的容貌,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更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曾经真有那么一个孩子,又或者不过是她有感而思? “三姐姐,小九把仙女姐姐带过来了。” 被众女围着的王韵婷听见自家幼弟的声音,就望了过去,看自家幼弟和季望舒手拉着手走过来,竟一点都不违和,王韵婷的眸光就闪了闪。 自家幼弟的性子,她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便是她,想要拉拉幼弟的小手,幼弟都不乐意,却这般愿意亲近季望舒,小孩子的喜好,向来最是简单,他觉得是好的,那便是好的。 王韵婷拉着季望舒给众女介绍,众女看得分明,自是不会落了王韵婷的脸面,自然都笑脸相迎。 王九却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只拉着王韵婷的袖子嚷道,“大姐姐,小九要去那边。” 王韵婷便和众女道了声,牵着王九的手准备离开,王九却用另一只手拉住季望舒,仰着小脑袋道,“仙女姐姐也去。” 这却正合了王韵婷的心思,忙看着季望舒道,“郡主若是愿意,不妨同去。” 季望舒自是点头,一左一右牵着王九的小手沿着青石幽径缓缓前行。 因着一连放睛了几日,所以便不觉得冷,路边的树木上还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倒也好看。 渐渐行至湖畔,命丫鬟们守在湖畔,她则带着季望舒和王九沿着湖边修建的九曲长廊行至湖中心修建的亭子里,王韵婷道,“郡主请坐。” 季望舒从善如流的坐下,王九也挨着她坐下看着湖面游来游去的鸭和鹅。 “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坐下后,看着王韵婷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季望舒很是中肯的道。 王韵婷没摇头否认,只闷闷地点头。 见她只点了头,却没说为什么不开心,季望舒便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道,“古人曾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说着又看了一眼王韵婷道,“你当珍惜这为时不多的闺阁之日。” 再过半年,王韵婷就得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后,可不像现在这般自由了。 王韵婷听了,却是摇头,“你这性子,便是劝人也劝得不中听。” 她和季望舒并没很深的交情,只不过她很是欣赏季望舒,也相信季望舒的人品,和季望舒说话,她没有约束,也不用端着未来太子妃的端庄,所以在季望舒面前,她从来都是很轻松的。 而这种轻松,是她在别人面前从未有过的。 “我甚少劝人。”回答她的,是季望舒再简短不过的话。 能得她眼的,屈指可数,能得她劝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是看王韵婷顺眼,这才顺口劝上一劝。 王韵婷自是听出季望舒话中之意,回之,“王三能得长安一劝,甚感荣幸。” 季望舒也听得出这是王韵婷的肺腑之言,以王韵婷的性子和尊贵,她没必要言不由心的对着她说好话。 “三姐姐不想当太子妃。”看着湖中鸭鹅的小王九,却突然转过了小脑袋,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韵婷不禁一愣,她不想嫁给太子的事,她以为只有兄长知道,完全没有料到,自家幼弟竟然也会知晓。 难道是兄长告知幼弟的? 王韵婷若有所思的看向王九,却见王九眨了眨眼,“三姐姐不必怀疑是大哥哥告诉小九的,是小九自己看出来的,自打赐婚圣旨下来后,三姐姐便没笑过。” 王九的话让王韵婷心中难免一阵酸楚。 偌大的镇国公府,除去兄长,竟只得幼弟小九看出她的心思! 可不想嫁给太子又能如何? 圣旨已下,她若不愿便是抗旨,祖父和父亲,是绝不可能允许她抗旨的,而她——也没有勇气让王府满门为她承担抗旨的后果。 若是能早一日想通,她或许还能求了皇后姑妈,皇上许是不会下旨,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事在人为。”将王韵婷挣扎不甘后悔尔后认命一般的神情看得仔细的季望舒,状似不经心地道。 倒不是她有多想帮王韵婷,只是,重生异国,难得有一个她看得顺眼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王九这么一个聪慧的弟弟,就当是回报小王九主动帮她落她那五妹妹脸面吧。 季望舒心里无可奈何的想着。 王韵婷的双眼亮了一亮又熄了下来,“王三承担不起抗旨的后果。” 这也是坦承相告了,她是真不想嫁太子为妃,是想悔婚,可她不能拿王府的荣华富贵去博,她不能以一已之私,无私整个王府几百条人命。 “谁让你抗旨了?” 季望舒白了她一眼,嘴唇一动,说出一能噎死人的话,“抗旨,那是愚蠢无知的人才能想到的办法。” 王三姑娘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顿时红得像那晚霞一般。 她可不就是顾大姑娘眼中的愚蠢无知的人! “王三愚昧,还请郡主不吝赐教。”红透了脸的王三姑娘双眼灼灼地看着季望舒。 另一边,小王九也同样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仙女姐姐。 姐弟二人的眼神,竟如出一辙的清亮。 被姐弟二人清亮的小眼神盯着的季大姑娘,只淡淡问了一句,“王三姑娘,可喜欢看戏?” 看戏? 王三姑娘莫名其妙的摇头,看戏和她嫁不嫁太子为妃有关吗? “长安听说,上京城的小四喜班子,有一出名为《玉堂春》的戏很是出名,王三姑娘若是得了空,不妨看看。” 让她去看戏? 王韵婷有些不明白,但心里却清楚,季望舒不会无原无故让她去看戏,还特意将这戏名都告知于她,想必,是和她不想嫁太子为妃有关! “多谢郡主指教,若王三能得偿心愿,定——” “王三姑娘无需多言,长安只不过是觉得那戏可以入眼,才让王三姑娘得了空看看,如此而已。”季望舒一脸淡淡地打断她。 王韵婷是聪明人,心中便明白季望舒这是在撇清关系,毕竟,她要行的事,关系重大。 “郡主说的是,不过是一出戏,倒是王三多语了。”王韵婷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郡主和长乐郡主相熟?” 季望舒轻轻点头,只道,“长乐心地仁善,长安和她很是有缘。” 若不是有缘,当初靖州一行,也不会阴差阳错就救了沈云雀了。 “既是如此,我便也有一事告知郡主,王三曾无意之间,撞见一位小公子,只那小公子的容颜,竟和长乐郡主之妹清霞郡主有九成相似。”王韵婷正了脸色相告。 正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季望舒既然帮了她,她如今没什么可回报的,看在长乐和其交好的份上,将这个人情卖给季望舒再好不过。 王韵婷的话虽然看似简单,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可她早不说晚不说,在这个时机说给她听,说不得她要好好的细细寻思了。 “那位小公子府邸何处?你可是知晓?”季望舒皱了眉问。 纵她有再多的人手,可这偌大的上京城,想寻一个小公子也是有如海底捞针。 “我只知道应是在临水街的巷子里,可哪一条巷子,我却是不知。”王韵婷据实相告。 季望舒点头,“王三姑娘此情,长安代长乐记下了。” 这一趟行,没算白跑一趟,竟得了这么个有趣的消息。 王韵婷却是摇头,想了想道,“郡主,其实长乐郡主今日也来了,回头我便带你去找她。” 季望舒便道了一声好,王韵婷看天色已然不早,宴席怕也差不多开了,正欲说话,就见一丫鬟匆忙而至,急声禀报,“三姑娘,皇后娘娘凤驾来临,夫人命奴婢来请姑娘和郡主。” 皇后姑妈竟也来了! 王韵婷心头一震,忙起了身,道了声,“郡主请。” 待三人原路返回后,就见众多贵妇都端端正正的坐着一溜排开的席位上,而正中最前方端坐着的一袭凤袍的皇后娘娘,正拉着镇国公夫人孙氏的手说着什么。 “韵婷(小九c长安)见过皇后娘娘。”三人徐徐上前给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摆摆手,对这个向来端庄的侄女儿皇后再喜欢不过,想着再过半年侄女就要变儿媳妇,皇后看着王韵婷的眼神就透着满意。 一转眼又看到站在王韵婷身边的季望舒,想着这小姑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婷姐儿亲自带着她过来,想来两人还是相熟的,罢了,看在婷姐儿的面子上,少不得她也要给这小姑娘长长脸。 “都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皇后一脸端庄又稍显柔和地示意王韵婷季望舒还有王九上前。 三人便上了前,皇后娘娘仔细瞅了瞅,回头与孙氏道,“嫂嫂,婷姐儿和小九儿本宫就不说了,难得这靖安侯府的小姑娘,也极合本宫的眼。” 孙氏听出皇后话中之意,便顺水推舟,“既合了娘娘的眼,那娘娘可是有赏?” 皇后轻轻颌首,便有三名宫女各自捧着一个锦盒由皇后身后走过来。 皇后拿起最前面宫女手中的锦盒打开,亲手将盒中的玉钗插在王韵婷的发间,王韵婷忙福身谢了皇后赏赐后退了开去。 “季姑娘,本宫将这玉如意赐于你,拿着吧。”皇后一摆手,第二个宫女将锦盒递给季望舒。 季望舒虽并不稀罕这玉如意,也福了身道,“长安谢皇后娘娘赏赐。” 然后双手接过宫女手中的锦盒也退了出去。 “小九儿,姑妈将这长命锁赐给你,你可不能丢了。”皇后向来喜欢雪玉可爱的小王九,给小王九准备的,虽是最普通的黄金铸成的长命锁,可那锁心却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玉石,却是三件赏赐中最为贵重的。 小王九有模有样的学着大人的样子揖礼,直把皇后看得抿唇浅笑。 而席中诸多贵妇贵女们,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极为复杂。 王三姑娘能得皇后娘娘亲自为她绾钗不足为奇,王三姑娘既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又是赐了婚的没过门的太子妃,亲上加亲,皇后娘娘要为王三姑娘长脸人之常情。 小王九公子得皇后娘娘看重也很正常,小王九公子可是王三姑娘最疼爱的幼弟。 可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季望舒,怎么就能入了皇后的眼也得了赏? 这么多勋贵大臣的嫡女,可就季大姑娘一个人得了赏,这也怨不得诸贵妇贵女们各种羡慕妒忌了。 只不过,场中最不甘心和气愤的,自然是叶氏,她没想到这一趟,自家次女因着王九公子那番话,没给诸位贵夫人们留下好印象也就算了,可季望舒,生生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把她的蓉姐儿完全给踩下去了。 皇后不能久留,这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自个未来的儿媳妇长脸,这脸也长了,赏也赐了,自是要回宫了。 于是贵妇贵女们纷纷恭送皇后娘娘回宫,一众太监宫女以及宫中侍卫如众星拱用一般,簇拥着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皇后娘娘在时,大家都很拘谨,皇后娘娘这一启驾回宫,倒让众人觉得浑身自在得多了,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镇国公夫人又转了身安排丫鬟们上菜,那各式菜肴便如流水一般一盘盘端到了席面。 王韵婷拉了个管事妈妈问清楚惠安公主的席位,便带着季望舒走了过去。 惠安公主见了季望舒却是喜欢的,她如今能寻回丢了的女儿,还多亏了季望舒。 雀儿已经将当初她和方老爷子赴京途中路经淮安,险被淮安知府独子曲少川给强抢了去,幸得季望舒出手相救的事告诉了她,她虽不明白季望舒怎么去了淮安城,但这和她没关系,她只需记着是季望舒救了她这个命苦的女儿就行。 长乐瞧着季望舒走过来,自然更欢喜,拉着季望舒在她身边坐下,细细地问季望舒过得好不好。 坐在惠安公主身侧另一边的苏妙儿,则拉着个脸瞪着夺了她宠爱的沈云雀。 自打这个所谓的姐姐回了府,她就觉得娘亲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姐姐,而她,只能看着让着沈云雀,起初她也是不服的,闹腾了几次,可每次闹腾的结果,就是换来娘亲无情的呵斥,有时甚至还罚她,被呵斥得多了,也被罚怕了,她便不敢再闹腾了,只能忍着一肚子气。 就像现在,娘眼里也只看得到沈云雀,带着沈云雀去见皇后娘娘,却把她撇到一边不管,她也是娘亲生的女儿,为什么娘就不能顾着她一点呢? 苏妙儿的眼神太过阴暗,季望舒便不由皱了皱眉。 长乐最是单纯,这苏妙儿看样子是恨极了长乐,长乐虽有惠安公主的宠爱,可如今公主府上的驸马,可不是长乐的亲爹,而是苏妙儿的亲爹,苏妙儿若想对长乐用什么手段,以长乐的性子怕是防不甚防。 这般一想,季望舒心中便有了快点将王韵婷告知的那事查上一查的念头。 待宴席结束,季望舒便拉着长乐起了身走动消食,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雀儿,我看你那妹妹看你的眼神不善,你平日里可要多加小心。” 沈云雀便点头,同样小声回她,“姐姐放心,雀儿如今不再像从前那般软弱了,我会防着她的。” 这也是她在苏妙儿手上吃过好几次苦头,她方才醒悟过来,她有着亲近这个妹妹的心思,可这妹妹,却没有亲近她这个姐姐的念想,不但没有亲近她这个姐姐的念想,更甚至压根看不起她这个姐姐,她吃过几次苦头以后,便也不愿再去亲近这个妹妹了,只是不忍母亲伤心为难,这才面子上不显出来而已。 季望舒又叮嘱了几句,那边叶氏便谴了丫鬟过来叫她,该当回府了。 沈云雀依依不舍地道,“姐姐有空,可否到公主府来看雀儿?” 季望舒点头,道了别之后,跟着丫鬟离开。 回到靖安侯府后,老夫人早使了紫娟来请人,季望舒便也只好跟着一起去了福安堂。 进了福安堂,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叶氏,“老大家的,今儿国公府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叶氏虽有些不甘愿,却也知道瞒不住,回道,“母亲,今天皇后娘娘也去了,大姑娘得了皇后娘娘赏的玉如意。” 老夫人听了倒有几分开心,虽然嫡长孙女她拿捏不住,那玉如意也落不到她的手,可再拿捏不住,嫡长孙女也姓季,是她季府的姑娘,她得了皇后娘娘的赏,也算是为季府长了脸。 “那蓉姐儿和莲姐儿可得了什么赏?”老夫人只以为皇后是几个姑娘一起赏的,继续追问。 叶氏的嘴就抽了抽,“母亲,皇后娘娘统共也就赏了王三姑娘c王九公子加大姑娘,再没别的姑娘得到赏赐了。” 单说自个女儿和莲姐儿没得到赏赐有些没脸,好在皇后娘娘也没赏别的姑娘了,所以叶氏索性就把话给说明了。 老夫人虽有些遗憾她最心疼的蓉姐儿没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不过皇后也没赏别府姑娘,她季府好在还有个姑娘得了赏赐,总比别府姑娘没赏赐要强得多。 叶氏自然不敢把王九公子落了季五姑娘面子的事说出来,只捡着一番好听的话说给老夫人,老夫人就觉得各府夫人都很看重她的蓉姐儿,这心里头也就更舒畅了。 等叶氏说完,老夫人就看着季望舒道,“舒姐儿,皇后娘娘赏给你的玉如意,你可千万要好生保管,万不可失手,知道了吗?” “长安知道轻重,老夫人只管放心。”季望舒面无表情地应下。 老夫人看着她这面无表情的脸色又是不喜,就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去吧,娘娘赏的玉如意,好生锁在库房里去。” 这库房自然是指行云阁的小库房。 叶氏也跟着告退,等出了福安堂,季五姑娘就忍不住问,“母亲,怎的外祖府上竟是没去?” 外祖父可是帝师,大舅舅又是当朝左相,没理由镇国公府不会递贴子去叶府,可叶府却没去镇国公府,这就有些奇怪了! 叶氏听了就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忘了,你莹玉表姐上次下棋输给了那小蹄子,那小蹄子订下的彩头可是有她在,你莹玉表姐便不能在,你莹玉表姐明明知道那小蹄子要去,她又怎会去镇国公府落个没脸。” 她这一说,季五姑娘的脑海里便有了印象,说起来,叶莹玉落得这般下场,还是她这个身子的本尊怂勇的,季五姑娘心里有些心虚,扯了嘴角道,“蓉儿倒是忘了,可是母亲,以外祖家这样的权势,难不成就看着莹玉表姐受委屈?” 她还想倚靠外祖家对付季望舒呢,可这莹玉表姐都在季望舒手上吃了苦头,外祖家都忍了,她想靠外祖家对付季望舒,只怕是没那么可行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2 去炸皇陵 “酒,给我酒,给我酒!” 慎言轩里一片狼藉,叶品言嘶吼的声音让小厮们恨不能捂了耳朵。 大老爷断了酒,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便是有办法悄悄出府去给大少爷买酒,只怕就算买到了酒,也回不来这慎言轩。 “大少爷,您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您这身子就保不住了。”小厮柱子苦着脸劝解。 回应他的是一方端砚迎面砸来,好在柱子已经练出了闪躲的好身手,端砚便落了个空,落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墨汁四溢,将青石板地面染出了一朵朵墨梅。 已经一天没有喝酒了,叶品言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难受得厉害,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柱子,“你再不给本少爷拿酒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柱子只苦着脸,“大少爷,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啊,大老爷他说了,不许再给你酒喝,这满院子的人见了咱们慎言轩的人都躲着走,您让奴才上哪给您寻酒去?”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酒,你去给我弄酒来。”什么话都听不进的叶品言随手拿起桌面的一件物什,看也没看再次砸过去。 柱子身子一闪,那物什就向着前方继续,恰这里门吱呀一声打开,叶左相迈了进来,那物什就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身着暗紫朝服的叶左相身上。 柱子的小心肝就抖了一抖,早知道大老爷进来,他说什么都不会闪啊。 砸在他这个小厮身上可要比砸在大老爷身上要好得多! “滚出去。”叶左相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物什,竟是老太爷赏给言哥儿的狼毫,再顺着往前看,还有他给言哥儿的端砚,叶左相的脸就沉了下来。 见大老爷只是让他滚出声,柱子的小心肝就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赶紧垂着个脑袋弓着个身子退了出去,临出门还细心的将门给掩上了。 叶品言没再叫嚷着要酒,却也不看叶左相,只一脸颓败地起了身,“孩儿见过父亲。” “你这般一味消沉下去可是做给你祖父做给你老子我看?”叶左相看着他,一脸的失望和痛心疾首。 叶品言却是苦笑一声,“孩儿即便不消沉,又还能做什么?”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些宫女太监看着他时的愕然c不屑c不耻c嘲笑以及怜悯。 想他堂堂帝师府的嫡长孙,叶左相的嫡长子,竟然被个男人给压在了身下! 虽然那男人是堂堂皇室中人,可他这份耻辱却因着那人愈发洗不清了! 若那男人不是齐亲王,若不是在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换个人换个地点,他相信以祖父和父亲的权势,都能杀人灭口摆平,可偏偏就是齐亲王,偏偏就是在宫中! 看着他这般颓废,叶左相心里自然也很难受。 这本是他寄予了无上期望的长子,打他一出生就没让他失望过,现在变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心疼不愤然! “你随为父来,为父去带你看一个人,若是在看过他之后,你还执迷不悟的消沉下去,为父不会再管你。”深深看了一眼颓废的儿子,叶左相忍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说完,尔后转身大步向往行去。 看人? 叶品言舔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没有多问,只木然的跟在后面。 反正,只要看过了人,父亲就不会再管他了,他就有酒喝了,只要有酒喝,只要能喝醉,那些嘲讽他的眼神就全都会消失殆尽! 叶左相大步前行,很快出了叶府,大门口,停放着两辆车驾,他回头看了一跟在身后的叶品言,却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驾,叶品言垂着头上了后面的车驾。 马车向前行驶,约一个多时辰左右方才停下。 叶品言抬头望过去,却是一处僻静的庄园,他却是从不曾来过的。 “跟我进来。”叶左相抛下四字,便抬脚大步迈了进去。 守在门口的护院甚是恭敬的垂了头,目送着父子二人进了庄园。 “这里是你祖父的产业,这处地方只得你祖父和为父知道,便是你祖母和你母亲,皆都不知,你几个叔叔也是不知的。”叶左相一边徐行一边说着。 虽然他说的很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叶品言却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么隐秘的庄园,父亲为何要告知他? 这庄园里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父亲带他来这里,到底要让他看什么人? 那人的身份究竟有多重要?竟然要劳动父亲把他藏在这隐秘之极的庄园里头? 行至一处厢房前,叶左相停了脚迈了进去,叶品言也跟着迈了进去。 由厢房的摆设来看,明显是一间书房,叶左相行至南面的书架前,伸手握住书架上镶着的一个小龙嘴轻轻一扳,就听得‘咯吱’一声,书架缓缓向两边散开,一条通道呈现在眼前。 叶品言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就听叶左相道,“进来。” 等叶品言迈了进去,那书架又缓缓合上。 这通道似乎很长,两边墙壁上,燃着微弱的桐油灯的灯光,叶左相提脚前行,边行边道,“这个密室,是你祖父修建的,你祖父便是在这里,谋划了很多事情,包括拥护今上登基为帝,为今上铲除晋忠王以及陆府,皆是在这里谋划的。” 叶品言越听,这心就跳得越快。 父亲竟将这样重大的事都说与他听,为什么? “品言,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里面是何人!”到了一处由铁栅栏围成的小牢房前,叶左相取下墙壁上的桐油灯,递给叶品言。 接过桐油灯,叶品言将桐油灯往小牢房里照过去,却见一个四肢俱被粗铁链锁着的男子垂着头缩在角落里。 他依稀可见那男人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只是那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人,所以头还是垂着,他也只能瞧出是个男人,可看不到脸自然也不知道是谁。 “进去,他被锁得很牢,伤不到你。”叶左相打开铁门道。 叶品言便拎着桐油灯走了进去,行至那男人身前用灯光一照,这才发现,这男人身上的伤何止狰狞,简直就是体无完肤,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由他身上散发出,令人欲呕。 他壮着胆子伸出右手欲将那人的头抬起来,却不想那男人突然猛一下就昂起了头看向他,他被这冷不丁的一下给吓得连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叶朝阳你个狗娘养的,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将你千刀万刮!”男人愤怒的嚷骂着,更为这阴暗的密室添了一份诡异。 听着这略微显熟的叫骂声,叶品言就不由自主的朝男人望过去,在看清男人的脸面之后,叶品言手中的桐油灯就‘咣’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他却毫无所觉,只睁大了眼看着那男人。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一时间,叶品言心中各种情绪如汹涌的海水一般挤进他的胸腔,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只能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害他身败名裂,就是这个男人,害他颓废消沉以酒度日! 猛地,回过神的叶品言扑了过去,提起脚就朝四肢被锁得牢牢的齐亲王身上踢了过去。 一脚c十脚,夹杂着齐亲王先是粗鲁的叫骂后面哀哀的求饶,最后是微弱的喘息声。 叶左相没有阻拦,只静静看着状似疯狂的儿子一脚一脚踢着齐亲王。 发泄出来总好过让他一直憋着好! 也不知道踢了多少下,直到叶品言觉得腿软得没办法再提起来,他方才停了脚,悲憾而又解气的看着已经瘫倒在地只剩微弱气息的齐亲王,他这才觉得这些时日以来,憋在他心上的那股子恶气和羞辱,总算吐了出来! “父亲,我要他的命。”出了牢房,他看着叶左相毫不犹豫而又很是坚定的道。 叶左相重重点头,“好。” 叶左相一挥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就跳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一袭黑衣的男子,那男人进了牢房,看也不看手中长剑一挥,剑光闪过之后,齐亲王的头颅就掉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而那脖颈上的血,喷得老高,墙上都染了个血红,可那砍了齐亲王头颅的男人身上,却滴血未沾。 看着齐亲王头颅,叶品言又觉得一股恶心涌上来,忙转了身不再看。 叶左相拍拍他的肩膀,“品言,随为父出去。” 沿着通道原路返回,出了密室后叶左相带他离开了这个厢房,转而去了另一处院落。 这院落很是简单,一张靠北的火炕,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并几个椅子。 叶左相坐在八仙桌前,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品言,你也坐下。” 叶品言依言坐下,只刚刚发生的事还是太过惊心,他一张脸显得略微有些苍白。 “父亲,齐亲王他不是被皇上罚去守皇陵了吗?您是怎么把人给——”定了神后,叶品言这才想到后果。 齐亲王再不济也是皇室中人,就这么死了,回头皇上若是追究可怎生是好? 看出他心中的担忧,叶左相就安抚道,“你别怕,为父既然敢做,就不怕皇上查。” 他既然敢把齐亲王给弄出来,就没准备让齐亲王活着回去,不但齐亲王别想活着回去,齐亲王子嗣,他也不会放过! 这一切,要怪就怪皇上。 当初明明下了圣旨说把齐亲王贬为庶人去守皇陵,转头却把人给放了回封地,若皇上真把这齐亲王送去守皇陵,他还没这么容易能把人给弄了来。 不过,这些他是不准备告诉品言的,毕竟品言将来还要科考入仕,若是让他知道皇上是这么一个人,万一这脸上露出点对皇上的不尊不耻,可是不明智的。 “品言,为父今日让你过来,除了让你手刃仇人之外,还有一事要告知于你。”压下心中对建元帝出尔反尔的鄙夷和一丝愤然,看着自个儿子叶左相面色郑重地道。 叶品言忙道,“父亲请说。” 他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才把原本该在皇陵守陵的齐亲王给弄了出来,可想也想得到,这其中一定费了很大的人力才能做到,而父亲之所以这么做,他也明白,不过是为了帮他报仇血恨。 “为父把齐亲王弄出来后,曾命人严刑逼供,齐亲王熬不住,终于说出是因为你和你棠表妹招惹了他在前,杀了他王府数十个护卫,他这才想要报复你和你棠表妹,可为父查过,别说是棠姐儿,便是你也不曾去过晋阳,既然你不曾去过,想必定是有人冒着你的名号杀了王府数十个护卫,所以为父又顺着这一条线索往下查,只是——”叶左相皱了眉,心中却是矛盾得很。 叶品言一听自己是被陷害才受了这无妄之灾,哪还能忍得住,急急道,“只是什么?父亲请告诉孩儿。” “为父派去的人一路往晋阳查过去,这才发现当时有一个小姑娘和一个男人一同出现在晋阳,那男人的身份,为父却是查不出来的,至于那小姑娘,为父倒是查出来了。”叶左相没将他查到的悉数告知。 毕竟边墨砚的身份,不是齐亲王可以比的。 他可以将齐亲王弄死不怕皇上去查,可边墨砚他如今却是招惹不得的,倒不是怕皇上,他若真杀了边墨砚,皇上指不定不会责罚他,说不定还会高兴得给他加官进爵。 可他怕战北王,边墨砚可是战北王府的世子,他若敢动连墨砚,以战北王的性子,怕不是要灭了他整个叶府方能一消心中之恨。 “父亲,那小姑娘是谁?”叶品言也没纠结自个爹说查不出男的身份有多奇怪,左右只要查到那小姑娘的身份了,那男人的身份也就好查了。 叶左相的脸就蒙了一层郁色,“那小丫头,就是害得你妹妹丢了脸的季望舒。” 是季望舒,难怪了! 姑姑一直想除了这丫头,只可惜姑姑的运气不好,不但没能除掉这个小丫头,反倒沾了一身腥,从前贤良大度的名声全没了。 叶品言可没觉得是因为她姑姑愚蠢不是季望舒的对手,才会落得现在这般下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季望舒这小丫头运气好,不但有平南王妃护恃,连燕梁国的国师都不远千里跑来西楚国,说她是巫神之女。 这小丫头定是冒了棠表妹的名号,也是,这丫头和棠表妹差不多大,冒充棠表妹也没人发会觉,至于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想必也和他年龄差不多,所以这才能冒充了他的名号杀齐亲王府的护卫。 这丫头害他至此,他若不将这丫头千刀万刮,他妄为叶府之子! “父亲,她害我至此,我一定要报仇。”忍着心头翻涌的血气,叶品言紧紧盯着自个爹。 叶左相欣慰点头,“我儿放心,她这般害人你,别说为父,便是你祖父,也说了要让这丫头悔之晚矣,品言,你如今既已知道事情的真相,你还要颓废消沉成日喝酒吗?” 害他的小丫头还没得到应有的报应,那个帮小丫头的男人也还没查到是谁,他怎会再继续颓废消沉呢! “父亲放心,从现在起,孩儿绝不会再喝酒,孩儿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叶品言一脸坚定地回叶左相。 见他眼中一派坚定,脸上也不再有颓废之色,叶左相可算是舒了口气,一开始老太爷让他带品言来这密室,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品言,他还觉得老太爷太过冒险,如今可算是知道,老太爷的做法,果然就是对的! “你能想通,为父便放心了,至于那小丫头的事,你不要插手,你祖父和为父,会安排好的,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来年的科考一定不能错过,知道了吗?”叶左相叮嘱道。 叶品言想了想才回他,“父亲,孩儿可以不插手那小丫头的事,但请父亲答应孩儿,等那小丫头落入父亲手中之时,请让孩儿亲自报仇对付那小丫头。” “好,为父答应。”叶左相一口应了下来。 只要这个儿子能重新振作起来,他想要怎么对那小丫头,都是可以的! 至于边墨砚,他如今是没办法对付之,可等将来皇上收回了兵权,到了那时,别说区区一个边墨砚,就是整个战北王府,都将是他囊中之物! 回到叶府,叶左相道,“品言,这些时日以来你母亲为你操心不少,你且去你母亲那儿说上几句,让你母亲也放心才是。” 叶品言点头应下,心中却是涌起一股惭愧。 他的确很是不孝,让父母都为他忧心不已,堂堂男儿,怎能受了点打击就一蹶不振呢! 他匆忙道了别往李氏的院落方向行,叶左相则一脸欣慰的提脚朝老太爷的主院行去。 “可是都说给品言听了?”老太爷看着他问。 叶左相摇了摇头,“父亲,边墨砚的事,朝阳没说,您也知道,品言如今年轻气盛,朝阳怕他忍不住做出些什么,如今的战北王,我们还招惹不起。” 叶老太爷顺了顺胡须,轻轻点头,“不说也好,先把那小丫头解决了,再想个周全的办法动战北王也不迟。” 他说的不是动边墨砚而是动战北王,叶左相就忍不住朝老太爷望过去,“父亲,您的意思是——” “你可知靖州一案,战北王府的三公子边墨秋其实也是参了股的。”叶老太爷放下手中的狼毫,说出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叶左相被这个消息给震了震,忍不住问,“那为何,交上去的账薄里没有边三公子的名册和分红?” 若是有,皇上早借着靖州一案收了战北王手中的兵权,又何至于一点动静都没。 叶老太爷却是瞟了他一眼,叹道,“朝峰,你这性子还是不够沉稳,你若再不改,那李季方,怕是要取代你成为这首辅了。” 李季方是右相,他和李季方向来不和,但这不和也正是建元帝乐见的。 若是左右二相非常和睦,建元帝又哪能高枕无忧的坐在他的龙椅上。 “父亲教训的对,是孩儿一时情急了。”叶左相很是虚心的接受老太爷的批评。 叶老太爷又道,“你没想想边墨砚为何为放着好好的封地不呆,偏要跑来这危险的上京城?他就不怕来了就没机会回封了?” 叶左相这才恍然而悟,呐呐地道,“父亲,您是说,和边三公子有关的账薄,落到了边墨砚的手里?” 这边墨砚跑来上京,原来是为了收拾边三公子捅出来的篓子啊! 叶老太爷就点了头默认了,只怅然地道,“那边墨砚也是厉害,竟能在夜郡影的眼皮子底下拿走账薄。” “兴许说不定是战北王府许了夜郡影什么好处,夜郡影这才把账薄给了边墨砚。”叶左相却不觉得边墨砚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夜郡影的眼皮子底下抢了账薄。 叶老太爷却是瞥了他一眼,“夜郡影向来是个孤臣,只忠今上一位,你觉得他会蠢到去拿战北王的好处?” 若夜郡影不是孤臣,建元帝又岂会对他予以重任,不但是锦衣卫指挥使,更是身兼禁军副统领,虽是副的,可一人身挑两职,且都是掌管宫中军权之职,这可就不是普通大臣们所能做到的了! 听了老太爷的话,叶左相的脑子里就闪过夜郡影那看任何人都冷冰冰的宛如看死人的一张脸,也就消了战北王府收买夜郡影的念头。 那委实也不是一个能被金银珠宝收买的人,更不是能被女色蛊惑的人,他身边可连个苍蝇估计都是公的! 至于权势,当今皇上最信任的不是太子不是拥护他登基为帝的叶府,而是救了皇上几命的夜郡影。 没夜郡影,皇上早就一命呜呼哪还有今天的建元帝。 “那账薄既然已经落到了边墨砚的手上,我们又还有什么办法动战北王府?”叶左相抛开夜郡影那张死人脸,皱了眉头看着老太爷问。 叶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的光芒。 “战北王府的世子是很聪慧,可你难道忘了那位三公子是什么出身了?”老太爷斜斜地瞟着叶朝阳。 叶左相心中一动,边墨砚是世子不错,可边三公子也是嫡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会相争,更别说这还不是一个娘生的,边三公子的娘,可是南宫家族的嫡女,和宫中的敬妃娘娘,那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有这样的外祖,边三公子焉能屈居于边墨砚之下! 想通了的叶左相目光灼亮地看着老太爷问,“父亲,您可是想从边三公子那边下手?让他们内讧?” 再强大的家族,只要内讧不定,就很容易瓦解了! 叶老太爷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看了他一眼道,“这事,你就别插手了,我自有安排,你还是想想怎么才能把靖安侯府那个小丫头给解决了。” “父亲,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您且听听。”叶左相附耳过去,将他心中的计划细细说给老太爷听。 叶老太爷听完,在心中几番斟酌确认再无疏漏之后方才点头,“甚好,你且去安排,可不能有闪失。” “父亲放心,我用的人都是极忠心的,那边抓不到活口。”叶左相很有信心的回道。 抓不到活口,那显然就要用上死士。 叶老太爷便点了头,又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醉仙楼,地字号包厢。 倚窗而坐的战北王世子边墨砚依旧一身极尽招摇的艳红华服,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的妖孽。 此时的他,正一手把玩着翡翠酒杯,一手漫不经心地托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正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宣亲王府世子贺兰离墨,“我说你没事跑来这上京干嘛?好端端的留在陇西不行吗?你这万一要是回不去陇西了,你让宣老王爷可怎么办?” 语气里有关切也有担忧。 没办法,谁让他和贺兰离墨儿时都是上京城出了名的小霸王,小时不懂事,他和贺兰离墨还为了争谁是头号霸王打了一架,虽然他是赢了,可也没比贺兰离墨好到哪里去。 想在想想儿时的事,总觉得世事变得太快,这不一转眼,他和贺兰小霸王都成了世子,还各自肩挑着各自王府兴亡的重任。 “你不也一样?没事不好好呆在西北也跑来这上京趟混水来了?我若是回不去,左右那世子之位还是我的跑不掉,你若是回不去西北,你那三弟可不得高兴死。”贺小霸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也不眨的反驳回去。 这话就把边世子给噎住了。 人贺小霸王可是宣亲王府的独苗苗,那世子之位怎么都落不到旁人手中。可他那父王,膝下可是光嫡子就有三个,庶子更是一大堆,他那父王知道皇上那颗想要对战北王府出手的蠢蠢欲动的心,生怕留不了后,所以这妾室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往战北王府抬,这庶子庶女更是不要银子似的接着生。 他若真被那昏君扣在上京城回不去西北封地,以他那父王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将世子之位转于他那好三弟。 愈想愈是恼火,边世子就端起酒壶猛灌。 见他这模样,贺小霸王心里头又有丝后悔,伸手把酒壶给抢了过来,瞪着眼道,“没出息,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帮你。” 不就是个边三公子吗? 是他,早就将人捆了套麻袋里扔河里喂王八去,至于这么借酒消愁吗? “什么没出息,我是下不了手的人吗?要不是因为现在不能动他,我他妈早就一刀砍了他。”边世子受不得激,顿时跳了起来。 就他那三弟那孬种胚子,他有什么好下不了手的,就是当着他父王的面,他都敢面不改色的骂边三是贱人生的贱胚,那贱人可也在场,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他那好父王,本来想打他的,结果他躲了,尔后父子大打出手,若不是那贱人跑得快,他都能借着那机会一掌拍死她。 “不能动?为什么不能动?”贺小霸王就忍不住有些好奇。 这天下还有能让边墨砚顾忌的人或是事,倒是让他想听听。 边世子翻了个白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给爷装糊涂来着?” 贺小霸王想了想,“你还没把军权从你父王手中抢过来?” 当年一副打遍天下无敌手高大上的模样,如今怎么连自个老子都搞不定,出息! 没出息的边世子瞪了他一眼,“那是我亲爹。” “他把你当亲儿子了?”贺小霸王又说了一句能噎死人的话,还不等没出息的边世子回他,又凉凉补上一句,“也是,说不定你那亲爹就等着你回不去,他好名正言顺的把位子给你三弟,然后拥护三皇子登基为帝,到时不但战北王府能继续留在封地,还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收回兵权。” “你放屁,我老子再不好,也做不出这样的事。”边世子不服气的吼回去。 只心里却有些发虚。 他那爹,好像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战北王做不做得出,你心里有数。”贺小霸王淡淡看着他,眼里的同情很满。 边世子就扁了嘴,却不说话了,只拿着酒一杯杯猛灌。 他可是答应过亲娘的,他对他亲娘保证过,不对老子下手,不夺老子的兵权。 “你娘她死的时候,想必是不知道战北王会变成这样的,你娘若是知道,都不用你动手,你娘就会先动手砍了你老子。”知道这事的贺小霸王向来知道怎么劝人。 战北王的王妃在贺小霸王的眼中,那就是能和贺小霸王的亲娘相提并论不相上下的巾帼英雄,可惜配了战北王这么个男人。 听贺小霸王提到他娘,边世子的桃花眼里有一抹可疑的水光闪过。 贺小霸王的话没毛病啊,他亲娘走时可不知道他老子会变成这般模样,更不知道他老子会娶南宫家族的女人,他亲娘若是知道,早就提剑追着他老子满屋子跑了,哪会让他这般委屈。 呸呸,他亲娘如果还在,那贱人哪能进战北王府的大门! “阮王妃如果还在,安定军为之效命的,怕也不是你老子,可惜了你娘用命换来的定北军,竟要跟着那样一个主子。”贺小霸王这话说得极为真诚。 因为贺小霸王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不是为了劝没出息的边墨砚,而是因为,他是打心眼里敬佩阮王妃。 “你娘用命换来的安定军,落于边三手中,你能忍吗?” “安定军若跟了边三那样一个主子,你放心吗?又甘心吗?” “边三掌管了安定军,到时拿着安定军去拥护南宫家族女人生的儿子当皇帝,你娘能不生气?” “你够了啊,我怎么可能让我娘的安定军落在边三手上。”被训斥得一脸发黑的边世子,终于忍不住,大吼出声。 贺小霸王这才住了嘴,凉凉地看着他,“想通了啊?不当孝子了啊?快给银子。” 给银子? 他被训了这么老半天,凭啥还要给他银子? 边世子一双桃花眼宛如看怪物一般的看着贺小霸王,这人还有没有脸皮的?还好意思管他要银子。 合着他训人训累了? 所以管被训的人要辛苦费? “我听说,叶府那老狐狸,最近和南宫家族走得很近,好像还和你三弟勾搭成奸了,这消息,值不值一万两银子?”贺小霸王理直气壮地回望过去,一脸不给我银子我和你没完的表情。 还真是值! 边世子没话说了,闷闷道,“先赊着,爷今儿出门没带银票。” 叶府那老狐狸这是查出当日他和小丫头一起坑叶品言和季海棠的事了? 所以这才巴巴的去勾搭边三,想内应外合作掉他这个世子? 可是当初他和季望舒甚是小心,没留什么蛛丝马迹出来啊? 叶老狐狸是怎么查出来的呢? 不得不说边世子的脑子转得极快,当然也很聪明。 当然,这也和他身为战北王府世子,打小就练出来的警觉有关。 “对了,你知不知道齐亲王的事?”边世子将叶老狐狸勾搭上边三的事抛到一边,转而看着贺小霸王问。 齐亲王被皇上贬为庶人的事发生时贺小霸王还没回上京,齐亲王又不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是以贺小霸王可能并没去关注齐亲王也是有可能的。 贺小霸王摇头,对于齐亲王这堂侄的事,他向来不关心,毕竟那样一个给皇室丢脸的人,没有哪点值得他去关注。 “他怎么了?”虽然对齐亲王出了什么事并不感兴趣,可边墨砚既然提到,想必是有原因的。 边世子道,“你来上京之前,齐亲王于宫中做了件极为丢脸的事,他把叶府嫡长公子和靖安侯府的季二姑娘给强了,当时燕梁国师也在,咱们那位皇上觉得丢了皇室的脸,就下旨将齐亲王贬为庶人去皇陵守陵终身不得出皇陵,可这回头燕梁国师一走,也不知道齐亲王给咱们那位好皇上什么好处,那位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出尔反尔暗中将他由皇陵放了。” “还能有什么,左不过是将他这些年在封地上敛的不义之财上贡给了那位,又许了那位年年上贡多少,那位自是觉得再好不过,左不过齐亲王在他眼里,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放了他还有上贡,何乐而不为。”贺小霸王冷晒一声。 做君王做到那位这地步,也算是有才了! 边世子听了贺小霸王这些分析,心中细细过了一遍后不由拍掌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不过,那齐亲王却在回封地的路上失踪了,你说还有谁会去对齐亲王下手?” “还能有谁?不是叶府就是靖安侯。”贺小霸王想都不想地道。 毕竟边墨砚可才说过这齐亲王做的事,那可是同时得罪了叶府和靖安侯府,所以这齐亲王的失踪,定是和这两府有关。 边墨砚其实也想过是不是叶府和靖安侯动的手,只是以叶府和靖安侯的势力,能做到这样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他却是想不到的。 他忽尔又想起边墨砚告诉他叶老狐狸和边三勾搭上的事,先前想不通的,这会子却是想通了。 想必是那叶老狐狸把齐亲王给抓了,熬不住刑,供出了当初晋阳的事情,叶老狐狸自然知道自个孙子没去过晋阳,所以便谴了人去晋阳查,看是谁冒充叶品言和季海棠。 看来这叶府,不像他想的那般简单,至少叶老狐狸,很不简单。 “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提到齐亲王?他可是做了什么?”等了半天,不见边墨砚将齐亲王有什么重要说出来的贺小霸王,却是忍不住了。 边墨砚这才回了神,挑着眉道,“我在想啊,那位既然是下了旨把齐亲王送去守皇陵,如今这人失踪了,咱们是不是去把皇陵炸了,让这事露出来?” 炸皇陵? 贺小霸王难得的皱了眉,板着脸道,“那皇陵里面,还住着我的祖先,你还让我去炸?” 宣亲王府可不是战北王府,宣亲王府的老祖宗和开国太祖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死了后可是葬进了皇陵的,他再对今上不满,可也不能去炸自己祖宗的皇陵啊! 边墨砚这出的什么馊主意! “又没说让你炸你祖宗的那一座皇陵啊,咱们就炸” 边墨砚一时间想不出炸哪一座合适,先帝的显然是不行的,毕竟先帝在时还算是明君,先帝当初也没像今上这般心心念念的收回兵权,且先帝在时,对战北王府倒算得上敬重的,曾亲赐一品英烈夫人的封号给他外祖母。 就冲外祖母这一品英烈夫人的封号,他也不能去炸先帝的皇陵。 “炸景德帝的。” 还没等边墨砚想出来炸哪个的皇陵合适,贺小霸王眼珠子一转,已经说了出来。 “成,就炸景德帝的。” 边世子鼓掌而笑。 景德帝是先帝的父皇,炸他自然是因为景德帝在位时,像建元帝一般心心念念的就是削藩,只不过这位景德帝是个短命鬼,登基为帝不过十二载便驾鹤西去,若不是景德帝短命死得早,西楚国如今怕也不是这般局面。 当然,西楚国如今这样的局面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3 公子怀谨 车流水,马游龙。万家行乐醉醒中。何须更待元宵到,夜夜莲灯十里红。 每一年的花灯节,整个上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灯海之中,今年,亦是如此。 大街上人山人海络绎不绝,卖花灯的c耍杂技的艺人c还有各府出来赏花灯的夫人小姐并着各府的丫鬟婆子护卫,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这样热闹非凡的时节,自然也少不了一些自诩风流的登徒子,更少不了乘乱偷摸拐骗的小偷及拍花子之流。 叶氏只让丫鬟婆子们将季海棠和季芙蓉护得紧紧的,惟恐两个女儿一不小心就被拍花子给拍走了。 毕竟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发生在靖安侯府,而是临安伯府,大前年临安伯府的庶出姑娘,可就是让拍花子给拍走了的,这事闹得各勋贵府邸的姑娘们,再不像从前一般喜欢逛花灯了。 季望舒身边也被陆妈妈并白薇等围得跟铁桶似的,这人山人海的,万一有人乘乱生事,可不是闹着好玩的。 “好,精彩!” “厉害,当真是厉害!” “我可从没看过这么能耍的人。” 一阵阵的喝彩声由前方传了过来,季望舒就不由望了过去,前世她可没机会逛过花灯街,只听人说起过如何的热闹如何的好玩,所以这一次,她便想看看,这花灯节到底是如何个热闹如何个好玩法。 待她在陆妈妈和白薇等人的簇拥下走了过去,才发现那边是几个耍杂技的小班子在那空地搭了个高台子,几个十来岁左右的少年叠罗汉一样的叠得高高的不说,手中还舞着火轮子,而高台另一边,却是几个壮汉踩在几个木桩上舞狮子,那眼花缭乱的舞姿来回翻滚,那狮子一步一步往上攀登,往竖着的桅杆上吊着的青舞了过去,显然舞到最后是要采青的,这精彩而又略显难度的舞狮步伐,只让人看得目不转眼。 因着前世不曾看到过,季望舒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忽尔她眼神一晃,瞧见对面的人群里,王三姑娘也昂着脑袋看得聚精会神,她便不由笑了。 王三姑娘身边围的人更多,不但有两个管事妈妈装扮的婆子和四个丫鬟,更有十来个护卫紧紧护着一圈,想来镇国公府极怕王三姑娘出事,所以这才派了这么多人护着。 王韵婷倒没注意到季望舒,只昂着头看着舞得甚是好看的狮子。 季望舒收回目光又看了一会便觉得没意思了,转了头看着陆妈妈道,“陆妈妈,我听说有放花灯的地方,在哪儿呢?” 陆妈妈忙点头,朝左边的方向指过去道,“姑娘,往那边走就是放花灯的河,那河边有专卖许愿灯的,姑娘可是要去?” 季望舒正想点头,却听得一阵惊呼声传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人群四处乱奔,白薇和白芍虽紧紧拉着她的手,可乱奔的人实在太多,间中有不少人被挤得跌倒在地,后面的人竟是完全无视着从跌倒的人身上踩过去,白薇眼看不好,身子一勾就将自家姑娘抱了起来往人少的地方躲,白芍则紧紧护住陆妈妈跟上。 被白薇抱在怀里,季望舒这才看到,原来是耍杂技班子搭的那个高台子上的用来挂青的桅杆不知怎的就倒了下来,桅杆一倒,舞狮人自然也跟着摔倒,连带另一边叠罗汉舞火轮子的少年们也纷纷由高空摔落,那火轮子由高空砸下来,落在一边的布幔上很快就燃了起来,一起火,人自然就慌乱起来。 “白薇,往那个墙的方向过去,靠了墙就好了。”季望舒指着右侧不知道谁家的院墙道。 四处都是乱奔的人流,白薇再有功人,也架不住这么多人挤过来,只要走到那边背靠着墙,就能减少很多负重。 白薇忙朝她指的方向走,白芍拉着陆妈妈的手紧紧跟上,刚走了十来步,一波不知从哪出来的人流又挤了过来,白芍因要护着陆妈妈,这一转身再看过去,白薇和自家姑娘居然都不见了,她忙朝院墙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边虽有一小部分人,但却没有白薇更没有她家姑娘,白芍心下就慌了起来。 陆妈妈也发现白薇和自家姑娘不见了,就急了脸,“白芍姑娘,你快去寻姑娘,我这里不用担心。” 白芍看人都往另一边涌过去了,点了头朝一边的高处奔去。 唯有站在高处,方才能看清整个街道。 白薇抱着季望舒被人流给挤得生生偏偏了方向,而被她抱在怀中的季望舒,则在人流冲着她们挤过来时就发觉不对。 这人些衣着装扮很是齐整,和头先那些因为火而慌乱奔走的人不同,且这些人四面包抄,竟是逼着白薇只能往一个方向退。 “白薇,这些人来之不善。”她小声叮嘱白薇,同时又从袖中摸了一个小师叔给她护身用的可以用来发射暗器的东西出来,将那东西紧紧拽在手中,大眼则牢牢盯着四面包抄过来的人群。 得了自家姑娘的提醒,白薇就环视了一圈,也发现这些人果然是奔着她和姑娘来的,可眼下她无路可退,也唯有照着这群人所逼的方向奔。 这一奔进去,才发现这里竟是个死胡同,白薇咬了咬牙,低声道,“姑娘您轻功可以,我将您送上那院墙,您先躲进那院子里去。” 季望舒摇头,“我不走,你放我下来。” 到了此时,季望舒心里隐约觉得,若那耍杂技的班子不是人为安排的,那用来挂青的桅杆怕是被人故意打断的,为的就是要逼得人群慌乱四处奔走,唯有人群乱了,这些人才好乘乱对她出手。 这些人既然安排得这般周密,她即便能飞上院墙躲进那院子,那院子里等着她的,怕也是这批人的同伙。 不然,这些人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白薇逼到这个死胡同里来。 姑娘向来有主见,白薇也不再劝,勾了身子将姑娘放下后,她却上前一步用自个将季望舒护住,然后才将腰中的软剑抽了出来,冷冷迎着逼过来的人群。 “上,要活的。”逼过来的为首之人手一挥,便发了号令。 白薇手中软剑舞得飒飒生风,她身后的季望舒,也将手中发射暗器的东西对着人群按下机关,便听得‘咝咝’声响,倒了五六个人。 这些人显然没有料到不但丫鬟居然是个会武术高超的,那侯府的姑娘大家千金,竟然还会用暗器伤人,一时倒退了几步,不过也只是一会,马上这些人又再次围了过来。 白薇见了,手中软剑更不留情,每一剑都直接朝着致命的方向砍过去,今日这群人若不死,死的便是她和姑娘了,她死不打紧,可姑娘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她剑术再好,武功再高,对方的人实在太多,她渐渐便被人带着往前行了五六步,露出了空处,那为首的人又是个狡猾的,竟带着五六个人直接奔着她背后的季望舒而去。 看着六个手中执着明晃晃或刀或剑的人朝她奔过来,季望舒的脸上却不显惧意,手中用来发射暗器的东西已然用尽,她便丢了朝着为乎之人迎了过去,那为首的人见她不但不躲反而迎了过来,倒愣了一愣,手下动作却没因为这一愣而慢,长剑一挥,竟是奔着季望舒的腿去的。 反正上头的人说了,只要人是活的就行,他便是伤了这丫头的腿,也没事。 然后就在此时,忽尔‘叮’的一声响,一颗石头砸在他手腕上,力道之大,竟是震得他手中的长剑生生脱手而飞,为首之人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这暗中出手帮小丫头的人武功远在他之上,今日行动,怕是有些困难了! 咬了咬牙,他也不管飞到一边的长剑,伸开双掌朝季望舒拍过去,原以为这一拍季望舒怎么都会被他给拍飞,却没想到,他双掌拍过去,眼前突然一闪,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高大男子,竟是生生捏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只听‘咔嚓’声响,痛入心肺的他便捂着被生生折断的双手退了几步看着眼前冒出来的男子。 这男子生得一双威武之极的浓眉,炯炯有神的鹰目下是高挺的鼻梁,正看着他嗤笑,“几十个人,居然欺负两个小姑娘,倒真让我大开眼界。” 他一出来,原本正缠打着的人不由都停了下来,一个个都为首之人望过去。 这男人可是一出手就折了首领的双手,首领的功夫可远比他们要高! 首领咬了咬牙,“这位兄台,这是我们的私怨,兄台独身一人,莫要管这闲事,兄台若肯当做没看到,我们主子定会重金相酬兄台。” 有这男人护着这小丫头,他们即便人多示众怕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倒不如试试能不能说服这男人。 他以为这天下没有不会黄白之物动心的人,所以才会以重金相酬来诱惑,却没想到,那男人脸上嘲讽的表情更是明显,冲着他不耐烦的道,“你们打不打?不打就滚。” 眼见利诱不成,首领便不再多说,一声“上”,二十来号人又一涌而上,只不过不是朝着那高大威猛的男人,而是冲着白薇和季望舒而去。 因着白薇和季望舒都在这男人身后,他们不敢硬扛着这男人打,只好从两侧去攻击,只是这男人武功实在高深,只见他身子轻轻一跃,腿脚连踢过后,随着一连串的‘哎哟’声过后,他们便躺了一地。 那首领见了这一幕,心下明白今日的行动已然失败,只看了那男人一眼,尔后道,“撤。” 躺在地上的人忍着痛起了身,又拖着被季望舒暗器射死的和被白薇斩杀的尸体,跟在那首领身后飞身纵上院墙,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望舒多谢。”季望舒昂着脑袋看着这个出手帮了她的男人。 虽然就算没他出手相助,她也一定不会让人给掳了去,只不过对方人多,她和白薇即便能脱身,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男人则摇头,“不用谢我,是我家主子命我出手相救的。” 这是实话,他其实真不想出手,毕竟主子的身份不便暴露,可是主子的命令,他又不得不从。 “你记住了,你欠怀谨一个人情。”一个身影由暗处走了出来,清脆的声音竟如玉笙一般动人。 能这样说话的,想必便是这男人的主子了。 季望舒心中如是想着,朝那人望了过去。 却是一个华服少年,一头青丝套在白玉发冠中,长眉若柳,眸若寒星,身材修长,倒是一个清俊之极的少年,这少年也正看着她,眼神清彻明亮如星。 这少年身边能有这样一位高手,显然身份高贵。 季望舒轻轻点头,“望舒记下了,欠你一个人情。” 她向来恩怨分明,且这少年面相清俊,令人望而生好感,这份人情,她自会记下。 “怀谨,我姓萧名怀谨,你可以叫我怀谨,夜色已晚,你不如尽早回府,我会让魁叔暗中相送,你无需担心。”萧怀谨明若繁星的双眸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身边名为魁叔的男人却是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主子竟是直接将自个名字就这么告诉这小姑娘,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别看他这主子长得一张欺世盗国的清俊小脸,可身为主子的心腹,他再清楚不过,自家主子的性子再腹黑不过,今儿不知怎的竟会大发善心命他出手救这小姑娘,还将他自个名字告诉这小姑娘,莫不是——思春了? 魁叔瞄了瞄那小小的小姑娘一眼,顿时将脑中的主子思春的念头给摇了去。 小丫头看上去最多不过十来岁,自家主子便是性子再古怪,也不可能对这么个小丫头动了春心,不过小丫头眉目如画,叫人看了好生欢喜,又或者,主子是因为这小姑娘看上去讨喜,这才命他出手相救吧! 季望舒虽觉得那魁叔看着她的眼光有些古怪,不过她能感受到没有恶意,之前那些人安排得如此周密,难保她回靖安侯府的路上不会有伏,遂点头道,“谢谢你。” 萧怀谨笑了笑,这一笑却让季望舒有一种惊心动魄炫目之感,等她定了神再望过去,那少年却已然收了笑。 “姑娘,你有没有事?”那边厢终于寻了过来的白芍,足尖轻点几个飞纵就奔了过来。 魁叔就不由得愈发讶然了。 这小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说她贵重吧,可她身边只得俩个小丫鬟,说她不贵重吧,可这俩小丫鬟一身武功可是不低,还有这小姑娘自己,怕也是身有功夫的,勋贵世家的小姑娘,应该没有这么小就习武的吧? 季望舒摇了摇头,“我没事,陆妈妈呢?她可好?” 白芍细细打量过后也知道自家姑娘是真的没事,放了心回道,“陆妈妈没事,她在前面等着,姑娘,我们就此回府可好?” 不过是出府看花灯,姑娘就遇到了危险,白芍心里觉得,还是回府安全。 白芍带着季望舒回到陆妈妈那边,主仆二人对视一眼,见都没伤着这才深感庆幸。 后面跟着的萧怀谨和魁一,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等季望舒主仆又继续往回府的路上走,萧怀谨和魁一也慢慢跟上。 “姑娘,那后面两人,为何要跟着咱们?”不知道内情的白芍,见萧怀谨和魁一一直跟着,虽没恶意,可也太奇怪了些。 季望舒淡淡道,“刚刚遇袭,是那位公子命他身边下属出手相助,他们跟着,怕是不放心我们,担心我们会再遇到袭击,所以在后面跟着保护我们。” 白芍一听心里就升了感激,虽姑娘说得简短,但她不用脑也能想得到,当时的情况何等的凶险。 幸好,那公子心地善良,幸好,那下属武功不低! 慢慢行至靖安侯府,季望舒缓缓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看着的萧怀谨和他身后的魁一,用口形说了声‘谢谢’后,这才迈开轻盈的步伐进了大门。 靖安侯府,福安堂。 老夫人沉着脸看着叶氏道,“你的意思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这街上就乱了,然后你就把舒姐儿给弄丢了?” 叶氏一脸委屈地道,“母亲,不是儿媳把舒姐儿弄丢了,实在是太乱,这人又多,儿媳也没想到会弄出这样的岔子来。” “你没想到?怎么棠姐儿没丢蓉姐儿没丢,偏偏就丢了舒姐儿?”老夫人冷冷盯着叶氏,阴阳怪气地道。 虽然老夫人也并不喜欢季望舒,也没那么在意这个孙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老夫人之所以这般针对叶氏,不过是觉得叶氏几次三番挑畔她的权威,所以老夫人心里很是不喜。 她都明里暗里敲打叶氏好几次,让叶氏别对舒姐儿下手了,可这叶氏对她的话阴奉阳违,嘴里说着不会,转过身又开始谋害舒姐儿,看来她这个老婆子,是不在她叶氏的眼里了! 老夫人话里意有所指,叶氏就觉得一阵憋屈。 她是想除了季望舒没错,在看到季望舒主仆三人被人流挤走时她也没让护卫们去护着,可那会子,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让人护着棠姐儿和蓉姐儿,那么混乱的情况下,她只恨少带了护卫,又怎么可能还分得出人手去护着那小蹄子。 可那小蹄子真是被人流给挤没了,真不是她叶氏对那小蹄子动的手脚啊! “母亲,今儿儿媳原是不想带姐儿们出去看花灯的,儿媳出府前就说过,年年花灯街太乱,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是母亲您,非要儿媳带着姐儿们出去看花灯的,怎的出了事又怨到儿媳身上来。”憋屈的叶氏跪在地上,将心中的不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老夫人听了就是一哽,的确,叶氏是不愿带着几个姐儿出去看花灯的,她看蓉姐儿非常想看的样子,就让叶氏带着几个姐儿出去,哪知就出了这样的事。 “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一管事妈妈匆忙进来禀报。 老夫人听了就道,“快把大姑娘叫过来。” 那管事妈妈转了身离开,叶氏心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只觉得老天不长眼,去眷顾那小蹄子。 “长安见过老夫人。”季望舒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 老夫人细细瞅过去,见她周身完整发丝没乱,不像是给侯府丢了脸面的样子,老夫人这心里就舒了口气,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舒丫头,你之前是怎么走失的?” 季望舒很是坦然地道,“回老夫人,是因为耍杂技的班子搭的台子倒了起了火,这街上就乱了起来,等长安回过神,这才发现已经和大夫人走散了。” 她没将后面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反正就算说出来,老夫人也罢,靖安侯也罢,都不会为她讨还公道,那她又何必说呢。 “没事就好,你回来了就好,你今儿受了惊吓,早点回去歇息吧。”老夫人听了她的解释,倒和叶氏说的没差,就挥了手命她离开。 回了行云阁,主仆三人皆换了衣裳后,白薇这才道,“姑娘,今儿那些人是预谋好的,会不会是大夫人安排的人?” 对自家姑娘耿耿于怀的人,除了大夫人不作它想。 季望舒却轻轻摇头,“不会是她。” 老夫人让叶氏带她们出府看花灯,叶氏脸上的不乐意不似作假,既然叶氏本意都不想带她出府看花灯,那今日这事应该是和叶氏无关的。 可若不是叶氏,又会是谁呢? 百思不得其解,季望舒也懒怠再想,反正,那幕后之人肯定不会收手,下一次她总会查出来是谁。 命白薇白芍守着,她盘膝而坐,按着前世修炼的心法静心修炼。 今天的事让她意识到,她必需尽快强大起来,这样才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恢复了繁华热闹的街道上,萧怀谨慢悠悠地看着各色花灯,时不时的取一盏慢慢欣赏。 “公子,您为何要命魁一出手救那小姑娘?您明明知道就算魁一不出手,那小姑娘也不会吃亏。”憋了半天的魁一,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萧怀谨灿若繁星的眸子一直盯着手中的花灯,这花灯做得极为精致,内里放着琉璃杯,杯里桐油燃得正旺,让整个花灯看上去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就像——那小姑娘一般! 那小姑娘给他的感觉,就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你也知道那小姑娘吃了不亏,你去救她平白为本公子赚上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一边欣赏着花灯,萧怀谨淡淡地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问题在于,他家公子,就不是一个喜欢卖人情的主啊? 魁一挠了挠头,觉得公子的心思太过复杂,不是他魁一所能猜测得出的。 “公子,那靖安侯府的小姑娘,怎么会招惹上这么大的麻烦?”魁一不再纠结自家公子为什么要卖人情给靖安侯府的小姑娘,转而有些好奇地问。 萧怀谨斜斜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道,“你觉得她是小姑娘?” 人是小没错,可看她行事,哪一点像小姑娘了? 有哪家小姑娘,像她一般手中揣着致人于死命的暗器? 又有哪家的小姑娘,身怀绝技的? 魁一想了想,那姑娘是小,可真不像个小姑娘! 至少不像他看到过的小姑娘们! “公子,咱们都出来大半年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想到昨天收到的书信,魁一忍不住抱了丝期望地看着他家公子问。 萧怀谨瞥了他一眼,“又催你了?” 魁一苦着脸点头,这都催了好几回了,他要是有办法说服公子回去,他也不至于每天愁白了几根头发。 “你可以回去,我留下,他们就不会催你了。”萧怀谨很是好心的给了他建议。 魁一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家公子,让他独自回去,那他还不如现在就拿刀抹脖子死得干净利落。 他家公子,难不成是开始嫌弃他了? “收回你那眼神,不想一个人回去,从现在开始,收到的信一律原封不动的传回去。”被自个属下那可怜兮兮又贼溜溜地小眼神给恶心到了的萧怀谨,忍不住皱眉。 五大三粗的汉子,实在不适合这样的小眼神! 魁一听见不用他单独回去了,立马将那惹他家公子嫌弃的小眼神给收了,很是威风凛凛地道,“魁一遵命。” 他也不想拆开信看哇,每看一封信,他这头上又多几根白头发,可怜他这般英年,就这样早生华发,他还没讨着媳妇儿呢! 那边若多来几封书信他再多看几封下去,可不就要变成白头发的老头子了? 到时还怎么讨媳妇儿? 现在好了,有了公子的命令不用拆了看了,省心! 不过他好像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要禀报给公子了。 不知道现在禀报给公子,还来不来得及? “公子,上次的信中,魁七说连七小姐出了府寻您来了。”横了心,魁一大声道。 萧怀谨素来淡淡的脸上就透了一层薄怒,灿若繁星的眸子也染了一丝尘俗怒气,“胡闹!” 这一声胡闹,指的是连七小姐呢? 还是没管住连七小姐由着连七小姐出府来寻公子的连老爷夫妇? 魁一在心里猜测着,觉得可能公子这一声胡闹,是骂连七小姐的可能性多一些。 “可有人跟着?”萧怀谨平了平呼吸,又恢复了淡然。 魁一忙点头,“公子放心,连老爷派了二十来个护卫跟着,魁八魁九也跟着。” 萧怀谨不再说话,放了手中的花灯,继续前行。 魁一见公子心情不好,也不敢问,只紧紧跟在后面。 这一年的花灯节,注定很不平凡。 镇国公府,已然闹翻了天。 大夫来了几个,个个都苦着脸说伤口太深,他们医术浅薄无能为力,还请国公息怒。 息怒,让他怎么能息怒? 好好的女儿不过是出府看花灯,回来这脸上就多了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姑娘家的脸有多珍贵,更别说他这女儿再过半年就要嫁给太子为妃的! 镇国公只觉得心中一股子怒气无从发泄,国公夫人孙氏看着自个女儿脸上那狰狞之极的伤口,哭着道,“公爷,去请太医吧,大夫治不好,兴府太医能有办法。” 镇国公就瞪了眼,“胡闹,她伤在脸上,能让太医知道?” 宫中有规定,面有瑕疵者不得嫁入皇室。 女儿脸上这伤,只能瞒着,万不能叫太医们知道的,这满上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大臣对东宫太子妃一位虎视眈眈,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他满心眼里只想着不能让太医知道,却没想想王韵婷脸上这伤若是普通大夫医不好,将来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 孙氏心里满是悲戚,捂着帕子哭个不停,王韵婷只好柔声劝慰,“娘,女儿不痛,您别哭了,再多请几个大夫,说不定就有人能医得好。” 明明是女儿伤了女儿家最重要的脸,可反倒还要女儿来劝她,孙氏心里就又是一阵悲痛,“公爷,您还是进宫请太医吧,大夫们的医术总归是没太医好的,这拖久了,婷姐儿的脸更保不住了。” 镇国公听了却是不以为然,只挥了手命人去请大夫,那人领了命正要出去,就见老太爷掀帘而入,“糊涂。” 这一声糊涂不知道是说的孙氏还是镇国公,俩人都不好吭声,只垂了头不语。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拿我的贴子进宫请院正大人。”老太爷瞪着镇国公。 这儿子越活越糊涂,婷姐儿脸上这伤,当然是越早治越好,他倒好,还拖着,真是个拎不清的! 镇国公向来怵他老子,被他老子拿眼一瞪,再也顾不得了心中那不能让太医知道的念头,下意识的就点头,“儿子这就去请院正大人。” 说完他都不敢看他老子一眼,拨了脚就走。 孙氏这会也止了哭,脸上的悲戚却是不消,老太爷见了,就叹了口气,“院正医术精湛,有他来,婷姐儿脸上的伤,未必就没办法。” 这话有点安慰的效果,孙氏心里就有了丝希望,老太爷的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自个老妻,便问,“你母亲呢?可是知会了她?” 孙氏忙道,“父亲,媳妇想着母亲最近精神不济,婷姐儿的事,媳妇便斗胆先瞒着母亲,还请父亲恕罪。” 老国公夫人年岁大了,今年冬天又特别的冷,老夫人就犯了旧疾有些不好,老太爷也是知道的,当下便点头道,“你做的很好,这事,先不要告诉你母亲。” 孙氏应下了,老太爷这才叮嘱王韵婷好好休息,然后这才正了眼看着曲嬷嬷道,“你们姑娘的脸,究竟是怎么伤的?” 好好的如花似玉的孙女只不过出去看花灯,回来这脸就多了两道狰狞的伤口,老太爷心里就算是想骂人,也总得找到原因才能骂人。 曲嬷嬷可是皇后亲自送来教导孙女的嬷嬷,有她看顾着,孙女都伤成这般,可见得不简单! “回老国公,今日出府之后,奴才们护着姑娘一直行到南安街时,有一个耍杂技的班子搭了个台子在那里舞狮,那采青的桅杆断了舞狮人摔了下来,那火掉到布幔上就起了火,起了火后人群就慌乱了,原本我们护着姑娘是要退出去的,可到底太乱了,护卫们也拦不住,又不能当街斩杀,姑娘就被撞倒了,这才伤了脸,都是奴才们护主不力,甘受责罚。”曲嬷嬷垂着头,跪在地上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姑娘伤成这般,她们为人奴才的,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别说老太爷不会轻饶她们,就是宫中的皇后娘娘,想来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们。 听了曲嬷嬷的话,老太爷的脸已然浓黑如这夜色一般。 做为经历了三朝天子的老臣,老太爷的嗅觉已经灵敏到稍有风吹草动,便能警觉的地步。 耍杂技的班子,采青的桅杆不会无原无故的断,慌乱的人流,这所有一切,怎么看都像是有人特意安排,而这一切,说不定就是冲着他们镇国公府而来。 不然,怎么那么多护卫,还让婷姐儿伤了脸? 不过是不想让婷姐儿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所以才不惜用上一切手段阻拦! 会是谁呢? 老太爷正凝着眉深思,王韵婷忍着痛轻声道,“祖父,不怪嬷嬷她们,实在是当时太乱。” 曲嬷嬷就感激地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姑娘伤了脸,不但不责怪她们这些护主不力的奴才,反倒为她们求情,可见心地良善。 老太爷这才发现曲嬷嬷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皱了眉道,“婷姐儿,虽不是她们之过,可她们到底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伤了脸,总归是要惩戒一番的。” 王韵婷只好无奈地看了曲嬷嬷一眼,祖父的性子她很是清楚,有功必赏,有错必罚,今儿她又是伤在了脸上,祖父只说惩戒一番已是看在她求情的份上了。 因着年节不宜见血,老太爷罚的也并不重,每人五板子,护卫每人十板子。 这样的责罚,已经算轻的了,曲嬷嬷倒没受罚,毕竟曲嬷嬷是皇后娘娘送来教导王韵婷的,老太爷即便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也不能责罚曲嬷嬷。 一番惩戒完毕以后,镇国公也带着院正大人匆忙进来。 老太爷亲自迎了上去,“辛大人,有劳您了。” 辛院正忙摆手,“当不得老大人您这一声,下官这就为姑娘医治。” 辛院正都已经六十多的人了,虽男女有别,可王韵婷伤在左侧靠鬓的脸面,辛院正总不可能隔着面纱就能看清伤势,所以王韵婷很是大方的转过了脸,让辛院正检查。 辛院正越看这眉头就皱得愈紧,看完之后,老太爷见他面色不佳,心里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仍强打起精神道,“院正大人,我孙女脸上这伤,院正大人可是有办法?” 辛院正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老大人,这伤太深了,即便抹了这生肌灵药,也定然会留下疤痕,时间长了,这疤痕或许会日渐消淡,但完全消失是不可能的。” 可惜了,这王三姑娘本来再过半年就要嫁给太子为妃,将来就是中宫之主,可惜如今这脸上受了伤,面有瑕疵者不得嫁入皇室,王三姑娘这太子妃之位,想来是保不住了! 见辛院正都一脸无能为力的表情,老太爷心里就沉了沉,却没有迁怒,只道,“有劳辛院正了,还请辛院正开个方子才是。” 辛院正点头,镇国公便带着辛院正去开药方。 老太爷看着一脸悲伤悔恨的王韵婷,想着这孙女心里怕也是难受之极的,毕竟是伤在女儿家最重要的脸上,他便也不忍心再苛责,只劝道,“婷姐儿,你先别灰心,辛院正说的,未必就一定对,祖父再想想办法。” 却没打包票说一定能医好她的脸,老太爷也没把握能找到真能医好婷姐儿脸的大夫,他怕话说得太满,到时寻不到这样的大夫,婷姐儿会更伤心。 “祖父,婷儿别没灰心,即便婷儿脸上的伤真的不能医好,有您和父亲母亲在,婷儿这一辈子,总是不愁吃穿的。”王韵婷却转过来安慰他,倒让老太爷听了心里愈发难受。 老太爷到底上了年岁,这么一折腾,人也有些累,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走了。 “我的儿,你让母亲怎么办。”老太爷一走,忍了半天的孙氏再也控制不住,看着王韵婷放声大哭。 见娘亲哭得悲伤欲绝,王韵婷心里就叹了口气。 “娘,您先别哭,祖父不是说了,未必就治不好,即便真治不好,有您和大哥在,还能饿着我不成?”王韵婷温婉地劝着。 孙氏见她这般懂事,心里却更难受了,捂着帕子又开始哭。 “娘,三姐姐都不哭,您更不能哭了。”听到消息的小王九,迈着小步子走了进来,很是一本正经地劝着孙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4 太子妃位 小王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孙氏哄住不哭了,管事妈妈也已经拿着辛院正由太医院拿来的用来生肌的凝脂膏走过来,孙氏便亲眼看着管事妈妈给王韵婷脸上抹上了那凝脂膏,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红着脸走了。 “你们出去。”孙氏一走,小王九就命屋里的妈妈和丫鬟退出去。 管事妈妈和丫鬟们朝王韵婷看了过去,在看到姑娘点头后,管事妈妈和丫鬟们这才鱼贯而出。 小王九大大的双眼盯着王韵婷的脸看,王韵婷就扬了眉道,“九弟,三姐的脸上莫不成有朵花?” 竟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脸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且基本已经肯定会留疤痕了。 小王九就扁了扁嘴,“蠢。” “哦?九弟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王韵婷叹了口气,若是有别的法子可行,她又何至于用上这样惨烈的法子。 小王九闷闷不乐地道,“你早前若是想通了,就不必” 不必搭上自个的脸了,小王九未说完的话,王韵婷心里清楚。 想了想,王韵婷却轻轻摇头,怅然若失地道,“就算三姐早前想通了,祖父祖母还有父亲,也不会如三姐的意,还会伤了和气,倒不如现在这般。” 现在这样,祖父祖母还有父亲,就算再不甘,事已至此,想必祖父和父亲,会商量出好的办法找到替代她的人选嫁给太子。 镇国公府里,可不止她王三一个嫡出姑娘。 她王三不想当太子妃了,可这府里头,多的是想取而代之的人,而皇后姑妈,虽然喜欢她,但也不可能因为她置皇室规矩不顾,再说,只要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嫁给太子为妃,对皇后姑妈来说,区别也不是很大。 “你的脸都成这样了,你就不一点都不后悔?”昂着小脑袋瓜的小王九,大眼灼灼。 后悔吗? 王韵婷浅浅而笑,只是这一笑却扯到了脸上的伤,让她顿时痛提扭了脸,小王九不忍直视地别过头,“三姐姐还是不要笑了,丑。” 这混小子,自己是不是他亲姐来的? “三姐不后悔。”被自个亲幼弟说丑的王三姑娘,受了些打击,却还是将答案如实告之。 小王九灼灼的目光闪了闪,“三姐姐可要记住你今儿说的话,往后即便是后悔了,也不许怪别人。” 怪别人? 是她自己兵行险招用上了这样的法子,又怎么会怪别人! 虽有一刹那的莫名,但转瞬,王韵婷就忽尔明白自家幼弟的意思了。 明白过来的王三姑娘,就盯着自家幼弟道,“小九,敢情你今儿不是来安抚伤了脸的三姐?原是为了仙女姐姐来的?” 小王九有些纠结,想了想还是道,“小九心疼三姐姐是真,可也不想三姐姐怨了仙女姐姐。” 王韵婷听了倒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自家幼弟向来是个目中无人的性子,这满府上去,他眼里也就母亲以及兄长和她,便是父亲,在小九的心里,怕也只是敬畏多过喜欢,这样的小九,却对季望舒上心得很,虽然她得承认,季望舒的确与众不同,可身为小九的亲姐姐,她这亲姐姐在小九的心里,居然还没季望舒重要,只能和季望舒打成样手,她这心里,多少就有些吃味了。 “小九放心,三姐不曾后悔,往后也绝不后悔。”看着自家幼弟纠结的小脸蛋,王三姑娘终是不忍心让他为难。 得了保证的小王九就眉开眼笑起来,看着眉开眼笑的小王九,王韵婷又道,“小九,你可记住了,那天仙女姐姐说的话,可不能告诉任何人,便是娘亲,也不能,知道了吗?” 虽然那天就已经提醒过小九,可眼下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毕竟那天的话一旦有人知道,以祖父和父亲的头脑,只怕马上就会明白个中原由。 季望舒可是帮了她的人,她可不能把帮她的人给害了。 “三姐姐,小九在三姐姐心里头,是那么蠢的人吗?”小王九一脸受了伤的表情看着王三姑娘。 王三姑娘忍不住又咧开嘴,这一咧又扯到脸上的伤,于是王三姑娘的脸再次变得狰狞起来,小王九一脸不忍直接视地避开不看,“三姐姐放心,小九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九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什么?” 随着这温润的声音,王承恩迈了进来。 小王九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这个兄长,顿时小脸就拉了下来,又怕兄长追着他问,只道,“大哥哥,小九想起还要去练大字,小九先告退了。” 说完扔给王韵婷一个自求多福的小眼神,然后小脚抹油似的跑了。 王承恩没有拦,温润的双眼看向王韵婷,“怎么会想通了的?谁教你的办法?” 他问得直接了当,王韵婷也知道瞒不过兄长,只好道,“圣旨下了以后我才明白过来,至于这伤,倒不是别人教的,只是昨儿看花灯时刚好遇上这样的好时机,韵婷便下了决心。” 虽然知道兄长不会相信她这番说词,但她也只能这般说了。 王承恩看着她,也知道三妹并未对他说实话,但他并不想追问下去,他今日来的目的,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意外或是人为,若是意外他只能庆幸,若是人为,虽然他也不想三妹嫁给太子为妃,但若是有人因着这太子妃之位对三妹下手,那他是定然要追究到底的。 如今知道是三妹自己下的决心,他却是放了心的。 “你明白过来就好,脸上这伤,你别担心,兄长会去寻找良药,即便寻不到良药,兄长也会为你筹谋。”王承恩淡淡地道。 虽他说的很是隐晦,王韵婷却是听出兄长话中之意。 一个脸上有瑕疵的世家女,太子是嫁不成了,往后得另寻亲事,只是脸上有疤痕又被皇室退订,往后这亲事,还有的坎坷,兄长说的为她筹谋,自然是指她的亲事。 “婷儿先谢过哥哥肯为婷儿筹谋。”王韵婷向来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亲兄长肯为她筹谋是好事,总比到时被向来看重家族利益的祖父和父亲给卖了要好。 她可不希望因为不想当太子妃,所以不惜伤了脸,却又落个被祖父父亲卖给一户对镇国公府有利的世家,如果这样,她何必不惜自伤脸蛋,直接嫁给太子不是更好。 王三姑娘脸受了伤且连太医院的辛院正都不能完全医好,留了疤痕的事,季望舒是过了整整半旬才知晓的。 季五姑娘屡战屡挫,上了一次当却没吸取前车之鉴还继续往她的行云阁跑,继续苦心经营姐妹情深的好画面。 只是季五姑娘虽有心经营,奈何季大姑娘不怎么配合,每每冷了场,让季五姑娘实在找不到话题继续下去。 好在这一日,季五姑娘由自个娘亲叶氏那里知道了镇国公府王三姑娘的事后,季五姑娘便觉得这可是一个绝好的话题,于是便兴冲冲的又去了行云阁。 季五姑娘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后,季望舒就淡淡问,“五妹妹说得这般身临其境,莫非五妹妹当日亲眼看见王三姑娘是怎么伤了脸的?” 季五姑娘就噎住了。 谁听了这样的事后,不去问王三姑娘脸上的伤会不会好,还能不能嫁给太子为妃,若是不能了,谁又会是下一任太子妃人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怎么反倒去问说这事的人,当时是不是在场? 不过季五姑娘这段时间,已经被季大姑娘给磨练得将自圆其说发挥得炉火纯青了。 所以这一噎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季五姑娘就很是自如的道,“大姐姐却是说笑了,蓉儿怎么可能亲眼看到,只不过是听人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季大姑娘抛下这么一句感慨,就闭了嘴。 季五姑娘手中的帕子都给拧成麻花了,你怎么不追问王三姑娘脸上的伤能不能医好啊?你不问下去,让我怎么继续说啊! “五妹妹还有事?”许是季五姑娘的目光太过绝望,季大姑娘就好心地问了一句。 虽然不是季五姑娘想听的,可好歹还是给了季五姑娘一个继续说下去的理由。 季五姑娘点点头,“大姐姐,你可知道,王三姑娘脸上的伤,可是连辛院正都说医不好了,听说这都这么多天了,王三姑娘脸上的伤口结的疤早消了,可是却留了痕。” 季望舒皱了眉,“五妹妹,你好像很关心王三姑娘脸上的伤?若是如此,五妹妹不妨递贴子去探望王三姑娘。” 季五姑娘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谁要去探望王三姑娘了,这个时候去探望王三姑娘,指不定人家以为她是去幸灾乐祸的,再说了,上次花宴小王九损她的事,她可还记得很清楚呢,她可不想再被那小王九给损上一顿。 “蓉儿倒不是很关心王三姑娘脸上的伤,蓉儿只是看大姐姐和王三姑娘交好,所以这才在知道王三姑娘受了伤以后,第一个想着先告诉大姐姐。”季五姑娘很是委屈地看着季望舒。 她可是一片好心呢。 王三姑娘向来目下无尘,如今一朝跌落尘埃,这会子怕是伤心欲绝,做为王三姑娘手帕交的大姐姐,难道不应该上门去安慰安慰伤心欲绝的大姐姐吗? 若这个嫡长姐真去探望王三姑娘,不知道伤了脸留了疤毁了容的王三姑娘,看到自个这如花似玉的嫡长姐,两相对比刺激,不知道王三小姐会不会气得暴跳如雷呢? 她真的是好期待这一幕啊! 不得不说季五姑娘内心丑陋,所以她心中是看人是怎么样的,就以为别人也会像她一般。 “王三姑娘伤了脸,五妹妹你能第一时间赶来告知长姐,长姐很是高兴,多谢五妹妹。”季望舒哪能没看清季五姑娘眼里闪着的熊熊火焰。 季五姑娘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不由有些发怔。 “大姐姐,王三姑娘成了这样子,怕是不能嫁给太子为妃了。”季五姑娘眼珠转了转,她就不信,嫡长姐听到这样的消息,还能面不改色。 只可惜事实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季望舒还真就面不改色地回她,“嫁不成太子,很重要吗?” 嫁不成太子当然重要!不仅重要,还相当重要好不好! 你到底知不知道太子妃是多少世家女梦寐以求的位置? 季五姑娘恨不能咆哮出来。 她当然没有咆哮出来,只咽了咽道,“大姐姐,嫁太子为妃可就是太子妃,将来可就是皇后娘娘,皇室规矩脸有瑕疵者不能嫁入皇室,王三姑娘自然也就嫁不成太子了,这太子妃一位也就落空了,这肯定很重要的。” 季望舒总算如她所期冀的一般皱起了柳眉,只是说出来的说却让季五姑娘更是无语。 “既然王三姑娘当不成太子妃了,五妹妹想必很高兴吧?”季望舒含笑望着她,只让季五姑娘心里阴暗的窃喜无所遁形。 只是季五姑娘虽有一种被人看穿了的尴尬,却没有坦然承认的气度,只一脸委屈的看着季望舒,“大姐姐,蓉儿怎么会高兴呢?蓉儿只是同情王三姑娘而已。” 季望舒挑眉,“五妹妹这话,若是让你那叶家表姐听到了,怕是不喜的。” “莹玉表姐为什么要不喜?”嫡长姐突兀的转了话题,没能反应过来的季五姑娘有些不明所以。 她同情王三姑娘关叶莹玉什么事了? “王三姑娘既然当不成太子妃了,你叶家表姐当太子妃的希望就大了,五妹妹不会是连这一点都没想到吧?”季望舒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季五姑娘。 季五姑娘被看得嘴角又抽了抽,她还真是没想到。 不过,叶莹玉若是能取而代之成为太子妃,这简直不要太好了! 叶莹玉对季望舒的恨,只怕不比她娘亲叶氏少,叶莹玉若当了太子妃,到时想搓磨季望舒不是很方便了? 只是——季望舒会这么好心将这么个好消息告诉她吗? 季五姑娘心中半信半疑,强压着心头的震惊道,“大姐姐可是在开玩笑?” 季望舒似笑非笑回她,“五妹妹瞧长姐可是在开玩笑?” 她瞧得出来就不会这么问了。 季五姑娘腹诽了一句,这心里却因为这消息有些坐不住了,当下起了身道,“蓉儿已经将王三姑娘的事告诉大姐姐了,蓉儿这就先回去了。” 待季五姑娘匆忙离开,白芍忍不住问,“姑娘,若是五姑娘说的是真的,王三姑娘伤了脸嫁不成太子了,叶姑娘当真有成太子妃的希望。” 季望舒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王三姑娘自是嫁不成太子了,五妹妹胆子再大,也不敢撒这样的谎,至于叶姑娘嘛,当太子妃的希望自然是有的,端看镇国公府和皇后娘娘肯不肯了。” 白芍听了便不再追问,看姑娘的样子便知道,叶家姑娘多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季望舒却在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王韵婷倒也是个狠的,竟能狠得下心不惜伤脸,脸对姑娘家有多重要,她不信王韵婷不清楚,可即便这样,王韵婷还是做了,这样的女人,没成敌人倒也是桩好事。 季五姑娘掩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急急去了归燕轩,叶氏正搂着季海棠说着话。 因着中馈掌家权给了四房的方氏,叶氏便轻闲了下来,每日里只命人炖上好的药汤给季海棠和季芙蓉滋补,唯巩当日落水的寒症留下隐疾。 伏在叶氏怀里的季海棠见季芙蓉进来,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恨意。 虽是亲妹妹,可这亲妹妹却夺了祖母的欢心不说,更连娘亲的一颗心,也偏向了她。 从前,老夫人最喜欢的是她这个孙女,可现在,老夫人见了她便皱眉,见了季芙蓉却笑得满脸是花,便是有什么好的物什,老夫人现在都是先给这五妹妹挑过,等五妹妹拿了她喜欢的,剩下的才会给她和另外几房的姑娘挑选。 曾经的她,才是先拿了最好的,剩下的才会给妹妹们送去,如今互换了地位,她才知道,得宠和不得宠,区别如此之大! 季五姑娘可没想到她亲姐姐对她已然生了妒恨之心,只带了丝关切地问,“二姐姐身子可大好了?” 季海棠也扯了一个笑容出来,“五妹妹放心,我身子已然好了,五妹妹快过来烤火,别受了寒。” 她若不天天缠着娘亲,只怕娘亲的眼里也就没她的位置了! 叶氏没察觉怀中长女眼中的阴翳,只觉得两个女儿互相关爱姐妹情深,让她很是放心。 “母亲,蓉儿有一个问题想问母亲。”季五姑娘走过去,坐在叶氏另一侧。 叶氏忙看着她,“蓉儿想问什么?” “母亲,那王三姑娘既然伤了脸,不能嫁给太子为妃了,那莹玉表姐,有没有希望取而代之?”季五姑娘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氏。 叶氏听了心里顿时一跳,看着季五姑娘略显紧张的小脸蛋,轻声问,“蓉儿,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季五姑娘就道,“母亲,那王三姑娘是当不了太子妃了,放眼整个上京城,还有谁比莹玉表姐更适合那个位置?” 这话有几分道理,叶氏听了心中细细思量,从前因为有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在,皇后娘娘的态度又很明显,所以她从未想过太子妃除王三姑娘外还能落入别人手中,可现在王三姑娘伤了脸,这太子妃之位,以叶府的权势,莹玉那孩子不是没希望的,甚至,希望还很大。 若是莹玉那孩子成当太子妃,那她在这靖安侯府的地位也会跟着船涨水高。 “蓉姐儿,你莹玉表姐是有希望,只是满上京城多的是人选,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皇后娘娘手中。”掩了怦怦乱跳的心,叶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 季五姑娘听了怅然道,“希望莹玉表姐能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叶氏听了眼角就是一跳,对啊,现在应该让莹玉那孩子多去皇后娘娘那边露脸,没准就能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呢! 叶氏心中有了主意,忙使了人回叶府,却不知此时的叶府,也沉浸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 只是这紧张,并不是因为太子妃之位而引起来的,而是因为花灯节当晚的事。 “父亲,听说镇国公府正在彻查那天的事,咱们要不要——?”叶左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看着叶老太爷。 叶老太爷瞪了他一眼,“你要杀人灭口,那天晚上失败了之后就应该好收尾,到如今镇国公府开始彻查了,再去动手,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镇国公,那天的事是咱们叶府谋划的。” 叶左相叹口气,“父亲,我也没想到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当天也在,还偏偏就伤了脸。” 当日的本意只是为了对付季望舒,哪晓得不但季望舒没抓到,还无意伤了镇国公府王三姑娘的脸,叶左相这心里头,也是有苦难言。 “老太爷,大老爷,林妈妈来了,要见大老爷。”管事走了进来禀报。 叶老太爷一挥手,管事就转身出去将林妈妈领了进来。 “你们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叶老太爷看着林妈妈问。 林妈妈恭敬地回道,“老太爷,夫人命奴婢来转告老太爷和大老爷,王三姑娘伤了脸是嫁不了太子为妃了,不知道老太爷和大老爷有没有为莹玉小姐筹谋。” 叶老太爷听了心中一动,朝叶左相望过去,叶左相这会也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父子二人心中便达成了一致。 “回去告诉你们夫人,这事我和朝阳自会安排,让她不要插手。”老太爷觉得自个女儿从前还有几分聪明,可这如今越活越糊涂,这样的事最好别让这个女儿插手,不然好好的也能被她搅成一锅粥。 林妈妈恭敬的应下后这才转身离开。 “父亲,莹玉的事,倒是可以博一博。”林妈妈走后,叶左相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压低了声音道。 叶老太爷虽也动了心,却不像他那般激动,只点了头道,“可以让李氏进宫面见皇后娘娘试试皇后娘娘的态度。” 叶左相自然满怀高兴的应下了,一脸胜券在握太子妃之位的神情道,“父亲,这满上京城里,除了镇国公府,也没人能和咱们叶府相提并论了,咱们主动示好,皇后娘娘一定会明白的。” 叶老太爷淡淡瞟了他一眼,“朝阳,你觉得咱们叶府有权有势,可是在世家大族眼中,咱们叶府只不过是得了今上宠信的新贵,这些年不管咱们叶府做什么,那些人何曾真正将咱们叶府视为世家?而镇国公府,又是真正的钟鸣鼎食的簪缨世族,咱们叶府,只怕根本进不了皇后娘娘的眼。” 叶老太爷的话像一刃锋利的匕首,将叶府那层遮羞布无情的撕开,直让叶左相这些年内心深处压抑的自卑无从遮掩。 “父亲的意思,难不成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吗?”满是毫情万丈的叶左相,被叶老太爷打击得不轻,无精打彩的问。 叶老太爷却又摇头,“怎么会完全没有希望,你如今贵为当朝左相,你妹夫亦是不差,若是连试也不试,又怎知行与不行?” 试是肯定要试的,只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而已。 若是成了,固然锦上添花,不成,也没必要耿耿于怀,以如今叶府的权势,若再出一个太子妃,那才是看上去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 “朝阳,你且下去安排,至于那事,你不必再管了。”叶老太爷挥手。 叶左相满腹心思的应下后转身离开,待进了和乐院,将叶老太爷的话说与李氏听了之后,李氏就欢天喜地的应下了,又道,“老爷,妾身前儿才得了一尊伽蓝寺普光大师开过光的玉观音,不如就将这玉观音送去给皇后娘娘?” 虽说皇后娘娘还不曾到礼佛的年龄,可进宫求见皇后娘娘,总得找个理由才行。 叶左相点点头,又道,“先找宫中的教习嬷嬷教教玉丫头宫中的礼仪规矩,等玉丫头学好了,你再带着她进宫面见皇后娘娘。” 李氏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笑着点头应下。夫妻俩又商议了一阵,待觉得事情妥当之后,叶左相这才转身离开去了梅姨娘的院子,李氏心情正好,倒也没气,只一连声的唤人把大小姐请过来。 待叶莹玉来了后,李氏就拉着她的小手道,“玉姐儿,你祖父和你父亲如今可都在为你筹谋,你可不能让你祖父和父亲失望。” 叶莹玉睁大了美瞳,不解地问,“母亲,祖父和父亲在为玉儿筹谋什么?” 李氏就道,“玉姐儿,王三姑娘伤了脸的事这满上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皇后娘娘便是再喜欢她,可这姑娘家一旦伤了脸又医不好,怕是嫁不成太子了,你祖父和父亲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王三姑娘若是嫁不成太子了,玉姐儿你便有机会了。” 李氏边说边看着自个女儿,就觉得凭玉姐儿上京第一才女的名声,又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再加上帝师府的嫡出姑娘这身份,太子妃之位舍玉姐儿还能有谁! 叶莹玉倒没想到李氏把她叫过来,居然是为了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情,一时间这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当然还有一丝骄傲。 从前有王韵婷在,对于太子妃之位,她是连肖想都不敢的,如今听到她自个有希望成为太子妃,她这心里头,又有一丝对王韵婷的嘲讽。 以往她和王韵婷的关系算不上有多好,多半都是她捧着王韵婷,而王韵婷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在她知道王韵婷伤了脸医不好的消息时,她不但没有同情王韵婷,这心里反倒有一丝幸灾乐祸。 不过她当时只觉得高高在上的王韵婷当不成太子妃了,很让她解气,倒没想到王韵婷当不成太子妃了,她自己就可以乘机取而代之,如今李氏将这事一说,她心中自然是觉得连上天都帮着她。 若是当了太子妃,她和季望舒打的那个赌,自是可以不用守了的,不但不用守了,她还可以恃着太子妃这个身份,想怎么搓磨季望舒就怎么搓磨季望舒。 还有王韵婷,她从前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高傲模样吗,这往后,目下无尘的王三姑娘,见了她叶莹玉也得屈身行礼,想想这画面,就真让她感到惬意之极啊! 不同于叶府欢欣的氛围,镇国公府,却是连续处于低迷之中。 在辛院正看过,又寻了不少民间所谓的医术高超的大夫看过,得出的结论无一例处都是伤口太深,要留疤。老国公和国公爷终于不得不承认王韵婷的脸医不好了也嫁不成太子当太子妃了的事实。 老国公和国公爷向来都是果决的人,在清楚知道王韵婷脸上的伤无可挽回之后,父子二人商议了一晚,便有了应对之策。 这一日,老国公和国公爷将孙氏和王韵婷一并叫上了,这才语重心长地道,“婷姐儿的事已然不可挽回,可太子妃之位,咱们不能让,我和兴广商量之后,决定让湘姐儿代替婷姐儿,婷姐儿,祖父这般也是不得已,希望你不要记在心里怨上你四妹妹。” 王韵婷一脸平静地摇头,“祖父放心,婷儿不会怨四妹妹,婷儿没这福气,四妹妹能有这福气,亦是好的。” 见她一脸淡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老国公心里便放了心,又道,“婷姐儿,祖父知道你素来是个好的,你虽伤了脸,可却不用担心太多,祖父会替你筹谋的。” “祖父,婷儿的事倒不着急,倒是四妹妹的事,祖父得尽快提上日程,婷儿伤了脸的事,怕是早已人尽皆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取而代之,祖父若是可以,得尽快带着四妹妹进宫面见皇后姑妈。”王韵婷婉言劝道。 老国公赞同的点头,转头看着孙氏道,“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了,明儿一早,你就带着湘姐儿进宫见皇后娘娘。” 孙氏虽满心悲伤,但湘姐儿同样是她的骨肉,她少不得要强打起精神为湘姐儿筹谋,更何况,孙氏心中,亦是抱着湘姐儿和婷姐儿可是姐妹来的,湘姐儿若当了太子妃,这往后婷姐儿也能多个照应。 “祖父可是看着三妹妹当不了太子妃了,又将主意打到了四妹妹身上?”随着略带气愤和失望的声音,王承恩大步而入。 老国公和国公双双沉了脸,老国公想着这个孙子明胆满腹经纶,却因着那一件事不肯入仕,这书读得简直把脑子给读死了,自古以来哪一次皇权更迭不会是在阴谋诡计中进行和完成,偏他就放在心上耿耿于怀,竟是舍了前途都不愿入朝为官。 至于国公爷的心里,则是想着这个儿子就是个忤逆不孝的,他自个不要前程了,如今还想阻拦他嫡妹的前程,简直就是个混账! “承恩,你怎么能这么和你祖父父亲说话,快些认错。”眼看公爹和自个夫君的脸,因着自个嫡长子的话全黑了下来,孙氏心中担忧,忙柔声劝解。 王承恩可以对老国公和国公爷不满,可对自个一无所知的娘亲,却是不能不给面子的,他无奈地看着孙氏,轻声道,“娘,您且先去问问四妹妹她是否愿意,四妹妹怕还是不知道祖父和父亲的盘算。” 孙氏却觉得儿子想得太多了,太子妃谁不想当呢,哪怕是她的女儿,只不过儿子既然这样说了,她也想问问湘姐儿,所以就朝老国公看了过去。 老国公轻轻点头,孙氏这才起了身,只又不放心的看着王承恩道,“承恩,你可不许气着你祖父。” 王承恩只好道,“母亲放心,孩儿会有分寸的。” 孙氏走后,老国公直接了当地道,“承恩,你不愿入仕祖父不曾怪你也不勉强你,可今天这事,不仅关系到你四妹妹的前程,更关系到你三妹妹的往后,你不支持也就罢了,怎的还来添乱。” 王承恩看着一脸郁郁的老国公,忽尔就有种疲惫的感觉,祖父心心念念的都是荣华富贵,自己只怕说的再多,也打动不了祖父那颗铁石心肠,可好不容易三妹妹想通了,不惜自毁脸蛋也不愿嫁入皇室,祖父又要将四妹妹推入那火坑中,这让他于心何忍? 虽然他并不喜欢四妹妹,可到底也是他嫡亲的妹妹,以四妹妹的性子,嫁给太子只怕是有的是苦头吃。 “祖父,四妹妹的性子想必祖父也有所了解,祖父您觉得,四妹妹她适合宫中吗?若祖父一定要国公府的姑娘坐上那太子妃的宝位,以承恩来看,二房的五妹妹,倒比四妹妹更适合那个位置。”半是无奈半是愧疚,在心中暗自对五妹妹说了声对不起,王承恩道。 湘姐儿的性子,的确比不上晶姐儿,老国公听了难得没有发怒,反在心中细细思忖开来。 一见老太爷明显在考虑自个孙子的话可行度的模样,镇国公就气了,瞪着王承恩道,“胡闹,你四妹妹的性子虽有些活泼,可那也是因为你母亲没有拘着她的原故,你四妹妹向来聪慧,怎么就不适合当太子妃了?” 这儿子生来简直就是克他的,湘姐儿才是他的亲妹妹,晶姐儿不过是他的堂妹,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 不帮着自己亲妹妹也就算了,还要把这么好的事让给外人,简直就是糊涂东西! “父亲,晶姐儿虽然也是咱们国公府的嫡出,可您也知道,二弟妹许氏向来不得娘娘的欢心,若是让晶姐儿去争那个位,娘娘那里,怕是会不高兴的。”训完儿子,镇国公又转头看着老国公道。 老国公听了倒也觉得没错,皇后虽是他的女儿,可女儿从来就不喜欢二房的许氏,因着不喜欢许氏,连带对许氏生的几个姑娘也不怎么喜欢,往常年节时宫里送过来的赏赐,长房得的从来都是珍贵之物,二房得的,就很寻常了。 二房的晶姐儿,性子稳重端庄,虽比不上婷姐儿,却比湘姐儿更适合,只是可惜了,她生在了许氏的肚里,就算他肯把这大好的机会给晶姐儿,只怕皇后娘娘那里就过不去。 “承恩,你姑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晶姐儿虽是个好的,可奈何入不了你姑姑的眼,这样的话,你就别再提了。”两相权衡之后,老国公终于不再犹豫。 虽然湘姐儿性子有些跳脱,可他相信,以晶姐儿的聪慧,再加上皇后娘娘的眷顾,湘姐儿也一定能坐稳太子妃之位。 “祖父——” “哥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婷儿自认要比哥哥了解四妹妹,哥哥大可不必为四妹妹担心,四妹妹她,应该是高兴的。”王韵婷出声打断王承恩,祖父决定的事情向来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四妹妹不像她。 被王韵婷这么一打断,王承恩就有些不悦地看着这个三妹。 她自己宁愿毁容都不愿嫁给太子,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让四妹替她嫁给太子? 被自己哥哥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王韵婷心里不是不悲哀的,只是,她却明白,哥哥这番为四妹妹好的话,若是让四妹妹知道,只怕不会觉得哥哥是为了她好,反倒会因此而恨上哥哥。 她不再多说,只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王承恩,希冀哥哥能相信她。 看着她哀求的眼光,又想到四妹妹往日对三妹尖酸刻薄的性子,王承恩忽尔也明白过来。 四妹妹和三妹妹不同,不但不同,甚至,四妹妹心中,一直对皇后姑妈定了三妹妹为太子妃很是不满,在四妹妹看来,同样都是国公府的嫡女,又同一个娘生的,凭什么三妹妹就能当太子妃而她不能。 罢了,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正如三妹说的,四妹她或许,并不乐意听到自己这番话,说不定,三妹当不成太子妃,而四妹可以,正是四妹梦寐以求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5 位高权重不适合 坤宁宫,心情不太好的王皇后看着自家嫂子孙氏,只皱紧了眉头道,“嫂嫂,婷姐儿脸上的伤,当真是没有办法了吗?” 孙氏红着眼摇头,“娘娘,若是有办法,父亲和公爷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王皇后心中就不免叹气,婷姐儿,那是她看中的不惜打小就培养的最佳太子妃人选,可惜了! “嫂嫂这次来,可是父亲和大哥已然想出应对的法子了?”王皇后凤眼瞥了孙氏身侧的王韵湘一眼,又将眸光移至孙氏身上问道。 孙氏点头,“娘娘,父亲和公爷让臣妇带湘姐儿进宫,想让娘娘您看看湘姐儿合不合您的眼缘。” 毕竟是自家人,所以孙氏说话倒也没拐太多弯子。 王皇后早在孙氏带着王韵湘进宫见她时,便已然明白父亲和大哥心中的打算,太子妃之位不能落于旁人之手,婷姐儿既然没那福份,湘姐儿也不差,所以就让孙氏带着湘姐儿进宫看看她这个皇后同不同意。 “湘姐儿,过来让姑妈仔细瞧瞧。”王皇后一脸柔和的冲王韵湘看过去。 王韵湘压着心中的狂喜和激动,行至王皇后身前福下身子,“臣女见过皇后姑妈。” 王皇后甚是满意的颌首,以臣女自称,并没有仗着自己是她姑妈就真失了宫中的规矩,是个知进退懂规矩的。 孙氏看出王皇后脸上隐约的满意,便知道今日进宫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心中一轻的同时又想到长女,这心里又难免有些心酸。 “好孩子,这是姑妈赏你的。”王皇后从手腕褪下一个玉镯子,套进王韵湘的手腕。 王韵湘落落大方的任王皇后将镯子套进她手腕后方又福了福身,“湘儿谢姑妈赏赐。” 到了此时她也明白,皇后姑妈对她显然是很满意的,只要皇后姑妈满意了,那这个太子妃,基本也跑不掉是她的了。 “皇后娘娘,叶府左相夫人求见。”有宫女进来禀报。 孙氏忙起了身就欲告退,王皇后却挥了挥手,“嫂嫂且坐着。”尔后才道,“宣她进来。” “臣妇(臣女)嗑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李氏带着叶莹玉双双给王皇后行礼。 王皇后摆了摆手,“起来吧。” 李氏和叶莹玉一同起了身,一眼看到坐在王皇后左下侧的镇国公夫人孙氏以及孙氏身侧的镇国公府四姑娘王韵湘,李氏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下来。 她又不是个糊涂人,自然明白孙氏此时携着王韵湘进宫见皇后娘娘的意图。可恨的是,这镇国公府伤了一个王韵婷,居然马上就想到了让王韵湘取而代之的办法。 “李夫人可是有事?”王皇后同样不蠢,在看到叶夫人身侧的叶莹玉后,哪还不明白叶府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只是,叶府的主意却让王皇后并不开心,在王皇后眼里,叶府不过是仗着建元帝的宠信发迹,根本不能和真正钟鸣鼎食的簪缨世家相比,叶府是哪来的底气和勇气,有信心觉得她王皇后,会选一个新贵之女为太子妃? 若选这样一个府邸的姑娘当太子妃,她皇儿的脸面和她一国主母的脸面,岂不是送上去给那些簪缨世家的夫人们笑话! 王皇后心中虽是有气,可脸上却一派的端庄柔和,让人一点都察觉不到,至少李氏母女二人是不曾察觉的。 “臣妇前不久得了一尊伽蓝寺普光大师开过光的玉观音,这就想着献给皇后娘娘您,还请皇后娘娘您莫要嫌弃。”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命身后的丫鬟将玉观音呈过去。 便有宫女接过玉观音呈去给王皇后,王皇后看了一眼便笑着道,“李夫人有心了,只是可巧,本宫才得了镇国公府孙夫人献上的玉观音,李夫人这玉观音,本宫想着太后娘娘向来礼佛,本宫借花献佛,就将李夫人这尊玉观音转献太后娘娘,李夫人可满意?” 孙氏今儿是空着手带王韵湘进宫求见王皇后的,压根没献什么玉观音,王皇后这话,孙氏听了心中很是清楚,明显是为了湘姐儿而回绝了叶府的示好。 孙氏心中清楚,李氏心中又如何不明白。 别说孙氏今儿进宫献上的并不是玉观音,又或者根本什么都没献,皇后娘娘说献了那就是献了,虽则皇后娘娘委婉的拒绝了叶府的示好,但却并没有完全拒绝,王皇后肯将叶府献上的玉观音转献给太后娘娘,这等于也是一种安抚了。 看来,太子妃的位置是得不到了,可观皇后娘娘的意思,太子良娣的位子,应是跑不掉的,且在王韵婷不曾出事前,叶府本也就只盘算着太子良娣一位,如今,也算得上是得偿所愿了。 “娘娘做主,臣妇自是满意之极,臣妇谢皇后娘娘。”李氏掩了心中的失落,一脸恭敬的谢恩。 见李氏脸上并无不满,王皇后心中的原本对叶府那一屡不满也就消了,虽她从心底瞧不想叶府,可建元帝对叶府的倚重,又让她不得不考虑一二,只要叶府不对太子妃一位生了势在必得之心,那太子良娣一位,她也不会吝于不给。 “皇后娘娘,太子求见。”又有宫女进来禀报。 王皇后原本端庄的脸上就展现了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快请皇儿进来。” 孙氏心中明白,想来是在她递贴子求见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便命人去通知太子了,所以太子才会来得这般及时。 “孩儿见过母后,母后安康。”气宇轩昂的太子贺兰泽大步迈进揖礼。 王皇后将手一摆,“皇儿免了。”说完又看着孙氏和李氏道,“皇儿,今儿不单你大舅母来看母后,叶府李夫人,也献了母后一尊玉观音。” 孙氏和李氏及王韵湘和叶莹玉各上前福身,“臣女(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贺兰泽虚扶道,“夫人们无需多礼。” 他看了一眼王韵湘和叶莹玉,也明白母后命人请他过来所为何意了。 孙氏递的贴子上注明要带王韵湘进宫时,王皇后便命人请太子过来,本意是想让太子和王韵湘相处一会,可不巧叶氏也带着叶莹玉来了,她自是不能让自个儿子带着镇国公府和帝师叶府的两个姑娘在这皇宫乱转悠,当下就朝孙氏望了过去。 孙氏会意,忙起了身道,“皇后娘娘,臣妇进宫已多时,就不打扰皇后娘娘了,臣妇告退。” 孙氏告了退,李氏自然也不会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自然也跟着告退。 王皇后命宫女太监送两位夫人出宫,两位夫人携着各自的女儿在坤宁宫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离开,王皇后这才看着贺兰泽道,“泽儿,婷姐儿的事,你可是知道了?” 贺兰泽点头,“母亲,可是外祖父和大舅舅有了应对之策?” 因着王皇后的关系,贺兰泽对自个的外祖家的态度,向来亲昵。 王皇后眸光柔和的看着他道,“你大舅母今儿带着你四表妹进宫,便是有了将你四表妹嫁你为太子妃的意思,泽儿,你可是愿意?” 虽然王皇后对王韵湘也算得上满意,但更在乎的是自个儿子的想法,儿子若是不满意,王皇后倒也不会为了个侄女勉强自已的儿子,毕竟这个侄女不像被她打小就培养的王韵婷。 贺兰泽则回望着她,“母后可是满意?” 王皇后点头,贺兰泽这才道,“既然母后满意,那就这样吧,都是孩儿的亲表妹,孩儿自是愿意的。” 其实在贺兰泽心中,更倾向娶四表妹王韵湘为太子妃,三表妹王韵婷好则好矣,可一想到当年他不小心瞧到的那一幕,他就觉得三表妹的性子实在是不像个小孩子一些,而四表妹则不同,四表妹比三表妹活泼,在宫中看多了阴暗龌龊的事情,活泼明亮的四表妹倒让他有一丝鲜亮的感觉。 只是这话,他一直只敢藏在心里。 毕竟他也知道,母后看中的三表妹,将三表妹打小就按太子妃培养,所以他心中即便喜欢的是四表妹,也不敢和母后说,娶三表妹为太子妃然后纳四表妹为太子良娣,毕竟再是他的大舅舅,也断没有将一个嫡女许他为正妃,另一个嫡女许他为妾的道理。可如今好了,他不用违背母后的心意,能顺理成章的娶四表妹为太子妃,简直不要太好。 他心中乐着,脸上自然也表现出来,王皇后只道这个儿子打小就和婷姐儿湘姐儿都熟,所以娶不成婷姐儿娶湘姐儿也并无不可,只要儿子也愿意,那这事也就定了,端看建元帝那边,能不能同意了。 “皇儿,母后还有一事,今天叶左相的夫人也携了叶府嫡女进宫,那姑娘,你也瞧着了,可满意?” 贺兰泽早就有意纳叶府嫡女为太子良娣,如今叶府主动示好,他哪还有不满意的,只是这时,他又想起幕僚席先生的话,便看着皇后小心冀冀地道,“母后,孩儿还有一个娘娣位,您看许给安国公府可好?” 安国公府? 皇后想了想,回他,“你四表妹和叶府姑娘你既然愿意,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母后去探探你父皇的意思,至于安国公府,让母后考虑考虑,皇儿你且先回东宫,这里呆久了,自会有那有心人拿这个做伐子。” 贺兰泽自是顺了王皇后的话告退。 待贺兰泽告退以后,王皇后又命人将李氏献上的玉观音带上,这才带着坤宁宫一众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往太后的慈安宫方向去了。 慈安宫里,太后娘娘正和德妃说着话,听宫人禀报皇后娘娘来了,太后便看了德妃一眼,德妃只撇了撇嘴,轻声道,“姑母放心,婉婉不会给您惹事生非。” 太后这才命人传皇后进来,王皇后进来后,一眼看到坐在太后娘娘左下侧的德妃,许是因为太后的教导,德妃见了她倒不像从前那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了。 “儿臣见过母后。”王皇后端庄的福了礼。 太后虽不喜欢王皇后,却也没什么讨厌王皇后的,且太后又很是喜欢王皇后生的孙子,是故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太后也从来不会给王皇后没脸,只摆了手道,“免了,快坐吧。” “母后,儿臣这次来,却是要借花献佛了。”王皇后手一摆,便有宫女将李氏献上的玉观音呈至太后面前。 太后身后的掌事姑姑接过呈给太后,太后仔细端详,这玉观音是用上好的羊脂玉打造而成,且雕琢得有如浑然天成,倒真是难得一见。 看得出太后脸上的满意,王皇后又补上一句,“母后,这玉观音,经由伽蓝寺的普光大师开过光,原是由叶左相的夫人呈上来的,儿臣想着母后,就巴巴的拿了来借花献佛给母后,还请母后莫要嫌弃。” “你有心了。”太后满意,老脸上就有了丝笑意。 倒不是这玉观音价值连城的原因,而是太后多年礼佛,早年手上染了不少血腥,到了这晚年,太后就信了佛,仿佛这样便能洗清一身的罪孽和鲜血,这玉观音是伽蓝寺的普光大师开的光,普光大师的声名可不在星云大师之下,只不过普光大师向来闭关修禅,所以世人难得一见。 这尊经由普光大师开了光的玉观音,自然和寻常玉观音不一样的。 一边的德妃扁了扁嘴,借别人的献的东西来讨姑母的欢心,也就这王皇后做的出来。 王皇后看着太后满意的笑脸,心下就轻松了,只道,“母后您喜欢就好,其实今儿,儿臣共得了两尊玉观音,另一尊是镇国公夫人也就是儿臣的嫂嫂献上的,只是嫂嫂那一尊是没开过光的,儿臣觉得普光大师开过光的玉观音,才适合母后您,这才带了这尊过来。” 太后听了心中便是一动,“孙氏可是为了国公府上王三姑娘的事而来?” 镇国公府王三姑娘伤了脸且医不好留了疤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太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王皇后正等着太后发问,便愁了脸回道,“母后猜的没错,儿臣那三侄女这脸留了疤,是她没这个福份,儿臣那嫂嫂,带着儿臣的四侄女一同进宫的,儿臣不敢擅做主张,这才巴巴的跑来母后这,想让母后给儿臣出个主意。” 太后听了便也明白了,镇国公府的三姑娘是不能嫁太子为妃了,可四姑娘的脸没伤,四姑娘可以嫁太子为妃啊,左右都是镇国公府长房嫡出姑娘。 其实这事皇后并不需要过问她的意思,只要皇后自己肯去和皇上说,皇上也未必不会同意,可皇后却来她这慈安宫先回禀她这个太后,这也就是皇后会做人的地方了。 “镇国公府的四姑娘,哀家记得约莫是比三姑娘就小一岁?”皇后几个侄女,太后也是有些印象的。 王皇后端庄点头,“母后您记性好,可不就是小一岁。” “那孩子也是个好的,既是你满意了,那就看看皇上可满意不。”太后倒没为难王皇后,算是也赞同了让王四姑娘嫁太子为妃,当然前提是建元帝同意的情况下。 王皇后双眼一亮,“母后您觉得好儿臣就放心了,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儿臣告退。” 等王皇后走了,德妃这就一脸酸不留丢的表情看着太后道,“姑母,这镇国公府的心也太大——” “糊涂,这样的话也是你能说的!”不等她说完,太后就厉声打断了她。 德妃吓得一怔,呆呆地看着太后,没想明白她不过就说了一句,怎么太后姑母就气成这般模样了。 看她糊里糊涂显然不明白的模样,太后的脑门就跳了跳,怒其不争地道,“哀家说了你多少次了?哀家还能活多久?等哀家两腿一升,这宫中谁还能护着你?哀家如今顺着皇后的意思,不也是为了你,将来这宫中,到底是由她说了算,哀家只希望等哀家走了后,皇后她能念着哀家不曾难为她的份上,能宽恕待你与和惠,哀家这般为你着想,可你呢?总争这些没用的!” 太后一连串的话说完,德妃就后悔不已,忙跪了下来道,“姑母,是婉婉错了,您别气坏了身体,婉婉再也不说让姑母您生气的话了。” 她认错的态度倒是很认真,可太后也知道,她这侄女,也就当时能听得进她说的,过了她是怎样还是怎样,就是个没脑子的,当初就不该一时头脑发热同意哥哥让这侄女进了宫,如今便是后悔,也晚了。 罢了,王皇后并不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这侄女膝下又没个皇儿只有皇女,碍不到王皇后所生的太子,只要她不是太过份,王皇后也不会将她怎么样。 这么安慰着自己,太后就瞪了跪在地上的德妃一眼,“还不起来。” 德妃这才起了身坐回原地,看着太后小心冀冀地道,“姑母,那李氏,明知道姑母您最这几年礼佛,怎的得了这玉观音不呈上来给您,反倒送给了皇后娘娘。” 在德妃眼里,她姑母才是这后宫最大的主,便是皇后也要朝后靠,可这叶府,太不识相了,得了这么好的玉观音不献给姑母,反倒献给了皇后,凭白让皇后借花献佛捡了个便宜。 太后却是无谓的笑笑,“你以为叶府只是为了送玉观音才求见皇后的?” 德妃听了就有些不解,看着太后道,“姑母,难道叶府是想拉拢皇后?” 虽然和太后想的不一样,不过叶府也是这么意思,太后点头,“镇国公府那位王三姑娘伤了脸留了疤,这太子妃一空出来,自然很多勋贵世家都奔着这空出来的太子妃位而去,叶府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叶府的盘算想必是落了空,太子妃位总还是镇国公府的,不过,叶府那一边想来皇后也不会放弃,太子妃不能许了叶府的姑娘,太子良娣总是可以的。” 其实在知道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伤了脸的事后,太后娘娘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她自个的儿子对侄女实在没多少感情,封侄女为妃也不过是看在她这个母后情面上,太子妃这个位置,太后不是不想给自个娘家安国公府,只是安国公府和太子般配的姑娘实在没有,剩下的姑娘又太小了,太后不得不歇了这份心。 “姑母,叶府能甘心让府上的姑娘屈居为妾?”德妃忍不住问。 好歹也是帝师府,且叶朝阳又身为左相,这样的人家,怎么会让嫡出的姑娘为太子良娣呢? 太子良娣再好,那也不过是个妾啊! 这时的德妃,显然已经忘了她这个妃子,也不过是个妾! 看着德妃那张显然有些惊讶的脸蛋,太后嘴角一扯,讥诮地道,“叶府为何不甘心?你觉得叶府有多尊贵?不过是得了皇上的信宠的宠臣之府罢了,比起这上京城那些真正的百年世家,叶府什么都不是,皇后能许叶府一个太子良娣位,那还是看在皇上的脸面上。” 虽叶府是拥护建元帝登基为帝的有功之臣,可太后打心眼里瞧不上叶府,新贵怎么都不能和真正世家相比的,就冲姑娘们的教养上区别就很大。 太后眼中对叶府的鄙夷太过明显,德妃就有些讪讪,只心中却有丝不以为然。 能得皇上信任成为皇上的宠臣,这还不够勋贵那要怎样才称得上勋贵了?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上京城的百年世家多了去,可也没见哪个百年世家的姑娘,能得皇后娘娘许一个太子良娣位,叶府能得,还不是因为皇后要看在皇上宠信叶府的情面。 德妃向来不是个能隐藏心思的主,太后眼又犀利,一眼看出自个侄女并没将她说的听进心中,便对这个愚笨的侄女再也生不出教导的心思,怎么教都是朽木不可雕也,她又何必白费精神气和心力。 “你且回去,哀家要休息一会。”摆了摆手,太后逐人。 看着太添堵了,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德妃没看出太后是嫌她了,只道太后是真困了要休息,起了身告退。 出了太后的慈安宫,德妃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并没有往永和宫走,却直奔敬妃的长乐宫而去。 彼时的长乐宫,敬妃正和四公主贺兰悦说着话。 “母妃,大表哥再好,也不是悦儿心仪之人,悦儿不要嫁庆表哥。”四公主贺兰悦咬着唇,满脸不情愿的看着敬妃。 庆表哥虽好,可她却只当庆表哥宛如亲哥一般,且她心中喜欢的那人,可是庆表哥怎么都比不上的。 “胡闹!你是公主,岂可像那些没廉耻的姑娘一般,什么心仪不心仪,再有下次,母妃决不轻饶。”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女儿,敬妃沉了脸厉声呵斥。 幸好她只留了心腹掌事姑姑在,不然女儿这话若让外人听见,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被呵斥了的贺兰悦双眼顿时就红了,泪花在眼眶里转了转,却没落下,只压低了声音道,“母妃教导的是,是悦儿一进失言,但悦儿决不嫁庆表哥。” 自个女儿的性子,敬妃也是了解的,她若不愿,只怕是宁可闹到她父皇那边,也不会乖乖听话,这也只怪,自己打小宠着她,将她宠成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悦儿,你庆表哥才华卓绝又生得英挺,你若嫁过去,你二舅舅二舅母只会更疼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你父皇将你指给外人,外人能像你庆表哥一样对你吗?”忍了忍心头的烦燥,敬妃苦心相劝。 若非这个女儿是亲生的,她又何必让侄子去尚公主,要知道尚了公主,可就只能在朝中领个无权无势的虚位,二哥和二嫂这也是看在她的脸面才为难的应了下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二哥二嫂肯让侄子尚公主,偏这女儿还不情愿。 贺兰悦看着母妃,心中却很是矛盾。 到底要不要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母妃呢?若是告诉母妃了,母妃说不定不会逼她反倒会成全她也不一定。 “娘娘,德妃娘娘来了。” 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却正好解了四公主贺兰悦的围。 一听德妃来了,贺兰忙不迭地道,“母妃,德妃娘娘来看您定是有事相商,女儿就不打扰母妃和德妃娘娘商议事情了。” 说完她匆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敬妃也只好由得她离开。 “德妃娘娘,母妃正在等您呢,您快进去吧。”出了门瞧见等在外面的德妃,四公主贺兰悦笑着道。 因着和五公主交好,所以贺兰悦对德妃也算得上友好。 德妃笑着点头,又道,“四公主有空不妨去看看怡儿,怡儿成天念着四姐姐。” 贺兰悦笑着应下,德妃就带着宫女迈了进去。 “姐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快请坐。”敬妃起了身,笑脸相迎。 倒不是她和德妃的交情真有多好,只不过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 德妃也不客气,就近坐了,然后才道,“敬妃妹妹,我这才从太后姑母那过来,可巧皇后娘娘也去了,我这啊,可就顺便听了一个消息,不知妹妹有没有兴趣?” 皇后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是不会去太后的慈安宫的,敬妃自然有了兴趣,抿唇一笑道,“难为姐姐每次都能想到妹妹,妹妹先谢谢姐姐了,不知姐姐听到了什么?” 德妃脸上的神情就得意起来,看着敬妃故作神秘地道,“妹妹可是知道王三姑娘伤了脸留了疤嫁不成太子的事了?” 敬妃点头道,“难不成皇后是因为这事去见太后娘娘的?” “倒也说得上是吧。”德妃模凌两可的给了一句,在敬妃满是期待的眼光中才继续道,“镇国公府,是想让府上的四姑娘取而代之,王三姑娘伤了脸当不成太子妃了,可四姑娘也是嫡出的,脸好着呢。” 王四姑娘啊,敬妃在脑中搜了一搜便记了起来,想着这王四姑娘比起王三姑娘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不过以皇后的手段,想必会尽快派宫中的教习嬷嬷去镇国公府调教的。 不过这消息对敬妃来说,倒真没什么吸引力。 她和皇后只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可私底下却斗得厉害,若她是皇后,必然不会定要让自己娘家姑娘为太子妃,娶个别府的姑娘还能多拉拢一个人心呢,自己娘家人,怎么都会帮自己,让娘家人占了太子妃位,说好听点是提携了自己娘家,可对太子来说却没甚好处。 不过她乐得见王皇后这般做,这样太子那边就少一个助力了,太子少一份助力,对她的霖儿来说,肯定是一桩好事。 看敬妃一脸兴趣不大的样子,德妃又道,“敬妃妹妹,姐姐这啊可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妹妹是否有兴趣听下去。” 还有? 敬妃看了看一脸得意的德妃,便道,“姐姐请说。” “妹妹,那叶府叶左相的夫人,今日可是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的,我听太后姑母说啊,左相夫人原是奔着太子妃位去的,可这撞上镇国公府的夫人和王四姑娘,这太子妃位想来是想不到了,不过太后姑母说,皇后娘娘怕是许了叶府一个太子良娣的位子,妹妹你说,以叶府那样的地位,怎就甘心让自家嫡出姑娘为妾?” 为什么不甘心?那可是太子,只要不出意外太子登基为帝,叶府姑娘将来跑不掉肯定会封一个妃位,若到时太子妃没生出儿子,叶府姑娘生了,将来的事谁知道笑到最后! 敬妃当然不会将这些告诉德妃,只笑着道,“那毕竟是太子,若说妾,将来也是比别人府里的夫人要尊贵。” 这倒是实话,德妃这会子倒想到她自己也是妾了,可不比哪府正头夫人要卑微,好歹那些勋贵世家的夫人,进了宫见了她不还得弯腰行礼。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敬妃又送了德妃一匣子南宫家族送进宫的东珠,德妃这才心满意足地找了个由头告辞。 “娘娘,那安国公府又不差这些个,难为竟养出这么一个打秋风的娘娘出来。”德妃走后,长乐宫的掌事姑姑就略显讥诮的嘲讽。 敬妃瞪了她一眼,她忙垂了头,“娘娘恕罪,奴婢心疼娘娘那一匣子东珠,这才一时失言。” “本宫知道你心里头是为本宫不值,可这样的话,你万不能再说,若传到太后耳畔,便是本宫也保不住你。”敬妃不愿让心腹太过委屈,婉声道。 掌事姑姑忙笑了起来,“娘娘您放心,奴婢啊可不敢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这般,奴婢往后,再不敢了。” “你知道就好,安国公府虽不缺这些,可德妃只得了一个公主,将来怕也就是这样了,安国公府又不像以往那般,虽皇上很是孝顺太后,可到底皇上不是太后亲生的,安国公府这些年收敛了很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安国公府那么一大家子要养,又哪来那么多余钱送进宫来给一个不得宠又没皇子的娘娘,便是有多的银子,怕也是先送去慈安宫要有用得多。”敬妃淡淡地道。 她不介意多送银子给德妃,因为她并不缺这些个,且这些个黄白之物,能让德妃带给她很多消息,物有所值,不亏。 再者说了,送去这些东西的同时,说不定还能拉拢安国公府,虽说安国公府不像以往太后是皇后是那般富贵,可到底也是百年世家,根底在那里,拉拢过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掌事姑姑不知道她心里的盘算,只呐呐地道,“娘娘聪慧,却是奴婢愚笨想不到这么多。” “采衣,你派人去盯着悦儿点,不要让她闯出什么祸端。”敬妃话头一转,想到五公主贺兰悦,敬妃这心里头便有些不安宁。 她虽然很是宠爱这个女儿,但相比女儿,当然还是三皇子贺兰霖更重要,若是女儿做出一些不该做或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惹了皇上生气连累霖儿,那可是不值当的! 四公主贺兰悦顶撞敬妃娘娘时,掌事姑姑也在,当然明白敬妃娘娘担心的是什么,恭敬的点头道,“娘娘您放心,奴婢这就派几个细心稳重人过去侍候四公主。” “本宫也就这么两个孩子,霖儿向来懂事,不用我太过操心,偏这悦儿,倒让本宫操碎了心她也不明白。”敬妃叹了口气,一脸恹恹地道。 掌事姑姑忙上前劝慰,“娘娘您且宽心,公主她如今还小,再过些时日公主就会生性,会明白娘娘您一番苦心的。” 只是这一番劝慰的话却并让敬妃释怀,敬妃苦笑一声道,“但愿吧,她若是再像这般不生性,本宫也不能纵了她去。” 十三岁的姑娘了,怎么都不算小了,本宫在悦儿这般的岁数的时候,都已经—— 敬妃摇摇头,晃去心中那些杂乱的思绪,又道,“采衣,你去谴人问问,本宫命炖的补汤炖好了没有?” “爱妃可是给朕炖的补汤?”随着这道称得上是温柔的声音,披着鹤氅的建元帝迈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 “奴婢见过皇上。” 敬妃和采衣双双跪下请安,建元帝伸手扶向敬妃,“爱妃请起。” 待敬妃起了身后,建元帝这才一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娘娘的吩咐,快去办了。” 采衣便也起了身退出去,唤了个小宫女过来,命那小宫女去问问敬妃娘娘要的炖汤可是好了。 “爱妃可还没回答朕呢。”建元帝心情甚好,笑看着敬妃道。 敬妃忙抿唇摇头,“回皇上,那炖汤是臣妾为庄妃妹妹炖的,庄妃妹妹好不容易怀了皇嗣,臣妾便想着炖点滋补的汤水送去给庄妃娘娘,臣妾不知皇上要来,倒没准备,臣妾这就命人去炖。” 说着敬妃就要唤人,建元帝忙摇了摇头,“不用,朕就是想来看看你,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庄妃那边,朕也要劳烦你多看顾一点。” “这是臣妾的本份,当不得皇上这般。”敬妃一脸端庄的摇头,尔后又弯了腰亲自替建元帝解下鹤氅挂好。 建元帝喜欢的就是她这不争功细心体贴的模样,转身坐下后道,“爱妃坐下,朕和你说说话。” 敬妃依言坐下,建元帝就道,“朕想着老三也不小了,是时候订亲了,爱妃心中可有好的人选?” 敬妃心中一动,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总不能让皇后得了叶府这个助力,此时若是向皇上提起叶府,皇上应当是会应下的。 她抬了头刚想说,一看到建元帝深遂的双眼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她心中便是一怵,那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臣妾哪会选什么人,这些还是皇上安排吧,臣妾都听皇上的。” 建元帝深遂的眸光就闪了闪,却是笑着摇头道,“你啊,进宫这么多年,还是不争不抢的,朕若不为你安排好,你又怎能放得下心。” “正是因为皇上宠着臣妾,臣妾才不愿想太多。”敬妃一脸温柔的回望过去。 建元帝心中愈发满意,沉吟了一会方道,“朕倒的确为老三看中了三户人家,一个是朕的老师叶府的嫡长姑娘,第二个则是右相府的嫡次女,第三个刚是战北王府的嫡女,不知道这三户人家,爱妃更想哪一家的姑娘嫁给老三为妃?” 早在建元帝说出第一户人家叶府的名字时,敬妃一颗心就‘咚咚’跳了起来,再听得第三户竟然是战北王,敬妃一颗心就揪得紧紧的了。 这三户人家,前两户乃当朝左右二相,位高权重自是不说了,第一户可还是皇后娘娘许了太子良娣之位的,皇上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若是知道还来和她说叶府,那皇上心里,难道是为了试探她? 还有这第三户更让她心慌,战王北王,那可是手握十万重兵的有实权的王府,皇上他是真心肯将战北王府的嫡女嫁给霖儿吗? 若是真心,又置东宫太子于何地? 又或者,这也只是皇上用来试探她的? 一时间,敬妃心中又惊又喜,她心中很是复杂,但嘴里却是很快的回了建元帝,“皇上说的这三户人家,可都位高权重,怕是不适合霖儿的。” ------题外话------ 四个字的章节名太难想了啊啊啊 狐狸不想因为每天想章节名想得白几根头发 亲们将就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6 倒霉透顶的家伙 镇国公府王三姑娘伤了脸的热度尚未消掉,上京城又出了件震憾人心的大事。 天降陨石,降在了一位胆敢上折弹劾兵部尚书尸位素餐扣发军晌的御史府邸,且正好将这御史给砸了个正着,这倒霉的御史,自然是一命呜呼了。 一连三天的暴雨还未有见停的迹象,这日早朝,建元帝进了金銮殿坐上龙椅,环视一圈左右两侧的文武百官道,“各位爱卿,可有本上奏?” 一连几个官员呈上手中折子,俱都不过是些不足为道的小事,最后一位上折的,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只是这都御史的官虽小,胆子却大,他折子上弹劾的,居然是兵部扣发镇守西北边关的十万安定军军晌,且整整扣了五年,五年十万大军的军晌是个什么数字,朝中百官不用想也知道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建元帝想要收回兵权是百官众所周知之事,却也绝对没有想到建元帝竟会用这样的手段去逼迫镇北王,朝廷不发军晌,可是很容易动摇军心,一旦军心散了就很容易发生军中暴乱,而军中暴乱会引起怎样血流成河的下场,那是百官们都不愿去设想的。 只是这都御史的胆也太大了些,明眼人都看得穿给兵部尚书十个胆也不敢扣发十万安定军军晌整整五年,就算他敢,整整五年要如何瞒过建元帝? 百官们不信这都御史糊涂到看不出这是皇上授意所为,可明知道却还上折弹劾,这都御史分明就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胆大包天的右佥都御史呈上折子后口若悬河斥责兵部上下尸位素餐,而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何其可怜等等只将龙椅上的建元帝说的是脸越来越黑愈见震怒之色,可那胆大包天的御史,也不知道是没那个眼力呢还是横了心要为镇守西北的十万安定军讨还公道,一直说个不停,最终建元帝将手中的折子摔落于地,这御史这才闭了嘴,一脸惶然的看向龙椅上的皇上。 建元帝是怒了,只是这怒火却不是对着胆大包天的右佥都御史,而是对准了兵部尚书靖安侯季青城。 “季爱卿,吴都御史的话你也听见了,可有此事?”建元帝冷冷的声音让百官们莫不缩了脖子。 季青城面带愤然之色出了列,双手一揖道,“回皇上,兵部的确有五年不曾给安定军发放军晌,可微臣也是无可奈何,户部不曾拨下银子发到兵部,微臣又哪来的银子发放下去?” 户部尚书听了,也不等建元帝发话就直接出了列,揖着双手道,“皇上,微臣也是没有办法啊,前几年因着那一场瘟疫死伤数十万人,朝廷既要赈灾安抚人心,又要修建医堂和收购大量药材,当时国库空虚,微臣迫不得已才上折请求将十万安定军的军晌挪用,当时,皇上您也是同意了的。” 户部尚书这么一说,百官们这才纷纷想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只是隔得太久了,又没谁再提起这事,所以渐渐的大家就都给忘了。 建元帝倒也想了起来,只皱了眉头道,“即便那年国库空虚,这都过了五年了,也该缓过来了吧?为何还不将安定军的军晌拨去兵部?” 户部尚书苦着一张老脸道,“回皇上,原是缓过来了,可是今年因着天气寒冷的原因,各州府百姓冻死冻伤无数不说,家养的牲畜和田里地里的庄稼也全都冻死了,老臣逼不得已,只好再次上折请求挪用军晌,那折子,皇上您不是批了允了吗?” 建元帝皱着眉头想了想,这才记起的确是有这么回事,便看着那右佥都御史道,“吴爱卿,两位尚书大人的话想必爱卿也听到了,事有轻重缓急,孟大人的处理办法,倒也是没错的。” 吴都御史揖着手道,“回皇上,虽有轻重缓急,可这军晌都已经扣了整整五年了,若军心动摇,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啊,还请皇上三思。” 他这话一出,百官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的胆子,已然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他这简直就是在找死啊! 就在百官们缩着脖子不敢吭声时,就听得建元帝猛然一声怒斥,“混账东西,如今国泰民安,如何会军心动摇?照你这混账东西说的,朕要对那天下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先将这军晌拨给安然无事的安定军?若朕真对这天下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顾,这天下才会真的民心动摇发生暴乱,你口口生生不可动摇国之根本,可你如今却是逼着朕去动摇民心,朕才发现,朕竟然养了你这么个居心叵测的混账东西!” 天子震怒,吴都御史双腿一屈跪伏于地道,“皇上恕罪,微臣没有居心叵测,微臣只是考虑到安定军有五年不曾发放军晌,微臣担心军中暴乱这才上折,还请皇上明察。” 倒是没有再让皇上一定要发放军晌了,建元帝冷哼了一声道,“朕若不是念在你还算忠于朝事的份上,早就将你拖出去斩了,今日之事是你不经彻查便上折弹劾,朕将你贬为监察御史,你可服?” 吴都御史嗑头道,“微臣谢皇上免死之恩。” “众位爱卿可还有本上奏?”脸色不好的建元帝扫视金銮殿一圈,沉声道。 明知皇上这会心情不好,又还有谁会这么没眼力的去触皇上的霉头,一个个只缩了脖子等着退朝。 原本以为这吴都御史虽然从正四品的官职给直接撸到从七品,连降三阶虽说有点惨,可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也算是大幸,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而这吴都御史,显然不是个有福气的人。 便是在当晚,回到府邸的吴都御史就死于非命。 倒不是被人所杀,而是天降陨石落在了这位极倒霉才刚被连撸三阶的吴都御史大人府邸的书院里,将正坐在书桌前的吴都御史砸得惨不忍睹。 因着这天降陨石动静太大,四周的府邸皆听到了这声响,待吴都御史的下人们惊声呼叫,四周府邸皆知有块石头由天而降砸死了吴都御史大人。 关于天降陨石,前前前前前朝和前前前朝都曾遇到过一次,前前前前前朝那个倒霉皇帝在天降陨石之后不以为然,结果那年天灾不断导致民不聊生,最后官逼民反直接改朝换代了,前前前朝的皇帝在天降陨石之后吸取前前前前前朝倒霉皇帝的前车之鉴,下了罪已诏,结果天灾倒是没有发生,可是最后那皇帝却被自个儿子给杀了,同样改朝换代了。 如今历经一千三百多年,预示改朝换代的天降陨石再次降落,降落的地方还比前两次更要令人震憾,前两次可都是直接降在空道和田园之上,也没发生什么人命,可这次直接降在了吴都御史的府邸上,还将人砸了个正着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二天早朝,得知吴都御史死得这般凄惨,金銮殿上顿时就炸开了。 天降陨石可不是好兆头而是预示不详即将发生,且吴都御史又死得那般惨烈,两件事合在一起,文武百官们心里不嘀咕是不可能的,而建元帝,想想因为天降陨石就改朝换代了的前两朝,这心里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 回过神来的建元帝第一反应就是让人彻查,究竟是谁敢在谋杀当朝重臣,扔出这么一块黑不溜丢的石头当陨石使。 虽然吴都御史已经被他从正四品给撸到了从七品,可人都死了,说一声重臣又算得了什么。 建元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这天降殒石是真的,也必须给弄成人为的,领命彻查的是禁卫军统领蒋同以及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 这两人皆是建元帝信重之臣,这样的事情,交给这两人办自然也是最合适的。 看着蒋同和夜郡影二人面不改色的领命退出金銮殿,文武百官就不由得松了口气,而其中尤以钦天监的正监和副监更像是死里逃生躲过一劫般。 天可怜见,他再过十天就到了可以致仕辞官归故的年龄了,却天降灾物,眼看着别想致仕,能不能保住一条老命都未尝可知,幸而皇上不愿承认这是天降不详之物,命蒋大人和夜大人彻查,有这两位大人彻查此案,想必得出的结论会让皇上很是满意。 只要熬过这十天,他立马爽快的向皇上递上致仕的折子,那以后皇上死不死改不改朝换代,都和他没关系了。 想到这里,钦天监的正监于老大人就朝身后的副监抛了个同情怜悯的眼神。 副监大人收到上司这眼神,电光火石之间便已明白老上司的想法。 老上司只要熬过这十天就可以致仕了,而他可还差几十年!且老上司一致仕,说不定下一任钦天监监正就是由他这个副监接任,这样的事放在今日早朝之前,他绝对欢天喜地,可眼下出了天降陨石这样的灾星预示,他哪还高兴得起来! 老上司啊,您不能走啊!您忍心让我一个人面对这水深火热的朝政吗? 副监大人无比悲催凄凉且哭诉的眼神看向于老大人,于老大人回他一个坚定无比的眼神:小高啊,我这都快熬了一辈子,总算可以辞官归故风光返乡了,你不能拉我这个老头子垫棺材啊,你进钦天监这十多年,我可没少提拨你,做人要有良心啊! 有良心的副监小高大人只好收回心有悲戚戚的眼神,想着,若真和前几朝天降陨石的结果一样,最坏也不过是改朝换代,就算改朝换代,也从没听说杀尽前朝百官的,即便要杀,也当杀那些手握重权的,像他钦天监这样无权无势的小官,当能保得住一条命! 早朝的结果,以建元帝雷霆大怒下旨彻查而结束。 天降陨石的事,因着建元帝的态度,倒没有哪个大臣敢不要命的跑到建元帝面前请他下罪已诏,左右前前前朝那位下了罪已诏的倒霉皇帝,最后也被自个儿子给杀了。 文武百官不敢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可回到自个府上,却是把自家府上那些个不务正业的纨绔给叫去板着脸狠狠训导,而训导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都是这段时间建元帝明显心情不会好,让自己府上那些纨绔少出去惹事生非,寻常惹事生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现在这样的时候,谁要惹事生非折腾点什么出来闹大了那不等于是找死吗! 醉仙楼里。 贺小霸王面无表情的看着边墨砚道,“吴都御史是你父王的人?” 边世子皱眉摇头,“据我所知应该不是,不过自从我将边三给揍了一顿狠的后,老头子便不怎么将这京中的事说与我了。” 也就是说,他也不知道吴都御史是不是他老子的人了。 问了等于白问。 “吴都御史不会无原无故上折弹劾兵部扣发军晌一事,若真是你父王授意那吴都御史上折,倒也说的过去。”贺小霸王淡淡看着边墨砚。 十万安定军五年的军晌,战北王纵然再有军威,纵然安定军对战北王再怎么敬重,可是人都要养家糊口,战北王若到了需要上折弹劾也要拿到军晌的情况,那说明安定军也一定出了不小的问题。 贺兰离墨能想到的问题,边墨砚自然也想到了,中心略一思索,他便轻轻摇头,“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老头子干的,可仔细一想,老头子这些年虽然在子嗣上的事糊涂了些,可别的事倒一如既往的精明,他虽宠着边三,可实权是不给的。” 因着老头子放了他在军中历练,却不给让边三也去军中,那南宫家的女人,可没少闹腾。 只他心中清楚的是,老头子不给边三实权其实是保护边三,当然也是为了老头子自己。 安定军基本忠于他娘亲,他娘亲死后安定军这才忠于他老子,虽他老子执掌安定军已近五年之久,可因为他老子娶了南宫家族的女人为继王妃,安定军很多将领很不满意,若是他老子还把边三放到军中,就冲边三身上流了南宫家族一半的血,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在营账中给抹了脖子。 当然,他老子若真敢把边三放到军中,只怕原本就不满意他老子娶南宫家女人的将领们,更会不服他老子这个统帅。 他虽没接手安定军,可安定军大部分将领,已然视他为主,至于他老子,只要他没糊涂到想让边三替而代之接掌安定军,只要他没糊涂到想用安定军为南宫家族效力,他也不会对他老子兵戈相向。 只是,这些话,他是不能和贺兰离墨说的。 虽然和贺兰离墨有着打小的交情,可战北王府太过复杂,不是外人所能明白的。 “不管是不是你父王所为,这次的事怕也是没那么简单,不管是不是冲着战北王府而去,战北王府都得小心谨慎才是。”贺兰离墨看着他道。 知道贺兰离墨是担忧才会这般提醒他,边墨砚起了身道,“多谢仲宁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 行至门口他又转身看着贺兰离墨,“炸皇陵的事,怕是得等上一等了。” 贺兰离墨深以为然的点头,才刚出了天降陨石这样的事情,若再将皇陵给炸了,届时逼得建元帝狗急跳墙,反倒不美。 边墨砚走后,贺兰离墨起身行至隔壁厢房敲门而入。 这厢房里,却独有一身便服的夜郡影一人,许是因为没着一身太过招摇的飞鱼服,腰中也没系上杀气极重的绣春刀,此刻的夜郡影看起来,倒比从前多了丝人气。 “你既然都听见了,有什么想法没有?”贺兰离墨看着有了丝人间烟火气的杀星道。 夜郡影过于白皙几近透明的手把玩着翡翠酒杯,反问道,“你们,真想炸皇陵?” 贺兰离墨也不否认,“是有这打算,可是现在看来,只能先放一放了。” 虽然夜郡影是晋忠王的人,他和边墨砚商议着要炸皇陵的事,夜郡影肯定会告诉晋忠王,但他却并不担心晋忠王会反对,晋忠王固然也是贺兰族嫡出一脉,他贺兰离墨又何尝不是贺兰嫡脉,他既然敢将炸皇陵的事说与夜郡影听,自然不会担心晋忠王不许。 “这次的事,因是冲着战北王府而来。”夜郡影放下手中的翡翠酒杯,正色道。 贺兰离墨皱眉,“何以见得?” “王爷说的,吴都御史明面上是为十万安定军讨要扣了五年的军晌,可朝廷扣了安定军整整五年的军晌,安定军却没暴乱,这说明什么?”夜郡影将昨儿晋忠王告诉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出来。 还能说明什么呢? 要么是战北王军望太重,十万安定军并不因为没了军晌就暴乱;要么是战北王自个掏腰包养着这十万安定军,所以才没发生暴乱。 这两种情况不管哪一种都不是一个皇帝能坦然接受且乐于待之的。 身为宣亲王府的世子,贺兰离墨自然想得通彻,只是这想通了之后心里便也是一惊。 无它,宣亲王府手中的六万大兵,虽然朝廷不曾扣发这六万将士的军晌,可宣亲王府,整整两年都不曾收到朝廷拨下来的粮草了! 战北王若是在自掏腰包养着十万将士,宣亲王府又何尝不是在自掏腰包养着六万将士! 这一次捅出来的是定安军被扣的军晌,那下一次捅出来的,会不会就是宣亲王府手中六万将士被扣发的粮草? 想到这里,贺兰离墨身上竟然浸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眸光复杂的看着夜郡影,迟疑地问,“可是王爷要你转告于我的?” 夜郡影没有否认的点头。 “王爷他,有没有觉得这吴正方死得太巧了一点?”贺兰离墨转而问道。 才刚上折弹劾户部扣发战北王府五年军晌,转头就被块石头砸死在自家书房,这死得也未免太及时了一点,让人想要深查这吴正方为何要上折弹劾都没得查了。 人都死了,死了的人总不可能还能开口说话。 衣郡影眸光凝重,只道,“王爷的确也曾这般设想过,只是——”他沉吟了一下方又道,“昨儿我已和蒋大人一同去了吴都御史的府邸查看过了,不见人为的迹象,那陨石也货真价实。” 也就是说,吴方正的确是个倒霉透顶的家伙,所以真被天降陨石给砸中了死透透了。 这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贺兰离墨或许不信,可偏偏这话是由夜郡影嘴里说出来的,他也只能信。 夜郡影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负责的就是查案,他若都查不出什么人为的蛛丝马迹,那要么就是吴正方就是个倒霉透顶的家伙,要么就是幕后之人细心谨慎,没留下蛛丝马迹。 可夜郡影是什么人,又有什么人能动了手脚不被他察觉的! “王爷知道以后,可还说了什么没有?”贺兰离墨只觉一片混乱,皱了眉问。 “王爷他说,那位这会子顾不上追究战北王府如何能养得起十万大兵的责任,可回头冷静下来,怕是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战北王,若不出意外,那位会召战北王回京。”夜郡影将话说完就起了身,往门口行去。 王爷让他带的话他已带到,他还要回宫面见建元帝,迟了,以建元帝多疑的性子,恐又生事端。 看着他离开,贺兰离墨也没阻止,只揉着眉心细细思索。 召战北王回京吗? 战北王又会听从皇命回京吗? 镇国公府,浣纱阁。 王韵婷仔细打量着眼前眉眼已渐渐长开的小姑娘,季望舒落落大方的任她打量,只笑道,“韵婷这般看我,莫不成我脸上雕了朵花不成?” “长安这般容色,便是花也相形见绌。”王韵婷捂了嘴偷笑。 见她笑得不见一丝勉强,季望舒便道,“见你这般,我倒是放心了。” 王韵婷知她为何要这么说,只又笑了笑,抿了抿唇才道,“其实一开始,脸上的疤脱落了后露出这印痕,我心里不是没失落过,只是这些天慢慢也就好了。” 一个原本如花似玉的姑娘,突然变成这般模样,要说心中完全不介意那才当真是骗人的。 像王韵婷这般,坦坦荡荡说出心中曾失落介意过,却也代表,她现在是真看开了,虽不能完全不介意了,但至少不会因为脸上的印痕耿耿于怀愁结于心。 “三姑娘,夫人来看您了。”一小丫鬟打起帘子进来禀报。 孙氏带着两个丫鬟迈了进来,在看到季望舒后,孙氏有些憔悴的脸上就带了些许的笑容。 “娘,您不是很忙吗?怎的有空过来?”王韵婷有些担忧地看着孙氏略显憔悴的脸。 孙氏慈爱地摇头,“娘不是很忙,娘听说长安郡主来看你了,娘就想过来看看你和长安。” 其实是因为这些天,登门来探望婷姐儿的姑娘不算少,孙氏每每见着这些打着探望婷姐儿实则心里幸灾乐祸的姑娘们,这心里就堵得很,偏这个女儿性子又太过稳重,受了什么委屈也只会藏在心里不说,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更为难受。 今儿听说季府大姑娘也登门来探望婷姐儿了,孙氏这心里是又喜又有些担心。 喜的是女儿对这位季大姑娘的评价甚高,想来女儿是很喜欢这个季大姑娘的品行的;担忧的是怕季大姑娘也和那些个眼皮子浅显的姑娘们一个模样,明着不说,可心里对嘲讽她的婷姐儿,所以这才巴巴的赶了过来。 好在,她来了后并没有马上进来,只守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在听见婷姐儿爽朗的和季大姑娘开玩笑,以及季大姑娘那一句‘我便放心了’的话,她这心里就放了心。 “长安见过伯母。”季望舒落落大方的过来给孙氏福礼。 她能看得出,这个孙夫人是真心关心王韵婷这个女儿的,即便王韵婷伤了脸当不了太子妃,孙氏眼中对王韵婷的爱,比起从前只多不少。 “好孩子,婷姐儿,你带郡主去花园走走,花园里又开了——”孙氏的话没有说下去便红了眼。 王韵婷见了心中便是叹气,忙展了笑道,“娘,我这就带郡主去花园,您别难过,女儿现在很好。” 孙氏心里正后悔自己不该提花园开了新花,见女儿不但没有感伤,反倒笑着劝她,她心里虽还有些难受,却不再担忧,只点了头,然后又叮嘱丫鬟们好好照顾婷姐儿和季姑娘后,这才离开。 送走了孙氏,王韵婷就看着季望舒道,“需得郡主陪韵婷往花园走走了。” 季望舒自是点头,两人便并肩迈着轻盈的步伐朝花园的方向行去。 镇国公府的花园甚大,两人沿着湖畔慢慢行走,不多时便行至上次那个湖畔通道前,王韵婷道,“不知郡主可肯去那亭子坐上一坐?” 季望舒弯了弯唇,率先踏上通道往湖中凉亭行了过去,王韵婷也紧紧跟上。 “说起来,我和郡主倒也说得上不打不相识了。”坐在亭中长椅上,手肘撑着围栏,回想第一次遇见季望舒的情景,王韵婷忍不住笑道。 季望舒眉眼一弯,想到那天的事,也是忍不住浅笑。 “听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天清霞郡主那一巴掌打的可不轻,也不知那叶家姑娘怎么就忍下了。”季望舒道。 其实这样的事季望舒原不会记在心中,只是那日苏妙儿太过猖狂,而被苏妙儿打了一巴掌的叶莹玉那张脸,又太过狰狞,所以她便留下了印象在心中。 王韵婷听了这话更忍不住笑意,只抽了抽嘴道,“偏你还记得这事,她不忍还能怎办?苏妙儿是郡主,惠安公主又是那样的身份,叶府再勋贵,可到底是臣,她不忍难不成还打回去?” “若是我,定就打回去了,不过就叶姑娘那扶风弱柳的身姿,怕是打也打不过清霞郡主的。”季望舒不以为意地道。 王韵婷也知她说的话,不是因为她如今这个郡主身份,而是那天若苏妙儿当真打的是季望舒,只怕到了最后,丢脸的反倒会是苏妙儿,毕竟季望舒的心机和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你可还记,当初我还和你说过,我们原本可以成为朋友,当时我心里实在是有些惋惜的,原想着这一生是不可能和你成为朋友的了,倒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是和你成了朋友。”往事历历在目,王韵婷有些感慨。 季望舒淡淡望着她,“王三姑娘,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王韵婷一愣,看季望舒的表情太过认真,忍不住皱了眉问,“是韵婷一厢情愿了吗?郡主不愿当韵婷是朋友?” “我这人甚少有朋友,若是当了朋友便不能背叛,若背叛了,我是再也不会理的。”季望舒歪着脑袋看着王三姑娘。 王韵婷心下一松,正了脸色回她,“我也甚少有朋友,从前我身边围的人多,可都不过是点头之交,你放心,我不会背叛朋友。” “甚好,我还有一个朋友,只是她如今在很远的地方,等哪天我若是还能寻到她,到时介绍你们认识。”想到乔书容,季望舒眼里也不由柔和下来。 她向来都是一副冷清的模样,提到那个朋友眼里却有了柔和,王韵婷便知道她心里是极看重那个朋友的,便重重点头,“一言为定。” 能和季望舒成为朋友,且让她这般看重,想来那个女孩儿,也很不简单,这个不简单不是贬义,而是一种褒奖。 “三姑娘,四姑娘要在这亭子里宴请几府的姑娘,能不能劳烦三姑娘和郡主让出这凉亭?”跟在红袖身后走过来的是四姑娘王韵湘身边的大丫鬟紫容。 一个丫鬟当着姑娘的面,说出说姑娘避开的面,可算得上不敬了,哪怕她是遵从四姑娘之命。换做寻常,王韵婷也不会和王韵湘计较这些,可今儿不同。 她才刚结交了季望舒这么一个朋友,她自己委屈倒没什么,可没理由让季望舒跟着她委屈。 “你胆子倒是很大,看在你是奉四妹妹之命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回去告诉四妹妹,这亭子我不会让,让她另寻个地方宴客。”冷冷看着紫容,王韵婷淡淡地道。 从前四妹妹就总爱和她抢,她有的,四妹妹也一定要有,而她总是不屑和四妹妹去争,一则毕竟她是长姐,长姐让着妹妹也是应当的;二则从前她身上挑着皇后姑妈内定太子妃的身份,所以只要四妹妹闹得不太过份不出格,她也就忍了。 可是现在,她不想让了,至少不想没有原则的退让了。 因为,有些退让,只会助长旁人的气焰,旁人不会因为你的忍让就心虚,反倒觉得这是你应该忍让的。她一味忍让的结果,就是让这四妹妹心气愈发高涨,愈来愈过份。 紫容怔了一怔,像是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三姑娘。 三姑娘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从前只要四姑娘说要什么,三姑娘都是一声不吭的就给了四姑娘,今儿四姑娘不过是要这亭子宴客,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三姑娘反倒不肯了呢? “还愣着做什么?仔细回去迟了,四妹妹又要罚你。”看着呆头鹅一般的紫容,王韵婷沉声道。 一提到四姑娘,紫容便回了神,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低了头就往回湖岸走。 “姑娘,这丫头太没规矩了,您——”说了一半的红袖,迎上自家姑娘冷冷的双眼,便再也说不下去,低了头道,“姑娘,奴婢错了,请姑娘责罚。” 王韵婷却是摇了摇头,摆手道,“她没规矩自有她们姑娘教导,再不济,还有祖母和母亲,我如今这身份,却是不好出手的。” 她伤了脸嫁不成太子,四妹妹却是得到了皇后姑母的应允,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两道旨意下来,一是她被退亲的旨意,二是四妹妹赐太子妃的旨意,她这时若对四妹妹身边的丫鬟出手,只会让人误以为她内心不甘妒恨四妹妹。 再者,和一个奉主之命行事的丫头计较,很丢她王三姑娘的身份好不好。 紫容去了没多久,四姑娘王韵湘就带着一个管事妈妈四个大丫鬟过来了。 “三姐,我都和她们说好了,要在这亭子边宴待她们,三姐姐若是不让,岂不是让我失信于人?”王韵湘满脸不高兴的看着王韵婷,恍似王韵婷不肯让出这亭子是多大的错一般。 “四妹妹,这亭子是我先来的,四妹妹难道没瞧见,我也正在宴客吗?花园中凉亭众多,我相信四妹妹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宴客。”王韵婷淡淡回她。 王韵湘的眼就朝季望舒瞟了过去,尔后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方道,“三姐姐只得一个客人,可我却有五个客人,她们都喜欢这湖中凉亭,三姐姐带了郡主去另寻别处不是更好吗?” 听她这般一说,季望舒忍不住笑了。 她只道她那两个妹妹脸皮已然不薄了,倒没想到,王韵婷的这个妹妹,脸皮也甚厚,不比她那两个妹妹薄。 她那两个妹妹,因为和她不是一母所生,所以关系不融洽是注定的,可王韵婷这个妹妹,却是和王韵婷一母所出,真不知道,同一个母亲,怎么两个女儿的性子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我这四妹不太懂事,让郡主见笑了,还请郡主多担待些。”见季望舒就要出声,王韵婷忙抢先一步道。 季望舒心知她这是念着姐妹之情,不愿让王韵湘太过难堪,便只点了点头。 可惜的是,王韵湘显然不领情,很是不满地看着王韵婷道,“三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湘儿如何不懂事了?不过是让三姐带着郡主另寻地方,三姐是定要看湘儿失言于人三姐才会高兴是吗?” “四妹妹,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将上门的客人因为另一些客人赶出去?”王韵婷也生了气,声音就有些过高。 从来不曾见她这般模样的王韵湘就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道,“这怎么是湘儿的待客之道?她又不是湘儿的客人,湘儿的客人——” ‘啪’一声脆响,再也忍不住的王韵婷一巴掌糊到了王韵湘的脸上。 被糊了一巴掌的王韵湘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瞪着王韵婷,扯着嗓子道,“三姐姐你敢打我?” “你是我妹妹,妹妹言行过失,姐姐教导乃职责所在,你我同是姐妹,你我的客人都是咱们镇国公府的客人,你我的言行也俱都代表镇国公府的规矩,如此,四妹妹可还有不服?”板着脸,王韵婷看着王韵湘。 她眸光很是阴冷,王韵湘心里忽尔就有了一丝害怕。 虽然这个姐姐向来让着她,她要什么她就给什么,可一旦她真正板了脸,王韵湘也不敢继续闹下去。 顿了顿脚,王韵湘捂着小脸蛋放声哭了起来,“我要回去告诉祖母和母亲。” 她跺着脚沿着通道往回去,身后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则赶快跟上。 王韵婷冲着季望舒抱歉一笑,“她打小让我让惯了,以至没了规矩,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季望舒深深看她一眼,“你可以让着她,可来日她嫁了人,谁会让着她?” 若不是看在王韵婷的脸面上,这话她也懒得说,就王韵湘那性子,将来嫁了人,有的是苦头吃。 王韵婷脸上就有了一个古怪之极的笑容,“我却不为她担心的,打小,她就只想抢我的东西,别人的,倒进不了她的眼。” 这是说,她那个四妹妹,只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在别人面前却是一头小绵羊? 季望舒忍不住想笑,原以为是个娇蛮任性的世家女,却原来只是一个有胆子窝里横,当着外人却不敢的薄有心机的世家女。 “也就你这四妹妹天真可爱,敢把你当软柿子捏。”扔给王韵婷这么一句,她又看着湖面道,“原想早些回去的,可这么一闹啊,我还真不想走了。” ------题外话------ 啊啊,亲们可以留点言给点意见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7 难以揣摩的君心 御书房里,建元帝手中拿着折子,可眼神却飘得很远,立在他身后的全公公垂着头,只心里却叹了口气。 自打那吴都御史死了后,皇上的心情就一直很低落,连带整个皇宫的气氛都很紧张,身为服侍皇上的总管,他也成天提心吊胆的,这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皇上,夜大人求见。”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小公公尖着嗓子禀报。 建元帝眸光一闪,放下手中折子,“宣他进来。” “微臣参见皇上。”一身飞鱼服的夜郡影迈了进来。 建元帝摆摆手,“爱卿可是查到了什么?” 夜郡影道,“回皇上,微臣派去的人,查到安定军那边不曾有什么暴乱,且军中纪律严明,从未有扰民之事发生,军中森严,微臣的人进不去,军中的人又从不出营地,微臣的人别无它法,只能打探到这么多。” 这么多却足以让建元帝震怒了。 朝廷五年不给安定军发放军晌,战北王也从不主动递折子要,十万大军的五年军晌啊,战北王竟然也能拿出来养着他那十万安定军,他战北王府上是不是藏了座金山银矿? 金山银矿? 建元帝心中一动,又想到年前的靖州一案,建元帝便捺不住道,“夜爱卿,朕问你,西北那边的矿场你可有派人去查探?” 夜郡影面无表情地摇头道,“皇上,这不属于微臣管辖,若属下派人去查探,只怕——” 只怕他的人还没开始查,就被地方官当成意图谋反的人就地处决了。 西楚国有令,除去煤矿,剩下所有矿场一律由朝廷开采,私人严禁,若有犯者,判主犯斩头,全家流放。 因着刑律太重,再胆大包天的商人,也不敢染指这一块,聚财的门路多了去,犯不着和朝廷抢,就算抢到了,也要有那个命能留着享受才有用是吧! 建元帝瞅着夜郡影木然的脸,心道夜爱卿忠心是忠心,就是这脑子有时不会转弯,明着查不行,让属下的人进去当矿工总可以吧! 不知道平日里气宇轩昂的锦衣卫知道皇上有了让他们去当矿工的念头,这心里头会不会因此而无比悲催。 “爱卿啊,这明着查不行,不能让他们扮做流民寻份工去矿场吗?”建元帝语气怅然地看着一脸木然的夜郡影。 夜郡影木然点头道,“回皇上,这法子是可以,只是西北的矿场太多,这若是要一个个查下去,怕是微臣手中的人手并不够,若全抽派出去,皇上您这里,微臣又怎能放心得下。” 向来直话直说不藏着掖着是夜郡影的本性,而建元帝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 建元帝在心中忖着夜郡影的话,西北以产矿出名,而众多矿场之中,除去煤矿占最多,再往下排第二的就是银矿了,锦衣卫的人当真是不够使唤的,夜郡影说的是实话。 “朕会安排蒋爱卿查大部分,你负责煤矿和银矿,剩下的矿场让蒋爱卿去查。”建元帝大手一挥,立马解决了这个问题。 夜郡影点头,“皇上,微臣会立马安排下去,只是微臣还需要皇上一道密旨。” “为何?” “回皇上,若是微臣的下属真查出点什么,只怕不易脱身不说,更会打草惊蛇届时很难抓到证据和人,若有皇上的密旨可以调动地方府兵及参将的话,方能及时查获而不至让人逃脱。”夜郡影有条不紊的回禀。 这样的话,也就夜郡影敢当着建元帝的面说,换成别的臣子来找建元帝讨要密旨,还会的是能让他调动地方府兵和参将,建元帝肯定会怀疑这个臣子居心叵测。 可夜郡影自然不是别个臣子,建元帝倒也没犹豫,提起御笔,唰唰唰几下一道密旨就写好了,然后就拿起龙案上的玉玺‘啪’一下盖上去,建元帝等玺印干了,方才道,“拿去吧。” 全公公就上前双手拿上密旨行至夜郡影身前,夜郡影双手接过看也没看就放进袖中,“微臣谢皇上。” 建元帝想了想,又从龙案上拿出一面金牌道,“夜爱卿,这块如朕亲临的金牌你也拿去,你的下属若真查探到了什么,你得知以后,即刻带着朕这块金牌前往,务必不让贼子逃脱,知道了吗?” “皇上放心,微臣定不辱皇命。” “好了,夜爱卿回去吧。”建元帝安排妥当后,只觉得憋在胸口的一口郁气也消散了许多,挥挥手示意夜郡影可以告退。 等夜郡影告退出了御书房后,建元帝就看着全公公道,“小全子啊,朕这心里头,对夜爱卿这一次的任务,可真是矛盾,既想夜爱卿查出点什么,又怕他真查出点什么。” 若夜郡影真查出有什么和战北王府牵扯上的,他就有理由治战北王府的罪了;可若真查出什么了,他这个皇上固然是有理由治战北王的罪了,可万一手握十万安定军的战北王不肯伏诛,届时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皇上不是担心届时战北王举兵造反导致生灵涂炭,他担忧的是,那十万安定军彪悍勇猛,万一一路攻进上京城可怎么办? 身为服侍建元帝的心复总管,全公公自是清楚皇上担忧的是什么,心中转了转便道,“皇上切莫担忧,有夜大人和蒋大人在,定不会让皇上您失望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完全起不到安抚的作用。 可全公公心里清楚,他虽然能将建元帝的心思揣个八九不离十,但却不能说出来。自古有哪个皇上会放心服侍他的奴才将他的心思揣得明明白白的,他可不想这么早就告别这人世。 建元帝瞪了他一眼,他当然知道夜郡影和蒋同不会让他失望,可万一战北王真挥兵直指上京城,他难道还能指望靠着五千锦衣卫及六千禁卫军能挡住战北王的十万安定军不成。 一万挡十万,即便锦衣卫和禁卫军一个打三,那人数悬殊也相差好几万啊! “皇上,敬妃娘娘给您送来了补汤。”门外的公公又扯着嗓子道。 “端进来。”建元帝收了心思,沉声吩咐。 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宫女提着个食笼跟在公公身后迈了进来。 全公公上前,由宫女手中接过食笼,对那公公挥了挥手,那公公就带着宫女又退了出去。 全公公打开食笼,拿出放在里面的汤盅,正要按着往例倒掉,建元帝却道,“给朕吧。” 全公公愣了一愣才把手中的汤盅递过去,看着建元帝接在手中拿起汤勺舀了一勺汤就要往嘴里送去,全公公大惊,忙不迭地道,“皇上,您请稍候片刻。” 建元帝拿着勺子的手就顿在了半空,面带薄怒地看着全公公道,“怎么,你怀疑敬妃给朕下毒?” 皇上的声音比寻常略显低沉,全公公额头就冒了汗,忙‘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回皇上,奴才岂敢怀疑敬妃娘娘,奴才只是想着这汤并不是敬妃娘娘亲自送来,到底是过了手,若这汤中有个什么,岂不是牵扯到敬妃娘娘。” 建元帝放下手中的汤盅,凝视着跪在全公公,半晌才扯出一抹淡笑道,“你这奴才,倒是想得周到,起来吧,瞧把你吓的。” 全公公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腆着脸道,“皇上,老奴可不敢稍有疏忽,您容小的先给您试试先。” 建元帝此时却又没了胃口,只摆了摆手道,“倒了吧。” 全公公这次倒没愣,忙端起端盅倒进御书房那株栽着文竹的盆子里,这株文竹许是喝了太多宫中妃嫔送来的补汤,倒生得极好。 “摆驾去长乐宫。”建元帝起了身,大步迈向门口。 全公公忙跟了出去,眼角瞄到那明黄的袍脚,全公公心中却若有所思。 皇上今儿竟是直接端了敬妃娘娘送来的补汤就喝,都不曾想着拿银针试下,这可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虽然最后还是没喝,可皇上这不同寻常的动作,若不是因为极为信任敬妃娘娘,皇上又怎会这般放心呢! 看来,敬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很是不一般啊! 长乐宫里,敬妃已经问完送汤去御书房的宫女,得知皇上命人将汤拿了进去,倒也没问皇上有没有喝,便挥手命那宫女退下。 “娘娘,奴婢听说啊,前儿晚上清婕妤亲自去御书给皇上送汤,皇上不但没命人将汤拿进去,还命人呵斥了清婕妤,皇上待娘娘您,总归还是不同的。”掌事姑姑采衣笑着道。 敬妃听了脸上倒也溢了一丝浅笑,轻道,“清婕妤太贪心了,自古以来,御书房便是重地,便是皇后娘娘都不曾亲自往御书房去送汤的,她一个小小婕妤,恃着皇上连翻了她三天的牌子,就心生妄想想要做那迈进御书房的第一人,如今可不就知道什么是规矩了。” 她是不将这清婕妤放在眼中的,虽得了宠可脑子太简单,即便她能生出皇嗣,也要等个十来年才能长大成人,也就这清婕妤自以为皇上宠她便得意忘形,殊不知,自古以来君王的宠,就跟那昙花一般转瞬即逝,靠不住啊! “娘娘说的是,娘娘,天色已然不早,您要不要——” “皇上驾到。” 不等采衣的话说完,便听得太监的声音传了进来,敬妃忙起了身,迎了过去。 “臣妾(奴婢)见过皇上。”敬妃和采衣双双行礼。 建元帝扶上敬妃的手,“爱妃的汤,朕喝了很是美味。” 身后跟着的全公公嘴角就忍不住一抽,皇上都说美味了,想必那株文竹自是不会有甚意见的。 “皇上若是喜欢,回头臣妾再命人炖上一盅。”敬妃顺着建元帝行至榻前坐下。 建元帝笑着点头,往塌上放着背靠靠过去,全公公忙上前一步蹲下身子,细心且又平稳地为建元帝除了鞋,尔后又轻轻搬着建元帝的双腿搁上床榻。 敬妃也上前,却是坐在建元帝身偏侧,尔后伸出双手为建元帝按捏着太阳穴的位置,她按捏的动作很是熟络,建元帝便觉得一阵阵发抽的脑门疼的不那么狠了。 “小全子,你带人退出去守着。”闭着眼的建元帝低声吩咐。 全公公就带着采衣退了出去,只退出去时眼角却又忍不住朝床榻的方向望过去,床榻上半躺着的皇上闭目养神,而敬妃娘娘则垂着头,温柔地按捏着皇上的太阳穴,那副模样,竟让全公公脑子里,忽然起了个念头,那寻常夫妻相处的模样,怕也就是这个样子了。 “爱妃,朕上次问你的话,今天再问你一次,那三户人家,爱妃真觉得不适合霖儿吗?”闭着眼的建元帝享受着敬妃温柔却又不缺力度的按捏,一边轻声道。 敬妃眼眸一闪,双手却停都没停,便是力度也没变化,她一边按捏一边回道,“皇上,您选的那三户人家,俱都位高权重,臣妾知道您是心疼霖儿这会为他选这三户人家,臣妾心里感激,只是这三户人家,却是真的不适合霖儿的。” “哦,为何?”建元帝睁开眼,翻直了身子看着敬妃。 敬妃停了手,柔柔地回望过去,“皇上,臣妾若是说了实话,皇上可不许生臣妾的气。” “爱妃只管说,朕绝不生爱妃的气。”建元帝含笑而道。 敬妃抿了抿唇才道,“皇上,这三户人家位高权重,霖儿不管择其中哪一户人家,都会让霖儿难以活得自在,臣妾不图什么,只望霖儿他将来活得闲散自在。” 说完这话,敬妃拿眼悄悄看着建元帝,见建元帝若有所思不像生她的气一般,忙又补上一句,“皇上,您既真心疼爱霖儿,倒不如从臣妾娘家选个姑娘赐给霖儿为妃吧,这样臣妾心里便也安心了。” 若有所思的建元帝就笑着摇头,“这事啊,你得让朕考虑考虑,等朕考虑清楚了,朕再告诉你。” “臣妾遵命。”敬妃温婉地点头,又道,“皇上放心,臣妾娘家那几个侄女,臣妾看过,倒都端庄稳重,不会给霖儿抹黑。” 建元帝瞄了她一眼,半是无奈地道,“朕说会好好考虑就会好好考虑,爱妃难道是不信朕?” “臣妾怎会不信皇上,只是到底是臣妾的娘家侄女,臣妾自是偏帮了些,还请皇上体谅。”敬妃忙摇头回道。 建元帝轻轻拍拍她的手,“爱妃放心,霖儿是朕最疼爱的儿子,朕是不会委屈他的。”说完就站起了身,看着跟着也起了身的敬妃道,“爱妃早些歇息,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敬妃没有出声挽留,只顺从的福身行礼。 看着建元帝的身影渐渐消失,敬妃这才慢慢坐了下来,建元帝的态度,让她揣摩不透,他嘴上说着霖儿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不会委屈霖儿,可若是真的疼爱霖儿,又岂会拿这三户人家来拭探她? “娘娘,天色已不早了,您——”采衣迈进来道。 敬妃转过头,“去查,皇上去了何处。” 采衣心中一惊却并没有多问,只应了声就退下了。 出了长乐宫,建元帝大步前行,全公公带着一众内侍宫女紧紧跟在其后,只心里却在想着,皇上这到底是要去哪个妃嫔那里呢? 等到了永乐宫的门口,全公公这才想起,庄淑妃娘娘怀了龙嗣,皇上今儿来,只怕一则是来安抚庄淑妃娘娘,二来是看看永乐宫的奴才们有没有照顾好庄妃娘娘。 永乐宫里,庄淑妃坐在床榻上,靠着靠背,手里的绣花针上飞下引极快,而她手中那块面料上,看着憨憨的小奶狗的模样栩栩如生,倒不像是用针绣上去的。 “娘娘,夜深了,您该歇息了。”永乐宫的掌事姑姑莲蓉劝道。 庄淑妃也的确感觉腰有些酸,便松了手,由着莲蓉将她手中的面料和绣花针线一并收了过去,莲蓉将东西一并放入针线萝中后,就见建元帝迈了进来,莲蓉慌的忙跪了下去,“奴婢见过皇上。” 躺在床榻上的庄淑妃正闭着眼养神,听得莲蓉这一声,唬得忙睁开了眼,却见建元帝坐在她床沿边上,正面带笑意地看着她,她刚想起身,建元帝就伸手按住了,“你有了身子,不用多礼。” 庄淑妃也没矫情,顺着又躺了回去,只温柔地看着建元帝道,“皇上,您来臣妾这里,可是有事?” 她如今有了身子,是不能侍寝的,皇上这么晚来永乐宫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来看她,故此她才会这般相问。 建元帝笑着摇头,只道,“这些天政事繁忙,朕就想着到你这里休息休息。” 庄淑妃没去多问,身为皇上的女人,她深知朝政上的事,不是她一介妃嫔能过问的,只淡淡的吩咐宫女们侍候建元衣宽衣。 等宫女们解了外裳,建元帝一挥手,全公公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了出去,建元帝则长腿一抬就上了床,庄淑妃早就往里挪了空位出来,建元帝躺下来后,大手轻轻抚上庄淑妃的肚腹,似是想要感受那腹中皇嗣的动静。 庄淑妃不由得弯了眼,笑着道,“皇上,臣妾如今不过将将五个月,怕是还没什么动静。” 建元帝却也没将手缩回来,依然放在她肚腹上,语气怅然地道,“裙瑶,朕希望这一胎是个皇儿。” 庄淑妃眉眼弯弯,感受着建元帝身上传来的温度,她缓缓道,“不管是男孩或是女孩,只要能安然生下来,臣妾就心满意足。” 她进宫多年,不是没怀过皇嗣,只是那两次却都因为诸多原因而没能安然生下,许是因为流了两次伤了身子的原因,这后来她便一直不曾怀上了,好不容易如今怀上了,她哪还敢想着腹中是皇子还是公主,只一心期冀菩萨能保护她安然生下腹中这个孩子,她就谢天谢地了。 建元帝的眼,因为庄淑妃的话有了一丝愧疚和隐忍,只是很快他就平复了心情,侧过身子看着庄淑妃道,“裙瑶,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让这个孩子安然生下来,绝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 “有皇上这句话,臣妾心里可就安心多了。”庄淑妃似是并没有注意到建元帝并没有以朕自称,她肚子有些显怀了,不便侧身,只将手伸过去握住皇上放在她肚腹上的手。 她嘴上说着放心,可心里却清楚,皇上便是再有心护着她和腹中的孩子,可这深宫内院,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即便有皇上护着她和孩子,可她却更不能因此而掉以轻心,反倒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君王的宠爱是面双刃剑,一面是无上的荣耀,另一面则是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因为君王的宠爱而奔着她来。 她已经失了两个孩子了,若腹中这个也有什么闪失,她这辈子,怕是再也怀不上了,所以这一次,任是谁,也别想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翌日,建元帝歇在了永乐宫庄淑妃娘娘那里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皇宫,而每个宫里的主子,对建元帝这次留宿永乐宫的态度虽大不相同,但却有一点都是一致的。 庄淑妃可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竟然还能勾得皇上留宿她那永乐宫,真正就是个狐狸精来的! 坤宁宫里,王皇后一边喝着燕窝粥,一边听进来的眉清目秀将皇上昨儿先去了长乐宫敬妃娘娘那里呆了约半个时辰,尔后又离开长乐宫去了永乐宫庄淑妃娘娘那里,最后歇在了庄淑妃的永乐宫里。 待那小太监说完,王皇后就朝锦云看过去,锦云就拿了几个银锞子给那小太监,“看你机灵,这是娘娘赏你的。” 那小太监一脸激动的接过银锞子,又嗑头谢了恩,方在王皇后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娘娘,奴婢从前以为庄淑妃娘娘是个老实的,可如今才知道是个极有本事的。”看着皇后娘娘沉下来的脸色,锦云叹了口气道。 怀着五个月的皇嗣,还能将皇上留在她那永乐宫歇了一晚,便是皇后娘娘当时怀着太子里,皇上都不曾这般照应过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都不曾得到这样的待遇,别的妃嫔更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了,所以庄淑妃这份待遇,是独一份的,而独一份的待遇,才显得珍贵。 王皇后放下手中已然味同嚼蜡般的燕窝糑,拿帕子拭了拭唇,方淡淡看了锦云一眼道,“这宫里头,能活下来的哪个不是有本事的?没本事的能安然活下去吗?” 锦云脸红了一红,“娘娘训的是,奴婢一叶障目了。” “一叶障目不打紧,可别糊涂就行,皇上要抬举她给她做脸,那是因为她从前已经流了两个伤了身子,这一个若再保不住,怕是再也怀不上了,所以皇上念在靖安侯府的脸面上,也得给她一个子嗣,皇上昨儿歇在永乐宫,为的不过是震慑那些个蠢蠢欲动,想要对庄淑妃肚里孩子动手的不安份的蠢东西。”王皇后没去看锦云的脸,只拿了内务府的册子看着。 锦云因着皇后的话这脸又红了一红,她可不也正是皇后娘娘嘴里的,蠢蠢欲动不安份的蠢东西,她刚刚的确是起了想要替皇后娘娘除去庄淑妃肚中孩子的念头的。 只是——以庄淑妃那样的身份,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若万一庄淑妃生个小皇子出来呢? 锦云一脸的担忧全写在脸上,偏偏又不敢问,只拿了眼巴巴地看着王皇后,王皇后就放下册子,看着她道,“你是替本宫担心庄淑妃生个小皇子?” 锦云忙不迭的点头。 “她即便生个小皇子又如何?离长大成人至少还要十多年,这十多年的时间,本宫生的太子若还斗不过这么个幼稚之子,那他乘早也别当这个太子了,省得它日——”王皇后没将话说完,到底是她亲生的骨肉,又怎舍得说下去。 只锦云也有锦云的想法,她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看着皇后娘娘,嘴唇嚅了嚅,到底也没敢说出来,王皇后见了,瞥了一眼又道,“你是觉得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所以其实正防着几个皇子,包括本宫的太子,可是庄淑妃这一胎若生下个皇子,那可就暂时碍不着皇上的眼,所以唯恐皇上为了庄淑妃生的皇子对太子做些什么出来是不是?” 锦云讪讪地点头,暗骂自个真是愚蠢,娘娘那般聪明,她能想到的,娘娘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见她点头,王皇后心中不无讥诮,连她身边的奴婢都能看出皇上心中的想法,这宫中这么多生了皇子的妃嫔又如何想不到,皇上想要护着庄淑妃安然生下这一胎,所以不惜留宿永乐宫来震慑,只可惜皇上不是女人,自然不懂女人一旦疯狂起来,那简直就不是男人能想得到的。 皇上越是在乎庄淑妃肚子这个孩子,那些个女人就更要除之而后快,而她不用动手,自会有那愚蠢的人替她去做,若能成是最好的,若是不能成,她也没什么损失。 皇上歇在怀胎五月的永乐宫庄淑妃娘娘那里,坤宁宫的皇后娘娘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命御医们好生照顾庄淑妃娘娘,且命御厨单独给庄淑妃开小灶,一连串的安排,只让后宫一众想要看皇后娘娘雷霆大怒愤而训斥庄淑妃的妃嫔们看傻了眼。 皇后竟是完全不在意皇上歇在了永乐宫里,哪怕这不合宫中规制。 不但不在意,还如此大度妥善照顾庄淑妃,似比皇上更紧张庄淑妃肚里的皇嗣。 永和宫的德妃娘娘听完宫女的禀报,憋着一肚子的怨气带着宫女太监出了永乐宫的门就往太后娘娘的慈安宫行去,季裙瑶那个狐狸精,挺着那么大个肚子还能勾得皇上留宿,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太后娘娘若是知道这狐狸精怀着孩子还要勾引皇上,应该是要责罚的。 这样想着的德妃很是兴奋而又憋屈的一路到了慈安宫,太后瞟了她一眼,就淡淡地道,“说吧,你又是为什么而来?” 进宫这么多年,女儿都这么大了,喜怒哀乐还全挂在脸上,一点都没长进! “姑母,您可知道,皇上他昨儿个竟是在庄淑妃的永乐宫里歇了一宿,那庄淑妃可还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呢,她也不怕——” “你给哀家闭嘴。” 被太后厉声斥责打断了的德妃就一脸愕然的看着太后,她又没说错什么,凭啥太后姑母不去责罚庄淑妃那个狐狸精,反倒斥责她! “糊涂东西,哀家和你说的话你完全听不进,你如今只要安安份份过你的日子,将来皇上便是看在哀家的份上也会善待你和怡姐儿,可你偏生心气高,什么都想争上一争,可你也不瞧瞧争不争得到。”太后瞪着德妃一顿猛斥,心中却是愈发后悔,当初不该同意让这侄女儿进宫为妃。 这侄女的脑子,简直就不是用来想事情的,她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因着这侄女儿,不但不能安享清福,反倒隔三岔五就要替她收拾烂摊子,这侄女进宫不是来服侍她皇儿,倒是来搓磨她这个姑母的! 德妃的脸有些僵,心里却是不无委屈的。 她可是太后的亲侄女,皇上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按说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资源,中宫之位应该是她李婉婉的,可太后姑母却没能说服皇上表哥,到最后她只能占了个德妃的身份,亲姑母都不帮她,她要怎么争得到! 看德妃的脸,太后就知道她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忍了忍,太后又道,“庄淑妃从前已经流了两个孩子,这一胎若是还保不住,她怕也再怀不上了,她身后到底是靖安侯府,便是冲着靖安侯府,皇上也得保住她肚中这个孩子,你可别一时糊涂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庄淑妃这一胎若真出个什么意义,谁也别想安然脱身。” 见太后脸脸郑重,德妃这才觉得有些怕了,点了点头道,“姑母放心,我这也只是心里憋屈才想和姑母您说说,倒不是想要做什么,姑母您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这一辈子也就只得怡姐儿一个孩子了,我还争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说到后面,语气里就带了几分酸楚的哽咽,太后看着她脸上的悲凄,也叹了口气,安抚地拍拍德妃的手道,“哀家也是怕你糊涂被人当枪使了不不知道,一时情急语气就重了点,哀家也是为你好,你性子单纯,难保不被人利用,你听哀家的话,这次的事,你什么都不要说,只当不知道。” “姑母放心,我会按姑母说的去做。”德妃恹恹地应下。 姑侄二人又聊了一会,德妃便起了身告退,出了慈安宫她一转身就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了。 进了长乐宫,敬妃便拉着德妃的手一同坐下道,“看姐姐这脸色,难不成是受了什么委屈?” 德妃扁了扁嘴,到底也没将太后姑母训斥她的事说出来,只悻悻地道,“昨儿晚上皇上歇在了庄淑妃的永乐宫里,那庄淑妃可是怀了五个月的身子了,居然还——她倒是不怕人笑话。” 她一脸愤恨妒忌的表情,敬妃就忍不住心中冷晒。 这满宫妃嫔,怕也就这德妃天真的以为皇上有情,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成天拈酸吃醋,且是为了那么个冷心狠情的皇上,真正是,糊涂又愚昧。 “庄淑妃妹妹这一胎极是难得,皇上心中难免紧张,她这一胎若保不住,也是个苦命的,姐姐何必和她过不去。”敬妃淡淡相劝。 虽说德妃脑子简单好利用,可架不住德妃身后有个老而弥辣的太后姑母,她若敢利用德妃对庄淑妃腹中孩子动手脚,一旦事败,太后第一个就饶不了她,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蠢事,她向来不屑为之。 被劝了的德妃就有些讶然地看着敬妃,“敬妃妹妹你难道就一点芥蒂都不曾有?” “我膝下儿女双全,庄淑妃妹妹于子嗣上却甚是艰难,皇上这般护着她也是正常的,我又何必对她心生芥蒂。”敬妃不以为然地道。 看她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德妃就觉得这一趟是白跑了,她原以为敬妃也和她一样心有怨憎,却不想这敬妃却是个肚量大的,只衬得她小肚鸡肠忒不好看。 因着敬妃的态度,德妃便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趣,便起了身悻悻地走了。 德妃走了之后,贺兰霖便由那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敬妃道,“母妃,这德妃娘娘的脑了,也忒简单了些。” 敬妃悄然一笑缓缓摇头,“她命好,有个太后姑母,皇上又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冲着这两层情份,只要她不太出格,这往后也是能荣养的。” “母妃您放心,您的命,会比德妃更好的。”贺兰霖信誓旦旦地看着敬妃。 敬妃心中温软,抿了抿唇道,“霖儿,你父皇昨儿晚上又来过母妃这里,又问了母妃那个事情,母妃实在揣不透你父皇到底是怎样个意思,霖儿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贺兰林沉吟了一会方才回她,“母妃,父皇他多半是存着试探你的心思,他都问了您两次了,想必不会再问第三次,孩儿的婚事,且等等吧,若父皇为孩儿选的人不尽人意,也不是没法子的。” 他总归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不管疼不疼他这个儿子,也不可能给他选个歪瓜裂枣的妃子,最多也就给他选个身份不那么贵重的姑娘,若这姑娘身份不贵重,他自然也有法子让这姑娘当不成三皇子妃就是。 敬妃听得懂他的意思,倒也没劝,只转了话题道,“霖儿,你这次进宫,到底是为什么事?” 贺兰霖才刚进了她这宫殿,后脚德妃就来了,所以她也没时间问霖儿进宫看她所为何事,这会子得了闲,自是问了。 “母妃,五妹妹她昨儿去找孩儿了。” 敬妃的眉头稍稍皱起,“你是替她来求情的?” 这儿子向来疼爱悦儿,所以每每悦儿闯了祸都跑去他那府上求他庇护,虽说兄妹情深是好的,可纵过头了对霖儿可不是桩好事。 贺兰霖却是摇头,“母妃,孩儿昨儿问过五妹妹了,她看中的却是战北王的儿子。” 敬妃就忍不住沉了脸,“胡闹,战北王怎么可能让世子尚公主,她这是糊涂了,这事你别管了,让母妃处理。” 本朝规制,尚了公主就不能掌实权,堂堂战北王府的世子,怎么都不可能尚公主的,她这女儿是越活越糊涂了,真是让她失望之极啊! “母妃,若是世子自是不行的,可是母妃你难道忘了,姨母可也生了个儿子呢。”贺兰霖挑眉浅笑,看着敬妃不无得意地道。 敬妃就忍不住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贺兰霖,“你是说你五妹妹看上的,是你姨母生的那边秋哥儿?” 贺兰霖却又摇头,敬妃就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如若不是,那他干嘛提到他姨母生的那个秋哥儿。 “母妃,五妹妹喜欢的是战北王府世子没错,可孩儿知道世子是不可能尚了公主的,但秋表弟却可以啊,若是五妹妹能嫁秋表弟,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五妹妹嫁给秋表弟,姨母冲着母妃您的面子,也只会护着五妹妹,五妹妹嫁给庆表哥反倒不如嫁给秋表弟,母妃您说呢?”贺兰霖一脸热切的看着敬妃道。 敬妃心中盘算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五妹妹的亲事,终究还是你父皇才能做得了主,况且,你姨母那人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只怕就未必肯愿意让你秋表弟尚了公主。” 战北王府那么个复杂的情况,先王妃已逝,她那妹妹,怕是早就不甘心她生的秋哥儿屈居先王妃生的世子之下,都是战北王的嫡子,她想争那个世子之位怕是很久了,这时候让她同意让秋哥儿尚公主,怕是没那么简单。 “母妃放心,只要母妃点头,这事就包在孩儿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8 被盯上的外室 这一日天气甚好,暖暖的阳光将寒气驱得干干净净。 这条街道甚是安静,繁华的上京城里,这样安静的街道并不多,季望舒坐在茶馆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络绎不绝的行人,虽然她已经足足坐了两个时辰了,却没显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坐在她对面同样眼也不眨看着窗外的胡九心里却是暗自骂娘,早知道那娘们今天这么晚都没出门,他就不应该喝那么多茶,如今可好,这尿憋得他都脸都发青了,那娘们还没出来,再这么等下去,他实在不知道他还能憋多久。 就在胡九在心里骂将那小娘们来回骂了十多遍后,那一抹蓝色终于出现,一瞧见那一抹湖蓝色,脸色发青的胡九立马伸了手指过去,“姑娘您看,就是那位一身蓝的妇人,她身边那小公子,当就是姑娘您要寻的人。” 季望舒顺着望了过去,就见那身着淡蓝印花交领长袄的妇人和一个少年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字画店,因二人进得快,她却没看到那二人长相。 “姑娘,您去哪?”胡九瞧着季望舒起了身,忙苦着脸问。 季望舒侧了身,淡淡道,“有白薇和白芍跟着我,你不用去,就在这里等我。” 看着季望舒主仆三人的身影消失,胡九再也忍不住,冲着茶馆后面的茅厕飞奔而去。 这家字画店并不算大,进门左侧的柜台里摆放着笔墨纸砚,上方墙上则挂了一副山水泼墨写意图,右侧则放了一排书架,书架上则摆了各式书籍c字画,至于门的正前方则是一张柜桌。 季望舒主仆三人迈进这店字画店里,身着暗青长袍的中年男子正指着一方端砚不遗余力的介绍,可任他说的口干舌燥,那妇人虽有些动心,却还是没掏银子,等季望舒一迈进来,这老板稍一打量过后,忙就抛下妇人和少年,端起笑脸迎上前去,“这位姑娘,您想买什么?我这店里专卖文房四宝,可名人字画倒也有不少,您不妨仔细看看,看中什么了,我再和您详细介绍。” 被撇下了的妇人看着这一幕,脸上就有丝愤然和尴尬,只在心中暗骂字画店的老板狗眼看人低,刚刚她进店里这老板热情得跟什么似的,转头瞧见那大户人家的姑娘来了,就巴巴的迎上去把她母子二人给撇下了。 “老板这里可有什么上好的砚台?我们姑娘想买方好的砚台。”白薇冲着老板脆声问道。 那老板忙笑着回她,“有的有的,不瞒这位姑娘,我这店里啊,刚进了一块上好的端砚,姑娘您这边请,容我把这端砚拿出来给姑娘您瞧。” 老板疾步行至妇人身旁,打开柜台拿出端砚呈在季望舒面前道,“姑娘,这方可是真正的产自端州的端砚,您看看这石质是不是坚实而润滑,而且小的给您保证,这端砚啊,研出的墨汁那是绝对的细滑,而且这字色啊保您经久不变。” 季望舒正欲接过端砚,那妇人身旁的少年却陡然伸手,将那端砚由老板手中夺了过来,“这是我先看中的。” 少年愤恨不平的眸光看着的是老板,他方才一眼就看中了这方端砚,这老板也给他介绍了半天,可这一转眼,他娘亲只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这老板竟然就想将这方他先看中的端砚卖给别人,端的是可恨之极,难不成这老板是怕他和娘亲没有银子买这端砚吗? 等日后他能归宗认祖了,定叫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好看! 那老板也是没防备,这才被这少年将手上的端砚给抢了去,这会子回过神来,就鄙夷地瞅着这少年道,“这位小公子,您先看中了是没错,可我给您说了半天,您也没掏银子出来买啊,您不买总不能阻拦我卖给有银子的客人吧。”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只差没指着少年的鼻子骂这少年穷光蛋了,少年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只气得额头青筋暴现,原本清俊的脸容,因为暴怒羞辱和一丝几不可见的自卑,生生显出三分狰狞的丑陋。 他倒并不是有多想要这块端砚,只是这店家看着他的眼神中的鄙夷和讥诮,让他实在忍无可忍,他心知娘亲身上没戴这么多现银,咬了咬牙解了腰上的玉佩往柜台上一放,“本公子没戴这么多现银出来,这块玉佩价格足以相抵只多不少,便宜你了。” 少年身边的美妇脸色顿时惊惶,拉了拉少年的衣袖道,“清哥儿,使不得,这是你爹他——” “娘,不就是块玉佩吗?咱们多的是。”少年的脸涨得鲜红,也不知是让气的,还是觉得他脸给他丢了脸所在羞的,转了身就往外走。 那美妇一双美目惶然的看了放在柜台上的玉佩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咬了唇叫着,“清哥儿,你等等娘。”然后跟了过去。 那老板眼光极为犀利,拿起少年放在柜台上的玉佩仔细瞅了瞅,见这成色极佳的确是比那端砚的价格只多不少,便笑咪咪的收好玉佩,倒也没阻拦美妇和少年离开。 “这位姑娘,我这里还有一块比刚刚那端砚更好的产自易州的易水古砚,您要不要看看?”因着赚大发了,老板心情甚好,笑咪咪地推销。 季望舒点头,那老板见了脸上的笑更是灿烂,他拨腿走向正中那柜桌,弯了身子由里面拿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拿出放在木箱中的易水古砚又行至季望舒身前道,“姑娘您看啊,我觉得啊,这方砚台才适合姑娘您,您看看这颜色这花纹,还有这雕花图案。” 季望舒接过老板手中的易水古砚,但见这古砚呈碧绿之色,石质细腻如脂,光润如玉,更难得的是间中的白色的斑纹隐隐约约,将整个砚台衬得像一汪碧绿的清泉水。 “多少银子?” “不瞒姑娘,这砚台的本店进价就是五百两银子,您就给我赚点,五百五十两如何?”老板笑咪咪地看着季望舒,只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小,可这通身的清贵却真正让人心惊,也不知道哪府上,才能养得出这样清贵的小姑娘。 “一千两,这枚砚台加上刚刚那少年的玉佩。”季望舒淡淡看着字画店的老板。 老板原本笑咪咪的脸就僵了下来,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通身清贵的小姑娘道,“这位姑娘您小,可能不知道那玉佩可远远不止这个价。” “我当然知道那玉佩远远不止这个价,可是那块端砚,最多值三百两银子,这块易水古砚,最多值四百两银子,我出一千两,买这易水古砚和玉佩,您还赚三百两银子,只赚不亏。”季望舒笑得清浅,眉眼之间俱是淡淡的笑意。 老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笑得宛如春风扑面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的眼,怎就这么利? 还有——还带这样算账的吗? “姑娘您既然知道这玉佩远远不止这价,我一千块卖您,还要赠送一块易水砚台,我岂不是亏大了。”回过了神的老板,又笑咪咪的看着季望舒,一本正经地道。 按这玉佩的价值算的话,老板的确是亏的,按他的算法,倒也没错。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季望舒。 “这玉佩被这少年一气之下抵给了你,可回头他家人定要寻上门的,届时你以为,你保得住这玉佩?”季望舒气定神闲的看着他。 老板的眼皮跳了跳,这玉佩价值不菲,由刚刚那美妇人嘴里没说完的话,这枚玉佩显然是那少年的父亲给的,那美妇和少年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少爷,可这枚玉佩怎么看都是勋贵世家之物。 罢了,那些个勋贵世家的老爷们,最喜欢养外室,刚刚那美妇和她儿子,指不定就是哪个勋贵老爷的外室和外室子,若那老爷要寻这枚玉佩,他还当真是保不这玉佩的。 “姑娘您聪慧过人,我服了,成交。”老板斟酌一番后,终于下了决定。 左右他今天还是赚了几百两银子,不亏。 老板将玉佩拿了出来递过去,白薇伸手接过,季望舒将手中的砚台也递给白薇,然后指指放砚台的小木箱道,“劳烦老板将那木箱拿过来。” 老板便拿了木箱过来,白薇伸手接过,将那砚台和玉佩一起放了进去,然后关上箱子,笑咪咪的看着老板,老板愣了一愣方才会意,忙又将钥匙递给白薇。 白薇锁好箱子,尔后这才由袖中摸出两张银票递给老板,老板接过一看,看是四海钱庄的这心里就放了心,将银票收好,看季望舒主仆三人就要出去,想了想还是有些按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小姑娘,您刚刚也说了,这玉佩我保不住,可您就不怕吗?” “我自是不怕的,老板你保不住的原因是因为你开着店,店就在这里。”季望舒淡淡一笑,带着白薇白芍转身离开。 店在这里,所以那母子若是后悔了,可以找上门来,可她是谁,那母子二人却是不识的,无从去找,自然不怕。 看着主仆三人离去的背影,老板情不自禁的摇头,真是聪明得让人害怕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什么人家才能养得出这样的小姑娘! 季望舒三人回到街对面的小茶馆,胡九正老老实实的坐在原地,这回却再也不敢贪这茶馆的茶好喝,左一杯右一杯不停的喝了。 “姑娘,是不是您要寻的人?”胡九起了身眼巴巴地问。 季望舒点头,“从今天开始,你们去给我查那妇人的身份,查到了再传消息给我。” 胡九应下,又道,“姑娘,可要派人盯着这母子二人的府邸?” “派人盯着吧,只是要小心谨慎行事,切莫惊动了这二人。”季望舒道。 胡九点头,“姑娘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的,姑娘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小的去做?” 等季望舒说了并没有后,胡九便告退离开。 “姑娘,眼下可是要回府?”白芍见姑娘起了身,忙问道。 “不,先去三叔那边看看。”季望舒边行边道。 她之前买下了季青山名下产业,如今也是由季青山打理着,离这条街也不过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她甚久没见过七妹妹了,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如今怎样。 临水街的往南拐的巷子里,有座两进的小院子。 院子虽不大,但胜在幽静清雅。 前院左侧僻了块空地种了一片楠竹,外院住着两个粗使婆一个管事妈妈并一个管事,由外院往里走就可见一圆形垂花门,过了垂花门就是内院,内院比外院要大,共三间正房,附两间小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均有抄手游廊相连,正房后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庭院,种着些花草树木,紧挨着一间小小的抱厦,又搭了个凉架,架上种着蔷薇花,只如今不到花期,架子上只一片绿叶展开。 凉架下面,之前在字画店里的美妇正蹙眉看着少年道,“清哥儿,你今儿可是犯了大错,回头你爹爹来,怕是要责罚你。” 清哥儿脸白了白,却是不肯认错,只犟着嘴道,“娘,您也看到了,那老板是怎么鄙视我的,我今天若不买下这端砚,他心里还指不定怎么嘲讽我呢,您就忍心让人这般耻笑我?” 美妇想到之前老板的态度,这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委屈和酸楚,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尚且忍不住,更何况年轻气盛的儿子。 罢了,总归是她这个当娘的没能给他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才让他受这么多委屈,如今难道还要为了几百两银子去骂他不成。 美妇这般想着,心里便也没了怨责儿子的意思,只想着那玉佩到底重要的紧,想了想就道,“清哥儿,那玉佩到底是你父亲送你的,娘亲这就拿银票去把那玉佩赎回来,你——” “玉佩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赎回来?”匆忙走进来的苏尚庭听见这话,脸就黑了。 那美妇没想着苏尚庭今天会过来,且恰好听到她和清哥儿说的话,这脸就忍不住白了,可她自来视苏尚庭为她的天,自是不敢隐瞒的,看着苏尚庭虽然阴沉却依然俊朗的脸,她小心冀冀地道,“二爷,妾陪清哥儿去买端砚,那老板着实可恶,明里暗里嘲讽我的清哥儿,清哥儿一时气不过这才将玉佩给抵了换了那端砚。” 她容色极之妍丽,声音又非常娇柔,那如水洗般的双瞳小心冀冀的看着他,直把苏尚庭原本有些生气的心也看得化成了一滩春水,想着到底是他亏欠这母子二人良多,终是不忍心苛责她了,只叹了口气道,“喜姝,那字画店可是街尾那一家?” 卫氏点头,又觉当着儿子的面,二爷竟也唤她闺名,一时倒又臊又喜,一张脸是红得有如天边晚霞,端的是动人之极。 苏尚庭哪里不知她这般羞涩是因何而起,心中虽有些小小的懊恼不该当着儿子的面这般孟浪,但叫都叫了,后悔也于事无补,看着卫氏柔声道,“我这就去将那玉佩赎回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身后跟着的两个长随自也紧紧跟上。 痴痴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卫氏心里却是又喜又悲。 欢喜,自是因为夫君宠她怜她一如既往;悲的,她还要这样无名无份的跟着二爷多久,才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其实她并不在乎名份,只要能跟着二爷她就心满意足,可是她不忍心让儿子这一辈子就做个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外室子。 能让儿子抬头挺胸做人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卫喜姝能光明正大的成为苏尚庭的女人,哪怕是妾,也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的外室。 苏尚庭带着长随很快就到了字画店,那老板自会识人,忙迎了过去道,“这位爷,您要什么?” “今天可是有一少年在你这里抵了一块玉佩?”苏尚庭开门见山地问。 老板心里‘咯噔’就是一下,还真被那小姑娘说中了,那少年的家里人竟是这么快就寻了过来,看这位爷通身的气派,还有手上的玉扳指,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看来这位爷,不是个好惹的主。 当下,老板不敢隐瞒,只硬着头皮道,“的确是有。” “这是五百两银票,玉佩给我。”苏尚庭由袖中摸出五张银票递到老板面前。 老板苦哈哈地摇头回他,“这位爷,不是我不给您,只是那玉佩却是被个小姑娘给买走了,那小姑娘,那位妇人和少年也看见过的,您要不信,可以回去问问。” 小姑娘买走了玉佩? 一个小姑娘,买个男人戴过的玉佩干嘛? 苏尚庭有些不解的同时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老板沉了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那小姑娘长什么样子?身边跟了多少人?她买玉佩时都说了些什么?” 他黑着板,眸光阴翳的盯着老板,老板但觉头皮发麻两腿发软,当下将季望舒所言悉数说了出来,包括季望舒说他保不住这玉佩的话。 苏尚庭愈听脸愈沉,一个通身气势不凡的小姑娘,身边只带着两个美貌的丫鬟,这让他怎么查这小姑娘的身份? 那小姑娘,买下清哥儿的玉佩,到底是一时兴起所为,还是有意为之? 眼见从字画店老板这里,再也问不出有价值的话,苏尚庭只好带着两个长随满腹心思的离开。 “二爷,有人一直跟着我们。”左侧的长随压低了声音道。 苏尚庭心中一惊,却没回头只也压低声音问,“跟了多久?从哪里跟起?” “回二爷,我们之前去喜夫人那里时,属下就看到了那人,当时只以为是隔壁的亲朋所以不曾多想,可咱们出来后,那人就一直跟着咱们,属下这才怀疑。”长随有条不紊地回他。 卫氏和清哥儿,这是被人盯上了! 苏尚庭闭了闭眼,卫氏和清哥儿被人盯上,清哥儿的玉佩被人买走,这两者同时发生未免太过巧合,太过巧合的事,他向来不信那当真只是一个巧合。 “二爷,会不会是公主她发现了什么?”另一个长随略带担忧地问。 苏尚庭心中思虑一番缓缓摇头,自打沈云雀回来之后,惠安公主一颗心全扑到了沈云雀身上,如今这会子正愁着为沈云雀挑选夫婿,根本没有精力做别的,且昨儿晚上,惠安公主还拿了一张她看中的女婿人选给他看,让他帮忙看看那名单上的哪些人适合,哪些人不适合。 如此,他可以肯定,盯上卫氏母子二人的人,不会是惠安公主的人。 可不管是谁的人,这个院落,只能卖了,卫氏母子,也必需得藏起来! 回到那二进的小院落,卫氏迎了过来,瞧着他面色略显阴沉,卫氏心中便是一惊,莫非爷没能将玉佩赎回来? “喜姝,这个院落被人发现了,我不能久留马上得走,我走之后,自会有人安排你和清哥儿离开,你和清哥儿就留在这里稍等,千万莫要出去,知道了吗?”苏尚庭殷殷叮嘱。 卫氏心头一惊,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紧紧攀住苏尚庭的胳膊,“二爷,您不要喜姝了吗?不要清哥儿了吗?” 她心里实在害怕,眼里就带了丝恐慌,这让她的脸看起来愈发的楚楚动人。 她向来知道,苏尚庭最喜欢她什么样子。 “喜姝,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和清哥儿,你再忍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给你一个名份了。”苏尚庭温柔的抚上她的脸,轻轻劝慰。 他眼中情意真切,卫氏知他说的是真话,心中自是安定下来,柔柔地道,“只要喜姝能跟着二爷,便是这一辈子无名无份,喜姝也是甘之如饴的。” 苏尚庭愈发感动,他这一生,真是亏欠这母子二人太多了,而她却从不埋怨他,这样一心为他的女人,他怎忍心舍弃。 “喜姝,我要走了,你和清哥儿先留下来等,回头我让人安排你们离开,你放心,那里只会比这里更好。”匆忙又安抚了一番后,苏尚庭就带着两个长随大步离开。 他离开之后,卫喜姝忙那管事妈妈将清哥儿叫过来。 “娘,是爹爹把玉佩赎回来了吗?”清哥儿满脸欢欣问。 他一时气愤才把玉佩给抵了,可回来之后心里却是不无后悔的,那枚玉佩可是爹爹送他的启蒙之礼,他往日里甚是珍惜。 他脸上神色太过欢欣,卫氏不忍让他失望,二爷走时也没给她玉佩,想必那玉佩二爷没能赎回,更何况,二爷还说她和清哥儿让人盯上了,二爷虽没明白说给她听,但她心里却是明白的,怕是那玉佩,被那盯着她和清哥儿的人给买走了。 只是这些,她却不能说给清哥儿听的。 “你爹他有事先回府了,你爹爹他给咱们母子另安排了住处,那里比这里更舒坦宽敞,清哥儿,你且回房收拾收拾,只带紧要的,那些个不怎么紧要的,回头你爹会给你重新添置。”卫氏揉揉地道。 清哥儿倒也没有怀疑,只道他爹见他今日受了羞辱,所以这才想着另寻更好的住处给他和娘亲,他欢欣的点头应下离开,卫氏也转身进了厢房开始收拾。 二爷说了,马上就能给她名份了,到了那时,她的清哥儿也能被人尊一声侯府小少爷了! 照水街离临水街两个街道,临水街清静,照水街却热闹非凡。 因着这日天气极好,一些在家里憋久了的公子哥们都约了今天小聚,今日是宣平侯嫡长子南宫炜做东宴客,南宫炜宴客的地点,却是照水街名为‘楼外楼’的酒楼。 因着人多,便也没订包厢,一群公子哥上了二楼寻了位子坐下后,武安侯府的小公子看了一圈道,“难怪长安兄没订醉仙楼,这楼外楼的名声虽不如醉仙楼大,可这看起来倒不比醉仙楼差。” 闻者俱都点头,他们初时也有些好奇南宫炜怎的竟安排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楼相聚,可进来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楼外楼装饰得淡雅精致,的确与从不同。 很快,酒菜上了,宴席上杯觥交错端的是热闹之极。 “慎兄,你可是来迟了,该罚。”当叶品言迈了上来后,南宫炜站起来笑道。 公子哥们都有些意外的看着叶品言,自打宫中出了那样的事后,这叶品言就闭门不出,再也没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上,今儿倒是稀奇,他竟然赴宴了。 被众人各色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叶品言虽心中不胜恼怒和愤然,但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深吸了一口气后迎上去道,“却是我的错,自罚三杯。” “好,慎兄果然爽快。”南宫炜拍拍他的肩膀,亲自斟了一杯酒递过去。 叶品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南宫炜又连着给他倒了两杯,他接过后同样一饮而尽,公子哥们就开始起哄。 “豫才兄多日不见,酒量见长啊。” “豫才兄可真不够意思,前些日子我怎么递贴豫才兄都不肯赴宴,怎的南宫兄做东,豫才兄却是来了。”这语调阴阳怪气的乃荣安侯世子,那也是上京出了名的纨绔,这会子正拿了不满的眼光瞟着叶品言。 在座之人虽都是纨绔,却不代表没眼力,这会子都看出荣安侯世子对叶品言生有不满,便一个个住了嘴不再起哄。 荣安侯世子李明润的脾气那可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若是什么人得罪了他,他明面上不会做什么,可背地里,那可是把人往死里给整的,这些纨绔们个个都是怕了他。 “世子当是知道,年前豫才在宫中生了些事端,所以这才闭门不出,如今却是想开了,所以在接到南宫兄的贴子后,豫才便厚着脸皮来了,还请世子见谅,这杯酒当是豫才给世子陪罪。”在一众纨绔们的眼光中,叶品言落落大方的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谁都没有想到,叶品言自己会这般淡然说出当日宫中之耻,这样的事情,怕是换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没有勇气像叶品言这般说出来的,所以这心里倒对叶品言这般落落大方的行事甚是服气。 荣安侯世子李明润闻言也是笑了笑,只那笑却不达眼底。 “哦,不知豫才兄在宫中发生了什么?本世子却是不曾听说的,豫才兄不妨说来听听。”李明润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品言。 当日宫中的事闹得那样大,稍有点头脸的都是知道的,李明润身为荣安侯世子却说不曾听说,这显然是故意的。 众纨绔心里为叶品言点了根蜡,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了李明润这只笑面虎对他不依不饶。 叶品言便是脾气再好,听到李明润这番明显挑畔的话也不由气得双手隐隐发抖,白了脸看着李明润。 南宫炜眼见气氛不对,便拍掌道,“难得出来聚一趟,过去了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明润,你要听回头我说给你听,别扫了大家的兴。” 他是东家,他不出来圆场子,叶品言就下不了台,南宫家族和叶府虽不见有多好的交情,可也不希望因为今天的事而导致两府的关系闹僵,所以南宫炜只能出来圆场子。 李明润淡淡地道,“既然南宫兄都这般说了,明润自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豫才兄请坐。” 见他松了口,南宫炜也算是松了气,忙拉着僵着一张脸的叶品言坐下。 虽有了刚刚这么一出不算愉悦的小插曲,但在座的公子哥们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纨绔,自是不会纠结一个不算开心的小事情,很快,宴席又再次恢复了热闹。 因着叶品言太久不曾出来宴酬,席中的人便左一杯右一杯的灌他,且个个都拿着不容推卸的好理由,叶品言无奈,只好来之不拒的一一饮了,虽则他如今酒量见长,可这般海饮却也一时就有些头沉,遂找了个理由起了身下楼,席中正闹得厉害,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楼外楼的一楼大厅,虽说不上客源满座,但也仅剩几个席位。 季望舒三人迈进来后,柜台后面的掌柜慌的忙迎了过去,“姑娘,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这里原是季青山的产业,季望舒买下来后交接过一次,所以这掌柜却是知道季望舒是他主子,只是虽然换了主子,可这家店,向来都由季青山亲自打理,小主子不曾来过这里,如今却亲自来了,掌柜的心里只以为是有什么事。 “张掌柜,我是来找三叔的,三叔可在?”季望舒环视一圈后收回目光。 三叔将这里打理的很好,她果然没有看错三叔一家。 “在的,姑娘您请跟小的来。”张掌柜忙笑着回答。 季望舒随张掌柜往里酒楼后面的庭院走过去,楼外楼后面的庭院一分为二,左边的院子是供季青山查账对账以及休息所用,至于右边,则修建了几个供客人方便的茅厕。 “季东家,小主子来看您了。”张掌柜敲门道。 季青山忙亲自迎了出来,一脸讶然的看着季望舒,“舒姐儿,你怎么来了?可是寻三叔有事?” 季望舒忙摇头,“三叔,我很久不见七妹妹了,想看看七妹妹,不知三叔这会可有空带我去看看七妹妹?” “有的,三叔这就带你去,你七妹妹也一直念着你。”季青山自然乐于自己的女儿和季望舒交好的。 一行人沿着原路往楼外楼行去,浑然不知,后面,刚如了厕的叶品言,正皱了眉看着季青山的背影。 叶品言不识得季望舒,当日在宫中季望舒虽出尽了风头,可他那会子却被齐亲王给抓了过去,然后被侍卫带到皇上跟前,他那会子万念俱灰哪有心情去看人,所以并不知道季望舒长成哪般模样,可季青山他却是认识的。 季府三房由靖安侯府分家的事,他也是听说过的,当时她那姑姑说的是季三爷卖了所有产业,携着他姨娘全家离开京城回他姨娘的祖地,可眼下怎么人却在京城里? 回了楼外楼,见那掌柜在门口亲自送着季三爷并那小姑娘上了马车,且掌柜的态度甚是恭敬,叶品言心中一动,走过去问,“掌柜的,季三爷是您这楼外楼的东家?” 张掌柜见他穿戴不凡,且又识得自家旧东家,便笑着点头,“这位公子您说的没错,季三爷正是咱们这楼外楼的东家。” 虽则现在楼外楼的东家是季大姑娘,可季大姑娘说过,对外,这楼外楼的东家仍是季三爷,所以他也不算撒谎。 原来季三爷不曾卖掉京城的产业啊,那是不是季三爷一家并没有离开上京城? 叶品言这般想着,倒没再问又回到二楼。 季青山带着季望舒很快就到了他新的府邸,五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也绝对不算小。 一路行至内院的主院,张氏和季七姑娘正陪着宁老夫人说话,因着分了府,如今张氏不再称宁姨娘而直接唤母亲了,七姑娘也堂堂祖祖的唤祖母了,一家三口也不知道说到什么,正笑得开心。 季青山带着季望舒主仆三人进来后,张氏是一脸愕然,七姑娘则喜的跳下椅子奔到季望舒面前道,“大姐姐,你可算来了,小七可想大姐姐了。” 季七姑娘一张圆嘟嘟的小脸满是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欢且感激这个大姐姐的。 爹娘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若不是因为大姐姐,她们三房也不能由侯府分出来,若不是大姐姐,爹娘准备离开上京回祖母老家的,如今这院子虽不如侯府富贵,可现在的她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看长房二房的脸色行事,倒比在侯府时要开心得多,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姐姐帮了爹和娘,所以,她心里记着大姐姐的好。 坐在上头的宁老夫人也是满脸感激的看着季望舒,若不是她从中帮忙,她怕是还被老夫人关在那祠堂里面不见天日,哪能像现在这般坐享天伦之乐。 “大姐姐也很想七妹妹,七妹妹如今越发的漂亮了。”季望舒弯了弯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季七姑娘圆嘟嘟的小脸蛋。 季七姑娘笑得大大的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愈发可爱。 季望舒又摸了摸七姑娘的小脑袋瓜,然后才松了手,冲着老夫人福了身下去,“老夫人好,二婶婶好。” 老夫人和张氏忙不迭的侧身避开,大姑娘如今可是郡主身份了,她们怎么担当得起。 一家人都坐下后,季望舒刚刚看到张氏起身,便瞄到张氏有些显怀的肚子,忍不住问,“二婶婶可是有了身孕?” 张氏一脸幸福的点头,从前住在侯府里,一天到晚事太多,她被老夫人给生生搓磨得六个月的孩子给流了,那以后再也没怀上过,没想到搬出靖侯府,这么快就怀上了,她只愿肚中是个男孩才好。 “恭喜二婶婶了,没准这次就能给小七添个弟弟。”季望舒一脸真诚的看着张氏。 张氏笑了笑道,“借舒姐儿吉言,大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许久没见七妹妹了,所以便想着来看看七妹妹,顺便还有一事想要问三叔。”季望舒笑着道。 季青山忙看了过去,“舒姐儿想问什么?” 季望舒便道,“我听闻三叔从前也是进过书院想要参加科举的,不知三叔如今可还有这想法?” 季青山就不由愣住了。从前他的确怀有抱负的,只是他毕竟只是庶子,被嫡母打压得太狠,嫡母拿他姨娘威胁他,他逼得没办法只能弃文从商,堂堂靖安侯府的庶出公子成为一介商人,他心里不是不难受的,可再难受,也比不得自个姨娘重要。 如今舒姐儿问起这话,自是勾起他藏在心中已久的念想,只是——他如今都这把年纪了,且学业也放得太久了,时过境迁,怕是 “三叔若是愿意,应该努力去试一试。”看出三叔眼中的矛盾和挣扎,季望舒轻轻道。 ------题外话------ 谢谢大悦悦dyy亲以及北宫悠然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39 彪悍姑娘娶不娶 归燕轩里,心绪不宁的叶氏在房中来回踱步。 林妈妈打起帘子迈进来,叶氏就停了脚望过,“怎么样?” “回夫人,老奴去查探过了,三爷的确还留在上京,三爷一家子在临水街的东巷那边买了个五进的院子。” 叶氏听了就气得牙疼,想当初怕老夫人知道她将陆氏的嫁妆给挪用了,不得已找三房开口借了银子填是那个窟窿,而三房借是借了,却是以分府为条件,且答应带着一家子回南安郡,这如今倒好,三房这一家子根本就没离开过上京城,倒是过得相当滋润。 她如今连中馈都没了,自然是捞不到什么油水,且还欠着三房五十万两银子,她过得这么不如意,凭什么三房可以过得这般滋润? “夫人,那楼外楼的生意,当真是好,老奴瞅着这一天可能赚不少银子,三爷当真会做生意。”一想楼外楼基本满座的客人,林妈妈就不由有些感叹。 叶氏听了愈发气得牙疼,当初找三房借银子时,三房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卖掉全部产业才能凑够,可这楼外楼明显就没卖掉,想来当初就是看着长房急需银子,所以三房便拿矫,生生逼得她和侯爷不得不同意去说服老夫人让三房分府。 老夫人若知道三房没有离开上京,势必是忍不了的,若是—— 叶氏心中一跳,忽尔就笑了起来,吩咐林妈妈道,“去备马车,我要出府。” 林妈妈见夫人先是气得脸色阴沉,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得开心,虽有些纳闷也不敢多问,只忙的去叫外院的管事准备马车。 马车行了约大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 宝珠和珍珠扶着叶氏下了马车,林妈妈道,“夫人,就是这里了。” 叶氏抬眼望过去,看着门匾上‘季府’二字就不由冷哼,她迈开步伐行了过去,林妈妈伸手扣那铜环,大门打开,一小厮探了个头出来看着林妈妈道,“你们是——” 林妈妈却不答他,只用力一推,把门给推开了道,“告诉你们,靖安侯夫人来看她来了。”说完转身看着叶氏道,“大夫人,您请。” 那小厮一听是靖安侯府的,心里便有了数,这人都进来了,拦是拦不住的,还不如赶快去禀报管事,让管事来接待。 叶氏带着宝珠和珍珠进了门,抬眼稍作打量,见这院子并是很大,看上去也不过普普通通不显奢华,这心里倒平衡了些。 很快,便有管事迎了过来,“大夫人,您请跟小的来。” 且说内院里,张氏听说叶氏直接找上门来了,眉头稍皱转头吩咐,“去让二管事的赶快将三爷请回来,告诉三爷,嫂嫂来了。” 丫鬟忙不迭的退出去,寻了二管事将夫人的吩咐说了,那二管事也不敢耽搁,忙着出了府去寻季三爷回府。 叶氏进了内院张氏的厢房,一眼就瞧见张氏显了怀的身子,就扯了一个笑道,“恭喜三弟妹了。” 张氏也笑道,“谢谢嫂嫂,嫂嫂请坐。” 叶氏坐下之后,张氏又命人上茶,然后看着叶氏道,“嫂嫂今日上门,可是有事?” “自是有事的,三叔和弟妹瞒得可真紧,母亲和侯爷都只道三叔和三弟妹带了宁姨娘回南安郡,却没想三叔和三弟妹根本就不曾离开上京城。”叶氏唇角含了一抹讥诮,淡淡地看着张氏。 张氏只当没听见她话里的讥诮,叹了口气道,“嫂嫂,原本我们是要回南安郡的,可这分了府后,我这身子便有些不适,请了大夫才知道有了身子,嫂嫂也是知道的,我这一胎来的很不容易,南安郡路途遥远,三爷怕动了胎气,所以这就留在了上京城。” 叶氏听了心中冷晒,怀了身子所以不回南安郡是吧,以为这样就能难倒她,那要把她叶氏想得太简单了。 “不瞒弟妹,林妈妈告诉我三叔和三弟妹还在上京城的时候,我还当林妈妈看走了眼,三叔和三弟妹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却原来是因为这样才不得已留了下来,既然三弟妹有了身子回不了南安郡,那正好就回侯府,府里人多,也能照应好三弟妹你不是,母亲若知道三弟妹你如今有了身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叶氏一脸体贴地看着张氏。 张氏的心就沉了沉,老夫人知道她怀了身子,一定会不高兴的,而她,也绝对不会再回靖安侯府,这一胎来得好不容易,若是回了靖安侯府,老夫人指不定又要怎么搓磨她。 “嫂嫂,我们三房,已然分了府了,既是分了府,又怎好回去。” “当初分府,是因为三叔和三弟妹说宁姨娘老了,要接宁姨娘回南安郡荣养,这如今既然暂时回不了南安郡了,那就先回侯府,什么时候能回南安郡了,再出府也不迟,三弟妹既是怀了身子,我就不打扰三弟妹了,我这次来,也只是怕林妈妈看走了眼,所以亲自来看看是不是三叔和三弟妹,既然林妈妈没看走眼,我也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明儿好准备好人来接三叔和三弟妹一家回府。”叶氏说着就起了身。 张氏忙也跟着起了身道,“嫂嫂且慢,回府之事我做不了主,还请嫂嫂等三爷回来再行相商可好?” 叶氏没再坚持,又坐下身子道,“也好,三弟妹你有了身子,快坐下吧。” 见叶氏肯坐下,张氏心里便清楚,叶氏此前前来,应该并不一定是非要她三房搬回侯府,只不过是想以此为筹码来要挟她和三爷,而叶氏所求,她心里多少也有数,长房还欠着三房五十万两银子呢! 这一坐约莫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季青山才匆忙回来。 一番寒暄过后,叶氏便将来意说明,季青山果决摇头拒绝,“大嫂,我是不会搬回侯府的,大嫂请回。” 叶氏没想到季青山态度这般强硬,脸色一变道,“三叔可是想清楚了?三叔莫非以为分了府,长房便不能再干涉三房的事了吗?三叔需得知道,今日之事只要请族里的叔老们出来表态,即便三叔你可以不用搬回侯府,宁姨娘则是一定要回侯府的。” 她知道,季青山最大的弱点就是生他的宁姨娘,只要抬出宁姨娘,就不愁他不让步。 季青山冷冷看着她,按下心中的愤怒道,“大嫂不用拿宁姨娘来威胁我,大嫂如今还没将此事告知母亲,想必也是有所求,大嫂所求什么不妨直说。” “三叔不想让母亲知道三叔还留在上京倒也简单,只要三叔将侯爷写给三叔的那张借条给回嫂嫂,三房一家留在上京的事,嫂嫂绝不告诉母亲。”一脸理所当然的叶氏看着季青山道。 五十万两的银子,她竟是想白拿了去! 张氏虽知道叶氏是奔着这个而来,却没想到叶氏胃口竟然这么大,倒真是厚颜无耻得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可能,这五十万两可是我三房全部身家,若全送给大哥和嫂嫂,我拿什么养家糊口。”季青山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叶氏冷笑道,“三叔当初说是要变卖全部产业才能凑齐银子,可据嫂嫂所知,楼外楼三叔却不曾卖掉的,楼外楼生意如此红火,三叔又何愁不能养家糊口。” “大嫂是从何人嘴里听说这楼外楼没卖的?楼外楼早就卖了,只不过买主是青山有几分交情的旧识,他念在和青山这几分交情的份上,将楼外楼给青山打理而已,大嫂若是不信,回头青山可以拿买卖文书给大嫂过目。”季青山皱了眉回她。 他都说要拿买卖文书给她过目了,想来这楼外楼是换了东家了。 叶氏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嫂嫂也不为难你,那欠条上的数目,减半如何?” “青山最多只能减十万,嫂嫂好好考虑,考虑清楚了再回青山。” “你就不担心我将此事告诉老夫人?”十万太少,叶氏不乐意的看着季青山。 “大嫂若不肯收下这十万非要告诉老夫人,大嫂只管去告诉老夫人。”季青山眼也不眨的回她。 他态度果决没有回转余地,叶氏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点头,又道,“回头我让侯爷另给你写张借条,明儿送来。” “大嫂既然来了,可要留下用餐?”见三爷和叶氏已然谈妥,放了心的张氏就随口问道。 叶氏只看了她一眼,连话也不愿再多说了,转身就走。 “三爷,您刚刚那么坚持,您难道就不怕她不依?”没了碍眼的叶氏,张氏就忍不住问。 季青山笑着摇头,“她不敢,那五十万两银子,她本来就是瞒着老夫人借的,她若敢将我们还留在上京的事告诉老夫人,我就敢把她找三房借银子的事捅给老夫人。” 张氏听了就不由又问,“三爷,既然她也怕,那您又何必白折送她十万两银子?” “不能把人逼得太急,总也要让她捞到一点好处,她才会甘心,否则她若是急红了眼,拼着让老夫人知道她找我们借银子的事,也要将我们留在京城的事告诉老夫人,那岂不是因小失大?”季青山很有耐心的解释给她听。 张氏也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损失十万银子,买个安心也是不错的,她现在怀着身子,可不敢冒受老夫人搓磨的风险回侯府。 回到靖安侯府的叶氏,此次出府,虽没有完全达到她想要的目的,但也不算没有收获,自然也不会将三房还在上京的事禀报老夫人。 倒是季青山放心不下,于是命人传了消息给季望舒,将叶氏去他府上的事详细的告诉了季望舒。 季望舒知道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过了七八天,季望舒才得了胡九那边使了人回她,她让盯着的那母子二人,竟是不见了。 季望舒忙带了白薇白芍出了府,去寻那胡九问个清楚。 这一次见面,还是定在上次那个小茶馆里,胡九一脸愧疚地垂着头不敢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望舒蹙了眉问。 胡九闷闷地道,“咱们的人按姑娘吩咐的,白天黑夜都安排了三个人盯着,原也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只是这几天,咱们才发现,那母子二人很久没出过门了,那妇人不出门倒也说的过去,可那小少爷,每隔一天都会出一趟门,所以前儿晚上,我就乘黑摸了进去,这才发现那院子里头早空了,连那几个看着像是奴才的也不见了。” “姑娘,我们兄弟几个,真没走过眼,那母子二人真不是从大门和后门走的。”胡九又补上一句。 他心里也憋屈,不分日夜的守着,却还没能把人给守住,还不知道人是怎么离开的,简直就没法跟姑娘交差。 “你仔细想想,这些天就没什么异常吗?”季望舒没去责罚胡九。 胡九偏着头想了一会,有些不肯定地道,“有倒是,那天有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来过那院子,进去一会又出来了,咱们的人跟过去瞧那老爷进了那家字画店,没多久又回了那院子,进去没多久那公子又离开了,咱们的人本是想跟的,可跟丢了。” 去了字画店啊,季望舒便明白,怕是去赎被自己买下来的那块玉佩的,胡九的人怕是被人发现了,那院子里头,一定是有通向别处的暗道,不然那母子二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 “那公子看上去多大,又长什么样子?”季望舒看着胡九问道。 胡九摇头,“咱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看不太清,只是很俊秀的样子。” “这里不用守着了,那妇人的身份,可有打探到?” 胡九又是一脸羞愧的摇头,“姑娘,咱们的人想尽了办法,可就是没人知道这妇人是什么身份。” 既然是有心隐藏,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查探到的。 季望舒本也就没抱太大希望,而且这妇人的身份虽是查不到了,可不代表她不能从别的地方去查。 “不用查那妇人了,你们去盯着沐恩侯府,将沐恩侯府的事打探清楚了来回我。”季望舒不再纠结消失了的母子二人,转而吩咐。 胡九愣了一愣,“姑娘,沐恩侯府上上下下都要查吗?” 那可是侯府,府里头主子加奴才,那可不得几百人,这要打探到什么时候! “只打探沐恩侯和他几个儿子的事,别的不用。” 胡九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可以立功的好机会,立马一脸信心十足地道,“好的,姑娘您放心,小的这一次绝对不会让姑娘您失望了。” 出了小茶馆上了马车,季望舒没有打道回府,命车夫驾着马车直奔醉仙楼。 也不知道华容之那厮,如今可是到了北漠? 醉仙楼的生意一直很好,虽价格昂贵,但上京城有钱的人多了去。 季望舒主仆三人刚上二楼,就听见一姑娘娇娇柔柔却又无比固执的声音,“潇怀谨,你到底娶不娶我。” 这声音听着虽娇娇柔柔的,但一点可不小,原本热热闹闹的酒楼,忽的一下就静了下来,整个二楼的客人,皆都朝那姑娘望了过去。 到底谁家的姑娘,能养得出这般彪悍当街逼婚? 虽这里不是街道,可和街道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不是。 这一眼望过去啊,客人都俱都失了一半魂。 美啊,可真是美啊! 巴掌大的小脸,晶莹剔透的似那上好的玉脂一般的股肤,杏眼粉腮,那眼里似一汪冷清的山泉水,让人瞧着就没来由的醉,偏她还咬着唇似嗔非嗔似怨非怨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公子。 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直让人心魂儿也跟着那姑娘的眼波荡啊荡的飘上了半空。 这么美的姑娘,竟然还有人不乐意娶? 是哪个不识抬举的混账东西,竟不主动求娶这姑娘,倒让这姑娘这般委屈的逼婚? 不过一眼的功夫,客人们都觉得坐在那姑娘对面的公子,忒不识抬举了些! 不识抬举的萧怀谨萧公子,眼光一顺看到立在楼梯口一脸看戏的模样,立马跟见到了救星似的挥手,“季大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顿时,所有人的眼光就转到了正在看戏的季望舒脸上,这一看,却又是眼前一亮。 竟也是个美得跟观世音座下小仙女似的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太小了些。 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季望舒面不改色的冲着不识抬举的萧公子道,“这位公子看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她可没兴趣当挡箭牌。 萧怀谨一怔,这小丫头,他前不久才出手相助于她,转眼她就说不认识他。 说好的记下了,欠他一个人情的呢? 不兴这么过河拆桥的吧? 无视萧公子满脸控诉的小眼神,季望舒很是气定神闲的朝天字一号包厢走。 然后在萧公子不敢置信的眼神里,季望舒推开天字一号包厢的房门走进去,转了头冲他抛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萧公子嘴角抽了抽,就见那小丫头身边的俩丫鬟,‘咣’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没良心没义气不讲信用的小丫头,身边的丫鬟也跟着没良心没义气。 “萧怀谨,你还是个人吗?”娇娇柔柔的声音再次响起。 客人们再次望着那美得勾人心魂的姑娘,内心却激情澎湃的做着各种猜测。 这名为萧怀谨的公子,难不成对这姑娘始乱终弃了? 还是这萧怀谨,家中已有妻妾却还招惹这小姑娘了? “我怎么就不是人了?”萧怀谨很是无辜地看过去。 不敢骂又不能瞪,这姑娘生来就以折磨他为乐。 将她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这样真的好吗? “亏你能对那么小的姑娘起色心,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个人?”貌美如花的姑娘声音娇娇柔柔,义正言辞。 四周的吃瓜群众看着貌美如花理直气壮的姑娘,深感这姑娘道德心可真强! 天字一号房包厢里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小姑娘季望舒,嘴角抽了抽。 萧怀谨打哪惹上这么个奇葩姑娘的? 萧怀谨抚额,她哪只眼看到自己对季大姑娘起色心的? 他明明只是本着敬老爱幼的良好品德顺手救了那小丫头一把,怎么到了她眼里,就成了色心了? “你能不能不要闹了?”面对打不得骂不得瞪不得,总之什么都做不得的美娇娘,萧怀谨只能干巴巴地甚是没有说服力度的劝。 美娇娘眼波一转,那笑就跟那狐狸似的,“你娶了我,我就不闹你了。” 萧怀谨顿时闭嘴,眼观鼻鼻观心,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听见。 四周吃瓜群众心中有一万匹草尼玛奔过。 你不娶,我们想娶啊! “这位姑娘,在下姓周,这人不识抬举,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娶姑娘为妻。”有那色心包天的公子,终于忍不住踱了过去,自以为风度翩翩的弯下身子献殷勤。 萧怀谨瞄了瞄这胆大包天长得还不赖的少年,心中默默为他点根蜡。 美娇娘抬了头,一笑倾人国,“周公子,这家伙,他哪里就不识抬举了?” 美娇娘葱管似的玉指指着萧怀谨,风度翩翩的少年愣了愣,旋即又含笑回她,“姑娘,你这般温柔善良美丽可爱,他却不肯娶姑娘你,如此就是不识抬举。” “他不识抬举,和周公子你有关吗?”美娇娘笑里含俏地问。 周公子又愣了愣,是和他没关,可是他这不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这才为她打抱不平嘛! “姑娘,在下这是为姑娘打抱不平,似姑娘这般温柔善良美丽可爱的姑娘,不应该被这样的人这般对待。”周公子向来自诩很会说话,而女人嘛,都是喜欢听好话的。 只是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 美娇娘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周公子,我们认识吗?” 周公子忙道,“姑娘,咱们虽然素不相识,但姑娘放心,在下家父” “既然素不相识,那请周公子走远一些,莫要妨碍我和他。”美娇娘毫不客气地打断周公子,一点都没觉得她这话说得有多伤人。 周公子的脸青了青,面子有些挂不住,但他也知道,醉仙楼不是个好闹事的地方,东家可是荣安侯世子李明润,那就是一个能把人给整疯的家伙。 “既然姑娘执迷不悟,在下就不打扰姑娘和这位公子了,告辞。”周公子很会给自己找台阶下,顶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或嘲讽或怜悯或好笑的眼神,神若不那么自如的回了他自己的席位。 有了周公子的前车之鉴,即便还有人怀着蠢蠢欲动的心,这会子也不得不熄了心思。 “萧怀谨,你不娶我也不打紧,不娶我就把我五姐娶回去吧。”美娇娘笑吟吟地看着萧怀谨,那模样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吃瓜群众顿时愕然了。 这姑娘不是应该情深似海以死相逼这位公子娶她为妻吗? 怎么转眼就变成逼这公子娶她五姐为妻了? 不过就冲这姑娘如花似玉的容颜,想必她那五姐,也一定很美。 天字一号包厢里的季望舒,觉得这奇葩姑娘更奇葩了一些,果然这世道,只有更奇葩没有最奇葩一说。 这样奇葩的小姑娘,可真是甚合她的眼缘啊! 这时的季望舒,早忘了她已不是当年的秦古国铁血女帝,如今的她才是小姑娘。 萧怀谨心有怨怨的看着美娇娘,“你五姐已经订亲了。” 未来五表妹夫还是你亲亲的四表哥,姑娘你这么挖你四表哥的墙角,疼爱你的四表哥,他知不知道你在拼命挖他墙角? 美娇娘不置可否的摇头,“五姐姐喜欢的是你,她喜欢着你却又要嫁给四表哥,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我替四表哥不值。” 吃瓜群众立马将这姑娘的境界提升了一个层次。 所以这姑娘其实并不是喜欢这个萧怀谨萧公子,她真正喜欢的是她四表哥,因为担心她四表哥娶她那个吃着碗里还要看着锅里的五姐姐,所以才要逼这萧公子索性娶了她那水性扬花的五姐姐。 吃着碗里的四表哥,还要看着锅里的萧怀谨,可不就是水性扬花么! 吃瓜群众心有同情的看着锅里头的萧怀谨,真要应了这姑娘的话,娶那么一个水性扬花的姑娘为妻的话,这往后头顶不得罩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 萧怀谨小眼神满是悲愤地看着美娇娘。 所以你是为了你四表哥,不惜逼你五表哥跳火坑? 你四表哥值得姑娘你不惜拖着这样的身子跋山涉水不远千里的跑来上京城? 愈想愈不开心的萧怀谨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七表妹的脖子细嫩得像那小鸟的脖颈,他实在想伸过去轻轻捏住那细嫩的小脖颈,省得她不把她自个当回事。 “萧怀谨,我警告你,你不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完全没有被他眼神震慑住的连七姑娘,不但没有被震住,还很是不开心。 天字一号包厢里的季望舒,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后悔,早知道不应该进包厢,就大厅里选一位置,就能看清楚萧怀谨如调色盘一般的脸。 萧怀谨压了压心中将近抑制不住的怒火,淡淡道,“五表妹喜欢的是宴殊,你若真替你四表哥不值,就应该去找宴殊娶你五姐。” 连七姑娘眨了眨眼,五姐真正喜欢的人是宴殊? 难道她情报有误? 若论皮相,宴殊那厮,当真是比萧怀谨要出色一些,五姐若喜欢的是宴殊,倒也不奇怪。 “宴殊公子举世无双,五姐她贪恋宴殊公子容色也很正常,可五姐真正想嫁的是你,你娶了五姐,我再去嫁宴殊,这样五姐就会一心一意对四表哥了。”连七姑娘眼波转啊转的,终于想出了一举三得的好办法。 吃瓜群众不由对连七姑娘的四表哥鄙视且向往之。 能让这么天仙般的姑娘不惜为他这般周全的设想,他何德何能? 宴殊啊—— 天字一号包厢里的季望舒,在听到宴殊这名时,脑里的思绪顿如奔腾的大海。 外面那奇葩的小姑娘,当真越来越合她眼缘了! 就是不知萧怀谨,此时的脸色又变成怎样了? 萧怀谨的脸色没变,清俊如初,只眼里蕴含的那几不可见的戾气,一闪而逝。 “宴殊不会娶你。”冷冷抛出一句,萧怀谨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虽不如他府中的美酒,却也尚能入口。 这么美的姑娘谁会不娶? 吃瓜群众表示不服。 连七姑娘不以为然娇憨一笑,“我自有办法让他娶我,你只需应了我娶五姐就行。” 她笑得娇憨,萧怀谨看在眼里又忍不住倒了一杯酒喝下去,烈酒入喉,稍稍压住他要捏断连七姑娘脖颈的冲动,他起身,行至连七姑娘身边,“你跟我来。” 连七姑娘眸光盈盈起了身,很是端庄的跟在他身后,然后看着他敲开天字一号包厢的房门。 包厢里,季望舒含笑望着萧怀谨和他身后娇憨且矜持的姑娘,浑然不知,在连七姑娘的眼里,她才是那个娇憨矜持的小姑娘。 “萧公子请坐,这位姐姐也请坐。”季望舒随意一指。 房中空椅众多,萧怀谨大步行至她对面坐下,连七姑娘从善如流的坐在他左侧。 “如今季大姑娘可是认识我了?”坐下之后的萧怀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气定神闲地回望过去,“此一时彼一时。” 连七姑娘的眼陡然就亮了,“萧怀谨,你上哪认识的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萧怀谨抚额,可爱?季大姑娘做的那些事儿啊,说出来你就不会说她可爱了! “这位姐姐我姓季,名望舒。”季望舒看了一脸黑线的萧怀谨一眼,笑咪咪的自行回答。 连七姑娘忙也自我介绍,“季妹妹,我姓连,名青卉,季妹妹可不要被萧怀谨这厮的脸给骗了,他啊,也就这张脸长得好看。” 季望舒看了被贬得一无是处的萧怀谨一眼,他风轻云淡连眼都没眨一下,可见是被贬习惯了。 “萧公子和连姐姐非我西楚国人?”季望舒挑眉,略带肯定的问。 萧怀谨眉头稍稍皱起,连七姑娘略显讶然的道,“季妹妹如何得知?” 这便是承认,她和萧怀谨皆不是西楚国人了。 季望舒想了想便回她,“刚刚听姐姐提到宴殊,宴殊公子的大名,世人皆知。” 这解释勉强说的通,连七姑娘叹了口气道,“宴殊那厮生得一张好脸,竟将这天下人都骗了去。” 看来连七姑娘并没有被宴殊那张脸所骗啊! 季望舒不动声色的朝萧怀谨看过去,果见他眼里因着连七姑娘这话就闪了一丝贼光。 瞧他一直端着架子,一副不为连青卉所动的傲然模样,到了此时终于破功,明明喜欢着连青卉,却又打死不承认,这种人呐,活该被连青卉气死! “连姐姐难道不曾被宴殊公子举世无双的容色所骗?”季大姑娘这话问的是一肚子的包藏祸心。 “我当然——”连七姑娘忽然瞥见季大姑娘双眼滴溜溜往萧怀谨看的精乖模样,顿时回过神来,娇娇柔柔地继续,“也是喜欢宴殊公子的。” 某人的脸并没有因为连七姑娘这一声喜欢而有所动容,只长长的眼睫毛跟那蝶冀似的,扑闪了两下。 季大姑娘便以手托腮一脸向往之的表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宴殊公子能得世人如此评论,叫望舒都心生向往之,连姐姐若是嫁给宴殊公子,望舒以后可有机会一瞻宴殊公子容色?” 连七姑娘‘咯咯’的笑了起来,“季妹妹放心,等我回去嫁给宴殊了,一定带他来见妹妹。” 这话说的无比自然,恍似她嫁宴殊的事已顺理成章不可动摇。 萧怀谨瞧着眼前两个同样让他不顺心的姑娘,不以为然的撇嘴,“世人那是没见过燕梁国师,若见过燕梁国师,又岂会将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评价置于宴殊身上。” 就他萧怀谨来看,那宴殊最多只配给长孙逊提鞋。 “萧怀谨,你犯了七出之中的妒,快收了你这丑陋的嘴脸,别吓着季妹妹。”连七姑娘毫不留情的给萧怀谨来上一记重击。 萧怀谨直接无视连七姑娘嘴里的七出之妒,只蔑然一笑,“若是燕梁国师,怀谨倒可以坦承相妒,可那宴殊么,则不在怀谨可妒的名单里。” “萧怀谨,你见过那位燕梁国师?”从没见过萧怀谨这般敬慕一个人的模样,连七姑娘忍不住有些好奇。 同样好奇的还有季大姑娘,萧怀谨难道认识长孙逊吗? 萧怀谨郑重点头,“曾见过一次,那人,才真正当得上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我听说,这位燕梁国师以国师之位行天子之令,这样的品行,可当不上公子世无双这样的评价。”连七姑娘不以为然的摇头。 在连七姑娘的眼里,燕梁国师容色再好,可惜是奸佞之臣,一个人冠上了奸佞二字,再好的容色,也为之失色。 萧怀谨却不认同连七姑娘的观点,“燕梁国本就与诸国不同,燕梁国人信奉巫师多过皇室,燕梁大巫师的地位堪比皇室宗亲,更别说国师这样的人,燕梁国若没这位国师掌控朝廷,又哪能一跃成为五国之首?” 这话也有道理,连七姑娘不得不承认,一个人,若是能将原本的弱国发展为强国,这其中的功劳,怎么都不可能冠上奸佞二字。 “萧怀谨,可我听说,燕梁国师从前并不过问世事,据传是为了一个女人才开始出世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能让燕梁国师这样无心过问尘世俗世的人都出了世,也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女人,才能让这燕梁国师动了心。 季大姑娘心中一跳,她脑中没有长孙逊的记忆,也就不知前世的长孙逊,究竟是怎样的人,如今听这二人这般说来,难不成,长孙逊是为了她才成为燕梁国师? 她也略显好奇的朝萧怀谨望了过去。 萧怀谨眼中升起一股淡淡的惆怅,“那个女子,也同样举世无双。” 连七姑娘猛地一拍巴掌,“我知道了,你说的可是秦古国那位女帝?” 萧怀谨有些讶然她居然能猜中,他可只说举世无双,怎的她就能猜出是秦古女帝呢? 看萧怀谨的表情,季望舒便知道连七姑娘说对了,长孙逊当真是因为她才成为燕梁国师的,那是她死之前还是死之后呢? 很快,萧怀谨就给了她答案。 “正是,那位女帝死后,长孙逊才突然出世,不但短短三年就掌控燕梁朝堂,更以十万雄兵镇守燕梁和秦古交界之地,初时,诸国都道燕梁国师要发兵征伐秦古,可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只是将十万雄兵镇守在边界,却一直不曾对秦古出手。”冲冠一怒为女帝的燕梁国师,那简直就是秦古国人的噩梦。 整天提心吊胆燕梁国师的十万雄兵的铁蹄会不会踏过边界,别说秦古国的平民百姓睡不安稳,就是秦古国的皇室和朝臣,怕也是知道那十万雄兵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刃,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斩杀他们的人头。 “那他为何不征伐秦古国?”这一次问的,却是季望舒。 萧怀谨沉吟一会方回道,“据说,秦古女帝死因不明,或许长孙逊是想查出她究竟是死在何人之手,再行决定吧,毕竟现在秦古国的皇帝,可是那位女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且那位女帝生时,甚是疼爱她这唯一的亲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0 空口白牙的污蔑 虽有禁卫军统领和锦衣卫指军使二人一同查案,吴都御史的死,最终还是以天灾结案。 这一日早朝,建元帝却一连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圣旨是在众百官意料之中,原定的太子妃王韵婷改为王韵湘,虽换了人选,可到底还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姑娘,镇国公府没有损失;第二道和第三道圣旨则是分别给平南王以及战北王的,因着五月下旬便是太后六十大寿,着平南王和战北王两位王爷回京贺寿。 宣亲王府老王妃和世子年前就进了京,皇上一直不曾松口让宣老王妃和世子回封地,现在这圣旨一下,到了五月太后娘娘的寿辰,这上京城还不知要怎生个热闹法。 因着第一道圣旨,季望舒知道王韵婷不会为因为失了太子妃之位而伤怀,便也没放在心,只这一日,王韵婷身边的丫鬟绿意登门求见,待管事妈妈将绿意领进行云阁的厢房后,绿意见了她便跪在了地上,“还请郡主去劝劝我们姑娘,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这才不顾脸面求到郡主面前。” 绿意一边说一边抹泪,但季望舒问她王韵婷到底怎么了,她却又不肯说,只没头没脑的请她过镇国公府探望她家姑娘。 季望舒心知她不肯说定是有原因,也不逼她,只应了下来,见她应了,绿意又给她嗑了个头道,“多谢郡主,还请郡主早日去看我们姑娘。” 绿意虽知自己这般催促已是无礼之极,但一想到自家姑娘她也只能厚着脸皮求季大姑娘,只要季大姑娘能早日去见她家姑娘,便是她家姑娘要重罚于她,她也顾不得了。 绿意走后的第二天,季望舒就去了镇国公府。 等见到王韵婷后她才发现,她竟已瘦了整整一圈,许是因为瘦得太厉害了,王韵婷大大的双眼就有些陷了进去,原本神彩飞扬的她,竟显了七分萧瑟。 看着这般模样的王韵婷,季望舒皱眉道,“你瘦了,也变了。” 从前的王韵婷,哪怕是伤了脸毁了容,也依旧神彩飞扬,可如今的王韵婷,只剩下深深沉沉的萧瑟,就好似,这世间一切对她来言,都已经没有意义。 一个人一旦对生活不抱任何的期待,再滋补的药才也是无用的。 许是她眼神里的不赞同太过明显,王韵婷就不由得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蛋,然后才松了手,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回她,“四妹妹亲事已定,府中事情太多,我便瘦了些吧。” 这话一听就知是敷衍之词,季望舒对此不置可否。 王韵婷不会是因为失了太子妃之位而伤怀,这一点她是肯定的,可一个人心境转变如此之大,肯定是有原因的,而这原因,唯有王韵婷自己说出来,她才能再去劝慰,若她不肯说,她又如何对症下药? 她朝绿意望了过去,绿意的目光却落在曲嬷嬷身上,曲嬷嬷即便是垂着头,也能感受到绿意眼中的乞求。 她心知是绿意擅自出府请了季大姑娘来劝姑娘,她也心疼姑娘,可她再心疼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个奴才,人微言轻,根本帮不到姑娘。 “三姑娘,四姑娘来看您了。”门口的丫鬟挑了帘子进来禀报。 王韵婷脸色就是一沉,“我有客人,就不见四妹了。” 她声音并不曾刻意压低,自是没有顾忌会不会被只隔了一道帘子的王韵湘听见,且语气中的厌恶也甚是明显,想到那天王韵湘对王韵婷的态度,季望舒便有些了然,看来王韵婷的心结,只怕还是和王韵湘有关。 “三姐姐可是在恨我?”王韵婷的不见没能阻拦住王韵湘,她自己挑开帘子迈了进来,一脸倨傲的看着王韵婷。 当着外人的面问亲姐这样的话,单从这一点,王韵湘已然丝毫不顾及王韵婷的脸面,也丝毫不在意别人知道她们姐妹不合的事。 她都不在意了,王韵婷更不在意,看也不曾看王韵湘,只淡淡道,“你有何值得我恨?” “既然不恨我,那为什么不肯同意祖父为你订下的亲事?”王韵湘咄咄逼人的反问。 王韵婷无悲无怒地看着她,尔后将头转向季望舒道,“让郡主见笑了。” 她这个四妹,自打圣旨下来以后便目下无尘了,她不怕丢脸,她却还要顾及镇国公府的颜面,所以只能对季望舒说一声让她见笑了,因为这桩家丑,是她这个四妹自己揭露给外人知道的。 季望舒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提出告辞,毕竟这是家事,不是她一个外人能置喙的。 只是——她如今却也明白王韵婷心境转变为何如此之快之大,原因无它,她伤了脸毁了容失了太子妃之位,至亲之人却不想着安抚她,反倒要为了她四妹的亲事,早早把她发嫁出府。 她是王韵湘的三姐,姐姐还没嫁人,妹妹自然是不好嫁人的,虽有赐婚圣旨,可传出去到底不好听,所以老国公和镇国公,为了能让王韵湘的名声不受丝毫损益,便只能匆忙给王韵婷定亲,好让王韵婷能赶在王韵湘的婚期之前嫁出府。 一家子骨肉至亲,算计起利益来真叫人恶心且伤心! 想必王韵婷便是被这一家子骨肉至亲伤透了心看透了人情冷暖,才会变得对尘世不抱任何期待了。 “这样的话,不应由王四姑娘来问。”淡淡的,季望舒看着王韵湘道。 王韵湘是没料到季望舒居然会吭声的,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镇国公府的家事? “这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家事,还请季大姑娘莫管闲事。”想不想的,王韵湘脱口而出。 季望舒挑眉,还不曾说话,就见王韵婷伸了手,‘啪’一声脆响,一巴掌又糊了王韵湘的脸上。 “你敢打我?”被打得有些懵圈的王韵湘瞪大了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那天那一巴掌的仇她还没报,今儿又挨了一巴掌,王韵婷哪来的勇气敢打她? 圣旨已下,她可是铁板钉钉的稳太子妃,她就不怕自己日后报复她吗? 王韵婷拿帕子拭了拭糊了王韵湘一巴掌的手,然后将帕子扔给绿意淡淡吩咐,“脏了,扔炉子里烧了。” 打了她还嫌脏? 王韵湘更是气得浑身直抖,却又不敢像王韵婷一般甩手打过去,她如今可是太子妃,若让人知道她这样的行径,别说太子表哥会心生不喜,怕是皇后姑母也会因此不喜。 说不定王韵婷就是想激得她失了控动手,这样就能闹到皇后姑母面前让皇后姑母为她做主,不行,她不能上王韵婷的当! 不得不说,王韵湘脑补过度。 “我为什么不敢打你?我是长你是幼,当姐姐的教训出言无状的妹妹,有何不可?你说是家事不许外人置喙,那姐姐且问你,既然是家事,你又为何要当着外人的面大声宣扬?你自己都不怕家丑外扬了,我做姐姐的,自然就要责无旁贷的打醒你,省得你一时昏了头,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掸了掸裙裾,王韵婷风轻云淡地看着王韵湘。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王韵湘恨恨瞪了她一眼,“三姐姐既然要摆长姐的架子教导妹妹,妹妹无话可说,等妹妹回了祖父之后,不知三姐姐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伶牙俐齿。” 说完这一番找回面子的话,王四姑娘一跺脚转身离开。 “姑娘,您便是为了往后的日子,也不应该将四姑娘得罪太狠。”叹着气的曲嬷嬷有些无力的劝解。 其实曲嬷嬷亦是知道,这话已然迟了,四姑娘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今日之事,四姑娘和她们三姑娘的矛盾,已然不可能解决了。 王韵婷无谓地道,“无妨,有祖父看着,她也不敢做得太过。” 又转了头看着季望舒道,“不知怎的,打了这一巴掌后,我倒觉得舒畅多了,不如我们出府走走?” 季望舒明白,王四姑娘这会子定是告状去了,少不得一会儿就有人来寻王韵婷问话,王韵婷并不是想出府走走,而是想避开。 “好啊,我们去醉仙楼可好?” 出了镇国公府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醉仙楼。 因着天字号包厢有人订了,二人便进了地字号包厢。 “我如今的情况,你想必也能猜到一二,这些天,我常常在想,他们生我养我,让我享受了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许是应该回报了,可是到底还是有一丝不甘不愿,总想着,他们能设身处地的为我想一想,而不是把我当个为家族换取利益的物品。”喝了三杯醉仙楼的果子酒后,王韵婷淡淡地道。 季望舒也啜了一口果子酒,抬了眼看着她道,“你若不甘,那便不要妥协让步,何需把自己弄得这般模样?若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我就不会给你主意。” 王韵婷苦笑,“我原以为不管祖父和父亲怎么设想,娘亲她总会为我考虑的,可是我却忘了,我是母亲的女儿,四妹妹又何尝不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亲她有她的为难,我原该要体谅娘亲的,可当娘亲哭着求我同意祖父为我寻的亲事时,我这心里,却更不愿意答应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孙氏,那是一个真心爱王韵婷的母亲,只是她并不是王韵婷一个人的母亲,这是王韵婷的悲哀,又何尝不是孙氏的悲哀呢! 季望舒想了想道,“你娘她未必就是为了你四妹妹来求你的,或许,你娘她是打听仔细了,觉得你祖父为你挑选的人人品可以,这才放了心想要你同意这门亲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因为老国公和镇国公都是为了王四姑娘,所以才匆忙为王三姑娘寻了门在他们看来觉得不错的亲事,而在王韵婷看来,老国公和镇国公本就是看重家族利益的人,所以他们这么做,王韵婷虽不能接受但却不会太过伤心,可孙氏在王韵婷心中的地位不同,所以当孙氏也像老国公和镇国公一样也劝她同意这桩亲事后,王韵婷就伤了心,她不能接受家中唯一真心爱她的人也把她当作一件物什,所以才会看透了这人情冷暖,所以才会日渐消瘦。 而她,却能看出孙氏并不像老国公和镇国公,她是真心为王韵婷考虑的,只是孙氏认为的这种好,不是王韵婷想要的而已。 “我娘她,真是这样想的吗?”听了她的分析,王韵婷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看着她呐呐地问。 季望舒肯定的点头,“当然,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到了现在却一叶障目了呢?你仔细想想,若没有你娘的首肯,就凭绿意一个丫头她能出府来寻我去探望你?还有今日,你当你怎么能这般顺利的出府?” 像镇国公府这样的勋贵世家,便是姑娘,也得拿了对牌才能出府,更别说服侍姑娘的丫鬟了。 王韵婷却是不知道绿意去寻季望舒的事,如今听季望舒这般一说,她便恍然,而那颗被冰封的心,也渐渐升了一股暖流。 还好,娘亲她是真的疼她的! “你若不满意这门亲事,你寻了你娘直接将你心中的想法告诉她,你娘她或许也能接受你的想法也不一定。”又啜了一口果子酒,季望舒轻轻劝道。 王韵婷点头,“舒妹妹,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怕是不能原谅自己。” 若不是她来劝解,自己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若祖父和父亲逼急了,她也不确定,到时她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季望舒笑着摇头,“既然想开了,那就放开胃口尝尝这些。” 因着心结已解,王韵婷的确有了胃口,更何况醉仙楼的大厨炒出来菜,比镇国公府的厨子只好不差。 直到再也吃不下了,王韵婷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碗道,“倒真是美味,难怪舒妹妹你要拉着我来。” “这个还不算好,从前我在百花庵时,妙法主持做的百花宴那才叫好吃。” 百花宴? 王韵婷就略带了一丝好奇地看着她,“可是用花瓣做的素斋?” “是啊,各种花瓣,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带你去尝。”离开百花宴这么久了,她也应该回去看看无尽师尊妙法主持,毕竟当初在百花庵时,无尽师尊和妙法主持对她很是不错。 王韵婷点头,忽尔又想到再过不久就是花朝节,季望舒一直在百花宴长大,怕是不知道,她府上那个继母又不是个心慈的,定是不会说给她听。 “舒妹妹,二月十五是花朝节,届时要设花神会,你要参选吗?”王韵婷笑着问。 前一世的秦古国,也是有花朝节的,只不过并没有像西楚这般还设花神会。 季望舒抿了抿唇问,“这花神会是怎样的?参选什么?我却是不知的。” 王韵婷忙将花神会的事详细说给她听,说完以后又轻轻问她,“望舒妹妹,你可要去参选?” 季望舒兴趣缺缺的摇头,“我看看就好了。” “你若不去参选,今年的花神,怕是会落于叶莹玉之手,未免太过可惜。”见她没有兴趣,王韵婷有些小小的失望。 季望舒不由侧目看着她,“有你在,哪轮得到她。” 王韵婷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是不成的,脸有瑕疵者,是不能参选的。舒妹妹,你当真不去试一试吗?” “那我也试一试吧。”她眼中太过炽热的期盼,季望舒只好无奈的点头。 见她答应了,王韵婷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那一言为定,届时花神会上见。” 辞别王韵婷回到靖安侯府,季望舒便命人寻了些关于花朝节花神会的书籍细看,西楚国的花朝节大致上和秦古国差不了多少,只是花神会却是秦古国不曾有的,她便专挑了些花神会的记录看。 转眼就到了二月十五,这一天乃花朝节,按着惯例,每年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祭花神,闺阁女子则要剪五色彩笺用红绳系上,然后再把彩笺结在花树上,世人谓之赏红,且还要去花神庙烧香,以祈求花神福,佑来年花木茂盛。 西楚国每到这一年,就会举办花神大会,上至皇室公主勋贵之府,下至平民百姓家的闺阁女子皆可以参加花神大会,而夺花神桂冠者,太后或皇后娘娘会颁发赏赐,正因为如此,每一年的花朝节,都会吸引诸多闺秀前来参回花神大会,只求能夺花神桂冠。 当然,因为参选女子太多,所以花神大会对前来参选的女子也有一定的要求,其一便是花容月貌,既是花神,总不能容颜一般甚或丑陋;其二则看才华,身为花神,自然要才貌双全缺一不可。 花神大会在上京城郊的花神庙举行,主考官则由西楚国久负盛名的西霖书院的山长以及上一届夺了花神桂冠的花神共同担任,评选则是西霖书院的十位夫子担任。 因着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各州郡的人纷纷涌向上京城,络绎不绝的马车源源不绝的驶向京郊的花神庙。 花神庙前由汉白玉搭建成一个会场,整个会场都铺着厚厚的红色羊毛毡,会场的正前方摆放着一张案几,案几后面是两张黄花梨的椅子,左右两侧则各摆放了五张案几,每张案几后面同样也摆放着黄花梨的椅子。 会场四周,搭建了不少简单的包厢,供给上京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观赏所用,再往后面,则用铁铸的栏杆圈起,防止有人流挤进会场,伤了勋贵世家夫人小姐们,唯有正前方则留了一条通道供参选的女子行走。 不断有勋贵府邸的夫人携着自家的女儿进了会场,按着进来前接待处得到的号牌进入各自的包厢坐下。 靖安侯府的包厢位于会场左侧偏西方向,叶氏携着季海棠和季芙蓉,赵氏则携着季睡莲迈了进去,包厢并不算小,坐下之后倒也不显拥挤。 花神大会但凡满八岁的闺阁女子皆可以参选,季海棠和季睡莲都满了八岁,季芙蓉虽不能参选,但并不妨碍她来看热闹,至于季望舒,叶氏压根就没想着带她来参选。 只是叶氏没有想到的是,镇国公夫人孙氏早早就谴了马车将季望舒接了过去,让季望舒随镇国公府的车驾进了花神大会。 因着那日季望舒的劝解,王韵婷回府之后,将自个心中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说给了孙氏听,孙氏虽有些为难,但却也理解了自个女儿的苦处,所以孙氏便寻了老国公,也不知道孙氏是怎么和老国公说的,老国公居然同意了,这可把王韵湘给气坏了,而王韵婷打那以后却开怀很多,人也一天天有了精神气,再不像那些天心如死水,让孙氏瞧着就心惊胆战。 所以在王韵婷求孙氏接季望舒过府随镇国公府的车驾进花神会场时,孙氏一点都没犹豫,若非季望舒的开解,自个女儿谁知会怎样。 镇国公府这次前来的人却是不少的,长房由孙氏带领,携了王韵婷王韵湘,二房则由许氏领了王韵晶和王韵雅,再加上管事妈妈和丫鬟,声势甚众,好在分给镇国公府的包厢却算得上宽敞。 孙氏坐在左侧,王韵婷和季望舒分别坐在她左侧,王韵湘则端着个脸坐在右侧,姐妹二人由镇国公府自如今,全程竟是没说过一句话,便是连眼神也不曾交流,孙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也无可奈何,她心知,次女被养得有些歪了,对自个亲姐姐竟是丝毫不顾念姐妹之情,如今还没成为太子妃就已经这样,还不知她成为太子妃之后,会不会对婷姐儿变本加厉,只如今,她心里便是后悔也晚了,想着还有时间,到时再行劝导湘姐儿。 渐渐的,包厢已然坐满,四周铁栏杆后面也站满了前来观看的人,只听得一声锣响,会场顿时安静下来,王韵婷朝孙氏福了身子道,“母亲,孩儿先上台了。” 孙氏点头,王韵婷便快步行向会场中央,沿着那高高红色羊毛毡铺就的台阶驶了上去,而会场左侧,一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也行上了会场正中的左侧案几坐下,王韵婷行至案几前先给那老人行礼,“见过于山长。” 老者正是西霖书院的山长,他轻轻点头,王韵婷这才行至于山长右侧的案几坐下。 台下的王韵湘看着这一幕,很是不悦的扁了扁嘴,轻声抱怨,“娘,三姐姐伤了脸不好好休息,还偏要出这风头,这让别人看了,还不知怎么笑话我们镇国公府。” 这话一出,孙氏的脸就气得变了颜色,而右侧的许氏,心里则暗暗高兴。 长房两个嫡出姑娘闹了矛盾许氏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两妹姐的矛盾竟然如此之深,深到王韵湘丝毫不顾及她二房也在,就这般将矛盾给摊开来。 “你三姐姐身为去年的花神,今年花神必定得来当主考,湘姐儿若是不满你三姐出来,娘这就命人送你回府。”一眼瞟到许氏脸上淡淡的讥诮,孙氏就对次女愈发失望。 虽孙氏的声音很淡,可王韵湘知道,娘亲很生气,虽然娘素来疼她,可一旦娘生起气来,却也是很可怕的,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垂了头道,“娘,女儿没有不满。” 孙氏淡淡盯着她道,“没有不满就不要多言,可懂了?” 王韵湘满心不甘的咬着唇点头应下,只在心里却对王韵婷又多了一层妒恨。从小到大,娘亲都是偏向三姐,现在明明她才是太子妃了,明明只有她能给家族带来无上荣耀而不是三姐了,但娘亲心里还是偏向三姐,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台上自于山长和王韵婷落座以后,西霖书院的十个夫子这才纷纷坐下。 花神会第一轮看的是容貌,而这一关再简单不过,所有参选的闺阁女子上台,排好队伍,然后经由十位夫人评选,选中的留在台上,被淘汰的自然是下台。 因着参选人数众多,所以第一轮上去的,自是勋贵世家的姑娘们。 季望舒随镇国公府的几个姑娘一同上了台排好队,然后按司仪的口令弯腰行礼,左右两侧的夫子们细细观察之后,便提笔写下应该淘汰的姑娘。 很快,司仪就按夫子们所写,将被淘汰的姑娘送下台,镇国公府的几个姑娘,包括季望舒却都留在了台上,在司仪的安提下,留下来的姑娘们都坐到了台左后侧的椅子上。 经过一轮轮的筛选,第一轮顺利留下的姑娘们,也有一百来位,这一百来位姑娘,开始第二轮筛选,第二轮的筛选也很简单,二十个姑娘同时上台弹琴,至于曲名则是祭祀花神之曲,不合格的就此淘汰。 这些天季望舒倒是经常练习,所以很是顺利的过了这第二轮,王韵湘和王韵晶也顺利留下,唯王韵雅不通音律被淘汰了,她虽被淘汰,却没像别的姑娘一般难受,只祝几个姐姐们能夺得花神桂冠后坦然下台。 接下来又有二十个姑娘上台,循环几次之后,只剩下四十多名姑娘留在了台上,等着第三轮的筛选。 第三轮的筛选不算简单,台上的姑娘五人为一组跳舞,而伴奏的是西霖书院的乐师,若能跟上乐师的节奏就算过关,一旦没能跟上乐师的节奏就只能被淘汰掉。 西霖学院的乐师弹的可并非一般的名曲,而是他们自己所创,琴音或高昂或低沉,起伏不定,有那不通音律的自是很难跟上乐师的节奏,好在西霖学院的乐师固然厉害,可对于前世精通音律的季望舒来说,这一关并不算难。 和她一起的五个姑娘,都因没法再跟上节奏退了下去,台上唯剩下她一人随着乐声起舞,那翩翩而又奇异的舞姿不但是台下诸人从不曾见过的,便是连西霖学院的夫子和乐师们,也是略显好奇。 因着好奇,乐师忽尔手法加快,原本低沉连绵的琴音,陡然就变得激昂悲壮,似十万铁蹄踏破山河,伴随着金戈铁马血流成河,这样激昂悲壮的乐声,只听得人气血沸腾如身临其境。 而台上,季望舒足尖忽地一收,尔后她飞快的旋转,无论乐声怎样激昂,她的舞姿都不曾有丝毫紊乱,夫子们脸上便有了赞赏之意。 台下,叶氏则是瞪大了双眼,恨恨的看着台上飞快旋转舞姿的身影,若眼光似刀,相信她已将台上的季望舒凌迟了千百刀。 “母亲,大姐姐她怎么能进得来花神会?”季五姑娘各种羡慕妒忌的看着台上的季望舒,只恨上苍既然让她重生,为何不让她重生在年龄不这么小的躯壳里,让她连参选都不能。 叶氏垂了眸,恨恨地道,“那小蹄子一直和镇国公府的姑娘们坐在一起,想必是随了镇国公府的马车进来的。” 倒没想到这小蹄子竟然攀上了镇国公府这个高枝,竟带了她来参选。 季五姑娘听了便没再吭声,镇国公府如今可是盛眷正隆,王三姑娘当不成太子妃了,王四姑娘顶上,太子妃之位,依然还是落在了镇国公府,当真让人羡慕且妒忌。 她抬眼望过去,此时乐声已停,季望舒立于舞台上,而台下却是一片热烈的掌声,很显然,这一前,季望舒也顺利过了。 剩下最后一轮筛选了,第四轮的筛选自然是最难的,所有姑娘在在一柱香的时间里,以花为名赋诗三首,且三首诗要赋不同的花。 一柱香的时间不算短,可在一柱香的时间里要赋三首诗,且要用不同的花相赋,这就有难度了。 最后剩下的十名姑娘齐整整坐在会场上,每人间隔的距离不算短,每张案几上都放着空白的纸帛以及笔墨端砚,是的,最后一关不单要看各位姑娘的诗才,更要看各位姑娘的字写得怎样。 姑娘们都手执狼毫,或面有困色或信手而来,一柱香的时间似乎一眨眼就到了,没能赋完三首诗的姑娘面有颓然的退了下去,台上只剩下五个姑娘,分别是镇国公府的王韵晶c靖安侯府的季望舒c帝师叶府的叶莹玉c右相府的李晓晓c以及平南王府的荣安郡主。 便有人将五个姑娘赋了诗的纸帛收了呈给左右两侧的夫子们,夫子们逐一看过之后评了分,夫子们评选完毕之后,最后将由西霖书院的于山长和去年的花神王韵婷共同评审。 于山长一一看过之后,毫不犹豫的指向其中一张纸帛道,“王姑娘,老夫以为,这三首诗可以夺魁。” 王韵婷就看了过去,见那纸帛上的字甚有风骨就暗自赞赏,端看这一手字,便高于另四位姑娘一筹,她且仔细看了那诗,自是点头道,“山长说的没错,这三首诗的确堪当魁首。” 两个主考官意见一致,自有人上前宣布结果,当念出今年魁首乃靖安侯府长安郡主之后,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轰响起。 气急败坏的叶氏则是青了脸看着台上,居然是这小蹄子夺了花神桂冠,这小蹄子,到底走了什么运? 季五姑娘心里满满的都是妒忌,前世她也曾想参选花神,可奈何上有嫡母嫡姐压着,她虽然有着只要参选一定能夺魁的信心,因着嫡母的不许,她也只能看着嫡姐参选,而她那个嫡姐,空长了一张脸蛋,又怎么可能夺魁,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而台上,新晋花神季望舒一脸的淡然,丝毫没有因为夺了花神桂冠就得意忘形,这让西霖书院的十位夫子甚是满意,而于山长,也是一脸赞赏的看过去。 不骄不躁,甚好! “恭喜长安妹妹。”率先开声祝贺的是平南王府的荣安郡主。 花神会虽然皇室也能参选,但实际上,公主们是不可能出宫来参选的,毕竟金枝玉叶出宫多有不便,且身为公主,又怎能这般抛头露面,是以,每一年的花神会,皇后都会谴一个代表来参选走个过场,今年代表皇室来参选的,就是平南王府的荣安郡主。 因着只是代表皇室走个过场,荣安郡主自然不在乎输赢,如今见夺了魁首的是季望舒,她满心里都是欢喜,自然这声祝贺里,也满满都是真诚之意。 季望舒浅浅一笑,“多谢荣安姐姐。” 荣安开了这个头,右相之女李晓晓和镇国公府的王韵晶也跟着过来道贺,她们都道完了贺,就看向叶莹玉。 从比试结果一宣布,叶莹玉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从前因为有王韵婷压着,所以去年她没能夺冠,今年好不容易王韵婷伤了脸,她原以为今年的花神桂冠势在必得,可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被季望舒给夺了去。 前耻未休又添一耻,这让她心中如何开怀得起来! 见她脸有不甘,荣安郡主就淡淡一笑,“叶姑娘怎的不来祝贺长安妹妹夺冠?” 我为什么要祝贺她? 叶莹玉心中啐了一口,却是心有不甘地看着于山长道,“山长,可否请山长将长安郡主所赋之诗念出来,也让我们大家欣赏欣赏花神赋诗。” 她分明是不服气长安郡主能夺冠,于山长何等老练之从,自是一眼看穿她心中的小算盘,可是他毕竟是一院之长,和这样的小姑娘计较没的失身份,所以于山长点头,就命司仪拿起季望舒所赋的诗念给众人听。 那司仪拿起纸帛,朗声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一首桃花诗一念完,台下的掌声再次响起,就冲掌声的热烈度,由此可知大家对这诗的赞赏。 司依紧接着又念第二首,“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好诗!” “真正是好诗!” 出声赞赏的,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夫人们,翰林院大学士都是出自书香门第,他们娶的夫人,当然也出自书香门第。司仪念第一首诗时,这些出自书香门第的夫人们尚且忍耐得住欣赏,可当第二首念出来后,率先忍不住击掌赞赏的便是翰林院学士夫人,她出了声赞赏,底下几个自然也就跟着出声赞赏。 司仪又开始念第三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最后一首诗念出后,一时间倒没人鼓掌,却不是因为觉得诗不好,而是在座泰伴都是夫人姑娘,这样气势磅礴的诗,于她们来说是不太懂欣赏的。 半晌之后,忽有人击掌道,“端的是气势磅礴,这样的诗,竟是闺阁女子所赋,真羞煞天下男儿矣!” 众人望了过去,却见那击掌感慨的人竟然是十三岁时就连中三元声名鹊起的王承恩,王承恩的才华名满西楚,他对长安郡主最后一首赋菊之诗,竟赞赏至如斯地步,也让在座众人心生惊讶。 只见王承恩由席中迈了出来,行至于山长身前揖礼,“敢问山长,承恩方才之言可有错忽?” 于山长捻须沉吟,半晌方轻轻摇头道,“郡主之诗,气势的确磅礴,非等闲男儿所能赋之。” 说完于山长看向一边道,“叶姑娘,郡主的诗你也听见了,可有何心得?” 叶莹玉的脸瞬息变白,眼珠一转她却又道,“郡主的诗虽好,可却作弊。” 于山长听了就皱了眉郑重地看向季望舒,“郡主,叶姑娘之言你也听见了,你可有何辩解?” 台下众人,听得叶莹玉说季望舒作弊,早就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端看季望舒怎么解释。 季望舒坦坦荡荡的行至于山长跟前,投给叶莹玉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转身对着于山长福了一礼方道,“山长,叶家小姐既然说长安作弊,请山长问她,长安哪里作弊了?若叶家小姐小嘴一张,空口白牙就污蔑长安作弊,这个污名,长安可担不起!” 竟是不愿直接问叶莹玉,而请山长代问,这番不加掩饰的对叶莹玉的鄙视,直让众人觉得这小姑娘性子太过直接却又坦荡得可爱! ------题外话------ 亲们~三首赋花诗借了古人的诗 亲们见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1 不愿当伴读的姑娘 于山长的目光转向叶莹玉,淡淡道,“叶姑娘,长安郡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证据是?” 叶莹玉道,“山长,郡主最后一首诗,年前她就写过,如今又写出来,怎么能算呢?” 季望舒听了冷笑,“敢问于山长,年前我写的诗如今再写,就不算我的了吗?” 于山长也觉得叶莹玉强词夺理,当下摇头道,“非也,郡主,虽然那首诗是你从前写的,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你写的,那便是你的诗了。” 叶莹玉听了却还是不服气,又道,“既是规定参选的人在一柱香的时间里以花命名赋诗三首,郡主却拿从前的诗充数,自是不公平的。” “敢问山长,可有规定不能拿从前自己写的诗赋诗?”季望舒只挑了眉看着于山长,看都不曾看叶莹玉一眼。 于山长觉得这小姑娘句的头头是道,一点都不惊慌,更为满意,捻了捻胡须道,“没有规定不能用从前自己写的诗。”说完他又看着叶莹玉道,“除此之外,叶姑娘可还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叶莹玉虽满心的不甘和不满,可她也知道,于山长是何等人物,自不可能撒谎,既然花神会没有说不能用从前自己写的诗,那就是没有。 垂了头,她道,“没有了。” 于山长就道,“既然叶姑娘没有什么证据,那老夫宣布,今年花神,由长安郡主夺得。” 一锤定音,花神桂冠落在了季望舒身上,台下看着这一幕的夫人小姐们,虽满心遗憾不是自己家的夺了花神桂冠,却也并没太多失望。 叶莹玉妒恨的看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季望舒一眼后,悻悻地下了台。 一年一度的花神会到此也终于结束,四周的人渐渐散去,叶氏早早就带着季海棠和季芙蓉离开,甚至根本就没想着要等季望舒一起回府,赵氏却留了下来,带着季睡莲行到季望舒面前道,“舒姐儿,二婶婶恭喜你了。” 季望舒笑着道,“多谢二婶婶。” 赵氏又道,“舒姐儿,我看你母亲已经带着你二妹妹和五妹妹回府了,你要不要坐二婶婶的车驾一同回府?” 季望舒想了想就点了头,“多谢二婶婶了。” 辞别王韵婷,季望舒随赵氏退出会场上了车驾,赵氏乐呵呵地道,“老夫人怕还不知道舒姐儿你夺了花神桂冠,这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高兴她不知道,但总之这事对靖安侯府来说只有益没害,所以老夫人不会因此而生气是肯定的。 季望舒只笑了笑,并不说话。 赵氏又道,“舒姐儿,你夺了花神桂冠,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会召你进宫,你到时,能不能带你三妹妹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一边坐着不吭声的季睡莲也难得精明了一回,她抬起头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不会给大姐姐添麻烦的。” 想着不管怎样,二房赵氏也从没为难过她,相反,为了让叶氏心里添堵,赵氏还帮过她,季望舒便点了头,“二婶婶放心,届时长安会带三妹妹一起进宫的。” 得了她的应允,赵氏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花,“那二婶婶可就多谢舒姐儿了。” “二婶婶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的,不过既然要进宫,二婶婶这些天就好好教三妹妹宫中的礼仪和规矩,二婶婶也知道,宫中若行差踏错会有什么后果。”反正都答应带人进宫了,季望舒也不吝再提个醒。 赵氏的眼角更是上弯,笑着点头道,“舒姐儿放心,二婶婶绝对会好好教你三妹妹的。” 一路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就停了。 赵氏先下了马车,季睡莲和季望舒也在各自丫鬟的服侍中下了马车。 “舒姐儿,咱们先去给老夫人请个安,顺便再报个喜,也让老夫人高兴高兴。”赵氏一边走一边说。 季望舒无谓的点头,赵氏一想到之前司仪宣布季望舒夺得花神桂冠时叶氏脸上的黑如锅底的神情,这脸上的笑,就怎么都止不住。 上一次她和叶氏相争,拼了个两败俱伤,叶氏丢了中馈掌家权,她二房多了个老夫人赏下来的娇妾,更可恨的是,老夫人身边的蓝嬷嬷,还借老夫人的名义敲打,二房子嗣单薄,玉姨娘可以为二房开枝散叶等等。 我呸! 哪家府上的爷们,是靠卑贱的妾室开枝散叶的? 也就靖安侯府的老夫人,说得出这样没脸没皮的话来! 一想到季青峰成天粘在玉姨娘的院子里不挪窝的没出息样,赵氏就觉得恶心。 一个大男人,不想着升官,成天只知道和个姨娘腻歪,亏她从前还把这男人当宝,现在想想,她从前大约是瞎了眼才会觉得这男人不错。 进了福发堂,瞧见老夫人福态的脸,赵氏又在心里啐了一口,只这一切,她脸上可没表露出一分,只笑咪咪地道,“母亲,咱们舒姐儿啊,可不得了,今年的花神会,可是咱们舒姐儿夺了桂冠。” 老夫人听了有些迷湖,茫然地问,“舒姐儿不是没去吗?” 早上叶氏带着棠姐儿和蓉姐儿来请安时,可没说嫡长孙女也去,这会子怎么又夺了花神桂冠了? 一见老夫人满脸迷糊的模样,赵氏就明白叶氏还没将花神会的事情说给老夫人听,她坐了下来,将花神会的事情一一说给老夫人听了,末了又补上一句,“老夫人,那些个最是清高的翰林院的夫人们,可也击掌赞赏咱们舒姐儿做的诗好呢。” 因着季望舒允了带季睡莲进宫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赵氏自是不遗余力的吹捧起季望舒来。 老夫人听了就有些似信非信的看了过去,翰林院的那些个学士,向来自诩清高,那些学士夫人也跟着清高得不得了,能让她们夸赞,那可不是一般的难。 “你说的可是当真?”老夫人朝赵氏看了过去。 赵氏心知老夫人这是不信她,只撅了嘴道,“母亲,您看我会对您撒谎吗?嫂嫂也不是先回来了吗?嫂嫂难道就没告诉母亲您?” 赵氏这是一逮着机会就给叶氏上眼药,反正她和叶氏相看两厌,不趁机上眼药也对不住这么个大好的机会。 老夫人就皱了眉问,“你没和你嫂嫂一起回府?” 她还以为叶氏是和赵氏一同回府,刚没见着叶氏,还道叶氏是先去送两个姐儿。 “母亲您可别说了,嫂嫂一听人宣布是舒姐儿得了花神桂冠,就带着棠姐儿和蓉姐儿走了,我想着舒姐儿一个人,这才留了下来带了舒姐儿一同回府,嫂嫂她也真是,再怎么也不能扔舒姐儿一个人不管啊。” 老夫人听了心里也不舒服,舒姐儿夺花神桂冠是好事,是为家门带来荣光的好事情,叶氏倒好,直接把人给撂在花神庙不管,若非有赵氏等着舒姐儿,舒姐儿一个人怎么回府? “去把叶氏请过来。”叶氏这不着调的行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每只要关系到季望舒,叶氏的言行举止就出岔子,老夫人觉得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得好生训导。 蓝嬷嬷看了喜形于色的赵氏一眼,应了声退出去。 对于赵氏逮着机会就在老夫人面前上叶氏眼药的行为,蓝嬷嬷就两个字评论,愚蠢! 老夫人多大年龄了?大夫人又才多大年龄?这靖安侯府早晚都是叶氏当家,身为二房的夫人,不去想着怎么和长房拉好关系,反倒处处针对长房处处挑拨唆使,等将来老夫人驾鹤归西,长房叶氏当了家,将叶氏得罪得透透的二房,到时要怎么在叶氏手底下讨活? 当然这些话,蓝嬷嬷也只会藏在心里,反正真到了那一天,老夫人也已经放了她身契,长房也好二房也罢,都和她无关了。 叶氏随蓝嬷嬷迈进福安堂时,也不知道赵氏说了什么,直逗得老夫人眉开眼笑,叶氏看了只在心里冷晒一声。 “老大家的,我听说舒姐儿夺了花神桂冠,你是不知道还是怎么的?”叶氏问了安后,老夫人就瞥着她问。 叶氏心里清楚,老夫人巴巴把她叫过来,想必又是赵氏在她跟前上了什么眼药了,有赵氏在,她想装不知道那显然不可能了。 “母亲,舒姐儿夺冠我是知道的,只是蓉姐儿身子有些不适,我这心里就有些不安,这才匆匆忙忙的回了府,这刚安顿好棠姐儿和蓉姐儿,我正想着来给母亲您报个喜讯,可巧蓝嬷嬷就来了。”每逢遇到赵氏上眼药,叶氏的脑子就转得极快,这一番解释说下来,合情合理。 老夫人听见季五姑娘蓉姐儿身子不适,哪还顾得着找叶氏的麻烦,关注点就全奔季五姑娘去了,“可有让府医去给蓉姐儿把脉?” 叶氏忙回道,“老夫人您放心,不是什么大事,蓉姐儿只是有些头晕,这回来后躺了一会,倒好了许多。” “虽是好了,可还是要让府医把把脉才是。”老夫人如今最心疼季五姑娘,听叶氏这话,显然还是不放心,只命叶氏让府医去给季五姑娘把脉。 叶氏正巴不得脱身,顺口应了下来就退了出去,临走还有意朝赵氏抛了个得意的眼神,直把赵氏给气得差点崩不住。 一想到每次叶氏有麻烦,只要张嘴把季芙蓉拎出来走一趟,老夫人就立马很没原则的偃旗息鼓,对于这一点,赵氏深恶痛绝的同时,又对自个闺女季睡莲没能像季五姑娘一样得到老夫人的欢心而恨其不争。 季睡莲收到自个娘亲投过来的怒其不争的眼神,她这心里也是瓦凉瓦凉的,她也想得到祖母的宠爱啊,五妹妹因为得了祖母的宠爱,什么好的都往五妹妹那里送,她倒也想,可祖母每次见到她都板着个黑脸,她便是想说些好听的哄祖母开心,见了祖母那张黑脸,也说不出来了。 “母亲啊,我刚还忘了和您说,咱们舒姐儿的花神桂冠,差点就要不保了。”赵氏眼珠一转,一脸神秘兮兮地看着老夫人道。 老夫人果然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她问,“这却是为何?怎么就差点保不住了?” 赵氏就叹了口气道,“母亲啊,还不都是因为嫂嫂娘家那表姑娘,本来都已经宣布咱们舒姐儿是花神了,那叶表姑娘突然跳出来说咱们舒姐儿作弊,你说可恨不可恨。” 一旦姑娘家在花神会上作弊的名声传了出去,受损的可不止这姑娘家一个人,还有姑娘家的家族都要因此而受损。 一个能教出会作弊参选花神会的姑娘家,这家族想必也有问题,是世人很正常的牵连设想。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忍不住就道,“后来呢?舒姐儿怎么证明她没有作弊的?” “那本来就是舒姐儿自己从前写的诗,只不过今儿又写了出来,于山长说就算是从前写的,只要是舒姐儿自己写的诗,就不是作弊,就这样咱们舒姐儿才保住了花神桂冠。母亲,您说那叶府的表姑娘这是有多记恨咱们,还说是亲家呢,有哪家的亲家这么给亲家姑娘泼污水的?”赵氏气嘘嘘地道。 老夫人听了,难得也没反驳。 因着对叶氏愈发不满,连带老夫人对叶府也生了几分不满出来,如今又听了赵氏这番话,心中对叶府的不满更深了几分。 虽说嫡长孙女的存在不为叶府所喜,可当初未婚先孕要嫁进靖安侯府的是叶府姑娘啊,她靖安侯府又没强逼着叶华梅嫁进来,她嫁进来时就已知道她只是填房夫人,先头原配夫人生有一女,当初可是同意了嫁进来的,怎么到了现在,处处都要和嫡长孙女过不去? 舒姐儿只是个女儿家,即便出嫁,靖安侯府也只会接着嫡出姑娘的礼制给嫁妆,又不是个能分家产的哥儿,叶府怎么就小心眼到这种地步了? “兴许是那叶表姑娘觉得咱们舒姐儿挡了她的路,这才口不择言罢了。”老夫人淡淡地道。 赵氏见老夫人对叶府的语气不似从前那般热络,便知她今儿这眼药水算是上对了,讪讪一笑道,“还是母亲想得通透,只是这叶表姑娘也太小心眼了些,这花神桂冠,那可是凭实力才能夺得的,她没那个实力夺冠,怎能怨咱们舒姐儿。” 对赵氏这番算是有头脑的话,老夫人难得赞同一回,点了点头,只在心里却想着,叶府这般对舒姐儿穷追猛打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叶老太爷和叶左相都不是糊涂人,没理由想不通舒姐儿分不了多少家产的事,那么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叶府对舒姐儿这般纠缠着不放? 想到嫡长孙女拿产婆和安定军李副将的事威胁自己的事,老夫人心中就是一个激灵,她悄悄看了季望舒一眼,心中忖着,莫不是这嫡长孙女对叶府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所以叶府才会对她穷追猛打不肯放手? “对了,母亲,还有件事啊,我忘了说了,咱们舒姐儿的诗,可是镇国公府的王大公子都击掌叫好。”赵氏成功上了眼药,又转而吹捧起季望舒来。 “王大公子?那个连中三元的王大公子?”老夫人也是心有讶然的问。 赵氏笑着点头,“就是那位王大公子,且王公子当时还问了于山长,于山长亦认同王公子的话,说咱们舒姐儿的诗气势磅礴,比男子写的诗都要强。” 老夫人听了也很高兴,“能得山长认可,可见是好的。” 赵氏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吗,于山长可是西霖学院的,他认可了,等于是西霖学院都认可了。” 老夫人听了心中就是一动,若是于山长对舒姐儿这般看中,那将来松哥儿和柏哥儿,进西霖学院的机会可就不大了很多? 这般一想,老夫人就难得慈和的看着季望舒道,“舒姐儿,你如今既然夺了花神,这往后行事可就要小心谨慎,别被那有心人给抓到什么错处,知道了吗?” 季望舒只垂了头点头,“老夫人放心,长安知道。” 赵氏又哄了几然,老夫人听着倒也开心,到了最后,见老夫人心情实在大好,赵氏才道,“母亲,舒姐儿夺了花神桂冠,按以往的惯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兴许会召舒姐儿进宫,我想着,到时让莲姐儿陪舒姐儿一同进宫,母亲您看可好?” 老夫人心情高兴,而且多一个孙女进宫也不是坏事,自是点头应下,“甚好,不过既然要进宫,你可得让莲姐儿做好进宫的准备,可千万别进了宫后丢了咱们靖安侯府的脸面就是。” 一见老夫人如此爽快的应下了,赵氏忙笑着道,“母亲您放心,我这就寻了嬷嬷来教莲姐儿宫中的规矩和礼仪。” 赵氏兴高彩烈的走了,季望舒本也想跟着告退,不妨老夫人来了句,“舒姐儿,你且留下,祖母还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季望舒只好留了下来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挥退了房中的丫鬟,只留了蓝嬷嬷一人才道,“舒姐儿,祖母且问你,你是不是拿了你母亲的事去威胁过叶府?” 老夫人指的是叶氏未婚先孕嫁进侯府生下季海棠的事,季望舒听了摇头道。“不曾。” 她一口否认,老夫人也觉得她没必要撒谎,毕竟这个嫡长孙女,都恨当着她这个祖母的面威胁她这个祖母,还有她父亲那,她也威胁过,所以这个嫡长孙女显然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主,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既然她没做过,那为何叶府要盯着她不放? “舒姐儿,祖母不管你做了什么,祖母只希望你记住,你到底姓季,若咱们季府不好了,你身为季府的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老夫人语重心长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面无表情的点头,算是回应知道了,见她这般模样,老夫人也知道一时半会说不通,这嫡长孙女心结甚重,罢了,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得了燕梁国师的器重,燕梁国师远在燕梁,山高水远的,又能帮她什么! “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召你进宫,你就带你三妹妹和五妹妹一同进宫,知道了吗?”老夫人压了心思,转而道。 只这一次,老夫人很是识趣的没有指及要她带季海棠进宫,想来老夫人也知道季海棠如今的名声,且又是在宫中出的事,老夫人也不敢去触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霉头。 季望舒很是爽快的点头,季五姑娘是有些小聪明,可那样的小聪明,在太后和皇后眼里,怕是不够看的。 见她应下了,老夫人就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季望舒就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一夜安睡无梦,第二天宫里果然谴了公公来宣太后娘娘的懿旨,果然是宣新晋花神季大姑娘进宫领赏。 听完懿旨,季望舒朝白薇看了一眼,白薇会意,忙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囊塞进那公公的手中,那公公隔着锦囊一捏,轻飘飘的显然不是不值几个钱的银锞子,倒像是银票,公公的脸笑得跟朵花似的,笑咪咪地道,“郡主这就随咱家一起进宫吧。” 季望舒忙道,“这位公公,长安可否带两位妹妹一同进宫?” 那公公得了好处,哪有什么不同意的,季望舒便带着季睡莲和季芙蓉一起跟着这公公进宫。 这公公是太后慈安宫的掌事大公公,领着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慈安宫,禀报给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宣进之后,季望舒便抬脚迈了进去,季睡莲和季芙蓉紧紧跟在她身后也迈了进去。 太后娘娘端坐着,见她三人迈了进来,待三人给她福了礼后,太后就逐个逐个看了过去,边看边点头,这靖安侯倒是个能生的,这三个姑娘都生得一副好模样。 “长安,你平日里可都做些什么?”太后上了年纪,倒比从前要慈和得多。 季望舒忙道,“回太后娘娘,长安平日里也就喜欢练字和弹琴。” 季五姑娘听了就忍不住扁嘴,她成天往长姐的行云阁跑,可就没见过长姐练字和弹琴,这长姐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当真是狡猾之极! 只是季五姑娘虽心中不耻长姐这般言行,却也没蠢到当场揭穿。 至于季三姑娘,她可不知她长姐平日做什么,只觉得她这长姐的爱好,当真是枯燥,她可不像她长姐,她最讨厌的就是练字和弹琴了! 太后娘娘听了眼色没动,只依旧一派慈和地道,“既是喜欢弹琴,那便为哀家奏上一曲吧。” 慈安宫的掌事姑姑翠姑姑就命人去抱了琴和琴案过来,季望舒知道太后既然说了,便容不得她推卸,她落落大方的行至琴案前,只一眼就知道这琴如不是举世闻名的名琴,可显然也价值不菲。 “不知太后娘娘想要长安弹奏什么曲子?”季望舒福了福身,从容不迫的看着太后。 太后沉吟了一会道,“倒不必固定什么曲子,你平日里常练的是哪个曲子,就弹哪个吧。” 季望舒便坐了下去,双手抚上琴弦,那声音古朴而又空灵,竟是前所未闻的曲子,太后原本只是想要看看她的琴技究竟如何,却不想一听到这琴声,太后心里便渐渐安定宁和,渐渐的,太后竟似忘了这红尘俗世的烦扰,陷入这空灵的琴音之中。 一曲毕,太后还没有由琴音之中脱离出来,倒是脚步声却传了过来。 “(奴才)见过皇上。”随着宫里太监宫女们纷纷跪伏于地,季望舒三人也忙弯腰行礼,“臣女见过皇上。” 太后此时也回过了神,建元帝一挥手,示意众人都起了身,他直接行至太后面前道,“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挥了挥手,“皇上怎的过来了?” 建元帝道,“儿臣听闻母后召了长安进宫,儿臣便也跟着来瞧瞧,倒没想到,长安这琴音,当真绕梁三日啊。” 太后亦是笑着点头,“可不是,哀家都听得失了神,这曲子,哀家倒从不曾听到过,长安,你刚刚弹的,可是什么曲子?” “回太后娘娘,长安弹的是平日里练琴信手弹的,并不曾有曲名。”季望舒一脸淡然地回禀。 太后听了就不由有些惊奇,这么好听的曲子,竟是她自己谱的,且还没曲名,这当真是——让宫中那些自诩琴技高超的乐师情何以堪? 建元帝也是有些惊讶,身为一国君王,他并不精通音律,可即便不精通音律,他也感受得到听这曲子之时那种忘情于尘世的惬意,可这样的曲子,却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弹出来的,若非亲眼所见,他当真不敢相信。 “倒想不到你这孩子,竟有如此天赋。”太后笑着感叹。 建元帝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他心中还有事要和太后商议,便道,“母后,这孩子如此天赋,母后不如就将那琴赏了她。” 太后笑着点头,只命人将琴装好后又命人送季望舒去皇后娘娘那边。 见季望舒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太后却提都没提自己和三姐,季五姑娘心里就有些不平衡,可到底记着这是在宫里头不比在靖安侯府,便只扯了个笑脸道,“蓉儿瞧太后娘娘很是喜欢大姐姐,恭喜大姐姐了。” 季望舒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五妹妹倒是有心了。” 进了坤宁宫,三人给王皇后行完礼,王皇后仔细看过去,然后转了头对身边的敬妃道,“这三个孩子倒都长得极好,本宫这看着,便有些不舍得放人了。” 敬妃此时也将三人细细看了,听了王皇后这话便捂唇一笑,“皇后娘娘若舍不得,臣妾倒有个法子,八公主和九公主可不都到了选伴读的年龄了,娘娘若是喜欢,到时将这三个姑娘选为伴读,可不就行了。” 王皇后听了却只扬了眉,“敬妃妹妹果然聪慧,本宫倒都忘了小八小九要选伴读了。” 听着王皇后和敬妃一来一去的对话,季望舒却是眉眼不动,对于当公主伴读,她是半点都不感兴趣的,当公主的伴读,看上去风光无比,可实际上,公主惹了祸,那背锅的肯定是伴读,公主出了事,倒霉的肯定还是伴读,简而言之,身为公主的伴读,其实就是给公主当背锅侠。 季望舒对当公主的伴读不感兴趣,季睡莲和季芙蓉却很感兴趣,季五姑娘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不要太厉害,满心眼里都是若是当了公主伴读,从今往后走哪都会有羡慕的眼光跟随,公主伴读啊,她一定要努力争娶这难得的好机会! 许是上苍也听见她心中的祈祷,王皇后一脸端庄地看着三个姑娘问,“若本宫想要你们进宫给小八小九当伴读,你们可愿意?” “长安不愿。”季望舒毫无惧色的迎上王皇后讶然的双眼。 季睡莲和季芙蓉却双双道,“臣女愿意。” 三个小姑娘,两个愿意一个不愿意。敬妃的眼里也有了丝好奇。 “长安为何不愿?难不曾小八小九不配让你伴读?”王皇后脸沉了下来。 虽然话是她问的,可不代表她愿意让一介小小姑娘驳了她这个皇后的脸面,且还当着敬妃的面。 季望舒忙福下身子道,“娘娘言重,两位公主金枝玉叶无比尊贵,长安岂敢不敬,长安不愿进宫伴读,实乃因为长安乃失恃之女,如此不详之身,长安又岂敢进宫伴读。” 这一番解释无比谦恭坦承,王皇后脸上那淡淡一层薄怒因着她的话渐渐消去,待听到最后,王皇后心中不但没有了嗔怒,反倒叹道,“你这孩子,真正坦直,本宫倒是很久不曾见过你这么坦直的孩子了。” 其实对于季望舒,王皇后心中的好奇甚重。 皆因两个侄女儿对季望舒截然不同的看法,王韵婷视这姑娘为手帕交,求她这个皇后姑母多为照顾;可王韵湘嘴里,却对季望舒很是不满,在王韵湘看来,季望舒是个目下无尘之辈。 两个侄女一个求情要她多加照顾,一个却要她重重责罚之,所以,王皇后心里,对季望舒很是好奇。 不过如今亲眼见了,方才明白王韵婷的话方是对的,也难怪能和这样的小姑娘成为手帕交,至于王韵湘的话,明显是因着不喜,所以就讨厌季望舒。 王皇后心中有了定数,对季望舒也就生了一丝好感,转了头命掌事姑姑将准备好的赏赐送过去。 因着早在三个姑娘先去太后的慈安宫时,王皇后便知道有三个姑娘,所以这备下的赏赐,也有三份,只不过,给季望舒的那份自然珍贵且多一些,而给季睡莲和季芙蓉的,则不过一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制金镯子。 季望舒接了赏赐又福身谢赏,季睡莲和季芙蓉虽然对这再普通不过的金镯子有些小小的失望,可一想到再普通也是宫制的也是皇后娘娘赏的,家中不曾进宫的妹妹们,可没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这样一想,两个姑娘心里又神气起来。 出了坤宁宫没走多久,就便有公公迎上前来,“郡主,贤贵妃娘娘召见郡主,郡主请随咱家走吧。” 季望舒朝季睡莲和季芙蓉望过,那公公就道,“郡主放心,回头贤妃娘娘会送郡主回靖安侯府。” 这也就是说,贤娘要见的只有她一个,季睡莲和季芙蓉贤妃是不想见的。 季望舒只好对着坤宁宫的宫女道,“还请这位姑姑送三妹妹和五妹妹出宫。” 那宫女点头应下,季望舒这才道,“三妹妹五妹妹,你们且先回府,让祖母不用担心。” 季睡莲和季芙蓉应下,季望舒这才带着白薇白芍随贤贵妃派来的公公离开。 进了贤贵妃的临华宫,那公公弓着身子退了出去,贤贵妃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半晌才略带好奇地问,“那匣子,你打开看了没有?” 季望舒摇头,“回娘娘,还不曾打开看过。” 贤贵妃脸上就有了一丝怅然,“为什么不打开看?” “回娘娘,因为长安也打不开。”那匣子她的确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 一听她也打不开,贤贵妃脸上就有了愤愤,看着季望舒道,“也不知道你娘她,留这么个你也打不开的匣子有什么用,它日你要是寻到法子打开了,可别忘了进宫告诉本宫,那匣子里到底是什么。” “长安谨遵娘娘之命。”季望舒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下。 见她应了,贤贵妃有些兴趣缺缺的摆手,“你退出去吧,本宫安排了人送你回靖安侯府。” 出了临华宫,那公公领着她和白芍白薇一路前行,行至一方垂花门前,她却停了脚,轻声道,“这位公公,长安记得这并不是出宫的路。” 虽然直觉告诉她贤贵妃不会害她,可难保这公公不被别人收买,宫里太过复杂,她身边又只得白薇白芍二人,难保不出什么意外。 那公公也停了脚慢慢转过身子,面上倒无被揭穿之后的心虚,只笑咪咪地道,“郡主莫要担心,这条路自也是出宫之路,只不过稍微绕了一程罢了,奴才也是奉贤贵妃娘娘之命带郡主行这条路的。” 他说得直白,可季望舒却还是站着不动。 就这样空口无凭的说是奉贤贵妃之命带她绕道出宫,这也委实难以让她相信。 那公公见她不动,又笑着道,“咱们娘娘还说,若郡主还是不信,就命奴才这样和郡主说,郡主日后若是有办法打开那匣子了,还请郡主记得今日答应过娘娘的话。” 季望舒听了这话,便知这公公的确没有撒谎,因为贤贵妃说这话时,当时殿里,只得她和贤贵妃还有白薇白芍,若非贤贵妃亲自告诉这公公的,这公公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既是贤贵妃娘娘吩咐,那就有劳公公了。”季望舒淡淡道。 那公公便不再多说,只转了身子缓缓前行,季望舒垂了眼紧跟其后,只心里却在思忖着,贤贵妃让这公公带她绕道出宫,究竟是想做什么? 愈往前走地势愈高,待行至一丛高高的海棠前,那公公抹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道,“郡主,这里地势开阔,郡主可要休息片刻观赏风景?” 这公公奉贤贵妃之命将她特意领到这里来,定是有原因的,季望舒自然不会拒绝,只点头道,“如此甚好,就依公公所言休息片刻。” 那公公见她从善如流的应下了,便笑了笑,站在那海棠木的后面,由海棠木的空隙向下望了过去。 季望舒见了,心中一动,便也由海棠木之间的空隙望过去,这一望才发现,那下面是一片假山,她这个位置可以将假山一览无余,可若由假山那边想看到她们这,却是不能的。 前世身为秦古国嫡出公主最后又成为秦古国女帝,宫中这些门道她自是再清楚不过的,这公公带她来这个位置,怕是那下面假山位置,即将上演一出好戏。 至于是什么好戏,她却是猜不到的,只能在这里静侯拭目以待了。 也没过多久,就听得下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季望舒隔着那海棠木的空隙望过去,却是一披着翠纹织锦羽缎披风让人看不清容颜身形的贵人,这全身笼罩在披风里的贵人身边只跟了一个宫女,贵人进了假山后面寻了个隐蔽的位置躲起来,而那宫女则一脸紧张的守在不远处,探着头朝东面的方向望过去。 看着躲在假山后面的贵人,再看明显守在外面望风的宫女,季望舒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贵人,应是约了谁在这见面,且约的人定是个男人,若是女人,贵人用不着躲在这么隐蔽的假山角落里。 贤贵妃娘娘命这公公带她绕道出宫,原来是为了让她看贵人私会啊? 她转了眼朝那公公望过去,却见那公公垂着个头眼风鼻鼻观心的,竟是望都没朝假山望了。 这假山下的贵人是什么身份?将要私会她的男人,又会是谁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2 红杏出墙的娘娘 正想着那假山后面贵人是何身份,又有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季望舒由树木间的空隙望过去,但见那来人一身宫中太监的装扮,只是那轩昂的气势让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太监。 那人看了守在远处的宫女一眼,一闪身就进了假山后面,躲在假山后面的贵人忙扑进那人怀中,双手抱着那人的腰身,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见那人也抱住了贵人,头一勾就含住了贵人的唇。 看着这一幕的季望舒并无任何的波动,建元帝头上罩了一片绿荫荫的草原和她并没有关系,让她感兴趣的是这两人的身份,敢在这宫中私会,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假山后面,贵人沉沦在男人温柔又不失霸道的亲吻中渐渐意乱神迷,男人的喘息也愈发沉重,好半晌,他才放开贵人的唇,将头搁在贵人的肩上平息喘气,贵人紧紧抱着他的腰低低道,“谦郎,我好怕又好担心。” 男人听着她婉约柔润的话,抱着她腰身的手松了一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莫怕,有我在,我放在你身边的人,会保护好你的。” 听了这话,贵人的心里稍稍安定,又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出宫,莫要让人发现了。” 男人轻轻点头,又将嘴俯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几句,贵人的脸就有了笑意,男人这才松开手,探出头往外望,见无人这才由假山后面行出,然后头也不回的按来时的路大步离去。 假仙后面的贵人听得男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再也听不见,她这才由假山背后走出,带着那宫女朝和男人相反的方向行去。 贵人离开之后,公公侧着头看着季望舒正欲张嘴,季望舒却抬手捂住他的嘴,那公公虽心中一惊倒也没出声,只静静的看着季望舒。 半晌,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公公垂了眼望过去,就见那先前离去的男人却又回来了,那男人四处张望过后这才转身再次离开,公公身上就惊出了一层冷汗,刚刚若不是长安郡主捂住他的嘴,只怕这会,那男人已经发现他们了。 “郡主怎会猜到他会去而复转?”公公有些心惊胆战的问。 季望舒淡淡回他,“他敢在宫中私会皇上的妃嫔,若不是小心谨慎行事,怕早就败露了。” 其实只是因为前世在秦古皇宫,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所以她在宫中,更加小心谨。她并没有猜到那男人会去而复转复查,只不过秉着小心行事的原则多等了一会罢了。 那公公听了心中则是暗自点头,怨不得自家娘娘会相信这郡主,并让自己带她来这里,这郡主虽然年小,可这细心谨慎的程度,连他这个在宫中混了一辈子的人都自叹弗如! “郡主,咱家这就送您出宫。”公公拭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恭声道。 季望舒瞟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娘娘,命你带长安来看这一出戏,就没打算告之长安这两人的身份?” 公公嘴角一勾,带着些许的诡异神情回她,“回郡主,咱们娘娘说了,那贵人是郡主您的家人,至于那男人的身份,咱们娘娘说了,姑娘您不用知道,知道了于姑娘您并没好处。” 她的家人? 季望舒脑海转了一圈就知道了那贵人的身份,靖安侯府可就一个女人嫁进宫中为妃,老夫人的女儿季青城的妹妹,庄淑妃娘娘,算起来是她名义上的姑姑,她这便宜姑姑给皇上戴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不怕东窗事发祸及整个靖安侯府? 想到老夫人之前还因着宫中传来庄淑妃娘娘怀上皇嗣的喜讯而喜不自禁,也不知道,这庄淑妃娘娘肚中的皇嗣,究竟是不是建元帝的种? 这庄淑妃的胆子,倒真是不一般的大,也不知那男人是什么身份,竟勾得她神魂颠倒到不惜给皇上戴绿帽子。 “你们娘娘好心将这样的事告诉我,可是还有什么要你转告于我的?”见那公公抬脚前行,季望舒紧紧跟上,边行边问。 公公也没停步,只头也不回地道,“娘娘说了,只望来日,郡主能看在娘娘好心相告的份上,还她一个自由。” 还贤贵妃一个自由?让自己这个小小的郡主? 季望舒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中却隐约有些明白贤贵妃是谁的人了,若真如她心中所想,来日还贤贵妃一个自由倒也算不得什么。 “甚是公平,回去之后告诉你们娘娘,长安记着娘娘今日相告之情。”季望舒淡淡道,想了想又问,“今日之事,除了你们娘娘和你,可还有人察觉?” 公公忙道,“郡主放心,再无人知晓了。” “那就请公公转告你们娘娘,还请娘娘务必多为照拂庄淑妃娘娘一二,断不可让人发现此事。”至少在她还没离开靖安侯府之前,庄淑妃可不能东窗事发。 公公头也没回,只恭声应道,“郡主放心,咱家绝对会将郡主之托转述娘娘。” 他只肯应下转述给贤贵妃,却并没应承下来照拂庄淑妃,想来这事也由不得他做主,季望舒也没生气,若这公公一口应承下来,那她才要心生担忧。 一个奴才若能不经主子同意私自做主,可见这奴才也不是真的尊敬他主子。 一路行至内务府,公公禀明是奉贤贵妃娘娘之命,命内务府安排车驾送长安郡主回靖安侯府,内务府的人倒也没有多问和为难,马上就安排好了车驾,一路将季望舒主仆三人送至靖安侯府。 福安堂里,老夫人听季五姑娘说了皇后娘娘提及伴读一事,心里便有了盘算,听得宫中送长孙女回府了,忙命人去唤季望舒过来。 “舒姐儿,贤贵妃娘娘寻你,可是说了什么?”季望舒迈进来后,老夫人和颜悦色地问。 季望舒轻轻摇头,“娘娘只是说了些闲话,不曾和望舒说什么紧要的话。” 老夫人听了倒也没失望,只又道,“舒姐儿,祖母听你五妹妹说,皇后娘娘提到了伴读的事?你怎么就不应下来呢?” 在老夫人看来,皇后娘娘主动提及伴读之事,这可是荣光,可惜这嫡长孙女竟是回绝了,幸好皇后娘娘不曾生气,不然娘娘若是因此而降罪下来,这可就不妙了。 季望舒掩了心中的不耐烦,淡淡回她,“虽望舒回绝了,不是还有三妹妹和五妹妹,三妹妹和五妹妹更适合进宫伴读。” 却是没有说回为什么不愿进宫伴读的原因,老夫人心知再问她也不会说,这嫡长孙女向来有主见,她也拿捏不住,只叮嘱道,“太后娘娘既是将琴赏了你,你可得好好珍惜,千万别给损了太后娘娘赏下来的琴。” 季望舒面无表情地点头,“老夫人放心,望舒知道。” 她总是这样一副寡淡的表情,一点都没有面对长辈应有的敬畏或孺慕,老夫人心头不喜,想了想道,“祖母听说你在宫中弹的曲子,太后娘娘和皇上都很赞赏,这样吧,你往后每天都抽一个时辰教你三个妹妹弹琴,先教你今儿在宫中弹的那首曲子。” 老夫人只以为季望舒会一口应下,却不想季望舒很是直接了当地拒绝了,她道,“望舒资质有限,且没那个耐性教妹妹们弹琴,老夫人还是另请乐师教导几位妹妹吧。” 她拒绝得这般直接,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舒姐儿,祖母知道你因为打小被送去百花庵心中有怨,可你到底姓季,她们是你妹妹,你身为嫡长姐,有教导妹妹的职责。” “老夫人若执意要望舒教导几位妹妹弹琴,望舒也不是不可以应承,只是老夫人可有信心,几位妹妹能受得了望舒的教导?”季望舒抬了抬眼皮,面带讥诮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更是不喜,厌恶地避开她的眸光道,“你几个妹妹都是心信坚定的,一点小苦自是受得住。” “如此,就请老夫人安排下去,每日辰时三刻,三位妹妹请准时到行云阁学琴,且一旦妹妹们跟着望舒学琴,一应都要听望舒的,若有行差踏错,望舒会从重责罚,任何人不得干涉,老夫人可能应允?”季望舒又道。 老夫人点了头,季望舒就不再多言,告退后离开。 季望舒离开之后,老夫人就命人传话给季海棠季芙蓉和季睡莲,每日辰时三刻准时去行云阁学琴,季海棠自诩琴技可以,听了老夫人这话多少心里有些不甘愿,就伏在叶氏怀里闷闷不乐地道,“娘,棠儿不想去学。” 叶氏也不愿自个长女在季望舒面前放下手段,点头安抚她,“不想学就不用去,回头娘和你祖母说情。” 母女正说着,季五姑娘迈了进来,正好听见叶氏这话,季五姑娘就不赞同的摇头道,“母亲,大姐姐刚刚在宫中奏琴,可得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赞赏,祖母让我们跟着大姐姐学琴,是为我们好,您若去和祖母求情说二姐姐不愿学琴,祖母定是不喜的。” 老夫人苦心安排,大姐姐不乐意娘亲还跟着不领情,老夫人听了肯定生气,本来老夫人心里就已经对自个娘亲有诸多不满了,娘亲若还这样行事,只会惹得老夫人愈发不喜。 叶氏听了自个次女的话,心中就有些纠结。 若是连太后娘娘和皇上一同赞赏那小蹄子,可见那小蹄子的琴技还是可以的,老夫人让两个姐儿去跟着学倒是好心,只是——那小蹄子当真会有那么好的心教导棠姐儿和蓉姐儿吗? 她可不相信季望舒会真的将棠姐儿蓉姐儿视为亲妹,只怕季望舒肯应了老夫人也是逼不得已,可至于她用不用心教,那老夫人可没办法知道的。 叶氏心中的纠结季海棠自是不知的,她只撅了嘴道,“五妹妹何必长她人威风?她琴技再好,能比得上祝夫子?”说完又仰着头看着叶氏道,“娘,您要真担心女儿的琴技比不过大姐姐,不如就请了祝夫子来教女儿学琴,这样岂不是更好?” 祝夫子的夫君乃西霖学院有名的乐师,只可惜几年前得了重病离开人世,祝夫子为了家中老小,便开始教导闺阁女子习乐,因着祝夫子精通音律,经她教导出来的学生,倒也薄有声名,是故祝夫子之名就传了出来。 叶氏自然也是知道祝夫子此人的,听了季海棠这话也觉得甚好,遂点头道,“如此也好,蓉姐儿,你可要跟着你姐姐一同随祝夫子学习?” 见叶氏听不进她的劝,季五姑娘心中就不免叹惜,摇头道,“母亲,二姐姐身子不好,就让祝夫子用心教导二姐姐吧,蓉儿就跟大姐姐学习就行了,祖母那边,母亲不用去说了,回头蓉儿去说。” 老夫人不喜自个娘亲,叶氏若去主,老夫人心头只会对她更是不喜,还不如由她出面,老夫人向来宠爱她,她去说比叶氏去说,要好得多。 季海棠原也不希望季芙蓉跟着她一同拜在祝夫人门下习琴,这会子听见她主动放弃,心里当然只有开心的份。 叶氏也不愿去老夫人那里看脸色,蓉姐儿去说她当然更放心,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蓉姐儿,若是老夫人问起你二姐姐为什么不愿跟着你大姐姐学琴,你可知道怎么回老夫人?” 季五姑娘就道,“母亲放心,蓉儿会回祖母说大姐姐身子骨不好,经不起折腾。” 叶氏满意的点头,季五姑娘就辞了叶氏往福安堂去了。 进了福安堂,老夫人搂着她说了几句,她看老夫人情甚好就道,“祖母,二姐姐她身子骨还没康复,前些日子母亲已经命人去请了祝夫人上府教二姐姐和蓉儿,祝夫人已经应下了,这会子若再让二姐姐跟大姐姐习琴,祝夫子若是知晓了,怕是不好,不如就让二姐姐跟着祝夫子习琴,蓉儿跟着大姐姐习琴可好?” 一听是祝夫子,老夫人倒也没怀疑,点头允了,又道,“你这孩子向来心细,这事你考虑得周全,就依你的,你往后就跟着你大姐姐习琴,别觉得委屈,你大姐姐既然能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赞赏,这琴技定是不差的,你若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往后也能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露个面,知道了吗?” “祖母放心,蓉儿不觉得委屈,能跟大姐姐习琴,蓉儿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觉得委屈。”季五姑娘很是乖巧地回老夫人。 季望舒回了行云阁换好衣裳,坐在窗畔细细回想宫中发生的一切,这脸上的神情就有些郑重。 白薇和白芍自也知道自家姑娘心事重重多半是因为宫中的事,想着那庄淑妃胆子真大,做出那样的事一旦败露,怕是整个靖安侯府都会被庄淑妃拖下水,靖安侯府沉到水底倒没什么,关健是自家姑娘如今可还住在这里头呢。 要离开这靖安侯府其实不难,以七星阁的实力,安排一个人离开再简单不过,可是姑娘从前就说了,她暂时不能离开靖安侯府,所以这个法子算是用不上了。 不过,以七星阁的实力,就算将来宫里庄淑妃事败牵连到靖安侯府,到了那时再安排姑娘离开靖安侯府也是可行的,虽然难度会相对现在而言要大了一些,也不是做不到的。 “白薇,将从前贤贵妃给我的那个匣子拿过来。”季望舒不知身边两个丫鬟已然在安排后路,却想起贤贵妃给的那个匣子。 白薇忙打开箱笼将匣子拿了出来递给自家姑娘,季望舒接过之后细细端详,却怎么都看不出哪里有机关可打开这匣子,只得又命白薇将匣子放了回去。 这时天色已然不早,甘草茯苓侍侯着她宽了衣裳,留了盏灯退出去,白薇和白芍则睡在厢房另一边的小床上。 翌日,老夫人早就命人抬了两架琴过来,辰时三刻,季三姑娘和季五姑娘准时到了,因着两位姑娘以往也习过琴,是以季望舒也没太费心,只将当日在宫中所弹的曲谱给了二人各一份,命二人按着这琴谱练习。 季五姑娘练得甚是用心,前世她瞒着嫡母没少习琴,所以她的琴技也并不差,反观季三姑娘则就逊色很多,季望舒听在耳里,倒也没觉得季三姑娘天资不如人,上次由星云师叔嘴里知道季五姑娘和她一样可能是重生之人,所以季五姑娘琴技高超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当两人照着琴谱弹完,季三姑娘脸上就有了一丝羞愧,她听得出来,五妹妹弹的比她要好太多。 “五妹妹手法不错,只是差了些意境,三妹妹也无需羞愧,三妹妹虽比不得五妹妹,只是输在了,假以时日,三妹妹的琴技不会输过五妹妹。”一曲毕,季望舒给了中肯的评论。 季三姑娘脸上就有了一丝感动,而季五姑娘则是不服气的扁了扁嘴,她可不认为,活了两辈了的她,琴技会比不上季睡莲。 季望舒看在眼里也不揭穿,只淡淡道,“这首曲子要以平常心来弹,若是心静不下来,一心只想着沽名钓誉或争强好胜,这曲子于你们而言,永远也不过就是一首曲子而已。” 季五姑娘的脸就有些讪讪,心里却又有些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世上那些苦心习琴的女子,可不就是为了一个好名声,不然干嘛要习琴? 倒是季三姑娘听了,心中却是若有所思,只一想到自个娘亲那张脸,她便觉得,这曲子于她,只怕永远也只能是一首曲子而已,她做不到像大姐姐那般平常心。 “你们就照着这琴谱练习吧,时辰一满,你们自请回去。”季望舒说完也不再看二人,转了身进了厢房。 季三姑娘和季五姑娘照着琴谱,足足练满一个小时后方才起身离开,季五姑娘原本还想进去说会话,却被白薇一句‘姑娘头疼正歇着’就给推了,她只得悻悻然离开。 她们刚离开,四房的方氏却又来了,季望舒看着方氏道,“四婶婶请坐。” 方氏坐下后寒暄了几句,方才说明来意,“舒姐儿,四婶听莲姐儿和蓉姐儿跟着你习琴,四婶便想着,能不能让兰姐儿也跟着一起习琴?” 一想到老夫人每每只替长房二房嫡出的姑娘安排,方氏心里就一片苦涩,为了自个女儿,她也不得不拉下身为长辈的脸面来求舒姐儿,只望舒姐儿也能答应。 季望舒没一口应下,只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道,“四婶婶,其实我并没太多心力用心教导兰妹妹,四婶婶不如聘个夫子用心教导四妹妹,四妹妹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她说的坦直,方氏听了并没生气,反而觉得她并没有表面敷衍的应了下来,却又不真正用心教导,相比这样,她觉得按季望舒说的去办才是最好的办法。 “好,四婶婶就按你说的,舒姐儿,四婶婶谢谢你了。”方氏笑着道。 季望舒轻轻摇头,正欲说什么,陆妈妈拿着一张贴子迈了进来,“姑娘,承平侯府的姑娘递了贴子给您。” 季望舒接过贴子,见那贴上的字体甚是娟秀,在脑中搜了一圈却没搜出承平侯府的姑娘是谁,既不认识,怎的这承平侯府的姑娘会递贴子邀请她过府呢? “四婶婶,承平侯府您可知道吗?”转了头,她看着方氏问。 方氏忙点头,“舒姐儿,承平侯府是沈府,惠安公主的前附马就是承平侯嫡长子,只是自沈附马战死沙场之后,承平侯府就不怎么见客了。” 沈附马在时,承平侯府可是富贵泼天,只是这人一死,人走茶凉,承平侯府也渐渐没落下来,只不知这承平侯府的姑娘,怎么就会给舒姐儿递贴子。 惠安公主前附马? 可不就是沈云雀的亲生父亲吗? 这样一想,季望舒便明白承平侯府的姑娘为什么要递贴子邀请她去承平侯府的原因了,将贴子收好,她看着方氏道,“四婶婶,我去承平侯府一趟,四婶婶可还有什么事吗?” 方氏摇头,好心提醒道,“舒姐儿,四婶婶虽不知承平侯府的姑娘为什么会邀请你前去承平侯府,不过承平侯府门风甚严,你倒不用担心太多。” “谢谢四婶婶。”季望舒含笑点头。 方氏起了身离开,季望舒便命陆妈妈去备马车。 承平侯府在城东,马车行驶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方到,下了马车后,白芍将贴子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小厮忙打开大门将她们一行人迎了进去。 不同于寻常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承平侯府的格局很是大气,这也和承平侯府武将出身有关,行伍之人,最是不喜奢华之物,认为奢华之物能颓靡人心,所以整个承平侯府,不见一丝奢华,唯显庄重雄厚。 在前院大厅呆了没多久,便有管事妈妈进来福礼道,“郡主请。” 随着那管事妈妈穿过九曲长廊,又过了一道垂花门就进了承平侯府的内院,内院倒不像前院那般庄重雄厚,种着各色花草树木。 管事妈妈带着她们主仆几人直接行至主院定贺堂,管事妈妈站在门口恭声禀报,“老夫人,郡主到了。” “快请郡主进来。”厢房里传出慈和庄重的声音。 守在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季望舒带着陆妈妈白薇白芍迈了进去,屋里墙角立着鎏金异兽纹铜炉,炉中香雾缭绕,二月的天气并不算冷,这屋中还是烧了地龙,临窗的位置摆着炕,炕上铺着厚厚的毛毡,身穿暗青色地八仙贺寿刺绣袍的老夫人靠着大迎枕坐在炕上,头上戴着条酱紫色绣福禄寿的抹额,抹额中间镶了块大拇指甲盖大小的祖母绿翡翠,头发里的银丝看上去非常醒目,不过老夫人的精神看上去倒还矍铄。 季望舒心知这老夫人应当便是承平侯府老封君,她行了过去福下身子道,“长安见过老夫人。” 那老夫人身子朝前探了些许,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快别多礼,你救了雀姐儿,应是我这老婆子要感谢郡主才是,” 边上一位年约三旬左右的端庄夫人忙使丫鬟搬了个椅子道,“母亲,您别光拉着郡主的手了,先让郡主坐下说话才是正经。” 老夫人就松开了手,连声道,“好孩子,你快坐。” 季望舒也没推让,挨着椅子坐了半边,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夫人道,“长安当日亦只是巧合才帮了沈姐姐,老夫人无需客气。” 她没说出手相救而用了帮字,老夫人听在心里愈发觉得这姑娘是个心善且宽厚的,由袖中摸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玉镯子,她握住季望舒的手将玉镯子套进季望舒的手腕道,“老婆子知道你这孩子是个心善的,这镯子,是老婆子的见面礼,你可别推让。” 听了老夫人这话,季望舒便没推让,由着老夫人将镯子套进她手腕后道,“长安谢谢老夫人。” 老夫人给了赏,左右两侧坐着的妇人也分别送上了见面礼,季望舒也没推让,只一一接下谢过。 待客套完后,老夫人就朝左侧的妇人望了过去,那妇人是承平侯二子媳妇康氏,收到老夫人递过来的眼神,康氏就道,“不瞒郡主,雀姐儿寻回来后,咱们老夫人这心里虽是高兴,可到底不知雀姐儿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雀姐儿怕老夫人担忧,咱们问她也不肯说,郡主可还记得当日详情?能否告知?” 一屋老小全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季望舒知道这些人都是真心关心沈云雀,她便没有隐瞒,当下将当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待她说完,老夫人眼中就有了泪,再次谢道,“多亏郡主出手相救,若非郡主,老婆子怕是再也看不到雀姐儿了。” 季望舒忙摇头道,“老夫人您别这样说,照长安来看,定是沈附马在天之灵保佑着沈姐姐,这才让长安和沈姐姐相遇。” 提到沈附马,老夫人眼中闪过痛色,她生有三子,最有出息的便是长子,只可惜长子却福薄命短,只留下雀姐儿这一个血脉,当初惠安公主弄丢了长子这唯一的血脉,老夫人心里对惠安公主很是不满,如今雀姐儿寻了回来,老夫人虽知从前的事怨不得惠安公主,可这心里,还是埋怨着惠安公主。 若是惠安公主不曾改嫁,膝下只有雀姐儿这一个女儿,想必惠安公主就会更加小心谨慎不至于弄丢了雀姐儿。 老夫人又问了几句之后,季望舒却是再也寻不到话回她了,毕竟当初她和沈云雀也并没有相处多长日子,她知道的也已经悉数说出来了,老夫人见她一脸为难,便也不再问了,只拍拍了她手道,“好孩子,老婆子记着你这个情,往后你若是有了什么难处,只管使了递消息到承平侯府,承平侯府总会护着你的。” 老夫人是知道靖安侯府那些个复杂情况的,所以才会当着季望舒的面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季望舒心里有一丝感动,端正了脸色道,“谢谢老夫人。” 二夫人康氏看老夫人精神有些不济了忙道,“母亲,您且先歇息一会,儿媳带郡主去见几个姐儿。” 老夫人笑着点头,季望舒就起了身又冲老夫人福了身子道,“长安先告退,老夫人您好生歇息。” 出了定贺堂,康氏带着她慢慢前行,边行边道,“郡主,雀姐儿的事,原不该请了郡主过来相问的,只是母亲她心里实在意难平,老侯爷又觉得当初雀姐儿丢得有些诡异,当时彻查不出来,如今好不容易人回来了,母亲和老侯爷就想着问个清楚明白,好再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雀姐儿怕母亲为她太过担忧,所以尽捡好的告诉说,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只好请了郡主您来,还请郡主见谅一二。” 季望舒轻轻摇头,“夫人无需自责,长安明白的,沈姐姐有府上护着,长安也为沈姐姐高兴。” 二人边行边说,没一会就到了名为锦画堂的院子,康氏指着身穿浅黄撒花水绿色领对襟褙子,腰系黄栌色腰带,下罩同色撒花百褶裙的姑娘道,“这是我那不成器的长女,闺名从筠。” 沈从筠落落大方的起身福下身子道,“郡主好。” “筠姐姐也好,筠姐姐若不嫌弃,可唤我望舒。”季望舒回了一礼。 另一边穿着粉领紫色对襟背心,系粉色腰封,下罩白底粉红紫色渐变色长裙鹅蛋脸的娇俏姑娘也起了身道,“郡主好,我是沈从艾。” 季望舒又回了一礼,“艾姐姐也好。” “我是沈从芫。” “我是沈从芊。” “我是沈从苋。” 一连番的自我介绍,季望舒总算是认全了承平侯府五个姑娘,这五个姑娘都长得花容月貌,看着她的眼光有好奇有欣赏也有欢喜,且五个姑娘礼仪甚是周到,可见承平侯府门风甚严不是一句空话。 因着有康氏这个长辈在,几个姑娘们就有些端着,只拉着季望舒问了些寻常的话,好在没过一会,便有管事妈妈寻了过来,说是老侯爷和二爷请康氏过去,康氏这便急急的走了,走时还叮嘱几个姑娘好生款待郡主。 待康氏一走,端了半天的沈四姑娘再也崩不住,娇笑着道,“郡主可会投壶?” 这一世虽不曾玩过投壶,前世却是玩过的,季望舒便道,“会的。” 沈四姑娘一听她会,忙偏了头看着沈从荺道,“大姐姐,我们玩投壶可好?” 沈从荺见季望舒含着笑,便笑着点了点沈四姑娘的小鼻尖道,“就你贪玩。” 沈四姑娘瞒不在首的娇笑着,“三姐姐和四姐姐也想玩的,只不过她们不好意思说。” 沈三姑娘和沈四姑娘就不由眨了眨眼,眼巴巴地看着沈从荺,几个妹妹全这样看着她,沈从荺笑着点了头,挥了手命两个丫鬟去备投壶用的陶制花瓶并箭矢,两个丫鬟领命转身退了出去。 因着房中并不宽敞,几个姑娘们便出了厢房到了院子里,没一会,就有婆子抬着个陶瓶过来,那瓶中盛了一半的红豆压着,这样投进去的箭矢就不会将陶瓶碰倒。 两个丫鬟捧了箭矢过来,沈从荺命婆子将陶瓶摆至一边,尔后又比划了一下距离后站定道,“这里,可是合适?” 几个姑娘们望过去,纷纷道,“大姐姐,这里也太近了些。” 沈从荺又哪里是征询几个妹妹们的意见,她们姐妹几个素喜玩这投壶自是知道多远的距离才合适,只是这距离她们姐妹嫌近了些,可她不知道郡主于这投壶精通不精通,若是再远了,郡主投不进可不得扫郡主的兴致。 几个妹妹只顾着玩乐倒没想到客人,沈从荺只得转了头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可觉得这距离是否合适?” 她这一问,剩下几个姑娘这才明白过来,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季望舒便道,“荺姐姐,这却是近了些,不妨定在这里吧。” 说着她走了几步站住,沈从荺一看,却是和她们姐妹寻常玩的位置还要差不多,便应了下来。 因着季望舒是客人,沈从荺又不知季望舒于这投壶到底怎样,便道,“望舒妹妹来者是客,我却托大,就先投一矢,然后再由望舒妹妹投可好?” 季望舒知她是担心自己并不精通,所以行投一矢让她看,这也是沈从荺周到待客之处,她点头应下,沈从荺便由丫鬟手中拿过一根箭矢,看着前方陶瓶稳稳投了过去,只听‘咣’一声响,却是投中了。 季望舒赞道,“荺姐姐好眼力好手法。” 沈从荺脸一红道,“不过是经常玩,便熟了,望舒妹妹请。” 季望舒也由丫鬟手中拿了一矢站稳,然后轻轻一掷,‘咣’的一声也是中了。 沈家几个姑娘就不由得睁大了眼,年龄最小的沈从芊道,“郡主和大姐姐一样厉害。” 沈从荺却是摇头,“望舒妹妹一定比我厉害,我还要瞧个半天才敢掷矢,望舒妹妹却是随手一掷就进了。” 这是实话,季望舒却不好接话,只笑了笑。 接下来沈从艾和沈从芜都投中了,沈从苋和沈从芊却是没投中,不过两位姑娘并没有因为没投中就不高兴,只脸上略带了一丝遗憾罢了。 这一轮投完,又连着投了七轮,最后的结果,成绩最好的却是季望舒,十矢全中,再然后便是沈从荺,中了九矢,往下是沈从艾和沈从芜都中了七矢,而沈从苋和沈从芊则各中六矢和五矢。 结果一出,深从芊就满脸敬仰地看着季望舒道,“郡主真厉害,大姐姐都没全投中。” 季望舒唇角弯出笑意道,“芊妹妹往后也会厉害的,芊妹妹如今只是臂力不足所以才没有全投中,等以后芊妹妹长大了,就有了足够的臂力,到时就能全投中了。” 沈从芊虽然明白这是郡主安慰她的话,但她甚有信心地昂着小脑袋瓜道,“郡主说的对,等我长大了,也一定像郡主一样全投中。” 玩了这么一会,姑娘们也觉得有些累了,沈从荺命人收了陶瓶和箭矢,命人端了些点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几个姑妨们坐在石头凳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闲聊,时间倒也过很快。 没过一会,便有管事妈妈前来,却是准备好了饭菜,奉老夫人之命来请几个姑娘带郡主前去用餐,季望舒原想辞别,可沈从荺却很是诚恳地道,“望舒妹妹,这天色已然不早,你若是空着肚子回靖安侯府怕也是赶不上晚膳,倒不如就留在咱们府上,再者说了,这妈妈可是奉祖母之命来请妹妹你,你若不去,这妈妈怕也是不好复命的。” 季望舒原就不是矫情之人,且虽是第一次登沈府大门,可沈老夫人并这几个姑娘还有康氏给她的印象很好,她便没再推却,大大方方的随沈府几个姑娘一同去了。 ------题外话------ 亲们~还有在看的亲们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3 承平侯的决定和梦境 进了大厅,季望舒这才发现,沈府的规矩显然和寻常世家是不同的,寻常世家,前院和外院皆是分开的,可沈府却不是,大厅里只用一扇黄花梨的屏风隔开,左边是女眷,右边是沈府的老侯爷并二老爷三老爷及各房公子。 许是怕她尴尬,沈从荺悄悄道,“望舒妹妹,我们府上,从前是不放这座屏风的。” 季望舒听明白她话外之意,这还是因为她这个客人在,所以沈府特意在中间放了道屏风隔开。其实她并不在乎什么所谓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一家子骨肉血脉,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大大方方的随沈从荺坐下,安安静静的开始用餐,因着身世生为秦古皇宫嫡出公主,她用餐的礼仪早已融在血脉里,再简单的动作,偏她就让人赏心悦目,直将沈府几个姑娘看直了眼,从来也没想到,一个人吃饭也能吃得这般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并左右两侧的二夫人康氏和三夫人宋氏,亦是觉得这小姑娘的姿仪,丝毫不逊于宫中那些娘娘们。 一顿饭悄然结束,季望舒辞别老夫人,由沈从荺亲自相送,出了府,沈从荺握住她的手道,“望舒妹妹,多谢你救了云雀姐姐。” 这么多年,因为堂姐祖母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而爹爹和三叔,也为此愧疚于心,毕竟堂姐是大伯唯一的血脉,所以这些年来,每逢年节,沈府从未有过年节的欢欣,唯有今年,因着堂姐寻回来了,沈府这才算是过了个真正的年节。 而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因为季望舒,若不是她出手相救,堂姐怕是早就香消玉殒了,而祖母,此生都要带着这个遗憾。 所以这一声谢谢是发自她内心深处最为真诚的谢意。 季望舒却反过来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沈姐姐苦尽甘来,荺姐姐应该高兴,我能因为沈姐姐而认识荺姐姐你们,也很高兴。” “望舒妹妹,你没来之前,祖父祖母就曾经说过,以后望舒妹妹若有什么事,沈府必须合阖府之力倾力相助,望舒妹妹且记在心里。”沈从荺拭去眼中的泪,轻轻道。 季望舒心中微软,“我记下了,荺姐姐,我先回府了,等过些时日,望舒再来探望荺姐姐。” “好,望舒妹妹请回吧。”得了她还会再来沈府的话,沈从荺舒了口气,她实在喜欢季望舒,并不单单因为她出手救了沈云雀,而是因为季望舒给她的感觉,不同于上京城那些端着大家闺秀身份的姑娘们,她由始自终都很从容且洒脱,这样的性子,正合了沈府姑娘们的脾气。 目送着季望舒上了车驾,马车渐渐驶离,沈从荺这才带着丫鬟婆子们转身回了沈府。 “二姑娘,老侯爷在书房等您。”沈府管家迎了过来。 沈从荺轻轻点头,朝书房的方向疾步行去。 沈府书房里,承平侯站在书桌前,凝望着摆放在桌面的一柄长剑,这柄长剑是他嫡长子的遗物,睹物思人,承平侯一双老眼里有着淡淡的悲伤。 下首左右二侧坐着的沈二爷和沈三爷看自个父亲这模样,显然是又在想大哥,想到英年早逝的大哥,沈二爷和沈三爷心里也是又悲又愤。 当年若非太后赐婚,大哥又何至于两头为难,最终不得已只能奔赴边关战死沙场! “侯爷,二姑娘来了。”门口的护卫恭声禀报。 承平侯收了思绪,抬头道,“让二姑娘进来。” 沈从荺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书房,身子微福,“从荺见过祖父,父亲三叔和大哥。” “那季大姑娘,你如何看?”承平侯左手敲着桌面,淡声问。 沈从荺略一思忖便道,“回祖父,从荺以为,郡主进退有度聪慧过人,心性淳正又不失世故,远非从荺所能相提并论之。” 因着沈从荺打小聪慧过人,承平侯对她的教导就不仅限于世家女所学,若论资质,沈从荺并不逊于承平侯最为看重的长孙,所以这沈府书房,沈从荺也是常进的。 素来看重的孙女对季大姑娘评价如此之高,竟说她自己尚且不及季大姑娘,承平侯心里,就难免有了丝惊讶;沈二爷对自个长女的聪慧过人向来引以为傲,听得长女这般评价,自然也是惊讶好奇兼而有之;沈三爷就更不用说了,二侄女的聪慧,经常让沈三爷用以来教训几个儿子,如今听聪慧过人的大侄女自叹弗如不如另一个小姑娘,沈三爷这心里就有些痒痒的,怎么聪慧过人的小姑娘,都是别人家的女儿? “哦,说来听听?”惊讶过后,承平侯问。 沈从荺就将投壶之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末了又道,“祖父,从荺由郡主投壶手法可以看出,郡主今日还有所保留,郡主应是担心太过会伤了我们姐妹的面子,所以就将距离定在了我们姐妹可以接受的距离,且在投完之后,她安抚五妹妹的说辞,更显知世故而不世故,所以从荺以为,郡主的聪慧从荺不如之。” 承平侯边听边轻轻颌首,武将出身的承平侯熟读兵书,自是能由沈从荺言语之中窥出季望舒的品行,这小姑娘,可惜生在那样的府邸,这小姑娘由庵中回到靖安侯府这些时日,有个那样没担当的父亲不说,还有个心性狠毒寡廉鲜耻的继母,她还能安然无恙,可见就是个不一般的小姑娘。 这样的小姑娘啊,可不能错过! 心中一番思量过后,承平侯心中已有了决断,看了左右两侧的沈二爷和沈三爷一眼,他道,“轶儿辐儿,你们大哥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这爵位,是时候给轶儿你了,往后,轶儿你就是一家之主,行事之前须再三斟酌,还有辐儿,你往后可要好好帮着你二哥守好沈府,知道了吗?” 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沈二爷和沈三爷双双惊住了,回过神的沈二爷慌的忙起了身上前道,“父亲还请三思,您老当益壮万不可——” “轶儿,自你大哥走后,为父不是没想过将爵位传于你手,只是这些年以来,你大哥唯一的血脉没能寻回,你祖母不能安心,为父这才一直不曾将爵位传给你,如今你大哥的血脉也寻回来了,你祖母心里也没了遗憾,这爵位自该传给你了,为父不求你袭爵之后能为沈府再添荣光,只求你和辐儿兄弟一起齐心协力保住沈府这份家业即可。”承平侯挥手打断沈二爷的话,语重心长地劝解。 沈二爷眼里就含了泪,看着老父亲呐呐地道,“父亲,这——” “二哥,父亲说的对,您就不要再推让了。”这一次出声的,却是沈三爷。 沈二爷却只是一脸犹豫的看着老父亲,若大哥没有战死沙场,这爵位应该是大哥的,可偏偏大哥被生生逼得战死沙场,用大哥的命换来的爵位,他如何能接过? “不用想着你们大哥,你们大哥选择了那样死去,就是为了保住沈府,轶儿,今上并非明君,燕梁和北漠又对我西楚虎视眈眈,这天下只怕即将大乱,为父将爵位传给你,不求你建功立业,只求你无过,如此,即便天下大乱,沈府也有一席之地立足,明白了吗?”素来清楚二子心结的承平侯叹口气,无奈将心中所虑摊在两个儿子并长孙和孙女面前。 这并非他危言耸听,沈二爷和沈三爷打小也是在军中磨炼出来的,虽然自从沈从轩战死沙场之后,沈府便交了兵权再不行军,可骨子里那份对于战事的敏感却还是在的。 只是沈二爷和沈三爷却还是不明白,沈府就算无功无过,可天下若是大乱,沈府又怎能安然无恙且有一席之地立足? 二人皆面带不解的看着承平侯,承平侯也知他没说得通透,所以两个儿子没有想到那一层也情有可原,只不过,他如今也不想解释给两个儿子听,等将来事成了,两个儿子自会明白的。 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口茶水,承平侯才继续道,“季大姑娘那孩子你们也都看见了,是个聪慧过人的好孩子,又有恩于咱们沈府,为父想着,可以替英儿求娶季大姑娘,那孩子虽然有那么个父亲和继母,但毕竟是侯府嫡长女且又有郡主封号在身,为父将爵位传给轶儿你,英将便是承平侯府嫡长子,这样的身份再行求娶才有把握。” 一袭话说得沈二爷有些懵懂,季大姑娘是好,可到底还只是个小姑娘,英儿是他长子,可比那小姑娘足足大了好几岁,若是要求娶季大姑娘,那不还得等好几年?届时英儿都多大了? “父亲,季大姑娘相较于英儿,是不是太小了些?换成荻儿,会不会更合适一些?”沈二爷脑中转了几圈后,小心冀冀地问。 沈从荻是沈二爷的次子,从年龄上来说,的确更适合一些。 承平侯却是轻轻摇头,“只能让英儿求娶方能显出咱们沈府对季大姑娘的看重。” 沈从英是嫡长子,将来就是袭爵的不二人选,季大姑娘给沈从英就是沈府将来的宗妇,沈从荻虽也是沈二爷的儿子,可长子媳妇和次子媳妇的地位,却大不相同。 沈二爷这会子也想明白了,就不再纠结,点了头道,“就依父亲您的。” 季大姑娘可是救了大哥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小些就小些,让英儿等上几年再成亲也是沈府应该做的! “为父明天早朝就会递贴传爵,至于求娶的事,届时就由你们母亲去安排,事成之前,你们万不可说出去。”承平侯一挥手道。 沈二爷沈三爷并沈从荺和沈从英皆应下了,承平侯又道,“英儿留下,你们出去。” 待沈二爷沈三爷沈从荺退出书房,承平侯就看着沈从英道,“英儿,求娶季大姑娘你就得等上几年她及笄了才能成亲,你心里可觉得委屈?” 求娶季望舒一则是这小姑娘实在合他心意,二则这小姑娘又有恩于沈府,若嫡长孙因为要等好几年心里委屈,承平侯便要重新考虑此事,倒不是不想委屈自个嫡长孙,而是因为担心嫡长孙因为觉得他自个委屈,成亲之后因着心里的委屈不能善待那小姑娘,沈府可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祖父放心,从英只有高兴,没有委屈。”沈从英坦然回复。 虽没亲眼见过那小姑娘,可就冲她能伸手相救素昧平生的堂姐,端这一点就能知道这小姑娘心地善良,更何况二妹还对这小姑娘评价甚高。 “好,记住你今的答复,它日你若是不善待那小姑娘,祖父第一个就饶不了你。”听了嫡长孙的答复,承平侯面色端重的看过去。 沈从英轻轻点头,“祖父放心,孙儿言出必行。” “好,你且去吧,这事,先不要告诉你母亲。”承平侯示意他可以走了。 沈从英退出书房后抬眼望天,这才发现天色已暗,想到这短短一天,因着季大姑娘的到来竟让祖父做出传爵这么重大的决定,一时间心里倒有些匪夷所思。 一想到自己将要娶一个小姑娘为妻,沈从英心里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从前母亲也曾探过他的口风,他只含糊的回母亲娶妻娶贤,身为二房长子,他心中早就清楚,爵位早晚有一天,祖父会传给父亲,而他的妻子将来是沈府的宗妇,所以对于娶妻,他只求能像母亲和三婶一般贤惠端庄,至于容颜倒是次要的,如今却要求娶一个那么小的小姑娘,不知道那小姑娘,心里会不会有委屈,嫁给大她好几岁的自己呢? 边走边想,忽尔他又咧嘴一笑,祖父可只说为他求娶,可现在也只是说出这个意愿还并没成行,那小姑娘的府上会不会同意都还不一定,自己倒先想着会不会委屈了她,可真正是想得太多了! “大哥哥咧嘴笑得这么开心,可是因为祖父要为大哥哥求娶望舒妹妹?”在路边等了一小会的沈从荺,见自家大哥也不知道想着什么竟笑得咧开了嘴,忍不住打趣起来。 被她这么突兀的跳出来猜中心思且打趣,沈从英就有些心虚地讪讪一笑,“二妹妹怎的还没回去?” 自个大哥居然没否认! 聪慧过人的沈从荺就不由弯了眼,笑咪咪地看着自家大哥道,“我这不是知道大哥哥心里很是激动,所以就特地等大哥哥出来,好为大哥哥说道说道。” 见妹妹还拿他打趣,沈从英就不由红了脸,压低了声音道,“二妹妹,这话你可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便是几个妹妹也不行,事情可还没成,若说了出去,会有损季姑娘的清名。” “哎呀,大哥哥这还没娶到就已经帮着了,这要是娶回来了,大哥哥可不得”沈从荺笑得直捂嘴,瞅着自家大哥的脸皮堪比那新出的胭脂,她这才忍了笑道,“大哥哥可放心呢,望舒妹妹那般好,我又怎会损她清名。” 沈从英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闷闷道,“你知道就好,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沈从荺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小声问,“大哥哥,你就不想知道望舒妹妹的长得怎样?” 沈从英好不容易才淡了颜色的脸唰一下又红艳起来,瞄了笑得跟花似的二妹妹一眼,他口是心非地道,“只要贤惠端庄,她长怎样都好。” 沈从荺听着自家哥哥这明显违心的话,只捂了嘴道,“这样啊,早知道大哥哥是这般想的,我何必在这里白等这么久,大哥哥,我可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欲走,沈从英却又是忍不住地道,“二妹妹——” 唤了一声二妹妹,他便再也窘得说不下去,看他这般窘的模样,沈从英再也不忍心逗了,转过身子小声道,“恭喜大哥哥,望舒妹妹她不但聪慧过人,容颜也是一等一的好,妹妹是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 沈从英听了脸更红了,垂着头嗡嗡地道,“谢谢二妹妹,二妹妹可记住了,千万别说出去。” 沈从荺道,“大哥放心,我绝对不会说的,大哥,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回去了,大哥哥也早些歇息。” 兄妹二人分道而行,想着二妹妹的话,沈从英一颗心却是再也不能平静,回到前院之后,他久久不能成眠,索性起了身去了练武场,持了利剑开始练习。 承平侯在书房呆了一会,便也起了身往定贺堂走去。 老夫人这会子正歪在炕上还没歇息,见承平侯一脸肃然的走进来,多年夫妻,老夫人便知道老侯爷这是有事要和她说了,她便起了身,看着老侯爷道,“侯爷可是有事?” 承平侯点头,挥手示意房中嬷嬷丫鬟退出去,然后撩起袍子坐在炕边道,“夫人,明天早朝,我会上折传爵给轶儿。” 老夫人猛地抬头看着他,“侯爷,这却是为何?” 承平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从前不传给轶儿,是因着雀姐儿没寻回来,如今雀姐儿也寻回来了,是时候将沈府将给轶儿磨炼了。” 老夫人心里也是清楚,这些年来老侯爷一直不传爵给二儿子,也是因为她心中没能寻回长子唯一血脉的遗憾,所以拼着一把老骨头硬撑着,一年年的谴了暗卫四处寻找雀姐儿,如今人回来了,老头子也累了想放权了,也是应该的。 “侯爷既然决定了,那就按侯爷决定的去做吧。”这么多年了,她老了,侯爷更老了,是时候放下过往好生过日子了。 长子英年早逝,人死不能复生,幸而,雀姐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不然将来她死了,遇上早死的长子,她有何面目对长子呢? 承平侯见她坦然接受,知道老妻也总算是放下心结了,又道,“夫人,还有一事,我打算为英儿求娶季大姑娘,夫人可是同意?” 老夫人虽感恩季望舒救了雀姐儿,却没想过要为孙子求娶小姑娘,老侯爷这一提,老夫人心中想了想了,忍不住道,“侯爷,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只是年龄太小了些,英儿怕是要等上好几年呢。” 承平侯轻轻点头道,“那孩子实在合眼缘,若按年龄来算,荻儿倒是更合适些,只是我想着,英儿才是老二的长子,为英儿求娶方才显得我们沈府对这姑娘的看重,你也知道的,那孩子有着那样一个父亲和继母,这亲事怕有的折腾,那孩子固然聪慧过人,可到底是个小姑娘,我们即便想帮她什么,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若真出什么事,我们沈府和她无关无碍的又能怎样帮她?倒不如为英儿求娶,有了名份,她那父亲和继母,便是冲着咱们沈府,想必也不会太苛待她。”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一想到靖安侯府那一家子人,老夫人也满满都是担心,遂点头道,“侯爷考虑得周全,就依侯爷的意思去办,只是我担心,这般冒然上门求娶,那靖安侯夫人怕是不会轻易答应的。” 沈府门第不算低,那靖安侯夫人又是继母,定是不愿小姑娘定户好人家的。 老妻应承了,承平侯就放了心,安抚道,“这事先不要急,等明天早朝我上折传爵皇上同意了,再商量怎么提亲。” 承平侯的想法和决定季望舒却是不知的。 回到靖安侯府,换好衣裳后,茯苓进道禀报,“姑娘,胡九那边传了信过来,说是查出一些事情,明儿他在华府等您。” 季望舒点头,茯苓又道,“惠安公主府的长乐郡主递了贴子,邀请您明天过府,您看明天是先去公主府还是华府?” “先去公主府吧。”季望舒道。 “姑娘,五姑娘来看您了。”银翘打起帘子禀报。 季望舒柳眉稍蹙,虽有些不耐烦却还是道,“让五妹妹进来。” “大姐姐今天去了哪里玩了?怎的都不带上蓉儿一起?”季五姑娘一脸笑盈盈的迈进来。 季望舒瞥了她一眼,“去了沈府,长姐都是第一次去沈府做客,自是不好带上五妹妹你的。” 沈府? 季五姑娘脑子里转了一圈,没能搜寻到哪个勋贵府邸姓沈,便也抛开了,又问,“大姐姐,蓉儿听说长乐郡主给大姐姐递了贴子,可是有什么事吗?” 季望舒就皱了眉,虽如今中馈是由四房的方氏掌管,可府中下人到底还是唯叶氏之命是从,想必这沈云雀的贴子一进来,先过了叶氏的手,她这五妹妹得了消息,一等她回府就巴巴的跑过来问这事,定打着明儿跟她一起去公主府的念头,带上她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明天还要去华府,届时要怎样才能甩掉她这五妹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长乐郡主邀请我明天去公主府。”淡淡回了这五妹,季望舒便低了头看甘草递过来的花样。 季五姑娘却不怕这冷脸,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那大姐姐明天要去公主府看望长乐郡主吗?” 季望舒放下手中的花样,迎上季五姑娘亮晶晶的眸子道,“大姐姐去不去公主府,五妹妹怎么这般关心?” “蓉儿是想着,大姐姐若是去公主府的话,可不可以带上蓉儿一起?”季五姑娘眨了眨眼,小脸满是乞求的看向季望舒。 季望舒淡淡看着她道,“五妹妹若是不怕清霞郡主,长姐带你去公主府倒也没什么,但只一点,你去了公主府,若出了什么事挨了什么打,长姐可帮不到你。” 季五姑娘忍不住睁大了眼,“大姐姐,怎么会呢?来者是客,清霞郡主再怎么——应该也不至于动手打人吧?” “五妹妹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二妹妹,你莹玉表姐当初,可就是无原无故挨了清霞郡主一耳光的,你若要去公主府,可得做好准备。”季望舒道。 莹玉表姐都被打过? 季五姑娘心里就有了丝好奇和讶然,转念一想,那清霞郡主若真这般可怕,那怎么大姐姐不怕还要去公主府呢? “大姐姐,按你说的,这个清霞郡主若真这般可怕,你难道就不怕吗?”季五姑娘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 季望舒抬了眼皮看着她,“她是郡主,我也是郡主,我有何可怕?” 言下之意,你季芙蓉可不是郡主,清霞郡主动不了她,可对她这个不是郡主的姑娘动手,却是一点都没顾虑的。 听明白了的季五姑娘这心里就有些妒忌,前世她可不能接触到惠安公主这样尊贵的皇室公主,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女儿清霞郡主是怎样的脾性,如今听了,虽有些害怕,但这心里头,又着实不想错过这样结交皇室公主和公生的女儿这样的好机会,想了想,季五姑娘又道,“我跟着大姐姐,有大姐姐护着蓉儿,想必一定不会出事的。” “这我可担不起,公主府里贵人众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行差踏错,五妹妹还是留在家中的好,若万一伤了哪,五妹妹可就要错失成为八公主和九公主伴读的好机会了。”她这五妹妹这一张嘴,当真会说话,季望舒心里暗暗忖着。 见长姐还是不愿松口,又听长姐提到给八公主九公主伴读的事,季五姑娘心里也不免有些为难。 能去惠安公主府固然好,可怎么都比不上给八公主和九公主当伴读要好啊,惠安公主的女儿只是郡主,八公主和九公主那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 这般想着,季五姑娘心里头对去惠安公主府的念头也就没那么炽热了,恹恹地起了身道,“大姐姐既是不愿带蓉儿去惠安公主府上,蓉儿就不勉强大姐姐了,天色已晚,蓉儿不打扰大姐姐了。” “银翘,送五妹妹。”季望舒淡声吩咐。 目送季五姑娘出了厢房,再听得脚步声渐渐远了,白芍就忍不住道,“姑娘,这五姑娘的脸皮也忒厚实了些。” 季望舒忍不住弯唇,“五妹妹心性坚韧能屈能伸,往后会有大造化的。” 白芍听了心中暗忖,任谁的造化也不会比姑娘您的造化大了去。 “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要歇息吗?”白薇看了看天色问。 季望舒点头,甘草和茯苓就走过来服侍着自家姑娘歇息。 待宽了衣躺在床上,许是白天坐马车的时间久,她的头沾了枕就觉得有些沉,昏昏迷迷的也不知多久才睡了过去。 “绾绾,你不要埋怨你父皇,他是皇上,宫中妃嫔皆是他的女人,亦是他的责任,他不能只单单对母后一个人好,他也是身不由已,知道了吗?”恍恍惚惚,她听见母后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母后吗?真的是母后吗? 她努力的睁开眼,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里隐约坐着一个人,那身影,很像是她母后。 “母后,真的是你吗?”起了身,她满怀期待的朝着那身影行了过去。 可她刚走过去,那身影却又淡了,等她停了脚定睛望过去,却见一娇艳如狐的女人正冲着她笑,“长公主,你可算回来了啊,你那母后啊,可是终日盼你回来眼睛都哭瞎了。” 梅浅烟? 她为什么在这里?母后呢?她把母后藏到哪里去了? “梅浅烟,你若敢动本宫母后,本宫定会将你千刀万剐。”她飞身直扑那娇艳如狐的女人,可才刚扑过去,那梅浅烟却又消失了。 她抬头四望,却看见她的父皇正抱着梅浅烟瞪着她,“孽女,你怎能对虐杀你庶母妃?” 庶母妃?梅浅烟? 她从来只得一个母后,像梅浅烟这样烟视媚行的女人哪配为她的庶母妃? 不对,她不是早就已经杀了梅浅烟为母后报了仇血了恨吗? 这里到底是哪里? “母后,我不走,我要留在母后身边,我不走。” 一阵阵的哭泣声传了过来,她探头望过去,却见一小小女孩拽着她母后的手,嚎啕大哭着,而她母后,却一脸悲凄地看着那小女孩,“绾绾,你别哭,你先跟这位叔叔走,等明天,母后就会去看你,听母后的话,乖。” “母后明天真去看我?”小女孩抬着头看着她母后。 而她母后则温柔的点头,“母后从不骗绾绾不是吗?绾绾乖,你和弟弟先跟这叔叔一起走,明天母后一定去看绾绾。” 这小女孩是谁?为什么要唤她的母后为母后? 难道母后还生了一个妹妹吗? “母后,是你吗?”她呐呐地问,直直的朝着她母后走过去。 可是眼前突然一变,她的母后,还有那小女孩又一起消失了,她看见,一个身着大红宫装的少女,执着长剑狠狠刺进她父皇的胸膛,她看见父皇像是不敢相信那少女敢刺杀他一般,父皇的眼瞪得那么大,胸膛的血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一会就将整个宫殿都浸在一片耀眼的血红之中。 是自己吗? 那个红衣少女,是自己吗? 她茫然的走过去,伸手抓向那少女,然而却抓了个空,眼前不再是宫殿,而是一片荒芜之地,干涸的草原,还有躺在干涸草原上的红衣少女,少女身上全是血,她看见少女清亮的瞳孔,正望着天空,而那天空上,却盘旋着一只怎么都不肯离去的雄鹰。 七七? 看着极为眼熟,她忍不住唤道,却听得马蹄声传了过来,她掉头看过去,却见一白衣少年驾着一匹浑身漆黑如黑曜石的骏马上奔向那躺在草原上的红衣少女,她看见那少年小心冀冀的抱起红衣少女上了马。 长孙逊? 竟是长孙逊? 他抱着的,难道是自己? 她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眼前突然一暗,不再有草原不再有红衣少女不再有长孙逊,甚至连七七都不见了,有的,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是在哪里?她这是在哪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她看见红衣少女率着几万大军,冲向了皇宫,她看见那少女逢人就砍,手中长剑早已被鲜血染红,而宫中却血流成河,少女却没有停手,直到少女行至金銮大殿,手中执着长剑走向坐在龙椅上的她的父皇,而少女手中的长剑,一滴滴的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流,最终滴落在汉白玉铺就的宫殿上,发出‘滴嗒滴嗒’的声音。 “你这孽女,我可是你父皇,身为人女,你竟然还想弑父不成?”父皇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惶恐,再不复一国之君的无上威严。 哦,是自己,那红衣少女就是自己!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 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父皇怕了吗?女儿一路杀尽宫中妃嫔最后才到父皇这里,父皇可想知道,您原先最宠爱的梅贵妃,是怎样死的?” “你竟然敢杀了你庶母妃?”父皇的脸,顿时就有了怒意。 她看着,却想笑。 她杀了他这么多妃嫔,可他却只关心梅浅烟一个,那些死在她剑下的妃嫔,若是知道她们的君王心中根本就没有她们,会不会觉得冤屈呢? 啊,不管她们觉不觉得冤屈,那都是她们自找的,当初她们帮着梅浅烟折磨她的母后时,可没想过她的母后有多冤屈! 她看着她父皇笑了,放声大笑,只笑得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父皇道,“父皇到了现在,竟还有心思关心那个女人,父皇难道不应该先关心父皇自己吗?” “你想怎样?我是你父皇,你不能弑父,你若弑父,这天下人都饶不了你!” 到了此时,父皇的声音竟还能带了些许的有恃无恐! 真正可笑呵! 她若怕天下人口伐她这个长公主,又岂会带着几万大军让这皇宫血流成河! 她笑着流泪看着父皇道,“父皇,女儿只得一个母后,可父皇都不能让她好好活着,您说,您让女儿怎么认您这个父皇呢?” “她该死,她身为皇后,却谋害梅贵妃肚中皇嗣,这样狠毒妇人,死有余辜!”父皇的声音带着一丝死不悔改。 她温柔大度的母后,在父皇眼里,却成了死有余辜的狠毒妇人,他却不想想,他那么多妃嫔为他生了那么多皇子皇女,若母后真是个心性歹毒的,又岂容得下一个又一个的皇子皇女生下来! 忽尔,她却是什么都不想和父皇说了,只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手中长剑对着他的胸膛,淡淡道,“父皇,您夺了母后的命,女儿虽知道母后并不想您下去陪她,可是女儿只得这一个母后,不忍心让她九泉之下独身一人,所以,只好送父皇下去,黄泉路上,父皇要恨就恨女儿吧。” 一语毕,手中长剑往前一刺,鲜血溅得她全身都是,她却只看着她的父皇,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然后他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湮灭。 弑杀父皇之后,将领们将她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都带了过来,她淡淡道,“父皇驾崩了,从前你们受他宠爱,如今便下去陪父皇吧,黄泉路上有你们的陪伴,想必父皇也不会觉得孤单。” 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以折辱她母后讨好梅浅烟的皇子公主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痛哭流涕跪着求饶,而她,就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 母后,当初一定不曾求饶的,因为她知道,母后虽是温柔,可骨子里却很坚强! 母后受了那样的折辱,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都不曾求过一声饶,这些人,怎的就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求饶? 难道在他(她)们心中,他(她)们的命,要比母后尊贵? 一声令下,几十人头落地,她看也没看金銮殿下那几十个人头一眼,只提了剑上了马,出了皇宫驶向长乐侯梅府。 梅浅烟一条贱命,怎能相抵她母后的命呢! 梅府九族,上千条人命,都不够抵的! 世人不会口伐她大逆不道的弑父之行,只会颂她清君侧,斩祸国妖妃的大义! 谁让,梅浅烟这个女人,倒行逆施惹得举国皆怒,谁让,梅府一人得道九族鸡犬升天仗势欺民太甚呢! ------题外话------ 有亲问是不是没人留言,是的,亲~ 因着这书中间停了一年更,所以追看的亲并不多 但狐狸还是会好好写下去,不会烂尾,纵然收入少得可怜 谢谢还在追文的亲~为了你们~狐狸也会将这本书好好写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4 接手长乐赌坊和红袖招 翌日一早,甘草服侍着姑娘起了床,见自家姑娘的眼有些浮肿,且带了些许黑眼圈,就不由得皱了眉,“姑娘昨儿可是没歇好?” 想到昨夜那古怪却又真实得让她即便在梦里也肝肠寸断的梦境,季望舒蹙眉道,“做了个噩梦罢了,用粉遮了吧。” 甘草便拿了粉脂细细涂抹,直至再也看不出丝毫瑕疵才满意的放手。 因着这日又是个晴天,茯苓便没有准备暖手炉子,只拿了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给她披上道,“姑娘,虽是睛天,可风甚大,春寒料峭仔细受寒,姑娘披上这个便不怕了。” 现在这个身子骨毕竟不像前世,季望舒由着茯苓给她披上鹤氅道,“你和陆妈妈还有甘草留下,若是老夫人和大夫人那边有什么使唤,你们只管先听着,等我回来再计较。” 茯苓应下了,季望舒刚抬了脚准备出门,七七却忽地飞到她面前,圆圆的眼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她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七七的小脑袋瓜,“七七也想出去玩吗?” 七七竟像是听懂了,欢快的在她手心轻轻啄了几下,不痛却有些痒痒的,季望舒便忍了笑,吩咐白芍,“去把笼子拿来。” 虽七七很通灵性,也极听她的话,可惠安公主府毕竟不比在靖安侯府,所以还是将七七关在笼子里稳妥一些。 白芍将笼子拎了过来放在七七的面前,七七歪着脑袋瓜看看笼子又看看季望舒,最后在季望舒浅笑的眸光里,七七满心不甘愿的耸拉着小脑袋瓜钻进了笼子里头,只小脑袋瓜却甚是神气的高昂着,炯炯有神的眸光也盯着季望舒,那小模样竟似在说,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不惜纡尊降贵的钻进这笼子里。 季望舒亲昵地抚抚它的小脑袋瓜道,“知道了,委屈你了。” 七七顺着她的手心蹭了蹭,那姿势甚是惬意,只将白薇等人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这只鹰,怎的就这般通灵性! 许是因为昨儿梦里梦到过七七,知道七七在她生命垂危之际也不肯离去,季望舒对七七如今也亲昵多了,心里对长孙逊说的,七七是她在北漠救下的说法也信了。 上了车驾,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惠安公主府,早有管事妈妈迎过来,穿过长长的九曲长廊,又过了一道月形拱桥才到了将内院外院隔开的垂花门。 进了垂花门,入目所及的却是一片花海,已至二月下旬,惠公安主府的后花园里种植的花泰半开了,花香扑鼻而入,端的是香气袭人。 沿着一片茶花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拐了个弯,惠安公主和苏驸马相伴迎面走来,她福下身子道,“长安见过惠安公主和驸马。” 惠安公主伸手虚扶一把道,“快免了,可是来看云雀的?” 季望舒轻轻点头,“公主说的是,长安的确是来看云雀姐姐的。” 惠安公主转头看着苏驸马道,“尚庭,这姑娘是靖安侯的嫡长女,和云雀倒是极有缘的。” 苏尚庭的目光就向季望舒看了过去,轻轻点头道,“季姑娘惠质兰心,也难怪雀儿与之性情相投。”说完他的眸光又落在白芍手里拎着的笼子上,略带了一丝好奇问,“郡主,这笼子里的鹰,可就是燕梁国师赠予郡主的神鸟?” 季望舒的目光也顺着看了一眼苏尚庭,虽年近中旬,可他看上去英俊清朗,仪表堂堂,单从面相上看,这苏驸马似乎是个与世无争的好男人,可她脑子里一想到那消失了的母子二人,再看这苏驸马,心里就只觉得古人诚不欺她,果然人不可貌相。 “正是。”季望舒点头。 惠安公主也看了过去,见那笼中的鹰看上去很是温驯,就想伸手抚摸,她手刚伸到离笼子约一指宽的距离时,那原本趴着的鹰突然就站了起来,两眼不满的瞪着她,惠安公主伸出去的手就愣在了半空。 季望舒忙道,“公主,这鹰看着温驯,实则很是桀骜,公主还是离它远点为好。” 惠安公主脸红了红,缩回了手道,“倒是很通灵性的。” 季望舒点头,七七只让她触碰,便是白薇白芍,也就在喂食时,才能近得了它的身。 “公主,起风了,您又没围披风小心着寒,还是先回厢房歇着。”一阵春风吹过,苏尚庭温柔似水的眼光充满爱怜和关切的看着惠安公主轻轻道。 惠安公主脸稍转红,嗔了苏尚庭一眼然后才看着季望舒道,“长安,雀儿正等着你,你且去吧。” 季望舒又福了身子告退,身后,有苏驸马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我前儿看了一枝步摇,您且去看看喜欢不。” 听着苏驸马这柔情似水体贴入骨的声音,没来由的,季望舒心里却感到一股子刺骨的寒意隐隐袭了过来。 前世看过太多伪善之人,可和这苏驸马相比,却又逊了一筹,若非王韵婷将她无意之中的发现告之于她,即便精明如她,也不会发现,对惠安公主这般温柔体贴入骨的苏驸马,背着惠安公主养了外室。 本朝规定,驸马不得纳妾,身为男人的苏驸马不甘心只守着惠安公主一个女人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一想到那外室子的年龄和苏妙儿怕是不相上下,季望舒这心里头就觉得膈应。 一边对惠安公主表现得温柔体贴情深义重,转头又和养在外面的女人生下儿子,这十多年的时间,竟能将惠安公主瞒得死死的毫无察觉,由此就可知苏驸马这人,绝不简单。 只是不知道,若有一天,惠安公主知晓这一切,会怎样呢? “郡主,长安郡主来看您了。”不知不觉,就已行至沈云雀的浣莲阁。 一只纤纤玉手掀起了帘子,沈云雀亲自迎了出来握住她的手,“望舒妹妹,快进来。” 随沈云雀进了厢房,入目所过,闺房中的摆设皆出自宫中,由此可见,惠安公主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甚为看重。 “你们出去守着。”进了房,沈云雀挥手命服侍她的丫鬟的妈妈都退了出去。 见她这般,季望舒便知她定是有事要和她说,随沈云雀一同坐在了炕上,沈云雀就关心地看着她,“望舒妹妹,你最近可好?” 季望舒轻轻点头,“我很好,沈姐姐你呢?” 沈云雀脸上就有了淡淡的笑意,“我很好,娘亲她对我真的很好,苏驸马虽不是——但也很好。” 她没将苏驸马不是她亲爹的话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季望舒能听懂。 惠安公主是真的对沈云雀好她相信,可是苏驸马,季望舒心中却是摇头,那样的人,对枕边的妻子尚能一瞒十年养着外室生下外室子,对惠安公主前夫生的女儿又能有多好呢? 即便外人看着好,即便沈云雀自己都觉得好,怕也只不过是苏驸马太过伪善,骗过了所有人罢了! 只是这一切,她现在不能说,毕竟这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她的猜测,而那母子二人也已消失,没有人证物证,她只能先藏在心里不说。 “你那妹妹呢?可有寻你麻烦?”不再去想苏驸马其人,季望舒直接了当地问。 提到苏妙儿,沈云雀的脸上就有了一丝无奈。 “她打小娇养着,性子有些娇纵,不过如今娘亲却是明白了,不再纵着她。”苏妙儿怎么都是她异父同母的妹妹,沈云雀也不想将这个妹妹说的太过不堪,只寥寥几句带过。 季望舒却是见识过苏妙儿的跋扈的,心知即便惠安公主如今下定决心管教苏妙儿了,可苏妙儿的本性摆在那里,只怕短时间里,难以改过。不过沈云雀既然不怎么想讨论苏妙儿,她也没必要提这些不相干的人让她不开心。 “沈姐姐今日叫我来,可是有事?”撇了苏妙儿不提,季望舒转而问。 沈云雀的脸上就有了一丝羞涩,看着季望舒她欲言又止,季望舒知她要说的事情怕是很让她为难,轻声开解道,“沈姐姐,您不用觉得为难,望舒保证,不管沈姐姐说什么,望舒绝不告诉别人。” 沈云雀忙不迭的摇头,“望舒妹妹,我不是担心你会告诉别人,只是这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 季望舒脑中过了一圈,忽尔便有些明白过来,悄声问道,“沈姐姐,可是惠安公主给沈姐姐寻了亲事?” 沈云雀的脸蛋唰一下就红得跟刚出笼的虾一样,含羞瞄了季望舒一眼,见季望舒脸上并无拿她打趣的意思,这才轻轻点头压低了声音,“娘亲说了,将我说与别人她不放心,倒是苏府,知根知底又是亲戚,所以母亲就想将我说与苏府的二公子。” 苏府? 季望舒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可是苏驸马家?” 沈云雀羞涩的点头,又道,“娘亲说,苏家人已经应承下来了,且答应了娘亲不会纳妾。” 季望舒只想抚额,这叫什么事啊! 对,人当着惠安公主的面应承不会纳妾,可这养上几个外室,能将你娘亲瞒得死死的不让你娘亲知道! 看了看沈云雀一脸娇羞的模样,季望舒心中叹气,想了想方小心冀冀地问,“沈姐姐,你可是应了?” 沈云雀忙不迭的摇头,“娘亲问过我,可我心里总是没底,所以还没答应,望舒妹妹,这事原不该来问你的,可是这上京城里,我最相信的人,除了娘亲便只有望舒妹妹你了,所以这才请了妹妹你过府,还请妹妹莫要生气。” 还没答应就好! 季望舒松了口气,斟酌了一番才道,“沈姐姐,你虽是公主的女儿,可到底姓沈,你外祖一家,若是知道公主想将您许给苏府,怕是不会高兴的。” 沈云雀听了便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父亲虽走了,可我到底还是沈家的姑娘,沈家的姑娘嫁去娘亲再醮之夫的府里,的确不合情理,我也有和娘亲说过,可娘亲说她只愿我过得好就行,不在乎世人怎么看她。” 季望舒听了,这心里头又不免叹气。 惠安公主是真心疼爱沈姐姐,所以才会这般安排,可是她不知,她认为好的苏府,却是一座藏污纳垢的府邸,沈姐姐这样单纯的人,嫁进那样的府邸,怕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沈姐姐,公主可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沈姐姐你呢?你难道不在乎沈府怎么看吗?”想了想,季望舒觉得还是只能暂且将沈府推出来挡一段时间再说。 由昨天去沈府的经过来看,沈府可是真心关心沈姐姐的,相信沈姐姐不会感觉不到。 也正如她所料,沈云雀果然点头道,“望舒妹妹,外祖一家对我极好,我怎能不在乎外祖一家的想法呢,只是,我实在找不到能劝通娘亲的办法了,望舒妹妹,你可有法子?” 法子么,倒是有,也只能通知沈府让沈府出面了。 “沈姐姐,这事唯有你和公主说清楚,得先问过沈府的意思,沈府同意了你方能答应。”季望舒道。 沈云雀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先不管外祖一家会不会同意,但至少总比娘亲求了太后祖母直接赐婚要好。本来外祖一家对娘亲弄丢了自己就已经很不满意了,若娘亲再直接求太后祖母为她赐婚将她嫁进苏府,外祖一家对娘亲的不满,只会更重。 “望舒妹妹果然聪慧,这法子却是极好的。”沈云雀心中主意一定,这几天纠结于心的矛盾总算放下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想着还要去华府,季望舒便起了身道,“沈姐姐,天色不早,我就先走了,沈府那边我会先去通个消息,沈姐姐莫要担心。” 沈云雀也起了身,依依不舍地道,“望舒妹妹,等事情解决了,你再来看我好不好?” 季望舒笑着点头应下,沈云雀又亲自送她出了公主府,看着她上了车驾这才转身。 出了公主府直奔华府,因着华容之还没回来,华府的暂由秦三娘子代管,见她来了,秦三娘子亲自迎了过去。 进了华府宴客厅,季望舒才发现宴客厅里除了等着她的胡九外还有客人,那人倒也生得无比俊秀,只是一身纨绔的气息将他眼中的犀利给藏了几分。 “郡主,这位便是咱们四海钱庄挂名的东家荣安侯世子。”秦三娘子为她介绍。 李明润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想到这小姑娘安排的那些事,这嘴就不由抽了抽,一眼又看到白芍手里拎着的笼子,想到燕梁国师临行之前专程去了一趟靖安侯府送了一只鹰给这小姑娘,他就盯着那鹰细细看,这一看心里头就忍不住羡慕,这可是只极为难得的海冬青,便是北漠国的勇士,也很难驯服这种桀骜的鹰,也不知那燕梁国师怎就舍得将之送给这小姑娘? 七七似是感受到李明润的眼光,冲着他发出唳声,李明润虽没让吓到,却也惊了一下。 季望舒忙转过身子看着笼中的七七,轻声安抚,“七七,别闹,他没恶意。” 七七似是听懂了,圆溜溜的眼珠子朝李明润转了转,尔后又趴了下去,一事懒洋洋懒得搭理这凡人的模样。 看着这一人一兽的勾通,李明润忍不住咋舌,小姑娘美则美矣,就是太过聪慧了,让他这个堂堂荣安侯世子也不禁汗颜。 季望舒顺着李明润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想着上京城关于这荣安侯世子风流倜傥又无比腹黑的言论,只能说,荣安侯世子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长安见过世子。”大大方方福了礼,季望舒就将头转向一边的胡九道,“可是查到些什么了?” 胡九拿眼瞄了瞄自家纨绔之名在外的主子荣安侯世子一眼,呐呐地道,“是查到了苏府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不过只有公子才知道,郡主您还是问公子吧。” 看胡九看着荣安侯世子那敬畏的小眼神,季望舒便知道他嘴里的公子就是荣安侯世子,当下转了头看着荣安侯世子道,“世子想要从长安这里知道什么才肯相告?” 李明润击掌而笑,“爽快,我想知道,郡主查苏府却是为何?” 季望舒挑眉,“世子难道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李明润心中晒然,倒也不隐瞒,“我的确知道郡主查苏府是因为苏尚庭,只是郡主查苏尚庭,却又是为何?” “那世子纠结长安查苏驸马却又是为何?”季望舒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答反问。 李明润勾唇浅笑,“本世子闲着无聊,所以好奇不行吗?” 一边的胡九暗暗腹诽,公子您的好奇心可从没这么强过,您可是亲自出马,将苏府查了个底朝天不说,就连苏三爷的小妾和苏大爷私通且生下儿子的事也查出来了,也不知道那苏三爷若是知道自个宠爱的小妾给他戴了绿帽子,他将侄子将亲儿子养后,苏三爷会不会气得去找苏大爷拼命? “世子既然对长安查郡苏府的事的好奇心这般之重,想必亦是知道长安和沈姐姐关系素来交好之事,如此,长安彻查苏府可解了世子心中的好奇?”季望舒淡笑回李明润。 这个他的确知道的,他想不通的是,沈云雀是惠安公主失散多年的女儿,这才刚回上京,怎的就和季望舒交好了? 这小丫头,当真是因为和沈云雀交好的原因,所以不惜调查苏府和苏驸马吗? 他在心中暗暗思忖,又觉他对这小丫头了解甚少,根本无从得知这小丫头所言是真是假,想了想就道,“据我查来的消息,惠安公主有意和苏府结亲,郡主可是知道?” “长安刚由惠安公主府出来,亦刚由沈姐姐那里得知此事。”季望舒倒也没瞒他,直言相告。 沈云雀竟是将这样的事都告诉她了?看来两人交好是真的! 李明润暗自忖着,嘴里却漫不经心地问,“沈姑娘可是非常满意这门亲事?” 他一问出,季望舒就不由得细细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眼里却闪着一几不可见的紧张,她便不由皱了眉,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人,隐匿得让世人都道他是一个纨绔公子哥,却对一个闺阁姑娘家的亲事这般上心,难不成他——喜欢沈姐姐?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正眼打量起李明润来。 天庭饱满双瞳清亮有神,嗯,倒生得一副好脸孔,配沈姐姐倒是不差的,身世嘛,听说荣安侯很是复杂,嫡子众多,如今的荣安侯夫人也是填房夫人,不是他亲生母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稳稳坐牢荣安侯世子之位,可见手段心机都不差。 唯一不好的,便是他风流倜傥纨绔公子哥的名声了,好在,这唯一不好的名声,也是他故意演给世人看的,所以倒也不算什么不好的了。 “世子这般关心沈姐姐满不满意这门亲事,难不成是对沈姐姐有所图谋?”打量完毕,季望舒一脸戏谑却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 原就被她打量得心里有些发虚的李明润,再被她这么一脸戏谑又一本正经的问出这么一句,他就忍不住咳了一声掩饰心中的慌乱才道,“郡主,在下心已有所属,郡主不必怀疑在下对沈姑娘有所图谋。” 这确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季望舒抬了抬眼皮,“这样啊,既然世子对沈姐姐无所图谋,那沈姐姐满不满意这门亲事,长安就不便相告了,长安已将长安本意说与世子知晓,世子可否将所查苏府之事悉数相告长安了?” 狡猾的小丫头! 李明润心中暗自磨牙,忍了忍由袖中掏出一叠纸递了过去道,“这些,都是在下查出来的,你且拿了回去慢慢细看。” 季望舒伸手接过粗略一翻,厚厚一叠全写满了,也不知这荣安侯世子是不是将苏府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给查了个透。 “多谢世子,长安告辞。”季望舒将那叠纸递给白薇便起了身。 李明润却又由袖中摸出几张纸递给她,状似不经意地道,“这几张上面,写的是关于惠安公主看中的苏二公子的事情,郡主放心,这上面所写皆是事实,无一不实。” 季望舒含笑接过,若之前还只是猜测这荣安侯世子喜欢沈姐姐,这如经却是可以肯定了,荣安侯世子,绝对喜欢沈姐姐,不然怎么特意将苏二公子的事单独放在一边给她。 “长安代沈姐姐谢过世子。”收好那几张关于苏二公子事迹的纸张,季望舒淡淡道。 李明润难得红了脸,偏了头道,“本世子又不是为了沈姑娘才调查这苏二公子的,是郡主要查苏府,本世子这才查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长安就不将这些告诉沈姐姐了,省得沈姐姐听了,还道世子对她有所图谋。”季望舒笑言。 李明润一噎,看着她那张狡猾的小脸蛋就觉得心里添堵,无力的挥了挥手,“郡主且去吧。” 目送着季望舒带着她那两个小丫鬟退了出去,李明润就觉得今天亏大发了。 什么都没有从这小丫头的嘴里套出来,反倒是他,被这小丫头套出了心思! “世子今日,乱了阵脚。”一边看了半天戏的秦三娘子掩了笑道。 李明润也知他这点心思瞒不过久经情场的秦三娘,不以为然的反嘲过去,“三娘你遇到和华老板有关的人和事,可能做到不乱阵脚?” 秦三娘子撇了撇嘴,恹恹地走了。 出了华府,车驾行至临水街就被拦下了。 拦她车驾的,是边墨砚身边的长随青龙。 边墨砚要见她,就在长乐赌坊。 由后门进了长乐赌坊上了二楼厢房,正看着楼下的边墨砚扭过头朝她看过来,“郡主请坐。” 季望舒也没犹豫行至他对面坐下,“边世子寻长安来,可是有事?” “这些是长乐赌坊的账薄。”边墨砚指指桌前一堆账薄,尔后又指向另一堆账薄道,“这些是红袖招的账薄。” 季望舒看了看桌面堆得老高的账薄一眼,却没伸手去拿,只皱了眉问,“你今儿叫长安来,不会是想着把这些账薄扔给我吧?” 当初可说好了,她只管拿分成,不插手赌坊的经营的。 边墨砚点头,“战北王府出了些小事,我得回去,别的生意,我交给了别人打理,但长乐赌坊和红袖招事关重大,不能交给别人,只有你我才放心。” 季望舒拿起账薄精略一翻,立马面无表情的将账薄给扔回桌面道,“世子太抬举长安了,这般重大的事,长安可不敢接手。” “郡主难道不知,这可是在下投诚之决心。”边墨砚倒也不急,只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道。 投诚? 季望舒眉头一皱,“世子这是代表你自己呢?还是代表整个战北王府?若只是世子你自己,长安可不接受。” 边墨砚肯将这些账薄拿出来,想必是贺兰离墨做通了他的思想,且将晋忠王之事告之于他了,否则这样的账薄,他不会就这样摆在她面前。 “代表在下,也代表十万安定军。”边墨砚神色郑重地回她,却没说代表战北王府。 战北王府复杂的情况,季望舒也略有了解,不过他虽没说代表战北王府投诚,但他却说了代表十万安定军,有这句话,倒比代表战北王府要更好一些。 “长乐赌坊我可以接手,但这红袖招,你难道就再也找不出合适的人了?”季望舒叹了口气,抱着一丝期冀问。 边墨砚苦着一张脸,“郡主,十万安定军一部分的军晌,都来自红袖招,就算我放心交给别人打理,郡主您放心吗?” 若他没代表十万安定军向晋忠王投诚,这账薄今儿也不会拿出来摆在她面前了,既然摆在她面前了,就知道她不得不接手。 “从前世子不在上京城里,红袖招是何人在打理?”季望舒淡淡问。 长乐赌坊是她找边墨砚一起开的,所以长乐赌坊她可以不问,但红袖招从前总该有人打理吧。 边墨砚耸了耸肩膀,也不瞒她,“从前是我爹的人打理的,如今我却是不放心了,人我给送去别处了。” 所以——他这是要回战北王府夺他老子战北王的权了? 所以——他只能将原本打理的他老子的人给踢了,然后就这么甩手扔给她? 想通了的季望舒只得认命的点头,“行,我接手,但只一点,我要抽一成。” 看在他还要养十万安定军的份上,她只抽一成的利。 边墨砚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十万安定军当然不可能只靠着长乐赌坊和红袖招来养活,一成的利算不得什么,十万安定军没这一成的利也没什么。 “我今晚就要走,你现在就随我去红袖招,那里面的人如今都是我的人了,你大可以放心。”边墨砚边说边起了身。 季望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如今可是一身女装,让她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走进青楼,虽说她不怕,可到底她如今还在靖安侯府,总会有些顾忌。 边墨砚见她没动,想了想明白过来,忙转头吩咐青龙,“你和这位姑娘,一起去买套新的男装给郡主。” 青龙看向白薇,白薇得了自家姑娘点头示意,就随青龙一起迈了出去,没多时就捧着一套男装回来,边墨砚和青龙退了出去,将厢房让给季望舒换衣裳。 换好衣裳又将头发绾成少年的发冠后,白薇看着眼前珠圆玉润的小公子,不由抿唇笑了。 她家姑娘,扮男装竟这般俊俏,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姑娘家。 出了厢房,看着女扮男装的季望舒,边墨砚就不由得双眼一亮,谁能想得到,眼前这俊俏的小公子,竟是个姑娘扮的! 出了长乐赌坊进了红袖招,因着是白天,所以红袖招里的客人并不多,大厅里寥寥无几的客人,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容色出众的公子走进来,就不由多看了几眼,忖着这哪家的小公子,这么小竟也学会来青楼喝花酒了。 这小公子身后两个丫鬟长的可真是水灵,倒比红袖招的姑娘们还要养眼,小公子带着这样两个丫鬟来青楼,倒也不怕惹事。 在众人的眼光中,季望舒很是从容的随边墨砚上了二楼,边墨砚看着她面不改色的姿态,这心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不知道这小姑娘在百花庵都过的怎样的日子,怎的连进青楼都能这般从容! 上了二楼进了最里面的包厢,没过一会,便有一风情万种的中年美妇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进了门。 “郡主,这位是孟九娘,红袖招如今便是她在打理。”边墨砚指着中年美妇道。 孟九娘忙走过来娇娇柔柔的行了一礼道,“九娘见过小主子。” 早在之前,世子便已和她说了,世子要回战北王府,红袖招将会有新的主子接手,却没想到,新主子这么小不说,还是个姑娘家! 虽心中万般讶然世子会将红袖招交付给一个小姑娘,可世子行事向有他的道理,孟九娘从不曾怀疑边墨砚的能力,所以也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很是恭敬的看着新的小主子。 季望舒摆手,“九娘不用多礼,世子走后,你若遇上什么应付不了的大事情,只管去使了去华府或四海钱庄找秦三娘。” 四海钱庄的秦三娘子? 孟九娘心中一动,对世子为何会将红袖招交府于这样一个小姑娘就有了些许的明白,能让秦三娘子听之于命的小姑娘,又岂只是一个小姑娘这么简单! “小主子,若秦三娘子不在呢?”孟九娘想了想又问。 但不是她故意为难新主子,只是红袖招事关战北王府,所有的事情她都得未雨绸缪。 季望舒心中想了想,淡淡道,“若秦三娘子不在,你只管使了去荣安侯府找荣安侯府的世子,就说是长安郡主命你去。” 长安郡主?荣安侯府世子? 自家新主子竟是靖安侯府那位打小给送去百花庵的嫡长姑娘,而荣安侯府,那可不就是战北王侧妃娘娘的娘家? 新主子竟还能使唤得动荣安侯世子? 孟九娘心中一片讶然,却开心居多,荣安侯世子在上京那可是跋扈出了名的,有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纨绔世子顶着,红袖招往后倒也不惧了! “是,九娘谨遵小主子之命。”孟九娘更为恭敬的福下身子。 一边的边墨砚却讶然地看着季望舒,抽了抽嘴角道,“郡主,你是怎么认识李明润那小子的?” 说起来,他和李明润勉强能算得上是亲戚,只是他向来看李明润这厮不顺眼,让这厮嚣张跋扈不说,还比他腹黑! 想当年他还能光明正大留在上京城时,可没少吃过那家伙的亏! 季望舒瞥他一眼,“他是四海钱庄的挂名东家。” 四海钱庄的掌柜是秦三娘,李明润是四海钱庄的挂名东家,那难不成四海钱庄的真正东家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 边墨砚这下不但嘴角抽了,眼皮也抽了。 带了丝不确定地看着季望舒问,“四海钱庄,难不成是郡主你开的?” 算年龄不对啊?四海钱庄开起来时,这小丫头才几岁? 在他闪闪的眸光中,季望舒给了他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虽四海钱庄是华容之开的,可有血梅令在手,四海钱庄她可以随便提钱,算是她的也没错。 她一脸从容不迫的神情,却直让边墨砚呕得几欲吐血。 连四海钱庄她都有一份,长乐赌坊她有一半,这么富甲天下了,她为何还要抽红袖招一成利? 忽尔又想起从前她坑曲家公子时,他曾问这小丫头要这么多银子做甚,当时这小丫头淡淡回他招兵买马,那时他还不以为然,如今想想,这小丫头说的,却是一句大实话。 晋忠王那边,可不就是需要招兵买马么! 罢了,这小丫头拿这么多银子,不也是为了晋忠王,他投诚的也是晋忠王,横竖这银子,最后都是为晋忠王效力,有什么区别? 不提边墨砚心中这一番汹涌澎湃的思绪,一边的孟九娘,则无比敬佩地看着她的新主子,这才短短几句,她就可以看出新主子的能力绝对不在世子之下,跟着这样的新主子,有肉吃啊! “这两位姑娘是?”季望舒完全无视边墨砚和孟九娘异常炽热的眸光,看向孟九娘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花湮见过小主子,花湮乃红袖招花魁。”左侧娇艳如花妩媚天成的美娇娘上前一步,盈盈福身。 便是连福身的动作都让人为之心跳,怪不得能成为红袖招的花魁姑娘。 右边清出水芙蓉的姑娘亦上前福身,“夕雾见过小主子,夕雾卖艺不卖身,是为红袖招的头牌清倌。” 两个姑娘都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完全看不出一丝身处风尘地的尴尬和为难。 有这样两个姑娘,难怪红袖招能一跃成为上京诸多勾栏院之首。 季望舒暗暗点头,又问,“两位姑娘可都精通些什么?” “回小主子,花湮擅长打探消息。”花湮媚眼一转,寻常男人总是被她看得全身骨头都酥软了,她问什么,自然就情不自禁的说给她听。 来往青楼之地特别是红袖招这样首屈一指的勾栏地的,勋贵人士众多,刺探消息自然也很重要,花湮姑娘的任务,不可谓不重,功劳也不可谓不小。 “你呢?”季望舒心中对花湮姑娘有了定位,转目看向清水出芙蓉的夕雾。 夕雾福下身子道,“回小主子,夕雾擅长聆听。” 聆听看似简单,实则要比刺探更难。 因为聆听不但要听来红袖招的客人所有言论,然后从中分析哪些有用,更甚至,还要能不经意的引导客人往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上去述说而不自知。 战北王府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培养出这样两个姑娘放进红袖招。 ------题外话------ 谢谢lsy0812亲送的两张月票么么哒~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5 接沈云雀回沈府 惠安公主府,华音阁。 “公主,听闻公主身体抱恙,咱们府上正好得了一株百年紫灵芝,正好给公主调养身体,还望公主莫要嫌弃。”沐恩侯夫人陶氏一脸端庄的看着惠安公主道。 惠安公主忙只摆手,“嫂嫂这如何使得,我这不过是受了风寒而已,哪就用得上这百年紫灵芝。” 陶氏却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这紫灵芝可还有美容养颜之功效,您啊,就别推辞了,这株灵芝可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子,听说公主您身体抱恙巴巴的就寻了来,您啊,就当这孩子一片孝心收下吧。” 陶氏的二子苏复,正是惠安公主看中的未来女婿,听陶氏说这灵芝是苏复特意寻来表孝心的,惠安公主心里就对这未来女婿更是看中,遂不再推让,笑着点头道,“复哥儿倒是极好的,难为他这般诚心了。” 陶氏就接过话道,“不瞒公主,自从复哥儿知晓公主有意将郡主许给他,他这心里啊可就欢喜得很,连他祖母送给他的两个通房丫头他也都发卖了出去,我这看着心里也是高兴。” 听了陶氏这话,惠安公主心里更是满意,原本在知道苏复房里有两个通房丫头后,她这心里就有些不乐意这门亲事的,倒没想到,她还没开口,苏复就主动将那两个通房丫头给撵了出去,可见苏复心里,是很看重雀儿的。 驸马待她情深义重,她因为生下妙儿之后伤了身子,这些年再不曾怀上,膝下只得一女,驸马都不曾埋怨,苏复是驸马的亲侄子,想必日后也会和驸马一般情深义重的待雀儿。 惠安公主心中这些想法若让季望舒知道,怕是要嗤之以鼻。 惠安公主伤了身子只生了一个女儿,苏驸马心中不怨那是因为一则当朝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纳妾,苏尚庭心中即便有怨,单这一条他有怨也不能说;二则,苏驸马早就在外面养了外室生了儿子,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公主生不生得出儿子。 再说苏复,他若真情深义重,又岂会将服侍过他的通房丫鬟发卖出府,好歹也是他沾过的女人,不说给个名份,最起码也得好生安置,而不是为了迎娶郡主就将人给发卖出府,这哪里是情深义重,分明就是薄情之极。 “嫂嫂,那两个通房丫头到底是老夫人送的,复哥儿就这样发卖出府,老夫人可会不高兴?”惠安公主多了个心眼,到底人是老夫人送的,俗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复哥儿将老夫人送的人给发卖出府,焉知老夫人心里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从而迁怒气迁到雀儿身上。 她是公主有单独的公主府,嫁了人也不用住公婆家看公婆脸色,可雀儿只是郡主,将来嫁了苏复是要住进苏府的,到时要看苏老夫人的脸色,若是苏老夫人因为这事心生不满,将来受罪的,可就是她的雀儿了。 陶氏是个人精,焉能猜不出惠安公主心中所虑,忙安抚道,“公主您可放心,复哥儿发卖之前,先问过老夫人是送去庄子上呢还是发卖出府,最后是老夫人定的主意发卖出府。” 老夫人拍的板啊! 惠安公主心里就更满意了,愈发觉得将雀儿嫁进苏府是最好的选择,看着陶氏道,“嫂嫂,这门亲事呢,我是最满意不过的,只单一条,雀姐儿到底还是姓沈,她的亲事也不能全由我这个当娘的做主,等回头我去了沈府,沈府同意了,这门亲事也就定下了。” 陶氏听了心里就嗤笑一声,她这弟妹,脑子是有多不想事?居然还指望沈府会同意这门亲事! 沈府若是会同意,除非沈府的老侯爷老夫人脑子进水了! 她这公主弟妹也不想想,她要将和先头夫君生的女儿嫁给后头夫君亲大哥的儿子,身为她先头夫君的沈府人,怎么可能同意这样荒谬的事情! 一想到这些天为了这桩亲事,整个苏府都捧着这公主弟妹,还巴巴的献上这百年紫灵芝,而这公主弟妹却提出这么一个不可能的要求,陶氏这心里头,就跟吃了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 她朝一边坐着的苏尚庭望了过去,却见苏尚庭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她不可反驳这话,她便只好扯出一个笑容道,“公主所言甚是有理,雀姐儿到底姓沈,的确是要经过沈府同意这桩亲事方才能行的,那我就先回府,公主若有了消息,只管谴了人传我就是。” 惠安公主起了身命人送陶氏出去,陶氏只拿眼看着苏尚庭,苏尚庭就道,“公主,我那正好有些回礼要送去给爹娘,不如就让嫂嫂顺便带回去吧。” 惠安公主不疑有他,温柔的点头,目送着苏附马和陶氏一前一后出了厢房。 出了华音阁行至苏驸马的知画斋,见左右都是苏驸马的人了,陶氏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二弟,沈府是绝不会同意的,二弟可是有即便沈府不同意,公主也会同意的法子?” 苏尚庭将命人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一边回她,“嫂嫂只放管心回去,我自有法子的。” 见他信心十足,陶氏便不再多问,只点了头道,“那嫂嫂就相信二弟了,嫂嫂先回苏府了。” 送走了陶氏,苏尚庭打开箱笼拿出一个匣子,捧着那匣子往华音阁的方向行去。 “嫂嫂回苏府了?”见苏驸马回来,惠安公主含笑问。 苏驸马点头,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摆在梳妆台上道,“公主,看看喜欢吗?” 惠安公主打开匣子,却是一枝玉制的流苏,精巧之极,她点头道,“喜欢,驸马怎的又破费买这些。” “不过是见着了觉得适合公主,就忍不住买下了。”苏驸马温柔地道。 他亲手执起流苏,簪进惠安公主的发髻,拿起梳妆台上的铜镜呈于公主面前浅笑道,“公主的容颜,一如往昔。” 惠安公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是轻轻摇头叹道,“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一如往昔,到底是老了。” “在尚庭心中,公主不曾老去,便是老了,尚庭对公主之心,也永远不变。”苏尚庭情深款款地在她耳畔呢喃。 惠安公主的脸稍红,嗔了苏尚庭一眼道,“驸马,我准备明天去沈府。” 苏尚庭点头,一脸犹豫的看着她道,“公主,尚庭以为,沈府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为何?”惠安公主忍不住挑眉。 苏府家世不低,苏复虽不是长子,可以雀姐儿的性子,宗妇却是不适合的,且宗妇要打理阖府上下的中馈,她也不愿雀姐儿受那些苦,她唯愿雀姐儿过得平安快乐就好。 苏尚庭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承平老侯爷一直思念着死去的沈大公子,因着这层关系,沈府也断不愿将雀姐儿嫁进苏府的。” 提到沈泽轩,惠安公主心里忍不住悲凄,虽是奉了母后之命嫁给沈泽轩,可在见到沈泽轩的那一天起,她心里是喜欢的,年少英俊且又洁身自好,这样的儿郎,谁会不喜欢呢! 她原以为这一生,会和沈泽轩白头偕老,却没想到造化弄人,他却战死在沙场,留下她和雀儿,原本她也不想再嫁的,只是母后太过心疼她,不忍她孤单的过这一生,又替她选中了苏尚庭,她不愿忤逆母后一片疼她之心,便也应了下来,她原以为只会将就着和苏尚庭过下去,却没想到苏尚庭对她如此情深,渐渐的,她便也开始接受从而喜欢上苏尚庭。 而沈府,在她再嫁之后,虽还保持着往来,可她心里清楚,因为她没能为沈泽轩守洁,沈府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不喜的,后来雀姐儿丢了之后,沈府就再也不愿见她了。 如今雀儿好不容易寻了回来,沈府又怎可能愿意将雀姐儿嫁进苏府呢! 是她一厢情愿,只以为沈府会看在她一心为雀姐儿好的情份上,会同意这门亲事,却没想到,她再嫁苏尚庭,对沈府来说,是怎样的伤害! 可是苏复那般好,若是错过了苏复,雀姐儿将来还能嫁给这样一个好儿郎吗? 雀姐儿虽是她的女儿,可到底打小被方家给抱了走一直养在外面,真正的钟鸣鼎食世家,是不会娶雀姐儿这样的女子的,就算有太后做主勉强迎娶,可雀姐儿嫁过去之后,又有谁能保证她过得好呢? 也许那府上会看在太后和她这个惠安公主的情份上,暂时对雀姐儿好,可等太后和她都百年之后,她都不敢想,雀姐儿会面对些什么! 惠安公主心中愁肠百结,半天也没能想出一个好的办法,只皱了眉看着苏尚庭道,“驸马,若是沈府不同意,那怎生是好?” 苏驸马温柔地看着她,婉转道,“公主,沈府若坚决不肯,倒也不是没法子,公主您向太后请旨赐婚,沈府即便不同意,也只能认了,虽然这样一来,沈府会对公主您心生怨气,可沈府的怨气,又怎比得上雀姐儿一生的幸福?相信沈府往后,知道雀姐儿嫁给复哥儿过得很幸福的情份上,也会原谅公主您。” 惠安公主听了心中一动,不管沈府心中如何怨她气她,可又怎比得上雀姐儿一生的幸福来得重要! “公主,承平侯沈府老太爷和老夫人来了,在宴客厅等公主您。”公主府的大总管匆忙进来禀报。 惠安公主和苏尚望互望一眼,这才刚提到沈府,沈府就来人了,也许这就是个好时机,正好可以把雀姐儿的亲事告诉沈府。 当惠安公主和苏尚庭相携迈进晏客厅时,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起身,“见过公主。” 惠安公主侧身避过,“侯爷和老夫人快请坐。” 沈老太爷摇头道,“公主,老夫已将爵位传于二子,皇上已然允了,如今的承平侯,却是老夫那不成器的二子。” 惠安公主听了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若沈泽轩没有战死沙场,如今的承平侯,便该是沈泽轩。 “恭喜沈老和老夫人,不知沈老和老夫人前来公主府,所为何事?”压下心中淡淡的愁绪,待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双双坐下之后,惠安公主这才问道。 沈老太爷开门见山地道,“不瞒公主,老夫和夫人此次前来,却是为接雀姐儿回沈府的。” 接雀姐儿回沈府? 惠安公主心中一惊,顿时摇头,“沈老,雀姐儿在公主府住得好好的,为何要去沈府?” 苏尚庭也不由暗自皱眉,公主前几天才想着将沈云雀嫁给苏复,沈府如今又登门要接沈云雀回沈府,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亦或是沈府已经知道公主想将沈云雀嫁进苏府之事,所以这才急急的登门要将人接过去? 沈老太爷皱眉看着惠安公主,稍带不悦地道,“公主,雀姐儿姓沈,又是泽轩唯一的子嗣,自是要回沈府的,难不成公主不想让雀姐儿认祖归宗?” 惠安公主顿时哑然无语,无力的摇头,“沈老,我并没有不让雀姐儿认祖归宗的想法,您别误会。” “既然公主没有这种想法,那就请公主将雀姐儿唤出来,老身和老太爷这就接她回沈府。”沈老夫人肃然开声。 一想到惠安公主竟然要将她好不容易寻回来来的嫡长孙女嫁进苏府那样的人家,沈老夫人心里对惠安公主,除了不满就是不耻。 若非念在惠安公主到底是雀姐儿生母的份上,她真想一耳括子打过去,看看能不能打醒这被苏尚庭迷得稀里糊涂的惠安公主。 一听沈府现在就要接雀姐儿走,惠安公主立马摇头,“不行,雀姐儿失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回来了,本宫不舍得她离开。” 从她进宴安厅一直都不曾用本宫这样自称,如今却用上了本宫,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心中明白,惠安公主这是在以公主的身份逼沈府,虽然明白惠安公主意在用公主的身份威副,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却并不怕,若是沈泽轩死了后惠安公主不曾再嫁苏尚庭,那么沈府的确是没理由接沈云雀回沈府的,但如今,惠安公主已经是苏府夫人,沈府要接自个嫡长孙女回回沈府却是天经地义的。 就是皇上,也没理由阻着臣子接自个府上的姑娘认祖归宗的道理,更何况一个公主! “公主倒也知道雀姐儿失了这么多年,难道公主却忘了雀姐儿当初是从公主府上丢了的?当初念在公主心疼雀姐儿,老身便将雀姐儿送去公主府让她陪伴公主,可公主却生生把老身的嫡长孙女给丢了,如今,老身想要接嫡长孙女回沈府认祖归宗,公主若要执意阻拦,老身也只能拿着轩儿的牌位进宫见驾,求皇上为老身做主。”沈老夫人昂然道。 雀姐儿是你的嫡长孙女可更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的血肉,本宫好不容易才寻了回来,你们却想接她走,这怎么可以! 惠安公主心里无比焦燥,却又知道,沈老夫人的话说的没错,便是皇兄,也不能阻止沈府接雀姐儿回沈府,可她又怎舍得让雀姐儿离开! 她悲苦的转头看向苏尚庭,只希望他能想个妥善的办法,能阻拦沈府接雀姐儿回沈府。 被她这样看着,苏尚庭想了想就上前一步道,“沈老太爷,老夫人,公主并没有不让雀姐儿认祖归宗的意思,只不过雀姐儿才刚回府,您就不能让雀姐儿多陪陪公主吗?” “雀姐儿回来已经几个月了,咱们沈府这才来接雀姐儿,这么多时间,公主也要体谅老夫还有老夫死去的轩儿,轩儿泉下若有知,定是希望雀姐儿能早一日认祖归宗的。”沈老太爷不为所动,今日他可是做足了一定要把雀姐儿接回沈府的准备,若是公主执意不放人,大不了他立马进宫面见皇上。 沈老太爷一脸没有回转余地的表情,苏尚庭心中便有些明了,怕是沈府已然知晓公主想将将沈云雀嫁给苏复的事,所以沈府才会这般坚决的要把人接回沈府。 公主府泰半都是他的人,一小半是公主的人,这些人都不可能走漏风声到沈府,且和苏府结亲的事,知道的也不多,那知道的人,更不可能将此事传于沈府知道,那沈府又是怎样知道此事的呢? 长安郡主,是了,公主曾问过沈云雀愿不愿意嫁给苏复,而沈云雀知道以后,立马就将长安郡主给请到了公主府,想必沈云雀将此事告诉了长安郡主,然后长安郡主又将此事告诉了沈府。 谋了这么久的亲事,难不成就要功亏一篑败在那个小丫头手上? 苏尚庭眼中恨意一闪而逝,当他望向沈老太爷时,那眼中已然恢复平静,只一片淡然地看着沈老太爷道,“公主和沈老太爷您,都是一片疼爱雀姐儿之心,不如这样,让雀姐儿自己选择,是暂且留下多陪公主一段时日,亦或是现在跟沈老太爷回沈府,您看可好?” 惠安公主听了忙点头,她有信心,雀姐儿一定会选择留下来陪她个娘亲的。 沈老太爷看了身边老妻一眼,见老妻微微摇头,沈老太爷却叹了口气,今日沈府若强行接雀姐儿回沈府,怕也是会伤了雀姐儿,毕竟惠安公主是她亲娘,雀姐儿定是不想看自个亲娘和沈府闹得如此之僵的。 “行,就由雀姐儿自己做主吧。”沈老太爷沉重地道。 苏尚庭就朝身后的大总管看过去,大总管忙退了出去。 不多时,沈云雀就跟在大总管身后迈了进来,“雀儿见过祖父和祖母。” “乖孩子,快让祖母好好瞧瞧。”沈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那张和长子有几分相似的小脸蛋,眼里就有了泪花。 看祖母眼中有泪,沈云雀心里就有些难过,轻轻道,“祖母,您别哭,雀儿如今好好的。” 她如此懂事,沈老夫人心里头又是一阵难过,也不知道孙女这些年是受了多少苦,才这般懂事。 “祖母是高兴的哭的,雀姐儿不要难过。”沈老夫人反过来安慰沈云雀。 惠安公主瞧着这一幕,心里却又有了些许的不安,轻声道,“雀儿,娘让你过来,是有一件要你自己决定,你祖父祖母想今日接你回沈府认祖归宗,可娘又舍不得你,想多留你住一些时日,你自己想想再做决定,是要留下来陪娘多住一些时日,还是现在随你祖父祖母回沈府?” 她满脸不舍的看着女儿,唯求她能留下来。 沈云雀看看自个一脸不舍的娘亲,再看看祖父祖母满是期冀的眼神,心中却也是矛盾不已。 娘亲疼她不舍得她,她心里自是很清楚;可是祖父祖母对她的关爱也不逊于娘亲,她该怎么选择呢? 良久,她咬了唇道,“娘,雀儿想和祖父祖母先回沈府,等往后,雀儿会常来看您的。” 她喜欢娘亲,也不舍得娘亲,可是她姓沈,公主府如今住着姓苏的驸马,娘亲就算没了她,还有苏妙儿,可是她的父亲,膝下只得她一个女儿,她又怎能不回沈府认祖归宗呢! 更何况,公主府和沈府都在上京城,娘亲若是想她了,她随时可以来公主府探望娘亲的。 在她说出她的决定后,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心中就舒了一口长气,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什么都没说。 而惠安公主的一颗心却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万般不舍地看着沈云雀道,“雀儿,你想清楚了吗?真不能再多陪陪娘亲吗?” “娘,雀儿只是回沈府,又不是离开上京城,雀儿随时还能回来看您的,您还有妙儿妹妹,可爹爹那里,却只得女儿一个,女儿不孝,还请娘亲成全。”沈云雀无奈地看着娘亲。 听她这般一说,惠安公主心里就是一痛。 女儿这是在怨她不该再嫁吗? 所以女儿选择了沈府而不是她这个亲娘吗? 一时间,她心里又愧又羞,竟不敢面对女儿那张和沈驸马几分相似的小脸,只捂了嘴,哭着疾步离开。 苏尚庭也没料到沈云雀竟然不选择留在公主府,反倒回沈府,见公主痛哭离开,他只好也匆忙跟了过去。 沈云雀痴痴看着惠安公主离去的方向,却并没有追过去,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忍心催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她。 好半晌,沈云雀才收了眼中的泪,转声吩咐,“福伯,劳烦您照顾好母亲,长乐这就回沈府了,请福伯您代长乐转告母亲,等过些时日,长乐再来探望母亲。” 大总管心中也是不胜唏嘘的应下了,又道,“郡主,您稍等片刻,容奴才去收拾收拾。” 沈云雀轻轻摇头,“不用了,福伯,那些东西就留下吧。” 说完她行至沈老太爷夫妇身边道,“祖父c祖母,咱们回沈府吧。” 沈老太爷点头,老夫人则牵起她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 见郡主竟是什么都不收拾就这样走了,大总管只好匆忙去寻惠安公主禀报。 华音阁里,惠安公主正埋在苏尚庭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尚庭,雀姐儿她心里埋怨我这个娘亲,她怨着我。” 苏尚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公主,你想多了,雀姐儿怎会怨你呢?她不是说了,往后她会来看望你的,你想啊,你是她亲娘,可沈府也是她父亲的亲人,她在公主府陪了你这么时日,沈府来接她回府,她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先回去认祖归宗的。” 惠安公主这才止了哭,昂着头问,“尚庭,她真的不怨我吗?” “你是她亲娘,她怎会怨你?”苏尚庭压下心中的不耐烦,轻声道。 倒没想到沈云雀竟然能舍了公主府不住反去沈府,真是失算! 沈云雀选择了沈府而不留在公主府,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心里并不愿意嫁给苏复? 一想到这里,苏尚庭心中就有一股子焦燥不安的感觉,谋了这么久,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转眼却处处被动受制于人,这滋味,当真不好受! 偏偏怀里这女人还哭个不休,简直让他头痛欲裂! “公主,郡主已经走了,且没让奴才收拾行礼。”大总管匆忙进来禀报。 惠安公主一听,眼里的泪又流了下来,“尚庭,她什么都不带就去了沈府,定是怨着我的。” 苏尚庭拼命压下心中的焦燥,温声劝慰,“公主,雀姐儿不带行礼是好事,这是因为她往后要经常回公主府来看你,所以就把行礼留在了公主府。” 这解释倒也有理,惠安公主不再流泪,欣然望着他道,“是这样的吗?” 苏尚庭肯定的点头,惠安公主心中略一斟酌,也觉得雀儿是这样想的,就不再纠结,想到和苏府的亲事,她就不由皱了眉,“尚庭,那雀姐儿和复哥儿的事,怎么办呢?” 端看今天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执意要接雀姐儿回沈府的事来看,惠安公主心里也明白,她都不用去问沈府了,沈府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公主,唯今之计,唯有公主您直接进宫让太后娘娘下旨赐婚。”苏尚庭眸中精光一闪而逝,谋算了这么久,他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惠安公主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这样了,虽然太后赐婚旨意一下沈府会因此而埋怨和气恼她,可又总比得上雀姐儿的亲事重要! “那我明天就进宫请母后下旨。”惠安公主道。 苏尚庭轻轻点头,沈府今日已经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夜长梦多,早日请太后下旨赐婚,他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爹c娘,我听说,姐姐她回了沈府,是真的吗?”苏妙儿一头闯了进来,强按着心里的喜悦问。 她才得了沈云雀被沈府接走的消息,心里还怕这消息有误,这才巴巴的赶过来问个清楚。 惠安公主难过的点头,苏尚庭则对自个女儿抽了警告的一眼,苏妙儿上翘的嘴角因着这一眼忙抿了下来,眼珠一转道,“娘,您不用伤心,沈府这么近,姐姐她往后来看您也很方便的。” 惠安公主听着次女这话,很是受用,一把将她搂进怀里道,“娘的妙儿也懂事了。” 埋在她怀里的苏妙儿,脸上绽开笑颜,那讨人厌的沈云雀终于走了,再也没人和她抢娘亲的宠爱了!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带着沈云雀回了沈府,沈府上上下下自是对她的归来欢喜不已,一番寒暄过后,老夫人就挥手让康氏和宋氏带着几个姑娘和哥儿下去休息,唯沈从荺却被沈老太爷留了下来。 康氏和宋氏带着姑娘们一走,房中便只剩下老太爷老夫人以及承平侯和沈三爷,老太爷命房中丫鬟婆子们全退了出去后,方将季望舒转于他的一叠关于苏府的资料放桌上一放道,“轶儿c辐儿你们看看。” 承平侯和沈三爷拿起纸张细细看了起来,这越往下看脸就越青,这沐恩侯府,可真正是太不像话了一些! 不过自个爹为什么要去查苏府?惠安公主虽然再嫁给苏尚庭,可既然嫁了,就和他们沈府无关了,苏府的事再腌脏,他们也没理由插手啊? “爹,您要孩儿做什么吗?”拿着手中关于苏府那些腌脏资料,承平侯问。 承平侯点头,压了心中的怒气道,“这些,是昨儿季大姑娘托了人送过来的,季大姑娘还说,这些年来,苏尚庭在外养着外室且生了一个儿子,只是等她想要查到确凿的证据时,苏尚庭可能发现了,就将那母子二人给藏了起来。” 承平侯和沈三爷就默了一默。 苏尚庭对惠安公主的情深义重,那可是全上京城有目共睹的,哪能想到,原来这情深义重的背后,却是这样不堪的真相! 不过他们心中只有对苏尚庭的鄙夷,全无一点对惠安公主的同情怜悯之意,毕竟,那是她自己选择再嫁的人,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也是自找的。 “爹,您是想为了雀姐儿,把苏府扳倒?”就凭这些资料,足够苏府抬不起头见人了,至于苏尚庭,一旦他养外室且生了外室子的事被惠安公主知道,也定讨不了好。 本朝可是有规定,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纳妾,妾都不能纳了,更何况养外室还生下外室子。 沈老太爷点头,又自怀中掏出几张纸道,“你们且看看,这是那沐恩侯二子做下的事情。” 承平侯接过细细一看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颇为无语的递给沈三爷,沈三爷接过一看,就忍不住啐了一口,“禽兽不如。” 沈老太爷听了就冷笑道,“你们可是知道,惠安公主可是打着让你们大哥唯一的女儿嫁给这样禽兽不如的畜生!” “什么?”承平侯听了就大声吼了出来。 沈三爷则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沈老太爷。 虎毒尚且不食子,惠安公主怎就这般狠心?难不成她疼雀姐儿都是装出来的? 沈老太爷冷笑着道,“苏府瞒天过海,季大姑娘说了,苏复做下的这些事情,惠安公主是一概不知的,可惠安公主不知,苏尚庭难道不知道?他明知苏复是这样的人,却还撺掇着惠安公主将雀儿许给苏复,此等狼心狗肺之人,便是将他生剐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听惠安公主并不知苏复是这样的人,承平侯和沈三爷心中这才稍稍好了一些,若惠安公主知道苏复是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畜生还要将雀儿许配于他,那对雀儿来说,也太残忍了些! 幸好,惠安公主是不知情的,雀儿并没有一个狠毒如斯的母亲! 有个糊涂透顶的母亲总比有个心性狠毒的母亲要好! “爹,我明天早朝,便将这些写进折子里呈给皇上。”承平侯压着心中对苏尚庭的愤怒道。 沈老太爷却轻轻摇头,“暂且不忙,这些事情虽经查证,可都只是苏府的事,苏尚庭却和这些事无半点牵扯,即便能拉倒苏府,苏尚庭却能全身而退。”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沈三爷忍不住气愤地道。 算了? 苏府将主意打到长子唯一骨血的头上,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沈老太爷嗤笑出声,“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轶儿c辐儿从现在开始,你们调动暗卫不分时辰给我盯紧了苏尚庭还有他身边的人,切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寻出他养着的外室和外室子,寻到了,就给我直接绑了过来。” 他就不信,苏尚庭能忍得住一直不去看他那外室和儿子! 沈老太爷这般一说,承平侯和沈三爷心中便明白过来,自个爹这是要将苏府连同苏尚庭一起一网打尽。 “爹,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和三弟一定会安排好人手的。”承平侯郑重地道。 一直在旁听着的沈从荺,虽没看过沈老太爷拿出来的那些关于苏府的资料,但由长辈们这一番言语之中也听出了七七八八,左右苏府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就对了。 “祖父,苏驸马既然能养着外室多年不为惠安公主所知想必是一个城府很深之人,您今天接大姐姐回府,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至少,苏驸马肯定已经明白,咱们沈府知道惠安公主想将大姐姐许给苏复之事了。”沈从荺说出自己心中所思。 沈老太爷挑眉道,“他便是知道又如何?雀姐儿已经回了沈府,是咱沈府的姑娘,他难道还能跑到咱们沈府捉人不成?” “祖父,大姐姐是咱们沈府的姑娘没错,可您忘了,她同时也是惠安公主的亲女儿,惠安公主又对苏驸马深信不疑,她若是进宫找太后娘娘下旨赐婚,祖父您届时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将苏府这些资料呈上去才能推了这桩亲事。”沈从荺叹了口气,祖父向来精明,却没想到这一点。 一旦苏府的资料呈上去,就定会惊动苏尚庭,到了那时,再想寻出他养的外室母子二人,那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沈老太爷听了自个孙女这番分析,这心里头就给惊了一身汗出来,他怎么就算漏了这一点呢! 幸好荺姐儿心细如发丝! “荺姐儿,那依你之见,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不让太后同意下旨赐婚?”沈老太爷赞赏地看着孙女问。 沈从荺心中细细思了一遍后抬起头看着沈老太爷道,“祖父,办法,也不是没有的。” 待她将办法说了出来,沈老太爷就高兴地点头,“甚好,就这样定了。” “父亲,那这些事,要告诉雀姐儿吗?”承平侯一脸忧思地问。 沈老太爷摇头,“雀姐儿心性单纯,若告诉她,怕是瞒不住惠安公主,先不要说给她听,等以后,再慢慢告诉于她。” 承平侯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就应下了,因着事情已明了,他便和沈三爷双双告退,下去安排暗卫去盯着苏尚庭的事情。 他二人走后,沈老夫人就皱着眉道,“老太爷,雀姐儿的年龄不小了,咱们也是该为她筹备了。” 虽然她也很想将雀姐儿多留一些时日,可姑娘家的亲事,经不起耽搁,更何况雀姐儿还曾流落在民间,这亲事,怕是更难寻了。 一听老妻提到嫡长孙女的亲事,沈老太爷就极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老脸稍红地道,“夫人,这些苏府的资料,还有苏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啊,并不是季大姑娘查出来的。” “那是谁查出来的?”老夫人不由得讶然地问。 一边的沈从荺也不由得一脸好奇地看着自个祖父。 沈老太爷就想,反正这事早晚也瞒不住,还是说出来算了。 “夫人,这些资料,其实都是荣安侯世子查出来的,这些资料也是他委托季大姑娘交给咱们的。”沈老太爷很是干脆地说出了答案。 老夫人心中却是一片讶然,荣安侯世子,那可是一个纨绔世子哥,他怎么会去查这些? 看着沈老太爷笑吟吟的脸,老夫人心中一动,看着沈老太爷就道,“老太爷,您该不会是想把雀姐儿许给这荣安侯世子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6 荣安侯夫人进宫求娶 慈安宫,太后娘娘正和德妃说着话,掌事姑姑进来禀报,“太后娘娘,惠安公主来看您了。” 太后忙挥手,“让惠安公主进来。” 惠安公主一进来,先福下身子,“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安康。” 太后就道,“你这孩子,快些走过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惠安公主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毕竟是她打小养在膝下的,这么多年也养出了感情,在太后心里,倒真当惠安公主和亲生的相差无几。 细细看了惠安公主的神色,见她脸色红润,太后也就放了心,“惠安,你这次进宫,可是有事?” “不瞒母后,惠安进宫的确有事相求母后,母后您也知道,长乐那孩子的年龄也不小了,惠安想让母后为长乐下旨赐婚。”一想到女儿即将嫁人,惠安公主这心里头又是欢欣又是不舍。 太后拍拍她的手问,“惠安,你为长乐相中了哪户人家的哥儿?” 女儿进宫求旨,那户人家的身份想必不低,长乐的身份,不太好嫁,若惠安相中的人选并不乐意结亲,太后便是再心疼惠安,也得为皇上考虑。 惠安忙回道,“回母后,是驸马亲大哥沐恩侯的二子,沐恩侯和他夫人皆已同意,只是儿臣恐沈府并不乐意结这门亲事,所以儿臣便宫向母后讨个旨意。” 苏尚庭是太后亲自为她选的驸马,一听是苏府,太后心中倒也觉得没什么不适,亲上加亲,甚好不过,只听到沈府不乐意这门亲事,太后就皱了眉。 先附马是为国捐躯了的,长乐终归是他唯一的骨肉,沈府若不愿意结这门亲事,倒还真不好办,也难怪惠安会因此而进宫找她讨要旨意。 沈府如今早不复当年荣光,当初因为她执意要惠安再嫁苏尚庭,承平侯因此心怀不满,后来长乐丢了,承平侯对惠安更是不满,他也不想想,长乐是惠安亲女儿,他丢了孙女心疼,可丢了亲生骨肉的惠安不是更心疼吗! 一个臣子,天家将公主下嫁到臣家是他们的荣幸,可沈府从一开始,就并不愿意接纳惠安为沈府长媳,所以在沈泽轩死后,太后娘娘就毫不犹豫的让惠安公主再嫁。 在太后看来,沈府既然这般不识抬举,那又何必让惠安为沈泽轩守洁呢! 现在还对惠安为长乐选的亲事不满,真当天家的公主是由得他沈府拿捏的吗? “惠安——”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到。” 随着公公的禀报声,王皇后迈了进来,她先给太后福礼,等王皇后福完礼,惠安公主福下身子道,“惠安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王皇后伸手虚扶一把,笑吟吟地道,“惠安,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有一事要和你商量。” 惠安公主忙道,“娘娘请说。” 王皇后就道,“今儿荣安侯夫人进宫见了本宫,却是为了荣安侯世子来求娶长乐那孩子的,本宫这还没答应,不知惠安你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 太后娘娘听了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 荣安侯和沐恩侯虽都是侯爵,可在朝中的地位却截然不同的。荣安侯掌管着吏部乃吏部尚书,而沐恩侯则领着闲职,两相对比,自然是荣安侯更为勋贵。 且荣安侯是为府上世子求娶,而沐恩侯不过是为二子求娶,这之间的区别可又差了很多。 太后娘娘心中的盘算惠安公主自是不知的,她一听荣安侯夫人为府上世子求娶,这眉头就皱了起来,淡淡道,“娘娘,长乐的亲事,惠安也刚好和母后提及,荣安侯夫人却是晚了一步。” 这便是并不满意荣安侯世子其人,所以推辞了。 王皇后也不介意,只笑着道,“这样啊,那回头本宫在召了荣安侯夫人进宫告知于她,谁让她晚了这么一步呢。”说完又略显好奇地问,“不知惠安为长乐看中的,是哪府上的公子?” 惠安公主脸上就有了笑意,“回娘娘,是沐恩侯二子。” 沐恩侯二子可不就是苏驸马亲大哥? 王皇后听了就摇起了头,惠安公主见她摇头,这心里就有些紧张,忙问,“娘娘,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王皇后就朝太后看了过去,轻声问道,“母后,您也同意将长乐许给沐恩侯府吗?” 太后想着荣安侯夫人为世子求娶长乐的话,没点头也没摇头,只道,“惠安才刚说与哀家听,哀家正考虑着,倒还没决定下来,你可是认为这桩亲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皇后很是直接地回她,“母后,公主和苏驸马虽是住在公主府,但逢年过节也是要去沐恩侯府的,清霞郡主唤沐恩侯为大伯,唤沐恩侯之子为堂兄,长乐郡主和清霞郡主9 堂兄妹之间怎可结为亲家。 这也是王皇后觉得这桩亲事不妥的原因。 惠安公主听了却不以为然地道,“娘娘,昨儿沈老太爷已将长乐接回了沈府,长乐如今是沈府的姑娘,沈府和苏府,却没什么牵扯的。” 看她不以为然,王皇后心里就觉这惠安公主好生糊涂,长乐是她驸马沈泽轩唯一的骨肉,沈府又怎么同意将长乐嫁去她再嫁驸马亲大哥的府上。 只这些,她也并不愿和惠安公主多说,只点了头道,“这样啊,既然沈府和苏府结亲,那想必是也不会落人口舌了。” 王皇后又掉转头看着太后道,“母后,荣安侯府那边,可要本宫推掉?” 太后想了想就道,“先别推掉,让哀家先考虑考虑清楚。” 王皇后点头应下,她专程跑这地趟,为的也不过是此事,如今事情已经解决,她便告了退。 “惠安,荣安侯府那边,你就没想过考虑考虑?”等王皇后一走,太后就看着惠安公主道。 惠安公主一愣,嚅了嚅嘴唇道,“母后,那荣安侯世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怎能将长乐许配给那样的人呢。” 太后就叹了口气,“惠安,你只知他纨绔的名声,可有没有想过,他既是出了名的纨绔,荣安侯又缘何早早上了折子请封世子?” “母后的意思,那荣安侯世子还不错?”惠安公主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太后问。 太后轻轻点头,又道,“惠安,你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母后怎么都不会害你和长乐,荣安侯府和沐恩侯府,虽都是侯爵,可荣安侯又是吏部尚书,沐恩侯则只领了个闲职,荣安侯夫人是为世子求娶长乐,而沐恩侯则是为二子求娶长乐,这两相对比之下,差别可就太悬殊了。” 惠安公主心中思量一番后皱眉道,“母后,您也知道长乐打小流落民间,若嫁荣安侯世子便是宗妇,长乐她怕是并不适合成为一族宗妇,更何况,沐恩侯夫人求娶长乐时,曾许诺苏复永不纳妾,惠安便是冲着这点,也觉得沐恩侯府的诚意,并不比荣安侯府少。” 对于沐恩侯府的许诺,太后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只看着惠安公主道,“惠安,你只看到眼前却没将目光放远了看,你仔细想想,沐恩侯府如今便已经是这般光景,冲着哀家和你这个公主的颜面上,他们自然会将诚意摆得十足,可你有没有想过,等到将来,哀家和你都百年之后,沐恩侯府还会像现在这般吗?” 说完太后啜了一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涸的嗓子,又继续道,“还有,你如今只想到长乐安稳,可有想过长乐嫁人之后也会如你我一般生下子嗣,长乐若嫁荣安侯世子,将来她生的儿子打出生就是荣安侯府的世子,可若嫁沐恩侯府二子,长乐将来的子嗣,又能得什么好?” 这番话也算是太后掏心掏肺对惠安公主了,惠安公主听了心中也是一番寻思,想了想又道,“母后,复哥儿那孩子,惠安也是差不多看着长大的,倒是实诚的,将长乐许与他,我心里放心得很,他必不会委屈了长乐,而荣安侯世子,惠安不曾见过,又不知他品性如何,将长乐许与他,我这心里,委实不安。” 太后听出她话中的松动,便道,“这还不好办,等回头,母后将荣安侯夫人和世子一起召进宫来,你见见那孩子再做决定也是不迟的。” 惠安公主也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遂点了头,又和太后絮了会闲话方告退出宫。 且说那荣安侯夫人江氏,因着并没得了皇后娘娘肯定的答复,上了车驾后一路惴惴不安的回到荣安侯府,才刚换好衣裳,就有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世子来了。” “快让润儿进来。”江氏忙端出一副和蔼的笑脸。 身材高挑的李明润迈了进来,淡然道,“母亲由宫中回来,可有带回什么好消息?” 这一声母亲直唤得江氏脑门突突地跳,忍了心中的惧意回他,“润儿,我已经向皇后娘娘为你求娶长乐郡主,皇后娘娘并没回绝,只说要问过太后的意思方做决定。” 太后啊,李明润就在心中斟酌起来,惠安公主是个糊涂的,被那苏尚庭迷得晕头转向,可太后却是个精明的,荣安侯府和沐恩侯府,他有那个信心,太后一定会选择荣安侯府而不是沐恩侯府。 “如此,就多谢母亲了。”李明润揖了一礼就欲转身。 江氏见了忙道,“润儿,你二弟的事——” 她苦苦哀求地看着李明润,只心中却对这个继子充满了恨意和惧意。 “二弟的事啊,待明润娶了妻之后,再与母亲商议吧。”李明润扔下这么一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 剩下江氏坐在炕上又气又恨,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以续弦的身份嫁给荣安侯时,她对元配生下的李明润视为眼中钉,按着母亲教她的捧杀方法尽量满足李明润的所有要求,而李明润也不出意外的被她养成嚣张跋扈不说,且吃喝玩乐无一不精的纨绔公子哥,原以为荣安侯会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从而将世子之位传于她生的二子,却没想到的是,三年前,荣安侯将李明润召进书房后,也不知父子俩说了些什么,第二天荣安侯就上折请封世子,生生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待皇上同意了荣安侯的请封后,她这心里虽是失望气愤,却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反倒想着各种办法,务必要将李明润由世子之位拉下马,只可惜的是,无论她用什么法子,这李明润的运气总是好到让人难以相信,每一次都安然躲过。 而更让她气恼的是,李明润不但躲过了她种种针对他的安排,还暗中将她生的二子给查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拿着她儿子的把柄威胁她进宫找皇后娘娘为他求娶惠安公主的女儿。 她若不去,他便会将满儿所为昭告天下,被逼无奈的她,只能含着怨恨进宫找皇后娘娘。 她当初就怎么会错以为李明润不过是个稚子甚好拿捏的呢? “夫人,侯爷来了。”丫鬟打起帘子禀报。 荣安侯大步迈进,江氏忙迎了过去,“侯爷,您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荣安侯盯着她不答,半晌才淡淡地道,“听润儿说,你进宫找皇后娘娘为他求娶惠安公主膝下的长乐郡主了?” 被他盯得心有些发慌的江氏就抿了抿唇,润了一下嗓子才点头,“是的,妾身觉得长乐郡主端庄稳重,堪称良配,侯爷——” “本侯不管明润拿了什么把柄来威胁你进宫找皇后娘娘求娶,他既是看中了长乐郡主,你就务必把这事给办妥了,还有,若此事成了,一应礼节皆按着咱们侯府世子应得的去办,若你敢从中做什么手脚,休怪本侯无情。”不等她将话说完,荣安侯就甚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荣安侯冷冷说完,一甩袖袍迈了出去。 看着他冷然离去的身影,江氏一颗心却有如坠进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侯爷知道了,她从前对李明润做过的一切事情,侯爷都已经知道了! 一想到荣安侯刚刚看着她的那森冷的眸光,江氏就觉得似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 他知道了却还不曾惩戒她,这才是让她更害怕的! 李明润想要娶长乐郡主为妻,她在这个时候若出了事,李明润得按制守三年孝,而长乐郡主的年龄,却是等不得这三年的,荣安侯现在不出手惩戒她,只是为了李明润能顺利娶长乐郡主为妻,等李明润成功娶妻之后,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呢? 愈想江氏心中就愈发的寒凉,捏紧了手中的绣帕,不能,她不能坐以待毙! 惠安公主由宫中出来上了回府的车驾,一路将太后娘娘的话在心中反复咀嚼,经过这反复斟酌之后,她心中却也觉得如太后劝她的一般,相较沐恩侯府,荣安侯府更为适合长乐。 荣安侯是为府上世子求娶长乐,长乐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将来世子袭爵,长乐就是荣安侯夫人,若荣安侯世子是有个有出息的,没准将来长乐还能得个诰命,可若嫁苏复,除非苏复能科举入仕争个前程,否则长乐一辈子也就是个沐恩侯府二夫人的命了,而长乐的的子嗣她的外孙将来也得自个去争前程。 将来的事那么远,也不知道母后能不能活那么久,而皇兄若是已经让位成太上皇,新任的皇上,可不像皇兄一般会看在她的情份上,提携长乐一家子。 母后说的对,她的目光的确放得不够远,只看到了眼前的舒适。 到了公主府下了车驾,她回到华音阁没多久,得到了消息的苏尚庭就赶了过来。 “公主,太后娘娘可是肯下旨赐婚了?”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苏尚庭一如既往温柔似水地看着惠安公主问。 惠安公主轻轻摇头,苏尚庭心中一跳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公主,可是太后娘娘她不满意复哥儿?” 太后娘娘素来精明,不像惠安公主这般好糊弄,若是太后娘娘不肯点头,这桩亲事,怕是难成了。 “母后倒不是不满意复哥儿,只是正巧荣安侯夫人也进了宫求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荣安侯夫人为世子求娶长乐,皇后娘娘就去慈安宫征询母后的意思。”惠安公主就将宫里发生的事儿说给苏尚庭听。 听了宫中这些事,苏尚庭就忍不住皱眉,荣安侯夫人怎么也会这般巧的进宫寻皇后娘娘求娶,这到底是一个巧合呢,亦或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虽他心中猜测不定,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好时机,遂道,“公主,我听闻那荣安侯世子纨绔名声在外,只怕并非是良配啊。” “我也是这般想的,只不过母后说,他若真是那般纨绔,荣安侯又岂会早早上折请封他为世子,母后说,荣安侯世子应是个能干的。”惠安公主顺口说道。 果然就瞒不过太后。 苏尚庭其实心中是清楚李明润是个聪明能干的,只不过也抱了一丝侥幸才这般说,如今得知太后对荣安侯世子很是看好,他也没怎么失望。 “那太后娘娘是应了荣安侯府的求娶吗?”苏尚庭很是关切地问。 惠安公主摇头,“我说要考虑考虑,母后便不曾答应。” 她要考虑,便说明她心中已然松动,并没有坚持要把沈云雀许给苏复的意思了。 苏尚庭心中明白过来,又恨自己说了那么多,却抵不上太后寥寥几句就将惠安公主的心给打动了,惠安公主嘴上说着信他,可实际上,哪有她说的那般信他。 若真对他信重,在宫里就该毫不犹豫的请太后娘娘下旨赐婚才对,岂会因着太后娘娘三言两语就动了心思。 说到底,也不过是嫌弃他苏府不如荣安侯府勋贵罢了! 愈想心中就对惠安公主愈发恼怒,若非因为太后看中了他要他尚惠安公主,他又何至一腔抱负无从施展,只能当个每日里赋诗绘画的驸马爷。 他为惠安公主放弃了一片壮志雄心,而惠安公主却连他这点小小要求都不肯成全,枉费他这么多年捺着性子捧她! “公主心里,可是不想将雀姐儿许与复哥儿了?”按下心中的愤怒和憋屈,苏尚庭略带淡淡失落的看着惠安公主轻声问道。 看出他眼中淡淡的失落,惠安公主心中便有些不舍,忙摇头道,“倒也不曾,只是母后很是看好荣安侯世子,劝我看过荣安侯世子之后再做决定,我不忍母后失望,便应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苏尚庭没有说实话,倒也不是诚心欺骗,只是在她心里,潜意识里觉得这样说方是最好的。 李明润其人,苏尚庭是见过的,若惠安公主在太后的安排下见了他,只怕苏复就更没机会了。 心中焦燥不安,面上却不显分毫,苏尚庭又道,“太后娘娘总是为了公主你好,想必那荣安侯世子也的确是个人才,既然太后娘娘这般看中,公主你便去看看那荣安侯世子也好。” 见他不曾埋怨,且还宽慰她,惠安公主心中自又是一番感动,温柔地道,“尚庭,你放心,就算母后要将雀姐儿许与荣安侯世子,复哥儿那边,我也会妥善安排,定为他择一良妇。” 苏尚庭听了这话不但没有心生欢喜,反倒一股子恶意瞬息冲上头脑。 惠安公主这般安抚,无非就是她心中的天平已然倾向荣安侯世子,已准备将雀姐儿许与荣安侯世子,她这般安排,将他苏尚庭置于何地? 虽心中气得直跺脚,他却清楚,不能在惠安公主面前露出丝毫不满,故一脸感激地看过去道,“还是公主想得周到,如此也好。” 又闲扯了几句后,苏尚庭便道,“公主,尚庭先回一趟苏府,将太后娘娘的心思转告大哥大嫂,也好让大哥大嫂心中有所准备。” 惠安公主应了下来,略带歉疚地看着他,“尚庭,你告诉大哥和嫂嫂,若这桩亲事没成,惠安定会好生补偿复哥儿的,还请大哥和嫂嫂体谅一二。” “公主放心,大哥和嫂嫂不是那无理之人,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怨不得公主。”苏尚庭柔声回她。 见他这般体贴,惠安公主心里的歉疚却是更严重了,只在心中暗暗决定,若将来她也看中了荣安侯世子,苏复那边,少不得也要为苏复寻个好亲事方能弥补。 出了公主府上了车驾,苏尚庭直奔沐恩侯府而去。 沐恩侯和陶氏一听是苏尚庭到了,只道是亲事已定,欢喜的迎了过去。 “二弟,可是太后娘娘同意下旨赐婚了?”沐恩侯笑咪咪地问。 因着和苏尚庭是同父同母,沐恩侯也生了一张好容色,虽不及苏尚庭儒雅,却自有一番英挺。 苏尚庭对这个亲大哥却是怀恨于心的,一母所出,沐恩侯也就空生了一张好脸蛋,腹中却无半点才华,偏偏因着占了一个长字,侯爵之位便落于这个胸无点墨的大哥手中,而他苏尚庭,尽管打小就被议为才子,却因为一个次子的身份,和爵位无缘,这也罢了,他想着凭他满腹经纬,也能科举入仕挣个前程出来,可这一切,都在太后娘娘命他尚主的旨意中落了空。 而太后娘娘能选中他为惠安公主的驸马,还是他这亲哥哥的功劳。 将自个亲弟弟卖了尚公主,换沐恩侯府的荣华富贵,这就是他的好亲哥哥! 压下心中的恨意,苏尚庭皱眉摇头,将惠安公主说与他听的事,一一转述给沐恩侯,完了略显愧疚地道,“大哥,太后娘娘素来精明,只怕太后娘娘心中已是定了荣安侯府,复哥儿怕是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了,还请大哥体谅一二。” 沐恩侯愈听心中愈发失望,只是这既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他也不敢说什么不满,只摇头道,“这事怨不得二弟你,只能说复哥儿没那福份。” 他坦然接受,陶氏却是急红了眼,满心不甘地道,“二弟,这事难道就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苏尚庭看了大哥一眼,却并不吭声,素来会看眼色的陶氏便明白,这二弟定是还有办法的,只是不便说与自家夫君,正寻思着要找个怎样的机会单独问苏尚庭,就有小厮进来禀报,说是老太爷寻侯爷过去有事相商。 沐恩侯就匆忙离开,陶氏就压低了声音问,“二弟,你可是有办法回转?” 那惠安公主素来听她这小叔子的话,若小叔子用了心去劝上一劝,说不定就能劝得惠安公主回心转意,太后素来疼惠安公主,只要惠安公主坚持要将沈云雀许配给复哥儿,太后娘娘应该也会同意的。 “嫂嫂,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嫂嫂也是知道的,我要哄公主同意这桩亲事,自也得拿出诚意来,最近我这手头也甚紧,嫂嫂——”苏尚庭一脸为难地看着陶氏。 听懂了他话的陶氏忙接了话道,“二弟只管放心,我这就命管家支了银子给二弟。” 只要能将这桩亲事谈拢,长乐郡主嫁进来之后,她手里封地的收成就足够弥补支给她这小叔的银子了不说,且绝对绰绰有余。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陶氏可不在乎出点银子,她要的只是这桩亲事能成。 出了苏府,苏尚庭却并没有回公主府的打算,直命车驾转了个道。 车驾奔了约半个多时以后方才停下,苏尚庭下了车驾,带着两个长随信步前行,拐进了一家小酒楼,见身后无人跟着,苏尚庭就在小酒楼坐了一会,这才出了酒楼,一路走走停停的逛着,直至长随低声道,“二爷,小的确定没有人跟着。” 苏尚庭这才放了心,前行了十多步后拐进了一条巷子里面,然后又行至最里面,敲开一处小院子他大步迈了进去,却命两个长随守在门外。 “二爷,您怎么来了?”卫氏一脸惊喜的迎了过来。 自打上次二爷让她和清哥儿离开从前那所院子,住进现在这所院子后,她便再也不曾看到过二爷,原以为还要等上很久才能见到二爷,却没想到,二爷现在就来了。 苏尚庭温柔地看着她,“没什么事,我便来看看你和清哥儿。” “妾这就去叫清哥儿,清哥儿总念着二爷您呢。”卫氏一脸娇羞欢喜地看着他。 苏尚庭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被他这样握着,卫氏心里愈发欢喜,轻轻点头,盈步前行。 二人携手进了一间小厢房,看见清哥儿正埋头读书,苏尚庭眼里就有了满意之色。 “清哥儿,你爹来看你了。”卫氏娇娇柔柔地道。 清哥儿忙起了身回头,“爹,您怎么有空来了?” “爹来看看你,这些天,功课读得怎样了?”苏尚庭虽然疼爱这唯一的儿子,但平日里也管得甚严,尤其在功课方面。 清哥儿忙不迭的点头,“孩儿听爹爹您的话,不敢稍有懈怠,爹爹若是不信,可以考校儿子。” 见他这般自信,苏尚庭心中更是满意,想了想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你且说说这是何意?” “爹爹,这几句话的意思是,用政令来治理百姓,用刑法来整顿他们,老百姓只求能免于犯罪受惩罚,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引导百姓,用礼制去同化他们,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有归服之心。爹爹,儿子回答的可对?”清哥儿朗朗回答,抬着小脸甚是期冀的看着他。 苏尚庭满意的颔首,见儿子眼里因为他的赞赏有了亮光又道,“你很勤奋,没让为父失望,但不可骄傲,知道了吗?” “爹爹放心,儿子一定谨遵爹爹教导。”清哥儿甚是听话的回他。 “好了,你继续温习功课。”苏尚庭叮嘱了几句,便退了出去,卫氏则跟在他身后。 出了这院子进了外院,苏尚庭转过身子看着卫氏道,“喜姝,你再忍几天,我就可以给清哥儿一个名份了。” 他只说给清哥儿一个名份,却没说给她一个名份,卫氏心里虽有些许的难过,但一想到他这样的身份,能给清哥儿一个名份已是不易,她心中那点难过也就消了,一脸欢欣的点头,“谢谢二爷这般周全。” “只是委屈你了,让你这般无名无份的跟着我。”苏尚庭叹了口气,心怀歉然的看着她。 卫氏却摇头,“妾不觉得委屈,能跟着二爷且为二爷生下子嗣,妾心里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总是这样不争不抢,让苏尚庭心里愈发觉得委屈了她,这个女人,才是真正视他苏尚庭为天,哪像惠安公主,嘴里说着信重他,却连他那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成全! 想到惠安公主,苏尚庭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卫氏见了心中一惊,抬起头小心冀冀地道,“二爷,可是妾说错了什么,让二爷不喜了?” 苏尚庭温柔的摇头,“不是你,只是想到了公主,这心里就甚烦,你别多想。” 卫氏这才安了心,又觉二爷连想到惠安公主这脸色就会沉下来,可见二爷心里对惠安公主甚是不喜的,她虽没名份,可二爷却喜欢着她,惠安公主虽有名份,却不得二爷真心,两相对比,她觉得她比惠安公主还要强,这脸上,就更添了欢喜。 “二爷,她到底是公主,二爷您可千万要小心,妾和清哥儿这一辈子,可只能倚靠二爷您才能活。”她温温婉婉地劝着。 苏尚庭心里又因着她这番话而开了怀,“你放心,便是为了你和清哥儿,我也会小心行事的,我不能久留,这便要走了,这几天,你和清哥儿千万莫要出去,需要添置什么,只管使了人去买。” “二爷放心,妾知道的,二爷快些回去吧,莫要让公主起了疑心。”卫氏善解人意的看着他道。 苏尚庭点头,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行向门口,却并没有出去,只压低了声音问,“外面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守在门口的长随就道,“二爷放心,没什么动静。” 苏尚庭这才命院子里的奴才开了门迈了出去。 出了院子,带着两个长随出了巷子之后他又在街上走走停停的逛了一会,待身边长随确定身后无人跟着,他这才回了车驾旁上了车驾,这一回,却是朝惠安公主府的方向去了。 承平侯府,玄武堂。 沈老太爷高坐上首,左下侧坐的是承平侯,右下侧则是沈三爷,承平侯道,“父亲,儿子听说,荣安侯夫人早上已经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为世子求娶雀姐儿。” 沈三爷听了就咧嘴笑道,“那荣安侯世子,倒也有些手段,竟能驱使承平侯夫人进宫替他求娶。” 承平侯也点头,荣安侯府续弦夫人江氏对荣安侯世子做下的那些事,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的,那李明润竟能让江氏进宫为他求娶,想必是捏着江氏什么把柄,让江氏不得不进宫找皇后娘娘为他求娶。 是个有手段有心机的。 沈老太爷也甚是满意的点头,“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一早,惠安公主也进了宫,她寻的却是太后娘娘,幸而荣安侯夫人也进了宫,不然太后娘娘怕是已经答应了惠安公主的请求。” 一听还有这事,承平侯和沈三爷就暗道一声侥幸。 若不是荣安侯夫人也于今早进了宫见了皇后娘娘,怕是这会子,太后娘娘一道赐婚懿旨已然送至承平侯府了,届时他们就只能将苏府那些资料拿出来抗旨了。 那荣安侯世子,莫不是早猜到惠安公主会进宫寻太后娘娘请旨,所以才让江氏进宫寻皇后娘娘? 若真如他们所想,这荣安侯世子,怕是远比他们想的更要能干啊! 也不知将雀姐儿许给这样一个精明的人,是对还是错? “父亲,惠安公主既然进了宫寻了太后娘娘,而太后娘娘如今也没懿旨过来,想必苏府的算盘,应是落空了。”承平侯道。 沈老太爷轻轻点头,“太后娘娘素来精明不好糊弄,荣安侯和沐恩侯两相对比,以太后的精明,想必是看重荣安侯府多过沐恩侯府,只不过,苏尚庭这人端的是狡猾奸诈,荣安侯府一日没能将亲事定下,咱们也不能放松。” 承平侯和沈三爷就点了头,虽然他们心中是想将雀姐儿许给荣安侯世子,可这儿女亲事,断没女方府上上赶着去提的,荣安侯世子既然有心迎娶雀姐儿,那就得有那个本事,将这亲事定下来才行。 “老太爷,侯爷三爷,咱们守着苏尚庭的人有消息了。”进来禀报的是沈府暗卫之首。 沈老太爷忙挥手,“人呢?将人带进来。” 暗卫首领忙退了出去,领着一暗卫进来。 沈老太爷盯着那暗卫道,“可是寻到了地方?” 暗卫点头,“回老太爷,那苏驸马端的是狡猾,咱们换了好几批人跟着,他还是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去了那映华街进了三水巷的院子。” “那可有将那母子二人绑过来?”承平侯捺不住性子,焦声问。 暗卫摇头,“回侯爷,那院子四周守着不少高手,咱们人少,又不知道那院子里面是否还有高手护着,没敢轻举妄动。” 一听苏尚庭还派了人守着那院子四周,沈老太爷就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要动手了,先盯着,切莫让人发现,等那母子二人出了那院子再动手,若是母子二人没同时出府,就等那外室子出了院子动手也行。” “是。”暗卫首领领了命,带着那暗卫一同退下。 等暗卫退下了,承平侯就皱着眉道,“父亲,若是那母子二人都不出府,可怎生是好?” 这样守株待兔要守到什么时候? 沈老太爷捻了捻胡须,淡淡地道,“急什么?如今急的人,该是苏府和苏尚庭,荣安侯世子若是不能说服太后娘娘同意这桩亲事,那他又哪来的资格娶雀姐儿。” 荣安侯世子若精明能干,就麻利一点将这桩亲事定了,只要雀姐儿的亲事定下来,苏府和苏尚庭,慢慢收拾也不迟! ------题外话------ 亲们,万更已是狐狸的极限了~体谅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7 惠安公主过继儿子 又过了几日,暗卫首领又回了承平侯府禀报。 “老侯爷,今儿沐恩侯府的老侯爷亲自去了那院子,将那外室子接走了,因着那老侯爷带的人众多,咱们的人没敢动手。”暗卫首领也是无比郁闷,这成日介的守着那院子,可那母子二人愣是没出那院子一步。 沈老太爷听了却没责怪他,只问道,“接去哪了?可有跟过去看?” “回老侯爷,咱们的人跟了过去,苏老侯爷直接带着人回了沐恩侯府,中途不曾停留。”暗卫忙回禀。 中途没有停留直接回了沐恩侯府,也就是说,苏老侯爷将这孙子接回去认祖归宗了? 沈老太爷想了想,吩咐道,“那你们分一半人盯着那院子,再拨一点人数盯着沐恩侯府,若那外室子出了沐恩侯,立刻回禀。” 暗卫领命退下,沈老太爷并没对这消息太过在意,他手上还握着苏府做下的罪行资料,至于苏尚庭,他所做下的那些事,总会有一天会泄漏出来。 转眼就到了三月初,这一日正是沐恩侯府老侯爷六十大寿。 虽然沐恩侯府并无实权,但太后娘娘给老侯爷送了寿礼,因而这一日,沐恩侯府前车水马龙来往不绝,端的是热闹非凡。 因着前来贺寿的客人络绎不绝,沐恩侯亲自在前院大厅招呼客人,而庶出的苏三爷则在院子里招呼着众男客,陶氏则招呼着另一边的女客。 男席和女席自是分开的,中间摆着二十四扇紫檩木牙雕梅花凌寒的屏风隔开,前来贺寿的客人们先去主席给老太爷祝寿,祝完寿后,便由沐恩侯府的下人领到客席上入坐。 外人祝完寿了才轮到自家人,沐恩侯夫妇给老侯爷准备的贺礼是一副前前朝有名画师绘的一副福禄寿的图,老侯爷笑咪咪的收下了,接下来便是惠安公主和苏驸马,惠安公主给老侯爷献上的寿礼是一尊由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的仙鹤,仙鹤的寓意是延年益寿,这上好玉石雕琢的仙鹤自然是精心准备的,收到惠安公主精心准备的寿礼,老侯爷脸上的笑就更为开怀。 待苏三爷也献上寿礼后,接下来便是孙辈们送寿礼了,孙辈们送的寿礼就不如长辈们送的隆重了,但却是一番心意,老侯爷哪会嫌弃,只一概笑着收下。 “侄孙恭祝叔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侄孙亲自己抄写的《无量寿经》,还请叔祖父收下。”最后上前祝寿的,是一唇红齿白的少年。 老侯爷接过细细翻看后点头,“好孩子,你有心了。” 虽然这份礼较所有晚辈送的礼都显得轻,可难得的是这份心,更难得的是这孩子一手字写得极好。 坐在主席上的惠安公主瞧着那面生的少年心生好感,轻声问道,“尚庭,那孩子是谁?怎从不曾见过?” 苏尚庭压低了声音回她,“公主,那是三堂叔家的孙子,这孩子也是个命苦的,父母双逝,三堂叔又年迈,父亲见着可怜,又怜惜这孩子很会读书,便将这孩子由族家接了过来。” 一听父母双逝,惠安公主心生怜悯之心,不觉又多看了那少年一眼,这一看,便有些讶然地道,“尚庭,你有没有觉得,这孩子怎的和妙儿长得倒有几分相似。” 苏尚庭听了也抬了眼仔细打量,看过之后也忍不住点头,“的确有三分相似,从前父亲说我和堂兄很是相似,如今看来,果真是这样了,堂兄的孩子和我的妙儿也相似。” “娘,那弟弟好生可怜。”坐在惠安公主身边的苏妙儿,将父母的话都听了进去,扭头看了一眼那少年,就看着惠安公主道。 惠安公主听了女儿这话,就忍不住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瓜道,“妙儿如今也懂事了,也知道同情别人了。” “娘,妙儿只得一个姐姐没有哥哥弟弟,堂弟这般可怜,妙儿怎能不同情呢。”苏妙儿吐了吐舌。 惠安公主听了心中却是一动,她这一生只得两个女儿,生次女时又伤了身子这些年再也不曾怀上,驸马不能纳妾,这样一来,尚庭可就是后继无人,若是过继一个子嗣到她膝下,将来她和尚庭也算是有儿子了! 那孩子,虽是远房却也姓苏,最难得的是他父母双逝,不用担心往后他只孝顺亲生的父母而不孝顺她和尚庭了。 心中念头一起,惠安公主就朝着那少年又多望了几眼,愈看愈是满意,便问道,“尚庭,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苏尚庭回道,“公主,这孩子名清。” 苏清? 不错,这名字也取得甚好,惠安公主又满意了几分,朝苏尚庭望过去道,“尚庭,那孩子好生可怜,等回头你命人唤了他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苏尚庭点头应下,又掉了头看了一眼苏清,眼里就有了慈和。 席终人散,前来贺寿的客人们纷纷告辞,惠安公主则在客房里休息,没过一会,终于送走客人的苏尚庭领着苏清来见惠安公主。 “清儿见过公主婶婶。”进了门,苏清双手揖礼,甚是恭敬的道。 惠安公主摆手,“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回公主婶婶,清儿今年十二了。”苏清回答得很是干脆利落。 十二岁啊,那比她的妙儿小了两岁,妙儿再过一年也就及笄要出阁了,到时能有个亲弟弟背着她出阁也是一桩好事。 “你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惠安公主又问。 苏清垂了头回道,“回公主婶婶,清儿读过《论语》c《大学》c《中庸》c《周礼》等等。” 小小年纪,竟读了这么多书,惠安公主心里越发喜欢,却没再多问,只命人将苏清送出去,然后才看着苏尚庭道,“尚庭,我有一事想和你商量。” 苏尚庭就道,“公主请说。” “清儿这孩子,我看着甚是不错,你也知道,我生下妙儿后伤了身子,怕是再也怀不上了,这孩子又父母双亡,我想着,要不将这孩子过继到我膝下,将来咱们也算是有儿子,你看可好?”惠安公主笑吟吟地看着苏尚庭道。 苏尚庭却是一脸讶然地看着她摇头,“公主,我并不在乎膝下无子,咱们有妙儿就够了,过继一事就算了,这孩子跟着父亲差不到哪里。” 见他并没一口同意,惠安公主只好又道,“尚庭,我想将这孩子过继到膝下,其实也有为妙儿打算,妙儿将来出阁,能由着亲弟弟背她出阁,将来妙儿嫁到夫家若有什么事,也有亲弟弟为她撑腰,你和我,终归是要走到妙儿前头的,你我百年之后,妙儿可怎么办?” 这般一劝,苏尚庭脸上就有了松动,沉吟半晌他方道,“太后那边,怕是不会轻易同意的。” “母后那边你只管放心,我会说服母后的。”惠安公主道。 苏尚庭就无奈的点头,“公主想得周全,就依公主的吧,但只一点,这孩子若是不听公主的话不孝顺公主,我立马将他送回苏府。” 他处处都为她考虑,惠安公主哪还能说个不字,笑着点头应下。 翌日一早,惠安公主就进了宫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见了她就问,“可是雀姐儿的亲事你拿定主意了?” 前些天在太后娘娘的安排下,惠安公主见过那荣安侯世子一面,是故太后娘娘才会这般相问。 惠安公主轻轻摇头,“母后,雀姐儿的事,惠安还想多考虑考虑,惠安今日来,却是另有事想和母后商量。” “什么事儿,竟还要劳动你跑到宫里来寻母后拿主意?”太后笑着问。 惠安公主就道,“母后,您也知道惠安自打生下妙儿后伤了身子,再也不曾怀上,所以惠安便想着,由苏府过继一子养在膝下,这便巴巴的进宫问母后拿主意来了。” “哦,这是苏府和你说的还是苏驸马和你说的?”太后娘娘不动声色地问。 惠安忙摇头,“都不是,是昨儿老侯爷六十大寿,惠安瞧中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是苏府远房家的,父母双亡,惠安听了后就起了心思,后来和驸马商议后,驸马初时是不同意的,是惠安说要为妙姐儿考虑,驸马这才点了头。” 不是苏府和苏驸马的主意就好。 太后娘娘心中思量起来,惠安这年龄怕也是不能再怀上了,过继一个苏府远房的孩子倒也不是不行,她原本听惠安公主突然想要过继一个儿子,还怕是苏府或苏驸马撺掇的,既然不是苏府和苏驸马的主意,是惠安自己心里起了心思,她这个当母后的自是要成全她的。 “那孩子你看着可还好?”太后娘娘问。 惠安忙点头,“是个懂事的,给老侯爷送的寿礼可是他亲自抄写的《无量寿经》,老侯爷都夸他写的一手好字。” 写得一手好字啊,那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太后听了就点头,又道,“既是你自己看中的,那出了宫后,你就寻了苏老侯爷说了这事吧,回头等雀姐儿出了阁,你得了空,再把那孩子领进宫来,让母后瞧瞧。” 惠安公主欢喜的应下了,又陪太后说了会话,方才起身告退。 等出了宫,惠安公主回到公主府后,吩咐下人们去请驸马。 苏尚庭进了华音阁后,惠安公主就笑着道,“尚庭,母后已经同意此事,咱们这就去苏府,接那孩子吧。” 一听太后娘娘点了头同意了,苏尚庭心中就激动起来,只当着惠安公主的面却还是强忍着喜悦道,“好,公主,过去以后,可要把这孩子记上族谱?” “过继到我名下,自然得记上族谱的。”惠安公主毫不犹豫地道。 苏尚庭眼中精光一闪,却是含笑点头吩咐人去备车驾。 到了沐恩侯府之后,苏尚庭直接带着惠安公主去拜见老侯爷。 苏老侯爷一听是惠安公主和二子来了,忙命人请了进来。 惠安公主和苏尚庭给老侯爷行完长辈礼后,惠安公主就朝苏尚庭望过去,苏尚庭就道,“父亲,孩儿和公主今日前来,却是有一事要和父亲商议。” 苏老侯爷忙道,“何事?” “昨儿公主见了清哥儿甚是喜欢,想过继到公主名下,不知父亲可否同意?”苏尚庭就说出了来意。 苏老侯爷想了想才道,“这事我虽做得了主,可到底还是要问清哥儿自己愿不愿意,他自己若是愿意,我这个叔祖父便为他做这个主。” “那就请父亲命人将清哥儿带过来问他自个吧。”惠安公主就道。 苏老侯爷一转头,立在他身后的管事就迈了出去,不多时就领着苏清进来。 “清哥儿,你公主婶婶有意将你过继到她名下,你可愿意?”苏老侯爷看着苏清问道。 苏清心中惊喜,小脸上也恰到好处的显出一分感激地道,“清儿但凭叔祖父做主。” 苏老侯爷满意的捋了捋胡须道,“清哥儿,你既然让叔祖父做主,叔祖父就替你祖父应下了,但你要记住一点,去了公主府,凡事都要听公主的话,更要孝顺公主,知道了吗?” 苏清忙点头,“叔祖父放心,清儿一定谨遵叔祖父之言。” 惠安公主瞧着心中很是欢喜,又道,“公公,清哥儿既然要过继到我名下,这族谱也是要改过的,不如现在就开祠,为清哥儿上族谱吧?” 苏老侯爷自是点头应下了,使了人去请长子沐恩侯夫妇前往宗祠。 待到了宗祠,惠安公主亲眼看着苏清的名讳由三堂族那边划掉,然后写在她名下之后,惠安公主这才满意的点头。 苏老侯爷就看着苏清道,“清哥儿,你如今既然已记在我长房一族的名下,就跪下给祖先们嗑头吧。” 苏清立马跪下,端端正正的嗑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 苏老侯爷又道,“清哥儿,给你父亲和母亲也嗑头吧。” 苏清转了身子冲着苏尚庭和惠安公主的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的嗑头,“清儿见过父亲母亲。” “乖孩子,快起来吧。”惠安公主亲手扶着他起了身,又将准备好的玉佩亲自替他系上。 出了宗祠后,苏老侯爷就叮嘱道,“清哥儿,你回头收拾好行礼就跟着你母亲回公主府,到了公主府,更要勤奋读书,万不可丢了你母亲的脸面,知道了吗?” “祖父放心,清哥儿会好好读书的。”苏清恭敬的应下。 送走了惠安公主和苏驸马后,苏老侯爷很是高兴地往回走,刚回了主院,苏三爷就跟了过来。 “父亲好生偏心。”进了门,苏三爷就哭着个脸道。 苏三爷虽是庶子,却是苏老侯爷最宠爱的姨娘生的小儿子,且这小儿子又很会说话,平日里将苏老侯爷哄得开开心心的,所以苏老侯爷对这庶子,也很是疼爱,见他哭着个脸说他偏心,苏老侯爷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老大不小了,有话好好说。” 被瞪了的苏三爷可不怕苏老侯爷,只扁了扁嘴道,“父亲,我且问您,您是不是早就知道二嫂想要过继一个儿子?” 苏老侯爷点头。 见老头子点头,苏三爷心中更是不服了,闷闷地道,“父亲,您既然早就知道,怎的不从我这三房挑一个过继给二嫂?偏要便宜那三堂叔家的小子。” 苏老侯爷听了不不由摇头,这小儿子一门心思想要攀富贵,可也不想想,公主府的门,有那么好进的吗! “你当你二嫂那么好糊弄?那清哥儿,父母双亡公主才动了心思过继,你想要你儿子过继到公主名下,成啊,你先死上一死再说。”苏老侯爷气恼地道。 苏三爷没想通,只以为老头子是唬他的,梗着脖子满脸不服地道,“父亲您别拿这话来唬儿子,那清哥儿算起来还是隔房的,我的儿子才是最亲的,二哥和二嫂既要过继,过继我三房的不是更好?” “糊涂东西,过继你的儿子给你二哥二嫂,将来他孝顺的是谁?你当你二哥二嫂跟你一样糊涂?”苏老侯爷脑门跳了跳,忍不住指着苏三爷的鼻子骂。 苏三爷这才听明白了,虽明白了,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服气,嘴里还是不服地道,“二哥也想得太多了些,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他将来自然也会孝顺二哥二嫂的,难不成还能不考顺二哥二嫂不成。” 苏老侯爷懒得再训他了,只一挥手道,“你二哥二嫂都已经过继了,族谱也改了,这事再无回转余地,你别琢磨着了,回你那院子好生歇着去。” 苏三爷原也知道这事都改了族谱不可能有回转余地,他如今来闹,也不是真想怎样,见老头子不耐烦了,就扯了个笑意出来看着苏老侯爷道,“父亲,儿子如今手头甚紧,父亲能不能施舍一点给儿子?” 瞧着他那张嬉皮笑脸的样子,苏老侯爷就有些无奈,由袖中摸了两张银票递过去道,“可别见你大哥大嫂知道。” 苏三爷接过银票飞快地塞进袖子,“哪能让大哥大嫂知道呢,父亲您就放心吧,儿子这就不打扰父亲了。” 说完苏三爷一溜烟的走了。 惠安公主过继儿子的事,承平侯府第二天就知道了。 这一日用过午膳还没撤席,管家匆忙进来禀报,“老太爷老夫人,惠安公主来了。” 老夫人忙命丫鬟们撤了席,和沈老太爷以及承平侯夫妇一同去了宴公厅。 进了宴客厅后,惠安公主上前行晚辈礼,“惠安见过沈老太爷和老夫人。” 沈老太爷朝老妻望了一眼淡淡摆手道,“公主请坐。” 两老高坐上首,惠安公主则坐在客人的位置,沈老太爷待惠安公主坐下之后方问,“不知公主和驸马前来,所为何事?” 惠安公主没看到沈云雀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回道,“惠安前来,是有一事相告雀姐儿,雀姐儿如今可在?” 明明是她亲生的骨肉,想见一面却还得先问过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惠安公主心里头就满不是滋味。 见惠安公主一脸不自在的表情,沈老太爷就朝康氏望了过去道,“老大媳妇,你带公主去看雀姐儿吧。” 沈老太爷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虽他并不待见惠安公主,可她到底是雀姐儿的生母,她有事想要告诉雀姐儿,他们在场,倒是有些不方便,所以没有让康氏去带雀姐儿出来见惠安公主,反让康氏带着惠安公主去找雀姐儿。 其实也不过是方但她们母女二人单独相处。 惠安公主自是看得出沈老太爷的用心,心里那丝不自在也就消了几分,略有些感激沈老太爷这般安排。 康氏带着惠安公主进了汀兰水榭,知道母亲来了沈府消息的沈云雀在厢房坐立不安的盼着,待惠安公主随康氏进了厢房,看着惠安公主和康氏她道,“母亲,婶婶。” “雀姐儿,公主来看你了,婶婶还有事就先走了。”康氏说完就匆忙离开。 厢房中只剩惠安公主和沈云雀以及服侍沈云雀的丫鬟,惠安公主仔细打量着沈云雀,半晌才道,“雀儿,你可开心?” 沈云雀忙不迭的点头,“娘,我很好,祖父祖母还有叔叔婶婶们对雀儿很好,妹妹们对我也很好,娘您不用担心。” 她脸上的欢欣很是真诚,没有一丝勉强,惠安公主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欢沈府,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微微的酸楚。 “雀儿,娘今日来寻你是有两件事想要告诉你,娘上次和你说的和复哥儿的亲事,你太后外祖母并不愿意,你太后外祖母替你相中的是荣安侯府世子,那孩子,娘也看过了,是个不错的,娘这次来沈府,也是想问问你祖父祖母的意思,看看你祖父祖母愿不愿意结这门亲事。”看着女儿娇嫩的小脸蛋,惠安公主只觉心里酸楚难当。 才刚回到她身边没多久的女儿,转眼又要嫁人了,这让她如何舍得。 听了惠安公主的话,沈云雀心里虽有些许的娇羞,但更多的却是松了口气。 由公主府来到沈府也有些时日了,祖母和二婶婶或明或暗的说过,苏复其人不是良配,虽祖母和二婶婶并没有说得太仔细,但她相信,祖母和二婶婶不会骗她,如今听得她不用嫁给苏复,她这心里自是放心了。 “娘,女儿都听您的。”埋着头,她低低地道。 看出女儿有些娇羞,惠安公主伸手握住女儿的手继续道,“雀儿,还有一件事,娘昨天过继了一个孩子记到膝下,那孩子往后就是你的亲弟弟了,等过几天,娘生日之时就接了你过去,你也看看这弟弟。” “娘,弟弟他叫什么名字?”沈云雀有些好奇地问。 惠安公主见她并没有排斥,心里就开心起来,轻轻道,“你弟弟叫苏清,是个好孩子,等过几天娘接你过去了,你看了就知道娘没骗你。” “只要弟弟听娘的话,孝顺娘亲,雀儿也一定会好生照顾弟弟的。”因着这些年过的艰难,沈云雀远比寻常大家闺秀更懂得人情冷暖。 惠安公主见她这般懂事,一颗慈母心早就像浸在了蜜汁里一般,母女俩又说了一会闲话,惠安公主这才依依不舍地道,“雀儿,娘还要和你祖父祖母商议,你随娘一起过去。” 母女俩起了身,去了沈老夫人的定贺堂,沈老夫人以为惠安公主见过女儿了是来辞行的,却不想惠安公看着她柔声道,“老夫人,惠安这次前来,是想和老夫人您商量雀姐儿的亲事。” 沈老夫人立时警惕起来,看着惠安公主问,“公主可是有相中的人?” 这惠安公主不会糊涂到连太后的话都听不进,还想着那苏复吧? 沈老夫人心中暗暗想着,一双老眼却是紧紧盯着惠安公主,惠安公主只以为沈老夫人是因为紧张雀姐儿,倒也没在意,只回道,“不瞒老夫人,倒不是惠安相中的,是荣安侯夫人进宫为府上世子求娶雀姐儿,太后娘娘知道以后,觉得荣安侯世子甚是不错,便问了惠安,惠安看过那孩子,也觉得不错,所以这便登门,问问老夫人您的意思。” 一听是荣安侯世子,沈老夫人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却也没马上答应,只故意等了一会才道,“荣安侯世子倒是个不错的,只是这事关系到雀姐儿一生,请容老身多考虑几天可好?” 这要求实在合理,惠安公主就点了头,起了身道,“老夫人,惠安这就回公主府,老夫人若拿定了主意,可使了去公主府告诉惠安一声。” 沈老夫人点头,又转头看着沈云雀道,“雀姐儿,你送送你娘。” 沈云雀亲自送惠安公主出了府,看着惠安公主上了车驾驶离之后,这才转身又去了定贺堂。 沈老夫人正等着她,见她回来就道,“雀姐儿,到祖母这里来。” 沈云雀挨着沈老夫人坐下,沈老夫人又道,“雀姐儿,你娘说的你也听见了,那荣安侯世子,祖母也是看过的,的确是个好孩子,你可愿意嫁他?” 沈云雀小脸一红,垂了头道,“雀儿但凭祖母做主。” 见她这神情,沈老夫人心知这是愿意的,也就宽了心,又道,“雀姐儿,按祖母心里,是不舍得你这么快就出阁的,只是你也不小了,那荣安侯世子家世容颜都是好的,祖母不愿错过这么好的人家误了你,等将来这亲事定下了,祖母绝对让你风光大嫁。” 沈云雀将头埋在老夫人的怀里,低声道,“祖母,雀儿不需要那些风光,雀儿只想祖父祖母身体安康就好。” 沈老夫人只慈爱地搂着她,继续道,“你若嫁给荣安侯世子,将来就是宗妇,总归有一天要掌家的,从今儿起,你就每天跟着你二婶婶学学怎么掌家,祖母到时也会给你准备好管事嬷嬷和管事妈妈,等将来你去了荣安侯府,有她们帮衬着你,你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谢谢祖母。”见祖母一心一意为她将来盘算,沈云雀心里酸楚,郑重地道。 沈老夫人就拍拍她的小手道,“傻孩子,祖母这是应该的。” “祖母,娘亲今日过来,还告诉了雀儿一件事,娘亲她过继了一个弟弟记在膝下,弟弟的名字叫苏清。”祖孙两人闲扯了一会后,沈云雀就将她有了弟弟的事说出来,又道,“祖母,娘亲说了,过几天就接雀儿去公主府看弟弟。” 惠安公主过继了一个儿子? 沈老夫人心中略一思量后就点头道,“你娘她过继一个也是好的,等过几天你娘接你去公主府,你好生看看那孩子。” 正好康氏也进来了,沈老夫人便吩咐道,“老二媳妇,从今儿起,让雀姐儿跟着你学学怎么掌家,你现在就先带她熟悉熟悉吧。” 康氏一听这话,便知道怕是雀姐儿的亲事快要定下来了,老夫人这是不放心,所以才让她教雀姐儿掌家,遂点了头应下了。 沈云雀跟着康氏离开后,沈老夫人便命人去请老太爷。 沈老太爷来了后,老夫人先说了雀姐儿的亲事,沈老太爷听完就点头道,“既是这样,那过两天你就使了人去回公主,就说沈府应承这桩亲事。” 太后娘娘能说服惠安公主,可帮沈府省了不少心,雀姐儿的亲事定下,沈府如今只需要全心力盯紧苏府和苏驸马就是。 “还有一事,雀姐儿说,惠安公主过继了一个儿子记到名下,那孩子叫苏清,老头子你可知道这孩子是苏府哪房的?”老夫人问道。 苏清? 沈老太爷想了想,忽尔又想到前些天暗卫首领曾禀报他的消息,苏驸马养的外室子被苏老侯爷接回沐恩侯府的事,那外室子才被接回沐恩侯府没几天,转头惠安公主就过继了一个儿子记到名下,若他没想的没错的话,那苏清,怕正是苏驸马养的外室生下的儿子。 那苏尚庭倒也真是好心机,竟能用这样一招把自个外室生的儿子直接送给公主记在名下,先成为公主的儿子,然后光明正大的成为他苏尚庭的儿子! 他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惠安公主得知她过继的儿子,乃是他苏尚庭外室生的外室子后,惠安公主还有太后娘娘将会怎样惩戒他和那外室子,以及整个沐恩侯府。 沈老太爷是真没想到苏尚庭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心中惊讶于苏尚庭敢这般冒险行事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来,期待将来东窗事发之后,苏尚庭及整个沐恩侯府,将会落入哪种万劫不复的地步! “老太爷,荣安侯府世子求见。”管家匆忙进来禀报。 沈老太爷就朝自个老妻望过去,老夫人微微点头,沈老太爷就抬脚出了定贺堂,往宴客厅的方向而去。 进了宴客厅,沈老太爷朝站在厅中的荣安侯世子看过去,那少年一袭暗紫绣莲的锦袍,狭长的桃花眼略显几分妖娆,倒和他京中纨绔之名极之相衬。 “明润见过沈老侯爷。”李明润揖拳,甚为恭敬的行礼。 一想到眼前这少年马上就要将他失而复得的嫡长孙女拐走,沈老太爷的脸,就没那么好看了。 “世子前来,可是有事?”脸色不好的沈老太爷开门见山问的直接。 李明润瞄到沈老太爷沉下来的脸色,暗忖自个今儿难道穿的不合沈老太爷的眼缘?所以沈老太爷这才给他脸色? “回老侯爷,明润此次前来,的确有事,这些资料,是明润查多年前一宗案卷时无意查出的,因着事关承平侯府,明润不敢擅做主张,还请老侯爷过目。”由袖中掏出一叠卷宗,李明润递给沈老太爷。 沈老太爷接过细细翻看,这越往后看脸就越发青,看到最后,沈老太爷唰一下将案卷合上,又目灼灼盯着李明润道,“世子将这案卷送至沈府,可有何目的?” “长乐郡主端庄贤雅,明润想娶长乐郡主为妻。”李明润毫不迟疑地回答。 沈老太爷听了这话就拿眼瞪过去,只是还没等他怒斥,李明润又道,“明润自知这般贸然上门求娶是为不恭,但明润的诚意,已经送给老侯爷,若老侯爷肯允了明润求娶之意,明润定会让父亲进宫求皇上赐婚。” 想想自己手中握着的沐恩侯府的资料,以及如今手上这一叠案卷,沈老太爷也不得不承认,李明润的诚意,的确很足。 “老夫若是不允,世子会不会放弃?”沈老太爷有些不滋味的盯着眼前容色过人的少年。 是他老了还是如今的少年太聪慧过人了? 李明润轻轻摇头,“老侯爷若是不允,明润亦会让父亲进宫求皇上赐婚。” 沈老太爷的嘴角一抽,合着他今日登门只是先和沈府通个气,不管你沈府答不答应,人他是娶定了? “明润并无不尊老侯爷之意,明润只是想早日娶妻。”看沈老太爷的脸色因为他这一句更不好了,李明润忙补一句。 沈老太爷脸色稍洗脸缓和,捏着手中的案卷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却是怅然不已。 这少年如此精明能干,他若真心待雀姐儿,倒也不失为良配,就怕,如今他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迎娶雀儿,往后却不珍惜。 “我那孙女,打小流落民间,世子可有信心能等她几十年如一日?”这桩亲事在势在必行,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是试探这少年的诚心到底有多诚。 李明润毫不犹豫的点头,“老侯爷放心,明润此生绝不负她。” 他眼中诚意十足不显丝毫虚伪,沈老太爷虽是信了,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道,“将来你若负她,承平侯府不会善罢干休。”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明润如今说的,老侯爷您或许不信,来日方长,将来老侯爷就会和道,明润不是那不守信诺之人。”李明润诚恳地看着沈老太爷道。 沈老太爷只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转了话题问,“这些案卷上的人,你可有安置妥当?” “老侯爷放心,明润安置得很妥当,绝不会有失,老侯爷可是要提人?”李明润问。 沈老侯爷轻轻摇头,“此事重大,容我考虑几天安排周到之后,再行提人。” 李明润点头,“老侯爷什么时候要提人了,只管使了通知明润一声。” “这些——你确定没有错?”沈老侯爷拿着手中的案卷,有些不放心地问。 李明润郑重点头,“老侯爷放心,明润已经审问清楚,无一疏漏,不会有错。” “如此,承平侯府记下世子出手相助之情。”得了肯定答案的沈老太爷亦面色郑重地道。 李明润忙摇头,“此乃明润本份,当不得老侯爷这般。” 他可是马上就要成为老侯爷孙女婿的人了,自然也是沈府的家人,为自己家人做事,那是理所应当的。 沈老侯爷听得出他话中之意,倒也没反驳只道,“再过两天,惠安公主应该会进宫请旨,你父亲那边,就不用劳烦了。” 李明润忙点头应下,又道,“老侯爷可还有何吩咐明润去做的?” 这态度甚是谦恭,沈老侯爷摇头,“天色不早了,世子请回。” 等李明润告退离开之后,沈老侯爷就命人去请承平侯和沈三爷过来。 承平侯和沈三爷来得很快,承平侯看着自个爹脸色不好,只以为是荣安侯世子气到了自个老父亲,忙道,“父亲,可是那小子惹了父亲您?” 沈老侯爷摇头,将手中的案卷递给他道,“轶儿,这是世子查出来的,你且看看。” 承平侯接过案卷翻看,和老侯爷一般,看到后面他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父亲,这些可都有人证?可是当真?” 沈三爷见自个兄长脸色不对,忙从兄长手中抽出案卷看了起来,看到最后也愤然道,“欺人太甚,竖子敢尔,父亲,这些有没有人证?” “人证自是有的,荣安侯世子安置得很妥当。”沈老侯爷淡淡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8 真相大白驸马进牢 靖安侯府,福安堂。 老夫人喜笑颜开的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想了想还是看着叶氏道,“虽惠安公主给咱们下了贴,棠姐儿还是留在府上,你就带舒姐儿蓉姐儿莲姐儿去吧。” 叶氏一听这心就有些凉,忍了忍道,“母亲,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棠姐儿若是能进惠安公主的门,这往后就不会再有闲言闲语议论咱们府上了。” 说完叶氏冲季芙蓉使了个眼色,季芙蓉忙也劝道,“祖母,您放心吧,有娘亲看着,咱们姐妹不会行差踏错的。” 老夫人心中一番思量过后,就叮嘱叶氏道,“既是如此,去了公主府后,你可千万要顾着几个姐儿,千万别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就是允了她带棠姐儿同去惠安公主府的意思,叶氏忙笑着应下,“母亲您放心。” 看着这一幕,季望舒倒也不曾开声。 惠安公主下的贴是给的叶氏,叶氏带季海棠去惠安公主府若惹公主心生不悦,那也是叶氏的事,和她无关。 出了侯府,叶氏母女三人上了第一辆车驾,季望舒和季睡莲则同一辆车驾。 因着赵氏的吩咐,上了马车坐好后,季睡莲就道,“大姐姐,等去了公主府,还望大姐姐多多提点莲儿。” 对季睡莲没好感但也没反感的季望舒淡淡点头,季睡莲见她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安安静静的坐到一边不再搭话。 很快就到了惠安公主府,下了马车进了惠安公主府后,便有管事姑姑领着她们去了内院。 进了内院,叶氏带着几个姑娘一路和相熟的夫人们打招呼,这些夫人们看着她身后的季海棠只眼光闪了闪,虽心中有些不耻,可到底惠安公主让人进了门,公主都不曾嫌弃这季府二姑娘,她们这些来公主府做客的客人,又能说什么呢。 于是夫人们心照不宣一派和气地拉着叶氏闲聊,见这些夫人们并没有拿异眼的眼光看棠姐儿,叶氏心里这才舒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带棠姐儿来惠安公主府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那边厢叶府几个姑娘走了过来,拉着季海棠和季芙蓉过一边聊天去了,季睡莲和叶府几个姑娘关系并不和睦,所以没跟着去,可站在这里听长辈们聊天她又觉得太无聊,只巴巴地看着季望舒,希望季望舒能带她也去院子里转转。 “长安郡主,咱们郡主请您过去。”一丫鬟过来笑吟吟地道。 这丫鬟季望舒却是知道的,的确是服侍沈云雀的丫鬟,季望舒就转了头看着季睡莲道,“三妹妹可以一起去?” 季睡莲正巴不得离开这里,马上点头。 丫鬟带着她们前行了十来步转了一道弯后,前面的凉亭里,沈云雀被几个面生的姑娘们围着,丫鬟带着她二人进了凉亭,沈云雀忙起了身道,“望舒姐姐,快请坐。” 季望舒和季睡莲一并坐下,围着沈云雀的几个姑娘就看着沈云雀道,“郡主,这两位姑娘是?” 沈云雀忙指着季望舒道,“诸位妹妹,这位便是我曾提过的长安郡主,这位——” 她看着季睡莲却说不出名字,季望舒忙道,“沈姐姐,她是长安的三妹妹。” 那几个姑娘一听是长安郡主,眼里就没了热忱。 这姑娘虽有郡主名号,可在靖安侯府并不得宠,且她外祖家又是以叛国之罪抄斩了的,所以对季望舒,她们提不起兴趣搭讪,一个个只点了头略显矜贵地道,“原来是长安郡主。” 看着几个姑娘冷淡敷衍的态度,沈云雀就皱了眉,转过头看着季望舒道,“望舒姐姐,这几个姑娘,是沐恩侯府的。” 苏家的姑娘啊,难怪一脸趋炎附势的样子。 季望舒也淡淡地向几个姑娘点头道,“几位苏姑娘好。” 见她态度淡然,几个苏姑娘心里就有了不服,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姑娘,有什么好骄傲的。 因着季望舒不愿搭理几个趋炎附势的苏姑娘,而这几个苏姑娘,也见不得季望舒一脸淡淡的样了了,场面一时就冷了下来,沈云雀心中就有些懊恼,她原本是觉得苏府几个姑娘还算可以,所以就想介绍给季望舒,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望舒姐姐,二妹妹她们都来了,我们过去吧。”一眼瞅着二堂妹沈从荺带着两个堂妹在凉亭对面,沈云雀忙起了身道。 季望舒自是跟着起了身,又转头看着季睡莲道,“三妹妹可要去?” 季睡莲也不喜这几个一脸冷淡的苏姑娘,忙点头应下。 沈云雀就冲几个苏姑娘道,“云雀要去招呼堂妹妹们,就不多陪几个妹妹了。” 苏府的姑娘们觉得沈云雀是为了沈府和姑娘抛下她们不顾,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只是到底还是顾忌惠安公主最是疼爱沈云雀,几个姑娘们便也不敢给沈云雀脸色,一个个只硬撑着笑道,“郡主快些去吧。” 待沈云雀带着季望舒和季睡莲离开之后,苏三姑娘就撅着小嘴道,“放着咱们姐妹们不陪,倒去陪沈府的姑娘,我要告诉复哥哥去。” 在苏三姑娘眼里,她才是沈云雀正经的小姑子,沈云雀不陪她这个正经的小姑娘,却去招呼沈府那几个,简直就是没把她这个小姑放在眼里。 苏二姑娘瞥了苏三姑娘一眼,心道你复哥哥都不见得还能娶到沈云雀,还有什么可告状的。 苏三姑娘是长房陶氏的嫡次女,苏二姑娘是三房的嫡出姑娘,只不过是三房是庶出的,她的身份自然就比不得长房的苏三了,苏三姑娘仗着是嫡系,向来瞧不起苏二姑娘,所以苏二姑娘也并不喜欢苏三姑娘,由自个娘亲嘴里知道惠安公主似乎并不想将沈云雀许给长房的苏复之后,苏二姑娘心里不但没有觉得失望,反倒很是高兴。 当然,这些苏二姑娘是不会告诉苏三姑娘的。 “荺妹妹,苋妹妹芊妹妹呢?”沈云雀和季望舒季睡莲行到沈府几个姑娘那边,打过招呼后问。 沈从荺回她,“两个妹妹在那边看投壶呢。” 说着指了指左侧的方向,沈云雀就望了过去,却是几个小姑娘凑在那玩投壶,沈从芊和沈从苋各自手里也拿着箭矢。 “沈姐姐,跟在你娘亲身后的少年,是谁?”季望舒一眼望到惠安公主和苏驸马相携而来,而公主和驸马身侧,还跟着一个华服少年,而这少年,却正是她当日在那小字画店里看到过的。 若她料的没错的话,那少年应是苏尚庭养着的外室生下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公主府呢? 沈云雀顺着望过去,回她,“望舒妹妹,你难道不知,今儿公主府大宴客客,便是因为我娘过继了一个弟弟吗?” 季望舒还真是不知,那天李明润将查到的苏府资料给了她,她转手就送去给了沈老侯爷,这些天一直忙着长乐赌坊和红袖招的事,便没再关注苏府的事情,如今听沈云雀这般一说,她哪还想不明白。 就是不知道那苏驸马,用的什么办法,竟能让惠安公将他那外室生的子嗣过继到她膝下,苏驸马倒当真是胆大包天! 沈老侯爷看了她送过去的资料,应是知道苏府行事的,怎的也不阻拦? 压下心中的疑问,季望舒淡淡摇头道,“我这才由你嘴里知道,那少年,是苏府哪房的子嗣?沈姐姐可知道?” 沈云雀回道,“是苏府远房三族的,听娘亲说他父母双亡,苏老侯爷怜惜他,就接了过来。” 苏老侯爷竟然敢帮着苏尚庭一同欺骗惠安公主,他难道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季望舒心中讶然,不由朝沈从荺看了过去。 沈从荺对着她眨了眨眼,示意她莫要担心,她便明白,承平侯府应该做了安排,知道承平侯府不会放任不管,她也就安了心,撇开了这个话题,转而压低了声音问,“沈姐姐,你上次和望舒说的那桩事,如今怎样了?” 沈云雀一愣,便又想起上次她说给季望舒的事,可不就是娘亲想将她许给苏复的事,只是季睡莲也在,她却不好明着告诉说出来的,遂摇头道,“妹妹不用担心了。” 季望舒便明白,想是惠安公打消了念头,不会将沈云雀许给承恩侯二子了。 正说着,那边公主府的管事们,已经开始设席,沈云雀只得辞了她们,匆忙去了惠安公主身边。 这边靖安侯府叶氏身边的丫鬟宝珠,也寻了过来,却是要入席了,叶氏命她过来请季望舒和季睡莲过去,季望舒也只得和沈从荺辞了行,随宝珠走了。 惠安公主今日设席,也只是想把苏清介绍给众勋贵世家,她带着苏清和诸位夫人打了招呼后就入了主席,公主入了席,诸位夫人们自也纷纷落座。 诸位夫人们倒也细细瞅了那苏清几眼,这少年能入了惠安公主的眼过继到膝下,这往后的前程自是不用说的。 这时公主府的丫鬟们便端着各色菜肴上席,诸夫人们正准备开席,却见公主府的大总管匆匆忙的跑了进来,“公主,不好了,锦衣卫夜指挥使大人带着百余锦衣卫围了公主府。” 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 那个杀星? 席中的夫人闻言都有些惊慌,一个个面色惶然的看向主席上的惠安公主。 这里可是惠安公主的公主府,锦衣卫带人围了这公主府,究竟是什么原因? 正惶惶不安时,却听得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诸夫人们掉头望去,却见一袭飞鱼服腰系绣春刀的夜郡影带着一队锦衣卫大步迈了进来。 “卑职见过公主。”夜郡影一直行至惠安公主的身前才停下脚步,双手揖拳。 惠安公主一张脸已然沉了下来,很是不满地瞪着夜郡影道,“夜大人带了百余锦衣卫围了本宫这公主府,可是何意?” “回公主,卑职奉皇命前来捉拿人犯。”夜郡影不卑不亢地回禀。 奉皇命来她这公主府捉拿人犯? 惠安公主面色一变,皱眉道,“敢问夜指挥使,要捉拿的是何人?” “卑职奉命捉拿沐恩侯全府以及苏驸马c清霞郡主还有苏复。”夜郡影面不改色地报出一连串人名,只将惠安公主惊得花容失色。 而席中诸夫人在听到事不关已之后这心就稍稍安定,却又略带了些许的好奇,这沐恩侯府,究竟是犯了何罪?竟让皇上连清霞郡主都不放过,要知道,清霞郡主虽姓苏,可同时也是惠安公主的女儿。 还没等惠安公主反应过来,但见夜郡影转了身道,“还请和沐恩侯府无关人等一律退至这边。” 席中夫人皆按他说的退到一边,剩下沐恩府的夫人和姑娘们个个面色惊惶的看着一众锦衣卫走了过来。 锦衣卫们倒也没将沐恩侯府的夫人和姑娘们怎么样,只将她们请出了席,带了出去。 “公主,得罪了。”沐恩侯府的人被带出去后,夜郡影对着面色惶然的惠安公主一揖拳,然后手一挥,又道,“将苏驸马c清霞郡主以及苏清扣下。” 立在他身后的锦衣卫就上前朝被点到的三人走过去,苏妙儿立时起身怒斥,“你们谁敢动我?我是太后亲封的郡主。” 只是那朝她走过来的锦衣卫却并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大手一伸就的扣住她,苏妙儿吓得立马躲到惠安公主的身后,“娘,您快命令他们住手。” 惠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眼见驸马和苏清都已被扣住,她忙厉声道,“夜指挥使,驸马和妙儿还有清儿,究竟犯了什么罪?” “回公主,承平侯状告苏驸马混淆皇室血统且谋害长乐郡主,证据确凿,是以皇上才命卑职前来捉拿苏驸马和清霞郡主以及苏清。”夜郡影面无表情地回道。 说完一挥手,那锦衣卫就上前一步,直接将躲在惠安公主身后的苏妙儿给扣住,苏妙儿吓得放声大哭,“娘,您救救妙儿,您救救妙儿。” 听得苏妙儿的哭声,惠安公主忙又厉声道,“夜指挥使,妙儿是本宫的女儿,本宫命你放了她,有什么罪责,自有本宫进宫去找皇上。” 夜郡影淡淡摇头,“公主,苏妙儿并非公主您的女儿,她不过是苏驸马养在外面的外室生下的外室女,和苏清一样,卑职还要回宫复命,这便告辞,公主若还有什么疑问,可去问承平侯。” 说完夜郡影带着一众杀气腾腾的锦衣卫大步离开,而惠安公主眼一黑就往后倒下。 “娘。”一直看着她的沈云雀忙伸手扶住。 惠安公主也只是一时头晕,被沈云雀这一扶,整个人却又清醒过来了。 诸夫人听了这惊天的消息,又见惠安公主险些晕了过去,哪还坐得住,一个个上前告辞回府。 季望舒临行前只看了沈从荺一眼,沈从荺点头示意她会照顾好沈云雀,季望舒便也随叶氏离开。 客人走后,惠安公主就起了身吩咐大总管,“去承平侯府。” 只是她刚起身,就有小厮进来禀报,“公主,承平侯老侯爷和老夫人来了。” 惠安公主忙命人将沈老侯爷夫妇请了进来,待沈老侯爷和老夫人坐下之后,惠安公主就迫不及待地看着沈老侯爷问,“老侯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沈老侯爷由袖中掏出一叠纸张递过去道,“你且看看吧,这是犯人招供之后画了押的。” 惠安公主接过细看,当看到那上面写的内容之后,整个人气得直哆嗦,看着老侯爷颤抖着问,“老侯爷,这上面写的,可都是真的?” 老侯爷点头,又扭头吩咐道,“将那妇人带过来。” 他身后的长随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带了一个妇人进来。 惠安公主见那妇人身上浑身是血,看上去好不凄惨。惠安公主不由朝老侯爷看过去,沈老侯爷淡淡道,“公主,这卫氏,便是苏驸马养在外面的外室,公主若还有什么不信的,只管问她。” 一听这女人就是苏尚庭在外面养的外室,惠安公主的双眼就紧紧盯着这卫氏,卫氏心知如今事已败露瞒不住,就主动跪倒在惠安公主的面前哭道,“公主,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妙儿和清儿是无辜的,还请公主饶了这两个孩子吧。” 惠安公主看着跪在她面前哭得声嘶力竭的女人,听她嘴里口口声声的说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她心里那还存的一丝期冀和侥幸,也因着这卫氏的话而烟消云散,一颗心有如坠入了冰水之中,凉透心肺。 她直直盯着跪在她面前的卫氏,半晌不曾出声。 良久,她才冷冷地道,“你想让本宫饶了你那两个孩子也很简单,将你和苏尚庭是怎么认识的,又做了些什么,一一说给本宫,若有一字不实,本宫绝不轻饶。” 卫氏听了忙不迭的点头,“妾身说,只要公主肯放了那两个孩子,妾身什么都说。” “就从你是怎么认识苏尚庭的开始说吧,记住,若有一字不实,本宫绝不会放过你那两个孩子。”惠安公主冷冷地道。 卫氏拭去眼泪,战战兢兢地道,“妾是驸马的表妹,原是打小就一起长大的,若不是因为家道中落,妾本该嫁给表哥的,后来表哥说太后娘娘的旨意他不能违抗,他只能娶公主您,那天表哥喝得太多,妾便从了他,打那以后,妾就——” “妙儿是你生的?”惠安公主冷冷打断她的话。 卫氏心中一惊,无可奈何的点头,满脸乞求地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表哥说您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怕公主您伤心,这才换了妙儿过去给公主养,您就念着妙儿唤了您这么多年娘亲的份上,饶了她吧。” 她生的孩子一生出来就没了气? 惠安公主心中怒意顿涨,当日生产,虽是有些艰难,可她一直是清醒的,她明明记得孩子生下后那响亮的哭声,产婆当时也道是个健康的孩子,怎么到了这贱人的嘴里,她的孩子就变成了一生出来就没了气! 只是她当时硬撑着生下了孩子,听到孩子的哭声和产婆的恭喜,她放了心,松了气就睡了过去,想来,苏尚庭便是乘着她昏睡过去的时候,把她的孩子和这贱人生的孩子掉了包。 一想到她疼了苏妙儿这么多年,惠安公主就恨得不能自己。 “云雀当年是怎么弄丢的,苏尚庭是怎么安排的?”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澎湃的怒气,惠安公主又问。 卫氏垂了头,颤抖着道,“当年是表哥绑了大姑娘乳娘方氏的儿子,用方氏的儿子威胁方氏将大姑娘卖掉,可方氏虽是抱了大姑娘出府,却并没能狠下心卖了大姑娘,反倒一家子带着大姑娘逃了,表哥知道以后还曾派人去追杀方氏一家,可惜方氏躲得隐秘,表哥的人没有找到。” 听得苏尚庭当年竟是要卖掉她的雀姐儿,惠安公主眼里的怒意,更盛。 好一个苏尚庭!好一个情深义重的苏驸马! 原来他的情深义重,全是给了这卫氏! “苏尚庭为何要出对付云雀,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压住心中的恨意,惠安公主咬着唇问。 卫氏惧怕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垂了头道,“表哥说,若没有大姑娘,将来公主府的一切都是妙儿的。” 一股腥味由惠安公主的嘴里传出,而惠安公主却浑然不知。 她那温柔多情的好驸马啊,为了这卫氏生的一对儿女,当真是殚心竭虑的算计着她这个公主! “苏清,也是你生的?”咽下那一丝血腥,惠安公主又问。 卫氏不敢否认,垂了头道,“是妾生的,公主,您就饶了清儿吧,清儿知道能成为公主您的孩子后,不知道有多开心,清儿是真心想孝顺公主您的,所有一切,都是妾身和表哥的错,您要杀要剐都随您,但请您饶了两个孩子。” 饶了她的两个孩子? 那她的孩子呢? 一想到雀姐儿这些年受的苦,都是因为这个女儿和她生的一双儿女,惠安公主就恨不能将这母子三人千刀万剐。 “苏清是你生的这事,苏老侯爷和沐恩侯夫妇知不知道?”恨到了极点,惠安公主看着卫氏的表情反而愈发的平静,甚至是面无表情。 卫氏忙回道,“老侯爷是知道的,他原是不赞同,可是表哥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不能认祖归宗,那他宁愿大家一起鱼死网破,老侯爷听了也没办法,就同意了,侯爷和陶氏却是不知道的。” 苏老侯爷啊,枉她对苏府这般看重,苏老侯爷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用一个外室生下的子嗣来欺骗她,而她还傻傻的信了苏府的说辞,真以为苏清是远房的子嗣! “老侯爷,我要问的都已问清楚了,这妇人,还劳您送去提刑司。”转了头,惠安公主略带感激的看着沈老侯爷道。 若非沈老侯爷查出这些事情,她这一生就要养着这外室子当儿子,也太可悲了一些! 沈老侯爷默然点头,一挥手,长随就上前一步拖那卫氏,那卫氏也不挣扎,只惶然的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您问的,妾都如实招了,公主您要信守诺言,放了那两个孩子。” 惠安公主没去看她,只冷冷地道,“你放心,本宫不会杀你那两个孩子。” 她不会,因为那样会脏了她的手,混淆皇室血统的罪名,足以判斩头! “公主,这一张上面,写的是苏复做下的事情,公主也请看看。”待那妇人被拖出去了,沈老侯爷就由袖中又掏出几张纸递给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接过,一行行仔细看完后,顿时又惊又怒又是一阵后怕,一层薄薄的冷汗,就由背上浸了出来。 苏尚庭! 若不将你千刀万剐,怎消本宫心疼之恨! “沈老侯爷,惠安多谢您。”惠安公主起身,行至沈老侯爷面前,端端正正的福身行礼。 沈老侯爷也没避让,生生受了惠安公主这一礼方道,“公主,雀姐儿也是沈府的嫡出姑娘,今日这一切,没有提前告诉公主,乃是怕打草惊蛇,苏尚庭太过狡猾,老夫不得不瞒着公主,还请公主体谅。” 惠安公主又哪会埋怨沈老侯爷瞒着她,若不是沈老侯爷,她这一生,就要养着仇人之子当儿子了! “老侯爷,惠安羞愧,差点误信贼言将雀姐儿许与这苏复,幸老侯爷您明察秋毫,惠安只有感谢您的道理。”惠安公主甚是诚恳地道。 沈老侯爷就起了身道,“公主,老夫还要将那妇人送去提刑司,就不打扰公主了。” 惠安公主点头,亲自送沈老侯爷夫妇及康氏和沈府几个姑娘一同出了公主府,看着沈府的车驾渐渐驶离,尔后才吩咐大总管,“备车,本宫要进宫。” 进了宫去了慈安宫,惠安公主见了太后,眼就红了。 太后也才刚知道苏府和苏驸马都让锦衣卫抓了的事,但到底是什么原因太后却是不知道,看惠安公主红着眼,太后忙劝道,“惠安,你先别急,回头母后找你皇兄说说,只要不是什么重大的事,母后让你皇兄放了驸马。” 惠安公主一听这话,眼里的泪就直接流了出来,她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那贼子,若不将他千刀万剐,难消女儿心疼之恨!” 太后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一连声唤人扶惠安公主起来,待宫女们扶着惠安公主起了身后,太后才不解地问,“惠安,你先别哭,你告诉母后,是哪个贼子?又做了什么事?” 惠安就止了哭,哽咽着将苏府还有苏驸马以及苏复的事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母后,苏尚庭欺我至如斯地步,惠安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方能一消心头之恨!” “都依你,母后都依你,那贼子,亏得哀家当初那般信任他,他却这般对你和雀姐儿,可恨,真正可恨之极!”听完太后娘娘也是盛怒不已。 得了太后的允头,惠安公主拿帕子拭去眼中的泪水,又道,“母后,还有一事想请母后做主,苏尚庭这般,惠安要与之义绝。” 太后自是点头应下了,“惠安你放心,母后这就给你写义绝的懿旨。” 说着太后娘娘便命人呈上纸墨,写好懿旨之后递给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接过懿旨,小心冀冀的收进袖中又道,“母后,儿臣还要求您一道懿旨,雀姐儿的亲事,惠安心中主意已定,像母后您说的,荣安侯世子是个好的,请母后赐婚吧。” “好,母后这就给你写。”太后娘娘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由宫中出来后,惠安公主并没有直接回公主府,反而掉转车驾直接去了提刑司。 “夜大人,本宫想要见见那苏尚庭。”看着夜郡影,惠安公主道。 夜郡影倒也没为难,只一挥手道,“公主请。” 他大步前行,惠安公主紧随其后,越往里走那扑鼻而入的血腥味就越浓重,忍着心头欲呕的不适,惠安公主拿丝帕捂了鼻子紧紧跟上。 又走了约十来步,夜郡影停下脚步,吩咐道,“将苏尚庭押过来。” 就有锦衣卫朝那铁牢房走过去,打开牢门,押着苏尚庭走了过来。 “夜大人可否让本宫和苏尚庭单独相处一会?”惠安公主看着夜郡影道。 夜郡影点头,手一挥,锦衣卫们全都退了出去,夜郡影却上前,先用铁链将苏尚庭绑在椅子上之后,方才退出。 惠安公主就朝苏尚庭看了过去,也不过几个时辰,苏尚庭的眼里就已经有了血丝,想来是心里焦忧之故。 苏尚庭也看着惠安公主,眼里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他道,“公主,这牢房阴暗肮脏,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他却是不知道卫喜姝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只想着还能骗过惠安公主,唯有惠安公主相信他对她的一往情深,他就有可能保住这条命。 “苏尚庭,你在本宫面前,装了这么多年的情深义重,你不累吗?”看着这个男人还用一往情深的眼眸看着自己,惠安公主就不由想笑。 从前她是有多蠢,才会相信苏尚庭对她情深义重的? “公主,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对公主的心,公主难道还不清楚吗?”苏尚庭心中一惊,却还是不肯放弃,温柔体贴而又稍显委屈的看着惠安公主道。 公主难不成知道什么了? 苏尚庭暗暗想着,一双眼却满是温柔的看着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淡淡看着他,半晌才道,“驸马对本宫的心,本宫从前不知道,如今却是知道了,驸马对本宫,可真是狼心狗肺啊!” 见惠安公主根本不为他的温柔感动,苏尚庭便知惠安公主怕是已经知道真相了,他不再多说,只紧紧盯着惠安公主。 “你殚精竭虑的替卫氏所生的一双儿女筹谋,难道就不曾想过有朝一天东窗事发会有怎样的报应吗?”惠安公主淡淡地问。 不等苏尚庭回答,惠安公主又道,“又或者,你相信本宫糊涂得可以相信你所说的一切,即便东窗事发,你也能骗得本宫只信你所言对不对?” 苏尚庭的脸上眼里再没有了似水的柔情,他淡然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既然已经知道所有真相,公主想要如何才有饶了妙儿和清儿?” 倒是承认得很爽快。 惠安公主眼里就有了讥诮,看着苏尚庭她淡淡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来这里看你,是想和你谈条件的?你因着那一对野种谋害本宫的雀姐儿,本宫又岂会饶了那一对野种。” 苏尚庭面色一沉,“公主到底想要怎样?” “本宫来这里,只是想问问你,你明知苏复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还要让本宫把雀姐儿许配给他?”惠安公主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苏尚庭,她是真没想到,眼前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一颗心竟是如此的狠毒! 苏尚庭迎上她森冷的眸光,却没一丝惧怕,只淡淡地道,“当年太后让我尚公主,却是因为我那好大哥给太后出的主意,我那好大哥为了荣华富贵将我卖给了太后,我自然要回报他的,沈云雀若是嫁了苏复,公主早晚有一天会知道苏复是怎样的人,到时公主愤然之下定会将怒气发到我那好大哥身上。” “你就没想过本宫也会因此而迁怒于你?”一听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撺掇她将雀姐儿许给苏复,惠安公主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苏尚庭傲然一笑,“若非承平侯府,公主又岂会不信尚庭?” 也就是说,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他和她说他是不知情的,他亦不知道苏复是这样的人,自己就会相信他? 惠安公主唇角勾出一抹苦笑,是啊,若非沈府将这一切事情捅出来,若非证据确凿,她只怕还真是会一直相信苏尚庭到老! 她深深看了苏尚庭一眼,尔后起身准备离开,苏尚庭见她要走忙道,“公主,你到底要怎样才能饶了妙儿和清儿?” “混淆皇室血统是什么罪,苏尚庭你难道不知道吗?”惠安公主冷冷回他。 他怎会不知道! 苏尚庭心中怒吼一声,抬起头看着惠安公主又道,“公主,你既然知道妙儿是卫氏生的,那公主就没想过公主生的孩子,在哪里吗?” “卫氏告诉本宫,是你说的,本宫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了气,你莫不是还想拿一个假货来骗本宫?”惠安公主缓缓转身道。 “那是我骗卫氏的,公主的孩儿,好端端的活着。”苏尚庭看着惠安公主,沉声道。 惠安公主却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本宫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拿个假货来骗本宫?” “她和公主您长得一模一样。”苏尚庭脱口而出。 惠安公主听了心中一动,原来她的孩子,真的活着! “你是想用本宫的孩子,换那一对野种的命?”看着苏尚庭,惠安公主淡淡地问。 苏尚庭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公主肯求皇上下旨饶了妙儿和清儿的命,我就告诉公主,那孩子如今在何处。” 惠安公主看着他,忽然想笑。 他是不是忘了,那打出生就被他掉了包的孩子,那原该一出生就是郡主的孩子,虽是她生的,可也是他的亲骨肉! “苏尚庭,你一直很自信,以为本宫会为了那个打一出生就被你嫌弃的孩子而饶了那对野种,可是你却忘了,那孩子,虽是本宫生的,却也是你的亲骨肉,你瞒了本宫这么多年,你为了那对野种对雀姐儿做下的那些事,本宫想想就恨不能生剐了那对野种,你居然还天真到以为本宫会找皇兄求情饶了那对野种?苏尚庭,本宫告诉你,你这是做梦!”惠安公主一字一字说完,再也不看苏尚庭的脸,抬脚就要离开。 苏尚庭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转过去的背影,愤然道,“公主,她是你亲生的骨肉,你怎能置她于不顾?” “你这个当爹的都不要她,本宫又为何要为她考虑?苏尚庭,本宫告诉你,你休想拿那个孩子来威胁本宫,本宫生了她是她的命,你不要她也是她的命。”惠安公主冷冷说完,再也不看苏尚庭,任苏尚庭怎么呼叫,她却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苏尚庭,则愣愣地看着惠安公主离开的背影,心中却是一阵阵的寒凉! 他原以为,就算东窗事发,只要他拿捏着那个孩子藏在哪里的秘密,惠安公主就不得不妥协,可是他现在才发现,他太想当然了,惠安公主并不在乎她生的那个女儿,而他,又还有什么条件来和惠安公主谈条件呢? 出了提刑司的刑房,惠安公主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泪吞了回去。 不是她狠毒不要自己的骨肉,只是她不能饶了那一对野种! 那孩子,想必如今也在哪户人家里好好活着,就算没有她,也能活得好好的! 不要怪她这个娘亲,要怪,就怪她那个狠毒无情,打她一出生就不爱她的父亲!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49 苏府抄斩沈府求娶(一更) 锦衣卫抄了沐恩侯府满门的事自是引起了一阵震荡,但更让人好奇的,却是苏驸马和清霞郡主也被锦衣卫抓进提刑司的事。 好在不过三天,沐恩侯府犯下的罪孽就诏告了天下,沐恩侯强取豪夺霸占良田c并私通苏三爷小妾且生下奸生子,苏老侯爷助苏驸马以外室子冒充远房族孙混淆皇室血统,苏驸马将外室所后之女掉包,冒充是惠安公主亲生骨肉混淆皇室血统,清霞郡主被夺去郡主封号贬为庶民。 一长串的罪名将沐恩侯府那些肮脏龌龊的勾当悉数公之于众,只引得上至勋贵世家下至平民百姓,无一不惊叹沐恩侯府的胆大包天。 然这些罪名,却都不及沐恩侯二子苏复所犯罪行引人震憾,当苏复的罪行昭之于众之后,那才让人叹为观止。 这苏复喜好亵玩亵玩鸾童,且都是八岁以下的无辜稚子,更让人憎恨的是,这些男童落到苏复手中,活得最长的不过将近一月,短的三天就死在苏复手中,据苏复招供,这些年来死在他手下的男童竟有三百之多,而其父沐恩侯对苏复这种行径却是知而不管,更让人不耻的是,沐恩侯不但放任不管,还甚至会和苏复一起亵玩这些鸾童。 据苏复招供所知,这些男童,有的是从拍花子手中高价购买,有的则是平民百姓家养不起孩子卖入苏府,而大部分,则是苏复命人由外郡强夺而来。 那些死去的男童的尸骨,皆埋在沐恩侯府后院的药葡里,锦衣卫夜指挥使带着一队锦衣卫挖开那药葡之后,森森白骨和还有些不曾腐烂的尸骨让成日介和尸体打交道的老仵作也忍不住落了泪。 沐恩侯府罪行昭昭,建元帝看了夜郡影呈上来的折子后雷霆大怒,当场宣沐恩侯府阖府斩立决,苏驸马和苏妙儿以及苏清自然也是斩立决。 那一日午时二刻,上京菜市口,沐恩侯府不分男女老幼皆被押至行刑场,沿途百姓纷纷将手中的青菜c鸡蛋以及石头扔向苏府诸人,而苏府几百人哭声震天却无人怜悯。 刑台之上,监斩官高坐上首,看了看一旁的一旁的沙漏,见还有一小半沙粒,便转了头看着刑场下。 “杀了他们!” “贪脏枉法之辈,死有余辜!” 台下群民愤涌,愤怒的声音掩盖了苏府即将赴死的悲啼。 “惠安公主到。”随着这声音,几十个宫中侍卫护着惠安公主的车驾驶了过来。 激愤的百姓畏惧天家威严,向两边涌去让出一条通道,两个宫女扶着一袭宫装的惠安公主下了马车,步伐沉稳地迈向刑台,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王大人,本宫来送苏妙儿最后一程,可否?”惠安公主淡淡看着监斩官。 监斩官看了看沙漏点头,“公主请。” “娘,妙儿就知道娘会来救妙儿的。”被押着跪在地上的苏妙喜出望外的朝惠安公主看过去。 她还不知道她并不是惠安公主的女儿,只以为惠安公主是来救她的,看着惠安公主的双眼无比的激动和高兴。 惠安公主步伐轻盈的行至苏妙儿身前,缓缓蹲下身子,身后的宫女早已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惠安公主打开食盒,端出一盘菜肴提箸夹了一箸送于苏妙儿嘴畔道,“妙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蟹黄鲜菇。” 苏妙儿虽不明白娘亲怎么不先命人放了她,反倒喂她吃她最喜欢的蟹黄鲜菇,可在牢中这几天,她吃不饱睡不安,委实饿得厉害,便也顾不得追问,只一口将惠安公主夹过来的菜吞进了嘴里。 很快,一盘蟹黄鲜菇就已经见了底,惠安公主又从食盒中拿出一个酒壶,倒了三杯,一杯递于苏妙儿唇畔道,“妙儿,喝了吧。” 苏妙儿就不明所以的将酒咽了进去,酒是果子酒,并不呛喉。 惠安公主将余下的两杯酒倒在苏妙儿的身前,那酒水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音,苏妙儿看着惠安公主这般动作,却是不耐烦地道,“娘,您先让他们放了妙儿,妙儿跪得好辛苦。” 惠安公主将酒杯放回食盒,尔后看着苏妙儿道,“妙儿,本宫养了你一场,如今也送了你最后一程,从此,咱们恩断义绝,黄泉路上,你好生走吧。” 说完她起身,任苏妙儿如何悲声哭泣,任苏妙儿如何哀声求她,她却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行至苏尚庭身前,她的脚步也不曾停留,苏尚庭嘶声吼道,“公主,您难道就真的不想知道——” “苏尚庭,本宫不想知道,若你还期冀下了黄泉之后有个为你烧香之人,本宫劝你,也无需再拿这个要挟本宫。”惠安公脚步一顿,冷然的看着一脸不甘的苏尚庭。 苏尚庭不敢置信地看着惠安公主,这一瞬息,他由惠安公主眼里看得出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她生的那个孩子在哪里! 为什么?那是她的亲骨肉,为什么她能这般不在乎? “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是本宫生的,可身上也流着你的血。”惠安公主蹲下身子,一字一句慢慢说完,然后起身行至监斩官身前道,“王大人,本宫想要亲自监斩,可否?” 王大人忙命人搬了椅子过来道,“公主请。” 这公主也是个可怜人,被那苏驸马蒙在鼓中养了那外室女十多年,这样的耻辱,惠安公主想要亲自看苏驸马人头落地情有可原。 惠安公主安然坐下,王大人扭头看了看沙漏,沙漏中最后一料沙已然流下,王大人拿起桌面的斩首令高高举起,“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立在苏府诸人后面的刽子手立时昂头喝了一口烈酒,‘噗’的一声将嘴里的酒喷于大刀之上,然后高举手中大刀,猛然砍下。 几百人头顿时齐齐落地,鲜血也浸透了刑台上的青石板,这过于血腥的一幕,却并未让人反感。 惠安公主静静看着,闭了闭眼,流下一行清泪,然后起身下了刑台,由侍卫们护卫着上了车驾。 王大人见惠安公主并无为苏驸马和苏妙儿收尸之意,遂吩咐道,“拉到乱葬岗。” 一府勋贵,死后无人收尸只能扔到乱葬岗,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府落得这般下场,也只能怪他们自个作孽太多犯了天怒和民怒! 皇宫,御书房。 建元帝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沈老侯爷道,“苏府一案,老侯爷功不可没,不失为国之栋梁,朕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封赏两位爱卿。” 沈老侯爷慌的忙跪下道,“这乃老臣本份,不敢受皇上封赏。” 沈老侯爷惶恐的姿态让建元帝很是满意。 他们是臣,臣子自然要为朝廷出力,若每个臣子出了力就要封赏,他这个皇上总有一天会到无可封赏的地步。 承平侯府已是世袭罔替,再封,便只能晋爵,世袭罔替的国公,上京城已经够多了,建元帝可不想又多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出来碍他的眼。 不过,不能晋爵,不代表他不能用人。 “老侯爷快快请起。”建元帝挥手道。 沈老侯爷这才起了身,建元帝又道,“朕记得,当年泽轩任的是燕西总督一职?” 听了建元帝这话,沈老侯爷心中就有些不安,实在猜不透建元帝此时提及英年早逝的长子是何用意,只小心冀冀的做一片感激状道,“皇上还能记得老臣那没福气的长子,老臣不胜荣幸!” 建元帝心中更为满意,只也不胜唏嘘地道,“朕怎能不记得,他为了天下百姓战死沙场,此等忠烈之臣,朕又岂会忘之。” “老臣谢皇上隆恩。”沈老侯爷沧然流泪,长揖不起。 建元帝走出书桌亲自搀扶沈老侯爷,“老侯爷,朕今日召你进宫,却是有一事要和老侯爷相商。” 沈老侯爷忙道,“皇上只管吩咐,老臣定不敢有负皇上之命。” “老侯爷,朕记得老侯爷的二子,早年亦在燕西任提督一职?”建元帝问。 沈老侯爷忙点头,“皇上说的正是,老臣那不成器的二子,早年的确任过燕西提督一职。” “老侯爷,五月太后大寿,朕召各藩王回京贺寿,朕这心里委实担心届时会出什么乱子,朕委实不能放心燕西那边,老侯爷忠心耿耿,可愿为朕担忧?”建元帝双目灼灼紧盯沈老侯爷。 自从沈驸马战死沙场后,承平侯府就交了军权,再不愿掌军,可他如今却正缺掌军人才,承平侯府,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些年承平侯府从不结党营私,更没和哪一位皇子走得近,称得上是纯臣。 沈老侯爷宦海沉浮几十载,焉能听不出建元帝话中之意,虽明白,却不敢说出,只一脸惶恐地道,“为君分忧乃臣之本份,能为皇上分忧,老臣万死不辞。” “朕想让承平侯接任燕西总督一职,老侯爷您可有信心保证承平侯能为朕守住燕西?”见沈老侯爷一片忠心耿耿,建元帝就道。 沈老侯爷慌的忙跪伏于地,“皇上隆恩,承平侯府定会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皇上隆恩。” 建元帝忙又亲自上前扶起沈老侯爷道,“有老侯爷这番话,朕这心里就安了。” 沈老侯爷只垂了头作隆恩圣眷状,唯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上命承平侯府担起燕西总督一职,怕是——要对战北王出手了! 当初吴都御史上折弹劾兵部尚书尸位素餐扣发军晌,却牵扯出镇守西北的战北王手下十万安定军五年没得朝廷下发军晌之事,十万安定军五年没得军晌却不曾暴乱,这代表了什么? 以建元帝的多疑,肯定是容不下战北王了! 燕西位于战北王封地边界,皇上在召各藩王回京为太后贺寿的时机换燕西总督,只怕是担心燕西总督已为战北王所用,故才换人。 北有北漠对西楚虎视眈眈,南有燕梁国师十万雄兵镇守西楚和燕梁边界,而皇上却还只想着一锅端了战北王,这真是—— 沈老侯爷心中一片凄凉,却又知晓,今日他只能应下皇上的任命,不然承平侯府,就会是下一个沐恩侯府! 只不过,既然他满足了皇上的要求,也正好可以乘这个好时机,求皇上一个恩典了! “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沈老侯爷揖着拳,一脸战战兢兢地道。 建元帝心情甚好,便道,“老侯爷请说。” “老臣想为老臣那不成器的嫡长孙求娶。”沈老侯爷小心冀冀地瞄了建元帝一眼,见建元帝面上并无不悦之意,也就放了心。 一听是要为嫡长孙求娶这样的小事,建元帝就笑着道,“不知老侯爷是看中了哪个姑娘?” “回皇上,老臣想为嫡长孙求娶长安郡主。”沈老侯爷小心冀冀地道。 长安郡主啊? 建元帝初听得长安郡主四字脑中一片空白,想了一会方才想起长安郡主可不就是靖安侯的女儿,那小姑娘还入了燕梁国师的眼,说是巫神之女,怎的沈老侯爷却是看中了这么个小姑娘呢? “老侯爷,你怎会想到为孙子求娶这么个小姑娘了呢?”建元帝略带好奇地问。 那小姑娘,怕是最多只有十岁左右吧? 沈老侯爷忙道,“不瞒皇上,长安郡主和老臣的嫡长孙女长乐郡主很是投缘,长安郡主曾去过老臣府上探望长乐,老臣那夫人,甚是喜欢长安郡主,几次三番催老臣进宫向皇上讨旨,老臣这也是没办法了,还请皇上恕罪,如今二子又得皇上信重即将赴任燕西,老臣想在二子离开上京之前为长孙定下亲事,还望皇上成全。” 原来是沈老夫人爱屋及乌看中了啊! “甚好,朕这就下旨,沈老侯爷您就回府等着吧。”建元帝想着承平侯府既然要为他所用,沈老侯爷这点小要求,他又怎能不满足呢。 得了建元帝的点头,沈老侯爷心下大定,嗑谢皇恩之后退出御书房。 出了宫回到承平侯府,他使了去请两个儿子后就直接去了定贺堂。 定贺堂里,沈老夫人正和沈从荺说着话,见老侯爷进来,沈老夫人就有些担忧的看过去。 自打老侯爷被皇上召进宫里头,沈老夫人的心就没安定过,如今老侯爷回来了,可脸上的表情太过肃穆,沈老夫人心里,就更加不安。 没过一会,承平侯和苏三爷也进来了,沈老侯爷这才道,“今日皇上召我进宫,说了一事,轶儿,皇上要将你调任燕西总督。” 承平侯如今只是在兵部领的闲职,调任燕西总督却是封疆大吏乃是升迁,且燕西总督一职掌管一省军政大权,根本不是兵部闲职所能相提并论的。 只是这样的好事,却并没能换来沈老夫人和承平侯以及沈三爷的笑颜。 当初沈轩轩战死沙场,沈府交了兵权后并不愿再掌军权的,不是因为沈泽轩的死,而是因为当今皇上,不值得为之效命。 可如今建元帝要起用承平侯府,却不是承平侯府所能拒绝的!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更何况建元帝这是要重用承平侯,承平侯又岂能不识好歹的拒绝! 屋中一片寂静,半晌,承平侯才淡淡地道,“父亲母亲不必担忧,既然皇上有命,咱们也只能领命。” 沈老侯爷皱了眉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皇上在召各藩王回京这个时机换燕西总督,怕是要对战北王下手了,或战北王不肯束手就缚,燕西之地,只怕——” 承平侯焉能想不到这一层厉害关系,只皇命所为,他又能如何? “父亲,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孩儿的命,父亲不必担忧。”承平侯无奈安抚,心中却清楚,若真到了那地步,他只能战死却不能降了战北王,不然,留在上京的沈府,就会成为建元帝泄愤的出口。 他说的坦然,沈老夫人却是伤透了心,长子英年早逝,如今二子又即将赴任那兵家必夺之地,这让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可是沈老夫人亦是明白,她即便再伤心,也阻止不了更不能阻止二子赴任。 “轶儿!”沈老夫人心中不胜悲凄,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无声哭泣哀声呼唤。 见老妻如此悲凄,沈老侯爷心中亦是凄酸不已,只握紧了老妻的手又道,“还有一事,我向皇上为英儿求娶,皇上已然答应,相信明日赐婚圣旨就会送至咱们府上。”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只是因着有前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前,这会子便是听了这个好消息,几人心中也高兴不起来。 见老妻和儿子还有孙女都一脸的悲伤,沈老侯爷想了想就道,“皇上应了英儿的亲事,轶儿出任燕西总督一职,也未必就是坏事。” 沈老夫人和承平侯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沈三爷皱着眉道,“父亲,英儿的亲事和二哥出任燕西总督一职,能有什么牵扯?” 沈老侯爷看了几人一线,缓缓道,“你们难道忘了,长安郡主可还是燕梁的巫神之女。” 承平侯一愣过后双眼陡然亮了起来,轻声道,“父亲,您是说,燕梁国师不会放任不顾?” 沈老侯爷轻轻点头道,“当日宫中,燕梁国师极为看重长安郡主,便是他启程回燕梁之前,还专程去了靖安侯府,由此看来,长安郡主在燕梁国师心中的地位,应是不轻,若往后战北王府真反了,轶儿你不用顾忌咱们沈府,只管顺了战北王就是。” 这袭话太过惊人,承平侯就不由睁大了眼看着自个老父亲,半响才呐呐地道,“父亲,这怎么行?” 他若降了战北王,建元帝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抄斩沈府满门,他怎能如此自私! “咱们这位皇上并不是明君,你就算不降战北王,战死在燕西,战北王一路攻进上京,皇上也不会因为你的战死而重看咱们沈府,说不定还会因为你战败丢了燕西之地迁怒于咱们,左右都是个死,为何不放手一博?”沈老侯爷却是一脸平静的道。 这话也是有理,当今皇上的性子,怕是真会如沈老侯爷所说,左右都是个死,倒还真不如放手一博。 “可我若真降了战北王,你们在京城又如何能躲过去?”承平侯皱着眉问。 沈老侯爷却道,“还有几个月,足以做好准备了,且长安郡主本就和雀姐儿关系甚好,如今又亲上加亲,将来就算天下大乱,燕梁国师必不会置长安郡主于不顾。” 承平侯听了这话,到了此时方才明白,自个老父亲一开始想为英儿求娶长安郡主时,怕是就考虑到若有朝一日燕梁攻打西楚,燕梁国师也会看在长安郡主的份上对沈府网开一面。 而沈老夫人虽觉得老侯爷说的未必保险,可到底还有二个月的时间,未必就不能准备妥当。 ------题外话------ 或许惠安公主的心狠了些,可是做为一个皇室公主,她考虑事情的角度不会像寻常人 晚点还有一更,平时更文的时间 男主就快要来了,亲们期待不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0 宣平侯三皇子盯上长乐赌坊(二更) 承平侯府的想法,季望舒却是不知的,这时的她,却在长乐赌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静静看着长乐赌坊的赵管事,季望舒淡淡道。 她刚刚收到这赵管事递来的消息,说是有急事要禀报,她很清楚赵管事的能力,若非是遇上他处理不了的事情,他是不会轻易递这个消息的,所以收到消息后,她没有迟疑的带着白薇白芍来了长乐赌坊。 赵管事恭声回禀,“郡主,这些天一直有人来闹事,咱们的人跟了几次,前几次那些人避得很隐秘,咱们人的都没跟上,可昨儿那些人竟是不避了,大喇喇的直接了去了宣平侯府,咱们的人在外面守了一会,见三皇子由宣平侯府出来,这才回来禀报。” 若是寻常勋贵府邸,他也不至于惊动小主子前来处理,可关系到宣平侯和当朝三皇子,且还是皇上较为宠爱的皇子,赵管事自认无能为力,只能寻了小主子前来。 季望舒闻言并没变色,只淡淡道,“你确定最后一次,他们是没避着你的人,大喇喇的直接去了宣平侯府?” 赵管事点头,“的确如此,他们应该知道咱们派了跟着他们,没像以前一样一直躲躲藏藏让咱们的人跟丢。” “那些人,一般什么时候来?”季望舒又问。 赵管事想了想道,“寻常都是这个时辰来,约莫就是这个点了。” “来了后都是怎么闹的?”季望舒并无一点惊慌地问。 赵管事回想了一会才回道,“倒也不曾大闹,每次这些人来都会赌得很大,输赢倒也正常不曾出千,只是这些人每次来赌坊,都会边喝边赌,没过一会就会借醉惹事,要么打人要么骂人,可打骂过后又都会赔银子给对方。” 这样啊! 来赌坊的人都图个玩得尽兴,这些人这样小打小闹,无非是让长乐赌坊的客人赌得不尽兴,赌得不尽兴了,客人就不愿光顾,上京又不止长乐赌坊一家赌坊,长乐赌坊不能尽兴,自然还有别的赌坊可以尽兴的玩。 不管是宣平侯亦或是三皇子,指使了这些人来小打小闹,不管有何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宣平侯和三皇子是知道这长乐赌坊的东家是战北王府,是故才不敢真正大闹特闹得罪战北王府,反倒用上了这些手段来迫使战北王府的人出面。 至于宣平侯或是三皇子,为何要迫使战北王府的人出在,这却不是她所能猜得到了的。 季望舒心中了然,看着赵管事道,“这些人的目的,赵管事可是有看出来?” 赵管事倒没迟疑,很快回道,“回郡主,以小的来看,这些人其实根本不是想来闹事,只不过想借着这些行径逼郡主您出面而已。” 季望舒赞赏的点头,淡淡道,“你说的没错,不管是宣平侯亦或是三皇子,若真是要砸长乐赌坊的场子,就不会这般小打小闹还贴银子了,只不过,他们想逼的不是我,而是战北王府出面。” 赵管事听闻言倒也明白过来,长乐赌坊刚一开张之际,也有别的赌坊眼红使了人前来闹事,世子出面摆平之后再无人敢来长乐赌坊闹事,想必这上京城里,泰半有门路的人都已经知道长乐赌坊是战北王府开的,郡主才刚接手长乐赌坊,外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事,所以,宣平侯和三皇子指使这些人闹事,想逼的只是战北王府而不是郡主。 “可如今世子已经回封地,这可如何是好?”赵管事皱了眉问。 “无妨,等那些人再来,你直接告诉他们,就说东家想要见一见宣平侯或是三皇子。”季望舒气色从容地道。 见她一脸不焦不燥,赵管事也觉安心许多,便点了头,正欲说话,就听脚步声传了过来,那店里的伙计敲门道,“赵管事,那些人又来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招呼着。”赵管事忙道。 等那伙计离开之后,赵管事就看着季望舒道,“郡主,若我按您说的去说了,那些人还是不肯罢休如何是好?” “你只管下去按我吩咐的去说,他们不会再闹事的。”季望舒很是肯定的回他。 赵管事虽不知小主子如何这般肯定,却也没有多问,只匆忙告退下楼。 楼下的赌客们,因着这一群天天闹事的人一进门,便有好几个赌客皱了眉头,正想着是不是离开时,就见长乐赌坊的赵管事迎了过去,客人就关注着,想看看那赵管事有没有本事将这些人送走。 “几位客人,这边请。”赵管事笑咪咪地迎上去。 那几个客人就朝为首的身着暗青锦服的人看了过去,那人眸中精光一闪,扯出一个笑道,“赵管事莫不成还为咱们专们安排了一个包厢不成?” “倒也不是,只是咱们东家,有句话要转告您几位,这里人多却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赵管事同样笑咪咪地回他。 那人眸中精光更浓,笑着点头道,“既是长乐赌坊的东家,那这个面子,在下肯定是要给的,请。” 赵管事就大步向前,那伙人紧紧跟在赵管事身后,赌坊的客人见这群人真跟着赵管事上了二楼,虽有些好奇赵管事说了些什么,竟能让这些人乖乖离开,但只要没人闹事,他们能赌得尽兴就成了。 上了二楼进了厢房后,赵管事请那伙人坐下之后方道,“咱们东家说了,她想见一见宣平侯和三皇子殿下。” 这话一出,其中一人就嗤笑一声道,“三皇子殿下也是区区一介长乐赌坊的东家想见就能见的?” “老四,怎么说话的?”为首之人横了一眼过去。 那老四就忙垂了头,“江哥,小的不该妄言,请江哥恕罪。” 见他态度良好,江哥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赵管事道,“我这小弟不懂事多有得罪,还请赵管事多多包涵。” 赵管事就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咱们东家的意思,不知江哥能否转告贵主子?” 江哥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却是笑道,“你们东家要见我的主子,我却不知你们东家的身份,这般贸然回去转告,怕是不成的。” 赵管事一听便知这江哥是要知道他说出长乐赌坊东家的身份,这却不是他能做主的,便道,“还请江哥稍侯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江哥也知这不是他一个管事能做得了主的,自然点头,“赵管事请。” 赵管事出了厢房,走进最里面的厢房,看着季望舒就将江哥一行人的言行一一转述,末了道,“郡主,小的如何回这江哥呢?” 好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狡猾狐狸! 季望舒眼光一闪,淡淡道,“你这般回他,他若不敢将长乐赌坊东家想见宣平侯和三皇子的事转告他们的主子,若耽误了他们主子的事,可就和长乐赌坊无关。” 赵管事闻言不再多问,退了出去又拐回江哥那伙人所在的厢房。 见他去而复返,江哥就笑着道,“赵管事,你们东家,可有说了什么?” 赵管事道,“江哥,咱们东家这般交待的,她说江哥您若不敢将她的话转告给你们主子,若耽搁了你们主子的事,和长乐赌坊无关。” 却是不肯说出长乐赌坊真正东家到底是谁了。 江哥心中略有不甘,却心知以他这样的身份,战北王府不肯相告也是正常的,当下便起了身道,“如此,在下这就回去复命,告辞。” 赵管事忙亲自送这群人下了楼出了赌坊,而赌坊的客人见这伙闹了几天的客人当真就这样走了,更是安心,只道这长乐赌坊的幕后老板果真是个惹不起的主。 送走了江哥那伙人,赵管事就又回了二楼去寻季望舒,进了厢房道,“郡主,那些人走了,说是回去复命,您看?” 季望舒淡淡道,“他们回去复命,想必很快就会回来,我且等等。” 赵管事便点头,又出了厢房下去招呼客人。 且说江哥一行人离开长乐赌坊之后直奔宣平侯府,宣平侯府的管家将他们直接带至书房后敲门,“侯爷,江管事回来了。” “让他进来。”宣平侯的声音传了出来。 江哥就迈了进去,双手揖拳道,“侯爷,今天那赵管事的和小的说,他们东家让他转告小的,他们东家要见侯爷您和三皇子殿下。” “那他可有说了他自个的身份?”宣平侯心中一动,紧盯着江管事的脸问。 江管事摇头,将他和赵管事一番对话悉数说出,宣平侯眉头紧皱,略有些不放心地问他,“那赵管事,当真是这么说的?” 江管事点头,“回侯爷,一字不漏。” 宣平侯道,“你且退下,容我仔细考虑。” 江管事恭声退出书房,且细心的将书房门关上。 待江管事退出之后,宣平侯就行至北面书柜轻轻拧了上面的铜环一下,‘咯吱’一声,书柜向两边打开,躲在密室里的三皇子就迈了出来。 “殿下,您也都听见了,这见还是不见?”宣平侯问。 对方没拿出一点能证明长乐赌坊是战北王府开的证据,就提出要见他和三皇子,他倒也罢了,可三皇子却不同,身为皇子,岂能轻易冒险。 三皇子在书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尔后停下,看着宣平侯道,“舅舅,不管说这话的人是不是真的战北王府的人,他既然提出要见咱们了,咱们都得去见,不见,如何摆出咱们的诚意?” 宣平侯皱眉,“殿下,这太危险了,对方只说要见咱们,焉知会不会是个圈套?” “舅舅,咱们这般大费周章的行事,为的不就是逼战北王府出面?怎的如今他们肯出面了,舅舅您却又迟疑了呢?”三皇子淡淡道。 宣平侯叹了口气,“你小姨母嫁给战北王这么多年,战北王对宣平王府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对殿下您亦是这般,如今突然这般轻易就答应见面商谈,我这心里委实不安。” 事有反常必为妖,这是宣平侯心里隐约的顾忌。 听宣平侯提到这些年战北王对宣平侯府和他这个三皇子的态度,三皇子亦是思量起来。 “舅舅,我听说战北王甚是疼爱秋表弟?”三皇子问。 宣平侯点了点头,却道,“从你小姨母寄来的书信中来看,战北王是极为疼爱你秋表弟的,但舅舅却只怕这只是战北王给你秋表弟的补偿。” “哦?为何?”三皇子不由讶然地看着宣平侯。 宣平侯道,“他若真疼爱边墨秋,为何早早将世子之位给了先王妃生的边墨砚?若真疼爱边墨秋,又为何不把边墨秋放到安定军历练?他难道就没想过,等将来他一走,你小姨母母子二人又怎能在边墨砚手底下讨活?” 这些分析很是透彻,三皇子听了也不得不赞同。 不过他却觉得,有一点是宣平侯没想到的,便道,“舅舅,您怕是忘了,安定军从前,可都是听战北王先王妃阮王妃的,虽阮王妃死了这么多年,到底余威尚在,战北王不将秋表弟放到安定军,怕也是顾忌着那些忠于先王妃的人对秋表弟动什么手脚。” 宣平侯听了便也点头,“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只是按你说的,若安定军还是听从阮王妃的话,那咱们又如何能利用安定军行事?” “阮王妃都死了这么多年,镇北王又不是个糊涂的,这么多年了,想必军中将领早已换成他的亲信,舅舅,有时,成大事者需要一定的胆量去博,这哪朝哪代的天子,不都是放手博出来的?”三皇子不以为然地看着宣平侯。 他这舅舅虽是精明沉稳,可这胆子也忒小了些,瞻前顾后的,怎么能成大事! 三皇子心中的想法,宣平侯自是知道,只是他却不觉得他是胆小,他只不过是细心谨慎,万事求个稳妥罢了。 “殿下所言甚是,那就按殿下说的,去见见那长乐赌坊的东家?”宣平侯虽心中对三皇子放手一博的话不以为然,却并不反驳,只抬了头问。 三皇子点头,“地点由我们来选,届时还劳烦舅舅安排妥当。” 虽然要放手一博征取战北王府能拥护他这个三皇子,可他也并不想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他可是很清楚的! 宣平侯点头,“殿下放心,我会去安排妥当的,等安排妥当了,我再派人通知殿下。” 三皇子颔首道,“有劳舅舅了,将来若大事已成,霖儿定回报舅舅此恩” 宣平侯摇头,“都是一家子人,这是舅舅应该做的,殿下不用放在心上,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府。” 三皇子遂告退离开。 他走了之后,宣平侯就唤了江管事进来,沉声吩咐,“你一会回去长乐赌坊,告诉那赵管事,他们东家要见本侯和三皇子殿下不是不行,见面的地方由本侯来定,他若是答应了,你再回来禀报于本侯。” 江管事忙恭声应下,正准备离开,宣平侯又道,“你这次去,多带些人手潜伏在长乐赌坊四周,等你将本侯的话转告那赵管事以后,你就出来守着,看看那长乐赌坊有没有生面孔出来。” 江管事是个机灵人,闻言就道,“侯爷,您是想看那如今的东家,到底是不是战北王府的人?” 宣平侯点头,又吩咐道,“千万小心行事,切记莫要让人发现你们的人。” “侯爷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江管事领命告退离开。 等江管事离开以后,宣平侯却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想了很多。 建元帝召各藩王回京,肯定不单单是要为太后贺寿这个目的,建元帝一心想的就是收回兵权,战北王府和宣亲王府定不会甘心让出手中兵权,届时上京城只怕是要动荡,宣平侯府因为敬妃娘娘,不得已和敬妃娘娘所生的三皇子绑在了同一条船上,但愿——此次能说服战北王拥护三皇子殿下。 唯有说服战北王拥护三皇子,方可保南宫家族在动荡之中亦能安然无恙! 至于宣亲王府,建元帝一直担心宣亲王府想要夺皇权,可他却很清楚,宣亲王府从无夺权之心,宣亲王府要的,只是国泰民安而已,若能说明战北王拥护三皇子登基为帝,宣亲王府虽说不会支持,但也应该不会反对。 毕竟,比起为一心想要致宣亲王府于死地的建元帝效命来说,拥护新君登基为帝,对宣亲王府来说,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剩下的,便只有平南王了,平南王此人素来不愿掺合朝政,三皇子虽不是皇上嫡子,但好歹也是皇上的子嗣,平南王应该也不想落一个被收回兵权的局面,届时只要抛出让平南王动心的条件,不用担心不能说服平南王支持三皇子! 至于京中禁卫军和锦衣卫那边几万人马,又怎抵挡得住十万安定军和他南宫家族驯养的几千死士! 且说江管事带了几十号人,命他们悄悄去长乐赌坊潜伏之后,江管事就带着之前那几个人再次进了长乐赌坊的大门。 赌坊的客人们正是赌得尽兴之时,忽见这一伙闹事的人去而复返,一个个就有些担心的看了过来。 赵管事不慌不忙的笑着迎了过去,“江哥,请上楼。” 江管事带着一伙人跟着赵管事上了二楼,还是进了先前那家厢房,坐下之后他道,“赵管事的,我们主子说了,贵东家想要见宣平侯和三皇子殿下可以,但见面的时间地点由咱们主子安排,安排好了再由我告诉贵东家,贵东家届时可不能推辞。” 赵管事就笑着点头应下,“理当如此,还请江哥回去回禀贵主子,咱们东家答应贵主子的要求,坐等江哥您再递消息过来。” “好,那在下这就告辞。”江管事见他答应得爽快,便也不再久留,揖拳告辞。 赵管事再次亲自送江管事一伙人下楼出了长乐赌坊后,他又回了二楼进了厢房禀报。 “郡主,如您所言,那姓江的刚回来了,他说郡主您要见宣平侯和三皇子殿下可以,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由他们主子安排,他们主子安排妥当了,再由他来通知咱们,届时郡主您就得去见人。”赵管事一口气说完,只心中却是有些好奇。 自家小主子可是个小姑娘,难不成她当真要亲自去见宣平侯和三皇子殿下? 季望舒从容回他,“无妨,就让他们安排,等有了消息了,你就命人递消息给我。” 赵管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郡主,您真要去亲自去见宣平侯和三皇子殿下?” 季望舒轻轻摇头,“届时我自有安排,赵管事,你派了人去四周查看一下,看是否有人潜伏在四周。” ------题外话------ 亲们~二更如时奉上~ 还有等着男主现身的亲们~ 快了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1 进了红袖招(一更) 没过一会,赵管事上楼回禀,“郡主,外面守着不少人,估摸着是宣平侯府的人。” 季望舒早已料到,只淡淡问,“后门可有看过?” “回郡主,后门也守着人。”赵管事皱着眉,那些人怕是要守一整天,小主子要怎么才能避开那些人的耳目离开长安赌坊? 心中早已料到后门也定然会有人看守,所以季望舒并不觉得失望,只垂了眸心中暗思。 由此可见,宣平侯此人心思细密,今日是断不能让宣平侯的人看出她的身份的,得想个稳妥的办法离开这长乐赌坊才是,用什么办法呢? “萧怀谨,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楼下,连七姑娘娇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进来。 按说长乐赌坊客人多如牛毛很是喧哗,连七姑娘的声音本不该这么清晰能传到二楼的,可当萧怀谨和连七姑娘一进这长乐赌坊,男的俊俏女的美若天仙,赌坊的客人们,虽见多了美人儿,虽长乐赌坊最有名的庄家娇娘子也是个脆生生的美人儿,可却从没见过跟着男人进赌坊的大家闺秀。 所以当连七姑娘一进这赌坊的门,诸客人们的眼神儿就不由自主的朝连七姑娘看了过去,能进长乐赌坊的客人,当然不是普通平民百姓和寻常商贾,泰半都是上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士,这些客人的眼可犀利得很,一眼就能瞅出连七姑娘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得出的姑娘,那一身的华服首饰以及那通身清冷华贵的气派,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可大户人家的千金,怎么跟个小白脸来赌坊这种下三滥的地方? 是故,自连七姑娘进了长乐赌坊的门后,原本无比热闹喧哗的长乐赌坊,就静了下来。 季望舒起身行到窗畔往下望,心中便有了主意,转身吩咐道,“赵管事,你去将楼下那两位请上来。” 赵管事就行了过去也看了下去,一眼就知道小主子说的是哪两个人,忙点头转身退了出去。 “这位公子和姑娘,咱们东家请两位上楼。”赵管事下了楼,行至萧怀谨和连七姑娘身畔道。 萧怀谨抬了头往上一看,看见二楼包厢窗户前站着的俏丫鬟,这心里就不由一愣,那丫鬟萧公子却是认识的,可不就是靖安侯府季大姑娘身边的丫鬟。 这长乐赌坊的东家,是那个小姑娘? 揣着这样的疑问,萧公子随赵管事上了二楼,他走连七姑娘自然也紧紧跟着。 将二人带至厢房后,赵管事就退了出去。 “萧公子c连七姑娘。”季望舒浅笑吟吟的打招呼。 萧怀谨略显不确定的问,“季大姑娘还是长乐赌坊的东家?” 连七姑娘一听这话,立马两眼放光的朝季望舒看了过去,就听她道,“萧公子所言不差。” 这答案简直让连七姑娘不敢相信,西楚上京最大的长乐赌坊,居然是季妹妹开的?季妹妹的年龄最多不超过十一二岁,小小姑娘家,竟是长乐赌坊的幕后东家,这简直让她情何以堪? “季大姑娘邀请我和卉青上来,想必不是为了约我和青卉赌上一局吧?”萧怀谨很是肯定地道。 季望舒也没否认,只笑吟吟看着他道,“望舒已然欠了萧公子一个人情,再多欠一个也不妨,不知萧公子和连姐姐可肯出手相帮?” “季妹妹需要我们做什么只管说。”不等萧怀谨回答,连七姑娘已然兴致勃勃的看着季望舒道。 见她应了下来,萧怀谨就沉默了。 季望舒就轻声将她所想的说给二人听,连七姑娘越听双眼越亮,萧怀谨却越听脸越沉,看着二人截然不同的面色,季望舒道,“萧公子c连姐姐,可有兴趣?” “有,自然有。”连七姑娘一脸兴奋的点头。 一边的萧怀谨却沉了脸,“不行。” “为什么不行?”被扫了兴致的连七姑娘猛然转头盯着萧怀谨,一脸不高兴地问。 萧怀谨压了压心中的薄怒,看着季望舒道,“这事恕怀谨不能答应,季大姑娘别想别的法子。” “我觉得这法子就很好,萧怀谨,你不答应我也要去。”连七姑娘很不给面子的看着他。 萧怀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的锐气让连七姑娘不由心虚地垂了头。 别人不了解她这表哥,可她最是清楚不过,她这表哥平时什么都肯让着她,可一旦固执起来,那她也是没折的。 将二人的表情看进眼里,季望舒淡淡一笑,看着萧怀谨道,“萧公子,这一次却不是让萧公子平白出手相帮的,望舒手中有一物,却是萧公子极需的,不知萧公子可感兴趣?” 萧怀谨忍不住皱眉,他极需的?她知道什么? “不知季大姑娘手中有何物?可否说来听听?”虽不确定,萧怀谨却还是不肯放过这一丝希望。 为了寻这物,他几乎寻遍了天下,可饶是如此,也不曾寻得一丝半迹,他不相信季望舒知道他所寻的是何物,更不相信季望舒手中真会有此物,可但凡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愿错过。 在他隐含期冀的目光中,季望舒红唇轻抿,“九尾龙葵草。” 淡淡五字,却如睛天霹雳一般,震得萧怀谨一时竟忘了所有,只目露震惊和狐疑地看着她。 萧怀谨的表情太过明显,连七姑娘虽不知道这什么九尾龙葵草有什么用,但看他的表情就在这株九尾龙葵草定不简单,当下就很是好奇地看着季望舒道,“季妹妹,这九尾什么草,到底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起死人肉白骨?” 季望舒‘噗嗤’笑出声来,“连姐姐,这世上哪有什么能起死人肉白骨的仙草,真有那仙草,我会给萧公子?” 原本一脸紧张看着她的萧怀谨,因着她这番话就松了下来,只默默的给了季望舒感激的一记眼神。 被打笑了的连七姑娘倒也没生气,只继续追问道,“季妹妹,那九尾什么草,到底是做什么的?” “和千年人参以及天山雪莲的作用差不多,只不过效果更明显罢了,延年益寿之物而已。”季望舒含笑回她。 一听是延年益寿之物,连七姑娘就没什么兴趣了,不过想到外祖父的身体,便有些明白萧怀谨为何需要此物了,转了头看着萧怀谨道,“萧怀谨,你既是需要此物,那咱们就帮季妹妹吧。” 萧怀谨看着她,她只觉得萧怀谨看着她的眼神甚是复杂,一点都不像他寻常看她的眼神,愣了一愣再定神看过去,却见萧怀谨已经转了头看着季望舒,只听他道,“季大姑娘当真有此物?” “如假包换诚不敢欺。”季望舒面色肃然的回他。 萧怀谨掩着心中的激动,起了身道,“如此甚好,怀谨这就按季大姑娘所说去做,事成之后,还望季大姑娘将此物送与怀谨。” 季望舒点头,“萧公子放心,一言为定绝不毁诺。” 得了她的保证,萧怀谨就看着连七姑娘道,“七表妹,咱们去吧。” 长安赌坊外,江管事带着一伙人藏在暗处,盯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可疑之人由长乐赌坊的门出来,虽有些不耐烦,但想到这是侯爷的吩咐,他们也不敢有所放松。 “江哥,后门有动静了。”一长相再普通不过的人走过来轻声禀报。 江管事一听就有了精神,压低了声音问,“可看清楚了是什么人?谁跟着那两人?” “回江哥,咱们的人亲眼看着赵管事送那两人由后门出去的,那赵管事对那两人甚是恭敬,只是那两人勾着头,咱们的人看不清长相,十一和十二跟过去了。”那人回道。 赵管事态度恭敬,又亲自送那两人由后门出来,这两人的身份,定不简单,只是虽有人跟了过去,没得到确定的消息前,江管事却还是不敢将人撤走,忖着只能等十一和十二递了消息回来再做决定。 好在没过一会,十一就过来了,“江哥,属下和十二跟着那两人一路到了红袖招,看着那两人进了红袖招,十二跟着那两人进了红袖招,如今怎么办?” “你们可有看清那两人的长相?”江管事问。 十一回道,“面生得很,从前倒没见过。” 面生啊? 江管事心中略一思忖,挥手道,“这里留十人守着,其余的人,随我去红袖招。” 十一退下去安排人手,剩下的人就跟着江管事往红袖招去了。 红袖招就在长乐赌坊前面不远,楼前高高挂着的红灯笼上红袖招三字甚是醒目,因着是长安城最有名的勾栏院,此时的红袖招门前,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端的是热闹非凡。 “你们在外面守着,老二你和我一起进去。”江管事轻声吩咐。 一进红袖招的大门,便有龟公迎了过来,“江大爷,您可来了啊,杏花姑娘可盼着您呢。” 江管事却是这红袖招的常客,那杏花姑娘便是他的相好,杏花姑娘虽不是花魁,在这红袖招里也算不得有名,但胜在身子娇柔,江管事最喜的便是杏花姑娘那柔软的身子骨,至于容颜,却是其次了。 再说了以江管事的身份,不管是花魁花湮姑娘亦或是清倌夕雾姑娘,他都不敢叫也叫不起。 宣平侯可是花魁花湮姑娘的入幕之宾,至于清倌夕雾姑娘,则是三皇子殿下护着的娇娘子,他一个下人,哪敢和自个主子争呢。 也就能寻了杏花姑娘解解馋而已。 跟着龟公上了二楼进了厢房,龟公退了出去没一会就带着娇娇柔柔的杏花姑娘和另一位容颜清秀的姑娘一同来了。 “江爷,您可算来了,杏花可想您了。”身段娇柔的杏花姑娘一进厢房,就将整个身子偎进江管事的怀中,媚眼如丝吐气如兰的看着江管事。 一看杏花这春情荡漾的娇模样,江管事就觉得腹中热火上升,伸手在杏花姑娘身上捏了两把,喘着粗气道,“小骚蹄子,爷这不就来看你了吗,瞧你这骚模样。” 杏花两手在他周身轻轻抚着,只勾得江管事一颗色心怦怦地跳,而另一边,他的属下老二也被另一个姑娘撩拨得气喘嘘嘘,倒把正事儿给抛在脑后。 只是这样的场景也就持继了一会,江管事到底还是记着正事,胡乱捏了几把杏花姑娘娇柔的身子后,他就状似不经意地问,“杏花,今儿这楼里,可有什么面生的客人进来?” 杏花喘着娇气回他,“面生的客人啊,倒是有的,好像是点了花湮姐姐,江爷,您问这干嘛?” 江管事就沉了脸,“杏花,爷的事,你也敢多问?” 杏花忙娇滴滴的摇头,媚眼如丝地看着他道,“奴哪敢呢,奴不过是好奇罢了,奴再也不敢了,江爷您可别生奴的气。” “你这小骚蹄子,爷哪会生你的气,不过爷眼下却要你去做一件事,只要你做好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江管事一边捏着她柔软的身子一边由袖中摸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杏花接过银票一看马上塞进桃红色的肚兜里面,娇笑道,“江爷要奴家做什么只管吩咐。” “你去花湮姑娘的房间,探探那两个人的身份,探清楚了再来告诉爷。” 杏花一听是这么简单的事,忙起了身道,“奴这就去,爷您等着奴。” “记住了,可不能让人察觉更不能让人知道是爷让你去查的。”江管事一脸拉肃然地看着杏花。 杏花抛了个媚眼给他,“爷您放心,您吩咐奴办的事,奴什么时候没给您办妥过?” 说完她整了整衣裳,风情万种的退了出去。 看着也一扭三摇的妖娆身姿,江管事色咪咪地啐了一口,“小妖精。” 红袖招最好的厢房里,花魁花湮姑娘不动声色的瞧着眼前两个俊俏公子哥,眼尖的她一眼就能看得出,其中一个乃女扮男装的美貌姑娘,真不知道这些有钱的公子哥儿是怎么想的,竟带着个姑娘家来逛青楼。 连七姑娘却是被花湮姑娘的美貌给惊住了,这么美的姑娘,怎的就坠入风尘之地了呢? 萧怀谨迎上花湮娇媚的眼神,淡淡道,“花湮姑娘,实不相瞒,在下是奉季大姑娘之命而来。” 他是奉郡主之命前来? 花湮收了娇媚,正了脸色看着他问,“可是郡主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这两人眼生得很,小主子可从没带过这两人前来,不过他既然能说出自家小主子的名号,那一句奉季大姑娘之命而来的话也假不了,郡主让这二人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姑娘放心,季大姑娘无事,她只是命我兄弟二人来这里寻花湮姑娘转告一句话,季大姑娘说,若一会有人来探我兄弟二人的身份,你只管说我兄弟二人是战北王府的即可。”萧怀谨将季望舒嘱咐的话说了出来。 花湮点头,虽不解小主子为何要这般,不过小主子的吩咐,她照做就是。 “花湮姐姐,我可以进来吗?”厢房外,传来杏花娇柔的声音。 萧怀谨就皱了眉朝花湮看过去,花湮轻声安抚,“莫慌,她也是郡主的人。” 说完花湮又大声道,“杏花妹妹只管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身姿妖娆的杏花迈了进来之后坐下,一双水汪的大眼先朝萧怀谨望了过去,心道好个俊俏的公子哥,然后眼神又落在一边正好奇盯着她看的连七姑娘身上,杏花就不由捂唇笑了,“花湮姐姐,您这位客人,可真是特殊。” 她自然也看出连七姑娘是女扮男装了,便是再俊俏的男人上青楼她都不会觉得怪异,可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扮做男子逛青楼,这可当真是第一次见。 连七小脸一红,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暴露了,只朝萧怀谨吐了吐舌头。 萧怀谨看着娇笑的杏花沉了脸,花湮看他不悦,忙扭了头看着杏花道,“杏花别闹,这两位是郡主派来的。” 一听是小主子派来的,杏花忙正了脸色,盈盈福身,“杏花一时失态,还请两位莫怪。” 萧怀谨见她态度算好,也不再皱眉,只淡淡点了点头。 花湮看着杏花问,“杏花,你可是有什么事?” 杏花就道,“是江爷,江爷一来就问我今儿楼里是不是来了两个面生的客人,我寻思着只有姐姐你这里的客人是头一回来,便回了江爷,江爷听了后,命我来查探两位爷的身份,花湮姐姐,杏花一会回去,如何回答江爷?” 花湮想了想道,“你先在这里坐上一会,喝点酒再回去,回去之后只管回那江爷,就说这两位爷是战北王府的人,知道怎么说吗?” 杏花端了杯酒一饮而尽道,“姐姐放心,杏花自是知道怎么回那江爷。”说完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道,“姐姐,可是郡主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 花湮轻轻摇头,“两位公子说郡主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萧怀谨由她二人的言语之间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位姑娘似乎是唯季大姑娘马首是瞻,难不成这红袖招,也是那季大姑开的? 若真是她开的,他可当真想不明白,那么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就会开赌坊和青楼,这也罢了,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长乐赌坊和红袖招可都是上京城最好的赌坊和青楼。 这些话他没问花湮和杏花,知道即便他问,这两位姑娘显然也不会回答他的。 杏花自斟自饮了好几杯酒之后,这才起了身道,“姐姐,我这就回那江爷去了。” 那边厢房里,正等得心急的江爷听得脚步声响,就转头看过去,杏花推开房门身姿妖娆的迈了进来偎进他怀中,他急不可耐地问,“杏花,爷让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江爷您吩咐奴办的事,奴若是没办好,又岂敢回来?”杏花娇媚的嗔他一眼,然后俯在他耳畔低语,“爷,奴去的时候,花湮姐姐就已经将他们灌得差不多了,奴又补了几杯酒给他们,他们啊就醉得分不清方向了,奴乘机摸了那其中一位公子的身上,却是看到了个腰牌,那腰牌上啊,写着个边字。” 腰牌上面是个边字? 江管事心中激动难抑,压低了声音问,“杏花,你可是看清楚了,确定是个边字?” 杏花抛了个媚眼给他,娇嗔地道,“爷,杏花再确定不过了。” “那花湮的房间,在哪里?”江管事又问。 杏花回道,“花湮姐姐的房间,就在最里面那一间,爷是想去找花湮姐姐?” “小骚蹄子,才说了不问爷的事,如今又来问,真不怕爷罚你?”江管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杏花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江爷,奴一时失语,您就饶了奴吧。” 江管事瞧着她那娇娇柔柔的样子,就忍不住伸手捏了两把道,“爷还有事,回头再来看你,你乖乖的等着爷。” ------题外话------ 晚上七点准时还有一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2 花灯节案叶府暴露 “花湮姑娘,季大姑娘命我兄弟二人带的话已经带到,就此告辞。”杏花走后,萧怀谨再也不愿坐下去,起了身道。 花湮忙起身拦住,轻轻道,“这位公子,还请稍安勿躁,陪花湮演上一出戏。” 萧怀谨不由皱眉看着她,花湮压低了声音道,“公子,杏花虽然会接郡主的意思去告诉那江爷,可那江爷生性多疑,必不会轻易相信,他定然还会来这里查看一番,公子若不想漏了破绽,就需得按漏了花湮的去做。” 见她说的郑重,萧怀谨又思及那季望舒手中那一株九尾龙葵草,只好无奈点头。 “两位公子这边请。”花湮娉婷行至房中床榻。 萧怀谨和连七姑娘从善如流的走到床榻边看着她,花湮又道,“两位公子,得罪了。” 说完就将连七姑娘往床榻上一推,尔后又褪了她的鞋,连七姑娘不妨就直接倒在了床榻上,愣愣地由着她褪了自己的鞋,又听得她低低地道,“这位姑娘,委屈你了,你往里面侧躺着吧。” 连七姑娘听了小脸一红,顺着她的话往床榻里面侧躺过去。 见连七姑娘如她所示,花湮姑娘就起了身,看着萧怀谨道,“这位公子,劳请公子也脱了鞋,然后把外裳褪了躺上床吧。” 躺在床上的连七姑娘一听这话,小脸蛋顿时就红得有如朝霞,只把小脸埋进了被子里不敢抬出来。 萧怀谨皱着眉看了看窝在被子里不敢抬头的连七姑娘,略带无奈地问,“真要这样吗?” “还请公子照做,快点。”花湮略显焦燥地催促。 见她神色紧张,萧怀谨只得脱了鞋褪了外袍躺在床榻之上,正好将连七姑娘给遮住。 见他躺好了,花湮急急忙的端了酒壶过来就往二人身上洒去,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弥漫整个厢房,尔后花湮姑娘将酒壶倾斜着放于地上,又快速的将发髻弄乱,然后褪去身上的外裳,只余一件碧绿的肚兜也钻进了床榻,同时俯在萧怀谨的耳畔轻声道,“公子,得罪了。” 不等萧怀谨反应过来,花湮姑娘就已经拿起他只手往她自个腰上一搭,同时她整个人就扑在了他身上,这样一看,就变成是他整个人圈住了花湮,花湮又迅速的将床榻上的被子往自个身上一搭,一股子脂粉香味扑鼻而入,萧怀谨正想伸手推开怀中的软香温玉,却听得脚步声轻轻传来,而怀中的姑娘却又开始娇喘不息地叫了起来,“公子,您快点,奴——” 萧怀谨脸一黑,又见伏在他身上的的花湮姑娘正瞪大了眼盯着他,示意他也发出一点应该有的声音。 萧公子的脸瞬息就红了,他哪知道应该发出怎样的声音? 见他红了脸,而门口又有影子晃动,花湮姑娘再也顾不得,拿起连七姑娘的小手往萧怀谨某个重要部位一放。 顿时,萧公子就发出了喘息声,连七姑娘看看自个的手中那隔着衣物也能感受到灼热的异物,再看看萧怀谨,脸再次红透,跟那上好的胭脂一般,因着心中紧张,连七姑娘的手就不由得紧了一紧,这一握一紧,萧公子的喘息就更重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花湮姑娘却没回头,只露了一条玉腿在外面,整个身子却在不停的起伏,同时嘴里还在不停的娇喘,闯进来的江管事一眼瞅着那裸露在外的玉腿以及起伏的被子,就不由得眯了眯眼。 “谁?还不滚出去?”花湮姑娘突地扭了头,娇声斥道。 江管事忙腆着一张笑脸道,“花湮姑娘,在下走错了房间,抱歉。”说完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花湮姑娘雪白肌肤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离,花湮这才由被子里钻了出来,同时迅速穿好外裳,轻声道,“两位公子,适才情形紧急,花湮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两位公子恕罪。” 萧怀谨黑着一张脸下了床穿好鞋和外裳,郁郁地道,“姑娘聪慧,若非姑娘有先见之明,只怕我兄弟二人已然漏了在在破绽。” 那边连七姑娘亦是红着脸穿好鞋上了床,垂着个小脑袋瓜不敢看萧怀谨。 长这么大,她这还是第一次和萧怀谨同床共枕,甚至还——一想到刚刚手中握着的异物,连七姑娘的小脸蛋,就红得似要滴血一般。 萧怀谨一眼瞄到七表妹那红艳艳的小脸蛋,心中便是一紧,敢紧道,“花湮姑娘,如今我兄弟二人是否可以走了?” “还请两位公子再稍等片刻,容花湮出去打探一下。”花湮轻轻说完就退出厢房。 她一走,房中只剩萧怀谨和连七姑娘二人,虽则二人经常这般独处,可今天的情况却和往日根本不同,素来胆大的连七姑娘如今红着一张小脸蛋坐立不安,而萧怀谨则一颗心怦怦直跳也不敢看娇羞的七表妹,一时间,厢房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好在没有多久,花湮去而复返,“两位公子,那江爷已带着人离开,两位公子请吧。” 萧怀谨如释重负,看着连七姑娘道,“七表弟,咱们走吧。” 连七姑娘还是不敢抬头,只垂着小脑袋瓜道,“好。” 出了红袖招,萧怀谨看了一眼紧紧跟在他身后依然垂着小脑袋瓜的连七姑娘,薄唇微抿,“七表妹,今日之事,怀谨会对七表妹负责的。” 对今日之事负责? 连七姑娘的小脸一白,抬头看着萧怀谨,咬着红唇道,“今日之事表哥亦是无奈,青卉无需表哥负责。” 说完连七姑娘就转了身冲着长乐赌坊的方向而去,萧怀谨一愣过后脸也黑了,急急追了上去,“七表妹,咱们都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嫁我难不成还想嫁那晏殊?” 话一出口,看着七表妹看着他的惊愕眼神,萧怀谨又后悔不已,嚅了嚅嘴唇正想解释,连七姑娘却恨恨地道,“你管我想嫁谁,反正我不需要你负责。” “七表妹,我——” “表哥不用多说,青卉心里明白。”说完连七姑娘头也不回的往长乐赌坊去了。 萧怀谨心中焦燥,又知七表妹这会正在气头上,任他说什么,七表妹怕也是听不进去,只好沉了一张脸紧紧跟上。 进了长乐赌坊,因着连七姑娘如今是一身男装,倒也没太引人注目,二人在赵管事的带领下上了二楼进了厢房,季望舒看向二人,见二人一个不脸闷闷不乐,一个黑着一张脸,只道二人是因为进红袖招引起了矛盾,心中略有些不安,便问,“萧公子c连七姑娘,今日之事,是望舒——” “和季妹妹无关,季妹妹不用担心。”连七姑娘脱口而出。 “不关季大姑娘的事,是怀谨的错。”见七表妹急着解释,萧怀谨也只好跟着道。 见二人这般神情,季望舒就不再多说,只道,“萧公子,事情可是办妥了?” “季大姑娘放心,那江爷已经相信我们的身份。”萧怀谨道。 季望舒闻言就放了心,萧怀谨又道,“季大姑娘让怀谨做的事怀谨已然办妥,不知怀谨所求,季大姑娘何时交与怀谨?” “萧公子放心,明日醉仙楼,望舒定将萧公子所需之物送上。”季望舒一脸真诚地看着萧怀谨。 萧怀谨闻言点头,又道,“天色不早,怀谨和表妹先行告辞。” 萧怀谨和连七姑娘离开以后,季望舒也带着白薇白芍回了靖安侯府。 天色甚晚,三人不可能由正门回去,行到后门,白薇纵上墙头往下看去,守门的婆子正打着嗑睡,浑然不知,白薇就冲自家姑娘轻轻点头,季望舒和白芍二人也跃上墙头,尔后轻轻跃下。 好在一路并没遇上人就回到了行云阁,行云阁如今只一位李妈妈是老夫人的人外,整个院子皆是季望舒的人,倒也没引起什么动静,只回到厢房以后,就早等得焦急不安的甘草和茯苓看到姑娘回来了,两人的心总算是安定下来。 “晚上可有什么事?”这一次出去的时间太长,季望舒也有些担心。 甘草压低了声音回道,“五姑娘来了一次,奴婢推说姑娘早早歇息了,她便走了。” “姑娘,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连翘和陆妈妈每人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季望舒点头,洗了手脸和脚之后,就宽了衣上了床。 躺在床上,她却想起了萧怀谨和连七姑娘,以及晏殊。 前世,她却是和晏殊很熟的,她和宴殊都拜在无上老人门下,宴殊比她早几年进师门所以是师兄,师兄比她早出师,师兄出师以后,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兄了,却没想到后来她成为秦古女帝之后,再次见到了师兄。 只是不知,萧怀谨和连七姑娘又怎会和师兄那般相熟,等将来见到师兄后,她一定要好生问问。 她想着前世的事渐渐入睡。 而萧怀谨和连七姑娘由红袖招出来以后,连七姑娘一路无言回到萧怀谨临时买下的小院子,进了院子后,连七姑娘还是一言不发就朝内院行去,萧怀谨皱着眉头跟了过去拦在她面前,“七表妹,先前是表哥的错,你不要生表哥的气了好吗?” 连七姑娘停了脚,闷闷地看着他道,“青卉不曾生表哥的气,青卉只是无需表哥负责而已。” 萧怀谨的眉头因着她这一句话皱得更紧,“七表妹,你就这般不想嫁给我?这般想嫁那宴殊?” 连七姑娘眼眶一红,嘟着红唇道,“是,青卉不想委屈表哥,青卉不需要表哥为了所谓的责任来娶青卉。” 说完就由萧怀谨身边绕了过去。 萧怀谨一跺脚也跟了上去,伸手将她拦住道,“七表妹,那宴殊有什么好?你就非得嫁给他?” 跟在后面的魁一竖着耳朵听这对小主子的对言,忍不住就咧了嘴。 就他家公子欠抽的嘴,七姑娘会嫁他才出了鬼! “宴殊什么都好,我为什么就不能嫁他?他容色出众又满腹经纬,出身又显贵,他哪一样不是良配?”连七姑娘一连叠的声音又急又快,直问得萧怀谨哑口无言。 见他不出声,连七姑娘就又‘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离家之前,宴府大夫人已前往连府提了亲,祖母业已答应,只等我回去了,连家便会将我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给宴殊,表哥到时不妨看看,我为什么就不能嫁宴殊。” 宴府大夫人已经上连府提亲? 连府老夫人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一连两记重击只将萧怀谨敲得心肝粉碎,一时愣在了那里。 看他呆愣无语的模样,连七姑娘心里又急又气,原来——他一点都不在乎沈府已经应下了宴府的提亲! 转了身,连七姑娘泪流满面的朝前直奔。 看着这一幕,魁一捂着一颗小心脏无语问苍天。 自家小主子若娶不到心上的姑娘,他魁一的心上姑娘只怕也就要像煮熟的鸭子,长了翅膀飞了! 呆愣在原地半晌,回过神后的萧公子一看,七表妹早已不见芳踪,想到七表妹说的连府已然答应宴府提亲,只等七表妹回府之后十里红妆将她风光大嫁给宴殊的话,萧公子就怒不可遏地道,“魁一。” 魁一捂着小心肝现了身,五大三粗的汉子做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要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换做平时,萧怀谨早就扔一个嫌弃的眼神给他这最忠心的暗卫,可如今萧怀谨满心眼都是连府要把他心爱的表妹嫁给宴殊那厮的愤怒,也就顾不上魁一这别扭的小姿态了。 “魁七上次的信中,有没有提及连府和宴府已然定亲之事?”萧怀谨双目隐隐全是腾腾的杀气。 魁一的小心肝再次抖了抖,心中为魁七点了根蜡,自求多福吧魁七,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帮不了哇! “回公子,没有。”魁一回答得那叫一个迅速。 没有?居然没有? 萧怀谨面无表情地看着魁一,只看得魁一的脸皮都快抽了,他才淡淡地道,“传信回去,告诉魁七,若是真有此事他知情不报,让他自个去刑堂领罚。” 去刑堂领罚? 魁一心中一紧,小心冀冀地道,“公子,那若是并无此事又或是连府瞒下了此事呢?” “若是并无此事他不用领罚,但若是连府瞒下了此事他没查出来,重罚。”萧怀谨淡淡说完,不再看魁一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大步离开。 剩下魁一留在原地,脸皮抽了几抽之后,但愿不是连府隐瞒这桩亲事,不然魁七的罚,只会更重。 宣平侯府,江管事将他发现的一切禀报给宣平侯,末了道,“侯爷,那两人,小的装作走错房故意闯进去看了个清楚,那两人的确很面生,应该不是上京的人,会不会是战北王封地那边的人?” 宣平侯听了皱眉问,“你可有亲自看到那腰牌真是战北王府的腰牌?” 江管事心中一紧,却点头道,“回侯爷,小的闯进花湮姑娘的房间时,其中一人的腰牌就搁在床上,小的仔细瞧过了,确认是战北王府的腰牌没错。” 他可不敢说没亲眼看到过腰牌,不然以侯爷的脾气,他定是要受皮肉之苦,虽没亲眼看过腰牌,不过量那杏花骚蹄子不敢欺骗他。 他心中的想法宣平侯自是不知的,听得他亲眼看过腰牌,宣平侯却是放了心,挥了挥手道,“退下去吧,等本侯安排好时间地点,你再去通知长乐赌坊的人。” 江管事恭声退下,一想到杏花那妖娆的身姿,遂又忍不住腹中一热,只这会子侯爷可能会随时叫他,他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出府找杏花了,只暗暗想着等侯爷的事安排妥当了,他定要寻个机会去找那小骚蹄子解决才行。 镇国公府,书房。 老国公看着王承恩淡淡道,“承恩,这么晚了,你找祖父所为何事?” 王承恩由袖中掏出一叠纸张递过去道,“祖父先看看这些,再问承恩也不迟。” 老国公接过仔细翻看,看完之后沉了脸看着王承恩问,“承恩,这些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王承恩淡淡回他,“祖父且莫管承恩是如何查出来的,承恩只问祖父,看完之后有何打算?” “这上面所写,可都是事实?”老国公又问。 王承恩点头,“祖父放心,无一不实。” “承恩,这事不宜操之过急,皇上召各藩王回京为太后娘娘贺寿,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是不希望再节外生枝的。”老国心中细细斟酌一番后,方才语重心长地看着眼前他原本寄予最大期望的嫡孙。 只可惜的是,这嫡孙却因为那件事,不愿入仕,他若愿意入仕,何愁镇国公府不会更上一层! 听了祖父的话,王承恩眼里就略带讥诮的看着祖父,淡淡地道,“祖父的意思,是不准备出手对付叶府了?” 老国公看得出嫡孙眼中的讥诮,很是不满的摇头,“祖父并不是这个意思,祖父只是觉得眼下不是出手的好时机,眼下即便出手,皇上也只会压下祖父的折子,等五月太后大寿,各藩王的事情定下之后,到了那时,才是出手的好时机。” 老国公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王承恩不是不知道,可正因为知道,所以心中才会更失望。 果然,在祖父的心中,永远是把家族利益放在前面,永远先揣度君心之后再做决定。 他不是不知道,眼下不是对叶府出手的好时机,皇上也很有可能真的会压下祖父的折子,但——若祖父和父亲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这事捅出来,皇上即便能压下此事,叶府到底还是会有损伤不是吗? 可是祖父不肯这么做,只因为他要先考虑君心欢不欢喜。 “祖父的意思,承恩知道了。”拿起祖父放在书桌上的纸张,他淡淡说完,就欲转身离开。 老国公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中却有些不安,忙道,“承恩,你切莫乱来,你四妹妹即将大婚,你可不能误了你四妹妹的亲事。” 原来——祖父更为紧张的,是四妹妹和太子的亲事! 什么时候,镇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竟要靠出卖女儿来换取了? 心中冷笑,王承恩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国公道,“祖父放心,承恩不会耽搁四妹妹的亲事。” 得了嫡孙的保证,老国公也就放了心,挥了挥手道,“你放心,再过几月,祖父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叶府。” 王承恩听了只晒笑一声,再过几月,再过几月焉知他会不会又要瞻前顾后君心圣意,从而再次放过叶府呢! “祖父,承恩告退。”揖手再也不看老国公的脸色,王承恩大步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后他没去听竹斋,反倒直接进了内院然后直奔浣纱阁。 “大哥,你怎么来了?”看到深夜来临的长兄,王韵婷有些讶然。 王承恩看着她,淡淡叹气,将给老国公看过的纸张递给她,“你且看看。” 王韵婷接过之后细细看完,抬起头看着长兄,脸上没有怒气,有的只是一片淡然,她道,“大哥可是先给祖父看过了?祖父是不是不愿对叶府出手?” 王承恩点头,这个妹妹向来聪慧,她能猜到祖父的做法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大哥,既然祖父不愿出手对付叶府,大哥也不必生气,其实,韵婷也算是因祸得福,不用嫁太子了。”王韵婷很是淡然的劝抚长兄。 王承恩也早就知道她会这般相劝,想了想道,“叶府出手,原本是要对付长安郡主,你和长安郡主交好,这事,你不用瞒着她。” 王韵婷在看过这些资料以后,原就想着要告诉季望舒,听了长兄的话自是点头应下。 ------题外话------ 关于萧怀谨c连七姑娘和宴殊,亲们不要嫌烦,这三个人在后面章节甚为重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3 圣旨赐婚 (一更) 这一日早朝,建元帝接连下了三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是给端平侯,承平侯荣升燕西总督一职,即日上任;第二道圣旨是给荣安侯府和承平侯府一起,将长乐郡主沈云雀赐婚于荣安侯世子为妻;第三道圣旨则是给靖安侯府和承平侯府,将长安郡主赐婚于承平侯长子。 三道圣旨皆和承平侯府有关,一时间朝臣们或羡慕或妒忌的眼光纷纷落在了承平侯身上。 而靖安侯季青城,虽这桩亲事来得太过突然,可一想到承平侯由兵部闲职升为掌一省军政大权的燕西总督,他便觉得这桩亲事,可以为靖安侯府带来不少的利益,是故心里却是极之欢喜这桩亲事的。 至于荣安侯,因着自个儿子早就向他提及过这桩亲事,是以他早有准备,如今事成,他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最不乐见承平侯府和靖安侯府联姻的是叶左相,自从得知自个儿子是因为季望舒的原因才被齐亲王给惦记上,他心中就对季望舒恨之入骨,让他惋惜的是,花灯节叶府安排得如斯周密,最后却还是让季望舒给逃出生路。 如今皇上赐婚,季望舒就成了承平侯的未来儿媳妇,叶府若想再对季望舒下手,就需得更谨慎行事,不然一个不小心惊动了承平侯府,等于是多招惹一个仇敌,若是放在从前,叶府也并不惧怕区区一个承平侯府,可如今皇上已经起用承平侯,并任承平侯为燕西总督一职,他不得不掂量承平侯府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散了朝后,出了宫门,文武百官纷纷恭贺承平侯c荣安侯以及靖安侯,三人亦笑着一一回应,然后相互辞别上了各自的车驾打道回府。 靖安侯府,老夫人正搂着季五姑娘闲扯着,就见叶氏匆忙进来,“母亲,宫里有旨。” 老夫人一惊,忙起了身随叶氏一同出了福安堂进了前院大厅,大厅里此时已站满了人,见老夫人也来了,等了多时的公公就扯着尖细的嗓子道,“哪一位是长安郡主?” 季望舒忙站了出来,“臣女正是。” 那公公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后,由袖中掏出明黄圣旨,“圣旨到,靖安侯季青城之女长安郡主季望舒接旨。” 声音一起,满院的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靖安侯之女长安郡主季望舒,谦和有礼,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有承平侯长子沈从英已逢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长安郡主待宇闺中,与汝堪称天设地造,为成良缘,特将靖安侯之女长安郡主赐婚于承平侯长子沈从英,待其及笄之后择吉日完婚,钦此!” 听公公念完圣旨,季望舒只想抚额长叹。 她心知这桩亲事定是沈老太爷或沈老夫人进宫求来的,沈府虽是一片好心,可这片好心于她而言,却是不能接受的,只是这圣旨来得太过突然,没给她一点准备的时间回绝沈府的好意,若长乐逊知道这赐婚圣旨之后,他会怎样呢? 公公扯着嗓子念完,见季望舒垂着头没有吭声,就笑咪咪地道,“郡主,领旨谢恩吧。” 季望舒心中叹了口长气,缓缓嗑头道,“臣女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她领了旨,公公就满意的点头,将手中的明黄圣旨递给季望舒,季望舒接下之后,跪在地上的季府众人这才起了身,老夫人朝叶氏看过去,叶氏就将早就准备好的锦囊递给那公公道,“劳公公辛苦出宫宣旨,些许薄礼,还望公公莫要嫌弃。” 那公公接过锦囊一掂便知里面放的是银票,脸上的笑意更为真诚,笑着道,“恭喜夫人,贵府姑娘能得皇上亲自赐婚,咱家给您道贺了,咱家还要回宫复命,就此告辞。” 叶氏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说了声,“公公慢走。” 那公公一挥手,带着一众宫中侍卫和宫女浩浩荡荡离开。 握着手中的圣旨,季望舒就觉这简直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道,“舒姐儿,这可是皇上亲自赐婚,这样的荣耀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得的,你可要好好珍惜。” 季望舒扯了一个笑容出来,“祖母放心,长安会好好珍惜的。” 季五姑娘走到她面前,小脸无比真诚地看着她道,“恭喜大姐姐,这可是皇上亲自为大姐姐赐的亲事,这份荣光,咱们府里姐妹,怕也就大姐姐独一份了。” 季望舒浅浅一笑,轻轻摇头道,“五妹妹如今还小,说不定以后五妹妹,也会有这份荣光。” 季五姑娘听了这话,也不管长姐话里有几分真诚,只一脸娇羞地道,“蓉儿还小,蓉儿只想一辈子陪着祖母和娘亲就好。” 老夫人听了就笑着道,“傻丫头,祖母倒也想留你一辈子,可这哪能成呢。” 赵氏也恭贺道,“舒姐儿,二婶婶也恭喜你了,承平侯府那孩子,二婶婶倒是见过的,是个不错的孩子。” 季望舒眼皮一跳,心道今日这赐婚的事,怕是瞒不住长孙逊的,也只能往后见了面,再行解释了,只二婶婶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让长孙逊知道的。 “谢谢二婶婶。”心里想着心事,嘴里却甚是有礼的谢了赵氏。 瞧赵氏和季望舒的互动,叶氏心里就不舒服了,淡淡地道,“二弟妹,虽皇上如今赐了婚,可离舒姐儿及笄还有好几年呢,这几年的光景,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镇国公府的王三姑娘,才被赐婚为太子为太子妃,可如今呢?” 这话一出,老夫人都有些不喜了,皱了眉道,“老大家的,喜庆的日子说这些做甚?” 叶氏敢惹赵氏却不愿惹老夫人生气,忙挤了笑道,“母亲,我这不也是担心舒姐儿吗?总得让舒姐儿小心谨慎行事,这门亲事才不会出什么岔子。”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看着季望舒道,“舒姐儿,你下去吧,这圣旨可得收好了。” 季望舒点头,揣了圣旨离开。 老夫人也命蓝嬷嬷搀扶着她回了福安堂,叶氏则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归燕轩,赵氏和方氏也各自回了二房三房的院子。 回了福安堂后,老夫人靠着大抱枕,想着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赐婚圣旨,就看着蓝嬷嬷道,“桂香,你说皇上怎么就会将舒姐儿赐婚给承平侯的那小子了呢?那小子我隐约记得,应是比舒姐儿大上好几岁来着。” 蓝嬷嬷想了一会才小心冀冀地回老夫人,“老夫人,依奴婢之见啊,大姑娘不是和长乐郡主交好吗?长乐郡主可是沈老太爷的嫡长孙女,会不会是因为长乐郡主的原因?所以沈老夫人进宫求娶的大姑娘?” 老夫人听了暗暗点头,寻思着怕正是这么个理。 “母亲,听说宫里已经来人传了圣旨了?”季青城迈了进来。 老夫人忙坐直了身子,“正是,青城,这桩亲事,你事先难道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季青城摇头,“母亲,我也是今儿早朝上,皇上当朝宣旨才得知的,不过这桩亲事,对咱们靖安侯府却是有利而无害。” 老夫人尚不知承平侯升迁之事,只道,“自沈驸马战死沙场以后,承平侯府这些年甚是安静,不过承平侯府的爵位到底是世袭罔替的,只要不犯大错,这份荣光倒也一直会传承下去,和这样的人家结亲,也不算坏事。” 老夫人说的中肯,季青城笑着点头,“母亲,皇上起用承平侯了,从今往后,承平侯府再不会像从前那般安静了。” “这可怎么说?”老夫人一脸讶然地问。 承平侯道,“母亲,今日早朝,皇上一共下了三道圣旨,这三道圣旨都和承平侯府关,咱们这桩亲事您也知道了,还有一桩赐婚,是将长乐郡主赐给荣安侯世子的,再有一道圣旨,则是升承平侯为燕西总督一职,即日赴任。从今往后,咱们府上和承平侯府以及荣安侯府可都算是姻亲了。” 听了他的话,老夫人脸上就有了笑意,“这桩亲事,果然极好,青城,这赐婚圣旨既然下了,承平侯府那边怕是会派了人上门,届时得让叶氏好生招待,你可得好好说说你那媳妇,可别得罪了承平侯府的人。” 赐婚圣旨已下,承平侯府定会派人上门提亲,然后交换庚贴,这样的大事,承平侯府定是会让承平侯夫人亲自出面,届时靖安侯府自然也只能让叶氏亲自出面招待承平侯夫人,可叶氏那边,老夫人委实放心不下,所以这才叮嘱季青城。 季青城亦是知晓老夫人心中顾忌的是什么,点头应下之后就告退去了归燕轩。 归燕轩里,叶氏正和两个女儿絮着话,见他迈了进来,叶氏忙起了身迎过去。 季青城命管事妈妈将两个女儿带回各自的院子,待两个女儿离开之后,季青城方道,“夫人,赐婚圣旨已下,承平侯那边怕是这几天就会来人提亲交换庚贴,届时你可要好生招待,万不可得罪了承平侯府的人。” 叶氏心中不服,皱了眉道,“侯爷,那承平侯府不过是个虚架子,难不成还要咱们府上供着她们不成?” 季青城瞥着她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今日早朝,皇上已任命承平侯为燕西总督,即日赴任。” 叶氏听了心中更是不喜,面上却是笑着道,“原来如此,侯爷放心,若承平侯府来了人,妾身一定好好招待。” 季青城看她一眼,又道,“我知你心中不喜这门亲事,可你别忘了,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赐的,你怕是还不知道,皇上今儿还将长乐郡主赐婚于荣安侯世子,由此可知,皇上如今对承平侯的看重,这门亲事对咱们来说只有利而无害,舒姐儿到底是嫡长,她嫁得好了,将来棠姐儿和蓉姐儿也才能跟着嫁得好。” 叶氏心里憋屈,脸上却一派笑意地道,“侯爷您说的妾身都记在心里,只是咱们府上如今是四弟妹掌家,若承平侯府来了人,妾身——” “中馈一事,我回头会去和母亲商量,但只一点,往后你可不能再行差踏错。”到底是自个的夫人,堂堂侯府掌家的却是庶出四房,季青城心里也是不喜的,所以就遂了叶氏的小心思。 叶氏听了这才高兴起来,若能得回掌家之权,让她将承平侯的人供成菩萨也不是不行的。 因着承平侯府那边随时会来人提亲,季青城就出了归燕轩又进了福安堂。 见他去而复返,老夫人就问,“青城,可是有事?” 季青城点头,一脸愧疚地看着她道,“母亲,原本内院的事青城不应插手,只是若承平侯那边来了人,见着咱们府上是庶出四房掌家,到底还是有些不妥,母亲您看——是不是将掌家之权暂时交给叶氏?” 他说得婉转,老夫人心里略一思量便点了头,她虽是不喜叶氏,可这偌大的侯府,将来终归还是长房的,自个儿子都求到她面前了,她怎能不卖这个人情。 “文杏,去请四夫人过来,紫娟,你去请大夫人过来。”老夫人淡淡吩咐,又转头看着季青城道,“青城,你去忙你的吧。” 季青城知道内院交接,他的确不便看着,便告退出了福安堂。 老夫人没等多久,叶氏和四房的方氏一前一后进了福安堂。 老夫人看着方氏道,“老四媳妇,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只如今舒姐儿被皇上赐了婚,府里马上就要热闹了,这中馈得让你长嫂继续管着。” 方氏温驯点头,“母亲说的甚是,回头儿媳就将钥匙和账薄都转给大嫂。” 见她不但不闹,脸上也没有埋怨,老夫人就甚是满意的点头,又看着叶氏道,“叶氏,回头你领了钥匙和账薄之后,这往后可不能再犯从前的错,知道了吗?” 叶氏心中得意,自也恭敬的点头道,“母亲宽宏,妾身谨记,再不敢行差踏错。” 荣安侯府。 荣安侯淡淡看着江氏道,“今日早朝,皇上已将长乐郡主赐婚于明润,你这就去沈府,和承平侯夫人商议一下婚期。” 自打那一天荣安侯将话说破之后,江氏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听了荣安侯的话,她就嚅了嚅嘴唇,有气无力地问,“侯爷想让妾身把婚期定在何时?” 荣安侯毫不迟疑地回她,“就定在下月,告诉承平侯府,咱们府上绝对会风光大娶长乐郡主,让承平侯府放心。” 江氏不敢说这婚期定得太仓促,只垂了头道,“是,妾身这就去承平侯府。” “江氏,待长乐郡主进门,中馈就交给长乐,只要你安守本份,本侯看在满儿的份上,自会让你继续做你的荣安侯夫人。”荣安侯犀利的眼光看着她,似诚诺又似威胁地说出这番话。 江氏听了心中一紧,她原以为只要李明润娶了亲,荣安侯就会对她下手,倒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于是小心冀冀地看着荣安侯问,“侯爷,您说的可是当真?您真的会不计较妾身从前做下的那些事?” 荣安侯点头,“等明润娶了亲后,你就将所有都交给明润,只要你安守本份,不再为难明润和长东,本侯不会计较你从前做下的那些事情。” 江氏就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侯爷放心,只要侯爷能饶了妾身,妾身再不敢了。” “记住你今日的话,还有明润的聘礼,按咱们侯府应有的礼节上再添三成,知道了吗?”荣安侯一脸肃然地看着江氏道。 江氏哪敢不应,只道,“侯爷放心,妾身一定按侯爷您吩咐的去做。” “行了,你这就备车去承平侯府吧。”荣安侯说完大步离开。 江氏不敢耽搁,立时命身边的管事妈妈去通知管家备车。 一路心绪不宁的到了承平侯府,承平侯府的管事妈妈将她迎至老夫人的定贺堂,康氏和惠安公主也都在。 寒暄过后,江氏就道明来意,“沈老夫人c惠安公主,我今日前来,却是为了明润和长乐郡主的婚期而来,不知两位可有看中的吉日?” 沈老夫人就和惠安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沈老夫人道,“不瞒江夫人,咱们的雀姐儿,好不容易才刚寻了回来,老身和公主都想将雀姐儿多留些时日,八月如何?” 八月可就是差不半年光景,这和荣安侯想定的下月相差了整整几个月。 江氏心中叫苦不迭,苦着一张脸道,“老夫人c公主,这婚期能不能往前提一提?” 沈老夫人就问,“贵府想定在几月?” 江氏小心冀冀地道,“下月十八正是难得的吉日,不知老夫人和公主可否答应?” 下月十八? 沈老夫人皱了眉看着江氏道,“江夫人,这也太赶了吧?这怎来得及?” 江氏忙道,“老夫人您只管放心,咱们府早就准备妥当了,侯爷说了,一定会将郡主风光大娶,您就放心吧。” “江夫人,贵府将日子定得这么仓促,可是有什么原因?”沈老夫人皱着眉问。 江氏左思右想,索性横了心道,“不瞒老夫人您,我这几年旧疾一直未好,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所以侯爷才想将婚期定前一点,只等郡主进了府,这管家之权交给了郡主,我就可以安享清福再不用管事的。” 这话虽说得委婉,但沈老夫人和惠安公主都是人精,听出这话外之意,无非就是长乐嫁过去后就是宗妇,而江氏,也不会在长乐面前摆什么婆婆的架子。 沈老夫人和惠安公主因着江氏这一番话满意之极,但总归是女方家,不能这么爽快就应了下来,沈老夫人就道,“江夫人,这婚期定得这般早,老身需得和老侯爷商量商量才能决定,您先回府,等老身和老侯爷商量好了,再通知贵府可好?” 一听这话,江氏心知这事八九不离十成了,遂起了身道,“应该的,老夫人c公主,我这就先回府,等老夫您的消息。” 江氏离开之后,沈老夫人命人请了沈老侯爷过来,沈老侯爷进了定贺堂后,沈老夫人就将江氏所说一字不漏的转述给老侯爷听。 沈老侯爷听了之后,心中稍作思量便看着惠安公主道,“公主,老夫倒觉得可行,公主意下如何?” 惠安公主虽不舍得,却也知道雀姐儿的年龄摆在那里,再不能拖了,也点头道,“老侯爷您若是同意,本宫也无异议。” “老侯爷,荣安侯世子求见。”管家迈了进来禀报。 沈老侯爷命人带荣安侯世子进来,那李明润进来之后,先给沈老侯爷和沈老夫人及惠安公主问了安之后,方才由袖中摸出一个锦盒呈给沈老侯爷道,“老侯爷,这是明润自己的聘礼,还请老侯爷莫要嫌弃。” 沈老侯爷接过打开一看,盒中却是五万两银票,以及五个庄子三个店铺的地契。老侯爷看完又将盒子递给惠安公主,惠安公主看了,甚是满意的看着李明润道,“本宫先代长乐收下了,待它日再和荣侯府的聘礼放到一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4 扰乱心心的陈子昂(二更) 这一天季望舒收到了两张贴子,一张是镇国公府王韵婷送来的,另一张则是沈云雀送过来的。 考虑一番后,季望舒先去了承平侯府。 “沈姐姐,恭喜你。”因着知道沈云雀的婚期定在下月十八,虽太仓促了一些,但以李明润对沈云雀的上心来看,就算仓促,相信荣安侯府也一定能安排妥当。 沈云雀俏脸一红,压低了声音道,“望舒妹妹,姐姐也恭喜你。” 心知她说的是她和沈从英的亲事,虽心知这桩亲事最终只能取消,可如今她却也是没法和沈云雀说清楚的,只笑着道,“沈姐姐,我还小,离及笄还有好几年呢。” 圣旨上写的是等她及笄了再嫁娶,几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望舒妹妹,三妹妹和五妹妹提议去园中投壶,你可要去?”沈从荺迈进来问。 “好哇。” 三人便出了厢房,穿过九曲长廊来到了花园,几个丫鬟和管事妈妈来回走动,端的端点心,放的放糕点,还有茶壶等等,沈从芊和沈从苋则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摆放陶瓶。 她三人一过来,沈从芜就道,“大姐姐,这一次我们把距离再定完一点可好?” 沈从荺却是摇头道,“四妹妹和五妹妹的臂力不够,不如这样吧,四妹妹和五妹妹还是按从前的距离来掷,我们几个年长的,就把距离稍定远一点,可好?” 几个姑娘自是觉得这法子好,都笑着应了下来。 这一次仍是由沈从荺先掷,虽距离稍远了一些,她掷起来却也不难,那箭矢稳稳进了壶,几个姑娘们就纷纷赞了起来。 接下来却是季望舒,她自然也很轻松的就将箭矢掷进了瓶,自然又博了几个姑娘们的掌声。 玩过一轮之后,沈从芊和沈从觅就有些累了,早早走了,没过一会,又有管事妈妈来寻沈云雀和沈从芜,园子里便只剩了沈从荺沈从艾和季望舒,三人坐在圆桌边边吃着点心边闲扯着,倒也甚是惬意。 “二姐姐三姐姐。”三人正聊着,沈从英却带着最小的莭哥儿来了。 莭哥一进园子看到两个姐姐,便由沈从英的怀里挣了挣,沈从英就将他放了下来,他蹦蹦跳跳的跑到石桌前,踮着脚也没够到石桌面,只眼巴巴的睁着大眼睛看着桌面的点心。 这样子太可爱,季望舒看着莭哥儿眼里就有了温润,沈从英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帘,一把将莭抱起来放在石椅上坐着,莭哥儿倒也不闹,只眼巴巴的看着桌面的点心和糕点,季望舒就忍不住拿了块点心递给他。 莭哥儿接过点心,弯着眼道,“谢谢姐姐。”然后才将点心塞进嘴里。 “望舒妹妹,这位是我大哥。”沈从荺心知大哥带着莭哥儿一同来花园的目的,遂大大方方的介绍。 季望舒起了身福了一礼,“望舒见过沈大哥。” 沈从英清俊的脸稍稍显红,“季妹妹无需多礼。” “大哥,望舒妹妹,你们都坐下来吧。”沈从荺瞧自家大哥那已然红了的俊脸,又见望舒妹妹却一脸自在毫无拘束的模样,她便忍了笑道。 沈从英感激的看了自个妹妹一眼坐了下来,季望舒也顺着坐了下来。 “季妹妹平日都喜欢看什么书?”沈从英看着季望舒轻声问道。 季望舒愣了愣,很是老实地回他,“倒不怎么看书。” 听了她这老实的答案,沈从英便有些窘迫,他是不是问错话了? “大哥,望舒妹妹投壶可厉害了,十矢十中。”沈从荺忍着笑给自家大哥解围。 沈从英听了这话,脸上的窘迫稍退,却是赞道,“季妹妹当真厉害。” 季望舒忙摇头道,“不过是闲时闹着玩的,当不得沈大哥夸奖。” 她看得出来,就像赵氏说的,沈从英的确是个好人,对她也抱着真心,只可惜的是,她注定要辜负沈从英这份真心。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疏远他,不让他心怀期望。 想到这里,她便看着沈从荺道,“荺姐姐,我出来已久,也该回府了。” 一听她这就要辞别,沈从英脸上就有了淡淡的失落,沈从荺看在眼里就道,“望舒妹妹,不能再留一会吗?” 季望舒轻轻摇头,沈从英便道,“二妹妹,你送郡主吧。” 沈从荺起了身,“望舒妹妹,请。” 在沈从英若有所思的眼光中,二人带着各自的丫鬟慢慢前行,沈从荺看了看身边的季望舒,压低了嗓子道,“望舒妹妹,哥哥他向来洁身自好,并无通房丫头。” 季望舒却并不回她,只垂了头看着地面。 沈从荺只以为她是害羞,便不好再说下去,只轻轻拉起她的手道,“望舒妹妹,我说的你未必会信,可来日方长,你总会了解到的。” “荺姐姐,我相信你的。”季望舒抬起头,正了神色看着她道。 沈从荺心中稍安,又道,“望舒妹妹,论理这些话我原不该和你说,只是我想让你安心,你可别生我的气。” 季望舒轻轻摇头回她,“荺姐姐,我不会生你的敢,但只一点,我如今离及笄还有好几年,这几年会有什么事发生谁都无从知道,所以,这门亲事,还请荺姐姐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沈从荺只以为她担心叶氏从中阻拦,压低了声音道,“望舒妹妹,你别担心,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使了人来沈府,你如今的身份,祖母和母亲却也是方便为你出头的。” 季望舒便知她误会了她的意思,只是如今她却委实不便实说,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她的话。 出了花园,季望舒先去了定贺堂给沈老夫人辞行,然后才出了沈府上了车驾,只是她却并未回靖安侯府,反倒直接去了镇国公府。 进了镇国公府内院,王韵婷就拉了她的手往园子中走。 走了一会,却还是去了那个湖中凉亭,王韵婷坐下来后方道,“长安,你知道我为何每次都喜欢带你来这里谈话吗?” 季望舒看了看四周,很是直接了当地道,“此地开阔,若想偷听怕是不便。” 王韵婷忍不住就笑了,“还是长安聪慧,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 “苏府的事,我替云雀姐姐多谢你了。”苏府的事,说起来还是多亏了王韵婷告诉她,不然也不会将整个苏府都给牵扯出来。 听她提到苏府,王韵婷就摇头道,“我也不过是寻思着太像了些这才告诉了你,倒没想到,苏老侯爷和苏驸马,胆大包天到竟敢混淆皇室血统,苏府落得那个下场,也是报应。” 季望舒也深以为然的点头,又道,“你祖父为你寻的那门亲事,如今可是解决了?” 王韵婷浅浅一笑,抿唇回她,“还是多亏了你开解我,我寻了母亲和母亲谈了之后,母亲便寻了祖父,祖父便不再提这事了。” 季望舒闻言不由感慨地道,“孙夫人,她是真心疼爱你的。” 王韵婷眼中闪亮,轻轻点头,“是啊,这府中,娘亲和哥哥都是疼我的。”说完又看着她道,“听说皇上为你赐了婚,我还没恭喜你呢。” 自打赐婚圣旨传开来以后,王韵婷就问了自家兄长,承平侯长子那人,品行究竟怎样,好在自家兄长很是清楚沈从英的为人,直言沈从英是谦谦君子,她听了以后,便也为季望舒开心。 靖安侯府太过复杂,季望舒虽有郡主封号,可姑娘家的亲事,总归是拿捏在长辈手中的,幸好,皇上做主为她赐了婚,且赐的人,又是个品貌双全的谦谦君子。 季望舒只淡淡笑了一笑,又道,“你这次邀请我来,难不成就只是为了恭喜我?” 王韵婷叹了口气,“自然不是,你可还记得花灯节那一晚?” “自是记得的,你脸上的伤,难不成不是你自己故意伤的?”季望舒略带讶然地问。 王韵婷便知她误会了,看着她道,“花灯节那晚,你被几十人追杀,怎么就不告诉我?” 她知道这事以后,因为季望舒不曾告诉她,她心里多少有些难过的,因为在她心里,已将季望舒视为朋友,而季望舒也曾应了将她视为朋友,既是朋友,为何这么重大的事情,季望舒却不告诉她? 季望舒想了想就回道,“当日虽是有人追杀我,不过好在有人出手相救,我这不安然无恙吗?没告诉你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只是那段时间,你们府上亦是多事之秋,所以便没和你说,只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听了这番解释,王韵婷心中那点子难过就消了,也没瞒她,就道,“是大哥查出来的,大哥原本只是觉得我的脸伤在那天太过凑巧,担心有人故意冲着我来,这便查了下去,倒没想到这一查,却查出那些人的确是有人安排好的,不过却不是冲着我来,而是冲着长安你去的。” “那天那个舞狮和杂耍的摔下来,都是有人精心安排的?”季望舒皱着眉头问。 王韵婷点头,又道,“大哥说了,此事不必瞒你,那精心策划这一切的是叶府,长安,叶府老太爷甚是心狠手辣,你往后,可得多加小心。” 原来是叶府啊! 叶府对付她的理由多得很,不过既然叶府既然动了杀她的心思,有了第一次就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看来往后出入是要多加小心了。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季望舒看着王韵婷道。 辞别王韵婷出了镇国公府,马车行了一半便停下了,白薇探头一望,轻声禀报,“姑娘,前面好像是官差在办案,堵上了。” “可能饶道?”季望舒问。 车夫四处张望了一下,此地正是上京繁华地带,车水马龙人流众多,每个出口都堵上了,他摇头,白薇便回道,“姑娘,不能饶道。” 不能前行又不能饶道,那便只能等了。 “白薇,你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反正只能在马车里等,季望舒便吩咐白薇去前面查探。 白薇下了马车往前行去,因前方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她只能听见清朗激昂的声音,“那青州知府为隐瞒疫情,竟下令以火烧城,如此狼心狗肺之人,怎配为官?可怜青州三千多百姓” “京畿重地,你这书生休得胡言乱语!当心治你个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之罪!”有官差很是不耐烦的打断那书生的话。 只听得那书生激昂的声音再次响起,“我陈子昂顶天立地,岂会胡言乱语?我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进京,不过是为青州三千多无辜枉死百姓讨个公道,你等休得阻我去告御状。” 回应他的,却是棍棒之声,白薇眼见不好,匆忙回去禀报,“姑娘,是个书生进京是为了告御状,说是青州知府为隐瞒疫情竟下令烧了整个城,官差们这会子正动了手,姑娘您看?” 季望舒转头吩咐白芍道,“白芍,你去提刑司请了夜大人前来,记住,不能让人发现。” 白芍应了声下了马车,季望舒也下了马车,朝那前方走了过去,白薇紧紧跟上。 “住手!”眼见得那书生被打得吐了血,季望舒厉声道。 正挥着棍棒的官差听得声音望了过来,见是个清贵的小姑娘,为首的官差就皱了眉道,“小姑娘,官差办案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管的,你还是速速回府,别阻了咱们办案。” “天子脚下,尔等当众行凶竟还说是办案?”季望舒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官差。 那官差没料到这小姑娘竟是丝毫不惧不说,还能说出当众行凶这样的话,看了看四周显然有些激愤的人群,官差当即立断道,“小姑娘,我等是阻拦这书生扰乱民心,何来当众行凶之说?来人,将这书生带回府衙。” 便有几个官差架着那书生就要离开,季望舒淡淡道,“慢着,本郡主请问你们,要将人带去哪个府衙?你们又属于哪个府衙的官差?” 郡主?这小姑娘竟是个郡主? 为首官差心中一凛,心知今日之事怕是不好了结,就朝那架着书生的官差使了个眼色,那官差收到后,手中刀光一闪,就朝那书生的脖子刺了过去,他原以为这一刀下去,那书生定然会一命呜呼,只是眼前一闪,他再定睛看过去,却见自个的刀扎在另一个官差的脖子上,那官差双手捂着脖子瞪圆了眼看着他,只是这一刀割断了那官差的血管,那血喷了他一头一脸,让他看上去有如森罗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杀人了!” “死人了!” 围观的群众看着这一幕,随着突兀的尖叫顿时划破长空,原本围观的人们纷纷四奔,街面一时混乱起来。 “上!”为首的官差趁机下令。 剩下的几个官差朝着白薇攻了过去,目标却不是白薇,而是招招对着被白薇护在身后的书生而去。 好在这些官差的身手只是一般,白薇一人应付绰绰有余,季望舒便也安了心。 那为首的官差见几个下属居然连个娘们都对付不了,眼珠一转看到一边的季望舒计上心来,他身子一转伸出左手朝着季望舒扑了过去,原以为这一抓就能将这个多管闲事的郡主给抓住,却没想他却扑了个空,然后就见那郡主无比快速的提脚朝他踹了过来,而他竟然避之不及,生生被踹了个正着,只听得‘咔嚓’声响,剧痛传入心肺,直痛得他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倒在地。 看了看自己被踹断的腿,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那小姑娘又一脚踹在他另一条腿上,又是一声叫人心里发瘆的‘咔嚓’声响,剧痛再次袭身,这一次,他却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浅笑盈盈的小姑娘,心中却是一片寒凉,不过是个小姑娘,却生生打断了他两条腿,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分明就是女魔头! 这一幕,却被街边酒楼二楼告窗的几人看了个正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5 源江惨案西北事发(一更) “啧啧,那小姑娘,当真厉害,竟将那官差的两条腿都打断了。”身着银色锦服的公子哥一脸惊奇地道。 立在他左侧身着靛蓝色长袍的公子哥亦是点头,“顾九,你怕是都打不过这小姑娘的。” 名为顾九的少年也不放在心上,只淡淡地道,“周青,我打不过,难道你就能打得过?” 周青便不说话了,他连顾九都打不过,更别说楼下那厉害的小姑娘了。 “你们有人知道这是哪府的姑娘吗?”银色锦服的公子哥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道。 周青和顾九双双摇头,另一个身穿暗紫华服的公子一脸神气地道,“我知道,那小姑娘可不就是靖安侯府才刚被皇上赐婚的长安郡主。” 竟是季望舒? 立在顾九身侧的叶品言顿时握紧了拳头,探了半个脑袋瓜往下望了过去。 那楼下街道边,神彩飞扬的小姑娘似是感应到了,抬头望了过来,叶品言迎上她清冽的双瞳的那一瞬息,恍似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他的心脏,直让他痛不欲生! 就是这么一个臭丫头,将他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见人! 就是这么一个臭丫头,令他这一生都要背负齐亲王带给他的那份羞辱! 仇人就在眼前,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这窗畔干看着,这种感觉简直让他快要崩溃! 他被害得身败名裂,凭什么这臭丫头却能笑得那般神彩飞扬不说,还得了郡主封号? “品言,说起来,长安郡主也称得上是你表妹,你怎的都不认识?”顾九略带好奇地问。 那个臭丫头,才不是他表妹! 心中狂怒地叫嚣着,极力压下心中澎湃的恨意,叶品言淡淡地道,“她打小就送去了百花庵,年前才接回靖安侯府,我又怎会认识?” “你们说,她那身功夫,莫非是在百花庵跟了哪位师太学的?”周青好奇的,却是季望舒那一身功夫。 几个公子便也跟着点头附和,唯有叶品言,双眼阴鸷的盯着楼下,臭丫头还会功夫,难怪花灯节那天,祖父安排的人会铩羽而归! 楼下,白薇已将那几个官差打倒在地,至于为首的,因着被季望舒踹断了双腿,这会子心里正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一主一仆这般难惹,他就应该早早离开,如今腿也断了,想跑也跑不成了! “让开,都让开。”身着红鱼服腰系绣春刀的十来个锦衣卫脸色森然迈了过来,季望舒一眼望过去,却不见夜郡影,那孙千户迎了过来道,“郡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季望舒指了指被白薇护着脸色苍白的陈子昂道,“那人,说是青州知府为了隐瞒疫情,竟下令以火烧城,活活烧死三千多百姓,而这几个官差,又说他胡言乱语扰乱民心,想将他活活打死,本郡主恰好路过,自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此湮灭,千户大人,您还是带了那人和这些官差一并回去仔细审问吧。” 孙千户点头,便命人去扶那陈子昂,陈子昂起了身后,行至季望舒身前揖手道,“小生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只是顺手罢了,你且随这位千户大人去吧,到底有何冤情,你说给他听即是。”季望舒淡淡地道。 陈子昂看了孙千户一眼却并不放心,只眼巴巴地看着季望舒道,“可否请郡主同行?” 他如今已成惊弓之鸟,谁都不敢相信了,唯有这救了他一命的郡主,却是他可以信任的人。 他不怕死,只是他若死了,青州那枉死的三千多百姓,他们的冤屈,该找谁诉? 被他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季望舒却是皱眉,孙千户见了便压低声音道,“郡主,青州知府乃叶老太爷的门生。” 叶府那老狐狸的门生? 季望舒展眉,看着陈子昂点头,“可以。” 孙千户便命人带上陈子昂,又押好那些官差,带着一众锦衣卫森然离开。 而季望舒则回了车驾,命车夫前往提刑司。 楼上,看着季望舒的车驾渐渐驶离,叶品言紧紧握着的拳头松了松,唇畔,却勾出一抹森冷阴毒的笑意。 他该怎么报复令他身败名裂的臭丫头呢? 自然——也要让这个臭丫头同样身败名裂,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到了提刑司后,孙千户命人将那几个官差送去牢房,尔后看着陈子昂道,“说吧,你是哪里人氏?又有何冤情要诉?状告何人?” 陈子昂朝季望舒看过去,季望舒轻轻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他才揖拳道,“回大人,在下青州源江人,姓陈名子昂,为源江城无辜枉死的三千七百多平民伸冤而来,状告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 “你适才所说青州知府为隐瞒疫情才火烧源江城,什么疫情?又是如何会引发疫情的?这和青州提辖杨大人又有什么关系?”孙千户问得很是慎密。 陈子昂红着眼道,“这位大人,您想必知道,今年雪灾严重,源江城的雪灾又比别的地方更为严重,因着雪灾,整个源江城不但房子倒了,庄稼和牲畜都冻死了,人也冻死冻伤了泰半,死去的人无人掩埋,因此而引发瘟疫,县令大人在大夫诊断为瘟疫之后,就下令封城,并禀报给青州知府赵景明,那赵景明得知此事以后,竟不顾源江城中还有一半的人尚未染上瘟疫,伙同青州提辖杨高义一起出兵源江,将整个源江城一把火给烧了。” 孙千户听了心中暗惊。 今年雪灾严重他是知道的,可朝廷不是拨了银子赈灾吗?为何还会发生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陈子昂,本官且问你,源江县令他下令封城之后,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要火烧源江城,他身为源江城的县令,为何不反对?”对于源江县令下令封城的做法,孙千户并不反对,反倒赞同。 因为如果不封城,一旦疫情暴发祸及邻县,死伤只会更多。 这县令第一时间封了城,隔绝疫情传出源江城,并禀报给上司,说明这县令还是有头脑的,又为何会赞同青州知府和提辖一把火烧了整个源江城呢? 陈子昂眼里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他一路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都不曾流过泪,直到现在,他憋在肚子里的泪水,肆意的流了出来。 “大人,我那父亲,据理力争,只是他只乃区区一个县令,又如何能斗得过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两位大人?那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见我父亲不肯同意烧城,竟说我父亲也染了瘟疫,尔后就命人往城里洒了桐油后再命人放了火,可怜我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姐妹,以及源江城三千七百多百姓,皆被活活烧死!大人,您要为源江城死去的百姓伸冤啊!”他声嘶力竭的说着,说到最后,嗓子都嘶哑了,唯眼中的愤恨和怒火,熊熊不息的燃烧着。 听他说了源江县令的遭遇,孙千户亦是无比震憾。 县令虽只是五品芝麻官,可也是朝廷命官,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一把火把朝廷命官阖府都烧了? “陈子昂,你以上所说可是字字属实?无一虚假?”压下心中的震憾,孙千户正了面色看着陈子昂。 陈子昂猛然点头,“大人,草民所述,无一不实更无虚假,还望大人为源江三千多百姓做主!” “你是如何得知的?当时你不在源江城?”孙千户又问。 陈子昂回道,“回大人,草民过完年就去了青州的望江学院,收到家父传来的书信后草民就启程回源江,可到了源江才发现,整个源江已是一片熊熊大火,当天晚上,草民灌醉几个官兵之后,才得他们嘴里得知,青州知府和提辖贪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源江城才会引发疫情,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恐源江城的疫情引起朝廷的重视,从而查出他们贪墨之事,所以这才一把火烧了整个源江城,而草民的父亲,因为不同意烧城,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索性连草民的父亲也一并关在城内活活烧死。大人,您若不信草民所说可派人去源江城查看。” 一个县城,若是被一把光给烧光了,短时间里根本不可能掩藏过去。 孙千户听完陈子昂的述说皱了眉头,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实不相瞒,夜指挥使于昨日已然出京,这等大事,卑职只怕人微言轻,上达不到天听。” 他只是区区一个千户,是没资格面见君王的。 季望舒也知他的为难,心中略一思索便道,“孙千户,你去将黄都御史大人请过来。” 孙千户自也知道黄都御史的性子的,带了些许的为难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卑职去请,那黄大人只怕不会轻易答应。” “无妨,你去了黄大人府上,就说是我要见他,他会来的。”季望舒淡淡回他。 见她一脸信心十足的模样,孙千户虽不知原因所在,却也没有再问,匆忙退了出去。 “陈公子,整个青州郡,只有源江这个县城暴发了瘟疫吗?”季望舒淡淡看着陈子昂问。 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既然贪墨了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想必不止源江城没得到赈灾银,别的县城也肯定同样没有得到,源江城爆发了瘟疫,别的县城只怕也难逃天劫。 陈子昂默然无语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郡主,别的县城怎样草民不知,但还有赤庄,因为和源江离得最近,赤庄那边,草民离开之时,听闻赤庄也有人染了瘟疫,但后来怎样,草民一路躲藏着进了京城,却是无从得知的。” 听了他的话,季望舒心中便自叹了口气。 若赤庄也有人染了瘟疫,怕是整个青州郡,还会有更多的县城和村庄会染上瘟疫,而一旦瘟疫爆发,再想控制住疫情,那机会太过渺茫! “源江城的瘟疫,你父亲在信中可以提到过?”看着陈子昂,季望舒肃然问。 陈子昂点头,“回郡主,家父有提及的,家父说那瘟疫发作起来快则七八天死人慢则二十天,感染瘟疫的人虽并不是很多,但扩散得很快。” 扩散得快的话,陈子昂一路进京肯定用了不少时日,赤庄——只怕已经封城了。 “陈公子,你一路进京,用了多少时日?”季望舒皱着眉头问他。 陈子昂心中略略一算,便道,“草民一路都是跟着镖车,算起来应是用了大约二十来天左右,郡主,今日欲要置草民于死地的那些官差,草民听得出他们的口音,他们是青州口音。” 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的人竟一路追杀至京城,可见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应是贪墨了不少赈灾银,不然也不会派了人一路追杀。 “姑娘,陈公子的伤怕也得找个大夫看看。”看着陈子昂苍白的脸色和嘴角隐隐的血丝,白薇轻轻道。 季望舒这才注意到陈子昂过于苍白的面色,遂点头,召了个锦衣卫道,“去请个大夫过来。” 那锦衣卫就朝吴百户看了过去,吴百户轻轻点头,那锦衣卫大步离开去请大夫。 “陈公子,若回头你上了金銮殿见了皇上,可也敢将你刚刚所说全盘禀给皇上?”季望舒看着陈子昂,神色肃然。 陈子昂稍一犹豫,很是真诚地回她,“郡主,草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便是青州知府,进了金銮殿见了皇上,草民或许会因此而胆怯,但郡主请放心,草民便是再胆怯,也会将刚刚所说如实禀报于皇上。” 一想到有可能能进皇宫得见天子,陈子昂一颗心就忍不住‘怦怦’地跳。 害怕是肯定的,可是他连死都不怕了,又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 因着出了提刑司不远就有个药房,锦衣卫很快就将大夫领了过来。 那大夫苦着一张脸迈进提刑司,原以为是要为被刑供的犯人看诊,现在发现是给个眉清目秀的书生看诊,大夫就松了口气,上前把过脉后道,“大人,这位公子伤的并不错,不过是些皮肉之伤罢了,抹一些化瘀的药膏也就行了。” 提刑司多的是化瘀的药膏,就给了那大夫一个银锭子当是出诊费,那大夫哪敢要锦衣卫的银子,只连着摆手说不用,季望舒淡淡道,“给了你就只管收下。” 那大夫心里摸不准这玉雪可爱的小姑娘的身份,不过瞧锦衣卫恭敬的态度,大夫便没再推辞,接了银锭后,就由锦衣卫带了出去。 吴百户从袖里摸了一瓶药膏递给陈子昂,“拿着吧,这药膏可就咱们锦衣卫才有。” 陈子昂也不客气,伸手接了放进袖笼。 “夜大人去了哪里?”季望舒转头问吴百户。 吴百户忙俯耳过去,压低声音回她,“郡主,咱们大人奉皇上之命去了西北。” 西北? 季望舒心中一动,西北可是镇北王的封地,皇上命夜郡影去西北,想必是命夜郡影去查战北王了,难怪边墨砚前些日子也匆忙离开上京回西北,想必是西北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虽很想问皇上命夜郡影查什么,但陈子昂在,终究是不方便,因而就道,“吴百户,你找个人带陈公子下去抹药吧。” 吴百户知道她是想支开陈子昂好问自家大人去西北的事,就指着一个锦衣卫道,“老三,你带陈公子去偏厅上药。” 那老三就上前一步看着陈子昂道,“陈公子,请吧。” 陈子昂也觉得身上有些痛得难受,就起了身随他去了。 “吴百户,夜大人去西北查什么?”待脚步声远了,季望舒看着吴百户直接了当地问。 这屋子里都是自家人,吴百户也不怕,只压低了声音回她,“郡主,咱们大人去西北是查煤矿和银矿,前些日子那边传了些消息过来,咱们大人就离了京亲自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季望舒就明白过来,想必是为了上次吴都御史上上折弹劾兵部尚书尸位素餐扣发军晌,最后却牵扯出战北王手下十万安定军五年没拿朝廷军晌还安然无事的事情,建元帝怕是想知道战北王是不是偷偷开采了银矿,所以才有银子养着十万安定军。 只不过,西北盛产矿,皇上却只命夜郡影查煤矿和银矿,那想必别的矿场,是另安排了人去查。 “铜矿铁矿,皇上安排谁去查的?”季望舒问。 吴百户也没瞒她,回道,“除了煤矿的银矿是咱们锦衣卫的人在查,别的矿场,皇上命蒋统领去查了。” 蒋统领是禁卫军统领,皇上命他去查西北,自然也是因为信任才会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 “西北那边,可是煤矿出了事?”季望舒稍一思量,就有了答案,很是肯定的看着吴百户。 吴百户讶然的点头,“郡主,您是怎么知道的?” 季望舒淡淡地道,“银矿和铜矿铁矿都太过显眼,战北王没那么傻,会将主意打到这三种矿场上,煤矿寻常商户都可开采,且需求量又大,利润自然也不会少,且开采煤矿又没风险,即便查了出来,战北王也推得掉责任。” 吴百户深以为然的点头,难怪自家大人总说郡主多智近妖,如今亲耳听了,果然如此。 “可是煤矿出了牵连甚广的命案?”季望舒又问。 吴百户就一脸敬仰的看了过去,“郡主,您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季望舒瞥他一眼,淡淡地道,“若不是出了牵连甚广的命案,也用不着夜大人亲自走这一趟了。” 吴百户心下骇然的点头,只佩服地道,“的确,死的是皇商江府当家和西北富商巨贾章家当家的嫡长子。” 一个是皇商江府的当家,一个是西北第一商贾章家当家的继承人,也难怪夜郡影不得不出京去西北了。 边墨砚,怕也是因为此事而匆忙离京回了西北。 不过一下死了两个商贾巨头府邸举足轻重的人,这样的事,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怕是——有人精心谋划安排的,而目的再明显不过,定是冲着战北王府而去。 章家能成为西北的商贾巨头,不用猜也知道这章家的后台定然就是战北王府,至于皇商江家听命于谁,却是不好猜的了。 正寻思着,脚步声传了进来,却是孙千户带着黄都御史来了。 “不知郡主要见老夫所为何事?”黄都御史进来之后,先双目环顾四周后,才看着季望舒问道。 季望舒正眼看着他道,“黄大人,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贪墨朝廷下拨的赈灾银,导致青州郡源江县爆发瘟疫,源江县令上禀青州知府后,赵景明和杨高义担心源江疫情引起朝廷重视,故而一把火烧了源江县,源江县三千七百多百姓和源江县令皆被赵景明和杨高义活活烧死,此案重大,需得黄大人您上折弹劾。” 黄都御史只听得心惊肉跳,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为了瞒下贪墨之事,竟不惜火烧朝廷命官和三千七百多百姓,这胆子,当真是包了天了! ------题外话------ 谢谢纠结地伤心亲送的评价票~么么哒~ 狐狸开了新文~喜欢的亲可以先养着~ 另这文短时间不会结文~亲们放心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6 望舒进宫请旨 (二更) “吴百户,去将陈公子请过来。”季望舒说完又掉头看着吴百户道。 吴百户点头退出,没一会就带着已经抹好药且换了干净衣裳的陈子昂进来。 季望舒看着黄都御史道,“黄大人,事不宜迟,您这就带着陈公子和长安一起进宫吧,您若还有什么疑问,只管在路上问陈公子,青州那边的事,他最清楚不过。” “郡主您也要进宫?”一边听着的孙千户忍不住问。 这事由黄大人去弹劾最是妥当,郡主一个姑娘家掺合朝政,却是极为不妥的。 季望舒点头,“此次青州一案我一定得进宫才行,孙千户,你切记要将那几个官差看牢,切莫让他们出事。” 孙千户只好点头,“郡主放心,卑职一定不会让那几个人出事的。” 出了提刑司,黄都御史和陈子昂坐同一辆车驾,季望舒则带着白薇白芍上了自己的车驾,两辆车驾一前一后迅速驶向皇宫。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公公一见是黄都御史和长安郡主要进宫面圣,就命二人在宫门口侯着,他则去禀报皇上。 建元帝这会正在庄淑妃的永乐宫,听得黄都御史携了长安郡主求见,建元帝就不由有些好奇,命人去宣黄都御史和长安郡主进宫去御书房见驾。 “爱妃,你好生歇息,朕以后再来看你。”建元帝说完就起了身。 庄淑妃忙挺着大肚子就要起身,建元帝一手轻轻按住她,“你怀着龙嗣,好生歇着。” “臣妾恭送皇上。”庄淑妃如今行动也的确有些不便,得了皇上的开恩,就没起身只在床上温婉地看着建元帝。 建元帝出了永乐宫上了銮舆,直奔御书房而去。 到了御书房后,黄都御史和季望舒却还没到,建元帝进了御书房翻看起奏折。 “皇上,黄大人和长安郡主求见。”没过多久,公公尖细的禀报声传了进来。 建元帝放下手中奏折,“宣。” 黄都御史和季望舒带着陈子昂进了御书房。 “微臣参见皇上。” “臣女参见皇上。” “草民参见皇上。” 建元帝挥手,“都起来吧,黄爱卿,你今日进宫见朕,可是为何事而来?” 黄都御史忙揖手道,“回皇上,微臣进宫,实乃青州出了大事,微臣要弹劾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二人贪墨朝廷下拨的赈灾银,二人为了隐瞒贪墨一事,不惜火烧青州郡源江县城三千七百多平民百姓和源江城县令陈大人。” 在进宫一路中,黄都御史已经将整个青州的疫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为源江县令死动荣,更为源江三千七百多百姓愤怒,同时也明白长安郡主为何要他事不宜迟的进宫禀报皇上。 “真有此事?黄爱卿,你可有核实无误?”建元帝面带薄怒地看着黄都御史。 黄都御史轻轻摇头,“回皇上,微臣只是听了源江县令之子的述说,还没来得及去核实,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耽搁,这便携了陈县令之子进宫禀报皇上。” 说完他转头看着陈子昂道,“陈公子,请你将青州一事,如实禀报给皇上。” 陈子昂就跪了下来,深深嗑了一个头,然后将适才黄都御史教他怎么说的,一一述说出来,末了道,“皇上,草民进京之前,听闻源江县城隔壁的赤庄亦有人感染瘟疫,此瘟疫传染极快,草民由源江一路进京用了将近二十多天,只怕赤庄也已封城。” 西楚有朝规规定,一旦地方上瘟疫爆发,地方官需得在第一时间急时禀报天子,如今源江爆发瘟疫,建元帝却不曾收到任何折子禀明此事,可见是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两位官员齐心协力的按下了这事。 如今又听得赤庄也有人染上瘟疫,建元帝心头如何能不震怒。 “黄爱卿,朕赐你一道如朕亲临的金牌,你去青州给朕彻查。”建元帝说完,由书桌里拿出一面金牌递给全公公,全公公伸手接过行至黄都御史的身前呈给他。 黄都御史双手接过金牌道,“微臣一定不负皇恩,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建元帝看着他问。 黄都御史就道,“皇上,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狼狈为奸坑瀣一气,微臣即便有皇上您赐的金牌,怕也受制于人难以展开调查。” 他可只是一介言官,手无缚鸡之力,那青州知府就有几百府兵在手,更不提那青州提辖可还掌管着五百兵士,他这拿着一道如朕亲临的金牌去青州又能有什么用? 建元帝略一思索,沉声道,“朕再给你一道密旨,你可拿密旨去见青州卫所指挥使,命他协助你共查此案。” “微臣领旨。”黄都御史忙嗑头领旨。 建元帝则执了狼毫,一挥而就,然后拿出玉玺重重盖印,等墨迹干了以后,建元帝将明黄圣旨递给全公公,全公公接过圣旨行到黄都御史的身前,黄都御史一脸恭敬的接过圣旨放进袖中后道,“皇上,微臣此次前去,需得带上陈县令之子,他熟知源江和赤庄,有他在,微臣调查起来也方便很多。” “甚好。”建元帝轻轻点头,说完又看向季望舒道,“长安,你进宫见朕,也是为了此事吗?” 季望舒轻轻点头,“皇上,臣女今日于回府途中偶然撞见陈公子,听得源江和赤庄瘟疫爆发之后,臣女隐有担心,陈公子言瘟疫传染极快,臣女担心整个青州怕是都会爆发瘟疫,是故进宫请皇上开恩,准许臣女和黄大人一同前往青州。” 建元帝心中也有这个担忧,太祖开国之后,因为旱涝,西楚也曾爆发过一次瘟疫,当时遍地死尸的情景,史书上记载得很是清楚,那一年,太祖可是差不多用光了整个国库才安抚好天下苍生。 他可不想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长安,你去青州又能做什么呢?”建元帝揉了揉眉心,看着季望舒问。 不但建元帝好奇,黄都御史和陈子昂以及全公公,都甚是好奇,这么个小姑娘,明知青州疫情泛滥,她还巴巴的跑去做什么。 在几人好奇的眼光中,季望舒从容不迫的回道,“回皇上,臣女幼时曾在百花宴住了六年,这六年里,臣女曾跟无上师太学过医,臣女虽不敢自称医术精湛,可百姓有难,为君担忧乃臣女本份,还请皇上恩准。” 建元帝听了心中一动,看着她道,“长安,你可知一旦染上瘟疫,便是你也得隔离,若无药能治,只能生死由命,你一个姑娘家,虽会医术,可——” “皇上,臣女不惧死,臣女只担忧青州瘟疫爆发之后若不加以控制,这瘟疫会传遍西楚大地。”季望舒朗声道。 黄都御史的眼就红了,“皇上,郡主虽小,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青州疫情正如郡主所说一般,不能耽搁了,皇上就准了郡主吧。” 建元帝亦是感慨地看着季望舒道,“好,朕准了你,长安,你还有什么需求,一并说来给朕听听。” “皇上,此次前往青州,臣女一人肯定力有不逮,还请皇上由太医院中选十人和臣女一同前往青州,另请皇上下旨,青州及附近的城郡,药材一律不得涨价并得无条件供给臣女及众太医,违皇令者斩首示众。”季望舒将心中所思一一道出。 但凡有天灾时,自然就会有奸商,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可瘟疫爆发,若药材涨价或囤压不给,她便是有办法控制疫情,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建元帝却没想到她能想得这般周全,这么小的姑娘家,说得头头是道无一不合理,若非亲耳听到,建元帝当真不敢相信,这番周密的安排是这么个小姑娘家想到的。 “好,朕准了你。” 建元帝提笔,盖上玉玺,一道圣旨又已完成,全公公拿了圣旨递给季望舒,季望舒伸手接过却并没放进袖中,又道,“皇上,臣女还得向皇上讨个人。” “你说。”建元帝毫不迟疑地道。 季望舒道,“皇上,臣女需要星云大师和臣女一同前往,星云大师也精通医术,且又是得道高僧,有大师在,青州民心也能安稳。” 她说得合情合理,就冲着那一句能安稳民心,建元帝也会同意。 “黄爱卿,事关重大,朕这就选十名太医过来,你即日启程吧,朕命一百锦衣卫护送你等前往青州。”建元帝道。 黄都御史自是领旨。 建元帝就命人去传太医,又命公公去请星云大师。 吩咐完了之后,建元帝看着季望舒道,“长安,朕命人送你回府,你回府辞行收拾好行礼再进宫。” 季望舒应下之后,建元帝便命全公公去安排人送她回靖安侯府。 而此时的靖安侯府,老夫人和靖安侯正听着季五姑娘的话。 “祖母,父亲,蓉儿刚刚去了行云阁,甘草姐姐说大姐姐早早歇息了,可蓉姐儿却听门房说,大姐姐一早出了府,到如今都不曾回来,蓉儿心里担心,这般晚了大姐姐都不曾回府,可莫出了什么事吧?”一脸的担忧和焦灼的季五姑娘皱着眉头道。 老夫人听了就皱了眉,吩咐蓝嬷嬷道,“桂香,你去行云阁走一趟,看看舒姐儿到底有没有歇息。” 蓝嬷嬷应了退出福安堂。 老夫人则沉着一张脸闭了眼转着手中的佛珠,靖安侯亦沉着一张脸,却没说什么。 季五姑娘眼角瞄到老夫人和靖安侯的面色,心中却是无比得意。 可总算让她抓到长姐的不当言行了,如此深夜,一个姑娘家还在外面不曾回府,传了出去,长姐的名声可就毁了,一个姑娘家,只要毁了名声,就什么都没了! 没过一会,蓝嬷嬷一脸焦灼的迈了进来,“老夫人,老奴亲自看过了,大姑娘她,的确还不曾回府。” “荒谬!”老夫人听完,立马睁了眼重重拍向案几。 靖安侯忙安抚道,“母亲,您先别气,许是还在沈府。” “你就纵着她,都什么时候了?沈府还能留着人不放?”老夫人气急败坏地道。 她虽然不喜欢嫡长孙女,可却不想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败坏了名声,要知道,一个姑娘家坏了名声可不仅仅是坏的她一个人的名声,连带整个府里的姑娘名声都会受损,甚至连家风都会受损。 先前棠姐儿在宫中出事,老夫人就没少受气,若再出一个姑娘坏了名声,这满上京的勋贵世家,在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着呢! “祖母,您先别急,大姐姐出府这么久没回,服侍大姐姐的丫鬟想必应该知道些什么,不如将大姐姐的丫鬟请了过来问?”季五姑娘婉言劝道。 老夫人听了扭头吩咐,“桂香,你去带几个婆子,把服侍舒姐儿的几个丫头绑过来。” 蓝嬷嬷再次退了出去,老夫人心里急的慌,就忍不住揉眉心,季五姑娘忙端了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道,“祖母,您喝口热茶定定心神。” 老夫人接过茶盏啜了一口方才觉得心跳得没那快了,心道还是蓉姐儿孝顺,每时每刻都照顾着她这个祖母。 等了一会,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老夫人就正了身子望过去。 蓝嬷嬷一脸惊惶的迈了进来,“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这么晚归府,叫她来福安堂。”老夫人听了虽是松了口气,却还是很生气,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嫡长孙女。 季五姑娘垂眸掩了唇边的笑意,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大姐姐如何能躲过去。 “老夫人,是皇上命宫里的公公送大姑娘回府的,那公公说有皇上的口谕要宣。”蓝嬷嬷喘了口粗气,这才将话说了出来。 皇上送大姑娘回府的?还有口谕要宣? 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急了,可别真是出了什么事吧? 只是在急,也只能起了身前去大厅听皇上的口谕。 季五姑娘皱了眉,怎么都想不通,她那长姐,怎么就又进了宫由皇上派人送回府!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进了前院大厅,只见宫里的公公宫女和侍卫,却不见季望舒,老夫人虽想不明白,却还是朝季青城使了个眼色。 季青城收到后,就看着那公公道,“喜公公,这么晚了,皇上可是让您来宣什么口谕?” 喜公公笑咪咪地道,“侯爷,皇上命咱家来告诉您,郡主即日起和黄都御史大人一同前往青州,您啊,可就放宽心,郡主是奉皇上之命去的。” 让舒姐儿跟个御史去青州? 季青城一时有些懵逼,皇上派御史去青州他能明白那是为了朝政,可舒姐儿一个姑娘家,去青州能干啥? “喜公公,皇上命小女去青州,可是为了何事?”想不通的季青城就看着喜公公问道。 喜公公摇头,“侯爷,咱家也不知道,皇上的安排自然有皇上的用意,您啊,就别担心了,有黄御史在,郡主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季青城由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进喜公公的手中,“喜公公,大晚的劳您跑这一趟,些许薄礼,您拿着喝茶。” 喜公公笑咪咪的收下,冲着这张银票的份上,他又道,“侯爷,皇上可是赞了郡主巾帼不让须眉,您啊,这就不用担心郡主了,郡主往后,是个有大造化的。” 巾帼不让须眉? 季青城在心中琢磨了几下也没能琢磨出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夸舒姐儿,不过既然这喜公公说舒姐儿往后是个有大造化的,想必皇上是看重舒姐儿的,只要不是因为惹了事被皇上送回靖安侯府就好! 那边季望舒已经收拾好,陆妈妈和甘草茯苓和白芍四人手中各拿着个包裹,白薇则拎着笼子,笼子里的七七很是兴奋的拍着翅膀,行至老夫人身前,季望舒福了一礼道,“老夫人,侯爷,长安奉皇上之命前往青州,就此辞行,希望长安回来之时,行云阁不曾少一人也不曾伤一人。” 她去青州,总不能将整个行云阁的丫鬟都带上,可她这一离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心中也担心叶氏会趁她不在时,出手对付行云阁留下来的人,所以只能暗暗威胁老夫人。 她可是奉皇命去青州的,若她回来后,她的人少了或是伤了,这笔账,总该是要记在靖安侯府的。 老夫人是个精明的,自然听出她话中的威胁之意,沉着一张老脸道,“舒姐儿,既是皇上命你去的,你只管宽了心去,行云阁这边,祖母会帮你看顾着的。” 靖安侯也道,“舒姐儿,你放心去吧,为父也会帮你看着的。” 这也算是一个承诺了,季望舒就转了身看着喜公公道,“公公,咱们就这回宫吧。” 喜公公轻轻点头,“郡主,请。” 看着季望舒一行人和宫里公公宫女侍卫离开大厅,季五姑娘就气得几欲呕血。 怎会这样? 皇上怎会这般看重季望舒? 皇上难道忘了,季望舒身上可有陆氏一半的血! 皇上命季望舒去青州,到底是什么事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057 青州赈灾人选之争(一更) 黄都御史和长安郡主及星云大师带着十名太医连夜启程前往青州的事,在第二日早朝上,建元帝大发雷霆之斥责户部尚书后,文武百官尽皆知晓。 被建元帝斥以尸位素餐的户部尚书跪伏于地,涕泪纵横地道,“皇上,老臣将赈灾银子下拨给各州郡就曾千丁万嘱需得尽力赈灾,老臣也想不到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竟连赈灾银也敢贪墨,老臣失职,老臣愿领罪。” 不得不说,户部尚书是个精明的,嘴里说着愿领罪,可只是失职之罪,失职之罪和渎职之罪相较可就轻得多了。 “皇上,微臣窃以为,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贪墨赈灾银并火烧百姓罪不可恕,但眼下当务之即,应该先谴重臣前往青州郡安抚民心,并再次赈灾。”右相李季方出列,恭声禀报。 建元帝脸上怒气稍减,看着李右相道,“爱卿此言甚合朕意,只是这次赈灾再不能出什么纰漏,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给朕?” 右相心中略一思量后又道,“回皇上,此次赈灾一则要安抚民心,更要查处青州有多少官员参与贪墨,微臣以为,由太子殿下前往青州最适合不过,太子殿下亲自赈灾,一则可显皇上您爱民之心,二来可让天下百姓看到,皇室与百姓同甘共苦。” 让太子去瘟疫爆发的青州郡? 建元帝不由皱了眉,眯了眯眼看着右相,没有点头也没摇头。 “皇上,微臣不赞同,青州瘟疫爆发,如今又还没研制出可治瘟疫的良药,岂能让太子殿下以身冒险!”镇国公出了列,满脸的不赞成。 镇国公乃皇后胞兄,是太子殿下的舅舅,他不愿太子殿下冒险却是情理所在。 建元帝轻轻敲着龙案,还是没有吭声,半晌之后,转头看着李右相道,“右相,国公之言,右相有何意见?” 李右相道,“皇上,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眼下青州情况紧急,微臣才提议由太子殿下亲自赈灾,当然,若皇上您也不放心,此事亦可交由三皇子殿下。” 李右相的意思很明显,这次要安抚住民心,就需得派皇子亲自赈灾,您若舍不得太子殿下,三皇子也行。 只是他这话一出,宣平侯的嘴就给气歪了。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李季方,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太子殿下以身冒险,从一开始,李季方就算计着让三皇子去青州郡赈灾,他一开始抛出太子殿下,不过是知道皇上和镇国公都不会同意让太子殿下以身冒险,所以,在皇上和镇国公反对之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抛出三皇子。 太子殿下不能冒的这个险,凭什么让三皇子殿下去担这个风险? 太子殿下是皇上您的儿子,三皇子难道就不是您的儿子吗? 宣平侯当即出了列,“皇上,微臣以为,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三皇子殿下,都不能这般冒险前往青州郡,微臣以为,皇上可由宗亲里选一位代表皇室前往青州郡。” 宣平侯是敬妃娘娘的胞兄,他出来替三皇子说话,也是合情理的。 建元帝膝下子嗣单薄,统共也就四个皇子,是以他心里,委实也不愿派自个儿子前往青州的,宣平侯的提议,倒是为他解了难。 “李右相,宣平侯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同意?”建元帝很是温和地看着李右相,只眼底却有着一抹精光。 李右相心中权衡再三,揖手道,“回皇上,宣平侯的提议比微臣的提议更好。” “那两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给朕?”建元帝的脸色更是温和了。 满朝文武大臣看着脸色温和的建元帝,心中却开始嘀咕起来。 今上即位时,就已经将他自个的亲兄弟杀的没剩几个,皇室宗亲里,如今还在京城的屈指可数。 一是平南王府的世子贺兰霁;二是宣亲王府的世子贺兰离墨;至于第三个,被皇上罚去守皇陵的齐亲王。 齐亲王此人,虽是宗亲,可却没一点皇室宗亲的风姿,更何况,他已经被贬为庶人,所以齐亲王肯定不是合适的人选了。 剩下平南王世子贺兰霁和宣亲王府世子贺兰离墨二选一。 平南王膝下共有三子,宣亲王府如今可统共只剩贺兰离墨一根独苗,显然,宣亲王老王妃是不愿自个独孙冒这个风险的。 “回皇上,微臣以为,平南王世子贺兰霁可担此任。”李右相给了答案。 建元帝眸光一闪,转向宣平侯,“宣平侯,你呢?你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给朕?” 其实宣平侯心里也是赞同由平南王世子前往青州赈灾的,可他是个聪明人,皇上听了李右相的提议还来问他,代表皇上心中并不赞同让贺兰霁前往青州赈灾,不是贺南霁的话,那就只剩下一个人选了,宣亲王世子贺兰离墨! 可他若顺了皇上的意思举荐宣亲王世子贺兰离墨,不用说肯定是将宣亲王府得罪得透透的了。 把人家三代独苗送去瘟疫爆发的青州,你还能指望人家不恨你? 一时间宣平侯左右为难,为了三皇子殿下,他还想拉拢宣亲王府呢,可没想把宣亲王府给得罪得透透的。 “怎么?爱卿为朕想出了这个办法,心中却是没有合适的人举荐给朕?”看他半天不吭声,建元帝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宣平侯顿时吓得一抬头,迎上建元帝看着他的那阴鸷的眼神和下抿的嘴唇,他便有再多纠结,也不敢迟疑了,忙不迭地道,“回皇上,微臣以为,宣亲王世子更适合前往青州赈灾。” 见他终于说了出来,建元帝下抿的嘴唇总算微微上翘,淡淡问,“爱卿说宣亲王世子比平南王世子更适合前往青州赈灾,却是为何?” 既然要让宣亲王府三代独苗去青州赈灾,总得说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出来,这才能服众,也才能堵宣亲王老王妃的嘴。 宣平侯自然也明白皇上问这话的用意,心中反复斟酌过后,就选了最合适的理由道,“回皇上,从前西北旱涝,先宣亲王治理得很好,所以微臣以为,宣亲世子比平南王世子更懂如何赈灾。” 建元帝轻轻颔首,道,“这样啊,朕也记得确有此事,如此看来,宣亲王世子的确更适合,右相,你可有意见?” 李右相轻轻摇头,“微臣并无,只不过事关重大,微臣愿自请前往青州,协助宣亲王世子共同赈灾,还请皇上恩准。” 皇上都由爱卿改为右相了,他能不识趣一点吗? “爱卿为朕分忧,果然是朕的肱骨之臣,来人,传朕旨意,拨银十万,着宣亲王府世子贺兰离墨和李右相即日起前往青州赈灾。”见李右相也点了头不说,还自请前往瘟疫蔓延的青州郡赈灾,建元帝心中对李右相的评价又高了一层,甚是满意的下旨。 散了朝后,叶左相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寻后花园的湖畔老太爷。 叶老太爷自打致仕后,最喜做的事,便是钓鱼,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 只是今天,陪着他一起钓鱼的,还有叶品言,叶老太爷脚边的木盆里,装了不少被钓起来的鱼,而叶品言脚边的木盆里,却只有一条,两相对比,悬殊相差很大。 “品言,钓鱼最讲耐心和一个稳字,你还是太年轻了,心浮气躁乃大忌啊。”叶老太爷一手端着钓鱼竿,一边语重心长地看着叶品言道。 叶品言看了看脚下的木盆,一脸羞愧地回道,“祖父教导,孙儿谨记于心。” “光谨记还是不够的,你还得做到心平气和,于不动声色中布下棋局,并将对手引至你想要对方去的陷阱,最后才能稳操胜券,知道了吗?”叶老太爷不辞辛苦的循循善诱。 叶品言在心中将祖父的话仔细咀嚼,良久才郑重地点头,“孙儿知道了,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会改。” “知道了就好,那季望舒不过是个丧妇之女,你却是咱们帝师叶府嫡长孙,你和她硬拼,她一个破烂的瓦罐碎了有什甚可惜?可你呢?你是上好的玉瓷,却和一个破烂的瓦罐拼个粉身碎骨,是你亏了还是她赚了?你好好想想。”叶老太爷手中的鱼竿晃了晃,显是又有鱼咬了鱼饵,他却一动不动,只紧紧盯着湖面。 叶品言脸上的羞愧愈发明显,嚅了嚅嘴唇他道,“祖父,孙儿明白您的道理,只是她害得孙儿身败名裂,若不让她同样身败名裂,孙儿心中这口气,咽不下。” “她害你至斯,你以为,祖父就会这样算了?”叶老太爷手中的鱼竿再次晃动,说时迟那时快,叶老太爷猛地提起手中鱼竿,就见那鱼钩上,一条大锦鲤正痛苦的蹦跶着。 叶老太爷收回鱼竿,将锦鲤由鱼钩中解下,尔后将鱼抛落湖中,他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些,才转了头看着叶品言继续道,“祖父是不会放过她的,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生读书,等待来年的科考,莫要因为仇恨分了神误了你自己的前程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你若一心只想着报仇却误了你自己的前程,就算你报了仇,你心中又能开怀?” 叶品言一愣,想了半天,良才才回道,“不能。” 他可是帝师府的嫡长孙,若是科考失利,谁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评论他! “所以,你如今就收了心好好温习功课,为来年的科才准备好,至于那个丫头片子,就交给祖父和你父亲去安排,花灯节那晚,祖父虽是失了手,等下一次,祖父就会安排得更慎密,你就不要去想这些了,知道了吗?”叶老太爷目光严厉的看着他道。 叶品言向来敬畏祖父,被祖父这么严厉的盯着,他忙点头,“祖父放心,孙儿会按您说的去做,只是祖父,那丫头不但身边的丫鬟会武功,那丫头自己,一身武功怕也是不错的,您可要小心。” “那丫头会武功?你从哪里听说的?”叶老太爷就皱了眉看着他问。 叶品言正欲回他,却听得脚步声传来,他扭头看过去,却见自个父亲一脸焦躁的大步而来。 “父亲,出事了。”叶左相行了过来就道。 叶老太爷面色一凝,看着他问,“出了什么事?” 叶左相抹了抹额头因为走得急冒出来的汗,顺了几口气才道,“父亲,我记得,青州知府是父亲的门生?” 青州知府? 叶老太爷在心中想了想,不是很肯定的问,“你说的可是赵家那长子?” “是的,赵景明,父亲可还记得?”叶左相忙点头问。 叶老太爷点头,“记得,他出了什么事?” 叶左相叹了口气,“父亲,青州有人进京告了御状,说他和青州提辖贪墨了赈灾银,因为他贪了赈灾银,所以青州那边瘟疫爆发,而他和青州提辖为了将此事瞒下去,竟命人放火烧了整个城,据说烧死了三千七百多平民百姓,连那县令也被他活活烧死。” “糊涂东西,他也是赵家的人,怎的眼皮子却浅到这种地步,连赈灾银他都敢贪墨!”叶老太爷听了就沉了脸,只气得脑门突突的跳。 叶左相也是一脸的愤愤,“父亲,那赵景明,从前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如今更犯下这样的罪行,皇上昨儿晚上就已命一百锦衣卫护送黄都御史前往青州彻查,咱们府上若是和赵府有什么书信往来,得赶快清理。” 一听建元帝派的是黄都御史去彻查青州案,叶老太爷的脸色就更发不好了。 这黄都御史出了名的清正,他去青州,定能将赵景明和赵家查个底朝天,叶府这些年和赵家没少往来,赵家若倒了,肯定会求到叶府,若叶府不出手相救,谁知道赵家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皇上就只派了黄都御史一个人去青州查案?”叶老太爷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 叶左相忙摇头,“父亲,昨儿晚上,黄都御史和季望舒还有星云大师带着十个太医连夜启程前往青州,可是今天早朝,李右相提议让太子殿下前往青州赈灾,镇国公给驳了,后来李右相又提议由三皇子去青州赈灾,却又被宣平侯给驳了,后来宣平侯提了个建议,让皇上由宗亲里选一人代表皇室前往青州赈灾,李右相举荐的人是平南王世子,宣平侯举荐的是宣亲王世子,最后皇上定的是宣亲王世子前往青州赈灾。” 一袭话内容太多,叶老太爷却抓住了重点问,“朝阳,皇上为何会让季府那丫头也跟着去青州?难不成这事和她有什么牵扯?” 叶左相点头,“父亲,我听说,青州那进京告御状的书生是季府那丫头出手救下的,原本赵景明派了人追杀那书生,那书生运气也好,直到进了京,才被那些人发现,正准备将他打死时,季府那丫头看见了,就出手救了那书生,皇上派这丫头去青州,听说是这丫头在百花庵时跟着师太习过医术,青州如今瘟疫爆发,这丫头去既然还敢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祖父c父亲,季府那丫头昨天出手救那书生时,我却是亲眼看到的。”听了自个父亲这番话,叶品言心里就有些后悔,早知道昨天就应该想办法不让那丫头把人给救了去。 叶老太爷和叶左相双双看着他,“昨天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 叶品言就将他昨天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后来是锦衣卫的孙千户来了,把那青州书生带走了,季府那丫头,也跟着去了。” “父亲,季府那丫头,几次三番坏我们的事,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她——”叶左相听完来龙去脉,对季望舒的厌憎更上一层,看着叶老太爷悄声比划了一个手势。 叶老太爷捋了捋胡须,眼中精光闪灼,半晌才道,“朝阳,眼下当务之急,不在于季府那小丫头,而是赵府。” 一听老太爷说到赵府,叶左相也不由点头。 的确,比起季府那小丫头,赵府的事情,才是最紧要的。 一边听着的叶品言,垂着头却是盘算着自个的心事。 那丫头竟然去了青州,青州如今瘟疫蔓延,若他派了人去使点小手段,让那臭丫头染上瘟疫,是不是很容易呢? 宣亲王府,因着一大早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老王妃心里就有些隐隐的不安。 而这不安,在王府的管事禀报说宫里来人宣旨之后,终于落定。 喜公公将圣旨念完后将圣旨递给贺兰离墨,尖着嗓子道,“世子,接旨谢恩吧。” 贺兰离墨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揣进怀中,然后道,“微臣领旨,皇上万岁。” 老王妃朝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就拿了一个锦囊递过去,“公公,些许薄礼,您拿着喝口茶。” 喜公公笑咪咪的收下,手指轻轻一捻,见里面却是几颗圆珠子,宣亲王府给的珠子,自然是价值不菲的,喜公公脸上的笑意愈发的亲切,看着老王妃道,“老王妃,虽然青州如今疫情严重,可您啊,也别担心,昨儿晚上,皇上就已经命黄都御史还有长安郡主和星云大师带着十位太医一同前往青州了,咱家听说,长安郡主是自请去的,可见医术精湛,再说还有星云,所以您呐,只管放宽了心。” 一袭话倒是让老王妃真的宽了不少心,喜公公不了解季望舒,她却是了解的。 那小丫头智多近妖,她既然敢自请前往疫情严重的青州,就说明这小丫头心里有一定的把握,这小丫头有把握,墨然去了青州,她也能放心一些。 只是,好端端的,皇上怎会想到派墨儿前往青州赈灾呢? “喜公公,皇上只派了墨儿一人去青州赈灾吗?”老王妃满脸担忧地问。 喜公公忙回她,“老王妃,还有右相大人,皇上命右相大人和世子一同前往青州,协助世子共同赈灾。” 一听有李右相陪同,老王妃这颗心又更安定了一些,笑道,“辛苦公公了。” 喜公公只摇头道,“这是咱家的本份,当得老王妃您这一声辛苦,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告辞。” 送走了喜公公一行人,老王妃就略带担忧的看着贺兰离墨道,“墨儿,此去青州,风验甚大。” 带着十万赈灾银上路前往青州,这一路上不必想也知道不会太平,就算一路有惊无险到了青州,那瘟疫也是说不准的,万一墨儿染上瘟疫,那可怎生是好? 贺兰离墨看着她轻轻安抚,“祖母,您不用太过担心,有郡主和星云大师,一定能研制出良药救治灾民,再说了,还有李右相大人陪孙儿一同前往青州,李右相的为人,祖母您难道还不知道吗?” 老五妃听了便点头,“亏得是他,若换个别人,祖母这心里,就不会放心了。” “祖母,您就放心吧,孙儿这就去收拾一下,等到了青州,孙儿会给您递信的,您放心。”贺兰离墨又道。 老王妃便自点头,“到了青州,记得先找郡主和星云大师问问清楚,再决定怎么赈灾。” “好。”贺兰离墨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 ------题外话------ 亲们可以把狐狸的新文先养着~ 此文是主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58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二更) 离开上京城已经十天,黄都御史一行人进了石子河城,护送他们的锦衣卫已完全没有了当初的蔑视。 皇上命他们护送一个文官一个小姑娘加一个和尚和十个太医去青州,一开始他们以为最先撑不住的会是小姑娘,但结果却是,最先撑不住的是太医们,这次进城休息,也是因为这十个太医一个个叫苦连天,哭着求黄都御史暂停赶路休息半天。 而他们以为会最早哭求的小姑娘,却脚步轻盈的下了马车照顾这十个太医,小小的身板,蕴藏着他们看不懂的坚毅。 “黄大人,太医们的身子,的确撑不住了,若不让他们好生休息,只怕到了青州,他们也病倒了。”给十个太医把完脉后,季望舒就寻了黄都御史,说出她自己的看法。 黄都御史也知她说的是真话,这十个太医,一大半都上了年纪,让他们舟车劳顿,的确是苦了他们了。 “郡主,我也知道辛苦了他们,只是——青州那边只怕已经不能再拖了。”揉了揉眉心,黄都御史很是无奈的看着季望舒。 一边的陈子昂也赶紧点头道,“是啊,郡主,赤庄那边只怕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季望舒看着黄都御史脸里的血丝,太医们纷纷撑不住,黄大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硬撑着,他眼里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是太过劳累造成的。 想了想,她道,“我倒是有个办法,需得大人同意才行。” 黄都御史忙问她,“什么办法,只管说出来。” “白薇,去将马总旗请过来。”季望舒扭头吩咐。 白薇点头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带着马总旗进来了。 “郡主,您找卑职可有何事?”马总旗打心眼里佩服这小郡主,是以神色之间亦是一片敬重,在听白薇说郡主请他,他二话不说就跟了过来。 季望舒道,“黄大人、马总旗,是这样的,太医们的身子骨撑不下去了,可青州郡的疫情也不能拖,所以我想分成两路,马总旗您将一百锦衣卫分成两队,每队五十人,一队护送我和黄大人前往青州郡,至于另一队,则留在这里,等太医们休息半天之后,再护着太医们赶路,如此可好?” 黄都御史毫不犹豫的点头,“此法甚好,我赞成。” 马总旗想了想道,“郡主,您真的不休息半天再赶路吗?” 季望舒轻轻摇头,“事不宜迟,青州郡的百姓们,等不起了。” “好,既然郡主决定了,卑职这就下去安排。”听了她这一句青州的百姓们等不起了这话,马总旗心中激动,起了身就出去安排。 季望舒又看着黄都御史道,“大人,我身边的管事妈妈和两个丫鬟只怕也要留下休息才行,我也先去安排。” 黄都御史点头,季望舒出了房回到自己那间房,将陆妈妈和甘草茯苓叫过来道,“陆妈妈、甘草茯苓,这一路辛苦你们了,如今太医们要休息半天,我和黄大人不能休息只能继续赶路,你们三个就留下来照顾太医们,等太医们休息好了,你们再和太医一起出发。” “姑娘,我们不用休息,我们要随姑娘您一起赶路。”陆妈妈很是坚定地道。 甘草和茯苓亦跟着道,“姑娘,陆妈妈说的对,我们要随姑娘一起。” 季望舒柔和的看着她们道,“我知你们是担心我,我身边有白薇白芍二人照顾,你们大可放心,若是这样赶路,你们到了青州就病倒,于我而言反是不好,且太医们也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你们留下来照顾他们,等太医们好了就随太医一起出发前往青州。” 知道姑娘性子说一不二,陆妈妈和甘草茯苓也不再多说,只红了眼收拾行礼。 这边安排妥当后,季望舒又去了太医们那边,将来意禀明之后,一众太医的脸上,就有了些许的羞愧,小郡主都不曾喊累,可他们却撑不住了,说起来,到底还是他们没脸。 “大人们不必觉得羞愧,大人们年事已高,长安身子骨健壮占了优势,此次青州一行,以后还要仰仗各位大人医治百姓们,长安先代青州百姓谢谢诸位大人肯不远千里来青州。”说完季望舒端端正正的给太医们福了礼。 太医们心里又是羞愧又是感动,为首的方副院正就道,“郡主您也是为青州百姓而来,我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乃是本份,当不得郡主这一声谢。” 青州疫情严重,他们身为太医前往青州乃是他们职责所在,郡主乃大家闺秀,这样的事原本和她无关,可她为了青州百姓却自请前往青州,这才是真正为百姓所想。 “方院正,长安这就先行一步,告辞。”季望舒淡淡道。 方院正忙揖手,“郡主请。” 季望舒和黄都御史及陈子昂上了各自的车驾,在五十锦衣卫的护送下再次启程。 又赶了两天的路后,离青州愈来愈近,可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按说现在离青州这么近了,应该会有青州郡的消息传来,可是还是没有。 这让黄都御史和季望舒心里,更是担忧。 瘟疫爆发这等严重的事,离青州郡这么近的城都没收到风声,只能说,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瞒天过海的本事远超他们想像。 怀着浓浓的担忧又赶了两天的路,终于到了上平县。 上平县属于青州君管辖,也是离青州城最近的县,到了上平县后,季望舒发现,整个县城戒备森严,出入都要检查不说,守门的卫兵还盘问得很是仔细。 “你们是哪里来的?又往哪里去?”轮到季望舒这行人进城时,守门的卫兵先看了一眼庞大的队伍,然后才小心冀冀地问。 虽是一个小县城守门的卫兵,可那五十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威风凛凛地护在左右两侧,卫兵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认得出只有当朝锦衣卫才能穿飞鱼服系绣春刀。 不过虽然心中清楚,可该问的还是要问,这是上头交待下来的。 “我等奉皇上之命前往青州彻查疫情,这是圣旨,尔等速速放行。”黄都御史不愿耽搁时间,直接了当地掏出袖中圣旨。 那卫兵一听是奉皇上之命而来,赶紧道,“这位大人,这个咱们可做不了主,还请大人您稍候片刻,容小的去通知县令大人。” 不想一守门的卫兵都不把圣旨放在眼里,黄都御史就冷笑起来,朝马总旗望过去道,“马总旗,似这般不将圣旨放在眼中的人,该当何罪?” 马总旗打马前来,冷冷看着那卫兵道,“本官乃锦衣卫总旗,奉皇上之命护送黄都御史和长安郡主前往青州彻查疫情,尔等速速让开,休得阻拦。” 马总旗浑身杀气腾腾,那卫兵只吓得身子簌簌发抖,却还是不肯放行,只仰着头道,“这位大人,没有县令之命,小的委实不能放你等进城,还请大人稍——” 不等他话说完,马总旗已抽出腰中的绣春刀,刀光闪过,一颗人头滚落在地,马总旗高声道,“我等乃奉皇上之命前往青州彻查疫情,若有敢阻拦者,先杀后奏。” 那一众守门的卫兵见队长都被直接砍了头,哪还敢再阻拦,一个个忙不迭的开了城门,唯恐开得慢了,下一个被砍头的,就是他们。 因着这小小的插曲,进了上平县后,黄都御史和季望舒都没有在上平县停留的打算,只催着车夫急速赶路。 只是才刚驶到西城门,就被一队卫兵拦住。 “钦差大人,下官乃上平县令,还请钦差大人留步。”被卫兵们簇拥在中间的中年男人迈了出来,很是恭敬的道。 黄都御史掀开车帘,冷冷看着那上平县令道,“你既是县令,便知本官奉皇命前往青州彻查疫情一案耽搁不得,又为何要带了兵阻拦本官?” 那县令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钦差大人何出此言?青州郡何曾有疫情一说?大人莫不是被哪个书生给哄了吧?”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待本钦差去了青州一查即知,让开。”黄都御史很不耐烦地看着那县令。 那县令却是不曾让开,又赔了一脸的笑道,“钦差大人舟车劳顿,下官为钦差大人准备了宴席,大人请先用了餐再赶路也是不迟。” 黄都御史板着脸道,“谢县令大人款待,本钦差已经用过了餐,就不去了,请大人让开。” 见他态度强硬,县令眼珠一转又道,“钦差大人您受得住一路跋山涉水不辞辛苦,可郡主想必是承受不住的,您就是为了郡主着想,也应该稍作停留才是。” “本郡主哪有那么娇气,青州疫情刻不容缓,本郡主别说不累,就是累也不能多留,你身为上平县令,这般阻拦本郡主和黄大人前往青州,就不怕本郡主治你一个拖延之罪?”季望舒掀开车帘,清冷疏离的眸光扫向上平县令。 县令没想到这么小的姑娘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当下就愣住了。 “上平县令,本官问你让还是不让?”马总旗不耐烦了,单手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冷冷看着上平县令问。 县令瞄了瞄他握着绣春刀柄的手,毫不怀疑,他若敢摇头说不让,这马总旗手中的绣春刀只怕就会落在他脖颈,想了想才刚被这马总旗砍了人头的卫兵队长,县令忙挤出一个笑道,“让,让,自然是让的,既然钦差大人是奉皇命,下官哪敢阻拦。” 说完他退至一边,他退了,那一队卫兵自然也跟着退到一边了。 黄都御史放下车帘,心中却又更担忧了。 青州的疫情只怕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不然这上平县令也不至于几次三番想要阻拦他。 马总旗大手一挥,“启程。” 车队再次前行,扬起一股灰尘腾腾而去。 看着车队渐行渐远,上平县令皱起了眉头。 他拖不住钦差大臣,知府大人和提辖大人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是,那又怎样呢? 只要钦差大人进了青州郡,知府大人和提辖大人就自身难保,又哪来的时间对付他! 要怪,只能怪知府和提辖大人手下那些官差太过窝囊,连个书生都抓不住,生生让那书生进了京告成了御状,若一早把那书生解决了,皇上又哪会知道青州疫情,又哪会派什么钦差大人过来! 冷晒一声,上平县令慢慢转了身子,回了自己的府邸。 车队马不停蹄的奔了一天,总算是到了青州城。 守城的卫兵看过圣旨以后,倒没敢拦着,命人放了行。 只是这城进得太过简单,反倒让黄都御史留了个心眼,进城之后,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道,他命人问清楚知府官衙和府邸之后,却并没有前往知府官衙和知府的府邸,反倒寻了马总旗过来。 “黄大人,您寻卑职过来,可是有事?”马总旗下了马问道。 黄都御史点头,“马总旗,你可知青州卫所在哪里?” 马总旗点头,“卑职知道,就在城北,大人可是要先去卫所?” 黄都御史点头道,“正是,这一路行来本官心里略有不安,这青州郡太安静了些,本官想先去卫所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好,大人请跟我来。”马总旗说完又翻身上马,打马前行。 车队紧紧跟在他身后,而打从他们进了城后就一直盯着的人,看着车队离去的方向,也转了身。 青州知府府邸,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坐立难安的等着。 没过一会,有人进来禀报,“大人,那钦差大人没往官衙去,也没往您这府邸来,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应是去了卫所。” 去了卫所? 赵景明和杨高义交换一个眼神,赵景明挥手,“你先退下,给我盯牢点。” “这次来的,听说是黄文黄都御史,你们赵家,可有什么法子拉拢他?”杨高义阴着一张脸看着赵景明问。 赵景明皱眉摇头,“那黄文是出了名的公正清廉,整个京城都没一个人能拉拢他,这法子,是行不通的。” “那你说,还能有什么法子?”杨高义没好气的瞪了赵景明一眼。 事到如今,杨高义心里不是没后悔的,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 赵景明却不像他那般焦躁,只端了杯茶啜了一口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赤庄已经封城,瘟疫爆发乃天灾,与我等何干?那黄大人若是个聪明的,自然有他一条活路,他若是以为奉了皇命有了圣旨就无所顾忌,我倒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他说得轻轻巧巧,杨高义却听得心惊胆战。 睁大了眼睛瞪着赵景明,杨高义想,赵景明就是个疯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一个区区知府,就想和皇上做对,还说什么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皇上伸伸小指头,就能碾压他这区区知府,他还自诩为强龙压不住的地头蛇!不是个疯子还能是什么? 这一刻,他心里无比后悔当初不应该听信赵景明的话,说什么古往今来,赈灾银子就是拿来贪墨的,说什么赈灾银子贪墨了也没人知道,说什么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眼下呢? 皇上都派了钦差大人前来青州彻查了,这若还不叫大事,还有什么才能叫大事? “赵大人,黄大人他们一行人去了卫所,卫所可有几千兵士,我手中区区几百兵士是根本不可能抗衡得住的!”肠子都要悔青了的杨高义大声道。 他当初是油蒙了心,才会信了这赵景明的话! 赵景明抬起头,凉凉地看他一眼,“你——怕了?” 我当然怕了! 这可是全家抄斩的大罪,怎能不怕! 难道你就不怕?你赵家的人可比我杨家的人多了去了! 杨高义心中叫嚣着,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郑重点头,“不瞒赵大人,我这心里的确是有些害怕的,毕竟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可是怕,又能改变什么吗?不能,所以,只要赵大人您能想出个法子,我自然也是要跟着赵大人您的。” 见他坦然承认怕了,赵景明就‘吃吃’的笑了起来,看他笑,杨高义心中恼怒,沉了脸看着他。 “杨大人莫要慌,本官既然敢做就不怕出事,你怕什么呢?你放心吧,青州的天不会变,依然会是你我二人的天下的。”赵景明信心十足地看着他。 杨高义真想一拳擂过去,看能不能擂醒他。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这青州的天不会因为钦差大人的到来而改变? 他是哪来的自信,觉得出了瘟疫这样严重的事情,皇上不会罢他二人的官治他二人的罪? 看他一脸不信的表情,赵景明也不慌,只又道,“你且拭目以待,看看这青州的天会不会变。” 见他胸有成竹,杨高义又不由信了几分,暗道,他怕是早有应对之策,不然也不至于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 罢了,也只能相信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59 赤庄之梦(一更) 青州卫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共人五千兵士。 迎接黄都御史一行人的,是青州卫的指挥使,师湛。 “师湛见过钦差大人。”目若朗星,长眉入鬓的师湛行起礼来,也自有一股温文尔雅之姿,单从容色上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俊秀男人,竟是青州卫指挥使。 黄都御史回了一礼,“师指挥使,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一事要相询。” 师湛薄唇轻挑,“黄大人请问,师湛定知无不言。” “源江瘟疫爆发,青州知府赵景明伙同青州提辖杨高义火烧源江城,可确有此事?”黄都御史目光灼灼盯着师湛道。 师湛剑眉上挑,眉目一片震惊,“钦差大人,这却是从何说起?卑职只听闻赤庄瘟疫爆发,赤庄县令下令封城,源江城之事,卑职却是不曾听闻的。” 他神情真挚不似作假,又听得他提及赤庄已经封城,黄都御史忍不住皱了眉道,“赤庄的疫情,有多严重?师指挥使可是知晓?” 师湛叹了口气,目中一片伤怀,“钦差大人,卑职听闻赤庄已死七百来人,如今封了城,且这事又不属我青州卫管辖,所以到底怎样,卑职却是不知的。” 已经死了七百多人了? 黄都御史心中一惊,又道,“赤庄疫情这般严重,赵知府缘何就不上报朝廷?” “赵知府竟没上报朝廷?”师湛比他更惊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反问。 见他这般模样,黄都御史便知,赵景明是瞒着这青州卫的。 “师指挥使,赤庄离这里有多远?”一直不曾出声的季望舒抬头看着师湛,淡淡问道。 早在黄都御史一行人迈进来时,师湛便已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和小姑娘丫鬟手中拎着的笼子,笼子里那只雄鹰,让他极为好奇,见小姑娘发问,他便好奇地问,“黄大人,敢问这位姑娘是?” “师指挥使,这位是长安郡主,郡主听闻青州疫情严重之后,进宫自请前来青州为百姓医治瘟疫。”黄都御史从容回他。 这么个小姑娘,为了青州百姓竟自请前来青州? 她难道不怕染上瘟疫? 师湛略带讶然的看了季望舒一眼,然后才道,“郡主之心,师湛敬重,赤庄离这里不算很远,若骑马,半天路程可至。” “黄大人,您带陈公子和马总旗手下的锦衣卫前往源江查探。”说完掉头看着师湛道,“师指挥使,你能带本郡主和星云大师前往赤庄吗?” 师湛点头,黄都御史想了想,“师指挥使,你可要保护好郡主,万不能让郡主出事。” “钦差大人放心,卑职会保护好郡主的。”师湛从容地回他。 黄都御史就起了身,看着季望舒道,“郡主,您一路小心。” 季望舒轻轻摇头,“黄大人,该小心的是您,源江一事被人故意掩埯,您这一路才是凶险之极。” 见她说出这番话,师湛的眼光又忍不住朝她望了过去,这么一个小姑娘,竟能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真正让他——惊讶啊! “马总旗,黄大人身负皇命而来彻查,您可一定要保护好黄大人。”季望舒静静看着马总旗道。 马总族闻言郑重点头,“郡主您放心,卑职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会保护好黄大人。” “白薇,你跟黄大人去,保护好黄大人。”季望舒又转头吩咐。 白薇心中一惊,看着她道,“姑娘,这样一来,您身边只得白芍一个,奴婢怎能放心?” “郡主,有马总旗和他的属下,你放心吧,不用再让你的丫鬟来保护我了。”黄都御史也劝道。 季望舒只静静看着白薇道,“白薇,我身边有白芍,且我是去赤庄,不会有人对我不利的,你的责任,就是保护好黄大人,知道了吗?” 白薇无奈点头,“是,白薇遵命。” 看着她一样一样的安排,师湛就忍不住又多看她几眼。 她身边的丫鬟听她的倒也罢了,可是连钦差黄大人和马总旗都听她的,这小姑娘,怕是不简单得很啊! 当然,她刚刚的安排,也很周密,兵分两路,一路去查源江城究竟是不是被火烧了个光;一路去赤庄查探疫情有多严重,两不耽搁,这样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了。 出了青州卫,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带着陈子昂和一众锦衣卫先行离去,送走了黄都御史一行人后,季望舒这才转了身看着师湛道,“师指挥使,请。” 师湛将手一挥,便有人牵了通身漆黑的骏马过来,师湛转头吩咐,“张百户,你带一千士兵随我前往赤庄,郑千户,青州卫暂由你接管。” 那两人恭声应下,张百户转头就去了军营。 季望舒则和白芍拎着笼子上了车驾。 不多时,张百户带着一千士兵过来,师湛翻身上马行至季望舒的车驾边道,“郡主,这就启程了。” “好,有劳师指挥使了。”季望舒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师湛手中马鞭一挥,‘驾’的一声,骏马撒开蹄子奔跑,季望舒的车驾紧紧跟上。 因着要顾着季望舒的车驾,师湛就将骏马的速度放慢了些许,原本半天的路程,行了将近一天才至,而张百户带着的一千士兵因为是步行,自然还没到。 离赤庄愈近一路就愈发荒芜,到了赤庄城外之后,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而赤庄的城门紧紧闭着,呈现出一股颓败的气息。 “郡主,夜已深,今晚不如就在城外扎营休息吧?”师湛轻声提议。 季望舒点头,因着城外就有一家人去楼空的茶馆,师湛让季望舒主仆二人进茶馆休息,而他自己则在外面守着。 茶馆里的桌椅积了一层尘埃,显是有一段时日不曾有人进来过,白芍拿抹布将桌椅擦干净之后,季望舒这才坐了下去。 “姑娘,您先坐着,我去楼上看看可有床铺。”白芍道。 季望舒轻轻摇头,“不用了,就一晚而已,我就趴在这桌面睡一觉就行。” 白芍也不再坚持,楼上就算有床铺,可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睡过的,她也不放心让自家姑娘睡在那上面。 月亮就像一盏长明不息的天灯,高高悬挂在缀着星星的夜空,它把那皎洁、温柔的银辉洒向大地,使茫茫夜幕染上了暖融融的夜色。 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纱映了进来,季望舒趴在桌面渐渐入睡。 “姐姐,姐姐你在哪里?你不要丢下修远不管。”孩童无助的哭声,似近在耳畔,又恍似远在天边。 她茫然回首,却见那粉妆玉琢的娃娃在雪地里奔跑着,渐渐的愈来愈近,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娃娃脸上绝望的神情,近到她可以看到那娃娃脸上的泪水似珍珠一般剔透。 这是谁家的娃娃? 心生怜惜的她忍不住伸手握住那娃娃的手,娃娃猛地抬头,“姐姐,修远就知道姐姐不会抛下修远不管的。” 娃娃一脸欣喜的看着她,漆黑如宝石般的瞳孔满满都是对她的信任,看着这样的双眸那一句“我不是你的姐姐”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修远再也不会发脾气了,姐姐不要生修远的气好不好?”娃娃看着沉默的她,小心冀冀地道。 她心中一酸,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懂事呢? “是姐姐不好,姐姐这就带你去找母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娃娃双眼顿时一亮,旋即暗了下来,他轻轻摇头道,“不行的姐姐,母后说过,让修远乖乖的听姐姐的话,不要吵着回皇宫,母后说,修远若是不听话,即便回了皇宫,母后也不会见修远的。” “母后是骗你的,母后怎么可能不见你,咱们这就下山回皇宫寻母后去。”她看见自己牵起了那娃娃的手,那般的自然,那般的亲密无间。 “公主,殿下他不能下山。”正当她牵着弟弟的小手准备下山的时候,却有个容颜精致的小女孩拦在了她面前。 她忍不住皱眉,“书容,弟弟他为什么不能下山?” 书容? 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熟悉?是在哪里听到过呢? 书容面带凄色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却是一脸祈求地看着书容道,“书容,弟弟她想母后了,我也想母后了,我带弟弟下山看看母后就回来,你不要告诉师傅。” 书容摇头,“公主,娘娘让公主和殿下出宫来这山中,是因为殿下身上中了梅贵妃下的毒,而这种毒,只有日日泡着药浴方能保命,而这药浴所用的药材,便是这山中才有,您让殿下下山,只会害了殿下。” 梅贵妃,又是梅贵妃,这个女人狠毒至如斯地步,竟然对弟弟下毒! 可是这些,为什么书容知道她却不知道? “书容,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告诉我?”她看着书容问。 书容叹气看着她,“公主,是娘娘她命书容不要告诉你的,她怕你知道以后,就不肯离宫。” 母后! 她闭了闭眼,泪水悄然滑落。 她连母后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姐姐,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等她睁开眼,却看见一个俊挺清癯的少年扑了过不,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恐慌看着她。 她躺在床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安抚地看着那少年,轻轻地道,“弟弟,你不要担心,姐姐是要去见母后了,等——”剧烈的痛楚让她再也说不出话,只拼命咳嗽着。 少年满脸是泪,悲愤地道,“姐姐,你告诉修远,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谁?” “修远,不要哭,姐姐好累。”她强挣扎着安抚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少年的手,眼神焕散地看着少年,“弟弟,姐姐去陪母后了,你不要伤心,我……” 她没能把话说完,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看着前方,那里,有她的母后在等着她。 “姐姐——你答应过我的,你明明答应过再也不会抛下我不管的。”少年跪在地上,嘶声痛哭,那痛苦凄然的模样,直让她心下悲酸不已。 修远,弟弟! “姑娘,您醒醒,您快醒醒。”白芍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猛地睁开双眼,迎上白芍略带担忧的眼神,张嘴问,“什么时辰了?” 一张嘴,嘶哑的嗓间让她自己都不禁吓了一跳。 “姑娘,您昏迷了整整两天了。”见姑娘终于清醒过来,白芍揪着的心才算放下。 自己竟昏迷了整整两天? 原以为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有些长的梦,却原来整整昏迷了两天! 季望舒忍不住讶然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这里已不是那间人去楼空的小茶馆,窗畔摆着梳妆台,台上放着一面精致的铜镜,这应该是一个闺阁姑娘的闺房,西墙角的箱笼上,被关在笼子里的七七似乎也察觉她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正拍着翅膀看着她。 收回眼光,她看着白芍,这才发觉头沉得厉害,忍了头痛问道,“我怎会昏迷过去?” “师指挥使大人说您一路舟车劳顿不曾好好休息,又受了寒,这才昏了过去。”白芍红着眼说完,又行至桌边端起一盅粥道,“姑娘,您两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润润肠胃。” 季望舒也的确有些饿了,接了粥慢慢品尝,待她用完这一盅粥,白芍又待给她添一碗,她轻轻摇头道,“不用了,白芍,我们如今这是在哪里?这几天可有发生什么事?” “姑娘,这里是师大人命人收拾出来的,咱们这位于赤庄城西,这两天,师大人已经和赤庄县令一同安排妥当了,城西这块一分为二,左边住着没有感染瘟疫的百姓,右边是官兵,至于感染了疫病的百姓,都住在城东,城东那边已经隔离,也有大夫守着。”白芍伶俐的说完,又端了热水过来将帕子放进水中绞了绞道,“姑娘,您先洗脸吧。” 季望舒接过帕子捂在脸上,一股热气袭上脸面,让她整个人都清爽不少。 放了帕子后,白芍又开始给她梳理青丝,季望舒问道,“黄大人那边,可有消息?” 白芍拿着牛角梳的手就一顿,缓缓道,“还不曾有消息传来,不过姑娘放心,师大人已命五百卫所士兵前往源江县。” 听起来,在她昏迷的这两天时间,师湛似乎做了不少事情啊! “白芍姑娘,郡主醒了吗?”正想着,师湛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白芍忙道,“师大人,郡主已经醒了,还请师大人稍候片刻。” “郡主如今身体可好?”师湛没有进来,只在门外问道。 季望舒淡淡道,“谢师大人关心,长安尚好,师大人,赤庄疫病有多严重?” “到今天为止已经死了一千八百人。”师湛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担忧。 季望舒起了身,由着白芍给她穿上外裳,确认没有不妥之处了,方才道,“师大人,长安想去城东看看染了疫病的百姓,可否请师大人带长安过去?” 师湛迟疑了一下才回她,“郡主如今才刚醒来,怕是不便即刻去城东。” 城东住的可都是染了疫病的人,郡主才刚清醒,身体极需休养,若去城东,万一被感染疫病,就郡主如今这身子骨,只怕挨不了几天就会香消玉殒。 “师大人无需担心,长安自有准备。”季望舒知道师湛怕她染上疫病,从容回他。 知道也劝不住季望舒,师湛便也不再多说,只道,“那师湛就等郡主收拾妥当之后一起前往城东。” 说完他大步离开,去了前院。 季望舒接过白芍递给她的水漱了口,然后又问,“小师叔呢?他可是在城东?” 以小师叔的个性,她昏迷了两天,小师叔却没守在她身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小师叔定是去了城东医治杂了疫病的人。 白芍点头,“阁主他确认姑娘您并无大碍之后,就随师大人一起去了城东,这两天阁主一直住在城东,并没回来。” 主仆二人出了闺房往前院行去,师湛见她二人出来,就道,“郡主请。” 出了这院子,师湛翻身上马,季望舒和白芍则上了车驾,一行人就往城东行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0 赤庄母子冤情(二更) 病舍收拾得很干净,没有想像中的杂乱和肮脏,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而时低时高的哭泣断断续续的传来,还有几个士兵来回穿梭抬着尸体出去。 染上瘟疫死去的人,按县令的命令,是要抬出去焚烧的,不能入棺也不能下葬,死者的亲属即便再悲苦,也只能同意。 当季望舒一行人出现在病舍时,病舍中的人只漠然的看了一眼就垂了头,满心绝望的他们,早已没了好奇之心,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是死了这后,留下的亲人往后可怎么办? “梁大夫,这里病得最重的人住在哪里?”来病舍的路上,梁大夫已经将他自个为什么愿意进来的原因说清楚,季望舒不但没有觉得梁大夫自私,反倒觉得他能为自个女儿和外孙不惜冒染上疫病的危险,就这份爱女之心,已经比刚刚那几个头也不回离开城东的大夫要好太多了。 那几个大夫,她不信他们就没亲人染上疫病,只不过他们自私,不愿为亲人冒这风险罢了。 梁大夫指了指左侧道,“郡主,病得重的人都住在那边,刚染上疫病的人,住在这头。” 季望舒看着左侧的方向提脚,师湛忙上前拦住,满脸不赞同的看着她,“郡主,那边都是垂危之人,您过去被染上的机率会更大。” “师大人无需担心,我有准备。”季望舒不为所动地看着他。 知道劝不住,师湛也不再多说,让开了身子,季望舒提脚前行,师湛正欲跟上,季望舒却停了下来看着他道,“师大人就留在这里。” 师湛挑眉,“郡主都要去,为何却不让卑职前往?” “赤庄这么多人,不能少了师大人您。”季望舒淡淡看着他,眼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师湛眸光一闪,知道她言外之意。 青州卫所的士兵都是听他之命行事,若他染上疫病,青州卫所的士兵即便还会继续留在赤庄,但肯定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任劳任怨。 “卑职在这里等郡主。”不再坚持一定要跟着去,师湛道。 季望舒微微点头,然后提前往前行去。 直到这时,病舍中的百姓们,这才有些讶然和好奇的看着这一行人。 星云大师他们是知道的,别的大夫,为他们看病时都是离得远远的,根本不肯把脉,唯有星云大师,从来就没嫌弃他们染了疫病,为他们把脉时,也很仔细,问他们是病了多久有什么什么症状,从不像别的大夫一般敷衍了事,所以星云大师在他们眼里,就和菩萨没什么区别。 梁大夫他们也熟悉,梁大夫的女儿和外孙也染了疫病,梁大夫和星云大师一样,从不嫌弃他们这些染了疫病的人,也是一位好大夫。 至于师湛,从前不知道,可如今对这位师大人,病舍的人可算是如雷贯耳了。 从前师大人没进赤庄之前,县令大人只命人把城东给圈了起来,不许人进也不许人出,能进出的办法只有两点,进的都是染了疫病然后就会被送到城东的人,至去出去的,都是病死了的人,被官兵们抬着出去一把火给烧了。 他们被隔离在这城东,见不到亲人也没有大夫为他们医治,只能一天天的在这里面等死,可前些天,县令大人陪着这位师大人一同进了这城东,在这位师大人的安排下,病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说,还有了大夫来为他们看诊,且官兵们开始送药给他们喝,虽然喝了药,还是有不少人死了,可至少,官兵们开始在乎他们了,至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师大人的到来,所以病舍的百姓们,对这位师大人很是敬重。 如今看到师大人对一个小姑娘这般敬重,小姑娘让留下他便留下,病舍的人虽都是些平民百姓,可看到这一幕也很清楚,这位小姑娘的身份,肯定很尊贵,不然师大人也不会这般恭敬。 在病舍百姓好奇和讶然的眼光中,季望舒从容淡定的迈进了左侧病舍,左侧病舍里的百姓,根本就没想到还会有人进来探望他们,一个个忍不住挣扎着看向门口。 却见是个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和一个丫鬟,而跟在这个小姑娘身后的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病舍的人却是知晓的,一个个就感激地道,“大师,梁大夫,你们快出去,别留在这里。” 他们自知求生无望,可他们还有亲人才刚染上疫病,他们亲人能不能医好的希望,可就寄托在星云大师和梁大夫身上了,若星云大师和梁大夫为了看望他们而染上疫病,那他们的亲人又怎么办呢? “各位不要担心,郡主来看望你们,就是为了仔细查探疫病。”梁大夫忙安抚众人。 一听这小姑娘居然是郡主这么高贵的身份,百姓们就有些震惊了,他们这辈子,见大的最大的官就是赤庄的县令了,连县令大爷都不愿进这病舍一步,可这郡主,这般尊贵的人,居然冒着染上疫病的危险进这病舍,这可真是—— 百姓们一时间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只呆呆的看着季望舒一步一步前行至最前面一位病得最严重的大爷身边,看着郡主蹲下身子,一点都不嫌弃的将尊贵的手搭在那大爷的手腕上为大爷把脉。 能让郡主不惜纡尊降贵的来这病舍,还冒着染上疫病的风险为他们把脉,他们何德何能啊! 一时间,看着那蹲着身子为张大爷把脉的小郡主,病舍的人,都默默的流了眼泪。 为张大爷把完脉后,季望舒皱了眉头,又行至睡在张大爷对面的李大叔身边,同样蹲下身子,为李大叔把脉,李大叔流着泪看着郡主雪白的手指一点都不嫌弃的搭在他手腕上,这辈子他算没白活,能有郡主亲自为他把脉,就算死,也值了! “这位大叔,你能告诉我,你染上疫病之后,最开初有什么状状吗?”把完脉松完手,季望舒看着那流着泪的大叔问。 一脸激动的李大叔开始回想,然后才道,“郡主,一开始染上疫病并不会太明显,只是浑身没有力气会拉肚子,再过几天,才会觉得整个身一会冷一会热的,到了那时,俺才知道俺染了疫病。” 忽冷忽热啊,季望舒皱着的眉头稍松,又转了身子去给睡在李大叔前面的吴大叔边上,同样蹲下身子把脉,把完脉之后松了手,问道,“这位大叔,你初染上疫病时的症状,是不是和刚刚这位大叔所说一致?” 吴大叔轻轻点头,“郡主说的没错,的确一样。” “那现在呢?”季望舒又问道。 吴大叔喘了口气道,“出会很多很多汗,出了汗之后,整个人就轻松很多。” 季望舒的脸色因着他这一句话沉了下来,目带怜悯地看了吴大叔一眼,起了身,看着躺在棉被上的众百姓道,“各位乡亲,朝廷知晓青州疫情严重,所以派谴了本郡主和星云大师以及十位太医前来赤庄,虽本郡主不能保证能马上研制出治疗疫病的药方,但本郡主向各位乡亲们保证,疫病一日不除,本郡主一日不离开赤庄。” 她这般一说,躺在床上的百姓们纷纷挣扎着起了身,“谢谢郡主。” 不管郡主能不能医好他们,可郡主这份真诚对待他们的心,不是假的,他们看得出来。 由病舍走出来后,等在原地的师湛拎着一个大洒坛子走过来道,“郡主,请洗手。” 他虽没进去,但却亲眼看到季望舒一点防护都没做,就亲自为那些病重的百姓把脉,所以他便命官兵寻了这坛最烈的酒过来,酒能消毒,他是知道的。 季望舒也没推让,将手放进师湛边上站着的官兵手中端着的木盆里,师湛就拎着酒坛子将洒水倒在她手背,尔后又停下,季望舒会意翻过手心,师湛就将酒水又倒在她手心,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季望舒淡淡道,“可以了。” 师湛收回酒坛子,白芍上前拿帕子将季望舒手上的酒水擦拭干净。 “梁大夫,你可要去看看你女儿和外孙?”季望舒看着梁大夫问。 梁大夫欣然点头,一行人就往另一间病舍行去。 这间病舍里,安置的都是妇儒,梁大夫的女儿一看到自个父亲,就挣扎着起了身,“爹,您怎么又来了。” 这里住的可都是染上了疫病的人,爹爹还来这么勤,她真是担忧之极,若是爹爹因此而染上疫病,她有何面目去见死去的娘? “英儿,爹来看看你,英儿,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医治疫病,你可要好好撑着,知道了吗?”梁大夫看着女儿和外孙消瘦的脸,这心里就是难过不已。 一听朝廷派了郡主和太医们过来,病舍里的妇儒们皆望了过来,在看清季望舒只是个小姑娘后,妇人们就不由有些失望,这郡主这么小,她懂医术吗? 季望舒只淡淡看着梁英和她身畔那小小的孩童。 这小小的孩童正好奇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小孩童脸上就起了一丝红,他拉拉梁英的衣袖道,“娘亲,这位姐姐,长得好漂亮,姐姐也和虎儿一样,生了病所以才来这里吗?” 梁英忙捂住他的嘴,看着季望舒惶然道,“郡主,虎儿小,您莫要生气。” 季望舒缓缓摇头,“虎儿他病了多久了?” 梁英脸上就有了一丝悲痛,“民妇得病之前,虎儿还好端端的,一点征兆都没有,民妇染上疫病之后,我那婆婆和夫君,就非说虎儿也得了病,生生把没病的虎儿也送了进来,民妇怎么说都没人信,虎儿进了这病舍之后,隔了两天就染了疫病,都是我这当娘的不好,害了他。” 梁大夫顿时愣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自个默默流泪的女儿,呐呐地问,“英儿,这些,你怎么都没和为父说?” 梁英拭了一把泪水,无可奈何地看着自个父亲,“爹,虎儿被送进来后,女儿便想寻您,可是我那婆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生生断了女儿给您的书信,等女儿能看到您时,虎儿他已经染上了疫病,我便是告诉您又能如何?我那婆婆和夫君,只会说我撒谎,虎儿若是进来之后没染上疫病,倒也罢了,可他已经染上了,我还能怎么办?” “郡主,求郡主为民妇做主啊,我的虎儿,是被我那婆婆和夫君给生生害得染上疫病的,他们母子俩,就是要我母俩的命才肯甘心啊。”梁英跪在季望舒面前,痛哭出声。 她身边的虎儿看着娘亲跪下了,懂事的他也忙跪了下来,“娘,您别哭了,虎儿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别哭了。” 看着这一幕,季望舒忍不住沉了脸,若这梁大夫的女儿说的是实话,那她那婆婆和夫君的心肠也忒歹毒了些,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虎儿可是她的亲孙子和那人的亲儿子,这对母子怎么就下得了手?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问你。”压住心中的怒意,季望舒看着梁英道。 梁英拉着虎儿一同起了身,看着小郡主道,“郡主有话只管问,只要民妇知道的,民妇都不会瞒着郡主。” “虎儿是你婆婆的亲孙子和你夫君的亲骨肉吗?”季望舒紧紧盯着梁英问。 若非亲生的,那对狼心狗肺的母子,做下这样的事就算事出有因,可也不能原谅。 梁英愤然抬头,眼中冒着熊熊火焰的看着季望舒,“郡主,梁英不是那等子人,虎儿是他杨家亲孙子亲儿子,郡主若是不信,可以滴血验亲。” 面对梁英眼中的愤然,季望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继续问道,“既然是你婆婆的亲孙子你夫君的亲骨肉,这母子二人,为何要害虎儿?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你只管说给本郡主听,若属实,本郡主一定为你母子二人做主。” 听了她这番话,梁英眼中的愤然才渐渐消退,只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虎儿。 她婆婆都能使唤得动这病舍里的官兵,若是知道她向郡主告了状,只怕不会放过她和虎儿,她死也不打紧,可虎儿还这么小,她怎么舍得让虎儿去死! “英儿,你和虎儿如今都染上了疫病,你还怕什么又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你心中有什么冤屈,只管说给郡主听,有郡主在,谁还能怎么你和虎儿不成?”看女儿先前求郡主做主时那般有勇气,可这会子郡主问她话了,她却一脸的迟疑不决,梁大夫忍不住急着劝道。 母子俩都染上疫病,将来能不能医得好还不知道,都半只脚踏棺材板的人了,有什么冤屈不说出来,难不成还要带到棺材里去? 听了自个爹的劝慰,梁英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 是啊,她和虎儿都染上了疫病,生死也不过最多一个月了,她还顾忌什么呢? 只要能让杨家付出代价,她和虎儿便是死也才能瞑目! “郡主,不瞒郡主,我那婆婆和夫君想要害虎儿不为别的,只因我那好夫君和人通奸,让那姑娘未婚先孕,我那夫君一心想要娶那姑娘为妻,我和虎儿就成为拦路之石,他为了能娶那位姑娘进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提到她的夫君,梁英就咬牙切齿恨不能噬其肉血。 季望舒听了却是皱起眉头,略带不解地问,“若你夫君只是为了想迎娶那位姑娘为妻,你染了疫病进了病舍就可以了,他为何非要置虎儿于死地?” 梁英听了呵呵冷笑,“郡主,您可知那位和民妇夫君私通的姑娘是谁?” “是谁?” “是县令之女,以她的身份,岂肯容了虎儿,我那婆婆和我那好夫君,为哄了她乖乖嫁进杨家,自然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虎儿便是这样,被那母子二人生生以染了疫病为由,给送进这病舍,郡主,民妇以上所说,皆是事实,郡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查,查查那县令的女儿,如今是不是怀着身子。”梁英无比悲愤的说出心中的冤屈。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那婆婆为了迎娶县令之女,竟会狠下心肠毒害她的亲孙子,从前她那婆婆,对虎儿可是爱护有加的,谁能想得到,就是这样一个好祖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不惜毒害自己的孙子! 还有她那好夫君,满口的仁义道德,却和县令之女勾搭成奸不说,还要谋害亲生骨肉为县令之女下嫁杨家铺路,这样的男人,不配为父!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有缘能得见郡主一面,将心中的冤屈说给郡主,只要郡主肯为她和虎儿做主,何愁那对母子二人不会下狱! “郡主,英儿打小老实,从不撒谎,老夫可以为她担保,还请郡主去查,还英儿和虎儿一个公道。”听完女儿的诉说,梁大夫老泪纵横,他膝下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却被那杨家母子害成这般,让他如何能不气能不恨! “梁大夫放心,此事本郡主绝对彻查。”季望舒郑重地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1 互相推诿婆子招供 (一更) 梁英夫君杨海是杨家长房嫡子,杨家在赤庄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据传祖上曾出过一位状元公,最后拜相入阁很是风光,只近百年来,杨家虽出过童生、秀才、举人,但也就限止于止,不过在赤庄这样小小的县城,能出一个举人,已经是很风光的一件事了。 杨家原本位于城北,只如今瘟疫爆发,杨家为了活命,自然也搬去了城西,住在一个五进的院子里。 杨母高氏乃赤庄富商高杰之女,早年看中杨海之父杨名,杨名本来是看不上商户女的,可奈何那时杨家极需银子,而高家虽是商户,但多的是银子,虽说读书人有着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境界,奈何这世道没银子什么都行不通,杨名再清高,可也得有银子填饱肚子才有清高的本钱不是。 思来想去之后,杨名就答应了父母这桩婚事,高氏欢天喜地的带着高父给她的几千两嫁妆进了杨家的门,而自打高氏进了杨家的门之后,原本穷得要喝西北风只剩读书人的清高的杨家,就此过上了好日子,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几十年下来,杨家早已将高氏供成了菩萨,而高氏也成为杨家的一言堂,她说什么杨家就做什么。 高氏不蠢,当初她看中杨名这个一穷二白只有清高的书生,图的不过是杨家这个读书人的好门风,不像她高家,虽有大把的银子,可走到哪都被人瞧不起,嫁给杨名之后,她舍得给杨家出银子,供杨家子嗣去学院读书,也舍得给杨家起私塾,但只一点,杨家大权要给她,不然她随时收回银子,你杨家人爱干嘛干嘛,别管她要银子就成。 杨家虽说不喜妇人当家,可奈何高氏有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风骨不存的杨家人。 这天高氏正喜滋滋地和儿子杨海说着要给县令爷多少聘礼时,官差就上了门,说是郡主要问话,高氏一听是郡主,这眼就眯起来了,笑咪咪地问官差,“差大爷,郡主就寻了我和海儿问话吗?” 官差板着张脸道,“郡主的事,哪是我等能知道的,快些去吧,别太晚了惹郡主生气。” 高氏只好和杨海一同去了东城,进了东城之后,才发现县令大人也在,高氏心里的底气就足了几分。 县令看着高氏和杨海,道,“高夫人、杨海,还不见过郡主。” 高氏和杨海朝高坐上首的小姑娘望过去,忙双双行礼,“草民见过郡主。” 季望舒先朝高氏看过去,但见这老妇约五六十左右,穿着一袭暗青绣福纹的褙子,头发现了不少银丝,但打理得很理整齐,头上簪着两只金钗,尖脸薄唇,腮骨突起,一副刻薄寡恩的面相;再往老妇边上站着的杨海看过去,这杨海想是随了他老子,倒是一副面白如玉的儒生模样,也亏得他生了这副容色,不然又怎能勾得县令的女儿春心大动,不顾他有妇之夫的身份。 “高老夫人,杨秀才,本郡主此次召你们母子二人前来,是因为梁大夫之女状告你母子二人谋害杨虎。”季望舒淡淡看着这母子二人,想到这母子二人做下的那些事,就有些恶心,顿了顿继续道,“不知高老夫人和杨秀才,你们可有何要说的?” “郡主,草民母子是冤枉的啊,虎儿乃是老妇的孙子,老妇疼爱他都来不及,又岂会谋害孙子?郡主,老妇那儿媳妇,只不过是因为老妇把虎儿送去了城东病舍才对老妇心生不满,虎儿染了疫病,老妇亦是不得已才送他去了病舍,请郡主明察。”一听是进了病舍的儿媳各自己和海儿的状,高氏就忙着拉杨海一同跪了下来,口口声声叫着冤枉。 一边的县令大人,早在季望舒问罪这母子二人之时,脸色就悄然变了,垂了头不敢去看这母子二人,一颗心却‘怦怦’直跳。 郡主难不曾发现了什么吗? “于县令,对于高老夫人和杨秀才的话,于县令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季望舒不去看跪在地上的高氏和杨海母子二人,转了头冷冷看着于县令。 惴惴不安的于县令听得郡主问他,慌的忙抬了头看过去,这一看清郡主眼中似有若无淡淡的讥诮,他一颗心又忍不住‘怦怦’直跳,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郡主,高老夫人在赤庄素有宽厚之声,这件事,想是那杨梁氏有什么误会,只要将误会解开就是了。” 误会,好一个误会! 季望舒冷晒一声,看着于县令沉声道,“于县令,果真只是一个误会吗?” 于县令额头冒出冷汗,却还是坚持不改口,“郡主,应该是的,高老夫人和杨秀才,素有好名声,岂会做下此等恶行。” 得了他再一次回答,季望舒收回眸光,转而看着师湛道,“劳烦师大人将人带出来。” 一听了这话,于县令心中就是一惊,朝师湛看了过去,却见师湛一挥手,立在师湛身后的官后就退了出去。 跪在地上的高氏和杨海,见郡主半天不喊他们起身,虽腿都跪麻了,可郡主不吱声,母子二人也不敢起身,只在心里嘀咕着,这郡主究竟要还带什么人出来? 很快,答案就揭晓了。 官兵们带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只是这丫鬟一进来,不但高氏和杨海唬了一跳,便是于县令也觉得头为之昏了一下。 “于县令可识得这丫鬟?”丫鬟带进来后,季望舒淡淡看向于县令问。 于县令压着‘怦怦’乱跑的心,勉强沉住气问,“郡主,这丫鬟却是下官府上的,可是这丫鬟做了什么惹郡主生气?” 季望舒看着他强行镇定的脸,眼里的讥诮再次浮现,“于县令,贵府丫鬟已然招供,贵千金和杨海私通成奸且怀上子嗣,于县令莫非对自个女儿所行一无所知不成?” 听得郡主这番话,于县令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摔倒在地,很快他就扑通跪倒在地,“郡主,下官委实不知此事,她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郡主您要杀要剐,下官绝无怨言。” 一见于县令这么快就认了,高氏和杨海心中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高氏忙嗑首道,“郡主,此事和老妇的儿子无关呐,都是那于凤见我儿生得俊俏又有功名在身,她就主动勾引我儿,我儿只是一时情不自已才铸下大错,还请郡主明察啊。” 高氏自进来之后,唯有这几句是真话。 事情的起因,的确是于凤自个瞧上了杨海主动勾引杨海的,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一个巴掌自然也敲不响,怎么说,杨海都撇不开关系。 高氏一边说一边又朝杨海使眼色,收到自个老娘递过来的眼神,杨海打了个激灵也忙嗑头道,“郡主,都是那于凤主动勾引的草民,还威胁草民说,若不把虎儿送去城东病舍,她就要让她爹来治我私通之罪,草民也是被逼无奈啊。” 一边的于县令被这母子二人的话给气得只哆嗦,什么叫他的女儿主动勾引的?牛不喝水能强按头吗? 他清清白白的闺女被这杨海破了身子,他还没告杨海一个诱拐良家女子之罪呢,这母子二人还跳出来倒打一耙,可恨!可耻! “郡主,这杨海身为有妇之夫,却诱拐我那年少不懂事的女儿骗得我那女儿失了身,如今这母子二人又把罪全往我那可怜的女儿身上推,这等恶行天理不容啊郡主,还请郡主为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于县令也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好不可怜,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县令大爷的姿态。 县令大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高氏和杨海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前一秒还在说自个闺女做下如此伤风败俗之事,郡主要杀要剐他绝无怨言,转头他就说他女儿年少不懂事被杨海骗得失了身,他怎么就这么会装? “高老夫人、杨秀才,你们可还有话要说?”看着演起戏来不逊高氏的于县令,季望舒扯了扯嘴角。 于凤固然可恨,可是这高氏和杨海因为想攀县令家的大门,就把自个孙子儿子往死里整,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对杨虎的一种玷污。 高氏和杨海一听郡主问二人可还有话,当下便回了神,一个嘴时一连叠的叫着冤枉,打定了主意要将谋害杨虎之罪推到于凤身上,一个就猛的点头附和,关健时候还补上一两句。 于县令越听越气,越气就越后悔,后悔当初知道女儿和杨海的事后,怎么就心软了没治这杨海的罪,还应承只要杨家肯休妇,他就同决把女儿嫁给杨海。 谁想这杨海还没休妇,梁大夫的女儿就染了疫病,当时他知道以后,还觉得这是天意,后来杨虎也得了疫病进了病舍,他就更觉得这是天意了,哪能想得到,这对母子二人,竟狠毒至如此地步,连自儿亲骨肉都下得去手! 若是女儿真嫁了这样的人,指不定哪一天,这样的事就会轮到她女儿身上,一思及此,于县令身上就出了一层冷汗,又想到女儿如今已是身败名裂,按着规矩,女儿这样是该沉塘的,原本好端端的女儿,却要沉塘,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在那里拼命的将所有罪责推给女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高氏,杨海,你们母子二人休得污蔑凤儿,当初可是你们自己找上本官,说会休弃梁氏让本官同意将凤儿嫁你为妻,本官这才信了你应承了这桩亲事,可没过几天,梁氏就染上疫病进了病舍,你们敢说,梁氏染上疫病不是你母子二人动的手脚?”气愤到极点,于县令反倒清明下来,将自个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一大家子,就梁氏母子二人染了疫病,别的人全都没事,从前不觉得蹊跷,如今回想,真是细思恐极! 于县令一嚷出来,季望舒就饶有兴趣的看向高氏和杨海。 其实她心里早就怀疑梁英染上疫病只怕是这母子二人做的手脚,只是苦无证据罢了,如今听得于县令这般一嚷,她倒想看看高氏和杨海,会怎样狡辩。 听了于县令的话,高氏和杨海的眼里都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高氏又镇定下来,“你胡说,就算你是县令大人,你也不能这般信口开河污蔑我和海儿,梁氏染上疫病,那是她自己命不好,和我跟海儿无关。” “是不是你和杨海动的手脚,本郡主查查就知道了。”季望舒由高氏和杨海脸上的惊慌就可以肯定,梁氏染上瘟疫,定是这母子二人所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真是这母子二人所为,肯定是好查的。 高氏一听郡主要去查,这心里就有些慌乱起来,可事到如今,她也没办法阻止郡主去查,唯有暗暗期冀她和海儿做下的那些事,郡主查不出来。 “劳烦师大人调官兵去将杨府上下包括奴才全请过来。”看着高氏滴溜溜转的小眼神,季望舒淡淡道。 师湛毫不犹豫的吩咐,“吴百户,你去调一队士兵去杨府,将人请过来。” 吴百户应了一声退出去,高氏心里就更有些慌乱了,原以为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染上疫病的梁氏母子二人就会悄然死去,她的海儿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迎娶于县令的女儿为妻,却没想到,这梁氏在病舍之中还告她母子二人一状,原本的谋算生生落了空不说,若是郡主查出真相,她和海儿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一时间,高氏心里是又急又悔,急的是祸到临头没有解决的办法以,悔的是当初不该鬼迷了心,竟对梁氏母子二人生了杀心,原本完全可以一纸休书休弃梁氏,事情也不至于落到如其斯地步。 这时的她,才生了悔恨不该置梁氏母子二人于死地,却完全忘了,当初她为什么非要选择让梁氏染上疫病的原因。 很快,杨府上上下下就被官兵带了进来,而一众提心吊胆的杨家人还不知道官兵们将他们押进来的原因,只看到高氏和杨海跪在地上后,杨家人才隐隐有些明白。 左不过是这母子二人犯了什么事,牵连到他们了,所以郡主才会将杨家上上下下全给拘了来。 “谁是服侍高氏和杨海的奴才?”人带进来之后,季望舒就问。 很快就有两个老婆子一个丫鬟并一个小厮走了出来,四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敢垂头道,“回郡主,奴才是。” “杨梁氏染上疫病之事,可是高氏所为?你们若有知情的从实招来,若敢隐瞒,大刑伺候。”季望舒清冷的眸子转过一圈方淡淡道。 那两个婆子闻言身子就抖了一抖,却还是垂着头不发一言,小丫鬟一脸的茫然不住摇头,小厮满脸的惊慌,吱吱唔唔地道,“回郡主,奴才若是如实招了,郡主可否保奴才一命?” 高氏和杨海就怒目相向,那小厮被母子二瞪得心里发虚,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看着这小厮道,“只要你从实招来,本郡主可保你一命。” 这小厮求的是让她保她一命,而不是饶她一命,她由此推断,小厮只是知情之人,并不是助纣为虐之人,所以她才会答应了这小厮。 见她应了下来,小厮也才放了心,嗑头道,“郡主,少夫人染上疫病的前一日,奴才无意听见老夫人和少爷正命那张婆子去拿染了疫病的人用过衣物,后来奴才又瞧见张婆子抱了衣物去了少夫人的房间,没几天,少夫人就染了疫病,奴才知道之后,心里虽有怀疑却不敢说出来,还请郡主保奴才一命。” 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季望舒面色缓和地问,“你说的张婆子,可是哪一个?” 小厮就将手指向左侧的婆子,那婆子吓得身子一软就瘫倒在地,嘴里却是不停地嚷着,“郡主,奴婢也是奉老夫人之命行事,老夫人说,若奴婢不按她说的做,就让奴婢染上疫病,奴婢不过是个签了死契的奴才,老夫人吩咐的,奴婢又岂敢不从呢?郡主,奴婢也是被逼的啊。” 高氏一听,顿时跳起来道,“你这刁奴,胡诌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吩咐你这样做了?分明是你气恨我那儿媳妇屡次责骂于你,所以你才记恨在心,害了我那儿媳妇,你个奴才还敢攀咬起主子来,谁给你的胆?” “老夫人,奴婢可没攀咬您,您当时为了让奴婢按您吩咐的去做,您还赏了奴婢一根金钗子,这金钗子如今就在奴婢手上,郡主请过目。”张婆子一边说,一边由袖中摸出一枝金钗。 高氏看着那金钗,眼珠一转却道,“好你个张婆子,居然敢偷主子的首饰,郡主,这刁奴,她私盗主子首饰,还请郡主治她的罪,这刁奴说的全是假的,她分明是怀恨我那儿媳妇,所以才——。” “杨高氏,你够了!” 一声厉斥,打断了高氏尚未说完的话。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2 母子判刑商讨疫情(二更) 双眼通红一脸悔恨的杨名站了出来,他看着被他一声厉斥而惊住了的高氏,眼里百感感交集,痛苦c羞愤c失望c鄙夷以及悔不当初。 当初,他不该因为父母苦命劝说,就同意了迎娶高氏,当初,他不应该在迎娶高氏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以至于将整个杨家变成了高氏一人做主的杨家。 可是事已至此,他再悔不当初又有何用? 高氏已经犯下滔天罪孽,而他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儿子,也被高氏养成一个没有担当杀妻灭子的畜牲,不对,即便是牲畜,也不会杀害自己的子嗣,他的儿子,却是个禽兽不如的的东西呵! “高氏,自你进我杨家门,事事以你为尊,你却还不知足,竟撺掇海儿行下如此罔顾人伦罪孽,郡主责审你却不知悔改一味狡辩,如此毒妇,实乃我杨家之耻,七出之罪你已犯了两出,今将你休弃出杨家,从此以后,杨家和你高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闭了闭眼,杨名咽下心中悔恨的血泪,一字一字无比清晰的说道。 休弃? 杨名这个窝囊废竟然敢休她? 她拿着高家的银子养着杨家这一族的人,到最后杨名竟然还要休她? “杨名,你个窝囊废,你有什么资格休我?若非我高氏拿银子养着你们整个杨家,你以为你们杨家还有今时今日这般风光?”气急攻心的高氏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一个老夫人应有的端庄,此时的她,和市井泼妇并无区别。 被她指着鼻子骂的杨名脸上并无一丝动容,只冷冷看着高氏道,“我杨家这些年是靠你高家拿银子养着,可你这些年在杨家作威作福,长辈的话你从不听从,族长出面你更是给了族长一巴掌,还指恶奴将三叔公打得卧病在床整整三月,如今更撺掇杨海杀妻灭子,如此毒妇恶妇,我杨家为什么休不得?” 一口气说完这些年埋在心底已久的憋屈,杨名又转身跪了下来,看着季望舒道,“郡主,高氏和杨海做下如此罪孽,我杨家虽是一概不知,但养子之过,杨名愿意承担,只请郡主为杨家做主,休弃这等恶妇。” “杨名,我和你拼了。”高氏没想到他竟会将过往的事情也一并说出来,且还求郡主为他做主,当下又急又气,嗷叫一声就朝杨名扑了过去。 她扑得甚快,一口咬住杨名的胳膊,而杨名却一动不动任她咬,血很快就流了出来,杨名却咬着嘴一声不吭。 杨家众人也早就对高氏敢怒不敢言,如今听得杨名要休弃高氏,一个个心中只有叫好哪还会反对,这会子看着高氏那狰狞的模样,再看着杨名被咬得鲜血直流的胳膊,杨家众人不由得生生打了个寒颤。 似这等恶妇毒妇,当初怎么就让她进了杨家的门的? 而杨海,浑浑噩噩的听着自个父亲诉说着自个亲娘一桩桩罪行,纵是这会子再糊涂,也明白事到如今,他杀妻灭子的罪行怕是瞒不下去了,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他亲娘,若非他亲娘说休弃梁氏太过麻烦,不如让梁氏染上瘟疫送去城东的病舍一了百了省事,他也不至于犯下杀妻之罪,还有虎儿,那是他亲儿子,他原本也不想将自个没染病的儿子送去城东病舍的,可亲娘却说,现在不送去病舍,将来虎儿要是长大知道梁氏的死因,肯定会心怀怨恨报复他这个当爹的,听了亲娘这番话后,他才同意将虎儿也送去城东病舍。 都是他这个娘撺掇他的,若不是他娘,他本来有贤惠的妻子和懂事的儿子,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娘,都是你害的,你撺掇着我同意让梁氏染上疫病,还说虎儿若不也送去病舍,将来他长大知道梁氏染病的原因会恨我这个爹,都是你害的,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狠毒的亲娘。”一想到罪行揭穿之后会有的报应,杨海再也忍不住,怨恨的看着高氏大声斥道。 听了自个儿子愤怒的斥声,高氏就不由松了嘴,颤颤地转头看向杨海,在看清自个儿子正无比怨恨的看着她后,高氏心里忽的就冒出了一股寒气。 这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儿子,杨名恨她杨家怨她她都可以无所谓,可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能用这样的眼光看她? 她精心筹谋这一切,还不是为的他?可到最后,他却恨自己这个亲娘! “海儿,你怎么帮着你爹恨娘?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哇,你怎么这么伤娘的心?”高氏无比悲凄地看着杨海,老泪纵横,完全没有打骂杨名时的泼辣与彪悍。 杨海却愤怒地摇头,“您怎么好意思说是为了儿子好?梁氏贤惠端庄,可您就嫌弃她只是大夫之女,非要儿子去找于凤,儿子听了您的找了于凤,您又逼着儿子同意让梁氏染上瘟疫,还逼儿子把虎儿也送去病舍,那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就狠得下心?” 他说得鼻涕和眼泪一起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却是格外的讽刺。 你指责高氏说虎儿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把亲孙子送去病舍等死,可你呢?你自己还是虎儿的亲爹呢,你不一样也同意高氏的要求,把没染瘟疫的亲儿子给送去城东病舍。 虎毒尚且不食子,那虎儿有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祖母和你这样一个狠毒食子的父亲,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连杨家众人,也是对高氏和杨海生出了愤怒之心。 以往他们包容高氏,一则是因为拿人手短,二则高氏虽跋扈但也没犯下什么大事,可如今高氏却教唆他杨家的子嗣做下杀妻灭子的行为,他们又如何还能容忍下去呢! “郡主,高氏作恶多端,还请郡主为杨家做主,休弃此等恶妇出门,还有她的儿子杨海,我以杨氏族长身份,将这杀妻灭子的畜牲逐出杨氏,还请郡主同意。”杨家众人中站出一位白发白须满面愤然的老人,却正是杨家的族长。 族长站了出来,杨家众人自也齐齐跪在地下嗑头,“请郡主做主。” 季望舒沉吟一会方道,“高氏犯下杀媳灭孙之罪,罪不可恕,杨家肯休弃此等毒妇情理所在,本郡主同意,至于杨海,出族之事乃一府私事,本郡主不便干涉,由你们杨家自己开祠。”说完看着于县令道,“于县令,高氏母子二人犯下此等恶行,你身为县令应当知道该如何判刑,本郡主不不干涉了。” 于县令拭了一把冷汗道,“郡主放心,高氏母子二人穷凶极恶,理应判斩头。” “郡主,草民有一事相求。”一直听着审案的梁大夫走了出来跪在地上道。 季望舒看着面色凄然的梁大夫道,“梁大夫请说。” “我那女儿和外孙被高氏母子二人害得如此之惨,如今双双身染瘟疫,草民恳请,今日请草女之女和草民外孙杨虎和杨家恩断义绝,将来草民的女儿和外孙,不管是病死也罢还是侥幸活了下来也罢,从今之后都是我梁家人,而非杨家人,还请郡主成全。”梁大夫热泪盈盈的看着季望舒。 季望舒皱了眉头,梁大夫的心思她能明白也能了解,只是这到底是家事,她再是郡主也管不到家事上头,故而看着那杨家族长道,“杨氏族长,梁大夫所言你也听见了,你可是同意?” 杨氏族长一脸羞愧地看着梁大夫道,“梁大夫,此事是杨家对不住梁家,但如今高氏母子二人皆已伏罪,您能不能看在虎儿终究是我杨家子嗣的份上——” “杨族长,我那女儿和外孙已经双双染上疫病,是死是活还不得知,老夫膝下只得这么一个女儿,您就成全了老夫的心愿吧。”梁大夫老泪纵横的看着杨氏族长,满脸的愤然和悲凄。 杨氏族长心中长叹一声,将眸光转向杨名,说到底,杨虎是他的亲孙子,他虽是族长,可这样的事,还是得杨名自己同意才行。 杨名垂着头,半晌才抬头看着梁大夫道,“亲家,是杨家对不起您,您要接梁氏和虎儿回您梁家可以,但只一点,往后可否能让我探望虎儿?” 梁大夫忙不迭的点头,“可以。” 杨名心中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族长道,“族长,您就答应了梁大夫吧,此事,终归是我们杨家对不住梁家。” 他作应了,杨氏族长自是不会再说什么,就点了头。 自此,梁英母子的冤屈真相大白,当于县令贴了公告,将高氏母子二人犯下的罪行一一呈述之后,整个赤庄无不拍手称好,高氏母子二人自然也被判了斩头。 而杨家经此一案名声大跌,曾经的书香世家,因为高氏母子二人,再不复存过往的风光,虽杨家休弃了高氏并将杨海逐出了杨氏一族,可到底名声还是损了。 结案之后,梁大夫就去了病舍探望女儿和外孙,并将审案的结果告诉了女儿,梁英得知高氏母子二人被判了斩刑之后,心中憋着的一口怨气也终于消散,对于于县令的女儿会怎样,梁大夫没有说,梁英也没提。 说起来,于凤虽不自爱,身为县令之女却和有妇之夫私通且未婚先孕已经身败名裂,且杨海又已被判斩刑,于凤自然不可能还嫁杨海,她将来的日子,只能以凄惨来形容,不会比她好。所以梁大夫没提于凤,梁英也不去问。 “英儿,我求了郡主,往后你和虎儿便是我梁家人,再不用回杨家了。”看女儿脸上不再悲凄,梁大夫就道。 梁英却是苦笑,“爹,我和虎儿都染了瘟疫,左不过是个死,回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高氏母子二人伏诛了,她和虎儿将来在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 女儿心事已了没了生存的意志,梁大夫心里就急了,一个病人,最忌的就是没了斗志,一旦没了斗志,这病还不得噌噌的涨啊。 “英儿,你怎么能这么泄气?郡主的医术很是精湛,若不然她一个小姑娘,朝廷又岂会派了她来医治?你就是为了虎儿,也得打起精神来,有郡主在,你和虎儿一定会好的,等将来郡主开出有效的药方,你和虎儿好了之后,咱们父女三人,一同回梁府,给虎儿改姓,往后,虎儿便是我梁家的子孙。”梁大夫苦心劝道。 自个爹提到虎儿,梁英心里就有了斗志,忙点头道,“爹,您放心,为了虎儿,我一定好好活着。” 审完案子后,季望舒就回了药房,仔细和小师叔商讨起疫情。 “小师叔,这次的瘟疫咋一看很像寒热症,但我觉得,只怕不是。”季望舒回想着当时把脉的情景,看着星云大师道。 星云大师点头,“初时我也以为是寒热症,可开了药方病人吃了之后,效果并不是很大,所以这并非寒热症了。” “小师叔,你可还记得有一次,师傅和师叔祖聊天提到过的北漠皇庭那年的事?”季望舒想了半天,看着星云大师问。 星云大师皱着眉头回想,略带迟疑地问,“你说的可是那一年北漠皇庭天灾不断,最终被逼迁都之事?” 季望舒点头,“正是,小师叔,你可还记得当年师叔祖是怎么说的?” “我记得当年师傅说北漠皇庭之人染上一种奇怪的病,不但家畜死光了,人也死得差不多,且那年北漠皇庭那片草原寸草不生,最终北漠皇庭只能迁都。”星云大师努力回想,方才回她。 季望舒点头,“小师叔记性好,却是记得没错的,小师叔,你有没有想过,赤庄的疫病,会不会和当初北漠皇庭当时的情况一样?” 星云大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愕然地看着她,“不会吧?当初师傅没说北漠那边是因为疫病引起的啊?” 季望舒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北漠皇庭那事已过了很久,师叔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可是小师叔你忘了,我却是去过北漠的,那年我在北漠时无意中得知,北漠当时的确也是因为疫病才不得不迁都,且症状,的确和如今的赤庄相差无几。” “那你可是有什么好的药方能遏制这疫病没有?”星云大师是知道她前生去过北漠的,所以她能知道这些也很正常,故带了丝期的问。 季望舒却淡淡摇头,“暂时还没,不过后来我曾听北漠一位老人有提过,说是有一种草能遏制这种疫病,只是那老人上了年岁,也记不清是什么草了,只告诉了我那草长什么样子,只是我却没见过那种草,我得仔细琢磨琢磨。” “行,你从前就喜欢捣鼓这些,想来如今应该也还没忘,师叔相信你。”星云大师很有信心地看着她。 正说着,师湛匆忙迈了进来,“郡主,太医们已经抵达,如今正在外面。” 季望舒忙起了身往外走,到了大厅,却见一众太医并陆妈妈和甘草茯苓皆一脸风霜地坐在厅中,见她出来,众太医就起了身。 “各位大人无需多礼,请坐。”季望舒忙摆手,待太医们坐下之后她也寻了个座位坐下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了,大人们先歇息一会,回头我会命人将病薄日志给诸位大人送过去。” 太医们也的确有些累了,听闻郡主让他们先歇息,这心里就喘了口气。 “师大人,劳烦你带太医们下去歇息吧。”季望舒转头看着师湛道。 师湛却是没动,只转头吩咐吴百户带太医们下去歇息,待吴百户带着众太医离开之后,他才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卑职听闻朝廷已派了宣亲王世子和李右相大人前来赈灾,并彻查青州官员贪墨赈灾银一案,郡主可是知晓?” 季望舒听了倒也没惊讶,只淡淡回他,“此事长安并不知晓,不过早在长安请旨前往青州时,长安就知道,皇上会派大臣前来青州赈灾且彻查贪墨。” 师湛听了这话,挑眉道,“看来青州是要变天了。” 季望舒看他一眼,却是不以为然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青州之案即便彻查,亦不过是换掉几个贪官污吏,怎谈得上变天?” 师湛一窒,却是寻不出话来回她,只好尴尬一笑,“却是卑职一时口误。” “师大人一时口误并不重要,左右只要青州卫不曾参与贪墨,青州一案也牵扯不到师大人身上。”季望舒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转头吩咐陆妈妈三人,“陆妈妈,你们且随白芍下去歇息一会。” 师湛细细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漫不经心的姿态,心中疑虑稍解,笑道,“青州卫自是没参与贪墨的,郡主且先忙,卑职还要去安排人去平江县,这就告辞。” 季望舒忙转了头看着他问,“师大人,可是平江县也有人染了疫病?” 师湛点头,面色沉重地道,“我也是刚知,据传已有几十人染上瘟疫。”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3 诡异的源江县 一道不算高却很肃穆的城墙,城墙上有几个守城的士兵,城墙门口,还有一队士兵守着,进进出出的百姓不算很多,却也不算冷清,城墙外的官道左侧,还有一个小酒楼,店小二站在门口卖力的吆喝,“卖酒呃,官倌您进来尝尝,这是咱们东家祖传的竹叶青,包您喝了还想喝” 黄都御史看看人来人往的城门,再看看站在官道边卖力吆喝的店小二,扭头看着陈子昂,“陈公子,你确定这里是源江县?” 陈子昂双目通红的看着高高的城墙上‘源江县’三字,毫不犹豫的点头,“大人,草民确定。” 见他点头,黄都御史只好又转头看着城门口,不是说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二人一把火把源江县给烧了吗? 可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被火烧得精光的样子啊! “大人,那城墙是新粉刷过的,您看不出来吗?还有那酒楼,也是新建的,您仔细看看。”这是生他养他的故乡,他便是闭着眼也能看出这里和从前的不同之处。 听了陈子昂的话,黄都御史定睛望过去,不由暗暗惊叹,还真是! 那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原本一把火给烧光了的源江县重新修整,也当真有点手段! “黄大人,要进去查看吗?”马总旗打马过来问。 黄都御史点头,“自然要进去查看的。” 纵然城墙能重新粉刷,小酒馆也能重新修建,可偌大的县城,那么多房舍,他就不信,赵景明和杨高义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建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守在城门口的士兵看着这威风凛凛的一行人问。 黄都御史淡淡道,“本官乃奉皇上之命前来彻查青州疫情,尔等还不放行。” 那士兵看了看身穿飞鱼服腰系绣秦刀的马总旗一眼,便立刻挥手,开了城门。 进了城门,因着黄都御史都弃了马车步行,黄马总旗也带着五十余锦衣卫下了马,一行人在陈子昂的带领下慢慢前行。 街道是新铺的,街道两边的商铺呈着琳琅满目的各色商品,穿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在街上或匆忙或悠闲地行走,这一切都真实的呈现在黄都御史一行人的眼前。 若非商铺里的商人和街上行走的人流,都是陈子昂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只怕陈子昂都会觉得那一日他看到的被火烧得精光的源江县是他做的一个梦。 “黄大人,您要相信草民,这些人,他们根本不是从前源江县的人。”愈往前行,陈子昂的心就愈发的沉重,行至一个路口,他侧过身子看着黄都御史急急道。 黄都御史没有回他,只看着右侧的马总旗道,“马大人,这源江县,在你看来可有异常?” 马总旗压低了声音回他,“黄大人,这源江县只怕有大大的不妥。” “哦?何出此言?”黄都御史心中一紧,却没有停下脚步,依然缓缓前行。 马总旗观望了一下四周,低声回道,“黄大人,不管是那些商铺里的商人和街边的贩夫走卒,亦是街道上行走的百姓,他们行走之间腰杆挺得笔直,肤色又是同样的深铜色,以卑职看来,这些人,怕是军中士兵装扮成百姓的。” 竟是军中士兵装扮而成? 黄都御史的心因为马总旗的话揪得更紧,同样也压低了声音道,“马大人,赵景明手中只有两百士兵,杨高义手中只得五百士兵,加起来统共七百士兵,这偌大的源江县,只得七百个百姓怕是说不过去的。” “黄大人,以卑职看来,这些人并非寻常的士兵,而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马总旗细细观察过后,又道。 黄都御史忍不住一悚,停了脚看着马总旗,“马大人的意思是这些人并不是赵景明手里的府兵和杨高义手中的士兵?” 马总旗淡淡点头,“黄大人,您小心点别露出异样,这些士兵眼神厉害得紧,远不是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手中那些乌合之众所能相提并论的。” “你能估算出这源江县里,有多少士兵伪装成平民百姓?”听了马总旗的话,黄都御史又提脚前行,尽量让面色显得平和。 马总旗轻轻回他,“一路行来都有人盯着咱们,且杀气很重,只怕不会少于两千人。” 两千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 黄都御史再也不能镇定自若,马总旗身边的锦衣卫,可统共才五十人,五十人对两千人,无异于螳臂当车,他们这行人进了这源江县,不等于是自投罗网? “黄大人稍安勿臊,这些人既然扮成民平百姓,想必是想将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一把火烧了整个源江县的事瞒天过海遮掩过去,只怕未必是想对我们下手。”马总旗轻声安抚。 他分析得有理,黄都御史转念一想,即便他们这五十人葬身于这源江县,皇上得知道之后更会勃然大怒,到了那时,派来源江县的就不止只是钦差大臣了,只怕是整个军队都要压过来,不管指使这些士兵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幕后之人是谁,想必也不会乐于看到事情发展至那样的局面。 “陈公子,我和马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回头见了源江的县令,不管那县令是谁又说些什么,你可不能冲动行事,知道了吗?”心中主意一定,黄都御史就看着陈子昂小声叮嘱。 至于马总旗,他则是不用多说的,他相信马总旗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自保。 陈子昂早就听得毛骨悚然,听了黄都御史的话,自是点头应下。 跟在三人身后的白薇,自然更加提高了警惕,姑娘吩咐她保护黄都御史,她便不能辜负了姑娘,一定要好好保护黄都御史。 “黄大人,现在先去哪里?”陈子昂再也没了心思观看四周,低声问道。 黄都御史想了想,左右都已经进了别人设下的埋伏,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直接去县令官衙吧! “去官衙,看看如今是哪一位县令大人,听听他如何辩说。”黄都御史道。 陈子昂点头,指了指右侧道,“官衙在这边。” 一行人就往右拐,朝着官衙的方向行去。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就到了一处官衙前,因着无人,守在门口的衙役无精打彩的靠着墙,看见他们这一行人,衙役的双眼就闪过一丝精光,“你们找谁?” “本官乃奉皇上之命前来彻查青州疫情,源江县令大人可在?”黄都御史挺直了胸膛,很是傲然的看着那衙役道。 那衙役见他这般模样,眨了眨眼道,“原来是钦差大人,您请进,县令大人在正处理公务。” 随那衙役往前走,公堂之上只有两队衙役,见他们进来,衙役们纷纷望了过来,带着他们进来的衙役就道,“各位兄弟,这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要找县令。” 那些衙役就纷纷道,“县令大人在内堂处理公务呢。” 那衙役就转了身子看着黄都御史道,“钦差大人,您这边请。” 他往左侧走过去,黄都御史一行人紧紧跟上,马总旗却吩咐道,“你们几个随我来,剩下的留在这里。” 进了左侧的内堂,衙役看着坐在书案后的中年男人道,“大人,钦差大人到了。” 那男人就起了身迎了过来,“钦差大人您请坐。”说完又转头吩咐,“快给几位大人上茶。” 黄都御史也没推让,寻了个椅子坐下,陈子昂和白薇二人站在他左右二侧,马总旗则坐在黄都御史右侧,剩下几个锦衣卫就站在他身后。 “本官记得,源江县令姓陈,你是陈县令?”黄都御史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问。 那县令忙摇头,一脸同情地道,“钦差大人,下官姓纪,陈县令他染上瘟疫已经死了,下官这才刚调任过来。” 陈子昂听得这番回答,就握紧了拳头,却是垂了头,将脸上的愤恨藏了起来。 黄都御史听了就一脸怅然地道,“这样啊,那陈县令的家眷呢?可在哪里?” 纪县令眸光一闪,凄然回他,“钦差大人,那陈县令一家皆染上瘟疫,全都死了。” 黄都御史目光一沉,倒真是个好借口,推在瘟疫之上! “本钦差进城以来,倒发现这里有条不紊,百姓安居乐业,不像是有疫情的样子,怎的陈县令一家却染上了瘟疫?”黄都御史故作讶然的看着那纪县令。 纪县令却无一丝惊慌,镇定回道,“钦差大人您有所不知,陈县令曾去过赤庄探访亲朋,回来之后才发现染上了瘟疫,因着一家老小同吃同喝,这才一大家子,全都染上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下官听闻之后,也很是同情。” “照你说来,源江县是没有人染上疫病的了?”黄都御史盯着问。 纪县令坦然点头,“是的,钦差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陪钦差大人您四处走走,查探民情。” “那倒不必急于一时,本官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才来到这,却是累了,还劳纪县令先为本官和这些随从安排住处吧。”黄都御史话锋一转,笑咪咪地望着纪县令道。 纪县令略微一愣,马上点头,“倒是下官失误了,下官这就去安排,钦差大人您请稍坐片刻,等下官安排妥当之后再来。” 黄都御史点头,又道,“纪县令,这源江县里,可有什么好的酒楼茶肆?” 纪县令嘴角一抽,“钦差大人,咱们这源江县里,最有名的就是客再来,下官这就去安排,为钦差大人您接风。” “如此有劳纪县令了。”黄都御史甚是满意的颔首。 看着他这般模样,纪县令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却是一揖手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后,就有几个衙役端的端茶壶,端的端茶盏走了进来,一个衙役倒了茶递给黄都御史,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马总旗,黄都御史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地道,“这什么茶?难以下咽。” 衙役听了一愣,忙赔上笑脸道,“钦差大人,都是小的错,竟拿了这茶来招待您,您请稍候,小的这就给您换好茶。” 黄都御史满意的点头,“去吧。” 几个衙役忙一溜烟的出去了,马总旗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黄都御史轻轻摇头,比了个没下药的口型。 黄都御史就道,“马总旗,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把本官给累坏了,回头咱们去了客再来,一定要一醉方休,你可不能推辞。” 马总旗笑着回他,“黄大人,您还别说,您这一说啊,卑职可都这么久没闻到酒味了,便是大人您不说,卑职都要陪你大饮一场的。” “也不知那客再来的菜和京城的醉仙楼比起来怎么样?这小小的县城,怕是也没什么好厨子。”黄都御史又道。 马总旗却是摇头,“黄大你,醉仙楼的菜虽好,可这源江县的客再来未必就比不上,再说了,京城的菜再好,吃来吃去不就那几道?换了这小地方,说不定还有特色一些。” 他二人一来一往说得热闹,守在门口听着的衙役就转了转眼珠,挥手召了一个人过来,轻声说了几句这后,那人就退了出去。 那纪县令出了内堂却没出官衙,转了个弯进了右边的密室。 密室里坐着的谋士见他进来,就抬眼问,“那位黄都御史如何?” 纪县令脸上就有了鄙夷,小声道,“古先生,那位黄都御史大人啊,依下官来看,也就是表面清廉。” “哦?你确定?”古先生眼神犀利的看着他。 纪县令点头,“下官说陪他四处走走查探民情,他却说一路奔波太累了,让下官去为他安排住处,又问下官源江最好的酒楼是哪家,下官说去客再来为他接风,他也没说不行,就他这样子,还能真是个清官?” 古先生没有回他,只垂了眼思索。 纪县令也不再说,等着他回答。 “把黄都御史一行人安排住进莫百户边上那个院子里,等他们放好行礼之后,带他们去客再来,吃完饭再带他们去春丽院,试试他们的态度。”半晌之后,古先生抬眼看着他吩咐。 纪县令点头,想了想又道,“古先生,春丽院的姑娘都是临时找的,不过尔尔,您看要不要让如烟姑娘亲自出马?” 古先生却是摇头,“他们这几个不过是打前锋的,用不着如烟姑娘亲自出马,如烟姑娘还要留着等后面真正的重臣。” 纪县令心中一惊,看着他道,“古先生,您是说,皇上还会派大臣前来青州?” 黄都御史已经是个不小的官了,若连黄都御史都只是个探路的先锋,那后面再派来的重臣,又会是谁呢? “是,你且看着吧,最多不过五天,还会有重臣前来青州,到了那时,才是咱们最危险的时候。”古先生淡淡回他。 见他点头,纪县令心中就有些沉,略带不安地看着他道,“古先生,若是那后面的人不吃咱们这一套,如何是好?” 古先生脸上绽出一个极为古怪的笑意,看得纪县令心中一惊,却听他道,“主子说了,青州能保就保,实在保不住,就放弃。” 纪县令心中一凛,想到自家主子,却是不敢多说,只又道,“古先生,咱们的人留在源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若万一被人看穿,那可是——” “你不用担心,主子已经安排好了。”古先生很是从容的回他。 一听主子已经安排妥当,纪县令就不再多问,“古先生可还有吩咐?若没了,下官这就去安排黄都御史一行人。” “去吧,记得小心行事,万不可露了破绽。”古先生郑重叮嘱。 纪县令应下退了出去,出了密室又召了人过来问话,“可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那人回道,“大人,那俩钦差正商议今晚要在客再来不醒不归,您看是不是要往客再来送几坛好酒?” “去吧,记得多送几坛。”纪县令听了这话,心中更是认定黄都御史也不过就是个贪官。 自古以来,有几个钦差大臣不贪的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4 牡丹姑娘的实话 客再来酒楼,一楼大厅几桌客人吃得正香,二楼包厢里,黄都御史一行人也喝得很是酣畅淋漓。 看得喝得一脸通红的黄都御史,纪县令眉眼含笑,又端起酒壶亲自给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二人各倒了一杯酒道,“黄大人c马大人,两位钦差大臣能来源江这个小县,下官深感荣幸,这杯酒,下官敬两位大人。”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很是豪爽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黄都御史放下酒杯,醉眼熏熏的看着纪县令道,“纪大人,这酒可真他妈好喝,比本官在京城醉仙楼喝的也不逞多让,这客再来,果然名不虚传啊。”说完又掉头看着马总旗道,“马大人,你说对不对?” 马总旗亦是一脸醉意朦胧的点头,“黄大人您说的没错,卑职在锦衣卫这么多年,可好久没像今晚一般喝得这么尽兴了,纪县令,来来,咱们再干一杯。” 见他二人都举起了酒杯,纪县令忙又拿起酒壶,给二人斟满了酒后这才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端起酒杯道,“两位钦差大臣既然喜欢这酒,回头两位钦差回京复命,下官一定会为两位钦差大臣多准备几坛送过去。” “有纪县令大人这句话,本官可就放心了,纪县令你放心,待本官回京复命之后,一定会为你多多美言。”黄都御史眯着眼,很是高兴地道。 纪县令忙做出不胜感激之姿,“能得黄大人为下官美言,下官不胜荣幸之至,下官先多谢黄大人了,这杯酒,下官谢您。”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黄都御史拍拍他的肩膀,“纪县令好酒量,马大人,纪县令都喝了,咱们可不能怂,来来,咱们也干了这一杯。” 马总旗端起酒杯怅然若失地道,“黄大人,这酒菜虽好,可黄大人您难道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纪县令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朝黄都御史看了过去。 黄都御史摇头晃脑地晃了一阵子,才迷迷糊糊地道,“马大人,你该不会是又想起红袖招的花湮姑娘了吧?” 马总旗斜了一眼过去,“难道黄大人您不想红袖招的夕雾姑娘?” 纪县令嘴角一抽,马总旗会看上红袖招的花魁花湮姑娘他不惊奇,可这以清正出名的黄都御史,居然也看上了红袖招的清倌夕雾姑娘,这可真让想不到。 不过却正合他意,他正愁着该如何哄这两位钦差大臣去春丽院,可巧这两位钦差大臣就自已提了出来,都不用他想说辞了。 “两位大人,咱们这源江县啊,倒也有一家春丽院,楼里的姑娘虽比不上两位大人嘴里的红袖招,却也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风情,两位大人若不嫌弃,不如——”他笑咪咪地看着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一脸你们懂的隐秘表情。 黄都御史顿时来了兴趣,“成啊,纪县令你带路吧。” 马总旗亦是兴奋地看着他道,“纪县令,你可没骗本官吧?若那什么春院的姑娘长得不尽人意,岂不是要扫本官的兴致?” “两位大人就请放心吧,那春丽院的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包两位大人满意。”纪县令一脸我敢保证的神情看着他二人。 黄都御史歪歪斜斜的起了身,“那还等什么,马大人,咱们这就跟纪县令去那什么院子。” 马大人摇摇晃晃地道,“不行,黄大人,我还没喝够呢。” “两位大人,春丽院也有这酒,两位大人若是还没喝够,去了春丽院叫几个姑娘边喝边聊,不是很好?”纪县令忙赔着笑脸道。 马大人顿时就起了身,大手重重拍向纪县令的肩膀,“这主意甚好,纪老弟,咱们这就去吧。” 由纪县令变为纪老弟,纪县令眼里的笑就更深了一些,“好呃,两位大人,这边请。” 出了客再来,纪县令看看跟在黄都御史身后的白薇,略带为难地看着黄都御史道,“黄大人,咱们是去春丽院,这丫鬟若跟着去,怕是不方便吧?” 黄都御史瞟了白薇一眼,愁眉苦脸地看着他小声道,“不瞒纪老弟,这丫头是老哥家中悍妻派来的,老哥我是有苦难言啊,就让她跟着吧,左右她也只能在外面守着。” 一听是黄都御史家中悍妻的丫鬟,纪县令就一脸同情的看着黄都御史,心道怪不得出了京城就这么放浪形骸,原来是因为在上京家有悍妻采不了野花,想来是憋得久了。 “成,只要大人您不觉得碍事就行。”纪县令笑咪咪的点了头。 春丽院离得并不远,转过一条街道就到了。 进了春丽院,纪县令吩咐了老鸨几句,老鸨就带着一行人上了二楼最好的厢房,然后扭着身子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就有人先送上了饭菜和酒,等饭菜和酒摆好之后,老鸨就带着十来个花姿招展的姑娘进了厢房。 “三位大人,这些个姑娘都是咱们春丽院最好的姑娘,三位大人看看喜欢哪几个就留下。”老鸨笑得风情万种,媚眼只抛。 十来个姑娘齐齐围了上去,一个个粉脸含春地看着黄都御史和马总旗。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眯着眼一个个仔细打量,黄都御史指着其中一个装扮甚是清丽的姑娘道,“你,留下。” 马总旗却指着另一个娇艳无比的姑娘道,“本官要这个。” 那老鸨就笑如春风地看着那两个被点名的姑娘,“红绣c牡丹,你们可要好生服侍两位官爷。” 红绣和牡丹双双点头,“妈妈您放心,奴一定服侍得两位官爷舒舒服服的。” 老鸨就转了头看着纪县令道,“纪大人,您看中了哪个姑娘?” 纪县令摸了偎在他怀中的姑娘一把道,“就她了。” 老鸨就看着那姑娘道,“柳絮,好生服侍纪大人,知道了吗。” “妈妈您放心,奴会好好服侍纪大人的。”柳絮媚眼如丝的冲纪县令抛了个媚眼,只把纪县令看得浑身一酥,又忍不住捏了一把,这小骚蹄子,果真是个尤物。 老鸨带着剩下的姑娘们走了出去,掩上房门,就听得一阵浪笑传了出来,老鸨的脸没了笑意,只剩下冷然的嘲讽。 天下乌鸦果然一般黑! 酒过三巡之后,马总旗捏了一把牡丹的小手,色眼眯眯地看着纪县令道,“纪老弟,这牡丹姑娘,可否能让老弟带走?” 纪县令忙笑着点头,“自是可以的,大人您只管请。” 马总旗就呵呵大笑,搂着牡丹起了身,“纪大人,那本官就行先一步了。” 黄都御史忙也起了身,“马大人,等本官一起回去。” 纪县令忙也跟着起了身,“黄大人,您要不要带红绣姑娘回去?” 黄都御史一脸为难地道,“纪老弟,本官那悍妻的丫鬟可就在外头,本官今日若带了这红绣姑娘回去,它日回了京城,那悍妻指不定要怎么撒野大闹,本官虽不惧那悍妻,可这名声,却是不能不顾的。” 纪县令瞄了瞄守在门外的白薇,就不再相劝了,只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就送两位大人回去歇息。” 一行人脚步歪歪斜斜的回了纪县令为他们安排的住处,黄都御史踉跄着回了他的厢房,马总旗却搂着牡丹进了他自己的厢房,纪县令听着厢房里面传出来的动静,志得意满的转了身,出了院子。 厢房里,原本正抱着牡丹乱啃的马总旗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就松了手,牡丹看着原本猴急的钦差突然就松了手,就不由愣愣地望了过去,却见那钦差大人淡淡看着她道,“牡丹姑娘请稍候片刻,本官去去就来。” 牡丹只道这钦差大人怕是要吃什么虎狼之药,也就娇笑着点头,“大人去吧,牡丹等着大人您。” 马总旗出了房门行至院中间,看着守在院中间的下属道,“这院子,可有人守着?” “大人放心,这院子里都是咱们的人,便是大人您的房间,属下都一一查探过,并无机关密室。”下属很是恭敬的禀报。 马总旗这才点头,“给我盯紧一点,若有人敢闯进来,杀无赦。” “是。” “去把黄大人请过来吧。”马总旗又吩咐道。 那下属就转了身往另一个院子走过去,不多时就带着黄都御史走了进来。 正在厢房里等着的牡丹,一见两位钦差大人一同走了进来,虽是一惊却很快恢复镇定。 从前接过的客人里,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这两位钦差大人纵然是再大的官,可也是男人,男人嘛,又有哪一个不好色呢?好色的男人,有些特殊的癖好也是正常的。 “马大人,您可让牡丹好等,却原来是叫了黄大人一起来啊。”牡丹妖妖娆娆的下了床,扭着身子行至马总旗身边,伸出纤纤玉手就要往马总旗的怀里靠过去。 然没等她靠近,马总旗就伸手将她往椅子上一按,牡丹只道这马总旗是想在椅子上解决,扭了扭身子娇笑着看着马总旗道,“马大人,您原来是喜欢这个姿势啊,奴——” “牡丹姑娘,本官和黄大人将你带了过来,是想问牡丹姑娘从前在哪个县的楼里,还请牡丹姑娘如实回答,若不然——”马总旗阴阴一笑,“锦衣卫审人的手段,本官不想用在花容月色的牡丹姑娘身上。” 听了这话,牡丹就不由得愕然抬头,“马大人,您说的什么,奴却是不懂的,奴本来就是源江县人,父母为了五十两银子狠心把奴卖进了春丽院,奴——” 不等她话说完,马总旗已拿出一把利刃放在她脸上,淡淡道,“牡丹姑娘,本官耐心一向有限,牡丹姑娘若不说实话,本官这手一抖,牡丹姑娘这张花容月色的脸,可就保不住了。” 贴着利刃的肌肤感受到一股冰寒,牡丹忍不住颤抖,看着眼前钦差大人眼中的戾色,这一刻她毫不怀疑,若她还不说实话,这钦差大人手中的利刃,会毫不犹豫的划破她的脸蛋。 没了这张她赖以为生的脸蛋,主子根本就不会再管她,被主子抛弃会有什么下场,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若将实话告诉这两位钦差大人,那就是背叛主子,背叛主子的下场,只会更惨! 左右都是死,牡丹一时之间难以决择。 看她不说话,知晓她心中所虑的马总旗又道,“牡丹姑娘若是害怕因为背叛主子会落一个凄惨的下场,本官可以向牡丹姑娘承诺,决不让你主子发现你背叛了他。” 牡丹心中一动,抬起头看着他,“马大人如何能保证?” “今日之事,本官不说,牡丹姑娘不说,谁会知道牡丹姑娘说了些什么?”马总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 牡丹眼中一亮,却没有立刻点头,只犹犹豫豫的看着马总旗,“马大人,即便牡丹的主子一时不知牡丹背叛了他,可他早晚都会知道,到了那时,牡丹只会死得更惨。” “本官离开源江之前,会找纪县令开口要了你,如此,你可放心?”马总旗沉吟一会,方淡淡地看着她道。 牡丹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戚戚艾艾地道,“两位钦差大人,牡丹只是一个小角色,所知有限,若牡丹的回答不能让两位钦差大人满意,两位大人可还能保牡丹一命?” 马总旗笑了起来,“只要你知无不言,本官定会保你一命。” “只要大人能信守承诺,牡丹定知无不言,两位大人想知道什么,只管请问。”牡丹忙点头看着他。 马总旗朝黄都御史看过去,黄都御史就道,“牡丹姑娘,你从前在哪里?又是多久之前到的源江?” “回大人,牡丹从前是在桃安城,二十天前才到源江。”牡丹快速回答。 黄都御史又问,“你到源江之前,这源江县是什么样子?” 牡丹脸上就有了惊恐,她道,“不瞒大人,牡丹来到源江时,这源江县才修建了一半,牡丹看到好多官兵,抬着一具具尸体出了城,听楼里的姑娘们说,那些官们将那些尸体扔去了乱葬岗,放火烧了尸体之后才埋进一个大坑。” “那乱葬岗你可知道在哪里?”马总旗皱了眉问。 牡丹点头,“好像是在城南的钟子山,奴家从未去过,只是听说而已。” “纪大人是你的主子?”黄都御史看着她道。 牡丹摇头,“大人,纪大人并不是直接管奴家的人,奴家的主子是春丽院的妈妈,妈妈姓左,咱们都唤她左妈妈,至于左妈妈听谁的,奴家却是不知的了。” “春丽院的姑娘,都和你一样听左妈妈的?左妈妈手下,一共有多少个姑娘?”马总旗道。 牡丹又摇头,“左妈妈手下一共五十多个姑娘,像奴家这样的小角色的,都归左妈妈管,再有一部分姿色上乘的,却是由如烟姑娘管。” “如烟是谁?” “回大人,如烟姑娘和左妈妈一样,只不过好像比左妈妈权更大一些,奴家平时看左妈妈很是不服如烟姑娘,但却又不敢当着如烟姑娘的面说什么,姑烟姑娘要做什么,左妈妈是不敢拦的。”牡丹尽量将她知道的一一说出来,只求这两个钦差大人能满意。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交换一个眼神,马总旗又道,“如烟姑娘的模样,你可记得?记得的话就说出来。” 牡丹细细回想之后才道,“大人,如烟姑娘从来都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容颜但奴家觉得她清丽无双,根本不像风尘女子。” “就这些吗?”马总旗有些失望,天下清丽无双的女子多了去,单凭这几句,根本找不到人。 牡丹又想了想,忙道,“对了,奴家想起来了,那如烟姑娘眉心有一颗胭脂痣,还有,如烟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远不是寻常姑娘所能比的。” 眉心有一颗痣啊,这倒是好认了。 知道这牡丹也不过就是个小角色,再问也问不出什么,黄都御史看着马总旗道,“马大人,本官先回去了,这里,就交给马大人了。” 看着黄都御史离开,牡丹心里就有些害怕,深恐这马大人过河拆桥,想了想又道,“大人,这城里的百姓,都是官兵伪装成的,都是纪大人的人,您若是杀了牡丹,也只会惊动纪大人,届时大人您和这些随您一起的人,都跑不掉。” 马总旗皱眉,“谁说本官要杀你?” 牡丹的心总算放下,展了笑颜道,“大人既然不杀牡丹,可要怎么安排牡丹呢?” 到了早上,自有人送你回春丽院,你说这城里的百姓都是官兵伪装而成,那你可知这城里有多少官兵?”马总旗问道。 牡丹悄然摇头,“大人,这奴家却是不知的。” ------题外话------ 亲们~狐狸开了新文,亲们可以去看看~喜欢的就先养着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5 望舒晕倒 赤庄,城东药房。 看着官兵又抬着几具尸体出去,其中一位就是她把过脉的张大爷,季望舒忍不住揉着眉心。 三天了,她试了很多种草药,依然疗效不大,病舍都每天都要死好几个人,这让她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你应该去休息一会了。”看着她满脸疲惫的季望舒,星云大师皱起了眉头。 她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过眼了,本来就瘦的小脸,如今更瘦得只能看见一双漆黑的大眼珠子了,再这么熬下去,他怕能医治瘟疫的药还没出来,她就先倒了。 季望舒淡淡摇头,“每天都在死人,每天都有人送过来,我如何能安枕入睡?” 虽早知道她固执的性子,可星云大师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你若病了,你觉得长孙逊知道后,会怎么做?” 话一出口,星云大师就后悔不已,干嘛要提到长孙逊呢?长孙逊那小子若是知道她为了这些平民百姓不顾着自己的身体,怕是会直接灭了西楚都有可能! 季望舒不知他心中的后悔,只想到长孙逊,她又忍不住想起她做过的两个梦。 前一个梦境里,算是清楚了她和长孙逊是怎么认识的,当初她在北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应该是长孙逊救了她,虽然仅仅只是梦,可她却觉得,那或许是她前世的记忆,这一生重生在这个身体里,前世有些记忆她忘了,那梦里发生的事那么真实,真实得一点都不像梦境。 而到了赤庄之后,她在城外人去楼空的茶馆里睡过去之后,又做了前世的梦,梦里有她这生不记得的弟弟,还有乔书容,通过这个梦,她可以肯定,前世她的死,和弟弟无关,可她重生一世,怎么就会将唯一的亲人给忘了呢? 或许,她应该尽快结束西楚这边的事,快点回秦古寻了弟弟,再好好查探前世的事。 “郡主,九华堂又送了一批草药过来,你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您要的那种?”师湛匆忙迈了过来。 看着师湛通红的双眼,想着这人也不知是不是铁打的,去了平江县后又匆忙赶了回来,怕也是不曾合过眼,“要的,师大人,平江县情况如何?” 师湛忙回道,“郡主放心,按郡主说的做了之后,平江县的疫情暂时得到了控制,染了疫病的人已经隔离,鲜少还有人感染了。” “师大人辛苦了。”季望舒提脚往药房外行去。 药材一律放在另一个库房,离药房也就隔了几个房间而已,并不远。 到了库房前,几个官兵正从牛车上搬着药材,看见她出来,守在牛车旁的九华堂的掌柜就迎上来道,“草民见过郡主。” 季望舒温和地摆手,“辛苦周掌柜了,这些药材,可是有新品种?” 周掌柜忙不迭的点头,“是呢,这次送了四十多种草药,都是新的,这些新草药,都是咱们少东家按着您给的图样,亲自上山挖的。” 一听居然是九华堂的少东家亲自挖的,季望舒心中暗自赞赏,看来这九华堂的少东家,是个心系天下的有抱负的人。 “你们少东家,怎么没跟着来?”季望舒一边看着药材一边问周掌柜。 周掌柜的脸上就有了淡淡的担忧,“回郡主,咱们少东家上山采药草时,不小心摔了腿,这会子还在床上起不来。” “你们少东家,是个善人,等他腿好了,让他来见本郡主和师大人。”季望舒淡淡地道。 周掌柜忙点头,“好的,草民一定将郡主的话转告给少东家。” 有了郡主和师大人为少东家撑腰,看族里那些人还敢把少东家怎么样! “李太医顾太医张太医,劳烦几位大人把这次送过来的新药材,每一种各挑一束出来给我。”季望舒指着几个被分派到库房分捡药材的太医淡声道。 三个太医如今对她很是服气,恭声应下后开始挑捡。 因着九华堂将每一种药材都有分开,所以挑捡得很快,季望舒命人挑着这些药材又回了药房。 回到药房之后,她细细检查每一种药材,这一次送来的药材里,有十多种和她说的形似,想来那九华堂的少东家,为了寻到她要的药材,是费了很大的心思的。 “郡主,这些药材里面,有你说的那种吗?”看她挑了十来种药材出来,师湛忍不住问。 季望舒回道,“这十来种形似,但到底是不是,暂且不得而知,如今唯有将这十来种药材分别煎成药,再送给不同的人喝下,方能得知这些药材里面有没有能治瘟疫的药。” “郡主,那可需要叫太医们一起来煎成药?”虽然没得到确定的答案,可至少有了一线希望,看着那些药材,师湛心里隐隐有丝激动。 季望舒轻轻摇头,“事关重大,就由我和星云大师还有梁大夫三人煎药。” 星云大师和梁大夫就围了过来,梁大夫道,“郡主,要添些什么药材进去,您只管说,草民这就去做。” 季望舒提笔写了几个方子递给他,然后又挑出四种药材放在一边道,“梁大夫,这四个方子分别对应每一种药材,你按着方子中写的抓好配药,然后煎熬,切记份量一定按着药方上写的来。” 梁大夫接过药方,为了确保无误他又问道,“郡主,这每一张药方对应哪一种药材?” 季望舒忙又从他手中拿过药方,然后将每张药方放在对应的药材上面,梁大夫寻了四个木箱过来,将四种药材放进每个箱子,然后拿起第一个木箱开始配药。 季望舒又挑了五种药材写了五张药方给星云大师,星云大师接过也开始配药。 剩下还有七种药材,季望舒自己负责,倒不用写药方,只拿着每一种药材开始配药。 看着房中三人都忙着配药,不懂药材的师湛就静静的站在一边,眸光,却随着季望舒而转动。 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为了素昧平生的百姓,却敢进宫请旨主动前来疫情严重的赤庄,并亲自为重病之人把脉,他这一生,见过很多人也自认看透人心,可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姑娘。 不像那些被他逼着来的大夫,为了名声装模作样;也不像梁大夫因为亲人染上疫病,为了亲人进这病舍,她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这些素昧平生的百姓,甘愿冒着生命危险。 这样的小姑娘,真让他自惭形秽呵! “师大人,药房里的药罐和炉子不够,劳烦师大人命人再送几个药罐和炉子过来。”配着药的季望舒忽尔想起煎药的药罐和炉子都不够,就转了头看着师湛道。 师湛忙点头,转身大步出了药房。 等季望舒三人将药材配好,师湛带着几个拿药罐和炉子的士兵们也迈了进来。 “师大人,他们会生火吗?”十六个炉子,三个人生火太慢,季望舒看着师湛问。 师湛点头,大步和前,很是熟络的放好炉子和炭火,然后又拿出火折子燃火,待炭火燃起来后,他又转向另一个炉子,士兵们见指挥使大人都亲自动手生火,哪还能在一边看着,一个个卷起袖子就开始生火。 季望舒和梁大夫以及星云大师则将药材放进各自的药罐中,然后又倒了水进去,最后再端着药罐将药罐置在火炉上。 看着所有药罐都放在了火炉上,季望舒松了口气,看着星云大师和梁大夫道,“星云大师c梁大夫,你们看着煎药,我和白芍去趟病舍再来。” 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点头,季望舒转了身就准备出去,师湛上前一步道,“郡主,我和你一起去病舍吧。” 季望舒点头,三人出了药舍往病舍行去。 “各位乡亲,九华堂这次又送了新的药材过来,一共十六种,需要十六个人试药,可有人愿意出来试药的?”进了病舍,季望舒看着病舍中的众人道。 立马就有很多站了出来,“郡主,我愿意。” 虽然这些天郡主还不曾开出能医治疫病的药方,可是郡主这些天没日没夜的配药,他们也是看在眼中的,如今郡主需要试药的人,也是为了医治他们,他们哪能不挺身而出。 “师大人,劳烦你将这里的病人挪去另一个病舍,这间病舍就专给这十六个试药的人。”季望舒点齐十六个人之后,转头看着师湛道。 师湛点头,看着众人道,“各位乡亲,请随本官过来。” 那些百姓都听见了郡主的话,忙一个个跟了过去。 待病舍只剩下十六个试药的人之后,季望舒就道,“各位,新药村正在煎熬,煎好之后就会送过来,你们就在这病舍等着。” 出了病舍回到药房,大药一个时辰之后,药终于煎好,季望舒给每一罐药都编好编号,然后又拿了病薄日志和笔墨,这才看着星云大师和梁大夫道,“一会将药送去病舍,这十六剂药要分别给不同人的喝,要记下每个人的名字和他喝的哪一剂药才行。” 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点头,季望舒又叫了十来个官差过来端着药罐和碗往病舍行去。 到了病舍,季望舒登记好所有试药人的姓名,然后一一发药记下,看着试药之人将药喝下之后她道,“这只是第一剂,还得再喝三剂方能看到疗效,等再过五个时辰,会再送药过来,这期间,你们若有什么不适的,一定要告诉官差,知道了吗?” “郡主您放心,咱们一定按您说的去做。” 出了病舍行了几步,季望舒眼前一黑身子就往下倒,行在她身后的白芍忙伸手一扶,将堪堪摔倒在地的她扶了起来,走在后面的梁大夫见了忙上前几步,忧心忡忡地看着已然晕过去的季望舒,“星云大师,你快为郡主把脉,看看郡主她这是怎么了?” 星云大师伸手探脉,半晌方道,“郡主只是过于劳累才会晕倒,只要好好休息就行。” 梁大夫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幸好郡主只是因为劳累晕倒而不是因为染上疫病晕倒! 整整一天,季望舒悠然醒转,迷茫的双眼迎上白芍担忧的眸光,她忍不住凝眉,她怎么会回了厢房? “姑娘,您终于醒了!”见她醒来,白芍惊喜地道。 季望舒挣扎着要起身,白芍忙上前扶着她坐直。 “白芍,我这是怎么了?” 白芍忙回她,“姑娘,您因为劳累过度,晕过去整整一天了。” 季望舒晃了晃头,这才想起她由病舍出来之后眼一黑,想必就是那时她晕过去了,“病舍那边怎么样?” 见姑娘一醒来就担心着病舍的病人,白芍无奈地道,“姑娘您放心,有阁主在,他将您安排下去的事都做得很妥当。” “白芍,我要去药房看看。”季望舒起身下床。 知道拦不住自家姑娘,白芍只得上前服侍,待洗漱过后又换上干净衣裳,主仆二人就往药房行去。 进了药房,星云大师和梁大夫以及几个太医正在煎药,见她二人迈进来,星云大师起了身,“你应该多休息才是。” 季望舒轻轻摇头,“我没事,已经喝了几贴药了?可有效果?” 梁大夫上前道,“郡主,这十六个人里,有一个叫李大山的好像有所好转,但暂时还不能确定。” “梁大夫,随我去病舍,我要亲自看看他。”一听有效果,季望舒心中一跳,出了药房就往病舍行去。 梁大夫忙紧紧跟上,这次的药可能真有医治疫病的,他的女儿和外孙就有救了,而这一切的功劳,都是郡主,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郡主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按郡主说的去做。 进了病舍,病人们都已经知道郡主为了救治他们劳累过度以至晕倒的事,一个个面带感激的看着季望舒。 “张大山在吗?”季望舒看着众人问道。 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站了出来,“郡主,草民就是张大山。” “张大叔,我且问你,你昨天喝过药之后,可有缓解?”压着心中的紧张,季望舒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 张大山点头,“不瞒郡主,这之前草民一直忽冷忽热,还经常发汗,可喝了郡主您昨天送来的药后,草民虽然还会忽冷忽热,但却不再发汗了。” 病舍的人听了,一个个面上都带了惊喜。 在病舍的这些天,他们都已经知道,这个疫病最后的症状就是经常发汗,发完汗之后很是舒服,也有了力气,可最多好几个时辰,然后再次发汗,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发完几次汗,人就会死,如今张大山不再发汗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喝的药能解疫病? 听了张大山所说,季望舒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的确定,为了确保道,“张大叔,劳烦你把手伸出来,我把把脉。” 张大山忙将手伸了出来,季望舒搭上他的脉腕细细听诊,半晌之后才松了手,看着隐含希望的张大山道,“张大叔,你喝的药暂时来看,应该是有效果的,但能不能彻底医好,还得再需两天左右,张大叔,你现如今先出这病舍,我会让人给你安排单独的房间。” 张大山欣喜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季望舒道,“郡主,不管俺能不能好,郡主您为咱们做的,咱们都牢记于心,若是能活下来,咱们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郡主您的恩情。” “对,郡主,不管咱们能不能好,您的恩情,咱们一辈子都会记着。”病舍的人都纷纷激昂的附和。 季望舒淡淡道,“各位乡亲,谢谢你们,不过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星云大师c梁大夫和十位太医大人c九华堂以及青州卫指挥使师大人和他手下的官兵,没有他们,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郡主说的对,咱们都听郡主的。”病舍的人纷纷点头。 季望舒又道,“如今虽然还不能确定张大叔喝的药能医治疫病,但至少有八成把握,只是如今送来的药材并不够,所以还请乡亲们多等两天。” “郡主放心,咱们听您的。” 季望舒这才看着张大山道,“张大叔,你随我出来。” 出了病舍,抬头看见立在门口的师湛,正无比复杂的看着她。 “师大人,劳烦你命人给张大叔单独安排一个房间,还有,我要去九华堂找九华堂的东家,还请师大人带路。”季望舒没时间去想师湛看着她的眼光为什么这么复杂,急急地道。 师湛敛了心中复杂的思绪,轻轻点头,然后吩咐身后的吴百户,“吴百户,你带张大叔去安排个房间给他。” 吴百户带着张大山离开,师湛看着季望舒道,“郡主,请。”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6 师湛也不能动的祝家 九华堂在陵川城,马车行驶了半天才至,不同于赤庄的萧条,陵川城因为没有疫情,很是热闹繁华。 “给我砸,全砸了。” 九华堂门口,身着锦衣华服的纨绔公子猖狂叫嚣着,随着他一声令下,七八个护卫涌进九华堂,药堂里的客人见势不妙,纷纷放下手中的药材匆忙离开,看着涌进来的手里拿着棍棒的祝家护卫,周掌柜忙让两个伙计离开,然后走出柜台出了九华堂,看着那纨绔公子苦苦哀求,“祝公子,您行行好,咱们少东家摔了腿起不来,您再宽容几天不行吗?” “宽容几天?要本公子宽容也行,只要周维清把他妹子乖乖送我为妾,周家欠我祝家的银子就一笔勾销,本公子还会奉上白银二百两,如何?”祝文安一脸得意的瞄着周掌柜道。 周掌柜立时摇头,“祝公子,咱们小姐已经订了亲,您就行行好宽容几天,等咱们少东家好了,欠祝家的银子,少东家他会想办法还给您的。” 祝文安一脚踹过去,“没银子不给人还想让本公子宽容?本公子看着像是善人吗?” 被他一脚踹得起不了身的周掌柜爬过去抱住他的腿,“祝公子,您行行好,看在咱们老东家从前救过祝老爷的份上,您就再宽容几天吧!” “我呸!少拿周正那死鬼救过我爹的事来说,周正那死鬼救过我爹又怎样?我们祝家这些年没少帮衬你们周家吧?合着你们周家想拿周正那死鬼救过我爹一次就想赖我祝家的银子不成?” 祝文使劲踢了几脚,把把着他腿的周掌柜给踢开,然后冲进九华堂朝着祝家护卫们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砸,往狠里砸。” 护卫们忙挥着手中的棍棒就砸下去,而过往的行人纷纷敢怒不敢言。 祝家家大业大,连县令大人都不敢轻易得罪祝家,更何况他们这些平民百姓。 看着祝家护卫没一会就将店里砸得遍地狼藉,趴在地上的周掌柜老泪纵横,只恨这祝家忘恩负义不说还恩将仇报,老东家走得早,留下少东家一个人苦苦支撑周家和这九华堂,好不容易才刚有了点起色,就被这祝文安给毁了。 “郡主,到了,那前面就是九华堂,好像是出了什么事,郡主要不要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容下官前去查探清楚再来回禀?” 看着九华堂前围了不少人,师湛不由皱了眉,打马行至马车边询问。 白芍打起车帘,主仆二人下了马车,看到前方围着的人群,季望舒道,“劳师大人随我前去看看。” 一行人行至九华堂前,一眼看到趴在地上哭得悲凄的周掌柜,季望舒和白芍快步行至周掌柜身边,白芍蹲下身子将周掌柜扶了起来,周掌柜看到郡主在他面前,止了心中的悲凄道,“郡主,您怎么来了?” “周掌柜,这里是怎么回事?那些是什么人?”季望舒忍着心中的怒火轻声问他。 周掌柜落泪,“郡主,那是祝家的公子,咱们周家欠祝家的银子,祝公子就带了护卫来砸咱们的店。” “周掌柜,你们欠祝家多少银子?”季望舒问。 周掌柜忙回道,“回郡主,咱们周家原本只借了祝家五百两银子,可祝家利滚利,硬说我们欠了他们五千两银子,还说只要少东家肯把小姐送与祝公子为妾,周家欠祝家的银子就一笔勾销,咱们小姐已经订了亲,少东家自是不肯的,祝公子就三天两头带人砸咱们的店,郡主,您帮帮咱们少东家吧,少东家他是个好人。” 围观的百姓一听这小姑娘居然是个郡主,也不由纷纷附和道,“是啊,郡主,您救救周东家吧,周东家心地仁善,是个大好人。” 季望舒点头,“周掌柜,您放心,本郡主不会放任不管的。” 说罢她迈着步伐往九华堂行去,白芍和师湛紧紧跟上。 药堂里面,祝文安正指使着护卫要砸得彻底一些,听了这话,季望舒就淡淡地道,“师大人,将这敢打砸朝廷收用的药堂的人一并抓了。” 祝文安顿时转过身子,看见口出狂言要将他抓了的人居然是个小姑娘,就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可知本——” ‘啪’一声脆响,不等他将话说完,白芍已经糊了他一巴掌过去。 这一巴掌甚重,祝文安只觉一股腥味由嘴里传出,他忙吐了一口血沫子,发现自己两颗牙混在血沫子中,顿时大怒,“臭娘们,你——” ‘啪啪啪’三声脆响,只不过这一次,打他的不是白芍而是师湛。 打完人后,师湛拿出帕子拭了拭手,然后才盯着那满脸愤恨的祝文安道,“胆敢辱骂朝廷郡主,本官看你是不想活了!” 郡主?这臭丫头居然是郡主? 祝文安心中暗惊,却是不敢再骂了,只小心冀冀地道,“这位大人,这周家欠我祝家银子想要赖账不还,我这才使人砸他的店,大人您是官爷,也要讲道理吧?” “师大人,劳烦你带这祝文安和这些人去官衙,祝家的事,就交给师大人你了。”季望舒懒怠和这祝文安多费口舌,只淡淡看着师湛。 师湛点头,“郡主放心,下官会将祝家和周家的事处理好的。” 师湛一挥手,便有一队士兵上前,将祝文安和祝家护卫一并绑了,围观的百姓,看官兵们将祝家公子和祝家护卫都绑了出来,一个个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无比振奋的。 祝家在陵川城称霸多年,如今终于有人敢动祝家人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从今往后,祝家再也不能在陵川城胡作非为了? 师湛留了两队士兵命吴百户保护季望舒,然后带着十来个士兵以及被绑着的祝家人离开以后,季望舒行了出来,看着周掌柜道,“周掌柜,你们少东家在哪?可否带我去找你们少东家?” 周掌柜看着祝文安被绑着走了,心中激动不已,见郡主问话,忙点头,“咱们少东家就在家里休息,草民这就带您去,郡主您这边请。” 他吩咐伙计收拾药堂,然后就带着季望舒一行人往东边的街道行去。 穿过一条街转了个道就到了周府的院落,两进的小院子,虽小却很整齐。 “少东家,郡主来了。”进了主院,周掌柜激动不已大声禀报。 厢房里传来细碎的声音,紧接着一眉清目秀的公子拄着拐杖行了出来,周掌柜忙上前扶着他慢慢行至季望舒身边,他用身子撑着拐杖勉强给季望舒揖礼,“草民见过郡主。” “周公子,你腿伤未好,无需多礼,周公子,请坐下吧。”季望舒温和地道。 周掌柜就扶着周维安坐到椅子上,待周维安坐好之后,季望舒方道,“周公子,实不相瞒,周公子上次送来的药材当中,有一味药材应是可以医治疫病,只是药材份量太少远远不够,所以本郡主才寻了过来,周公子可知那味药材多生于哪里?” 白芍由袖中摸出一份药材递给周维安。 周维安伸手接过细细查看,然后又放在鼻间嗅,待闻出那股药味之后,他抬头看着季望舒道,“郡主,这种药材多生于山顶之上,草民的腿,便是为了采摘这种药材才致摔落。” “周公子可否将你去的山告之于我?”季望舒问道。 周维安点头,“自是可以的,只是那里甚是危险,郡主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周公子,我会的,周公子仁善之行,它日朝廷派来的赈灾大臣前来青州之后,我会将周公子为赤庄百姓做的一切告诉赈灾大臣,至于祝家那边,周公子也无需再担心,师指挥使大人会处理好的。”季望舒起了身,轻声安抚。 周维安眼中一热,忙垂了眼不让泪水落下,哽咽着道,“郡主大恩,草民无以为报。” “不,周公子,是我要代青州千万百姓感谢周公子您,因为您,才有了这能医治疫病的药。”季望舒含笑摇头,温润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周维安脸一红,嚅了嚅嘴唇道,“不瞒郡主,草民并没有您说的那么无私,郡主想必知道,祝家公子因为看上我那妹妹,所以想要逼草民将妹妹送他为妾,草民不依,祝家便开始整治周家,草民听闻郡主在赤庄寻找药材医治疫病,这便就想着若能寻到郡主需要的药材,郡主应该会出手助我周家一臂之力,这才——” 倒是个坦荡的君子。 季望舒心中暗暗点头,笑道,“纵然你寻找药材是有目的,可终究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寻到了医治疫病的药材,这份功军,是你应得的,你不必愧疚。” 周维安双眼更红,“待草民伤好之后,草民一定还会为郡主寻更多这种药材送去赤庄。” “周公子,你如今要做的,是好生休养,至于药材,师大人会派官兵上去搜寻,你不必担心。”季望舒婉言相劝。 周维安轻轻点头,季望舒就道,“周公子,我还得命人去上山寻药,这就告辞,你且好生休息。” “草民恭送郡主,周掌柜,你带郡主去山脚下。”周维安也起了身,长揖行礼。 出了周家,周掌柜带着一行人出了陵川城,到了山脚下道,“郡主,咱们少东家就是从这里上山的,您可千万要小心。” “周掌柜的,你回去九华堂守着,若师大人问起我来,你就告诉师大人我上山采药去了。”季望舒看着他道。 周掌柜点头,“郡主您放心,草民会等着师大人过来的。” 周掌柜离开之后,季望舒提脚就要往山道上行,吴百户忙上前一步道,“郡主,山中危险,您留下来在马车里等,我派几个士兵守着您,我带着您这丫鬟和剩下的士兵上山采药就行。” “你们不懂草药会生长在何处,我一定得亲自上山才行。”季望舒边说边行。 白芍紧紧跟上,吴百户无奈,只得一挥手,命众士兵都跟了上去。 好在山道并不是很崎岖,行了约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到了山顶。 吴百户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了看唯小脸红润了些,却并没说一声累的郡主,心中就不由暗暗佩服。 这一个多时辰,他和他手下的士兵们都已经累得直喘气,可郡主这么个小姑娘家,反倒没事一般,真让他们这些壮汉自自叹弗如! “吴大人,你叫你的人都过来看看,我要的是这种药材,你们看到这种药材就采下来。”季望舒由白芍手中拿过药材,递给吴百户。 吴百户仔细看过之后,又命手下士兵一一细看。 “这山顶很大,分开来寻吧,寻到天色将黑之时就回原地。”季望舒看了一眼宽阔的山顶,转头道。 吴百户点头,命手下士兵分开寻找,季望舒带着白芍也走向一边。 “姑娘您看,这里是不是姑娘您要的药材?”行了没多久,白芍就指着一簇簇长在崖壁上的草药道。 季望舒探头一看,欣然而笑,“是的,白芍,你用腰带绑着我,我下去采。” “不行,这么危险的事,姑娘您怎么能做,我去。”白芍立马摇头。 季望舒却是摇头,“以我如今的力气想要拉住你很困难,但由你拉着我却很轻松,不要说了,就这样。” 白芍无奈,只得拿了腰带牢牢绑在她腰间,然后又将另一头绑在季望舒的腰间,好在边上有个大石头,白芍就蹲在石头后面借力,季望舒一点一点往下挪,等手能采到那一簇簇草药之后,就用脚尖踮在崖壁突出来的石头上,然后用力将草药扯出往上一抛,往复几次之后,这块崖壁上的草药终于被她采完。 “白芍,拉我上去。” 白芍忙用力拉着腰带,季望舒足尖轻踮崖壁上突出来的石块借力,飞身一纵已回了山顶。 又寻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季望舒看了看天色,忙折回去,这时原地已有不少士兵在等着,地下也摆了很多草药,季望舒走过去细细检查,将那些形似却并不是的草药剔除。 忙了一会,吴百户和剩下的士兵也都纷纷回来,士兵们将采好的药材弄了个捆好背上,一行人就开始下山。 行至一半的路程,就遇上了上山寻她的师湛和士兵。 见她安然无恙,师湛心中暗舒一口长气,上前略带不满地道,“郡主,以后这样危险的事,您不能再做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再说你的士兵们又不会识得药材生产在哪里,我不去又怎么行?”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季望舒倒也没放在心里。 师湛一哽,只好撇开这个话题,“郡主,那祝家,只怕轻易动不得。” “哦,为何?”季望舒挑眉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祝家不过是一介商户,而师湛却是青州卫所的指挥使,却说轻易动不得祝家,这可真是让她奇怪! 师湛苦笑,闷闷地道,“下官虽是青州卫所指挥使,可这样的事情并不在下官管辖之内,且那祝家的姑娘,还是平南王府的侧妃。” 平南王府的侧妃啊! 季望舒这才明白他为何一脸苦笑,同时也才明白祝家一介商户,却能称霸陵川城的原因所在。 “现在不动祝家也行,但只一点,你要确保祝家不会报复周家。”季望舒也不为难他,只提出这个要求。 师湛点头,“郡主放心,这点下官已和祝老爷说好,周家如今乃朝廷收用的药堂,周家药堂或周家的人出了什么事,他祝家也落不到好,那祝老爷是个极之狡猾的老狐狸,他不会不清楚这个中厉害的。” “祝老爷或许精明不会做什么糊涂事,可他那儿子,未必跟他一般精明,若等他那儿子做出什么糊涂事,再追究祝家的责任也为时已晚。”季望舒很是肯定地回他。 师湛浅浅一笑,“郡主放心,这点下官也考虑到了,所以下官也和祝老爷说过了,祝老爷说他绝对会管好自个儿子,绝不让他那儿子做出什么糊涂事情。” 倒是个心思慎密的,难为这样的事情也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季望舒心中赞赏,又道,“下了山之后,咱们连夜赶回赤庄。” “好。”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6 士兵伪装的劫匪 桐江臾兴山,兵部押送的赈灾银前往青州的军队已离上京整整十五天。 运送赈灾银的队伍有将近五百人,且都是京畿西山大营里盔甲加身,训练有数的士兵,这一路行来,虽有不少土匪想要打这赈灾银的主意,可一见领头的人居然是宣亲王府的世子,土匪们就打消了主意。 正所谓,盗亦有道。 宣亲王爷和其王妃,当年可是为了保家卫国牺牲的,且这么多年以来,陇西的百姓过着丰衣足食的好日子,这一切皆因宣亲王府治军有方,所以虽然一路有很多暗桩踩点,可最终都没对这次的赈灾银下手。 进了桐江臾兴山之后,京畿西山大营的赵副将策马行到贺兰离墨的跟前,“世子,前面就是臾兴山了,我们是不是需要戒备一下。” 贺兰离墨眉头一挑,朝两边的山崖望了过去,只见这两边的山崖高耸入云,若有人埋伏在道路两旁,从这官道上根本不可能发现,倒的确是个打家劫舍的好地方。 “传令下去,开始戒备。” 收回目光,贺兰离墨肃然吩咐,虽然暂时来看,这臾兴山似乎风平浪静并无异常,可身为宣亲王府世子的他,早早就进了军营,这么多年的军营生活,早就让他知道事事都要未雨绸缪,才能万无一失。 赵副将得令打马往后奔去,只听他一声命下,这五百人的队伍立刻分成了三队,前面的人最多,有大约二百名士兵走在了押车队的前面,贺兰离墨也往后退去,策马走在装着官银车队的旁边,车队左右两边各安排了一百多人护卫,留在后面镇守的就将近八十多名士兵。 因着天色渐渐暗淡,且又是在这样高度戒备的情况下,押送赈灾银的队伍行走得并不快,慢行了约半个多时辰之后,夜幕已然降临,一弯明月悄悄爬上天幕,洒下些许淡淡银光,将整个山道映得朦朦胧胧。 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水流声,赵副将就着月光和火把的火光望了过去,就见一条河水绕着青山缓缓流淌,他忙策马行至贺兰离墨的身畔道,“世子,前方有河水,是否让军队就地休整?” 这些天他们不分日夜的兼程赶路,纵然是军营士兵,这身子骨也不是铁打的,该休息的时候,是得适当的休息。 贺兰离墨大手一挥,车队缓缓停下,贺兰离墨侧耳倾听,半晌之后眸中染了一丝狠戾,赵副将见了心中顿时警觉起来,沉声道,“世子,可是有发现什么异常?” 押送赈灾银出了上京他们就一直保持着警惕不敢稍有松懈,好在这一路虽有暗桩前来踩点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可是现在,看着贺兰离墨这样狠戾的神情,他便知道,只怕就要出事了! 右相李季方见车队停下,遂下了马车行至贺兰离墨这边抬头问道,“世子,可是有什么异常?” 贺兰离墨轻轻点头,“这臾兴山一路行来,一开始还可以听见鸟雀的鸣叫声,可是行到这里却安静异常,完全听不到鸟雀的鸣叫声,正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你们不觉得这里太过安静了吗?” 李右相和赵副将也纷纷侧耳倾听,如贺兰离墨所说,这里实在是太寂静了,如果没有偶尔吹过的风声,就剩他们的车队的车轮声了。 “世子,若真有人不怕死的来抢朝廷赈灾银,只怕会埋伏在右侧的树林里。”赵副将压低了声音道。 贺兰离墨点头,“传令下去,戒严!” 树林里,身穿黑色的劲装脸上蒙着黑巾的男人转头看着左侧的同样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黑巾的男人道,“我们该动手了。” 左侧的男人虽一身黑色劲装又蒙着黑巾,但一双眼眸,却冰冷深邃,此时这双冰冷深邃的眼眸正紧紧盯着树林外的车队,眼中光芒犀利而冷峻,有一股让人望而生威逼人的寒意。 男人收回眸光,淡淡道,“这里地势固然对我们有利,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会肯定戒备森严,可出了这臾兴山再想动手也难,是时候动手了,不过贺兰离墨是一个狠角色,只怕我们胜算并不多,凌风,让大家小些一些,务必做到将那些官兵斩尽杀绝万不可留一个活口。” 那名为凌风的男人心中清楚,倘若有活口逃了出去,他们这些人的行踪很有可能会败露,一旦他们的行踪败露,主子就会有危险。 “兄弟们,动手!” 凌风洪亮的嗓门大吼,然后他率先提着手中长剑就往前冲。 随着他一声令下,官道上的贺兰离墨听见了破空而来的‘嗖嗖’声,他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有敌来袭。” 押送朝廷赈灾银的人因为一直处于戒备状态所以早有准备,当破空而来的利箭射过来时,官兵们早就拿着手中刀刃挥舞,所以昨箭射来倒并没伤到多少官兵。 只是树林之中,一群身着黑色劲装面上蒙着黑巾的人前仆后继的朝他们涌过来。 这些黑衣人扑过来的速度非常之快,霎时间,人马仰翻,刀剑所到之处都带起了血花飞溅。 贺兰离墨冲着赵副将大声道,“保护好李大人。” 说完他打马上前,所到之处长剑几个起落,就有人头落地。 赵副将看对方人多势众,忍不住皱眉,右相李季方道,“赵副将,你只管上前帮忙杀敌,我能自保。” 赵副将有些担忧地看着他,李右相可是个文官,一个文官,面对这样凶残的劫匪,哪能自保? 李右相看着他爽朗一笑,拉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然后冲进了人群,赵副将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夺了一名劫匪的兵刃,然后宛如切西瓜一般切了几个人头,这才放下心来,也不去想李右相一介文官,怎么却有一身好本事,只打马也冲了过去加入战斗。 这一打,整整打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消停,押送赈灾银的官兵固然死伤不少,可前来劫银的土匪同样死伤无数,贺兰离墨愈战愈勇,可心中却是无比焦灼。 对方人数之多,远超过他们,再这么打下去,他们绝对撑不住! 正想着,忽地听得一阵马蹄声由后面传来,听得这大片的马蹄声,贺兰离墨脸上忧色更重。 若后面来的也是和这些劫赈灾银的是一伙的,前后夹击,只怕不但赈灾银不保,押送赈灾银的官兵们的性命也会丢在这臾兴山中。 不过须臾的功夫,那马蹄声就已涌了过来,齐整整的几百人,同样蒙面,不过却是穿着蓝色劲装,这些从后面涌过来的人冲入战斗,挥刀斩向身着黑色劲装的劫匪,没一个去伤官兵的。 见突然有人过来帮忙,原本已经力竭的官兵们陡然就又有了力气,一个个奋勇反抗。 眼见本来就要得手,却不知从哪跑出这么一群蓝衣蒙面人坏了他们的好事,为首的黑衣人气得直咬牙,深知今日之事不可能再成,大手一挥,“撤!” 他一声令下,呼啦啦的黑衣人不再恋战,掉头就往树林里奔去。 赵副将正要打马追过去,贺兰离墨道,“赵副将,穷寇勿追。” 树林阴暗,且又不知这些劫匪有没有在树林中设下什么陷阱,他们如今死伤一半,的确不宜再追进去。 赵副将打马奔回他跟前道,“世子,这些蓝衣人是什么人?” 贺兰离墨轻轻摇头,“我也不知。” 就在这时,一个蓝衣蒙面人向他们打马而来,赵副将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人,那人行至他们跟前,朗声道,“我等不过是看不得有那黑心肝的抢朝廷下放的赈灾银,这才出手相助,你等不用惊慌,我等会护送你们出这臾兴山,出了臾兴山前方就是桐江城,进了桐江城就算是安全了。” “多谢这位壮士出手相救。” 贺兰离墨拱手揖礼,却并没有问这人姓名,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这人也不会说,就算说了,也定然是个假名。 更何况,他心中对是谁派了这些人来出手相救已隐约有了答案。 就在这时,李右相也打马奔了过来,他的马背上,还放着一具尸体,奔到他们跟前之后,李右相下了马,又将马背上的尸体也拉下马背,然后道,“世子c赵副将,这些劫匪并非普通的匪徒。” 贺兰离墨和赵副将早有这种感觉,听了李右相的话齐齐下马看着那具尸体。 李右相指着尸体的双手道,“你们看这劫匪的手,食指拇指虎口皆有厚茧,想必是长期拉弓握兵器所致。” 贺兰离墨和赵副将细细观察,果然如是,赵副将命士兵又对了几具劫匪的尸体过来查看,查看过后,果然食指拇指虎口皆有厚茧,更有几具尸体,不但食指拇指虎口皆有厚茧,而是整只手掌都布满了厚茧。 “世子,这些劫匪,怕是军中士兵伪装而成。” 检查完几具劫匪的尸体,赵副将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贺兰离墨道。 身为军中副将的他,对于劫匪整只手掌都布满厚茧再熟悉不过,那分明是行伍之人因为长期练习才生出的厚茧! 贺兰离墨转头看向李右相道,“李大人,您觉得呢?” 李右相亦是点头,“赵副将说的没错,这些劫匪定是官兵伪装的,只是这些官兵既然敢伪装成劫匪前来劫银,只怕是也难以追查出他们的身份。” 贺兰离墨和赵副将深以为然,这些人敢这么做,想必就有周全的后路,就算他们将这些尸体运去青州,也查不到什么。 “赵副将,传令下去,将伤了的士兵带上启程。”贺兰离墨转头吩咐。 赵副将策马一路发命,轻伤的士兵自个包好伤口归队,没受伤的士兵则为伤重的士兵包扎伤口,然后又扶着伤重的士兵上马,一番整顿过后,押送赈灾银的车队再次缓缓前行。 而前来相助的蓝衣人,却不紧不慢的跟在车队的后面。 树林里,看着押送赈灾银的车队缓缓启程,又见那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蓝衣人不紧不慢的跟在车队后面,黑衣人首领就气得咽了一口老血。 他原以为这些蓝衣人和他们一样也是为劫银而来,却没想到,这些蓝衣人并不伤官兵只杀他们的人,这也罢了,他们撤进树林之后,他以为蓝衣要会离开,却没想到,这些蓝衣人竟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不但没有离开,反倒跟在押送赈灾银的车队后面隐有保护之意。 这让他只能取消心中原本想着等蓝衣人离开之后再对押送赈灾银的车队下手的想法,一想到今日动用了这么多人,不但银没劫成,自已这边反倒死伤不少,回去之后,主子定会责罚,他心里就无比的愤怒。 “将军,咱们还要不要跟过去?”凌风匆忙跑了过来问道。 那将军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跟下去还有什么用?那些蓝衣人训练有素,你以为是乌合之众?再跟下去也不过是白白折了兄弟们的性命,更何况,出了这臾兴山就是桐江城,咱们这些人能进桐江城吗?” 凌风被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方道,“将军,那些蓝衣人是什么来路?这附近也没听说有这样的悍匪啊?” “悍匪?” 那将军冷笑出声,不置可否地看着凌风道,“你以为那些人是悍匪?若真是悍匪那就好了,若是悍匪,只要他们劫了赈灾银,贺兰离墨就交不了差,可他们没劫赈灾银,反倒出手帮了贺兰离墨这一行人,这些人的身份,怕是和你我一样。” 凌风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道,“将军,您是说,这些人也是官兵伪装而成?” 将军冰冷深邃的双眸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气,他淡淡点头,“是,只是不知这些蓝衣人,究竟隶属哪个军队。” “将军,会不会是宣亲王府的府兵?”凌风想了想,探询地问。 将军轻轻摇头,“不会,若是宣亲王府的府兵,早在我们一出去时他们就会上来帮忙,不会等到押送赈灾银的官兵们死了这么多之后才出手相助。” 这话也很有道理,凌风却再也想不出,还能是哪个军队的官兵了,只看着将军道,“将军,那我们如今要不要回去复命?” 将军点头,又吩咐道,“命人出去将那些尸体全烧了。” 凌风应下,一挥手,就有一队黑衣人出了树林上了官道,将官道上的尸体收集在一起之后,然后一把火给烧了。 押送赈灾银的车队行驶得并不是很快,直至天蒙蒙亮,这才堪堪驶出臾兴山,出了臾兴山后,是一片平坦的官道,蓝衣人又护送了一段路程之后,看天色已然明亮起来,这才悄然离开。 经过昨晚的恶斗,官兵们心情有些沉重,只盼着能赶快将赈灾银送至青州,是以上了平坦的官道之后,车队加快了速度,不过行了三个多时辰,就已经抵达桐江城。 进了桐江城后,得到消息的县令亲自迎了过赤,安排着押送赈灾银的官兵休息并吃饭。 “蓝县令,昨晚我们在臾兴山遇袭,损了不少马匹,蓝县令可知卫所在哪?”吃完了饭后,贺兰离墨看着桐江城的县令问道。 蓝县令忙点头,“下官知道,世子若是要去卫所,下官这就给世子带路。” 贺兰离墨起了身,赵副将忙也跟着起身道,“世子,下官随您一起去。” “不用,赵大人您带人看守赈灾银,李右相大人随我同去。”贺兰离墨转头道。 李右相也就起了身,随那蓝县令往卫所的方向行去。 行了约半个时辰就到了桐江城的卫所,桐江城的卫所不同于青州卫,青州卫是整个青州郡的卫所,是故有五千官兵,桐江卫所只是一个城的卫所,只有两千官兵。 “江指挥使,这两位是奉皇上之命押送赈灾银前往青州的大人,两位大人想要一些马匹,江指挥使这里可有?”进了桐江卫所,蓝县令看着那中年壮汉道。 江起铜铃般的大眼看向贺兰离墨和李右相,在看清二人身上已然干涸的血迹就皱眉道,“两位大人可是遇了袭?” 贺兰离墨和李右相点头,“正是,昨晚在臾兴山时遇上了劫匪,好在劫匪并未得逞。” 江起一听是在臾兴山遇的袭,顿时就讶然道,“臾兴山从前是有过土匪,可是都让俺给剿了啊,怎的又有土匪了?” 看他表情不似作假,贺兰离墨淡淡道,“兴许这些劫匪的点并没设在臾兴山,只不过臾兴山山势凶险好设伏,所以才会在臾兴山埋伏我等吧。” 江起听了暗暗点头,又道,“两位大人,可要下官带人去臾兴山搜索?看还有没有匪徒?” “不用,他们这会想必早就远走高飞了,江大人若有马匹,还请给我们。”李右相看着他道。 江起忙点头道,“有的,两位大人请随下官来。” 进了军营往左边行了一会,就看见一排排马房,江起道,“两位大人要多少匹马?” 贺兰离墨也知这里最多不过两百匹马,就道,“五十匹可有?” 江头,“两位大人请稍候,回头下官就命人将马牵了跟你们走。” 他大步离开,没过一会就有五十个士兵进了马房牵了五十匹马出来,江起道,“两位大人,请吧。” 出了桐江卫所回到桐江城,那五十个士兵将马匹送到之后就回去复命,待这五十士兵离开之后,李右相看着贺兰离墨道,“不会是桐江卫的人假扮的。” 贺兰离墨也点头,他借着要马的名号进桐江卫所军营,的确是想查看桐江卫所有没有异常,进去之后,他便发现,桐江卫所没有一丝的异常,也就是说,那些在臾兴山埋伏袭击押送赈灾银车队的人,不会是桐江卫所的官兵。 离臾兴山最近的就是桐江城,若不是桐江城卫所的官兵伪装而成,又会是谁的下属呢? “世子,那些蓝衣人,世子当真不知是谁的人吗?” 他正思索着,李右想却一脸探询地看着他问。 贺兰离墨皱眉,淡淡道,“本世子是真不知道,不过不管那些蓝衣人是谁的人,至少他们没打着劫赈灾银的主意,还保护了我们,他们既然不愿说出身份,自是有他们的道理。” 李右相听了只是一笑,却并未再追问下去。 昨晚在臾兴山,若非那些蓝衣蒙面人出手相助,他们只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蓝衣人是好意,这他知道,只是——青州境内,竟有两支分别隶属不同军营的军队现身,且都掩盖他们是士兵的身份,这就不得不让他为之心惊! 这天下——还能太平多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8 遏制疫情长孙归来 回到赤庄,已是第二天的卯正三刻。 因着在回程的路上季望舒在车上浅寐了一会,所以进了城东以后她并没去休息,带着白芍直接去了药房,师湛命背着药材的士兵将药材送去药房,他则带着剩下的士兵回了营房。 药房里,星云大师和梁大夫正趴在桌面小睡,她惟恐惊动了二人,命士兵们将药材轻轻放下,她则蹑手蹑脚的行至桌面,拿起病薄日志翻阅。 翻到记录张大山的日志,仔细看过之后,她小脸上就绽了一抹舒心的笑意。 日志上写着,张大山昨天不但不再发汗,也不再发冷发热,这样明显好转的症状,足以证明,他喝的那贴药,八九不离十就是能医治疫病的药。 病舍人数众多,用药罐一罐罐煎药太慢,看来得用一个大锅,分批煎药才行。 “郡主,您回来了。” 睡眼惺忪的梁大夫抬起头,一眼看到季望舒,忙起了身。 他这一出声,星云大师也醒了,也看了过来。 “星云大师c梁大夫,张大叔他是不是有所好转?”虽然看过了病薄日志,季望舒还是忍不住问道。 梁大夫欣然点头,“郡主,张大山他已经不再有忽冷忽热的症状了,他喝的那药,应该是有效的。” 星云大师亦是点头赞同,“郡主,今天应该就可以大量煎那种药材给染了疫病的病人喝了。” “可以,不过用药罐煎太慢了,我想着是不是配好二十人分的药量,然后寻口大锅一锅煎了,这样的话,至少要准备十口这样的大锅才行。”季望舒说出心中的想法。 刚行到药房门口的师湛听到这话,马上迈了进来道,“郡主放心,我去命人寻这样的大锅,郡主,你确定昨天采的药有效吗?” 季望舒含笑点头,将手中的病薄日志递给师湛,“师大人你看,这是张大叔喝了药之后的症状,不出意外的话,张大叔应该已经快要痊愈了。” 师湛接过病薄日志翻到张大山的名字看过这后,脸上也生了淡淡的笑意,“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寻郡主要的大锅。” 他匆忙离开,季望舒指着门外的药材道,“星云大师c梁大夫,按我上次开的药方配药吧,不过份量要加多至二十人份的,一份份配好之后单独放开。” 星云大师和梁大夫点头应下,开始配药。 季望舒看白芍一眼道,“白芍,你去休息,顺便喂下七七,这里你暂时也帮不上忙。” 白芍点头应下退出药房。 忙了约大半个时辰之后,师湛带着十来个抬着大锅的士兵到了药房外,命士兵们将大锅放于地下之后,他迈进药房道,“郡主,只寻到五口大锅,灶台就砌在药房外面的空地上如何?” 季望舒点头,“甚好,五口大锅也够用了,头一批煎出来的药,先给病重的人喝,若有多的,再给妇人和小孩。” “好。” 师湛点头退出药房,又命吴百户去再寻两队士兵过来砌煎药要用的灶台。 没一会吴百户带着两队士兵过来,寻了砌灶台要用上的村料过来后,士兵们就忙碌起来。 待灶台砌好之后,士兵们又去抬了柴火过来放在每个灶台的边上,然后抬着大锅,将大锅放置在灶台上。 季望舒拿着一包配好的药材走了出来,看了看灶台和柴火,又道,“师大人,还要抬几桶水过来,记住,要去城西那边取干净的井水。” 蹲着身子把柴火往灶台里放的吴百户听了这话,忙起了身,叫了六个士兵大步离开。 等了一会,吴百户带着几个抬着水桶的士兵进来,然后将水桶里的水倒进已燃了火的灶台上的大锅的四分之一后,季望舒就叫了停,士兵们放下水桶,季望舒将手中的配好的药材倒进锅中,士兵们很是自觉的放上锅盖。 这时另一个灶台也生好了火,季望舒回了药房将配好的药材拿上,依次放进每个大锅,士兵们也相当配合的倒水放锅盖。 因着锅大药材也多,足足煎了三个多时辰,才算把药给煎好。 将药盛进碗中,放进大托盘后,士兵们端着托盘往病舍行去。 此时病舍中的人早已得知张大山喝了郡主煎的药病情好转的事,这会子见士兵们端着大托盘,而托盘上放着一碗碗浓药,病人们的脸上,纷纷有了欣喜之色。 看着士兵们走进病得最重的病舍,病人们倒也没失望,将药先给病重的人喝,这是应该的,他们病得没那么重,离死还没那么快,可病重的那间病舍,每天都有尸体抬出来,那些人当中,也有他们的亲人和邻舍。 士兵们进了病重的病舍之后,端着一碗碗浓药喂给那些已经起不了起的病人,若是从前,他们或许怕接触这些病人会让他们染上疫病,可如今郡主都寻了能医治疫病的药,他们就没了后顾之忧,自然不用担心染上疫病的。 五口大锅的药材还只够病重的病人喝。 季望舒看看了剩下的药材,也只够再煎三锅了,叹了口气,看着师湛道,“师大人,药材远远不够,我们还要再上山采药才行。” 师湛皱眉,“还要去陵川城吗?” “不用,陵川和赤庄相隔并不远,按理来说,陵川城的山上能有这样的药材,赤庄的山上应该也有,先派士兵去赤庄附近的山上去寻找吧。”季望舒回他。 师湛点头,又道,“这一次郡主你不用亲自去了,下官带着昨天去采过药的士兵们去就行,郡主留在这里看病人有没有好转吧。” 这一天,直到师湛带着采了药的士兵们回到城东病舍,也没有病人因为疫病死去。 第二天,张大山已经完全好转,星云大师为他把过脉后确认他已经根除,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整个赤庄陷入狂欢,而这一天,也没有人死亡。 第三天,病重的那些百姓也有好转,有些身子强壮一些的,已经能够起身。 这一天,季望舒命白芍将行礼收好,然后去寻了师湛,“师大人,赤庄的疫病已经遏制住,我要去源江看看黄大人他们,赤庄这边剩下的事,有太医和梁大夫在,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的。” 师湛沉默一会,方道,“郡主,其实源江那边早几天前已经有了消息,源江县并没有瘟疫,黄大人他们在源江住了几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虽是如此,可到底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眼方才能放心。”季望舒压下心中的疑虑,淡淡地道。 陈子昂不可能撒谎,师湛也没理由欺骗她,源江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见她执意要前往源江,师湛便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下官护送郡主前往源江吧。” 一行人收拾好行礼之后,和梁大夫以及太医们交待好后续事宜辞了别,一行人就离开了城东。 出了城东之后,街道两边挤满了前来送行的城西的百姓。 在季望舒一行人离开赤庄之后的第二天,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缓缓停在了赤庄城外。 虽疫情得到了遏制,但赤庄如今还在封城,郡主说过,等染了疫病的人全部好转,再将病人住过的病舍以及用过的东西以火烧之后方能开城。 骑在马上的护卫下了马,走向城门口看着守城的士兵道,“这位大哥,请问长安郡主还在赤庄吗?” 守城的士兵摇头,“郡主昨天就走了,去了源江县。” 护卫道了声谢,转过身子回到马车旁禀报,“公子,我们来晚了,郡主昨天已经离开赤庄前往源江。” “启程去源江。” 马车内传来淡淡的声音。 护卫翻身上马,驾车的大叔手中缰绳一挥,马车又很快离开赤庄。 源江县,城门口。 看着城门外的酒楼,和时而由城门口进出的百姓,季望舒皱眉。 陈子昂说青州知府和提辖二人,一把火将源江县烧了个精光,可她眼下看到的,却并不是被火烧过的源江县。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守城的士兵并没有阻拦。 进了城,师湛带路直接去了官衙,纪县令亲自迎了出来。 “这位大人您是?” 下了马车,季望舒淡淡看着纪县令问道。 纪县令忙揖手回道,“回郡主,下官乃源江县令,下官姓纪。” 源江县的县令本应是陈子昂的父亲,如今却换了眼前这一位姓纪的县令。 季望舒眸光一闪,又道,“纪大人,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大人可来了源江县?又在何处?” “郡主,黄大人和马大人来了许多天了,下官带郡主过去吧。”纪县令笑咪咪地看着她。 赤庄的疫情已经遏制住,据说是这位小郡主的功劳,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姑娘家,哪来的勇气和胆量来瘟疫爆发的青州郡,来了也罢了,关健是还真让她遏制住疫情,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能做到的事情。 季望舒淡淡点头,“有劳纪大人带路了。” 转身回了马车,心中却是对源江县如今的现状有了些许的了然。 街道两边的房舍和商铺,很明显都是新建的,至于行走的百姓,更似完全不像寻常的百姓,前生带兵多年,这一点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不过,是谁,这么大的手笔,竟在能短短时日内重建这源江县? 很快就到了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住的院子。 看到她和师湛都来了源江,黄都御史倒有些讶然,一番寒暄过后,黄都御史就问,“郡主,赤庄的疫情如今怎样了?” 季望舒含笑回他,“黄大人放心,赤庄的疫情已经遏制住,黄大人,我看这源江好像并没有疫病爆发的样子?” 黄都御史点头,“郡主说的没错,这源江县根本就没有疫病,我和马总旗正准备明天因青州,没想到郡主却来了。” “我原是以为这边疫情严重,所以想来看一下。”季望舒浅浅一笑。 在一边听着的纪县令就松了口气,看来这小郡主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纪大人,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这陪我们。”黄都御史看着纪县令道。 纪县令就拱手告退。 “师大人,我今晚就在源江歇一晚,明天和黄都御史及马总旗一起回青州,师大人您呢?”季望舒掉头看着师湛道。 师湛眸光一闪,“既然郡主明天回青州,下官也随郡主一道,明天回青州吧。” “赤庄那边还有青州卫的士兵,师大人不用回赤庄一趟吗?” 师湛轻轻摇头,“有吴百户在,下官不用回赤庄。” “郡主和师指挥使一路奔波,想必还不曾用饭?若是不曾用饭,不如我们一起去客再来?”马总旗问。 季望舒点头应下,师湛自然也不会反对。 客再来一楼大堂,坐了一桌客人,季望舒淡淡瞥了一眼,见那桌人都盯着白芍手中笼子里的七七看得目不转睛就收回了眸光。 上了二楼进了包厢,小二笑着迎了过来,“两位钦差大人,请点菜吧。” 黄都御史胡乱点了几道菜式,又道,“酒还是要昨天的那种。” 没等多久,两个店小二端着菜肴和一坛子酒以及碗筷和酒杯迈了进来。 马总旗看着小小的酒杯不满地道,“小二,这酒杯忒小了些,换碗来。” 小二忙笑着退了出去,没一会就拿了三个大碗过来,将酒倒满之后,小二笑咪咪地道,“大人们慢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一声,小的立马来。” 小二退出去后,马总旗就端着酒碗道,“师指挥使,这酒很是爽口,来,干了这一碗。” 看着马总旗将酒一饮而尽,师湛也只得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心中却道了一声好酒。 “怎么样?本官没骗你吧,这酒是不是很好喝?”马总旗得意地望着他。 师湛笑着点头,“马大人说的没错,这酒的确不错。” 黄都御史也端起酒碗道,“师指挥使,本官听郡主说,赤庄疫情能得到控制,师指挥使功不可没,这碗酒,本官敬你。” 说完他也一饮而尽,然后将空了的碗朝师湛一晃。 师湛只好又给自己倒满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只是这酒虽好,他一连喝了两大碗,这胃里就有些翻滚,忙夹了一筷子咽下去,这才稍稍压住胃里的翻滚。 季望舒原本只顾着品菜,见了这一幕,心中却暗暗惊疑起来。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竟像是要故意灌醉师湛一般,若真是这样,想必是因为有师湛在,有些话他们二人不便对她说,而这些不便当着师湛的面说的话,定是和源江县有关。 不但她心中有这样的猜疑,师湛亦有。 好在喝了这两大碗酒之后,马总旗和黄都御史没再劝他,只一边吃一边问赤庄的事情,师湛也才将心中的猜疑放下,暗道是他想得太多。 季望舒静静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听他们聊天,当听到师湛说及他们上山采药时,季望舒便道,“其实这次疫情能得到遏制,九华堂的少东家周公子当记首功。” “哦,这切是为何?”黄都御史就略显讶然地看着她。 季望舒就将周维安亲自上山采药且摔了腿的事说了出来,同时又将周家和祝家的恩怨也一并说出,末了道,“今次的疫情,我其是只是知道草药的形状,真能寻到这种药的,是周公子,所以疫情能得到遏制是周公子的功劳,那祝家并非量大之人,我担心,等青州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们回了上京,祝家不会放周家的。” “郡主,那祝家不过是一介商户,治了他们的罪不就成了?”马总旗面带不解地问。 季望舒朝师湛望过去,师湛忙苦着脸道,“黄大人c马大人,实不相瞒,下官虽是青州卫所指挥使,可这样的事情并不在下官的管辖内,且那祝家的姑娘,又是平南王府的侧妃,下官这才——” “那祝家姑娘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竟能攀上平南王还当了侧妃?”马总旗一脸惊奇地看着师湛。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平南王身份何等尊贵,却纳一商户之女为侧妃,这简直就说不过去,莫说祝家一介普通商户,就是皇商江府,也不可能攀上平南王府。 师湛苦笑,“下官听说,当初平南王府老王妃病重之时,平南王四处求药,后来是祝家寻了平南王需要的药送过去,老王妃病好之后,要见祝家人一面,祝家老夫人就带了孙女一同去见了老王妃,再后来,平南王就纳了祝家姑娘为侧妃。” 他这般一说,黄都御史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本官倒也曾听闻过,当时也算是轰动整个上京城,都说是平南王府的老王妃为了报恩,才命平南王纳了祝家姑娘为侧妃。” 季望舒凝眉深思,她记得平南王妃,那是一个美丽而又直爽的女子,每次见她,她都是一脸的神彩飞扬,那个祝侧妃,会是怎样一个人?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69 绾绾,我来了 最后,师湛是被马总旗两个属下扶着回去的。 “黄大人c马大人,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看着两个锦衣卫被送进厢房后,季望舒就看着喝得一脸通红的黄都御史和马总旗道。 黄都御史压低了声音道,“郡主进城之后,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有,街道两边的房舍和商铺是新建的,街上行走的百姓是士兵假扮的,还有刚刚我们去的客再来,不管是店中的客人或是小二,都是军中士兵。”季望舒朗朗说道。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不由交换一个眼神,颇有些无语。 他们这些久经官场的人能看出这些异常算是正常的,可这小郡主,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郡主既然看出来了,想必也知道这源江县有很大的问题,我和马大人从一位姑娘嘴里得知,源江县的百姓,的确是被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一把火给烧了,至于尸体,说是埋在了乱葬岗的一个大坑里,我和马大人苦于不能出城查探,也不知到底有没有。” 黄都御史一口气说完,顿了一顿又道,“还有这些冒充源江百姓的士兵,不知道隶属哪个军营,又归谁管辖,但这幕后之人,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重建这源江县,且还能安排这么多士兵伪装成百姓,由此可见,这幕后之人的势力非同一般。” 季望舒沉默不语,只凝着眉深思。 半晌,她抬头看着黄都御史道,“黄大人c马大人,你们可有想过,这新建的房舍商铺,这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连我都能发现,那幕后之人,难道就不会猜到根本瞒不过身为锦衣卫总旗的马大人您吗?” 马总旗一怔,看着她道,“郡主,你是说,那幕后之人早就知道他所做的这一切,瞒不过我和黄大人?” 季望舒淡定点头,“正是。” “那他既然知道瞒不过我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弄这些?”马总旗很是不解地看着她。 季望舒叹了口气,悠悠地道,“他知道瞒不过却还要大费周章的这么做,想必——是因为源江县里,有他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会是什么?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交换一个眼神,却从各自的眼里都看到了茫然。 “郡主,你可能猜到会是什么理由,让那幕后之人不得不这么大费周章?”想不出来,黄都御史索性直接问季望舒。 季望舒没有马上回他,蹙眉深思一会方看着他道,“黄大人c马大人,若长安所想没错的话,那幕后之人不得不大费周章的理由,无非有三,一:源江县囤积着大量粮草;二:源江县囤积着大量金银;三:源江县囤积着大量兵器或兵马。” 她淡然说出,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却面带惊色。 以上三点,不管是哪一个理由,那可都是有造反意图! 联想到这城中百姓皆是军中士兵伪装而成,二人便觉得季望舒所言只怕八九不离十。 “可是,若真是如郡主所言,那他为何不索性将粮草和金银以及兵器兵马转移走?”黄都御史想了一会,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在修建源江县的功夫,还不如直接把东西转移走,这不是更省事? 季望舒唇角一弯,含笑道,“这问题长安也曾想过,百思之后,长安心中只得一个答案,那便是不管这里囤积的是粮草还是金银甚或兵器,只怕都还没落到那幕后之人的手中,很有可能,这些物资被人转移到了很是隐秘的地方,而那幕后之人不甘心放弃,所以才不惜一边重建这源江县,一边恐怕同时亦在寻找这些物资。” 她说的很合情理,黄都御史细细思过之后又道,“按郡主所言,难道是那保管物资的人和他主子起了矛盾?所以才会背着他主子偷偷转移物资?” 季望舒坦然看着他,“有可能是这样,亦有可能是被别的人发现了,个中情由,长安现在也不得知。” “郡主,若真是这样,我们是不是要继续留在这源江县?”马总旗忧心忡忡地问。 留下来,被这么多士兵盯着,又能做什么呢? 季望舒淡淡摇头,“留下来也是无用,这城中不知有多少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我们才多少人,根本不足以相抗衡,还是按原计划,明天一早启程回青州。” “可是就这样回青州的话,若是那些物资被那幕后之人寻到,岂不是会祸害天下苍生?”黄都御史急急地道。 季望舒无奈看着他,“黄大人,我们留下来若稍作打探,只怕就会被他们发现,届时他们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这城里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若死在这源江县,对他们来说,可不算什么;离开源江去青州,反倒还有机会放手一博。” “可是青州也是赵景明和杨高义的地盘啊?就算有师湛,可焉知那师湛会不会也是一伙的?”黄都御史满面愁容地看着她。 师湛啊? 回想这些天以来和师湛相处,从表面来看,师湛是一个很是尽责的人,可对于师湛是不是和赵景明一伙的人,她却不敢保证。 “先不管师湛和他们一伙的,不过我听师湛说了,朝廷派了宣亲王府世子和李右相大人前来赈灾,想必他们也快到了青州,我们回去青州之后,可先将源江的事禀报给宣亲王世子和李右相大人,由他二人再行决定怎么做。” 看着黄都御史和马总旗,季望舒说出她的想法。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互看一眼,双双点头,“好,就依郡主的。” 是夜,师湛悠悠醒转,眨了眨有些惺忪的双眼,他慢慢起身行至窗畔。 窗外,一轮明月一片清朗的月色,已把院中假山的姿影c岩石的面部和林木的参差,或浓或淡地画了出来,更显着院落的阴森和凄郁。 这里——也不知曾经住着的是谁,如今想必已经化作一缕冤魂。 很多年了,他不曾宿醉过。 因为,身为青州卫所指挥使,他不敢放开肚怀去畅饮,更怕醉酒之后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这些年来,他即便喝酒,亦只是浅尝辄止,可是今天,明明知道黄都御史和马总旗是存了心要将他灌醉,他却没有推脱,如了黄都御史和马总旗的意醉倒。 这一刻,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明明醉了之后会有多危险,他却还是畅饮着醉了。 “师大人,在吗?”门外传来白芍的声音。 师湛忙转了身行至门口打开门,见门口只立着白芍一人,眼里不由就有了一缕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望。 “白芍姑娘可是有事?” 他轻轻地问,看着白芍的眸光却飘向了远方。 白芍将手中端着的解酒汤往前一递,“咱们姑娘命奴婢给师大人送解酒汤。” 眸中微暖,他伸手接过解酒汤,“谢谢白芍姑娘,还请白芍姑娘回去之后,代师某向郡主道一声谢。” 白芍点头,“师大人,这汤要趁热喝,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您早些歇息。” 目送白芍离去,师湛捧着解酒汤回了厢房。 揭开盅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他捧着解酒汤,浅浅啜了一口,却是苦的。 然而他却不觉得苦,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为珍贵的礼物,捧着解酒盅,他一口一口的抿进嘴里,那丝丝苦涩到了喉咙却化为一丝甘甜,一点一点的浸进心脾。 终于,解酒盅空了,他痴痴看着空荡荡的解酒盅,却觉得整个身心,都被这一盅解酒汤填得满满的,无一丝缝隙。 他就这样痴痴地坐了一整晚,直至晨曦的光芒透过窗纱射了进来,他这才起了身,寻了块绸布和匣子,将那空了的解洒盅用红绸布包好,然后轻轻的放进匣子里。 褪了旧的衣裳换上干净的长袍,然后将匣子放进袖笼,他微笑着迈出了厢房。 院子里,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以及陈子昂都朝他看了过来。 “师指挥使,你的酒量甚浅啊。” 马总旗笑咪咪地看着他,他淡淡一笑,“惭愧,下官酒量的确甚浅,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无妨无妨,等回了青州,咱们再找个日子喝一次。”马总旗摇着脑袋道。 季望舒带着白芍也迈了出来,见三人都在院中,抿唇道,“让三位大人久等了,长安有愧。” 三人齐齐摇头,“我们也是刚出来,郡主,现在就启程回青州?” 季望舒点头,却在此时,白芍手中拎着的笼子里的七七却忽然发出一声唳叫,且不停的拍打着翅膀。 “郡主,你这只鹰似乎想要飞出这笼子。” 马总旗有些羡慕地看着笼中的雄鹰,这可是鹰中之王的海冬青,那燕梁国师竟将这么只神鹰送给了小郡主,真正是让人羡慕得很啊! 季望舒看着笼中的七七,见她望了过来,七七的翅膀拍打得愈快,滴溜溜的小眼珠很是有神地望着她。 “白芍,放了它。” 白芍有些讶然,却并没多问,伸手打开笼门,笼门一开,七七迈出笼门,唰一下就飞了出去,在季望舒头顶上盘旋飞舞了几个圈子之后就振翅飞走。 看着空中的七七渐行渐远,马总旗不无可惜地问,“郡主,你就这么放它走了?” 这可是海冬青啊! 就算是北漠最勇猛的壮士也未必能猎到的海冬青,郡主就这么放飞了,可真让他们这些想要却得不到的人心生遗憾。 季望舒眉眼弯弯,很是肯定地回他,“七七还会回来的。” 师湛忍不住问道,“郡主,这海冬青,郡主是从何处寻了来的?” “七七是燕梁国师临走前托付于长安的。”季望舒坦言相告。 燕梁国师? 那个据传短短时间里掌控燕梁朝堂的燕梁国师? 他怎么会送一只海冬青给郡主? 心中太多疑问,他却并没有问出来,只是心中却又多了一层他自己也不明了的复杂。 一个能用雷霆手段掌控燕梁朝堂,且让燕梁国一跃成为五国之首的男人,可想而知这男人有多厉害,这样的男人,却送了一只天下勇士无不想得的海冬青给郡主,这个中的深意,怕是—— “师指挥使,你想必还不知道,年前燕梁国师因为燕梁神谕寻来咱们西楚进了上京,最后认定郡主是巫神之女。” 见他一脸的疑惑,马总旗就将这个中的原委说给他听。 可听了马总旗的话,师湛却并没觉得,那燕梁国师会只是因为郡主是巫神之女就送了这么一只海冬青给郡主。 出了院落上了各自的车驾,很快就驶出了源江城,出了源江城行了没多久,天空再次传来熟悉的唳叫声。 “停车。” 白芍掀开车帘冲着车夫道,车夫将手中的缰绳一扼,马车缓缓停下。 马车停下之后,七七由高空盘旋着落下钻进马车,欢快的朝季望舒怀里扑过去。 看着七七不同于往日的欢快,季望舒心中一动,一个想法由脑中冒出,旋即却又摇头。 他远在燕梁,怎么可能来这青州郡的源江县,或许是将七七关在笼中太久,所以在空中飞了一圈的七七才会这般欢快。 马车再次行驶,只是走了没多久,马车再次停下。 “大人,前面有一辆马车打横拦着官道,咱们过不去。” 车夫看着前面拦着的马车,转头禀报。 这时师湛和马总旗都策马奔了过来,看清前面拦着一辆马车之后,二人打马向前面的马车奔了过去。 “前方何人?为何要拦着官道?” 虽对方只带了四个护卫并一个车夫,可师湛却不敢掉以轻心,皆因他一眼就能看出那四个护卫并那车夫绝对是高手。 对面一个护卫打马行至他跟前,甚是有礼地道,“我们国师前来寻巫神之女,敢问神女可在?” 国师?神女? 师湛和马总旗交换一个眼神,都已明白那马车之中的人,应该就是燕梁国的国师,可这燕梁国师,怎的会知道郡主在源江且在后面的马车里? 身为燕梁国师,他不远千里跑来这源江县寻郡主,又是为了什么事? 二人心中惊疑不定,一时倒没回那文曲,见这二人不回他,文曲心知便已知晓郡主应该就在后面的马车里,他打马奔回马车旁禀报,“公子,神女应该就在后面的马车里面。” 一只过于白皙的大手拉开车帘,长孙逊身姿优雅的下了马车,步履轻盈的朝季望舒的马车踱了过去。 师湛紧紧盯着由那辆马车里走出来的俊秀男子,今日的天气已经很暖,这男子却披着一袭银狐皮的鹤氅,他身形过于单薄,看上去显得茕茕独立,他的步履非常轻盈,气息宁静而悠远,十分深邃,如大海,又如深潭古井,映照虚空,明月星辰,都在古井的反映之中。 任何人见了他,都会有一种此人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境在其中。 愣愣的,师湛和马总旗看着他优雅地行到郡主的车驾前,看着他仰着头,说了句什么,然后优雅的伸出手。 马车里,听着那一声熟悉的“绾绾”,季望舒只觉得自己的耳根,瞬息就红了。 那人——当真是来了! 掀开车帘,看着呈在她眼前的白皙的手掌,再慢慢转动目光,定在那冠玉也似的脸庞上,慢慢的,她的唇畔悄悄绽了一丝笑意。 似泼墨的山c又似写意的云c更似留白的天,因着她脸上的笑意,长孙逊就觉这灰暗的人生瞬息就灿烂无比。 “绾绾,我来了。” 眼前的小姑娘,荡漾晶莹的光彩,顾盼生姿的眼波,唇边盈盈的笑意让她看起来像极了一朵醉了的芍药花,让他心跳加速又让他如痴如醉。 这是他的小姑娘呵! 内心,忽尔怆惶忽尔欣喜。 他的小姑娘的目光,由他那张冠玉也似的脸上,渐渐转移到他伸出来的手上,尔后,他的小姑娘起了身,行了几步,将柔嫩白皙的小手放进他的手中。 他的眸光,落在那放在他手心的小手上。 那纤纤细指,似玉制的青嫩可口的葱管般,又似午夜悄然绽放的白兰花,就这样静静搁在他手心,一丝丝悸动,由手心悄无声息的蔓延至全身,让他——再也寻不出比这更令他愉悦的事了。 反手将那小手包在手心,轻轻用力,他的小姑娘就借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 前方,已然策马转身的师湛湛,静静看着这一幕。 却觉——从七岁起,再也不会痛疼的心,由昏厥的梦里苏醒,一丝一丝,慢慢的爬遍全身上下,就像因蜷曲太久而麻木了的四肢,伸直了之后血脉开始流通全身,引起的那种刺痛!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0 要不要换一个皇上? 握着手中柔嫩似玉的小手,长孙逊轻轻抬步,牵着她往前行至他的车驾边,回过头含笑看着她。 季望舒叹口气,认命的上了他的马车。 长孙逊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师湛的马总旗,淡淡道,“神女身子骨不好,本国师的车驾很平稳,神女坐本国师的马车去青州郡对她的身体好一些。” 语毕,也不看二人是何神情,抬脚,从容而又无比优雅的上了车驾。 马总旗抽了抽嘴角,看着燕梁国师的车驾掉了头行前行驶,他便也打马跟上。 郡主自己上的燕梁国师的车驾,他能说什么呢? 凝望着前方开始驶行的车驾,师湛的眸中,氲氤了一层似雾非雾的淡淡光芒。 心底的刺痛于悄无声息中缓缓扩大,他的心似像熬过一副中药,翻滚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苦味,而这苦味渐渐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c怆恻的情绪。 明知孤男寡女同处一车会有怎样的流言风语传出,郡主却毫不犹豫的上了燕梁国师的车驾,他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她从来都不在意世人会怎么评论她的吧! 手抚上藏在袖中的匣子,眼底,渐渐染上一丝柔和的光亮,这一丝光亮,似天上的骄阳的光芒一般,将他整颗心都润得满满的全是暖意。 他的脸上,因着这满满的暖意而显得格外的满足。 像一个久猎未获的射手突然寻觅到一只心爱的猎物那样满足。 策马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欢的奔跑,只扬下一阵尘土在空中飘荡。 车厢里,季望舒窝在柔软的火狐皮制成的红毡毯中,左手边是黄花梨木打造的小茶几,茶几上放着一盘尚未下完的棋。 长孙逊将炭炉上烧得滋滋做响的茶壶拎了起来,然后将热水淋在茶盏之上,然后用小小的玉制的匙将罐中的茶叶拨了一些放入茶盏,然后冲入沸水,盖上杯盖,少顷过后,他揭开杯盖,一股清淡的茶香弥漫整个空间。 这股淡淡的茶香,她很是熟悉,正是前世的她最喜欢喝的雨前龙井。 “阿逊,怎么会来这里?” 淡淡的茶香让她的脑子也变得有些朦胧起来,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 长孙逊清亮的瞳眸顿时神彩飞扬,“绾绾,你想起来了?” 前生,她便是这般唤他的。 许是他过于雀跃的神情,让季望舒有了丝淡淡的不自在,别开目光别扭却又带了丝无奈地道,“还没完全想起,不过在梦里,我是这般唤你的。” 梦里? 稍稍一愣过后,长孙逊旋即明白过来,虽是梦但肯定也是关于她前世的记忆。 虽然她说还不曾完全想起,可是她能忆起他是她的阿逊,这就够了。 “燕梁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又听了些关于你的消息,我便忍不住来寻你。” 他淡淡的温柔似水的看着她,直到她尖尖的耳尖,再次红润,他才稍稍移开。 季望舒扁了扁嘴,瞬息又觉得自己这动作太过孩子气,又生了丝懊恼。 殊不知她这些小神情落进长孙逊的眼中,换来他更缱绻缠绵的眸色。 “阿逊,你能不能把放在秦古边界的大军撤了?我那梦里让我知道,前世我的死和修远无关。” 她咬着唇,扑闪着双眼看过去。 她竟是连这个都梦到了? 只是,这于他而言却是个好消息。 前生,她最疼的便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季修远,若季修远是杀她的人,即便季修远是她最疼爱的人,他也会为她报仇,幸好,他不是! “绾绾,我把十万大军放在边界,并不单单是想在查明你前生死因真相之后灭了秦古,更是因为他是你最疼爱的弟弟,我想着将来若秦古有什么变动,我亦能帮他。” 他真诚而又肃穆地看着她。 他可以不在乎世人怎么看他把十万大军放在秦古边界,却不能不在乎她的想法。 知道他没骗她,一想到这个男人在她死后,还为她做了这么多,一股没来由的羞涩和淡淡的甜意涌上心田,季望舒觉得脸颊如烧着了一般热得发烫。 “我相信你。” 简单而又明了的四个字,却让长孙逊宛如吃了蜜糖一般。 “绾绾,既然你现在知道你的死和你弟弟无关,那你可有想起你是怎么死的?” 心中欣然,他却还是没忘追问她前世的死因。 季望舒蹙眉摇头,又道,“虽现在想不起来,可现在我已经想起很多事了,想必总有一天,能忆起来的。” 长孙逊点头,又看着她道,“绾绾,这西楚国的皇上实在不是个东西,你看要不要换一个?” 季望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当这皇上是颗大白菜? 想换就能换的? 不过旋即一想,凭他的本事,灭了这西楚换个皇上,只怕当真不难。 只是这样一来,遭殃的却是西楚的平民百姓,让这西楚的苍生惨遭涂炭的事,却非她所愿。 “阿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若是出兵伐西楚,战事一起,这天下就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非我所愿,西楚如今也即将大乱,阿逊你便不要插手西楚的事了。” 她温柔却又坚定地看着他,直将长孙逊看得心头一软点了头。 她才又道,“阿逊,我才知道,我并不是季青城的女儿,我的生父,乃晋忠王,父王他还没死,如今传国玉玺和先帝遗诏皆在我父王手中,战北王和宣亲王已然投诚我父王,所以,你不用担心,再过些时日,这西楚,便是我父王的天下了。” 听她这般淡淡说来,长孙逊却是有些讶然。 想不到他的小姑娘,身世还这般复杂,不过也好,就季青城那样的人,委实不配当她的父亲。绾绾言语之中一口一个父王,想来那晋忠王待她极好,若晋忠王得了西楚天下,将来他的绾绾就是一国公主,虽比不得他想要给她的身份尊贵,但却是她自己想要的。 “绾绾,若西楚大乱,你在上京岂不是很危险?” 细细寻思过后,长孙逊忍不住皱眉看着她。 季望舒淡然一笑,“你放心,父王虽没和我说得很详细,可是我大致上也能猜到,父王他潜伏这么多年,应该已经掌控泰半朝廷,届时父王他会保护好我的,再说了,你若是不急着回燕梁,何不留在西楚坐看这西楚天下如何改朝换代。” 她眉目之间神采飞扬,有着一股说不出的自信,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的清丽。 长孙逊心中一悸,轻轻点头,“好。” “阿逊,等父王他拿下这江山之后,我们就去秦古好不好?” 她仰头看着他,目中却是一片清亮。 长孙逊毫不犹豫的点头,“好,我们去秦古。” 他的小姑娘想要回秦古了,他是不是不该再拖下去了,早点把燕梁国的事处理完? 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的快,还没等长孙逊看够他的小姑娘,就已经到了青州城,他让季望舒回了她自己的车驾,而他的马车却先行进了青州。 进了青州城后,季望舒一行人去了青州知府官衙,师湛则回了青州卫所。 押送赈灾银的车队,也已在昨日抵达青州,青州知府赵景明和青州提辖杨高义也已被贺兰离墨和李右相二人暂时押管,贺兰离墨和李右相二人暂时接管了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两处官衙。 这一切,却是季望舒一行人进了知府官衙,见了贺兰离墨方才知道的。 听完贺兰离墨所述,季望舒朝黄都御史望了一眼,黄都御史会意,将源江县的事也一并说给贺兰离墨和李右相二人。 二人听后,皆一脸震惊。 “黄大人c马总旗,你们可有确定那源江县城里有这些物资?” 李右相正了神色,很是郑重地看着黄都御史和马总旗。 马总旗皱眉回他,“李大人,那源江县里不知有多少伪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我们又哪能去确定?不过虽只是猜测,但下官觉得,此事只怕八九不离十。” 李右相就朝贺兰离墨看过去,“世子,若黄大人和马大人所说属实,源江县势必得彻查才行。” 贺兰离墨赞同地点头,“李大人,其实不管源江县有没有那些物资,就冲源江县被火烧的事也要彻查,只是那源江县里如今不知有多少士兵在里面,我们若要彻查源江县,只怕得调兵才行。” “黄大人c马大人,青州卫所的师指挥使,可信吗?”李右相转头看着他二人问。 黄都御史回道,“师指挥使一直和郡主在赤庄,至于可不可信,下官实在不知。” 李右相也没想过问季望舒,毕竟在他眼里,季望舒虽是郡主,可到底是个小姑娘,如何能看透人心。 若是师指挥使不能用的话,他们又从哪里去调兵呢? “李大人,恕长安多嘴,敢问李大人可有审问过青州知府和青州提辖?” 季望舒看着愁眉苦脸的李右相,淡淡问。 李右相点头,“郡主,本官和世子一起审问过赵景明和杨高义,杨高义推说一切事情都是赵景明指使的,赵景明骨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他们可是对赵景明用了酷刑,这赵景明虽是贪官,骨头却硬,硬是什么都没招。 听了李右相的话,季望舒眸光轻凝,明知贪墨之罪是死刑,赵景明却什么都不肯招,说明他要么不怕死,要么他觉得他不会死。 就她个人看来,只怕赵景明的倚恃是后者,他若是这般肯定他不会死,也就是说,他认定会有人来救他,而这救他的人,应该是他幕后的主子。 朝廷上一次拨下来的赈灾银可是五十万,这五十万赈灾银被贪墨,单凭赵景明一个青州知府是做不到的,除非,他的身后,有一个权势非常之大的人,也或许,赵景明幕后的主子,和源江县纪县令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若这二人是同一个主子的话,那赵景明火烧源江县的事,也很简单了。 脑中思绪翻转,她抬头看着李右相道,“李大人,长安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赈灾银一共五十万被贪墨,单凭赵景明一个知府不可能做到,长安以为,赵景明背后定然有一个权高位重的主子,而他的主子,应该和源江县那些人的主子是同一人。” 李右相愕然地看着她,“郡主,若如郡主所言,赵景明又为什么要一把火烧了源江县?” “我猜测那幕后之人,在源江疫病没爆发之前,肯定在源江县藏了不少囤积的粮草或兵马或银子,只是没想到疫病爆发,这些物资又被人转移了地方,那幕后之人急着寻找物资,可疫病爆发一来怕染上疫病,二则一旦源江疫情为朝廷所知,朝廷肯定会派人前往源江县,届时他再想寻找这些物资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这人索性命赵景明一把火烧了整个源江县,这样一来,他不用担心源江的疫病了,二来,若是没有陈公子进京告御状,咱们谁会知道源江县被赵景明一把火给烧了的事?” 季望舒有条不紊的说着,而李右相c黄都御史c马总旗以及贺兰离墨在听完她这一番分析之后,顿时恍然大悟。 这小郡主说的,可真是很有道理,也不知道这么个小姑娘,怎么就能猜测出他们这些宦海沉浮十几载的人都没能猜测出的事情来? 掩了心中的惊讶,李右相又道,“郡主,若你说的没错的话,我们这会是不是应该再去刑审赵景明?” 季望舒皱了眉看着他道,“李大人,关押赵景明的牢房,有多少人看守?” 李右相听了这话心中一跳,再也顾不得,话都没回就大步离开,贺兰离墨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也跟上了李右相。 看他二人这般焦急,季望舒心中叹气。 只怕为时已晚啊! “郡主,若是赵景明已经被灭了口,可还有什么办法?” 黄都御史也猜到赵景明这会子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忍不住问看着她问。 “只能想办法调了军队去源江查。” 季望舒淡淡回他,却也知道这办法只怕也没啥大用,若是青州卫所的士兵不能用,从外郡调军,源江县那些人,怕是早就跑了,哪还能查到什么! 黄都御史和马总旗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了眉头,二人也是满满的无奈。 唯今之计,端看赵景明那条小命有没有保住了! 匆忙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着贺兰离墨和李右相二人迈了进来。 看他二人面色阴沉,黄都御史和马总旗便知那赵景明只怕已经被灭了口。 “郡主,我们疏忽了,赵景明和杨高义二人皆又死在牢中。” 李右相心中不无后悔,若他思虑周全一些,赵景明就不会死了。 “李大人,世子,你们无需自责,你们人手有限,且你们在明对方在暗,青州又是对方的地盘,就算你们加多人手看守,那赵景明只怕也难逃一死。” 季望舒轻声劝道,又问,“李大人,赵景明的府邸和官衙里,可留有什么账薄之类的?” 赵景明所犯的墨之罪,是全家抄斩的罪行,赵景明虽然死了,可赵府未必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的证据。 李右相颓然摇头,“郡主,这官衙我和世子进来之后就命人细细搜过,赵景明把什么都烧了,至于赵府,在咱们才刚把赵景明关进牢房,还没来得及去赵家,就听闻赵家就失了火,一家老小全都葬身火海,事后我和世子也曾前往赵府查探,那火是有人蓄意纵的。” 赵府一家老小都全死在火里了,又怎么可能还留下什么线索呢。 那幕后之人端的是心狠手辣,竟把赵家一家子全给放火烧了。 季望舒听了后凝眉深思,半晌方道,“李大人,赵家的火,应该不是赵景明幕后主子指使人放的。” “为何?” 季望舒淡淡道,“他不会蠢到赵景明还在你们手中,就先杀了他的家人,他这样,岂不是逼得赵景明招出他这个主子?” “郡主的意思,放火烧了赵家满门的人,是另一批人?” 李右相忍不住震惊,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灭人满门? 季望舒点头,“赵景明既然是个贪官,想必这些年也贿赂了不少官员,他被你们抓了,自然有人怕他赵家有什么证据,所以索性一把火把赵家给烧个精光。”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可惜的是,赵景明还连累了他一家老小全跟他枉死。 ------题外话------ 啊啊啊~ 有没有亲们给个意见~ 亲们是想快点结文呢~ 还是想狐狸继续写下去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1 连夜出兵源江县 夜幕慢慢降临,街道两边商铺的屋檐下的大红灯笼已然点亮,来往的行人匆匆忙忙,商贩们则卖力的吆喝着。 “阿逊,你这般望着我究竟是为什么?” 娇嗔地瞪了长孙逊一眼,季望舒颇有些无语。 从进了这家酒楼的厢房起,长孙逊就这般看着她,足足看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偏生他还什么话都不说,就这样看着她。 她却不知,她这娇嗔的一眼,已然让长孙逊投降缴械。 “绾绾,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他波光潋滟的凤眸里全是委屈,看着她的眼神恍似她对他隐瞒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谁能想得到,权倾燕梁朝野的国师,竟会露出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 被他这委屈而又可怜的小眼神看着,季望舒只想抚额。 脑中迅速翻转,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她面前摆出这么一副姿态。 “阿逊,你想问的,是不是我和沈家的那桩亲事?” 源江初和他相遇,要说的事情太多,竟一时倒忘了这事,如今他眼巴巴地问她,倒让她有些忍俊不禁的想笑。 见她终于说出这件事,长孙逊凤眸一亮,迫不及待的点头,亮晶晶的眸子依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就像一个正在讨糖葫芦吃的孩子似的! 季望舒无奈叹气,“此事说来话长,是我帮着沈家解决了一些矛盾,沈家为了报恩这才进宫请旨赐婚,你既然知道,一开始又怎么不说?” “我想听绾绾自己告诉我。” 长孙逊看着她,一脸委屈和指控。 其实她这桩亲事是怎么来的,他早就已经知道,只不过他还是想让她自己说出来。 初时听到西楚那个昏君居然把他的小姑娘赐婚给别人,他心中就有了给西楚国换个不是昏君的皇上,至于沈家,自然也不能落下。 看着他凤眸闪过一丝危险的诡谲,季望舒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问道,“阿逊,你该不会是对沈大哥做了什么吧?” 沈大哥? 凤眸微微眯起,长孙逊原本如水仙花碟子里的黑宝石般的瞳孔突然变成了墨绿色,似被点燃了的祖母绿,熠熠闪光。 看着他的瞳孔颜色突变,季望舒就后悔不已。 怎么就当着他的面说出沈大哥三个字呢? 这傲娇的男人,当真是鸡蛋缝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阿逊,沈公子于我而言,就和沈家姐姐给我的感觉一样,你明白了吗?” 叹了口气,她软软的劝慰,希望这傲娇的男人不要再因为她一声沈大哥就气得眼都变了颜色。 长孙逊轻轻摇头,固执地看着她,“绾绾,再也不许这样唤他。” 季望舒毫不迟疑的点头,“好。” “绾绾,这桩亲事我已经想了办法给你解决,你可不能推脱。” 因着她的点头,长孙逊的心情稍稍好转,却又固执地看着她道。 季望舒微微蹙眉,轻声道,“阿逊,其实你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原本就想着,回了京城之后就和沈老侯爷说清楚,再说了,我父王马上就要拿下皇位,届时这桩婚事,自然会取消。” 沈家对她是报着一片好心才会进宫请旨赐婚,沈从英亦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她不想因为她,沈家或是沈从英出什么事。 好在这一次,长孙逊并没生气,反倒考虑一番过后,答应了她不再插手这桩亲事。 “阿逊,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可否能实言相告?” 前世的记忆中,阿逊的身子根本不像现在这般虚弱,现在的阿逊似乎很怕冷,让她心里有淡淡的恐慌。 长孙逊温柔地看着她,“绾绾想问什么只管问,我自是不会瞒你。” “阿逊,我记得前世你的身体很好,为何现在你的身体变成这样?你可是受过什么伤或是中了什么毒?” 担忧地看着他,季望舒蹙眉问道。 长孙逊坦然点头,“前世你死了之后,我曾动了灭了秦古的心思,所以就去当了燕梁国师,最终掌控了燕梁朝野,这期间不小心中的毒,不过你放心,这毒已经解了。” 他的话,季望舒半信半疑。 若中的毒真的解了,这身子又为何还没好? 阿逊瞒着她,或许阿逊是不想她担心吧。 他不愿说,她便也不再问,只扯开话题道,“阿逊,你从前从不和我提你的父母,如今可愿意说与我听?” 长孙逊不语,身体变成这样的原因他不得不瞒着她,可是关于父母的事,他不想骗她,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见他默然不语,季望舒心中叹气,也不再勉强,再次扯开话题问道,“阿逊,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好?” 长孙逊松了一口气,欣然点头,“师傅他很好,往后我们一起去看师傅可好?” “嗯。” 一晃,就过了几个时辰,纵然心中有再多的不舍,长孙逊还是起了身,看着她道,“绾绾,我送你回去。” 季望舒轻轻点头,随他一起迈了出去。 坐在外面桌席上等着的白薇白芍,还有文曲武曲都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自家主子后面。 回到官砥之后,才进了前院,黄都御史一脸焦急的迎了过来,“郡主,师指挥使等了您几个时辰了,如今还在大厅里等着郡主您。” 师湛? 他等了这么久都不走,难不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不成? 疾步行到大厅,在大厅等了许久的师湛就转过身子淡淡看着她。 “师大人,你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看着面色沉静的师湛,季望舒压下心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丝怪异,轻声问道。 师湛点头,却看着黄都御史道,“黄大人,师湛的事,只能说给郡主听。” 黄都御史皱眉,这大半夜的,让郡主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虽有丫鬟,可也说不过去。 季望舒却是含笑道,“黄大人,您在外面稍候片刻,不用担心。” 黄都御史只好退出了大厅,却并没走远,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反正大厅的门也没关,他能看到厅中情景就成。 “师大人,你要和长安说的,可是关于源江县的事?” 黄都御史离开之后,看着师湛,季望舒直接了当地问。 师湛挑眉,“郡主是如何得知的?” 季望舒浅浅一笑,“不瞒师大人,长安是由师大人要护送长安前往源江县后知道的。” “郡主可知下官要和郡主说的,是什么?” 师湛紧紧盯着她,眸中却是一片复杂。 看着他季望舒轻轻摇头,“长安只知是和源江县有关,至于是什么事,长安无从得知。” 师湛眸中一闪,却是苦笑道,“郡主其实已然知道,郡主不说,是怕师湛来诈郡主的?” “那敢问师大人,你是来诈长安的吗?” 唇角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季望舒看着他道。 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了当地问他,师湛无奈地摇头,“下官不是来诈郡主的,下官要告诉郡主的,是关于源江县囤积了大量兵器之事。” 虽早已猜到他的来意,可如今真亲耳听见,季望舒还是忍不住有些讶然。 “师大人,你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长安?” 为什么不告诉黄都御史或李右相或贺兰离墨或马总旗,却偏偏只告诉她? 师湛似乎是看出她心中的疑惑,淡淡道,“郡主,不管你信与不信,师湛此行,并无利用郡主之意。” “长安相信师大人。” 季望舒没有丝毫的迟疑回他,明亮清澈的双眸也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她明亮的双眸中是毫不保留的信任,师湛的眼底,悄无声息地蕴出一缕浅浅的笑意。 她信他,这就足矣! “郡主,师湛和源江县以及赵景明并无牵连,关于源江县囤积兵器的幕后之人是谁,师湛也不知晓,如此,郡主还信师湛还愿听师湛继续说下去吗?” 他语速极快的说完,一双好看的星眼就紧紧盯着季望舒,惟恐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季望舒郑重点头,“师大人,你无需再过问长安信不信你,由青州到赤庄,师大人一言一行皆在长安眼中,长安眼中的师大人,是光明磊落的君子。” 因着她这一句她眼中的师大人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师湛的眼里忽尔有了一丝热气,他狼狈地垂下头,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的炽热。 半晌,控制住情绪的他抬起头,肃然地道,“不瞒郡主,源江县囤积了大量兵器的事,是陈县令告诉师湛的,只可惜的是,师湛只来得及将那些兵器转移,却没能救陈县令和他全家。” 提到陈县令,师湛眼底有了一丝淡淡的悲伤和自责。 陈县令冒着危险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可他却连陈大人的命都救不了不说,陈大人一家老小,他也没能救出一个。 “师大人,你不用自责,在那样的情况下,你能将兵器转移已经很不错了,相信陈大人也不会怪你的。” 看出他眼中的自责,季望舒温声劝道。 师湛摇头,又道,“不瞒郡主,这些兵器存放在哪里,师湛是真不敢轻易告诉任何人,那幕后之人应该权高势重,师湛又不知朝中哪些官员和那幕后之人是一伙的,师湛唯一能信的人只有郡主,如今将这兵器存放的地点告诉郡主,再由郡主您自行决定将这些兵器的存放点告诉何人。” 说完他由袖中掏出早已画好的存放兵器的图样递过去。 季望舒伸手接过仔细看过,轻声道,“师大人如此信任长安,长安也有话要告诉师大人,师大人或许也已经看出来,源江县那些百姓,全是士兵伪装而成,而这些人伪装成百姓,想必也是为了这些兵器,若他们不离开,这些兵器早晚都会被他们寻到。” 师湛点头,“郡主可是想请师湛出兵前往源江县?” 季望舒欣然点头,“如今能信得过的官兵,唯有师大人您和您手下的青州卫所的士兵们了,所以还请师大人出兵相助。” “可以,不知是否今晚就出兵源江?” 师湛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看着她又问道。 “师大人请稍候,长安先去问过李右相和宣亲王世子以及黄大人和马总旗。” 季望舒说完以后看着师湛,师湛点头,她便转头吩咐白薇白芍去把四位大人请过来。 白薇白芍二人离开,因着黄都御史就在院中,是故黄都御史很快就迈进了大厅,看着季望舒道,“郡主,可是有什么事?” 季望舒回道,“黄大人还请稍等,容白薇白芍将李右相和宣亲王府世子以及马总旗请过来之后,长安再行禀告。” 黄都御史就不再追问,只耐着性子坐了下去。 没过多久,李右相和贺兰离墨以及马总旗相继进了大厅。 季望舒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三人,然后问,“若要出兵前往源江县,最好连夜启程,打源江县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右相率先点头,“甚好。” 剩下的三人自然也没异议,季望舒又道,“不过此行凶险,师大人手下虽有几千士兵,可我们不知那源江县里到底有多少人,所以还请世子和马总旗带着锦衣卫共同前往源江县。” 李右相听了却是摇头,“郡主,世子不能离开,赈灾银还没有发下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怕是——” 季望舒忙含笑点头,“如此的话,就请马总旗带着锦衣卫和师大人共同前往源江县。” 马总旗点头应下,和师湛双双迈了出去。 他二人离开之后,季望舒方道,“天色已晚,长安先行告退。” 她带着白薇白芍离开后,李右相甚是感叹地道,“有女如此,靖安侯此生无憾矣!” 黄都御史不置可否地摇头,“若按本官来说,靖安侯此人,哪配为郡主之父。” 这话却让李右相和贺兰离墨很是赞同。 三人也分别出了大厅离开。 贺兰离墨离开之后却并没有回自己的厢房,反倒转了身往内院行去。 很快他就行到了季望舒的厢房前,白芍见是他,忙进去禀报,“姑娘,世子来了。” 季望舒轻轻点头,“让世子进来。” 白芍又退了出去将贺兰离墨请了进来,贺兰离墨进去之后,寻了个椅子坐下方道,“郡主,我和李右相押送赈灾银经过臾兴山时,也曾遇到士兵伪装成的劫匪想要劫银,后来幸得来了一批人相助,我和李右相才安然无恙的将赈灾银押送到青州,若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假冒的劫匪,应该和源江县那些伪装成百姓的士兵是一伙的。” 季望舒赞同的点头,又道,“世子,出手相助你们的人,可是晋忠王的人?” 贺兰离墨回道,“他们没说,但八九不离十应该是的。” 停了一会他又道,“郡主,那些士兵不管是谁的人,可他们囤积兵器,只怕是——” 季望舒弯唇一笑,“建元帝昏庸无为,想取而代之的不少,但能有这样的能耐的人,应该不多,世子心中可有人选?” 贺兰离墨皱眉,半晌之后轻轻摇头,“我实在猜不出,郡主心中可有人选?” 季望舒也轻轻摇头,沉吟一会方道,“世子,我想让世子去查一下祝家。” “祝家?哪个祝家?” 脑中转了一圈没能搜出哪个勋贵府邸姓祝,贺兰离墨就问道。 “青州郡陵川城的祝家,陵川城的首富。” 季望舒简短的将在陵川城时,周家和祝家的瓜葛说给他听。 贺兰离墨听完以后就挑眉看着她,“郡主,不过一介商户,仗着自家女儿嫁给了平南王为妾就作威作福,怎的郡主却想着要查祝家呢?” 季望舒看着他淡淡地道,“祝家势大,我担心等我们离了青州,祝家会再对周家下手,你若是能查出祝家做了些什么,有个把柄在手,总能威胁祝家,让祝家不敢动周家就行。” “行,我明天就派人去查。” 听了她的解释,贺兰离墨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季望舒又道,“世子,五月太后大寿,各地藩王都要回京为太后贺寿,想怕五月不会太平,届时世子可要做好准备。” 贺兰离墨心中一动,略显紧张地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问,“郡主,可是王爷他想趁太后大寿起事?”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2 西楚宫变 第三天,师湛和马总旗从源江县回来,带来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好消息就是兵器找到了,据传数量之多让马总旗都变了脸色;至于坏消息,就是他们连夜启程前往源江县,还是扑了个空,整个源江县的人就这么走了,只剩一个空城。 源江县的事是瞒不下去的,李右相联合贺兰离墨c黄都御史以及马总旗共同写了折子派人送去上京城。 赤庄的疫情已经完全得到遏制,太医们将药方告诉了赤庄几个大夫之后就离开了赤庄,太医们又去了平江县,平江县染上疫病的人并不是很多,太医们只呆了十来日,平江县染上疫病的人也全康复了,太医们离开平江县时将药方和药材给了平江县令,然后启程回了青州。 太医们回到青州之后,李右相等人的折子也已经到了上京。 看完李右相等人写的折子,建元帝雷霆大怒,气急攻心的建元帝当场吐血,晕倒在龙椅上,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顿时乱了套。 自打青州疫病开始之后,皇上的身体就一日不复一日,太医们给的答案莫不是劳累过度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滋补的汤药流水一样送进皇上的寝宫,可皇上的身体,却没见好转。 如今又吐了血,建元帝这样子,大臣们自是各有各的心思,一个个也不敢离开,看着全公公命一众内侍将建元帝抬回寝宫,大臣们就心急如焚地在金銮殿等消息。 乾清宫里,丁院正心惊胆战为还在昏迷中的建元帝把脉,感受到手指虚弱的脉博,丁院正的脸,就宛若死水一般。 一直观察着丁院正脸上神情的全公公,见丁院正这样的表情,全公公心下一沉,看来,皇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丁大人,您就给个实话吧,皇上他还有多少日子?” 这寝宫里只得一个内侍,还是全公公的干儿子,自是不会出卖他,是故全公公就压低了声音问。 丁院正松了手,看了看躺在龙榻上面如死灰的皇上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全公公面前晃了晃,然后又缩了回去。 全公公心下一凉,寒气顿时袭身。 竟只剩三天时间了? 皇上这身体,怎么不过短短一月光景,就由春秋鼎盛走到了灯枯油尽? 正想着,得了消息的王皇后率着一众内侍和宫女就迈了进来,看了全公公一眼,王皇后就错开眸光看着丁院正问,“丁大人,皇上的身体如何?” 丁大人算是王皇后这派系的人,自然没有瞒着王皇后。 得知皇上竟然只剩下三天时间,王皇后的眼底就悄悄绽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出来。 虽说和皇上是少年夫妻,这么些年皇上也没怎么下过她这个中宫皇后娘娘的脸面,可是结发夫妻的情义,早在皇上荣宠敬妃母子时,那点子情义也就消得差不多了。 皇上若死了,太子可以明正言顺的登基为帝,相较于当皇后还是当太后,王皇后自然更乐于当太后。 毕竟,皇后的位置随时有可能不保,太后这个位置却是安稳得多。 也不过是思绪几个翻转的功夫,得了消息的太后娘娘和李德妃也匆忙进了乾清宫,太后娘娘和李德妃刚进乾清宫没有多久,敬妃娘娘还有清清婕妤和丽昭仪等几个妃嫔皆进了乾清宫。 太后娘娘看着满屋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妃嫔,顿时勃然大怒,“哭什么哭?你们这是在咒皇上吗?” 太后一怒,原本捂着帕子或真哭或干嚎的妃嫔们,顿时齐齐住了声。 得了清静的太后,命几个妃嫔退到外面,只留了王皇后李德妃和敬妃,然后就看着丁院正道,“丁大人,皇上他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自个儿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龙榻上,太后娘娘心里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她终归是那个有着铁血手腕的太后,那一丝心疼被她压在了心底深处,很是精明利落的逼问丁院正。 因早就得了王皇后的示意,丁院正也就坦言禀报,“回太后娘娘,皇上他,最多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 太后娘娘头一晕,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站在她身侧的李德妃慌的忙伸手搀扶。 皇上若死了,她唯一的指靠可就是太后姑妈了,她可不想太后姑妈也跟着皇上一起倒下。 太后闭了闭眼,斗了大半辈子费尽心机才把儿子送上皇位,最终还要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先走,她这心里头,痛啊!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 痛过之后,太后又恢复了镇定,老眼灼灼地看着丁院正。 丁院正愁眉苦脸地摇头,“回太后娘娘,皇上他如今昏迷不醒,微臣也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也就是说,或许到死,皇上都不会醒过来? 太后的眼里,就有了泪。 王皇后垂眸不语,皇上醒不醒,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太子是皇上亲自立的,皇上死了,太子可以毫无争议的继位。 而敬妃娘娘,则扭将手中的帕子扭成了一团。 皇上这病来势汹汹,竟让她连准备的功夫都没有,皇上一死,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继位,太子继位之后,她的霖儿就再无机会了!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有慌里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一众女人们皆变了脸色,齐齐扭了头朝门口看过去。 一个禁卫军气喘嘘嘘的奔了进来,太后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那禁卫军忙跪了下来,“太后娘娘,有人带着士兵围了整个皇宫,听说金銮殿等着消息的大臣们,全给抓了,这会子正朝这里来。” 宫变? 一屋子的妃嫔听了这话,顿时花容失色,而太后娘娘第一眼就朝王皇后看过去,看清王皇后脸上的震惊和愤怒,太后娘娘便知道,发动宫变的人不会是王皇后。 也是,皇儿反正只得三天时间了,太子能明正言顺的继位,王皇后和镇国公府犯不着做这样的蠢事。 太后娘娘的眸光由王皇后身上转移到敬妃身上,见敬妃同样一脸的震惊和害怕,太后娘娘就否定了是敬妃和南宫家。 南宫家手中兵权不多,没能力能在皇上晕倒之后,这么快就围了整个皇宫。 “蒋统领呢?夜指挥使呢?”太后娘娘朝着那禁卫军怒吼。 那禁卫军苦着一张脸道,“回太后娘娘,蒋统领他反了,夜大人被皇上派去了西北,还没回来。” 蒋同竟然反了? 太后娘娘只觉心头一阵绞痛,一股腥味就涌到了嗓子眼,她却硬生生的将那股子腥味吞进肚腹,将整个身子往李德妃身上靠过去。 “姑妈,完了完了,蒋统领都反了,这宫里头怕——” “闭嘴!” 太后厉声打断李德妃混乱的话语,已经宫变了,再怕也不过是人头落地,多年前她曾亲手策划了一场宫变,将皇儿送上了皇位,如今这是得到了报应吗? 整齐的脚步声传了进来,随着脚步声,一队全身兵甲的禁卫军迈进了寝宫。 太后猩红的双眼狠狠瞪着那为守之人,厉声道,“蒋同,皇上待你不薄又信任你才将你调为禁卫军统领,可你就是这么回报皇上对你的隆恩的?” 蒋同微微一笑,“太后娘娘,微臣只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还请太后娘娘配合,免得微臣为难。” “顺应天命?” 太后放声大笑,笑完看着蒋同怒斥,“似你这等乱臣贼子,竟有脸说什么顺应天命?你就不怕遭天谴?” 蒋同并没有因为太后娘娘的怒斥的而心生愤怒,只淡淡看着太后娘娘道,“若说天谴,连老天都看不下去,天降陨石,皇上他却不肯下罪已诏,也难怪自天降陨石之后,皇上的身体就一日不复一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们王爷说了,只要太后娘娘肯配合,娘娘您依然是这宫中的太后娘娘。” 听他提到天降陨石,太后娘娘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关于前几朝天降陨石之后,那两个皇帝都没落个好下场的史实,容不得她反驳。 眼下,也不是逞口舌之利的好时机,这些乱臣贼子,既然敢宫变,又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太后娘娘心中思绪翻滚,心中有了主意后,就拿眼看着蒋同道,“哀家若是肯配合,你们要哀家做什么?” “只劳太后娘娘以皇上之名写一份禅位诏书并盖上玉玺即可。” 见太后娘娘终于松了口,蒋同略显粗黑的脸上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太后娘娘听了之后,垂眸不语,心中暗暗思量。 皇儿反正只得三天好活了,这皇位原本是太子的,可谁让这镇国公府没本事,竟让这些乱臣贼子围了宫,罢了,这皇位,当初就是由别人手中夺来的,如今又被别人夺走也算是报应,好在皇儿只剩三天时间,不用受这份罪了! “要哀家写禅位诏书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们主子,需得答应哀家几个条件。” 心中主意一定,太后娘娘不再犹豫,很是果决地看着蒋同。 王皇后一听这话就急了,红着眼朝太后娘娘看过去,“母后,这禅位诏书不能写啊!” 禅位诏书一写,太子怎么办? 太后娘娘无奈地望着王皇后,她也不想写,她也希望是自己的孙子继位,可眼下这形势,哪由得了她做主? “来人,将太子殿下带进来。” 见王皇后出了声,蒋同也不看王皇后,只淡淡吩咐身后的禁卫军。 王皇后心头一紧,太子也被这些人抓了吗? 那禁卫军退出寝宫,没过一会,就带着被捆着的太子殿下回来,太子一见王皇后,就放声大哭,“母后,您救救儿子。” 看着自个尊贵的儿子竟然被人捆着,王皇后就气得浑身直抖,“蒋同,你快放了太子,只要你肯放了太子并护恃太子登基,本宫可以既往不咎,还为你加官晋爵,不,本宫可以代太子向你保证,一定会封你为异姓王。” 虽明知希望渺小,可为了儿子,王皇后还是不得不试。 这些乱臣贼子发动宫变围宫,所图的不就是从龙之功吗? 她给就是了,她就不信,蒋同幕后的主子,会像她这么大方,直接封异姓王于他! 太子也连忙点头,“蒋大人,只要你现在放了本宫并拥护本宫登基为帝,本宫一定封你为异姓王,绝不食言。” 看着这母子二人相继利诱,敬妃娘娘鄙夷地垂眸。 到了这个时候,还妄想别人放了他,简直就是天真! 异姓王又怎样?就怕到时没命当!那蒋同又不是个傻子,会蠢到相信这母子二人的话。 王皇后和太子抱着希望看着蒋同,蒋同粗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心动,只讥诮地看了这母子二人一眼,然后转头吩咐,“把太子右手的小手指砍了。” “不要,本宫——” 不等王皇后的话说完,那禁卫军已经抽出了腰中的佩刀,长刀一闪,一截手指头掉落于地,而太子则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后,一头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带下去,记住不要让他死了,把三皇子左手的小手指,也同样砍了。” 蒋同淡淡扫了一眼晕过去的太子,淡淡吩咐。 而王皇后由气怒交加的瞪着他,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入骨。 太子的小手指让砍了,没了一只手指的太子,是再也不可能当皇上了! 敬妃娘娘原本看着这些人砍了太子的小手指正高兴着,一听蒋同还要砍她儿子的手指头,顿时就惊住了。 “蒋大人,本宫求蒋大人放过三皇子,本宫可以向蒋大人您保证,本宫和霖儿绝不争这皇位,您就放过三皇子吧。” 敬妃也顾不得刚刚还在心里笑王皇后和太子殿下母子二人太过天真,轮到她自个儿子了,她也不得不天真一回。 蒋同面无表情地着着她,“敬妃娘娘,您和三皇子殿下既然无心皇位,断一手指表忠心又何乐而不为?且,三皇子殿下断了手指,王爷这才会放心,王爷一放心,将来王爷登基为帝,三皇子殿下也能当个富贵的闲散王爷,这样,娘娘您还不满足吗?” 敬妃娘娘听了这话,这心中虽是无比悲愤,可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选择余地? 不管那王爷是谁,看样子只是想断了皇上所有儿子的手指头,这样皇上所有的儿子都有了瑕疵都不能和他争皇位了,罢了,只要能保住一条命,也就够了! 敬妃娘娘就垂了头,不再吭声。 蒋同看着太后娘娘道,“太后娘娘,这禅位诏书,您可是想好了,写还是不写?” 太后娘娘听得他把两个孙子的手指头都砍了,哪还敢不点头。 “来人,伺候笔墨。” 见太后娘娘点了头,蒋同淡声吩咐。 很快就有内侍奉上了笔墨案几于太后娘娘的跟前,蒋同看着太后娘娘道,“太后娘娘,请下笔吧。” 太后娘娘提笔,“朕在位十四载,遭天降陨石,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天下苍生。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 写到这里,太后娘娘停了笔,淡淡看着蒋同道,“蒋大人,禅位于哪个王爷?” 西楚如今一共只得三个藩王,宣亲王c战北王以及平南王,这蒋同的幕后主子,会是宣亲王呢?还是战北王? 蒋同抬头,气定神闲地迎上太后娘娘的双眼,从容不迫地道,“禅位于平南王。” 一语出,太后手中的笔就落在了只差最后三字的禅位诏书之上。 她原本以为会是宣亲王和战北王两府发动的宫变,却完全没有想到,竟会是平南王! 王皇后和敬妃娘娘,亦是一脸的讶然。 怎么竟是平南王? “太后娘娘,这份禅位诏书已然废了,劳还太后娘娘重新提笔写过。” 无视几个女人讶然的神情,蒋同淡淡地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3 说服李右相 青州,看着匆忙走进来的贺兰离墨,季望舒微微抬头。 “郡主,那祝家,很不简单。” 坐下之后,贺兰离墨语气沉重地看着她道,同时将手中的查到的递过去。 季望舒接过之后细细翻阅,半晌方问,“上京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贺兰离墨轻轻摇头,不明所以看着她,郡主不说这祝家的事,怎么反倒问起上京了? 很快,季望舒给了他答案。 “世子,上京只怕已经宫变,世子还是速回陇西吧。” 虽心中早就有所怀疑,可当答案揭晓,季望舒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淡淡的惋惜。 贺兰离墨皱眉看着他,“郡主,你不是说王爷要等五月太后大寿再动手吗?怎么整整提前这么多天?” 季望舒苦笑,“不是晋忠王,是平南王。” 平南王? 贺兰离墨顿时愕然,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郡主,你没说错吧?平南王怎么会发动宫变?” 三个藩王之中,当属平南王最得建元帝信任,可偏偏郡主却说是平南王发动的宫变,这可真是——让他无语之极! 季望舒将手中关于祝家的资料往他手中一放,“早前我让你调查祝家之时,就已然怀疑平南王,如今看了你的资料,这才敢确定,若我猜的没错的话,当初扮成劫匪想抢赈灾银的,还有源江县那些人,都是平南王的人。” 贺兰离墨看着手中厚厚的祝家的资料,再也说不出话来。 祝家看似只是普通的商户,可祝家的生意却遍布西楚全国各州郡,且祝家的粮仓,多如牛毛,甚至连马场,祝家都有不少,粮草和马都是军队所需的物资,这种种迹象,无不表明祝家的生意不简单! “世子或许不知道,在长安离开上京之前,战北王府的边世子曾寻了长安,长安由此得知,西北那边亦是出了事,皇商江府当家和西北富商巨贾章家当家的嫡长子皆死了,这件事,怕也是平南王的手笔。” 季望舒说完,又道,“皇商江府,应该是平南王的人,不然江府也不会将手伸到西北那边去。” 贺兰离墨听了这些,心中更是惊叹,平南王从不过问朝政,看起来只老老实实的守着他南方的封地,却没料到,他竟做下了这么多的事,做了这么多事也罢了,关健是他还能瞒过所有人,这份心机和手段,想想就让人为之悚然。 “郡主,若平南王已然宫变,皇上他——” 倒不是他关心建元帝,只是若平南王宫变成功,届时晋忠王再想宫变,只怕就有些难了。 季望舒抿唇浅笑,“皇上他应该命不久矣,不然源江县的那些人,不会这么快就撤了。” 贺兰离墨闻言点头,又有些惊奇地道,“皇上的身体一向强壮,若是命不久矣的话,难道是平南王下了毒?” 季望舒轻轻点头,“其实还有一事,我曾经进过一次宫,撞见了庄淑妃娘娘正和一个男人在宫中私会,只是那男人的身份我当时不知,如今想来,应该就是平南王,皇上若是中了毒,应是庄淑妃下的。” 庄淑妃不就是靖安侯的妹妹? 这一对兄妹,果然都是一种货色。 今天听到的消息太多,让贺兰离墨一时半会有些接受无能。 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小郡主却悄无声息的,将什么都握在手心,这感觉,可真是不一般的挫败! “郡主,若是平南王宫变成功,那王爷他会怎么安排?”想了想,贺兰离墨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季望舒眼中精光一闪,却是笑道,“其实平南王先宫变也好,这样王爷倒省了很多麻烦,王爷胸有丘壑,世子倒不必为王爷担心,最终能拿下西楚江山的,只能是王爷而非平南王。” 她信心十足,贺兰离墨倒也放了心,又道,“郡主,我若现在就回陇西,郡主可能代我照顾祖母一二?” 虽知平南王如今已发了宫变,但他并不担心平南王会杀了他祖母,就冲他手里的五万大军,平南王顶多就是把他祖母给关了起来好吃好喝的照顾着,然后用祖母来要挟他交出兵权罢了。 “世子放心,待世子归来,老王妃一定安然无恙等着世子。” 季望舒郑重点头,虽不知京中情况如何,但她相信,父王不会放任不管老王妃。 贺兰离墨离开之后,她转头看着白薇白芍道,“去将李右相c黄都御史以及马总旗请过来。” 白薇和白芍轻轻退了出去,她则闭眼深思。 虽如今京中局势为平南王掌控,但他在明,父王在暗,他不知父王尚在人世,这是他的劣势,如今唯一要担心的,就是父王手中的兵力不知道够不够,虽边墨砚和宣亲王府都已表态拥护父王,可平南王这些年只怕也拉拢了不少大臣为他所用,两军开战,必定会血流成河,这却不是她想要的。 “郡主,你找我们可是有事?” 李右相c黄都御史以及马总旗相继迈了进来,问道。 季望舒让三位大人坐下之后,方将手中祝家的资料递给李右相道,“各位大人请看,这是陵川城祝家这些年所行之事。” 李右相接过细细查看,看完沉着脸将资料递给黄都御史,黄都御史看完又递给马总旗。 马总旗看完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祝家,竟是想造反不成?” “马大人,祝家不是想造反,祝家是已然造反,若长安所想没错,此时的上京城,必已为平南王所控。” 季望舒眉眼淡淡地看着三位大人,语气肯定地道。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李右相忍不住皱眉,“郡主的意思,祝家是平南王的人?祝家所行皆是平南王授意?” 季望舒轻轻点头,“祝家姑娘乃平南王府的侧妃,李大人,当初在臾兴山你们遇到的那些士兵伪装成的劫匪,还有源江县的那些伪装成平民百姓的人,除了平南王手下的将士,还能有谁?” “郡主,若上京已为平南王掌控,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马总旗担心的却是这个,他前天才收到指挥使大人派人给他的书信,信中让他听命于长安郡主,虽不知自家大人为何要巴巴的送了这么一封书信于他,但他这条命是大人救下来的,大人说什么,他照做就是。 不但马总旗心中想问这个问题,李右相和黄都御史也同样想知道。 他们的家眷可都还在上京城,如今上京若是变了天下,也不知道他们的家眷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至于皇上,那不在他们关心的范围,不是他们不忠君,只是建元帝委实不是一个能让他们这些大臣忠心耿耿的明君,即便平南王不发动宫变,西楚早晚也有一天会因为建元帝这个昏君丧国。 “平南王只是想要皇位,应该不至于对朝中大臣的家眷有什么不利,最多也只是把各位大人的府邸围起来,等各位大人顺从他登基为帝,各位大人的府邸也就安全了。” 季望舒说完,又抬头看着三位大人道,“只是不知,三位大人对于平南王登基为帝,可有什么想法?” 李右相苦笑摇头,“单从祝家这些年做下的这些事情来看,平南王也必定是一个心性狠辣之人,这些年他倒是瞒过了所有人,若他登基为帝,和皇上只怕没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的意思,一旦平南王登基为帝,肯定就会先从战北王和宣亲王府下手,谁让这两王手中的兵权太重呢。 “黄大人,您呢?” 季望舒听完李右相的分析,转头看着黄都御史。 黄都御史无奈点头,“李大人所言不差,平南王绝非明君,不瞒郡主,若这次回到上京之后,本官就打算致仕归故。” 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抱负,可没一个英明的君王,他又能做什么? 他也没伟大到肯为了一个昏庸的君王而以命死谏,如此,致仕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马大人,你呢?” 能明白黄都御史心中想法,季望舒转头看着马总旗道。 马总旗想到自家大人派人送来的书信,再联想郡主这会的话,心中有些明了,就坦言道,“我听郡主的,郡主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他这话一出,李右相和黄都御史就有些讶然的朝他看过去。 郡主不但聪慧过人,胆识也同样过人,他们承认,可是现在讨论的是宫变,是皇位要换人,是整个西楚要变天,这样的朝政大事,这马总旗却说他听郡主的,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一些。 且,郡主再聪慧,胆识再大,终究只是一个小姑娘,平南王若真已掌控了朝廷,郡主这么一个小姑娘家,又能做些什么? “好,既然马大人说听长安的,那长安请马大人带着锦衣卫上京,到了上京之后先不用进城,自然会有人和你联系的。” 季望舒说完,又看着黄都御史道,“黄大人,你可要回上京城?若是要回,就和马大人同行这样也安全一些。” 黄都御史点头,“有劳郡主和马大人了。” “李右相,世子已回陇西,赈灾之事还有劳李大人完成,所以李大人您暂且停在青州可好?”季望舒看着李右相道。 一听贺兰离墨已然离开,李右相心知多半也是听了郡主的话,李右相心中更是讶然,连宣亲王府的世子都听这位郡主的,这郡主难不成还真有什么办法不成? 不过,眼下却不是追问的好时机,李右相也点头应下,“郡主放心,本官就留在青州完成赈灾事宜,郡主你呢?” 季望舒神色肃然地道,“长安要去陵川城,若平南王得了天下,祝家想必不会放过周家。” 周家的事,三人也是知晓的,郡主前去陵川城,怕是为了救周家。 “郡主,你这么去危险,不如我先陪郡主前往陵川接了周家,再回上京?”马总旗担心地看着她道。 季望舒摇头,“马大人无需担心,有师大人在,马大人只管安心回上京。” 马总旗和黄都御史起身告退,他二人走了之后,李右相这才看着她道,“郡主似乎并不担心平南王会登基为帝?” “李大人想要知道些什么不妨直问?” 季望舒浅笑盈盈地看着他,若是可以说服李右相为父王所用,以李右相的才干,定能好好辅佐父王,这样的人才,不用太过可惜。 李右相心中一动,半晌方才看着她试探地道,“郡主可是想要拥护宣亲王世子登基为帝?” 宣亲王世子亦是皇室正统血脉,且这些天和贺兰离墨的相处,让李右相可以肯定的是,贺兰离墨虽然年少,但绝对比平南王更适合成为君王。 季望舒稍显愕然,缓缓摇头。 见她摇头否认,李右相就有些糊涂了,若不是贺兰离墨,还会是谁呢? “李大人不必再猜,实不相瞒,长安想要扶持的人,乃晋忠王。” 季望舒淡淡看着他,给出了答案。 李右相只觉脑中宛如炸了个睛天霹雳,晋忠王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是不是听错了? “李大人不必怀疑,晋忠王当年得长安祖父相帮,并不曾死在那场宫变之中,王爷手中,已然持有先帝传位遗旨以及真正的传国玉玺。” 见他一脸惊疑,季望舒一脸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一听晋忠王是真的没死,且手中还有先帝传位遗旨以及传国玉玺,李右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紧看着她问,“郡主所说,可是当真?绝无虚言?” 季望舒肃穆地看着他,“李大人,此等大事,长安怎会妄言?” 得了她的肯定,李右相再无怀疑,急急地道,“王爷他可做好了准备?宣亲王府可是已然答应拥护王爷?” “王爷他很好,也早有准备,宣亲王府的确已经向王爷投诚,不但宣亲王府已向王爷投诚,战北王世子和锦衣卫夜指挥使,亦已向王爷投诚,所以右相大人不用担心。” 季望舒全盘说出,用人不疑,这是她前生做为秦古女帝的准则。 一个一个震憾的消息由她嘴里说出来,李右相只觉今天是他人生当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天,郡主这般相信他,竟将这样的秘密全盘告知,这是为什么? “郡主将这些全告知于我,难道郡主就不怕我将这秘密泄漏出去吗?” 他稍带疑虑地看着季望舒,心中满满的不解。 季望舒淡淡一笑,面带真诚地看着他,“长安相信李大人,也相信李大人愿为西楚天下苍生着想。” 两句话,说得李右相眼中热泪盈眶。 这些年他殚心竭虑,为的就是西楚百姓安乐,可奈何建元帝实非明君,西楚国一日不复一日,若再换了平南王登基为帝,西楚灭国指日可待,燕梁大军在边境虎视眈眈,他相信,若不是因为长安郡主,只怕燕梁国师早就伐兵攻打西楚了。 “郡主真诚以待,下官也定当以真诚回报郡主,若是王爷有问鼎之心,下官定当效犬马之劳。” 无比真诚地看着季望舒,李右相郑重地道。 季望舒轻轻点头,“能得李大人辅佐,王爷一定也很高兴,李大人,赈灾一事,还有劳李大人完成。”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不负郡主信任。” 季望舒起了身,“李大人,长安还得往陵川去一趟,就此告辞。” 出了官砥,季望舒带着白薇和白芍坐上马车,驶向青州卫所。 到了青州卫所之后,她看着师湛道,“师大人,长安请师大人带五十骑兵随长安前往陵川城。” 师湛有些讶然地道,“郡主为何还要前往陵川城?” “不瞒师大人,天下即将大乱,长安恐祝家趁机对周家下手。” 季望舒面色沉静地看着他,师湛眉头一皱,却并未多问,只转了身吩咐,“吴百户,去带五十骑兵出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4 惩治祝文安 带着五十铁骑一路疾奔,到了陵川城时已近天黑。 周家,大门紧闭,高高悬在屋檐下的红色灯笼随风轻轻晃动。 祝文安带着十来个护卫趾气高扬地直奔周家,待到了周家院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祝文安大手一挥,“把这门给我踹了。” 十来个如狼似虎的护卫一涌而上,提脚重重踹着周家大门。 周家管家由门缝里看清是祝家那纨绔,转了身就往前院少东家的厢房奔,到了厢房之后,他也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少东家,不好了,那祝公子带了人正在砸门了,您赶快带着小姐由后门走吧。” 一听祝文安居然带着人在砸门,周维安顿时就惊了。 自打郡主来过以后,祝家就再也没找过周家的麻烦,他原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安生日子了,却不想这祝文安今天却是变本加厉直接寻上门来。 他既然敢砸周家大门,想必是有备而来。 这般一想,周维安就急急忙忙的迈了出去,一路小跑着进了内院到了自家妹妹的闺房,他大声道,“妹妹,快走,你带着丫鬟由后门走。”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周维玉一脸惶然的迈了出来,“哥哥,这是怎么了?” “妹妹,那祝文安又来了,你快些带着丫鬟由后门离开,记得不要回来。” 周维安一边说,一边由袖中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妹妹,你快走,哥哥先拖着那祝文安。” 周维玉摇头,“哥哥,我不能走,我若走了,那祝文安肯定不会放过哥哥的。” 父母早逝,是哥哥一手把她养大成人,她怎么弃哥哥不顾一人离开。 周维安焦灼地看着她,“妹妹,那祝文安不会把哥哥怎么样的,你听哥哥的话,快走。” 周维玉坚定地摇头,那祝文安狠毒之极,她若走了,哥哥落在祝文安手里,只是死路一条。 “妹妹,你连哥哥的话都不肯听了吗?” 见她不肯离开,周维安更是心急,皱了眉头看着她。 周维玉苦苦一笑,“哥哥,若是别的事,妹妹都能听哥哥的,但这件事,恕妹妹不能从命。” 祝文安要的是她,大不了,她当着祝文安的面拼着一死,也不能让他得逞! 她若死了,祝文安也就不会再追究哥哥了! “妹妹——” “周维安,本公子带了一个人给你,你且看看这人是谁。” 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周维安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去。 “周公子,和周小姐的这桩亲事,我实在不敢高攀,这是定亲信物,还请周公子也将我王家的信物交回于我。” 被周维安一推,王修文就只好站了出来,硬着头皮将要退亲的话说完。 周维安听了王修文这番话,一颗心就凉得宛如浸在雪水之中。 他和王修文乃同窗好友,又见这人性子敦厚,这才为妹妹订下这桩亲事,可如今他却因为害怕祝家,竟上门退亲,这样的人,当真可怜又可恨之极! 被他这样盯着,王修文羞愧地垂下头,呐呐地道,“周公子,祝公子对令妹如此情——” “信口。” 一声娇斥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周维玉冷冷的看着王修文,将手中王修文的庚贴一扬道,“王公子,这庚贴今日退还于你,从今以后,我与你王府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完她转头看着一脸心疼看着她的周维安,将手中王修文的庚贴递给他道,“哥哥,劳烦哥哥把我的庚贴拿回来。” 周维安默然点头,行至王修文身前将手一伸,“王公子,请把庚贴给回我。” 王修文将手中的庚贴捏得紧紧的,他实在不甘心退掉这桩亲事,周家世代行医,素有仁厚之风,周小姐又生得花容月貌不说,还知书达理,这样的妻子是他梦寐以求的,若非祝文安逼迫,他又哪里会上门退亲。 见他久久不肯将手中妹妹的庚贴给他周维安就皱起了眉头,“王公子既然亲自上门退亲,这庚贴还请给回周家。” 那边祝文安见王修文还不肯将庚贴退回去,顿时就火了,“王修文,你可是收了我两百两银子的,这庚贴你若是不还,就把那两百两银子退回给我。” 一听这话,周维安心中对王修文愈发失望。 当初他怎么就瞎了眼,为妹妹订下这么一个贪财且没担当的男人? 王修文被祝文安这么一吼,脸色顿时变红了,一脸羞愧的将手中的庚贴递给周维安,同时低低地道,“对不起。” 周维安接过庚贴之后细细一看,见是妹妹的庚贴没错,就将手中王修文的庚贴往王修文手上一塞,漠然道,“王公子不用抱歉,从今往后,王公子和我周家恩断义绝,王公子请走吧,周家不欢迎你。” 自知理亏的王修文恋恋不舍地看了周维玉一眼,却见周维玉根本不看他,他只好黯然地收回眸光,掩面离开。 “周公子,如今令妹这亲事也退了,如今你总该应下我祝家吧?” 待王修文一走,祝文安就得意洋洋地看着周维安道。 周维安面色一沉,“祝公子,你已经娶了妻,我周维安是不可能把妹妹送人为妾的,还请祝公子死了这份心。” “我呸,周维安,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公子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祝文安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周维安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周维安面无惧色地看着他,“祝公子,只要你现在离开周家,我就不追究你擅闯民宅之罪。” 祝文安听了却昂头哈哈大笑,笑完以后看着周维安道,“周维安,这陵川城,还没有我祝文安不能进的宅院,你要告就去啊,本公子可不怕你去告,你给本公子听好了,今儿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周维玉都只能跟着我回祝家。” 说完他掉头看着几个护卫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周小姐给我抢回去。” 几个护卫就朝周维玉迈过去,周维玉猛地将手中的簪子对准脖颈道,“谁敢过来,我就刺下去。” 一见那锋利的簪尖已经将她脖颈刺得流了血,护卫们就止了步,转头看着祝文安。 周维安也没想到妹妹竟会这般绝决,忙一脸担忧地道,“妹妹,你快放下簪子。” 周维玉痛苦地摇头,“哥哥,我宁愿拼着一死,也不要给这祝文安为妾。” 祝文安原本正担心着这美人可别伤了脸,一听这话,顿时怒道,“我祝家家大势大,是看得起你才纳你为妾,你还真当本公子是由你拿捏的不成?我告诉你,你今儿便是死在这里,我也要把你的尸体抬回去。” 说完就瞪着护卫们斥道,“怕什么,给本公子上,她要是死了,你们就给本公子把尸体抬回祝家。” 几个护卫不再犹豫,往周维玉靠过去,周维玉见了,心下一横,拿着簪子的手一动,就要把簪子往脖颈上扎下去。 周维安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扑过去,“妹妹,不要——” 只听得‘叮’一声脆响,周维安扑了个空,定了眼一看,妹妹完整无缺的站在那里,而妹妹身边却多了个俏丽的丫鬟。 这丫鬟他却是认得的,正是郡主身边的丫鬟。 是郡主来了吗? 他忙转了身朝前面望过去,果然就见郡主和师指挥使一前一后迈了进来,热泪顿时落了下来。 郡主又一次救了他!还有妹妹! 祝文安也没料到这周维玉竟然真抱然宁死也不愿为他妾的决心,正后悔着这么个美人就死了,等定了神一看,见美人还在,且还多了一个俏丫鬟,祝文安就乐开了怀。 “把这两个都给本公子抓回去。” 乐开怀的祝文安拿手指着周维玉和白薇,乐滋滋地吩咐护卫们。 护卫们刚想动,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厉斥,“谁敢动本郡主的人,本郡主定不轻饶。” 一听居然是郡主,护卫们就又住了手。 祝文安转过头一看,见是季望舒和师湛,想到上次这被这二人给捆绑送去了县衙的事,祝文安眼里就冒了火花。 旧仇未消,这两人又来坏他的好事,这一次他若不狠狠教训这二人,他就不姓祝! “郡主?哪来的郡主?给我打,出了什么事有爷顶着。” 祝文安疯狂的叫嚣着,若是从前,他心里自是会顾忌这两人的身份,可如今他姐姐都要当贵妃了,他还怕个屁啊! 护卫们听了就朝季望舒和师湛扑过去,只是还没等他们近身,白薇白芍还有师湛就已经飞舞着拳头把他们给打趴在地下了。 看着满地哼哼唧唧爬不起来的护卫,祝文安就火了,提脚往他倒在他脚下的护卫身上重重踢过去,“给本公子起来,继续打。” 那护卫忍着痛勉强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还没走上半步,就被白芍一拳头直接打飞了,然后头一歪,晕过去了。 见这俏丽的丫头这么彪悍,剩下几个还想爬起来的护卫哪还敢起身,一个个皆躺在地上装死。 护卫们不给力,祝文安看着笑吟吟看着他的白芍,顿时一抖,拿手指着白芍色厉内荏地道,“你别过来啊,我可是——” “白芍,废了他。” 不等他威胁的话说完,季望舒已然淡淡吩咐。 白芍自然明白自家姑娘这一句废了他是指什么,当下轻盈几步就行到浑身直颤的祝文安身边,伸脚一踢,那祝文安立时痛得脸都变了形,捂着裤裆就倒在了地上。 那些躺在地上还在装死的护卫们眼角偷偷瞄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连瞄都不敢瞄了,敢紧闭了气息,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也挨上那么一脚。 “草民谢郡主相救之恩。” 热泪盈眶的周维安上前长揖,深深一礼。 见哥哥这样,周维玉也忙上前弯身福礼,“民女多谢郡主相救之恩。” “周公子c周小姐,你们快去收拾行礼,只拿贵重之物,别的就先不要带了,还有你们的府中的下人,也一并带上,跟我离开陵川。” 季望舒看着这兄妹二人,淡淡道。 周维安也心知这祝文安伤得不轻,祝家不会轻易放周家,郡主连夜赶来,只怕就是料到祝家会报复他们,所以才连夜赶来。 他点头应下之后,就匆忙离开去收拾行礼,周维玉原本也想转身去收拾行礼,可一想到把郡主这样搁在院中不妥,便又转了身道,“郡主可以进来小坐?” 季望舒淡淡摇头,周维玉也不再多说,进了闺房,和丫鬟一起动手收拾行礼。 没过一会,兄妹二人都收拾好了,就随季望舒出了周家。 待季望舒一行人离开之后,护卫们才由地上爬了起来,扶起祝文安,那祝文安已然晕了过去,护卫只好背着往祝家跑。 进了祝家,原本已经歇下的祝老爷一听儿子被人打晕了,立时穿好了衣裳去看。 到了祝文安的厢房之后,一看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儿子,祝老爷立马就瞪着护卫们,“是谁把安儿打成这样的?” 护卫首领忙垂着头道,“回老爷,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师大人还有那什么郡主,是郡主指使她的丫鬟把公子踢成这样的。” 踢? 向来熟知自己儿子好色本性的祝老爷,听了这话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忙转了头去查看儿子的伤势,这一看不打紧,祝老爷险些给气得吐了血。 他唯一的儿子,竟让人给踢碎了蛋,这往后只怕生生要变成个太监! “那两人去了哪里?” 气急攻心的祝老爷铁青着脸追问。 护卫首领忙道,“回老爷,他们应该是要连夜出城,还带上了周家一家人,老爷,那郡主身边两个丫鬟武功高强,咱们不是那两个丫鬟的对手。” 好一个长安郡主,好一个师湛! 他们把安儿伤成这样,这伤子之仇,他记下了! 祝老爷心中暗暗记下这份仇恨,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 不管那长安郡主有多尊贵,等平南王登基为帝,他定要让女儿为安儿报仇血恨! 因着只有一辆马车,所以周维玉就上了季望舒的马车。 没想到自己能和尊贵的郡主共坐一辆马车,周维玉很是拘谨,挺直个身子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周小姐,放松一些,路途遥远,你这样坐着,会很伤身体的。” 季望舒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温和地看着周维玉道。 周维玉小脸一红,其实她保持这个姿势坐了这么久,是真的有些累了,郡主这么一说,她便放松了腰杆,将背靠在车厢,这样一来,整个人就舒服多了。 “谢谢郡主。” 看着季望舒,她小声道。 看得出来,这位郡主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她虽然有些拘谨,却并不害怕。 季望舒浅笑摇头,“周小姐无需客气,这次赤庄疫病能得到遏制,你哥哥他功不可没,这些,都是本郡主应该做的。” 听她提到哥哥,周维玉的眼里就有了几分欣然,“哥哥他一直很善良,若不是因为我,哥哥他原本可以继续读书,参加科考的。” 想到因为自己,耽搁了哥哥的前程,周维玉的小脸上就起了愧疚和自责。 季望舒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中却对这兄妹二人的深厚感情有了淡淡的赞赏。 这让她想到前生的自己和弟弟修远,也是相依为命熬过来的。 “你哥哥他,读书成绩不错吗?” 她看着周维玉轻轻地问。 周维玉欢快的点头,“哥哥十四岁那年就是秀才了,若不是因为我,哥哥若是继续读下去,总有一天会成为状元的。” 季望舒脸上就绽了一丝笑意,这周家小姐太过崇拜自己的哥哥,所以才会觉得自家哥哥一定会中状元,可是这状元又岂是这么好中的,不过她也不会去打击周小姐,毕竟她只是单纯的崇拜自已的哥哥,而无炫耀之意。 “郡主,您或许觉得维玉是崇拜自己的哥哥,才会这般说,但不是的,说哥哥能中状元的人,不是维玉,是戚大儒。” 许是怕郡主不相她的话,周维玉又补上一句。 季望舒听了暗暗眼角一挑,戚大儒? 不会是外祖父门下最有名的那个门生戚子方吧? “周小姐,你说的戚大儒,可是戚子方先生?” 她略带试探地问。 周维玉双眼一亮,欢快的点头,“郡主也知道戚大儒?正是他呢。” 若是戚子方说的这样的话,那周维安想来是有真才华的! 季望舒轻轻点头,“若是戚先生这样说的,那你哥哥,将来还是可以继续读书科考入仕。” 周维玉的双眼愈发闪亮,“郡主,我也是这么劝哥哥的,可是哥哥说——”她吱唔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只又黯然地道,“哥哥他不愿入仕。” 不愿入仕? 这天下多少寒门学子十年苦窗只为一鸣一惊人入仕为官,可周维安居然不愿入仕,这却又是为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4 庄淑妃出宫回侯府 上京,皇宫。 悠悠醒转的建元帝茫然的眼神转了一圈,发现身边服侍的人都是面生的人,就不由得皱了眉头,张开嘴正想唤全公公,却看到一袭明黄龙袍的平南王迈了进来。 看着平南王身上的明黄龙袍,建元帝的眼珠子瞪得更大,张开嘴他想大声斥骂,然而他却发现,他却发不出声音。 顿时,建元帝就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他慌乱而又愤恨地看着平南王,千算万算,他却从没想过,谋他皇位的人,会是平南王! “贺兰宇,朕劝你别浪费力气了,你最多还剩一天时间,看在太后娘娘这么配合朕的情面上,朕容你见太后最后一面。” 平南王淡淡说完,转头吩咐,“让太后娘娘进来吧。” 内侍退了出去,不多时就带着太后娘娘迈了进来。 太后疾步行至床榻边,握住建元帝伸出来的手道,“宇儿,娘来看你了。” 建元帝看着明显老了很多的太后,眼里就有了泪水,他想告诉母后,不能配合平南王,不能让他明正言顺的登基,可是张着嘴的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双眼死死盯着太后,发出‘啊啊’的怪叫声。 见他这般模样,太后心里更是无比的悲凄,只流着泪道,“宇儿,你放心,平南王答应了,皇儿你走了以后,他登基为帝也会封泽儿和霖儿为王爷,只要他二人不行差踏错,这一辈子当个富贵闲散王爷也是好的。” 他的儿子才是正统,怎么只能当个富贵的闲散王爷? 听了太后安抚的话语,建元帝不但没有高兴,反倒愈发的气愤,嘴里更是发出一连连的‘啊啊’声音。 太后如何能不明白他心中的不甘,可是眼下这情况,不甘心又能如何? 相比从前她们母子二人发动的宫变,平南王已经算是仁善的了,至少,他没杀了泽儿和霖儿,泽儿和霖儿能保全性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宇儿,你放心,母后会好好照顾泽儿和霖儿的。” 满心酸楚的太后看着建元帝愤怒的眼神,无可奈何地道。 建元帝只‘啊啊’的怪叫,太后却再也忍受不了自己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起了身不再看建元帝,只看着平南王道,“平南王,你要哀家做的,哀家都已经做了,希望你也能诚守诺言。” 平南王却是倨傲地看着她,淡淡道,“太后娘娘可还忘了一件事,朕要等他驾崩了之后才能明正言顺的登基为帝,且要由太后娘娘你亲自在皇上的葬礼上宣禅位诏书,太后娘娘届时如果能做到让朕满意,朕自然也不会食言。” 太后娘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哀家连禅位诏书都已经写了,这点要求,哀家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来人,送太后娘娘回宫。” 见太后应下,平南王淡声吩咐,然后长袖一甩,大步离开。 只是他并没有离开皇宫回平南王府,而是转头去了永乐宫。 “王爷,您怎么会来这里?” 坐在睡椅上亲自绣着小孩靯袜的庄淑妃听得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忙起了身。 平南王大步迈了过去,亲自扶着她往椅子上坐下,“朕来看看你和朕的孩儿,他今天可有闹腾?” 庄淑妃的肚子如今已经挺得老高了,他看着就觉得这肚子里一定是个儿子。 庄淑妃盈盈一笑,拿起他的手放自己的肚子上一放,平南王就觉得她的肚皮突地动了一下,唬得他忙缩了手,“裙瑶,他踢了朕。” 瞧他一脸惊惶的模样,庄淑妃忍不住掩唇一笑,“皇上,皇儿是知道他的父皇来了,所以在向他的父皇撒娇呢。” 听了她的话,平南王的眼里就有了笑意,大手再次轻轻放上的她的肚子,果不其然,那肚子又动了一下。 “裙瑶,他一定很聪慧。” 庄淑妃心中一动,娇娇柔柔地看着他道,“王爷,您还没给他取名呢?” 平南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后才道,“裙瑶,等这孩子落了地,朕再给他取名。” 庄淑妃心里就有了淡淡的失望,然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笑着点头,“也好,反正如今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平南王却肯定地道,“一定是个皇儿。” 庄淑妃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个女儿,王爷是不是就嫌弃妾身了呢?” 平南王忙将她搂进怀中,“若是个女儿,朕也会高兴,不过裙瑶,你可要为朕生个皇儿才行。” “王爷不是已经有皇儿了吗?妾身即便生不出皇儿,王爷又何担心呢?” 庄淑妃偎在他怀中,轻言细语地道。 平南王脸上一沉,“她们生的,又岂能和你为朕生的皇儿相提并论!” 庄淑妃喜上眉梢,却又故作生气地道,“王爷惯会哄妾身,若真如王爷所说,那世子又算什么?” 听她提到霁儿,平南王脸上就有些复杂。 虽他最爱的人是怀中的庄裙瑶,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孟云燕生的贺兰霁的确出色,对于这个儿子,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见他不吭声了,庄淑妃的心里就是一沉,眉头一蹙眼泪就流了下来,“是妾身让王爷为难了,以妾身这个身份,能陪在王爷身边,妾身已经很满足了,王爷不必再为妾身安排什么了。” 她这一哭,平南王的心头就软了下来,声轻哄道,“裙瑶,你别哭了,朕好不容易才得到你,朕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你放心,只要你生下皇儿,将来这太子之位,就是他的,朕绝不食言。” 庄淑妃就止了哭,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王爷说的可是当真?” 平南王坚定点头,“朕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你就相信朕吧。” 庄淑妃破涕为笑,只神色婉约地看着他,“妾身自是相信王爷的,可是以妾身这样的身份,即便王爷将来想为妾身做什么,只怕妾身这出身就会让朝臣们反对。” 她是建元帝的妃子,这样的身份能陪在新君的身边已是极度困难,更别说立她生的皇子为太子,那些朝臣肯定不会同意。 平南王眉头稍皱,心中斟酌一番过后方劝道,“裙瑶,等回头我就命人送你出宫回靖安侯府,你出宫之后,朕会安排一个替身代你去死,从此这世上就再无庄淑妃,至于你,回到靖安侯府之后,让老夫人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等朕登基之后,朕会说你是朕在南边封地上娶的侧妃接你进宫,到了宫中,你就是朕的皇贵妃。” 见他安排得这般妥善,而她换过一个身份进宫,就不用再被说笑,庄淑妃心中无比感动,偎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王爷能为妾身安排得如此周全,妾身感激不尽。” 虽只是皇贵妃,可她不急,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逼皇上立她为后。 毕竟,孟云燕才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登基为帝,不封王妃为后,反倒封一个侧妃为后,朝中大臣们肯定会因此而反对。 这皇位来得本来就有些明不正言不顺,若因为立后一事导致朝臣们群谏,王爷他只会对她心生埋怨。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她一向很懂。 嫁进这宫中这么多年,先后流了两个孩子的她,早已经学会了隐忍。 皇贵妃又如何? 凭王爷对她的宠爱,只要她生下皇儿,总有一天,她会将孟云燕踩在脚底,中宫皇后一位,早晚也会是她庄裙瑶的! “王爷,天色已然不早,您这就安排人送妾身出宫吧。” 心中雄心勃勃,她自然恨不能马上就出宫换个身份。 平南王点头,转头道,“蒋爱卿,进来。” 蒋同大步迈进,“微臣参见皇上和娘娘。” 平南王挥了挥手吩咐,“蒋爱卿,你带人护送庄淑妃回靖安侯府,记住,不要让人知道你送的是庄淑妃。” 蒋同面无表情地点头,“皇上放心,微臣一定不会让人发现。” 因着庄淑妃怀着皇嗣,自是不能乘马车的,平南王命内侍们抬了一顶软轿过来,亲自搀扶着庄淑妃上了软轿。 出了皇宫之后,一路平安到了靖安侯府,靖安侯府这些天正因为宫中生变惶惶不安,听得蒋统领亲自登门,靖安侯的脸顿时就吓得惨白,心惊胆战的亲自迎了过去,见是自个在宫中的庄淑妃妹妹被蒋统领亲自送回了府,他摸不清这是为什么,心里更紧张了些。 看着蒋同他干瘪瘪地道了声谢后,又道,“蒋大人,王爷除了命您送庄淑妃娘娘回府,可还有什么旨意吗?” 蒋同面无表情地摇头,“侯爷,娘娘本官已安全送到,本官这就回宫复命,告辞。” 送走了蒋同,靖安侯急急忙忙的回了大厅,却见庄淑妃已经离开,忙问管家娘娘去了哪,管家恭声回禀,“侯爷,娘娘去福安堂见老夫人了,娘娘说,让您不要担心。” 靖安侯听了这话,心中稍定,却是顾不得,提了脚就往福安堂奔。 福安堂里,因为宫里的事情,老夫人的精神也有些不济,皇上眼看要死了,她女儿肚中的皇嗣也没了作用,也不知那平南王会怎么安排宫中的妃嫔,正愁着呢,就听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娘娘回来看您了。” 一听是宫中的女儿回府来看她,老夫人忙挣扎着就要起身,蓝嬷嬷忙上前扶着老夫人起了身,这时庄淑妃挺着大肚子由掌事姑姑扶着迈了进来。 “娘娘,您怎么回来了?这身子可还好?” 老夫人老泪纵横地看着自个女儿,待看清女儿并没什么不妥的,这才放了心。 屋中的丫鬟早就跪了下去,“奴婢见过娘娘。” “都起来退出去吧,蓝嬷嬷留下。” 庄淑妃淡淡挥手,扶着掌事姑姑的手行至榻前坐下,蓝嬷嬷又细心地往她背后塞了个美人靠,庄淑妃靠着美人靠,迎上老夫人关切担忧的眼神,笑道,“娘,您不用担心,女儿如今好得很。” 老夫人一听这话,眼中的泪落得更快,“娘娘,皇上他究竟怎么样了?” “他啊,最多还有一天时间好活。” 庄淑妃漠不关心地道,顿了顿又道,“娘,不要提那死鬼了,女儿这次回来,是因为王爷有话要女儿传您。” “王爷?娘娘,您说的可是平南王?” 见女儿根本不在意建元帝的死活,老夫人心里头就暗暗发惊,听她提到王爷,想着这宫中也就只得平南王一个王爷,老夫人虽是肯定女儿嘴里的王爷是平南王,还是忍不住要确定一下。 庄淑妃轻轻点头,“娘,王爷让您为女儿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女儿这次出宫回府的事也不能为外人知道,回头宫里就会传出庄淑妃娘娘薨了的消息。” 老夫人听得稀里糊涂,很是不解地看着她,“娘娘,您若是换了个身份,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皇上即便死了,平南王登基,女儿呆在宫中也算是太妃,生下的子嗣总也能有个皇室宗亲的身份,没准还能得个闲散的郡王封号,可这出了宫,就什么都没了! 庄淑妃正想回她,靖安侯也迈了进来,她便道,“哥哥来了正好,我有一事要和娘亲和哥哥一起商量。” 靖安侯忙坐了下来看着她道,“娘娘说吧。” 庄淑妃含笑看着二人道,“娘,哥哥,不瞒你们,我这肚中的孩子,是平南王的,王爷让我出宫回府,就是为了让娘和哥哥为我重新安排一个身份,它日王爷登基为帝之后,王爷就会接我回宫。” 老夫人和靖安侯听了震憾不已,尤其是老夫人,这些天她可没少为女儿担心,却没想到,女儿居然悄无声息的早就和平南王勾搭上了不说,连肚中的孩子,都是平南王的,这可真是—— 若是建元帝不像现在这般快要死了,老夫人肯定会骂这个女儿糊涂,可如今建元帝都要死了,平南王又马上就要成为下一任天子,老夫人只有高兴的份,哪还舍得斥责。 至于靖安侯,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皇上快死了,宫中又被平南王掌控,眼瞅着下一个天子就是平南王,一想到平南王妃对自个靖安侯府的诸多不满,他就觉得等平南王一登基为帝,他这靖安侯府只怕也离抄家不远了,可如今听了自个妹妹这么一说,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 “娘娘,您说的可是当真?” 心中激动不已,靖安侯压着狂跳的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庄淑妃,轻轻问道。 庄淑妃瞪了他一眼,“哥哥,本宫岂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得到肯定的答案,靖安侯就舒了一口长气,终于不用担心平南王登基为帝之后,第一个遭殃的会是他靖安侯府了! 老夫人却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自个女儿,压低了声问道,“娘娘,王爷只说等你换了身份接你进宫,没说封你什么吗?” 庄淑妃矜傲地点头,“娘,王爷说届时会和大臣们说女儿是他在南边封地上纳的侧妃,进了宫后,王爷说会封女儿为皇贵妃。” 老夫人和靖安侯听了这话更是欢喜。 娘娘跟着建元帝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一个庄淑妃的封号,可平南王一出手,就是皇贵妃,可见平南王是很看得娘娘的,有了娘娘在,他们靖安侯府,何愁不会飞黄腾达,说不定加官晋爵都有可能! 他们靖安侯府如今已是世袭罔替的侯爵,再晋爵的话,那可就是国公府了! “娘娘,王爷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老夫人紧紧看着庄淑妃,只心中的激动却是怎么都抑不住。 庄淑妃笑着点头,“娘,您就放心吧,王爷他从不骗我,王爷还说了,让我一定要为他生个皇儿。” 王爷还要娘娘为他生个皇儿? 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 老夫人和靖安侯交换一个眼神,还想再问什么,庄淑妃已是不耐烦地道,“娘,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我那行云阁还是空着的吧?” 老夫人一听脸上的神情就有些尴尬,“娘娘,那行云阁如今是舒姐儿住着,不过她如今也不在,娘娘您只管住下吧。” 庄淑妃眉头稍皱,倒也没说什么,毕竟她出阁这么多年,娘把那院子给了哥哥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对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6 贺兰宣,我们合离吧 平南王府,平南王妃孟云燕听完心腹的禀报,唇角,溢出一缕淡淡的讥诮。 坐在她左下侧的平南王世子贺兰霁,脸色足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无可抑制的愤怒在他的血管中奔腾翻滚着,然而他却只能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失控。 和他同样愤怒的还有荣安郡主贺兰霜。 她一直以为父王深爱母妃,一直以为父王和母妃琴瑟调和,可如今才发现,这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 父王做出这样的事,母妃的脸上没有失望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淡淡的讥诮,母妃心中但凡还有一丝爱父王,就不会连愤怒都不有。 “霁儿c霜儿,母妃将你们父王所行之事告诉你们,并不是想让你们站在母妃这边,这么多年,母妃累了,你们父王雄心万仗,母妃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往后你们二人可要小心谨慎行事,切莫掉以轻心,需知你们父王心里,唯有大业和那个女人最为重要,便是你们兄妹二人也要排在那女人的后面,母妃如今别无它求,只求你们兄妹二人能平安一生。” 孟云燕淡淡说着,贺兰霜越听心中越是惶然,母妃这番言语,竟似在交待遗言一般,她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抬着头朝母妃仔细望过去,却见母妃的脸上依然一片淡漠,就好似,父王做的那些事,和她根本无关一样。 “娘,你别说了,女儿和哥哥都懂,我们都会按您说的去做,只要娘您不离开我们。” 贺兰霜忍着心中的惊惶,略带祈求地看着平南王妃,眼中浓浓的孺慕让孟云燕心中为之一软,却又咽了泪不看她,转头看着贺兰霁道,“霁儿,你父王登基为帝之后,太子之位,即便是他给你你也不能要,娘不想让你当那女人儿子的踏脚石,懂了吗?” 贺兰霁垂着的头缓缓抬起,痛苦地看着平南王妃,“娘,父王他或许,没有你想像的那么——” “糊涂,贺兰霁,若你对你那父王还有着父子之情,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你父王的手里,他若真将你当成他的儿子,为何不将他暗中谋划的这一切告知于你?” 孟云燕厉声打断他的话,见他脸上的痛苦更甚,她便叹了口气,淡淡看着他继续道,“霁儿,总有一天,你会懂的,季裙瑶那个女人的心机手段样样不低,又得了你父王的真心,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那个女人儿子的拦路石,而她,一定欲除你而后快,但是在她的儿子没长在成人之前,她肯定不会动你,也会劝着你父王立你为太子,等到她生下了儿子长大成人,到了那时,你——就是她必须铲除的踏脚石。” 贺兰霁默然无语,母妃说的他何尝不明白,只是——那毕竟是他敬重了十多年的父王啊! 看他一脸的痛苦和矛盾,孟云燕知道,必须得再下一剂重药,霁儿才会压下心中对他父王的敬重之情。 “霁儿,你即便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妹妹考虑,若你不信母妃的话,娘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父王登基之后,定会封那女人为皇贵妃,而霜儿,你父王定会先将她赐封公主,再然后赐婚给战北王府世子。” 孟云燕淡淡说着,贺兰霁和贺兰霜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西楚朝规,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掌权,只能领个闲职。 战北王府的世子,身份何等贵重,又岂会甘心尚了公主? 他若尚了公主,别说战北王府的世子之位和他无缘了,更有可能,战北王府还不得不交出兵权,战北王府又岂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王妃,王爷回府了,正朝这边来了。” 一粗使婆子疾步迈了进来,压低了声音禀报。 “霜儿c霁儿,你们退下,今日娘和你们说的事,一定要埋在心里。” 孟云燕果决的看着一双儿女,剩下的,是她和平南王的战场,不该将这一对无辜的儿女拉扯进来。 贺兰霁和贺兰霜退下之后,没过多久,平南王春风满面的迈了进来。 “王妃,再过一天,本王就能登基为帝了,到时,你就是朕的皇后。” 看着嫁给他多年,却依然美丽依旧的孟云燕,平南王眉目之中,浮着一层淡淡的志得意满。 皇后? 他以为给她一个皇后,她就会欢天喜地的匍匐在他脚下恭贺他? 唇角抿出一抹淡淡的讥诮,孟云燕看着平南王道,“贺兰宣,我们和离吧。” 原本正志得意满的平南王顿时变了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孟去燕,也不愿相信他刚刚听到的话。 他都马上要成为西楚君王了,还允诺封她为中宫皇后,她怎么可能还要跟他和离呢? 这天下的女人,谁不想坐上中宫皇后的凤椅,谁会傻得放弃中宫皇后的凤位不要?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王妃,本王前些天就已经命人在赶制王妃的凤袍,相信明天就会做好,本王真想看看,王妃你穿上凤袍之后,是何等的潋滟天下。” 心中自动过滤掉孟云燕说的那一句我们和离吧的话,平南王兴致勃勃地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讨好。 孟云燕唇畔勾起的狐度,愈发大了,她淡淡的气定神闲地看着平南王,语气无波地道,“贺兰宣,我们和离吧。” 再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平南王脸上的笑意就僵了下来,死死盯着孟去燕,柔声道,“云燕,你还是在为我没将宫变的事提前告诉你在生气吗?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事关重大,你不知道危险也能少很多。” 他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由王妃变成了云燕,自称也从本王变成了我。 孟云燕却发现了,只是这样的发现却并没让她有多高兴,反倒——只让她觉得恶心! “贺兰宣,我要和离,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我们和离了,你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封季裙瑶为皇后,何乐而不为?” 略带讥诮地说完,孟云燕静静看着平南王,这个从她嫁给他伊始,她就知道他心中爱的是季裙瑶的男人,原以为这么多年,这个男人念在她为他生儿育女的份上,会放下那份不应该有的情愫,可是她错了。 这个男人,一刻都不曾放弃过季裙瑶! 竟然敢在宫中去私会季裙瑶,且在建元帝的眼皮底下,让季裙瑶怀上他的种! 知道季裙瑶肚中的孩子不是建元帝而是贺兰宣的事实之后,她觉得她这些年努力经营的,不过是一个笑话! 平南王的心因为她的话而有那么一瞬息的慌乱。 他原以为和季裙瑶的事他瞒得很好,却没想到会被孟云燕知道,有那么一瞬,他不敢面对孟云燕的眼光,怕从她清亮的眼瞳里,发现对他的不屑和鄙夷。 “云燕,她是她,你是你,她即便进宫,也只能为妃,你是我的结发妻子,皇后之位只能是你,你就别为了一个女人生气了好吗?” 沉吟一会,平南王抬起头,颇是无奈而又包容地看着孟云燕,继续道,“云燕,朕马上就是皇上,身为君王,纳些妃嫔乃是正常,可朕允诺你,朕的皇后,只能是你孟云燕,再不会是别的女人,如此,你还不满意吗?” 孟云燕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夫妻相敬如宾这么多年,到底是她不曾了解过他呢?亦或是他不曾了解过自己? “贺兰宣,那皇后之位,我并不稀罕,不过想必季裙瑶很是稀罕,所以,我们还是和离吧。” 她尚是闺阁女子之时,肆意张扬,不曾委屈自己。 后来父母之命她不得不嫁给贺兰宣,哪怕明知他心有所属,她还是嫁了,可是这个男人啊,委实恶心到她了! 和一个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男人,又怎么还能相安无事的继续扮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下去? 没料到她竟会这般固执,贺兰宣眼里就有了淡淡的薄怒,“孟云燕,你不要用这招以退为进来试探朕的底线,朕能容你发脾气,亦是看在你为朕生了霁儿和霜儿,你若再这样冥顽不灵,休怪朕不客气了。” 孟云燕的眼里,因着他的愤怒就有了淡淡的笑意。 这样自以为是的男人,才是贺兰宣的本性不是吗? 刚刚那个柔声相劝的男人,是那个瞒了天下所有人的贺兰宣。 “王爷无需客气,若是王爷觉得和离有伤王爷的身份,那就请王爷赐休书一份与我。” 掩了心中想要大笑一场的冲动,孟云燕浅笑吟吟地看着平南王。 她竟是宁愿被休弃,也要离开他? 她就这么嫌弃他? 平南王直直地盯着孟云燕,眼里闪着愤怒的火焰。 孟云燕无所畏惧地迎着他愤怒的双眸,想让她当季裙瑶的踏脚石,想让她为季裙瑶挡掉以后三千宫妃的明刀暗箭,做梦吧他! “孟云燕,你死了这份心吧,朕是不会休你更不会和你和离的。” 看清她眼中的桀骜,平南王森冷的看着她,有多少女人想要攀上他而不得,可她——竟敢嫌弃他? “王爷若执意如此,封后大典上,你就等着封一具尸体为后吧。” 面对他阴鸷的眸光,孟云燕无所畏惧的还击。 平南王心头一震,略显讶然地看着她,“孟云燕,你敢威胁朕?” “王爷说错了,云燕岂敢威胁王爷,云燕只是想要王爷休了云燕这么简单。” 讥诮地看着他,孟云燕淡淡道。 只是她眼底的讥诮却更让平南王愤怒,他眯了眯眼,一字一字地道,“孟云燕,你若敢死在封后大典上,朕就将长乐伯府满门抄斩。” 敢威胁他的人,从前只有建元帝,最终成了他的阶下囚,而他,就要取而代之,成为这西楚的一国之主。 身为他的王妃,他又许了皇后之位,她却不识抬举的威胁他,若非念在霁儿和霜儿的份上,他真想一把掐死眼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女人! 孟云燕的脸色稍稍一变,须臾却又恢复了淡然,“当初父母命我嫁给王爷之时,这份生养之恩,云燕就已还了,王爷想要将长乐件府满门抄斩,只管去,那也是他们的命。” 她在赌。 赌平南王不可能在登基初始,就做下抄她娘家满门的事。 他这皇位,本就来路不正,若再行下这样的事,只会天下口伐他。 满心雄心大业的他,又怎愿留下这样一个污点呢! 平南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竟是这样决绝? 半晌之后,平南王什么话都没有说,摔门而去。 看着平南王离开的身影,孟云燕却像脱了力一般,浑身酸软无力的扶着椅背慢慢坐了下去。 镇国公府,书房。 老国公一脸愁容不展,镇国公亦是。 “国公,宫里有消息了。” 进来禀报的是镇国公的长随王康,同时也是镇国公府的暗卫首领。 “说。” 老国公和镇国公父子二人齐齐出声。 王康道,“国公,皇后娘娘暂且安然无恙,只是太子殿下他——” “泽儿怎样了?” 镇国公心惊胆战地问,短短几天功夫,建元帝病得奄奄一息,平南王发动宫变挟持了整个皇宫,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的局面,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镇国公府还能做什么呢? “回国公,太子殿下他被蒋大人命人砍掉了一根手指,命却是保住了。” 王康垂着头禀报,心中却是清楚,这样的答案对于镇国公来说,实在不算好消息。 老国公闻言闭了闭眼,随后睁开双眼挥手道,“你退下吧,不用再盯着皇宫了。” 王康依言退出书房,镇国公忧心忡忡地看着他道,“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老国公苦笑着看着他,“兴广,太子殿下已断一指,此生都和皇位无缘了,咱们如今能做的,只有顺应天命,拥护平南王登基为帝,这样方可保全整个王府。” 镇国公心头无比苦涩,原以为一门两后无上荣光,可不过是一夕之间,什么都消烟云散了。 “那湘姐儿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呢?” 镇国公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老国公眸光一闪,“虽然太子殿下断了一指,可终究还是皇室宗亲,平南王不会取他性命,想必将来只会封他一个闲散郡王,湘姐儿自然还是要嫁过去的。” 镇国公也点头,若平南王登基为帝,他们镇国公府往后别说不能保住如今这世袭罔替的荣光,不跌落成像被抄家的沐恩侯苏府那样就算是万幸了,湘姐儿嫁给太子殿下,虽说只是个闲散郡王,可到底也是皇室宗亲,面子上,不会太难看。 “可惜了婷姐儿了,若早前为父没应了孙氏,如今婷姐儿嫁给李家,也不算差。” 老国公心里不无惋惜和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什么他当时都不会答应孙氏拒了那桩亲事,这如今西楚换了个皇上,王家地位肯定大不如从前,再想寻一桩这样的亲事是不可能的了。 镇国公没有出声,到底是自个父亲做的主,他为人儿子的,岂能指摘父亲的过错。 “建元帝一旦驾崩,若太后娘娘宣了禅位诏书,兴广你记住,你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平南王登基为帝。” 老国公心思一转,看着自个儿子郑重叮嘱。 镇国公点头,“父亲放心,我会的。” 与此同时,听竹斋。 王承恩看着眼前的男人,皱了眉问,“先生,平南王即将登基称帝,先生难道就不急吗?” 中年男人淡淡摇头,“有甚可急?我让你拿的东西,你拿到了吗?” 王承恩点头,行至书案边,轻轻一扭笔架,书案下弹出一个箱子,他由箱子中拿出一些书信递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伸手接过,细细检查确认无误之后,看着他道,“早则明天迟则后天,宫中会再次生变,至于你们王府,王爷说了,念在老夫人是陆太傅亲姐的份上,只追究老国公和镇国公的罪责,不牵连王府满门,你可以放心,王爷一言九鼎。” 王承恩面带感激长揖,“承恩多谢先生从中周全。” 中年男人摆手,“你不必感谢我,这事并不是我的功劳,若非令妹和长安郡主交好,王爷也不会这般轻易就放过你们王府。” 竟是因为长安郡主的原因,晋忠王才会这般轻易放过王府? 王承恩心中震憾不已,却也没细细追问,因为他知道,即便再追问,这人也不会说的。 ------题外话------ 亲们~希望狐狸多少字完结这本小说? 给点意见哈~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7 晋王现身赐死太后 这一日,乾清宫里密密麻麻跪满了人。 唯一坐着的,只有太后娘娘,太后神色悲哀地看着躺在龙榻上的建元帝,丁院正说过,皇上最多只有三天好活,今天便是最后一天了,也因此,平南王将满宫的妃嫔满朝的大臣全叫了过来,为的,只是等皇上驾崩之后,让她当众宣念禅位诏书。 跪在王皇后身侧的平南王,因为跪的时间有些久了,膝盖有些发疼,他捶了两下之后就皱紧了眉头,抬头看向躺在龙榻上的建元帝。 不肯咽气又如何? 左右不过多等一两个时辰罢了! 正想着,那原本闭着眼的建元帝突兀地睁开了双眼,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珠恶狠狠地瞪着他,平南王一时没料到这建元帝竟然还能醒过来,唬得身子往后一仰。 再定眼看过去,却见建元帝头一歪,跪在龙榻边的丁院正伸手探了探鼻息,良久才缩回了手,哭丧着脸道,“太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顿时,整个乾清宫里,皆是哭声。 上至皇后娘娘下至文武百官,一个个皆掩面放声大哭,只这哭声当中,能有几个是真心为驾崩了的建元帝而哭,却是无从得知了。 太后娘娘愣愣看着死不瞑目的建元帝,缓缓上前为他将双眼合上,然后才转声吩咐,“皇上驾崩,去敲丧钟吧。” 她冷静得不像一个失去了儿子的母亲,不过宫中妃嫔和大臣们并不知道建元帝是太后娘娘亲生的,是故太后娘娘这般冷静的神情,倒也没引人怀疑。 很快,丧钟响遍整个皇宫,再由皇宫传出宫外 九声过后,丧钟停了,跪在地上的妃嫔和百官们还在捂面长哭,太后娘娘却拿出了禅位诏书,正准备宣召的时候,却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太后娘娘抬头望向门口。 妃嫔们和百官们也不由转了头看过去,这一望,百官们纷纷变了颜色。 身着飞鱼服腰系绣春刀的锦衣卫们,簇拥着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以及禁卫军统领蒋同双双昂然迈进了乾清宫,而宫门外面,成千上万个锦衣卫将整个乾清宫围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看着夜郡影和蒋同一起迈进来,平南王却是脸色不变,看着夜郡影道,“夜大人和蒋大人来得正好,皇上驾崩,太后娘娘正要宣布禅位诏书。” 世人都道夜郡影和蒋同是忠于皇上的纯臣,怕是谁也没有想到,很早以前,夜郡影和蒋同都已为他收买,成了他平南王埋在建元帝身边的两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若不是他将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和禁军统领蒋同双双收买,这次宫变,又焉能这般容易! 夜郡影和蒋同二人淡淡看他一眼,唇畔都勾了一缕讥诮的笑意。 “来人,将谋逆造反的平南王拿下!” 夜郡影沉声吩咐,他身后的锦衣卫就立时朝平南王扑过去,面对这突然的转变,平南王堪堪避过几个锦衣卫的拳脚,同时厉声怒斥,“夜郡影,蒋同,你们胆敢背叛本王?” 夜郡影和蒋同双双大笑,止了笑后,夜郡影方才看着正狼狈躲闪的平南王道,“千某和蒋大人的主子,从来都不是你,又何来的背叛一说?” 太后娘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震住了。 若夜郡影和蒋同的主子不是平南王,那他这二人到底是忠于谁? 平南王虽武功高超,但奈何锦衣卫人多势众,他眼看不敌,忙半空中一个折身扑向太后,太后避让不及,被他一把给扼住了脖子,平南王的力道不小,这一扼,只扼得太后娘娘翻了白眼。 “夜郡影c蒋同,你们乖乖的放本王出宫,不然本王就扼死太后娘娘。” 到了此时,平南王虽不知这二人效忠于谁,但在他心中看来,无非不是宣亲王府就是战北王府,不管是宣亲王还是战北王,想必也不敢背负害死太后娘娘的罪责。 只是,他的盘算注定落空了。 因为——外面的锦衣卫突然让出一条通道,而这通道里,一队禁卫军簇拥着一个身份尊贵的男人缓缓而来。 躲在一边的大臣们,看着沿着通道而来的男人,有那资历老的,一眼就认出这男人的身份,不认得这男人身份的,看这情形也能明白,这男人肯定就是夜郡影和蒋同双双效忠的人。 被扼得白眼直翻的太后娘娘,在看清迈进来的男人后,顿时大惊。 而扼着她脖子的平南王,在看到这男人之后,面上也不由显了三分惊讶和七分颓然。 败在这人手上,他不得不服! “贺兰宣,你拿太后娘娘要挟本王没用,本王手中有先帝赐李太后和七皇子贺兰宇二人死罪的遗诏。” 晋忠王淡淡看着平南王和他手中的太后娘娘,姿态从容地道。 贺兰宣发出耋耋怪笑,昂然看着晋忠王道,“这二人是你授意故意投在我门下蒙骗于本王的?” “是。” 晋忠王干脆利落的点头,丝毫没有迟疑。 “本王那三万大军你待如何处置?” 败局已定,平南王也不再做垂死挣扎,面色无惧地看着晋忠王问。 “投降的解甲归田,不降的就地处死。” 晋忠王面色坦荡地看着他,身为君王,他有容人的气魄,也有杀伐果决之心。 听了他的回答,平南王脸上现出一丝怅然,他败了,败得很是彻底,再无翻身之日。 只是奇怪的是,败在这人手里,他却不觉得有多憋屈。 “平南王府,你打算如何处置?” 问完自己的军队,平南王便又想起了自个的家眷,只心中却是一丝希望都不敢抱,毕竟,换成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 晋忠王皱眉,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给他一句满门抄斩,倒让平南王原本死寂的心,又升了一丝期冀起来。 “本王念在平南王妃曾出手相救本王爱女的份上,可以对平南王妃母子三人网开一面。” 半晌过后,晋忠王给了他答案。 平南王有些讶然,虽不知孟云燕怎么会救了晋忠王的女儿,不过只要她霖儿霖儿不用死,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本王信你所言。” 说完,平南王将扼着太后娘娘脖子的手一松,然后由着锦衣卫上前将他绑得牢牢实实的,也不反抗。 成王败寇,他再反抗也没有意义。 太后娘娘喘了几大口粗气之后,就死死瞪着晋忠王,心底却是一片寒凉。 平南王登基为帝,她尚能保住太后体面,可晋忠王登基为帝,她和李家,只怕都能逃一死。 “宁公公,出来宣旨吧。” 晋忠王无视太后娘娘恶毒的眼神,转身淡淡吩咐。 那一直躲在他身后垂着头的内侍就走了出来,冷冷看着太后娘娘道,“李贵妃,你可还记得咱家?” 太后娘娘早在晋忠王唤出宁公公三字之时,这一颗心就已经提起来,如今亲眼看到曾经服侍先帝的宁公公就在她面前,太后娘娘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直直看着宁公公道,“你这狗奴才,怎么还没死?” “死?贵妃娘娘还不曾死,咱家又怎能死在贵妃娘娘前面呢?” 宁公公冷笑一声,继续道,“李贵妃,当年你串通七皇子贺兰宇还有安国公府和镇国公府以及靖安侯府和叶左相府,将那所谓的通敌卖国的证据放进陆太傅府,又假造先帝旨意抄斩陆太傅满门,你可有想到你也有今天?” 一袭话,宛如睛天霹雳震得大臣们纷纷愕然。 虽早知陆太傅一家的案情有隐情,但却没有想到,连先帝那道圣旨,也是太后娘娘假造的! 大臣们的眼光,纷纷落在了安国公c镇国公以及靖安侯和叶左相的身上。 当年先帝意属十一皇子晋忠王登基为帝,却不料后来一场大火,十一皇子母子二人葬身于火海中,再后来,就是查出十一皇子的老师陆太傅通敌卖国,先帝下旨将陆府三族给夷了,如今十一皇子活生生的回来了,还带着服侍先帝的宁公公,这三家府邸,当年可都是构陷陆太傅的人,可想而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靖安侯的脸色,早在晋忠王迈进来时就已经变得雪白。 前天才由妹妹嘴里知道,她得了平南王的欢心,肚里的孩子也是平南王的,正做着等平南王上位之后,他们季家能加官晋爵的美梦,转眼,这个美梦就跟昙花似的,破了。 太后娘娘淬了毒似的眼光盯着宁公公,傲然道,“你不过一介奴才,一介奴才的话,又有什么可信的,哀家如今贵为太后,岂容你一介奴才构陷污蔑!” “咱家的确只是一个奴才,贵妃娘娘却是忘了,咱家可是服侍先帝的奴才,先帝早知你母子二人心怀不轨给他下毒,所以先帝早早就给了咱家一道圣旨,咱家捏着先帝给的圣指逃出宫后,就寻到了晋忠王,咱家等了这么多年,就是要看贵妃娘娘的报应。” 宁公公阴阴地说完,由怀中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李贵妃久乖阴德,自绝于天,若不早有所为,恐成前朝故事。吾死之后,赐李贵妃死,钦此。” 宁公公念完,看着一众又已跪下来的大臣道,“翰林院戚学士戚大人c太常寺卿张大人你二人出来校验咱家手中先帝遗诏真假。” 戚学士和张天忙起了身行至宁公公身前,戚学士接过宁公公手中明黄的圣旨,细细校对过后道,“此的确乃先帝亲笔所书,绝无虚假。” 宁公公转了身昂然吩咐,“来人,赐鸠酒一杯给李贵妃娘娘。” 端着鸠酒的内侍朝太后娘娘迈过去,太后娘娘一张老脸顿时有了恐慌,“哀家乃太后,你们谁敢——” 话未说完,那内侍已经捏住她的下巴,将手中的鸠酒倒了进去。 太后胡乱挣扎又怎挣得过,那鸠酒之毒,穿喉即死,不过须臾的功夫,太后娘娘就口吐污血倒地身亡。 一众跪在地上的大臣们,眼睁睁看着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的太后,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虽是有些骇然,但到底太后罪过滔天,又是先帝遗诏赐死,倒不算死得冤屈。 太后死后,宁公公又由怀里掏出一道圣旨,看着众大臣道,“不瞒诸位大人,先帝给了咱家两道遗诏,一道是赐李贵妃娘娘死,这另一道,则是传位于十一皇子晋忠王的圣旨。” 众大臣也知事到如今,这已是天命不可违,皆道,“臣等恭听先帝遗诏。” 左右,建元帝已经死了,最有可能登基为帝的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皆被平南王砍了一根手指头,这生都和皇位无缘了,晋忠王生前素有仁善之名,想来晋忠王登基为帝,对西楚来说,兴许还是一桩好事也说不定。 宁公公就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即位三十有九载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万邦咸服。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十一皇子贺兰宸,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十一皇子贺兰宸。诸皇子当戮力同心,共戴新君。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念完宁公公将手中圣旨递给同样跪在地上的晋忠王道,“王爷,您接指谢恩吧。” 晋忠王接过先帝遗诏,目中带泪道,“儿臣领旨谢恩。” 嗑完头谢完恩后,晋忠帝方起了身后,看着一众跪在地上的大臣道,“本王若登基为帝,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陆太傅正名,第二件事,将当年企图杀害朕的罪臣治罪,各位大臣可有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 除去安国公c镇国公c叶左相以及靖安侯外,所有的大臣整齐回答。 “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今先帝已逝,臣恭请晋忠王殿下登基为帝。” 翰林院戚学士率先一步迈了出来,嗑头道。 他一带头,剩下的大臣们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道,“臣等恭请王爷登基为帝。” 宫里头发生的事,宫外自然暂时不知的。 靖安侯府,行云阁。 因着自个女儿怀了即将登基为帝的平南王的皇嗣,老夫人不愿让她奔波劳累,带着蓝嬷嬷和几个丫鬟直接来了行云阁。 “裙瑶,娘和你哥哥商量好了,将你的族谱上到你二堂叔那边,这样一来,等皇上登基为帝之后,你就以你二堂叔嫡女的身份进宫,” 老夫人喜滋滋地看着庄淑妃,一脸的自豪。 庄淑妃漫不经心地点头,对她来说,族谱上到谁的名下都没问题,只要她能换个身份进宫就行。 “裙瑶,你进宫之后,可要多提携你两个哥哥,还有蓉姐儿棠姐儿莲姐儿,她们可都是你亲侄女,将来你贵为贵妃娘娘,她们的身份若是太低,你不也没面子不是?” 老夫人笑咪咪地道,心里却是笃定女儿不会驳她的面子。 庄淑妃听了她的话,心里斟酌一番后道,“娘,等女儿进了宫封了贵妃之后,女儿倒是可以在皇上面前提提这事,不过最多也只能是县主或是乡君,至于郡主,娘您就别指望了。” 老夫人听了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高兴的点头。 女儿这样的身份还能陪在新君身侧就已经是隆恩浩荡了,她也没理由为了孙女为难女儿。 “还有,女儿啊,你哥哥先头元配陆氏生的舒姐儿,可是个忤逆不听话的,连娘都敢威胁,你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听话?” 老夫人略带试探地看着庄淑妃,只希望女儿能有办法治治那个不孝顺的嫡长孙女。 庄淑妃有些讶然的看着自个娘,“娘,不过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娘您还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她这亲娘的手段,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当年父亲几个妾室,都被自个亲娘管得服服贴贴的,怎么如今却连个小辈都治不住? 老夫人脸上就有了些许的尴尬,忙将季望舒拿叶氏当年未婚先孕的事威胁她的事说了出来,末了又道,“你那嫂嫂,娘如今也不甚喜欢,可再不喜欢,为了柏哥儿和松哥儿,娘也不得不帮她,那舒姐儿若真将这事捅出去,没脸的不还是咱们季府?” 庄淑妃听了心中斟酌一番后,淡淡道,“娘,您只管放心,等女儿进了宫后,就把她召进宫里陪女儿,进了宫,她还能翻出什么浪不成?” “裙瑶,你这召进宫也只能管得了一时啊?她又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头。” 老夫人听了却是不赞同的摇头,这法子只能治标不能治本,那丫头出了宫后,还不是又会变成老样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8 叶府和安国公府被抄 庄淑妃就皱了眉,想了想道,“那不如给她指门亲事,娘您可有什么看中的没有?” 老夫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忙点头道,“倒是有的,你秦家表哥膝下的二子,虽说顽劣了一些,好歹也是嫡出,不算委屈了她,裙瑶你看可不可行?” 秦家是老夫人的娘家,秦府大老爷是老夫人的兄长,膝下唯有一个嫡子,名为秦开简,这秦开简打小被秦大夫人和秦大老爷娇生惯养,养成一个成天只会游手好闲c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哥,可就这样还不算他最大的缺点,秦开简最大的缺点是他男女通吃,爱男风但也爱美人,因着这一点,上京城里但凡有点脸面的人家,连庶女都不愿嫁给秦开简。 于是秦开简到了二十有二,还没能订亲,秦大老爷和秦大夫人为此可是费尽了心思。 庄淑妃自也是知道这秦家表哥的性子的,听了老夫人的话,庄淑妃眉头都没皱一下,“倒也行,毕竟是女儿的外祖家,亲上加上没什么不好的,只是哥哥他可会同意?” 老夫人见她点了头,忙拍拍她的手,“裙瑶,你放心,这件事,你哥哥他不会反对的。” 母女二人说得欢天喜地,在屋里伺候的银翘暗暗记在心上,只等姑娘一回来,就将老夫人和庄淑妃的盘算告诉姑娘。 “老夫人,不好了,有好多官兵把咱们府邸给围了起来。” 管家跌跌撞撞的跑进行云阁,不容丫鬟先禀报,就在门外大声嚷道。 老夫人朝庄淑妃望过去,庄淑妃心中虽然也有些讶然,不过还是很镇定地道,“娘,您先别担心,许是皇上驾崩了,王爷准备登基才派了官兵过来。” 老夫人听了心里稍稍安定,斥道,“慌什么,出去打探清楚了再回来禀报。” 管家只好又匆忙退了出去,过了许久,才又苦着一张脸返了回来。 “老夫人,那些官兵只围在外面,不许人出去,奴才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要围咱们的府邸,那官爷只说是宫里头吩咐的,别的,就不肯说了。” 听了这话,老夫人就有些担心起来,看着庄淑妃道,“裙瑶,不会是宫里头又出了什么变故吧?” 庄淑妃皱眉思量一番后摇头,“娘,皇上他是不可能会好转的,再说了,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断了手指,他们二人也没资格当皇上了,娘,说不定是王爷派了这些人来保护我的,若真有什么事,这些官兵早就冲进来了不是吗?”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老夫人就又放了心,又道,“这宫里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消息出来。” “娘,最多也就是今晚了,您就耐心等着吧。” 庄淑妃不经为然的道。 正说着,叶氏和二房的赵氏匆忙迈了进来,叶氏道,“母亲,娘娘,外面围了好多官兵,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都回去吧,许是宫里头派的人来保护娘娘的。” 老夫人将庄淑妃寻的说辞说给叶氏和赵氏,叶氏和赵氏听了虽定了几分心,可是看老夫人和庄淑妃二人一脸淡定的样子,二人也只好压下心中的疑问,惊疑不定的回了各自的院落。 回到归燕轩后,季芙蓉迎上前来,“娘,老夫人和娘娘可是怎么说的?” 叶氏牵着她的手坐下,淡淡道,“老夫人说不用担心,说许是宫里头派来保护娘娘的。” 季芙蓉听了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娘,若只是来保护娘娘的,那为何不许人出府?” 叶氏叹了口气,“娘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又能有什么法子?侯爷一早就进了宫,到现在也没回来,那些官兵也没冲进咱们府邸,想来是没什么大事的。” 季芙蓉对叶氏的话不以为然,可是不能出府,她心中便是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中等待。 相较于靖安侯府只是被官兵围了府邸,安国公府和叶府的处境却远比靖安侯府严重。 叶府,因着这几天朝廷动荡,叶老太爷也没了钓鱼的心思,坐在书房里细细寻思着叶府的将来。 “来人,给我搜。” 随着门外的声音响起,书房的大门被人重重踹开,叶老太爷被唬了一跳,顿时抬了头望过去,却见几个锦衣卫昂然迈了进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擅闯叶宅?” 见这些锦衣卫竟然直接踹门而入,叶老太爷顿时勃然大怒,起了身斥道。 “叶老太爷,卑职可不是擅闯叶宅,卑职乃奉皇命而来。” 孙千户昂然迈了进来,看着叶老太爷掷地有声地道。 奉皇命而来? 难不成皇上已然驾崩,平南王登基为帝了? “是平南王命你们来的?” 强作镇定,叶老太爷看着孙千户问。 孙千户傲然一笑,“非也,平南王谋反叛逆已经被押进天牢,叶老太爷想必还不知道,十一皇子晋忠王带着先帝遗诏回了宫,百官已拥护晋忠王登基为帝,叶老太爷当年所犯罪孽,如今也到了该清然的时候了。” 闻听十一皇子晋忠王竟然带着先帝的遗诏回了宫,还被百官拥护着登基为帝,叶老太爷顿时失了心神,身子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天要亡叶府啊! 看着叶老太爷一脸灰败地跌坐下去,孙千户鄙夷地啐了一口。 陆太傅是多好的官啊,就是被这厮给害得三族被灭,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年陆府三族的冤屈,总得叶府九族来偿! 安国公府和叶府分别都被几百个锦衣卫抄了家,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皆被押进了提刑司。 据传由安国公府和叶府查抄出来的银两和珍宝,竟是装了满满三十辆马车的箱笼,由此可见这两府贪了多少银两。 不出一会,安国公府和叶府都被锦衣卫抄了家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上京城,唯一不知道的,唯有被官兵们包围着的靖安侯府。 镇国公府,主院。 听完管家禀报的安国公府和叶府被锦衣卫抄家的事情之后,老国公就急急问道,“靖安侯府呢?可是也被抄了家?” 管家摇头,“回老太爷,靖安侯府倒不曾,只是被官兵们围了府邸,不许人出也不许人进。” “可有向那些官兵打探过消息?” 一听靖安侯府虽没被抄,可官兵们围了靖安侯府,不许靖安侯府的人出来也不许外人进去,老国公一颗心,顿时就有些惊惶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建元帝驾崩平南王登基为帝,难不成是要抄了建元帝器重的所有大臣府邸不成? 管家点头回禀,“回老太爷,原是想去打探的,可是咱们的人一靠过去,那些官兵就赶人,咱们的人问那些官兵,那些官兵就让咱们少管闲事,就是给银子,他们都不肯拿。” 不肯收银子,那是因为那些官兵纪律森严,根本不可能为财帛所动。 老国公心里唯一的期望也消散了,沉吟了一会,老国公抬头,淡淡道,“去把承恩叫过来。” 管家退了出去,老国公却在心里盘算起来。 若是皇上已经驾崩,太后娘娘都已经写了禅位诏书给平南王,平南王没理由还抄安国公府啊? 还有叶府,叶府那老狐狸,向来狡猾多端,皇上驾崩平南王得势,叶府不可能蠢到去反对平南王登基,皇上他究竟为了什么要抄安国公府和叶府两府呢? “祖父,您找承恩有事?” 王承恩迈进大厅,淡淡地道。 老国公点头,看着他道,“承恩,锦衣卫抄了安国公府和叶府的事,你知不知道?” “承恩知道。” 老国公皱了眉又问,“承恩,你向来聪慧,你说说,平南王他为什么要查抄安国公府和叶府?” 王承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祖父,谁说是平南王命人抄的安国公府和叶府?” “不是平南王还能有谁?” 老国公脱口而出,在看清自个孙子眼里淡淡的讥诮之后,老国公心中一动,看着自个孙子道,“承恩,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承恩垂眸,半晌方抬了眸看着他道,“祖父,当今皇上,乃十一皇子晋忠王。” 十一皇子晋忠王?! 老国公顿时大惊,沉了脸色看着王承恩,“承恩,这样的事你岂能开玩笑?” “祖父应当知道,承恩从不虚言。” 王承恩直直地迎上老国公冒着火焰的双眸,又道,“不过祖父放心,咱们王家,不会落得像叶府和安国公府以及靖安侯府的下场。” “你又是如何得知?” 一听自家不会被抄家,老国公心中稍安,却又皱了眉问。 “祖父应当感谢您有个好嫡孙女,若非有三妹妹,咱们王家也会和叶府c安国公府以及靖安侯府一样的下场。” 王承恩坦然相告。 老国公听了却是更加不明白,“这和婷姐儿又有什么关系?” “承恩也不知道,只听那人说,看在三妹和晋忠王女儿交好的份上,才会对咱们王家网开一面。” “那人是谁?又是何时告诉你这番话的?” 老国公抓住重点,眯着眼问。 王承恩皱起眉头,“那人是承恩一个朋友,前两天承恩也才知道此事。” “这样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 听了孙子的回答,老国公顿时生了气。 这可是事关整个镇国公府生死存亡的关健,这个不孝孙子,竟然连这样的事也瞒着他这个长辈! 王承恩略带讥诮地看着老国公,不发一言。 然老国公却看懂他眼中的鄙夷,心中怒火更甚,当初他那么做,不也是逼不得已才为之吗? 怎么这孙子就老揪着当年的事不放? “你走吧。” 愈看这孙子心中愈是恼怒,老国公撇开脸,挥手赶人。 王承恩揖了一礼,转身退出。 自始自终,却没将当初那中年人说的,晋忠王肯放过王家,但没说会放过老国公和镇国公的话告诉老国公。 既然已经不可改变,他又何必说出来,让祖父心中悲戚呢! 当年欠下陆府三族人命的血债,终归是要有人还的,晋忠王肯放过王家,已是格外开恩了! “去把三姑娘请过来。” 碍眼的孙子离开之后,老国公就转头吩咐。 浣纱阁里,孙氏正执着王韵婷的手小声哭泣。 “娘,您别哭了,四妹她虽当不成太子妃,可做个郡王妃,也是好的。” 王韵婷忍着心头的焦虑不安,温声劝慰。 孙氏点头,“娘也是这么劝你四妹的,可她就是不听,说太子断了一指是个她还说她要退亲。” 退亲? 王韵婷顿时提高了声音,“娘,您也就由着她胡闹?” 孙氏忙摇头,“娘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当初你姑姑可是提携咱们才定了你四妹,如今太子落难,咱们若趁机退亲,岂不是忘恩负义?” “您就为了不被别人指摘忘恩负义,所以就要把女儿当物件一样送人?” 帘子突然被扯起,王韵湘闯了进来,一脸愤怒地瞪着孙氏。 孙氏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女儿听见,正想解释,王韵婷已经起了身,扬手,‘啪’的一声,打在了王韵湘的脸上,孙氏瞧着就给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王韵婷。 “打你,是因为你不孝顺娘亲也就罢了,身为晚辈竟敢出言指摘长辈,你这规矩想必是没学全,身为姐姐的我,不得不打醒你。” 打完之后,王韵婷冷冷看着王韵湘道。 王韵湘捂着脸,愤怒地道,“你凭什么打我?和贺兰泽这桩亲事,本来就是你的,如今一个断了一指,一个伤了脸,正是绝配,你孝顺,你嫁给贺兰泽啊。” ‘啪’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直打得王韵湘两眼冒星光。 只是这一次打她的,不是王韵婷而是孙氏。 “湘姐儿,你真让娘失望,这桩亲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若乖乖听话,娘到时还能给你多添点嫁妆,你若再这般胡闹,到时别怪娘心狠。” 淡淡看着一脸愕然和委屈的王韵湘,孙氏淡淡地道,心中对打了这个女儿一巴掌,并无半点后悔。 当着她这个娘的面,就敢对婷姐儿这般无礼,若再不严加管教,这个女儿,只怕会成为惹祸的根源。 “曲嬷嬷,将四姑娘带下去,禁足一月,她若再敢闹腾,只管来回了我。” 心中打定要把这个女儿的性子拧过来,孙氏就不再心软,看着曲嬷嬷沉声吩咐。 曲嬷嬷赞赏的点头,上前道,“老奴谨尊夫人之命。”说完看着王韵湘道,“四姑娘,请跟老奴回去。” 王韵湘脖子一梗,刚想发脾气,就见孙氏瞪了过来,她一愣,看着孙氏严厉的眸光里没一丝温和,她心里就有些害怕,垂了头,乖乖的跟着曲嬷嬷离开。 待王韵湘离开之后,孙氏转头迎上王韵婷略带讶然却又明显赞赏的眼神,孙氏就有些不自在地道,“娘这些年疏忽了,纵得她不知道规矩,往后娘一定好生管教她。” 王韵婷轻轻点头,“娘说的对,四妹这性子,若再不改,不管将来嫁到谁家,都要吃不少苦头。” “还能嫁到谁家,她啊,就只能嫁给你姑姑的儿子了,只有嫁给泽儿,她才能少受一点苦。” 孙氏无奈地道,心中却很是后悔,当初没能好好管教这个女儿。 “三姑娘,老太爷请三姑娘过去。” 丫鬟进来禀报。 王韵婷就朝孙氏看过去,孙氏忙道,“婷姐儿你去吧,你祖父寻你,定是有要紧的事。” 随着丫鬟到了主院,王韵婷盈盈福礼。 “祖父寻韵婷可是有事?” 老国公点头,“婷姐儿,你平日里交好的姑娘,可是有哪一位不是上京城的?” 王韵婷想了想,轻轻摇头回道,“没有,韵婷交好的姑娘,都是上京城的,祖父怎的竟会问起这个事来?” 老国公就皱了眉,孙子虽不孝顺,但却不会撒谎,可婷姐儿也不会骗他这个祖父,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婷姐儿,你交好的姑娘,是哪几位?” 想要弄个清楚明白的老国公,继续追问。 王韵婷想了想才道,“祖父是要问寻常交好的呢?还是真心交好的?” “真心和你交好的。” 老国公忙道,若只是寻常交好,晋忠王不可能因为婷姐儿的原因就放过王家,想来婷姐儿和那个姑娘是真心交好的。 “回祖父,和韵婷真心交好的,只得一位,就是靖安侯府的长安郡主。” 王韵婷心中虽是好奇自个祖父怎么会来问她这个,不过却还是坦言相告。 听了她的答案,老国公心里顿时明白过来。 长安郡主是陆氏生的,陆氏又是陆太傅的女儿,晋忠王将恩师孙女视为亲女也是正常的,毕竟陆府三族,都是因为他才被抄斩的。 如今长安郡主远在青州,即便想让婷姐求长安郡主在晋忠王面前为王家说几句好话,显然也是不成的。 一想到这里,老国公就有些失望,不过好在既然晋忠王说了会看在长安郡主和婷姐儿交好的情份上放过王家,王家也算保住了根基。 “婷姐儿,你回去吧,祖父没事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79 受封皇太女改姓贺兰 建元十四年春,建元帝驾崩,新帝登基为普,改年号文德。 文德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为陆太傅正名,追封陆太傅为一等英烈公,并命人重新修整陆府,亲笔题书‘一等英烈公府’牌匾挂于陆府屋檐下。 第二件事,则是将先帝李贵妃母子二人伙同安国公府c叶府c靖安侯府构陷陆太傅的罪名诏示天下,并将安国公府c叶府九族抄斩。 第三年事,文德帝大赦天下,此诏一出,普天同乐。 做完这三件事后,文德帝又开始整顿朝纲,有加官晋爵的,自然也有贬谪罢黜的。 一番雷霆整顿过后,朝纲逐渐稳定,众百官们的心也终于安定下来,唯一让百官们不解的是,文德帝命人围了靖安侯府,却又不像对待叶家和安国公府一般抄家灭族,靖安侯季青城进了提刑司,文德帝却没将之砍头。 直至长安郡主季望舒返回上京后,众百官们心中的疑问才有了答案。 这一日,锦衣卫夜指挥使带着百余锦衣卫驶向城门,分列在城门两边,似在等着什么人。 当一行车队缓缓驶进城门之后,夜指挥使亲自迎了过去,“卑职参见公主。” 一听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来迎接的人竟然是公主,躲在一边观看的百姓们就好奇的看了过去。 “夜大人无需多礼。” 季望舒没有掀开车帘,只隔着车帘淡淡道。 没看到长公主的百姓们就有些失望,不过能听到长公主的声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荣幸。 “送公主回宫。” 夜郡影转身,大手一挥,百余锦衣卫簇拥着车队缓缓前行。 金銮殿里,一众文武百官看着龙椅上的文德帝面面相觑。 早朝的时间早该过了,可皇上不说散朝,他们也只能等。 “众卿家,朕将你们留在宫中,是因为朕的皇女即将回宫。” 文德帝淡淡扫了众百官一眼,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几分欣喜。 因着文德帝这些年并不在宫中,百官们自是不知文德帝的情况,如今听得有公主,有几个家中有女想要送入宫中为后的大臣,心中就有了淡淡的失望。 自文德帝登基以来,他并没接任何女人和儿女进宫,大臣们只以为文德帝并没娶妻纳妾,如今听了文德帝的话,皇女都要回宫了,可想而知,文德帝是娶了妻妾的。 “皇上,夜大人求见。” 有内侍迈了进来恭声禀报。 “宣。” 夜郡影昂然迈进,跪下道,“回皇上,微臣幸不辱皇命,已将公主进宫。” 文德帝眼中星光一闪,“爱卿请起,宣皇女进殿。” 众百官扭头望了过去,就见长安郡主带着四个丫鬟身姿优雅的迈了进来。 难道皇上说的皇女,就是长安郡主? 若真是,也难怪皇上只命人围了靖安侯的府邸,却没查抄靖安侯府。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缓缓行至金銮殿中,季望舒就欲跪下嗑头。 坐在龙椅上的文德帝早在她出声之时就已然疾步行至她身前,不等她跪下身子就亲自扶了她起来,“皇儿,到父皇身边来。” 他牵起季望舒的小手,缓缓行至龙椅坐下,然后指着身边另一把椅子道,“皇儿,你也坐下。” 季望舒稍稍犹豫一下,看着父皇,见父皇脸上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她只好依言坐下。 殿前一众文武百官,见了这幕,无不心惊。 龙椅之侧,岂能坐人? 可是这是皇上亲自命公主坐下的,他们这些臣子,又能说什么呢? “众爱卿或许有疑问,季府的姑娘怎会是朕的皇女,其实是因为当初为贼子追杀,不得不将皇女托付给陆氏锦绣,如今朕已回宫,自然要接朕的女儿回宫。” 文德帝淡淡解释,百官们虽还有疑惑,但谁又会傻到去质问皇上,又不是嫌命长了。 不等百官们反应过来,文德帝又道,“自朕登基,诸爱卿就上书请朕广纳妃嫔,为安民心,所以朕今日就准备册立储君,宁公公,宣旨吧。” 众百官听到前面几句还正开心着,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就愣了,皇上不但有公主,还有皇子? 正思忖着,宁公公已经展开手中的圣指,大声道,“皇上有旨,诸位大人接旨。” 大臣们一愣,旋即赶紧跪下道,“臣等接旨。” 看着殿中的百官们都已跪下,宁公公这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皇室后继无人,朕深感忧心,幸得皇女贺兰望舒,天资聪颖,敦厚仁慈,心怀天下,今授予册宝,立为皇太女,委以重任,以继续千秋大业,安抚四海民心,钦此!” 宁公公一念完圣旨,殿下跪着的百官们瞬息就沸腾起来。 一个个不敢置信地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文德帝,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看着跪在殿中的百官们的表情,季望舒,如经已是贺兰望舒,她一脸的风轻云淡,并没有因为这道封她为皇太女的圣旨而有所失态。 文德帝赞赏地看了坐在他身侧气定神闲的女儿一眼,然后望向跪在殿中的百官,见百官们只跪着却并不接旨,文德帝的眉就皱了起来。 “诸爱卿可是对朕的旨意有所不满?” 听了文德帝的话,原本愣着的大臣们这才回了神,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行,公主只是一介女流,我朝没有公主册封皇太女的先例啊。” 这是礼部尚书的声音。 “皇上,刘大人说的对,自我朝开朝以来,没有女皇的先例,这不符合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跟着赞同礼部尚书的,是工部尚书许大人。 礼和工部两位尚书大人发了言之后,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员赞同。 文德帝将眸光朝戚次辅望了过去,“戚次辅,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戚次辅就是从前翰林院大学士,这次新帝登基之后,他被升为次辅,可让很多大臣们眼红不已。 “回皇上,微臣觉得,虽本朝不曾立过皇太女,但本朝的皇纲之中,也并没有不能立公主为皇太女的规矩,所以微臣觉得,只要公主英明,立为皇太女无可厚非。” 戚次辅站了出来,朗声而道。 文德帝满意的颔首,看着殿中众大臣道,“如此,诸位卿家可还有异议?” 众大臣虽满心的不服,可是这些天新帝登基以来的手段,他们心中清楚得很,若再反抗下去,这顶官帽子,就别想戴了。 “臣等并无异议,臣等接旨。” 大臣们一个个纷纷嗑头领旨,文德帝的脸上就有了淡淡的笑意,看着身侧的贺兰望舒道,“望舒,即日起你就是本朝的皇太女了,明日你就随朕上朝学习处理政务之事。” 贺兰望舒轻轻点头,“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文德帝又转了头看着殿下百官,很是威严地道,“众卿家往后要尽心辅佐太女殿下,不可稍有懈怠!” “臣等遵旨。” 大臣们无可奈何的点头领旨。 文德帝这才挥手,“众卿家起身。” 大臣们起了身后,文德帝朝宁公公望过去,“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见没有大臣走出来,文德帝就起了身,宁公公道,“散朝!” 文德帝牵着贺兰望舒的小手往宫内行走,一边转头吩咐宁公公道,“皇太女的朝服,可是制好了?” 宁公公忙点头,“回皇上,已经制好了,奴才这就亲自去取。” 文德帝笑着摇头,“你腿有伤,这些小事,派个你信得过的人去取就成了。” 宁公公眼中就有了感激,“奴才谢皇上体恤,奴才这就派人去取。” 说完转头看着跟在他身侧的内侍道,“小马子,快去司衣监将皇太女的朝服取了送去——” 宁公公为了难,看着文德帝,文德帝道,“送来乾清宫。” 那小马子就机灵地道了声奴才遵旨后一路小跑着去了。 父子二人沿着宫中九曲长廊行走,出了长廊之后,就有内侍抬着两个软辇过来,父女二人上了软辇往乾清宫的方向行去。 进了乾清宫后,文德帝坐下,又指着身边的椅子道,“望舒,你也坐下。” 贺兰望舒坐下之后,文德帝才道,“望舒,沈家的亲事,朕已经解决了。” “父皇,您没把沈家怎么样吧?” 贺兰望舒听了心中一跳,略带担心的看着父皇。 文德帝笑着摇头,“你和那沈家几个姑娘交好,父皇又岂会迁怒于沈家,父皇只不过是给沈从英另赐了一门亲事。” “父皇,您给沈公子赐了哪家的姑娘?” 贺兰望舒略带好奇地看着自个父皇问道。 文德帝扬眉道,“李首辅之女,如此,你可放心了?” 一听是李首辅的女儿,贺兰望舒自是放了心,李右相才被升为首辅,如今爱女又得了父皇赐婚,可谓是双喜临门。 李首辅的女儿李晓晓她也曾见过的,是一个端庄又不失活泼的姑娘,配沈从英再适合不过。 “父皇,季家,平南王府你准备怎么处置?” 得知沈家无事之后,贺兰望舒转而问起平南王府。 文德帝道,“父皇就知道你会问平南王府,你放心,父皇会网开一面,不会追究平南王妃母子三人,至于别的人,一律抄斩。” 贺兰望舒闻言脸上绽了笑意,“多谢父皇,父皇,那季家呢?您是在等儿臣回来再行处置季家吗?” 文德帝点头,“这些年你在季家受了不少苦,父皇自然要将季家交于你处置的。” “父皇,那儿臣现在出宫去季府可好?儿臣还有一些忠心于儿臣的丫鬟在季府。” 贺兰望舒看着父皇,软言道。 “等你的朝服送过来了,你穿上朝服再去。” 文德帝看着她,目带慈和地道。 正着说,那小马子就已经在外面求见了,文德帝命他进来,小马子这才捧着托盘迈了进来,那托盘上,放着明黄色绣五龙的朝服和太女的金冠。 文德帝亲自将那五龙朝服放于贺兰望舒手上,然后吩咐道,“服侍太女更衣。” 说完他带着几个内侍和宁公公退了出去。 宫女们就拥了过来,有条不紊的服侍着贺兰望舒换上五龙朝服,又为她将太女的金冠戴好,然后有一宫女拿了面铜镜过来,“请太女查阅。” 看着铜镜里英姿飒飒的自己,贺兰望舒满意点头。 她抬步迈了出去,听到脚步声的文德帝转身一看,龙颜上就有了一丝欣喜,“我儿果然英姿不凡。” 贺兰望舒抿唇浅笑,以太子之礼行礼,“儿臣这就出宫。” 文德帝转头看着宁公公道,“去派人让夜大人送太女出宫前往季府。” 宁公公点头应下,又朝小马子望了过去,小马子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等了有一会,夜郡影就随小马子迈了进来,文德帝道,“夜爱卿,你亲自送太女出宫前往季府,一定要保护好太女。” “微臣遵命,皇上放心,臣定会保护好太女。” 夜郡影朗声领旨,文德帝这才看着贺兰望舒道,“望舒,你去吧,办完事情,早些回宫,父皇等你。” 贺兰望舒心中一暖,轻轻点头,“父皇放心,儿臣一办好事情,就回宫陪伴父皇。” 出了皇宫,车驾直奔季府,到了季府大门之后,守着的官兵一见是夜指挥使,忙让开了通道。 “太女请。” 夜郡影自是不敢走在贺兰望舒的前面,揖手道。 贺兰望舒提脚,带着白薇白芍甘草茯苓还有陆妈妈并几个宫女内侍进了季府,而她们身后,还跟着十来个锦衣卫保护。 守着季府的官兵们一听夜指挥使唤这小姑娘为太女,又见这小姑娘穿着太子才能穿的朝服,顿时心中了然,了然过后一个个惊讶不已。 因着这将近半个月侯府的大门不曾打开过,一旦打开,立时就有很多人望了过来。 一开始离得远,下人们只看是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子,待离得近了,下人们才发现这身穿太子龙袍的根本不是小公子,而是大姑娘贺兰望舒,一个个就讶然不已。 “皇太女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夜郡影上前,森冷的眸光扫向众人,众人一听是皇太女,虽有些怀疑,可在夜郡影的眸光之下,一个个就跪倒在地。 贺兰望舒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带着人进了大厅,然后转头吩咐道,“去将季府所有人叫过来。” 十来个锦衣卫就往前院内院分别行去。 贺兰望舒朝白芍看过去,“白芍,你去将行云阁的人带过来。” 白芍应声退下。 等了一会,就有锦衣卫带着陆府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而这些人一进了大厅,在看到高坐上首穿着太子龙袍的贺兰望舒后,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还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锦衣卫就已经斥道,“皇太女在此,尔等跪下。” 因着这么多天,靖安侯和季二老爷斱不曾回府,府里的人心中已然明白怕是出了事,如今见了贺兰望舒,又听是皇太女,一个个虽满心的愕然,却是不敢不跪。 叶氏母女三人来得稍慢,进了大厅一抬眼看见贺兰望舒,顿时扯着嗓子道,“你这个——” 不等她把话说完,一个锦衣卫就上前‘啪’就是一巴掌,男人的力气肯定比女人大,更何况又是锦衣卫的人,这一巴掌下去,直接将叶氏的牙都打掉了几颗,叶氏捂着嘴还没反应过来,那锦衣卫一脚重重踢在她腿上,她顿时就摔了个大马趴。 “皇太女面前,岂容你放肆!” 打完人的锦衣卫冷冷瞥她一眼,然后转头看着季海棠和季芙蓉,“见了皇太女还不跪下?” 季海棠和季芙蓉眼睁睁看着自个娘亲被打得那么惨,听了这话,打了个哆嗦就跪在了地下。 跪在地上的季芙蓉,拿眼小心冀冀的瞄着身着明黄龙袍的贺兰望舒,一颗心已是恨到了极点。 她还想着怎么报仇,贺兰望舒就已经成为皇太女,她还有什么希望去和贺兰望舒斗? 老天让她重活一世,难不成就只是为了让她死在贺兰望舒的手中? 就是整人,也不带这么整人的! 既然老天让她这么早死在贺兰望舒手里,又何必让她重生一世? 来得最晚的是老夫人和大着肚子的庄淑妃,一个老了腿脚不便,一个身着身子更加走不动,所以就来得最晚。 进了大厅之后,老夫人也是看着贺兰望舒一脸的愕然,只是她没叶氏那么蠢,只颤颤地看着贺兰望舒道,“舒——” “闭嘴,皇太女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跪下!” 夜郡影大声斥道,老夫人就吓得闭了嘴,满心不甘愿的跪了下去,她身边的庄淑妃挺着个肚子,哀求地看着贺兰望舒道,“太女殿下,妾身怀着身子,可否容妾身站着?” 贺兰望舒淡淡看她一眼,今日是她受封皇太女的大好日子,若是染了这样肮脏的血,倒不好了。 “给她拿张椅子。” 她转头淡淡吩咐,反正季家最迟明天就要为当年的罪孽付出代价,她不介意让这庄淑妃和她肚中的孽障多活一天。 “秦氏c叶氏,你们二人,可知本宫为何而来?” 转了头,她明亮而又带了丝戾气的眸光,落在老夫人和叶氏的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80 揭露罪行季府被抄 大厅里一片静寂,老夫人和叶氏没有吭声,心中却是一片惊惶。 这小蹄子怎么会成为皇太女? 平南王怎么竟会让这小蹄子当皇太女? “叶氏,当年你和季青城通奸,未婚先孕,秦氏和季青城为隐掩这桩丑行,对本宫母亲下毒夺她性命,是否会想到你们也有今天?” 淡淡看着一众跪在大厅的季家人,贺兰望舒唇角勾起一个弧度。 老夫人和叶氏因着她的话而愈发惊惶,这小蹄子竟然都知道了? “舒——太女殿下,您不能——”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建元帝驾崩,本宫的父皇已然登基为帝,父皇登基之后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本宫的外祖正名,至于第二件事,就是安国公府c叶府已然被抄家灭九族,黄泉之下,你们也不会寂寞。” 不等老夫人将话说完,贺兰望舒巧笑嫣然的打断,然后起了身,淡淡吩咐,“夜大人,将季府所有人押进提刑司。” “太女殿下,饶命啊!” 纷乱的求饶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贺兰望舒却头也没回,带着行云阁一众丫鬟离开。 迈出季府之后,她轻轻抬头看天,天边已然升起一弯新月,淡淡的银光洒在地上。 “郡主,天色已晚,卑职送郡主回宫。” 夜郡影吩咐官兵和锦衣卫将季府一众人犯全押去提刑司后,轻轻道。 望舒点头,上了车驾。 到了皇宫之后坐上软辇直奔乾清宫,文德帝还在批阅奏折,见她归来,文德帝放下的御笔,招手道,“望舒,你过来坐在父皇身边。” 望舒行了过去坐下,文德帝目光肃然地看着她,“望舒,明日一早,你随为父一起早朝,季府的事,也该处置了。” “儿臣谨尊父皇之命。” 见她虽小,却隐有一股威严,文德帝的心,就欣慰许多,又道,“镇国公府也该处置了,念在那王三姑娘和你交好的份上,父皇就只发落王宏明和镇国公父子二人,别的人,朕就不迁怒了,但死罪可免,镇国公府的爵位,却是要罢免的。” 望舒却有些讶然地抬头,“父皇,镇国公府也参与了当年之事?” 文德帝点头,“你或许不知,其实王宏明的原配发妻,是你外祖陆太傅的亲姐姐,只过你姑祖母死的早,没留下子嗣。” 听了父皇的解说,又知父皇不会迁怒于王家别的人,望舒也不再纠结,想到宫中的贤贵妃,便问了起来,“父皇,那贤贵妃如今去了哪里?” “父皇让她出了宫,怎么,你有事寻她?” 文德帝看着她问道。 望舒摇头,“儿臣当初允了她,若它日父皇登基为帝,求父皇放她自由。” 文德帝沉唯片刻点头,“好,父皇回头就允了她离开。” “父皇,待上京安定之后,儿臣想要启程去一趟秦古国,还望父皇应允。” 心中斟酌了半天,望舒还是决定说出这件事情。 文德帝不由皱眉看着她,“望舒,你为何要去秦古国?” “父皇,儿臣想去秦古寻一个人,那人对儿臣很是重要。” 望舒有些愧疚地看着文德帝,对于自己占了这个身子的愧疚。 文德帝皱着眉不语,半晌才道,“望舒,父皇只得你一个女儿,你这一去,即便父皇派人保护你,可终究是在异国,若出了什么事,父皇又岂能放心得下?” 望舒忙祈求地看着他,“父皇,您放心,儿臣不是一个人去,望舒会和燕梁国师一同前往秦古,有燕梁国师在,料也没人敢对儿臣怎么样。” 燕梁国师? 文德帝的脸上就带了丝淡淡的不满,不过这不满不是对自个的女儿,而是对长孙逊。 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的和女儿相认,这还没过够当父亲的瘾,那国师就要拐着他的女儿去异国,文德帝心里能高兴才怪。 虽满心的不满,可是看着女儿眼巴巴瞅着他这个父皇的小眼神,文德帝就不忍摇头,看着女儿道,“望舒,那燕梁国师,当真可信?” 关于燕梁国师的传言,他可是听说了不少,这样一个手辣狠辣的少年,却让自个女儿这般信任于他,文德帝心里,有一种女儿要被夺去的紧张感。 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父皇,阿逊信得的过的,等父皇见了阿逊就会知道了。” 阿逊? 文德帝心中‘咯噔’了一下,女儿这般亲昵的唤那燕梁国师,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等等,还有女儿说他见了阿逊就会知道了,难不成那燕梁国师,此刻就在上京城?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文德帝小心冀冀地看着女儿,“女儿啊,那燕梁国师,可是就在上京城里?” 看着父皇小心冀冀的眼神,望舒抿唇浅浅一笑,“父皇,阿逊陪儿臣由青州回上京的。” 竟然还是由青州一起回上京城的? 文德帝顿时想捶胸顿足,他的乖女儿啊,难不成这么快就要被人拐走? “女儿啊,你想去秦古国也行,但得让父皇先见见那燕梁国师,为父见过燕梁国师之后,再做决定。” 看女儿一脸阿逊很好的小表情,文德帝压下心中的悲催,肃然看着女儿道。 望舒忙不迭的点头,又仰着小脑袋问,“父皇,您准备什么时候见阿逊?” “就明日晚上吧,届时你带他进宫。” 文德帝想了想,就定在了明天。 翌日,早朝。 左右两侧的大臣们,看着文德帝和皇太女殿下双双而至,待文德帝和皇太女殿下双双坐好之后,大臣们就跪下嗑头,“臣等参见皇上c皇太女殿下。” 有了昨天文德帝的坚持,大臣们如今已然接受了本朝只有皇太女而无太子的事实。 “众爱卿平身。” 文德帝一摆手,大臣们纷纷起了身。 “有本上奏。” 宁公公扯着嗓子道。 李首辅站了出来,“臣有本启奏。” “首辅大人有何要奏?” 虽心中早有答案,文德帝还是问道。 李首辅由袖中将折子拿了出来,揖手道,“禀皇上,经彻查,先帝庄淑妃和平南王淫乱宫闱,庄淑妃腹中子嗣非先帝血脉,微臣恳请皇上治庄淑妃和平南王淫乱宫闱之罪。” 一众大臣们听了李首辅这话,对于庄淑妃的胆大妄为很是惊讶,不过建元帝已经驾崩,也不会知道庄淑妃给他戴了顶这么大的绿帽子。 宁公公上前,由李首辅手中接过折子,然后退回龙案边呈给文德帝。 文德帝伸手接过粗略一翻,既是证据确凿,传朕旨意,赐庄淑妃三尺白绫,平南王淫乱宫闱且谋逆造反,两罪并罚,斩立决,罢黜平南王府爵位,平南王妃孟氏因已和平南王和离,母子三人并不迁连。” 平南王犯下这样的罪,文德帝却免了平南王妃和她生的一双儿女之罪,这已是宽容,一众百官们心知肚明。 “众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 处理完平南王府的事,文德帝又问。 戚次辅站了出来,“禀皇上,微臣有本上奏。” “爱卿有何要奏?” 戚次辅揖手道,“禀皇上,微臣恳请皇上,将镇国公府以及靖安侯治罪。” 皇上留了镇国公府和靖安侯府这么多天,如今太女殿下也已回宫,季府是时候处置了。 文德帝点头,大声道,“传朕旨意,靖安侯季青城谋害皇嗣c构陷陆太傅,此罪罪不容恕,满门抄斩,诛连九族,镇国公府,老国公和镇国公同罪,罢去镇国公府爵位,逐出上京。” 对于季府会落这样的下场,一众大臣早就清楚,是故听得文德帝这般宣旨,倒也没人讶然。 只是相较于季府,镇国公府的判刑却是轻得多了,皇上只治了老国公和镇国公两人的罪,罢了镇国公府的爵位,但好歹,镇国公府没被抄家灭族,只是被逐出上京城,已是格外开恩了。 散了早朝后,望舒寻了父皇说要出宫,文德帝允了,只命夜郡影亲自送太女出宫保护太女。 出了宫后,望舒没去寻长孙逊,反倒先去了镇国公府。 因着镇国公早就被关进了提刑司,如今只得宁公公拿着圣旨带着一队锦衣卫上门来拿老国公,是以整个镇国公府倒并不是很慌乱。 “奴才参见太女殿下。” 见贺兰望舒迈了进来,宁公公就要蹲身行礼,望舒忙轻轻一扶,“宁公公无需多礼,宁公公先宣旨吧。” 跪在大厅上接旨的一众王家人,昨日就已知道从前的长安郡主季望舒原来是新帝的女儿,更被新帝册封为皇太女,所以在看到她进来之后,倒没惊讶,只一个个提心吊胆的等着宁公公宣旨。 宁公公展开手中圣旨,将旨意大声念了出来,然后转头吩咐,“来人,将犯人押下去。” 便有锦衣卫上前扣了老国公的双手,带了下去,一众跪在大厅里的王家人,小声的哭泣起来。 宁公公看着孙氏道,“孙夫人,皇上只治了老国公和镇国公二人罪,已是念在太女殿下网开一面,您啊,还是吩咐下去,让人收拾好行礼,离开上京吧。” 镇国公府的爵位被罢免,府邸自是要收回的。 孙氏含着泪点头应下。 宁公公转了身看着望舒道,“太女殿下,奴才这就回宫复命,告退。” 望舒轻轻点头,“公公且回宫吧。” 宁公公走后,跪在厅中的人才起了身,王韵婷一脸苦涩地看着一身明黄太子袍的望舒,想到自家祖父和父亲对陆府做下的那些事,她就觉得羞愧难当。 望舒行至她的身前,温和地看着她,“我来为你送行。” 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本宫。 孙氏早带了一众人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王韵婷和小王九,以及宫里的人。 王韵婷眼中一热,泪水盈了出来,拭去眼中的泪,她看着望舒道,“殿下,您能来送民女,民女不胜荣幸。” 望舒叹了口气,想了一想劝道,“父皇只说将王家逐出京城,并没有说你们王家不能参加科考,以王公子的才华,想要入仕并不是一件难事。” 听了她这番劝解,王韵婷心中更是感动,“殿下不恨吗?” 毕竟因为自家祖父和父亲的贪婪,陆府才会被灭了三族。 望舒轻轻点头,“恨,自然是恨的,可是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我今生为数不多的朋友,从前是,现在也是,将来也是。” 王韵婷眼中热泪更甚,止都止不住,小王九在一边看着,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三姐别哭,小九以后会乖乖的,再也不惹三姐生气了。” 听了自家弟弟这话,王韵婷又忍不住破涕而笑。 望舒回头,端着托盘的白芍上前,望舒拿起左边的碧绿通透的簪子道,“韵婷,这根簪子本宫赐于你。” 王韵婷感激的接下簪子,她心中明白,王家如今落了难,怕是谁都想上来踩一脚,可有了皇太女殿下赐给她的这枚玉簪子,便是有人想打王家的主意,也要掂量一番。 望舒又拿起右边的端砚,递给小王九道,“小九,这乃父皇赠予本宫的,本宫如今将这块端砚转赐于你,望你日后能学有所成。” 小王九恭敬的接过端砚,小模小样地道,“小九谢过仙女姐姐。” 王韵婷忙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小九,不能叫仙女姐姐,要叫太女殿下。” 望舒笑着摇头,“由着他吧,我很喜欢。” 小王九眉眼弯弯的捧着端砚,认真地道,“仙女姐姐,小九一定不能负仙女姐姐对小九的期望。” 看着他人小却一脸认真的小模样,望舒笑着点头,“好,姐姐希望你一定能做到。” 很多年以后,当望舒回想这起这一天,才发现,原来小王九对于她今所说的话,是有多认真! 由王家出来以后,望舒又转身去了从季府分了家搬出季府的季家三房的院落。 “草民(民妇)(民女)参见太女殿下。” 宁老夫人c季青山和张氏还有其女季蔷薇皆跪了下来嗑头。 望舒轻轻摆手,“起来吧。” 三人起了身,有些拘谨地站在下首,望舒便道,“坐下吧,本宫这此前来,是通知你们一声,季府已经被抄家了,诛连九族,不过你们这一房不用担心,不会受牵连。” 季青山和张氏焉能不知他们一家保住性命,是因为太女殿下,当下感激地道,“谢太女殿下。” 望舒摇头,“季三爷,从前本宫曾经劝你再参加科考,你可有决定?” 季青山缓缓摇头,“回太女殿下,草民如今并不想入仕了,草民就想一家人和睦的过安生日子就好,殿下若是信得过草民,草民愿继续为殿下打理商铺。” 他的答案,倒有些出乎望舒的意料,想了想看着他道,“季三爷可是考虑清楚了?” 季青山点头,“回殿下,草民考虑清楚了。” “那行,那你就继续帮本宫打理商铺吧。” 见他没有犹豫,望舒便起了身离开。 季青山和张氏还有宁老夫人忙行礼,“草民(民妇)恭送太女殿下。” 直到脚步声远离,季青山和张氏方才直了身,季青山看着宁老夫人道,“娘,我做这样的决定,你莫要生气,听我解释。” 宁老夫人忙摇头,“青山,娘并不生气,从前娘想你参加科考,是因为娘想着,你要是当了官,夫人她就不敢再拿捏你,可如今,咱们一家都分出来了,季府也被抄了,娘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咱们一家人这样过安生日子,比什么都好。” 张氏也轻轻点头,“老爷,娘说的对,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过上安生的日子就好。” “是啊,爹爹,您打理的可是太女殿下的商铺,往后谁敢欺负咱们。” 季蔷薇也插上一句,引得宁老夫人和季青山夫妇开怀大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81 阿逊贤侄,记住你今日所言 淡淡的茶香弥漫整个房间,茶几上放着几叠可口的点心,点心的左侧,是某人淡淡委屈的脸。 被长孙逊这样委屈的小眼神看着,望舒实在想抚额。 她不过是才离开了一天半的时间,用得着这么委屈看着她吗? “阿逊,父皇要见你。” 想了想,她抛出这个肯定能让阿逊不再委屈看着她的话题。 绾绾的父皇要见他? 长孙逊心中一乐,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绾绾,父皇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望舒嘴角一抽,也没去指正是她的父皇不是他的父皇,歪着脑袋瓜道,“我和父皇说了要和你一同去秦古国的事,父皇说他要见你一面,见了你之后再决定让不让我去秦古。” 所以啊,见了父皇之后,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让父皇对你的印象好一点,不然,她可就要再想办法去努力说服父皇同意她前往秦古了! 长孙逊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欣然点头,“绾绾放心,我一定会让父皇满意的。” 他等了两世的小姑娘啊,这一生有个这样疼她的好父皇,他又岂能让她失望! 前世他的小姑娘,有着一个不配为人父的渣爹,今生上天也许是为了弥补他的小姑娘,给了他的小姑娘这样一个疼她入骨的父皇,就是为了他的小姑娘,他也一定要在文德帝面前好好表现,让他放心将女儿托付于他。 “阿逊,燕梁那边,你不在真的没问题吗?” 前世身为女皇,自是知道朝堂之事有多凶险,他远离燕梁,谁知道燕梁那边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长孙逊淡笑摇头,“绾绾放心,只剩下一些家事尚未解决了。” 朝堂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至于家事,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缕狠戾,只要那些所谓的家人不触及他的底线,不威胁到他的绾绾,他就暂且包容一二。 见他这般说,望舒也不再多问,只敲着桌面细细寻思起来。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一提到亲人,阿逊就不愿说下去,可想而知,阿逊的那些家人,估摸着和她前生的父皇一般,兴许也就比她前生的父皇要好那么一点,可阿逊这般逃避下去,却不是长久之计。 总有一天,她始终要见阿逊的家人的,罢了,到了那一天再想吧! “阿逊,你和宴师兄可有联系?” 不去想阿逊的家人,望舒转而问道。 长孙逊听了她这话,眼里就又有了淡淡的委屈,绾绾记得宴殊,却不记得他,分明他才是绾绾的师弟,至于宴殊,根本算不上师傅的弟子好不好! “绾绾,师傅并没有真正收宴殊为徒,只不过是碍于旧人情面,教了他而已,所以本质上来说,宴殊算不得我们师兄,你不用唤他师兄,唤他宴公子就行。” 很是认真的看着望舒,长孙逊一本正经地道。 守在门外的文曲和武曲,耳尖的听到自家公子这很是一本正经的说辞,忍不住有些想笑。 自家公子分明就是吃了那宴殊的醋,难为他还能这么一本正经的辩驳宴殊不是师兄。 望舒心中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傲娇的阿逊计较宴殊究竟是宴师兄还是宴公子这个问题。 “阿逊,那你和宴公子还有联系吗?” 长孙逊轻轻点头,略带满意地道,“有,不过甚少,他如今已是大周太子,你问他做什么?” 望舒就将花灯节那晚,她被叶府派的人追杀,尔后萧怀谨现身救她,以及后来遇上他和连青卉的事,还有她欠了萧怀谨一株九尾龙葵草的事一并告诉长孙逊。 萧怀谨救了他的小姑娘啊,长孙逊想了想,决定记下这个人情。 “绾绾,那九尾龙葵草我会命人送去给萧怀谨,你不用放在心上,萧怀谨是大周楚王之子,那连七姑娘,是定国公府的姑娘,这二人性子倒是不错,可以结交。” 望舒眨了眨眼,“阿逊,你对大周也很了解?” 长孙逊唇角勾出一个弧度,温润地看着她道,“前生你死了之后,我若不找些事做,我怕我会疯掉。” 那种剜心之痛,曾一度让他有了诛天灭地的冲动。 幸而,师傅帮了他,让他的小姑娘转生重活一世,那种诛天灭地的想法,自然也就烟消云散。 他说得风轻云淡,望舒心中却是翻腾不已。 而心中,愈发肯定她的重生,怕是和他脱不了关系。 “阿逊,我重生在这个身子里,是不是因为你?” 探询地看着长孙逊,眼底却是一片肯定。 长孙逊也知瞒不过他,轻轻点头,“我求了师傅,师傅他帮了我。” 果然是这样! 望舒心中顿时气恼起来,红着眼看着他道,“那你的身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变成这般?” 长孙逊瞄了她一眼,见她红了眼,忙劝道,“只是比从前虚了一些,绾绾你别生气。” 只是虚了一些? 望舒恨恨瞪了他一眼,“到现在你还要骗我?我难道不知开启这样的逆天阵法会有什么后果?” 长孙逊一窒,忽尔有些后悔,刚刚怎么脱口而出是师傅帮的他呢,若是换成别的,兴许就能瞒过绾绾了! “绾绾,你别生气,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望舒瞥着他,目中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半晌才无可奈何地道,“等往后,我们再寻寻看有没有办法。” 长孙逊忙不迭的点头,“好,都听你的。” “阿逊,你陪我去一趟荣安侯府。” 望舒起了身,看着长孙逊道。 她去青州走得匆忙,临行都没来得及去看沈云雀,如今回了京城,过几天又要前往秦古,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趁今天有空,不如去见一见沈云雀。 长孙逊轻轻点头,也起了身。 到了荣安侯府,一见是太女殿下亲自登门,荣安侯忙亲自迎了出来。 “微臣见过太女殿下。” 荣安侯恭敬行礼,望舒摆了摆手,“侯爷无需多礼,本宫此次前来,是想见世子夫人。” 荣安侯忙道,“殿下请稍候片刻,微臣这就去叫微臣那不争气的儿子儿媳出来见您。” 虽不知太女怎么会跟燕梁国师一同登门,但这也不是他能问的事。 他转头吩咐奴才们去请世子和世子夫人过来,然后又命人上茶。 过了一会,李明润的沈云雀双双而至,见了她双双行礼,“微臣(臣妇)见过太女殿下。” “都起来吧。” 望舒命二人起了身后,就朝沈云雀看过去,见她脸色红润显然过得极好,就放了心。 “荣安侯,你且去忙吧。” 望舒转向荣安侯道,荣安侯心知太女殿下这是有事要和自个儿子儿媳说,便应声退下,退下的同时还将一众李家下人带走。 他离开之后,李明润起了身后,上前一步道,“殿下,长乐赌坊那边派了人送了消息,说是宣平侯府那边要见主子您一面。” 宣平侯那边要见的,自然并不是太女殿下,宣平侯只知长乐赌坊是战北王府的,根本不知边世子将长乐赌坊交给了从前的长安郡主,如今的太女殿下。 而宣平侯府要见战北王的人,其心昭昭! 听了他这禀报,望舒眼中就起了冷意。 原以为三皇子断了一指,且父皇又登基为帝了,宣平侯会死了这份心,却没想到,宣平侯竟然还不死心! 罢了,既然宣平侯还不肯死心,那她就亲手斩断宣平侯这份心思! “你回那宣平侯,明日申时,醉仙楼天字号包厢。” 李明润恭声应下,望舒这才转了头看着沈云雀道,“沈夫人,惠安公主她可好?” 沈云雀脸中就了有一丝担忧,太后被赐死,死后都不能葬进皇陵,母亲她怎么可能好! “回殿下,母亲她现在有些伤心,等过段时日就会好的,多谢殿下关心。” 听了沈云雀的话,望舒便知,当年太后换子的事,惠安公主还不知道。 心中斟酌一番过后,她看着沈云雀淡淡地道,“沈夫人,若是公主她还在为太后之死伤心,大可不必。” 沈云雀就有些迷茫和不解地看着她,太后祖母固然做的不对,可是毕竟是母亲的亲娘,母亲又怎能不伤心呢? “公主她,并非太后亲生,公主的生母,乃林更衣,当时林更衣和李贵妃同时生产,林更衣生的乃是公主,李贵妃生的才是皇子,只是当时李贵妃和皇后斗得厉害,她担心皇后会加害她的儿子,就命人将皇子抱去了林更衣的宫里,而她则将林更衣生的公主,也就是你的母亲抱了过去,宫中的人,都以为林更衣生的七皇子,李贵妃生的惠安公主,连皇后也被蒙在鼓里,李贵妃将七皇子和公主互换之后,为了能光明正大的将自个儿子抱回她的宫里,收买了当时为林更衣诊治的太医,半个月之后,林更衣就死在了李贵妃的手里,七皇子就被李贵妃抱了回去。” 望舒淡淡说完,看着沈云雀和李明润愕然的表情,又道,“此事真假,让惠安公主问宁公公就可得知。” “微臣(臣妇)谢太女殿下。” 李明润和沈云雀双双行礼,心中却是一片震惊。 太后,不对,那李贵妃的手段当真是狠辣之极,也不知惠安公主(娘亲)得知真相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由荣安侯府出来之后,望舒就带着长孙逊直接回宫。 乾清宫里,正等得心焦的文德帝见女儿终于回了宫,舒了口气之后,就朝望舒身侧的长孙逊望了过去。 见这国师一袭白衣,身形很是单薄,但却给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俊挺清癯的脸上,带着丝淡淡的笑意,看着他的眼里,虽无对一国君主的敬畏,却有着对长辈的尊敬。 “女儿,这位是——?” 虽心中清楚长孙逊的身份,文德帝还是要问一声。 望舒浅浅笑道,“父皇,这就是阿逊。”说完扭头看着长孙逊道,“阿逊,这是父皇。” 文德帝嘴角一抽,颇有些无语地看着自个女儿。 长孙逊上前行了个晚辈礼,“阿逊见过贺兰叔叔。” 这一声贺兰叔叔,直唤得文德帝不但嘴角在抽,眼皮也跳了几跳。 论身份,他是一国君王,长孙逊不过是燕梁国师,可是——燕梁国如今乃六国之首,长孙逊又是权倾燕梁朝野的国师,两相对比,他这个君王似乎并不比燕梁国师要尊贵。 且,这燕梁国师唤他一声叔叔,似乎也没什么不可以! 有这样一个强大的侄子,将来还能保护女儿稳坐西楚江山,只赚不亏! 瞬息之间,文德帝脑中已转了一番,尔后扯了一个笑出来看着长孙逊道,“贤侄无需多礼。” 听了文德帝这一声贤侄,长孙逊嘴角就有了一丝真诚的笑意,“多谢贺兰叔叔不曾嫌弃阿逊。” 身后的文曲和武曲,头都快要垂到地下了。 自家公子还有这样的一面,简直不敢想像啊! “你们都退出去。” 见长孙逊如此谦逊,文德帝眼中满意更甚,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 宫女和内侍们都退了出去,连宁公公也退了下去。 文曲和武曲却没有动,他们只听自家公子的,文德帝的话,他们可不会听。 长孙逊皱了眉,扭头看着文曲和武曲,略带嫌弃地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贺兰叔叔的话吗?” 文曲和武曲苦了脸,公子这是嫌弃他二人不会看眼色呢! 二人悻悻地退了出去。 文德帝又转头看着自个女儿,笑咪咪地道,“女儿啊,你也出去,让父皇和长孙贤侄好好聊聊。” 望舒冲长孙逊投了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就退了出去。 待她离开之后,文德帝就坐了下来,拿手指着他对面的椅子道,“国师,你也坐。” 一听他由贤侄变成了国师,长孙逊的眼里就闪过一丝光芒,却并没有说什么,依言坐下。 “朕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朕这江山就是她的,国师可有什么想法?” 见长孙逊坐下之后,文德帝直接了当地问。 长孙逊毫不犹豫的点头,“绾绾她绝对是英明的女帝。” 绾绾? 文德帝一愣,旋即明白这国师嘴里的绾绾就是自个的女儿,想来是她的小字吧。 想明白之后,文德帝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自个女儿的小字,他这个父皇都不知道,长孙逊却知道,他这个父皇,是不是不称职了一些? “国师既然肯定朕的女儿会是一个英明的女帝,自当知道,身为君王,是不可能下嫁的。” 文德帝淡淡说完,一双眼却是眨也不眨地盯着长孙逊。 长孙逊的脸没有丝毫的动容,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若郁郁。 看着文德帝他很是从容不迫地道,“阿逊知道,贺兰叔叔不用担心,绾绾不能下嫁,阿逊将来嫁给绾绾就行了。” 听了他这番直白的话,文德帝顿时觉得头上有三只乌鸦飞过。 他认真看着长孙逊,想要分辨他所说究竟是一时戏言还是认真的,长孙逊却又道,“贺兰叔叔不用担心阿逊是虚言以对,绾绾若是想要,别说燕梁,就是北漠和大周,阿逊都会双手奉上。” 他没提及秦古,因为秦古国的君王乃绾绾最疼爱的弟弟。 文德帝的脸,有了一丝龟裂。 若是别人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他定会觉得此人大言不惭,可偏偏这人是燕梁国师,毫无疑问,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个本事。 这一刻,文德帝不再怀疑长孙逊对他女儿是不是真心了,一个有本事的男人连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不但不怀疑了,文德帝的心里,还有了一丝骄傲。 女儿的眼光果然是极好的,这小子,虽然年龄大了女儿一些,虽然身子骨过于单薄了一些,可好在专情却又有本事! “记住你今日所言,若哪一天你辜负了朕的女儿,朕绝对不会放过你。” 虽然燕梁强大,虽然这燕梁国师极有本事,可他若敢让女儿伤心,他怎么都要为女儿找回公道。 长孙逊很是虔诚地看着他,“贺兰叔叔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此生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能和他的小姑娘在一起,除此,再无它愿! 对他的话,文德帝虽不置可否,却又隐隐觉得,自己的担心只怕真是多余的! ------题外话------ 谢谢—zlhff—亲送的10张月票和评价票,么么哒~ 谢谢—柳边风絮—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谢谢—热开水—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谢谢—shirly_tan—亲送的月票,么么哒 同时,谢谢所有一直支持正版的亲们~么么哒 有你们~狐狸幸福~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83 靖安侯府抄斩北漠出事 上京菜市场,跪在断头台上的靖安侯府满门,无不放声大哭,只是这些人的哭声,并没有唤来台下等着看行刑的百姓们的怜悯。 当年陆太傅多好的人呐,就是被这一家子人给害的三族被抄斩,如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些人活该落到今天被砍头的下场。 监斩的,除了京兆府大人,还有太女殿下。 百姓们热切的眸光带着无上的敬慕看着身着明黄太子袍的太子殿下,太女殿下虽是女子之身,可是她为百姓们做的事,却是功不可没的。 先有靖州一案,是太女殿下保住了为民而贪的叶布政使大人,后有青州疫情,太女殿下不惧疫病的危险,亲自前往青州遏制住疫病。 有这样一个肯为民以身冒险的太女殿下,乃西楚苍生之福矣! “时辰到,行刑!” 京兆府尹大人看了看天边的日头和沙漏,尔后大声唱诺,扔下行刑令牌。 刽子手们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刀光闪过,几百颗人头顿时落地,血腥味,在阳光照耀下愈发浓郁 行刑台的另一边,王承恩认识的中年男人,亦曾经是太子府的幕僚的席永信,看着季府几百颗人头落地之后,眼中,溢出了热泪。 恩师,学生没有辜负您的教导,季府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恩师,您的外孙女,如今贵为太女殿下,虽不曾得恩师您的教导,可太女殿下身上有陆家的风骨,您放心吧,恩师! 恩师,王爷如今已然登基为帝,李贵妃母子二人皆已伏诛,死后皆未入葬皇陵,皇上他已经为陆府正名,从此这天下学子,都会尊重恩师您和陆家,所以,恩师,您可以含笑瞑目了! “来人,将尸体装上,送去乱葬岗一把火烧了。” 京兆府尹大人看着一地的尸体,转头吩咐道。 季府所犯的罪,是不容收尸,更不容下葬的,火烧,是因为天气逐渐炎热,这几百具尸体若放在乱葬岗,很有可能引起瘟疫。 看着官兵们将所有的尸体抬上牛车,运走之后,望舒起身,她一起身,京兆府尹大人忙弯下身子,“微臣恭送太女殿下回宫。” 望舒上了车驾,却并没有回宫,转道去了醉仙楼。 因着一身明黄太女袍太过招摇,她由后门进的醉仙楼。 她进了醉仙楼后上了二楼天字号包厢,楼上楼下,皆是郡衣卫假扮成的宾客,而夜指挥使和孙千户,则埋伏在天字号包厢的密室里,一旦宣平侯有什么异常,他二人就立时会冲出来保护太女殿下。 等了约半盏茶的功夫,李明润就带着宣平侯上了二楼。 “主子,宣平侯来了。” 行至天字号包厢的房门前,李明润敲门道。 “让他进来。” 房内传来淡淡女人的声音,还略带一丝稚嫩,宣平侯心头有些讶然,转而一想,许是那里面人的丫鬟。 李明润将门推开,“侯爷,请吧。” 宣平侯脸上溢了笑,提脚大步迈进,可一看见那靠窗的桌边,坐着一袭明黄太女袍服的太女殿下,宣平侯脸上的笑就僵在了笑上。 “宣平侯请坐。” 望舒清冷的声音,传入宣平侯的耳朵,无异于催命之符。 他想转身退出去,可李明润拦在他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侯爷,您不是一直要见咱们主子吗?如今主子来见您了,您还是速速进去,莫要让太女殿下久等!” 宣平侯心中想骂娘。 他要是知道战北王府早就投诚了晋忠王,他根本就不会要见这长乐堵坊的主子! 事已至此,无路可退,他只能硬着头皮行至桌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罪该万死,还请太女殿下饶过微臣家眷。”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今日罪行被揭穿,想狡辩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干脆利落的认罪,希望太女殿下看在他这么干脆利落认罪的份上,不至于将他南宫家满门抄斩。 见他这般爽快认罪,望舒脸上,就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你既已认罪,明天,本宫希望能看到你移病辞爵归故的折子。” 宣平侯心头一紧,知道这是太女殿这算是放过了他南宫家满门的,但他既然要上折移病,这条命,显然是保不住了,不过能保住全家人的性命,已经是太女殿下恩泽南宫家族了。 “微臣嗑谢太女殿下隆恩。” “这杯酒,侯爷喝了吧。” 望舒朝白薇望过去,白薇拿起桌上的酒杯,递至宣平侯身前。 宣平侯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酒杯之后一饮而尽。 看着他将酒饮了,望舒才道,“这杯醉,还容你有五天的时间,你回府之后,写好折子明日早朝呈上去,五天之内,南宫家族要离开上京城,永不可回上京,知道了吗?” “微臣谨尊太女殿之命。” 他一脸灰败的嗑头,望舒起了身,淡淡道,“夜大人,孙大人,出来吧。”语毕,她优雅的离开厢房。 密室里听得动静的夜指军使和孙千户,打开密室走了出来,夜郡影扭头吩咐,“送宣平侯回府,看好南宫家的人。” 孙千户领命,看着跪在地上的宣平侯道,“侯爷,您请起来吧。” 由醉仙楼出来之后上了车驾,望舒并未回府,反而又转道往华府而去。 到了华府之后,秦三娘迎了过来,“民妇参见太女殿下。” “起来吧,三娘,华老板那边,可是有了消息?” 秦三娘担忧的摇头,“回殿下,咱们东家,已经很久不曾有消息传过来了,不但没有东家的消息,靠近北边的钱庄,也被人提了不少银两。” “这事有多久了?” 望舒一听,立时皱眉。 秦三娘道,“年后之事,陆陆续续有人来提银子,都是咱们东家亲笔印鉴。” 华容之不传消息回来,却只命人提银子? 望舒心中一动,隐有不好的预感,她蹙眉看着秦三娘道,“你们难道就没怀疑过你们东家可是出了事?” 秦三娘愁眉苦脸的点头,“自是有怀疑的,可是那些人手中提银的信鉴,是咱们东家亲笔所书,且咱们东家隐秘的记号,也都有。” 身为四海钱庄这样大的钱庄的老板,华容之的信鉴,自然不可能像寻常商家的信鉴一样,所以他的书信,每一个字,都会有不同的只有四海钱庄的掌柜们才看得懂的隐秘记号,若是没有这些隐秘的记号,即便那信鉴,是他亲笔所书,即便那印鉴千真万确是他的鉴,也不能从四海钱庄提出一两银子。 听了秦三娘的话,望舒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心中盘算一番过后问道,“你们东家,最后一次来书信是什么时候?” “三个多月前,东家说要去另一个草原谈一笔生意,说是要很长时间,让奴暂且先管着四海钱庄。” 秦三娘回想了一下,这才回她。 三个多月了? 望舒蹙眉,看着秦三娘道,“传下话去,从今之后,再有人持着你们东家的信鉴,哪怕有你们东家隐秘的记号,也不许提银子给那人。” 秦三娘面带为难地看着她,“若是那人闹将起来可怎么办?” “他敢闹,就命人抓了他送去官衙。” 望舒不以为然地道,心中却是可以肯定,那些人,多半是不会闹腾的。 秦三娘点头,“好,奴会将殿下的意思传下去的。” 出了华府上了车驾,望舒直接回了皇宫,进了皇宫之后,得知父皇在御书房,望舒便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里,文德帝很是满意地看着长孙逊批过的折子,一边看还一边不停点头,“阿孙贤侄,难怪你能权倾燕梁朝野,朕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长孙逊淡淡挑眉,“不瞒贺兰叔叔,阿逊本无意入朝的,只不过阿逊掐指一算,算出绾绾将来会成为女帝,阿逊便想着,若阿逊的身份配不上绾绾该当如何?是以,阿逊左思右想之后,这才入了朝。”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他的话,多少带了些谎言,但大体是没骗绾绾的父皇,不是因为绾绾,他的确不会入朝。 文德帝听了他这一番言论,唇边的笑意更深,虽这小子的话有些过于夸张,但念在他也不过是想哄他开心的份上,就不深究了。 “皇上,太女殿下求见。” 内侍的声音传了进来,文德帝忙道,“让太女进来。” 房门被推开,望舒迈了进来,行了个礼,“儿臣参见父皇。” “女儿,你寻父皇可是有事?” 文德帝看着自个女儿,很是慈和地道。 望舒点头,“父皇,儿臣暂时不去秦古了,儿臣要先去北漠一趟。” 一听她要去北漠,文德帝立马摇头,“那北漠的人,蛮不讲理不说,且北漠那边甚为凶险,父皇不能答应。” 长孙逊也有些讶然地看着望舒,北漠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让她都顾不得去看她的弟弟,转而要先去北漠? “父皇,儿臣一个朋友,因为儿臣之托前往北漠,如今已三个多月没有消息,儿臣委实放心不下。” 望舒祈求地看着自个父皇,文德帝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心下就是一软,可一想到北漠那片凶险的草原,文德帝还是摇头。 “女儿,父皇会派人去北漠寻你那朋友,你就别亲自去了。” 他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恩师也就这么一个血脉了,万一出了事,恩师九泉之下,怕也不能原谅他! 一想到恩师陆太傅,文德帝就怎么都不能答应了。 望舒有些气馁,却还是不肯放弃,认真地看着父皇道,“父皇,儿臣那个朋友,很是重要,他曾经帮了儿臣很多,如今又是为了儿臣才去的北漠,若不能亲自去寻他,儿臣这心里,如何能安?” 文德帝板着脸,“父皇会派人去寻的,你放心。” “贺兰叔叔,阿逊觉得,让太女殿下前往北漠,并非坏事。” 收到绾绾投过来的眼神,长孙逊就看着文德帝温声劝道。 文德帝皱了眉看着他,“阿逊贤侄,为何呢?” 长孙逊淡淡一笑,回道,“贺兰叔叔,您想啊,太女身为一国的储君,北漠又时常骚扰西楚边境,太女殿下潜入北漠,也能对北漠有所了解,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的话,算是说中了文德帝的心思,在心中深思了一会过后,文德帝才看着望舒道,“望舒,你去可以,但记住一点,遇上什么危险,你一定要先保护好自己,你是父皇唯一的女儿,又是陆家唯一的血脉,父皇不想,将来死了以后无颜面见恩师。” “父皇放心,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见父皇点了头,望舒忙认真的应了下来。 “你想什么时候启程?父皇届时派夜指挥使和你一同前往。” 虽知长孙逊会跟着女儿一同去北漠,可文德帝还是有些不放心。 望舒想了想道,“父皇,儿臣打算明天就启程,不过夜大人是您身边最信任的人,儿臣不能带他走,儿臣此行去北漠,会先去战北王府,届时儿臣会让战北王世子跟儿臣一同前往北漠,如此,父皇可能放心?” 文德帝还想摇头,望舒又道,“父皇,儿臣身边有阿逊,将来还有战北王世子帮忙,可父皇您身边,只有夜大人和蒋大人,若儿臣还带夜大人离开上京,儿臣又怎能放心留在上京的父皇您?” “贺兰叔叔,您放心,阿逊一定不会让绾绾出事的。” 长孙逊也看着文德帝道。 文德帝心中斟酌一会,方才无奈的点头,又细细叮嘱道,“你一路北行,周隔七天,一定要派人送信给父皇,知道了吗?” 望舒自然应下,又道,“父皇,儿臣还要收拾行礼,就先告退。” 文德帝点头,望舒就退出了御书房。 待她离开之后,文德帝就看着长孙逊道,“阿逊贤侄,你当真能保护她不受伤?” 长孙逊自信的点头,“您放心,阿逊绝不让她受伤。” 望舒回到她的宫殿之后,吩咐道,“甘草c茯苓,收拾行礼,从简就行。” 甘草不由问道,“殿下,您这是要离宫吗?” 望舒点头,“我明日启程北行,你和茯苓还有陆妈妈留在宫里。” 甘草和茯苓深知她二人不像白薇白芍会武功,她们跟着殿下只会是拖累殿下,便默默地开始收拾行礼。 “殿下,这个您要带上吗?” 甘草翻出贤贵妃给殿下的锦盒,问道。 望舒想了想,“带上吧。” 这锦盒她怎么都打不开,若强行劈开,又怕毁了盒中的物品,或许,这一路北行,能遇上什么能工巧匠懂得怎么打开这锦盒也不一定。 没过一会,甘草和茯苓就将行礼收拾妥当,倒也不多,就两个箱笼。 望舒看了,还是觉得太多了些,又道,“再收拾下,一个箱笼就行了。” 甘草和茯苓只得又将两个箱笼打开,细细挑选过后,总算只剩下一个箱笼了。 “殿下,您此次北行,可要带上阁主?” 白薇问道,自家阁主对殿下的心思,她们都看出来了,只可惜的是,殿下眼里,只容得下燕梁国师。 白薇一问,望舒这才想起,对啊,小师叔的功夫也不错,带上小师叔,多一个助力,自是更好的。 “要的,白薇,你去通知小师叔一声。” 白薇忙应了退出宫殿,她能为阁主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太女殿下,长孙国师求见。” 门外传来宫女的禀报声。 望舒命人将长孙逊带了进来,进了宫殿,长孙逊看着她淡淡问道,“绾绾,你可是因为华容之才要去北漠?” 一想到绾绾是因为华容之不惜冒险去北漠,他这心里,就有些淡淡的不适。 虽明知道绾绾不可能喜欢华容之,可她为了别的男人冒险,他也是不喜欢的。 望舒轻轻摇头,“并不全是。” 她将有人持华容之信鉴到四海钱庄提取了不少银两的事说给他听,末了道,“这些银子,应该不是华容之提的,若我所想没错,华容之只怕落在了北漠人手中,这些银子,只怕也是北漠的人提的。” 听了她的解释,长孙逊心中那一丝淡淡的不喜也就散去,若真是这样,绾绾身为西楚国的储君,自是要前往北漠一行查个彻底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1 一转眼,就已到了十月中旬。 由上京至西北边陲,车队整整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倒不是因为车队行驶得慢,而是因为这一路上,望舒会去体察每个州郡c每个县城的民情,这才放慢了速度。 看着眼前巍峨的城墙,不同于南方温润的气候,北方很是干燥,城墙外,骑在骏马上的边墨砚带着战北王府的士兵眺望过来。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策马奔了过来的边墨砚翻自下马,恭敬行礼。 他身后,几十个安定军也齐齐下马行礼,“参见太女殿下。” 望舒淡淡的声音由马车里传了出来,“众将士无需多礼。” 边墨砚直了身子,“殿下,微臣奉家父之命,前来迎接殿下,还请殿下赏脸,移驾战北王府。” “如此甚好,边世子请带路。” 边墨砚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挥,骏马撒开四蹄欢快的向城内奔去。 车队紧紧跟上,几十个安定军也纷纷翻身上马,策马扬鞭,紧跟而上。 “殿下,到了。” 边墨砚翻身下马,身边的长随赶紧牵着马往马房去了。 白薇白芍先跳下马车,尔后将手伸向马车,望舒扶着二人的手也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庄严大气的战北王府呈现在她眼前,战北王府的门口,站满了人,为首的中年男子,古铜脸色,方正脸,正是战北王边振国。 战北王左侧的中年美妇,穿了一身王妃朝服,正探询地看着望舒,正是战北王王妃南宫月,至于右侧的美妇,则是战北王侧妃李氏。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望舒行至门口,战北王就揖手行礼。 他一行礼,身后一群女人还有子嗣自然也跟着行礼,“臣妇(臣女)参见太女殿下。” “王爷无需多礼。” 望舒摆了摆手,含笑看着战北王道。 战北王直了身子,又道,“太女舟车劳顿,一路辛苦了,微臣已为太女备好宴席,太女请。” 进了战北王府大厅,望舒坐上了主席之位,长孙逊和况星辰二人一左一右坐在她身侧,战北王见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色彩。 这二人不知是何身份?竟能坐在太女殿下身侧? 战北王仔细打量了长孙逊和况星辰各一眼,见这二人同样气宇轩昂,看这通身的气度,就可知二人绝非内侍,更不会是侍卫,侍卫是没资格和太女殿下同坐一席的。 虽心中有些好奇二人的身份,战北王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命人上菜。 因着早有准备,所以菜肴准备得很是齐全。 待用完宴席,战北王命人撤去之后,探询地看着望舒道,“太女殿下,微臣已为太女殿下备下寝宫,殿下如今可要休息?” 望舒点头,“如此甚好,本宫明日一早还要启程,劳烦王爷了。” 战北王忙摇头,“这乃臣的本份,实不敢担殿下劳烦二字。” 说完转头看着身边的王妃道,“王妃,快带太女殿下下去歇息。” 南宫王妃点头,行至望舒身边道,“殿下,请随臣妇来。” 望舒起身,随南宫王妃前行,白薇白芍自然紧紧跟上。 长孙逊和况星辰二人也紧紧跟上,战北王见了,眸中就有了深思。 他亦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了跟在太女身边的两个男人一身功夫高深莫测,有这样两个高手保护,也难怪太女殿下敢离开上京前往北漠。 直至太女殿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之后,战北王才转头看着边墨砚问,“砚儿,太女殿下身边的两个男子,是什么人?” 边墨砚淡淡回道,“身穿白衣的,是燕梁国师,另一位,则是星云大师。” 一听其中一人竟然是燕梁国师,战北王心中更是讶然。 燕梁国师何等尊贵的身份,竟会跟在他们西楚国的太女殿下身边,这可真是——让人意外啊! “你们今天给本王警醒一点,万不可行差踏错,知道了吗?” 不在想燕梁国师为什么会跟在太女殿下身边,战北王转头一脸肃穆地看着他的妾室和子女,郑重叮嘱。 满屋子的人齐齐应声,战北王这才一甩袖袍,大步离开。 行至一处单独的庭院前,战北王妃停下脚步道,“太女殿下,您看看是否满意,若不满意,臣妇再为您重新安排。” 望舒摇头,“不用,就这里好了,本宫喜欢清静,庭院里的人全撤了。” 战北王妃点头,想了想道,“殿下,臣妇派了两个丫鬟守在这院子的门外面,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吩这两个丫鬟去禀臣妇就是。” “甚好,王妃请回去吧。” 望舒说完,就向那厢房里面迈去,战北王妃只好转了身带着丫鬟们离开。 “王妃,可有把太女殿下安排妥当?” 见王妃带着丫鬟回来,战北王淡淡问道。 南宫月温柔的点头,坐在战北王身侧道,“王爷,太女殿下明日就要启程,秋儿他,岂不是根本没机会接近太女殿下?” 战北王侧头看着她,眼里就有了一丝无奈,“你若是舍得,让秋儿随太女殿下前往北漠,这一路随行保护太女殿下,不就有机会了。” 想要接近太女殿下获得殿下的芳心,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端看她自个舍不舍得。 南宫月闻言蹙眉,轻咬着红唇,娇娇柔柔地看着战北王,“王爷,那北漠那般凶险,您让妾身如何舍得?妾身膝下,可就秋儿一个儿子,他若有个什么,您让妾身往后,可怎么过?” 见她这般,战北王又只好捺下性子劝道,“既是不舍得,就让秋儿留下就好了,太女殿下去了北漠,总有一天还是要回西楚的,她回西楚,也还是要经过咱们战北王府,届时再想办法也是不迟。” “王爷,您说得轻巧,秋儿虽是您的儿子,可到底不像世子身份贵重,太女殿下又如何能看得中咱们的秋儿?” 南宫月依然蹙着眉,无比哀怨地看着战北王。 这个男人,嘴里说着爱她宠她,可还不是一个又一个女人抬进府里,这也算了,秋儿是她唯一的儿子,他却不肯让秋儿进安定军,一个男人,若是没有功勋,哪个女人会喜欢这样一个男人? 被她这么哀怨的看着,战北王心里又有些软,想了想道,“这事我会去安排的,你不要担心。” “王爷,您肯让秋儿进安定军了?” 南宫月立时来了精神,睁大了双眼看着战北王,一脸欣喜地问。 战北王点头,“本王也只得两个嫡子,秋儿早晚也是要进安定军的,从前我是怕军中老将们不肯,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想来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听了他这话,南宫月就不满地撅唇,“王爷,您才是安定军的主帅,那些敢不听您话的,您一句话换了不就成了,您堂堂战北王,难道还要去看下属的眼色不成?” 战北王听了就瞪了她一眼,“妇道人家,懂什么,军中之事,你不要插手。” 要是能换,他早就换了,可事实就是,他不能换人也不敢换人,他要敢动这些老将,这些老将就敢反了他转而拥护砚儿为主帅。 儿子太能干了,他这个父王,过得实在有些憋屈,可那又怎样,好歹那也是他的儿子,且儿子对他这个老子也还算孝顺,至少在那些老将们面前,给足他这个老子面子了。 更何况,安定军本就是先王妃一手带出来的,交来自然也要交给砚儿才不算亏欠她。 想到这里,战北王向来有些不愿深思的问题就冒了出来。 看着身边娇美的南宫月,战北王皱眉道,“王妃,本王虽准备提携秋儿,允他进军,但也仅限于此,安定军将来,还是要交到砚儿手中的,你可别想着让秋儿成为安定军的主帅,那样只会害了秋儿,本王也不希望看到兄弟阅墙之事,若秋儿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本王定不轻饶。” 这一番诛心之言,将南宫月心里才刚冒起来的美好泡泡,唰一下就戳破了。 心中虽是无比愤恨和不甘,南宫月的脸上,却无半点不满,只哀怨地看着战北王,“王爷,妾身只是想着秋儿有份功勋在身,将来也能让太女殿下高看他一眼,绝无抢世子之位的心思,您就这么不信妾身吗?” “本王怎么不信你,本王只是担心秋儿想岔了,所以才提醒你。” 战北王忙哄着她,心里却又有几分愧疚。 这些年来,他压着秋儿不让他进军中,也是委屈了南宫氏和秋儿了,如今砚儿地位已牢不可破,军中将领们也很是信服砚儿,秋儿进军中历练,也威胁不到砚儿的地位了,想来砚儿也不会不理解的。 “王妃,本王这就去和砚儿商量秋儿的事。” 愈想愈觉得长子不会因为他让次子进军中的事生气,战北王就起了身道。 南宫月心中一喜过后又是一沉,边墨砚肯让秋儿进军中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王爷怎么连这样的小事,都还要问世子才行? “王爷,这样的小事,您自己决定不就成了?” 战北王摇头,“王妃,本王不希望砚儿因为这事和本王生了罅隙,更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让砚儿对秋儿不满。” 他早就对秋儿不满了! 他早就恨不得除掉秋儿了! 南宫月心中狂喊,却又不敢将心中的心思表现在脸上,只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道,“王爷,那若是世子不允,您是不是就不让秋儿进宫中历练了呢?” 战北王很有信心地摇头,“你放心,砚儿会同意的。” 他会同意才会有鬼! 南宫月心中狠狠啐了一口,哀怨地看着战北王道,“王爷,这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世子不允,秋儿进军中历练的事,是不是就不成了?” 战北王皱了眉头,却没给她答案,只略带了一丝不满地道,“砚儿并非你想像的那般无情,秋儿是他的弟弟,他不会不同意的。” “王爷——” “好了,等本王去问过砚儿之后,再来回你。” 见她还要说,战北王就颇有些不耐烦了,打断她的话后,起了身大步离开。 看着战北王大步离开的身影,南宫月就气得跺脚,等脚步声远离之后,她便起了身,拿起多宝格上的花瓶就要往地上摔,身后的嬷嬷赶紧上前拦住,“王妃,这个可不能摔,这可是王爷亲自送给王妃您的,您这要一摔,让王爷知道,肯定会和你生了罅隙。” 听了嬷嬷的话,南宫月就有些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花瓶,转而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摔去。 战北王去了边墨砚的院落,却扑了个空,小厮说世子去求见太女殿下了。 “世子回来之后,让他去书房见本王。” 淡淡吩咐完,战北王转身大步离开,往书房行去。 院落里,望舒看着边墨砚,很是直接了当地问,“边世子,我命你查的事,你可有查到线索?” 离开上京之前,她曾让秦三娘写了封书信给西北这边的四海钱庄的掌柜们,一旦再有人持着华容之的亲笔信鉴去四海钱庄提银,先禀报边墨砚,让边墨砚去查那些人的身份。 而她自己,则亲笔写了封书信给边墨砚,让他多多留意四海钱庄的事,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边墨砚轻轻点头,“不瞒郡主,我倒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那些人,虽样貌和咱们西楚人无异,说话也没什么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是西楚国人,我派人跟踪这些人,这些人最后,都去了北漠,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可以抓住一个审问?” 望舒皱了眉,看着他问道。 边墨轻轻点头,却是有些惋惜地道,“那人的嘴很牢实,不管我用什么法子,他就是不招,后来刑上重了,他没能熬过去。” 宁可死都不招,这样的死士,他幕后的主子,想来一定是个很有手段的人,才能让这人宁死也不肯出卖他。 “边世子,你可愿随我前往北漠?” 望舒抬头,淡淡看着边墨砚问。 边墨砚点头,“能和殿下随行,砚不胜荣幸之至。” 他肯答应早在望舒的意料之中,只是一想到适才迎接她的一大堆战北王的妾室和子嗣,望舒就有些不放心。 “边世子,你若随我前往北漠,安定军可会出什么岔子?” 安定军可是镇守西楚和北漠的重兵,若是落在用心不良之人的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边墨砚很是自信地摇头,“殿下请放心,即便我不在,安定军也不会落入我那三弟手中。” 他已经得知宣平侯自请上折辞爵且离开上京之事,他也相信,宣平侯自请上折辞爵,定是太女殿下的手笔,南宫月没了宣平侯这个助力,已经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更何况,如今安定军上上下下,皆以他马首是瞻,不可能会听从连墨秋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收拾行礼,明日一早就随我启程。” 见他信心十足,望舒心里也安定下来,淡淡道。 边墨砚点头,起了身告退。 等他回到院落之后,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王爷适才来过,让您回来之后就去书房见他。” 边墨砚转离去了书房,进了书房后,看着战北王道,“父王,您找我有事?” 战北王点头,指了指下侧的椅子道,“砚儿,你坐。” 边墨砚坐了下去,战北王这才看着他道,“砚儿,你如今在军中的地位已稳,为父想着,你三弟也是时候进军中历练了,你放心,为父不会让你三弟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边墨砚皱眉,看来这一会的功夫,那南宫月又不知在父王耳畔吹了什么风,父王才会寻了他和他说起这事。 见他皱眉不语,战北王又道,“砚儿,你三弟如今年岁已经不小了,若再不建功勋,将来这亲事也不太好寻,你是世子不必担心,可你三弟不是。” “父王,我们王府已经是权倾一方了,不需要再联姻来巩固地位了,新帝和太女殿下,都不是先帝那般心胸狭窄之辈,咱们如今很好,若父王还想以联姻来巩固咱们王府的权势,大可不必,以咱们家的地位,三弟的亲事,并非难寻。” 边墨砚不赞成地看着战北王,他若是不太女殿下前往北漠,倒也可以答应让边墨秋进军中,有他在,早晚有一天能让边墨秋自个不愿在军中呆下去,可如今他要离开,自是不能同意边墨秋进军中的。 养虎为患的事,他可不会去做。 战北王听了倒也没生气,只还是不肯放弃地道,“砚儿,即便不是为了亲事,秋儿他毕竟是你三弟,他进军中历练,将来也能帮衬你一二不是。” “父王,太女殿下让我随她前往北漠,我已经答应了,所以我现在是不会答应让三弟进军中历练的,父王若能等,就等我从北漠回来之后,再让三弟去军中历练。” 看着自个父王,边墨砚坦然道。 一听自个儿子要随太女殿下前往北漠,战北王双眼就是一亮,迫不及待地点头,“好,为父就等你回来再让你三弟进军中历练。”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2 这一日,扮作商贾的望舒一行人到了乌城。 乌城是西楚和北漠交界的小城,因着北漠这些年时常骚扰,所以乌城远不像别的城镇那样热闹,冷清的大街上,只有几个商铺,和一家酒楼兼客栈。 在酒楼里用过餐后,一行人就出了边关,踏上了北漠的领土。 北漠的守城骑兵,仔细查探过这一行人的文书过后,手一挥就放了行。 过了北漠的关卡,才算是真正到了北漠,因着天色还早,一行人就继续前行,北漠的城外,不像西楚绿树成荫,越往前行,树木越少,处处都是飞沙走石,一片荒芜的沙原。 这一走,眼看着天色渐晚,前方还是一片沙原,边墨砚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到了晚上,沙原上气温会降得很低不说,还很有可能遇上风沙暴,一旦遇上风沙暴,再高深的武功也驾驭不住翻滚的车马,而没了车马,他们又如何走得出这一望无垠的沙原? 正想着,忽听得马蹄声由右侧传了过来,他探眸望去,却见一行商队朝着他们的方向行了过来。 “少当家的,右侧有一队商人朝我们的方向驶过来,可是要停下看看?” 他策马扭头看着望舒,因着是扮成商贾进了这北漠国,自然不可能还称呼望舒为太女殿下。 望舒也听到了马蹄声,看了看前言一望无垠的沙原,稍作考虑之后,她轻轻点头,“对方许是经常往来行商的人,若跟他们同行,说不定能早一点进入下一个城镇,等他们吧。” 她做了决定,一行人就停了下来,看着渐渐逼近的商队,却不敢放松警惕。 很快,那商队就驶了过来,为首的是个满脸胡子的北漠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看着他们一行人,一张嘴,居然是一口纯正的西楚话,他道,“你们是第一次来北漠行商?” 边墨砚点头,“这位大叔,我们的确是第一次进北漠行商,敢问大叔,离下一个城镇还有多远?”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我叫巴图尔,你叫我巴图尔就是了,我带着商队也是要去下一个城镇,不如一起吧?下一个城镇至少还得行两个时辰左右。” 边墨砚朝望舒看过去,望舒轻轻点头,他才转了头看着巴图尔道,“如此,多谢巴图尔大叔了,我姓华,这位是我们的少东家。” 巴图尔笑着摇头,看着他道,“华公子,咱们得赶紧赶路了,不然到了晚上起了风沙暴,那可就不妙了。” 边墨砚点头,巴图尔手中马鞭一挥,商队快速的前奔,望舒这一行人,自然也紧紧跟上。 一路飞奔不曾停歇,足足两个多时辰,夜色刚刚降临之际,他们跟着巴图尔的商队,总算是进了一个小城。 只是这城池,实在说不上是城池,宽大的街道上,全是土块垒成的屋子,没有商铺,倒有一家小客栈。 巴图尔带着望舒一行人进了那小客栈后,客栈的老板上前打招呼,说的是北漠语,巴图尔回了几句之后,客栈的老板就命店里唯一的伙计送上了茶过来。 那茶水很是浑浊,况星辰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端起来就喝了一口,茶一进喉,况星辰便知这茶水是没有问题的,遂看着望舒道,“少东家,您也喝吧。” 望舒端起杯子喝了几口,然后看着巴图尔道,“巴图尔大叔,这客栈可供吃的?” 巴图尔点头,又用北漠语和那客栈老板说了几句,那客栈老板就乐呵呵的退下了。 “这位小公子,你们是要去哪里?又是做什么生意?” 待客栈老板离开之后,巴图尔看着望舒问道。 望舒抬起头,看着他很是真诚地道,“不瞒巴图尔大叔,我们这次来北漠,一则是为了看能不能寻上好的皮草,二则是为了寻人。” “寻人?那你可就找对人了,我巴图尔和很多你们西楚的商人打过交道,不知道你要寻的,是哪一家的?” 巴图尔笑咪咪地看着她,很是热忱的样子。 望舒回道,“巴图尔大叔,我要寻的是华当家,巴图尔大叔认识吗?” “华当家的?小公子,你说的不会是华容之那小子吧?” 巴图尔睁大了双眼,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见他这般模样,显然是认识华容之的,望舒忙点头,又问,“巴图尔大叔,华当家已经有三个多月不曾传回消息了,我们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巴图尔大叔,你既然认识华当家的,可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巴图尔点头,“小公子,六月的时候,我还在马达尔草原遇到过华容之,那时听他说要去乌木草原,我当时还劝过他,可他不听,执意要去,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听过他的消息了。” “巴图尔大叔,那乌木草原在哪?巴图尔大叔您能带我们去吗?” 巴图尔轻轻摇头,一脸慎重地看着她道,“小公子,那乌木草原是咱们北漠最为凶险的草原,那片草原上还有咱们北漠最凶悍的塔塔儿人,连咱们的大汗的可敦,都被塔塔儿的巴图鲁给抢了去。” 说到这里,巴图尔的脸上就有了惊恐,看着望舒继续道,“小公子,巴图尔叔叔劝你,不要去那乌木草原,去了那里的外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看着他提到乌木草原就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不似作假,望舒不由皱眉,若真像巴图尔所说,华容之他—— 不会,一定不会的,那些人既然拿着华容之的亲笔信鉴,华容之就一定还活着! “巴图尔大叔,华当家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去寻他的,巴图尔大叔,您能不能带我们去离乌木草原最近的草原?若大叔您愿意带我们去,我们一定会重金酬谢巴图尔大叔您。” 心中主意一定,望舒就恳求地看着巴图尔道。 巴图尔皱眉,犹豫了一会方点头道,“小公子,先说好,我只带你们去努尔沁草原,那里离乌木草原最近,到了努尔沁草原,你们就只能自己去乌木草原了。” “可以,谢谢巴图尔大叔。” 望舒松了口气,又看着白芍道,“白芍,取五百两银票给巴图尔大叔。” 白芍由袖中摇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巴图尔,巴图尔原以为这小公子要等他将他们这一行带到怒尔沁草原才会给酬金,没想到这小公子这般爽快,提前就将酬金给了他,他不由有些愕然。 这些年来,他和很多西楚国人做过生意打过交道,西楚国的商人,给他的印象泰半都是狡猾奸诈的,除了华容之,如今又多了这位小公子,不过这小公子既然说华容之是他的亲人,想来这小公子的人品就和华容之一样高洁。 “小公子,你很爽快,一点都不像西楚那些狡猾奸诈的商人。” 收下银票,巴图尔直爽地道。 望舒笑着摇头,“巴图尔大叔肯告诉我华当家的去向,又肯带我们去怒尔沁草原,大叔您才是爽快的人。” 正说着,那客栈老板和伙计端了一大盘羊肉过来和一盘羊肉馍馍,还有一壶羊奶茶。 北漠是没有筷子的,一行人只好用手抓着吃了,味道虽一般,可还是能果腹的。 吃完之后,巴图尔道,“你们要多准备一点干粮,出了这个城池,再行一天就是草原不是沙源了,草原那边是没有像这样的客栈的。” 边墨砚点头应了下来,那边客栈老板又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北漠语,巴图尔听完,转头看着他们道,“房间不多,你们只能挤挤了。” 望舒不以为意的点头,起了身,带着白薇白芍随那客栈老板去了一个房间,长孙逊c边墨砚以及况星辰还有三人则挤了一间房,至于文曲武曲顺贪狼破军和顺伯,几人去了一个稍大一点的房间。 这客栈里的房间实在不怎么干净不说,房间里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那床榻上的被子,更是粘了一层厚厚的油腻,望舒实在没法睡在那样的床上,就命白芍在地上铺了一层布,然后躺了下去。 骑了一天的马,这一躺下,很快她就睡着了。 只是到了夜半,气温陡降,三人又被冻醒了,听着窗外呼号的风声,望舒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这样冷的气温,她尚且睡不安稳,阿逊他的身子又是那个样子,只怕是更睡不安稳了! 想到长孙逊的身子,她心里委实放心不下,遂起了身,出了房间,她刚踏出房门,就见长孙逊迈了过来,二人不由相视一笑,长孙逊上前牵着她的手,“绾绾,那边火坑里烧着火,我们去那边坐吧。” 望舒点头,行至火坑边,火坑边还躺了几个巴图尔大叔的商队里的汉子,正睡得香甜,酐声震耳欲聋。 两人找了个边角坐下后,看着白薇和白芍,望舒就指了指另一个空出来的边角,“你们也坐。” 就这样靠着说了会话,望舒再也撑不住,偎在长孙逊的怀里沉沉进入梦乡,而长孙逊,看着怀中的小姑娘,温柔地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也进入梦乡。 天微微亮时,况星辰悠悠醒转,一看长孙逊不在房间里了,他忙出了房间,一眼看见坐在火堆边相互依偎着的两人,况星辰的眼里,有了一丝淡淡的失落和怅然的苦涩。 终究,她的心里,还是只能看到长孙逊!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于她而言,都只是小师叔! “放弃吧,她眼中不会再有别人了。” 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况星辰转身,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房间的边墨砚,他一双过于潋滟的桃花眼,看着那一对相互依偎的人,眼里,有着淡淡的失落。 况星辰不由咧唇一笑,有个和他同病相怜的人,这种感觉比他一个人难受要好多了。 “那你呢?你会放弃吗?” 挑了眉,看着边墨砚他压低了声音问。 边墨砚沉吟不语,半晌方淡淡回他,“她总归是我西楚的太女,将来亦是西楚的君王,我这一生,能为她效忠也算不负此生。” 虽不是直接给了他答案,可况星辰明白,边墨砚会压下心中对望舒的那份爱慕,转而以臣子的身份效忠于她。 倒是一个极理智的人! 能得这样一个忠心耿耿又手握兵权的人效忠,于望舒而言,倒是一桩好事。 “华公子,你们也醒了啊,咱们得早点赶路了,不然天晚都赶不到科达尔草原的。” 巴图尔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偎在一起的长孙逊和望舒,也因着巴图尔的声音由梦中醒转,二人很是自如的起了身,朝巴图尔看了过去。 “巴图尔大叔,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巴图尔点头,行至火堆边,将几个睡得正酐的壮汉推醒,那客栈老板听到了动静,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走了出来,看着巴图尔说了几句北漠语。 巴图尔回了他几句,那客栈老板转身去了厨房,没过一会端着热腾腾的羊肉馍馍走了过来。 “小公子,一会还得赶一整天的路,先吃点馍馍填肚子吧,不然这一路下去,都没吃的。” 巴图尔一边说,一边拿了两个馍馍啃,望舒就上前,也拿了两个,一个给了自己,一个给了长孙逊。 文曲武曲贪狼破军还有顺伯也出了房间,每人都拿了两个馍馍啃,巴图尔则让商队的人将箱笼抬上马背。 收拾齐整之后,一行人就出了客栈,往北而去。 这一路上,有遇到不少北漠勇士,不过这些骑兵似乎都和巴图尔很熟,每次都由巴图尔出面打过招呼之后,勇士们就歇了寻麻烦的心思。 行了有两个时辰后,巴图尔命商队往西而行,他则带着望舒一行人继续北行。 这样一直到下午,日头正盛之时,一队勇士骑着骏马迎面而来。 那为首的勇士将手中马鞭一扬,指着望舒一行人说了几句北漠语,巴图尔忙回了他几句北漠语,那勇士听了巴图尔的话,却还是狐疑地看着望舒身后的白薇和白芍,打量了半天过后,那勇士指着白薇白芍,又对巴图尔说了几句北漠语。 听着那勇士的话,望舒的眼中,一缕杀机一闪而逝。 前生她在北漠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北漠语,她不但听得懂,也会说,只是巴图尔昨天一眼看出她们一行人是第一次进北漠,若是知道她不但听得懂北漠语还会说北漠语,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所以她索性就装成不懂北漠语的样子。 巴图尔听了那勇士的话,一脸为难地看着望舒道,“小公子,那勇士是咱们大汗手下的达鲁花赤大人,他说只要你们把这两个公子留下,就可以放你们继续前行。” 巴图尔拿手指着白薇白芍,白薇和白芍皱眉,却并未说话。 望舒看着巴图尔道,“巴图尔大叔,你告诉他,那是我的人,我是不会将我的人留下来的。” 巴图尔无奈,只好看着那达鲁花赤,将望舒要他说的话转告给他。 那达鲁花赤听了之后,顿时变了脸色,叽哩咕噜地大声嚷着,巴图尔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回了头看着望舒道,“小公子,达鲁花赤大人说,你若是不将这二人留下,他就把你们全抓去送给大汗。” 看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这样一想,望舒就朝边墨砚望过去,冷声道,“保护好巴图尔大叔和他的商队。” 她话一出嘴,况星辰和长孙逊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二人疾如闪意的由马背上飞起,纵向那一队勇士,见自家公子都出手了,文曲和武曲,还有贪狼破军自也紧紧跟上。 那一队勇士许是没料到这一行竟然敢直接动手,一愣过后也反应过来,只是他们虽是北漠皇室最勇猛的勇士,又如何能和况星辰和长孙逊这样的身负绝顶武功的高手相比,更别说,还有长孙逊的四个护卫同样也是一身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 巴图尔没想到这小公子不过说了一句话,双方就打了起来,且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达鲁花赤大人和他的手下,就已经全部躺在了沙地上,再无一丝生息。 看着地上的尸体,巴图尔的面色大变,他惊恐地看着望舒,“小公子,你杀了大汗的达鲁花赤,大汗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快逃回西楚吧。” 望舒温和地看着他,轻声道,“巴图尔大叔,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今天这件事的。” “尸体是瞒不住的,大汗会查出来的。” 巴图尔一脸惊惶地摇头,心中有些后悔,若早知道这小公子竟然敢杀大汗的达鲁花赤,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这小公子了,若让大汗查到今天发生的事,他的命也保不住啊! 望舒朝况星辰看过去,况星辰由怀中掏出一个锦瓶,他打开锦瓶,将瓶中的药水倒在沙地上的尸体上,而那些尸体,很快就融化成一滩血水,渗进了沙地之中 看着这一幕,巴图尔的双眼,瞪得更大了,这个小公子,他真的只是西楚国的商人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3 沙原上风很大,那染了血的沙粒,很快就被覆盖,恍似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行人继续启程前行,只是巴图尔却沉默下来,再不像之前那般说说笑笑,看着她的眼光,也带了几分警惕和畏惧。 终于,在翻过一座沙丘之后,巴图尔指着前方道,“小公子,前面就是科达尔草原了。” 她顺着望过去,前方隐约是一片绿色的草原,转头看着巴图尔道,“巴图尔大叔,我知道之前的事您一定很害怕,可是您放心,我们不是为非作歹之人,巴图尔大叔,您知道那达鲁花赤为什么要留下我身边这两个护卫吗?” 见她眸光真诚,巴图尔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看出我她们两个,是姑娘而非男人,所以他才想要强行留下她二人,巴图尔大叔,我也是逼不得已,我若留下他们活口,他们肯定会回去禀报你们大汗,届时,不但我们会被你们大汗追杀,巴图尔大叔您,只怕也会受到牵连。” 望舒坦诚相告,巴图尔听了她的话,不由愕然的看向白薇和白芍,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这两个居然真的是姑娘扮的,两个如花似玉的西楚姑娘若是落到那达鲁花赤大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他很是清楚,想到这里,他心里那一丝不满和害怕,总算是消了泰半。 对于那位达鲁花赤大人,巴图尔心里也有着憎恨,那达鲁花赤大人,仗着大汗的信任和器重,不知道强占了多少个女人,他一个朋友的女儿,就是被那个达鲁花赤强抢过去,没一个月就死了,所以对达鲁花赤的死,他其实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觉得,这样一个人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起先只是觉得这小公子小小年纪太过狠辣,如今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他心里倒有些能理解。 “到了科达尔草原之后,你们换上我们北漠的服饰,再把脸染黄一点,这样会方便很多。” 想了半天,巴图尔看着望舒给了个建议。 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巴图尔大叔,一会到了科达尔草原,劳烦您去借几套你们北漠的服饰给我们。” 之前在那个客栈时,她就想过换装,只是那客栈里实在太脏,想来也没有合适的服饰,所以她当时便没开口,这科达尔草原上住着游牧部落,应该是有合适的服饰的。 一行人又继续前行,在天色还没暗下来之前,终于踏上了科达尔草原,一眼望去,蓝天衬着白云,整个草原好象一块碧绿的地毯,白色的羊群散布在碧绿的草原上就像云朵浮荡在蓝天上一样。 草原上零星散布着几座牧民的白色毡房,远远望去,好似玉兰花绽开在草原上。 巴图尔带着他们进了其中一家牧民的毡房,那牧民黝黑的脸上有着热情的笑意,在巴图尔和他说了几句北漠语后,牧民就指了指那边的堆放着的衣物,示意他们自己去拿。 几人行了过去,挑选了适合自己的衣物之后回到原地坐好,那牧民给他们端上了马奶酒,望舒尝了一口,只觉得马奶酒温和甘甜c香凝醇郁,比之前在客栈喝的羊奶茶要好喝得多。 游牧民族天性好客,巴图尔和这牧民说了几句话之后,牧民就退了出去,半了有一会,才端着一大盘大块大块的羊肉还有几个走进来。 这牧民将羊肉盘放在小案板上,然后又拿了几把小刀过来递给他们,然后看着巴图尔说了几句,巴图尔就看着他们道,“吃吧,这是扎西大叔特意为你们做的。” 那扎西大叔已经拿着小刀割了一块羊肉大嚼。 长孙逊便拿着小刀也割了一块递给望舒,望舒接过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但觉这羊肉鲜嫩无比,配着那马奶酒,端的是说不出的口感。 当下众人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倒是非常尽兴,一扫这连日奔波的劳累。 到了晚上,扎西大叔和巴图尔拉着他们去外面,望舒和白薇白芍则留在了毡房里,趁着没有男人在了,三人换上了挑选出来的衣物。 换好衣物之后,三人也出了毡房。 草在的夜景极为美丽,如玉盘一般的圆月挂在草原的天空上,无数璀璨的星星,和牧民们点燃的篝火灯火相映,草叶和花朵的清香,随风慢慢飘散。 远处传来少女嘹亮的歌声,以及悠扬的笛声,间或还能听见牧民们欢快的笑声。 长孙逊走到她身边,轻轻道,“绾绾,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望舒轻轻点头,巴图尔就带着他们往那篝火的方向走去。 篝火边上,牧民们围着篝火盘坐,中间是一群手拉着手的少年少女们在欢快的绕着篝火跳舞,还有牧民,在弹着马头琴。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并没惊动载歌载舞的牧民们,牧民们依旧欢快的歌舞着,而他们,则坐了下来静静欣赏。 直至牧民们熄了篝火,他们一行人才回到毡房,扎西大叔已经躺在一边睡得极香,他们各自寻了块角落躺下休息,巴图尔则拿了毡毯递给他们。 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极为香甜,直至天朦朦亮,才陆续醒转。 告别热情好客的扎西大叔,再次踏上前往怒尔沁草原的路途。 科达尔草原很是辽阔,整整走了十天,才算走出了科达尔草原,这四天过得很是安稳,并没有什么事端。 科达尔草原再往前行,就是塔根拉草原,相较科达尔草原,塔根拉草原更为广袤,只是做为曾经的北漠皇庭,塔根拉草原相对就显得荒芜了一些, 百年前那场瘟疫,夺去这片大草原牧民们的性命以及家蓄,后来北漠皇庭被逼放弃这片曾经水草肥美的草原,迁都至呼伦尔草原,这片曾经肥美的草原,就变成了一片人烟罕至的荒原。 “小公子,这片草原上有很多野狼出没,可要小心一点。” 踏进塔根拉草原之后,巴图尔面色肃穆地看着望舒,郑重叮嘱。 望舒点头,前生她不曾到过这片草原,所以对这片草原的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不过可以看得出,这片草原人烟绝对稀少,人烟稀少的草原,野狼多就不足为奇了。 一连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走了三天,都没遇见一个人,更没看到一个毡房,好在巴图尔早有准备,带了一个帐篷和若干干粮,因此晚上,都会派人轮流值夜,歇在帐篷里面。 这样又行了三天,到了第四天的晚上,就着月色行驶了半夜之后,一行人正准备扎蓬休息,长孙逊忽然道,“大家小心。” 众人四处张望,却没发现什么异常,一个个带了不解地看着长孙逊。 长孙逊淡淡地道,“我们被狼群包围了,而且离我们并不远。” 巴图尔顿时一惊,双目望向四周仔细观察。 狼是草原上最常见的食肉走禽,喜欢群居,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遇上狼群,能侥幸脱生的,也没几个。 他观察了一会,还是没发现任何异常,不由皱了眉看着长孙逊,“长孙公子,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长孙逊摇头,“我没有看见,但我闻出它们的气味了,你往西北方向仔细看看。” 一行人就都朝西北方向望了过去,凝神细望了很久,边墨砚率先点头,“他说的没错,那里至少有十来头狼。” 单西北方向就有十来头狼,那四周加起来,这该是多少头狼? 众人心下惊悚,身上也惊出了冷汗。 他们这些人虽都身怀武功,可狼是不怕死的,若是上百头狼围过来,那场面,想想都让人发寒! 就在这时,狼群似乎也察觉他们发现了它们,头狼一声长啸过后,狼群由四面八方向他们疾奔过来。 “白薇白芍,将火生起来,多堆几个。” 望舒转头吩咐,这些天他们每天都拾了不少木材用来晚上生火,而狼最怕火,希望将火生起来后,就算不能让这群狼退缩,至少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白薇白芍依言,将木材堆放在地上,然后拿出火折子将火点燃,引燃这堆火之后,那边文曲和武曲也已经将另一个火堆引燃。 一直生了五堆火之后,狼群不在疾奔,往而在不远处来回奔跑,像是在观察着什么。 就这样僵持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狼群虽然没有进攻他们的打算,但也没有退走的意思,就在不远处守着。 “你们先歇息,我来守,一有动静,我叫醒你们。” 边墨砚看着众人道,这样僵持下去一直不睡,到了白天又哪来的精神继续赶路。 众人也没反对,帐篷也不搭了,裹着毛毡就地躺下。 边墨砚持着火把,看着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狼群,却无半丝睡意。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狼群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两只前爪不停刨地,整个身子也弓了起来,边墨砚心中一惊,忙大叫道,“都起来,狼群怕是要发动进攻了。” 众人本就睡得并不是很踏实,听到边墨砚的声音,一个个翻身起来,众人背靠着背,将望舒和巴图尔围在中间保护起来,面朝着狼群。 突然‘嗷呜’一声长啸,显然是头狼发起了进攻的指令。 随着头狼的‘嗷呜’声后,四周猛然响起一片嗷叫声,狼群前仆后继的朝他们攻了过来。 西北方向的狼群离得最近,率先而至,长孙逊不等狼群靠近,一掌拍出,那挟带着真气的掌风所到之处,奔在最前面的狼群的脑袋皆被震碎,脑髓脑干以及鲜血流了一地,看上去极为凄惨。 似乎是被长孙逊露的这一手给震住了,后面的狼群不敢再前进,只瞪着绿油油的眼珠死死盯着他们。 只是没过一会,又是‘嗷呜’一声长啸,头狼再次发动进攻的指令。 狼群们不再犹豫,再次朝着众人扑了过来。 而这一次竟是聚齐了一起扑过来,顿时,掌风凌厉,群狼惨叫,血肉模飞 望舒眼也不眨地盯着这一幕,若有狼趁着空隙钻了进来,她就补上一掌。 而巴图尔,一张脸吓得铁青,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想要呕吐,却又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狼钻进来咬他,只能死死咽着那股反胃的恶心,看着狼群不停的进攻,然后又不停的倒下。 那匹头狼,似乎发现白薇和白芍二人最弱,它又发出一声长啸,然后它带着一群健壮的狼朝着白薇和白芍扑了过去。 狼群缠住白薇和白芍,而头狼却趁机一跃而起,竟直接跃过了白薇的头顶进了中间,进了中间这片空地之后,头狼竟是没有丝毫的停顿,两只后腿一纵,跃上半空,张开血盆大嘴就朝望舒的喉咙咬过去。 就在这时,长孙逊突然转身,一拳擂上头狼的头颅,生生将那头狼的脑袋给擂成了肉饼,头狼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尸体就由地半空掉落在草地上。 解决完头狼之后,长孙逊这才提脚用力一甩,将两条趁着他打头狼这个空隙,死死咬着他小腿的狼甩向半空,然后他再补上一掌。 头狼一死,剩下的狼群更为疯狂,一只只不怕死的往前冲 狼群死完之后,众人也精疲力竭,文曲和武曲扶着长孙逊坐了下来,看着自家公子小腿深可见骨的伤痕,二人心中满是自责和愧疚。 贪狼和破军拿出怀中的药,正准备为自家公子上药,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二人一愣,默不吭声地将锦瓶递给望舒。 “边墨砚,把酒拿来。” 看着阿逊小腿上的伤痕,望舒再一次痛恨自己,若是自己足够强大,阿逊也不会为了保护她伤得这般重! 边墨砚将装着酒的酒缶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将酒倒在长孙逊的伤口上,清洗创口,酒淋在创口上,长孙逊的身子隐隐一抖,却没有吭声,只温柔地看着望舒。 将伤口淋洗干净之后,望舒又将锦瓶打开,将那瓶中的药温柔地抹在伤口上,尔后又寻了干净的衣裳,扯成一条,将伤口裹好。 自始自终,长孙逊都不曾发出过声音,巴图尔心里,就涌了一股敬佩。 他都能看见伤口里的骨头了,可显而知这伤有多重,这年轻人,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却这般能忍,就是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可能一点声音都不出,可这少年公子,却愣是没吭一声,当真让人佩服啊! “下一次,不许再这样了。” 给他包好伤后,望舒抬了眼,正正迎上长孙逊温柔的双眸。 看清她眼底的生气和不舍以及心疼,长孙逊温柔的点头,“好。” 见他点头,望舒心里那点子生气,也就消了,转了头看着遍地的狼尸,恨恨地道,“我要吃狼肉。” 她这略带孩子气的表情,让长孙逊展眉一笑,“好。” 文曲和武曲不等他吩咐,已经走了过去,挑了两头尸身算是完整的狼尸,很是熟络的扒了狼皮之后,再用长剑剖开腹肚,将内脏掏掉,然后用水缶的水略略冲洗一遍,再将长剑穿过狼的躯干,放在火堆上烤起来。 他二人动作非常熟练,待狼肉烤熟之后,二人又酒上盐巴,一股子香味就弥漫开来。 因着这一场恶斗,众人也的确有些饿了,撕开狼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之后,天色也微亮起来,且满地的血腥,众人也没有歇息的念头,将草地上的火堆熄灭之后,收拾整齐之后再次启程。 一路疾奔,再也没遇上狼群,到了夜色快要降临之际,前方草原上,一排几十个帐篷排列得很是带整齐,一行人朝着最近的帐篷打马疾奔过去。 还没到帐篷边,帐篷里的人许是听到了马蹄声,已然弯着身子由帐篷里走了出来。 众人奔至帐篷边停下,翻身下马,巴图尔看着那站门帐篷边的少年说了几句北漠语,那少年听完就朝他们看了过来。 看过之后,少年朝巴图说了几句,就转身往后面的帐篷行去。 巴图尔转过头道,“他说他做不了主,他要去问他们的可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4 深蓝镶金边的帐篷顶,地上铺着厚重却又柔软的羊毛毡,正面挂着一整张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皮上刻画着一个看上去凶猛彪悍的狼头,还有一轮金乌,金乌下面是匍匐在地上的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以狼为图腾的部落。 狼图腾的下方,一身华贵北漠贵族服饰的老妇人坐在大椅上,老妇人的头发和眉毛皆是银白色,脖子上挂着一圈圈只有北漠贵族才拥有的极品金色蜜腊和琥珀,腰带上刻画着狼图腾,和她背后那张狼图腾遥相呼应。 “你们自西楚国来,欲往何处而去?” 老妇人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过后,老而弥坚的双眸,落在了望舒的脸上,一张嘴,居然是字正腔圆的西楚话。 一个以狼为图腾的部落居然尊一个女人为他们的可汗,而这女可汗还能说一口字正腔圆的西楚话。 无论怎么看,这场面都有些怪异。 望舒深深看了那女可汗一眼,心中思绪翻滚,抬起头,坦然道,“回可汗,我等要往努尔沁草原而去。” 可汗的眸光微眯,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淡淡地道,“你们最终要去的,是乌木草原对不对?” 望舒不由一惊,这可汗是如何得知的? “是,可汗说的没错,我等的确是要去乌木草原。” 她坦然承认的态度,显然让女可汗满意了几分,只听她又问道,“为何要去乌木草原?” 到了这时,望舒也没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恳切的看着那女可汗道,“不瞒可汗,我一位亲人最后传来的消息,就是去了乌木草原,再然后,他便消声匿迹。” “你前往乌木草原,是要寻你那亲人?” 女可汗有些讶然的看着她,一个西楚女娃娃,为了寻人,竟不远万里从西楚跑来北漠国,还要去北漠最危险的乌木草原,这胆量,倒当真不输草原上的勇士! 望舒点头,“正是。” “女娃娃,你可知乌木草原有多危险?” 可汗的眸光紧紧盯着她,饶有兴趣地问。 见这可汗一眼看穿她女扮男装,望舒也没觉得讶然,唇角轻抿道,“知道。” “知道你还去?当真不怕死?” 望舒浅浅一笑,“这世人又有谁能真正不怕死?可是有些事,不是怕死就不去做的。” 可汗满意的点头,“说得好,我们也要前往乌木草原,你若是愿意,倒可以随我们同行。” 就这样,望舒一行人就随这奇怪的部落勇猛的女可汗踏上了前往乌木草原的路程。 这一路上,女可汗会问起她很多关于西楚的事情,这让她有一种感觉,这女可汗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而那个人肯定和女可汗的关系甚是亲密。 只是女可汗不说,她也没去问。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才堪堪踏上努尔沁草原,而这段时间里,望舒才知道,女可汗并不是她那部落的可汗,她只是彻辰,她们部落尊她为海兰朵彻辰。 踏上努尔沁草原后,巴图尔就向她们辞行,望舒没有挽留,只命白薇又拿了五百两银票给他,巴图尔执意不收,最后还是白薇趁巴图尔不在意之时,偷偷塞进他的包袱。 努尔沁草原有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部落,一路前行,望舒发现,这些部落的可汗,对海兰朵彻辰极为敬畏,每每经过一个部落,这些部落的可汗会亲自来见海兰朵彻辰,并献上洁白的哈达。 这也让她心中不由暗暗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部落,一个彻辰就能让这些部落的可汗这般恭敬相待? 这个疑问,直到新年一月下旬,她踏上乌木草原之后,才有了答案。 时值一月下旬,草原上正是大雪纷飞的时节,乌木草原已是银装素裹,那荒芜空旷之美,恰似一幅幅灵动而优雅的水墨画。缓缓的丘陵变换着柔和的曲线,白云流淌,天空湛蓝,美在辽阔中流动,静在悠远之外。 日光照射下的皑皑白雪下,雪浪里奔跑的马群,散落的羊群,远远望去,乌木草原就像大自然绘出的气势磅礴的水墨画。 不同于一路上部落的零星毡房,乌木草原上的毡房,排得极为整齐,远远望去,就像西楚军营里的营账一般。 当海兰朵彻辰一行人率先走近那排毡房之后,就听得那站在毡房外的勇士大声疾呼,然后,所有的勇士,不管是在毡房外的还是毡房里的,都跑向海兰朵彻辰,然后对着海兰朵彻辰行礼。 直到此时,望舒心中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海兰朵彻辰,分明就是乌木草原众部落的头领! 草原上,从来都是都是男人的天下,只有最强的勇士,才能让众多勇士心甘情愿的追随。 而海兰朵彻辰,她一个女人,能得到这些草原勇士的尊敬和心甘情愿的追随,可想而知,她是有多勇猛是有多聪慧,才会有了现在这样尊贵的地位! 勇士们簇拥着海兰朵彻辰,海兰朵彻辰将手一扬,大声说了几句北漠语,那些勇士的神情愈发振奋起来。 听懂了的望舒,不由暗暗惊讶。 乌木草原的部落,竟是几百年前海兰珠的部落,几百年前,北漠皇庭因为一场瘟疫被逼迁都,皇室之人基本死绝,自那以后,北漠各部落争夺大汗之位,内乱不断,民不聊安,最后是科尔沁部落的海兰珠可汗,横扫别的部落一统北漠成为北漠大汗,自此,北漠才算是安定下来,不再内乱。 若眼前这个部落才是科尔沁部落,那如今的北漠皇室,又是哪个部落的? 正想着,那海兰朵彻辰又说了几句北漠语,更让望舒心中震憾。 这科尔沁部落一直没有可汗,乃是因为他们世世代代遵循着一个规矩,他们的可汗,只能是海兰珠大汗的直系亲属,可是这一代,他们的可汗幼时便被部落中的叛徒给送出了这片草原,这些年来,他们一直不曾放弃寻找,只是几十年了,依然没有消息。 直到现在,海兰朵彻辰说她已经有了可汗的消息,只要消息一经证实,她就去接可汗回乌木草原。 勇士们听了这个消息,无不欢呼,海兰朵彻辰命勇士们退开,然后命人去给望舒一行人安排住处,吩咐完毕之后,海兰朵彻辰就看着她道,“你,随我来,你们留下。” 长孙逊有些不悦地皱眉,让绾绾一个人进去,虽说这一路来这海兰朵彻辰并无恶意,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望舒朝他看了一眼,轻轻摇头示意他安心,然后就跟着海兰朵彻辰进了毡房。 “坐吧。” 见她一个人进来,海兰朵彻辰就指着对面道。 望舒依言坐下,海兰朵彻辰看着她淡淡道,“刚刚我说的,你应该都听懂了吧?” 望舒有些讶然,她自认这一路她掩饰得极好,也不知这海兰朵彻辰是如何看出她听得懂北漠语的? “你不必惊讶,等将来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吃过的盐巴和我一样多的时候,你就会明白。” 海兰朵彻辰看着她,目光中有着一丝柔和,她继续道,“小姑娘,我既然已经将我的秘密我的部落的秘密都告诉了你,你是不是也该拿出同样的诚意?” 望舒眸光一闪,斟酌一番过后,抬头迎上海兰朵彻辰柔和的目光,坦然道,“海兰朵彻辰,我们此行,的确是为了寻一个人,他叫华容之,不知海兰朵彻辰可有听到过?” “他的确来过这里,不过早就离开了,他离开之前,说是要回西楚,小姑娘,你可是姓季?” 海兰朵彻辰看着她,眼里带了一丝探询。 她问出这个问题,望舒心中就可以肯定,华容之一定是来过乌木草原,且和海兰朵彻辰的关系非常不错,才会和海兰朵彻辰提到她。 她轻轻点头,“海兰朵彻辰,是华容之告诉您的吗?” 见她点头承认,海兰朵彻辰的眼里就有了一丝光亮,“季——” “海兰朵彻查,我从前是姓季,只不过如今已改姓贺兰,您可以唤我望舒。” 望舒忙打断她,也不惧她能这贺兰二字猜想出什么。 海兰朵彻辰眸中的光亮更甚,看着她道,“贺兰乃西楚国姓,你从前又姓季,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是西楚太女?” 早在自己说出贺兰二字时,望舒便做好了准备,是故并没讶然,坦然点头。 “你这般直言相告,就不怕我挟持你要挟你父皇?” 见她坦然承认,海兰朵彻辰不由讶然地看着她。 望舒轻轻摇头,“海兰朵彻辰您不是那样的人。” 海兰朵彻辰不由哈哈大笑,点头赞赏,“从前听闻你们西楚国,朝堂乃男人的天下,女人只能在家生儿育女,倒想不到,竟然还出了你这么一位敢女扮男装行走天下的小姑娘,怨不得你父皇,能力排众议封你为太女。” 望舒含笑摇头,“海兰朵彻辰您,能得草原上这么多勇士拥护和爱戴,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海兰朵彻辰怅然若失的摇头,“这片草原上,真正称得上女中豪杰的,只有海兰珠大汗。” 望舒不语,关于海兰珠的传说太多,她的确是无可争议的女中豪杰,只是她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于她而言,太遥远了一些。 “海兰朵彻辰,这片草原上的部落都很尊敬您,您能帮我查查华容之究竟去了哪里吗?” 看着海兰朵彻辰,望舒诚恳地请求。 想要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打探消息,她们这几个人实在太难了一些,唯有请海兰朵彻辰帮忙。 海兰朵彻辰点头,“他帮了我一个大忙,你便是不说,我也会派人打探的。” 望舒并未问她华容之帮了她什么忙,只感激地道了声谢。 海兰朵彻辰看着她道,“你也不用言谢,其实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您请说。” 海兰朵彻辰看着她,“当初我们部落出了一个叛徒,带着我们前任可汗不过七岁的女儿离开了乌木草原,这些年以来我们一直在追查线索,如终于查到我们可汗的女儿被那叛徒带去了你们西楚国,你是西楚太女,你能不能帮我们寻找我们的公主?” “可以,海兰朵彻辰,你们那位公主,如今有多大了?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了下来,细细问道。 海兰朵彻辰想了想道,“我们公主是七岁离开草原的,算起来应该有二十六岁了,我们公主的胳膊上,自打生下来,就有一朵形状像玉兰花的胎印。” 有胎印,寻起人来就要方便得多了。 望舒将海兰朵彻辰所说记下,又看着她道,“海兰朵彻辰,我都记下了,等将来我回了西楚,我会命人去寻的。” 海兰朵彻辰略带感激地看她一眼,又道,“明天便是我们部落祭火神的日子,我还要去安排仪式,你一路辛苦,也早些歇息。” 望舒起身告退,行出毡房,白薇白芍,还有长孙逊况星辰就朝她看了过来,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5 翌日,是科尔沁部落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祭火神的日子。 草原上的牧民们,视火是纯洁的象征和神灵的化身,灶火是部落和家庭的守护神,可赐予牧民们幸福和财富,亦是人丁兴旺c传宗接代的源泉。 而科尔沁的萨满巫师更是认为火与火神可以驱除各种妖魔与邪恶,医治疾病,施恩惠于人类。是故,科尔沁部落每一年祭火神的仪式都相当的隆重。 傍晚,夜幕刚刚降临,祭祀火神的仪式已然开始,大萨满巫师点燃一把香,绕着主毡账行了一圈,然后将香放入火盆内,点燃盆中的柴火,而领祭人则手持煨香的勺子,首先把祭桌上的祭品,如装裱好的牛羊胸茬骨c哈利木c祭洒酒c招福盘及珍馐食品c奶茶等全部熏香净洁。 大萨满巫师高举祭品祈祷,“火神即将升上天界,他将领受上天赐予我家的丰收和幸福。祈求火神将上天赐给我的丰收与幸福悉数带回来。” 大萨满巫师念完之后,科尔沁部落的物民和勇士们皆跪地伏首高呼,“呼列!呼列!” 众人高呼完毕之后,大萨满巫师把木盘中的胸骨和其他祭品投入正在燃烧的灶火中。投放完毕,牧民和勇士向火神行三三九次叩拜礼。 这个仪式完了之后,大萨满巫师用火镰击燃火种,等火势走旺的时候,海兰朵彻辰双手举起准备好的羊胸茬骨连同附带物品,将胸茬头朝前凹面向上投入火中,随着火势愈发走旺之际,牧民和部落成员纷纷往火里洒祭酒c祭灶油c奶茶,灶火见油和酒火势窜高,一阵热烈的想象与温馨的祝愿化成缕缕炊烟升向天空,给祭火节又增添了一份热烈的气氛。 下一个仪式是招福仪式,大萨满巫师手捧大招福盘,牧民和勇士们在海兰朵彻辰的带领下,手举捧鼻烟壶c哈达c盛珍馐食品的小木盘或木碗等一齐跪地准备招福。 大萨满巫师对着火诵招福词,海兰朵彻辰同带着牧民和勇士们齐声大唤,“呼瑞!呼瑞!” 至此,仪式才算行至最后一关,拜火神。 供桌上方的毛毡缓缓拉开,一整张牛皮呈现出来,牛皮四周,绘制成火焰的图案,而火焰的中间,则绘刻着很奇怪的花纹,像花但又不似花,像符却又不似符。 望舒隐约觉得这花纹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了。 “姑娘,那花纹和您由宫中带出来的盒子上的刻的花纹好像啊!” 白芍歪着脑袋瓜看了半天,漫不经心地道。 她这么随口一句,望舒便也明白她为何觉得这花纹眼熟了,那盒子她始终打不开,而盒上的花纹却又和这科尔沁祭拜的火神这般相像,难不成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不成? “白芍,你进毡房去把那盒子拿过来。” 望舒转头低声吩咐,白芍转身离开往毡房行去,没过一会,白芍就捧着盒子返回。 接过锦盒细细看那盒上的花纹,然后对比那牛皮上的花纹,虽大小不一致,可图案的纹路却无一丝差错,由此可见,这锦盒应该是和科尔沁部落祭拜的火神有关联的。 “诸位,我们彻辰请您去吃祭火饭。” 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女走了过来,也是一口纯正的西楚话。 一行人随着这少女入了席,入席之后,望舒随手将手中的锦盒放于身前的案几上,端起案几上的马奶酒浅浅啜了一口,前生她也极爱喝这北漠国的马奶酒,想不到今生,还会再次踏足北漠,能再喝上这纯正的马奶酒。 主席上,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正说着话,大萨满巫师突然放下手中的骨珠,空洞的双眸诡异地望向望舒,只是他双眼已瞎,却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彻辰,那方位坐着的是什么人?” 大萨满定定看着那个方向,语气里隐含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从不见大萨满的心境有过起伏的海兰朵彻辰,心中难免有一丝讶然,顺着大萨满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回道,“大萨满,那是我在塔根拉草原上遇上到的客人,她们来自遥远的西楚国。” 西楚国? 大萨满沧桑的老脸上突然绽出一丝兴慰的笑意,他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因为太过激动还晃了一下,幸而在他起身之时,海兰朵彻辰也起了身,见他一晃立马牢牢扶住他的身子。 “大萨满,您这是怎么了?” 从不见大萨满这般激动,海兰朵彻辰忍不住问道。 而围着火神而坐欢哥载舞的牧民和勇士们,在看见大萨满起身后,也都停了下来,顿时,场中一片寂静。 “海兰朵彻辰,我闻到了火神的气息,火神带着我们的公主我们的大汗回来了!” 大萨满转过脸,历经沧桑的老脸上,是无尽的激动和兴奋。 他的话,让海兰朵彻辰心中震憾,大萨满说的是大汗而不是可汗! 统管科尔沁部落的是可汗,统管北漠这整自草原的才是大汗,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犹如科尔沁草原到北漠皇室的腾木达草原之间的距离。 大萨满他,难不成一时激动说错了? “大萨满,火神真的将我们的公主我们的可汗带回科沁尔草原了吗?” 压制着心中的激动,海兰朵彻辰小心冀冀地看着大萨满问道。 大萨满轻轻摇头,她心中不由一紧,却听大萨满道,“海兰朵彻辰,火神带回来的,不仅仅是我们科沁尔部落的公主可汗,更是这片广袤草原的大汗!” 大汗,竟真的是大汗,也就是说,科尔沁部落的公主,将来会成为这这片草原的大汗! 海兰朵彻辰的心里,震憾c惊喜而又讶然。 大萨满的话,从来都不曾出错,他说的每一件事,最终都会实现,一如当初她们的公主被叛徒抱离科尔沁草原,任部落的勇士如何防范,如何守护公主,最终,公主还是被叛徒带走了! 海兰朵彻辰愣愣地看着大萨满,而大萨满则转过身子,虽看不见,他却是直直的朝着望舒的方向行去。 海兰朵彻辰忙紧紧跟上,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大萨满说火神已经带着公主回来,可是那边只得西楚太女和她两个丫鬟是女子,而这三人的年龄怎么算,都和她们当年被叛徒抱走的公主对不上。 眼见着海兰朵彻辰扶着大萨满巫师朝自己走过来,早就随牧民们一同起身的望舒,则好奇地看着大萨满。 扶着大萨满行至望舒身前停下,海兰朵彻辰道,“大萨满,您——” 大萨满一挥手,海兰朵彻辰只好闭了嘴。 大萨满慈和地看着望舒,空洞的双眼虽没什么焦距,但望舒却觉得,这位大萨满就是在看着她。 忽尔,大萨满的弯下身子,双手摸向席面,海兰朵彻辰也随着弯下身子,在看到席面上的锦盒时顿时激动起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扶着大萨满起身,然后将那锦盒拿起仔细翻看,在看清锦盒四周都绘制着先祖留下来的花纹之后,海兰朵彻辰眼中,热泪盈眶。 半晌,她将锦盒放进大萨满的手中,语音颤颤地道,“大萨满,它回来了。” 大萨满接过锦盒,遍布皱纹的大手,一遍一遍摩挲着盒面的花纹,而嘴里,却在念着连海兰朵彻辰也听不懂的咒语。 随着大萨满的咒语,锦盒四周渐渐散发出像火焰一般的光芒,而随着这道光芒的现身,四周站立着的科尔沁部落的牧民和勇士们,皆跪倒在地伏首嗑头。 即便尊贵如海兰朵彻辰,也和牧民勇士们一样,跪伏于地,深深嗑首。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6 良久,大萨满终于停下,海兰朵彻辰这才起身,热泪满面的看着大萨满。 大萨满用北漠话问她,“海兰朵彻辰,这锦盒是谁带来的?” 海兰朵彻辰看着望舒,示意她自己回答。 经过刚刚那一幕,望舒也想知道这锦盒究竟和科尔沁部落有什么关联,坦然用北漠语回道,“大萨满,这锦盒是我娘亲给我的。” 大萨满听得这陌生的小姑娘的声音,就知是海兰朵彻辰所说的自西楚而来的客人,他抑制住内心澎湃的思绪,继续问道,“小姑娘,你的娘亲,她没有来吗?” 望舒轻轻摇头,“大萨满,我娘亲她,在我很早时就过世了。” 过世了?竟是过世了? 大萨满老脸上突然就有了悲伤,海兰朵彻辰紧紧盯着望舒,从大萨满脸上的表情来看,这西楚太女的娘亲,应该就是她们科尔沁部落的公主,可她昨天明明有告诉过她公主胳膊上的玉兰花胎印,若是她娘亲身上有这样的胎印,她昨天应该就会说啊? “你娘亲胳膊上,有玉兰花的胎印吗?” 心中有了疑问,且关系到公主,海兰朵彻辰不得不问。 望舒轻轻摇头回她,“我没看到过娘亲,服侍娘亲的人也都已不在人世,我不知道娘亲的胳膊上有没有这样的胎印。” 听了她的答案,海兰朵彻辰心里不由一软,她连看都没看到过她娘亲,不知道公主胳膊上的玉兰花胎印也是正常,也由此可知,公主只怕是在生下她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她看向大萨满道,“大萨满,这盒子是跟着公主一起消失的,如今盒子回来公主却不在,要如何证明她就是公主的女儿?” 大萨满道,“这盒子,由来只有先祖嫡系血脉的血才能将这盒子打开,若她的血能打开这盒子,就能证明她是公主的女儿。” 海兰朵彻辰听完,将头转向望舒,眼中满是恳求地看着她。 望舒也想确定娘亲究竟是不是科尔沁部落的公主,遂上前一步行至大萨满身前,将小手伸了出去,轻声道,“大萨满,您试吧。” 海兰朵彻辰将她的小手放进大萨满手中的盒子上方,然后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利刃往望舒手心轻轻一割,殷红的鲜血一滴滴落在锦盒上,沿着锦盒上的花纹融了进去。 鲜血融进去以后,锦盒里发出一声清然的‘咔嚓’声响。 大萨满的耳朵极为灵敏,听得这‘咔嚓’声响,他的脸上就有了欣慰,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望舒,轻轻道,“公主,这锦盒只能由您自己打开。” 望舒接过锦盒,轻轻一揭,锦盒顿时打开,但见那锦盒里,有着一封书信,而书信下面,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骨头打磨而成的一半狼头。 看着锦盒中的半个狼头,海兰朵彻辰伸出颤巍巍的手看着望舒,望舒拿起那一半狼头递给她,海兰朵彻辰伸手接过,又解下腰带撕开,拿出藏在腰带中的另一半狼头,然后两个狼头轻轻一合,‘咔嚓’一声,狼头由二合一,看上去栩栩如生。 将完整的狼头递给望舒,海兰朵彻辰再次跪倒于地,深深嗑首,“科尔沁部落海兰朵彻辰见过公主。” 她一跪下,大萨满也紧跟着跪下,“科尔沁部落大萨满见过公主。” 牧民和勇士们一见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双双跪下来,自也跟着跪下,“见过公主。” 望舒不由朝身侧的长孙逊看过去,长孙逊微微点头,望舒弯下身子,一手搀扶海兰朵彻辰,一手搀扶大萨满,将二人扶了起来后,她才轻声道,“海兰朵彻辰c大萨满,我如今的身份已是西楚太女,这——” “公主,您可以是西楚的太女,也可以是咱们的公主,我们科尔沁部落,世世代代只奉先祖嫡系为可汗,这广袤的草原,先本该属于公主您,您难道不想看到两国合二为一,天下生灵再不会因为战事而惨遭涂炭吗?” 大萨满打断她的话,甚是诚恳地道。 不得不说,大萨满的话说中了望舒的心坎上。 这些年以来,北漠铁骑三不五时骚扰边境,而每到一个城,就会大肆抢掠财物和女人,边境的平民百姓不胜其扰,不得不背井离乡。 且如今的北漠皇室一直对西楚虎视眈眈,两国迟早要开战,而一旦两国开战,苦的就是两国的平民百九一,既然如此,还不如她留在北漠,带领科尔沁部落一统这片广袤的草原,届时两国合二为一,自然也不会再有战事! “大萨满c海兰朵彻辰,我若留下来,必定要攻打北漠皇室,如此,你们也愿意尊我为你们的可汗吗?” 大萨满和海兰朵彻辰交换一个眼神,海兰朵彻辰道,“公主完全不必担心,额日敦巴日大汗昏庸无度听信女人谗言,只因乌珠穆沁部落和喀尔喀部落上贡太少,就利令智昏到派兵攻打乌珠穆沁部落和喀尔喀部落,如今这草原上,忠心于额日敦巴日大汗的部落,已寥寥无几。” 她还没有说的是,额日敦巴日大汗不但昏庸无度,膝下几个儿子为争大汗之位也是斗得厉害,因着这几个皇子各自为营圈夺地盘,草原上早已经是怨声一片,北漠皇室的地位早就岌岌可危,早年还算英勇明智的额日敦巴日大汗,到了晚年却因为偏听偏信于一个女人,对于北漠皇室岌岌可危的情势压根不曾察觉,反倒还雄心壮志的想要攻打西楚。 听了海兰朵彻辰的话,望舒安下心来,郑重看着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道,“既然如此,我会留下来,只是我对北漠了解甚少,还望两位能帮助我了解大局,再做决定。” “公主放心,我科尔沁部落的子民,世世代代都忠于先祖嫡系,公主若是愿意,如今就可以成为我科尔沁部落的可汗!” 海兰朵彻辰毫不犹豫的点头,科尔沁部落的子民们,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如今公主终于回到了乌木草原,科尔沁的子民们再也不用忍气吞声,再也不用唤那昏庸的额日敦巴日为大汗! 望舒斟酌过后点头,“好。” 见她答应下来,海兰朵彻辰又道,“公主,您看看这封格根塔娜公主给您的信,这信中可有给您取了咱们先祖的名?” 望舒这才拿起锦盒中的信,打开翻看。 她的母亲格根塔娜公主写得很是详细,当初那个叛徒却并不是叛徒,只不过是因爱生恨,她爱上了格根塔娜的父汗阿古拉可汗,但阿古拉可汗却并不喜欢她,她一气之下就带走了格根塔娜公主,可她又并没有残忍到去夺格根塔娜公主的性命,也不想让格根塔娜回到阿古拉的身边,所以在边境遇到西楚图的陆太傅夫妇二人之后,她感觉得出陆太傅夫妇二人是好人,就将格根塔娜公主托付给了陆太傅夫妇,陆太傅夫妇二人见格根塔娜生得玉雪可爱,就当亲骨肉一般养在膝下。 格根塔娜公主那时年幼不能记事,长大以后渐渐忘了她北漠的亲人,直至当年她病逝前几个月,那当初将她带出乌木草原的女人,才寻上门来,将当年的事告诉于她,她才知道,原来她并非陆太傅夫妇的亲生女儿。 信中最后写着:望舒我儿,若有一天你打开这个锦盒,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娘的身世,你若回了北漠,就用萨仁格日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和你的汉名一样,娘亲希望你,像天上的月神一般美丽快乐。 看完信后,望舒将信递给海兰朵彻辰道,“从今以后,在这里,我是萨仁格日乐。” 海兰朵彻辰接过信细细看完,转过身子看着众牧民和勇士,大声疾呼,“科尔沁的子民们,我们的公主回来了,从现在开始,公主就是我们科尔沁部落的萨仁格日乐可汗!” 说完她转身对着望舒跪下,深深嗑首,“参见萨仁格日乐可汗!” 她一跪下,大萨满也跪了下来,所有的牧民和勇士皆跪在地上,“参见萨仁格日乐可汗!” 望舒亲自将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扶了起来,然后用北漠语大声道,“科尔沁的子民们,我将带领你们去战斗,攻打皇室,推翻昏庸无度的额日敦巴日大汗,我将带领你们把我们的牛羊放牧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羊群将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数不清楚,我们的财富将像草原上的河流一样流淌不止,你们愿不愿意?” 众牧民和勇士们应声如雷,“我们誓死追随萨仁格日乐可汗!” 听着这如雷的声音,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皆流下激动的眼泪。 二人都不担心萨仁格日乐可汗小小年纪,有没有那个能耐,因为——科尔沁部落的勇士,有这个能耐拥护萨仁格日乐可汗走出乌木草原,踏上征伐北漠皇室的路程! 也因为,萨仁格日乐可汗小小年纪,就敢离开西楚踏足北漠,有着这样的胆量,哪怕她是女子哪怕她小小年纪,只要她有足够的胆量,科尔沁部落的人就会追随她! 更因为,大萨满半年前就在跳神礼仪式上,被腾格里神神灵附体之后,已经看到了科尔沁部落在一个女可汗的带领下走向辉煌的场景! 夜幕深重,而乌木草原却灯火辉煌,即便是凛冽的寒风,也不能驱散科尔沁子民沸腾的热血!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望舒坐在了主席上,海兰朵彻辰带着三个勇猛的首领走过来,指着左侧一脸胡须的中年男人道,“可汗,这位是苏日勒和克,他是奈曼部落的首领。” 苏日勒和克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望舒,这样一个小丫头,真能带领科尔沁部落走向辉煌吗? 大萨满的话从来不会出错,可始今赌上的,不止他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奈曼部落几千个子民的性命,一旦压错,先祖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萨仁格日乐可汗,额日敦巴日虽昏庸无度,可他麾下左手和右手两位万夫长,以雄勇善战著称,更对额日敦巴日忠心耿耿,当年先大汗于征伐忽喇部落途中染病而逝,几个皇子争夺皇位,便是这二人辅佐着额日敦巴日夺到大汗之位,若这二人不除,只怕——” “苏日勒和克首领,他二人再怎么雄勇善战,可我们西楚有一句古谚,叫做独木难成林,再雄勇善战的将领,若带领着一群贪生怕死的士兵,你觉得,还会可怕吗?” 望舒淡淡打断他的话,毫无畏惧的眸光直直看着他。 苏日勒和克一愣,却是不服地道,“他二人手下的士兵,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苏日勒和克首领,就算他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那又如何?难不成因为额日敦巴日有两员勇猛善战的大将,有不怕死的士兵,咱们就要退缩不成?” “说得好,萨仁格日乐可汗,我是苏尼牧部落的首领,我叫丹巴特尔,我愿率我苏尼牧部落的勇士追随您。” 中间稍显年轻的男人站了出来,略显热忱的双眸紧紧看着望舒,略显真诚地道。 望舒轻轻点头,“好,将来战胜了敌人,我们共同分配获得的财物。” 这是第一个主动追随她的部落首领,这片草原上的勇士,和西楚不同,要让他们忠心耿耿追随一个人,必需坦诚相待,以真心换真心。 “萨仁格日乐,我叫莫日根,是巴林部的首领,若想要我带着巴林众勇士追随你,条件很简单,你要打败我!” 最后一名一脸桀骜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灼灼的眸光里,透露出你若能打赢我,我就追随你的傲然。 海兰朵彻辰不由皱眉,这莫日根的条件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最刁难,他可是乌木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士,而萨仁格日乐可汗,如今不过才将将十岁多,想要打赢莫日根,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担心地朝望舒看了过去,望舒淡淡看着那一脸桀骜的莫日根,红唇轻启,“好。” 见她居然答应下来,不但莫日根有些惊讶,就是苏日勒和克,也忍不住朝望舒看过去。 这萨仁格日乐,也不知道是出于无知才会答应莫日根的挑战呢,还是她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畏? 而海兰朵彻辰,则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可汗已经应下了莫日根的挑战,她若阻拦,只会让草原上的勇士瞧不想可汗,所以,她不能劝阻! 大萨满的面容相当平静,甚至连一丝担忧都没有。 大萨满的镇定,多少让海兰朵彻辰心里有了些许的底气,看着望舒的眼光,也不再那么担忧。 “莫日根首领,请吧” 一口应下莫日根的挑畔之后,望舒挑眉看着一脸讶然的莫日根,起了身淡淡道。 她表现得太过从容不迫,莫日根不由皱眉,看着她很是认真地道,“你放心,我不会伤了你。” 在他看来,萨仁格日乐肯应下他的挑战,不过是因为当着科尔沁部落的勇士不好退缩罢了,而他一定会赢,他挑战她倒并不是出于恶意,只是在他看来,让他追随一个小姑娘太过荒谬了一些,所以这小姑娘的表现,又让他有些刮目相看,所以两相权衡之后,他便有了主意。 出面挑战萨仁格日乐,只要这小姑娘打不赢他,他就不用追随这小姑娘;万一这小姑娘当真能打赢他,他莫日根向来只服勇士,能打赢他的人,自然是勇士,追随勇士是一份荣光。 只是他心里潜意识中,还是觉得这小姑娘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哪里能打得过他,所以才会看着望舒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而望舒,抬着头,同样很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也放心,我更不会伤了你。” 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莫日根不以为然的咧唇一笑。 这小姑娘又哪里能伤得到他! “将我的马牵过来。” 草原上的勇士,打小在马背上长大,莫日根的马,自然也是万中选一的骏马。 望舒看向海兰朵彻辰,轻声道,“海兰朵彻辰,劳烦您将最好的马牵出来。” 海兰朵彻辰点头,转头吩咐下去,就有一勇士大步离开。 很快,那勇士牵着一匹浑身漆黑骏马行至望舒身前之后停下,骏马看了望舒一眼,忽然前蹄腾空,目露英光,鬃毛披散,仰天长啸,月光下仿佛就要腾飞而去,只看得众人啧啧称叹。 莫日根傲然地看着望舒,心道这么小姑娘,会不会骑马都很难说,这样一匹骏马给她,倒是有些浪费了! 然而下一秒,就见那小姑娘抓住马缰,一个翻身,已经上了马背,然后策马扬鞭往空旷的雪原上行去。 草原上的风很大,她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她转过头,银铃一般的声音传了过来,“莫日根首领,我一定会赢你。” 听了这话,莫日根哈哈大笑,手中缰绳一挥,紧紧跟了上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天,莫日根才发觉,那银铃般的笑声,在这一天深深烙印进他的骨血之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7 空旷的雪原上,两匹骏马飞速奔驰,而四周,牧民和勇士们纷纷眺望着这一幕。 看着前面飞奔的骏马以及马背上娇俏的身影,莫日根双眉不由上挑,这萨仁格日乐小小年纪,却有一身好马术,一个打小在西楚国长大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一身好马术? 不等他细深,前面的马匹突然止步猛然掉头,马背上娇俏的姑娘,已挥着马鞭向他破空抽了过来,他忙用力一扼缰绳,同时也甩出手中的马鞭紧紧缠上向他袭过来的马鞭,看着马鞭另一端的娇俏小姑娘,他用力一拽。 他原以为,他这用力一拽,即便不能将那小姑娘拽下马,至少也能将小姑娘手中的马鞭给拽得脱手而出,哪晓得,这一拽过后,那小姑娘竟纹丝不动,坐在马背上娇娇俏俏的看着他。 他不由一惊,他是乌木草原数一数二的勇士,力气自然也比寻常人要大,可这一拽,竟没能拽那小姑娘半分,简直——有些丢脸啊! 当下,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再用力一拽,谁料,在他用尽全力去拽之际,那小姑娘却嫣然一笑,松开手中马鞭,他卒不及防,整个身子顿时向后仰去,好在他反应也速来迅速,一个挺身已然坐正,只是,他刚坐正身子,就见那小姑娘已然由对面的马背上飞纵过来,迎面就是照着他的脸狠狠一拳打过来。 他忙侧身一闪,堪堪避过望舒这拳风凌厉的一拳,谁知他快,望舒却更快,她飞速出手抓住他手中的缰绳,尔后足尖在马背是一点,然后身子一弯,双腿凌厉地扫向他的腰,他忙将整个身子向后仰去,只是这往后一仰,手中的拉着缰绳的力道就难免重了,骏马吃痛,两个前蹄顿时腾空。 骏马的前半身高昂,他卒不及防向下滑落,整个身子倒挂在马背上,这一拉扯之下,拉着缰绳的力道更重,骏马吃痛,更是狂暴的乱跳乱蹦,想要将骑在它身上的人给摔下马背。 他纵然马术再好,这样倒挂着,马儿又狂暴乱跳,他也没法翻身上马,而马背上同样拉着缰绳的望舒,却盈盈一笑,竟是突然拉着缰绳身子往马的左侧一侧,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衣袖,尔后用力一提,他借力翻身上马,望舒也同样翻身上了马,二人合力一扼缰绳,狂暴的骏马就慢慢安静下来。 待马安静下来以后,望舒翻身下马,抬头看着他道,“还要打下去吗?” 莫日根复杂的眼光静静看着她,毅然摇头,“我输了。” 说完他也翻身下马,看着她继续道,“草原的人信守承诺,我既然输给了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可汗,莫日根此生追随可汗绝不背弃可汗。” 然后他看着四周的牧民和勇士们,大声道,“我莫日根在此立誓,巴林部落的勇士将追随萨仁格日乐,绝不背弃萨仁格日乐可汗!” 草原上,观看着这一幕的牧民和勇士们,听道他的誓言,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 梅兰朵彻辰的心,终于放下,紧紧看着身侧一脸震憾的苏日勒和克,她大声道,“苏日勒和克首领,我们的可汗,难道不值得你和奈曼部落的勇士们追随吗?” 苏日勒和克收回看着望舒的目光,郑重道,“我苏日勒和克亦在此发誓,我苏日勒和克和奈曼部落的子民们,将效忠于萨仁格日乐可汗,绝不背弃!”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竟能打败乌木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士,她完全配得上萨仁格日乐可汗这个身份,也完全值得他带着奈曼部落的子民们追随! 而随着他的声音,四周的欢呼声愈发如雷,惊震九宵。 看着那策马回奔过来的萨仁格日乐可汗,乌木草原的子民们,皆跪下身子,欢声高呼,“萨仁格日乐可汗!” 这一刻,乌木草原的子民们,自内心深处,才是真正尊望舒为他们的可汗! 打马归来的望舒翻身下马,盈盈的目光看着海兰朵彻辰道,“海兰朵彻辰,华容之的事,还劳烦彻辰安排人手去查找他的下落。” “可汗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海兰朵彻辰恭声应下,然后转头吩咐。 望舒看向长孙逊,他的身子骨不耐寒,这么重的风,他却不肯去毡账休息,真正让她又是担忧又是感动。 “阿逊,我们回毡账。” 缓缓走向长孙逊,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 长孙逊一愣,他的小姑娘,在外人面前,可从不曾这么主动过。 旋即,他手掌一翻,将望舒的手包进手心,带着她,往毡账行去。 而草原的子民们,看着这一幕,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觉得,他们的可汗,身边那位公子的身子骨,忒弱了一些,可这通身的气度,即便是他们,也能感觉得到非一般的尊贵。 进了毡账之后,凛冽的寒风被阻在毡账之外,望舒却还是不放心,转头吩咐,“白薇,去端炭盆进来。” 阿逊的手,冰凉入骨,若非因为她,以阿逊的功夫,又岂会变成现在这般! “绾绾,你不用担心我,我虽是受不得寒气,可这一点,并不惧。” 看清她眼中的担忧和自责,长孙逊握着的手又紧了一些,温润的眸光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前世,绾绾忧心于国事,对他却不像现在这般上心,今生,绾绾虽也在意国事,却同样也没落下在意他,这让他多少有些满足。 “阿逊,你回燕梁好不好?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一统这北漠草原,你身为燕梁国师,肯定不能长离朝堂。” 坐在他身侧,望舒抬眼,认真地看着他,轻轻道。 长孙逊眉头一皱,就要拒绝,望舒又道,“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启程回燕梁,再过几月,我能将北漠草原上一半部落收归我用之后,你再启程回燕梁,好不好?” 看清她眼中的坚定,长孙逊皱眉思量,半晌之后,才无奈的点头,“好。” “姑娘,海兰朵彻辰命人送火盆来了。” 毡账外,白薇的声音传了进来。 望舒点头,“让他们进来。” 厚重的毡帘掀起,几个勇士抬着一个很大的火盆迈了进来,那火盆之中的柴火,燃得正旺。 勇士们将火盆放好之后就退了出去,毡账中有了火盆,愈发的暖和。 望舒靠在长孙逊的怀中,沉沉入睡。 而长孙逊,则抱着怀中的小姑娘,满足地闭上双眼。 接下来的几天,海兰朵彻辰忙着派人去请努尔沁草原各部落的首领,怒尔沁草原各部落的首领,向来和乌木草原各部落首领守望相助,这也是北漠皇室不敢轻易攻打乌木草原的原因之一。 将近一月的时间,努尔沁草原各部落的首领们,得知消息之后纷纷到了乌木草原。 而这一个月里,望舒也对北漠现如今的局面有所了解,而这一个月,她在长孙逊和况星辰的帮助下,功力也大有增长,虽没恢复到前世,却也足以让她欣慰。 这一日,怒尔沁最后一个部落的首领也到了乌木草原,海兰朵彻辰和大萨满摆开隆重的宴席,设宴招待怒尔沁草原各部落的首领们。 十七个首领各自入席之后,一个个的目光,尽皆落在主席上的望舒身上。 这一个月以为,首领们或多或少都出手试探过望舒,经过试探之后,诸首领们才真正服了这位乌木草原的萨仁格日乐可汗。 这一日的宴席,乃是他们表忠心追随萨仁格日乐可汗,从此以后,他们将率领各自的勇士,辅佐萨仁格日乐可汗问鼎北漠大汗之位! 而这一日宴席过后,乌木草原的勇士就将在萨仁格日乐可汗的带领下启程,踏上征伐之路。 “萨仁格日乐可汗,我建议先攻打哲里木草原,哲里木草原离我们最近,若要走出乌木和努尔沁草原,就一定要先踏平哲里木草原。” 一番争议过后,怒尔沁格格里部落的首领哈日查盖站了起来,说出他的建议。 他的建议得到诸首领的赞同。 诸首领们都同意了,望舒自然不会反对,点头应允。 散席之后,诸首领们纷纷告退,回各自的部落纠集勇士准备出征。 待首领们离开之后,海兰朵彻辰上前,“可汗,派去打探华公子消息的人已经传了消息回来,据传华公子是被哲里木草原的人抓了,据说是大皇子命他们抓的,人也送去了大皇子那边。” 望舒点头,“继续查。” 海兰朵彻辰点头,吩咐下去。 翌日,乌木草原众部落的首领们,率着各自的勇士,追随着萨仁格日乐可汗启程,踏上征伐之程。 一路前行至怒尔沁草原,又和怒尔沁草原各部落的首领们汇集之后,浩浩荡荡的三万铁骑,朝着哲里木草原前行。 四月中旬,三万铁骑终于行至哲里木草原,而早得到消息的哲里木草原各部的人也纷纷集合起来,两军对垒在塔子湖两岸。 两边的队列都很整齐,且都是全副武装,勇士们手持长矛c弓箭和利刃,胯下战马剽悍强健。 两边的勇士们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一个个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的看着各自的主帅。 一身戎装的望舒站在最前面,看着三万铁骑大声道,“勇士们,拼杀冲锋的时候,你们要像雄鹰一样勇猛,做不做得到?” “做得到!” 三万大军齐声高呼,响彻云宵! 望舒再次高声道,“这一次的战斗,由我率乌木草原众勇士打前锋,而我将带领你们取得胜利,踏平哲里木草原,你们相信我吗?” “我们相信可汗!” 三万大军再次振臂高呼,那激涌的气势,让塔子湖对岸的哲里木草原的勇士们不甘示弱的同样振臂高呼起来。 望舒将手一扬,“出击!” 她策马扬鞭,向着塔子湖冲过去,身后各部落首领们,带着勇士们紧紧跟上。 哲里木草原上,主帅吉日木图目光阴狠地盯着前方大军,在得知乌木草原的科尔沁部落拥立一个小姑娘为可汗之时,他只是不以为然,可当这小姑娘不但成为乌木草原的可汗,连怒尔沁草原各部落首领也尊为可汗之后,他就觉得太过荒谬。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懂什么行军打仗? 想到这里,吉日木图的脸上,就有了一丝狂妄的笑意,在他看来,乌木草原和怒尔沁草原的这些大兵,竟然糊涂到尊一个小姑娘为可汗,说明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 眼见前方兵马向他们冲过来,他也将手中的长枪举起,高声大喊,“勇士们,对面的主帅,不过是个小姑娘,不要怕,冲上去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们的牛羊还有骏马,还有他们的女人,都是你们的!” “冲啊!” “杀啊!” 哲里木五万大军振臂高呼,滚滚铁骑迎向乌木草原和怒尔沁草原三万大军。 顿时,两军交战,杀气冲天! 奔行在前的望舒和长孙逊,冲入敌军之中,二人身后,况星辰c边墨砚还有文曲武曲贪狼破军以及顺伯,白薇白芍紧紧跟上,一行六人所到之处,有如猛虎扑入羊群,敌军血肉横飞,人头纷飞。 莫日根看着前方冲入敌军之中杀开一条血路的身影,看着敌军伏诛在萨仁格日乐可汗和她带来的随从的剑下,他心中的热血,在这一刻沸腾燃烧。 他们的可汗,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却这般勇猛,身为属下的他,与有荣焉! 挥着手中的大刀,率着一众勇士冲进敌群,不过片刻功夫,他身上的铠甲染满了鲜血,有敌军的,也有他自己的,当然,更多的都是敌军的! 哲里木草原的大军比他们多了二万,但望舒和长孙逊为首,况星辰和边墨砚随后,白薇白芍二人分守左右二侧,一行人势如破竹,锐不可挡,这一行人身上传出的杀气,直接震慑了一小半哲里木草原的士兵。 “阿逊,擒贼先擒王,你掩护我,我要拿下吉日木图的人头!” 挥着手中的长剑,望舒大声道。 长孙逊手腕一翻,将靠过来的几个敌军斩落,尔后大声道,“好。” 二人将速度稍稍放缓,待况星辰和边墨砚以及长孙逊身边四护卫加顺伯还有白薇白芍都围上来后,望舒朝着敌军主帅旗杆的方向杀过去,一行人则紧紧跟上。 一路厮杀,眼看离那吉日木图越来越近,望舒大声道,“掩护我。” 长逊和况星辰随着她的声音各拍出一掌,这一掌,将周遭百余名敌军全给拍退,望舒趁机纵马疾奔,在离吉日木图只得几人的距离之后,她翻身上马,足尖踩着敌军的脑袋飞扑向吉日木图,那吉日木图完全没有料到竟有人这般大胆,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剑光闪过。 割下吉日木图的脑袋之后,望舒又挥剑砍断敌军帅旗。 主将被敌军的主帅割了脑袋,帅旗也被砍断,剩下的一众哲里木兵士再也无心恋战,开始后退。 望舒将吉日木图的脑袋挂在手中敌军的帅旗上,用北漠语大声喊道,“吉日木图已死,若肯降者,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她用了功力,这一嗓子声音甚大,原本就无心恋战的敌军,听得她一声降者不杀,哪还有不放弃的,一个个扔下手中的武器看了过去。 哲里木草原的勇士们降了之后,望舒做到了降者不杀。 这一战,萨仁格日乐可汗率三万大军破北漠皇室哲里木草原五万大军,且她于千军万马之中亲自斩断吉日木图的脑袋,这一举动,不但震憾了乌木草原和怒尔沁草原各部落首领及勇士们的心,更连哲里木草原的勇士们也心生敬畏! 哲里木草原的勇士,因着这一份敬畏之心,自这一战之后,就忠心追随萨仁格日乐可汗,为日后的楚漠帝国的建立立下血汗功军。 这一役,望舒赢了,也使得,萨仁格日乐可汗之名,由此一役,威震北漠草原! 很多年以后,当这片草原的子民们,回想起这一次让萨仁格日乐可汗扬名北漠的战役,都会现出神往的表情。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8 转眼就已到了九月初旬,此时的北漠,已然一分为二。 由乌木草原至贡格尔草原,漠北一带和草原部落各首领,皆已归顺萨仁格日乐大汗;由白音哈达草原至呼伦尔草原,漠南一带暂且还属于北漠皇室。 萨仁格日乐大汗步步进逼,所到之处皆归顺了她,北漠拥护新大汗的呼声,愈来愈响亮。 而北漠皇室,在萨仁格日乐大汗的铁骑踏入白音哈达草原之后,还沉迷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不曾觉醒。 九月的阳光依然炽热,北漠皇室的重重宫闱,却并没因为炽热而沉寂,欢歌载舞声由九重宫阙中传出。 “大汗,左冀万夫长阿古拉求见。” 有侍卫进来禀报,脸上有着鲜红的掌印。 伏在乌兰图娅可敦怀里的额日敦巴日大汗眉头一皱,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有了一丝不郁,这阿古拉,真是愈发的烦人了,不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他却成天危言耸听,劝他招安那小丫头片子,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起兵反他,他若招安,岂不是昭告草原上的子民,他堂堂大汗,怕了那小丫头片子! “不见。” 满是不耐烦的一挥手,额日敦巴日大汗又搂着乌兰图娅的腰欣赏起歌舞来,那侍卫只好又带着脸上被左冀万夫长打出来的巴掌印退了出去。 “回万夫长,大汗说他不见。” 勾着头,侍卫苦着脸回禀。 这几个月来,左冀万夫长成天介的求见大汗,大汗被左冀万夫长烦不胜烦,干脆下令,以后凡是左冀万夫长进皇宫寻他,一律不用禀报,直接说不见,是故他刚刚就直接说大汗不肯见他,结果就是被左冀万夫长给扇了一巴掌。 阿古拉闻言皱眉,一张老脸满是愤怒和失望,推开侍卫,他大步向宫殿行去,守在门口的八个侍卫伸手拦住,阿古拉的双眼就从那八个侍卫脸上扫过去,被扫到的侍卫皆不由自主的垂头,满心眼里全是无奈。 “万夫长大人,大汗不想见您,我等若放了您进去,大汗一怒之下只会赐我们死罪啊!” 为首的侍卫队长苦着一张脸,自打乌木草原那小姑娘反了大汗之后,他们这些守宫门的侍卫,就苦不堪言,大臣们要见大汗,大汗又不愿见,夹在中间的他们是左右为难啊! 听了侍卫队长的话,阿古拉也不多说,只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将领们就朝侍卫们攻了过去,侍卫们被逼出手,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侍卫们被左冀万夫长带来的将领们缠住,阿古拉昂然迈进宫殿,原本正载歌载舞的少女们皆停了下来,阿古拉一挥手,少女们慌乱的奔出宫殿。 “阿古拉,本大汗不想见你!” 被扫了兴致的额日敦巴日大汗愤怒地瞪着阿古拉,心中的不满,愈发高涨。 一脸平静地跪伏于地,“大汗,白音哈达草原的万夫长已不战而降,萨仁格日乐的十五万大军已然直逼呼伦尔草原,还望大汗早做决定。” 白音哈达草原的万夫长竟然敢不战而降? 额日敦巴日大汗顿时大怒,“本大汗养的这些废物,竟然敢背叛本大汗!” 心中生起一丝失望,到了这时,大汗愤怒的只是这个,身为草原大汗,完全不去反省为什么萨仁格日乐能以破竹之势一路攻破各草原直逼皇城,不去想想,萨仁格日乐起兵之时只得三万大军,短短五个月,她手下已由三万大军变成十五万铁骑是何原因? 或许右冀万夫长的话是对的,他这次进宫,完全就是白费功夫! “阿古拉,本大汗命你亲自率七万铁骑去迎敌,只许赢不许败!” 盛怒过后,额日敦巴日大汗黑着脸下令。 阿古拉嗑头领命,只心中却是一片寒凉。 让他率七万铁骑迎战萨仁格日乐十五万大军,还只许赢不许败,若是败了,他这条老命,想必也就活阿古拉到头了! “大汗,这左冀万夫长,竟然敢擅闯大汗您的宫殿,显然是没把大汗您放在眼中,您怎的都不重重惩罚他?” 阿古拉离开之后,乌兰图娅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额日敦巴日大汗。 额日敦巴日大汗捏了捏她的小脸,老脸上却是一片浓郁的阴沉,“若非看在本大汗如今还用得着他的份上,本大汗又岂会容他如此放肆!” 乌兰图娅若有所思,却又端起席上的美酒递过去道,“大汗,这美酒端的是好喝,大汗您还要喝吗?” 额日敦巴日大汗却没了喝酒的心思,阿古拉带来的坏消息,让他心中憋了一股怒火,而这怒火,自然要寻个方法发泄的。 他大手一伸,将乌兰图娅抱进怀中,起了身大步迈向宫殿后的床榻,将乌兰图娅往那床榻上一抛,然后他整个身子就压了过去 须臾功夫,娇喘不息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侍卫,听着这蛊惑人心的声音,一个个不由啐了一口。 也不知那乌兰图娅给大汗吃了什么药,竟让大汗偏宠偏信于她,连朝事也不管,成天只顾着和她厮混! 阿古拉刚迈出皇宫,就见右冀万夫长守在宫门口看着他。 他苦笑迎了过去,“你说对了,此次进宫,果然如你所言,大汗命我率七万铁骑迎敌。” 右冀万夫长闻言不由摇头,“你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七万铁骑迎战十五万大军,如此悬殊的差别,后果可想而知! 阿古拉默然不语,他何尝不知凶多吉少,可这是大汗之命,身为属臣,他不得不从。 “阿古拉,你可有想过,咱们的大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英勇明智的大汗了!” 行至一无人的大道,右冀万夫长突然道。 阿古拉苦笑点头,“大汗如今只听信于乌兰图娅那个女人,我等说什么,大汗都听不进去。” “既然如此,我等又为何不弃暗投明?萨仁格日乐大汗虽是女子,可你看她这一路打过来,各部落的首领纷纷归顺于她,而她也做到了降者不杀,这和当年海兰珠先祖所行,倒无差别。” 右冀万夫长笑咪咪地看着阿古拉,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疯了不成?大汗虽不是当年的明智的大汗,可这些年以来,大汗对你我二人这般信任,你怎能背叛大汗?” 阿古拉恼怒地瞪着右冀万夫长,若非眼前这人是和他并肩作战几十年的老朋友,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右冀万夫长定定地看着他,“阿古拉,你应当知道,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若非大汗昏庸无度,若非几个皇子糊涂无能,我又岂会背叛大汗?你当我劝你是为了什么?你即便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你那七万将士考虑,你若不降,这七万将士就只能和你共赴黄泉,为了这样的大汗,值得吗?” 阿古拉不由一愣,沉默不语地垂头。 自从大汗宠信乌兰图娅之后,已有多个忠心耿耿的大臣死在大汗手中,而他和右冀万夫长之所以没落得跟那几个大臣同样的下场,只不过是因为他和右冀万夫长从不插手朝事,只管带兵。 “阿古拉,你即便不降,这北漠的天下也早晚是萨仁格日乐的,我收到消息,这萨仁格日乐不但是科尔沁部落早年丢失的公主生的女儿,更是如今西楚国的太女,哲里木草原一役,陪在她身边的男人,是燕梁那位权倾朝野的国师,你好好思量思量,是将你那七万铁骑生生送命呢,还是干脆降了萨仁格日乐,为我北漠拥护一个新大汗!” 右冀万夫长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右冀万夫长远离的身影,阿古拉心中矛盾不已,良久,他也提脚,大步离开。 夜幕慢慢降临,乌兰图娅用力推开紧紧搂着她的额日敦巴日大汗,嫌弃地看了一眼满身肥肉的额日敦巴日大汗之后,她赤着脚下了榻,又踹了额日敦巴日几脚之后,确定额日敦巴日大汗中了她的迷迭香不会醒转,这才提着裙角往宫殿后面行去。 行至一处宫殿前她停了脚,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无人跟随之后才推开宫门迈了进去。 房里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她进来,那人就压低了声音道,“怎么这么久?” 乌兰图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里毕竟是皇宫,老不死的又一直缠着我,好不容易将他哄服贴了,你还要我怎么快?” 那人眉头一皱,却没再说话,只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双手急不可耐的往她身上摸过去,乌兰图娅也没反抗,反倒也开始往他身上摸过去,不过一会,那人就将她打横抱起,往房中的桌上一放,尔后就解了她的衣裳 良久,男人终于停止了动作,而乌兰图娅则慵懒地拿丝帕拭去身上的汗水,媚眼如丝地看着那男人道,“主子可有说过,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里?” 男人喘了口粗气,又捏了她一把才道,“主子的全盘计划全让那萨仁格日乐给打乱了,那萨仁格日乐的身份,你查出来没有?” 乌兰图娅宛如水蛇一般的腰身扭动了几下,“那小丫头片子,据说是乌木草原科尔沁部落早年丢失的公主在外所生的女儿,倒有些本事,竟能让这草原上的勇士追随着她,打下了这北漠大半江山。”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若不是发生那样的大事,主子又何至于功亏一篑,罢了,主子如今暂且也顾不上这边,这边你尽快收尾,然后离开。” 男人边说边穿衣服,乌兰图娅也将衣裳穿好,然后抛了个媚眼过去,“若这样离开,岂不是便宜了那小丫头?” “这是主子的决定,你只需听从主子的吩咐就好,不该说的,不用多说。”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到底还是有着几分情意,又小心叮嘱道,“主子的脾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若是稍有差错,等着你的是什么惩罚,你难道不清楚?你还是尽快完结这边的事,早点离开,不然等那萨仁格日乐攻下皇城,你再想离开,就没那么简单了。” 难得见他这般劝她,乌兰图娅的眼就有些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苦涩地道,“你若真为我好,当初又为什么要让我来服侍这老不死的混账东西?” 人人都道她是祸国妖后,都说额日敦巴日大汗偏信偏宠于她,可谁又知道,这老不死的混账有多可恶有多恶心! 若不是她有一身好功夫,指不定早就被这老不死的混账给折腾去了! 男人的眼神一暗,叹了口气道,“当初主子看出我二人私情,主子原想将你送给魏王,是我苦求主子,他这才改了主意,你若还不知足,等主子发现,你我二人只怕都难逃一死。” 听了他的话,乌兰图娅就有些心灰意冷。 再怎么做,她始终只是一颗随时可以被弃的棋子,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 “大皇子那边,可还要去管?” 她恹恹地问,左右她和他这一生都不可能自由,像现在这般偶尔能在一起,也算一种安慰。 男人摇头,“主子说了,不用再管大皇子了,你将所有的证据销毁之后,就寻个时机离开这里。” “那你呢?你可是现在就要离开了?” 乌兰图娅有些不舍地看着他,轻轻问道。 男人点头,又道,“你小心一些。” 乌兰图娅只痴痴地看着他,男人则转了身,推开宫门,左右张望确定无人之后,这才匆忙离开。 他离开之后,乌兰图娅也匆忙离开,这宫殿又恢复一片死寂,宛如这里,从不曾有人来过一般。 十二月中旬,萨仁格日乐大汗率领的大军已破辉腾锡勒草原c白云鄂博草原c白音锡勒草原,直逼离北漠皇室最近的贡宝拉格草原。 这一晚,下了整整一晚的雪,刮了一夜的北风,到了白天,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大军并没有因为大雪而停止前行,雪停之后,各将领们让士兵原地休整,吃过热腾腾的羊肉,又让士兵们喝了最烈的酒后,大军再次前行,长长的队伍宛若一条黑色的龙,在雪原上蜿蜒游动。 十二月中旬,大军终于到了贡宝拉格草原,驻守在这里的,是北漠皇室的左冀万夫长阿古拉。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的望舒,阿古拉却派了一位使者前来,要求和她会面,她并没有犹豫,让那使者回去禀报阿古拉,要会面可以,必须得只身前来她的军营。 使者回去转告阿古拉之后,阿古拉欣然只身前往。 望舒静静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男人刚毅的眼神,也正打量着她。 “万夫长敢只身前来,我很佩服,不知万夫长前来所为何事?” 看得出,眼前的男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这让她心中更是好奇,他为何会派人送了信给她要求会面。 阿古拉苦涩一笑,“我此次前来,是想问萨仁格日乐大汗,若我率左冀七万铁骑归顺您,你将如何对待我和我这七万铁骑?” 望舒不由讶然,若这阿古拉是真心归顺,于她而言自然是一桩好事。 更何况这阿古拉骁勇善战,若能不伤分毫收为已用,对整个北漠而言,亦是好事。 “请问万夫长,是为什么要主动归顺?” 看着阿古拉,她神色郑重地问。 阿古拉迎上她郑重的眼神,坦然道,“额日敦巴日大汗如今已听不进任何劝告,我即便抵死顽抗,这北漠也终归会是你萨仁格日乐大汗的天下,与其让这七万勇士白白战死,倒不如归顺于你。” 他说的直白,眼睛却也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心中斟酌一番过后,她道,“万夫长若真心归顺于我,七万铁骑自然还由万夫长你继续统领,但只一点请万夫长记住,你若归顺于我之后再行背叛,那么,不但万夫长你和你全族人的性命我要取之,你麾下七万勇士的命,我同样要取之。” 听得她这直白的答案,阿古拉心中一松,“萨仁格日乐大汗请放心,我阿古拉一旦归顺于您,绝不会让您后悔!” 望舒轻轻点头,“我信万夫长。” 阿古拉起身告退,回去之后并没食言,带着七万铁骑归顺,二十三万大军如今已变成三十万大军,朝向北漠皇室前行。 左冀万夫长带着七万铁骑归顺萨仁格日乐大汗的事如风一般在草原上传播开来,还没等大军行至北漠皇室,右冀万夫长亦带着五万铁骑归顺。 二月中旬,大军抵达呼伦尔草原。 三月中旬,大军终于到了北漠皇庭,而此时的北漠皇庭,早已没有抵抗之力。 额日敦巴日大汗病得奄奄一息,躺在榻上只有呼气没有进气。几个皇子原本的算撇下父汗远走高飞,奈何还没行出北漠皇庭就迎上了大军,自然被大军抓回了皇庭。 这一年,北漠改朝换代,拥立萨仁格日乐为新的大汗,为日后的楚漠帝国奠定了牢实的基础!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09 西楚文德一年,西楚太女殿下以北漠科尔沁部落萨仁格日乐公主的身份起兵,带着北漠乌木和怒尔沁草原三万大军挥军直指北漠皇室,塔子湖一战,于几万大军之中亲自挥剑斩落北漠哲里木草原吉日木图首领的头,从此声名大振。 西楚文德三年,萨仁格日乐公主攻下北漠皇室,在北漠各部落首领的拥护下成为北漠新的大汗,同年,萨仁格日乐大汗建国号为楚漠。 楚漠一年,萨仁格日乐大汗废除楚漠草原部落制和氏族制,并设千户制。 萨仁格日乐大汗将整个楚漠草原编为一百零八个千户,任命随她一起出征的一百零八个开国功臣为千户长,这一百零八个千户长统领下辖一百零八个千户,由其子孙世袭。 千户长之下,又设十户c百户c千户官,委派各千户长手下的各将领为十户官c百户官以及千户官。 同年,萨仁格日乐大汗封巴林部落的首领莫日根c苏尼牧部落的首领丹巴特尔c怒尔沁格格里部落的首领哈日查为万户长,各自统辖十万铁骑,护佑楚漠帝国三方草原,这三十万铁骑,起着镇守北漠边陲的作用。 楚漠二年,楚漠帝国朝堂稳定之后,萨仁格日乐大汗命海兰朵彻辰及况星辰共同监国,她则带着西楚战北王世子边墨砚启程回西楚,在海兰朵彻辰的坚持下,万户长莫日根率五万铁骑护送萨仁格日乐大汗回西楚。 西楚文德四年八月,太女殿下及楚漠五万铁骑抵达西楚和楚漠边陲的战北王府。 距离上一次来战北王府已隔将近四年,战北王倒没什么变化,精神焕发的站在门口。 战北王妃和边墨秋,母子二人神采飞扬的站在战北王左右二侧,也看不出一丝异样。 “太女殿下,臣妇已经为您备好宴席,您看现在可要命人上席?” 南宫月神色恭敬地看着望舒,探询地问。 望舒点头,一行人大步入席,边墨砚的眸光,却落在战北王身后的随从身上,略微皱眉。 四年不见,父王竟连随从都换了,却是为何? 自踏进战北王府之后,他就发现,战北王府原先的下人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皆是生面孔,他由此可以肯定,在他不在王府的这四年时间,定然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将府中原来的下人先换掉。 王府的丫鬟们端着一道道美酒佳肴摆上席面,不得不说,这接风宴,南宫月准备得很是完美。 用完宴,命丫鬟撤去宴席之后,南宫月探询地问,“太女殿下,臣妇已命人将庭院打扫干净,您可要歇息?” 望舒点头,“如此甚好,有劳王妃。” 南宫月忙摇头,“这是臣妇份内之事,当不得太女殿下有劳二字。” 还是从前那个庭院,南宫月命庭院中的丫鬟婆子们退下,然后看着望舒道,“太女殿下,您若有什么吩咐,只需派人去门口使了唤臣妇过来即可。” 望舒点头,“王妃且去忙吧。” 南宫月带着丫鬟婆子离开,望舒看着莫日根淡淡问道,“可有将这战北王府守严实了?” 莫日根点头,“大汗放心,臣已命人将整个王府围了起来。” 另一边,王府主院,边墨砚才刚踏进去,就有丫鬟迈了过来道,“世子,王爷已然歇息,您——” “让开。” 边墨砚冷冷看着那丫鬟,斥道。 那丫鬟不敢再说什么,侧着身子退开。 边墨砚大步迈进厢房,看着躺在床上显然已入梦乡的战北王,半晌过后,他看着屋中的下人道,“都退下。” 下人们互望一眼,却并未退下,只垂着头道,“世子,没有王爷吩咐,奴才们不敢退下。” 边墨砚闻言面色更冷,当初他随太女前往北漠,并没有带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暗卫,命这四人守在王府,按说他回王府之后,这四人应该过来见他,可眼下,这四人也不见踪影,这四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再说一遍,给本世子退下。” 不知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边墨砚没有那么多耐心和几个奴才周旋,阴暗的眸光朝着屋中下人身上缓缓扫过。 被他看得身子发麻的下人们正为难之际,就见王妃迈了进来,下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南宫月盈盈上前,看着边墨砚道,“世子,王爷已然歇息,世子有什么话,不如等王爷醒了再说?”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王,边墨砚这才转头看着南宫月,嗤笑一声道,“南宫氏,不要以为你们母子二人掌控了父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本世子如今回来了,你母子二人若肯老老实实,本世子还能饶你母子二人一命,若不然,休怪本世子不念父王之情了。” “世子这话却是从何说起?王爷他不过是睡了,世子若是不相信,大可以等王爷醒来亲自问王爷。” 南宫月讶然地看着边墨砚,不无委屈地道。 边墨砚冷哼一声,沉沉盯了她一眼,甩袖离开。 待他离开之后,南宫月手一挥,屋中下人全退了出去,南宫月看着床榻上的战北王道,“人都走了,不用装了。” 躺在床上的战北王翻身起来,皱眉道,“这太女殿下可有说什么时候离开?” 南宫月摇头,“倒不曾说起,不过当真要秋儿那样做吗?” 战北王晦暗不明的目光看着她,“怎么?事到如今你又怕了?” 南宫月白了他一眼,蹙眉道,“我哪里是怕了,只是这太女殿下竟能打下北漠成为北漠的大汗,身边又有五万北漠铁骑,万一——” “没有万一,咱们的计划安排得如此周密,你担心什么?太女殿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姑娘,咱们秋儿风姿卓绝,太女殿下不会不满意的。” 战北王打断她的话,踌躇满志地看着她轻声劝慰。 南宫月心中细细寻思过后,也觉得计划慎密不会出岔子,这才安心点头。 边墨砚出了北战王府之后,翻身上马朝安定军的营地行去。 进了安定军的营地之后,几个将领就高兴地围了过来,看着几个老将领熟悉的面孔,边墨砚这才放了心,一番寒暄过后,他才问道,“各位将军,我不在的这四年,战北王府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几个老将领纷纷摇头,为首的李将军道,“世子,王府倒没出过什么事情,倒是王妃的娘家南宫家族的人由上京迁到了咱们这西北,就在朗阳街那边住着,还有,世子您随太女殿下前往北漠之后的第二年,王爷没收到您的消息,就寻了咱们商议,说让三公子进军历练,还说绝对不会让三公子威胁到世子您的地位,咱们也就应下了,不管世子您放心,这两年咱们可都盯着三公子,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听了李将军的话,边墨砚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个老将领见他这般,就不由问道,“世子,难不成王府出了什么大事?” “我暂且不知,但府中的下人全都换了,且我身边四个暗卫也不见踪影。” 边墨砚摇头,心中却忖着是时候去朗阳街打探打探了,最好战北王府的事,和南宫家的人无关,不然,他不会放过整个南宫家族的人。 暮色已经模糊起来了,堆满着晚霞的天空,也渐渐平淡,没了色彩了。几颗像会眨眼的明星,挂在深蓝色的幕布上,和一轮亮晶晶的月,在茫无涯际的天空中,徘徊着,似很孤零,又似很自在。 倚窗而立的望舒,思绪飘得很远。 两年半了,阿逊如今怎样呢? 这两年多来,她只收到关于燕梁零星一些消息,大体上就是燕梁和北漠一样,也已改朝换代,新任君王是燕梁国师,也就是阿逊。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阿逊的消息传来。 “姑娘,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白芍走上前来,轻轻道。 望舒点头,行至床畔躺下,渐渐沉入梦乡。 密道中,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悄然前行,密道两边的墙壁上,挂着桐油灯,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映得隐隐约约。 行至密道的终点之后,两人停下,为首的人轻轻拧向终点的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两人的头顶,现出一个可以容人出去的洞口。 为首的人由怀中掏出一根香,凑近桐油灯将香点燃,然后将手中的香顺着那洞口往上一抛,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为首的人轻声道,“公子,药效应该起了,您可以上去了。” 后面的公子压低了声音道,“你蹲下。” 前面的人就蹲下身子,后面的人踩着他的肩膀顺着那洞口往上爬,那被踩着的人扶着他的脚,慢慢起身,那公子就顺着爬了上去,他并没急着起身,反倒匍匐身子往前爬了几步,这才起了身。 只是他刚起身,就听清冷的声音响起,“白芍,掌灯。” 他顿时大惊,提脚就想跑,只觉脖颈一凉,一股刺痛传入心肺,他吓得立时止步,只听得脚步声响后,眼前豁然一亮。 “白芍,将这贼子绑了,乱棍打死。” 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这人吓得立时大叫,“太女殿下饶命啊,我不是贼子,我是战北王三子边墨秋。” “胡说,既是王府三公子,为何半夜三更由密道爬出来?” 白芍一边训斥,一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我没胡说,我真是边墨秋,太女殿下,我心仪太——” 没等他将话说完,白薇已然拿出一团抹布堵了他的嘴,然后看着自家主子道,“姑娘,这人如何处置?” “乱棍打死。” 望舒淡声吩咐,看都没看被吓得浑身直抖的边墨秋,又转头吩咐,“去将战北王夫妇请过来。” 她这厢房的密道,想也不用想,是南宫月母子二人命人早就挖好的,边墨秋半夜三更的由密道进入她这厢房,想做什么,她不用猜都能知道,既然这母子二人敢打她的主意,她索性借着这机会,替边墨砚清理门户。 白芍领命退了出去,白薇反手将边墨秋打晕,然后扛着人出了厢房往院中一扔,冲莫日根道,“大汗吩咐了,乱棍乱死。” 莫日根嘿嘿一笑,大手一挥,几个楚漠的将士就一涌而上,提脚重重踹向被扔到地上的边墨秋。 就这么一个小白脸,竟然也敢算计起他们的大汗,简直就是活腻了找死! 战北王府主院,战北王夫妇才刚入睡,丫鬟大声禀报,“王爷王妃,太女殿下命人来请王爷和王妃。” 二人忙相视一笑,下了床穿好衣裳后推门而出,看着眼前齐整整一排草原汉子,二人的心头,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爷王妃,请吧,咱们大汗还等着两位呢。” 为首的将领傲然地看着战北王夫妇,敢算计他们大汗,就要有勇气承担这后果! 战北王和南宫月交换一个眼神,看着这一排勇猛的将士,心头那一丝不安,愈发强烈。 进了庭院之后,二人这才发现这整个庭院被火把映得通透,而太女殿下,正负着双手站在庭院中。 “微臣(臣妇)参见太女殿下。” 二人双双弯腰行礼,这一弯腰,二人这才发现,地上躺着的边墨秋,虽此时边墨秋已被铁骑们踹得面目浮肿认不出来,可他身上那套衣裳,南宫月却是认得的。 一见自个儿子这般模样,南宫月再也顾不得,慌的忙爬了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抱起边墨秋的头,仔细看过之后她放声大哭,“秋儿啊,——” “放肆!” 莫日根一声大吼,南宫月吓得身子一抖,就止了声,双目满是悲痛地瞪着太女殿下。 “太女殿下,请问您为何要将我儿打成这般?” 望舒清冷的双眸看着南宫月,冷冷道,“这贼子乃从厢房密道爬出,本宫没尚且没追究王爷和王妃,为何本宫房中会有密道,王妃倒先质问起本宫来,来人,将战北王和王妃绑起来。” 一声令下,院中铁骑上前,将战北王和战北王妃双双捆绑起来。 “莫日根,你仔细审问这二人,务必让这二人交待清楚。” 望舒看着莫日根淡声吩咐,莫日根恭敬应下,大手一挥,就有士兵拿着马鞭走了出来,那士兵手腕一翻,马鞭夹着一股凌厉的力道狠狠抽在战北王夫妇身上,二人齐齐发出凄厉的叫声。 不过抽了三鞭,南宫月就已然熬不住,凄厉地惨叫求饶,“我招,我招,太女殿下我招。” 望舒摆手,士兵放下手中的马鞭,南宫月忍着痛道,“臣妇一时鬼迷心窃,想要让太女殿下纳秋儿为夫,这才想出这样的法子,还请太女殿下饶命,臣妇再也不敢了,此事和王爷是无关的,王爷他并不知道!” 早知道这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这般轻易就让太女殿下看穿,她说什么都不会这么做,白白送了秋儿的命不说,如今她自己只怕也难逃一死! “南宫月,你只有这些告诉本宫吗?” 望舒冷冷看着南宫月,从踏进这战北王府,她就觉得这整个战北王府有些古怪,可究竟是什么,她却也不知。 只是到了这时,这南宫月还将此事全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将战北王给撇清了,这可真是怪异得很! 南宫月心中一紧,却是忙不迭的点头,“太女殿下,臣妇再也不敢,还请太女殿下饶命啊。” “莫日根,继续打。” 望舒收回目光,淡声吩咐。 由南宫月刚刚闪烁的表情,她就知道,这南宫月定然还隐瞒了什么不肯招,既然她不老实,那就只有将她打老实。 士兵得了命,手中的马鞭再次扬起,这一次,只抽了两鞭,南宫月就再也熬不住,又大叫起来,“太女殿下,饶了臣妇吧,臣妇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凄厉的惨叫,望舒并无动容,士兵再次举起手中的马鞭抽了过去,就在这里,战北王却突然提脚狠狠踹向南宫月,同时大声斥道,“你这贱人,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本王岂能饶你!” 这一脚踹在她心窝上,只将她踹得两眼失神口吐鲜血。 踹完人后,战北王又跪在地上道,“太女殿下,她行下如此之事,本王都被她蒙在鼓里,本王治家不严,愿受责罚。” 望舒皱起了眉头,朝白薇看了一眼,白薇上前将手放在南宫月鼻前一探,然后起身禀报,“太女殿下,王妃已经没气了。” 战北王这一脚,竟直接将南宫月给踢得没气了? 望舒心中一凛,看着战北王的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 战北王此举,在她看来,有很严重的杀人灭口之嫌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0 翌日,由安定军营地回到王府,边墨砚才发现,府中气氛有些古怪。 在见过太女殿下之后,边墨砚才知道,他那表面端庄大度实则阴狠毒辣的继母南宫月死了,还是被他父王一脚给踢死的,而他那同父异母的三弟边墨秋,则是被太女殿下命人乱棍打死的。 对于这母子二人的死,边墨砚并没有什么感伤,反倒松了口气。 就算太女殿下不出手,他早晚也得对出这母子二人出手,如今这般,倒省了他一番功夫。 “谢谢殿下。” 听完之后,边墨砚很是诚恳地对着望舒道谢。 望舒轻轻摇头,皱眉道,“世子,本宫觉得你那父王,很是可疑,他一脚将南宫氏踢死,怕是为了隐瞒什么。” 想到自个父王昨日的表现,边墨砚也点头道,“我也觉得我那父王很是奇怪,昨晚我去见他,他明明没有睡着,却装着睡了,后来我去了安定军军营,军营并没什么异常,不过李将军告诉我一件事,说是南宫家族由上京迁到了这里,住在朗阳街,殿下,咱们要不要去南宫府探一探?” “甚好。” 望舒点头赞同,吩咐白薇去备马。 自从去了北漠,她泰半时间都是在马背上,如今也习惯了骑马快行,倒比马车要爽意得多。 一行人刚行至王府外院,就见王府管家带着一行人迈了进来,那走在管家后面的人,望舒却是知道的,正是辞了爵位的宣平侯南宫杨。 南宫杨身侧,是一位身着壳青镶领淡青底子粉蓝撒花束腰对襟比甲,下系同色缎面交领长袄的中年美妇,而美妇身后,是一位身着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下着朱砂绣花马面裙的貌美如花的姑娘。 “草民(民妇)(民女)参见太女殿下。” 见了望舒一行人后,南宫杨和他身侧的美妇以及美妇身后的姑娘,齐齐上前跪下行礼。 望舒审视的眸光由三人身上扫过,淡淡道,“起来吧。” 这时得了消息的战北王也匆忙走了过来,看着望舒道,“太女殿下,南宫氏和秋儿皆已去,微臣这才请了南宫家的人过来准备丧事,还请太女殿下恕罪。” 望舒皱眉道,“南宫氏母子二人意图谋害本宫,本宫是念在边世子追随本宫前往北漠立下大功的份上才不予追究王府之罪,这母子二的尸身,让南宫家领回去即可,丧事不必在王府举行。” 南宫杨垂着头,掩在袖里的手却握成拳头,他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不敢在太女面前表露出一丝的不满。 战北王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太女殿下冷凝的表情,他不敢为死去的南宫母子二人求情,只好将眸光放在边墨砚身上。 人都已经死了,若还不能葬入战北王府的祖坟,这将来岂不是连烧香火的人都没? 对于自个父王投过来的眼神,边墨砚选择了无视。 从小到大,南宫月可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谋他的命,而他那三弟,亦不遑多让的紧随其母加害于他,他没那么大度,人死仇恨就可以一笔勾销。 “怎么,王爷对本宫的话有所不满?” 见战北王不动,只拿眼看着边墨砚,望舒就冷冷地看着战北王。 被她清冷的双眸一看,战北王心中就是一惊,忙摇头道,“微臣岂敢对太女殿下不满,只是南宫家前来,还有一事需得太女殿下做主。” “说吧。” 望舒没应承也没回绝,看着他淡淡道。 战北王看了一眼边墨砚才道,“砚儿随太女殿下前往北漠时日已久,微臣于两年前为砚儿订了一桩亲事,便是南宫家的嫡出姑娘,砚儿如今已年满二十,早该娶亲了,微臣想为砚儿能否借孝娶妻,还请太女殿下同意。” 边墨砚愕然地看着自个父王,他竟然为自己定下南宫家的姑娘? “父王,这桩亲事,我不会同意的。” 愕然过后,边墨砚正眼看着战北王,坚定地回绝。 战北王沉了脸,斥道,“胡闹,儿女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自个做主!且你表妹毫无怨言的等了你整整两年多,如今你建功立业回家,岂能做出这等子忘恩负义之事!” 那边厢,南宫家的姑娘已捂着帕子轻声抽噎,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边墨砚眉头一皱,脸也沉了下来,冷然看着战北王道,“父王显然忘了,我的表妹只有阮家一个,表妹为了救母妃才死,至于这什么南宫家的表妹,父王若是自个想娶这南宫家的姑娘为王妃,儿子不会反对。” 那南宫家的姑娘听得他这么一说,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世子这般羞辱于我,我还有何颜面苟且偷生,我不活了” 说着这南宫家的姑娘就拨下头中的钗子要往自个脖颈上刺去,她身边的美妇迅速地抱着她的手,哭道,“柳儿,你若是这样去了,娘怎么办?” “母亲,女儿受了这般羞辱,您就放手,让女儿以死明志吧。” 南宫柳抱着美妇痛哭,美妇哪肯放手,抱得更紧地道,“柳儿啊,有太女殿下在,太女殿下会为你做主的。” 南宫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女殿下,还请太女殿下为草民一家做主啊。” 果然她昨晚还是仁慈了一些,竟让这些人再一次算计起她来! 望舒眉眼一沉,看也不看跪在她脚下的南宫杨,只冷冷盯着战北王道,“战北王,边世子乃国之栋梁,更是堂堂王府世子,他的亲事,只能由本宫的父皇做主,王爷你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本宫看你这王位,不如让贤于世子。” 战北王不由一愣,这和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堂堂战北王,连自个儿子的亲事都做不了主? 跪在地上的南宫杨,嘴角扯出一抹狠戾,权势,又是权势压人,若非他逼不得已辞了爵,又何至于受这屈辱! 而那美妇和南宫柳,听了太女殿下的话之后,那哭声顿时小了很多,若真是这样,这桩亲事岂不是也没指望了? “太女殿下,世子的亲事若只能皇上做主,草民也不敢强求,只求太女殿下能让草民的女儿有个名份就好。” 跪在地上的南宫杨,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望舒,大声乞求。 “太女殿下,微臣不会纳南宫家族的姑娘为妾,还请太女殿下成全。” 不等望舒回话,边墨砚迅速道。 战北王听了他这话,心中一怒,也顾不得太女在,斥道,“你南宫表妹有什么不好?她都愿意为妾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父王这么喜欢,父王自己娶啊,反正父王娶的南宫王妃已经死了,再娶一个南宫家的姑娘为妃,也没什么不可以。” 边墨砚冷眼看着战北王,唇畔却有了一丝讥诮。 这就是他的父王,明明知道南宫月都敢算计到太女殿下头上,还要他娶南宫家的姑娘,他就这么顾着南宫家? “孽障!” 听了他这一番话,战北王脑子一热,再也顾不得,伸手就要朝边墨砚的脸上打过去。 “给本宫住手!” 一声娇斥,战北王伸出去的手堪堪只到边墨砚的脸面就生生停下,他转过身,看着太女殿下道,“太女殿下,这是微臣的家事。” 望舒不由挑眉,战北王的胆子,倒也大了,竟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是家事! “战北王王妃南宫月及其子边墨秋谋害本宫,其罪当诛,南宫家族助纣为虐,罪不可恕,来人,传本宫旨意,查抄南宫家。” 一声令下,莫日根恭声领命,大手一挥,就有几个铁骑上前,将南宫杨夫妇以及南宫柳全捆绑起来,然后又出了王府,带着几千铁骑朝南宫府奔去。 而战北王,则一脸震惊惶恐地愣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太女殿下早已离开,他身边只得边墨砚和几个楚漠的将领,他顿时提脚想追过去,却见身边几个身着戎装的军人伸手一拦。 “让开。” 战北王厉声斥道,边墨砚冷笑一声道,“父王,太女殿下吩咐过了,命他们好好看牢你,你就别为难他们了。” 战北王猛然出手朝那几个将领挥掌,那几人将领忙出手应对,只是战北王身手不错,几个将领眼看就要拦不住他,边墨砚大手一挥,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同时道,“父王,得罪了。” 这一掌力道不小,战北王只觉得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瞪眼看着边墨砚道,“孽障,我是你父王!” 边墨砚淡淡道,“儿子奉了太女殿下之命,不得不出手。” 见他拿出太女殿下压他这个父王,战北王冷哼一声,扭头就往前院厢房行去,边墨砚也不阻止,只带着楚漠几个将领紧紧跟上。 朗阳街,东乡巷。 几千铁骑将南宫府团团围住,另有几百人迈了进去开始抄家。 南宫家一群妇孺们吓得哭声震天,也躲不过被铁骑捆绑的命运,不过这些兵士们倒没像从前在草原上一样粗鲁行事,只按着他们大汗的吩咐,将这些妇孺们捆绑好后押出来。 “大汗,已经搜查完毕。” 莫日根上前禀报,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一个南宫家就抄出这么多银两,难怪大汗要命他们抄南宫家了。 望舒却对财帛并不在意,转了头吩咐,“文曲,你带几人进去,查探一下这南宫府有无机关。” 文曲是当初阿逊执意留下保护她的,她为了安阿逊的心,也点头同意将文曲留在身边。 文曲点头,带着几个将领往南宫府的书房和主院行去,书房里细细检查过后,他确定并没什么机关或密室,然后又掉头往南宫府的主院行去,主院也很简单,一张床,靠窗放着一张桌子,还有多宝格,南墙那边放着一个铜鼎香炉,香炉里的香还燃着。 他将桌子移开,又检查了桌子,确定没有机关了,又命人将床给拆了,还是没有机关,多宝格上也全都检查过,也是一无所获,最后目光落在铜鼎香炉上,细细检查过后还是没有。 出了主院之后他直奔外院,看着被捆绑的南宫家的下人道,“谁能说出你们主子有什么异常行为的,谁就可以活命。” 这话一出,立时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有一次深更半夜的,我见老爷去了祠堂。” “对,老爷昨天又去了祠堂。” 文曲伸手指着这二人,“你们两个,带我去祠堂。” 那二人就走了出来,带着他往左侧后院行去,不过一会就到了南宫家的祠堂前,文曲命人看好这两个下人,他则带着三个将领进了祠堂。 南宫家的祠堂和一般人家的祠堂并无区别,贡桌上放着一排排牌位,文曲仔细检查贡桌,并无异常,然后又开始检查贡桌上的牌位,将每个牌位都轻轻拧动一下,待拧到第三排最后一个牌位时,就见牌位后面的墙壁缓缓移开,现出一个密室来。 “进去吧,你留下。” 文曲扭头吩咐,然后大步迈进密室,那个留下的就守在外面看着,另两个将领则紧紧跟上。 一行三人进入密室之后沿着通道前行,行了约半盏茶的功夫,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几个小小的牢房,每个牢房都用手腕粗的铁栏围着,牢房里关着的人,肩膀都被两指粗的铁链穿透,而铁链,则牢牢钉在墙壁上。 他朝最前面的牢房走过去,用力扭断牢房上的铜锁,推开铁栏走进牢房,那被铁链拴着的人抬起头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脸上,满满都是警惕,只是在看清他的容颜之后,这人眼中的警惕却又消失了。 “你不要担心,我是太女殿下的暗卫,奉太女殿下搜查密室,这才寻到你们。” 文曲淡淡道,同时上前,拿起拴着那人的铁链细看,然后又道,“我得将这铁链由那墙壁上拨出来,你忍着点。” 那人点头,“动手吧。” 声音无比嘶哑,显然被关在这牢房已久。 文曲拿着铁链用力一拽,那铁链被他生生由墙壁拽脱,被拴着的人发出一声闷哼,鲜血顺着铁链流了出来,那人却再也没有呼痛,双手拿起铁链将端头的铁钉拨下之后,这人就将铁链狠狠一扯,铁链带着血肉脱落,这人却一声都没哼,只看着文曲道,“谢谢,咱们公子,是不是也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文曲这才看出眼前的人眉眼有些熟悉,想了想,略带探询地问,“你是边世子身边的青龙?” 青龙点头,又指着后面一个牢房道,“咱们王爷还在那里,还请你出手相救。” 文曲忙朝那个牢房行去,牢房里的和青龙的情况一样,只是显然那被锁着的人情况要比青龙严重得多,他身上的伤也显然比青龙要严重。 看了看那人的脸,文曲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脸像是被人用火给烙过,竟完全看不出脸形了,想到青龙之前说的这是王爷,若这人是战北王,那战北王府那一个,显然就是假冒的! “王爷,您醒醒。” 青龙也跟了进来,轻轻摇着战北王呼唤。 文曲探了探战北王的鼻息,忙道,“王爷伤得极重,怕是已经晕过去了,我先拨了这铁链。” 将钉上墙壁上的铁链拨下来后,又小心冀冀的将铁链由战北王的肩膀上穿出,只是这么剧痛的情况,战北王都不曾醒转,文曲就不由摇头,这么重的伤,战北王就算是医好了,只怕也会留下旧患。 “你们王爷的伤极重,一会得找担架抬出才行,你先出去吧,太女殿下就在外院等着。” 检查完战北王身上的伤,文曲就看着青龙道。 青龙点头,转身蹒跚着朝密室的前方行去。 文曲又将另三个牢房的人同样救下,有了青龙在前,这三人他细细看过之后,分别是边世子身边的白虎c朱雀以及玄武,三人身上的伤都很重,不过比起战北王又稍好一些。 没过一会,青龙带着两个士兵抬着担架走了进来,众人将战北王小心冀冀的抬起放在担架上,这才出了密室。 一行人回到前院之后,看到战北王身上的伤,望舒就不由皱眉。 南宫家族既然将战北王伤成这般,可见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的,南宫府安排一个假的战北王取而代之,用心可想而知! 没想到时隔四年,南宫府的人还是不肯死心,还妄图谋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将南宫府满门押去战北王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1 回到战北王府之后,望舒命人去寻边墨砚。 不过须臾功夫,边墨砚迈了进来,一眼看到青龙四人,而四人肩膀上,皆被洞穿,他不由皱眉,“谁做的?” 青龙垂头,“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王爷,让南宫杨伤了王爷,请世子责罚。” 边墨砚不由皱眉,父王不是好好的,青龙这话—— 旋即,他抬头朝一边的软榻上望了过去,在看清榻上血肉模糊的人之后,他大步迈了过去,塌上的人,脸容已毁,虽认不出这人的脸,可他心中却隐隐有了答案。 “墨砚,你父王他伤得极重,我已命人去请大夫,伤你父王的人是南宫杨,我已将南宫府满门押进战北王府。” 看着边墨砚脸上隐忍的悲痛,望舒叹了口气。 虽仇人已死,可战北王伤成这般,这一生都只能戴着面具过了,这份痛这份羞辱,又岂能轻易抹去。 边墨砚抬头,看着望舒道,“殿下,那南宫杨,可否能交由我处置?” “好。” 望舒毫不犹豫的点头,又道,“那假冒你父王的人,你去将他带过来。” 边墨砚点头应下,又看了一眼软榻上毫无知觉的父王一眼,这才大步迈出。 进了主院,守在外面的将领朝他望了过来,他大步迈进厢房,却见房中空无一人,顿时又惊又怒,冲了出去问道,“人呢?” 那个楚漠将领听不懂他的话,他只好又拉着那几个将领迈进厢房,几个将领一看房中无人,这才明白过来,各自讶然的摇头,他们一直守在外面,那战北王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底下走出去啊? 可这厢房里也没窗户,战北王是怎么出去的? 边墨砚看几个将领一脸茫然的表情,想到边墨秋由密道钻进太女殿下厢房的事,猛然醒悟过来,既然太女殿下的房中有密道,这主院,肯定也有。 终于,在床下面,他找到了密室,看着密室,他并没有急着进去,那假冒他父王的人,想必早就跑了,他即便进这密道,也于事无补,唯今之计,赶快封城才是正确的选择。 大步离开厢房,他回了前院,看着望舒禀报,“殿下,那人已由密道逃了,还请殿下速速封城。” 望舒点头,“你先去封城,然后带着安定军的人去搜查。” 边墨砚领命离开,翻身上马往城门驶去,然而到了城门之后,才由守城的士兵嘴里得知,那假的战北王已经离开了。 他只得返回战北王府,将此事禀报给殿下。 望舒听后,转头吩咐,“将南宫杨和南宫府的人都带到前院。” 很快,将领们押着南宫杨和南宫府满门进了前院,妇孺的哭声,传进了大厅。 望舒起身行出,行至长廊下看着一众跪在地上哭泣的南宫府的人,尔后目光落在南宫杨的身上,淡淡道,“南宫杨,你将本朝王爷私自囚禁且用刑,更让人假扮战北王,其心可诛,此等罪行可抄三族,只要你肯如实招出那假冒战北王的身份,且说出他逃去了哪里,本宫就可网开一面,只灭你一族。” 南宫杨阴沉着脸,看了看身边的妻儿,却是不肯说话。 怎么样都是一死,他又何必白白便宜了这小丫头,若不是这小丫头,他又岂会落得这般下场! “将南宫夫人拉出来砍头。” 见他不吭声,望舒淡声吩咐。 南宫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哭了起来,“老爷,您就招了吧,妾身不想死啊,太女殿下,您饶了民妇吧,这一切都是南宫杨做的,和民妇无关啊” 有士兵上前,一把将她拖了出来,手中大刀一闪,一颗人头掉落,鲜血喷了南宫府的人一脸,顿时一片尖叫声响彻云宵,有那胆子小的,直将晕了过去。 看着自个夫人就这么被砍了头,饶是心狠手辣的南宫杨,也不由惊得身子一抖。 不怕死是一回事,可亲眼看着亲人被砍头,却又是另一回事。 “我招我招。” 在太女吩咐人将南宫杨的母亲也拖出来后,南宫杨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叫。 望舒点头示意,那士兵就将老夫人推回去,老夫人浑浑噩噩地跌坐在地上,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这一刻,她无比恨她生的这个儿子,若不是他执意孤行,就算没了爵位,就算成为平民,可南宫家多的是银子,有那么多银子,还怕下半生不能安生渡日吗? 可就因为这个入了魔障的儿子,连累了整个南宫府啊! “说吧。” 淡淡看着南宫杨,望舒面无表情地道。 南宫杨垂下头,面如死灰地道,“我也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两年前,这人寻上门来,问我想不想要荣华富贵,说他可以帮我得到荣华富贵,我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他,然后,听从他的命令给战北王下了毒,又将中了毒的战北王带去了府上关着,这人就扮成了战北王住进了战北王府,原本没人察觉,可青龙白虎二人却怀疑了起来,那人就将青龙白虎四人都抓了进来,太女殿下,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真不知道这人的身份。” 到了此时,他也没必要再说话了。 望舒可以肯定,南宫杨是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想了想,她问道,“你们既然将战北王抓了去,又为何关着他没杀?” 这一点却是她想不通的,按说那人既然抓了战北王,又冒充战北王的身份住进战北王府,为何不杀战北王呢? “那人冒充战北王的身份,可以骗过一般人,但安定军的老将领们,他怕瞒不过,就每天严刑逼问战北王和安定军老将领们的过往,战北王不肯说,那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严刑拷打,逼着老王爷一点一点的说。” 听了南宫杨的回答,边墨砚的眼里,绷出一丝愤怒。 虽然他也曾怨过父王,可说到底,这些年以来,父王还是疼爱他的,虽然宠信南宫月,却也没糊涂到把边墨秋塞进安定军,如今听见父王受了这么多折磨,他心中焉能不恨。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望舒挥手,命人将南宫府的人全带下去。 “边世子,这次的事有没有让你想到什么?” 南宫府的人退下之后,望舒看着边墨砚问道。 边墨砚皱眉,旋即试探地看着她道,“太女殿下,您说的可是指楚漠前朝大皇子之事?” 当初攻下北漠皇室之后,太女殿下命人抓了北漠的大皇子,逼问大皇子华容之的下落,当时那大皇子的回答,和南宫杨相差无几,也是有人主动找上大皇子,许以大汗之位,条件就是让大皇子帮他把华容之抓了送给他,大皇子起初不信,可后来那人做了几件事的确让额日敦巴日大汗对大皇子亲近了一些,只是后来城破,那人也销声匿迹,大皇子根本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又怎么知道那人去了哪里。 望舒点头,“正是,我怀疑,这两个人的主子,是同一个人。” 边墨砚细细思寻过后也点头,又道,“殿下,若那两人的主子是同一个人,那这人,只怕所谋不小,身份只怕也不简单。” 能一边派人插手北漠皇室,又派人插手西楚边境,更假扮成手控十万安定军的战北王,那幕后之人的手笔不小,所图,肯定也不小。 这一点,望舒早就考虑到了,想了想道,“你父王那样子,也不能再当安定军的主帅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安定军的主帅,本宫即刻启程回上京,你留下来,将这边境细细梳查一遍。” 边墨砚黯然点头,又道,“殿下放心,我绝不会再这样的事情发生。” 望舒轻轻点头,又道,“你这王府,你也得好好检查一遍,看看有多少密道,又通往哪里,还有你府中的下人,也不能再用了,仔细审查他们的身份。” 战北王府出了这样的事,府中挖了这么密道,这些下人们不可能完全不知,知情不报,这些下人的身份,自然可疑。 边墨砚一一应下,望舒起身道,“南宫府的人就交给你处置了,本宫这就启程回上京。” 文德四年十一月初,太女殿下带着五万楚漠铁骑返回上京。 据传太女殿下带着五万铁骑返回上京那一天,上京城的百姓全到了城门口迎接太女殿下,所谓的万人空巷,不外如是。 建元帝在时,北漠三不五时派出骑兵骚扰边境,导致边境百姓只能背井离乡,如今这偌大的北漠国却被他们的太女殿下打下改朝换代,而他们西楚的太女殿下,则成为楚漠的大汗,从今往后,再不用担心北漠的骑兵会攻打西楚,而边境的百姓,也可以回到故乡,这一切,都是太女殿下的功军。 太女殿下以女子之身,成为北漠大汗,这在西楚百姓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在当初太女殿下前往北漠之后,劝说文德帝广纳妃嫔的大臣们,在得知太女殿下竟然打下了北漠成为那片草原的大汗之后,大臣们就纷纷歇了劝文德帝广纳妃嫔的念头。 太女殿下可是楚漠的大汗,若让她知道,他们这些人劝说她父皇广纳妃嫔,好生下皇子继承皇位,谁知道太女殿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这一日,大臣们都守在金銮殿上,等着迎接他们宛如传奇一般的太女殿下。 “皇上,太女殿下求见。” 终于,内侍小跑着进了金銮殿,恭声禀报。 龙椅上的文德帝倏然起身,“快宣太女进殿。” 语毕,自觉有些失态的文德帝又坐回龙椅,一双眼满是期盼地看着殿门的方向。 一身戎装的望舒,带着白薇白芍还有莫日根,大步迈了进来,跪下身子嗑头,“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跟在她身后的白薇白芍自然也跪了下来,莫日根虽有些不情愿,可他的大汗都跪了下来,他身为万户长,又岂能不跪,只好也跟着跪了下来。 文德帝大步迈向殿中,亲自将跪在殿中的望舒搀扶起来,双眼紧紧打量一番过后才道,“太女,随朕来。” 女儿年纪大了,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牵着她的小手了,想到这里,文德帝有些哀怨。 回到龙椅边坐下,文德帝指指身边早就备好的椅子道,“太女,你坐下。” 望舒恭顺坐下,朝臣们这才纷纷跪下嗑头,“臣等嗑见皇上c太女殿下。” “平身。” 文德帝摆手,待百官们起了身后,文德帝又道,“朕愈将国号改为楚漠,众卿家可有意见?” 百官们面面相觑,李首辅上前一步道,“微臣以为甚好,太女殿下如今已是楚漠大汗,将来又是我西楚君王,两国合二为一,从此再无战事再无纷争,甚好。” 李首辅一上前赞同,自然百官们也就纷纷点头。 文德帝遂当朝写了改国号的圣旨,自此以后,天下再无西楚,唯有楚漠。 宣完圣旨以后,文德帝就宣布散朝,他则带着望舒回了乾清宫。 “女儿,你这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 回到乾清宫后,文德帝挥退宫女和内侍,只留了宁公公一人服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望舒问。 望舒一脸为难地摇头,“父皇,儿臣还有事要前往秦古,不过父皇您放心,待事情一解决,儿臣立即回来。” 一听女儿还要离开,文德帝的脸就满是不乐意,“女儿,你上次离开,整整四年才回来,你可知这四年父皇有多担心你?” 起初听到北漠传来的消息,说是北漠有个公主带着几万大兵反了北漠皇室,他那时完全没有想到,那个北漠的公主,竟然就是他的女儿,待后来接到女儿的书信,他这心里,当真是复杂之极。 有个这样能干的女儿,可就显得他这个父皇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了,这可当真有些伤他一颗为父之心。 看着父皇满脸的不高兴,望舒心中有些愧疚,“父皇,儿臣不孝,让父皇您担心了。” 文德帝忙摇头,“你很好,父皇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很自豪。” 那些成天逼着他广纳妃嫔的大臣,在听到女儿在北漠的丰功伟绩之后,一个个都老实了,再不上折逼他广纳妃嫔了,这可都是女儿的功劳。 “父皇,儿臣在北漠时,曾听闻一件事,有人主动寻上了北漠的大皇子,许以大汗之位帮他,趁机乱了北漠皇室,后来儿臣攻下北漠皇室之后,那人却已销声匿迹,无处追查,原本此事儿臣也不想再追查了,可是儿臣在战北王府时,发现战北王竟被南宫杨囚禁,儿臣审问南宫杨之后方得知,也是有人主动寻上他,许以荣华富贵,南宫杨这才暗中给战北王下毒,而那人则假扮成战北王,想要夺取十万安定军的大权,只是儿臣发现的得早,那人才匆忙由密道逃了,儿臣前思后想,这两件事有太多相似之处,那幕后之人只怕所谋不小,所以儿臣想要继续追查此事,还请父皇同意。” 看着父皇,望舒将她心中所虑一一道出。 听了她的禀报,文德帝不由皱眉,若非女儿发现,那假扮成战北王的人,手控着十万大军,将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想想就不寒而栗! “女儿,这事不能交给战北王世子去查吗?” 考虑半天之后,文德帝还是不舍得放女儿离开。 望舒轻轻摇头,“父皇,战北王容颜全毁,他不能再统帅安定军了,儿臣临行时,已命边世子接任安定军统帅一职,一军统帅,是不能离开军营的。” 听了她的回答,文德帝满是无奈的点头,又道,“女儿,你怎么就成了北漠的公主?” 望舒抿唇一笑,“父皇,母亲生前,给了贤贵妃一个盒子,那盒子贤贵妃给了儿臣,儿臣到了北漠乌木草原之后,才得知,母亲她原来是科尔沁部落的公主。” 文德帝的眼,因为她的话而有了淡淡的思念和感伤。 当年他死里逃生,又身受重伤,等伤好之后,他才知道,陆氏已经死了,而他却连回上京为陆氏祭奠都不成,即便现在身为一国之君,纵然为陆太傅正了名,可他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追封陆氏为后,毕竟当初,陆氏嫁进了靖安侯府,而他并不能昭告众人,陆氏是怀着他的血脉嫁进靖安侯府的。 “父皇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母后。” 愈想愈是愧疚,文德帝的眼里忍不住有了泪。 知道父皇是因为不能追封母后而愧疚,望舒想了想道,“父皇,母后原本是科尔沁的公主,她的北漠名是格根塔娜,您若是愿意,可以用这名追封母后。” 文德帝听了双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好,甚好,父皇这就去写旨。”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2 天渐渐冷了,厚重的大雪将整个皇宫装染成冰雪水晶宫一般。 乾清宫里,看着躺在龙榻上气色很是不好的父皇,望舒的眉,紧紧皱起,自父皇病倒在床,已经一个多月了,汤药似流水一般送进乾清宫,而父皇的身体却不见起色。 太医们的说法,大同小异,无非都是父皇早年伤了身子,留下旧患,只能温补。 “母妃,你快跑锦绣,不要离开我舒儿,舒儿,你在哪里?” 断断续续的呓语,由文德帝的嘴里发出,望舒忙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父皇,儿臣在您身边,儿臣哪里也不去了。” 这几天,父皇一直做着噩梦,梦里,翻来覆去的,总是念着她的祖母c母亲c外祖父以及她,梦中的父皇,是那般的无助,那般的脆弱。 文德帝紧紧抓着她的手,呼吸渐渐平和。 望舒就这样伏在榻畔,握着父皇的手,渐渐进入梦乡。 翌日,睁开双眸,却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她忙起身,白薇上前搀扶着她下了榻,她看了一眼道,“父皇呢?” 白薇忙回道,“殿下,皇上他一早醒来了,如今已去上朝了。” 望舒心中略为安定,能去上朝,说明父皇的身体有所好转。 “殿下,文曲求见。” 刚换好衣裳,白芍迈了进来,小脸上有着些许的嫣红。 望舒点头,“让他进来。” 白芍退了出去,冲着站在外面的文曲道,“殿下让你进去。” 文曲深深看了她一眼,大步迈了进去,“殿下,公子谴人送了信来。” 说完他由袖中将公子写给望舒的信拿了出来,呈上。 望舒接过,拿出里面的信细细看了起来,信中,写的并不多,却足以让她心跳加快,他说,绾绾,等我! 他这是由燕梁启程前往楚漠上京了吗? 这样想着,她心中又有些不淡定起来,看着文曲皱眉问道,“你们公子,可是已经由燕梁启程来上京了?” 文曲轻轻点头,然后跪了下来,“殿下,文曲有一事想求殿下成全。” 见他突然跪在她面前,望舒不由一怔,抬眼看到立在文曲身后小脸通红的白芍,却又明白过来,淡淡一笑道,“说吧。” 文曲嗑头,“文曲求娶殿下身边的白芍姑娘为妻,还请殿下成全。” 望舒朝白芍看过去,轻声问道,“白芍,文曲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愿意?” 白芍的脸愈发红艳,咬着唇轻轻点头,却又道,“殿下,白芍便是嫁了人,也要守护在殿下身边,他若是不愿意,白芍就不嫁了。” 不等望舒回话,文曲又道,“我愿意,只要殿下能将白芍许我为妻,我什么都愿意。” “你若娶了她就不能负她,你若负她,本宫绝不轻饶。” 见二人情投意合,望舒正了面色看着文曲道。 文曲坚定的点头,“殿下放心,文曲此生定不负白芍姑娘。” 望舒这才轻轻点头,“起来吧,记住你的话。” 文曲高兴的起身告退离开,望舒则转了头看着白薇道,“白薇,那陈子昂,要什么时候才能鼓起勇气来本宫面前求娶你?” 白薇的俏脸一红,“殿下,他其实早就想来殿下面前求娶了,是奴婢拦着不让。” “你和白芍情同姐妹,这亲事,放在同一天可好?” 望舒有些怅然地看着眼前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一晃,她们都陪在她身好几年了,也该成亲了。 白薇和白芍相视一笑,双双点头,“殿下安排就好,奴婢们都听殿下的。” 见她二人没有异议,望舒斟酌了一番后就道,“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下个月吧,下个月八号你们就成亲。” 下月八号?可只得十天了,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白薇白芍二人一愣,殿下竟然将她们的婚期定得这么快,倒让她二人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不愿意吗?” 望舒含笑看着二人问,二人忙摇头,虽然婚期快了些,可她们又没亲人,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恭喜两位姐姐。” 甘草和茯苓双双上前道贺,陆妈妈和连翘也上前一步道,“祝贺两位姑娘。” 白芍和白薇红着脸,白芍看着望舒道,“殿下,奴婢和白薇姐姐都有了着落,甘草和茯苓还有连翘妹妹,殿下可也要为她们做主?” 望舒看着甘草三人道,“你们心可,可有心仪的人选?有的话说出来,本宫自会为你们做主。” 茯苓和连翘双双摇头道,“殿下,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服侍殿下一辈子。” 甘草则扭扭捏捏地垂着头,见她这般模样,望舒心中了然,轻声问道,“甘草,你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甘草抬起头,红着脸道,“殿下,奴婢心中是有一个人,可奴婢的身份卑微,怕是配不上他。” “你是本宫的人,身份岂会卑微,甘草,那人是谁?” 望舒正了神色看着甘草,她早就有为身边几个丫鬟除贱籍的打算,先前问过白薇白芍,她二人却是不肯,说反正无亲无故,可她还是命人为她二人消了奴籍,上了清清白白的良民,只是她二人还不知道罢了。 甘草红着脸,声音如蚊一般,“殿下,是夜大人。” 夜大人? 望舒脑中转了一圈,方有些讶然地道,“夜指挥使?” 甘草红着脸点头,然后又抬眸看着望舒道,“殿下,若夜大人不愿,奴婢也会消了这份心思。” 夜郡影可是连百官们见了都怕的杀神,寻常闺阁女子,根本不敢正眼看他,甘草不但不怕,反倒喜欢上他,眼光倒是极好,这夜郡影虽说身上杀气重了些,可他府上,一个妾室都没有,连服侍他的人,都是些粗使婆子,他若肯同意娶甘草,倒也不失一桩好亲事。 “甘草,本宫会寻个时机亲自问他的。” 望舒抬头,正眼看着甘草道。 甘草则娇羞地点头,“谢谢殿下。”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的通报声,身着龙袍的文德帝迈了进来,脸色倒比昨天要强了一些,望舒上前道,“儿臣见过父皇。” 文德帝摆手,“舒儿,还有两个月就是你及笄之礼了,你答应父皇,等过了及笄才去秦古国可好?” 望舒忙点头应下,父皇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她也不放心离开。 再说了,阿逊也已由燕梁启程前往上京,她也要等阿逊到了,才能离开上京。 见她应了,文德帝心中就高兴起来,慈和地看着她道,“自打父皇病了以后,你就一直守在宫里没出去,如今父皇也好了,你出宫走走吧。” 望舒正想着去寻夜指挥使问这桩亲事的事,听了父皇的话忙点头应了下来。 待出了宫后,她直奔醉仙楼,华容之到现在也没下落,好在醉仙楼如今有秦三娘打理。 进了天字号包厢等了一小会,夜郡影大步迈了进来。 “不知殿下唤微臣前来所为何事?” 进了包厢之后,夜郡影揖拳问。 望舒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夜大人,请坐。” 夜郡影依言坐下,望舒才道,“本宫唤夜大人前来,想问夜大人可有订亲?” 夜郡影一愣,轻轻摇头,“微臣不曾订亲也不曾娶妻。” 一直以来,他只顾着家门血海深仇,如今建元帝已死,他也算是安了心,对于亲事,他却是从未想过。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一身杀孽,哪会有什么姑娘喜欢他。 见他摇头,望舒抿唇浅笑,“夜大人,本宫有意为你赐婚,你可愿意?” 夜郡影不由愕然,稍顷过后有些惶然地道,“殿下,微臣一身杀孽,只怕会误了那个姑娘终身。” “夜大人不必担心,本宫不是强行赐婚,是那姑娘自己愿意嫁给夜大人你,只是那姑娘的身份并不高,所以本宫这才会唤你过来,你若愿意,本宫就为你赐婚,你若不愿,本宫也不勉强。” 望舒浅笑盈盈地看着夜郡影道。 夜郡影心中更是讶然,这世上,居然也有愿意嫁给他的姑娘? 站在望舒身后的甘草,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大大的杏眼,瞟着夜郡影,既期待他的答案,又害怕他的答案。 沉吟半晌过后,夜郡影才掩了心中的好奇和讶然,轻声问道,“殿下,那位姑娘的父母,可是愿意将女儿嫁给微臣?” “夜大人,那位姑娘双亲早逝,并无亲人。” 听了太女殿下的回答,夜郡影不再犹豫,轻轻点头道,“既然如此,微臣但凭殿下做主。” 听到答案,甘草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小脸却红得有如朝霞一般。 望舒满意的颔首,看着夜郡影道,“夜大人,那位姑娘,正是陪着本宫长大的甘草,你既应了本宫,本宫就会为甘草抹去奴籍,再寻户寻常的官宦人家,让那家认她为义女,然后本宫再行赐婚,如此安排,夜大人可有异议?” 既然夜郡影应了这桩亲事,她就得将甘草的身份说明白,虽然夜郡影不是那种会嫌弃甘草出身的人,可在她看来,该说清楚的事,一定要说清楚,省得它日,这二人心中会有膈应。 “微臣并无异议。” 夜郡影一边回答,一边忍不住拿眼看向太女殿下身后,太女殿下身边的丫鬟,他都认得,只是不知道名字,这四个丫鬟,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不嫌弃他,肯嫁给他的姑娘? 见夜郡影的眸光朝她们望了过去,白薇白芍茯苓三人落落大方的任他打量,夜郡影的眸光就落在了甘草身上,见她一脸通红,心中就隐约有了答案。 被夜郡影看着,甘草虽有些娇羞,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夜郡影打量的眸光,见她这样,夜郡影心中终于肯定,她真的是不怕自己,也是真的愿意嫁给他。 “殿下,微臣有个建议,可否容微臣细说?” 收回落在甘草身上的眸光,夜郡影道。 望舒点头,“夜大人请说。” 夜郡影道,“殿下,青州指挥使师湛如今已经调至上京为兵部侍郎,他才刚成亲,微臣和他关系算好,若殿下不嫌弃,可让那位姑娘认师湛为兄,以师湛之妹的身份嫁给微臣,如此可好?” 望舒细细一思,师湛的为人,她也是清楚的,倒省去好多麻烦,遂点头,“甚好,事不宜迟,夜大人就随本宫一同去师湛府上商议此事吧。” 师湛的府邸,在城西,五进的院子,不大,但很大气。 许是因为只得他一人,府中甚是冷清,一个管家c四个粗使婆子加十来个护卫和小厮,至于丫鬟,只有内院有,外院是没的。 和夜郡影的府上,情形大抵差不多,也难怪这两人,能成为好友。 因为她和夜郡影来得突然,师湛在得到管家的通报之后,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得到管家确定是太女殿下和锦衣卫夜指挥使一同登门之后,他转头吩咐,“去请夫人前往前院大厅见客。” 那小厮应了退下,师湛整了整衣裳,确认没有失仪之处了,这才提脚,往前院大厅行去。 前院大厅里,望舒坐在上首,四侧站着四个宫女装扮的丫鬟,夜郡影坐在下首,见他进来,夜郡影起了身。 “微臣参见太女殿下。” 师湛从容行礼,只心底,却有丝丝说不清扯不明的情绪在翻滚。 一别四年,这小姑娘和他的身份,已隔了天远地远。 曾经的长安郡主,到后来的太女殿下,再到后来楚漠的大汗,似乎,从他认识这小姑娘起,这小姑娘就一路飞奔,让他,追也追不上。 望舒细细看了一眼师湛,沉声道,“师大人,一别数年,师大人可好?” 师湛心中一松,忆起他生命最为美好的那段时光,不由绽出笑意,“微臣很好,谢太女殿下。” “师大人坐吧,本宫此次前来,是有事要和师大人相商。” 师湛往夜郡影身侧的椅子坐下,抬眸迎上望舒的眸光道,“太女殿下请说。” “本宫想让师大人认一位姑娘为亲妹,不知师大人可否同意?” 望舒开门见山地问,一双凤眸紧紧看着师湛。 师湛毫不迟疑地点头,“好,那位姑娘,殿下可有带来?” 答应这个要求,不是因为她是太女殿下,而是因为,她是那个以身冒险,救了青州无数百姓的小姑娘。 望舒朝甘草望过去,“甘草,从今往后,师大人就是你的兄长。” 甘草上前,冲着师湛行礼,“多谢兄长。” 师湛定睛一望,这小丫头他也是见过的,当初跟着太女殿下前往青州,太女殿下为她盘算,可见这姑娘,心地也是善良的。 “妹妹请起,妹妹往后,可跟兄长姓师,可否?” 师湛柔和的目光落在甘草的身上,甘草朝太女望过去,见太女轻轻点头,甘草就点头道,“好,谢谢兄长赐姓。” “臣妇参见太女殿下。” 得了小厮的通报,师湛的夫人迈进大厅,弯身福礼。 望舒早在她迈进大厅时就一脸讶然地看着她,见她行礼,忙起了身亲自搀扶着她起来,“你怎的嫁了人也不知会我一声?” 见太女殿下竟亲自搀扶自已的夫人,师湛不由有些讶然。 师夫人,也就是王韵婷起了身,平和而又关切的目光看着望舒道,“我成亲时,你还在北——楚漠那边不曾回来,一别四年,殿下可好?” 望舒牵着她的手就道,“你带我去府中转转吧。” 四年了,有太多想问的话,可当着师湛和夜郡影,却又不方便,是故她只能这般说。 王韵婷点头,带着她往内院行去,甘草茯苓白薇白芍四人紧紧跟上。 大厅中,师湛朝夜郡影望过去,“夜大人,太女殿下这般安排,可是和大人你有关?” 夜郡影点头,“师大人,那位姑娘,是在下即将迎娶的妻子,从今天开始,那位姑娘就会住进师大人您的府邸,还劳师大人多多关照一二。” 原来如此啊! 怪不得太女殿下要他认下这么一个妹妹,却原来是要赐婚给夜郡影了。 “恭喜夜大人。” 夜郡影挑眉,从不轻易展颜的他,绽出一缕笑意,“多谢大舅哥。” 师湛一愣,旋即咧唇浅笑。 那位姑娘从今天开始就是他的妹妹,那他,可不就是夜郡影的大舅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3 “韵婷,你怎会嫁给师大人?” 进了内院之后,望舒忍不住有些讶然地问。 王韵婷抿唇而笑,细细说了起来。 王家返回故居之后,族里对王家的态度并不好,老国公和镇国公又都伏诛,长房这边只得老夫人和孙氏,而二房那边趁机起势,霸占了原本属于长房的财帛和田地,孙氏不服,族里却并不秉公处理,还意图让孙氏把王韵婷嫁给当地一商户,孙氏一气之下病倒在床,王韵婷就借此机会说服了长兄王承恩同意科考入仕。 曾经连中三元的王承恩自然很顺利的进了前三甲,殿前被文德帝亲自钦点为探花郎,进了翰林院成为院士,长房由此返回上京,在返回上京的途中,王韵婷却被一采花贼给看上了,好在刚巧师湛正在追拿这采花贼,误打误撞的救了王韵婷,只是当时的情景,师湛将中了迷药的她抱出厢房时,被老夫人和孙氏看到,老夫人和孙氏就做了主,在问过师湛,师湛同意之后,这桩亲事就订了下来。 听远王韵婷的述说,望舒不由笑道,“师大人倒是个有眼光的。” 王韵婷却轻轻摇头道,“是我高攀了他。” 她是罪臣之女,虽哥哥如今入仕了,可以师湛如今的身份,娶她为妻,着实委屈了些。 望舒不以为然地看着她,“你何必妄自菲薄,他若对你无意,又岂会娶你?你啊,且放宽了心吧,我在青州之时,曾和师大人一起前往赤庄医治疫病,师大人不是那种看重出身的人。” 王韵婷眼中有了淡淡的柔和,“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殿下说的没错,殿下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望舒就将她准备给甘草和夜郡影赐婚的事说给她听,末了道,“韵婷,往后甘草可就住在你这府上了,有劳你照顾一二。” “殿下放心,从今往后,她就是我和夫君的妹妹。” 王韵婷欣然点头,又道,“殿下,你可还记得我那四妹?” 望舒想了想,问道,“她不是已经嫁给成郡王了吗?” 成郡王就是原来的太子贺兰泽,文德帝登基之后,并未苛刻贺兰泽,封了他一个郡王,领着俸禄悠闲度日。 王韵婷唇畔就有了一丝淡淡的讥诮,“她嫁是嫁过去了,可成天嫌弃成郡王断了一指,我那姑母初时还忍着,后来忍无可忍,就求了皇上,为成郡王赐了个侧妃,成郡王有了侧妃之后,再不去我那四妹房中了,我那四妹,前儿登门求我,让我替她在姑母面前赔罪,我推了,她便骂我,夫君听见了,当时就赶了她出府,并命下人,再不许成郡王妃登门。” 原本女人间的事,男人是不应该插手的,可师湛却替她出了这个头,所以一提及师湛,王韵婷的眼里,就有了淡淡的暖意。 见她神色温柔,望舒便知她心中极是喜欢师湛的,以师湛的为人,即便日后纳妾,想来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望舒心里,倒也算放下了心。 “他为你出头是好的,你那四妹的性子,早晚有一天会闯大祸,你避着她一点。” 想到从前王韵湘才刚被赐婚给太子就嚣张跋扈的样子,望舒就淡淡摇头,劝道。 王韵婷抿唇浅笑,“殿下放心,夫君都已不许她登门了,我自然不会忤逆夫君。” “她登不了你的门,可总归还能回自个娘家,届时你娘若是心软,替她求上你,你如何是好?” 望舒淡淡看着她,孙氏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太过心软,王韵湘总归是她亲骨肉,王韵湘过得不好,孙氏又怎能放心。 王韵婷的目光有些悠远,想了一会才回道,“我和哥哥有说过,但凡四妹登门去看母亲,哥哥会拦着母亲的,如今母亲最听哥哥的话,四妹也素来怕哥哥,我想她大概是不太会去哥哥府上讨没趣的。” 提到王承恩,望舒倒也放了心,王承恩是个聪明的,王韵湘的事,想来王承恩日后自有办法。 “韵婷,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看了看天色,望舒准备回宫。 王韵婷亲自送她出了府,看着马车渐渐驶离之后,这才转头看着身侧的师湛道,“夫君珍藏的那个杯盏,可是太女殿下赐给夫君的?” 成婚这么久以来,她发现师湛时常看着那锦盒,初时她以为锦盒里面有什么珍宝,后来才发现那锦盒里不过是个极普通的杯盏,而师湛看着那杯盏的目光,让她心里有些酸楚。 她曾问过师湛,那杯盏是何人所送,师湛不肯回她,今天太女殿下来过之后,在得知师湛和太女殿下在青州因为疫情而一起共事后,她心里第一个直觉就是,那杯盏应该是太女殿下送给师湛的。 师湛也转了头看着她,看清她目中并无愤恨和妒意之后,方才轻轻道,“你放心,我既娶了你,便不会辜负你。” 他的确曾经喜欢过太女殿下,可这份心思,早在四年前他便压了下去,理智告诉他,他和太女殿下是永远都不可能的,所以,他才会压下这丝喜欢,再后来,遇上王韵婷,明明中了采花贼的迷药,为了保持清白,她硬是用簪子刺向手臂,用剧痛来保持清醒,在那时,他心里是有些震憾的,同时,又有些欣赏的。 所以,在王家的老夫人和孙氏问他愿不愿娶王韵婷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婚后,他发现王韵婷端庄大度,从不会因为一些繁琐小事就来烦他,娶得如此贤妻,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虽没回答她的问题,但也没否认,这算是变相的承认了那杯盏是太女殿下赐他的。 王韵婷心中稍稍苦涩过后,旋即又开朗起来,他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他既然说了不会负她,就一定会做到。 太女殿下那样优秀,他曾经喜欢过太女殿下亦是正常,她没必要纠结于往事,她应该放眼于未来。 “我相信你。” 含笑看着他,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 看着眉目如画的她,师湛心中一动,握住她的小手,缓缓前行。 回到皇宫之后,望舒就将她要给夜郡影和甘草赐婚的事禀明给文德帝,文德帝听后,当场就写了赐婚圣旨下去,婚期就定在了下月二号。 甘草没有随她回宫,留在了师府。 翌日,宁公公亲自前往夜指挥使的府邸,宣了赐婚圣旨以及宫中赏赐。 转眼就到了夜郡影和甘草成亲的这一天。 一大早,身着大红新郎装的夜郡影就骑着骏马,带着一众锦衣卫直奔兵部侍郎师湛师大人的府邸。 而师府此时,也是热闹非凡。 闺房里,全福夫人乃是太女殿下亲自请的李首辅的夫人江氏。 江夫人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对着安九月的头发梳下去,嘴里念叨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又梳了一遍后继续念道,“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看着为自己梳头的江夫人,甘草的眼里,忽尔有了一股热气,她忙拿帕子拭着眼,江夫人手里没停继续梳着念着。 完了之后,江夫人才停了手道,“师姑娘,快把泪收起来,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 甘草破涕为笑,江夫人命丫鬟拿了热毛巾,拧干之后轻轻拭着她的眼,温柔地道,“可不能花了妆误了吉时,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姑娘的新嫁衣拿来。” 丫鬟们捧着新嫁衣走进来,是宫里最好的云锦缎子,大红色的料子上,金线绣成的百鸟朝凤图案,佐以红绿宝石的装饰,耀眼华丽,栩栩如生,肩膀上的一围披肩垂下美玉和珍珠串成的璎珞,每动一下,摇晃不止,若是放在阳光底下,定能折射出比彩虹还要美妙的色彩。 这嫁衣,是太女殿下命宫里的司衣监赶制出来的,绣工当然远非寻常绣坊所能相提并论的。 而嫁妆,也是太女殿下命人准备的,当然,师湛夫妇也为她准备了三十六抬嫁妆。 丫鬟们侍候着她换上新嫁衣后,一个个皆不由感叹。 看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甘草甜甜地笑了。 “太女殿下到。” 一声禀报,房中的人慌不迭的准备跪下,迈了进来的望舒忙摆手,“不用行礼了,顾着新娘子要紧。” 江夫人不由看了甘草一眼,这师姑娘当真是极好的,竟能得太女殿下亲自出宫。 “殿下——” “师姑娘,这是本宫给你的添妆礼。” 不等甘草说完,望舒就一摆手,端着锦盘的白芍上前,那锦盘上,放着一对上好羊脂玉打造的玉如意。 甘草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将眼中的热泪逼了回去,“臣女谢谢太女殿下赏赐。” 方才若不是太女殿下打断她的话,她那一声奴婢就要脱口而出了。 外院,夜郡影才刚下马,师湛和王承恩就迎了过来,笑容满面的将他往二门里让,却不跟进去,既亲迎,就是亲迎的规矩,这拦门催妆就得经得起考验。 通往内院的垂花门前站满了看热闹的各府夫人太太和奶奶们,以及能挤过去的仆妇婆子,这被拦在门外的,可是被全上京奉为杀神的锦衣卫指挥使夜大人,也不知那夜大人,脸上是不是还和平时一样全无笑意? 闺房里,甘草竖着耳朵听动静,只听得喧闹声一阵响似一阵,并且越来越近。 连翘由外面跑了进来,瞄了一眼全福夫人和喜婆,然后凑到甘草身边俯着她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外面老热闹了,师大人和王大人拦着夜大人说要对诗呢,夜大人对不上,正愁着,他身后的锦衣卫撒了几个银锞子进去,门唰一下就给开了,这可真是——” 连翘笑咪咪地不往上说了,甘草红了脸,想着那样一个人,兄长和王大人,竟然让他对诗,可真是为难了他。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喧哗声传来,连翘又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看热闹,没过一会,又跑了回来,笑嘻嘻地道,“外面的人,都在亏新郎倌好看呢。” 这话说的,甘草的脸更是红了。 望舒也不由摇头轻笑,夜郡影是生得一张好容色,只是平日里阴着脸,又加上他的身份,所以平时大都觉得他气势逼人,反倒没人敢仔细打量,白生一张好脸,却谁也没那胆子看。 在说那外面,各府的太太夫人们,看着笑脸如花的新郎倌,一个个在心里嘀咕开了,怎么这夜大人一笑起来这般好看? 原来这杀星也是会笑的? 一路过了几关,撒了不少小银锞子,锦衣卫们总算护着夜郡影到了新娘的庭院外面。 师湛大步迈前,行至房门口道,“妹妹,哥哥来背你了。” 闺房里的喜婆忙将红盖头往甘草头上罩去,甘草眼前一黑,就只能垂着头看着自个的脚尖了。 喜婆伸出手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前,到了门口,喜婆这才放了手,师湛蹲下身子,喜婆忙又扶着甘草上了师湛的背,师湛背着她稳稳当当的行至庭院外,尔后又蹲下身子。 喜婆忙上前扶着甘草站好,将甘草的手放进红绸布中,另一端则递给了夜郡影,夜郡影就牵着甘草一步一步往外院行。 到了外院出了府之后,夜郡影牵着红绸布往喜轿前行,行至轿前停步,喜婆上前,扶着甘草上了踏上喜轿前的檐子上,然后钻进了喜轿。 轿夫们和乐师们乐呵呵地看着夜郡影,没有一点启程的意思,夜郡影就朝身后的一众锦衣卫望过去。 锦衣卫们忙将早就准备好的串串系着小银锞子的利市钱往空中一扔,整个府前顿时就宛如下了银锞子雨。 接亲的c看热闹的,以及轿夫和乐师们,兴奋的抢夺那些掉下来的银锞子。 过了一会,天上不再飘银锞子了,轿夫们这才抬起喜轿,一脸笑意的往前行去,而乐师们,收足了喜银,自然也中气十足的吹吹打打随在喜轿后面。 喜轿和乐师们前行之后,锦衣卫们又拖着两个大箩筐跟在后面,边走边撒大箩筐中的铜板,而一路看热闹的百姓见有铜板捡,哪还顾得回去,全都跟在喜轿后面捡铜板去了。 一路到了夜府之后,新郎倌和新娘子都进了府,没有洒铜板了,百姓们这才欢天喜地的回去。 夜府前院以及大厅里面,几十来桌宴席一溜排开,虽则锦衣卫指挥使这个身份让夜郡影得罪了不少人,也让很多大臣避之不及,可今儿这桩亲事,乃文德帝亲自赐的,新娘子的娘妆,又是太女殿下亲自准备的,冲着这两层,大臣们也不得不来夜府吃这喜宴。 “一拜天地。” 司仪扯着嗓子大叫。 夜郡影和甘草双双下跪嗑头。 “二拜高堂。” 因着夜郡影双亲已逝,高堂上只放着牌位,二人对着牌位嗑头。 “夫妻对拜。” 二人转过身子,对拜之后礼成,喜婆上前扶着甘草的手往内院新房行去。 一众大臣们入了席,开始猛灌新郎倌的酒。 夜郡影来者不拒,好在他酒量极佳,这般豪饮,倒也没显出醉意来。 “皇上驾到。” 正热闹之时,忽听得内侍的禀报声,一众大臣慌的忙起了身。 “参见皇上。” 文德帝大步迈进,将手一挥,“众卿家起身,今日是夜爱卿大喜之时,不必多礼。” 大臣们纷纷起了身,个个心中暗自一声侥幸,还好今日他们很给面的来了,不然皇上都亲自前来参加夜大人的喜宴,他们为人臣子的若没来的话,那可就不妙了。 “皇上,您请坐。” 夜郡影恭敬的弯腰,请文德帝高坐上首。 文德帝坐了上去,转头吩咐宁公公道,“宣旨吧。” 宁公公展开手中明黄圣旨,大声念着,一串串的赏赐直让大臣们羡慕不已。 不过却并不妒忌,要知道,夜大人可是拼了命保护皇上才挣下了这份功劳,皇上对他如此器重,也是他应得的。 只是因为有文德帝在,大臣们难免就有些拘谨,再没人敢灌新郎倌的酒了,倒让夜郡影暗自喘了口气。 他酒量再好,也压不住这么多人灌啊!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4 甘草出嫁之后,白芍和白薇也分别嫁给了文曲和陈子昂,白芍虽然嫁了人,却还是留在她身边,白薇则留在了陈子昂身边。 这一日,她将连翘和沉香唤了进来,命她二人替代甘草和白薇的位置,由原本的二等宫女一跃成为太女殿下身边的一等宫女,连翘和沉香虽然欢喜,但心中也有一丝对甘草和白薇离开的不舍。 离她及笄转眼就只剩五天,为了她的及笄,文德帝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来,满朝的文武大臣,自然也对太女殿下的及笄礼费尽了心思。 等到离太女殿下的及笄礼只剩三日时,文德帝收到了大周皇上谴来的使臣,使臣告曰,大周皇上派了大周太子亲自前往楚漠参加楚漠太女殿下的及笄礼。 文德帝听完大周使臣的禀报,当场笑咪咪地赏了大周使臣,回头回了乾清宫后,拉着望舒的手,将大周皇帝好一顿臭骂。 他楚漠太女的及笄礼,你大周皇帝派大周太子来参加,又提什么为了两国和盟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一看就知居心叵测,妄图用他大周的太子来娶他楚漠的太女殿下。 望舒由着文德帝将大周皇帝一顿臭骂,期间还很是体贴的送上一杯热茶,“父皇,您都骂了这老半天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再继续。” 文德帝忙给了她一个女儿你真体贴的慈父眼神,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后,方觉心中那股子恶气消淡了些许,看着女儿道,“舒儿,这大周皇帝狼子野心,实在可恶之极。” 望舒浅浅一笑,“父皇,不管大周出于什么目的,父皇您看着就是。” 文德帝想了想,略带不满地问,“舒儿,你的及笄礼,燕梁皇帝,他到底来不来?” 都只剩三天了,长孙逊还不见人影,连音讯也没传一个,文德帝表示,他很不满。 未来女婿太不靠谱了,自个爱女的及笄礼,居然都不透个风声,简直没把他这个未来岳父放在眼中! “父皇,儿臣早已收到阿逊的书信,信中说,阿逊已经在来上京城的途中,想必这两日就应该到了。” 看出父皇的不满,望舒轻声劝解,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及笄礼,让父皇对阿逊大失所望。 文德帝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舒儿,你没骗父皇吧?他这两天真能赶到?” 望舒笑着点头,“父皇,您就放心吧,他这两天,一定会来的。” 正说着,就有内侍一路小跑着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禁卫军统领蒋大人求见。” 文德帝摆手,“宣。” 蒋同大步迈进,“皇上,燕梁皇帝和大周太子皆已抵达上京城,可是安排他们住进行宫之中?” 文德帝一愣,长孙逊倒也罢了,这大周太子,他这才刚见过大周派来的使臣,转头大周太子就已经抵达上京,由此可见,这大周太子也是个狡猾的。 “让燕梁皇帝住进行宫东院,大周太子住行宫西院。” 文德帝对大周印象不好,大手一挥,吩咐下去,完了又道,“先将燕梁皇帝带进来。” 蒋同领命退了出去,文德帝笑咪咪地看着望舒道,“舒儿,你说燕梁皇帝,他知不知道大周太子对你居心不良?” 看出父皇眼中的算计,望舒不由笑着摇头,“父皇,大周太子和阿逊,算起来也是师出同门,您啊,就别管了。” 长孙逊和大周太子竟师出同门? 文德帝有些讶然,旋即又看着自个女儿道,“舒儿,你怎会知道的?是长孙逊告诉你的?” 望舒含糊其词的点头,想到宴殊,又道,“父皇,大周皇帝是怎样的人女儿不了解,可大周太子,光明磊落,是个谦谦君子,父皇您不用担心。” 谦谦君子? 文德帝若有所思的看着女儿,心道自个女儿对这大周太子的评价相当高啊,长孙逊若是知道的话—— “舒儿,你既然对大周太子评价如此之高,那大周太子,容颜如何?” 文德帝很有兴趣地问,虽说他很看好长孙逊,可女儿就这么一个,自然要为她多选选。 望舒脑中浮现出宴殊的容颜,又思及连七姑娘对晏殊的评价,唇角一弯道,“父皇,您可听过这天下人皆评一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其实这人,指的就是大周太子。” 文德帝双眼一眯,能得天下人这般评价,那大周太子,好像真的很不错的样子啊! 不过女儿,你这般夸赞大周太子,长孙逊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皇上,燕梁皇帝求见。” 内侍奔了进来,大声禀报。 文德帝笑咪咪的点头,“让燕梁皇帝进来。” 宫门口,一袭便装的长孙逊大步迈进,双手揖拳道,“阿逊见过贺兰叔叔。” 原本两国君王相见,他不必行礼,可此时他以晚辈自居,对文德帝行了晚辈礼,文德帝甚是满意的看他一眼,笑咪咪地道,“阿逊,你如今也是一国君王了,在我面前,无需多礼了。” “您是长辈,阿逊这是应该的。” 长孙逊从容不迫地回他,眼中没有丝毫委屈。 “舒儿啊,父皇还有些奏折没批,你去御书房帮父皇批了吧。” 越看长孙逊越满意的文德帝,挥手赶女儿离开。 望舒有些啼笑皆非,又知父皇有很多事要问阿逊,这才寻了理由打发她离开,无奈应下之后,她看了长孙逊一眼后才带着白芍茯苓四人离开。 “阿逊贤侄,请坐。” 女儿一离开,文德帝就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看着长孙逊。 长孙逊从善流的坐下,文德帝才道,“阿逊贤侄,朕今日有接见大周皇帝派来的使臣,大周欲和我楚漠两国结盟,朕听太女说,阿逊贤侄你和大周太子师出同门,那大周太子,品行如何?” 看着文德帝饶有兴致的眼,长孙逊脑中过了一圈后,面不改色地回道,“贺兰叔叔,大周太子只是曾跟着阿逊的师傅学了几年,师傅并不曾收他为弟子,所以阿逊和大周太子,称不上师出同门,至于他的品行,阿逊听闻,他不但阴险狡诈c更是心狠手辣,表面上看世人对他评价甚高,实则他是一个惯于借刀杀人c口蜜腹剑的两面三刀之辈。” 听完长孙逊对大周太子的评价,回想自个女儿对大周太子的评价,文德帝心中了然,看来长孙逊是知道大周太子此行企图,所以才这般不遗余力的狂贬大周太子啊。 “阿逊贤侄,舒儿对大周太子的评价可不像你所言这般,舒儿告诉朕,大周太子乃光明磊落的谦谦君子,阿逊贤侄你是不是对大周太子有失偏颇?” 咳嗽一声后,文德帝正义凛然地看着长孙逊道。 长孙逊面无虚色地摇头,很是义正言辞地回他,“贺兰叔叔,大周太子惯会骗人,绾绾单纯善良,一时被大周太子温润如玉的外表所欺骗而已,贺兰叔叔你放心,绾绾她很快就会识破大周太子伪善的面貌。” 听他说自个女儿单纯善良,文德帝的眼皮忍不住狠狠一跳。 将整个北漠攻下改朝换代的大汗,似乎和单纯善良沾不上边啊 阿逊贤侄,你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样真的好吗? 忍着心头的笑意,文德帝一脸讶然地道,“朕还以为那大周太子和善英明,看来道听途说终不可信啊!” “贺兰叔叔英明。” 长孙逊适时拍上一句马屁,心中却将宴殊二字狠狠咀嚼了一遍。 他就知道,宴殊那样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怎么会巴巴远离大周跑来西楚,哦,现在已经是楚漠国了。 “阿逊贤侄,舒儿说及笄之后要去秦古国,你——” 文德帝探询地看着长孙逊,如今他已是一国君王,只怕是不能随舒儿前往秦古国了。 长孙逊却道,“贺兰叔叔放心,阿逊会陪绾绾一起前往秦古国。” 得了他的回答,文德帝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身为一国君王,肯离开朝堂陪女儿去秦古,可见在这长孙逊的心中,女儿要比皇权来得重要。 “你如今已是燕梁君王,若久离朝堂,怕是有所不妥?” 文德帝正眼看着他道。 长孙逊浅浅一笑,“您放心,燕梁朝堂很是安稳。” 云家早就倒了,不安份的人也早成了他刀下亡魂,这几年他没陪在绾绾的身侧,就是回了燕梁处理早该解决的事情。 见他这般自信,文德帝也就不再多说,转了话题道,“再过三日就是舒儿的及笄日,朕想在她及笄日上将你二人的事定下来,你看?” 长孙逊心中一喜,“好,阿逊愿意。” “朕该问的也都问清楚了,阿逊贤侄,陪朕走走吧。” 文德帝起了身,缓缓向外行去,长孙逊也跟着起了身,紧紧跟在他身后。 二人慢慢朝御书房的方向行去,到了御书房后,文德帝迈进去看着女儿道,“舒儿,长孙逊在外面,你带他在宫中转转。” 望舒迈出御书房,看向在门口等着的长孙逊,浅浅一笑,“阿逊,你随我来。” 她带着长孙逊朝御花园行去,花园中百花盛放,端的是妍丽之极。 “阿逊,等过了及笄,我们就去秦古可好?” 行至一丛花前,她停了脚转了头,看着长孙逊道。 长孙逊轻轻点头,“好。” “父皇他可是想在我及笄当日,宣布我们的婚事?” 长孙逊目中带了笑意,“是,绾绾,你可愿嫁我为妻?” 望舒轻轻点头,旋即又皱着眉头道,“可我暂时不能随你回燕梁,至少得等——” “将来你登基为帝之后,世上就再无燕梁国,只有楚漠,绾绾,这些我早就考虑好了,你不用担心。” 长孙逊打断她的话,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又道,“等将来,我们生下皇儿,等他长大之后,你将皇位传给他,我们就可以隐居山林,好不好?” 望舒小脸染上红霞,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亲都还没成,他就想得这么长远。 不过,若是将来皇儿长大,她的确有将皇位传给皇儿,然后和他隐居山林的打算。 “绾绾,宴殊不是你想的那般光明磊落,你离他远一点。” 看着她红艳艳的小脸,长孙逊好不容易才将心中想要凑过去亲上一口的冲动压下,逼着自己不去看那诱人之极的小脸蛋,轻声道。 望舒不由摇头浅笑,总是这样,只要她一提及宴师兄,阿逊就会不开心,她能理解阿逊为什么会这样,毕竟重生以后,她记得宴师兄却忘了他。 “阿逊,晏——他如今已是大周太子,我也不是从前的郦望舒了,我和他,此生再无相认可能。” 正眼看着长孙逊,她无奈地道。 那一句我和他,此生再无相认可能成功地取悦了长孙逊,他含笑点头,“绾绾,他这次是有所图而来,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你可得小心谨慎行事。” 望舒只是摇头,这里是楚漠国,宴师兄又是光明磊落之人,哪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阿逊过于小心了一些。 只是这些话她并不想和阿逊说,毕竟阿逊对宴师兄成见很深。 楚漠行宫,西宫主院。 偌大的宫殿里,地上铺着厚厚一层毛毡,靠西的墙侧,放着一张软榻,软榻的边上,摆着一张美人椅,椅上坐着的男人,闭着双眸,似已进入梦乡。 男人身后,两个宫女装扮的女子静静站着。 “太子殿下,萧大人求见。” 内侍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小心冀冀地禀报。 男人陡然睁开双眼,“让他进来。” 内侍弯着腰退了出去,不多时,就有一面容清秀的身着大周朝服的年轻公子迈了进来。 “回禀太子殿下,微臣已经查明,行宫东宫,住的是燕梁君王,文德帝已命人将燕梁君王带进宫中。” 萧怀安恭声禀报,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太子殿下此行,是为求娶楚漠太女殿下,可文德帝却只召燕梁君王进宫,自家太子却没一同召见,两相对比,显然文德帝更看重燕梁君王。 “那个太女殿下,你们可有查到什么没有?” 宴殊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心中却有着淡淡的疑问。 长孙逊心中,明明只有着师妹一人,师妹死后,长孙逊性格大变,短短几年时间,将燕梁朝堂控于他手,如今,更是坐上燕梁君王之位,若他心系师妹,此次前来楚漠,又是为何? “太子殿下,微臣听闻,几年前,燕梁国君尚是国师时,曾到过西楚国,说是追随神谕而至,并言季姑娘乃巫神之女,当时西楚的建元帝,这才封了季姑娘为长安郡主,不过随后,燕梁国师就回了燕梁。” 萧怀安将他探听到的事一一转述,末了道,“殿下,会不会因为那太女是巫神之女的身份,燕梁国君才会这般看重于她?” 巫神之女? 宴殊眉头微微皱起,燕梁信奉巫神,长孙逊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开燕梁前来楚漠,倒也说的过去。 “殿下,七公主求见。” 内侍又奔了进来,小心冀冀地禀报。 宴殊向萧怀安看过去,萧怀安会意,弯腰退了出去,门口正等着的七公主见了他,柳眉轻蹙,“二公子如今,倒是唯太子哥哥马首是瞻了。” 萧怀安眉眼纹风不动,“七公主说笑了,微臣乃奉皇上之命护送太子殿下出使楚漠,奉的乃是皇命,七公主还请慎言。” 他说冠冕堂皇,七公主却是冷笑,还想说什么,内侍已经奔了出来,“七公主,殿下让您进去。” 七公主就瞪了萧怀安一眼,冷哼一声后莲步轻移,迈了进去。 萧怀安看着她的身影,目中却也露了一丝讥诮。 不过是个被皇上放弃了的前来和亲的公主而已,却还在他面前摆着公主的架子,只可惜的是,这公主的架子,也摆不了几天了! “云彩见过太子哥哥。” 进去之后,七公主看着坐在美人椅上的宴殊,弯腰福礼。 宴殊摆手,淡淡看着她道,“七妹可是有什么要和本宫商量?” 七公主点头,坦然道,“太子哥哥,让云彩和亲可以,但需得让云彩自己选择。” 起初听到父皇命她随太子哥哥一道前来楚漠,她心中就已明了,父皇是让她来和亲的,她原也没想到,曾经那么疼爱他的父皇,只因为太子哥哥一句话,就将她送到楚漠来和亲,从前父皇的宠爱,转眼就成了刮骨的刀刺进她心口,身为皇家公主,这是她的不幸,亦是她的命。 她能博得父皇的宠爱,无非是因为她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不会说一句让父皇不满的话更不会做让父皇不喜的事,是故,在父皇命她随太子一同前往楚漠国时,她没有闹腾,坦然接受。 因为她知道,即便她闹,父皇也不会改口,既然这般,倒不如乖巧听话,反倒能让父皇好歹怜惜她这个女儿一些。 因为她的乖巧听话,这才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和太子谈条件,要她和亲可以,让她自己选择和亲的夫君人选。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5 终于,到了太女殿下的及笄日,因着文德帝非常看重太女殿下的‘及笄礼’,所以这一日,文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百姓们很是爱戴太女殿下,听了皇帝大赦天下,自然更是欢喜。 一大早,宫中就忙碌不停,宁公公亲自监管,安排一众大小太监和宫女们准备太女殿下行‘行笄礼’所需的物品,夜郡影带着两万锦衣将整个皇宫守得有如铁桶一般,以防出什么岔子。 皇室宗亲c满朝文武百官各自携带着家眷往东宫参加太女殿下的及笄礼。 不同于以往各地藩王不愿进京,这一次太女殿下及笄,宣亲王府的老王妃老王爷和宣亲王贺兰离墨一家三人,早早就由陇西回了上京参加太女殿下的及笄礼;战北王府,如今已是战北王的边墨砚也在两天前赶回上京城。 不但楚漠两位藩王主动回京参加太女殿下的及笄礼,燕梁君王和大周太子殿下也不远千里来到楚漠上京,文武百官们对这两位的到来意图心知肚明,女子一过了及笄就可嫁人,这两位显然是打算求娶太女殿下。 只是——太女殿下将来可是要登基为帝的人,所以百官们对燕梁君王和大周太子的求娶,并不抱热忱。 一国太女,怎么可能嫁到异国,将来这偌大的楚漠,还得靠太女殿下支撑呢! 庄重大气的东宫大殿,丝竹管弦之乐欢快无比,随着一曲高山流水音毕,担任赞礼的礼部尚书秦大人宣布开礼,文德帝率先发话,一番感慨过后,文德帝就请宣亲王府的老王妃出席为太女殿下加冠笄。 宣亲王老王妃起身,走向大殿中央,乐起之后,赞者宣亲王府老王妃和太女殿下皆入场。 一身明黄太女袍服的望舒缓缓行至大殿中央的宣亲王老王妃身前,缓缓坐在殿中央的软席上,老王妃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念完颂辞之后,老王妃亦跪坐下来,拿起羊脂玉雕双龙逐日的梳子给她梳头。 梳完之后老王妃净手,文德帝拿出太女正式发冠为她束上,待文德帝为太女殿下束上发冠之后,老王妃才从站在一侧的赞者手中所端的托盘缓缓取过一枝冠笄c冠朵,细心地插到太女殿下的头上。 完成后,太女殿下揖手拜谢,然后退了下去。 等她换好一身素衣襦裙再次迈进大厅,然后面向文德帝行正规拜礼,是为第一拜,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之后老王妃为她行二次加礼,宫女奉上发钗,老王妃伸手接过,行至太女殿下面前,高声吟颂祝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念完之后,老王妃将太女殿下头上的发笄取下,然后为太女殿下簪上发钗。 二次加礼完成之后太女殿下再次退下,换上曲裾深衣出来,面向长辈再行拜礼。 拜完之后是加次加礼,老王妃接过宫女奉上的钗冠,行至太女殿下身前,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然后又取下太女殿下头上二次加礼时她亲自簪上去的发钗,再将钗冠冠上。 太女殿下再次退出大殿,更换上宫中公主的大袖长裙礼服出来,面向挂图,行拜礼,这第三拜,是表明传承楚漠文化报效江山社稷的信念。 当她拜完之后,文德帝肃穆的脸上,就有了淡淡的怅然,一晃女儿就长大成人了,行完这及笄礼,就代表她已成人可以嫁人了,一想到女儿转眼就要嫁给长孙逊,文德帝的心里,又是欣慰又是失落。 在经过置醴c醮子步骤后,便是为太女殿下取字。 文德帝看着跪在他膝前的女儿,开始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辰德甫。” 望舒恭敬答,“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然后伏身拜下,而后起身一一向正宾宣亲王老王妃c宾客纷纷行礼言谢。 她一一谢过之后,礼部尚书宣布,“礼成。” 一声礼成之后,坐在右席之首的大周太子正准备起身,左席之首的燕梁君王长孙逊却抢先一步起身,很是诚恳地看着文德帝道,“朕对太女殿下是爱慕已久,故此次不远千里而来,为的便是求娶太女殿下,两国缔结秦晋之好,从此往后,两国唇齿相依,共建两国辉煌。” 文武百官们听了长孙逊这大胆直接的求娶之言,一个个不由在心里掂量开来。 燕梁国乃强国,燕梁君王又是个有手段的明君,这太女殿下若是嫁给燕梁君王,两国自然不会再有战事,可问题在于,太女殿下将来也要登基为帝的,两个君王,一嫁一娶,住在谁的国家显然都不成,异地而居?更不现实! 于是百官们纷纷朝高座上首的文德帝看过去。 文德帝面上似有为难之色,正欲开话,那边右席之首的大周太子宴殊,豁然起身道,“皇上,本宫对太女殿下亦是倾慕已久,本宫在此恳请皇上您将太女殿下嫁与本宫为妻,本宫在此立誓,今生只娶太女殿下一人,永不纳妾。” 百官们没想到大周太子在燕梁君王求娶之后,还不肯放弃,紧跟而上,一个个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相较燕梁君王的求娶之言,大周太子的求娶似乎更有诚意啊。 一句永不纳妾,岂不代表着大周皇室将来的子嗣,只能出自他们楚漠的太女殿下所出,若果真是这样,大周的江山将来就由他们楚漠太女殿下所出来继承了,这对楚漠来说,可谓是赚了啊! 两相权衡之后,百官们心中的天平自然倾向大周太子,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文德帝,心道这么好的事,皇上您就应了吧。 文德帝朝大周太子望了过去。 但见这太子一袭深色华服,神态从容温和,额头高洁,眉如淡月,眼如寒星,鼻梁秀挺,肤色洁白,极为清俊,虽比长孙逊稍逊了那么一筹,可显然也是个人物。 自家女儿对这大周太子评价相当高,而长孙逊则说这大周太子是个惯会口蜜腹剑的两面三刀之人,虽对长孙逊所言不尽信,可由他刚刚求娶所说只娶太女殿下一人为妻,永不纳妾之言,文德帝却是半信半疑的。 这世上,立誓的人多了去,真正能做到信守誓言的,却寥寥无几,大周太子这一言行,倒当真有些符合口蜜腹剑这一说辞。 文德帝久久不说话,宴殊的心中便有些不安,同时又有些懊恼。 他当真是小看了长孙逊,只道长孙逊心中只得师妹一人,再不会娶妻,如今想来,却是他看错了人。 长孙逊既然已成燕梁君王,身为一国之君,看重的自然是这大好的江山社稷,至于儿女私情,怕是早就抛一边了,而他却深信长孙逊心中只得师妹,完全没有想到长孙逊竟也是打着求娶楚漠太女殿下的念头,失策啊! 长孙逊贵为一国之君,燕梁在他的带领下又很是强悍,他虽是大周太子,身份虽也不低,可比起长孙逊,始终还是差了一点,楚漠皇上,怕是更看重和燕梁结盟,而非和大周结盟。 楚漠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弱国,若楚漠和燕梁联姻结盟,大周的江山,岌岌可危! 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长孙逊也会求娶楚漠太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这感觉可当真让人难受之极! 长孙逊淡淡的眼光朝宴殊扫过来,唇畔勾出一抹讥诮。 转头看着文德帝,长孙逊道,“我以为,这天下立誓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可真正能做到信守誓言的却又屈指可数,大周太子这一誓言,不足以让人信服,当然,我也能做到,此生只娶太女殿下一人为妻,永不纳妾。” 百官们听了这话,一个个又不由得在心中掂量起来。 而宴殊,在听了长孙逊的话后,面色无并波动,更无气恼,只淡淡一笑道,“太女殿下人中凤姿,宴殊敬慕不已,自是会信守誓言。” 望舒不由讶然,前世宴师兄给她的感觉,就像跳脱尘世的仙人,不会沾染尘世半点,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这世外仙人,竟然也会动了七情六欲,而他求娶的人,还是她。 想了想,她缓缓走向大殿中央,看着文德帝道,“父皇,儿臣于危难之时,燕梁君王曾多次伸手相助,儿臣意属燕梁君王,还请父皇下旨。” 一边是阿逊,一边是宴师兄,她不愿这二人因为她而闹得如此之僵,也不愿父皇为难,索性站了出来自己决定,这样一来,阿逊也不会再气恼宴师兄,而宴师兄,也会知难而退。 百官们见太女殿下表了态,就朝大周太子投去一个惋惜的眼神。 早在长孙逊出言求娶之后,宴殊就知会有这样结果,是以这会子倒也没什么失态,只淡淡道,“既然太女殿下意属燕梁,倒是本宫唐突了。” 他这番言语,倒让文德帝高看了他一眼,虽有些惋惜,却也松了口气,点头道,“如此,甚好,朕今将太女殿下,许与燕梁长孙逊为妻,将来太女所出子嗣,回楚漠继承帝位,长孙逊,你可同意?” 长孙逊微笑点头,“朕愿意。” 反正将来燕梁都要并入楚漠,两国合二为一,不管将来是皇儿还是皇女,得早早养大成人,他才能和绾绾隐居于山林悠闲度日。 文德帝甚是满意的点头,宴殊眸光一闪,又起身道,“皇上,我大周愿意将七公主嫁入贵国和亲,以结两国和盟,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文德帝一怔过后立时点头,又道,“贵国有此诚意,我楚漠自是欢迎之至,只是朕无意纳妃,如今楚漠也只得两位尚未婚配的皇室宗亲,怕是会委屈了贵国公主。” 坐在宴殊身侧的七公主宴云彩悄然起身行至大步,弯腰福礼过后方道,“皇上,云彩不远千里为结两国和盟,并不委屈,贵国宣亲王年少有为,云彩仰慕已久,愿嫁宣亲王为妃,还请皇上成全。” 宣亲王府的老王妃不由愕然,招了眼朝那大周公主细细看了过去,见这公主一件长曳及地的五色彩裾,身材高挑,乌黑如云的秀发被一根玉簪优雅的绾于脑后,丰姿嫣然,淡雅闲逸,倒也不失一国公主的气度。 打量完大周公主,老王妃又转头看向自个孙子,见他神色淡淡,虽没欣然却也没厌憎,恍似如今在讨论的,并不是他的亲事一般。老王妃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子年少有为是实话,可这性子,委实冷冽了一些。 文德帝听见大周七公主的话,看大周太子并未出声,显然也是赞成的,他心中也就有了数,转头看向宣亲王老王妃道,“皇姑祖母,您意下如何?” 老王妃转头看着贺兰离墨,贺兰离墨轻轻点头,老王妃就起身道,“臣妇但凭皇上做主。” 这也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文德帝看着大周太子宴殊道,“如此,贵国七公主可下嫁我楚漠宣亲王为妃,太子可是同意?” 宴殊起身道,“多谢皇上成全。” 文德帝点头,然后道,“传朕旨意,兹有大周公主娴熟大方,端庄贤惠,朕见之甚悦,特赐婚于宣亲王为妃,择日完婚。” “云彩谢皇上隆恩,皇上万福金安。” 没料到这桩婚事竟来得这般容易,宴云彩不由得松了口气,福身行礼谢恩。 宣亲王老王爷老王妃以及贺兰离墨也上前谢恩,宴云彩偷偷瞄了一眼贺兰离墨,见他一脸淡然并无喜悦却也没有不喜之意,她心中这才放了心。 太女殿下的及笄盛礼,最终完美结束。 而这隆重的及笄盛礼,在很多年以后,还让大臣们津津乐道不已。 夜幕降临,倚在院中的宴殊眺望着天空,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星,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辉的宝石。淡淡的弯月,隐隐地悬在天之一隅,酷似那人笑弯了的眉 只可惜,那人,早已不在人世! “殿下,微臣失察,甘愿领罪。” 萧怀安惴惴不安的上前,跪地请罪。 他没能查探出燕梁国君长孙逊竟也是为求娶楚漠太女殿下而来,才让太子殿下的求娶落空,一想到太子殿下回到行宫之后,那森寒的脸色,萧怀安心里,就一直揪着。 宴殊回头,淡淡看着他,半晌方道,“连本宫都没能想到,何况是你。” 萧怀安一愣,太子这话,难道是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起来,随本宫前去拜访燕梁国君。” 宴殊转身,负着双手朝庭院外行去,萧怀安拭去额头冷汗,暗道一声侥幸,紧紧跟上。 进了行宫的东宫之后,有护卫进去禀报,尔后请二人进去。 看着坐在椅上一脸慵懒的长孙逊,宴殊淡淡一笑,“多年不见,阿逊已变得让我刮目相看。” 萧怀安听了这话,心中不由盘算开来,听太子这意思,太子和这燕梁国君,竟是旧识? 长孙逊凤眸一眯,看着宴殊略显讥诮,“你却还是没变,还和从前一样阴险狡诈。” 萧怀安不由皱眉,朝太子望了过去,任谁听见这样的话,只怕都会生气。 宴殊眉头轻轻皱起,“阿逊,你对我的成见如此之深,可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跟着无上真人的那几年,他自认对长孙逊很是客气,并无得罪之处,可长孙逊却不知为何,总是看他不顺眼,无论他说什么,长孙逊总是眼不是眼鼻不是鼻的看他。 长孙逊淡淡摇头,“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不喜欢你,看你不顺眼而已。” 宴殊哑然无语,若他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就对他百般挑剔,那任他再怎么做,也顺不了长孙逊的心。 “阿逊,你这性子倒还和从前一般,若师妹知道你如今也已定亲,想必会很欣慰。” 半晌,他转了话题,双目略带欣慰地看着长孙逊。 长孙逊嗤笑一声,“你不必用拿师妹来试探我,也不必用这假惺惺的表情看着我,我如今对你客气,还是念在师妹的情份上。” 晏殊脸色稍显僵硬,不过片刻又恢复淡然,垂眸道,“你纵然再看我不顺眼,我也不会怪你,再过几日就是师妹的忌日,我想回师傅身边祭拜师妹,你可要同行?” “我劝你别去扰了师傅的清静,你即便去,师傅也未必就会见你,至于师妹,更用不着你去祭拜。” 长孙逊冷然的双眸紧紧盯着他,又道,“还有你最好老实一点,将你放在秦古边境的兵收回去,若不然,我不介意先替修远灭了你大周。” 宴殊淡然的脸色,并未因他的话而生变,只目光淡然地道,“我将兵放在秦古边境,并不是想攻打秦古,而是因为阿逊你,你不是放了十万大军在秦古边境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6 大结局(一) 秦古国,京都昭京。 自女帝驾崩,新帝登基之后,秦古国并未因为女帝的驾崩而崩塌,新君沿用女帝的规制,将朝堂掌控于手中,倒也称得上国泰民安。 一辆马车悄然入城,驶至昭京最有名的一品轩。 一品轩乃昭京生意最是兴隆价格最是昂贵的酒楼,自然,也有着强硬的后台,一般官宦人家是不会在一品轩闹事的,勋贵的官宦冲着这幕后主子的情面,更加不会在一品轩闹事。 “这位公子c夫人,您二位是要雅间呢还是普通的客间?” 一见由马车下来的夫妇容色上乘,通身气度更是不凡,店小二笑咪咪的上前招呼。 气质容颜皆上乘的年轻妇人道,“要你们二楼最好的雅间。” 店小二的笑容更显真诚,“好呃,两位客倌楼上请。” 二楼最好的雅间名为‘翠玉斋’,位置自然也是最好的,临窗可见昭京的烟子湖,价格嘛,自然也是最贵的,寻常人等是点不起这翠玉斋的。 随店小二进了翠玉斋后,店小二就开始推荐一品轩里的招牌菜,年轻貌美的妇人点了十来道菜后才算停下,店小二笑咪咪的退了出去。 “绾绾,我们不直接进宫吗?” 店小二退出去之后,长孙逊看着身侧的望舒问道。 望舒叹了口气,“直接进宫,怎么说?修远又会信?” 她是重生,样貌年龄都和前世大不一样,弟弟纵然再聪慧,只怕也想不到她这个姐姐会重生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长孙逊则淡淡一笑,回她,“先不必禀明你的身份,他总会见我的。” 望舒思量一番后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乔府已然败落,即便想从乔府着手,也是不可能的。 很快,店伙计就端着各色菜肴走了进来,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看上去卖相极佳。 吃完以后,二人出了翠玉斋,往楼梯行去,恰好正有两个华衣锦裳的公子哥带着一群护卫上楼,那身着蓝色华服的公子哥一眼看见望舒,这眼就不由痴了。 长孙逊眉头轻皱,一股慑人的气息随之散发出来。 蓝色华服公子哥身侧的紫服少年,忙拉着那蓝色华服公子哥一让,长孙逊淡淡扫了他一眼,望舒不欲生事,放在他手心的小手轻轻一捏,长孙逊收回目光,握着望舒的小手迈步前行。 白芍和沉香紧紧跟上,文曲武曲贪狼破军紧随其后。 待这一行人下了楼之后,那蓝色华服的公子哥就瞪了左侧紫服的少年一眼,“和泽,你适才为何要拉我让道?” 于和泽皱眉道,“那二人身上穿戴不凡,身后跟着的几个护卫一身功夫高深莫测,这里又是一品轩,你难道想在这里闹出事来?” 纳兰文瑞的脸色稍显阴沉,郁郁不乐地道,“那美人可当真难得一见,若不是你拦着,我非要——” 于和泽挑眉看着他,他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嘟嚷了几句后道,“罢了罢了,我才刚禁完足出来,你就非得扫我的兴。” “你也知道你才刚禁完足,若这一出府你又生事,姑父定会重重罚你,那妇人生得再美,也已为人妇,这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你又何必去沾个有夫之妇?” 于和泽一边前行一边淡淡劝道,心中却对这表哥见色就起性的性子,委实不敢赞同。 若不是因为母亲成天在他耳畔念叨,他当真不想和这表哥往来。 望舒和长孙逊出了一品轩上了马车,并未直接驶向秦古皇宫,而是往城南卫国公府的方向行去。 卫国公卫正奇乃当年辅佐她一路攻进皇城打下江山,且替她捉拿梅国舅的功臣,她登基为帝之后,就封了卫正奇为卫国公,赐府邸于城南。 虽说她已死多年,可她相信,只要卫国公没犯什么大的罪行,弟弟应该会善待他一家。 很快,马车到了卫国公府,守门的小厮听闻是长孙故友来访,急急进去禀报。 很快,卫国公亲自迎了出来,一脸震憾地看着长孙逊。 他不是已经成为燕梁国君,怎的竟会千里迢迢来到秦古? “正奇,多年不见。” 长孙逊看着卫国公,淡淡道。 卫国公感叹一笑,“请。” 见他只得简短一个请字,望舒不由微微一笑,时隔多年,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不爱说话。 进了前院大厅,都坐下之后,卫国公挥退下人,看着长孙逊道,“子渊,你不远千里而来,可是查到线索了?” 自打女帝死后,长孙逊就不曾放弃查找是谁害了女帝,所以他才会这般相问。 长孙逊轻轻摇头,“我来,是想见修远。” 卫国公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望舒,略一思索,就点头道,“我带你们进宫。” 出了卫国公府,上了车驾,一路直奔皇宫,离皇宫愈近,望舒的心里,就愈是紧张。 多年不见,弟弟他,会不会变了很多? 进了皇宫之后,因着隆清帝对卫国公的倚重,内侍直接将人带至御书房,然后禀报,“皇上,卫国公求见。” “宣。” 书房里,传出隆清帝淡淡的声音,望舒的手,不由握成一团。 卫国公朝长孙逊望了一眼,轻声道,“你且先等等,容我进去禀报。” 长孙逊点头,卫国公大步迈进,“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卫爱卿起来吧,你进宫寻朕,可是有什么要事?” 隆清帝抬起头看着他,淡淡地问。 卫国公点头,“回禀皇上,长孙逊要见皇上您,如今就在门外。” 隆清帝默然无语,半晌,方才面有不郁地道,“让他进来。” 卫国公恭声应下,转身退出御书房,轻轻道,“子渊,你们进去吧。” 长孙逊牵起望舒的手,提脚往御书房行去,卫国公凝视着二人相握的手,眼里,闪出淡淡的怅然。 女帝已死了这么多年,子渊如今,想来也已放下了吧! 坐在御书房书桌后的隆清帝,隐含期待且又夹着一丝复杂的双目,在看清携手而至的长孙逊和望舒之际,目中就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讥诮,看着长孙逊道,“你不等着迎娶你的楚漠太女殿下,跑来朕的秦古国却是为何?” 当初皇姐被人加害死去,长孙逊得知之后几乎将秦古国给翻了个天,他只道这男人心里有多看重他皇姐,却也不过短短几年的时光,他就已经放下皇姐,转而求娶楚漠太女殿下。 面对他讥诮的嘲讽,长孙逊并未生怒,反倒生起一股得意。 就让这小子先嘲讽他几句,等将来他知道他嘴里的太女殿下就是他的皇姐,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我来,是想问你,那乔书容,究竟死了没有?” 将心中的小得意掩藏起来,长孙逊看着隆清帝道。 隆清帝淡淡扫他一眼,很是干脆利落地道,“死了。” 他都要迎娶楚漠的太女殿下了,还巴巴来追查皇姐前世死因,这般假惺惺的行为,叫人看了就上火。 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望舒,叹了口气道,“她没死。” 隆清帝狭长的双眼微微一眯,很是嫌弃地看了望舒一眼,能让长孙逊带着她来秦古,想必这女人,就是楚漠的太女殿下了,也不过如此,比起他皇姐,差了甚多! “你是说,朕撒谎?” 隆清帝目中带着危险的光芒看着望舒,神色很是不悦。 看着满脸不喜和嫌弃她的弟弟,望舒有苦难言,又叹了口气方道,“阿——修远,我和阿逊是为了追查你皇姐的死因,并无恶意。” 心中却道好险,竟差一点像前世那般唤他阿远。 “朕的名字,你不配叫,皇姐的死因,用不着你来过问,你不配。” 隆清帝的脸色因为她这一句话更是阴沉,双眸里也染了一丝阴鸷狠狠地瞪着长孙逊。 这算什么? 带着他的新欢来追查皇姐的死因? 他也不掂量掂量,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哪能配和他皇姐相提并论! 长孙逊因着他那一句你不配也动了怒,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修远,你最好对她态度放好一些。” 隆清帝顿时嗤笑,“凭她也配?长孙逊,念在皇姐的情面上,我才这没赶你出去,你若要在我面前维护这个女人,就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看着因为维护她而丝毫不肯让步的弟弟,望舒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 长孙逊则看了她一眼,然后才道,“修远,我可是告诉过你,别到了日后,你后悔莫及。” 隆清帝冷然晒笑,“后悔?若是皇姐知道你带着这么一个女人回秦古,皇姐也定然不会欢迎你。” 长孙逊眸光一闪,看着望舒眨了眨眼,轻声道,“若是放在从前,他敢这般,我早就打得他满地找牙了。” 望舒瞪过去,这可是她唯一的弟弟。 长孙逊看清她眸中的不悦,只好又道,“你确定乔书容没死?” 望舒点头,这是她亲弟,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分辨得出是真是假,自是不会有错。 可看眼下弟弟对她甚是不满,再怎么问,只怕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可若是告诉弟弟,她就是他的皇姐,弟弟又会信吗?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皇姐的死因吗?” 看着弟弟,望舒淡淡问道。 隆清帝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如何不想查明皇姐的死因,可这么多年,他一点线索都查不出,这种无力的感觉,都要将他逼得几近发疯了!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来问他? 难不成她以为有长孙逊替她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将乔书容交给我和阿逊,我一定能查出你皇姐的死因。” 见弟弟复杂的眸光一直盯着她,望舒忙又补上一句。 隆清帝闻言,心中的愤怒稍稍压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这么多年,他都从乔书容嘴里听不到一句真话,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有办法,若是她真能查出皇姐的死因呢? 有什么比皇姐的死因更为重要? 有什么比他能为皇姐报仇更重要? 想到这里,隆清帝心中释然,看着望舒淡淡道,“朕可以把乔书容交给你,但你审问乔书容,朕也要亲自监看。” “好,可以。” 见弟弟应承下来,望舒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他的要求。 隆清帝起身,“随朕来。” 他负着双手,大步向御书房外行去。 长孙逊和望舒相视一眼,紧紧跟上。 秦古皇宫的布局,和她记忆中的前世并无多大改变,跟在隆清帝的身后,愈往前行,她愈发觉得心跳如雷。 按着这方向,弟弟带她和长孙逊前往的,应该是她前世居住的凤阳宫。 弟弟他这是把乔书容关在凤阳宫中? 终于,隆清帝止了脚,看着眼前巍峨的宫殿,默然无语。 望舒抬头,看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凤阳宫’三字,心绪翻飞。 这里,和她前世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唯一变了的,就是这整个宫殿外面,看不到一个宫女太监。 然而这里却又打理得很是干净,这足以证明,这里虽没人住,但一定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隆清帝提脚,大步迈向宫门,随着他的到来,紧闭的宫门‘吱牙’一声打开,两个暗卫行了出来,恭敬道,“属下参见皇上。” 那两个暗卫,她却是认识的,正是她前世派去保护弟弟的龙一和龙二,却没想到,这两人如今,守着这空旷的凤阳宫。 随着隆清帝迈进凤阳宫,宫门再次合上。 宫殿里的布局,完全不曾改变,靠窗边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套围棋,紫檀木棋盘,和田白玉与墨玉做成的棋子,在淡淡的暖阳下散发着温润玉洁的光芒。 看着这未曾下完的棋局,望舒的脑中,一连串的画面快速闪过,然而等她去细细翻寻之际,却又一片茫然。 东墙摆放着一张雕龙凤呈祥紫檀贵妃榻,榻上铺着素色松软的褥垫,上面铺着一床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床单和翠纹织锦羽的薄被,榻头,放着一个美人靠。 贵妃榻的右侧,摆放着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再往下,则是紫檀雕螭龙纹多宝阁,多宝阁上放置的摆件,也和从前相差无几。 隆清帝行至多宝阁前,轻轻拧动摆在第三层的一个雕成龙头的铜饰,只听‘咯吱’声响,多宝阁竟然向两边移动,一道密室,呈现在眼前。 隆清帝大步迈进密室,长孙逊和望舒遂紧紧跟上。 进了密室行走了约一枝香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却是几盏桐油灯排在墙上,还有几颗巨大的夜明珠,将这小小的空间映得明亮之极。 前方是一个牢房,牢房外面守着两个护卫,隆清帝一摆手,左侧的护卫拿出铜匙打开牢门,坐在牢房小床上的女人,听得动静,抬头望了过来。 “郦修远,我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若一口咬定是我杀了她,大可以将我赐死。” 乔书容起身,迎上隆清帝森冷的双眸,半是无奈半是认命。 被关了这么多年,受了常人所不能受的刑罚,她都不知道,她这是怎么熬过来的。 与其这样活着,她宁愿一死百了,可偏偏,她心里,也还抱着一丝期冀,期冀郦修远能找出那个杀了望舒的人,期冀有一天她能亲眼看着那个谋了女帝性命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所以,抱着这样的信念,她咬着牙挺过来了。 隆清帝冷冷看着她,“皇姐死前,只得你一人在她身前,若不是你,还能有谁?” “我说了无数遍,那天我是进宫了没错,可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在凤阳宫,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这些年你在我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也没寻出真相,她若知道你这般糊涂,定会伤心。” 乔书容叹口气,看着郦修远的双眸里,没有憎恨,有的,只是惋惜和怜悯。 纵然这些年被他一直关着,纵然这些年受了不少非人的刑罚,可她并不怨她,当年那个情况,站在他的角度,认定她是谋害他皇姐的人情有可原。 她恨的,是那个将她打晕,然后将她丢在凤阳宫,让她背负上谋害女帝性命的人。 她恨的,是那个谋害了女帝性命的人,若有朝一日,能寻出真相,她也算心愿完结,此生再无遗憾! 而郦修远,不过是一个被人蒙骗在鼓里的人。 一个因为太过伤心,而变得宁愿一叶障目,也不愿承认他恨错了人的可怜人! 隆清帝厌憎地避开她的目光,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早在几年前,他心里已然相信乔书容的话,可是他却不愿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那他这些年所谓的仇恨,又算什么?若是承认,他这些对乔书容所做的,只怕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直观察着乔书容神情的望舒,若有所思地看了隆清帝一眼,心中,却是叹气不已。 他明明也清楚乔书容不是谋她性命之人了,却不愿相信,这样别扭的性子,从小到大,他就没改过。 也不知这些年来,乔书容都受了多少罪了! 想到这里,她看着隆清帝问道,“她所说的,你查证过后的结果是怎样?” 她相信,乔书容所言,弟弟应该有去查过,且这查的结果,只怕不尽人意。 不然他也不会将乔书容一直关着。 隆清帝皱眉,淡淡回道,“带着她进宫的宫女,一口咬定她并没有人被人打晕,而是进了凤阳宫,而凤阳宫的宫女和太监,也全都说是亲眼看着她进的凤阳宫,朕严刑拷问,这些人都不曾改口。” “那这些人,如今可还在?” 隆清帝摇头,“朕葬了皇姐之后,就将凤阳宫一应人全砍了头。” 那些人,不管是不是无辜的,皇姐死在凤阳宫,那些人就难辞其咎。 他的回答让望舒有些无语,若是那些人还在人世,她或许还能审问出当年情形,凤阳宫的人,都是她信任之人,若是一个两个说亲眼看到乔书容进凤阳宫,她若许会觉得这一两个人有问题,可全凤阳宫的人都亲眼看到乔书容进凤阳宫,那只能证明,这些人的确看到乔书容进了凤阳宫。 只是这些人看到的乔书容,却未必就是真的乔书容。 毕竟,假扮一个人,并非难事。 “阿容,你那天进宫,是女皇宣召还是你自己有事要进宫找女皇商议?” 她徐徐走进牢房,看着乔书容轻声问道。 乔书容早在她唤出阿容二字之时,目光就灼灼的朝她看过去,待看清眼前女子的容颜和她记忆中的女子大相径庭之后,乔书容眸中的光亮陡然熄灭。 是她魔障了,女皇又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一天她悠悠醒转,郦修远正抱着女皇的尸体痛哭,这么多年了,女皇若还活着,又岂会到现在才出现! “那一天,是女皇身边的华姑姑,亲自前往相府宣女皇口谕命我进宫,我随着华姑姑进了宫行至宁和宫时,就被人打晕,醒来就在凤阳宫里面了。” 说完她看着一边的长孙逊,面色郑重地道,“长孙公子,你要相信我,这天下,我是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 长孙逊淡淡看她一眼,“她信你,我就会信你。” 乔书容的眸光就落在望舒身上,虽然她并不认识这个姑娘,可刚刚这个姑娘那一声阿容,却让她倍感亲切,没来由的,她直觉里就信任着这个姑娘。 望舒静静地看着着,想了一会才道,“阿容,据我所知,你一身功夫不弱,为何会被人打晕?” “这位姑娘,我被人打晕之前,曾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因着这香味,我才无反还手之力,只是这种香味,在那日之前,我从不曾闻到过,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香。” 乔书容眸中闪过一丝悔恨,当初她若是小心谨慎一些,也不会中了对方的道,兴许,女皇也不会死。 望舒的眉头轻轻皱起,前世的自己,究竟有没有宣乔书容进宫? 华姑姑是她心腹没错,她前往相府宣的口谕,阿容肯定会毫无怀疑的随她进宫,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防范。 “那华姑姑,你审问的结果是?” 望舒掉头看着隆清帝,轻轻问道。 隆清帝摇头,“她死了,尸体是在宫中的湖里打捞起来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看上去是失足落水淹死的。” 太过巧合的事,显然都是人为的。 华姑姑自然不可能是失足落水淹死的,要么,她被人收买,事后被人杀人灭口;要么,她带着乔书容进宫,那幕后之人打晕乔书容之后,为防修远审问华姑姑,干脆将华姑姑也杀死,然后扔进水里头,造成一个失足落水的假象。 不管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但从这幕后之人能在宫中将乔书容打晕且杀死华姑姑不为人知这两桩事来看,那幕后之人,心思相当慎密。 “我需要你放了阿容,且让她官复原职。” 细思过后,望舒转头看着隆清帝道。 隆清帝浓眉一皱,“你想要做什么?” 望舒红唇微抿,“那幕后之人将谋害女皇的罪名推给阿容,想来也是容不下阿容的,若那人知道阿容不但没死还官复原职,我想,那人应该会忍耐不住,会对阿容下手。” 当年凤阳宫的人全死,无从查起,唯一的办法,就是赌那幕后之人,在见了阿容之后,会不会对阿容下手。 隆清帝考虑了一会,方才点头,“好。” 若是放了乔书容,能引出谋害皇姐的真凶,他自然不会阻拦。 见他点头,乔书容感激地朝望舒看过去,轻轻道,“我必定会全力协助姑娘你,姑娘若有什么吩咐,阿容皆会照做。” 她并不怕死,她只怕,死前也不能看到谋害女皇的真凶伏诛。 若是这位姑娘能将那幕后之人引出来,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 望舒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乔书容心中一跳,怔怔地看着她,她和这位姑娘素昧平生,这位姑娘,为何要这么说?” 不待她细想,望舒已经握着她的手缓缓前行,她身不由已的跟上,一颗心却是纷乱不已。 隆清帝看着携手前行的两人,眉头一皱,哼了一声,甩袖跟上。 被冷落在一边的长孙逊,满心不满的瞪着乔书容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碍眼。 罢了,唯有将前世的事查明真相,绾绾才能和他大婚,先忍着这乔书容吧! 沿着密室通道原路返回,进了凤阳宫后,望舒才道,“曾经的相府,你可是赐给了别人?” 隆清帝缓缓摇头,“空着。” “如此,我就带阿容先回相府,明日早朝,你再宣布让阿容官复原职。” 望舒说完,牵着乔书容的手就往外行,隆清帝皱眉道,“先让她换套衣裳,然后随我去御书房,让卫国公带你们出去。” 说完他转头吩咐暗卫,“拿套小太监的衣裳过来。” 那暗卫大步离开,不多时就捧了一套小太监的衣裳进来,望舒接过递给乔书容,乔书容看了看,转身朝西厢房走过去,进了西厢房后,她脱下身上的衣裙换上太监服饰,又将头发梳成小太监的头,这才行了出去。 望舒仔细看了一会,方才点头,轻声道,“你一路上把头垂着,这样就会有人发现了。” 隆清帝大步走向宫房,望舒握着乔书容的手紧紧跟上,长孙逊忙上前一步,握住她另一只手,在她手心捏了捏。 望舒嗔他一眼,却还是松开了握着乔书容的手。 这男人的醋意简直大得令人发指,她若再握着阿容的手,谁知道阿逊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随着隆清帝出了凤阳宫,沿着宫中九曲长廊前行,行了一会,就见一玉雪可爱身着皇子服饰的男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而男童身后,一众宫女太监紧紧跟着,嘴里还时不时担忧地叫着,“大皇子殿下,您慢点,小心跌倒了。” “儿臣见过父皇。” 大皇子行至隆清帝跟前,猛然止步,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礼。 隆清帝板了脸,轻声斥道,“不在你母后身边好好呆着,乱跑什么。” 大皇子大大的眼睛灵活一转,小声道,“父皇,母后就在后面,儿臣是看到父皇您,才跑得急了些。” 话音刚落,一身凤袍的皇后就急急迎了过来,弯腰福礼,“臣妾参见皇上。” 隆清帝摆了摆手,“皇后起来吧,皇后这是带着皇儿去哪里?” 皇后微微浅笑,“回皇上,皇儿说要去御花园,臣妾这便带着皇儿去御花园走走。” 隆清帝点头,又看着大皇子道,“好好听你母后的话。” 大皇子乖巧地点头,隆清帝这才提脚,继续前行。 皇后忙弯腰,待隆清帝带着人离开之后,皇后这才直了腰,淡淡看着前方,转头问道,“桂公公,皇上身后那一位公子,本宫看着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是哪府的公子,你可知道?” 桂公公是宫中老人,弯了腰回禀,“回皇后娘娘,您却是忘了,那一位是先女皇的师兄。” 他这么一说,皇后顿时想起,皱了眉头道,“他怎会来到宫中?” 这个,桂公公却也不知道了,只笑着道,“娘娘,奴才这就去查。” 皇后点头,桂公公就弯着身子退下。 跟着隆清帝往御书房行的望舒,心中也是无比复杂。 多年不见,弟弟已经立后且有了子嗣,而她这个姐姐,却是半点不知,小侄子就在眼前,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可真是让人遗憾啊! “卫爱卿,你带他们离宫,送他们去相府。” 到了御书房后,隆清帝看着还守在御书房外面的卫国公淡声道。 卫国公虽有些讶然,还是点头,“微臣遵命。” 隆清帝大步迈进御书房,卫国公转身看着长孙逊和望舒,又看了一眼二人身后的乔书容一眼,但觉这小太监也太瘦了一些,不过是皇上命他送出宫的,他也就没多问。 出了皇宫之后,在外面等着的白芍沉香文曲等人迎了过来。 各自上了马车之后,马车直奔城南的相府。 到了相府之后,看着因为久久没有人居住而显得有些破败的相府,卫国公皱眉道,“子渊,这里只怕还得收拾一番才能住人,今晚,你不如先去我府上?” 他的府邸离这并不远,就隔了两条街而已。 长孙逊看着望舒,望舒轻轻点头,长孙逊这才道,“如此,有劳你了。” 一行人又上了马车,很快就到了卫国公府,好在卫国公府够大,长孙逊一行人就住在了客院里。 安排好长孙逊一行人的住处,卫国公又命二管事带着十来个奴才去相府收拾,需要添置什么,只管从国公府的账上支。 客院里有灶火,望舒让白芍和沉香烧了热水送去乔书容的房中,又拿了一套她的衣裳给乔书容送去。 乔书容清洗过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又拿起铜镜照了一番,确认无失仪的地方后,她才出了厢房,看着守在她房门口的白芍道,“这位姑娘,能否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白芍点头,带着她前行。 “姑娘,乔姑娘要见您。” 到了自家太女殿下的厢房前,白芍恭声禀报。 望舒起身,打开房门,握着乔书容的手就往里行,白芍体贴地将房门掩好,守在门口。 望舒着拉着乔书容坐下之后,方才看着她道,“阿容,你可是有事?” 乔书容点头,定定地看着她道,“这位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明明素昧平生,可这姑娘却唤她阿容,她这一生,唤她阿容的人,只有女皇一人,如今又多了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姑娘。 若仅仅只是称呼,她也不会心生猜测,可是在牢中,眼前姑娘那一句,阿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那话语中的亲切和关忧,实在让她无法安心。 望舒叹了口气,心中却是盘算着要不要告诉她实话。 她犹豫不决,乔书容也不催她,只静静地看着她,一颗心却七上八下。 半晌,望舒终于有了决定,看着她道,“阿容,你可还记得,那年刚到山上时,我实在太想母后,你当时劝我说,殿下,娘娘将您送来这里,就是希望您能有所成,您怎能这般轻易放弃!” 乔书容顿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这话,是她劝尚是公主的殿下的话,只有她和公主两人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她—— “阿容,我知道让你相信很难,可是我的确重生了,重生在如今这个身体里。” 看着满脸震惊的乔书容,望舒有些艰难地道,重生的事,太过玄妙,也不知阿容,能不能接受。 乔书容则愣愣地看着她,好半晌才略带怀疑地道,“你若是她,前世她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 望舒无奈地摇头,“重生之后,我记得很多事,可也忘了很多事,前世我死的那一天的事,我全然记不起来了,阿容,你能相信我吗?” 乔书容抿唇,心中却是无比复杂。 这姑娘给她的感觉,很是亲切,她很想相信她。 可是,重生——这也可能吗? “阿容,我重生,是因为阿逊寻了师傅,师傅做的法,我才能重生。” 见她犹豫不定,望舒只好又道。 一听是无上真人做法,乔书容心中一紧,她怎的就将无上真人给忘了呢? 若是无上真人开坛做法,女皇重生,倒不是那么荒谬的事了。 “你还记得你要封我为相之时,我说了什么吗?” 乔书容看着她问。 望舒点头,“我自然记得,当时你说,臣乃女子之身,若是入朝为官,恐为人诒病,若皇上不惧人言可畏,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微臣不该再三怀疑您。” 听完她的答案,乔书容再无任何怀疑,噗通一声跪倒在,深深嗑首。 望舒忙起身,亲自将她搀扶起来,“阿容,我不怨你,我只怨,我没能早来秦古看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乔书容轻轻摇头,热泪四溢地道,“皇上,臣不委屈,臣只恨自己没小心谨慎,臣只恨,没能看到那打晕臣的贼子。” 皇上还活着就好,她受的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阿容,那害你受了如此之苦的人,我一定会寻出来。” 握住她的手,望舒郑重地道。 乔书容猛然点头,“皇上,那人明天就会知道臣还活着的消息,届时,那人一定还会对臣下手,这一次,臣再也不会掉以轻心,臣一定要亲手将那人拿下。” 望舒却不赞同地摇头,“阿容,你如今的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你自己。” 乔书容沉默片刻后抬头,“微臣谨遵命上之命。” 门外,白芍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卫国公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嫡女夺权》正文 017 大结局(二) 未央宫,皇后慵懒地靠在美人靠上,听着掌事姑姑禀报各宫妃嫔的情况。 在听到长信宫的荣贵妃又得了皇上赏赐之后,皇后娘娘的眼皮就跳了跳。 单单这个月,荣贵妃就得了皇上五次赏赐了,不过是怀了皇嗣,是男是女尚未得知,皇上的赏赐就隔三岔王送去长信宫,是惟恐她这个中宫皇后不知他对荣贵妃肚中皇嗣的看重吗? “娘娘,皇上他还——” 瞧着皇后脸上叫人发瘆的冷笑,掌事姑姑心头就打了个寒颤,剩下的话生生卡在嗓子眼。 竖着耳朵听的皇后忽见声间断了,皱眉望过去,“皇上还做什么了?” 掌事姑姑吓得一哆嗦,忙垂了头回禀,“回娘娘,皇上还命人在长信宫建了灶,说是往后长信宫的一应吃食,全由李院正和张太医二人负责,一应汤药,皆由二人亲自煎熬,不得让旁人插手。” 呵呵! 皇后听完心中冷笑两声。 皇上这是在防贼一样防着她这个中宫皇后,生怕她这个中宫皇后对荣贵妃下手,可他也不想想,就荣贵妃那身子骨,用得着她动手? 就算荣贵妃能安然撑到生产,可她那身子骨,能不能顺利生产都不知道,就算她能顺利生下,来日方长,那孩子能不能顺利养大成人谁又知道呢? “娘娘,奴才打听清楚了,昨儿是卫国公带着人进宫的。” 桂公公拭了一把额头的热汗,方才迈进宫殿禀报。 皇后听了眼眸一闪,淡淡问道,“昨儿皇上带着那些人,是去了哪个宫里头?” “回娘娘,奴才打听清楚了,皇上昨天带着人,去了凤阳宫。” 桂公公忙又回禀,心里头却是有些惊奇。 自打先女皇驾崩之后,皇上登基,就命人将凤阳宫给封了,再不许人进凤阳宫,有一次,有个刚进宫的小宫女不知道宫中规矩,进了凤阳宫,皇上知道后,直接命人将那宫女活活杖毙,自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进凤阳宫了。 可这一次,皇上竟然亲自带着人进了凤阳宫,真正是奇怪之极。 “娘娘,德妃娘娘求见。” 内侍的禀报声打断桂公公心中翻滚的思绪,若有所思的皇后则抬起头,红唇轻启,“让她进来。” 身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的德妃迈了进来,冲着皇后娘娘弯腰福礼,“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坐吧。” 德妃就坐了半边锦杌,挺直了腰杆看着皇后道,“娘娘,那荣贵妃如此嚣张,娘娘您忍得下,臣妾却是忍不下了。” “皇上如今正宠着,忍不下你也得给本宫咬着牙忍下去。” 淡淡瞥德妃一眼,皇后凉凉地道。 德妃一愣,小心冀冀地看着皇后道,“娘娘,您当真不用臣妾出手?” 她膝下只得一个公主,此生全靠倚仗皇后才得了妃位,是故一听闻昨儿皇上又赏了荣贵妃之后,她这才赶紧跑来未央宫向皇后表忠心。 自打投靠皇后以后,皇后不便出面做的事,她心知肚明的全帮皇后做了,她家世并不显贵,能攀上皇后才是她在这吃人的深宫立足的根本,只要能在这宫中立足,她根本不介意当皇后手中的刀。 皇后皱眉,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时出手只是送死,荣贵妃的身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就容她得意一两年又如何?” 若不是看在德妃这把刀用得很上趁手的份上,皇后也懒怠提醒她。 听了皇后的话,德妃这才有如醍醐灌顶,忙不迭的点头,“还是娘娘您目光长远,臣妾却是愚蠢之极的人,多亏娘娘您提点。” 荣贵妃的身子变成那样,还是她动的手,怎么她一时就没往这上面想呢? 德妃一边暗骂自己糊涂,一边赔着笑脸讨好皇后。 聊了一会,见皇后脸上有些不耐烦了,德妃就起了身告退。 皇后躺在榻上眯了一会,方才睁了眼看着掌事姑姑道,“谴个人出宫去定国公府,让国公夫人进宫。” 掌事姑姑恭声应下,匆忙退了出去。 定国公府此时正乱作一团。 老国公的双眼紧紧盯着跪在身前的长孙,双眼里俱是失望。 这孙子才刚禁完足,一出府又招惹事非,长此以往,整个定国公府,都将会被这不孝孙连累。 与其等这孙子再招惹事非连累整个国公府,倒不如现在就去了他的世子之位! “泽明,你明日进宫上折,纳兰文瑞不学无术不孝长辈,委实不堪大用,世子人选,改由纳兰文礼担任。” 老国公冷着脸说完,跪在地上的纳兰文瑞如遭雷劈似的抱着他的腿放声大哭,“祖父,孙儿知道错了,孙儿再也不敢了,您再给孙儿一次机会吧。” 一边的定国公夫人于氏亦跪在了地上,嗑头道,“父亲,儿媳求您,再给文瑞一次机会。” 老国公丝毫没有心软,冷然道,“于氏,慈母多败儿,文瑞如今变成这般,也是你纵养之过,我主意已定,再不会更改,你带着文瑞退下,若文瑞惹事生非,莫怪我不念祖孙之情。” 见老国公没有丝毫的心软,于氏满心悲苦,狠狠瞪了一眼痛哭不已的儿子,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呢? 但凡他生性一点,老国公也不会夺了他世子之位。 不过好在,文礼也是她亲生的,长子的世子之位落到嫡次子的手中,于她而言,损失不大,只不过因着向来心疼长子,所以于氏这才有些不甘愿罢了。 “老国公,国公爷,宫里娘娘命人传了话,让国公夫人进宫。” 管家匆忙走了进来禀报,老国公朝于氏望了过去,“于氏,你收拾一下速速进宫。” 于氏点头,退了出去。 老国公怒其不争地瞪了跪在地上大哭的纳兰文瑞一眼,淡淡道,“哭什么,退下。” 纳兰文瑞向来惧怕老国公,只得恹恹地退了下去,却没回自个的院子,反倒朝国公夫人于氏的院落行去。 “娘,您带儿子进宫,儿子要找皇后姑妈求情,只要皇后姑妈肯帮儿子,儿子的世子之位就能保住。” 见了于氏之后,纳兰文瑞就拉着于氏的手苦苦哀求。 于氏素来疼爱长子,听了他的哀求哪有不依的,当下就带着纳兰文瑞进宫去见皇后。 进了未央宫见了皇后娘娘,于氏还没说话,纳兰文瑞已经扑通跪在皇后面前,放声大哭,“皇后姑妈,您救救侄儿吧,祖父他要把侄儿的世子之位给三弟。” 皇后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侄子,脑门跳了跳,斥道,“嚷什么?给姑妈起来好好说。” 她这侄子虽有些不务正业,却最听她这个姑妈的话,所以皇后对这侄子,倒也有几分亲情。 纳兰文瑞起了身,小心冀冀地瞄了皇后姑妈一眼方道,“姑妈,我昨儿出府,在一品轩喝多了酒,当众抱了安阳侯府的姑娘一把,那姑娘回去之后一时想不开上吊了,祖父他知道之后大怒,这才——姑妈,天地良心,我昨儿真是喝多了,姑妈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于表弟。” 皇后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于氏问道,“弟妹,那安阳侯府的姑娘,可还活着?” 于氏侥幸的点头,“听说下人发现得早,这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娘娘,这事文瑞虽然有错,可他真不是故意的,娘娘可能想个法子帮帮文瑞?” 皇后皱眉,心里开始掂量安阳侯府的份量。 安阳侯在朝中担着礼部尚书之位,身份倒也不差,若是能和安阳侯府结为亲家,对她而言只有利而无弊端。 “弟妹,本宫记是文瑞的亲事还不曾订下?” 皇后转头看着于氏,于氏轻轻点头,心里多少已经明白皇后问起亲事的原由。 “如此甚好,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本宫说的,文瑞既然未曾定亲,安阳侯府的姑娘贤惠端庄,这桩亲事,本宫自会寻了安阳侯夫人进宫赐婚,还有,弟妹回去之后,可告诉父亲,长孙逊到了上京且进宫见了皇上。” 皇后干脆利落的说完,又看着于氏道,“弟妹,你可都记下了?” 于氏忙点头,“娘娘放心,臣妇都记在心里了。” “天色不早了,弟妹且回府吧。” 皇后挥后送人,于氏忙起了身,带着纳兰文瑞告退。 出了宫后,纳兰文瑞苦着一张脸道,“娘,儿子不想娶安阳侯府的姑娘为妻。” 于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是你皇后姑妈的主意,你不娶也得娶,除非你不想要世子之位了。” 纳兰文瑞一听世子之位,便不再吭声。 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在隆清帝当朝为乔书容正名且让她官复原职之后,朝中大臣们虽满心讶然,可这天下到底是皇上的,皇上都说这乔相并未谋害先女皇,他们自然不会去和皇上争论。 于是,曾经败落的相府,一扫从前的凄凉,门庭若市,再度热闹起来。 而对于各府前来拜访的大臣夫人,乔相都是来之不拒,很是热情的待客。 这一天,送走宾客,乔书容往内院行去。 “殿下,这都几天了还是没有动静,您看,是不是再想个法子?” 进了厢房之后,乔书容皱眉看着望舒,颇显焦灼地道。 望舒眉眼一弯,淡淡看着她道,“阿容,要有耐心。” 幕后之人若这般轻易就沉不住气冒然动手,那她就要轻看那幕后之人了。 像现在这般,潜伏在暗处伺机动手,才能证明那幕后之人的价值不是吗! 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乔书容脸上有了些许的羞愧,她的确是太沉不住气了。 城西,一栋僻静的宅院里。 “主子,郦修远当年并没有将乔书容杀死,如今又放了她,这可如何是好?” 站在下首的男人很是恭敬地看着上首年轻男子,不无担忧地问。 年轻男人眸光一闪,“华昭已死,乔书容不足为惧。” “主子,那长孙逊已经进宫见过了隆清帝,随后隆清帝就放了乔书容,长孙逊他会不会查到了什么?” 下首的男人忧心忡忡地看着年轻男人,女皇死了这么多年,这长孙逊还不肯放弃追寻当年真相,当真是让人厌烦之极。 年轻男人默然无语,半晌过后,他轻轻摇头道,“当年安排得甚是周密,长孙逊不可能查出什么,乔书容那边,暂且不要动。” 他以为当年郦修远已经杀了乔书容,却没想到郦修远竟然没杀,长孙逊显然是相信了乔书容,才会说服郦修远放她出来,长孙逊究竟有没有查到些什么呢? 这一刻,年轻男人心中,也不是那么肯定了。 又过了十多天,乔相府依然风平浪静,隆清帝的脸色,因着乔府的风平浪静,愈发阴沉。 好在长孙逊进了宫,也不知是怎么劝说隆清帝的,隆清帝倒也按捺住了。 这一日深夜,由梦中惊醒的望舒,翻身下了床,行至窗畔,看着窗畔随风摇摆的树枝,思绪也随之飘动。 翌日早,白芍醒来见自家殿下站在窗前,慌的忙起了身,“殿下,您怎的不叫奴婢和沉香起来服侍。” 望舒转过头,双眼灼灼地看着她道,“命人上吃食吧。” 这边沉香也醒了,二人服侍着殿下洗漱过后,就退了出去。 很快,早点就送了过来。 望舒小口小口喝着碧粳粥,桌面的点心,却是动也没动。 白芍和沉香见了,不由互望一眼,殿下明显有心事,且不悦。 用完早点,望舒漱完口净了手吩咐,“阿容下朝之后,让她来见我。” 白芍沉香点头,手脚伶俐地将桌面殿下不曾动过的点心撤了,白芍留在房中服侍,沉香则去前院等着乔相下朝。 乔书容下完朝回到相府,就被守在前院的白芍请去了内院。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