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之荆襄枭雄》 正文 第一章 霜夜 光和元年,襄阳鱼梁洲。 被誉为“汉江明珠”的鱼梁洲被围绕在汉水之中,月光笼罩着,夜色寂寥,波涛声下,一片祥和气派。 天色渐冷,漆黑的夜空下竟缓缓下起了雪米,白露附着在枯了一半的老树,静静凝结成霜。 一切,似乎都极其平静。 庞瑾拖着疲惫的身躯晃悠悠的走下渡船,小雪落在颈,他不由得裹紧了衣衫,径直朝一个庄园走去。 作为荆州宗族庞家的嫡次子,庞瑾每日都要处置许多的事情。大到宗门账务c宗庙祭祀,小到柴米进账,田地播种,没有什么是他不过问的。 每日他都拖着无比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连妻子的问候都只能简单回复,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自己妻子做的菜了。 “男君,您可回来了!” 回到庄园,迎头的是一个巡夜奴婢,庞瑾没有放在眼中,只轻嗯了一声,大步入内。 却不想那奴婢忽然挡了来,神色惊慌道:“男君,家主他” 未等说完,庞瑾已目光骤缩,早忘了一身的疲惫,加快了脚步,绕过假山池塘,穿过烛光幽微的长廊,飞也似的赶到主室内。 果然,那里面坐了一个他很不想看见的人。 “吾儿每日操劳的紧啊,竟让为父空候了一个多时辰” 说话的是一个面容肃穆的老人,身形瘦削,一身厚重的黑色华服似乎随时能将他压垮他高坐正堂,目光如炬,将刚刚进门的庞瑾盯得死死的。 庞瑾的妻子李氏颤巍巍的侍候在一旁,似乎这老头在这里多久,她就站了多久,两股已在不住的颤栗,随时都会垮下来。 可是庞瑾不敢多看妻子一眼,慌忙前俯身拜道:“父亲有事,传唤孩儿便可,何必亲来府劳心劳神?” 庞极,荆州庞氏的家主,在州郡中以古板刻薄著称,就连作为儿子的庞瑾,也极其畏惧他。 如今父亲不请自来,在庞瑾的印象中,一定不会有好事! 庞极看着匍匐在堂下的庞瑾,冷冷一笑,鼻子挺得更高了:“老夫若不来,恐怕还不知道你的家教,已经腐化到了这等地步!” 庞瑾心中一惊,连装无辜:“父亲所言何事?” “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庞极面色渐沉,眼神竟比屋外的寒霜更加凄冷。 雪渐渐大了。 庞极深吸一口气,朝屋低喝,“将那孽障给我带来!” 庞瑾暗暗摇头,果然又是他的事情啊 抬头看向妻子,但李氏也是被庞极吓得够呛,脑袋慌张埋着,不敢多看他一眼。 这个老头子太过薄凉,亲族对他没有敬,只有畏。 连他这个儿子,都觉得这老头及其陌生。 随着庞极的声音落下,两个面容狰狞的大汉押着一个双手被缚c口中被塞了粗布的少年缓缓走入厅堂。 少年一头修长的黑发此刻狼狈不堪,秋装略显凌乱,稚嫩的脸蛋没有惊慌,反是一派老成,最惹人注目的还是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夜空般深邃,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他奋力挣扎着,但在大汉的怀抱中却无济于事,被强行押到了庞极面前跪下。 庞瑾看着少年愣了半晌,忙朝堂中喝问:“父亲,何必如此?” 音调渐高,让庞极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子瑜,注意你对老夫说话的言辞!老夫要怎么处置自己的孙子,还由不得你来插嘴!” “可可那毕竟”庞瑾欲言又止,低声唯唯。 “毕竟什么?”庞极缓缓起身,眼神冰冷,“毕竟是老夫的亲孙子?毕竟是这庞家的嫡长孙?毕竟是我那最出息的儿子的孤儿?”庞极越说越怒,差点指着庞瑾的鼻子开骂,“老夫以为你忘了,真亏你还记得!” 庞瑾小心的看了眼旁边的小子,轻轻一叹,这小混蛋又干了些什么? 庞生,是庞府内对他的称呼。 他姓庞,彻头彻尾的庞家人。只是,他并没有名字。 不是没有,而是他不接受所有人给他的名字。 庞瑾就算想要斥责也没有用,因为他并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爹。 庞岳,才是他父亲的名字。 而这个庞岳,也就是他的亲哥,庞极老爷子的嫡长子,在十年前一个寻常的夜晚,吊死在了自家后院的老歪脖子树。 庞岳死前,留下了两封遗书其中一封洋洋洒洒,淋漓数千言,交代了他的墓葬c财产等等事宜。 而另一封,只写了四个字 善待吾儿! 庞瑾当时看见这封遗书无不感慨,他知道庞岳为什么会走这条道路。 党锢之祸! 一个让天下士人,都为之色变的事件。 他的兄长庞岳,就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或者说是推动者。时任侍中的他与窦武c陈蕃等人相交友善,立志铲除宦官,革新大汉。 但是延熹九年的那个夏天,因为一个术士的缘故,数百名党人被羁押,虽然最后被赦免,但这些人也被迫放归故里,不再任用。 庞岳的名字,赫然在列! 回到襄阳的庞岳郁郁寡欢,每日沉溺于杯中物不可自拔,即便是庞极勒令召唤他也不听,每日足不出户,坐在高楼眺望北方 庞瑾知道,他的心中,依旧抱着一丝期待或许,或许窦武c陈蕃等君子可以铲除宦官,到时候他就能重新回到朝堂,施展抱负了! 他还记得,自己兄长与他说起此事的时候,脸的笑容依旧浓郁。 可惜,仅仅两年后,有消息传遍天下窦武c陈蕃等起兵谋反,意图铲除宦官,却兵败自杀,被枭首于都亭。 窦武等人的死亡宣告党人的彻底失败,整个朝廷从此一变,成了宦官的天下。而类似庞岳的党人,将被禁锢终生,永不录用! 当时在襄阳的庞岳得闻此事,心灰意冷,抛下只有两岁的庞生,吊自杀,随窦武而去了! 庞瑾还记得,最后与兄长见面时,他脸苍白的笑容令人心疼。 当时庞生不过两岁,他也才二十出头,与妻子膝下无子,故而将庞生过继入府,当做亲子嗣对待。 既然他兄长的死无法避免,那他的儿子,便由自己来抚养吧! 庞瑾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决定。 庞极怒火未消,指着庞生骂道:“你知道他是你大兄的孤儿,那你是怎么管的?这就是你替你大兄交出来的东西?还不如当初就废了!” “堂堂宗门子弟,竟整日与武夫为伍!嘻嘻哈哈不成体统!若不是老夫今日恰恰路过,竟还蒙在鼓里!看他模样,还学了有段时间,差点就登堂入室了!圣人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作为他的义父,你竟然不管?” “父亲息怒,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庞瑾立起身体,满脸赔笑,“学习武艺强健身体,这没什么不好的” 庞极一窒,枯槁的手指愕然指向庞瑾:“放肆!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那等东西,岂是一个庞家嫡长孙能随意触碰的?又岂是你那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能一笑置之的吗?” “父亲”庞瑾不紧不慢,似乎庞生在他身后,他就有了底气,“君子好六艺,御与射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学习武艺强身,也是孔圣的心思” “再者,仲由善兵之利,也没见圣人如何指责他啊” “你,你反了!反了!” 庞极没有想到,即使过了这么久,这个混小子还会为了这个孽障与自己对着干! 当年,庞生降世,害的儿媳难产而死,更使得自己的儿子被免去官职!两年后,自己的儿子身负冤屈,吊自尽,唯独这孽障活的好好的。 这分明是个不详的灾星! 庞极想要杀他,可是自己一向唯唯诺诺的次子不知道怎么想的,竟誓死保护!僵持了好几日,庞极终于拗不过,生平第一次妥协,放弃了杀掉嫡长孙的想法,让庞瑾收养庞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看吧,刚刚还一副怯懦模样,一说到这臭小子,居然敢跟自己顶嘴了! 反了天了还!这逆子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这孽障,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混账!留着这厮,你就等死吧!” 万般愤怒,却只能汇做如此一句话。 庞极想要一巴掌扇在自己儿子脸,但踌躇了半天也没能下手,最终只能怒斥了几句,等庞瑾唯唯诺诺应下之后,他才愤愤离开。 庞瑾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头子的刻薄,让他都感觉脊背发寒。 庞生学习武艺,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换做是族中哪个晚辈,都不可能被家主训斥,唯独庞生特殊。 庞极是想方设法要让他活的不自在。 仅仅是因为,他自己以为庞生是个不详的灾星。 何其可笑! “这可是大兄唯一的儿子啊,你也下的去手” 庞瑾正嘀咕着,一旁的李氏却一声娇喝:“还愣着干什么?孩子被捆了快两个时辰了,你还不快点松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我只是个无辜的穿越者 将嘴里面的破布扯出来,庞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被这东西堵了两个时辰,分分钟有窒息的感觉要不是刚才两个大汉一直看管着自己,他非得去把那老不死的打个半身不遂! “每天被这老不死的找麻烦,真够累的!” 庞生也是极其郁闷,他就搞不明白了,这老家伙图的是什么? 就因为自己儿子死了,所以怪到自己的身? 真是莫名其妙!穿越了这么久,就没见过比他还让人无语的人。 延熹九年,也就是十二年前,随着这个躯体的诞生,庞生辈子的灵魂也跟着穿越而来,浑浑噩噩的步入了大汉最黑暗的时代。 本来出身世家,他的地位并不算低,可是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自己的身份发生了天差地别的改变! 因为庞岳的死,自己被过继给了庞瑾,身份变得极其尴尬,宗族方面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列谱。 说是庞岳的儿子吧,可是人家现在名义是庞瑾义子可是说他是庞瑾儿子吧,庞生又一向称呼他为仲父。 以至于,庞生现在还没有入族谱。 这也是庞极诟病他的原因之一,再加庞生不愿意接受任何名字,庞极对他的厌恶也是越来越严重。 到了现在,庞生舒坦一天,庞极就不爽一天,差不多成了恶性循环。 “孩子,没事吧?那些匹夫没有伤到你吧?” 李氏彻底跪在了地,之前的紧张早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小心的关切着庞生,还四处查看那些武夫有没有伤到他,在确认无恙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庞瑾找了个地方坐下,扶着额头道:“年轻小伙,哪有那么娇气?” “你这男人,还在说风凉话!”李氏将庞生护在怀里,叱骂道,“要不是你回来的这么晚,他会被家主关两个时辰吗?” 庞瑾也不由得叫屈:“我我这不是有事吗?再说了,你也没让人来通知我啊!” 刚才和庞极对峙,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顶嘴,如今回想起来,皆是后怕。 那可是他父亲啊!他怎么有胆量去与他抗衡? 十年前,也是如此。 好像在庞生边,他就有勇气与之不计后果的对峙 他默默地看了眼庞生,暗暗苦笑,自己是已经把他当成亲儿子了吗? 李氏不依不饶,半哭着说道:“你让找你,哪里有那么容易?天天都不知道哪里公干,派个仆人襄阳城走了个遍都找不到人!你还怪我!” 庞瑾略窘,家族事情确实太多,让他几乎顾不着家了。 李氏见他不说话,哭得更厉害了。 两人的话题就渐渐陷入了僵局。 庞生轻叹一口气,自己这仲父也不知道怎么的,刚刚不是还大展雄风吗?怎么一下就变得跟鹌鹑似的了? 自己老婆嘛,哄哄不就行了吗? 不过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作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庞生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他拍了拍李氏的肩膀,稚声稚气的安抚道:“婶娘,仲父他也不是有意的,都是那个老东西,自己一天到晚闲着什么事都不干,就知道为难仲父!” “等我以后有机会,肯定让那老家伙做一天的烦心事,烦死他!让他不让仲父休息,哼!” “孩子,可不能乱说,那是你翁翁!”李氏收声,故作严肃脸,但心里也是将庞极骂了个千万遍。 臭老头,以后不得好死! 在庞家,可没人敬重那个薄凉的老家伙。 庞生见李氏止住了哭泣,又朝庞瑾道:“仲父你也别怪婶娘,婶娘每天都盼着仲父早些回来,这些天都瘦了好多” 听着庞生说话,庞瑾的心也软了下来,去牵起李氏,想要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最后只能道:“日日忙碌,苦了你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李氏一扭脑袋,耍起了小性子。 可庞瑾却笑了,自己老婆自己最清楚她已经把愤怒转移到了那个老家伙身。 看着庞瑾小心翼翼的哄着李氏,一旁的庞生笑了起来,颇有深藏功与名的味道。他知道庞岳死了之后,庞瑾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才将自己从庞极手中救了出来。 当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把那孽障给我交出来!” “不要!” “混蛋,你是想被赶出庞家吗?把他给我交出来!” “不要!” “反了天了你给我杀了他,今日之事老夫可既往不咎!” “不要!” “真气煞我也!给我把这逆子赶出庞家,赶出去!” 那时候的庞瑾犹且年轻,不善言辞,偏生是那一句句“不要”,将庞生从庞极的手中解救了回来。 虽然看去有些滑稽,但是庞生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庞瑾要说出那几个不要,得有多大的勇气。 庞极是襄阳城出了名的刻薄,他薄情寡义,亲情在他眼中不过过眼烟云,甚至是用来交易的筹码而且他一向强势,一旦有人违背自己的意愿,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庞瑾那一句句“不要”,顶着被革出宗籍的危险。 但他依旧坚持着。 好在,这个老头也不是想将庞生彻底赶尽杀绝,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在两人僵持了几天后,族中几个长老发话求情,庞极终于放弃了。 于情,庞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再者,这十年来,庞瑾与李氏对自己的好庞生一直看在眼里,就差一个辈分修正,双方便是货真价实的父子了。 于理,二人对他有养育之德。 看二人好久没有这么腻在一起了,庞生也是个识趣的人,小心翼翼的推开后院的门,打算借机溜走。 “回来!臭小子往哪儿走呢?” 庞瑾轻笑一声,方才的焦虑一扫而空,看着有些尴尬的庞生,他招了招手,将他牵了过来。 “说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翁翁为何又找到你了?” 庞生挠了挠头,也没打算隐瞒:“今天我就是跟老王切磋拳法啊,我差点赢了!结果那老头子就来了,非说我和武人厮混,不成体统,就把我扭过来了切,谁还不知道他就是想找我麻烦?”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你麻烦吗?”庞瑾眼睛虚眯,想作为一个长者训导一下这个孩子。 十年了,也该有个定数了。 “不就是把老爹的死怪在我身,还觉得我没名字不成体统吗?” 庞瑾点了点头:“名字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这事情让你活生生推了十年,这东西也该定下来了吧?” 庞岳死的早,没有把庞生的名字留下来之后自然是族中长辈取名。不过这些人也是稀奇,居然把名字写在竹片,让庞生自己摸奖。 庞生更是厉害,一桌子竹片全扫空了,一张不剩。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这是庞生有意为之但是这件事在当时也是引起了一阵轰动,族中长老便说此子将来必然不凡,让他以后自己取名字吧。 这些老头子都是奇葩! 如今庞生也是十二了,不能等及冠再取名字,还不如借此机会,问他想要个什么名字。 “不要!” 但让庞瑾万万没想到的是,庞生依旧拒绝了。 “为什么?”庞瑾不解,每次问庞生名字,他都不想要,“名字是一个人存在于世间的符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为什么不要名字?” 庞生一挑鼻梁,笑道:“所有人都有名字,就我没有名字,那我不就是独一无二的了?” “你” 庞瑾呼吸一窒,他竟无从反驳。 这等不同常人的思维果然如长老们所说,此人定是能成大事的! 庞瑾也如此认为。 “不愿就算了吧,随孩子喜欢。” 李氏却觉得,庞生是不想用自己父亲以外的人取得名字,而他父亲给他的名字没人知道,索性就不要名字了。 庞瑾佯怒道:“要是孩子以后闯祸了,都是你惯出来的!” 李氏反驳道:“真稀奇!不知道平时谁最宠他?”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对于庞生的名字,庞瑾也不再强求,等他想要了,自然会有的。 其实庞生不要名字的原因也没那么复杂,东汉末年,黄巾之乱,群雄纷争,三足鼎立。他只想在这个乱世中简单的生存下去,至于名字这个东西,他并不需要。 他只想简单的活着,游山玩水,以至于不留任何痕迹名字什么的,有或者没有,区别大吗? 辈子的他是个普通的打工仔,每日为了还房贷c养家人,忙的不亦乐乎,好不容易穿越成了“半个”宗族的公子,当然还是享受最重要了! 游山玩水,偶尔结交一下名士,评鉴天下人物,学一下庞德公c许劭c司马徽不好吗? 只有来到了这个世界,你才会发现里说的都是骗人的。什么政治斗争,什么群雄争霸?东汉末年的黑暗超脱你的想象,这些还是别搀和进去比较好。 他的父亲庞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被政治斗争所害,无处鸣冤,最后只能含恨九泉的可怜人。 时候也不早了,庞生打算早早的睡下,今日那夫妻二人解除了心里面的阻隔,肯定会有一夜温存,他还是不要打搅的好。 说不定,明年就在给自己生个弟弟出来 “侄儿,站下!” 庞瑾忽然叫了一声,庞生回问:“仲父还有何事吩咐?” 他的神色忽然正经了起来:“明日莫忘了正事!” “侄儿不会忘的!” 明日,重阳。 是时候回老宅,给自己的父亲扫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名为太平,实为传销 秋日最后的飒爽还没有挥洒而去,便迎来了今年的冬季。皑皑白雪落在襄阳城低矮的城墙,朦胧的罩着一层浅浅的白纱。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的早,以至于晚秋未过,便压坏了许多未来得及收获的稻田,使得今年的收成又落入低谷。 即便是以富庶著称的荆襄地带,也不能免俗。数十万人的口粮成了个大问题,荆州刺史王睿已忙的焦头烂额,而汉帝还忙着卖官,根本没人注意这些人的死活。 就在此时,襄阳城出现了一群穿着简陋衣衫的道士,他们或是拿着符水与人治病,又或是施粥给穷苦的人,短短数日之内,名声便遍布荆襄。 他们自称太平道士,大贤良师的使者 “太平道的道士,来荆州是越发频繁了啊!” 庞瑾望着襄阳城门口来来往往之人,不由得感慨万分这些人在几日前还被诸多的人说成歪门邪道,没想到仅仅数日的功夫,便掌握了襄阳城的民心,更是收揽了近万的门徒。 就连荆州刺史王睿,都放宽了这些道士的行为,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案,这些道士的刑罚一概免除。 谁让他们有粮食,遏制住了最有可能爆发了农民叛乱? 而庞瑾只觉得,这个大贤良师可真是个人物,万石粮食,竟是说撒就撒了!他庞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却没有这等魄力,将数万石的粮食分给这群平民。 “若是这大汉再多出几个这样的人物,实乃社稷之福啊!” 而站在他一旁的庞生,心中却冷笑了起来。 “社稷之福?那家伙没把大汉给你拆了都算好的了!” 大贤良师是谁?张角啊!那个直接将摇摇欲坠的东汉王朝引向深渊的男人。 这些人说是大贤良师的特使,其实就是一群传销头子,到九州各地招揽信徒的,为六年后的黄巾之乱做准备。 “啧啧,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张角呢” 正怎么想着,他伸了个懒腰,一阵冷风刮来,却让他瞬间僵住了。 “阿嚏!啊阿嚏” 衣服短了 这身冬装都是两年前做的了,庞生正在发育期,身子骨长得很快,衣服一下就嫌小了。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冬天来的这么早,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做,只能先凑合了。 但一旁的庞瑾却吓了一跳,连忙抚摸庞生额头:“没事吧?可别生病了?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跟仲父说啊!” 这年头,感冒都是大病,这个喷嚏一出来,可是吓得庞瑾三魂出体。 “放心仲父,侄儿没事!” 庞生耿直一笑,庞极那老家伙一直嫌弃他与武人打交道,但庞生学武,就是为了增强体质,抵抗这些病魔。 区区两个喷嚏罢了,还没到让他送命的地步。 “天冷了,你这身衣服前年做的,似乎也短了”庞瑾扯了扯庞生身的皮衣,手肘脚踝都落在了外面,冻的发紫,忙抓着庞生的手往城里走,“正好进城,带你去做两件新衣裳。” 但庞生却连忙拉住了他:“等等仲父!你不是要去和黄家商量今后的生意吗?” 庞瑾一拍脑门:“对啊!我跟黄家约好了,马快到时辰了要不,侄儿你再等等?” “不用不用!”庞生小手一挥,“仲父将钱交给侄儿吧,侄儿自己去做衣服!” “这能行吗?” 庞瑾看着年不过十二岁的庞生,虽然他发育的很好,体型比同龄人高大许多,身体也及其健康,但在这个时代,保不准就有哪个人贩子看中了呢? 要是庞生被掳走了,那他可没法向兄长交代啊! “没事没事!仲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手!”庞生自信的一拍胸脯,嘿嘿笑道,“一个人贩子,我能给撂倒,两个人贩子,我还不能跑?要是再多点,襄阳城里的官吏都是吃干饭的吗?” 庞生和那些武师学了也有大半年时间了,如今身手虽然比不一流武将,但若真要用个数值,此时的庞生武艺应该是游戏里面六七十点左右,勉强算是三流武将。 两个人贩子,他还能收拾。 可是庞瑾还是有些担心:“你知道去哪儿做衣裳吗?” 庞生佯怒道:“仲父你太看不起我了,张叔那地方我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再说了,仲父不在家的时候,我还经常去探望张叔呢!” 庞瑾眉头微皱,喝道:“你这小子,居然随便往城里跑,难怪老家伙一直找你不快!要是让人贩子抓住了,我看你怎么办?” “嘿嘿,这不是没事吗?”庞生嘿嘿的挠着脑袋,企图蒙混过关,“仲父你再与我说话,时间就快过了哦!” “臭小子” 庞瑾也无可奈何,权当是对庞生的锻炼罢了,从腰取了一个小口袋递给庞生,道:“这是四百钱,裁衣服剩下的你拿去买点吃的,早饭没吃,饿坏了吧?” “多谢仲父!” 庞生欢喜的谢过庞瑾,拿过布袋,一看还挺沉,四五斤的模样,但他也不管,一溜烟的朝襄阳城跑去,如脱缰的野马,在原野疯狂驰骋。 “这臭小子,别到时候又玩的找不着北!”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朝庞生跑去的地方喝道:“侄儿,莫要忘了今日的正事!” “知道啦!” 回应的,是庞生模糊的笑声。 “这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看着庞生撒欢离去,庞瑾如何不知道他这是被憋坏了?可是为了他的兄长,他必须尽职尽责,让庞生尽可能的避开伤害。 “罢了,随他去吧!” 他无奈一笑,转头朝城外东南方走去。 庞瑾口中的正事,就是今日重阳,庞生要给他的父亲扫墓。 这可是大事,所以庞生今日不能玩的太久,在中午之前就必须回到老宅,将庞岳的墓地打扫干净。 对于那个从未交流的父亲,庞生心里除了陌生,更多的其实是尊重。 权力本没有对错,无论外戚当权还是宦官当政,苦的都是无辜百姓但是窦武与梁冀不同,他善治经学,体恤百姓,能够被后世成为三君,至少他是有君子德行的。 与窦武一同诛灭宦官的党人,除去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又能差到哪里去? 再者,东汉虽然黑暗,但君子,依旧是不少的。 更何况那个便宜父亲他虽然只认识两年,但他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庞生一清二楚。 可惜,他又因为太忠义,年纪轻轻便学着历代先贤,士为知己者死,去泉下与窦武相会了。 古人虽然傻的可爱,但这种忠义之心,庞生不敢污蔑,只能在心中默默敬佩。 “粽子,肉粽,好吃的肉粽!” 襄阳城的西城街面,晃晃悠悠路过不少车辆,压出深深的车辙,守门的士兵时而拦住两三辆车,企图要点好处。 庞生刚进城门,便听见街道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叫卖声,一个小小的粽子摊冒着阵阵炊烟,引来了不少饥饿的旅客。煮粽子的热气向四周弥散,雪地里竟是化开了一个小圆。 他想都没多想,从袋子里取了十二个大钱,往粽子摊跑去。 粽子摊人不多,但买得起的都不是什么平民人家一个普通粽子要三个大钱,肉粽更是十个大钱!而今年各地歉收,粽子的价格更是翻了一倍。 看看街边的乞丐吧,哪个不是如恶鬼般看着粽子摊?要不是老板防着,旁边有人盯着,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乱子。 没有饭吃的乞丐,每日就只能等着太平道的人施粥,讨要一碗几粒米的稀粥。 不过庞生却知道,这些乞丐大多数都是没了田地的农民,今年收成极差,借高利贷的他们不得不卖地卖身偿贷,最终流落街头,只求讨一口饭吃。 然后在接下来的六年里,这种情况持续发生,在最后形成恶性循环。备受地主剥削的农民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东汉王朝历史最大规模的农民起义。 而正是这个起义,加速了汉王朝的灭亡,走向了更加灰暗的魏晋南北朝。 太平道士,在这其中的作用极其重要如果不是他们将民心从大汉调到了黄天,怎会引发汉末的军阀混战? 但庞生可没那么多钱施恩,只能将善心抛到一边,朝柜内呼道:“老板,来俩粽子!” 如果不是有个不错的家境,庞生可不敢吃这玩意儿都快成奢侈品了! 至于肉粽,他想都没想过,因为里面包的可不是猪肉,而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狗肉,庞生吃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吃了。 “好嘞!” 接过大钱,老板热情的从釜里舀出两个粽子,用大荷叶轻轻一包,递给了庞生。 庞生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接过粽子就是狼吞虎咽,看的旁边的乞丐一阵眼馋,大眼瞪小眼,似乎在想着,要不要从庞生手里抢过来。 可是看着不远处一直盯着这里的士兵,他们立马怂了。 得,先饿着吧! 一面吃着粽子,庞生来到了襄阳城最繁华的“南安街”,然而今时的南安街早没了光武帝c汉明帝时候的繁华,尤其是东汉年间豪强c士族独大的缘故,荆襄一地已笼罩在宗族的统治之下。 整条南安街,其实都是襄阳宗族的产业。 荆北士族众多,最著名的是荆襄七大家:蔡c蒯c庞c黄c习c马c杨。而这其中最出众的两大家族,便是蒯家与蔡家。 甚至在三国早期,荆襄也是这两个家族的主场,直到刘备入主后,荆州其他士族才渐渐崭露头角。 好比庞家的庞统,习家的习祯兄弟,杨家的杨仪兄弟,马家的马良兄弟,都是在刘备成为荆州牧后才得名于天下。 他们的前辈,却没有这个机会。 而蔡家c蒯家却是相反,蔡家更荆州无冕之王。襄阳耆旧记记载:汉末中,诸蔡最盛。别看蔡瑁被曹操给杀了,但是蔡家在荆州的地位依旧屹立不倒,长盛不衰,到了西晋更是富裕到了极点,直到永嘉之乱,才彻底绝了种。 而庞生所在的庞家,虽然实力也不错,但遇到蔡家c蒯家,也得绕着走。 行走在南岸街,随处可见的是露宿街头的乞丐,甚至有不少已经在寒冷的冬季中丧失了生命,却没有人给他们收尸。 其次,便是太平道布道的道士了。 “大贤良师受黄天旨意,特立太平道,助贫苦之人脱离苦海,飞仙得道,祈天下太平!” 随处都可听到太平道的布道,虽然庞生并不反感黄巾军,但是这说话的模子听起来好像和邪教没什么区别。 不过信的人还真不少,将那道士围的水泄不通,庞生都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他轻叹一声,走了过去。 一个老者问道:“太平道真能引领万民走脱苦海吗?” 道士和善一笑:“会的,大贤良师就是天的使者,只要入了太平道,大家都会为天下苍生奉自己的心力。” “太平道会让这灰暗的世道重现光明!” “在大贤良师的引领下,黄天的兄弟姊妹们,都将永远脱离苦海!” “太平道,会建立一个没有饥寒c没有仇恨c没有盗窃,人人平等的太平世界!” 说了这么多,就差没说“我们要造反了”。 换做现在,这些人就好像那些传销头子,给你画个大饼,让你不停的空想奋斗,改变你的思维。 又或者是那些专门骗老年人的销售员,给你点鸡蛋腊肉的好处,然后让你无条件的信任他,用更大的投资回报他们。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就不会这种当。 “我要加入!” “我愿为大贤良师奉一切!” “建立新的世界,建立太平世界!” 果然,这种空话对老百姓而言极具诱惑力,何况这年头诈骗的概念都还很模糊,老百姓只会记得太平道的好,你敢说太平道的坏话?脑子瓦特了? 而且庞生知道,这还只是刚开始,接下来的六年里,平民越发困苦,人们易子而食,张角的使徒横穿九州,收揽信徒百万,为黄巾之乱埋下伏笔。 其实太平道的初衷也是好的,张角一开始也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但是到后来他也做起了皇帝梦,整个太平道的味道就变了。 再者,黄巾起义,并不是打地主,分田地,依旧劫掠的是穷苦农民,连洪秀全都不如,如何能成事? 所以,黄巾之乱的失败是必然的,与唐周的举报没有太大关系。 庞生本不想和这些道士扯关系,但他不得不过去一趟。 “张叔,给我出来!” 庞生奋力的拉扯着最后端的一个老者的衣角,这个老者刚才叫的最欢,只怕庞生不在,这个老者已经加入太平道了。 “干什么干什么?”被称作张叔的老者被拉出了人群,不满的看着庞生,“你这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大贤良师的使徒在讲话呢,别捣乱!” 庞生气的鼻子都歪了,都给张汉水这老头说了几十次了,这些太平道的道士不可信,但他偏偏要往撞! 这老头子再这样下去,裁缝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张叔,你说你过的好好的,不缺钱不缺粮,干嘛要去掺太平道的浑水?”庞生将老者拉到一边,极其小声的说道。 他不敢不小声,要让那些人听到了,自己还不被打死? “瞎说什么呢!”张汉水反是不解的看着庞生,“大贤良师是天的使者,我们这些困苦之人唯一能依赖的人!再说了,朝廷都允许他们布道了,这还不够吗?” “你罢了,跟你说不明白。我要做衣裳,帮我做套冬装吧!” 张汉水却不耐烦的挥着手:“去去去!自己做去,别打搅我!我还要跟随使者去拜见黄天,祈求他赐我平安呢!” “你你生意不做了?” “做什么做?有大贤良师在,以后天天过太平日子,大家还做什么生意?” “” 庞生对这老家伙已经无语了,虽然他知道张汉水不可能不做生意,因为那家裁缝铺是庞家产业,若他单方面毁约,就算庞家不收拾他,州衙也不会放过他。 可是,这分明是个被邪教荼毒的老头子啊!恐怕待会儿大贤良师的使者让他贡献所有的家产,他都不眨一下眼睛。 不过张汉水刚说完,却丢了一把钥匙给庞生,嫌弃道:“我猜今年你就该换衣服了,冬装早就给你做好了,储物间的老地方,自己去拿,别耽搁我正事!” 说罢,张汉水又是钻入人群,去和那太平道士继续深入探讨去了。 “犹活梦中啊此天之下,何来万世太平?” 望着这些无知的庶人,庞生也无可奈何,只能拿着钥匙,朝张汉水的裁缝铺走去。 南安街的一个小巷子旁边,有个简朴的裁缝铺,便是张汉水的铺面了。此时裁缝铺大门紧闭,外面横七竖八躺着七八个乞丐,在冰冷的雪地里,瑟瑟发抖的睡着。 见着庞生,眼中露出一抹诡异的奸笑。 庞生小心翼翼的跨过这些乞丐的身子,将裁缝铺门大开,然后熟练的从一旁的桌案取出十来个五铢钱,随手一丢。 五铢钱在空中飞出几道亮眼的弧线,这些乞丐立马来了精神,还睡个屁!风一般的去抢钱了。 这是这些乞丐惯用的伎俩,躺在你铺子前影响你做生意,你不得不抛出些许五铢钱,将他们赶走。 好比张汉水的铺子,刚进门的一旁就有一个钱兜,每天关门前装十来枚钱,第二天早一抛就行了。 不过这些乞丐还是挺“有节操”的,捡了钱之后,当天绝不会在你商铺门前躺了。 庞生无语的看了眼那些乞丐,熟练的翻过柜台,朝储物室走去。 而未过片刻,便有两辆马车带着数辆牛车,将挡在路的乞丐驱逐开来,缓缓停在了裁缝铺的门口。 “公子,到了。” 那驾车的奴仆朝车内轻呼一声,马车的门帘便缓缓拉开,走出来一个面色淡定的无须小生,下巴光溜溜的略显稚嫩,不过十岁模样。浅绿色的衣衫显得很单薄,但那人好像完全根本感觉不到寒冷,在寒风中凛然如故,眼中皆是自信。 紧接着,便是十来个仆从跟了过来,簇拥着这位公子走入裁缝铺。 一仆从见铺中没有人,眉头微皱,高声喝道:“张汉水,张汉水!大公子来了,还不速速相迎!” “张汉水,张汉水” 高亢的呼喝传进储物间,让庞生一个机灵,张汉水如今不在,怎么突然就来了人? 庞生正想着如何将人赶走,便听到了仆从后面的话:“大公子来了,还不速速相迎!” “大公子?哪家的大公子?” 庞生有些不明所以,张汉水裁缝技术不错,确实有不少名门来此处做衣服若来的人身份极贵,自己也不好让人家多等,索性连衣服都没换,跑出去迎客了。 可是那些人等了半晌,张汉水没见到,却走出来一个小毛孩,不由得有些懵逼。 而庞生更懵了这屋子本来就小,一股脑钻了十来个人,一个个面相凶恶,体格粗犷,怎么跟打劫的似的? 青年看着一脸茫然的庞生,眉头微皱,低喝道:“张汉水何在?你又是何人?” 言辞激烈,几乎不容置疑。 庞生一愣,不知为何,有些心虚的低下脑袋这人怎么这么恶? 难不成把自己当小偷了? 还真是如此。 这些人都不认识庞生,张汉水不在,而庞生却在张汉水的储物间里捣鼓再者,庞生身的衣服极其不合身,说不定就是从裁缝铺偷来的。 加襄阳城近日乞丐流民增多,庞生现在还一副心虚模样,他们想不将庞生当做小偷都难。 闻到主家语气中的火药味,这些仆人暗暗将手搭在腰间的武器,似乎随时将这个小孩拿下。 庞生暗道不妙,若此人执意认为自己是小偷,那他可有理说不清了! 他必须赶紧想个办法,不然自己要在州衙里给父亲扫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龙气这种东西太过虚幻 “你说张汉水有事出去了?” “对啊,”庞生低着脑袋,尽量放松心态,让自己看去不是那么紧张,“出去跟着那群太平道的道士鬼混了。” 青年听着庞生的解释,面色渐缓,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那你又是何人?休要在本公子面前巧言令色,自寻死路!” 这才是让庞生绞尽脑汁都不好收拾的,若说他是庞家嫡长孙,那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因冒名落下麻烦。 可若不说自己与张汉水关系倒挺麻烦的,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有了!” 庞生计心来,故作谦恭模样,拱手道:“不瞒公子,在下是张老汉新收的徒弟,在这里讨些活路的。” “徒弟?我为何从未听之说起?”青年依旧一脸谨慎,不肯放弃。 庞生笑道:“公子乃大族之人,区区小事,何必与公子谈起?” 他故意放低了姿态,企图让青年不要怀疑不过青年疑心很重,又询问了不少关于裁缝的事情,好在庞生平日与张汉水闲聊学过些许的基础知识,半懂半懵的回答了。 这下青年似乎满意了,若是庞生回答不,那必是假的若庞生对答如流,那反而会让青年质疑庞生的身份。 半懂半懵,更像是一个学徒。 庞生小心翼翼的抬起脑袋,见他满意,庞生这才松了口气,看来度过了一劫。 只是莫名其妙的降低了身份,有些不爽但为了让人不疑,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大兄” 这时,一个娇小白嫩的手忽然钻了出来,急促的拉扯了青年一下。庞生方才低着脑袋没有注意,原来在这群仆役的身后还藏着一个小孩。 小孩与庞生差不多年纪,也是十一二模样,小脸如白煮蛋一般光滑,眸子明亮,紧实的裹在大衣里,与那青年成鲜明的对比,一时竟分不出男女。 他小声的与青年说道:“大兄,时辰快过了,若误了登高的时候,族里面那些老头又得骂了!” “说的是,耽误太多时间了” 青年飒然一笑,扭头朝庞生道:“你速去将张汉水给本公子做的衣衫拿出” 话说一半,他却愣住了。 方才少年压低了姿态,自己一直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如今只随便一看,竟愣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为何,庞生这年纪本该有着稚嫩天真的目光,但在青年眼中,那却如八十岁的修仙得道的老者,古井无波,纵天塌地陷,也无任何波澜。 其形,真若婴童其状,亮若飞星其神 青年痴痴的看了许久,竟无法领略其中神韵!就连族中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前辈,都不具备这种摄人心魄的眼神! 若再看下去,可能将有一道无底黑洞将他拉进去。 这是十二岁小孩的眼神? 青年不敢相信。 其实庞生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这双眼睛代表着他的灵魂,跨越了一千八百年,这双眼睛也经历了一千八百年的锤炼,变得异常深邃,如代表星空的黑琉璃一般。 庞瑾当年看见这双眼睛的时候也懵了半天,回过神来后更是以为天人,在外人面前大加赞赏。 不过庞生对此事一无所知。 “公子,公子?” 庞生试探性的换了几声,可那青年依旧没有动静,只是痴痴的看着他,让庞生一股恶寒,这家伙不会是龙阳好加恋童癖吧? 不过他身后的那个小孩也颇感诧异,他愣愣的看着青年,原本从容的他面容古怪,时而眉心紧锁,时而诧异惊愕,如中了魔一般,让他有些好奇的望向庞生。 可是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大的小孩有什么奇怪的? 年纪相仿的他,根本看不出庞生眼中诡异的神色。 “子柔大兄露出这等表情,可真少见啊”小孩心中嘟囔着。 如果不是族中责令他少与庶人说话,他很想立刻前询问少年,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把自己的兄长迷的失魂落魄的 呃,这个词语似乎有些不雅。 庞生有些不耐烦了,故意抬高了音量:“公子!” “啊!哦” 庞生终于被拉了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轻咳一声,缓解尴尬:“唤我何事?” “” 不仅庞生,那小孩和一众仆从都有些无语了,方才庞生已经叫了许多次,可是这位公子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中了魔似的。 “名讳!”庞生大声道,“公子名讳为何?在下好去寻找公子的衣服!” 张汉水是认识字的,所以他每次做好衣服,都会放在专门的储物柜里,等人门来要,询问姓名,然后便可提走。 这点小事,就连庞生来玩的时候都帮过许多,简直易如反掌。 “哦哦,本公子名,名蒯,蒯越”青年依旧没从刚才的尴尬缓过神来,自己竟然看一个男的走神了,传出去那还得了? “噗!” 还没等庞生反应过来,青年身后小孩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笑什么?” 小孩笑红了脸,悠悠道:“大兄,要让仲兄知道你冒名顶替他,看他是如何脸色!” 青年先是一愣,紧接着脸红的不行,恨不得钻到雪地里去降降温,他气急败坏的看了眼小孩,却朝庞生暴喝道:“蒯良!本公子叫蒯良,还不快去拿!” 声音惊天动地,似乎巴不得老天爷都知道一般,连街的行人都愣住了。 我靠,又不是我惹得你,你跟我发什么火? 莫名的惹了一身骚,但庞生并没有发火。蒯良,蒯氏宗族的嫡长子,有些脾气倒是很正常,没想到真遇到了庞生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来就招惹他。 看着庞生消失在了门口,蒯良的眼神才渐渐缓和下来,他很奇怪,自己今日怎会如此失态? 先是看着一个少年的眼睛看的出神,紧接着是说错名字,再然后是朝无辜的人发火仅仅几分钟内自己就失态三次,这是以前绝不会有的。 “小妹,你说我这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道。 “小妹?”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蒯良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那小孩已不在身边,顿时面色苍白的看着那些仆从。 众仆从面面相觑,一起推了个最弱小的出来,无辜道:“大公子,女公子他跟着刚才那毛头小子进去了” 而此时的庞生,也面临着一个及其头疼的事情。 “你是巫师吗?” 紧跟在身后的那个小孩问道。 “哈?”庞生有点没缓过神来。 这个小孩莫名其妙的跟着自己到了储物间,又莫名其妙的问自己是不是巫师? 换做是谁,都会觉得自己脑袋缺一根筋,跟不小孩的脑回路。 小孩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急了,羞怒的一跺脚:“就是,就是会法术的那种!再不济,那,那也是个道士!” 什么跟什么啊? 庞生还在懵逼呢,这小孩是怎么跑到储物间来的?而且巫师的事情还没完,怎么又变成道士了? 自己难道长了个牛鼻子? “公子,可否明示?” “你,你你!”小孩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人明明有奇怪的巫术,但嘴怎么这么严? 蒯良乃蒯家嫡长子,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平日彬彬有礼,为人称道而今日短短几分钟内,他竟然连续失态三次,这是小孩从未遇见过的。 能够让自己大兄如此失态,肯定不是一般人!说不定有妖术,巫术! 小孩如此固执的想到。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庞生有些无语,你倒是说说让我解释什么啊! “公子,你们今日不是还要登高吗?莫要误了时辰” 总之,先把这个小孩支走再说,太烦人了。 小孩果然慌了起来,趁着这一空隙,庞生落荒而逃,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让小孩自己去悟。 “奸诈之徒!藏头露尾,算什么男人?” 小孩意识到自己当了,却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无可奈何,愤愤一跺脚,转身而去。 刚刚走出来,蒯良就迎了去,低声喝道:“小妹,为何擅自走动?害我白担心一场!” 但小孩却丝毫不怵,反倒挺胸对峙:“本公子去哪里,还用与你说吗?” “臭丫头,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来啊来啊!”小孩做着鬼脸刺激蒯良,狡黠一笑,“只要你敢打我,你屋子里那几千卷书就别想要了!” “我” 蒯良一窘,不敢再说什么,自己这妹妹还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 这丫头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家里面的重要文件都不知道被她烧毁了多少,连屋子都毁了三间!可是母亲溺爱此女,父亲又在京中为官,蒯良也无可奈何。 若真让他把自己的藏书给烧了那还不是要他的命? “罢了,等你哪天犯了事,为兄护不了你,自然有你好果子吃!”蒯良最终还是服软了,“说吧,你跟去干什么?” 小孩嘿嘿一笑,让那些仆人后退了三步,贴在蒯良的耳朵道:“大兄,别说本公子不帮你!你刚才那么失态,难道就不想知道原因吗?” “原因?”蒯良一愣,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沉声喝问,“能有什么原因?” 他很在意,为什么自己刚才会那么失态?难道此人有什么妖法不成? “我的大兄啊!”小孩老气横秋的怕了拍蒯良肩膀,“你看看你,又失态了!” “我” 小孩直接打断了他,老成的说道::“本公子这么跟你说吧,君子必知隐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当我问他如何让大兄失了方寸时,他都不愿透露半字,单单如此,他就一定不是裁缝学徒这么简单!” 庞生若在这里,一定会喊冤我的老祖宗,你根本就没说这个问题好吧? 这莫须有的帽子,我可受不起啊! 蒯良沉吟片刻,心有所思,问道:“单单这一点恐怕不够吧?还有吗?” “还有?”小孩有些郁闷,其实他也没猜出什么,但是蒯良难得低声下气的问她,自然不能让他笑话! 他可是骄傲的女公子! 就算编,也必须编点东西吓唬吓唬他。 她故作深沉,一副懊恼模样:“嗯依我来看啊,此人说不定就像高帝,光武帝一样,身有龙气,正如当年的高帝一样威震四方,在这等威压之下,大兄不得不臣服!” 蒯良嘴角一抽,忙捂住她的嘴:“小妹,这可不能乱说!会掉脑袋的!” “看你那胆小样,丢人!这里又没有外人!再说了,当年高帝被人评价后可没你这么胆小,不然他怎么能成事?”小孩不屑的冷哼一声,根本不把蒯良的话放在心。 “再说了,这人身就算不是龙气,再不济他也是什么甘罗c贾谊一样的天纵奇才,或者孔丘c老聃一般的圣人,总之大兄你差远了!” 天纵奇才 蒯良站直了身体,愣愣的望着庞生方才消失的方向他绝不可能相信一个凡人有龙气这种虚幻的玩意儿。 不是所有人都姓刘! 可如果不是此人有王八之气,那也就只有“天纵奇才”c“先师圣人”这种解释这样说的通了。 古人信风水,也信命,有些人看面相觉得你会富贵,便会坚定的将女儿塞到你的手里。 刘邦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吕雉当初也是个大户人家,他刘邦就是个小混混,那吕公怎么就想着把女儿塞到他手里了? 而且更让人想不通的,是这刘邦最后还真成事了! “为什么会是一个小小的凡人?” 然而蒯良根本就不敢把这人和高帝放在一起,他只是不解,甚至愤怒c嫉妒!他蒯良自幼熟读经书子集,口诵千言,文韬在胸,纵然不算天下第一,这荆襄第一也得有了吧? 才学过人后,宗族之中的前辈让他修身,修德,所以他在外人的眼中是一个敦厚大义,为人谦和的翩翩君子。 甚至为了做戏做全套,他把孝廉的位置都让给了自己的弟弟蒯越! 可是君子,也会妒忌。 凭什么这个人让他一见面就接连失态?凭什么自己的小妹对他评价如此之高,竟以孔圣人比拟? 就算是夸张,他也不能接受! 妒忌是人的天性,圣人也是如此。纵然蒯良平时再如何温和谦逊,但一个年幼的庶人小孩岂能在自己脑袋拉屎? 他并不是因为自己失态而记恨庞生,如果自己小妹说他会巫术或者庞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蒯良也不会如此模样。 可在蒯良的意识中,这是个庶人! 一个连书都看不起,吃饭都成问题的平民! 小妹说此人乃奇才,不是自己能比的,自己岂能接受? 就算他的内心能接受,他的宗族自豪感,也绝不能接受! 天下,乃士族之天下,豪强之天下! 非天子之天下,寒门之天下! 他要验证,验证一下此人是不是真的如他小妹所说,乃天纵奇才! 就算是,他也要辱他,让他意识到,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 一抹阴寒的笑意,在蒯良白皙的脸渐渐弥散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韩信的老路 “轰隆!” 十来个麻布口袋被大汉重重的丢在地,地动山摇,溅起一阵阵灰尘,仿佛裁缝铺的房梁都倾斜了三寸。 抱着一件奢华衣服的庞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 他不解问道:“公子,这是何意?” 蒯良面带微笑,坦然道:“此乃粟三十斗,钱五千,绢帛五十匹,乃本公子赏赐你的物什!” 一面笑着,还打开了口袋,有些自傲的说道:“来点点吧,莫要说本公子小气。” 庞生不解其意的看着他。 就连小孩,脸也是一脸茫然。 从刚才大兄让仆人搬钱搬粮开始,她就搞不懂自己的兄长是在干什么清空粮库储存吗? 这点小钱虽然对蒯家不算什么,九牛一毛都算不,可是你又不是皇帝,“龙颜大悦”的赏赐一个庶人干啥? 她很想问清楚,可是蒯良的表情分明在说,他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完全不知道,是自己惹得大祸。 其实,蒯良的打算也很简单。 他故意让人将粮食羞辱性的丢在地,语气还极度轻慢,就是想要告诉庞生这是一件带有羞辱性的“礼物”! 换句话所,这就是“嗟来之食”! 如果庞生感激涕零的收下,那就说明是自己的小妹言过其实,这人不过区区凡人,那里算什么天纵奇才? 可此人若看穿一切,不愿收下 呵呵,如此天大的恩赐,你敢不给我蒯家面子?是不是心里有鬼?分分钟把你打的找不着北! 在荆州,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的话不管用宗族犯法,根本不需要理由,他荆州刺史也不得插手! 打死一个庶人,就如同雪地里冷死的一个乞丐罢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再者,用这种方法,没读过书的平民根本不会怀疑你的意图,反而会传播你的贤明而庞生不管接受还是不接受,对于蒯良都不会有任何损失。 蒯良站的笔直,眼神直视庞生,似乎在问他:你敢接受吗? 庞生虽然不算聪明绝顶,但他出生宗门,对于这些宗族家庭还是有些了解。 平白无故的送你钱粮,如果不是心情大好,那就一定有意为之! 宗族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几乎和皇帝的府库差不了多少这份礼物中,一定有蒯良的阴谋! 可是庞生就搞不明白了,自己与蒯良无冤无仇,他干嘛要坑自己? “蒯公子,”庞生压低身子道,“小子惶恐,可无功不受禄,公子因何赠此大礼?” 呵呵没看明白吗? 那就得下一剂猛药了! 他略一抬头,一脸深意的问道:“你可知伯夷c叔齐之事乎?” 这点事情庞生自然是知道的:“略有耳闻,伯夷叔齐,商忠义之人,得闻周武灭商,耻食周粟,于首阳山采薇而食,而乡人道:粟乃周粟,薇非周薇?故恶而弃之,饿死首阳山” 话音刚落,庞生的脸却骤变了起来。 蒯良冷冷一笑,果然非寻常之人,伯夷叔齐的事情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的 既然是个聪明人,那他应该明白这个故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伯夷叔齐,耻食周粟而死,世皆传其贤那你庞生是不是也要耻食我蒯家的粮食,效仿先贤,饿死在襄阳城? 此刻的庞生自然明白了,蒯良这是想要用这三十斗粮食羞辱自己! 如果自己不接受,那蒯家,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襄阳城活不下去! 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裁缝学徒,而不是庞家嫡长子如果自己不接受这份“恩赐”,蒯良身后的彪形大汉,极有可能因为自己“不识好歹”,将自己格杀于此! 可若是受之,就相当于自己接受了这份耻辱 进,则受辱退,则受死。 他无路可走。 “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辱我?”庞生想要呐喊,可是在那群彪形大汉面前,自己是何等渺小? 他甚至很想说,说自己是庞家嫡长孙,让蒯良知道点分寸。 可若是如此,自己在庞家的地位肯定会大受打击,甚至被人嘲笑! 他也很想,将这几袋粮食丢到蒯良脸,以泄愤怒! 但韩信当年如果将那匹夫杀了,这世还会有淮阴侯吗? “宗族,宗族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宗族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吗?” “宗族就能将一个无辜的路人,当作是自己威慑别人的筹码吗?” 小孩看着庞生的表情越发狰狞,有些畏惧的缩到了后面,他不明白庞生明明得了好处,他为何一脸愤愤? 伯夷叔齐的故事他也听说过,可是和今日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聪颖,但若是将古人和现实联系起来,她终究不如蒯良。 一开始她甚至觉得,大兄给了这人如此多的礼物,是在激励他。 可是,这人为何一脸怒意? 难道是给的不够多? 他才多大点?就如此的贪婪? 小孩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屑。 他曾以为这人是巫师,有法术,也为了自己的面子,夸大了此人的能力。如今看来,这人也就是个寻常的乞丐罢了! 蒯良一脸戏谑的看着庞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可不惧怕庞生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自以为与庞生的身份差距太大太大,不是一句快意恩仇就能跨过的。 寒门天才是吧?给我跪下! 庞生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怒火,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在庞生经历的这十二年里,他曾走入社会底层,也曾见过宗族豪门,遇见过太多的欺骗与伪善。 以至于,掩盖了良性的光辉。 东汉,这个黑暗的时代,腐蚀的不仅仅是朝堂的朽木之吏,地方的贪婪豪强,还有西汉乡人本应具备的淳朴与善良。 这是个的朝廷,的政权,也是个的社会,的天下! 天欲夺其命,则帝不爱民,官不行事,民不为国,行天下反。 行天下反,这个政权就算苟活,那也活不长了。 历朝历代,除去被铁骑蹂躏的宋王朝,哪个大一统王朝不是如此? 见庞生依旧不说话,只是愤怒的看着蒯良,一旁一个莽撞的奴仆怒了,拔剑厉喝:“这厮甚是无礼,公子如何赏赐这等贱人?” 另一人随声附和:“如此多的粮食,公子一诺千金,却是送了个白眼狼!” “臣请杀之!” “臣亦请杀之!” “杀之!” 就连那小孩眼中也皆是轻蔑,认为这人太过贪婪。 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蒯良在把庞生的尊严拉起来烤。 不过蒯良并不着急,眼中也毫无愠色,他只想看看,小妹口中的天纵奇才,是愿意接受这次羞辱,还是白白送死? 不过他却希望,这人能够聪明一点,学习韩信这样,他知耻而后勇,自己再打败他,更会让自己充满自豪感。 庞生仰天长啸,叩问苍天。 你是想让我做韩信吗? 想让我受这胯下之辱吗? 那好! 他眼色狠厉,没有之前那般的无辜与愤怒。 游历山水c笑论人间,他可以放弃! 曲水流觞c闲云野鹤,他也可以放弃! 你想让我在这乱世之中,受辱成人? “宗族,便能为所欲为?那我,就要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宗族,让所有人都在我的脚下瑟瑟发抖!” “今日之辱,来日奉还于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嗟来之食 庞生与蒯良,以那数十袋钱粮为界,隔“河”相望。 犹如象棋的楚河汉界。 蒯良象士车马炮一应俱全,而庞生是个光杆司令,前者不用动员大将,只消不停的拱卒,就能将庞生给弄死。 无路可走的他,必须做一个抉择。 是死,还是受辱? 他的心里已有定数。 庞生深吸一口气,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随即轻轻一拜 “多谢!” 蒯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满面笑容的庞生,竟不知为何有一股寒意。 “你方才说什么?” 庞生笑着,笑的很冰冷:“公子愿意资助小子,小子感激不尽!今日恩情,来日定c将c奉c还!” 最后四个字,如对灵魂的拷问,无比沉重。 小孩呼吸一窒,为什么这人看似感谢,却如复仇一般? 他好像很愤怒的样子? 愤怒什么?愤怒大兄白给了他这么多的钱粮? 若是如此,那这人怕不是傻子吧? 她听说,各地饥民甚多,天下盼着天掉馅饼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会有这种奇葩? 小孩感觉今天收到的信息有点多,接受不过来。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贪婪,还是愚蠢? 定c将c奉c还! 这四个字扣在蒯良心里,一股冰冷从他的脊背弥散开来。 他知道,这是在向他宣战! 他,会将今日的耻辱,全数奉还回来! 脸的笑容,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他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失败,发自内心的嘲笑。 想到这里,蒯良不知因何有些发怵,不断暗示自己:此人是庶人,此言乃天方夜谭,不足为惧 但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后悔。 这时他才发现,他又失态了,而且失态的极其严重,比前面三次都更为严重。 堂堂蒯家嫡长子,竟然被一个庶人刺激至此! 若让父亲知道,宗人知道,他岂不成了蒯家的笑话? 这么多年来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已经彻底敌对,那就没有回头箭了! 比起被宗门嘲笑,临阵退缩,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是吗本公子,等着那一天!”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蒯良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裁缝铺的,手中抱着的是张汉水做的礼服,只是面多了些许褶皱,不再崭新。 但他无心责骂,今日登高,他已经误了太多时辰。 不过他的小妹很聪明的没有揭露这一点。 她意识到了兄长不对劲。 “大公子,此人甚是张狂,对于公子竟没有一点敬畏!”刚刚出门未几,一仆从见蒯良心情抑郁,以为是好心没好报,不由得愤愤,“不必公子吩咐,我自去解决掉此人,去州衙领罪!” 另一人却紧皱眉头:“公子一向仁德好善,你怎可污蔑了公子的名声?就算你独自领罪,若让别人知道了,当如何看待公子?” 那人冷道:“我就是不爽那家伙明明拿了公子的东西,还一副受了侮辱的模样!” “此人是把公子的恩德当嗟来之食了” 那人挠了挠头:“借来借什么?” “公子家藏书万卷,回去多读点书吧!” 另有一人却以为自己看懂了一切,冷笑道:“与乞丐论道,岂君子所为?跟了公子这么久,一点皮毛也没学出来!公子不屑与之理论,你们干嘛还愤愤不平?” “若此人不表现的嚣张一点c无礼一点,怎么能体现公子的包容?” 之前那人依旧不爽:“我还是觉得该把那小子给杀了,省的公子心烦” 但他们皆不知道,蒯良心中所想。 “韩信受胯下之辱方的伟业,若他杀了那屠户,岂会有后来的嘲讽?也许,荆州也会出现一个大人物了” 他低声喃喃,身后的仆人却不知道此话何意,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走在最末位的小孩却愣了韩信之辱? 这个故事他听说过,可意思是说刚才的人是被大兄侮辱了? 不是吧,大兄给了他那么多粮食,明明是恩惠啊,怎么会是侮辱? 没有这么复杂吧 再说了,这才第一次见面,大兄为什么侮辱他? 如果是侮辱,他为什么不还击? 换做是她,她肯定会给自己大兄肚子两拳头,再把他的藏书给烧了,让他哭着喊着求自己住手。 若她知道,百年后有个傻皇帝,说了一句与她如出一辙的“何不食肉糜”,不知做何感想。 她有点乱,甚至想叫住蒯良,追根问底。 可是失魂落魄的蒯良,似乎连登高的事情都忘了,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她? 也许,来日可以去问那个人 小孩的脑袋中,又浮现出了那个少年的模样。 他的淡然,他的狰狞,他的愤怒,似乎每个表情都能叙写一个故事 尤其是那双眼睛,特别好看。 小孩不由的好奇,这个少年究竟拥有怎样的人生? 与年纪差不多的他相比,他多了些什么,却又少了些什么小孩想不明白,这已经超出了书本的范畴。 下次溜出来,一定要去找他! 他叫什么来着? 另一边,裁缝铺。 张汉水满脸微笑的回了店面,今日大贤良师的使者让他获益匪浅,似乎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太平盛世就要来了! 那个盛世,会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可是刚刚进门,他却傻眼了。 一大堆麻布口袋把地面都给占满了,这什么情况? 而且那口袋里是什么? 粮食c绢帛c五铢钱! 在张汉水眼里,这就是满地黄金啊! 难道是黄天看自己如此虔诚,已经把次给派下来了? 看着柜前眉头紧皱的庞生,他激动的前问道:“小庞,这,这是什么情况?天下粮食雨了?” 庞生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一地的“黄金”,就是他一地的耻辱,他将来一定会还回来! “把这些东西存在地窖就算生虫了c臭了c发霉了,也决不能吃,绝不能用!”终于,他朝张汉水低喝道。 “凭什么?”张汉水自然不依,如护犊母牛一般护着那些粮食,“好好的粮食,干嘛放坏了?多浪费啊!” 说着,恨不得将这些粮食抛在空中,他老早就想做这种事情了。 可庞生更狠,直接怒道:“你要是吃了一颗米,我让仲父把你铺面给拆了!” 张汉水懵了,庞生这是怎么了? 受刺激了? 他与庞生关系一向很好,所以张汉水才敢在庞家的嫡长子面前那么嚣张,甚至以长辈自居。可是这么多年过来,他都忘了,这人是他的主家。 在庞生的威胁下,他还真的不敢动这些东西了。 这裁缝铺铺面和产业本就是庞家的,他张汉水运气好,给庞家打打下手要是没了这个铺面,那他跟死了差不多! 好吧,反正也不缺钱粮,不吃就不吃,不用就不用吧 张汉水轻叹一声,早没了之前的兴致,失魂落魄的将这些布袋放地窖里去了。 庞生没管他,走出裁缝铺,看着渐渐消失在街角队伍的身影。 “蒯良是吧?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奉还!” 他的拳头,越来越紧。 他却没注意到,一双稚嫩的大眼睛,正密切的关注着他。 “又来了”小孩一脸不解的看着庞生,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无比深邃,让他心中的迷雾更浓了一层。 下次嗯,下次,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正午,天气渐渐回暖,路的雪消了许多,居民们也慢慢走到了街。 今日重阳,一些人要去祭祖,一些人要举家登高,所以城内热闹非凡,到处都是贩卖祭祖酒水与重阳糕的人,吆喝声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今日重阳,黄家主就不打算举家登高吗?何必与我这俗人一道?” 庞瑾提着一大袋的鸡肉糕点走在路,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面容平静,波澜不惊,让人不敢小觑。 那人一面走着,一面躬身道:“子瑜公何出此言?庞岳公也曾是荆州之傲,在下只恨生不逢时,无法与之一晤,如今去他坟头祭拜一下,也算了了心愿。” “再者,家父早逝,让在下与庞家多亲近机会难得,登高一事,让族中元老去忙碌吧!” 庞瑾赞许的点了点头,黄家前家主身患重病,半月前一命呜呼了。如今的新家主虽然才二十二岁,可是言辞谦和,不骄不躁,颇有长者之风,令人称道。 今日与他商谈黄c庞二家的生意极其顺利,如今又是自降身份来给素未谋面的庞岳扫墓,极大的加强了两家的关系,单单这个手段,就不像一个年轻人所为。 不过看着庞瑾的路线,那人有些疑惑:“向闻庞岳公宅邸在襄阳城西的米渔村,公却向南安街而去,意欲何往?” “去接一个晚辈。” 那人眼珠微转:“可是岳公遗子?” “然也。” 听闻此言,那人识趣的闭了嘴。 如今各大家族皆知,庞家家主以为此子不详,曾欲杀之,为庞瑾所止。可是即便如此,庞家家主依旧不喜欢这个嫡长孙。所以他很识趣的没有追问庞生的事情。 他怕触到庞家的软肋。 未多时,便来到了张汉水的裁缝铺。 庞生已等了许久。 张汉水也是站在一旁,恭敬的行礼。 “见过东家。” “仲父安好?” 一见面,张汉水与庞生就齐齐朝庞瑾行了一礼,庞瑾朝张汉水摆了摆手,看向庞生,心中却不由得一愣,自己这个侄儿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衣服是换新的了,气色也红润了不少,可是脸好像多了些什么。 至于是哪里不对劲,庞瑾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庞生在方才受了蒯家的侮辱,更不知道,庞生在受了那等的侮辱之后,产生了一个庞大的目标! 庞家,最终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标杆! 而他,必须找到自己在这个社会的生存方式! 既然出生名门,那就必须要有名门的样子,对谁恭敬,对谁狠毒,他必须明白,这是他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来总结出来的。 他不是纨绔,他是要让庞家成为这世间第一大宗族的人! 一旁的年轻人见着庞生,不由得眼睛一亮,啧啧称赞道:“真岳公之子也!此子之才,当有乃父之风!” 庞生这才注意到庞瑾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衣着笔挺,身材高大,淡淡的胡须迎着冷风飘荡,有些滑稽,却有一股莫名的气质。 此人身份不凡,庞生不敢小觑,拜道:“未请教前辈姓名?” 说是前辈,这个人也就二十来岁的模样,可是庞生已经以晚辈自称了,颇为谦逊。 庞瑾道:“侄儿可莫失了礼数,这位乃是黄家新任家主,黄公讳承彦,与我乃平辈,你当以叔称之。” 黄承彦? 这么年轻? 庞生愣了半晌,呆呆的看着这个笑容和煦的年轻人,很难将他与那些电视剧里的老者融合在一起。 不过现在才光和元年,黄承彦二十来岁似乎也没有多大问题。 要知道现在诸葛亮都还没出生,诸葛瑾都才四岁呢。 “晚辈见过黄族叔。” 黄承彦微笑受之,“贤侄免礼,今日祭扫令尊之墓,还需指教一二”又朝庞瑾道:“既然到了时辰,那便去米渔村吧。” 庞瑾点了点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庞生,又看了眼张汉水或许,之后可以问问张汉水发生了什么。 米渔村在襄阳城西二十里,与庞家所在的鱼梁洲仅仅隔了一条汉水。可是仅仅如此,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下了。 鱼梁洲地势极佳,物产丰富,素有汉江明珠的美誉,就连粮食的产出也比寻常耕地多出四成。换成现在,那就是标准的“模范城镇”。 可是汉江对面的米渔村却大不相同,虽然名字有“鱼米之乡”的意思,可是米渔村在近几年人口锐减,更是在去年与鲜卑打仗时抽调了近七成的男丁,剩下的男丁大多数死于饥荒与疫病。 如今的米渔村田地荒芜,加之连年灾荒,都快废弃了。 留在此处的人,只余老弱妇孺,靠着一点手工业苟延残喘,但更多的还是成了流民乞丐。 而庞岳的老宅,便在这米渔村的正中央。 枯木黄沙,断楼残垣,这就是米渔村的景象。立在道路两旁的树木看不见一点的嫩绿花红,残垣断壁中偶尔伸出一两个稚嫩的小脑袋,望着陌生的来客。 望着着一幕幕,庞生只能叹息。这米渔村本是庞岳财产,而庞岳死后,这份财产自然就到了他的名下。可是他根本没有能力改变这里。 就好像,你只能看着自己的花朵渐渐枯萎,连换水除虫都无能为力。 庞岳的老宅,如今更是藤蔓攀岩,黑鸦遍地,荒芜的田地里杂草横生,都快有庞生腰高了。 而庞岳的坟墓在宅邸后院的一个角落里,就是一个小土包,无水背风,旁边栽着一棵已经死掉的梧桐,极其简朴。 土包前有一碑,藤蔓攀岩,甚至还有个简易的鸟窝,书:先父庞公讳岳之位。 没了。 连他曾经的官位侍中,都没能留下一点笔墨来。 “朝廷君子,竟埋葬于此,无人问津”黄承彦看着眼前种种,不由得叹了口气,“忠君十载,却是如此下场,不若归去罢!” 庞瑾又何尝不难受呢?这不仅是他的亲哥,更是庞家嫡长子,还是前侍中,朝中君子!明明有更多好风水的墓地可以选,为什么一定要葬在此处? 可庞岳的遗书说,希望后人以自己为戒,让庞家子孙不要入京为官,否则自己便是他们的下场。 还有一句话,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而他墓地之后,便是一块塌了半边的墙体,正是“危墙” 他在用自己的前车之鉴,演示君子立于危墙之下,会是怎么一副惨状! 只是这个学费代价太大了。 “侄儿,若有机会,将你父亲的墓迁到祖坟去吧那里风水好,还有族人守护至少不会像这里一样,杂草丛生,鸦雀横行” 庞生沉默了,尤其是听到黄承彦的话后。 “不若归去吗?” 思虑片刻,他摇了摇头。 “官场险恶,奸佞作祟,伴君如虎或许父亲也有着不如归去的想法,既然如此,孩儿岂敢阻挠?” 风水好的墓地,对于庞家而言,很难找吗? 可是庞岳临死前一定要在如此荒芜的地方下葬,一定有他的原因。 他已经太累了,不想再引人注目,如此简洁的下葬,或许才是他想要的吧! 生前为朝中鹰犬,死后为田园农夫。 黄承彦叹道:“岳公有子,当无忧矣!” 汉朝孝子,哪个不希望自己的父母有个好风水的墓地? 可是,这未必是真孝。 你父母想薄葬,你却厚葬之,铺张浪费,这是真孝吗? 庞生年纪轻轻,却懂得如此道理,不由得让黄承彦对这个侄子辈的人大加赞赏。 “你是他的儿子,你说了算吧” 庞瑾见庞生如此坚持,也不多说什么,将坟墓前漆盘发霉的食物清理干净,重新摆放好食物与酒水,庞生则是在一旁修草填土。 寂静的有些吓人的庞府,终于有了生气 另一边,米渔村之外。 一辆朴素的马车自南方缓缓驶来,靠近了村落。 马车中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体态端正,颇具威严而另一人瘦骨嶙峋,弯腰驼背,满脸媚相,皱纹都挤到了一起。 “蔡公今日登高可尽兴否?”那瘦子行礼道。 老者微微点头,却没有回礼:“劳陈主簿记挂,蔡某已不复年轻之体,这登高一事,做做样子便可以了。” 陈恬忙道:“哪里哪里,蔡公正青壮之躯,岂能年迈?” 老者眉头微皱,他并不喜欢这些谄媚之言,索性直入主题:“老夫要的地皮,陈主簿可选定好了?” “蔡公吩咐,在下岂敢怠慢?”陈恬媚笑道,“现有城西米渔村,地基扎实,人去楼空,只余断壁残垣,将旧楼推去,便可为蔡公新立庄园,还可省下不少的工本!” “再者,此地没有青壮,皆是妇孺,处理起来也方便的多,几乎不用耗费钱财便可遣散” 老者顿了顿,有些疑惑道:“米渔村这名字甚是耳熟可是有原主的?” “呃呵呵,不瞒蔡公,原主是有的,不过数年前已经病故,所以此刻为无主之物。” 陈恬有些冒冷汗,这米渔村的前主人可是庞岳,不过已经死了十年了,如今归他儿子所有。而且听说这个小子不被庞家家主所喜应该不会出手帮忙。 一个小毛孩,应该很好解决吧? 陈恬自我安慰着。 就这位老先生的手段,再来十个小毛孩,也不是对手! 老者气息稍缓,既然原主已经死了,整个村落近乎废弃,那他名正言顺的拿下此处,心里也没有丝毫的负担。 就算有在蔡家面前,这点负担算什么? 马车没有丝毫的停滞,朝着米渔村的中部大步开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嚣张的买家 坟墓清扫过后,虽干净了许多,但依旧简朴。 庞生朝着简易的墓碑一拜再拜,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火花。 “先父在,不孝孩儿德薄力微,蒙仲父不弃,苟活至今。孩儿虽幼,却知恩德,必厚恩报之,望父勿虑。且,家中资产,皆尽荒废,孩儿将来必要重振家风,扬父贤名!” 自被蒯良侮辱后,庞生骨子里就多了一抹不服输的倔强。 既然受了侮辱,立志成为世间最强大的宗族,那绝不能毫无目标。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属于自己的米渔村重新打造! 在他父亲健在的时候,米渔村虽然算不富裕,但也是襄阳附近较为出众的村落,人口近千人。可是在这十年之间,男丁戍边,饥荒横行,人口竟不满百了! 要将这人口不满百的村落重新扶植起来,谈何容易? 可是在庞生坚毅的目光下,庞瑾与黄承彦都为之一愣,不知为何,他们相信这个少年能够做到。 他们也相信,区区米渔村,只是庞生的第一步。 青年才俊,若无匡扶社稷,振兴华夏这等虚无缥缈的志向,他们是不信的。 但至于后面是什么,他们不清楚或许他们也不必清楚,因为那一天迟早会到来。 这时候说出来,不过让人贻笑大方。 “贤侄有此大志,岳公在天之灵必当欣慰若要振兴家风,我黄家愿意倾力相助!”黄承彦微微一笑,他已经决定将黄家押宝在这个少年身。 各种家族押宝青年才俊的事情极其常见,在华夏千年以来屡见不鲜。对于庞生,黄承彦一见面就颇为欣赏,加黄c庞两家世代交好,他也愿意下注此人。 他相信,这个少年是能改变大汉乱像之人! 庞瑾则是惊喜不已,庞生伦理也算是自己的义子,他愿帮助庞生,也相当于是愿意与自己交好。 如今庞家局势极其混乱,除去他与自己三弟外,许多族人都对家主一位虎视眈眈。庞极已经六旬高龄,又有风邪之疾,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若自己多了个黄家外援,那家主之位,也不是其他宵小能惦记的。 他忍住偷笑乐呵,一本正经的说:“黄家主抬爱了,侄儿,还不快谢谢族叔!” 庞生敬拜道:“多谢族叔,日后若有吩咐,侄儿义不容辞!” 对于黄承彦的资助,庞生自然不会拒绝。如今庞家对自己的帮助少之又少,有一个外援,自然是极好的。 黄承彦笑而不语,可惜他还年轻,若有一个女儿,说不定就许婚给这少年了 “蔡公,这里便是米渔村原主人的宅邸,如今已人去楼空,只消点缀一番,作为新庄园的库房也是极好的。” “嗯” 就在这时,府邸的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笑声,却听得后院的三人一愣。 有人? 米渔村虽然荒废,庞岳宅邸更是数年少人问津,但毕竟是官方标注的私人财产如今有人闯入,按律应当是私闯民宅之罪。 一开始众人都还没有在意,只当别人迷路至此,并不知道此事,赶走就行了。 可是接下来的话,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人道:“这家主人的坟墓便在后院,不知蔡公打算如何处置?” 另一个比较年迈的声音道:“晦气的很,将棺材迁走,坟墓推平吧!” 这是何意? 把这里当他们家后院了? 庞生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今天早才被蒯家羞辱了一番,如今又莫名其妙的来一个人,要推平自己父亲的坟墓?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羞辱了,说是家仇也不为过! 而且,这里是他的资产,他的宅邸!这些人凭什么说推就推?问过他这主人的意见了吗? 他今天非得问明白! “黄家主,这道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庞瑾在黄承彦的耳边低声道,“好像是荆州刺史王睿麾下主簿陈恬的” 黄承彦苦笑道:“可不止一个熟悉两个,都很熟悉啊!” “另一人是?” 黄承彦没有说话,而是按着庞生有些颤抖的肩膀,道:“莫要激动,此事需徐徐图之,静观其变吧。” 正说话间,那二人已经穿过长廊,走到了后院来,恰巧与三人装了个正着。 那是一老一壮,老的意气风发,着赤红色衣衫,佩貂蝉冠,附印绶,竟是朝中官员的正装,威武非凡另一人虽然也是官员服饰,却显得寒酸了许多。 “为何有人?”那老者在后院扫射一圈,与庞瑾的眼神装了个正着,皱眉问道。 陈恬看了眼内院,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撞枪口了! 这院子里站的都是些什么人?庞家的嫡长孙c庞老爷的次子,还有一个是黄家的新任家主! 这什么情况? 惊慌之中他都忘了,今日是重阳,会有人来给庞岳扫墓的! 而他身边的老者,虽然是买来的官,却是货真价实的司隶校尉,其身份更是整个荆州都极其恐惧的存在! 两边都不是他惹得起的人啊! 陈恬只能装傻,尬笑道:“在,在下不知啊,这些是,是何人” 庞瑾嘴角一抽,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低喝道:“陈恬,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认得吾否?” 陈恬吓得两股打颤,颤巍巍的拜道:“啊,啊!原来是子瑜公,久仰久仰” “嗯?”那老者眉头挑了挑,面露不快,“何人?” 陈恬又连忙给老者道:“蔡公,这位是庞极老爷子的次子庞瑾,字子瑜。” “庞瑾为何会在此处?”老者面色骤冷,“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陈恬的膝盖瞬间软了,尤其是在看见那张令人震怖的脸后,直接伏跪在地,连连磕头:“在下该死!在下该死!此地本是庞家嫡长子庞岳的府邸,在下看此地荒芜甚久无人打理,所以打算转让给蔡公!可是这宅邸是庞岳之子的财产,求蔡公恕罪啊!” “” 老者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越发冰冷。 他陈恬自作主张,打算将一个荒芜的村落作为人情送给自己,却没想演了个砸,人家正主现在正在扫墓呢。 你这是想要挑起庞家与蔡家的战争不成? 按自己的脾气,单这份愚蠢,陈恬就免不了一死。 可若是杀了陈恬,或者一脚把他踹走,不就在这群晚辈面前丢人现眼吗? 他的骄傲,他的身份,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庞瑾,还有那个小孩或许是庞岳之子,这宅邸的主人吧!二人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宣告着这座村庄的所有权。 若自己强占,则是无理。 可若自己就这么走出去,放弃这个地方,那同样是在示软,会让别人觉得蔡家可欺! 比起无理,他更不能接受自己丢脸! 蔡家,是荆州第一家族! “不就是个死了的党人吗?”老者冷冷笑道,“就算那庞岳活着,也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 他一脚踢在陈恬肚子:“给我滚起来!” “谢蔡公,谢蔡公!” 陈恬惊喜万分的站了起来,忙不迭的躲到老者身后,不敢直视对面的众人。 虽然他怕,可是他坚定的站在蔡家这边,就算错,也要错在蔡家的船! 你了蔡家的船,庞家可能拿你无可奈何可你若了庞家的船,他可不一定能在蔡家面前保住你。 “庞瑾!”老者站直了身体,颇具威严的朝他低喝道,“米渔村,从此将成为蔡家之属!至于价格,我蔡家不会亏待庞家!你庞家,答应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交涉,然后严正抗议 一束阳光逃出白云的拘束,摸出了蓝天,照射在老人的脸,意气风发,仿佛天下都在他的股掌之中。 而在墙角的阴暗里,庞生二人,面色却无比阴沉。 自古以来,华夏人极重契约精神,而今这人刚来他们家,就要强买强卖,还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 他把我庞家当成了什么? 软骨头? 你说卖就卖?就因为你是朝廷命官? 岂有此理! “明公如此蛮横,恐怕有些不合情理吧!”庞瑾见他既然朝廷官员打扮,还是给了面子,俯身一拜,“此地乃家兄之财,有荆州刺史府印绶契约,岂可因明公一句话,拱手相让?” 老者一吹胡须,冷笑道:“你就是庞瑾?真是人越大越不知好歹了!老夫与你父亲谈生意的时候,你还在读论语呢!如今老夫亲自与你谈生意,你竟然敢如此无礼!” 庞生眉头微皱,此人前言不搭后语,刚才明明是在说生意,如今转头就开始用辈分压人了气氛有些不对。 这个人,也在担心! 其实这个人的身份庞生也猜出来了大概,可就算是那个人,面对庞家也会有所顾虑。更何况这所谓的“买卖”,他本来就不占理,所以只能转移庞瑾的注意力,想借此夸大自己的声势 “哼雕虫小技!” 玩嘴炮,你这迂腐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是穿越者的对手? 庞生嘴角一翘,前一步,微微躬身道:“明公此言差矣,岂不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年龄大不一定有真才实学年龄小不一定一无是处” “余又闻:孔子师郯子c苌弘c师襄c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何以师之?再者,若年岁便能让明公在晚生面前嚣张跋扈,那明公在家翁面前,岂不是要拱手称徒?” “若是如此,明公只长晚生一辈,与家叔平辈,岂可以年岁而论?” 庞极,庞生虽不知道他的确切年龄,但他至少六十五岁。 可眼前这个男人,怎么说也只有四十多岁,整整小了庞极一辈! 你是想说年龄和辈分吗?那好啊!庞瑾和你是平辈的,看你还嚣不嚣张的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黄承彦与庞瑾皆是大惊,这种惊世名言,经是从一个区区十二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好一个山不在高!”黄承彦喜道,“吾果然没有看错人!” 可是对面的老者,脸色却冷了下来,纵然阳光普照,也无法将他那股阴寒驱散。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年龄大不一定有真才实学气煞我也!竟敢如此轻视老夫!!”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 偏生,山不在高这句话极有哲理,自己一开始用辈分压人,反而被一个小孩噎的说不出话来 “哼!老夫且忍你一手,看你还有何话说!” 老者将注意力从庞瑾身转移到了庞生身,对于那个青年,老者还真没有多大兴趣,反而是这个小家伙让他极其意外。 陈恬察言观色,见老者一直盯着庞生看,腆着脸走了来:“嘿嘿,蔡公,此人乃是庞岳之子,一介贱民,连名字都没有,甚至庞家族谱都没入,岂能入公法眼?” “如此奇子,庞极竟然没有列入族谱?”老者惊愕万分,一时之间竟搞不懂庞极在想些什么。 可越是如此,老者越不敢轻视。 知道的信息越少,他能够针对庞生的事情就越少他不知道这人怕什么,不怕什么,就无法对症下药 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童生,便能让自己踟蹰不前。 “你是庞岳之子?”老者沉声喝问。 庞生拱手回道:“回明公,正是!若明公要此间产业,威逼家叔没有作用,契约在晚生手中,决定权也在晚生手里!” 说着,庞生朝庞瑾使了个眼色,庞瑾只道他有什么妙计,低头默许。 “什么!” 老者顿时愕然,他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将两大家族之间的交易决定权给一个晚生,此乃前所未有的事情! 可是看着庞瑾的模样,似乎默认了此事 “晚生”老者深吸一口气,他决定先缓缓,“既然你说了山不在高,水不在深,那老夫也不用辈分压你!你开个价吧,只要老夫能够接受,这场交易我们就算完成了,如何?” 黄承彦一愣,这是那个男人的手段? 此人他最是了解,专横跋扈,随心所欲,连庞瑾都可以不理直接和小孩谈生意可,他怎么会心平气和的和一个晚辈商量生意? “子瑜公”黄承彦连忙叫住了庞瑾,不住的使眼色,“实在不行就让一手,叫贤侄莫要与之纠缠,否则受伤的终归是庞家!” “晚了”庞瑾苦笑一声,“在这位明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这场交易就不可能进行了” “哪句话?” “他要推平这座坟墓,”庞瑾看了眼庞岳的墓地,无奈一叹,“这可是大兄的墓地,你别看侄儿现在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但他心里肯定已经将这位明公当做生死仇敌了” “明公可是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金钱与权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庞生问道。 老者眉宇微挑,难道不是如此吗? 钱,他从来不缺,蔡家占据荆州近三成的经济命脉两江漕运,月入资产何止千万? 仅仅他这司隶校尉,就是八千万钱,但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司隶校尉有监察州府之权,如今回到襄阳,荆州刺史王睿都必须对他以礼相待如今钱权一应俱全,此地他将天下无敌! 别说一个庞家,就是荆州各个士族宗门加在一起,他也不怵! “晚生,山不在高这句话,我只认同一半”老者缓缓说道,“或许,你的才识能是长辈之,但是用年岁换来的经验与阅历,这句话就行不通了” “学学你叔父,有时候不说话,反而会是大智慧” “我让你出价,是看得起你这句话,拿着钱跑路才是你唯一的选择!难不成你以为这是等价的交涉,我们平等的坐在谈判桌前,你还有还价的余地不成?” 老者的言语,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嚣张。 “别以为庞家便是你的保护伞,在我眼前,屁都不算!” 这让庞生想到了一位伟人说的一句话弱国无外交! 短短五个字,言简意赅,清除透彻。 换做家族之间,也是如此。 但你想让我低头? 庞生站直了身体,这次连拜都不拜了,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拒,绝!” 汉武帝依靠百万雄师告诉胡人,明犯强汉,虽远必诛! 大宋用崖山之徒告诉了蒙古,此乃华夏气节! 崇祯吊死煤山,用自己的性命告诉满清,大明绝不投降! 华夏人的气节告诉庞生,他绝对不会妥协! 你蔡家要和我玩是不?那我奉陪到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矛盾的爆发 “我,拒,绝!” 一字一顿,如他回应蒯良一般,铿锵有力。 他屈于蒯良,是因为时局所迫,怕被扭送州衙,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现在,他是以庞家嫡长子的身份在与老者会谈,就算面对的是蔡家,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退让! 苏洵说,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则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一时的退让,就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屈辱! 如若这时退让,蔡家会越发嚣张,庞家日后在荆襄的地位将大打折扣,甚至成为一个区区三流的宗门! 拒绝! 必须拒绝! “呵呵呵哈哈哈哈!” 老者先是一愣,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嘴角一阵抽搐,竟是哈哈大笑,仿佛在听这世最可笑的笑话。 “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你以为,你一句拒绝,老夫就会放弃这个地方,与你拱手称和?” 他声音越来越大,如咆哮一般,可是庞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眼中的轻蔑越发浓郁。 这人,果然越来越癫狂了 他活着的地方,可以想当然的索要他需要的所有东西,因此,他将索取当做了理所当然。如今被庞生拒绝交易,他越发偏执的想要夺取此处。 文的不行,甚至可以来武的! 站得越高,并不代表看的越远,有时候反而会因为站得太高,被云层遮挡了视线,眼界反不如山腰和山谷的了。 这人越发疯狂,庞生便越看不起他。 他口口声声的说年龄代表着阅历,可他连最基本的冷静都保持不了,还有何说服力? 老者看着庞生那越发轻蔑的眼神,怒不可遏,几乎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活了这么久,老夫从没看见过有人敢拒绝老夫!你可知道,你是让你们庞家在火烤?” “不妙” 黄承彦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庞生简单的一句话,竟然能将老者逼到如此绝境,癫狂的忘乎所以了! 他急忙呼喝:“岳丈息怒!” “岳丈?” 一旁的庞瑾呼吸一窒,难怪黄承彦刚才小心的跟个鹌鹑似的,连脑袋都埋得死死的,感情这人便是制霸荆州的蔡家家主蔡讽! 他想过这是蔡家的任何人物,可是绝对没有想到,堂堂蔡家家主,竟然会只有一人陪伴,来到这么个穷乡僻壤! 蔡讽本人并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地方,但他是蔡家家主的同时,还是朝中太尉张温的小舅子! 张温这个人并不算怎么出名,可若说出他的几个下属,几乎无人不知董卓曾是他手下的破虏将军,孙坚曾是他手下参军,陶谦也在他手下打过工。 他曾因讨伐韩遂c边章战略不同与董卓起了冲突,不过他最后也被董卓杀死,罪名是勾结袁术。 可是如今的张温在朝中权势如日中天,此人可是宦官党羽,在现在宦官当权的朝中也极有影响力。就算荆州山高水远,张温的影响力也是难以磨灭的阴影。 而蔡家的崛起,绝大多数原因便是因为他。 如今听说蔡讽更是在西邸买了个司隶校尉的官,这个司隶校尉就是张温曾任的官职说明张温与蔡讽关系匪浅,导致蔡讽权势一飞冲天,不可同往日而语! 至于黄承彦,他娶了蔡讽的长女,所以说他是蔡讽的女婿。 “黄承彦,你要说什么?”蔡讽并没有因为黄承彦的出现而感到惊讶,在他看来,每个人在蔡家面前都是平等的。 黄承彦躬身拜道:“岳丈,十二岁孩童的戏言何必放在心?” “戏言?你与我说这是戏言?”蔡讽笑容逐渐扭曲,“此子先是羞辱我,我已经大发慈悲饶他一命!如今更是挑衅我蔡家权威,若非看在庞极面子,我大可杀之!” 黄承彦还要劝诫,毕竟这头老毛驴的脾气必须顺着来,可是没想到庞生先插话了: “若明公说杀就杀,这荆州岂非法外之地,人人自危?长此以往,荆州恐姓蔡,便不姓刘了!届时谁还将我大汉帝王放在眼中?” “你你说什么?” 蔡讽呼吸一窒,他没想到庞生会扣这么一顶大帽子! 士族是荆州土皇帝,这几乎已经成了当地的潜规则,可是谁敢把这种话拉到明面来说? 庞生这个帽子扣下来,蔡讽可不敢接。 “侄儿!”庞瑾疾呼一声,“慎言!” 他和庞生不同,他不能为了自己一时喜怒而得罪蔡家,站在他身后的是整个庞氏宗族!他必须让庞生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可是黄承彦却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庞瑾这句“慎言”,说的太晚了,而且一点作用也没有。 本来,庞家在这场辩论中是占理的,所以蔡讽也会有所顾虑可是一个被庞生刺激到癫狂的蔡讽,怎么可能还会在乎你这点理? 眼前这两个人,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庞生拜道:“仲父放心,孩儿自有分寸!” 但对于这个蔡讽,他可没打算留任何面子。 你自以为在荆州天下无敌,自视甚高,还不是得害怕皇宫里面那个昏庸的汉灵帝? 庞生不仅要给他扣帽子,还要把他的内心彻底击溃! 想要推平我家的坟墓?想要强抢我家的地皮? 胆敢不带仆人来这荒郊野外的蔡家家主,比一只蛆虫还好解决! “黄口孺子,一派胡言!”庞瑾虽然唤的是庞生,可也叫醒了蔡讽,让他渐渐收敛了怒火,不过言语之中的冲动依旧存在,“陛下自是当今圣君,可绝非你挡剑的筹码!你这区区孺子,老夫若要灭你,易如反掌!” “呵呵”庞生冷冷回应。 庞瑾嘴角一抽,为啥这简单的一笑,为什么听去那么嘲讽?就连他都忍不住想要冲去打人。 蔡讽眉头一皱,但不做回应,继续说道:“甘罗十二岁使赵,归秦后再无任何音讯贾谊年少俊杰,不过三十余岁便抑郁而亡。世间不缺青年俊杰,可这并不是你用以嚣张的资本!” “聪明人,死得更快!” “呵呵!” “你!” 蔡讽如何听不出这两个字中的嘲讽,刚刚平息的怒火重新蒸腾了起来,他恨不得冲前去,给那小厮一巴掌! 不过庞生没有给他机会,缓缓说道:“蔡家主,若你仆从在此,这话我可能还信三分可你莫要忘了,如今此处是我的府邸,我大可以擅闯民宅的罪名,将明公格杀于此!” “放肆!” “侄儿,休要胡说!” 蔡讽与庞瑾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庞瑾更是叫苦不迭,自己侄儿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他很想去阻止庞生,但是却迟迟不敢动脚。 因为他知道自己侄儿的脾气,他决定的事情,神仙都拉不回来!恐怕就算庞岳复活,也不一定叫的住他。 他这是咬定了,要刺激这个大放厥词的蔡讽。 虽然庞瑾很爽,可是他必须考虑之后的事情 “我乃堂堂司隶校尉,尔敢,尔敢!” 庞生微微一笑,又道:“司隶校尉又如何?反正脱离了那些奴仆的蔡家家主,也就是土鸡瓦狗之辈罢了!你敢杀我这种事情,也就随口说说罢了” “难不成,朗朗乾坤之下,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蔡讽这下彻底气炸了,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被这么憋屈的辱骂过c刺激过,而且还是被一个小孩! “孽障,我今日就替庞瑾教训教训你!” 一向自负的他,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极其顺利,从未被如此挑衅过。 如今庞生这一句句如刺刀般扎在他心,让他几乎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竟要冲前去,将庞生掐死 “岳丈,慎行啊!” 黄承彦大惊失色,要是真让蔡讽碰着庞生,就算后者没死,那蔡家的名望肯定会大打折扣!而他作为蔡讽的女婿,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他绝不能让蔡讽真动手! 躲在蔡讽身后的陈恬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如今蔡讽冲去要掐死庞生,他竟是吓得手足无措,趁着一行人没注意,一溜烟逃跑了。 庞瑾自然不能看着蔡讽对庞生下杀手,哪里还顾身份?直接冲去和蔡讽扭打在了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蔡讽压倒在地。 “放手!庞瑾,我要让你们庞家死绝!全部死绝!” “岳丈,冷静啊!” “黄家主,还不快点来帮忙!我快压不住了!” 后院瞬间乱成了一团,三人扭在一起难解难分,这却让一旁看戏的庞生有点为难了。 他本来就是刺激蔡讽,想让他先动手的。 这样,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力气将蔡讽推倒在地,用个石头什么的,想办法伪装成意外的情况!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想要蔡讽死。 留着他,就他的脾气,肯定会和庞家不死不休。 妇人之仁,只会将自己带入深渊 还不如伪造成意外死亡,至少庞家的麻烦也不会那么多。 可是如今这三个人扭打在一起,庞生反倒没法下手了 “有了!” 庞生拿起一块石头包在雪球里,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误杀” “庞瑾!若你今日誓要与老夫为敌,待老夫归去之后,定将庞家之人碎尸万段!” 被庞瑾压在身下的蔡讽吃力的咆哮着,似乎此刻的他只是在说着什么天大的笑话可是庞瑾与黄承彦二人知道,这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岳丈,莫要激动啊!若是让人们知道此事,蔡家名望必定大跌啊!” “放肆!我蔡家岂会为庶人所掣肘?黄承彦,若你也不识好歹,老夫这司隶校尉可不是虚职!” 二人心中叫苦,却也不敢将蔡讽给放开因为现在将他放开,那他们最后谈判的筹码也没有了。 “蔡家主息怒,幼儿戏言,不必当真,还请蔡家主放过小儿一条生路,我等自会放开” 庞瑾天真的认为,只要说服了蔡讽,那自然就没有事了。 可若是他老爹庞极在此,定会说他妇人之仁! 就连庞生都觉得,自己这仲父实在是太过仁厚了,你想要放过别人,别人可绝不会放过你啊! 万一蔡讽假意答应,回去之后就变卦了呢? 而蔡讽也正是这么想的,这二人压着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长久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便打算先把这二人诓骗之后,再做打算 “那么” 见蔡讽面色渐缓,似乎有妥协之意,二人心中一喜,可庞生的脸却冷了下来他必须打断蔡讽接下来要说的话! 否则,被诓骗的庞瑾c黄承彦还有自己,一个都不会好走,他的计划也会彻底落空! 不由分说,庞生直接抢在蔡讽说话之前,如掷铅球的运动员般,续了股大力,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丢出去 “啪!” 这一丢,一如流星追月,正中靶心,蔡讽的脸瞬间多了一滩雪水,凉凉爽爽,冻得通红。 刚刚脸色才缓和的蔡讽,枯槁的脸瞬间猩红密布,并没有因为雪水而让内心清凉下来,反倒是磅礴的怒意蒸腾而起,似要生吃了庞生一般,极其可怖! “啊!!!孽障!我誓杀汝!” 而黄承彦和庞瑾则是仰天大叫,齐齐叫苦:完了! 这小祖宗,又把他们给坑了! 如此侮辱蔡讽,今日的事情,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但他们哪里知道,若不是庞生重新勾起蔡讽的怒火,这二人定会被蔡讽老练的演技给欺骗,等蔡讽回去之后,他们面临的将是蔡家燎原烈火般的报复! “老厮,等你挣脱了在与我说这些吧!” 庞生冷冷一笑,他的进攻还没有停下,待得重新捏了个雪球,便重重砸在蔡讽脸:“你嚣张什么?来杀我啊!仲父,黄族叔你们别拦他,让他来杀我!” 庞瑾都快哭了:“别添乱了你!快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啊!!!混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蔡讽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庞生对于他的愤怒置若罔闻,又是一记雪球砸到了蔡讽的脸。 堂堂司隶校尉,一家之主,竟被两个晚辈压在身下,遭受雪球的疯狂洗礼,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蔡讽也没脸做人了。 庞瑾二人死死压住蔡讽,根本无暇去理会庞生的失礼举动。 “想不到我竟会有一日,与由着这臭小子乱来虽说这打的挺爽的,我都想来一下了。” 蔡家平日对庞家的压榨就不少,一个小仆都敢轻视自己,如今把蔡讽压在身下侮辱,是真的痛快! 可若庞家只顾着痛快,恐怕就有灭族之忧了! “差不多是时候了!” 仅瞬间,庞生脸的戏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愕的严肃。方才那个被藏在身后的巨大雪球被挪到身前,望着蔡讽的太阳穴,仔细瞄准着 之前的胡闹,只是为了此刻的铺垫罢了! 蔡讽疯狂的咆哮着,丝毫不知危险的到来,反而被压在身下,成了个活靶子 “我特么社保!” 随着庞生喉中一声低喝,裹着石块的雪球如流星般飞射而出,伴随着风声,仅仅瞬息之间,便到了蔡讽眼前。 只有一霎那,庞瑾总觉得这块雪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不是太大了点? “噗!” 雪球正中蔡讽太阳穴,声音也与之前不同,仿佛击打在了软趴趴的肉垫。蔡讽的眼睛瞬间瞪得铜铃大小,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就连身体也停止了挣扎,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股沉重的昏睡感笼罩在蔡讽脑中,终于让他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怎么忽然没动静了?” 庞瑾最先反应过来,刚才挣扎的跟刚岸的鲤鱼一样,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黄承彦的脸也沉了下来,慌忙起身,可并没有预料中的“鲤鱼打挺”,蔡讽依旧死死的睡着,毫无动静。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静静的躺在蔡讽的脑袋边,淡淡的血迹附着在面,染红了雪地。 蔡讽的太阳穴,伤口如黑洞一般,侵蚀着二人的内心。 庞瑾与黄承彦,身体瞬间凉了半截,如冰雕般立在雪地里。 “不会,不会死了吧?” 黄承彦双手颤抖着靠近蔡讽的鼻孔,心里彻底凉了下来。 “没了没了!” 他的声音极其颤抖。 他是第一次看见,一条鲜活的人命在自己面前陨落,而且这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岳丈! 黄承彦现在的第一反应,是该如何给自己的妻子解释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打破宁静的是庞瑾的怒喝,他指着庞生,苍白的手指颤抖的极其厉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丢石头?为什么要打死人?” 在庞瑾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的指责过庞生,因为在他的眼里,庞生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 年纪轻轻,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可是,今日不同! 一条鲜活的人命,被他活生生剥夺! 而且最为重要的的,是这条人命,乃是蔡家家主,当今司隶校尉! 他,他竟然敢暗害之! 若不加以管教,那还得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庞生反倒做起了无辜,脸也尽是骇然之色,“我,我就是随手弄了个雪球,哪里知道” “仲父,他,他怎么了?为什么不动了?” 面对踢回来的皮球,庞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眼一想庞生才多大岁数? 十二岁!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杀人? 在怯怯的庞生前,他都不忍心告诉他残的真相。 他完全不知道,这是庞生的伪装。 他更不知道,庞生刚才还害怕力道不够,准备再掷一块石头 因为庞生深知,这个人只有死了,给庞家带来的威胁虽然不会改变,但会降至最低! “黄家主,这是一起意外”庞瑾思虑片刻,无比确定的说道,“大雪覆地,侄儿玩心甚重,所以才不小心裹了一块石头” 他绝不相信,庞生是有意为之! “” 黄承彦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那块石头,眉头越来越紧。 这么大块石头,就庞生这体格,丢出去的时候会注意不到? 他不太信。 可真要将庞生与凶手联系在一起他又做不到。 太小了! 这个年纪的人,怎么会想到故意害人? “可就算你我都相信这是意外,总会有人不会相信的”黄承彦没有深究,虽然面前的人是他的岳丈,可是他与之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子瑜公,蔡家那边,你该如何言语?” “就算你说意外,恐怕他们也不会信吧?毕竟这一家之主,确实是死在了庞岳公的府” 庞瑾及其为难,庞生是“无意”为之,若是以实告知,恐以蔡家的性格,庞生难免会到鬼门关走一遭 可若隐瞒事实,反倒虚伪,让人怀疑。 “怎么办?”他陷入了两难。 就在此时,庞生忽然开口:“仲父!侄儿有话说!” 庞瑾的脸色略显苍白:“说罢” “实情告知,又有何妨?意外事件,与他们打官司又有何惧?” 庞生想着,人命大案,定要经过州府的审理,他蔡家就算权势再大,也不可能私下复仇! 而此事的知情人只有三个,都相信这是意外事件,庞生敢确定,自己能够胜诉 “侄儿” 庞瑾看着信心满满的庞生,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想得太简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蔡家的要求 襄阳城东南,岘山山脚下。 以整个山体为背,一座庞大的庄园在山林中拔地而起,青竹劲松,悬泉飞溯白雪笼罩,透着一股肃穆,颇有一股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意味。 整个庄园占地近千亩,却还不包括其中的田地,都快赶一座小县城了。 这里便是蔡家的庄园。 而此刻的庄园中,肃穆不同往日,反是笼罩在一片哀戚之中大雪是天然的白帘,银装素裹下,却是一群哭的如泪人般的蔡氏族人。 “呜呜呜,男君,你怎么就去了?” “天杀的庞家,目无法纪!”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数百的蔡氏族人各有所思,也有人想着那买官的八千万白花了,更有人想着这蔡家家主之位是不是要惦记一下 不过更多的声音,还是要让那个庞家人血债血偿! 蔡瑁在正堂扶着蔡讽的棺椁,眉头紧皱,仅仅二十五岁的他脸如长了皱纹一般挤成一块,目视堂下数百的族人,眼中没有任何哀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的内心低声咆哮着,“庞瑾,你一句误杀,岂能瞒得了我?” 根据医工所说,蔡讽是被钝器重击死穴而死,而庞瑾却说蔡讽与庞家起了争执,打斗中脑袋撞在了雪地下的石头,一命呜呼了 谁信! “当我是傻瓜不成!” 蔡瑁一掌拍在棺椁,睚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几百家丁打到鱼梁洲去,血洗庞家! “兄长务必冷静,您现在继任家主,切不可意气用事!” 站在蔡瑁身后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十六七的模样,面容姣好,行为端庄,不过面容极其严肃,并没有因为蔡讽的死而感到悲伤。 “不怒!你说的容易!”蔡瑁低喝道,“小妹,庞家人都欺负到我蔡家脑袋来了!杀我亲父,此仇不共戴天!” 蔡氏冷冷问道:“那兄长可是要向王睿讨要兵马,去鱼梁洲寻那庞氏的麻烦?” “如何不可?他王睿不过是我蔡家一条狗罢了!当初看见父亲的时候点头哈腰,唯恐谄媚不及!我就不信了,他敢因为一个庞家与我蔡家作对!” 蔡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兄长太过鲁莽,那时父亲为司隶校尉,王睿不得不敬而我等随意调动州郡兵马,若是传到京中去,那些一直看我们蔡家不爽的人会如何发难?就算是张温,恐怕也压不住此事” 蔡瑁怒喝道:“难道就任由他们嚣张?” “小妹倒有一事,尚未与兄长知晓” “嗯?” 蔡氏缓缓道:“父亲毕竟是一方名宿,素来沉稳,究竟因为何事与庞家起了争执?正因为怀疑此事,我让二兄前去询问了当日与父亲一路的荆州主簿陈恬” “陈恬可有何话说?” “据说,父亲是因为庞家某个幼童出言不逊,刺激了心肝,怒火中烧,所以才会失了体统,与庞家人扭打在了一起” 蔡瑁眉头紧皱:“这又如何?区区小儿,于事无补罢了!” “陈恬还说,那日,黄承彦也在” “黄承彦?”蔡瑁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为何会与庞家人在一起?” “这却不知,不过”蔡氏眼神一变,“黄承彦对此事一直保持沉默,不仅不支持庞家,也不与我蔡家联合,便可确定两件事” “一,父亲之死绝不是庞瑾说的意外那么简单二,父亲的死,黄承彦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蔡瑁坐在棺材边熟虑片刻,点了点头:“小妹所言有理,你的意思是说,此时为难庞家,也是在与黄家为敌?” “同时与黄家c庞家为敌,我蔡家不是做不到”蔡氏道,“可我蔡家此时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族中名宿恐怕会在此时对兄长出手。同时与两大家族为敌,胜负难料更何况黄承彦是我等姐夫?大动干戈,恐有不妥。” “那小妹的意思是?” “让庞家,把那个小儿交出来!”蔡氏斩钉截铁的说道。 蔡瑁呼吸一窒,顿时怒叱道:“一个小儿的性命,岂可抵我亲父?小妹,此举乃是我蔡家示软!” 然而蔡氏却露出了阴狠的笑容:“我蔡家示弱?不见得吧!他庞家连个区区小儿都用来当挡箭牌,传出去到底是我蔡家示弱,还是庞家软弱?” 听到这话,蔡瑁有些迟疑:“这可庞瑾他” “兄长!”蔡氏直接打醒了蔡瑁,“父亲司隶校尉的职权没有了,我蔡家在荆州地位将大受打击!若对庞家咄咄逼人,黄家岂会坐视不管?” “若在此时与两大家族为敌,纵然我等胜了,那也是惨胜!杨家c马家c习家这些家族,就会趁着这个机会夺取荆州第一家的位置!” “索要一个小儿,是我们的底线!是要向世人说明,我蔡家不是好欺负的!等庞家放松警惕,兄长重新整顿家族事务后,我蔡家想要整治一个小小的庞家,还不是易如反掌?” “小不忍则乱大谋,望兄长熟虑之!” 鱼梁洲的庞极家中。 庞德公静静的望着跪在屋外的庞瑾,他都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可是庞极依旧没有召见他。 “兄长!”庞德公缓缓前,想要搀起庞瑾,“别犟了,就算你现在见到父亲,也会被赶出去的!” 庞瑾干瘪的嘴唇微张,声音沙哑的说道:“此事皆是我的过错,若蔡家真要寻我庞家的麻烦,请让我代罪!” “此事乃意外,兄长何错之有?”庞德公坐在了雪地,冰冷的触感从他的小腿蔓延开来,也不知道庞瑾是如何做到跪一天一夜的,“蔡家刚才已经来了信,说出来他们的要求” “可是让我谢罪?” 庞德公摇了摇头。 庞瑾眼神微变:“那他可是要与我庞家为敌?截断我汉水漕运?” 庞德公依旧摇头。 “那是” “他们想让父亲将庞生交给他们。” “此事决计不可!”庞瑾轰然起身,可是一日的跪拜让他全身酸软,又重新跪了下去,“不可,庞生不过十二岁,此事虽因他而起,但与他绝无关系!父亲不可让他代罪!” 庞德公苦笑着摇了摇头:“兄长,父亲的性子你还不明白吗?若是能将损失降到最低,他如何不做?” “与其与整个蔡家为敌,倒不如贡献出一个小孩,可解庞家之危,又可化解蔡家的愤怒” “父亲答应了?” 庞德公摇了摇头:“弟不知晓,不过庞生毕竟是兄长唯一的孩子,若要断了兄长的血脉,恐怕父亲还会有所迟疑” “但,他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面对庞德公的断言,庞瑾没有反驳。 那是一个可以将亲情c友情都当作是筹码的人,就算是庞岳孤儿,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最多一刻迟疑。 “不过”庞德公接着说道,“将庞生交给蔡家,此一时之急!蔡家需要从蔡讽的死亡中缓和过来等他们缓过来后,便是我庞家灭亡之日!” “你这句话,父亲不会听的。” 庞德公哀戚的点了点头:“没错,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利益,毫无长远的目光。” “那我等如何是好?” 庞德公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而恰在此时,一道佝偻的背影从内屋中缓缓走了出来。 庞极一身厚重的皮衣,静默的看着跪在地的庞瑾与庞德公不等二人说话,便见一卷竹简从他手中丢了出来,砸在庞瑾面前的雪地。 “滚回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人云亦云 襄阳城南安街,大雪漫天,一如既往的肃静人烟稀少,唯独街头街角各处,躺着形形色色的乞丐。 一处不起眼的巷子里,近百个乞丐如聚会般搂在一起,三两人合用一块破烂的麻布,颤栗的围着一团火,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王七,你说老大这时候把我们召集起来是干啥呢?” 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所有乞丐都是齐齐望向那个王七,或苍老或稚嫩的眼中多是不解。 “丐帮”一周一会,将“赚”来的钱四成贡献给帮主以及一些元老,这是帮会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有紧急情况,否则一周内是不会召见两次的。 王七环视一周,看着一张张不解的面孔,冷笑道:“切!你看你们一个个,全都睡傻了!你们动脑子想想,最近三天什么事情是荆州最大的c能够让老大关注的?” 有人想了想:“蔡讽的死?” 见王七点头,又有人不解了:“蔡讽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是蔡家和庞家的事情啊” “说你年轻了吧?要是真有这么简单,老大还召集我们干什么?”王七露出得意的笑容,躺在地翘起了二郎腿,“如此天大的事情,老大肯定需要了解一下!你说,这襄阳城除了我们,谁还有那么灵通的消息?” “这倒是”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看着说话那人,王七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蠢啊!要是我们都了解了老大想的什么,怎么能体现出老大的深不可测?有句话叫什么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一个小孩诺诺的说道:“老大又不是那狗屁皇帝” “这是比喻,比喻!是要体现老大地位的至高无!” 一群人正闹腾着,忽听得巷子深处传来一阵轻咳,火堆周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都在说什么呢?” 黑暗中走出来一个微笑的男人,三十岁模样,身形巨大,拖着一身补丁长袍,眉宇间闪烁着一丝神秘。 这个男人,就是襄阳城数万流民的头目,所谓的“丐帮”帮主! “老大!” 乞丐群慌忙起身,却被那人摆了摆手:“都坐吧,又不是什么正经场合,搞得那么正式作甚?” 众人闻言,飒然一笑:“就喜欢老大这么直爽!” 男人坐到了预预先准备的位置,刚刚靠着,便有人来捏肩捶腿,谄媚的问道:“老大,什么事情能劳烦您大驾?早告诉小弟几个,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男人捏着络腮胡没有说话,环视一周,看着那一张张在火焰中闪烁的面庞,缓缓说道:“我想,你们也该猜到我要问什么了吧?” 众人连忙点头,刚才王七一提点,这些人就连忙在自己脑袋里搜索有用信息,好待会儿表现用。 “谁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男人沉声问道。 “老大老大!我知道!”话音刚落,便有人惊喜的走了出来,“那天我从米渔村路过,想着能从那栋大宅子里捞点好,没想到有人来了,便躲在了树丛里,正好看见!” “哦?说说!” 于是那人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差错,看起来确实是躲在庞岳府邸中的。庞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为无人知晓的丑事,竟被一个乞丐看的一清二楚! 男子皱紧了眉头:“那小儿是个什么身份?” “据说是庞岳的儿子,被过继到了庞瑾手底下,至于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男子点了点头,正沉吟着,下面却炸开了锅。 “哇!那姓庞的可真是厉害,居然敢和蔡讽交手!” “不不不,我觉得那小家伙更有意思,换成是你,你敢朝蔡讽丢雪球吗?” “嘿!有点意思,换我我可能还真了!收拾蔡讽啊,这辈子有几次机会?” “哼!那老家伙活该死掉,老夫家里的田地就是被那老家伙收走的,如今死了,真是苍天有眼!” 乞丐们兴奋的讨论着自己所知道的,不过他们之中并没有怜悯蔡讽的蔡家一向作威作福,这些乞丐里至少有一半是被他们放高利贷的农民,谁会在乎他的死活? 甚至对于害死蔡讽的庞家,他们还无比感激。 不过那乞丐老大听闻此言,却陷入了沉思。 “如此说来,并不是外界流传的意外了这小孩应当是故意为之!啧啧啧,不得了啊,年纪轻轻就如此狠辣,是个果敢之人!” 设身处地,他也不会放走蔡讽就他对荆州宗门的了解,放走他就是慢性自杀! 所以他敢肯定,这绝对是庞家有意为之! “庞蔡相争,定有一伤蔡家那老厮在荆州不得民心或许换成庞家,大贤良师的计划才能完美实施!” 心中打定主意后,他叫住了众人,发号施令:“大家都给我听着!从明日起,都给我把话放出去:蔡讽巧取豪夺,事情未遂反欲杀人灭口,跌倒于地,受利石重击而死!从明天起,我不希望襄阳城流传第二个说法!” “诺!” “再者,襄阳城里南安街c平阳街c水临街等街道的庞家生意一概不做,全给我去做蔡家的生意!一天做几次都无所谓,要是那些人问起来,找麻烦,都报我的名字!” “南阳张曼成,随时恭候他们大驾!” 同时,庞瑾府邸中,庞生葛优躺在榻,看着窗外徐徐下落的大雪,若有所思。 距离那次事情已经过了数日,风波逐渐高涨,就连襄阳城里面的小摊贩都知道蔡讽死在了自己的家里的事情。 一时之间,人云亦云,甚至有好事者跑到米渔村外查探,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其中受到最大冲突的还是庞家,无论是他杀还是意外,庞氏这几日名声是一落千丈,虽然算不臭大街,但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笑料。 可是庞生从来没有丝毫的后悔。 这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无论是在未来的职场中,还是在现在的汉末乱世中,你不吃人,就会被人吃他不杀蔡讽,迟早会被蔡讽所杀! 而且庞生忽然觉得,似乎杀人,也不是一件难事 “吱呀” 房门忽然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婢女,行礼道:“公子,您已经一日没有进食了,女君现在很担心” 庞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等仲父回来,我再吃饭” “公子”婢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婢子知道了。”说罢,离开了房间。 庞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错,但锅总是要背的。庞瑾代替自己去庞极那里恕罪,庞生心中有愧,确实吃不下一点东西。 就算昨天晚李氏好说歹说,庞生也没有吃一点东西庞瑾现在也还饿着呢! 不过庞生现在所担忧的,是蔡家打算如何与庞家解决此事。至少在庞生眼中,蔡家现在忧心的事情比庞家还多,庞家只需咬定这是意外,拒绝谈判,蔡家也无可奈何。 但是掌权的人是庞极,庞生就怕蔡家的人看准了庞极害怕事情闹大的性子,减少谈判筹码 等到蔡家重新振作起来后,那此刻息事宁人的庞家,定然难逃一死! “公子!公子!男君回来了!” 刚才那个婢女欣喜若狂的跑进庞生的屋子,手里还拿着一些吃食,心想公子终于能够好好吃饭了。可是庞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在她摆放食物的时候,直接消失在了屋内。 庞瑾回来,定有异变! 而当他赶到正厅的时候,却看见李氏正趴在庞瑾的怀里低声啜泣。 “怎么能这样?他还只是个孩子,这事儿又和他没有关系”李氏反复的说着这句话,“我要去见庞极那老家伙!他这么怕蔡家,怎么不让他自己去谢罪?” 听到这句话的庞生一阵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庞瑾轻拍着李氏的后背,安抚道:“莫急,此事还有转机,父亲只是让孩子去见他,还没有说同意了” “你胡说!”李氏这下哭的更厉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头子是什么人!孩子去了,那就真没了!” “不会的,不会的”庞瑾不停的反复着,但到了最后却成了喃喃自语,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话,甚至都没有看到,庞生已经站在了下面。 “仲父!” 被唤回来的庞瑾痴痴的看着庞生,这个小孩与他度过了十年岁月,亲如家人,如今要将他送到蔡家陪葬他如何舍得? “来了啊” 庞生看了眼二人,拱手一拜:“仲父,可是蔡家下了通牒?” 庞瑾刚要说些什么,可李氏立马擦干了眼泪,含笑道:“孩儿莫要理会那些琐事,大人会处理好的既然你仲父已经回来,快些去吃东西!饿坏了吧?” “夫人” 庞瑾看着强颜欢笑的李氏,心中一阵动容,要不要再与父亲说说? 可是庞生并不领情,而是看向庞瑾:“仲父,可是蔡家要求将我送去,一命偿命?” 在进门之前,庞生已经从二人的言语中猜出了个大概。 这的确是蔡家能想出的最好办法,既能让庞家妥协,不减威势,还能借机整理蔡讽剩下的烂摊子。 “侄儿果然聪明,确实如此。” 庞生又问:“老头子让仲父回来叫我?” 庞瑾无言,点了点头。 李氏又是插嘴:“孩子休要理会他,蔡家那老头子自己找死,如何怪得到你?你且回去,此事婶娘” “婶娘!”庞生轻喝一声,“逃不过的!” 李氏听到这句话,骨头都软了下来。 真的要这个孩子去送死? 可是素来了解庞生的庞瑾却皱紧了眉头,他不应当是愿意送死的人,不由得疑惑道:“孩子,你可是有何计较了?” “不瞒仲父,蔡家如今的局势比我庞家更为复杂,所以此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拖着!可是我断定,老家伙不会相信我的话侄儿没有办法,只能先与那老头子交涉一番,若是可能或许能暂时缓缓。” 庞瑾默然,看了眼凄凄的李氏,轻叹道:“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侄儿这就去准备。” 庞瑾一愣:“准备什么?” “自然是给那老家伙的礼物了。”庞生淡淡的笑着,只是将那眼中的杀意隐藏的极好,“若是连点礼物都没有,那老家伙凭什么听我说话?” 一个怯懦的掌权者,只会将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国家带到低谷。 而这个掌权者怯懦的同时,还迫害自己人向外人示弱,那这个人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存在了。 庞生崇敬岳飞,可他并不是岳飞,他不会无条件的去听从一个昏君的话! 甚至,当在他前面的人,他乐意用任何方法除去 看来,自己的手又得多条人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给您老的大礼 天色渐暗,庞瑾伫立在雪夜之中,任由大雪飘淋在自己周身,如一座不朽的丰碑。 握在袖子的拳头紧了又松,浓郁的不安笼罩在他心头。 他觉得,庞生似乎应得太过于果断了 以他的聪明,岂会不知此去如何?可是他依旧前去,说是要劝诫庞极,可是庞瑾明白,所谓的劝诫不过杯水车薪,更何况庞极一向不喜欢庞生? 可即便知道此去死路一条,他为何还是毅然前往? 庞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来。 未多时,便看见庞生抱着一个木匣跑了过来,脚步踏在雪地“吱呀吱呀”的响,听不出丝毫的沉重。 “这是何物?”庞瑾看着那木匣,疑惑道。 庞生将木匣放在了马车,说道:“这是次别人送给仲父的南蛮楠木,仲父给了我,我命工匠做成的茶具,喝茶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原来如此。” 庞瑾没有多想,这件礼物虽然算不得贵重,但也确实稀有了。只是没想到当时送给庞生的楠木,被他做成了茶具。 “走吧” 马车在雪地里缓缓的行进着,不急不缓,可庞瑾的内心越发焦躁。他不时的看向庞生,可后者轻哼着音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庞瑾更迷糊了。 “侄儿,你真有对策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庞生却道:“仲父,若蔡家让你抵罪,你觉得那老头子会不会答应?” “应该会吧。” 庞生点了点头:“他连仲父都能当做筹码,更何况是一向不被喜欢的我?就算我又苏秦张仪的口才,这个老家伙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改变!” “那你为何” “仲父”庞生打断了他,“我不去,难道就有用吗?” “与其到时候丢脸被一群武夫架到蔡家去,倒不如在死前一搏!让那个老家伙看看,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庞生说的咬牙切齿,似乎是临死的反扑,可是在庞瑾耳中,似乎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庞极与庞瑾的府邸都在鱼梁洲,仅仅片刻,马车便来到了庞极的宅邸。而在宅邸之外,庞德公已经等候多时。 “见过叔父。”庞生朝庞德公行礼道。 庞德公笑着回礼,他也就比庞生大六岁左右,如果不是辈分摆在那里,庞生也不会如此称呼。 庞瑾却问道:“父亲如何了?” 庞德公笑容渐渐收敛,郁郁说道:“该吃吃,该睡睡,没有任何变化,就等侄儿来了。” “薄凉的老头子!”就连庞瑾都不由得骂了一声。 “罢了,父亲如何,你又不是今日才知晓。只是苦了侄儿,竟要被自己亲翁翁所卖” 庞生谢过庞德公,抱着木匣子走进了庞极的宅邸庞德公暗暗称奇,朝庞瑾道:“此子竟如此从容?” “从容的有些诡异” 庞瑾可笑不出来,次他从容对付蔡讽之后,蔡讽就死了如今都要见到老头子了,为何他还如此从容? 庞德公却不知他心中所向,遗憾的说道:“可惜了,若是父亲大加培养,恐怕是个不下蒯良c蒯越的人才,假以时日,说不定还会被举茂才”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庞瑾不再与庞德公多言,连忙跟了庞生的步子,走进府邸。 庞生抱着木匣,从容的行走在长廊,在仆人的引导下,朝庞极的卧室走去。 可是没人知道,他的内心早就紧张的不得了。 他将袖子收了收,确保里面的东西不会被人看见。 “到了” 不多时,庞生便来到了庞极的卧室,梨花木的大门紧紧闭着,形色各异的雕花如起舞的小人,只能透过缝隙模糊看见里面幽暗的烛光。 庞生在雪地里站定,静静的等待着。 庞极没有立刻传唤,无疑是想让自己多挨一下冻罢了 过了没多久,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浑厚的低喝:“进来!” 庞生没有说话,抱起匣子走了进去。 庞极的卧室还是比较简朴的,这并不是因为他节俭他所有奢华的地方都摆到了书房c会客室以及后院等等地方,卧室是他待得最少的,所以他没有花大价钱装修。 庞极一脸严肃的坐在榻,周围没有一个仆人,深陷的眼窝在烛光的照耀下极其可怖,如蛰伏在沙漠深处的蝎子,等着猎物的到来。 庞生缓缓前,不紧不慢的行礼道:“见过翁翁。” 庞极枯槁的手指头忽然颤了颤,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庞生唤他翁翁。 从小到大,庞生似乎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一样,尽可能的避免与自己碰面可若真是撞了,庞生也绝对不会叫他翁翁,而是“老家伙”。 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就该废了这个臭小子! 可是如今被他唤了声亲近,竟让自己的心有一些软了下来不过仅仅片刻,他又是一张臭脸:“老夫还以为,你舍不得来!” 庞生缓缓道:“没什么舍不得的,此事本因我而起,让我抵罪也是理所当然。” 庞极面色渐缓,扫视庞生一圈后,落在了那个木匣子:“那是何物?” 庞生将木匣子放在了桌案,打开一看,原是一套精致的楠木茶具,纹路细腻,雕纹惊艳,乃是极佳的工艺品。 “孙儿一向不孝,素来惭愧,今当远离,也无好礼赠予翁翁。此乃南蛮楠木制作的茶具,虽然算不贵重,可也颇为精细,孙儿临别前,特来赠与翁翁。” “这” 庞极愣愣的看着那副茶具,并不是因为它有多精致,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庞生竟然会在此时给他送礼,而且言语如此温和细腻! 庞极从来没有感觉到孙儿对他的好,如今这一刻,竟让他的心一颤一颤的。 自己这些年在做些什么? 明明有个孝顺的孙儿,偏生让他厌恶自己,直到今日临别,才让他感觉酸水难吐! 要是早早明白,何必落得今日这番情况? 虽然只有片刻,但他的心中确实产生过拒绝蔡家的想法但仅仅数秒,他的眼神又渐渐的冷了下来就算是个孝顺孙儿,能够平息蔡家的愤怒,那便足够了! 虽然他会惭愧,他会难过,可是他绝对不会后悔! 然后两三个月后,他会将此事渐渐遗忘,甚至两三年后,他会忘记自己曾经有个孙子。 这才是他,从不将亲情放在心,有的只是利益! 庞生看着庞极不停变换的面庞,没有动摇,而是微微一笑,道:“翁翁,孙儿此生尚未给您奉茶,还请在孙儿奉茶之后,再行离别。” “奉茶吗?” “父亲,孩儿将任侍中,不能在家孝顺父亲。父亲饮下此茶,孩儿便一直侍奉在父亲身边!” 将近十六年前,庞岳临别将出任侍中的时候,也曾为他奉茶。 那时候的他,满面笑容的接下那杯茶,却没想到,那是自己的长子最后一次为他奉茶。 十六年后,这个与他长子无比相似的长孙,又要与自己奉茶 将他重新拉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清晨。 他岂能不饮? “善。”他缓缓点头,声音没有丝毫颤抖。 能为他奉茶的人,或许再也没有了 庞生拜了拜,拿着茶具亲自前往水房,冲茶倒水,一本正经的模样,似乎真是在准备最后的奉茶。 可是庞生的眼中,一直闪烁着神秘的笑容。 良久,他重新回到了卧房,当着庞极的面恭敬的摆茶具。 看着升腾的烟雾,庞极迷迷糊糊的又想起了庞岳 “翁翁,请用茶。” 当庞生将茶杯递到他面前的时候,庞极感觉眼睛似乎湿润了许多,可他固执的认为这是水汽在作怪,绝对不是自己想哭。 “孙儿啊,莫怪翁翁无情。”他低声呢喃着,“他蔡家太过强大,翁翁也是无奈之举” 庞生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蔡家太厉害了”他似是在喃喃自语,“当年你父亲站错了队,否则这荆州,应该是我庞家的天下” “张温跟了宦官,成了蔡讽的姐夫,才有了蔡家今日的辉煌若你父亲当初识时务,我庞家不仅会是天子的近臣,还会成为荆襄的雄主!” “一切,都是你父亲的错,若非是他,也不会有今日!我庞家也不用看他蔡家的脸色!” 庞生面无表情,可心里却是在不住地冷笑这不过是庞极为自己开脱的苍白之言罢了! 有一种鸟,自己不飞,却希望自己的子女一飞冲天。庞生知道,庞岳当年的死不仅仅是因为窦武的失败,更多的原因,还是庞极对他施压。 庞极怪他不识时务,怪他浪费了家族里给他的孝廉,又怪他没法和高官沾亲带故,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从那时候起,庞生就很厌恶这个老头子。 一个没有良心的俗人,一个没有亲情的行尸走肉! 他如今的辩解,庞生只会觉得可笑。 “唉” 庞极终是一声轻叹,都过去十多年的事情了,自己还提起干什么?或许喝了这杯茶,自己心里也能好受点了吧 而在他嘴唇刚刚碰到茶杯的一瞬间,庞生紧绷着的脸,终于充满了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庞瑾急急的赶到长廊前,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二公子,还请留步。” 庞瑾一看那人,急问道:“梁成,你这是作甚?” 梁成乃是庞极府中的管事,但为人跋扈,轻义贪婪,与庞瑾c庞德公兄弟关系素来不好,但面对庞极却特别谄媚,以至于年仅四十岁就成为了庞极府中的管家。 梁成挺着鼻子,如高高在的宦官一般,傲慢的说道:“男君下令,除了庞生,其余人等不可进入卧房!” “这是为何?” 听闻此言,梁成反而更傲慢了:“此乃男君命令,我只管实行,不问缘由!二公子若是识趣,就莫要硬闯!” “你” 庞瑾怒火中烧,正欲问责,可是手指在空中盘旋了半天也没落下来。 他不敢胡乱责骂此人,若是让他在父亲面前说了小话,自己又是吃不了兜着走! 庞德公远远看见庞瑾被拦下,急忙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梁成这厮不让我过去” 庞德公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梁成与庞极一样,在家族中都是臭大街的存在除了一些贱骨头谄媚他,其余人都是不愿与之为伍。 虽不情愿,但庞德公依旧朝梁成行了个小礼:“梁成,怎么回事?为何不让二兄过去?” 梁成见是庞德公,依旧摆着一张臭脸,甚至比刚才更不情愿:“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此乃男君命令,我也不清楚缘由!问这么多干什么?胡乱打听,男君怪罪下来,就是不知道某些人受不受得起!” 庞德公这下气的够呛,自己低声下气,这家伙不但不领情,反而一脸不耐!自己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看庞德公随时可能暴走,庞瑾连忙将他拉到一边,说道:“此贼甚是嚣张,可他挡在这里,我们也不能强冲侄儿一人与父亲相处,只恐有意外发生。” “可我们也只能等着了。” 庞德公与庞瑾颇为无奈,看着梁成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虽然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跑到一旁的亭子里去躲雪,等候消息。 可是梁成却冷笑不止:“等?我看你们都要等到明日清晨去了!” 可他却不说,等着二人吃瘪。 漫漫雪夜,本是极其一副极其美丽的景象,迁客骚人都当饮酒作诗,畅聊理想而那些没能睡下的仆人也颇为知趣,奉了糕点酒水,跑到一旁静候命令。 可是如此情况,二人如何下咽? “兄长”庞德公打开了话匣子,“只恐侄儿抵罪之事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是要想着之后如何面对蔡家的报复。” 庞瑾摇头苦笑:“就算你与我这么说又有何用?若是早有解决方针,何必苦恼至今?他蔡家与蒯家又岂会是荆襄的唯二望族?” “如今一个蔡家就让我们焦头烂额,若是蔡家再叫蒯家,这荆州恐怕便是我们的葬身之地啊!” 庞德公忽然道:“其实我觉得,我等尚有机会!” “此话何意?” “我庞家掌握荆州八成盐脉,做的是朝廷授意的盐粮生意,若蔡家想要与我等开战,第一目标便是断了我们的海盐生意。可是盐的来源极其有限,如果他们不能及时准备足够的盐应对,荆州刺史那边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还有机会?” 庞德公点了点头:“但是我们缺的就是时间,若是蔡瑁利用庞生稳定住了家族局势,就可以在短时间内筹备更多的盐!所以就算父亲有意,我们也要尽力的将庞生拖在家中!” “可,若是父亲不允,强势为之?我庞家到底是不如蔡家的,独我庞家之力,恐怕父亲会立刻将庞生送往蔡府!” “既然势单力薄,那为何不另辟蹊径,与其他家族联合?” 二人说话间,不知庞生何时出现在了凉亭中,脸是充满自信的笑意,与二人的忧愁截然不同。 可是庞瑾二人却无比惊愕的看着他,如见了鬼一般。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在他们印象中,庞极若要收拾庞生,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可是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庞生就好好的站在了他们的前面,二人如何不惊? 庞生却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方才给老家伙奉了茶,让他想到了父亲,老泪一阵纵横,就把我给放了出来。” “放肆!家主岂是你能如此怠慢的?” 紧随在庞生身后的梁成忽然低喝一声,刚才他看见庞生出来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记得庞极说过,庞生今天是不会走出长廊的,这和剧本不一样啊! 所以他才跟了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结果没想到,庞生一张口就是如此莽撞失礼之言,让他如何不怒?秉着狗腿子到哪里都要维护主人尊严的原则,他毅然决然的走前去,和庞生对垒起来。 庞瑾与庞德公面面相觑,难道梁成不知道庞生一直这么喊的吗? 庞生别过头去,看了眼如公鸡般高傲的梁成,轻笑道:“阁下是?” “庞府管事梁成,还不见礼!”梁成抖擞了精神,站的无比挺拔,“区区小儿,毫无尊卑,真是岂有此理!若我禀报家主,看他如何收拾你!” 庞瑾与庞德公气急败坏的看着他,恨不得去把他撕成碎片!梁成所扮演的角色就好似大内总管,他庞极就是皇帝,你一个皇子就算权力再大,那也必须得给他面子! 如果不给,他就去“皇帝”那里说你小话,然后“皇帝”就会收拾你! 这也是为什么,梁成如此嚣张,还能在庞府站的这么稳得缘故。 他会顺庞极的毛,会谄媚,会捡好听的话说,只要能把庞极哄得高兴,庞极自然不会亏待他。 可是庞生无比冷漠,遮着鼻子一脸厌恶的说道:“一条奴才狗在这里汪汪直吠,也就仲父和叔父能够忍他!” “你你大胆!” 梁成被这突然的辱骂弄得措手不及,可是庞生没有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一脚直接踢在了他的肚子,差点把他腹中的酸水给踢了出来了。 “熊什么熊?嚣张个什么劲?奴才就要有个奴才样!刚才不是有人不,有条狗叫了吗,目无尊卑?岂有此理!你主子在这里我都不给面子,你算什么东西?” “你” “放肆!谁让你说话的?”庞生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以后看清楚人再叫!区区奴才,跪着就行!站着浪费生存空间!” 庞生这一脚力度极大,梁成一个不稳就跪在了地,这一幕骇的庞瑾一阵哆嗦,连忙去阻拦:“侄儿,过了!” “过什么过?狗腿都蹬脸了,仲父你还忍着?”庞生眼中一脸嫌弃,“就算养条狗,都还知道亲顺主人!不收拾他一顿,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他若是给父亲报” 庞生叹了口气,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说仲父啊!那老头子都够讨厌我了,我还怕他再讨厌一点不成?” “还有叔父,你们俩都是!”庞生又看了眼一旁看戏的庞德公,后者还纳闷儿呢,怎么自己又被牵了过去,“你们俩是读书读傻了!这老狗平时肯定没有少说你们坏话,你们还对他那么客气干啥?” “你们越客气,他就越觉得你们好欺负,在那老头子耳边说的坏话就越夸张!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刀把他给砍了!就算老家伙怪罪下来,他舍得为了一条狗报复自己的儿子?” “呃” 二人被说的哑口无言,细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庞极虽然凉薄,可是在一条狗和亲儿子之间,他肯定是选择后者。狗还能再养,可儿子就只有这两个了啊! 跪在地的梁成狠狠的看着庞生,新说待会儿一定要给老家主加点眼药!可是他的恨意刚刚流露出来,庞生又是一脚踢了过来。 “凶什么凶?有狂犬病啊?” 这句话让庞瑾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狂犬病是啥玩意儿? “要不是今天心情好,你这奴才不吐个舌头学个狗样,我才不放你走!” 这句话差点让梁成晕厥过去,这庞生怎么是这么个人?要让他学习狗吐舌头,还不如让他死了来的顺畅! 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个小祖宗这么强势? “仲父,该走了!” 装完逼,是时候溜了。 “等一下!” 庞瑾与庞德公几乎同时拉住了庞生,眼中充斥着不解:“你刚才说联合其他家族,是什么个意思?” “字面意思啊!” “不是”庞瑾有些懵,“联合哪些家族?怎么联合,这你总得说啊!” 庞生一脸无语:“仲父,这都要我教,你在庞家还怎么混?” “呃” “噗哈哈哈哈!” 这一句话直接把庞德公给逗乐了,庞生这家伙是真的什么话都敢说,面对庞极叫老家伙,面对自己的仲父更是不客气。 庞德公拍了拍庞瑾的肩膀:“兄长,再想想吧,别让你侄儿把你给看扁了!” 庞瑾气急败坏:“你这家伙,难不成你就知道了?” “咳咳,要多想想,多想想,多动脑袋少动嘴” “你不是也不知道吗?装什么装?” 庞德公与庞瑾一阵嬉闹,似乎将庞生与庞极之间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可是还跪在地的梁成,却是一脸恶毒。 “你瞅啥?” 跑了一半的庞德公忽然调转脑袋,回来给了他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这一脚,爽! 要是早点让庞生来,自己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晦气! “啊啊啊啊啊啊!” 庞德公走后,愤怒的咆哮声从梁成的喉中迸出,几乎传遍鱼梁洲。 他今天,丢了大脸! 一个没入族谱的小儿,都敢如此轻慢自己! 他要报男君,让你不得好死! 男君素来不喜他,如今正好趁着这机会,把这混小子给除掉! 他似乎已经看见,庞生被遗弃族门外,沿街乞讨的状况。 一下,似乎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以至于庞生最后给他的一脚,他似乎都毫无感觉。 等到三人走后,梁成迅速起身,飞一般朝庞极的卧室冲去。 让那家伙死!那家伙必须死! “家主,家主要替我做主啊!” 他一面呼喊着,一面在雪地飞奔,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推开了庞极的房门。 片刻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嘶吼,响彻鱼梁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风邪之疾 第二天清晨,庞极的府邸已经被许多的车马围住。 庞极的死在一晚传遍鱼梁洲,这让所有的庞氏族人连觉都睡不下了,连夜赶到了这里,却被拒之门外。 他们并不是多么关心庞极,这是个名声臭大街的人,没人关心他的死活。与蔡讽的死一样,这些人都是各怀鬼胎,想着能从庞极的死中捞取一点好处。 而还有些人,更是惦记着那家主之位。 “咳咳,那个,肃静啊,肃静” 几名家族中的长老站在最前面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秩序,不过并没有人理会他们,说话的人反而更多了。 “那个别,别乱走啊,注意秩序!” 话音刚落,那些年轻的小辈就纠缠在了一起,吃喝嫖赌无一不谈,仿佛这里不是家主府邸门口,而是青楼酒肆。 一个华服青年在人群中走动了片刻,似是找到了目标,笑脸迎了去: “见过叔父!” 被唤的中年人扭头一看,笑道:“好侄儿,你也来了啊!” 年轻人名唤庞临,年近三十,乃是庞极兄长的遗子中年人名叫庞定,庞极的亲弟弟。 “此番大事,侄儿自然是要来的,再者”庞临言语一顿,目光渐渐冷了下来,“先父遗愿,侄儿一直铭记在心!” 庞定轻叹一声:“大兄当年的遗愿是你继承家位,却未曾想庞极这厮阴谋诡计,联合家中长老篡改了大兄遗书,自立为家主!真苦了侄儿。” 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对于这个二哥,庞定也是及其不喜欢的,否则也不会直呼其名。 “侄儿不苦,本来前两日听说我庞家与蔡家交恶,准备用此事来刁难庞极,不曾想他这么快就死掉了,正好省了事!” 庞定眼睛虚眯,不着声色的冷笑一声:“侄儿可是想争回家主之位?” “正是!”庞临眼中放光,激动无比,“此乃先父遗愿,若侄儿能为家主,定将使我庞家更为壮大!还请叔父成全!” “呵呵呵,好说好说,庞极这位子来路不明,本来就该是侄儿的!侄儿若要借机位,叔父自当相助。” 庞临惊喜道:“多谢叔父,事成之后,侄儿定有厚报!” “不过”庞定的眼神却黯然了下来,“庞极的两个儿子可都还在里面呢,你想要这么位,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还请叔父指教!” 庞定捻了捻胡须,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忽然开口道:“依我来看,他们定会伪造庞极的遗书,以此位!到时候你只需要说他们谋害亲父,伪造遗嘱便可。输赢无所谓,帽子要先扣!明白吗?” “如此良机,为何放过?若是让二人根深蒂固,这家主岂有我的位置?”庞临闻言,心有不甘。 庞定摇了摇头:“不争一时,你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借题发挥别忘了,蔡家的事情还没有定数呢!得罪了蔡家,他二人能如何处置?” “叔父之言甚是有理啊!”庞临见庞定如此指教,惊喜万分,连连拜谢,“事成之后,庞家三成资产,随叔父挥霍!” “呵呵,侄儿多礼了” 但此时庞定心中,却冷笑了起来。 “失势十余年的臭小子,此刻还想着重新位?美得你!” “庞极能在大兄之后位,我有为何不可?呵呵,既然你小子贴了来,那就给我吸引庞瑾两兄弟的眼睛吧!” “在二人解决掉你后,我的羽翼,差不多也该丰满了就当我给你的一课吧,家族之中,可没有那么多让你信任的人!” 此时庞极的卧室被一股浓郁的酸味覆盖,庞家人很迷信,觉得醋能够将一些脏东西驱赶走,所以在确定庞极死后没多久,就在庞极的卧室里放了几桶醋。 因为庞极死的太过诡异,狰狞的躺在地,张牙舞爪,口吐白沫,嘴角歪的不成模样,这让一些人以为,是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害死了庞极。 “府外如何了?” 庞瑾在卧房外焦急的等候着,庞德公与庞生则在一旁不停的打哈欠昨晚一宿没睡,忙碌了一个通宵,刚刚医工才来,鉴定庞极的死因。 庞府虽然算不重兵把守,但是歹人想要进入也是一件难事再者,庞极本来身体就不算健康,他们不敢妄断,所以暂时没有报州衙。 “禀二公子,屋外的族人都很焦急,想要一睹男君遗容” 庞德公不耐道:“狼狈之状,有何好看?让他们继续等着!” “诺。” 说完,那人缓缓退下,此间便只剩下了叔侄三人。 “侄儿,你究竟是何打算?”庞瑾焦虑的问道,“迟则生变,让那些人在外面等着,恐怕会以为我等心里有鬼啊” 庞瑾与庞德公本来是不打算将那些人挡在外面的,可是庞生却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他们就不明白了,把那些人挡着,有什么意义? 庞生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坐在门前的阶梯,懒散的回答道:“他们以为有鬼又怎么了?我们本来就有鬼嘛!” “有,有鬼?什么意思?” 庞德公看着庞生,若有所思。 “仲父,我且问你,那老家伙死后,家族里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这个自然是行丧了” “错!”庞德公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庞生的意思,“是选定新家主!” 庞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叔父果然聪慧,”然后又嫌弃的看了眼庞瑾:“不似仲父一般,迂腐的紧” 庞瑾臭脸道:“臭小子,你再说一遍!”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庞德公微微一笑,将庞生引到自己的身后,“族中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数,若是让外人争取到了这个位置,你我可就没有今日的潇洒了!” 庞生应道:“正是如此,所以现在我们要早定大计!” 庞瑾倒是明白这些,可是这家主之位,是他们三个人在这里密谋就能解决的吗? “不过贤侄既然早有定数,想必也谋略在胸了吧!”庞德公轻抚下巴,“我与黄承彦交情匪浅,他对你评价颇高啊,可千万莫叫叔父失望啊” 看得出来,庞德公对于那个家主之位可是眼亮的很。 在庞生来到这个世界前,他对庞德公的印象一直是一个高洁的隐士,甚至连城市都没有进去过,清高的不得了。 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庞生却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能叫隐士,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陶渊明一样,流芳千古。 在三国,你想当个名士c隐士,首先你得有个雄厚的背景。 许劭够出名了吧?当时的第一评鉴人,每月都要举行月旦评,就连曹操都要架着刀,让许劭给他个评价,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可是就是这个名士,他还不是当了汝南的功曹,还投靠了当时的扬州刺史刘繇?他的从兄许靖,更是后来蜀汉的司徒。 三国时期,名士不等于隐士,就算是隐士,你也得让别人知道,那才算是隐士啊! 庞德公c黄承彦的身后都站着巨大的家族,与荆州各派都有连襟关系司马徽的徒弟庞统是庞家人,诸葛亮是黄承彦女婿,姐姐还是蔡家媳妇,崔州平是博陵崔氏的望族,哪个与士族没有关系? 他们并不是给人印象中的那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反而接地气的很。 所以如今庞德公惦记家主之位,庞生丝毫不感到稀奇,反而有些欣慰。因为庞德公知道,如果自己不将庞家的权势牢牢掌握,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放任他这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 毕竟,他与庞瑾都是庞极的嫡子,理所应当的庞家继承人。 不过庞生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想法,此间氛围便被打破进去房间良久的医工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以及满脸黑线的梁成。 庞瑾急忙前道:“宋翔,家严究竟因何而死?” “这个应该,应该是” 医工宋翔支支吾吾,半天没有个言语,这让庞德公皱紧了眉头,又是一声厉喝:“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翔苦恼道:“二位公子休怒,依在下愚见,庞公应当是风邪致死。” “胡说!”听到这话,庞瑾第一个不信,“父亲纵然年事已高,却已多月未行房事,怎可因风邪而死?” 此时的中医并不发达,张仲景现在也才二十来岁,伤寒杂病论尚未面世。在常人的眼中,风邪致死就是所谓的“大泄身”,俗称纵欲过度,在床暴毙身亡的。 庞瑾可不信庞极会因为纵欲过度暴毙。 宋翔忙道:“二公子息怒,庞公这几年本就有中风征兆,每次都是由在下为他调理。这几个月来庞公年迈气衰,又时常动怒,一日暴毙,并非毫无可能” “此事弟也有所耳闻父亲每日寻找侄儿麻烦,时常动怒,早已气衰” 而一旁的庞生听着他们的分析,心里面却渐渐笑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中医,果然知识匮乏啊 不是所有的医生都是扁鹊c华佗一般的神医,而有些时候检验尸体甚至都是州府皂吏进行的。可这些皂吏分析刀伤c溺死c勒死可能是一把好手,若是中毒死 恐怕你们得先把宋慈老爷子的洗冤集录看看。 而且庞生用的不是砒霜这种极l一的毒药,什么银针探喉就能验出来那是他前些时日寒食节踏青,在山中采寻的断肠草,因为此物多长在南方,最近也得荆南才有,庞生当时觉得稀奇,所以就带回了家。 没想到仅仅半年后,就派了用场。 这年代的人,知道什么叫生物碱吗? 庞瑾深思熟虑,终是放弃了继续探索,叹了口气:“罢了,或许父亲命该如此吧” 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哀戚,甚至感觉轻松了不少。 不是他不孝,而是他父亲在他脑袋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父亲的葬礼,需得好好安排一番”庞德公说罢,转眼看向宋翔身后的梁成。 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话。 而这时,他忽然开口了 “不会的”他低声呢喃,不住的反复,最后竟成了一声声狂啸,“绝对不可能!老家主身体健康的很,我一清二楚,绝不存在什么年迈气虚!” “一定是有人,刻意下毒,谋害家主!” 庞瑾眉头一挑,看向宋翔。 宋翔忙道:“在下也曾怀疑过下毒,可是银针探喉,并未变黑,所以就排除了” “你还有何话说?”庞德公声音冰冷的说道。 这个梁成狐假虎威,如今庞极一死,他就彻底失去了权势若是庞德公掌权,肯定会将此人边缘化处理,甚至让他成为下等的奴仆。 “不c可c能!”梁成一字一顿,眼睛猩红的看相庞生,不仅仅是因为一宿没睡的缘故,“我知道了,定是你的缘故!家主几案有一副从未见过的茶具,里面还剩有茶水,你定是借此下毒!” 梁成愤怒的咆哮着,仿佛一条失心疯的野狗。 “茶具下毒” 然而庞瑾听到啊忽然提起的茶具,那颗躁动的内心忽然疯狂颤栗了起来。 昨夜,庞生抱着一副茶具,说是要作为礼物送给庞极。 而仅仅一个时辰后,庞极就暴毙身亡 这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这其中没有联系? 如果第一次庞生误杀蔡讽,庞瑾愿意相信这是一次意外,可是这第二次 庞瑾虽然很不愿意往坏了想,但是他不得不对庞生产生了怀疑。 庞生睥睨梁成,老家伙奴才久了,连背都是弯的,看起来还没有庞生高:“你可知道,诬陷诽谤的罪名,在汉律中应罪几何?” “我” 一泼冷水下来,将接近癫狂的梁成浇醒了。 现在的他,早没了庞极的庇佑 如果他不夹着尾巴做人,这些自己得罪过的人,迟早会把他碎尸万段! 前朝的老太监,到了今朝,只能沦为先帝灵位的守护人。 “是,是我失言了还请,请公子恕罪!” 他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他从来没想过,高高在的他,有朝一日会成为这些人的阶下囚! “滚吧!” 面对庞生的怒喝,他身体一颤,面红耳赤的低下脑袋,说了一句闻不可闻的“诺”,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可是看着梁成落魄的背影,庞瑾却感觉一股胆寒。 “侄儿,仲父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庞生身体一顿,拱手拜道:“仲父请讲。” 空气渐渐冷了下来,庞瑾深吸一口气,似乎说出的话极其艰难。但看着庞生那如星空般的黑琉璃眼睛,他还是鼓足了勇气,张嘴询问 “父亲的死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轰隆!” 天空一阵昏暗,闪过一阵雷暴,将天公的怒意悉数爆发在这片大地,似要劈开一道口子。 “仲父。” 庞生面无表情,只是声音越来越低,只有他与庞瑾能够听得清楚,令得后者的呼吸越来越重。 “?” “侄儿曾听过一句话叫傻人有傻福,仲父有没有觉得,有些时候当傻子,反而会是一种大智慧?” 他竟笑的无比灿烂,仿佛在说着什么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语。 但在庞瑾的眼中,这仿佛是来自深渊中,魔鬼的低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误解 “家主” 庞瑾握紧了双手,眼中亦是迸出火花,说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那绝对是骗人的。 时间不等人,庞瑾理了理衣服,便与庞德公一同推门进了卧室。 庞生正在庞极的办公桌前鼓捣着什么,那医工宋翔战战兢兢的站在他的身边,腿不住的颤抖着,看着庞生如见了鬼一般。 “你干不干?”庞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翔。 宋翔颤巍巍的拱手:“少公子,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庞生手中拿着一张蔡侯纸,面容渐渐阴沉,“只要你说:自己前些时日给老家主看诊,那时的他已年迈气衰,故而老家主留下遗书,交给你保管,庞家在这荆州一日,你便能有一日富贵!” “可,可我不善言辞,恐露了馅” 而庞瑾二人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宋翔顿时看见了救星,连忙前作揖:“二位公子,放过小人吧!小人不过是个医工,不想介入诸位家族之事啊!” 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着了,忙道:“你且莫急,庞生,怎么回事?” 庞生抬头一看,正好与庞瑾的眼光对。 可是他没有退缩,仿佛从来没有说过之前的话一样。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善茬,从辈子开始,经历职场,辛酸苦辣,让他渐渐明白社会的法则。只是来到这个社会之后,他内心的安逸被激发了出来,所以表现的特别乖巧。 可是在经历了蒯良与蔡讽之后,他又明白了,无论到了哪个时代,社会的整体节奏是不会变的,他必须变回以前的模样,才能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 杀了蔡讽c庞极,他根本不后悔,他也不害怕自己在庞瑾的脑子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因为他相信,这些人迟早会明白自己的。 这个世道,你必须狠!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你必须除去! 可他不是冷血的人,所以他告诉了庞瑾,想要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不要触碰他的逆鳞,否则那时候的庞生,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对自己今日所为产生质疑。 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是看庞瑾的目光,似乎并没有方才劫后余生的愤怒与懊恼,反是一脸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自己杀了他老爹? 不可理喻! 这时庞瑾开口了:“侄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庞生回过神来,将自己手中的纸递到二人手中,道:“这是我模仿老家伙的字迹写的遗嘱,不过这么拿出去他们肯定不信,所以我打算让宋翔说这是老家伙提前准备的,交到宋翔手中保存。” “二公子三公子,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宋翔竟吓得跪在了地,慌忙的磕头,“我不过是个小小医工,要是此事败露,不仅在下,二位公子也会连坐啊!” 庞德公与庞瑾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庞生会用这种方法。那纸张的内容倒是极其简单,意思就是说庞瑾继承庞家家主之位,由庞德公佐之。庞生害怕写多了暴露,所以不敢再写下去。 “若是你我不说,谁人知晓?”庞德公眼睛发亮,也不多想,双手紧握瞪着宋翔:“宋翔,若你不答应,休怪我责你救治不力!” “冤枉,冤枉啊!在下来的时候庞公已经死了!” “这我可不管,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庞生暗暗咋舌,自己都没有这么要挟别人,怎么这庞德公还这么无赖? 不过庞德公这话一出口,宋翔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医工的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在豪门面前更是屁都算不!左右掂量之后,终于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庞极府邸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庞佑c庞蔼c庞威c庞陆四人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作为家族中的四大长老,庞佑等人掌握宗族族谱,有将人开除族籍的权力,甚至还能决定族人死后能否葬入祖坟,就连家主也必须敬畏三分。 方才在外面虽然喊不住人,但是那些跟在身后的晚辈却明白,虽然刚才他们可以无法无天,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触碰他们的逆鳞的。 就像现在,那四个人以龟速行进,身后那些小崽子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跟个蜗牛一般走在后面。 “老家伙,你说待会儿有没有戏看啊?” 年过八旬的庞佑步履稳健,一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远远望着庞极的卧室,意味深长的笑着。 跟在身后的庞蔼笑道:“我可不管有没有戏看,反正谁敢刁难我那个曾侄孙,我跟谁没完!” 庞佑与庞蔼是庞极的族叔,而二人又是亲兄弟。 二人正说着,庞威大步走了来,面容极其严肃:“老家伙不要说得太绝对了,这庞极死的莫名其妙,我怀疑是你两个侄孙下的手!” “放屁,我那侄孙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庞蔼冷哼一声,竟是说了脏话,“你庞威不是一向讲究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说!” 庞佑笑道:“护犊子的老家伙,又不是你亲孙子,激动个什么劲?” “嘿!你不要你两个侄孙是吧?那曾侄孙我就抱走了,谁也别拦着!” 三人说话,却唯独不理会走在最末端的庞陆,弄得后者有些尴尬。不过那三人不喜欢庞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也习惯了。 “嘿嘿,族兄,近日可好?” 而恰在此时,庞定悄然走了来与他打招呼。 “族弟啊,有何事情?” 庞定嘿嘿一笑,朝庞陆手里悄悄的塞了个大金块,道:“这庞极死了,日后庞家之事,还须得族兄照应一番啊” 在袖子里掂量了下金块,庞陆喜眉梢,眉飞色舞的应道:“无妨无妨,这族中之事,我还是说得一些话的!现在这家除了我们四个长老,数你辈分最大,我会想办法的!” 庞陆如何不明白,庞定这老家伙是惦记着家主这个位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他的人生准则。 庞定喜笑颜开的退了下去,不过他也知道庞陆的话语权有限,不可能单靠他一人就能到那个位置,所以回去之后还是要多做准备。 近百人的大队伍渐渐来到了庞定的正房之中,这正厅无比宽阔,数百人进去后竟然能够容纳下来,还多出了不少的空间。不过那些晚辈只能站在堂下,能够坐在面的只有五个人除了四大长老之外,还有个庞定。 庞佑c庞蔼c庞威三人是族中辈分最高的,而庞定与庞陆仅差他们一辈,与庞极同辈。 站在下面的也有些六七十岁的人,不过他们的辈分却小了许多。 等下人奉茶水后,庞佑微微一笑,朝那下面的数百人道:“诸位入座吧,入座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只能在冰凉的地板坐了下来,如同一群修行的沙弥。 整个大厅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庞佑偶尔传来的饮茶声以庞定为首的许多人坐立不安,可是却又不敢发话,只是不停的朝庞陆使眼色。 庞陆颇为无奈,自己作为四大长老里辈分最小的,怎么敢先开口? “我说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庞佑终于放下了茶杯,开口说话了! 数百人齐齐望去,想要看看大长老要说什么。 “我们,干啥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家主的争端(一) “家主” 庞瑾握紧了双手,眼中亦是迸出火花,说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那绝对是骗人的。 时间不等人,庞瑾理了理衣服,便与庞德公一同推门进了卧室。 庞生正在庞极的办公桌前鼓捣着什么,那医工宋翔战战兢兢的站在他的身边,腿不住的颤抖着,看着庞生如见了鬼一般。 “你干不干?”庞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翔。 宋翔颤巍巍的拱手:“少公子,这,这恐怕不太好吧” “事成之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庞生手中拿着一张蔡侯纸,面容渐渐阴沉,“只要你说:‘自己前些时日给老家主看诊,那时的他已年迈气衰,故而老家主留下遗书,交给你保管’,庞家在这荆州一日,你便能有一日富贵!” “可,可我不善言辞,恐露了馅” 而庞瑾二人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宋翔顿时看见了救星,连忙上前作揖:“二位公子,放过小人吧!小人不过是个医工,不想介入诸位家族之事啊!” 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着了,忙道:“你且莫急,庞生,怎么回事?” 庞生抬头一看,正好与庞瑾的眼光对上。 可是他没有退缩,仿佛从来没有说过之前的话一样。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善茬,从上辈子开始,经历职场,辛酸苦辣,让他渐渐明白社会的法则。只是来到这个社会之后,他内心的安逸被激发了出来,所以表现的特别乖巧。 可是在经历了蒯良与蔡讽之后,他又明白了,无论到了哪个时代,社会的整体节奏是不会变的,他必须变回以前的模样,才能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 杀了蔡讽c庞极,他根本不后悔,他也不害怕自己在庞瑾的脑子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因为他相信,这些人迟早会明白自己的。 这个世道,你必须狠!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你必须除去! 可他不是冷血的人,所以他告诉了庞瑾,想要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不要触碰他的逆鳞,否则那时候的庞生,会不知道如何是好,对自己今日所为产生质疑。 毕竟,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可是看庞瑾的目光,似乎并没有方才劫后余生的愤怒与懊恼,反是一脸欣慰。 欣慰什么?欣慰自己杀了他老爹? 不可理喻! 这时庞瑾开口了:“侄儿,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庞生回过神来,将自己手中的纸递到二人手中,道:“这是我模仿老家伙的字迹写的遗嘱,不过这么拿出去他们肯定不信,所以我打算让宋翔说这是老家伙提前准备的,交到宋翔手中保存。” “二公子三公子,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宋翔竟吓得跪在了地上,慌忙的磕头,“我不过是个小小医工,要是此事败露,不仅在下,二位公子也会连坐啊!” 庞德公与庞瑾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庞生会用这种方法。那纸张上的内容倒是极其简单,意思就是说庞瑾继承庞家家主之位,由庞德公佐之。庞生害怕写多了暴露,所以不敢再写下去。 “若是你我不说,谁人知晓?”庞德公眼睛发亮,也不多想,双手紧握瞪着宋翔:“宋翔,若你不答应,休怪我责你救治不力!” “冤枉,冤枉啊!在下来的时候庞公已经死了!” “这我可不管,就这两条路,你自己选吧!” 庞生暗暗咋舌,自己都没有这么要挟别人,怎么这庞德公还这么无赖? 不过庞德公这话一出口,宋翔是真的无路可走了,医工的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在豪门面前更是屁都算不上!左右掂量之后,终于应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庞极府邸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庞佑c庞蔼c庞威c庞陆四人拄着拐杖,缓缓地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作为家族中的四大长老,庞佑等人掌握宗族族谱,有将人开除族籍的权力,甚至还能决定族人死后能否葬入祖坟,就连家主也必须敬畏三分。 方才在外面虽然喊不住人,但是那些跟在身后的晚辈却明白,虽然刚才他们可以无法无天,可有些事情,是不能触碰他们的逆鳞的。 就像现在,那四个人以龟速行进,身后那些小崽子屁都不敢放一个,老老实实的跟个蜗牛一般走在后面。 “老家伙,你说待会儿有没有戏看啊?” 年过八旬的庞佑步履稳健,一路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远远望着庞极的卧室,意味深长的笑着。 跟在身后的庞蔼笑道:“我可不管有没有戏看,反正谁敢刁难我那个曾侄孙,我跟谁没完!” 庞佑与庞蔼是庞极的族叔,而二人又是亲兄弟。 二人正说着,庞威大步走了上来,面容极其严肃:“老家伙不要说得太绝对了,这庞极死的莫名其妙,我怀疑是你两个侄孙下的手!” “放屁,我那侄孙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庞蔼冷哼一声,竟是说了脏话,“你庞威不是一向讲究证据吗?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说!” 庞佑笑道:“护犊子的老家伙,又不是你亲孙子,激动个什么劲?” “嘿!你不要你两个侄孙是吧?那曾侄孙我就抱走了,谁也别拦着!” 三人说话,却唯独不理会走在最末端的庞陆,弄得后者有些尴尬。不过那三人不喜欢庞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也习惯了。 “嘿嘿,族兄,近日可好?” 而恰在此时,庞定悄然走了上来与他打招呼。 “族弟啊,有何事情?” 庞定嘿嘿一笑,朝庞陆手里悄悄的塞了个大金块,道:“这庞极死了,日后庞家之事,还须得族兄照应一番啊” 在袖子里掂量了下金块,庞陆喜上眉梢,眉飞色舞的应道:“无妨无妨,这族中之事,我还是说得上一些话的!现在这家除了我们四个长老,数你辈分最大,我会想办法的!” 庞陆如何不明白,庞定这老家伙是惦记着家主这个位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他的人生准则。 庞定喜笑颜开的退了下去,不过他也知道庞陆的话语权有限,不可能单靠他一人就能上到那个位置,所以回去之后还是要多做准备。 近百人的大队伍渐渐来到了庞定的正房之中,这正厅无比宽阔,数百人进去后竟然能够容纳下来,还多出了不少的空间。不过那些晚辈只能站在堂下,能够坐在上面的只有五个人——除了四大长老之外,还有个庞定。 庞佑c庞蔼c庞威三人是族中辈分最高的,而庞定与庞陆仅差他们一辈,与庞极同辈。 站在下面的也有些六七十岁的人,不过他们的辈分却小了许多。 等下人奉上茶水后,庞佑微微一笑,朝那下面的数百人道:“诸位入座吧,入座吧!” 所有人面面相觑,苦笑一声,只能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下来,如同一群修行的沙弥。 整个大厅沉浸在诡异的寂静中,只有庞佑偶尔传来的饮茶声;以庞定为首的许多人坐立不安,可是却又不敢发话,只是不停的朝庞陆使眼色。 庞陆颇为无奈,自己作为四大长老里辈分最小的,怎么敢先开口? “我说啊” 过了不知道多久,庞佑终于放下了茶杯,开口说话了! 数百人齐齐望去,想要看看大长老要说什么。 “我们,干啥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家主的争端(二) “我们干啥来的?” 就在所有人聚精会神,以为大长老会做出什么重要指示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骚,直接闪了所有人的腰。 只听得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大堂内绝倒一片,他们怎么忘了,这位大长老年纪大了,最是健忘。 “老头子,庞极死了!”庞蔼不满的说道,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这老家伙就突然忘了事。 庞佑连连点头:“对对对,看我这脑子呵呵!” 众人一阵无语,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原位。 庞佑捋了捋修长的胡须,问道:“既然如此,庞瑾与庞德公呢?将我们挡在外面这么久,现在也该出来说两句话了吧?” “正是!”此话一出,人群中的庞临立马站了起来,义正言辞的喝道:“无缘无故将我等拦了一个时辰之久,该不会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了吧?” “族兄所言甚是,此天大之事,将我等拦在外面是何道理?” “庞瑾与庞德公何在?”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才等的不满的众人齐齐站了起来,大呼小叫,整个厅堂中又是乱作一团。 “诸位,久等了” 就在场面快要不可控制的时候,庞瑾与庞德公终于领着庞生走到了现场。三人倒是没想到,这堂中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洋洋洒洒数百,数都数不过来! “庞瑾,你二人还舍得来!” “究竟怎么回事?莫不是尔等心里有鬼?” 庞瑾冷汗直冒,素来掌握家族大权的他,还从来没有被一群人如此质问过,不由得紧张许多。 庞德公侧身低语:“莫要急躁,若让人把握了先机,于我等不利!” “我自知晓” 今日之事虽然有所谋划,但毕竟是临时抱佛脚,若不能得到长老的首肯以及族人的认同,纵然成为了家主也是人心尽失。 据说当年庞极便是不顾前任家主遗愿,与以前的长老篡改了遗嘱,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位置。但是因为他得位不正,所以现在还有不少人不服他。一个不完整的家族,终究只是纸老虎,由此让蔡家与蒯家争取到了机会。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让他们进来。” 庞蔼一脸和气,这才让众人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并且让开了一条狭窄的道路。 不过三人走在里面的感觉并不好,一道道如利刃般的目光扫射过来,诛心般的难受。 “混小子,都怪你!挡那么久作甚?”庞瑾不由得抱怨道。 庞生心虚的将脑袋瞥开,装作没听见。 短短几十米却如天梯般难见尽头,三人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却感觉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但紧接着,眼前又是四名长老以及一位前辈,三人连忙行礼:“见过长老,见过叔父(叔祖)。” “嗯”庞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捻着胡须,一本正经的朝庞生招手:“曾侄孙啊,过来过来” 但他的眼神中却难掩一股激动。 “呃,曾叔祖,这不太好吧”庞生为难的挠了挠头,不着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这么多人看着呢,曾叔祖别这样” 庞佑不满的皱了皱眉,一推庞蔼,沉声道:“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不像样!光天化日成何体统?曾侄孙莫要理他,到曾伯祖这里来!” “呃” “走开走开!”庞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颇似顽童一般,一把将庞佑推开,“曾侄孙莫理他,快来曾叔祖这里!” “你才给我走开!” “切,老不死的,你是要跟我比一比吗?” “比就比!谁怕谁?”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家族里最年老的两个人竟忽然吵了起来,而且只是为了个小孩!这着实让人猝不及防,有的人想笑,但是却不敢笑,只能强行憋着;而另一些人都在疑惑,这两个老头在干嘛啊? 在说正事呢,别闹! 但就算有诸多不解,所有人也只能任由两个老头胡闹。但见二人缓缓起身,严肃对视,一副针尖对麦芒的模样,仿佛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要打起来吗?” “两个老家伙可以啊,这么老了还有力气打架!” 庞威眉头微皱:“二位,莫要伤了和气” 但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二人嘴中迸出两个字—— “石头,” “剪子,” “布!” 庞蔼惊喜的大叫:“哈!我赢了!” “噗!” 几分钟后,整个厅堂中又是一阵绝倒,就连看戏的庞威c庞定c庞陆,嘴里面的茶水都喷了一地。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决斗?说好的打架呢? 庞佑一脸不甘,却只能悻悻退下,说道:“一刻钟啊!一刻钟就要换人啊!” “美得你!” 庞蔼根本不理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朝庞生道:“曾侄孙,快过来坐下!” “晕” 庞生苦笑一声,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庞蔼瘦弱的大腿上。 刹那间,一阵酸味在大厅里弥散开来。 两个最年迈的长辈不顾颜面,在大厅里“决斗”,只是为了争夺抱着庞生的权力,这等宠爱谁人能及?说他们不酸,这是谁也不信的。 更何况是在大家族中,能被长辈宠爱,几乎确定了他日后的地位。 庞生早就习惯了老辈子的宠爱,只是今天这么多人看着,有点不自在。 而且,被庞蔼抱着就算了,只是坐在他身上特别的不自在。 庞蔼抱着庞生喜笑颜开,竟开始揉搓庞生细嫩的脸蛋,弄得奇模怪样的:“嘿嘿,曾侄孙,曾叔祖这些时间苦练这‘剪刀石头布’,你曾伯祖已经不是我对手了,厉害吧?” 没错,这个老家伙每次抱着庞生,既喜欢揉面团一般的揉搓庞生 庞生都快哭了,要是以后成年了还被这么对待,那可丢脸丢大了! 庞佑看着得意的庞蔼,不由得怒道:“哼,你不过运气比老夫好罢了!嘚瑟什么?” “嘿!输了就是输了,还要赖皮吗?曾侄孙你看这老家伙,输了就赖皮,咱不跟他玩!” “老家伙,尔敢” 这剪刀石头布是庞生上次教这两个长老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还用来当做决战的方法了说实话,刚才庞生看见两个人瞎闹的时候,特别想笑。 不过他怕二人再吵下去,再来两个时辰也说不到正题上,只能道:“曾伯祖,您再练练,下次我教您一招克敌制胜,曾叔祖就不是您的对手了!” 庞佑登时喜笑颜开,挑衅般的看了眼庞蔼,似乎在说:你看,曾侄孙还是疼我这个老头子! 这下庞蔼不高兴了,但庞生又连忙在他耳边道:“曾叔祖别急,下次我再教您一个决斗游戏,曾伯祖不熟,您不就赢了?” “嘿!好小子,对老头子胃口!” 短短两句话,庞生就把两个老头子给安顿了下来,终于没有像刚才那样当堂对骂。 不过堂下晚辈的脸又黑了许多,为了一个小娃娃,两个老头活生生的耽搁了这么久!凭什么好事都是庞生占了个遍? 我们不服,不服啊! 庞瑾与庞德公相视苦笑,这两个谁看谁怕的老头,也就只有庞生能够治他们了。 不过对于二人而言,两个老头喜欢庞生,拥护自己当家主的可能性就越大,二人遇见的阻力也就越少。 最终,庞佑挑衅的看了庞蔼一眼,突然坐正,一副大家风范,朝庞瑾道:“子瑜啊,前因后果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无不严肃的朝庞瑾望去。 庞瑾站直了身体,恭敬回道:“大长老,昨日父亲得到蔡家信件,一说献出庞生,便可将蔡讽之死一笔带过。故而父亲命我将庞生带到此处。” “我二人来到此处后,父亲单独召见了庞生,却叫管事梁成将我阻挡于外,因此对于卧室里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能与尚长一同候在屋外。过了许久,庞生走了出来,言父亲已经睡下,我等便准备离开,不曾想未过片刻,府中传来急讯,父亲已逝于屋中!” “原来如此”庞佑与庞蔼没有说话,说话的是一脸严肃的庞威,“既然如此,可教医工查探了庞极死因?” 庞德公道:“医工就在屋外,三长老大可唤来一问。” “某正有此意”庞威沉声低喝,“叫那医工上来!” 未过多时,一脸焦虑的宋翔便在一干仆从的带领下走到了厅堂中。 然而见厅中竟然站了这么几百号人,他腿肚子瞬间吓软了 “我的个亲娘!怎么这么多人?庞瑾庞德公那两个家伙怎么都不说一声?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要是待会儿说错了话,你们可别怪我” 怀着一身忐忑,宋翔深吸一口气,颤巍巍的走进了厅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家主的争端(三) 其实就连庞生心里都没底,他对这宋翔几乎完全不了解,让他加入计划的一环有七成的几率会被拆穿。 再加上他见到这么多人紧张的缘故,容易说漏嘴,计划不被拆穿的几率便缩小到了一成。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让梁成来吧?别说他不答应,就算庞生也有心理洁癖,极其厌恶那人,不愿与之为伍。 于是乎,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宋翔靠不住,可是不靠他,又能靠谁呢? 因为从庞极登上那个位置后开始,便有一大堆人惦记着那个位置,这十多年来家族中内讧不断,但都没能闹大,主要是因为庞极心狠手辣,就算是同宗,他也忍心一刀斩之! 可如今庞极死了,这些蛰伏在暗处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张狂,如果庞生不用此下策,庞瑾二人很大可能碰不到那个位置,就算有自己身后的两个长老声援他。 看着颤巍巍走进来的宋翔,庞瑾二人心都凉了半截。 这家伙能行吗? 刚刚半个时辰的紧急训练,这家伙倒说没问题了,可是一旦到了实战,谁都拿不准了。 庞威正襟危坐,无比严肃的喝问道:“你便是医工宋翔?” 宋翔汗出如浆,战战兢兢的应道:“回长老,正是。” “庞极死因究竟为何,可否给出确切的答案?” 宋翔忙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水,答道:“回长老,依我行医数十载的经验,庞公应是风邪急发,不治身亡!” “风邪啊” “呵,这庞极死的可真有意思!” 下面的人群嘈杂了起来,族人无不嘲笑庞极,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还有这等雅兴。 “肃静!”庞威低喝一声,嘈杂声立马消失了。 “既然庞极死于风邪”庞佑与庞蔼靠了过来,低声细语,却被庞生听的一清二楚,“来的突然,没有决定家主人选,就当由我们四个长老决定了” 庞威却皱了皱眉:“不太好吧?庞极那家伙我前两天还看见过,虽然身子骨有点虚,可是绝不是这么快就会暴毙的,我觉得此事还有些蹊跷,需得调查之后” “他该!”话音未落,庞佑就是一声怒喝,“谁让他要把我宝贝曾侄孙送给那些姓蔡的?这下遭天谴了吧!” 庞蔼亦是道:“就算他不死,老夫也要罢了他家主位置!” 大长老与二长老如此同仇敌忾,庞威也不好说什么了,但他也有点疑惑,这庞生究竟有什么好的,让这两个老头子如此喜欢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庞陆忽然看了庞定一眼,惦量了一下袖子中的金块,说道:“依我来看,若要选举家主,最合适的莫过于庞定!除了几名长老,数他辈分最大了。” 庞定闻言,立马坐直了身体,年近六旬的他精神抖擞,仿佛还有无尽的精力可以使用。 他倒没想到,庞极死的如此干脆,连遗嘱都没有留下,若是如此还费个什么劲?这里面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家主的? 庞临?滚犊子吧! “让庞族叔当家主吗?” “我倒无所谓,反正怎么也轮不到我,不过庞定得把我们一家安顿好才行!” “我家两个妾刚生了娃,若是他能再拨点资金给我,我倒可以考虑支持他。” 听到庞陆提出的建议后,人云亦云,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无所谓,他们来本就不是为了当家主,只是想在这常纷争中争取一些利益罢了。 可是那些觊觎家主之位的人,脸上不由得有些难看。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刚才的庞临。 “不对啊叔父,不是说好的要帮我争取的吗?” “难道是叔父想要自己先争取到位置,然后让位给我?” “真是为难叔父了,何必做到如此?” 然而志大才疏的庞临还以为庞定是在帮他,心中感激不尽呢。 “庞定吗?倒是有几分威信,不过就是日常生活太奢靡了”庞威轻抚下巴,并没有立刻认同,“先观察观察吧。” 庞定闻言,失落的坐了回去,好像蔫了的花。 “老夫倒有个不错的人选”庞蔼悠然一笑,“庞瑾乃是庞极的次子,自庞岳去世后便一直管理族中事务,这宗族内的事情,恐怕没人比他更为熟悉的了。老夫觉得,恐怕他才最适合当家主。” “庞瑾?” “跟我平辈啊,是不是太年轻了?” “切!他老爹都得位不正,凭什么让他当家主?” “这还用问吗?庞瑾是那小子的义父,两个长老都喜欢那小子,当然拥护他了!” 庞定眉头紧皱,没想到庞瑾没有拿出庞极的“遗嘱”,反倒是长老里面有人拥护他 他看向庞生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咒骂道:“黄口孺子,毁我大事!” 庞蔼话音刚落,便是掀起了一阵波澜;不过他并没有放松,反倒疑惑的看向庞佑。 这老家伙,怎么还不表态? “老家伙,你干啥呢?”忍不住的他终于开口了。 庞佑瞥了眼庞蔼,又看了眼坐在他腿上不知多久的庞生,没有说话。 “行行行行!老夫怕了你了吧?” 庞蔼哪里不懂他意思?直接抱起庞生,扔给了那个老头子。庞佑顿时喜笑颜开,轻轻抚摸庞生黝黑的长发,一本正经的说道:“老夫也觉得,庞瑾是不二人选” “我倒!” 您二老消停点好吗?你们这样,深怕别人看不出这是有内幕不成? 庞生也是无语,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被这两个老前辈当货物一样送来送去了? 不过能让二人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自然是最好的。 庞威见三人都表了态,低首道:“三位长老莫要急,按照规矩,四大长老须有三人同意,方才能够确定家主人选——老夫还没发言呢!” “虽然庞瑾知晓族中大事,但庞定是他的长辈,按理来说不可僭越老夫决定双方都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打算。” 堂下众人一阵无语,这位三长老生性最过呆板,什么事情都必须考究。好在他不是家主,不然整个家族的节奏不得慢死? 不过庞威如此,却是正中庞生下怀!你不是想要考究或者证据吗?那好,我就给你! 他一个劲的朝宋翔使眼色——该你出场了。 到底还是要来吗 宋翔一阵苦闷,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就必须像模像样。 “几位长老,在下有话要说!” 四人没想到作为外人的宋翔忽然开口了,一时间疑惑不已,但庞佑还是说道:“此乃家务事,本不便外人插手,不过既然是你检查庞极遗体,有何言语,速速说来吧!” 宋翔应了一声,颤巍巍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老旧的纸,上呈道:“不瞒,不瞒大长老,其实,其实在下前段时日便诊断出庞公年迈气衰,恐不久于人世,故庞公秘密将遗嘱交给了在下,希望,希望在下能够妥善保管” “遗嘱便在此处。” “什么?” “庞极居然留了遗嘱?” “怎么会?那这样的话,庞瑾那一家不是铁定的家主了吗?” “这不公平!” “死了的老家伙,凭什么要听他的?” 然而没想到的是,庞极的遗嘱一出现,更大的争论声扑面而来。若是几名长老钦定的家主,他们无话可说;走走程序,骗骗好处,都是可以的。 可是庞极这个臭大街的人留下遗嘱,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听从庞极的指挥,他们哪里能忍? 绝对不行! 庞生等人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会犯了众怒。 “怎么回事?”庞瑾不解的看向庞德公,“庞生不是说了吗,有了这份遗嘱,家族中定无争论啊!” 庞德公不由得苦笑:“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父亲臭名昭著的程度啊” “此话何意?” “兄长,我且问你,若你为普通宗人,平日父亲嚣张跋扈,你当如何?” 庞瑾想了想:“自是任其胡闹,却不愿听之。” “父亲生时尚且如此,死了之后名声扫地,你还愿意听他的遗嘱吗?” “这确实不愿。” 庞德公无奈的摇了摇头:“是啊,我们都遗忘了这一点!看来这份遗嘱,反而成了我们的绊脚石!” “既然如此,计将安出?” “看庞生吧,此计是他想出来的,他应当有解决的办法!” 二人都是没想到,自己的名望,会在今日掌握在那个小孩的手中。 庞生一开始天真的以为,只要有了所谓的遗嘱,家族中再无争论,家主之位唾手可得!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想的太简单了,家族中的大小事情不是他随便一句话便能够定论的。 如果庞极是受人爱戴的家主,那他就算死了,遗嘱也有一定的说服力;可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得人心,他的话谁会听? 这份遗嘱,连锦上添花都做不到! “怎么办?” 就在庞生为难之时,庞佑却没有理会那些宗人的抱怨,接过宋翔手中的纸张,与诸位长老摊开一看——上面只是简单的写着由庞瑾继承家主,庞德公辅之,还有落款与血手印。 “此庞极遗笔?” 庞威道:“若是真的,老夫倒可认同庞瑾为家主。” 庞佑却苦恼的摇了摇头:“来的太不是时候了,恐怕人心不服啊!” 庞蔼激动的吹了吹胡子:“如何不服?家主确定下任家主,经过长老评选便可上任。就算他们不服庞极,难道还不服我们这些长老吗?” 庞定靠近了些许,想要细细勘察那遗嘱一番。 结果不出他所料! “假的!” 然而就在庞定想要开口的时候,一道近乎咆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那份遗书,是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家主的争端(四) “这遗嘱是假的!”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之人一身貂裘,华服锦帽,一脸傲然的看着堂上的长老。 正是庞临。 “假的?怎么会?” “这庞临胆子有点大啊,居然敢当着长老的面大言不惭,万一是真的,他不就搞砸了?” “看戏吧!” 庞生挑了挑眉,稚嫩的朝身后问道:“曾伯祖,他是谁啊?” “庞临,你翁翁兄长儿子,按辈分应该是你大伯。”庞佑的脸色不太好看,“据说当年庞极继任前,本该是他继任家主的,但庞极做了手段,所以这十几年来,庞临一直想方设法刁难庞极” “看来,他是奔着那个位置来的啊!” 庞生重新审视这位“大伯”,一副纨绔子弟的打扮,虽说惦记着家主的位置,但是就这种人,庞生还一直没有当作对手。 恐怕真正的对手是那个人! 庞生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庞定。 直到现在,这个人一言不发,但是庞生完全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善——他宁愿跟一群狂妄的年轻人为敌,也不想与一个阴沉的老人做对手。 您根本不知道那个老人会用什么办法把你给弄死!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今这庞极的遗嘱搞得天怒人怨,有这么一个人来说遗嘱是假的,转移宗人的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坐在堂上的庞定一喜,自己方才让庞临见机行事,实则捣乱,如今正是时候! 虽然自己到时候也会见机出马,但那是在庞临给自己铺垫好了之后。 庞佑沉声喝问道:“庞临,此乃遗嘱,岂可作假?休要胡言!” 不过庞临却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义正言辞的行礼道:“长老,晚辈听闻庞老家主刚愎自用,从不听信医工惑言,岂会因为医工三言两语就急忙留下遗嘱?” “再者,族中谁人不知老家主只有一个信人,便是管事梁成!老家主不将遗嘱交给宠信之人保管,却给一个陌生的医工,晚辈不得不怀疑!” “妙啊!”庞定惊喜的捋了捋胡须,“我倒以为你志大才疏,没想到你还是个清醒人!” 经过庞临这么一点拨,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对啊!庞极那老头子除了梁成谁都不信,怎么会将遗书托付给其他人? “此言有理”庞威眼神死死的盯着宋翔,瞬间凌厉了起来,“宋医工,能否请你为我们解释一下?” “这,这这这” 宋翔腿肚子软了大半,差点就要跪在地上了。虽说庞生之前就预料到过这种情况,给他交代过,可是此情此景,宋翔紧张的不行,哪里还记得起来如何处理? 他差点就想跪在地上磕头,说这一切都是庞瑾一行指示的了! 可是一抬头,庞生那双如星空般的眸子就盯着自己。 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却蕴含着一股浓郁的杀意,好似在告诉宋翔——你有能耐说出来试试! 只要你敢说,你就别想活着走出外面那道大门! “祖宗!你们都是祖宗!” 宋翔狠狠一咬牙,终于是强打精神,没有跪下去,朝庞威拜道:“回长老的话,庞老家主有此隐疾已是数年之久,那时梁成尚未来到府中,故而托付给了我。不信长老可看,那纸张很是老旧,已被在下藏在柜中数年之久了!” 这么一说,众长老才发现,庞威手中的纸张确实极其老旧,总不可能几年前就在筹备今天的事情了吧?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张旧纸在两个时辰前还是一张崭新的蔡侯纸,只是庞生在水里泡了一下烘干,就变成了一张陈旧的纸。 这一招当时把庞瑾等人吓了一跳。 “既然如此,倒也说的通了”庞佑满意的笑了笑,坐在他大腿上的庞生明显感觉到肌肉的松弛,“这就是庞极的遗嘱,必无疑处。” 庞佑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莫名爆出庞瑾一家伪造遗嘱的丑闻。 但是庞临可没有准备这么轻易的放弃,又道:“既然是早有准备,那为何遗嘱会如此简洁?按照以往,遗嘱应该将家事全数安置妥当,怎能寥寥数语,只决定家主的人选?” 庞临忽然阴森一笑,朝庞瑾道:“恐怕是有人从中作梗吧!” 被戳到痛楚,庞瑾心里咯噔一响,这等阴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扎心般的难受,如同一把审判的利剑,悬在自己的头上随时可能落下。 “不要慌,你看庞生!” 庞瑾缓缓抬头,正好看见庞生自信的笑容。 他根本不怕这人的推测! 不知为何,庞瑾竟松了口气,悠然道:“若他成计于胸,那便好办了!” 庞德公迎合的点了点头。 庞临此言一出,登时点燃了一大堆的火—— “说得有理!” “姓宋的,赶紧给个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庞佑看着嘈杂的族人,眉头紧皱,就连他都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腿上的庞生已经消失了。 “大伯如此言语,想来是从不关心家族之事吧?” 稚嫩的声音响彻厅堂,引得所有人侧目,但见庞生一脸肃然的立在战战兢兢的宋翔身旁,插腰挺立,如一棵劲松。 “尔此话何意?”庞临勃然大怒,家族大权一直被庞极掌握,他如何知道其中细节?如今被庞生戳到痛楚,更是怒不可遏,“区区晚辈,焉敢在此造次!当你的乖宝宝去!” 庞蔼豁然起身:“庞临,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说老夫不分轻重吗?” “二长老,我” 庞临缓过神来,刚才自己魔怔了?居然对两个长老最宠爱的庞生大吼大叫!要是让长老记挂在心上,那他家主的位置可就别想了! “晚辈失言,请长老责罚。” “免了!”庞蔼不耐的挥手,“回答问题吧!” “诺” 无奈之下,庞临只得朝庞生道:“我确实不知家族事务,可是此事又与这遗嘱有何关系?” 庞生也不生气,拱手拜道:“既然大伯不知,那就在情理之中了。家族之事从数年前开始便一直是仲父打理,翁翁几乎从未过问,只要仲父继任为家主,则家族之事不必吩咐,他自知晓!” “此事老夫可以作证,如若不信,可去宗阁中查询,近八年来所有账务的签字,都是庞瑾的字迹。”庞佑与庞蔼不善的看着庞临,因为这家伙的挑事,庞生都没坐在他们大腿上了! 真是个混蛋! “晚辈明白了!” 庞临悻悻退下,没想到这次绝佳的发难,被对方成功抵挡,若要再找茬,恐怕就难了 庞瑾与庞德公双双松了口气,看来今日之事,在回答了这一系列问题后,可以有个定数了 不过这庞府人心,恐怕就要花些时日了。 “庞临这小子倒是有些超乎我的意外啊!”庞定微笑着捻了捻胡须,“虽然庞瑾这边的小儿解释了不少,但族人皆是怀疑,就算你真成了家主,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听你的” 族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他们虽然不满意接受庞极的安排,但若是三个长老同意,家主一事还是会这么定下来。 若是庞瑾没有了竞争对手,那他们还占个屁的好处?因此整个厅堂中都死气沉沉的。 见到如此情况,庞佑朝庞威道:“三长老,有遗嘱在此,这家主之事便定下来了吧?” “定吧,老夫没有意见。” “既如此” “慢着!” 又是突然一阵叫停,吓得庞佑老腰都给闪了,他就想不明白,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找事? 而且这次找事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庞定! “侄儿,有庞极遗嘱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庞临拜道:“长老息怒,只是侄儿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一问这位新晋家主” “这是不满我兄弟掌权啊”庞德公低声与庞瑾道,“老家伙素来老练,恐怕会想些问题刁难我等。” “见招拆招吧!” 庞定冷眼看向庞生,低喝道:“庞蔡交恶,此乃家族大事,若不处置妥当,我庞家在荆州恐被掣肘。我想问问新晋家主,如何处置?” “原来是此事,确实是个要紧事情啊” “也不知道庞瑾兄弟打算如何处理,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人心尽失啊” “切!他们有啥人心?难不成你还要听他的话不成?” 庞生闻到了问题中的火药味,他可不信这个老家伙是真的关心家族才问出这个问题的——他定是认为,庞瑾想不出好办法,才会如此刁难。 “叔父勿虑,蔡家家主蔡讽新亡,蔡瑁为家主,有许多事情需得处理,此时我等不需理会,他们自然无可奈何。” 庞德公轻描淡写,似乎这并不算事一样,不过庞定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又问道:“不予理会便可,此间岂有如此简单的事情?若等蔡家恢复了元气,以我庞家的实力,恐怕也只有任其宰割。” “是啊,蔡家实力雄厚,京中还有人为援,我们庞家根本不是对手” “要是当年庞岳没有站错队就好了,我庞家在京中也会有一大助力!” “庞瑾这俩家伙太不靠谱了!要是不管就能让蔡家放弃,那这荆州第一家的位置早该是我庞家了!” “要不然让他们提条件算了!” “老族翁,您说该怎么办?” 庞定只言片语便成功调动了庞家宗人对蔡家的恐惧,将众人的舆论导向了自己,做出一副受人敬仰的模样,这是庞生所没想到的—— “以退为进,果然好手段!” 就连庞佑一众老人,都开始深思这个问题了。 庞德公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人的意图并非是在测验庞瑾兄弟,而是要让自己得到族人的人心! 用后人的话来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庞定,你可是有什么好计策?”庞陆故作正经的问道,其实也是逢场作戏,如果庞定没有计策,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确有一计,但还需长老应允!” “但说无妨。” “杀庞瑾,渡让庞家三成利润,以止蔡家愤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家主的争端(五) 庞佑豁然起身,怒道:“庞定,你这是何意?杀我族人,渡让利润,示弱与蔡家,便是你的解决方法吗?” 他不单单是为了他的曾侄孙考虑,就单单以家族的眼光,庞定这一举动就是在将庞家的利益置于火上! “你这是想要借势扫除对手不成?”庞威更是怒不可遏,一向讲究公平的他也坐不住了,“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这便是你的方法吗?” 就连与庞定站在一起的庞陆都皱紧了眉头,他这一招是不是太狠了?深怕别人看不出你是想要扫除异己不成? “杀庞瑾?也就庞老头说得出来!” “不过好像也有点道理啊,毕竟蔡讽的死和他有关,杀了他确实可以与蔡家停战” “但这三成利益也太亏了点吧?” “此贼甚是恶毒!”庞德公亦是止不住愤怒,“为了扫除异己,竟是用此卑劣的计策!” 不过庞瑾却松了口气,这等言辞太过激进,恐怕光长老那边就过不去 若是他有更明智的计策,他反而害怕人心朝向庞定,对自己大大不利。 由此看来,此人也是个庸才罢了! 庞生则直接坐在了地上,看傻逼似的看着庞定,本来以为是个合适的对手,没想到和庞极一样,都想着息事宁人,示软于蔡家! 人家蒯良侮辱自己,都能做到不动声色,让别人看不出来这是侮辱;你这样是巴不得别人看穿你的意图啊! 太让他失望了! “长老,且听我说”庞定站的笔直,似乎早有计较,“荆州人皆知蔡家与蒯家互为亲好,蔡讽的女儿还是当今黄家家主黄承彦的细君,若是做不到蔡家满意,我庞家面临的将是三个家族的围剿!” “而正如庞德公所说,如今蔡家内忧外患,正是我等降低筹码的时候!若等蔡家恢复了元气,届时虎口大张,恐怕就不是杀一个庞瑾c渡让三成利润就能解决的了。” “长老珍惜晚辈,我自然理解,可若是因此让他们胡作非为,不知好歹,于我庞家家风不利!正好也借此机会让他们看看,庞家不会姑息任何罪犯,也绝不会让无辜之人顶罪!” “庞瑾,有罪!高帝云:杀人者偿命,若不杀之,荆州何有我等容身之地?” “说得好!”庞临惊喜不已,若能杀了庞瑾,他自然乐呵。 随着庞临的声音落下,也是一阵叫好声:“族叔说得有理,决不能姑息任何罪犯!” “一命偿一命,庞瑾,你自裁吧!” 这是要反啊! 面对众怒,庞生无奈摇头,这些傻子被人当抢使了还不知道,难道你们以为拥护的是千古完人不成? 不过这次不用庞生出马,庞德公就收拾他。只见庞德公拂袖出列,拱手道:“叔父,孝景皇帝重用晁错,致七国之乱;诸侯扬言清君之侧,然景帝腰斩晁错,可见诸侯退兵?阁下忍让蔡氏,意斩族人,不仅示弱,更让外人嘲笑庞家无能罢了!” 庞佑与庞蔼立马道:“此言有理,岂可随意斩杀族人,让外人看我笑话?” 族人中虽然也有声援的声音,但毕竟庞极名声扫地,庞瑾独揽大权,他们早已不满,故而声音稀疏无比,闻不可闻。 庞定微微一笑,扭头道:“侄儿此言差矣!杀庞瑾非为示弱,而是正家风!若庞瑾杀人犹可逃脱制裁,日后族人犯法,何以正之?安抚蔡家不过是顺便的罢了!” “既然如此,那这三成利润又是何意?” “若不假以金箔,如何平息其愤怒?” “蔡家岂愿一点金珠兑换蔡讽性命?此乃儿戏,绝不可为之!” “难道你要让你侄儿去送死?” “我” 争吵良久,却不想庞定忽然一句说中了庞德公的命脉;蔡家给出的条件是将庞生交给他们,可是很明显,这一关连长老都过不去! 如今庞定将这话说出来,反倒中了庞佑与庞蔼的内心的脆弱——他们极其宠爱庞生,与庞生比起来,庞瑾虽然重要,但远不及他们的乖侄孙。 庞佑干瘪的嘴唇无逼颤抖—— “要不” 庞瑾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庞定这么简单就能将长老给说服了? 真要自己去送死? “吾曾闻,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赂秦而力亏,破灭之道也” 人群之中,忽然站出一个青衣少年,站在高耸的人群前并不显眼,却如一颗璀璨的明星,轻描淡写的语言,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庞生扫视四周,眼神落在了庞定身上,喝道:“战国群雄,暴霜露,斩荆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孙视之不甚惜,举以予人,如弃草芥!我庞家先人自秦以来便立足于荆襄,费尽心力方有如今成就,而族翁不仅不珍之c惜之,反而将家族利益拱手与人,名之为正家风,实则行软弱之事!” “族翁不仅示弱他家,更借此扫除异己,以我观之,若正家风,当先除族翁!” 庞定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开始他还以为庞生只是靠着家族长老宠爱的纨绔子弟,可是如今细细审之,却发现事情似乎没有他想的那般简单! 他刚才好不容易将人心与舆论调到了自己这边,可是庞生见招拆招,用这一句从未听过的言论将自己驳斥! 且看族人吧,听了庞生的言论,皆以为有理,虽然还没有发出支持的声音,可若是继续让庞生说下去,眼前的境况极有可能改变!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不然,秦国傲视函关,乃绝对的军事实力,岂能因诸国区区赂秦,就一统天下?” 庞定如此言论,不仅意在反驳庞生,更是将话题调走,从所谓的抗击蔡家,变成了“六国论”。 可是这等伎俩,在庞生眼中却不值一提:“小样,你以为我为啥搬《六国论》?苏洵早就帮我想好了,还用你问?” “看来族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啊——蔡家就如同当年的秦国,他的野心可不只是独霸荆襄,而是吞噬所有的士族!当年,不赂秦者以赂者丧,既失强援,不能独完。而今,荆州各地士族皆望着我庞家与蔡家的争斗,若庞家求饶,则蔡家威望一飞冲天,将有秦始皇席卷八荒之状!难道族翁以为,庞家能在蔡家的征讨中,苟延残喘?”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削弱自己壮大敌人,自以为得到安息,然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无厌!若是蔡家仅仅因为这三成利润就会放弃荆襄霸主的野心,恐怕当年秦国也就不会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六国破灭,皆赂秦也,此情此景,便在今朝!” 当庞生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整个大厅内都鸦雀无声,就连庞瑾与庞德公都倍感惊诧——难怪庞生素来被两个长老宠爱,这等年纪,这等学识,别说放眼荆襄,就算放眼天下,又有多少人比得上? 当年名噪一时的孔融,四岁让梨就让他父亲孔宙引以为傲,而今这个庞生年仅十二,言辞犀利,针砭时弊,借古讽今,远胜当年孔融! “为何族中有此奇才,我却不知?”错愕的庞定回过神来,这庞生他虽算不上熟悉,可也认识,从未听说过他有这等奇才啊! 人群中的庞临更是气急败坏,刚才自己就被这厮抢了风头,感情刚才他还没有用全力? 不过庞生现在却觉得,自己的锋芒露得还是太早了;庞极活着的时候,他是一点不敢露,深怕庞极一个不爽,将自己给杀了! 如今庞极死了,他觉得自己还年轻,锋芒露得太早,恐怕会被有心人惦记。 你看人家甘罗,年纪轻轻出使赵国,拜为上卿,可是之后怎么样了呢? 锋芒毕露,恐怕已经被嫉妒他的人弄死了。 可是如今再不露锋芒,只怕他们一家人的鼻子都会被庞定牵着走了 不过别的族人没想这么多,他们只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说出了当年六国破灭的缘由,并借此讽刺今朝,若是传了出去,定然名声大噪! 待及冠后,入仕孝廉,并非毫无可能! 而且如今,几十万就能买个孝廉名头,朝中名正言顺的孝廉,反而更为稀缺。 之前两名长老宠爱他的酸味已经一扫而空,别说他们在庞生这个年纪,就是现在,也不一定有这小孩一半的见地。 “为何我从不知晓!” 庞定越想越怒,甚至有些嫉妒;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全都是纨绔之辈,每日饮酒高歌,连两句酸诗都造不出来,凭什么庞极的孙子就如此厉害? 他要除掉他!就算不要那家主的位置,他也要除掉他! “庞生之辞,真醒世良言!”庞蔼大感惊诧,但却乐不可支。 这才是自己宠爱的曾侄孙嘛! 庞佑道:“既然如此,曾侄孙,你可有何良计,缓解我庞家当今险境?” “回曾伯祖,晚辈只一计” “合纵荆襄士族,共抗蔡蒯两家联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花落谁家 “与当年六国一样,面对强大的秦国,除了苏秦主张的合纵计策,没有更好的办法!” 庞生侃侃而谈,整个屋子里的人心神似乎都随着他一起变化:“如果庞家独自作战,迟早有一日会像六国中的一个,消失在尘埃之中,因此除了联合,我们没有其他路可走。” “联合其他家族吗?” “不行吧,当年的合纵联盟也是一盘散沙,就算到了现在,几个家族以利益为上,面对强大的蔡家也无济于事。” “可是当年合纵联盟确实也吓得秦国几十年不敢出关的,倒是可以一试” 族人见识有限,甚至知道合纵联盟这种事情的人都少之又少;虽说庞家是个大家族,家中藏书万卷,可是有心阅读的人却是极少。 这几百人里面,能够发出见解的,只有寥寥数十。 剩下的人只能一脸懵逼得看着这些大佬发表自己的见解,然后看向庞定——你倒是说话啊! 可是庞定只能恶毒的看着庞生,不敢言语。 他怕自己现在随便说句无心之言,就能被这小子辩驳得哑口无言。 “合纵之策确实可行,但我庞家并无苏秦之辈,如何可说的各大家族真诚联合?”庞威一脸正经,倒是真的再考虑计策的可能性,“家族之间以利益至上,若是联盟不固,只怕重蹈当年覆辙。” 庞生笑道:“此事三长老问我无用,恐怕需得问我仲父与叔父才是——” 庞威忽然一愣,转眼竟是笑了起来:“好个奸猾的小兔崽子,难怪这两个老头子如此喜欢你!” 族人们还一脸懵逼,这个不苟言笑的三长老,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若是问了庞瑾二人,意思是让他们二人去想办法,就相当于是承认了二人家主的身份。庞威何其聪明,如何听不懂庞生的话外之音? 而且庞生也知道收敛,若是自己再语出惊人,恐怕真的离死不远了。 在绝对掌握权力之前,他必须明白节制。 庞佑与庞蔼也是相视一笑,这个小兔崽子深知锋芒不可外露的道理,不仅将自己的危险转移,更是借此机会落实了庞瑾的名分,可谓一举两得。 庞瑾二人也早就听说了庞生联合各大家族的计策,昨日也想了一宿,如今也不会感觉突兀,缓缓作答:“晚辈以为,荆襄七大家,除了蔡c蒯,皆可为我庞家外援” “慢!” 庞威忽然反应了过来,忙朝厅中的族人道:“此乃家族机密,尔等休得多闻,速速离去!” 靠!刚要到正戏了,你却突然赶人,这啥意思? 虽然族人多有不满,但是这毕竟是家族机密,不是他们能够知道的,只能齐齐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家主呢?定下来没有?” “庞临,你说谁会成为家主啊?” 悻悻退出的庞临正在气头上,那人一问,登时火冒三丈:“你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那人不屑的瞥了他一眼:“火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还能再回到那个位置上不成?” “我” 庞临一时语塞,自己的想法就这么容易被看穿吗? “醒醒,别做不现实的梦了!”那人轻拍庞临肩膀,言语不知是安慰还是嘲讽,“自从庞极抢了那个位子之后,你就没戏了!” “呵呵,没戏了吗?” 庞临的眼神渐渐恶毒,扭头看向屋内,已是暗暗发誓:“我庞临,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在哪个位置上坐的安稳!” “那个位置,是我的!” 待得族人全部走后,庞威命下人将房门禁闭,整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庞生c四名长老c庞瑾兄弟与庞定。 “闲杂人等都走了,那么庞瑾,说说你的看法吧”庞蔼和善的笑着,“若你不能将你惹的祸妥善处理,族中人云亦云,我等也帮不了你。” “哼!天方夜谭罢了!”庞定依旧没有从与庞生辩驳的阴影中走出来。 庞瑾行礼道:“诸位长老,诚如之前所言,我庞家需得联合其他士族宗门,方才能够组成对抗蔡家与蒯家的联盟。在常人看来,宗门重利,不会轻易为我等所用,但我们可以从其中较为简单的出手。” “黄家与我庞家素来交好,黄承彦与尚长更是相交莫逆,且当日之事,黄承彦也深陷其中,早已与我等是一根弦上的蚂蚱。虽说其妻乃蔡瑁之姊,但我等至少可以保证其中立。” 庞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是只保证黄家中立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宗门!” “宜城马家之主马彪,年近八旬,老迈昏聩,素来贪婪。我等只需与之合作,许以重利,不怕他不与我们合作!” 庞定登时大笑:“到头来,还是花钱消灾!方才不知是谁大言不惭,说老夫不吝惜祖宗家产?” 庞生却道:“资助秦国侵略六国,与资助盟友抵御秦国,其一为卖国,其二为巩固势力,岂能一言蔽之?” “你!” 庞生一说话就无比刻薄,竟硬生生给庞定安上了“卖国”的帽子,他如何不恼? “哼!看尔等还有何计较!” 庞定被庞生塞得语塞,只得作罢。 “马家之后,又是何处?” “这侄儿尚未分晓。” 庞佑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区区马家不能满足我们庞家如今的需求!荆襄七大家,还有习家与杨家可为后援,为何侄儿不加考虑?” 庞德公挺身道:“回大长老,兄长虽有计较,不过晚辈却认为,这两家如今不好出手c” “为何?” “习家家主习彬为人圆滑,我庞家与蔡家没有分出胜负,他们定然不会选择站队,只会隔岸观火。杨家家主杨霆与窦武等人相交莫逆,自党锢之祸后就夹着尾巴做人,想要让他们出来帮忙,对抗有张温为后援的蔡家,只怕是个难事啊” 庞蔼依旧心有不甘:“可是除此之外,南阳c江夏以及荆南宗族” “二长老,这些家族没有与蔡家的利益矛盾,只恐不愿与我等结盟我庞家,几乎还是会孤身直面蔡家这个庞然大物。” “可是你们刚才所说的计策”庞陆面色极其难看,“难不成是诓骗我们的?” 庞德公道:“不然,只是方才人多眼杂,不便言语。其实蔡讽死后,没有了司隶校尉的职权,在荆州的实力大打折扣,若是我们庞家不理会他们提的条件,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告知身在朝中的张温!” “张温素来优柔寡断,此事他必然不愿强硬为之,坏了自己的名声,只会让手下人来审问。若是遇到那种情况,与我庞家反而有利。” 庞定并不认同,问道:“若是蔡家并不告知张温,而是选择联合王睿,断我庞家财路呢?” “我庞家做的主要是朝廷的海盐生意,他们惩治我们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我们的盐列为私盐,可我庞家掌握八成盐脉,若是如此处置,荆州在短时间内没有合适的盐源,盐价必然大增,这不是王睿想要看见的。” “再者,我们的海盐生意是大兄生时留给我们的,有朝廷诏令,如果想要免除我们的资格,王睿不可能不禀报朝廷,到时候张温还是会知晓。” 庞生不由得咋舌,庞德公就是庞德公啊,自己都还没有想那么多,他已经走一步看十步了! 果然,自己还得加深学习啊! “也就是说,我庞家暂时无忧?”庞佑等人闻之有理,不由得暗喜。 “蔡讽之死,是除了我等心头大患!” “好!”庞佑豁然起身,朝身后的三名长老道:“诸位,吾欲立庞瑾为庞家家主,诸位可有意见?” “没有!” “有庞德公在,这小子应该不会坏事,那便同意了。” “同意。” 庞蔼与庞威都是干脆的答应了,可是最末端的庞陆看了眼庞定,手里面的金块感觉无比沉重,但是他不答应,又能怎么办? 庞定虚眯着眼睛,看着兴奋的庞瑾二人,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虽说他没有想着今日就抢到家主的位置,可是他调动舆论的方法,却被庞生那小子识破了 若是如此,他只能暗中积蓄羽翼,等待时机了。 庞生走出厅堂大门,感觉骨头都快酸了。 刚才走之前,又被庞佑c庞蔼两个老爷子好生折腾,要不是两个人最后快打起来了,自己也没办法这么早溜走。 至于庞瑾与庞德公二人 “咦?黄承彦怎么来了?” 只见远处庭院里,年轻的黄承彦与庞瑾二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可是隔得太远,他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正待走进细细一听的,却不想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从旁边的草垛里伸了出来。 “抓到你了!” 另一边,庞瑾处。 “尔等当真不知?”黄承彦一脸诧异的看着二人,“城里面现在只流传一种说法:蔡讽是意外死亡,这难道不是你们安排的?” 庞瑾与庞德公相视一眼,皆是摇头:“我等也是从你口中知晓的,此事确实与我等无关。” “蔡家那边都炸了锅了,舆论导向如此,恐怕他们难以对你们施压了!”黄承彦一脸质疑的看着二人,“真和你们没关系?” “真没关系!” “那那小子呢?” “谁?” “庞生啊!还能有谁?” 庞瑾思虑片刻,摇了摇头:“我觉得他还没有那等能力。” 见问不出来什么,黄承彦也只能一摆手:“罢了,既然如此,那有一个人,你们恐怕得见上一见。” “谁?” 黄承彦的声音渐渐低沉:“襄阳城数万流民的首领——张曼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庞丽姬 “抓到你了!” 稚嫩的声音如黄鹂鸟一般闪烁着,带着一丝兴奋,白嫩的小手在寒冬的洗礼下显得更红了。 庞生并不感到突兀,而是说道:“丽姬,女孩子可不能这么野啊,长大会没人要的!” “嘿嘿!” 一个圆润的小脸蛋从草垛中钻了出来,十一二岁模样,嘿嘿干笑着,头上如鸟窝一般杂乱的沾了不少叶子,少了几分端庄,多了几分活泼。 庞生无奈的将她从草垛里提了出来,命她站立端正,耐心的将她头上的草屑给挑出来,一面说道:“你说你也不算小了,天天这么闹算个什么事?躲在草垛里吓人?我要是你曾祖父,直接躺在地上装死,吓死你个傻妞!” 庞丽姬就是大长老庞佑的曾孙女,因为庞佑很宠爱庞生的缘故,庞丽姬与庞生关系也不浅,虽然血缘有点稀薄,但是庞生已经把自己当成她的哥哥了。 “咯咯,这么冷的天躺地上,怕不是冻死那个傻老头!” 庞生挑了挑眉,扯出最后一片绿叶,教训道:“下次不准这么野了,女孩子家家的没有一点分寸,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打你小屁股!” “略略略!知道了啦,就知道教训我!”庞丽姬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庞生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找我什么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真是没趣!”庞丽姬一哼鼻子,反而把庞生弄得有些尴尬。 庞丽姬性子很野,从来不顾及什么家规女纲,反正他曾祖父是大长老,也没人敢说她。但正因为如此,庞丽姬和许多同辈c同龄的小女孩都聊不到一起,和男孩子玩又不成体统,就只能找熟悉的庞生了。 想到这里,庞生不由得一叹,其实在现在也有不少的家长认为女孩子不能和男孩子出去野,放眼古代,这是更不可能的了。 但就算庞生和庞佑多次教育,庞丽姬还是死性不改,特别的野,二人也无可奈何。 庞生的眼神渐渐柔和,无论是前世还是如今,他都是独生子女,有个妹妹一样的人他很难不去疼爱。 “来找我玩的?” 庞丽姬点了点头,但眼中却有些担忧:“我听曾翁祖说,庞瑾叔马上要成家主了,一天到晚忙得很,那你是不是就不能陪我玩了?” “怎么会呢?他当家主,和我有什么关系?” “真的?”小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光亮。 庞生倒也没骗她,虽说庞瑾成了家主,但是需要自己动手的事情还少;而且他还要跟着学习处理家族事务,否则自己也只是纸上谈兵。 再说了,就算有事,一个小女孩还能干涉不成? “真的。”庞生给了确定的答案。 庞丽姬立马笑了起来,如璀璨的阳光一般,给这寒冬带来了不一样的温暖。 “那你今天要教我下象棋!” “象棋?” “对!”庞丽姬嘟着嘴,眼中颇有不甘,“每次和曾翁祖下象棋,我都下不过他!围棋我又不会下,还是象棋简单一点,但是就算曾翁祖让了我一副车马炮,我还是打不过他” 这不废话吗?那老头子一天到晚没事干,自己和自己下棋,棋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再说了,就算是少下象棋的老年人,他的心也很静,不像年轻人一样躁动,想要下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个小毛孩想要下赢那个老头子?再去练二十年不对,那老头子活的了那么久吗? “象棋你就别想了,那老头子你赢不了的!”庞生直接打断了他的念想。 庞丽姬闻言,失望的耷拉下了脑袋。 “不过我可以教你另一种棋,比象棋简单很多,说不定你就能下赢他了!” “真的?”庞丽姬立马兴奋了起来,“什么棋?快教我!” 庞生神秘一笑,拉起庞丽姬的手就朝府邸屋外走,一面说道:“去我家,我亮给你看!” 回到府邸的时候已过了正午,庞生肚子也是饿的不行,毕竟将近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刚才在大厅内的时候紧张感爆棚没有感觉,回到家里瞬间感觉全身都萎了。 但是庞丽姬在身边,庞生也只能强打精神,命后厨备午饭,让庞丽姬去后院等他,然后去正厅拜见李氏。 李氏见到庞生,瞬间感觉骨头都软了下来,眼泪一面不争气的流淌着:“好在你没事,若是真让庞极那厮得逞了,我夫妻二人如何去见你先父?” 庞生连忙安抚道:“婶娘,已经没事了,再说,庞极那老家伙已经死了” “是啊,庞极已经” 说到一半,李氏的面容剧变了起来,豁然起身:“你说庞极死了?” 庞生反而一愣:“婶娘不知道?难道仲父没有告诉婶娘?” “那家伙还没回来,我怎会知晓?”不过惊愕之余,李氏脸上更多的却是惊喜,“那老家伙终于死了!我就说,那老厮不得好死!” 不过庞生的面容就诡异了起来,之前他与庞丽姬离开庞极府邸的时候,庞瑾等人早就和黄承彦一起不知所踪了,庞生那时还以为他们先回家了,可是没想到庞瑾还没回来! 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不对啊,家主之位都到手了,还能有什么事情? 难道是黄家主动联合? 这个可能也被他排除,黄承彦来可能是有要事,但他绝对不会举黄家来支持庞家! 因为他老婆还没死,他只能在两家摇摆,不可能绝对的支持某一家。 看来,只有等庞瑾回来之后再问了。 庞生安抚好李氏之后,说庞丽姬在后院等着他,李氏也不再阻拦,只吩咐后厨把菜弄得好点,给二人带过去。 庞瑾家的后院不算宽敞,只能说是中规中矩。里面有个不大的池塘,假山点缀,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霜;水池清澈见底,还养着不少的鱼类。 池塘之上,一个亭子伫立其中,庞丽姬已经等候多时了。 “太慢了!”庞丽姬看见庞生,不由得抱怨道。 庞生笑骂道:“才一刻钟不到,你急什么?” 说着,他将手里的一个匣子放在了亭中的桌案上,庞丽姬疑惑的凑上前去,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木头块;木块雕刻的十分精致,一个个可爱的小动物静静的躺在里面,让庞丽姬挪不开眼睛。 拿起一块最大的雕刻,庞丽姬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啊?” “这是大象。” “大象?” “一种交州可以见到的动物,特别特别的大,比那个房子还要大!” 庞丽姬登时睁大了眼睛:“这么大?还不把人给吃了?” 庞生笑道:“大象吃素,你不招惹它,它不会吃你的。” 庞丽姬放下大象的棋子,又拿出一块:“这个呢?” “那是狮子,也叫狻猊,狻猊懂吧?” 庞丽姬懵懂的摇了摇头。 “就是一种特别凶猛的食肉动物,比老虎还猛!这是西域的动物,皇宫里面都会圈养几只。” “那皇帝不会怕这个狮子把他给吃了吗?” “有笼子拦着,不用怕。” “你去过皇宫?” “我瞎猜的!” 庞丽姬挠了挠头,又从里面拿了一块,惊喜的叫道:“这个我知道!是大虫,也叫虎,曾翁祖教过我!” 紧接着,庞丽姬又一个个的将里面的棋子捡出来,什么豹啊c狼啊还有猫什么的,他听都没听说过,就认识条狗还有老鼠。 “为什么大象吃素,还能把狮子和老虎给吃了?” “为什么老鼠那么小,还能吃大象?” “为什么老鼠在水里,狮子和老虎就不能跳河了?” “为什么老虎和狮子能条河却不能跳陷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庞生刚刚把斗兽棋的规则给庞丽姬讲了,不曾想这小妞瞬间化身十万个为什么,把庞生问的够呛! 你问我为什么?规矩就是这样! 其实庞生当年小的时候也不明白这些,长大之后又不玩了,便没有深究。如今庞丽姬问起,庞生也只能现编一些答案糊弄过去。 “因为老虎和狮子招惹了大象,所以大象就把它们吃了。” “因为老虎小,可以钻到大象鼻孔里,把它的脑子给吃了。” “因为,因为靠!编不下去了!” 斗兽棋本来就是个简单的益智游戏,老少皆宜,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庞生没想到自己会被这小女孩逼到崩溃的边缘,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转移话题:“先来一局试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斗兽棋 “已经输了五把了” 庞丽姬扳了扳手指头,算出了自己失败的次数,脸上的表情极其不满。 “你骗我!”她忽然起身,手里面的老虎棋被他愤愤的丢在了地上,“你说过的,这棋很简单,为什么我总是赢不了你?” 庞生一阵苦笑:“大象是绝招,不是让你当疯狗一样胡乱冲的!我只用老鼠藏在水里把你弄死,你就没办法对付我的狮子了啊!” 庞丽姬依旧不甘:“那为什么你用大象,我就吃不了你?” “你老鼠一直藏在水里,怎么吃啊?” “还不是你用其他动物堵着?” “我不堵你难道让你吃我大象不成?” 两个人争吵了半天,庞丽姬见说不过,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我不管!你明明说了很简单,凭什么我一局都赢不了?你骗人!” “这才玩了五把,你别急啊,慢慢来这把,就看这把吧?你以为你输了,其实不然,还有一招隐棋可以走。” “隐棋?” “对,慢慢找找,找不到我再告诉你。” “哦” 看她终于被棋盘吸引了过去,庞生才从一旁偷偷拿了块鸡腿,这小妞实在是太恶毒,自己不赢还不准自己吃饭,再不出此下策,自己迟早要被饿死在这里! “没找到!” “噗!” 哪知庞生一口还没咬下去,庞丽姬的脑袋就抬了起来,后者见他偷偷吃东西,登时大怒,一把夺过鸡腿,嚷嚷道:“快给我说隐棋在哪里,不然我把鸡腿喂鱼!” “别别别,你是祖宗行了吧?我都快两天没吃饭了!” “我不管,赶紧说!” 庞生万般无奈,只得指了一处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庞丽姬见果然可以出奇制胜,这才把鸡腿还给了庞生。 一来二去,在庞生的指导下,庞丽姬渐渐掌握了游戏的门路,终于在输了十三把之后,将庞生打败了。 “好诶!终于赢了!” 庞生脱力的趴在石桌上,暗暗叫苦:“你是赢了,我可累惨了!” 这斗兽棋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就算是庞生都快要玩吐了,可庞丽姬依旧乐此不疲,在终于赢了庞生一把后,才意犹未尽的将棋收了起来。 “这棋真有意思,曾翁祖还真不一定能够赢我你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看斗鸡想出来的。”庞生随口一答。 “斗鸡?那为什么没有鸡呢?” “因为有狗,就不能有鸡了,免得鸡犬不宁。” “哦——” 庞丽姬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晚你住我家还是回去?” 庞丽姬在庞瑾府邸是有屋子的,毕竟她爹庞腾与庞瑾一样是个大忙人,经常不在家里,和庞佑这个老家伙一起又没得玩,故而庞丽姬经常会在庞生家过夜。 庞丽姬嘿嘿一笑:“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得再琢磨琢磨了,等琢磨透了,再回去和曾翁祖玩!” 庞生翻了个白眼:“你还想长住啊?” “你是看不起我吗?” “不敢不敢,我去让后厨做饭”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不用了,我看你二人今日玩的如此兴奋,已经让人做下了,待会儿就给你们端来。” 庞生定睛一看,原来是庞瑾,而他身后不远处,庞德公也端端站着,不过黄承彦却不在。 “见过子瑜叔叔c尚长叔叔。”庞丽姬立马起身,行了个生硬的礼。 “自家人,不必那么客气!”庞瑾微微一笑,但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桌子上的斗兽棋:“不过那是什么棋?你二人下了一下午,怎的如此不知疲倦?” 庞德公亦是上前:“我也很是好奇啊,小丽姬输了一下午,总不会是象棋把?” 你俩这是看了一下午不成? 庞生一阵无语,但庞丽姬已经跳出亭子,将二人拉了过来,笑道:“这是族兄做的斗兽棋,可有意思了!” “斗兽棋?” “那是什么?” “这地图看不懂啊。” 庞丽姬耐心的一一介绍,就好像庞生当初给她介绍一样,而庞瑾与庞德公也是懵懵懂懂的听着,倒是从未听过如此新颖的游戏,似乎还比象棋c围棋什么的简单有趣。 庞丽姬介绍完游戏规则后,庞瑾忽然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象似乎是吃叶子的把?怎么会食肉?” 呃这话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弟也有些好奇,既然象能食虎,为何还能为鼠所食?” 好像也挺耳熟的。 庞生条件反射的想要后退,可是庞德公手疾眼快,已经将他拉扯住了:“不对啊,我记得犬也能划水,为何只有老鼠能进水?” “这地图上水这么大,狻猊老虎都能越过,为何这一格的陷阱偏偏过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句一句的疑问如同唐僧的紧箍咒一般,差点就把庞生给整崩溃了——他妈的一个游戏而已,你们问这么多问题干什么? 最后还是庞丽姬想看看自己水平到底如何,将庞德公拉着去玩了,才把庞生从崩溃的边缘给解放出来。 月明星稀,寒鸦偷渡,一排排清荷灯在池塘里熠熠明照着,庞德公的笑声时而传出亭子,斗兽棋确实不及象棋的枯燥,加上庞丽姬活跃的笑声,庞德公都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 就连庞瑾看着这斗兽棋,都感觉颇有意思,大有上前一较高下的意思。 借着月明,庞生朝一旁的庞瑾问道:“黄族叔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庞瑾收起了玩心,声音低沉的说道:“今日我等与黄俊去见了一个人。” “谁?” “南阳数万流民的首领。” 庞生一愣:“见那种人干什么?” 庞瑾反而一笑:“怎么,你瞧不起?” “倒不是瞧不起” 庞生低声喃喃,因为他太明白流民的意义了!这些人有着所谓的难民心态,他们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难民就应该受到帮助。若得不到帮助,就有可能去犯罪。 难民的迁移,尤其是外地难民的迁移,极有可能导致治安管理不当。而今襄阳城近万的难民其实就是近万的火药,是不稳定因素,若不能妥善安置,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笔者主要针对非本地流民,不是人身攻击,只是陈述事实,如若不信,笔者其实就是汶川地震的难民) 现在德国收留了几百万的叙利亚难民,治安管理一落千丈,还有许多的圣母婊让中国秉持人道主义收留难民,何其可笑! 庞瑾望着明月,似乎许久没有在这种情况下与庞生交心了,话匣子倒也很容易敞开:“不是我们去找别人,是别人找上了我们。” “这是何意?” “你可知近几日城中的事情?” 庞生摇了摇头。 庞瑾道:“在那些流民首领的安排下,现在襄阳城普遍认为蔡讽是意外死亡,与我庞家无关,这无疑是加大了蔡家的压力。不仅如此,那些早上守在店铺门口的乞丐也不找我庞家了,全都跑蔡家门口堆着了!” 庞生不由得哑然失笑,这还真是别人主动找上了他们!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庞瑾摇了摇头:“我等今日并未见到那个首领,所以也不知其意图;不过他的手下说了,若是有要事找他,可以让他传话如今我庞家四面楚歌,有人愿意助我,自然最好。” 可是面对庞瑾的话语,庞生却陷入了深思。 “这份好意,真的这么好受吗?” “只怕到时候想要再撤出来,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如果庞生知道那个首领的名字,他是绝对不会让庞瑾加入他的任何事情,更不能让庞家接受他的人情。 因为只要知道那个人的名字,恐怕庞生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那是一条足以让庞家覆灭的不归路! “子瑜,快来,这游戏真的有意思!” 庞德公的笑声打断了庞生的深思,而庞瑾早已是跃跃欲试,催促着庞丽姬去吃晚饭,自己却和庞德公开干了起来。 “我先来,我先来!手早就痒痒了!” 上了棋桌的二人针尖对麦芒,早没了长辈的矜持,一来一去,已是打的热火朝天。 被甩在一边的庞丽姬嘟着小嘴,那明明是她的斗兽棋! 她恨恨的看着庞生,庞生却一脸无辜:“不关我的事啊!是你给他们介绍规则的!” “我不管!” 庞生耸了耸肩:“那也没用,斗兽棋只有那一副,要是要新的,得再等两天。” “洗洗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蔡瑁的怒火 雪下了一夜,庞生也失眠了一夜。 之前一直笼罩在一种莫名的紧张感中,直到终于能够睡觉冷静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他的内心很躁动,不知是因为前日举起屠刀,还是因为对于未来的无知。 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不知道这个中规中矩的历史会因为自己的介入变成什么模样,黄巾之乱还会不会爆发?三足鼎立还会不会产生——越想到后面,庞生就越觉得迷茫,好像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或许在将来,他为了自己的利益,会杀掉更多的人,包括那些在历史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有些恐慌。 他不是害怕杀人,只是历史的轨道逐渐偏离,让他无法预知将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懵懂,如同刚出生的婴儿面对这个世界,有的只有恐慌。 可是他正在创造历史! 前路未知,或许才是最有挑战性的——也许那场乱世,会由自己写下休止符。 如此一想,还有一点小激动。 因此,他必须要走下去! 不仅他自己,还有整个庞家,他会带着所有的荣辱,坚定的要走下去! 他曾发誓,会成为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宗族。 甚至,远超皇室! 浑浑噩噩间,一夜便过去了。 直到将近清晨,庞生才渐渐有了睡意,可是不过一个时辰,他就被人强行叫了起来。 正是庞丽姬。 “快些起来,出事了!” 然后不等庞生反应,也不顾及男女有别,直接开始帮他套上了衣服,拉着他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庞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站在了昨天所在的凉亭前。 “我困啊”庞生叫苦,“让我回去再睡会儿。” 庞丽姬急道:“还睡什么睡?要闹出人命了!” “什么?” 庞生立即强打精神,这才发现庞瑾与庞德公竟然一宿没睡,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死死的盯着斗兽棋,深怕看错了一点。 李氏在旁边叫苦不迭:“多大的事情,不就是个游戏吗?何必一宿不睡觉?” 庞瑾没有理他,血丝密布的眼睛缓缓看向庞德公,沙哑的问道:“几比几了?” “十八对十八”庞德公亦是沙哑的回道。 庞瑾疲惫的点了点头:“这局我赢了,就睡吧” “想得美!”庞德公忽然抖擞精神,“我赢了,才准睡觉!” “谁怕谁?来啊!” 李氏都快急哭了:“别来了!” 得,感情这两个家伙杠上了 前一天晚上忙着庞极的事情,二人就一宿没睡,结果昨晚上他们又在斗兽棋的胜负上杠上了,又是一宿没睡 这是要修仙猝死的节奏啊! 不过二人早就没有在下棋了,互相瞪着对方,手都抬不起来,完全是在看谁先困得睡着。 终于,架不住李氏的劝诫,庞瑾终于服软,直接躺在了地上,喃喃道:“得得,我认了,认输了” 庞瑾眼皮子不住的打架,忽然,不知他哪里来了精神,豁然起身,朝庞生道:“蔡家的回信,记得让人寄过去。” “当!” “呼噜” 话音刚落,庞瑾竟倒在了地上,直接睡着了! 庞生一阵无语,而庞德公则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我赢呼噜——” 这个更厉害,直接坐着睡着了。 李氏只能焦急的使唤仆人将二人带到房间里去睡下,一面朝庞生道:“蔡家的回信我自会处理,你莫要理会!” 言辞之间,已颇有一家之母的意味,严肃认真。 “侄儿明白了。” 说罢,李氏又朝庞丽姬笑道:“丽姬今日再多玩会儿吧,只当自己家,大长老那边我会让人去说的。” 庞丽姬刚谢过,李氏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仆人走了,庞瑾二人如同死猪一般被人抬着,如果庞生有照相机,一定第一时间给他们拍下窘样。 李氏走后,庞丽姬立马坐到了亭子里,眼神无比期待的看着庞生。 “困着呢,自己玩儿去!” 庞生是真困,现在的他只想再睡一个回笼觉,并没有心思和庞丽姬一起玩。再说了,斗兽棋这东西,玩那么多把还不腻啊? 庞丽姬一脸阴郁,面颊上仿佛写满了委屈。 “你不陪我玩,我找曾翁祖玩去!” “混账!” 震天动地的怒喝传出蔡府,却如一缕炊烟,在岘山的山腰处消失殆尽。 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铜器落地c家具稀碎,瓷器的残片更是满地摇摆。然而见到这般境况的仆人都不敢上前收拾,任由屋主胡闹。 “兄长,你这是作甚!” 待得蔡氏赶到之时,蔡瑁已经将屋子里能摔的都摔了个遍,甚至差点端起剑,将两个无辜的仆人斩杀。 “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蔡瑁厉声暴喝,转头将目标朝向蔡氏,怒道:“庞极死了!” 蔡氏大惊:“死了?怎么可能?——怎么死的?” “就是死了!我他妈怎么知道为什么!”蔡瑁已经愤怒的失去了理智,竟抓起了蔡氏的衣领,“小妹,我听了你的才没找庞家的麻烦,现在庞极死了,庞瑾成了家主!写信告诉我,他不愿意交出那臭小子!我怎么跟族人交代?” 望着蔡瑁猩红的眼睛,蔡氏也是吓了一跳,在仆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挣开了束缚,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兄长莫要焦急,不过是庞极死了罢了,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蔡瑁闻言,怒火才渐渐平复了下来,“转机何在?” “坚固的城墙,从内部破坏最为简单”蔡氏将衣衫整理好,又是一副端庄模样,“庞极素来不得人心,如今他的儿子继任为家主,族中定然有人不服。我等便可暗中与其交好,借机削弱庞家!” 蔡瑁冷冷一瞪:“就这样?” “兄长还想怎样?” “王睿!”蔡瑁将剑收入鞘中,狠狠一咬牙,“我要让王睿,断了庞家的生意!” 蔡氏连忙阻止:“此下计也,绝不可为之!” “怎是下计?” “庞家掌握海盐生意已十年之久,占荆州八成盐脉,根深蒂固!且不说王睿会不会冒险帮我等,纵然帮了,兄长何处去寻这八成盐脉?” “莫要忘了,没有盐,荆州平民皆乱,若是酿成大祸,先死的不是庞家,而是我蔡家!” “这”蔡瑁毕竟不是庸人,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如今回想过来,皆是后怕,“好在小妹冷静,兄险些酿成大错!可仅仅如此,我蔡家何时才能报仇?” 蔡瑁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份功绩在家族中立威。他毕竟年轻,家族里还有不少比他资历老的人适合当家主,如果蔡瑁不能立威,那就由不得别人取而代之了! 若要立威,自然就是为父报仇——只有成功使得庞家妥协,他蔡瑁才算是勉强站住了脚。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与庞家的争斗中取胜! 蔡氏看着自己暴躁的兄长,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小妹不愿,可若实在不行,便只能去京中寻求帮助了但张温优柔寡断,除非他将那人请回来,否则我等胜算渺茫” “那就去!”蔡瑁一咬牙,“现在有什么办法,都给我使出来!只要能扳倒庞家,什么付出都是值得的!” “还可将信赖之人伪装一番,去城中散播流言,给庞家施压!” 蔡瑁阴森一笑:“如此甚合吾意!” 他正好认识一人,可以帮他行事 “大兄,大事不好了!” 恰在此时,原是蔡瑁的两个弟弟蔡瓒与蔡琰(不是蔡文姬)慌忙的跑了过来。 蔡瑁忽然一阵不安。 “怎么了?” 二人站定,蔡瑁甚至不给二人喘息的机会就急忙发问,蔡氏眉头微皱,急忙遣退了一旁的仆人。 蔡瓒深吸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不好了,现在,现在襄阳城里,全,全都” 说到一半,他忽然卡了一口气,半天说不上来。 蔡瑁焦急不已:“全都怎么了,你快说啊!” 蔡琰道:“全都,全都再说,父亲乃是意外致死,我蔡家无德,将罪名,强,强加在庞家头上!” “城里现在都传遍了,不少的人都在骂我们蔡家,我们家的那些铺子都没法做生意了!” 蔡氏大怒:“谁传播的谣言?难道是庞家那群人” 蔡瓒应道:“并非如此,据说是襄阳城那几万流民c乞丐传出去的” “流民c乞丐”蔡瑁眼睛渐渐失神,颤巍巍的朝湖边走去,嘴里不停的嘟囔着:“张曼成c张曼成” “张曼成?”蔡氏一脸狐疑,“那是何人?” 蔡瓒与蔡琰皆是摇头,他们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张曼成的人,但看样子,这个叫张曼成的与蔡瑁关系似乎不浅。 “我蔡家与你何仇何怨?为何如此待我!” “你要我蔡家钱粮,我给你!你要我蔡家地盘,我也给你!而今你却要过河拆桥,置我蔡家于死地?” “人心啊襄阳城的人心啊!” “噗!” 一口老血喷出,如溅射在夕阳下的壮烈美景,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呜咽,蔡瑁便昏迷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家贼难防(上) 数日之后,庞极府中。 前来参加庞极丧礼的人很多,虽然极大多数人都是满不情愿的,只想糊弄一番后立刻离去,但里面依旧少不了愿意真心之人。 当然,这份真心并不是对庞极的去世表示真心的哀悼,而是真心的表示自己与庞瑾在一条船上。 四名长老中除了庞陆,其余三人都领着全家前来行丧,还有不少的平辈与晚辈c与庞瑾一家相交密切之人——类似庞定与庞临,皆不在其中。 庞定还好,至少派人来慰问了一下,但庞临这个愣头青却连面子工作都不愿意做,算是直接与庞瑾一家撕破脸。 不过在庞生眼中,这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能够掀起何等波涛? 但令人诧异的是,除了黄家的黄俊黄承彦亲自来吊丧,一直蛰伏的杨家家主杨霆都派了他的长子杨玄前来慰问,就连张曼cd让人带来了礼物,向庞家示好。 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信息,更给了初任家主的庞瑾信心。 他甚至觉得,蔡家没了蔡讽,也不过如此罢了! 热闹的会场上人头涌动,虽然大家皆知收敛,可依旧少了几分严肃;不像是庞极的葬礼,倒更像是一见喜事。 但这一切,却惹恼了一人 “一群没良心的混账玩意儿!” 梁成孤单的坐在草料仓的外面,远远听着那一阵阵问候声直骂娘。自从庞极死后,庞德公就让他来这里养马,甚至庞极入棺,他都没能前去一看。 这无疑加大了梁成的怨气。 虽说他是庞极的狗腿子,一向谄媚,但内心到底是对他忠诚的;今日是庞极的葬礼,他不仅不能前去一拜,反而还要远远承受那些人的嘲笑! 何其可怒! “混账庞瑾!混账庞德公!还有那个混账小儿!都是不忠不孝的小人!” 一面咒骂着,梁成还将身子下的稻草丢出去,想要以此泄愤;可是心中的幽怨,这等发泄是如何够的? “原以为你会老实许多,想不到火气还不小啊!”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梁成一跳,却见四下清净,只有一个穿着仆衣的小厮,站在不远处微笑的看着他。 梁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发现并不认识,登时喝问:“你是何人?我怎的不认识你?” 那人靠近了些许,距离梁成不到五步:“你已经不是这个地方的管事了,还这么耀武扬威!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 梁成呼吸一窒,正欲呵责,却看那人丢出一份手札,笑道:“看看吧,或许,这才是你的出路!” 梁成跟了庞极那么久,字多少还是认识点的。他面色沉闷的瞪了那人一眼,便低头看那手札;可是还没有看一半,他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竟然是蔡家的人?” 那人神秘一笑:“怕什么?难道你不是吗?” 梁成登时大惊,手中的纸都掉在了地上:“我,我可不是,你千万不要乱说!” 那人不急,缓缓的捡起信纸,一脸深意的说道:“都到了这个份上,除了这条路,你还有什么路可走?” “庞极一死,庞瑾兄弟定然不会容你!现在让你养马是不好一口气除掉你,等他们地位稳固,那时候往日耀武扬威的你,难道还指望苟且偷生?” “可我乃庞家人” 话只说一半,他就住了嘴。 庞极一死,他还算个屁的庞家人? 我又不入你们祖坟,不入你们宗庙,在这个家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既然如此,那他何必还为这个家卖命? 庞极活着,他肯定会对这个提议嗤之以鼻;但事到如今,他又何必执迷不悟? 他悠然一笑,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恨恨道:“说罢,要我怎么做?” 鱼梁洲东部靠近汉水的地方,有一处干旱的低洼,占地不大,却有一栋三层高楼在庄园中拔地而起,虽算不得奢华,却是此间最显眼的建筑。 庞临与往常一样躺在近二十平米的宽阔浴缸中,美妾成群,时而抓起架上的葡萄一阵惬意,时而揉捏一下美姬娇臀,尽其奢靡。 但庞临的眼中却皆是不满,似乎连这等奢靡的生活也无法满足他了。 “郎君,干嘛臭着一张俊脸嘛~” 美姬三两着庞临,红唇惊艳,白鹤亮栖,淫靡得有些散着恶臭。可是这一幕幕并不能让庞临激动,反而是躺在浴缸的边沿愣神。 这栋高楼是他及冠之时,父亲给他的礼物,原本他用来藏书的,可是等他父亲死后,庞极篡位,他一怒之下,将所有书籍全数烧毁,弄成了今天的奢靡模样。 三楼便是这个宽大的浴缸,贮藏着数十裸体美姬供他享乐;屋顶的有机关可开可闭,闲暇时还能躺在浴缸里仰望星空。 二楼是他重要的会客室,足以同时容纳百人,若是谈的兴起,说不定还会与他一同来这三楼享受这等奇妙的乐趣。 不过此处已经荒废了许久,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机会请什么重要的宾客。 一楼则圈养着数十种形态各异的奇珍异兽,其中就不乏西域进贡的猫和狮子;屋外的院子里种植着中原各地的树苗,还有类似西域棉花这等“观赏”植物。 这是他的“酒池肉林”,他的“风华楼”。 “父亲”庞临低声喃喃着,“庞极从我父子这里抢走的,我一定会抢回来!” 在美姬们娇羞的呼喝中,庞临缓缓起身,光着身子走下了楼梯。 楼梯旁有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厮,见他出浴,立即上前给他擦拭干净,披上衣衫,紧接着就有一亲信之人上前,低声道:“公子,邓何已经等候多时了。” “何事?” “说是要为公子引荐一人。” “哦?”庞临这下来了兴趣,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正好,让他上二楼把!” “诺!” 那人受令缓缓退下,穿过二楼的一道长廊,走下一道并不起眼的楼梯,沿着一楼的大道来到了大门前。 一个身着白色长衫,头顶青帻的青年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来人,连忙行礼:“公子可出浴否?” 小厮亦是回礼:“公子请二位进去。” “妙极!”那人微微一笑,便请那人开路,紧接着扭头看向身后之人,目光严肃:“到了公子面前,休要再摆出你以前那张臭嘴脸!” “诺,在,在下谨记于心多谢邓大生引路。” 唯唯说话之人,正是梁成! “收钱办事罢了!”邓何身躯一顿,转而是一副奇怪的笑容,“不愧是庞极家的管事,这些年来敛财不少啊!一百两黄金的引路费,你真甩的出来!” 梁成连忙应道:“为见公子,这点付出是应该的” “呵,我还以为嚣张这么多年,你连话都不会说了!”邓何话中带刺,梁成虽然听得气急,却也不敢发作出来。 “请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何等妙计,献给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家贼难防(下) 梁成是第一次到庞临的风华楼来。 往日他作为庞极府邸的管家,觉得庞极的宅邸就是整个庞家最奢华的宅邸;可是今日来到这里,他才觉得自己目光太过短浅。 庞临毕竟是上一任家主的儿子,而那时候的庞家在荆州如日中天,甚至媲美江夏黄家,一度越为大汉二流宗门,这栋风华楼在十八年前修建完毕,自然是当时的一道风景线。 可是随着庞临势力渐渐没落,这个人也慢慢的走出人们的视野;谁能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在这里享清福? 你说你好好的酒池肉林不享受,非要去争夺什么家主?吃饱了撑的? “嗷!” 忽然的一道咆哮吓得走神的梁成摔倒在地上,竟是一只花斑大虫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如果不是有个铁笼子罩着,梁成觉得自己肯定是死透了。 “这这这这这是什么?” “此兽名豹,极为迅速,远胜猎狗。”邓何狡黠一笑,他是故意从这里经过的,为的就是打压打压梁成的威风! 还记得两年前,自己想要求见庞极,谋求一份差事,结果梁成这厮直接索要大量金饼,一无所有的邓何只能愤愤离去,投靠了并不得势的庞临,也算混口饭吃。 如今梁成失势,谁不想看他笑话? “此为狮,此为虎呵呵,别看了,那是冬眠的蛇,咬死你可别找我!”看着狼狈不堪的梁成,邓何感觉莫名的满足,“公子圈养甚多,你可莫要胡乱走,若是不小心死了,公子可不帮你收尸!” 梁成已经被这“动物园”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这庞临疯了不成?居然养了这么多奇禽异兽! 难道他就不怕哪一天这些动物发狂,跑出笼子把他给咬死? 总之,梁成是不敢乱走了,甚至要拉着邓何的衣襟才能走出这个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成终于看见了楼梯,正待松口气,却发现自己已是满身大汗,干净的衣服湿了个透,狼狈不堪。 之前迎接二人的小厮已经等候多时,并不废话,直接走在前面,将二人引到了二楼。 却见庞临端坐中央,正服金冠,身后的屏障以金粉雕刻凶兽睚眦,威武非凡;纵然庞临是个纨绔公子,可这般境况下,梁成却不敢小觑于他。 邓何缓缓上前,拱手拜道:“拜见公子!” “嗯” 庞临颇具威严的轻嗯了一声,但眼神落在梁成身上,却突然阴暗了起来。 “邓何,你随我多久了?” “回公子,两年有余。” “既然已经有两年了,想必也知我性情”庞临的眼神渐渐低沉,几乎是咆哮着从喉中迸出一个个字眼,“我原以为你会给我引荐哪方高人,再不济也是一方名士c隐居贤才,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厮!” 庞临再也绷不住自己的伪装,随手抓起桌案上的杯子就朝堂下摔去。原本他以为会有贵客前来,连忙着正装,一副威严的模样端坐正中,想给别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邓何竟然会给他引荐梁成! 这是要气死他不成? 梁成战战兢兢的站在下方,话都不敢说一句。不过邓何却再进一步,缓缓道:“公子莫急,此人毕竟是庞极亲信,虽然如今失势,可是臣下心想,他说不定掌握着什么庞瑾家的机密,故而领他前来!” “机密?这家伙只顾耀武扬威,能掌握何等机密?” 邓何朝梁成一甩眼色,梁成只得颤巍巍的上前,拜倒在地:“往日得罪,还请公子大慈大悲,不要计较” “行了!”庞临不耐烦的坐了回去,只是没了之前的威严,“懒得跟你废话,来见我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梁成一阵腹诽,要不是受人委托,他才不想再在庞府待着受人晦气! 唯恐说错了话,梁成低下脑袋颤声道:“其实,小人不久前收到了蔡府来的信件,有意让在下联络公子;若公子有意,蔡家愿鼎力相助,资助公子扳倒庞瑾,坐拥家主之位。” “而且蔡家承诺,若公子接受提议,事成之后,蔡家愿与庞家永结盟好,共同制霸荆襄!” 庞临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十几个裸体美姬站在他面前也不见他这般姿态。在确定自己没有做梦之后,他急忙上前,喝问道:“信件现在何处?” “公子,不探查一番吗?”邓何却皱紧了眉头,“蔡家无故示好,只恐有诈啊!” 梁成一面掏出信件,一面说道:“公子莫忧,蔡家的初衷只是为父报仇,庞瑾一家身死,蔡家也就没有与庞家作对的意义了。蔡家毕竟是一方望族,不可能在这等事情上打破自己的承诺。” 庞临连忙扫射信件,在看了落款“蔡瑁”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一面朝梁成问道:“你是如何与蔡家接上线的?” “今日老主行丧,那人伪装成庞府奴仆,潜入府邸与我相会。并且他告诉小人,若公子答应,鱼梁洲外二十里有一处船队,里面载有金银若干,可供公子成大事!” “甚好,甚好!”庞临傲然起身,瞥向邓何:“你还有何话说?” 邓何摇了摇头,虽然他觉得此事有诈,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这时候打断庞临的兴致,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公子接下来打算如何?”邓何理了理思绪,缓缓问道,“可是招兵买马,以图大事?亦或是收揽人心,架空庞瑾?” “嗯待我与叔父讨论之后,再行决断!” “庞定?”邓何登时愕然,连忙阻止,“不可啊!庞定此人倚老卖老,狼子野心,公子岂可与之联手?只恐到时候纵然成了,也白白便宜那个老家伙!” 庞临不满的看着他:“庞定与我父亲情本手足,岂肯害我?若无叔父帮忙,我在族中寸步难进,我意已决,休要复言!” “公子,庞极那老厮还与尊父为亲兄弟,不是依旧篡权夺利?人心难以揣测,还请公子慎行!” “你是在离间我们叔侄吗?” 庞临的怒喝穿透了邓何的耳膜,后者立即伏跪在地,连说不敢。 “哼!不赞同便罢了,我自前去!” 说罢,庞临便带着梁成消失在了楼梯口,只留邓何一人,颤巍巍的跪伏在地上。 “志大才疏,岂能成大事?唉!恐我邓家,这次又站错了队” “邓先生” 却在此时,一名小厮走了过来,眉开眼笑的说道:“邓先生,公子方才临走前说,您可能近几日休息的不好,所以失言了,公子念及旧情,不愿计较,且允许先生前往三楼休憩” “三楼?” 仅仅片刻,邓何就蹦达了起来,无名小火在腹中疯狂乱窜,但他还故作矜持,长长拜谢:“多谢公子青睐,何感激不尽!” 但是他的内心,早就跑到了三楼美姬那里 奶奶的,管他站没站错队,至少有得爽就行了! “原来如此,蔡家吗” 庞定放下手中的信件,扫射了梁成一圈,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梁管事,庞极老头尸骨未寒,你站队可站的真快啊!” 梁成汗渍涔涔,不敢说话。 “滚下去!” “诺。” 庞定看着默默退去的梁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扭头朝庞临问道:“好侄儿,你是如何想的?” 庞临坐在客位,屈身问道:“叔父可愿帮我?” “呵呵,老夫既然说了,自然是允诺,岂会骗你这晚辈?” 庞临大喜,连忙说道:“回叔父,侄儿以为这笔钱可用来拉拢族中宗人,让他们站在我们这边;其次,我等可暗中招募兵马,不需几千,数百即可!若是实在不行,我等可武力夺取家主之位!” “宗族豪强私藏甲兵十副便是死罪,连蔡家都不敢打造兵器,你在找死不成?” “这若是不行,还请叔父明示。” 庞定捋了捋胡子,笑道:“你那风华楼也有十八年没有动过了把?正好叔父替你拍板,这些钱先扩建一下风华楼!反正蔡家的钱,不要白不要!” “这恐怕不太好吧?难得一大笔钱,如此” 听到庞定提议的同时,庞临其实心动了一下,但还是理性战胜了他的贪婪。这么大笔钱要是用来享乐,那他如何收揽人心? 庞定呵呵一笑道:“侄儿,以我二人之力,如何撼动有三名长老支持的庞瑾?我们要做的是迎合蔡家,提供他们需要的情报,帮助他们打倒庞瑾,到时候就算没有这些钱,我们一样能够夺回那个位置!” “与其用这些钱大张旗鼓的收买人心,引起怀疑,倒不如直接给自己用了舒坦!我想等这资金用完了,蔡家一定会再次拨款,你还怕没钱用?” “叔父英明啊!”庞临大喜过望,连连拜谢,“若非叔父提点,侄儿如何明白其中深意?这笔钱就交由叔父,我风华楼扩建之事,就拜托叔父了!” “呵呵,自家人客气什么?不过那梁成需得注意一下,若他已成了蔡家人,切不可泄露我等之事;若他还愿意为我等效命,说不定他还能提供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侄儿明白了。” 庞定点了点头,二人又寒暄一阵,庞临才满意的离去。 “呵呵兄长,你可真是生了个傻娃!”庞临前脚刚走,庞定就暗自冷笑了起来,“得亏没有让他变成家主,不然我们这庞家指不定变成什么样!” 这笔钱被庞定骗到了自己手里,他只需拨出一点帮助庞临扩建风华楼,其余剩下的,都会进入自己的口袋! 再说了,蔡家想要庞家内乱,这点伎俩他会看不出来? 他要的是庞瑾与蔡瑁两败俱伤,要的是蔡家再也不能威胁到庞家!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会出手! “呵呵,庞瑾c庞德公好侄儿,莫要让我失望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京师的动作 在庞瑾刚刚掌握家族实权,准备大干一番;庞定庞临私下与蔡家联合,暗中苟且之时,一骑快马自襄阳而出,北上直奔洛阳。 这一切如昼夜更替,天下分合一般稀疏平常,根本没有人挂在心上。 但是这,却是荆州新一番乱象的开端 十日之后,信使抵达洛阳,没有丝毫的停滞,直接前往太尉府。 当今太尉张温,曾任司隶校尉,党锢之争前就在朝中担任要职,于窦武死后受到重用,并在宦官们的资助下成了当今太尉,职权等同于国防部部长。 而将他从最底层提拔起来的宦官,不是别人,正是曹操的祖父曹腾。 曹腾历仕四帝,在拥立汉桓帝之后,或许是为了抵消过去的余孽,变得心胸宽广,时而为朝廷举荐贤才,张温便是在那时成了宦官的宠儿。不过曹腾绝对想不到,自己扶植起来的“贤才”,却是个优柔寡断,外强中干的庸人罢了! 张温最值得称道的战绩是中平二年讨伐以北宫伯玉c韩遂c边章为首的西凉叛贼,可是这名庸才不用孙坚计策,导致前军大败,又不听董卓良言,险些兵败如山倒。 最后还是恰好有彗星陨落,让董卓发现了战机,将韩遂等人的部队击溃,但是因为没能彻底解决匪患,被朝廷罢免了官职,他的人生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最后,他被董卓以勾结袁术的罪名处死;当年孙坚曾谏言他杀死董卓,可是他优柔寡断,没能应允,真的是因果报应。 此时张温正在屋中会客,忽然听闻有急件传来,也不避讳,传令信使入内。 不过那名客人却识趣了许多,急忙拜道:“既然明公有急事处理,周也不便叨扰,愿与明公来日再会。” 张温也不阻拦,点了点头:“也好,待你回巨鹿之时,我亲自为你摆宴。” “谢明公!” 说着,那人便起身离去,正好与前来送信的信使撞见。信使乃是蔡瑁三弟蔡琰,见到一个身着布衣,头系丝巾的青年从太尉府中走出,好不惊奇!而且还是从张温的卧室里走出来,这可是稀罕事! “怪哉,怎的庶人都能随意进出此处了?” 正思量间,二人的视线恰好对上,青年微微一笑,朝蔡琰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族气质,反而让蔡琰有些愣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青年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外。 “办正事要紧” 蔡琰不敢耽搁,连忙走进张温的卧室,俯身拜道:“荆州蔡文珪,见过明公!” “原来是文珪啊”张温微微点头,确实缩在床榻上不愿下来,“既是自己人,那便不用客气,这天太冷了,麻烦你把信呈上来吧!” 洛阳与襄阳虽然相隔八百里,可毕竟一个南方,一个北方;襄阳城已经大雪密布,洛阳城更是找不到一点花色,纵然张温躺在特殊加工过的卧室里,可他毕竟年过半百,也禁不住这等寒冷。 蔡琰不敢怠慢,将藏在夹层里的信件递给张温,后者随手接过,边看边问:“小叔可是有何要事需要我办啊?居然劳得你亲自送信。” “明公,家严日前仙逝了。” “哦嗯?什么?” 张温愣了半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封信看完,他才恍恍惚惚的走下了床榻。 “蔡讽死了?” “回明公正是。”蔡琰的心情无比沉重。 张温还是不敢相信,以为这是蔡家给他开的玩笑:“蔡讽正值壮年,比老夫还年轻十岁有余,怎会莫名死掉?” “诚如信中所言” 张温怒拍桌案,勃然大怒:“这哪里来的庞家?胆子这么肥!蔡家是老夫罩着的,焉敢当面行凶?岂有此理!” 蔡琰立马跪在了地上:“恳请明公为家严作主啊!切不可让贼徒逍遥法外!” 张温怒火尚存,朝一旁的幕僚问道:“荆州刺史是谁?” 在一旁批阅文件的幕僚回道:“回太尉,荆州刺史乃是王睿。” “王睿?”张温闻言,眉头一皱:“琅琊王音的儿子?” “正是。” 张温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琅琊王家到底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庞家与蔡家两边都不愿得罪,想来他是如信中一般,听信城中庶人的传言,以为此乃意外了” 琅琊王家据传乃是王翦之后,两汉时期确实不算发达,也没有出过什么权贵;可是到了东晋,这个琅琊王家因为王导兄弟拥立司马睿的缘故,立马成了天下士族之首,更有一句流传千古的谚语—— 王与马,共天下。 可是现今的琅琊王氏,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若要给天下士族排编论号,第一等是汝南袁氏c弘农杨氏,这两个士族历代三公,极其显赫;第二等乃是颍川钟c荀c陈家,以及江夏黄家,甚至富春孙家也算其中。 到了第三等,才是襄阳的蔡家c蒯家,以及琅琊王氏等五姓七族,在汉末渐渐发迹,魏晋南北朝的时候达到鼎盛。 第四等,才到庞家,顶多算是一个强大的豪强。 第五等,就是那些小地主和富豪了,就像糜竺兄弟一般,虽然资产过亿,但是毕竟是商人,地位还是很低的。 蔡琰却不管张温的脸色,连连拜道:“王睿为官不力,恳请明公狠狠惩治!” 张温略一点头,却并不多言,只是让蔡琰下去休息,一面又令人召集幕僚,偏房议事。 虽然张温优柔寡断,外强中干,可他也不傻,他是太尉,管不了州郡之事,若是被有心人批成僭越,恐怕他这个位置与做不长久 过不多时,有人来报,说诸多幕僚已经在偏厅等候,张温也不敢多待,忍着天寒地冻,朝偏厅走去。 “明公!” 偏厅里零零散散站着十余人,正议论纷纷,见张温到来,立马见礼。张温只轻嗯一声,便信手到了主位坐下。 刚刚落座,便有一细眼短髯,身材矮小之人进前,沉声问道:“明公急切召见,可是有何要事?” 张温正欲张嘴,忽然一顿,想起此事当算家事,如此慌张的召集幕僚议论,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个诸君稍安,容我想想” “呃?” “明公这是何意?” “召我等来见,非是急事?” “这个” 张温左右为难,但看着这些人疑惑的目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出来:“其实是吾妻弟为奸人所害,所以召见诸君,寻求对策的” 话音刚落,那细眼之人面色就渐渐难看了起来,不无挖苦的说道:“区区小事,如何比得上家国社稷?若明公一件家务事便要召见诸人,那我们每日忙里忙外,还不得累死?” 众幕僚面面相觑,并不发言。 “此人命大事,岂可说是小事?”张温怒火中烧,朝那人喝道:“阿瞒,我看恩公面子,方才给你提拔,以重任相托!我是让你来帮我的,不是让你来这里抨击权贵,刚正不阿的!” 这细眼的小矮子不是别人,正是年轻气盛,时为顿丘令的曹操。 张温是被曹腾提拔上来的,他念及旧情,在四年前推举曹操为孝廉。而曹操也着实能干,一下就成了洛阳北部尉,但却正因为他为官刚正,得罪了权贵,被改任顿丘令。 而最近几个月,京城里面有人搞大动作——蔡邕这个不怕死的居然借着皇帝宠信胡乱弹劾,说天灾人祸,是他们这些高官搞出来的,还把他这个太尉与宦官曹节c王甫等列为了罪首! 因此他必须多一些帮手,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将曹操调了回来,留在幕府,准备随时听用。 可是张温居然忘了,这曹操就是个不怕权贵的主!十常侍看见他都得绕着走!要是他怕权贵,就不会把蹇硕的叔叔活生生打死了。 曹操昂首阔步,冷冷一哼:“往日天下灾荒,流民不断,胡虏寇边,明公高坐堂中,如若无事;而今妻弟身死,自有州郡评判,明公却急召幕僚,如临大敌,欲行僭越之事,岂有此理?” “府中尚有要事,就不作陪明公了,告辞!” 说罢,曹操还真的就不给张温这个面子,扭头就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 反应了半天的张温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我以国士待之,这厮安敢如此?” 阶下立马有人附和:“曹孟德自诩费亭侯之后,素来目无法纪,更仗着曹巨高大司农之职胡作非为,明公何必理他?” “就是,没了他曹操,我等还不能议事不成?” 紧接着就有人冷笑道:“据说近几日宋皇后不得宠,被陛下打入冷宫,她的兄长宋奇因而受到牵连。这曹操和宋奇相交莫逆,只怕要不了多久,这官身也就到头咯!” “没有太尉给他撑腰,看他如何是好!” 所有人各自嘲笑了曹操一番,转头又朝张温来献媚了。 “人命乃天大之事,还请明公示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事情严重,我等还可联名上书廷尉!” “决不可姑息养奸!” 如果曹操还在,肯定会悲叹“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此间幕僚皆是趋炎附势之徒,真正忧国忧民者寥寥;若庙堂上皆是这等败类,这大汉的命数还会长久吗? 不过他也确实没时间忧虑这些了,光和元年恰好是他仕途坎坷的第一年,这一年因为汉灵帝听信谗言,导致宋皇后被打入冷宫,其兄宋奇被杀,而曹操也受了牵连,被罢免归家。 张温长舒一口气,缓缓坐下,道:“吾妻弟蔡讽日前为奸人所害,荆州刺史王睿偏信谗言,不肯审理,我身为太尉不好僭越,故而请问诸君,该当如何?” “这逆贼反了天了!” “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 “此等贼徒不除,如何正我大汉之风?” 然而这群幕僚说了这么多,一条有用的建议也没有,只是在捡张温想听的话在说;简而言之,这些人就是一群只会喊666的咸鱼。 可是张温并不买账,沉声喝问:“到底有没有办法?” “这个” “有应该是有的,容臣等熟虑之。” 张温挠心啊,自己到底养了群什么东西?一到关键时刻屁用没有! 忽然,一道响亮的声音响彻大厅:“臣有一计!” 突然的声音点燃了张温的希望之火,后者连忙抬头,见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疑惑:“何计?” 那人长揖道:“臣自建宁元年起,征辟孝廉,为郎入仕,时至今日,已近十年。臣虽壮年,然体虚气衰,将至垂暮” “这家伙说什么啊?” “莫名其妙的” 可是张温的脸色,却渐渐变化了起来。 那人继续说道:“恐臣已到天年之时,但求乞骸骨,颐养余生,臣感激不尽!” “呃” “什么情况?” “不是说有计吗?怎么忽然请辞了?” “你蒯封才多大年纪?乞什么骸骨?落井下石不成!” 众皆不解,可是张温,却明白了。 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军事政治一塌糊涂,可是偏偏一点,他是懂得的—— 官话。 你说请辞,那真是请辞? 若是信了,那张温这辈子真的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他微微一笑,朝一旁的笔吏道:“尚书丞蒯封长年思乡,理应应辞,然念其忠贞,为吏熟稔,请辞不批,着蒯封去尚书丞职,由其子蒯越代任;蒯封改任襄阳太守,待圣上诏令下达后即刻启程,不得延期!” 张温别的没有,政治资源足够丰厚。除了曹腾,当今的中常侍有不少与他关系匪浅,区区襄阳太守都不用买,随意打点一下就有了。 “臣,定不辱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出大事了 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便是两个月过去。 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的几日前,庞瑾与庞德公渐渐把牢了到手的权力,虽然族中多有不服气的人,可是这对于他们而言完全不足以构成威胁。 至少现在,比庞极时期闹腾的人少得多了。 庞生偶尔也会跟着庞极处理一些家族事务,熟悉账务以及家族生意,但是大事还轮不到他插手,因此他每天最多的时候,要么在演武场,要么就是宅在家里,看看能不能鼓捣出来些什么。 他前世只是个上班族,学校里面的东西都忘的七七八八的,能拿得出手的可能就只有汉语拼音和阿拉伯数字了;所以他经常宅在家里,看看能不能鼓捣出什么未来科技。 但是,有些时候除外。 “都说了多少次了,别来找我下棋了!” 庞生飞也似的奔跑在鱼梁洲的小道上,行人只看见一道疾风呼啸而过,卷着一阵黑,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又来了”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头叼着一根麦秆,仿佛烟斗一样,一脸笑意的看着逃亡的庞生。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阵气喘:“站住!你说好要陪我一起玩的!” 正是追着庞生的庞丽姬。 “还玩?昨天前天下了多少把了?我都快下吐了!”远处传来庞生的咆哮,“找大长老玩去,别找我!” “老头下的太慢了,急死我了!” “那我也不管!大不了你自个儿玩自个儿的!” “你赖皮狗!” 庞丽姬喘着粗气,也不管什么女诫,紧紧的跟着庞生,消失在了路人的视线中。 又有一个老人凑到了树下:“今天第几圈了?” “第三圈了,我估计还有”老头笑了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年轻真好啊!想我们当年小的时候,也是光着屁股在这田垄上跑” “现在孙子都下地干活了呵呵,老咯!” 这边在感慨人生,可是庞生那边却也不见得好;他自诩久经锻炼,体格强壮,绕着鱼梁洲的田垄跑了三圈,换个正常人早就累趴下了!可是这庞丽姬怎么搞的?居然还跟得上? 她真是个女的? 庞生现在很后悔教了庞丽姬斗兽棋,一开始他还是为了找回小时候的乐趣,经常和庞丽姬一起打发时间;可是这两个月过去,他都玩吐了!但庞丽姬依旧不依不饶的找他下棋,他哪里还肯依? “不行,再跑我得累死!” 庞生停下来喘了喘气,忽然看见演武场就在不远处,也不多想,转头朝那边跑去。 中原各地的家族与庞家一样,虽然不允许私藏甲兵,但是训练武夫的却大有人在。类似庞家除了几名武艺高强的武师,还有近三百的武丁;若是再加上鱼梁洲的奴户,男性人口可达近千。 “老王!快来护驾!” 正在训练家丁的王老三算是庞生的半个老师,对庞生的声音最为敏感;如今听到庞生呼救当时就一个激灵,连忙拿着棍子跑过来,不由分说挡在面前:“公子快跑,歹人由我挡着!” 王老三素来憨直,倒真以为是有人要谋害庞生了,拿着棍子就挡在了路中间;其他武夫看到这般情况,皆是如临大敌,瞬间列好了队伍,严阵以待。 “呃好,你们,别,别伤着人了” 庞生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可是为了逃脱庞丽姬的魔爪,他也来不及解释,穿过演武场的小路朝汉水边走去。 天色尚早,看来只能去城里面避避风头了呃,回来等庞丽姬气消了,再跟她罪吧! 庞生前脚刚走,这边的王老三如临大敌的看着庞生跑来的方向,只等歹人出现,便是几百号人一拥而上,立马拿下! 他倒要看看,哪方不长眼的敢来鱼梁洲闹事? 可是当那名少女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那群看似骁勇善战的武夫瞬间萎靡了下来,王老三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好像见了鬼一般。 “老,老大!” 将后背留给王老三,或许是庞生最错误的抉择——他完全不知道,庞丽姬在演武场的霸主地位。 不是她武艺过人,而是因为她闲的没事干,又不想学女红,偏生喜欢找这些武夫打架,而这些武夫因为她是大长老的曾孙女,别说不敢赢她,碰都不敢碰啊! 有一次庞丽姬“赢了”王老三感觉不够刺激,索性让王老三见她一次就叫她一次老大。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跪下唱征服。 直到现在,王老三这些武夫看见他都得绕道走,祈求她别来演武场闹事,甚至希望她早点嫁人,祸祸他的郎君去吧! 边上田垄的老妇带着孙子,不屑的瞥了眼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吓得跟孙子似的!要是真的来了贼人,就你们这差劲的功夫打的过谁?” 小孙子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庞丽姬喘着粗气,看着演武场上几百号莽夫,却没有自己想找的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王老三,族兄人呢??” 王老三这下终于明白了,感情追杀庞生的是这位大神!他不由的苦笑一声,心中对庞生默念了一句抱歉,连忙说道:“场北小路,直通码头,估计是跑城里去了” 公子啊,别怪我不仗义,我要是不卖了你,苦的就是我们几百号人了! “识相!”庞丽姬满意的笑了笑,“今天饶你一命,去练武吧!” 王老三连忙点头,如蒙大赦,招呼手下一众武夫速速退下;搞笑的是,刚刚几百号严阵以待的人,如今仅仅半分钟就消失殆尽,比一些正规军伍速度还快,该干嘛干嘛去了。 庞生也绝对想不到,仅仅一分钟不到的功夫,王老三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还以为庞丽姬追不上来,悠哉游哉的靠着河岸散步呢。 演武场靠近鱼梁洲东岸,汉水对岸便是江夏郡,这条小路更是不显眼,地形偏僻,一般族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存在。 顺着这条路可以绕远路走到鱼梁洲正西,那时候他就可以从渡口乘船逃跑了。 他正想着到了襄阳城,去试点什么小吃呢,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却将他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小心点,别摔了!坏了你可赔不起!” 忽然,一道细微苍老的声音从前方的拐角处响起,庞生不由得一愣,心道这里如此偏僻,怎么会有人卸货? “难道是仲父他们开的新港口?” 可是庞家对于江夏郡暂时没有什么开拓计划,所以至今鱼梁洲东面也没有港口,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人在这里下船卸货的,万一搁浅了呢? 不待多想,庞生屏气凝神,朝着角落悄然靠去。 “快点快点!要是让庞瑾那家伙发现了,那可大事不妙!” 这句话一出口,庞生立马一个哆嗦。 要不是现在是汉代,他差点就以为有人搬炸弹上岛,大吼一句安拉胡阿克巴了! “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就在庞生打算探出脑袋再观察一番的时候,一只白皙稚嫩的小手忽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哈哈哈!看你现在往哪里逃?” 笑声在山林间回荡,甚至传播到了汉水对岸。 “什么人?” “快去看看,莫要让他们走漏了风声!” “快点,别让人跑了!” 随着脚步声逐渐接近,涔涔汗水从庞生的额上大颗落下—— 出大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落荒而逃 五艘轻帆小船停靠在泥岸边,随风轻轻摇呀,如飘零无定的芦苇,涤荡在狭窄的河流边。 十几名皮肤黝黑的力士卖力的从上面搬下一个又一个箱子,随手一摞,便可看见箱子的夹缝——不是万千铜钱,就是珍珠绢帛,五艘小船加起来的财富,恐怕不下百万! 而那指挥船只卸货,并一面呵斥力士的不是别人,正是庞定。 早在半个月前,蔡家送来的第一批资金,约两百万钱,已经被庞定c庞临二人用了个干净。 这其中四成被庞临用来修了风华楼,其余六cd被庞定吞了;而后者拿着这笔钱也没有干什么反叛庞瑾的正事,全部用来花天酒地了! 对于庞定而言,坐上家主的位置本来就是为了更好的支配家族资金,用以花天酒地;如今有蔡瑁这个冤大头如此支持,他自然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他正在卸的货,便是蔡瑁第二次送来的资金,虽然比第一次少了些许,仅有一百五十万左右,但也不是小数了。 在汉灵帝开始卖官鬻爵之后,一亿钱能买到三公之位,千万钱可至九卿;往小了说,几十万就能买个孝廉,一百多万就算买不到郡守,当个县令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就相当于,短短两个月时间里,蔡瑁就送了两个县令出去,虽说比不上蔡讽的司隶校尉,但也确实没有吝啬。 而庞定的生活极其奢靡,虽然没有二十平米的浴缸,但是美姬花酒是少不了的;他还特别喜欢与人赌博,技术又特别差,经常输的底朝天。 他私吞的一百二十万钱,大约一百万都是赌博输光的。 往日庞家给的钱有限,他赌博束手束脚的,如今有了蔡家这个冤大头,他自然乐呵;这回蔡家第二次送钱,他更是亲自把关,找的力士都是亲信,深怕下人走漏了风声。 可是没想到,纵然来到了这么偏僻的小路,船只冒着搁浅的风险,依旧被人给发现了! 庞定的神经特别敏感,他不敢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被人看见了,总之,那些偷窥者绝对不能放过! “快我追,追!” “你怎么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庞生还在一脸震惊的看着死抓着他不放的庞丽姬,身后就有了动静;随着那道苍老的声音落下,一道道嘈杂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促。 “快走!” 在不确定对方有多少人的情况下,庞生根本不敢多待,抓起庞丽姬的手就往回跑。 而庞定则恰好领着十来个力士,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是庞瑾家的那个小子?还有庞佑的曾孙女!” 庞定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了二人的身份,只一停顿,便立即下令:“给我杀了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走了!” 若是让庞生看见了自己的脸,那可大事不妙 必须杀了! 庞定心里一阵忐忑,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 若是自己的事情被发现,只怕就难逃一死了! “诺!” 众力士不问其他的,皆是齐声应和,踏着大步朝庞生飞速追去,仿佛一头头迅猛的猎豹,仅仅数息就拉近了与庞生之间的距离。 “怎么了?吓成这样?” 庞丽姬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身后一阵阵破风声,正欲往回看,可是却被庞生强行扭了回来。 “快走!别往回看!” 庞生知道,在遇到强盗的时候绝对不能看他的脸,你或许还有一线机会;若是看见了他的脸,一个罪恶滔天的犯人还能放你走了不成? 而那个人,不知道在暗中做些什么勾当,只有可能比强盗更为恶劣!若是自己现在看见了他的脸,恐怕那人就算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把自己追杀至死! “嘿嘿,终于想通了吧?这棋这么好玩的,不陪我玩可惜了!” 听到这话,庞生心里咯噔一声,要是跑了回去,就算逃脱了追捕,自己也要被迫和庞丽姬再下一天的斗兽棋 对于现在的庞生而言,这比死刑更恐怖! 合着进退都是死? “快抓住他们!” “嘿嘿,两个毛孩罢了,乖乖站下,保证不弄疼你们!” 便在此时,那几个力士离二人越发接近,竟只有五步的距离;二人毕竟腿短,就算跑的再快也不是一群成年人的对手,束手就擒,似乎便在须臾之间。 再这么跑下去,不到一分钟,他二人恐怕就成了刀下亡魂! 庞生狠狠一咬牙,心中做出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调转方向,反方向逃跑! 一瞬之间,庞生抓紧了庞丽姬的手,在她震惊的目光下将她揽入怀中;庞丽姬惊呼一声,便感觉肢体渐渐下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袭来,将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害怕。 这是庞丽姬的第一反应。 刺激! 这是他的第二反应。 庞丽姬从不安分,除了性格活泼之外,还喜欢寻求刺激;而今被一堆坏人追着,如同逆境逃生一般,在她看来更是刺激满满! 而庞生迎着那群力士扑了上来,反倒让那些人愣了半天;正是这个空隙,庞生抱着庞丽姬一个夸张滑铲,仗着体型幼小,捡起一阵烂泥,竟活生生的从一群力士的胯下铲了过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如果不是他勤学苦练,只怕现在已经摔了个狗吃屎。 而他也明白,虽然自己有着凑合的武艺,但是在十几个彪形大汉面前,不靠敏捷靠蛮力,无疑是找死。 刚刚落地,庞生就连忙将庞丽姬放了下来,一面高呼:“去码头,进城!” 这突如其来的滑铲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原本庞生二人之前绕着鱼梁洲跑了三圈,精疲力竭,跑不过他们;可是这突然调头,让十几个人瞬间懵了,愣在原地,这距离立马拉开了。 庞丽姬虽然经受了刺激,一阵兴奋,可是她却不明白庞生为何要调头,连忙叫道:“你干嘛调头?往练武场去啊!那里都是我们的人,这些人不敢追的!” “我们跑不过他们的!”庞生接近癫狂的咆哮道。 这当然是诓庞丽姬的,毕竟没人知道庞生被迫与庞丽姬连续下好几天斗兽棋的绝望。 与其让他回去崩溃而死,还不如铤而走险! 他倒要借机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在做些不干净的事情! 失去十几个力士庇佑的庞定几乎是裸露在庞生的视野中,不过距离尚远,庞生又跑的极快,根本无法确定那人的身份。 但是庞定却不那么想,他的心中终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庞生刚才没有看见他呢? 所以现在,他也不能被看见! 可是左瞧右看,哪里有藏身的地方? 眼见庞生越来越近,庞定心中竟带着一股决然,心想着难道就只能拦在前面,背水一战了? 等等,水? 回首一望,汉江滔滔,冰冷彻骨的江水犹如深渊巨口,让庞定感觉到深深的畏惧。 奶奶的,拼了! 庞定纵身一跃,竟是当着庞生的面直接跳进了水里! 这一幕着实让庞生懵逼了。 你就这么怕? 如果是这也就罢了,庞生还指望能看见他浮出水面的一刻——可问题是庞定跳到汉江里之后,直接沉底不起来了! “真狠!” 走到拐角处的庞生,落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没想到那人竟然会用这种手段逃过自己的眼睛,不过身后追兵又紧,他也不敢耽搁了,虽然没看见那人的脸,但至少确定,家里面有人在做些不干净的事情! 而且现在,保命要紧。 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江水后,庞生便与庞丽姬逃离了此处。 而那十几名力士追到转弯处,在追击与救人之间左右徘徊,拿不定主意。 “咕噜噜噜噜~~~快,快救,救老夫!老夫,老夫不会水!” 庞定终于浮了起来,厉声惊呼,可以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见此情况,十几个力士哪里还敢追人?三两除去衣服,一窝蜂的朝水里跳去,争先抢后的救人去了。 “让开!我来救就行了!” “凭什么这么大的功劳要让给你?” “别争,咕噜噜,我,我也不会水,快救我啊!” “主君人呢?找不到了!” “咕噜噜,老夫,老咕噜在这里!救,救命!” “谁的臭脚,快拿开!” 令人忍俊不禁的是,这一群人争先恐后的跳到水里,反而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些人为了争功,也不管自己会不会睡,呼啦啦的下去了,反而成了累赘。 最终足足耗了一刻钟时间,才将庞定救上了岸 也亏得庞定这老乌龟能苟啊,这都没能淹死,只是喝了一肚子的水,恐怕接下来的三天,他都吃不进去一点液体。 而此刻的庞生,却在逃亡的路上渐行渐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入城 庞定那仓皇一跳,好歹让二人死里逃生。 虽说没看见幕后真凶的样貌有点可惜,但方才那般危险的情况下,能够逃出生天,已足够庆幸。至于那人是谁,做了什么,也就只有之后再查了。 “等等!我,我快累死了!” 庞丽姬痛苦的低嚎着,可是庞生依旧不肯停下来,见她跑不动道,甚至是背着她撒丫子狂奔,也许是求生欲作祟,才让他有了那么多的力气。 在百般确定没有人追击后,庞生终是停下了步子,直接躺在地上大喘气了起来。 妈的,光今天跑的路都够一趟马拉松了! 庞丽姬乖巧的靠在水岸边,洗了洗被稀泥弄脏的衣服,不无抱怨的说道:“弄得我一身泥,回去之后又要被骂了!” 逃出魔爪,庞生感觉轻快了许多,笑道:“事急从权咯,别怪我!” “到底怎么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你一起乱跑了!”庞丽姬嘟着小嘴,怨气满满的说道。 庞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至少,那些人没干好事。” 偷偷摸摸的在没有港口的岸边卸货,还急着杀人灭口,能有什么好事? 庞丽姬虽然对庞生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表示不满,但她是很信任庞生的,见他不清楚也不再多问,洗了洗脸后转身问道:“那为什么不朝演武场走,往这边走,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 嘛,虽然刚才是挺刺激的 庞生不由得苦笑道:“丽姬,我今天都和你跑一上午了,哪里还有力气跑到演武场?要是刚才不回头,我们迟早会被那些人给抓住!只有走他们没想到的路,或许才会有一线生机。” 其实反其道而行之是庞生想过的,两个小孩都不是安分的主,自幼水性极佳;刚才冒险调头如果依旧有被抓的风险,他们也能够潜水逃离。 庞丽姬嘟囔道:“谁让你不陪我下棋的?要是早陪我下棋,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庞生却是反驳道:“也亏得没和你下棋,不然我还不知道,宗族里面有这么个内鬼!” “哼!” 庞生洗了个脸,望着迢迢江水,已多了不少的船只,马上就要到人多的地方了,这样也会安全许多。 “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个斗兽棋让你玩!这样吧,今天带你进城去,免得你又说我癞皮狗!” “好啊好啊!”庞丽姬欢喜的跳了起来,方才的疲惫已经被抛到脑后,“我好久没有进城了,听说马上新年了,襄阳城里有好多新点心呢!” “那走吧,别让你的点心等太久了。” 庞生倒不是想去城里玩,但至少别让他下斗兽棋;只要庞丽姬的注意力不在上面,那就可以了。 二人沿着泥泞小路走了片刻,便是一个较大的港口,上面停靠着许多的商船,甚至不乏一些官船。鱼梁洲地处襄阳东北,汉水之咽喉,是庞家能在蔡家汉水漕运里占到的唯一便宜。单单靠着这些港口客流量,庞家每月都有不少的进账。 在与渡口管理人打了声招呼后,二人便做着小船,朝河对岸开去。 过了河后有庞家的一处驿站,鱼梁洲距离襄阳城近二十里,若是徒步走过去肯定回浪费不少时间。这个驿站的作用不仅仅是方便旅客,更是给庞家族人提供车马。 这一路下来,庞家对于族人的照顾似乎并不算少,衣食住行几乎全都水到渠成,可是庞生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庞家在荆州只算二流宗门,到了中原更是三流都算不上? 仅仅是因为朝中没人这么简单吗? 或者说,是没有那些中原士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 这是庞生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或许,时间会给予他答案。 坐着庞家特制的马车,二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襄阳城。此时凛冬刚过,城墙上的斑斑雪点已经渐渐化开,似乎将要恢复生机。 正值新旧一年更替之时,城池内外到处都是赶会的人群,时而传来糕饼的喝卖声c布匹料子的喝卖声c锅碗瓢盆也不少,虽然比后世的菜市场少了许多的种类,但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但最受推崇的却不是这些商贩,而是一群穿着朴素衣衫的道士 “太平道中,诸生平等,天下罪恶,需得太平道的洗礼才能荣获新生,与大贤良师一同创造新的世界吧!” “若太平兄弟有病痛,可于太平道教中医治,我等尊大贤良师之谕,绝不收教众分毫费用。” 与庞生上次来一样,襄阳城到处都是布道的太平术士,而且人数似乎更多了,光城门外就看见了五六个,围着他们的更是不下数百! 短短数月时间里,太平道就掌握了荆北一带的民心,有些官府做不了的,他们太平道甚至可以做。 也正是因为如此,官府中的人越发怠惰,反而起用了不少的太平术士;也正因为如此,张角正在渐渐触碰九州各地的诸多信息。 不过黄巾之乱期间,荆州地区汉水以南还是比较和平的,主要的战斗地点都是在南阳宛城一带,由张宝与张曼成为主要统帅,庞生并没有记挂在心上。 刚刚下车,庞丽姬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族兄,襄阳城哪里有卖好吃的啊?” 庞生看着繁杂的人群,低首沉思片刻道:“城里面这么多人,也不好当个无头苍蝇,我们先去张汉水的裁缝铺,看看近几日城里有哪些好玩的吧。” 庞丽姬很听话的点了点头,便被庞生护着进了南安街;这附近人挺多的,而且襄阳城流民问题还没解决,庞生必须保护好庞丽姬,免得除了差池。 要是有贼徒赶来,那就怨不得我变成碎蛋达人了! 南安街的火爆远超当日,就连张汉水的铺面都挤满人群,庞生无可奈何,只得领着庞丽姬从后门入内。 张汉水倒没想到庞生会忽然到来,但毕竟与之熟络,加上店面忙碌,也不和他讲理了,让他在后院待着,将裁缝单子收完后再来与他闲聊。 不过庞生毕竟是家中公子,更是当今家主的养子,张汉水对付他也不敢像以前一样随便。二人没等多久,张汉水便在外面挂了个“休息中”的牌子,来与庞生唠嗑了。 “我的个公子,你可算是来了!” 哪知庞生还没开口,张汉水倒先责怪了起来。 什么情况? 庞生不解其意,忙问其故,张汉水只能道:“你是不知道,自重阳之后一周,蔡讽之死闹得满城风雨,我这裁缝铺也不安生!也就在那时候,每天都有一人来铺中找老夫,问一个学徒在不在!” “学徒?”庞生满脸诡异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都在单干吗?哪里来的学徒?别是你的私生子吧!” 张汉水气急败坏的说道:“胡说!老夫清白多年,哪里来的私生子?” “哦”庞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那人长什么样啊?” 张汉水渐渐回忆起来:“上次见他约莫是三日前,是个毛头小子,跟着两个护卫,锦帽貂裘,面容白净的很,可能”说着,张汉水看着庞丽姬,“比女公子稍微大一点。” 庞生眉宇轻挑,是错觉吗?为啥感觉有点熟悉? 庞丽姬却不满的昂起胸口:“你说谁小呢?” “我不是说女公子小,我的意思是女公子没她大” “你,你!” 庞丽姬气急败坏,索性冷冷一哼,别过了头去。 庞生与张汉水都不明白,这妮子闹什么别扭?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一开始我说我没有学徒,可是当他说了那人样貌之后,我觉得和你很像,但因为最近很忙,一直抽不开身去府中汇报,所以他每次来,我都只能推说所谓的学徒不在” 说着,张汉水的面色古怪了起来:“不会真和你有关系吧?” 庞生笑道:“或许还真和我有关系。” 他已经模模糊糊的想起来,这人应该是谁了。 “当当当——” 后门忽然急促的响起,紧接着是一阵轻快的笑声:“张老头,我又来了,快开门啊!” 张汉水一白眼:“既然和你有关系,那就麻烦你帮我解决吧,省的我每个星期还要替他父母看管小孩!” 他一面说着,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屋子里,似乎去做他的衣服去了。 庞生深意一笑。 “成,那就会会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误会 敲门的声音越发急促,像是在报丧。 如果是蒯良,那他是绝对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因此,庞生几乎可以确定,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跟着自己进了储物室的毛头小子。 可是庞生就不明白,这人找他干啥? “张老头,你快开门啊!要让本公子等多久?” 稚嫩的声音传到屋内,似乎越来越不耐,庞生甚至不怀疑,她接下来就要撞门了。 “吱呀——” 屋外的少女双手支着门板,却没想到房门忽然打开,瞬间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庞生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恐怕少女就要摔个狗啃泥。 “呃女的?” 庞生一脸黑线,他记得那天应该是个男娃才对啊 认错人了? 少女穿着精细的貂裘,宽大的衣衫将她瘦小的身体紧紧裹在里面,粉嫩的小脸被冻的通红,清澈如流水般的眸子活跃的闪烁着,目光恰如月夜一般婉转迷人。 “没事吧?” 庞生试探性的问道。 少女急忙起身,摇了摇头看向庞生,眸子忽然大了起来,举起小小的肉拳头大呼:“就是你!” 虽然将头发放了下来,可是每个人的眼睛是不同的,庞生一眼就认出来,这确实是当初瞎闹的毛头小子。 随即苦笑着回道:“是我,别来无恙?” 一旁的庞丽姬上下扫射了少女一番,脸倒是挺不错,但是没有自己成熟,衣服穿的也挺好的,应该身份不俗,不过 她哪里比自己大了?不也是对a吗? “公子!” “公子无恙否?” 就在此时,少女的两个仆人终于赶到;方才少女在街上左摇右摆,仗着体型优势一下就穿过了人群,如果不是知道女公子去哪儿,这两个人恐怕只有以死谢罪了。 “没事没事!”少女摆了摆手,却定眼看着庞生,看的后者头皮发麻,连忙询问:“女公子可是来找我的?” 少女反倒一阵气急:“不找你找谁?本公子都来这里十几次了,你说你这个学徒怎么搞的?一直不在铺子里做工,那还学个屁啊!” 呃这位女公子脾气还暴躁的很,屎尿屁随时放在嘴边,一点都没有女子的模样——她真的是蒯家人吗? 倒和自己身后某人挺像的。 说罢,那少女也不等庞生迎合,直接大步走进了后院,熟练的走到裁缝铺的偏厅里坐下。两名仆人也极其傲气的跟上,丝毫不把庞生放在眼里。 待得坐定,少女还朝庞生使唤道:“还不进来,外面不冷吗?” 这尼玛谁是主人啊?一点规矩都没有! “族兄,这谁啊?这么没礼貌!”庞丽姬嘟囔着,“就算是我,我也不敢跟老头子这么说话啊!”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庞生一阵苦笑,这少女还是把他当做裁缝铺的学徒,能和他平起平坐才有鬼了! “先进去吧,张汉水说她找了我很多次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二人刚刚进了偏厅,正待坐下,少女身旁的一人却突然喝道:“站下,谁让你坐的?” 这下庞丽姬有点忍不住了,怒道:“干什么啊!随便跑到别人家里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如此无礼,欺人太甚!” “放肆!” “你可知道我公子是何人?” 少女两旁的仆人登时厉喝,声音太大,把隔壁房间做裁缝的张汉水都给惊动了。后者连忙前来,见少女坐在主位,庞生二人站在堂下,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个少女他很清楚,素来以自我为中心,几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她既然将庞生当做裁缝学徒,也难怪如此模样。 那仆人挺着鼻子,颐指气使的喝道:“张汉水,你教的什么学徒?居然敢对我们家公子无礼!” “你胡说什么?谁是他的学徒?”庞丽姬气的直发抖,她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仆人看不起! 张汉水也是叫苦不迭,两边都是得罪不起的人,虽然说自己是庞家人,但是如果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两边家族交恶,那他可罪过大了 “二位都消消气,消消气” “二位?” 少女耳朵极其敏锐,瞬间捕捉到了张汉水的这个计量单位——如果这人是他的学徒,他怎么可能用位这个字眼,又怎么可能想着同时劝慰两边? 果如自己之前所言,这人身份果然不简单! 那仆人却不依不饶:“消什么气?自己的学徒自己不管,难道等我们来管?这卑贱的女子,此处岂是你能随意进入的?” “你!” 庞丽姬本就不善言辞,如今被这仆人一阵急促的谩骂,竟是气的哭了起来。 张汉水一看,全都完了! 你把女公子给惹哭了,等着收尸把! 那仆人依旧耀武扬威,却没注意到自家女公子的面部表情都变了,只想着尽可能的在女公子面前表现,更是直接走下主位,站在庞生二人面前:“公子数次莅临,是看得起你们,你们这等怠慢,是何居心?待我禀报家主,你们这裁缝铺就别想开了!” “住” 少女微微一愣,觉得这人说话越来越过分,正想高呼住口,却不想庞生已经站了出来,面色平淡的看着那仆人:“你是蒯家什么人?” “与你何干?”那人傲然挺首,满脸的不屑。 庞生冷笑着摇了摇头:“就算是蒯良那家伙在这里,也不可能与我这般说话——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狺狺狂吠?” “大胆!我乃蒯府之人,你这卑贱的庶人,焉敢与我这般说话?” 少女都看不下去了,无奈的扶着额头。 自己为啥带了这么个不长眼的人? 回去之后,让大兄把他人道毁灭了吧 “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庞生缓缓的靠了过去,与那面色狰狞的仆人只有一步之遥,“但是弄哭了我的女弟,这事怎么算?” 庞丽姬是庞生特殊的存在,二人虽说血缘稀薄,但是庞生一直将她当亲妹妹看待,素来宠爱有加。虽然说庞丽姬逼着他与她下斗兽棋,可这并不能影响庞生对她的宠爱。 这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欺负自己的妹妹? 庞生的脸无比阴沉。 找死! 少女见势不妙,连忙起身接过话茬:“此事乃我等过错,鲁莽在前,给阁下赔不是了!” 她虽然鲁莽,但她不傻,如果是平常唯唯诺诺的凡人,怎可能会对蒯家之人这般言语? 这只能说明,他在某个地方的地位,甚至不比自己低! 可那仆人却不以为然,反是说道:“公子太过仁德,这等小儿辱我蒯家门面,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公子不必慌张,此处交给奴婢处理,定万无一失!” 你是猪啊!看不懂情况吗? 少女虽然很想骂出声,但是最终也只是失力的坐了回去 罢了,事已至此,随他去吧!出了事情,回头让大兄处理。 “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庞生虚眯眼睛,“你把我妹妹弄哭了,怎么解决?” 面对声音逐渐高亢的庞生,那人反倒以为他虚张声势,依旧不惧,朗声道:“我说了,区区庶人” “砰!” 没有任何人反应的过来,那仿佛是一阵疾风般的拳头就已经重重的落在了那人的心口上,凑得近点,甚至还能听清肋骨碎裂的“嗑啦”声,噶韭菜一般清脆。 一拳出手,那人已经如炮弹般倒射出去,将少女面前的桌案摔了个稀碎,要不是少女身旁另一个仆人眼疾手快护住主人,只怕她也会受到不轻的伤害。 “我做事,从不废话!你算什么玩意儿,也配骂我女弟?” 没有人能想到,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仅仅一拳将一个两倍于他的成人打成这般模样! “都说了让你住嘴”少女惊魂未定的看着狼狈的仆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连我的话都不听,活该吃亏!” 他倒不是知道庞生有这么大的力气,只是知道,这人不能随便招惹。 “咳咳咳,尔,尔胆敢” 那人吃痛的倒在地上,惊怒的看着庞生,可是在外人眼中,这眼神更似哀求。 “我说过了,你把我女弟弄哭了!”庞生依旧没有废话,狞笑着将脚踩在他的心口上,狠狠一压,随着噼里啪啦的骨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 这一幕着实吓傻了高坐正位的少女——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不见得比自己大多少,怎么能这么狠? “我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我从不介意用暴力解决问题”庞生鄙弃的看了他一眼,“那么简单的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干嘛要和你多费口舌?” “下次,记得招惹惹得起的人” 说罢,庞生一脚将他踢开,任由他自生自灭,转眼看向颤抖不止的少女。 “阁下如此,是否太过分了?” 另一人见女公子吓得不敢动弹,连忙护住,厉声呵斥,可是换来的只是庞生戏谑的笑容。 “过分?” 他从另一边的座位上搬来一张桌案,一脚踩在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我庞家虽然没有你们蒯家家大业大,也没有你们蒯家资金雄厚,但是,也绝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践踏的!” “庞家?”少女豁然起身,“可你说你是裁缝学徒!” 庞生点了点头:“我跟着张汉水学过不少裁缝技术,即便你现在让我做,我也可以做出一件质量不错的冬衫——你或许可以认为我骗了你,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学徒,不能是庞家的人。” “有问题吗?” 少女颤声道:“没,没有问题” 庞生点了点头,一脚将桌案踩碎,木屑溅射,巨大的声音笼罩在耳边,吓得少女不敢动弹。 “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们接下来商量商量怎么解决这件事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蒯家幼子 庞丽姬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愤怒的庞生。 她更是第一次看见庞生打人,这么狠的去打一个人。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人把自己惹哭了。 庞丽姬一直觉得庞生很宠自己,可是没想到居然宠成这样,这无疑让她心里乐开了花,将刚才的委屈给忘得一干二净。 刚才的族兄,简直帅炸了有木有! 而庞生现在,却是无比的愤怒。 今天莫名知道了家里有不干净的人,却不知道是谁,心情特别沉重,好不容易想和庞丽姬出来休闲一下,结果却遇到这种情况! 感情今天出门就不该不看黄历! “得罪令妹,着实非我本愿”少女缓缓挺身,深表歉意的行了一礼,“若非我的鲁莽,误会了公子身份,他也不至于出言不逊。公子若是有怨气,大可说出你的条件!” 少女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本正经的和庞生交涉着,这让庞生倍感惊讶。他原以为少女是个被宠坏的大家闺秀,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得体的一面。 “公子,不必如此”另一个尚且健全的仆人道,“此人自作孽,公子不必为他伸冤,交由这位庞公子处理则可。” 可少女却严肃的摇了摇头:“是我的疏忽,公子若有不满,我愿待罪!” 庞生静静的看着她。 只是眼中没有了戏谑。 这个少女太让他惊讶了,一开始如一个蛮横纨绔,如今惹了事却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成熟!更是愿意承担责任,没有让一个小小的奴仆担当罪责。 若是她将那冒犯之人拿出来顶罪,庞生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可如今面对这种情况,他反而两难了。 总不可能跟一个女娃计较把? “丽姬,过来!” 庞生招呼一声,庞丽姬就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刚才二人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庞生为什么叫她。 “你说怎么处理,族兄都听你的。” 庞丽姬想了想,人家主人都主动承担责任了,族兄又帮他教训了那个嘴不干净的人如果再咄咄逼人,恐怕于庞家门面上过不去。 再说了,这个少女也不是坏人,不必势同水火。 “要不,就算了吧” 庞生也不问为什么,点了点头,朝少女道:“那就算了吧。” “呃阁下不愿追究?” “不追究了。” 少女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跌了下来,毕竟都是大家子弟,没有必要戏弄自己。 “多谢。” 说着,少女还主动走下主位,退居客位。 庞生又朝另一名仆人道:“快拉下去救人吧,我可没有留手,骨头碎了,不知道会不会伤及内脏,不快点处理,恐怕活不了多久。” 那仆人听得骨髓一寒,为什么言及生死的时候,这个少年还能如此从容? 幸好自己没有傻到和这家伙一起搞事,否则自己恐怕也难逃生死关。 “张老头,帮他一把。” 张汉水见两边和平解决,终于松了口气,与那仆人一同扛着生死不明的家伙退了下去。 “呼——” 庞生长舒一口气,拍了拍庞丽姬,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随即笑着朝少女道:“未请教?” 少女少了仆人的陪伴,有些不自在,但庞生的笑容很温和,没有之前那股狰狞气息,让她也宽了心。 “问别人名字前,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是该自报家门”庞生顿了顿,“不过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少女愣愣的看着庞生,“怎么可能没有名字?这世间谁没有名字?” 庞丽姬娇笑道:“族兄确实没有名字,我们一族的人都觉得很奇怪,可是现在却也习惯了。” 少女犯难道:“那我该怎么称呼?” 庞生想了想道:“如果你不嫌弃,也可唤我一声兄,说句实话,我倒很喜欢一个聪明的女弟呢哎哟哟,疼!” 一旁的庞丽姬无比“和善”的揪着庞生手上的肉:“族兄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很笨咯?” “不不不,丽姬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种女弟多多益善嘛!” “哼!” 两兄妹一闹,少女也宽松了许多;而且庞生不计前嫌,还愿意拉近和自己的关系,对于少女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被闹得无语的庞生只得调转话头,朝少女问道:“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蒯欢。”少女轻快的答道。 “蒯良是你的” “大兄。”蒯欢答道,“亲的。” 庞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蒯良既然是蒯欢的兄长,怎么胸襟这么狭小? “你说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蒯欢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说出来;一开始她觉得没什么,可是如今庞生就在面前,而且又不是之前那个学徒了,让她感觉很有压力。 见她不言,庞生笑道:“不用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嗯”蒯欢点了点头,扬起脑袋,满脸疑问,“两个月前那次会面,子柔大兄是不是羞辱你了?” 羞辱? 庞丽姬不解的看着庞生,谁会羞辱他? 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是庞丽姬觉得,除了宠爱自己,庞生就是个很普通的人,就会捡好话讨好老头子的欢心——一个普通人,怎么会被人羞辱? 还是说因为太普通,就被羞辱? 庞丽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庞生被羞辱了,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 庞生的笑容渐渐收敛,虽然算不上深沉,可是确实不太好看。 “为何问起这事?” 蒯欢闻到味道不对,连忙起身行礼谢罪:“若是大兄真的因为不知兄身份而羞辱了兄,欢在此代子柔兄谢罪,请兄莫要怪罪!” 蒯欢虽然经常捉弄自己的兄长,更是仗着父母的宠爱胡作非为,但是她却是粗中有细,以小大人自居的她,更是觉得有必要帮自己的傻兄长擦屁股。 其实一开始蒯欢只是想确认庞生是不是被侮辱了,如果是真的,只是增加她的社会阅历罢了。 但是在得知庞生真实身份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化了。这不是个庶人,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问题,若有必要,她会代兄谢罪。 也不知道蒯良知道此事后,会不会羞愧难当。 呵呵蒯良啊,你可真是有个好妹妹! 好到,代兄谢罪来了! 庞生并不责怪蒯欢,反是更厌恶起蒯良来了——让妹妹当挡箭牌,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竟然还把你当对手,真是可笑! “并无此事”庞生强行挤了个自然的笑容,“你不用多想,许多事情看上去似乎很复杂,但是用简单的方式去想反而会更好。” 关于这件事,庞生并不想将多余的人牵扯进来,更何况蒯欢与庞丽姬都还很小,没必要提前进入那乌漆嘛黑的社会。 而且,这是他与蒯良的私人恩怨 “是吗?”蒯欢懵懂的偏了偏头,也是笑了起来,“若大兄没有羞辱兄,我便放心了!” 庞生又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事?” “还有!”蒯欢又是站了起来,“那日大兄给你送钱粮的时候,一开始你为什么一副不满足的模样,而到了后面,为什么又特别愤怒?” 蒯欢年幼懵懂,却对各种事情充满求知,他不明白那日庞生为什么收了礼物会一脸愤怒,这天底下谁不想得到免费的午餐? 就算他是庞府的人,那日被误会了身份,也不至于愤怒成那样吧? “你看错了。” “我绝对没有看错!”蒯欢正气凛然的喝道,“绝对不会错的,你当时就是在生气!” 庞丽姬着实跟不上二人的脑回路,他们在说什么啊? “生气吗?” 庞生低声呢喃,那日莫名受辱,在当时的情况下,换做是谁不会生气? 可是现在他还气吗? 或许并不了,那份耻辱他记在心中,迟早要讨要回来;可是那份愤怒若是依旧保留着,只会让庞生走更多的歪路罢了。 愤怒,足以左右人的思想。 “确实是看错了,”庞生笑道,“因为我没有愤怒,反倒很感谢你大兄多谢他将我打醒了。” 如果没有蒯良的侮辱,自己依旧会是个闲着没事的普通人。 他根本不会想着立下大志,去挑战成为天下第一宗族。 虽然这还是个很遥远的梦想,可是只要有这一条路,他就不会迷茫。 确实,他该谢谢蒯良。 就如同当初,韩信应该谢谢那个屠夫一样。 没有胯下之辱,绝无韩信! 蒯欢虽然没听懂庞生的意思,但是他语气的和善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也许真是我看错了吧”蒯欢挠了挠头,强行解释一波。 到头来,今天还是啥都没搞明白,反而有更多的疑惑了。 外面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 庞生又问:“还有吗?” “没了,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蒯欢一阵失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这两个月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怎么就得出这么个答案? 太复杂了! 溜了溜了。 但是,庞生却不想这么放过她。 他还有个更大胆的想法。 “不急”庞生拍着庞丽姬的肩膀,微微一笑,“你那仆人可能还要医治一段时间,再坐会儿吧。” 蒯欢以为这是客气,忙道:“可这里又无事可干,不用叨扰了。” “怎么会无事可做呢?” 庞生一拍庞丽姬的肩膀,后者立刻就明白了,兴奋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匣子,狡黠如一只小兔子一般—— “要不要来一局斗兽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为兄为主 蒯良觉得自己妹妹最近好像清净了许多。 以往自己读书c算账什么的,蒯欢总会来骚扰一下,让自己没法用功读书,气急败坏的骂她一阵,她才会嬉皮笑脸的离开。 而这个往日让自己无比心烦的妹妹,自从两个月前开始就变得无比清净。 最近几日更是疯玩到晚上,不知道哪里去野了! 这可不得了,大家闺秀待坐闺中,随便出门就已经不合礼法,如今临近将夜才回家,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堂堂蒯家,嫡系女子不在家中安分守己,别说别的家族会嘲笑,就连蒯良自己都接受不了! 他今天必须得问个清楚! 站在蒯欢的闺房门前,蒯良忽然感觉有点忐忑,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来着 旁边就是母亲张氏的房间,蒯良深怕自己哪里得罪了蒯欢后把母亲给招来,右手放在房门上半晌,迟迟没有敲下去。 “公子。” 一名仆人忽然出现在蒯良身后,吓得后者一阵哆嗦,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哦,永正啊?”蒯良转眼便是一脸严肃,一副家主做派,“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永福呢?你们两个不都是小妹的奴婢吗?” 永正道:“永福几日前受伤了。” “受伤了?”蒯良眉头一挑,“怎么回事?” “这个女公子不让说。” “不让说?还不让说了!”蒯良一阵愕然,旋即大怒,“我乃代理家主,父亲不在我便是一家之主,此间之事岂可瞒我?” 永正及其为难,可若是说了出去,只怕女公子也会怪罪。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早知道就该装没看见蒯良,不该凑上来! “汝妹不愿声张,你何必为难下人?” 忽然,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另一边的屋子中走出来,四十出头,脸部光滑平整,看不出一点褶皱,保养的极好。她身后跟着两名婢女,拖着一身长长的贵裙,九只彩凤腾天般萦绕其上,栩栩如生。 “母亲。” 蒯良连忙行礼,张氏缓缓走了上来,不无怨气的说道:“你这孩子,异度在京中与你父亲做官,不来拜会老身也就罢了,你也忙着家族事务,几个月不见你一面!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趟,竟是在指责自己小妹的仆人。” 蒯良惭愧的低下脑袋:“孩儿知错,请母亲责罚。” “罢了,你也不容易”张氏一声轻叹,转眼看向永正,“不必畏惧,你的主人是女公子,不是他蒯子柔!女公子让你莫言,你就不要声张。” 永正行礼道:“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诺。” “母亲,这” 蒯良不解,为什么他的母亲要瞒着他? “子柔,为母知道你是为何前来,也很欣慰,你终于知道关心自己的小妹了”张氏拖着长裙,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了下来,“不过,欢儿现在并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蒯良一阵愕然,“这才辰时,她就出门了?” 张氏摇了摇头,微微笑道:“不是她出门了,是她昨晚压根就没有回来。” 蒯良顿时有如晴天霹雳,堂堂蒯家嫡女,不在家中待着也就罢了,居然还一宿未归! 岂有此理!传出去还得了? “母亲怎可如此纵容?”蒯良也不管对面坐的是自己的母亲,无比愤怒的质问了起来,“且不说此事传出去对我蒯家有何影响,若是小妹遭遇不测,这这由谁来负责?” “再者,父亲过不了几日便要归家,若是知晓此事,以为我监管不力” 他知道母亲宠爱蒯欢,但是如此纵容,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张氏沉默了良久,他知道蒯良会愤怒,也不会责怪蒯良对自己愤怒,即便是换做宠爱蒯欢的蒯封,他也会愤怒。 不过 “子柔莫急,母亲若是不知欢儿去哪儿,岂会纵容他一宿未归?” “在哪儿?”蒯良咆哮道,“母亲快告诉我,我马上派人去接她!” 但是张氏却摇了摇头。 “子柔,母亲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这个意料中的答案,让蒯良的愤怒再次叠加。 “子柔你虽然成婚多年,但身为男子,恐怕不知道我们女人的事情吧?” 蒯良一愣,为何母亲突然说起此事? 而张氏却自顾自的说道:“女人不像你们男人我们从生下来的一刻,命运就注定了。” “卑贱的女人,可能会被卖做童养媳,被卖到青楼妓院卖笑,取悦客人;平民家的女人,有的指望被皇帝看中,一飞冲天;也有人只会相夫教子,甚至孤独终老。” “即便是换做我这种名门出身的女人,刚刚出生的时候或许就和哪家素不相识的人定下了姻亲;他可能会是个病秧子,让你嫁过去就守寡;也可能是个暴躁男儿,女人不过是他泄怒的工具;更可能是个浪荡公子,地位不如小妾” “就连皇家子女,也逃不过和亲c下嫁的结局。女人,从来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母亲是个女人,所以明白欢儿;你虽是她兄长,但你不是女人,你并不理解欢儿。” 蒯良欲言又止,究竟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了解妹妹?可是他了解什么?说句实在话,他连蒯欢的生日是多久都不知道。 张氏脸色特别温和,作为二人的母亲,他对于二人是一视同仁的;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的一切都更倾向于蒯欢。 他知道那些女人的痛苦,而她作为一家之母,会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女儿与这些黑暗与绝望隔离开来。 这也是为什么,蒯欢会对几乎所有事情懵懂。 因为张氏,不希望她明白那些。 或许她不知道,这是在害自己的女儿;但在张氏的心里,只要自己的女儿高兴,一切都是值得的。 “欢儿,是很寂寞的”张氏望着天空,露出慈祥的笑容,“族中没有同龄的女孩子,只有与你这兄长一同搅闹。可你这兄长每日操心家务,潜心修习,欢儿只能去你书房招惹你的注意,却没想到反而惹怒了你。” “你是不知道啊,欢儿为了和你有共通语言,从府库中偷偷取出你白天看的书卷,夜晚温习你也不会知道,欢儿惹恼了你,她却能因此事与我高兴许久,因为兄长能够注意到她了” “相比起来,欢儿可比你懂事多了!” “我” 蒯良面露惭色,他从来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的妹妹特别捣乱,是个惹祸精,经常惹事生非,让他这个代理家主无比头大。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妹妹居然还有这么一面。 但这并不是一个女孩子家家能胡作非为的理由! “这几日出去,我可以看得出来,欢儿真的是很高兴”张氏欣慰的笑着,无比慈祥,“可以看得出来,她交了个很不错的朋友,她也确实不再寂寞了” “只要她高兴,区区家族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蒯良握紧了拳头,不知是纠结还是愤怒。良久,他缓缓躬身,沉声道:“孩儿明白了。” “那你小妹的事情?” “小妹的事情,孩儿往日考虑不周,但一介女子夜不归宿,终究有失体统,还请母亲熟虑之,否则酿成大祸,皆你我之罪。” 张氏一脸惊愕,沉声喝问:“你是在以家主的身份与我说话?” “父亲将归,家中事务繁重,孩儿不敢因私废公!” “你你就不能为你小妹多考虑一下吗?” 蒯良神色严肃:“孩儿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坏了整个家族的清名!若父亲在此,不仅不会容忍小妹这般胡来,反而会一力惩之!!” 张氏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果然与当年那个乖巧小儿不同——他确实长大了。 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为公家着想也没有过错。 但是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的苦心? 蒯欢已经十一岁了,十五岁就要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还有多少时间撒娇? 什么因私废公,这蒯家都是他们家的,废的什么公?再说了,蒯欢尚未及笄,小毛孩子罢了!她在外面游玩,谁会理会? “唉罢了,”张氏不想与自己这儿子多费口舌,“此事我自会告诉她的,让她以后注意一点,莫误了回家时辰,你走吧” 张氏下了逐客令,但蒯良依旧不依不饶,急道:“母亲,小妹究竟去了何处,告诉孩儿,也好让孩儿有个底气啊!” “若你知道,又当如何?” 蒯良呼吸一窒,他听出了张氏言语中的不满,虽然不知为何,但也小心翼翼,不敢怠慢。 “母亲莫忧,若是安全地带,孩儿方可放心。若是危险,孩儿当亲自前往,将她接回来!” “鱼梁洲,庞家!”张氏朝屋内走去,留下一个高贵的背影,“若你要去找她,便去找吧!但我不希望,我女儿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我更不希望,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从今日起会憎恨她的兄长!” 院中独留蒯良一人,面色苍白,他就搞不懂,母亲为什么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蒯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若是因为一件小事荡尽了名望,流出“蒯家之女品行不端”的言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而且如今襄阳流民众多,若是有个好歹,难道他的心不会痛吗? 那是他的妹妹,他不心疼,谁来心疼? “庞家小妹是如何与庞家扯上关系的?” “现在这时候,父亲以襄阳太守之名归来,意欲联合蔡家,若是小妹这可大事不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斗地主的人生智慧 春水涤荡的鱼梁洲上绿意盎然,光和元年的冬天来的快,却在光和二年开年之际便早早的消失,留下一片春意。 背靠汉江的一处绿庭,藤蔓环绕,却是庞德公修身养性的地方。 他常年居住鱼梁洲,尤好养生之法,有些时候甚至还会拉上与他交好的黄承彦,一同吸收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光华。 恰如今日,二人正在庭中对弈,难解难分。 庞德公神色紧张,白棋已被黑棋杀入绝路,眼见已无生机可寻,胜败便在旦夕。但他总觉得某处会有取胜之机,迟迟不肯落子。 不过黄承彦却一脸严肃,并没有因为领先而洋洋得意,显然心思不在棋盘之上。 “他要回来了,你可知道?”黄承彦低声问道。 “谁啊?”庞德公看着棋盘,心不在焉。 黄承彦将手中棋子塞回棋篓,一连正色,“蒯封,蒯辟疆!他要是回来,对你庞家大大不利!” “那又如何?”庞德公不忧反喜,因为他终于看见了那绝地反击的一子,惊喜的落下,“兵来将挡罢了!我倒还想看看,十年前连我父亲正眼都不敢看的家伙,现在有什么手段!” 黄承彦已无心棋局,一脸疑惑:“往日若是说及难事,你与你二兄皆不知所措,可是为何如今,你们却这般从容?你可知蔡蒯联手,这荆襄之地绝无敌手?” “蔡讽,冢中枯骨,不足挂齿!其子蔡瑁,张扬暴戾,不得人心,子弟皆为蟊虫,何以成事?”庞德公一脸笑意,仿佛眼前的棋盘,就是荆襄大势。 黄承彦一愣,这是庞德公平日说得出来的话? 但转而,他却冷笑一声:“你有几两才学,我尚且知晓的!说罢,谁教你的?” “呵呵你说呢?” 黄承彦的目光渐渐从棋盘上偏离,看向了不远处的亭中;清晨的阳光下,三名小儿围绕在石台边,手中拿着树皮做的木牌,仿佛进行着什么奇怪的决斗。 “我我我!”庞丽姬忽然惊叫了起来,“我的地主!” 蒯欢皱紧了眉头,“怎么又是你的地主?都三把了!下次我也要当!” 庞生安抚道:“没关系,当地主又不一定会赢,我们俩先把牌出完,她也就输了。” “” “什么情况?” 庞德公与黄承彦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庞生的斗兽棋他们是知道的,就连黄承彦也曾痴迷过一段时间,但是兴致一过,该咋样还是咋样。 可是斗兽棋是两个人的游戏,也用不着什么牌啊! 庞德公刚刚要赢的棋都没兴致看了,朝黄承彦一瞟,试探性一问:“去看看?” “看看!” 二人当机立断,立马冲了上去,棋盘上的棋子都乱成了一团。 “对七——” “三带一——” “单走一个‘士’——” “要不起。” “” 这什么鬼? 只见桌子上一张张树皮做成的方形木牌,上面画着形色各异的奇怪图案,只有边角上的数字无比清晰。 从一到十,还有带花色的士c卿c公图案,更厉害的是两张牌,一张写着天,一张写着地。 而等三人将牌全部派完之后,二人还一脸懵逼的看着石台上的木牌,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儿。 “庞生,这这是什么?”黄承彦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我就看你们把一张张木牌丢出来,这有什么说道吗?” 庞德公深思片刻,混混沌沌的说道:“我倒是看懂了一点,是大吃小吗?” 庞生看着这两个将来的名士,如今却如小孩般懵懂的询问着自己,不由得好笑,朝二人介绍道:“这是我弄的新的游戏,叫做斗地主。” “斗地主?” “何谓斗地主?” 于是乎,庞生将斗地主的意思以及规则说道了一通,而他弄这纸牌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和蒯欢打成一片。 一开始他让庞丽姬用斗兽棋吸引蒯欢,让二人成了朋友,目的是为了让蒯欢代替自己,免得让他天天被斗兽棋纠缠,承受无端之苦。 但是几日之前,他从庞瑾那里得知了一件事——蒯欢c蒯良的父亲蒯封接受了朝廷的旨意,即将调任襄阳太守,这一举动无疑是张温对他们宣战。 而正是因为如此,让庞生忽然注意到了蒯欢的价值—— 这是个聪明的女孩,在家族中地位也不一般,否则不可能会有人容忍一个小女孩天天出门狂野。正因为如此,他必须将蒯欢拿下! 当然,这个拿下不是那种拿下,太低俗了! 他需要的是与蒯欢套近乎。她的兄长是蒯良,日夜监管家族之事,说不定还与蔡家账务有交流,若是能够从她那里套到蒯家甚至蔡家的信息,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是庞生明白,斗兽棋这种东西虽然说现在兴致很高,但过于简单的游戏操作很容易让人玩腻,而且两人对战,庞生很难融入进去。 而对于桌游认识不足的庞生,只能想到纸牌游戏,最典型的就是斗地主了。 但是斗地主也很麻烦,像jcqck这三个代表士兵c皇后以及国王的字母肯定要换,根据大汉国情,庞生改成了士c卿与公。 大小王作为最大的牌,庞生一开始考虑过皇帝,但是如果被有心人惦记,恐怕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换成的天与地。 果然,新颖的游戏立马勾引了两个小孩,斗兽棋的余温尚未消尽,二人就已经沉迷起了斗地主。 “为何一与二会比公卿还大?”黄承彦问道,这也是他对于这个游戏的唯一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庞生也不清楚,只能胡诌:“《老子》不是说了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淮南子》言:一而不生,故分而为阴阳,阴阳合和而万物生。所以说按照道理,一为万物之始,阴阳为万物之母,而阴阳合为太极,太极生两仪” 庞生一顿胡诌,虽说庞德公与黄承彦皆饱读诗书,可依旧被唬得云里雾里的,满脑子除了太极啥都不剩。 “不对啊,既然一生二,二生三,那一应该比二大啊” 反正都胡诌这么多了,庞生也不怕再多一点:“族叔试想,《易传》云:道生一,一生二,正对应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既然如此,究竟是先有的太极,还是先有的阴阳两仪?” 黄承彦心道,《易传》都这么说了,当然是现有的太极。 “自然是太极!”蒯欢抢先答道,“因为孔子都说了,太极生两仪啊!” 庞生却笑道:“没有两仪,何来太极?若无阴阳之说,哪里来的太极之论?” “这” 庞德公与黄承彦皆是震惊,这种在他们脑袋中定性了的问题,为何突然之间充满了哲学? 《易传》确实说太极生两仪,可是诚如庞生所言,没有两仪,何来太极? 那到底是谁生谁? 庞丽姬一脸黑线,为什么这几个人似乎什么都懂一样,就自己什么都没有听懂? 庞生看这一群人被忽悠的差不多了,心中暗笑一阵,又道:“没有两仪则无太极,没有太极则无两仪;无外乎是一个问题——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因果问题。在某种情况下,一或许比二大,就好比用顺子,你最大只能用一,不能用二;当单走与对子的时候,一便比不上二。” “他们并不是谁大谁小的问题,因为他们之间本不存在大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顿胡诌,反正是把两个小毛孩诓的云里雾里,而庞德公与黄承彦虽然有些头晕,但到底还是懵懵懂懂听明白了些许。 他们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游戏能充满如此多的哲理 蒯欢懵懵懂懂的问道:“可纵是如此,为何三又为最小?” 庞生挠破了脑袋,又开始胡诌:“简单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果三不为初始,哪里来的后面这些东西?” “呃是这样吗?” 黄承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被庞生唬得一愣一愣的,逻辑思维都紊乱了,愣是半天缓不过神。 但他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少年是个奇才! 一个游戏能联系天地混沌,绝非常人可以做到!而且这个哲理并非告诉你一个道理,而是告诉你一件事情,让你去思考这个哲理。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想法,无论是太极生两仪,还是两仪生太极,都属于一种智慧。 而庞生,却将这种智慧揉合在了一起,太极既生两仪,两仪也生太极。 虽不敢说这是远超古人的智慧,当能在这等年纪有这种想法,这已经不只是奇才,是鬼才了! 蒯欢虽然没明白,但他觉得,自己的兄长似乎输的不冤。 这道理太高深了 不过庞德公的思想可几乎没在那咬文嚼字上面——太极两仪之论,似乎也只是皮毛。 这游戏中,还有其他的哲理。 “这所谓的斗地主二人为伍,佐以公卿,辅以百数,共斗一人,而那一人拥有更多的手牌,正是集弱之强,攻彼之微啊!” 这个游戏在庞德公的眼中,似乎瞬间多了一大截的政治智慧。 “围棋c六博c象棋,皆公平对战,只看技艺;而这等游戏单有技艺还不够,需要两个农民的配合,攻彼之弱;亦或是地主集己之强,铲除异己!” “地主与农民没有谁会是绝对的胜利者,也许地主的十七张牌一开始会很好,但是在拿到三张底牌之后,或许手牌又会变得很臭;又或许农民的牌很差,但是地主走错一步,都有可能被农民反败为胜。” “还有可能,两个农民的牌都很好,但是配合不当,被地主找到了缝隙,借机取胜;又或许农民只想派完自己的牌,不顾及队友,反而被孤立,输掉比赛” 庞德公越想,越觉得后背冷汗直冒。 整个一副牌看似简单,其实更是人生路上的奇谋诡计,是政治上的尔虞我诈! “能想出这等游戏,真奇才也!” 一个小小的纸牌游戏,硬生生被他看出了政治智慧。 他哪里知道,这游戏根本没有他想想的那么复杂,庞生也从没有往那里想过。 “丽姬都当了好多次地主了!”蒯欢嘟囔着嘴,特别的不甘心,“我还一次都没有当过,我也要当!” 庞生笑道:“再开吧,这次让你当地主。” 这边的黄承彦与庞德公看的挠痒痒的,笑嘻嘻的问道:“侄儿,能不能,让我也玩玩?” “一把就行,一把就行” “去去去!”庞生一脸嫌弃,“老年人下围棋去,别和我们年轻人抢。” 这当然是玩笑话,但是二人听着,更痒痒了。 越不让他们玩,他们越想玩。 庞生也不想吊他们,反正他的初衷并不是为了玩,而是拉近和蒯欢之间的距离,五个人玩也无所谓。 “既然如此,那就玩五人斗地主吧。” 众人一脸惊诧:“还能五个人玩?” “可以啊,不过要两副牌,我之前就准备好了”庞生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木匣子,里面装着另外一副木牌,“就是回头要拆成一副有点麻烦。” “还等什么,快点啊!” 庞德公黄承彦两个家伙已经等不及了,慌不迭的将庞生往里面挤,却没想到这力度一大,一把把庞生挤到了最里面,和蒯欢零距离接触。 “呀!” 蒯欢的脸立马通红,除了父亲和兄长,他还从来没有与其他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心跳加速,耳根子红的厉害,别样的感觉笼罩在她心头。 “啊,不,不好意思” 庞生一阵尴尬,虽想要挪开,可是整个亭子被庞德公修的很小,突然挤了两个成人进来,想挪也很难挪开。 “没,没关系的,”蒯欢有些尴尬的笑着,“庞兄不必介怀,人多了,稍微挤一点也没关系。” 庞生也很尴尬:“那,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倒不是害羞,只是想着蒯欢作为古代女子,肯定不能接受和男子如此接触。 “两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装什么装?”庞德公嘲笑道。 冷瞥了庞德公一眼,庞升已经暗下决心,待会儿要把庞德公吊起来打! 庞丽姬坐在对面看着,腮帮子鼓得老大。 她和蒯欢是朋友,那是不是意味着兄长也要平分? “嗯嗯嗯额,不高兴!” 她顾着腮帮子,特别的不高兴,连拍石台疾呼—— “讲规矩啊!还愣着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宿敌会面(上) “五人斗地主的规则和三人斗地主有点不同,游戏中一共有两名地主,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说着,庞生又从盒子里取出五个竹片,三个白片,另外两个竹片分别写着“明”与“暗”两个字。 “抽到‘明’的地主要亮出身份,表明自己是地主,二抽到暗的不能表明身份,但需要在游戏的对决中配合队友;农民也需要分辨哪个是地主,确保几方胜利,谁先出完牌谁就赢。” “出牌的方式也多了许多” 庞生又把五人斗地主的规则以及出牌方法给众人说了,随即朝蒯欢问道:“听懂了吗?” 蒯欢乖巧的点了点头。 “呜——” 庞丽姬见庞生只问蒯欢,心里特别的不爽,怎么现在族兄越来越偏心这个家伙了?心想待会儿一定要在游戏里找回场子! 庞德公与黄承彦倒是一下就上了手,五个人很快就战作一团,各有胜负。 而斗地主这种桌游很容易拉开话匣子,否则光派牌也挺无聊的;于是庞生先开了个头,一会儿谈天一会儿说地,什么都聊,意图也很明确——就想看看蒯欢会不会说漏嘴什么。 一通玩笑后,蒯欢都是被庞生逗得捂嘴偷笑,如果不是有两个成年人在此,她肯定会畅怀大笑。 庞德公与黄承彦面面相觑,总感觉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只有庞丽姬,腮帮子鼓得越来越大了。 而正如张氏所说,蒯欢是很寂寞的,所以也没有朋友,而庞生无比温和,完全把自己当成是朋友,小女孩子心无防备,很快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庞生这才知道,原来蒯欢在族里没有同龄的少女,根本没有朋友,与庞丽姬不同,蒯欢很善言辞,颇有礼貌,如果有适龄少女,她是不会缺少朋友的那种。 而正因为没有朋友,蒯欢特别缠自己的兄长蒯良—— “我那大兄可笨了,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居然把家族事务教给他来处理!他会数术吗?家族账务一大半都要我帮他计算,真是丢脸!” 庞生呼吸一窒,他还真没想到,这少女颇通蒯家账务! 自己这次押宝押对了! 但他不动声色,反倒玩笑般说道:“你对于数术很擅长吗?” “那是当然!”蒯欢得意的挺起了小腰,“家里面要三个人计算的活路的,我一个人就能算出来!有些时候蔡家那个管账务的蔡瓒兄看我厉害,也会让我帮忙计算呢!” “”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拿着手牌愣愣不出声,只有庞丽姬不明所以,还一面叫着:“对十啊!对十要不要?不要我走了啊!” “听见了吗?”庞德公朝对面的黄承彦使眼色。 黄承彦微微点头,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孩会和蔡家的账务联系到一起。 这种机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窃取,但是无心插柳,他们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我说侄儿为何这几日经常与这小妞一起游玩,连家事都不管了”庞德公面色无比严肃,“原来,他早有预谋!” “莫要声张,且看看吧!” 庞生不住的深呼吸,以确保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好在蒯欢还小,许多事情不知分寸,否则想从她嘴里套出蔡家的账务还真不容易! “像蔡家这种襄阳大族,账务上面的钱应该不会小吧?”庞生派出一张牌,一脸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在聊天罢了,“你见过最大的数字是多少?” 蒯欢想了想,认真的回道:“好像是八千万来着,上面的备注是司隶校尉我记得这应该是蔡叔叔买官的钱吧?跟这个数字比起来,后面那些几百万几十万都很小了的” 庞生可不关注那八千万,对那几百万几十万的“小”开销反而更感兴趣,笑道:“几百万可不是小数,换做平民,有些时候一年几千钱就够他们吃饱喝足的了!你说这几百万钱救助灾民多好?他们蔡家能拿去干什么?” “不知道,他们那些备注写的莫名其妙的,就备注几个字,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可能是不想我们这些外人看见吧”蒯欢对于蔡家并不感冒,要不是庞生问起,他也不想说蔡家的账务,“最近半个月还有一账的备注更古怪,叫什么飞将军尤配腰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是要和李广将军的后人交好吗?” 李广还有个屁的后人啊!李陵投降匈奴全都被汉武帝杀了,要真有后代,也只有在匈奴才找得到。 至于飞将军尤配腰刀这是个字谜,而且庞生已经猜出来了大半。 之后七七八八的又询问了不少,庞生也将蔡家的账务掏了不少出来;他也不敢多问,要是让蔡蒯两家责怪蒯欢,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二家主!” 一名仆人飞奔而来,手中拿着一张拜帖,忙不迭的递给庞德公:“二家主,洲外有人递上拜帖,自称蒯家蒯良,来接人的!大家主不在洲中,只得请示二家主。” “是大兄”蒯欢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怎么来接我了?” 庞丽姬调侃道:“谁让你昨夜一宿未归,你大兄担心你,这都亲自来接你了!” “他才不担心我呢!”蒯欢鼓着腮帮子,自从与二人交好之后,以往对蒯良的不快都是释放了出来,“每天都忙着家族之事,连母亲都几个月未曾见他了!我想去找他玩,他都凶我,哼!” 黄承彦沉声道:“女子一夜未归,确是不德,如今若是再不回去,恐怕别人会说闲话了” 蒯欢白白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就你这老头子明白,略略略!” “你” 黄承彦被这丫头气的不轻,但毕竟是一家之主,不可能与之纠缠,只是短短半天时间里自己被叫了两次老头子,心里有些难过。 “我就这么显老吗?” 庞德公看了眼庞生,见他似在沉思,便问道:“如何,将这小丫头送出去?” “不用”庞生微微一笑,“请他进来!” 蒯良已在鱼梁洲外等候多时,庞家作为襄阳地带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整个家族的人都居住在此处,因此来回通报无比麻烦,有时候甚至还得骑快马。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在驿站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仆人前来:“蒯公子,家主请你一叙。” 蒯良眉头一皱:“我接了我家小妹便走,不必劳烦贵家主。” 在现在的情况下,蒯良并不想与庞家扯上太大的关系。 那人笑道:“毕竟是贵府嫡女,恐有了差池,交付歹人,因此家主请阁下前往一叙,一辨真伪。” 这话虽然说的失礼,但是也并非毫无道理,蒯良见庞家执意如此,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便朝身后的随从道:“你等候在这里,我即刻便出来。” “诺!” 说罢,蒯良便与那人一同上了渡船,在鱼梁洲上一阵眼花缭乱的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来到了庞德公的府邸。 “这鱼梁洲可真大啊”蒯良暗暗流汗,“如此大的洲岸竟赛襄阳,为何州郡刺史愿意将此处全数留在庞家手中?” 在仆从的引领下,蒯良进了宅邸,见到了在正厅候客的庞德公。 “果真是子柔兄啊!” 庞德公一上来就亲切的上来见礼,他与蒯良也算认识,不过交情不算那么深罢了。 蒯良行礼道:“尚长别来无恙,听闻小妹现在贵府,故而亲自前来迎接,不知她可在否?” 一上来不多客套便直接切入正题,庞德公倒也不觉得惊奇,蒯封即将回到荆州的消息传遍各大宗族,所有人都在准备看庞家的好戏,他蒯良自然是不想在此刻与庞家扯上关系。 “现正在后院,子柔兄稍坐,我便将她与你叫来。” “如此便有劳了!” 蒯良现在只想赶紧接了妹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庞德公微笑离去,转眼此间便只剩下的蒯良一人。他站在屋子的中央望着主位后的壁画,竟是一猛虎呼啸,与银龙搏斗;银龙略处劣势,已落入虎爪之中,似乎随时都会被抓成碎片。 “虎岂可胜龙?”这是蒯良的第一反应。 寂静的空气让他倍感压抑,冷风吹过,却让他归纳决无比燥热;如果此时突然冲上来两个刺客他都不会觉得稀奇。 但是堂堂庞家,不至于做出如此卑贱的事情吧? “吱呀——” 微风吹动房门,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喊,蒯良神经一紧,被这突然的一声吓得不轻,转头就朝大门望去。 大门外,正好站着一名白衣少年,素衣环裹,清白一身,昂首挺立不失贵气,似乎已经等候良久。 背对阳光,蒯良甚至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觉得这少年绝非凡人。 浓郁的压抑感涌上心头,蒯良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行礼道:“在下蒯良,有幸相会,不知阁下是?” 少年唇齿微启,却变成一股笑意。 他似乎一直期待着,与蒯良以这种情况下会面。 以对手的身份,堂堂正正的会面! “子柔兄,别来无恙啊” 蒯良一愣,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在下愚钝,不知可与阁下见过?” 庞生没有说话,只是顺着阳光的缓缓走进正厅,将自己的整张面孔暴露在蒯良眼中。 那张面孔,让蒯良为之一窒。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那张脸,但是在短短三个月后,这张脸再此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双黑琉璃般的眸子,依旧那般难看! 那副趾高气扬的态度,依旧如此恶心! 那似乎和煦淡然的笑容,依旧令人作呕! 蒯良的面容极其扭曲,他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本该遗忘了的人,竟会在此刻,出现在如此地方! “是你” 他的脸上,重新充满了奇怪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宿敌会面(下) “没错,是我。” 庞生缓缓走到蒯良面前,因为年纪比他小十岁的缘故,他的体型显得很小,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弱。 蒯良眼睛通红,他再次感觉到了一股莫名怒火在心中乱窜——似乎只要这个人站在自己眼前,看着他的眼睛,自己就会陷入无尽的愤怒之中。 而等他远离此人之后,他又会后悔自己的鲁莽。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时间里,他多次想要将庞生忘掉;可越是如此,他便越发难以忘记这双黑琉璃一般的眼睛。 直到现在,就算蒯良想要尽力克制,可是每当想起此人,心中就会有一股无名妒火。 就算庞生被他所辱,他也妒! “我到忘了,张汉水是庞家人,你也理当是庞家的下人”蒯良难看的笑着,但是内心却平和了不少,“此处乃你主人正厅,你岂可胡乱闯入?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告诉你家主人,让你受皮肉之苦!” 庞生看他依旧强作矜持,不由得冷笑一声,就这等心理素质,还学别人侮辱韩信? 果然,这个人只能算是自己的敌人,根本算不上对手。 “子柔兄倒还真是体恤下人啊,我这个外族之人都快被感动了。” 蒯良额上青筋暴起,却并未尽显狼狈:“大胆!区区下人,焉敢与我称兄道弟?念你年幼初犯,我不计较,还不快滚!” “滚?你是庞家人?还是说你是皇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庞生反倒大摇大摆的绕过蒯良,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如果你求我一下,请我离开,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滚就算了,地上脏,我舍不得这身白衣服。” 他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来气蒯良的! 倒不是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就想看看,蒯良能够维持那张伪装的面具多久! 他想看看,他在自己语言的刺激下,多久会变得狼狈起来! 而这蒯良倒也不负他愿,坚持的够久。 “庞府教人无方,竟教出这等下人!”蒯良一甩长袖,愤愤不已,但脸上却挂着一丝笑意。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区区下人,想在自己面前搏点颜面罢了! 就算自己不动手,庞家也自会动手教训;这小子还不知死活,胆敢坐在主位上,等庞德公出来了,有他受的! 哼,到底是个低贱的庶人罢了,只为一时之快,恐误了性命 看着那略带嘲笑的脸庞,庞生反而有些可悲,这家伙怎么只能靠这点东西来聊以慰藉? 好歹也是一家公子,拿点干货出来啊! 但是蒯良自以为宗门子弟,岂可与贱人论道?直接是看都不看一眼庞生了,一脸希冀的看着通往后院的大门,急切的等着庞德公到来。 “子柔兄,久候了!” 未几,庞德公终于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走了出来,蒯良一阵惊喜,戏谑的看向庞生,就等着庞德公对这下人一阵教训。 可是他看见的,却是庞生更为戏谑的目光。 “大兄,你干嘛来接我?”蒯欢一脸不愿的看着呆滞的蒯良,“母亲都允许我在这里玩了,你干嘛还多管闲事?家里面的事不够你操心吗?” 蒯良急忙收心,一脸严肃的看向蒯欢:“你还有理了?若非我今日去寻你,倒还不知道有此事!等父亲回来之后,看他如何收拾你!” “哼!就知道吓我,怕你是小狗!” 蒯良也是对自己这个妹妹极其恼火,忽然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庞丽姬,与蒯欢一般年纪,心道这应该便是小妹的朋友,行礼道:“小妹多有叨扰,多谢照顾!” “没有啦,我也没有照顾什么,还是要多亏族兄。” 庞丽姬说着,特别不满意的瞥了眼高坐正堂的庞生,这个族兄真的是太——照顾了! 什么时候都嘘寒问暖,特意献殷勤,别人蒯欢都不好意思了!往日自己的待遇这几天全都到了蒯欢身上,气死了,哼! 蒯良眉头一皱,怎么还有男的陪自己妹妹玩? 这可不行啊!回去一定要教育小妹离那个男人远一点,不然到时候被骗了可不好。 但明面上,他还是说道:“替我谢过尊兄。” “啊?哦” 庞丽姬一脸茫然,他不就在旁边吗? 蒯良又朝庞德公行了一礼,但心里面还在纳闷呢——怎么他还没有注意到那个下人? 庞生真的很想笑,都这么久了,这蒯良怎么一点都反应不过来? “而为要走,吾也不挽留了,”庞德公笑着朝蒯良行了个礼,随即朝身后道:“侄儿,送送吧!” 送? 谁送啊?那个小女孩吗? 才十一二岁的模样就算了吧,难道两个小女孩还要再玩会儿吗? “诺!” 就在蒯良快要谢绝的,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如流水般涌入蒯良的耳中,而正是这道声音,让蒯良眼睛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答应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坐堂中的下人! “侄儿庞德公的侄儿?” 襄阳人皆知庞极的三个儿子,长子庞岳素有贤名,为人称道,次子庞瑾虽然迂腐死板,但他不仅是数术高手,更是管理家族的大才;三子庞德公,为人谦逊,在宗门之中素有名望。 而这三个人中,只有一人尚有子嗣。 那便是英年早逝的庞岳。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下人”敢一脸傲意的与自己对垒,还敢堂而皇之的坐到正位上! 因为,他就是庞家的嫡长子! 蒯良能够明确感受到涔涔汉水从额上滑下,苦涩的味道涌入口中;他一直以为那个人才是跳梁小丑,但却没想到,真正的小丑是自己。 恍惚之间,一脸淡笑的庞生已经领着那少女,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请吧,子柔兄?” 一路之上,两名少女有说有笑,但是蒯良却是一脸深沉,根本笑不出来。 反观庞生,却是一脸深意,仿佛对于之前的羞辱并没有记挂于心。 蒯良终于忍不住,抱着一脑子的不解,压低声音问道:“你难道是早就算计好我了,等看我笑话?” “子柔兄,这话就过了!”庞生微微一笑,声音却并不像蒯良一样压低,“那日之事,与我何干?不都是子柔兄自己一手策划的吗?” “我” 现在想来,那日的事情与庞生确实没有任何的关系,全都是因为自己嫉妒,而且欺负人家庞生是个寒门子弟,一手为之。 如今想想,要是他早知道庞生是这个身份,还会那般为之? 不,他似乎只是出于对寒门天才的不满罢了;如果同是宗门子弟,别说他会不会为难,首先是他能不能为难。 “那日鲁莽”蒯良低声道,“请不要见怪。” 庞生步履依旧轻快:“子柔兄不觉得,这时候已经晚了吗?” “晚了?” “晚了。”庞生站定,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即便没有那日之事,你我之间也终将有一场对决!或许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我会是敌人。” “所以,你没有必要对敌人道歉。” 对于庞生的话,蒯良没有否认:“你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对手,但你现在不会是我的对手!” “这么自信?”庞生调笑道。 “家严将归,与蔡家联手,你庞家不日便遭灭顶之灾!”蒯良不无傲意,挺胸抬头,似能睥睨四方,“区区庞家,不可能会是我两家的对手。” “到时候,我或许可以请求父亲,让他饶过你庞家一命。” 庞生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对他而言,蔡蒯两家不过沧海一粟,若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谈何振兴? 他不能输,也不会输! 蒯良感觉自己能够平心静气的与庞生说话了,眼睛虚眯,看着不远处的两名少女:“不过你我家族之事,不该将我小妹牵扯进来的!” “我没有将她牵扯进来,我只是她的朋友罢了!” “男女之间岂会有泛泛朋友?”蒯良明显是不信的,“你的族妹可以与我小妹为友,你却不行!” 庞生哑然失笑:“这是为何?古往今来,哪条法律上说了男女之间不能为友?” “此事岂能以法度之?你允是不允?” “这你得问你妹去,看她听不听你的话,问我没用!” “你年纪轻轻,便勾搭,勾搭唉!” 最终,蒯良还是憋不出话了。 而走在前面的两名少女,却一直观察着身后。 “嘿嘿,我就说嘛,我的族兄更厉害一点!” 庞丽姬见蒯良如失落的公鸡一般,不由得得意了起来。 蒯欢倒没有不服,因为早在三个月前,自己的兄长就在气场上输了一半,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不指望就比庞生强到哪里去。 但是在心里,她至少是支持自己兄长的。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庞丽姬自顾自的说道,“你明天还来不来啊,不来我可就无聊了!” 蒯欢面露难色:“今天大兄来接,再过几日父亲也要回来,可能后面他就不让我出来了但我会想办法溜出来的!” “真麻烦啊!干脆你嫁到我们庞家来算了,省的这么麻烦!” 蒯欢身体一顿,一阵尴尬:“胡说什么呢,这庞家我人生地不熟的,嫁给谁?”说着,看了眼庞丽姬,又看了眼庞生。 庞丽姬忽然感觉不妙,连忙挥手:“反正别找我大兄,其他谁都可以。” 蒯欢一脸戏谑,似乎闻出了点什么。 女人神经特别敏感,她今天很早就感觉庞丽姬有点不对劲了。 至于是什么,她一开始还猜不出来,不过现在,似乎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 “这个你看,你大兄和我族叔一辈,你要是嫁给了他,那不是乱了辈分吗?” “是这样吗?”蒯欢一脸惊诧,“但我一直叫他兄长啊!” “反正不能乱了辈!”庞丽姬索性弄起了霸王条款。 “哼,我还没说要嫁给你们庞家呢!”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转眼就快出鱼梁洲了。 可是蒯良依旧久久不能释怀。 他总觉得,今天对他人生的变化太大了。 但他并不觉得,这点变化不好。 也许正如他改变了庞生,庞生也改变了他。 “今日一别,来日相见便是敌人!”蒯良站在江边,言语沉闷,却没有丝毫顾虑,“无论胜败,吾皆应之,你好自为之!” 庞生没有说话,只是与之对礼,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待得蒯良上船之后,蒯欢又走了过来,她个头不高,只到庞生下颌,水灵灵的大眼睛仰视庞生,极其可爱。 “下次还来,我不会输给你了!” 她说的却是斗地主的事情。 现在的她,依旧不知道蒯家与庞家即将成为他的敌人。 她心里,只想与朋友一起玩罢了。 “随时恭候!”庞生笑道。 望着渡船消失在汉江的另一头,庞生的笑脸也渐渐沉了下来,抓起庞丽姬的小手,掉头就走。 今日,尚有紧急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偃旗息鼓 “你说宗族之中有庞家的内鬼?” 书房之中,庞德公刚刚提握的毛笔又重新放了下来,缓缓起身,面容平缓的朝庞生道:“我说你为何要将黄俊给打发走,感情是因为家事啊!侄儿,此事可不能乱说啊!从那小妮子口中虽然套了不少蔡家的账务,但仅靠其中几个数据就断定族中有内鬼,这是极不合理的。” 见庞德公不信,还一脸坦然的从书架上取出文件准备批阅族中之事,庞生只得道:“叔父,你难道就没注意到不对的地方吗?” “有何不对?” “飞将军尤配腰刀啊!” 庞生见他依旧一脸平淡,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从桌案上取过一卷竹简,将这七个字写了下来。 “这几个字有什么说道吗?” 庞生没有作答,而是问道:“叔父,一个家族的账本之上会记录什么东西?” “自然是钱粮出入c纳税几何c交易几何c以及资金去向等等。” “既然如此,那蔡家的备注就应该是资金去向,可是这‘飞将军尤配腰刀’这个备注,叔父就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庞德公耸了耸肩:“这或许是蔡家为了防止蒯家偷窥,随意写的七言诗应付罢了,你岂可当真?” “叔父就没想过,这备注的答案就在这七个字里面吗?” “七个字能说明什么?” 庞生对庞德公都快无语了,你真的是那个名扬荆襄的大名士吗? 该不会是装傻把? “这是字谜!” “哦——”庞德公长拉一声,又说了一句让庞生无语的话:“那又如何?” “这既然是字谜,那你猜呀!” 庞德公看着激动的庞生,摇了摇头:“有何可猜?飞将军,广也!尤字佩刀,龙也!广龙相交,庞也!这等简单的字谜,我岂会猜不出来?” “那你还不” “侄儿”庞德公打断了他的话,“纵然知道庞家有蔡家的内鬼又如何?纵然知道了那是谁又如何?对于如今的我们而言,有什么作用吗?” “你可不要忘了,庞蔡大战在即,此时在族中打草惊蛇,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罢了!”庞德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面从书架上取出自己所需的文件,“有时候,装傻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不是你说的吗?” 庞生一惊,急忙低首。 “呃我何时说过这话?” “呵呵。” 庞德公笑而不语,但他这一句话也确实点醒了庞生。他只想着要排除家族中的不稳定因素,殊不知现在整个家族都是不稳定因素!即便消除几个异己,也只会让整个鱼梁洲人心惶惶罢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欲擒故纵,装作不知道此事的模样,偃旗息鼓,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待以后有机会再说。 论杀伐果断,庞瑾二人不如自己,但若提起智谋,自己确实不是庞德公的对手。 “既然叔父心里也有定数,那侄儿便告退了。” “嗯,去吧!” 庞生满怀心事的退出了庞德公的房间,而庞丽姬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不等他说话,已是两只手指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胳膊。 “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你干嘛啊!” 庞丽姬一脸愤愤,白皙的脸颊红如苹果:“没什么,就是特别想掐!” 想起庞生今天只顾蒯欢不顾自己,庞丽姬就特别生气,她就搞不明白了,族兄怎么这么喜新厌旧? 她可不管庞生是不是为了家族讨情报,总之她就是在给别的女孩子献殷勤! “不带这样的啊!啊啊啊,疼,轻点!” 庞丽姬越想越气,手指狠狠一丢,又是一阵杀猪般的咆哮——庞生胳膊上已多了一块极大的肿块。 “你干嘛啊!” 庞生被弄得眼泪哇哇的,正要收拾这丫头,哪知道她还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庞生最见不得小女孩委屈了,更何况使自己的妹妹?刚才的事情如鱼一般瞬间忘了,连忙安抚庞丽姬。 “我不高兴!”庞丽姬一脸不爽,“你要陪我玩!”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 可是话一出口,庞生立即后悔了。 果然,庞丽姬瞬间兴奋了起来,似乎早就准备好的,抱起旁边石桌上的木匣子,一脸得意:“陪我下棋!” “不不不不!” 数日之后,汉江之滨。 千帆横川,百舸争流,日光辉映下的汉江如珍珠一般泛着白光。 一名身着红衣的中年人眺望汉水之南,一座巨大的城池伫立在那里,一如十年前一般。 “襄阳,许久未归,不知如今是何等模样。” 中年人感慨之时,一名老者缓缓走到他的背后,行礼道:“使君,船只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嗯”中年人点了点头,忽然回首道:“多亏邓老在南阳的人脉,我才能提前三日回到此处。” 老者急忙施礼:“使君言重了,老朽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虽说我邓家没落,但在这南阳,还是能勉强说上话的。能为使君效劳,实乃老朽荣幸。” 中年人受用的点了点头,笑道:“若我有机会回京,便上请太尉,让高密侯之后承袭爵位,这是我仅能做到的了。” “多谢使君!” 老者大喜,就待伏跪在地,却被中年人急忙扶起:“邓老这是何意?” 老者老泪纵横,全身颤抖不止:“使君不知,兄高密侯逝后,陛下去我邓氏爵位,我邓家便一蹶不振,只能靠女人为后维持家族一线生机;而自梁冀跋扈之后,我邓家再无崛起之机,如今能得使君青垂,复高密侯之位,邓家感激不尽!” 中年人摇了摇头:“邓老何必如此?高密侯乃本朝功勋,吾岂忍见其后裔没落?” “多谢使君!” 搀扶起老者后,中年人松了口气,又问:“不知高密侯现今可有嫡系子孙?” “有的,老朽即刻将他带来!” 老者惊喜不已,现在邓家没落,纵然是在中原士族中算作三流的蒯家都算是他们眼中的大腿。如今这大腿有意示好,他们自然百般乐意。 “堂堂邓家,都沦落至此”中年人不由得低首轻叹,“也不知我蒯家,会不会也有如此一日?” 这个中年人,正是奉诏返乡任职的蒯封,蒯辟疆。 如今回到襄阳,第一目的是为蔡讽报仇,打压庞家;而第二个目的,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政绩,谋求提升。 只有自己站得越高,蒯家的地位才能越发稳固! 未过多时,老者火急火燎的抱着一婴儿跑了过来,没有任何疲惫,一脸兴奋的说道:“不瞒使君,高密侯之后的嫡长系所剩无几,大多已不在南阳居住,而今仅有一幼儿,不过七月龄,是为高密侯之后。” “仅此幼儿?”蒯封一脸愕然,“其翁c其父与叔伯c兄弟何在?” 老者一阵哀叹:“其翁与其父皆是早逝,而其父并无兄弟,独此一子!” 蒯封将小儿抱了过来,小儿极其可爱乖巧,并不哭泣,只是静静的睡着。 “不曾想,高密侯仅一独子也!”蒯封一阵哀叹,也许不仅仅是对高密侯邓禹的同情,或许还有对蒯家未来的担忧,“若邓老不弃,吾愿将此子收为义子,可好?” 老者又跪了下来:“使君如此,实与我邓家有再造之恩啊!” 蒯封试探性的了一下婴儿,不过婴儿很听话,小指头挠了挠脸蛋上的痒痒,翻了个身,重新睡下。 “可有名字?” “尚无名字,请使君赐名!” 蒯封捻了捻胡子,四下一寻,可除了茫茫大江,只有满地的杂草,以及对岸数不尽的丛林与山坳。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芸,此子身世,不正如此?若要重振邓家之风,当有芝兰之美,芝兰之风也!” 心中有了定数,蒯封缓缓道:“此子便叫邓芝,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狼狈为奸 一艘帆船从汉阳渡缓缓出发,船上载着数十名精兵,守在两舷严阵以待。 风和日丽,迎接着这位贵客的到来,似乎只要这位船上的大人步入襄阳城,就会将这片天改变颜色。 江水颠簸,在平缓的船舱中亦是如此。未几,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忽然传来,在狭窄的廊道中不停回转,原是邓芝受不得颠簸,被惊醒了过来。 “吓着了!快来人,来人!” “命船夫开的慢一点,那个谁,却准备点稀粥,想来他是饿了!” “哎呀,尿了,有抹布没有?” 身为朝廷命官的蒯封忙得不亦乐乎,此时的他如一个年轻的父亲,对于小孩的一切都不知所措。 要知道他最大的儿子蒯良都已经二十出头了,最小的蒯欢也有十一岁,他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父亲命,但正因为如此,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决小孩了。 为了方便,蒯封收养了邓芝,要给他最好的教育,以期将来光复高密侯之位;那老者也同意了的,而且对他来说,邓芝在蒯封手里,远比在新野邓家好得多。 但此时的蒯封有点小后悔,应该准备一个奶妈再上船的。 “呜哇哇哇!” 一群大老粗手忙脚乱的给邓芝换了尿片,却不想邓芝哭的更厉害了,蒯封不忧反喜:“这小孩叫的如此洪亮,将来定非凡人!” 不久,邓芝终于停止了哭泣,似乎也累了,吃了点船上熬的稀粥,重新睡了下去。 就在蒯封以为终于可以消停一下的时候,船忽然停了下来,他眉头一皱,朝舱门喝问:“可是到岸了?” 没有人回复他,就在他觉得奇怪的时候,一个金甲小将冲了进来: “回使君,前方有变!” “何事?” 小将答道:“水贼拦路!” “大胆!” 蒯封登时暴喝,将刚刚睡下的邓芝又给吓醒了,哇哇大哭了起来。 不过蒯封没有时间理会,又道:“吾乃朝廷钦封襄阳太守,竟被区区水贼拦路?岂有此理!尔等都是吃干饭的吗?” 从汉江之北渡河,只需一刻钟多点便可到达襄阳,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还能碰上水贼? 小将并不辩驳,而是说道:“使君出舱一看,自会知晓。” “哼!我倒要看看,究竟谁这么不长眼睛!” 蒯封一改之前慌乱,如圣佛一般肃穆的走出船舱。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却是一片祥和;然而等蒯封走到船舷上的时候才看见,自己的渡船之前竟有十数轻舟阻路,每舟上站立七八人之数,皆毛裙裸身,腰佩柴刀,竟是有近百的水贼! 却看侧舷,越来越多的轻舟朝这边合围而来,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周遭帆船众多,自己这艘船两旁还有士兵把守,怎么这些水贼偏偏找上了自己? “十年未归,这汉江水贼怎多出如此人数?” 蒯封也着实被吓了一跳。数百的水贼可不是少数,他船上的士兵也不过几十来号人,虽然皆是武装精兵,但是水鬼根本不与你正面硬碰硬,只需潜入水中凿沉船只,这船上几十号人也只得任人宰割。 蒯封强做镇定,他可不想做一个溺死鬼。走上船头,朝那十几艘轻舟喝问:“尔等是何处水贼,竟敢在此胡作非为?难道不知此乃朝廷命官船驾?” “哈哈哈!蒯辟疆,老子劫的就是朝廷命官!” “这声音是”蒯封脸上的忧虑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阵惊喜。“廖逊,原来是你这厮!” 却见青州之中走出一个皂衣中年,体格粗犷,络腮胡子,浑身黝黑,想来常年没少在水里泡。他爽朗一笑,便命手下将轻舟朝蒯封的帆船开去。 “不是我,这襄阳城谁来接你这厮?” 此人名为廖逊,乃襄阳城地主,可以说与蒯封是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故而相交莫逆。 而他虽然家财万贯,却甚好游侠之事,经常纠集数百人在江上打劫富商,人皆苦之,可是王睿偏偏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这厮还不是单独作案,在江夏c南郡c南阳甚至荆南c巴郡等地,都有这厮的党羽或者盟友,虽说平时一盘散沙,但若是出兵围剿之,便是几万人的贼兵围上来,想想就觉得恐怖。 这里面涉及到的宗门c家族,少说得有五六十之数,往大了说,说不定有好几百,其中还不乏一些大的家族豪门! 若要扫除这些江贼,牵连不下万人,恐怕整个荆州都要换片天,王睿根本不敢动他们,只能任由他们胡来了。 蒯封命士兵解除戒备,将廖逊等人接上了帆船,便在甲板上叙起了旧来。十年未见,二人容颜大改,皆是感叹岁月不饶人。 “你如何知晓我今日回来?”蒯封笑问道,“吾连家人都是说的三日之后,你怎能把握的如此精确?” 廖逊哈哈大笑:“南阳有我的眼线,你这家伙在那个坑拉了几泡屎,老子都一清二楚!” 这二人一个文质彬彬,一个五大三粗,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人,居然还聊得下去。 聊了许久,二人渐渐步入正题。 蒯封饮了口属下递上来的茶水,问道:“伯恭,你将我拦在此处,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好拿在面上说,才与我在此相会?” 廖逊这几年做的事情,蒯封也从刚才的聊天中了解了不少;虽然他想要肃清荆州治安,但是一些该闭眼的地方,他还是得闭。如果廖逊希望他放过他的这群狐朋狗友,虽然有点为难,但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你这番回来,是对付庞家?” “你已经知道了?” 廖逊一拍大腿:“别说我知道了,这整个荆州早就传了个遍,谁不知道?” 蒯封眉头一皱,但迅速就伸展开了:“看样子,伯恭是有良言相告啊?” “你的能力我了解,区区庞家不过是你的掌中玩物,不过”廖逊忽然一脸严肃,“我只对你有一个忠告——不要招惹张曼成!” “张曼成?”蒯封一脸茫然,“那是谁?” “襄阳城的流民首领,据说他和最近兴起的太平道也有联系” 蒯封哑然失笑,一脸不屑:“区区乞丐头子,我怕他做甚?” 但廖逊表情依旧没有放松:“我劝你收起你的自大,这人的手下比我只多不少。甚至我手下的不少乡绅都对他唯命是从。只要掌握了他,便可以说是掌握了襄阳,乃至荆州的民心!” “蔡瑁已经在他手里吃过亏了,而他最近和庞家走的很近,虽然没有正面接触,但如果你招惹了他,让他彻底和庞家站在一条线上,只怕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蒯封收起了轻视,郑重的点了点头:“伯恭如此教我,感激不尽!” 廖逊飒然一笑,摆手道:“区区小事而已,你要是打倒庞家,掌握了荆州的绝对大权,多我而言有益无害。所以对我而言,我自然是要尽力助你!” 蒯封大喜过望,抓住了廖逊粗壮的大手,激动的说道:“有伯恭相助,如虎添翼!待吾归家之后,便写信给荆州各族,看看他们的反应;若是有不满的,就劳烦你,让你的人去把他们的货物给我劫的干干净净!” “非我族类,其心可诛!” 廖逊悠然一笑:“此举,甚合吾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我,蒯封,打钱! 不到半日,蒯封衣锦还乡的消息就已经传遍荆襄。 而一日之后,荆襄上下数十号宗门士族,更是收到了来自蒯封的来信。 信上的内容简单粗暴,先是陈述自己乃荆襄人士,牵挂故土,此番归来只是荣归故里,为乡邻谋求好处,希望各大家族能够配合他的行动。 言语委婉,但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句话—— 跟我混,有肉吃;不跟我混,那就等着我日后收拾你吧! 这一封信吓着了不少的小宗门,纷纷让下人带上礼物前来拜谒,表明自己没有敌意;更有甚者,竟是家主亲自前来拜会,低三下四,唯恐礼数不周。 但也有不少的人并不愿意屈居蒯家之下,对于蒯封的信件充耳不闻。 “他蒯封是哪里来的鸟?老夫当年和梁冀喝茶的时候,这厮还不知道在哪个婢女的娘胎里!” 马彪是为宜城马家家主,年近八旬,身体硬朗。此人不仅是荆襄七大家中最长之人,他的妻子更是来路不凡——曾经的外戚梁冀的妹妹。 梁冀死后,其妻为了免被牵连,改随夫家姓氏,而马家也因此偃旗息鼓了一阵。不过在最近几年,朝廷的视野被另一个外戚窦武牵扯,他马家终于可以重新出山了。 而马彪也是个狂人,虽然现在蔡蒯当道,以前庞家把权,可是他自始至终都认为,只有马家才能够成为荆襄之首。 长子马循躬身道:“父亲,如何回信?” “回什么回?这厮不来拜谒长辈,目无法纪,老夫还要以礼待之?”马彪将书信一丢,砸在地上,“给我烧了,张扬出去!他蒯封没天理,老夫还要陪他玩不成?” “蒯封与宗贼廖逊等辈关系匪浅”次子马序躬身而拜,面容担忧,“只恐他纠集宗贼,断了我等活路” “怕甚?仲顺你太过怯懦,若是我等畏惧宗贼,那正如了蒯封所愿!”马彪走下阶梯,还不忘将蒯封的信给踢了一脚,“宜城乃襄阳往南郡道路命脉,我马家掌握陆运多年,还怕他不成?” “他廖逊要抢我货物,那就抢!不过我宜城放不放他蒯家与宗贼的车马过,也得看咱们的心情!” 襄阳杨家。 杨霆如老僧入定,闭目养神,坐在主位上并不说话,眼前的桌案上还摆放着蒯封送来的信件。 杨玄杨感见父亲不说话,也不知他生没生气,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如何回复信使?” 杨霆嘴角一扬,白胡子戏谑的挑了挑:“这蒯封,与蔡讽相交莫逆” 二子闻言,皆不吭声。 “蔡讽的女兄,嫁给了张温” “而这张温”杨霆老迈的眼睛忽然挣开,竟是一片眼白,不见一点黝黑,原来已是瞎了,“身无长物,庸碌之辈,若无阉贼加持,岂有他今日之位?” 杨玄二人似乎已经猜到父亲要说什么了。 “吾挚友便是为阉贼所害!” 杨霆的声音越发颤抖,甚至有一行老泪涌出。 窦武c陈蕃是他的兄弟。 而这两个人,皆是死在了铲除奸佞的道路上。 他以有两名君子友人骄傲,所以他绝对不能诋毁自己的骄傲! “若臣蒯家,便是臣阉贼!此等屈辱,我杨家绝不受之!” 襄阳习家。 习同略带焦急的看着眉飞色舞的父亲,忙道:“父亲,此刻不投,来日蒯家坐大,我习家再去就晚了!” “不急不急” 习彬不如儿子一般激动,极其沉得住气:“蒯家虽然势大,但是庞家并无表现颓势,此刻着急站队,恐来日后悔都来不及。” 习渊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兄长,没有说话。 他本来就是没有主见之人,如今父亲说不急着站队,那就不站吧。 习同越发焦急,指着东方道:“他庞家用什么和蒯家斗?良机一过,转瞬即逝啊!若等蒯家坐大了我们再去,他们还会看得上我们?” 两千年后,有个姓陈的对姓汪的说:“x党里你是老二,难道当汉奸,你也要当老二吗?” 于是那个姓汪的就忙不迭的给日本爹当汉奸去了。 如今这习同的思维,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习彬看着自己的儿子呵呵一笑:“我习家也不算小门小宗,无论何时与蒯家示好,他都乐意接受。如果我们现在就去,反而显得我们的身份太不值价了!济深,你说是吧?” 习渊诺诺:“父亲所言极是。” “就这样吧!”习彬缓缓起身,见习同似乎依旧不服,摇了摇头,“异勋,急了,就正中蒯家下怀,我习家必须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到利益。等蒯家单独发书,言语轻和之后,才是我等抉择之机!” 黄家。 黄承彦:“呵呵。” 鱼梁洲。 “这蒯封一出手就是狠招啊!”庞瑾拿着蒯封寄来的竹简,苦笑着摇了摇头,“上来就拉拢荆襄各族,这是要让我庞家孤立无援啊!” 庞德公点了点头:“蒯辟疆知道,我庞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外来援助。” “还写信来嘲讽我庞家,呵呵,真是信心满满啊!” 庞瑾有些头疼,这家主的位置并不轻松,以往自己掌权也不过劳力,如今成为一家之主,不仅劳力,还更劳心。 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这个年轻人的鬓角已经长出几根白发。 “如今荆襄三十多家宗族前往蒯家示好,但凡没有示好之徒,皆是被廖逊的宗贼敲诈勒索,恐怕要不了多久,整个荆襄都将成为他蒯封的囊中之物!” 庞德公摇了摇头:“蒯封不是傻子,王睿还在他上面,若他真的成了荆州一把手,王睿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或许他能动摇小宗门,但是在荆襄大族面前,他还是会知道收敛的。” 然而在一旁旁听的庞佑与庞蔼二人却是一笑,庞佑更是道:“初任家主之时,不知是何人信誓旦旦的说不惧蔡蒯,怎么蒯封刚刚回来一阵,你们就没辙了?” 庞蔼也是笑道:“好在庞威不在此处,不然他可能又要发飙,怀疑自己选错了人。” 庞瑾听着一阵尴尬,不过二人也没再继续刁难,反是一本正经:“蒯封确实不是傻子,襄阳城虽然是士族的天下,但只要王睿在一天,我们都得规矩三分。” 庞蔼点了点头:“蒯封最多暗地里做些手段,但是蔡讽之事,他只会提堂公审,只要躲过这一劫,我庞家便还有反转之机!” “我等已与黄承彦说妥,咬定此乃意外,公审的优势便在我等手中”庞瑾的脸色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反而皱的更紧了,“如果蒯封只有这点手段,那他就不叫蒯封了!” 庞佑不置可否,又问道:“各大家族那边,联系的如何了?” 庞德公道:“正如我们之前所预料的一样,习家家主习彬素来圆滑,从不随意站队,对于我们的示好含糊其辞,不愿表态;杨霆虽然有意与我庞家结好,但是在绝对的胜负出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帮助我等的。” “唯有马彪,因为蒯封遣宗贼犯境,损害了他的利益,愿意与我等结为盟好。” 庞蔼略微皱眉:“但是在针对蒯封的事情上,别指望他对我们伸出援手。” 庞佑枯槁的手指在手背上来回游走着,似乎已经坐不住了。 “我那曾侄孙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那日厅堂争夺家主之位,庞生一语惊艳四方,就连以刻板著称的庞威都对他赞赏有加。庞佑倒是很好奇,庞生对于此事有何看法。 “他啊”庞瑾与庞德公皆相视苦笑,“恐怕没空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女儿的终生大事 庞瑾后院的凉亭里,似乎躺了一条泥鳅。 走近一看,竟是一副被抽干模样的庞生。 “我的姑奶奶,求求你放了我吧!”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的说道,“要玩也不是你这样玩的啊!快死了!” “不依不依!”庞丽姬昂着小脑袋,一副得胜者的姿态,“说了陪我玩,就得陪我玩,少给我装死!” 庞生怎么也想不到,那天不过是稍微冷落了一下庞丽姬,这丫头就展开了疯狂的“报复”。 五天啊,连续五天啊! 你们谁试试连续下五天斗兽棋的感觉?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招惹女人,尤其是疯女人! “公子”忽然,一个婢女走了上来,微微行礼,“公子,男君有事找您。” “太好了!快带我去!” 庞生如蒙大赦,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可是庞丽姬不依,连忙抓住他的衣角:“回来,不准跑!” 庞生急了:“仲父叫我定是有大事,你别拦着,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庞丽姬也是道:“说话没信誉,算什么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是男孩!” 庞生为了摆脱魔爪,索性也不要脸了起来,挣脱庞丽姬的手之后,如逃跑般的离开了后院,只留下一脸幽怨的庞丽姬。 “不陪我玩算了,哼!” “唉,也不知道小欢咋样了,她不在的日子好无聊” “我不在家的这些年,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蒯封通红着脸斥责着堂下的蒯欢,手里拿着的是自己就任的官服,只不过上面多了一个起眼的黑洞。 蒯欢吐了吐舌头,他哪知道父亲的官服藏在那卷书里?不小心被烧了,怪她么? 蒯封也想不到,刚刚回来不到一天,自己的女儿就给他送上了一份“大礼”,只不过这份大礼让他无比头疼罢了。 他虽然知道蒯欢顽皮,却没想到皮到烧父亲藏书的地步了! 但正如所有族人都知道的一般,蒯封不是一般的疼自己的女儿,一顿不疼不痒的斥责后,终于只是化作一道轻微的叹息。 “为父明日还要就任,你这让我怎么去见府衙官吏?” 蒯欢急忙插嘴:“那就让官吏都来家里面办案吧,省的一来一回麻烦!” “不成体统!岂有让官吏来家中拜会的道理?到时候京中一顿弹劾,说我结党隐私,该当若何?” “哦!” 蒯欢一阵失落,其实她也是想着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了,想多陪陪他罢了。 她这个爹爹一点都不称职,回来了之后都不看自己长没长高,漂亮没有,牙口好不好,就知道忙碌家族之事,还让蒯良将近几个月的账目拿来,亲自过问。 原以为父亲回来能陪她玩,结果还是和兄长一样的工作狂! “唉天天被关在家里,好怀念和丽姬女兄一起玩的时候啊!”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逗芝儿玩了!” 蒯欢不满的嚷嚷了一声,也不行礼,转身就朝屋外走去。 “嘿!这丫头,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蒯封一阵气急,“将来要是嫁出去,在别人家里不成体统,岂不丢了我的面子?” 身后一道声音忽然道:“怨得了谁?几年不在家里,从来没管过家务事,现在倒知道抱怨了?” 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幽怨,原是张氏从后院走了出来,蒯封一阵面窘,不敢搭话。 常年在外做官的蒯封在家里可以说是一点威信也没有,这个女人才是一把手;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个妻管严。 “你说你父子俩怎么搞的?一个忙着京里,一个又忙着家里,我娘俩没人疼没人管,再在这家里待下去,都快成俩怨妇了!” “子柔更绝,欢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几个朋友,却被子柔勒令禁止出户!女儿要是被憋出病来了,我看你这当父亲的如何是好!” “这回更好,过了几年才回来,手里还带了一个野种!郎君当真是老当益壮啊,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在外面捞到一个便宜儿子!你怎么不顺便把他老母也给带回来?” 蒯封被说的一阵脸红,知道妻子正在气头上,良久才回了句嘴:“男人,忙,忙事业,夫人不助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说三道四的?” “怎么,现在嫌弃我这老女人了?” “不敢不敢” 张氏狠狠剜了蒯封一眼,终是不再多言,反是说道:“说起来欢儿也快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蒯封见话头调转,连忙问道:“夫人可有适婚对象?” “嚯!我这女人可不敢随便决定大事,都得你们这群男——人,替我们决定!” 张氏的字音拖得极长,听得蒯越一阵心颤,嬉皮笑脸的上前揉捏她的肩膀:“夫人哪里的话?这看女婿,我哪里有夫人眼光高?” 张氏瞥了他一眼,道:“你在京中如此时日,就没个上眼的?我可告诉你,要是你给我说的人是方便你当官的而不是对欢儿好的,我当场把你鼻子给你削了!” “呵呵,不敢,不敢” 蒯封肚子里一阵酸水,刚刚还准备说张温那十八岁不学无术的胖孙子,话就给咽下去了。左思右想,这才道:“司空袁逢有个儿子,叫袁术,前些时日被举为孝廉,名望不错,如今也无婚配与汝南袁氏联姻,于我蒯家大有裨益!” 张氏略一皱眉:“我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这个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据说年少之时好游侠” 不等他说完,张氏就摇了摇头:“不行!这种人自以为是,恐怕得罪了很多人,将来不会有好下场!再说了,这种也不会关心欢儿的幸福,岂能因为是汝南袁氏就奴颜事之?” “这司徒黄琬素有贤名,有个侄子名叫黄祖,出身江夏黄家,与襄阳隔得不远,也免得欢儿水土不服” “此人如何?” “听说少读书,有点浮躁” “那也不行,太浮躁的男人一旦有所不满,便会迁怒女子;欢儿嫁了过去,恐遭无妄之灾!” 蒯封一阵头疼,又说了几个京中名臣的子嗣后人,但是张氏要么嫌弃这个,要么恶心那个,像是菜市场买菜,根本不像是要嫁女儿的样子。 直到过了许久,蒯良拿着家里面的账务以及襄阳府衙送来得以往政务,张氏才得以作罢,不过依旧要求蒯封另择佳婿。 蒯良见父亲愁容满面,不由得问道:“父亲可是在与母亲讨论欢儿大事?” “是啊,你母亲要求真多罢了,不提此事!府衙官吏可是有何重要之事要告知与我?” 蒯封行礼道:“上任襄阳太守为官不力,只知敛财,滞留了许多的要案重案,甚至有不少与案件有关的犯人死在了牢狱之中,恐成悬案。经粗略计算,滞留案件多达二百之数,父亲若要全数打理,恐怕得耗时半年以上!” “半年?为父等不起那么多时间!”蒯封飒然起身,一脸自信的看着桌案上的案件概要,“两百件案件?老夫只消三日,便可全数解决!” 蒯良大惊,以为父亲要胡乱糊弄一下,连忙说道:“父亲刚刚归来,若不收揽人心,将来如何行事?切不可糊弄行事,宁可多耗时间,也不能失了人心啊!” “糊弄?”蒯封冷冷一笑,“子柔,为父在京中这十年,可不是白混的!” “这几日便叫你知道,什么叫做能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贤名远播的使君 刘三如往日一般进了城东角落的一个饵饼摊,简陋狭窄的大棚里已经坐满了客人。 “哟?今天都来得这么早啊!” 大耳朵张阿狗戏谑的看了他一眼,调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鲁恭王’啊!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们这个小店。” 刘三是江夏人,听说西汉鲁恭王的后裔在江夏落户,便经常在外面吹牛自己是鲁恭王的后人。不过大家也就当他玩笑,乐呵乐呵就行了。 刘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锅炉前,朝店主道:“来俩饵饼,裹点肉,再来一碗菘汤,加点盐。” 周围的食客相继一愣,瞬间爆炸了开来。 “看不出来啊,‘鲁恭王’今天发大财了啊!” “别是从哪家偷来的吧?” “店家,再给我加俩饵饼,算刘大王身上!” 店主吃惊的看着刘三,喝问道:“刘三,你可别是窃来的钱财啊!你要是如此,别说我不敢做你生意,现今这襄阳的使君可是容不得你!” 刘三鼻子一挺,冷哼一声:“瞧你们一个个的怂样,怕收赃款就别开摊子,这来来往往都是赌博人牙子什么的,也没见你说他们的钱是赃款!难道我刘三儿就不能发发财吗?” “嚯,听起来好像有点故事啊!” “来来来,快给兄弟说说,哪里发的难民钱?” 刘三到老位置坐下,接过店主递上来的小碗白菜汤,小酌一口,洋洋道:“咱以前不是有只鸡被隔壁李毛子给偷了吗?当时上报给府衙使君,可人家说案子太小,没法跟我作主,说给我记录在案,以后办理,把我给打发了!” “那个官老爷不管事,你们是知道的。我都没想着能要回我那只鸡了,嘿!没曾想突然来了一位新使君,上任第二天就把我给招呼了过去,不仅让李毛子赔了我的鸡钱,府衙还送了我一只下蛋的母鸡。嘿嘿,这会可赚大发了,能不来庆祝一下吗?” 旁边喝酒的李柏生醉醺醺的,涨红着脸笑道:“你这,这算啥?嗝!这不,前,前些天,以前那个抢劫俺的畜生死在牢里了嘛,我也没,没指望州衙能给我声冤嘿,没曾想,那,那新来的使君前天把俺叫去,问了事情,将那贼厮判了死刑嗝,虽然他早死了,但俺心里快活!” 又有人道:“可不是?这位新使君名声一打出来,张老头欠的老子二十钱,死皮赖脸的欠着不还,昨天一口气就给还完了!” “俺听做衙吏的兄弟说,上任使君在任上屁事不干,滞留了几百个案件,没想到新使君一上来,三天就给解决完了!” “这就叫能吏,有真才实学的人,才不是那些只知道敛财的腐官!” “据说这位使君大人还要建立收容难民的地方,若真是如此,那襄阳城可清净多了!” “听说新的使君是那个中庐蒯家的家主” “管他是谁?只要对俺好,让俺吃得饱肚子就行!” 在座食客对于蒯封这个新太守皆是赞不绝口,独有一人暗自酌酒,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 此人三十岁出头,面目白净,蓄着杂乱的胡子,许是很久没有洗过,泛着一丝油腻,却显得更加威严。眼睛如匕首般闪烁着凌厉的光,体格健硕,孔武有力,不似凡人。 “看来这蒯辟疆已经在短短三日中,已经逐渐掌握了襄阳人心啊”那人饮了口酒,面容平淡。“如此看来,庞瑾已经输了一城,若是再照这种气势下去,恐怕庞府会一败涂地!”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你一帮!” 偌大的襄阳太守府中人来人往,除却办公的胥吏,更多的是蒯封召见而来的平民或乡绅。 直到黄昏,这些人才渐渐散去,甚至在走之前,犹且颂扬蒯封的贤德。 办公一天,蒯封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伸个懒腰都能听见噼里啪啦一阵响。 “这便是今日最后一起案子了吧?” 将手中的卷宗交付蒯良手里后,蒯封终于站起了身子,今日近六个时辰都是在此处度过的,他都感觉厌烦了。 蒯良此时看着蒯封的目光充满仰慕:“父亲果然厉害,短短三日便将滞留的案件全部打理妥当,如今城中皆是颂扬父亲贤德,想来不出几日,整个荆州都会流传父亲的美名!” 在这短短的三日时间里,蒯良虽然很累,但是他与自己父亲学了不少,可以说是受益良多。 蒯封微微一笑,对于这等夸赞并不推脱:“大汉并非没有能吏,只是他们要么贪,要么懒罢了!为父不贪不懒,所为不过人心,自然得尽力行事。” “孩儿受教!” 就在蒯封准备再休息一下的时候,一个胥吏忽然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盘,盛了不少的竹简,道:“蒯使君,此乃今日所呈要案。” “放在那里吧!” 蒯良一愣:“父亲忙碌了一日,还要加班?” “今日之事今日了,若是拖到明日,你明日就会有更多的借口推到后日” “大汉官场上除了庸官c昏官,太多这种人了!子柔当谨记此诫,莫步后尘。” 蒯良肃然起敬:“孩儿知晓。” 说着,便给蒯封研墨,一副要与父亲一同处理的模样。蒯封暗道了一声孺子可教,便拿起了第一封卷宗。 “咦?这” 见蒯封脸色有变,蒯良忙问:“父亲,可是此案有何差池?” 蒯封微微皱眉,摇了摇头:“这是蔡讽案子的卷宗。” “蔡讽?他的案件怎么会混在今日的卷宗之中?” “为父不知,可能是胥吏弄混了吧!不过倒也正好,蔡讽的案子,也该拿出来审审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给庞家好看了。 说着,蒯封将所有的卷宗推到一边,将整个竹简摊开,将上面的字一字不落的默读出来。 一个卷宗嫩记载的事情极其有限,甚至连前因后果都没能阐述干净,蒯封便连忙命令蒯良去府库中,将所有与蔡讽案相关的卷宗取出。 这不取不要紧,一拿出来便是三大摞!比今日所有的案件加起来都多! 蒯封暗暗吃惊:“蔡讽一案怎会有如此多的卷宗?” 他记得此事应该是不了了之的,记载甚少,按道理卷宗应该不会超过三卷,怎么会有这么多? 看守府库的府库令解释道:“使君,此处卷宗不仅有蔡讽一案,更多的是平民乡绅对蔡家强夺土地c房屋乃至山林的起诉。听闻使君要与蔡讽案件相关的东西,因此这些积压的卷宗全都拿了出来。” 蒯封听得呼吸一窒,急忙拿起一卷卷宗,只见上面写道:“熹平元年(172年),蔡家主讽夺白凤生邓县城南杏林二十亩,立据与钱三十万,未偿。” 又拿一卷,上面写道:“建宁四年,蔡家主讽夺义阳丘山六十亩,山下肥地三十八亩以为园林,许钱三百万,未偿” 蒯封翻了又翻,这几百个卷宗接近九cd是书写蔡讽一家巧取豪夺,甚至放纵贷款的事情,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建宁三年,便是九年以前! 上一任襄阳太守不敢招惹蔡讽,这些东西都被他压在了箱底,没想到积少成多,这蔡家的案子都达到上百起了! 不过蒯封头疼的不是卷宗数量,而是你要审蔡讽死亡之事,是不是得先把这些案件都给审了? 不审,如何对得起最近几日才建立起来的贤君名望? 他看着人畜无害的府库令,甚至感觉,自己被这家伙耍了。 哪有把九年前案件搬出来的道理?何况这里面大多数的人都被蔡讽给暗中除掉了,他去帮谁声冤? 蒯良自知父亲为难,沉声问道:“父亲,这些卷宗如何处置?” “要不烧了,当做没看见?” 听了这话,蒯封却摇了摇头。 烧了,这几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一咬牙,狠狠道:“将卷宗装车,随我去一趟蔡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虎父犬子 四辆马车连夜出城,沿着狭窄的官道迅速前进,终于赶在亥时之前到达了岘山。 蔡瑁得闻蒯封大驾光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赶出来面见他了。 见到蒯封与蒯良,蔡瑁连忙行礼:“伯父归来甚久,侄儿尚未当面道贺,却没想伯父倒是先来拜访侄儿了,惭愧惭愧!” “两族相交多年,德珪不必如此多礼。” 蔡瑁笑道:“屋外阴寒,还请伯父屋内说话。” “先不急!” 蒯封的面色很是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他命人将三车竹简全部倾倒在地上,堆积如山。 蔡瑁不解,问道:“伯父这是何意?我蔡府虽算不上天下名门,但区区几卷藏书还有的” 蒯封气的牙痒痒,他们蔡家这些年来大肆征敛,树敌何止千百?怎么他们还没有一点的自觉? 如今倒好,还要他来擦屁股! “什么藏书?你给我拿起了好好看看!” 蔡瑁无奈,只得忍着天寒地冻,随手拿起一卷细读;却是没想到这么一看,便让他额上冒出一阵热汗。 “这,这些是?” 蒯良道:“德珪兄,此乃近九年来,诸郡县对前任襄阳太守的上书,无一不是起诉蔡家言而无信,横征暴敛!算到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余案在此!” 蔡瑁的神色阴晴不定,若说这一百多个案件他一点都不知道,那明显是骗人的。可是他绝对没想到,蒯封深夜来此,居然是为了此事! “伯父请进屋说话。” 这次蒯封也没有拒绝,便与蒯良一同进了岘山蔡府,留下了屋外一大堆的卷宗。蔡瑁急忙命人将卷宗搬入屋中,深恐漏下一卷。 这些东西若是公布开来,足以要他们蔡家名面扫地。 三人一路走入偏厅,蔡瑁命人将卷宗放下,遣退左右,便请蒯封入主位,自己入客位。 “如此深夜,想必伯父也不愿客套,那侄儿就长话短说了伯父愿意将这些卷宗示于侄儿,是对我蔡家的信任。这几年来蔡家依仗京中发迹,所行多不义,侄儿也是明白的” 要是换做往常,蔡瑁可不想说自己什么多行不义,可是在蒯封面前,他不得不老实一点,毕竟说谎话比说实话的代价可大太多了。 “明白就好,这样老夫也省了许多事情”蒯封面色渐渐平缓,“对于此事,侄儿有何看法?” 蒯封所希望的,是蔡瑁能将这些抢来的东西全数归还给本家,再不济也得把钱给还了。如果已经无人认领的田地,可以先划归朝廷,然后依旧由蔡家打理。 这是最好的打算,可是他不指望蔡瑁能够听进去;所以他至少,至少希望蔡瑁能够偿还一半的土地,这样蒯封自己的名声也不算扫地。 蔡瑁倒也不是傻子,仅仅片刻便懂了蒯封的话外之意。 他低下脑袋,沉声道:“家父虽行不义,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我们蔡家的。” “我蔡家的东西,岂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蒯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神,又问道:“贤侄,你方才说什么?” 蔡瑁的声音又大了许多:“蔡家之物,绝无拱手相让的道理!” 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蒯封耳边,这句话把他气的语塞,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蔡瑁说出来的话! 老夫是回来帮你们蔡家伸冤的,是帮蔡讽报仇的!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他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道:“贤侄此举,恐怕不妥吧?” 蔡瑁这下更不客气了,登时说道:“若伯父要我蔡家鼎力相助,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值此关键之际,尚未伤敌便自损八千,岂有这等道理?” “若我蔡家没了这些田地与钱财的支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了比庞家更弱小的三流小族!伯父倒是建立了名望,可是我蔡家遭遇这等损失,该当如何?” 混账! 这两个字憋在蒯封的喉咙里,却迟迟说不出口。 蔡蒯两家现在是绑在一根弦上的蚂蚱,随时随地都要为对方着想,才能轻而易举的搞垮庞家!可是如今蔡瑁如此猜忌自己,根本毫无信任可言,他又如何帮忙? “一点都不肯让?”蒯封还想再确认一下,不过答案注定是令人失望的。 “不让!” 一旁的蒯良见父亲已经到了发作的边缘,连忙劝道:“德珪兄若是如此,令尊之事,恐怕家严将难以下手” 蒯封花了数日的时间,给襄阳城的百姓建立了一个贤德君子的楷模。 可是如果到时候不管蔡讽以前嚣张跋扈的事情,就直接审理蔡讽之死,无疑是对他名望的巨大打击! 廖逊还说过,襄阳城大多数人的人心掌握在一个叫张曼成的家伙手里。如果他是向着庞家的,那失去这个最佳的时机,到时候想要再重新收揽民心,可就难了。 但蔡瑁还是那一句话——不能让。 “妇人之见!” 愤怒的蒯封只能丢下这一句话,仰天长啸,一脸悲愤的离开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蔡讽的儿子居然如此的短视! 急忙追上的蒯良忙道:“父亲,那些卷宗” “拿去吧,都让他们拿去吧!”他一阵狂笑,只是笑中透露着无助与哀伤,“蔡讽啊蔡讽,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鼠目寸光!” “蔡家,迟早会败在他手里!” “父亲,那我们还要不要帮蔡讽审案?” 蒯封的身体忽然一顿,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透露着一股沧桑与无奈。 “不帮不行啊!” “京中那个老家伙,不仅是他蔡家的靠山,也是我们蒯家的靠山!如果不听他的话,不给他小叔子伸冤,我蒯家死的会比庞家更快!” 沉默片刻,他轻轻拂袖,不带走一片尘埃,无比洒脱:“明日提审,将与蔡讽案件所有相关人物,全数召集到襄阳太守府!” “老大,姓蒯的出来了!” 岘山蔡府对面的山崖上挂着一棵老松,松树镶嵌在悬崖里摇摇欲坠,仅仅一看,都觉得两腿发软。 只是没想到,那棵松树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望风的小弟看着悠然自得的老大,不由得肝颤——也就只有他有胆子躺在那里! 那人撩开遮挡月光的斗笠,便是一张白净的脸庞,胡须上泛着油光,赫然便是那饵饼摊里的闲人——张曼成。 “嗯”张曼成轻嗯一声,问道:“脸色咋样?” 小弟望了一眼,这两点之间相隔不下百丈,更兼月色笼罩,他竟能看的一清二楚! “脸色不太好看,那些竹简也没有搬回来。” “成了!”张曼成满意一笑,从松树的枝干上站了起来,“蔡瑁拒绝了他的要求,只要如此,借着我等襄阳的名望,足以让民心导向庞家!” 从始至终,这都是张曼成导的一出戏。 太平道的信徒遍布全国,荆襄一带更是有八万之余。那个看似不重要的小小府库令以及一大堆府衙胥吏,其实都是太平道的信徒。 他知道蔡瑁是个目光短浅的鼠辈,八九成不会同意归还田地的要求。 只要这样,那蒯封这几日辛苦建立起来的人望,便会付之东流。 虽然民间依旧会传颂他的功德,但是掌握数万流民以及近千太平道士的张曼成,有足够的能力将舆论导向不利于蒯家的地方。 小弟有些不解:“老大,为什么要帮这个庞家?要助大贤良师的大业,扶植势力大的不是更好吗?” 张曼成呵呵一笑:“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蔡家在襄阳城名望低下,不利于扶植;而蒯家与蔡家为一根弦上的蚂蚱,两族实力强大,扶植起来,并不一定乐意帮助我等。” “而他庞家,户不过百,财不过亿,单打独斗绝非两家敌手。只要他们能从此事中胜出,便会记住我太平道的好,到时候想要利用,那就更容易了!” 小弟不知道那么多,只能拍马屁:“老大果然厉害!” 张曼成点点头:“回去置信庞瑾,明日黄昏,南安街米酒店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公堂会审 “襄阳太守府那边已经传令过来了,今日午时公堂会审……” “那你紧张吗?” “你紧张吗?” “我?我为什么要紧张?难不成蒯封那老家伙还能严刑逼供不成?” “可是……你就算不紧张,那你也得假装拿出个紧张的样子啊,咱们这样……似乎有点不尊重别人吧?” “我们咋样了?……对五。” “对二……怎么说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提审了,咱们这儿斗地主,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临近提审之时,庞生、庞瑾、庞德公三人依旧围坐一起斗地主,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 庞德公落下一张牌,笑道:“再来一局,差不多也该走了吧?时辰差不多了。” 此次提审,与他没有关系,除了庞瑾与庞生要去之外,还有蔡瑁与黄承彦当庭对垒。不过那日在庞岳府邸的人很少,面对此次出庭,他们可以说是胜券在握。 “你们去公审的时候,我便前往宜城面见马家家主马彪,明日傍晚之前,应该就能回来。” 庞生点了点头:“叔父此去,马家定会提出要求,无论大小,叔父皆不必应下,待我等回来之后再说。” “我自知晓。” 三人又来了一局,终于是意犹未尽的罢手,庞生与庞瑾又朝庞佑等长老拜辞之后,领着几名随从进城了。 换做常人,这种所谓的公审是不可能让他们这样悠哉游哉的进城,少说也是个胥吏押着,一群百姓看着,深怕不知道马上要大审一样。 可是今日这番公审,蒯封做的敬小慎微,似乎襄阳城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 行至半途,正好遇见了黄承彦与蔡瑁共行;蔡瑁见到二人,冷哼一声,掉头就走。黄承彦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候,虽然早与庞氏有密谋,但也得避险,微微行礼后便掉头离开了。 “那是蔡瑁?” 庞生第一次看见蔡瑁,不得不说蔡瑁也挺帅的,面孔方正,孔武有力,能文能武,与游戏里面那种小胡子大叔完全不同。 只不过这种喜怒形于色的角色,注定不会长久。 庞瑾也是借此给庞生介绍起了蔡家:“蔡家本南阳地主,光武帝年间迁入襄阳,本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因为与南阳士族有关联,发展极快,短短百年间,就已经成为了荆襄霸主……” 言语间,甚至能够听出一点小嫉妒,毕竟庞家在三百年前就是荆襄一霸,没想到短短百年,就被蔡家给追了上来。 “蔡瑁乃是蔡氏长子,他有一姊一妹,两个弟兄;长姊嫁给了黄俊,小妹虽然年过二八,却尚未婚配。蔡讽虽然算不上雄才大略,但至少是个沉稳之人,不过这蔡瑁却比他老爹差远了,素来快意恩仇,与在野豪侠差不了多少。” 庞生心里一阵腹诽,蔡瑁还有俩弟弟?不会是蔡中蔡和吧? 小妹蔡氏?那可是个毒妇,不知道手段会不会比我还狠…… 襄阳太守府转眼便到了,前几日人山人海的太守府此刻极其空旷,两旁皆是严阵以待的胥吏,倒没有像后世那样拿着杀威棒,只是神色肃穆的盯着庞生二人。 庞生第一次来到太守府,自然是要多看一番。进入大门的正院占地不大,往来的皆是搬运文件的胥吏。在门吏的带领下,庞生二人并未步入正院,而是从一处侧门走到了监御史的办公处。 汉朝州郡与县一样,由三人分权治理;县上有县令、县丞与县尉,而郡上也有太守、监御史以及都尉。太守权力最大,有举孝廉、决讼、治断等权力,还能任免除去监御史以及都尉外的所有属官,发放俸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手下对一个太守甚至县令都是称呼主公的原因。 没办法,你的直属上司不是朝廷,而是这些地方官员。 监御史是朝廷设置的监察官,用以监察太守、县令乃至县尉是否称职,直属于朝廷,与司隶校尉类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正的地方掌权者,因为有的太守不得不向这些人谄媚,否则这些人就会上奏弹劾。 像朝刘备收贿的督邮,就是这人的属官。 都尉更不必多说,县上有县尉,管理一县军事,而都尉就是掌一郡的军事。 这次的案件特别重要,虽说汉灵帝没在上面看着,但张温这些大官却是极其关注。所以蒯封肯定是要在监御史的面前审理案件,以保证自己不会徇私舞弊。 当然,这个监御史也是张温的人,所以这也只是面上功夫罢了。 监御史所在的办公区有个小院子,门口站了两名铁甲金戈的士兵,对庞生二人一同检查,确定没有携带武器之后,才将二人放了进去。 里面的大堂也没有什么明镜高悬的牌匾,更没有什么狗头铡,龙头铡,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院子,中间案前立了一人,年近五旬,头戴进贤冠,穿着赤红色的官府,不怒自威,只是胸口的补丁有点滑稽。 他的身侧坐了一人,虽然头戴獬豸冠,也是赤红色官服,但是坐的位置明显比另一人低了不少。旁边还有两名文学掾,手掌墨笔,随时记录在案人员的言语。 其中一个文学掾庞生还很熟,便是蒯良那小子,看样子是和他父亲来学习的,跟个实习生似的正襟危坐。 黄承彦与蔡瑁早已等候多时,后者见二人姗姗来迟,秉着杀杀威风的理论,沉声喝道:“昨日传令午时会审,如今午时已过半刻,二位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庞生对蔡瑁自然是敌人心态,也是挺着鼻子,毫不客气的回道:“使君只说午时到位,并未说是午时一刻还是午时三刻,纵然我等午时五刻来,又待如何?” 蔡瑁一脸不屑:“此间岂有你这小儿说话的道理?” 庞生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耸了耸肩:“不要我说话,那我回去了,这地方又小又闷,我还懒得待呢!” “你……” “放肆!公堂之上,太守之前,安敢胡乱喧哗?” 蒯封一拍桌案,腐朽的木桌便随着一阵颤抖:“堂下小生,口出狂言,姓甚名谁?速速说来!” 庞生完全不如之前那般嚣张,恭敬拱手道:“回使君,小生姓庞,无名,延熹九年生人。” 蒯封至少明面上是襄阳太守,他可以不给蔡瑁面子,但是不能不给蒯封面子。 “无名?倒是稀奇。” 无名确实稀奇,但不是没有,像高祖刘邦,原名刘季,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四,后来才改的名字。不过这种事情多出在低端家庭,豪门士族却是极少的。 蒯封命人核对信息,确认无误后,又朝蔡瑁喝道:“汝是何人,姓甚名谁,宗籍何处?” 蔡瑁一脸得意,心道蒯家是和自己一条弦上的,不放在心上,挺首傲然道:“吾乃蔡瑁,字德珪,祖籍襄阳。” 蒯封依旧没有表态,朝一旁的文学掾道:“律吏,公堂喧哗,如何处罚?” 坐在蒯良对面的文学掾回道:“回使君,公堂喧哗,律笞三十!” 蔡瑁闻之,不由得大喜。 他正好杀杀这庞家的威风! 蒯封点了点头,又问:“未及冠之童,如何处置?” 庞生为延熹九年生人,现在十三岁,尚未及冠,就算在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古代,对于老人以及小孩都是会从轻处罚的。 蔡瑁一愣,总感觉闻到了一股不对的味道。 那人又道:“回使君,孩童不知法,乃乡党普法不足,为乡党之罪,孩童无罪!” 蔡瑁大惊,他不熟悉大汉法律,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套! 蒯封点了点头,正襟危坐,威风八面,“庭中喧哗,笞刑三十!来人,行笞!” “什么!” “诺!” 不等蔡瑁反应,便是一群胥吏将蔡瑁压在了地上,任凭他如何呼号辱骂,根本没有人理会。 庞生与庞瑾都懵了,蒯封这是玩的哪一套? 他还以为,蒯封要庞瑾代侄子行刑呢!结果不曾想,这家伙先是收拾了蔡瑁一顿! “这是要内讧了?”庞生庞瑾面面相觑,皆是看不懂这阵操作。 蔡瑁也是一阵骂娘,这挨打事小,丢脸事大啊!要是传出蔡家家主公堂喧哗挨打的事情,别说他蔡瑁了,他蔡家的脸面哪里搁? 但是蒯封不管那些,一副秉公执法的的官吏模样,根本没有丝毫的肉疼。 三十竹笞下来,蔡瑁已经是后背通红,好在笞刑是最低级的肉刑,疼一疼就完事了。 “狗日的蒯辟疆,你再干啥?” 被打完的蔡瑁一脸懵逼,这蒯封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哪里想到,这还没完…… 未过片刻,蒯封又是喝道:“律吏,襄阳一带三老是谁?” “回使君,初为襄阳郡为蔡讽,其属宜城县为马彪,邓县为杨霆……而今蔡讽身死,故而襄阳没有三老。” 三老是掌教化的官吏,本来是有名望、有权势的老人担当,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三老成了一个代号,只要有钱,管你年纪大不大,都能成为三老。 蔡瑁不解,蒯封这是要作甚? “蔡讽虽死,其子当继其任教化乡人。而近乡人不教,其罪难恕!律吏,其罪何惩?” 律吏不惧,铿锵有力的回道:“乡人不教,三老笞一百!” 蔡瑁闻言,当即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验尸报告,有点潦草 晕倒在地上的蔡瑁并没有引起蒯封的恻隐之心,毕竟这都是他自找的。 昨天晚上,这厮一副不信任蒯家的模样,如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害的蒯封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提审蔡讽的案件,如今到了第二天,你就知道蒯家是你蔡家的盟友了? 是你蔡家的盟友了,你就以为本官就处处向着你了?你就可以不把这公堂放在眼里,甚至咆哮公堂了? 你就可以以为,老夫可以不用对你上刑了? 不想吐出来,就想着疯狂吃进去,想得倒挺美,还以为你们蔡家是有司隶校尉这个职权的吗! 咎由自取,休怪老夫! 至于他身后的监御史,虽然说是张温派来的,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按道理来说,蒯封算是他的上司,蒯封如此处理自然是有他的目的所在,他无权干涉。 更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张温本尊在这里,也得给蒯封面子。 蒯良听到笞一百的律令吓了一跳,心想父亲不会来真的吧? 要是彻底撕破脸皮,那他么蒯家与蔡家所掌握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不过好在蒯封还是知道分寸的,道:“笞一百恐难再庭审,该做罚款三万,日后上交!” 一笞三百,对于蔡家而言也不过分,而且合情合理,找不出一点差错。 这一切庞生都看在眼里,虽然不知道蔡蒯两家发生了什么突然闹了矛盾,但蒯封很明显不想将两个家族彻底决裂,所以还是很留手的。 虽然说这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但是比起坚如磐石的家族联盟,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胥吏掐人中将蔡瑁掐醒,庭审便算是正式开始了。 汉承秦制,秦代拥有极其先进的司法审理结构,原告与被告的身份c样貌c所犯罪行,还有尸体的检测,法庭的原告陈述与被告陈述,律师辩护等等,虽然没有那么完整,但是在秦汉时期,司法程序确实已经到达了世界先进水平。 首先是检验身份,出庭的四人都是襄阳本地人士,故而不需要从外地请爰书来,装模装样的检查一番后,便是拿出尸体的检验报告。 按照往常,凶杀案在审理案件之前,尸体是不能离开义庄的,因为审查的官僚随时有可能让官吏复查。甚至亲自勘察,如果尸体保存不当,甚至丢失c被盗,整件案子可能就成了悬案。 当然,这种小事对于类似宋慈这种法医鼻祖的人就另说了。 不过蔡讽属于一种例外,地方豪强身死,他家的人会允许官府将他的尸体放在义庄?就好比皇帝被毒杀,就算案情悬而未决,你敢延期下葬皇帝吗? 所以蔡讽尸体早已安葬,只有马马虎虎的验尸报告。 说到这个验尸报告,庞生不得不佩服秦汉时期胥吏的一丝不苟了,宋翔这种江湖游医简直弱爆了! 只听那诵读报告的胥吏说道:“死者蔡某全身共计四处伤痕,腹部右下部位红肿未消,为死前新伤,应摩擦所致;膝部c小腿有轻微挫伤,左眼角末端有一致命伤,应为重物击打所致,另右侧脸部有轻微擦伤” 这他妈庞生就有些肝颤了,他原以为没有宋老爷的指导,这些古人的验尸技术极其有限,可是这些轻微的擦伤居然都被检查出来了! 要是换做庞生,这些擦伤就是关键的证据,至少可以证明蔡讽死前与人发生过争执,再检查一下衣服里面的血迹,勘察一下现场,别说推测凶手了,案情的具体情况说不定就能直接推测出来了。 不过蒯封从未经手命案,以前又没有特别出名的神探有参照,对于这些小伤并没有放在眼里,只将所有的关注点都关注在那个致命伤口上。 也亏得如此,庞生一行才算是逃过一劫;要是换做一个稍微有经验的官吏,一下就能从中找出漏洞。 “案发现场凶器何在?” 胥吏道:“前任使君不让探察庞岳府邸,不过根据伤口的形状判断,应该是拳头大小的石头。” 蒯封点了点头,朝庞瑾道:“庞瑾,对于汇报,你可有何想说的?” 庞瑾拱手道:“回使君,当日蔡讽无故入我长兄之宅,又数辱我长兄,吾深以为耻,故而与之理论。哪曾想蔡讽不顾长辈身份,竟与我等起了争执,甚至拳脚相向!我等不愿与之争斗,但他依旧蹬鼻子上脸,哪知天寒地冻,道路湿滑,争执之中,蔡讽不慎倒地,死穴正落重物之上,不幸罹难。” “此事虽然与我等有关,然若非蔡讽有意刁难,岂会有之后的结局?” 庞瑾的话是庞生教的,大半真,小半假,最难看出端倪。而且事情都隔了近三个月,当时目击证人也极其有限,想要验证此事绝不容易。 “他在说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蔡瑁又当庭咆哮了起来,“家严当日分明是与尔等商量生意,是尔等出言不逊” 蒯封登时暴喝:“本官可问你话了?无故咆哮庭审,来人,行笞!” 蔡瑁大惊:“蒯辟疆,尔敢” “当众羞辱太守,罪加一等!再敢胡言,休怪本官行杖!” 杖刑可比笞刑严重了一等,虽然也是较轻微的肉刑,可是即便是最低级的十杖下去,这蔡瑁也得趴上三四天。 蒯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谁叫这蔡瑁昨日出言不逊呢?他老爹是回来给蔡讽报仇的,你自己找事,也怪不得他老爹秉公执法了。 蔡讽是要帮的,他蔡瑁,也是要收拾的。 蔡瑁彻底老实了下来,忍辱负重的闷着脑袋,心中却默念蒯封老王八,甚至立誓来日算账。 这边正在行笞刑,蒯封又朝庞瑾道:“本官问你几个问题,需得如实相告,若查出有半点虚假,国法无情!” 庞瑾拱手施礼:“诺。” “那日蔡讽前往庞岳在米渔村的府邸,所为何事?” “回使君,蔡讽意欲强买大兄府邸,我等不允,便与之起了口角。可是襄阳城皆知蔡讽言而无信,毫无契约精神,吾焉敢许之?” 蒯封并未评价,只让文学掾记录下来,又问道:“蔡讽当日有何人作陪?” “仅一人,是为荆州主簿陈恬,我等起争执之后,他便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 刺史主簿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要调他来作证至少需要王睿的同意,因此这个证人只能暂且搁置。 文学掾记录下来之后,蒯封终于沉下了脸:“庞瑾,你可敢与本官保证,争执之时,你绝对没有借机杀害蔡讽?” 不等庞瑾说话,黄承彦已经站了出来:“回使君,当日吾也在场,曾与子瑜兄一同制止过蔡讽,然而他并不听劝,还险些与我等扭打起来。” 蒯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那本官可否怀疑,你二人共同谋杀了蔡讽,互相作证,搪塞本官?” 二人断然道:“绝无此事!” “可是当日仅有你三人与那孩童在场,除此之外,本官还有其他的怀疑对象吗?” 抛开他帮助蔡讽这件事不谈,单单从案件上来说,他就不信这是一起意外。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神经反应这种学说,但是人在倒地的时候会下意识支撑身体,他蔡讽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就乖乖的倒在地上摔死了? 就算他没反应过来,就那么凑巧,地上有个石头对着死穴? 单单从证词中就可以看出,庞瑾有冲动杀人的动机。 这个案件,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就在他洋洋得意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使君既然不信,何不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现身表演法 “使君既然不信,何不一试?”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没有被问到的庞生。 庞生是以证人的身份来参加庭审的,不过很明显,因为年纪的缘故,蒯封并没有打算问他事情经过,所以他反而闲得很。 不过蒯封已经怀疑了上来,他自然是不能再干站着了。 “试?”蒯封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庞生,他没想到这个小孩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小生,你要本官试什么?” 蒯良拿着墨笔的手紧了紧,却是不敢挪动分毫——庞生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必须记录下来! 不仅仅是因为官吏本分,作为敌人,他必须严肃起来! 庞生上前拜道:“小生虽然年幼,但也读过不少的书籍,对于案件等事务也有些许了解,并且自创一种侦破方法,名为‘现身表演法’。” “现身表演法?”蒯封心中一奇,有些新鲜,“何谓现身表演法,可否与本官说说?” 庞瑾不知庞生打的什么主意,这什么“现身表演法”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黄承彦亦是不解:“子瑜兄,庞生这是何意?” “吾自不知,且先看看!” 庞生道:“所谓的‘现身表演法’其实很简单,使君不是推断吾仲父与承彦公协同杀人吗?既然如此,那就请使君扮演死者蔡某,二位长辈扮演凶手,来看看凶手究竟会以何等方法谋杀死者。” “一来,用此法可以有效还原案情经过,有利于推断案情,二来,也免得冤枉了好人。” “这道有些新鲜”蒯封暗暗称奇,甚至都忘了庞家是自己的敌人,“不过本官若是亲自示范,恐怕有失体统” “使君可令人代替,也可亲自观摩案情经过。” “如此甚好!” 怀着试一试的心态,蒯封点了点头,一面去叫人来扮演死者,借着这个空档,庞瑾二人将庞生拉了过来,不动声色的问道:“贤侄,你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想让他推断出我等便是凶手?” 庞生不紧不慢,轻声道:“仲父c承彦叔莫急,这所谓的‘现身表演法’,除了可以判断案情的发展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误导!而被误导的人很难发现端倪,反而会认为是定理,二位到时候只需如此如此便可以了。” “这这能行吗?”庞瑾有些拿不准主意。 黄承彦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等还有其他的办法吗?上了你们的贼船,我黄家可真是倒霉咯!” 庞瑾汗颜:“让承彦担罪,万死万死!” 黄承彦倒是一个乐天派,笑着摆了摆手:“免了免了,我也想看看,这所谓的现身表演法,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说罢,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庞生,“可不要叫我失望啊!” 不多时,蒯封已经叫了一个胥吏来扮演蔡讽,又朝庞生道:“人已经够了,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按照使君的推测,庞瑾c黄俊二人因为与蔡讽起了争执,僵持不下之下才起了杀心,二人便合伙杀了蔡讽,是也不是?” 蒯封没觉得哪里不对,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庞生淡淡一笑,让三人靠在一起,“小生再问使君,如果双方起了争执,二人要杀之,应该如何行事?” 蒯封想了想,说道:“我想,应当是一人制服蔡讽,另一人动手” “使君莫要忘了,蔡讽为壮年男子,一个青年未必能够制服,不过这也无妨,看看便知”庞生便对三人说道,“仲父,你去制服他,承彦叔,你再仲父制服他之后找机会‘杀’他还有你,你是一个要被杀的人,不要当个傻子,要尽力反抗,明白吗?” 胥吏不解的挠了挠头,不知道为啥要听一个小孩子的,但是也应了下来。 说罢,庞瑾便上前试图制服“蔡讽”,而“蔡讽”也是尽力抵抗,庞瑾一人想要制服极其困难,纵然勉强将他钳制住,可是“蔡讽”疯狂挣扎,抓住都尚且困难,黄承彦根本无法准确的瞄准到“蔡讽”。 见时机成熟,庞生又朝蒯封道:“庞瑾与黄承彦皆是文人,虽青壮,却力气有限,而死者蔡讽为壮年男子,力气不小,纵然费力抓住,但是他也会奋力挣扎,想要借此机会一击将其毙命,难度极高,只有可能是用石头不停的砸。” 检查尸体的胥吏亦是道:“使君,蔡讽额上致命伤为一击所制,并无二次攻击的状况,因此可以排除这种情况。” 蒯封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确实如庞生所说,蔡讽是个壮年男子,一人制服一人行凶,想要一击毙命,难度极高。 是自己推测错了? 这时,蒯良忽然道:“若是将死者压在地上,两个人合力压制,也可以腾出手来伺机谋杀。” 蒯良的答案接近正确答案,就连庞瑾二人都有些紧张了,可是庞生却依旧没有动摇,拱手拜道:“既然如此,我等也可示范一下。” 然后又朝那胥吏道:“待会儿你被二人压在地上,不要害怕丢脸,只需要知道你是要被害死的人,竭尽全力的要从二人手里挣脱开来。” 那人应声点头。 这句话众人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在庞生这里,这却是最重要的一环。 现身表演法,既然是表演,那就不能完全确保演员演出当时的场景。如果庞生不给他强调,他知道自己死不了,很有可能不会如将死一般疯狂挣扎。 而庞生,就是要他疯狂挣扎! 随即庞瑾二人又将那胥吏制服,压在身下,胥吏挣扎不止,但是两个青年的压制下却动弹不得;就在蒯封以为蔡讽就是这么死的时候,庞瑾听从了庞生的话,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大石头。 因为庞生的再三强调,“蔡讽”知道那大石头是要“杀”自己的,于是疯狂挣扎,脑袋胡乱晃动,难以下手。黄承彦下意识的按住他的脑袋,而正是这一举动,让蒯封彻底懵了。 被按住脑袋的“蔡讽”早已不管自己的身份,发了疯一般,头上的布包c丝缨悉数挣脱在地,头发如扫帚一般杂乱不堪。 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蒯封忙问:“胥吏,蔡讽的尸体当时是什么情况?” 验尸的胥吏回答道:“使君,蔡讽脸上虽有轻微擦伤,但是若照这种束缚之法,恐怕脸上的擦伤不会那么轻;再者,蔡讽衣冠虽然脏乱,但束发犹且完整,并未散开。” 庞生所谓的误导,正是体现在这里。 因为当时的蔡讽自以为庞瑾一行人不敢杀自己,虽然被庞生羞辱,出离愤怒,但他至少知道自己的身份,绝对没有决死一般的挣扎。 蔡讽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的,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这样挣扎的! 而蒯封不知道这一点,他已经被庞生误导了,以为蔡讽是知道自己要死,所以说肯定是在二人的束缚之下,决然反击。 可是如今的表演,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蒯良低沉片刻,点了点头,将具体情况记录在案,没有说话。 他方才只是说出自己的疑惑,因为他对这新颖的现身表演法很稀奇,再加上蔡瑁昨日那般失礼,他虽然与庞家是敌人立场,但那是因为父辈缘故——他已经懒得给蔡瑁报仇了。 庞生见蒯封都自我怀疑了,笑道:“使君,现在您有何想法?” “这” 蒯封虽然还想说蔡讽是被二人合伙弄死的,但是目前的两种最可能的情况都是被这现身表演法给打破了。 难道蔡讽真是自己意外摔死的? 那可就难办了,真是这样,那他没法交代啊! 蒯封怎么也想不到,他以为的两名凶手,其实才是冤枉的,而真正的凶手,现在还在与他侃侃而谈呢! 末了,无可奈何的蒯封只能道:“此事暂且存疑,容本官调查之后,再做决断!” “蔡瑁,接下来本官有话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休庭 蔡瑁刚才已经被笞刑打傻了,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蒯封这是在公报私仇呢! 可是那又如何?对方是襄阳太守,现在襄阳城的一把手已经换人,就算是蔡家,也必须懂得隐忍。 于是在挨了几次打,面对这次传唤的时候,蔡瑁终于老实了,低首道:“使君请讲。” “案发当日九月九,蔡讽是因何事出门,又是前往何处去的?” 蔡瑁回忆了片刻,道:“重阳之日,家严受了荆州主簿陈恬的邀请出户,就连登高也未曾前去。至于所为何事,所往何处,我不便多问,故而不知。” 蒯封命文学掾记录下来之后,再三问道:“你可要弄清楚,当日蔡讽着官服出门,必是大事,你真的不知?” 蔡瑁也不傻,他听出了蒯封的言外之意,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难以新立证言,对于他们大大不利,回忆起刚才庞瑾所说,连忙改口。 “想起来了!当日家严是说要去购置房产新立庄园,陈恬就是有了合适的地皮才来告知家严。定是庞氏讨要高价,家严与之据理力争,二人觊觎我蔡家钱财,故而杀之!” 庞瑾昂然道:“胡说!分明是蔡讽强抢不成,意图借势压制我庞家,哪知他气量狭小,见我蔡家不允,起了争执,自己失足滑倒!” 蔡瑁亦是不惧,煞有其事的说道:“生意之事,岂可听你一面之词?分明是尔等贪婪,贪图钱财,因此害了家严!” “胡言乱语!我庞家虽然不算大家族,但家资充盈,岂会为了一点小钱谋害人命?” 蒯越用竹片一拍桌案,二人连忙噤声,又令文学掾记录下来之后,朝蔡瑁道:“你说庞家强夺你蔡家财产,可有证据?” “不好!” 庞生暗道不妙,怎么自己一愣神的功夫,话题被蔡瑁带到了这里来?虽然现在信息不完全,可是家族之中的确有人收了蔡家的巨额款项!若是蔡瑁提到此事,庞家还真的说不清楚! 而且此事暂时只有他与庞德公知晓,尚未告知庞瑾,若是明面上出了差错,那就不妙了! 绝对不能让他说出来! 就在蔡瑁准备洋洋得意的祭出自己大招的时候,庞生忽然笑了起来,众人皆是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笑。 “庞家小生,你笑什么?” 庞生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笑着:“使君息怒,实在是此言太过可笑,小生很难克制!” 蔡瑁大怒:“有何可笑!” “你说我仲父贪财,这才杀了蔡讽,可是杀了他哪里来的钱?还是说你们蔡家的金库是纸做的,是个人就能进去拿点?要是换做是我,我肯定写一封恐吓信,让你蔡家拿出几千万来赎买蔡讽,这才能发挥他的价值!” “明明活着的蔡讽才能让我们庞家拿到更多的钱,我们干嘛杀他?再说了,擅杀朝廷命官,这个罪责可不是谁都敢担的!要是真的为财杀了他,那我们早就逃了,哪里还有空和你们在这里闲聊!” 蔡瑁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刚才他还准备让蒯封去查查庞家上下的账本,里面会有一笔,不,两笔来路不明的赃款,正打算借此倒打一耙,刁难庞家。 可是这话题,偏偏被庞生一笔带过,现在的话题却成了庞家根本没有为钱杀蔡讽的理由。 现在要是再搬出这个话题,那你倒说说这笔钱是怎么从蔡府运出来的啊! 还是说你故意栽赃嫁祸? 见蔡瑁渐渐处于劣势,蒯封都看不下去了,这厮怎么如此无能? 你这泼脏水的技术也太差了吧! 事已至此,庭审的天平已经彻底倾向于庞氏无罪,在这么弄下去,他甚至有些怕庞氏倒打一耙,说蔡讽是蔡瑁蓄意谋害,家伙庞家了! 这一点都不夸张,那个最年轻的小子看上去老实,其实是最精的一个! 正好时候也不早了,蒯封直接以天色已晚,来日再审的借口,将这群人给放走了。 不过蔡瑁却没走。 “伯父,你这是何意?”他的脸色极其难看,虽然他很想将之前挨打的事情拿出来算账,但目前的事情却是最重要,“未将庞瑾定罪,为家严伸冤,怎么就将他们给放走了?” 蒯封一阵冷笑:“不放?呵呵,不放他们,你打算如何与他们当庭对峙?” 蔡瑁气急:“难道你就不能给他们强加罪名吗?非要如此庭审,我少读书,如何是那群文人对手?” 蒯封也是无语了,这家伙能把自己的无能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是一等高手了! “暂时休庭,是让你多做准备,来日再次开庭,想好如何应付!” “怎么应付?” “你刚才为何要说庞瑾觊觎蔡家的钱财?” 蔡瑁愤愤道:“之前我曾花巨资收买庞氏族人,如果查抄他们的账目,肯定能查到这笔来路不明的钱财,这样他们便无话可说!” “蔡家有你的卧底?” “是。” 蒯封一阵惊喜,这蔡瑁总算干了件正事! “既然有卧底,那我正好有一个疑惑,让他们替我解答!” 庞生三人走出太守府,已经快到了晚饭的时候。 三人几乎是同时长舒一口气,今天这个庭审有太多超出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不是庞生反应的快,只怕真的出事了! “若非是你,今日定出乱子!”庞瑾擦去额上紧张的汗水,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此事因你而起,你也该有此担当!” 庞生撇了撇嘴,别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好不好? 当初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忍让,那才叫笑话! “贤侄果然不似常人啊!”黄承彦满意的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来日我与庞德公对你再评鉴一番,你在这荆州名气就大了!” 庞生喜道:“多谢族叔。” 东汉年间,名士的评价最为重要。 别看庞生现在是庞家的嫡长子,但是他的父亲毕竟死了,总体而言却算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庞德公c黄承彦虽然还年轻,却是荆襄名士,他们的评价一出去,庞生的名望就彻底传开了。 要不了几年,说不定连京中人士都会知道,入孝廉都不是难事。 至于去不去,就是另一码事了。 而庞德公最喜欢给人绰号,什么水镜c卧龙c凤雏,也不知道会给自己一个什么绰号 “庞公请留步!” 三人走在路上,正说着之前的庭审,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忽然迎了上来,叫住了庞瑾。 庞瑾惊疑道:“你叫我?” 那人点了点头,递上一张竹片,道:“老大有事要与庞公拜会,便在南安街的米酒店。”说着,将竹片递给庞瑾,转身离开了。 “谁啊?” 庞生正欲查看竹片一探究竟,却不想庞瑾一把握住,根本不让他看见上面的字样。 “此事与尔无关,先回去吧,与你婶娘说,我今晚不回来吃饭了!” 黄承彦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严肃,低声问道:“他的?” 庞瑾点了点头。 “我与你同去。” “也好。” 二人也不管庞生错愕的目光,径直朝城南走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庞生。 “这什么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咱们来拼酒吧 庞瑾c黄俊不告而别,这让庞生心里特别痒痒,他们究竟是要去见谁,连自己都不能说? 自己虽然年幼,但也接触了许多家族事务,很多账务都是庞生过手的——自己好歹有上辈子的记忆,做一些数学题肯定比古人强太多。 但是即便如此,家族之中的重大机密也不是他能掺和的,只能由庞瑾兄弟c四大长老过手。 可是庞家哪里来的什么机密?他都看透了好吧! 唯一不解的,就是庞瑾要去那个南安街米酒店与谁去见面? 回想起刚才送信之人,衣衫褴褛,乞丐模样;再加上连个月前庞瑾与庞生说想要拜见襄阳的流民首领,却被拒之门外。 难道就是那个人? 任何的推断都是生硬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去一探究竟! 南安街庞生常去,张汉水的铺子就在那里。说来也巧,那个所谓的米酒店就在张汉水铺面的后面,是个较大的酒楼,有三层之高,据说还是襄阳城最高的建筑。 庞生赶到的时候,刚好看见庞瑾与黄承彦走进去,街上人来人往,二人也没有注意到他。 不过就在庞生打算跟着进去的时候,却忽然走出来几个魁梧的流民,将他推了出去。 最左边的虬髯大汉见是个毛头小子,不由得一笑:“嘿!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还想学大人进酒楼喝酒?” 另一人调侃道:“要不我用箸给你沾点出来,看你会不会一碰就倒?” “那哪能啊?这年头敢来喝酒,那肯定是千杯不倒!别说你一个老赵,就是十个二十个,他也能给你喝趴了!” “哈哈哈哈!” 在古代,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即便是到了现代,按法律是禁止向未成年人兜售烟酒。(所以以后未成年被老爹使唤跑腿,就可以拿出法律武器了(滑稽)) 不过那是在家族里c饭桌上,到了江湖,谁管你成没成年?只要喝酒,那就是兄弟! 庞生也不与这些大汉争论,只道:“我来找人的。” “找人?这没你要找的人!”那虬髯大汉说道,“今天这里被包了,要想找人,要么等着,要么从哥几个的尸体上爬过去!” “哈哈,他能打得过你?别逗了!” “嘿,你说这小子的肉拳头揍在你小弟弟上是啥感觉?” “老子练过气功的,怕他不成?” 这几个粗犷汉子挡在门口,一阵阵笑声吸引着过路行人,不过看他们一群人刁难着一个小孩,皆是摇头叹息。 不过他们可没有闲心去行侠仗义,锄奸惩恶。这几个人都是襄阳城的狠角色,往大了说是一方黑头,往小了说,那也是个豪侠剑客。 鬼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起出现在了这里,还给这酒楼看大门? 庞生看了看这几人,忽道:“你们的意思是,只要打败了你们,就能进去?” 笑声戛然而止,几个大汉皆是愣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更恐怖的笑声弥散开来。 “哈哈哈哈!老大,看见没,这小屁孩要打败我们呢!” “妈的,笑死老子!小屁孩,老子一拳头就能砸碎你的脑袋,你拿什么跟我们打?” 庞生也不生气,反是捧道:“当然不是和你们比打架了,你们都是一方大侠,我哪里是你们的对手?” “哟!小崽子会说话,对我胃口!” “但就算说出花来,你也别想进去!” “别啊,武的不行,咱来文的啊!”庞生带着一股奸猾的笑意,“我也不欺负你们,咱就比喝酒,只要我能把你们给喝趴了,你们就放我进去,如何?” “喝酒?” “小屁孩,你还会喝酒?” “这不得了啊!喝,咱来喝!免得你说咱不给机会!” “这年头会喝酒的小屁孩,少啊!” 一说到喝酒,这些大汉立马来了兴致;对他们而言,没什么是喝酒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打一架! 几人把庞生带到了酒楼的一楼,果然是一片空旷,想来庞瑾二人都是在三楼最顶层,免得被人窥探消息。 不过庞生也不急,等大汉将酒楼大门关上之后,问道:“怎么比,说说吧!” 虬髯大汉笑道:“咱也不欺负小娃娃,你就和我比,我喝一碗,你就喝一杯,谁先喝不下了,就算谁输!” 大汉也知道庞生是个小娃娃,不想有意刁难,不过他的酒量也是不小,几十碗下去不带喘气的,让庞生用杯子,也不算欺负他。 “简单粗暴,行!” 见他答应,虬髯大汉大笑:“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跟个文人似的酸唧唧,有啥好玩?” “给我端酒坛子来!” 庞生这才发现,原来酒楼里连小二c账房c掌柜的都没有,只有这几个糙汉子。 就算被包场了,那也该有人啊! 不过未等他多想,几名大汉已经抱着三个酒坛子来了。想来也是觉得庞生喝不了几杯,所以没有搬太多。 虬髯大汉对庞生很有好感,亲自给他满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大喝道:“我先干了!” 咕咚咕咚几口酒下肚,脸不红气不喘,众人皆高呼好酒量。 庞生俯视酒杯,这东汉年间的酒极其浑浊,甚至还飘着粮食皮,看上去让人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话已经放出来了,他不可能不喝,于是一仰头,就是一杯酒下去了。 嗯果然如他所料,东汉年间的酒极其平淡,一点都不辣,甚至连酒心巧克力都不如。 对于一名小白领,喝酒的技术极其重要,不然应酬的时候一下就喝趴了,生意也就黄了一大半。因此庞生上辈子的酒量很好,就这种酒,别说眼前这三坛子,再来三坛子,他也醉不了! “好,够爽快!” 虬髯大汉见庞生一饮而尽,好不痛快,又朝众兄弟道:“这小鬼看来也非等闲之辈,来来来,都满上!我看着小鬼啥时候能把咱们喝趴!” 呃,刚刚不是说把你喝趴就行了吗?怎么一下就改了? 不过他们根本不给庞生发问的机会,几个大汉顿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相互敬酒,而虬髯大汉也没忘了和庞生的对局,不时与他饮酒。 一来二去,庞生与这几个人也熟了,得知那虬髯大汉名为赵弘,其他几个汉子分别叫韩忠c孙仲c李虎c张彪。虽然这其中有几个人名比较耳熟,但毕竟是不算太出名的黄巾军首领,庞生又一心喝酒,没有放在心上。 赵弘喝的起劲,笑道:“嘿,小鬼,你叫啥,能喝这多酒,也不是一般人了!” “我姓庞,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能没有名字?”孙仲摇了摇头,红着脸道,“干脆这样,俺给你起个名字,就叫贼能喝吧!” “哈哈哈,那也不姓庞啊!” “那,那就叫庞能喝吧!” “你除了能喝,还知道什么词?” 赵弘大笑:“庞能喝,就叫庞能喝,有意思,有意思!以后庞兄弟报上名号,我赵弘保证,襄阳城,你横着走!” 庞生一阵尬笑,怎么突然就称兄道弟了? 这些人的思想他还真的看不透。 话说,你们咋还不醉啊? 这一来二去,赵弘早已是三十多碗酒下肚,旁边的酒坛也从三坛变成了近三十坛。赵弘等人的脸也是变得越来越红,而庞生不停的用杯子喝酒,毫无醉意。 孙仲c张彪二人已经迷糊了,拍了拍庞生的肩膀,浑浑噩噩的问道:“庞,庞兄弟你,你咋,咋这么能喝?” “这酒,酒量,不去和老大喝酒,真,真可惜了!” “话说,你你找谁来着?” 醉酒的人是最好套话的,庞生也不隐瞒:“我是来找庞瑾的。” “庞瑾啊?哦,哦,你,你也姓庞啊!他是你谁啊?” 韩忠迷迷糊糊的说道:“那个姓,姓庞的,老大点明要找,什么事啊?” “鬼,鬼知道!老大的事情,是能随便问的吗?” 一群酒鬼里面,唯有赵弘还保持着清醒,一把将几个醉酒的推倒,低喝道:“一群废物,连庞兄弟都喝不过,留你们有啥用!” “我,我不是呼噜,呼噜” 仅仅片刻,酒楼里面鼾声四起,竟是都睡着了。 赵弘神色严肃,又是一碗酒下肚:“庞兄弟,说好的比赛,我却没想到你这么能喝!这样吧,给你换成大碗,你一碗,我三碗,干!” 庞生也是无语,他哪想到这赵弘这么能喝?这都天黑了,不知道多久了,只怕就算把他喝趴了,楼上的人也该谈完了。 事到如今,权当结交豪侠了! “行,干!” “爽快!” 酒碗的碰撞声在酒楼中此起彼伏,好似悦耳的礼器交相辉映,碰撞出美妙的乐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酒池肉林 与此同时,酒阁三楼之上。 三楼是个狭小的隔间,独有一处梯子可以上来,只要抽了梯子,这上面说的话便没人听到。 阁楼上别的不多,数酒最多,洋洋洒洒几百坛子,还皆是陈年佳酿,外面喝不到的那种。 “此乃光武年间佳酿,若二位能够给出我满意的答案,我愿意将此佳酿与二位共享。” 胡子稀疏c模样潇洒的张曼成盘腿坐在酒架上,手中抱着一坛并不大的酒,面带笑容的看着坐在客位的二人。 庞瑾擦去额上紧张的汗水,迟迟不敢说话。 因为张曼成提出的诱惑太大,而提出的条件又太模棱两可。 如张曼成之前所说,蒯封与蔡氏交恶,是他张曼成暗中使用手段,这让庞瑾二人倍感吃惊,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张曼成的势力已经逐渐蔓延到了政府机构。 更没想到,仅仅一招,就让两个家族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庞瑾自然因此表示了感谢,虽然他很想问张曼成为何如此帮他,但是理智的驱使下,他还是闭上了嘴。 而紧接着,张曼成给了他一个更大的饼 “我可助你们击败蔡蒯二家,襄阳城的流民c太平道士,尽数供尔等驱使,诱导舆论;而你们,只需要在事后满足我一个要求,便足矣!” “如此好的事情,尔等为何一个时辰都给不出答案?作为一名决策者,可真是不够果断啊!” 面对张曼成的嘲讽,庞瑾根本无心愤怒,正因为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张曼成说的那个要求,才越难让人琢磨。 不过他们倒没想到,这位外表只是襄阳城流民头子的人,竟然还是太平道的神上使!对于太平道并不了解的庞瑾都知道,这是除了大贤良师三兄弟之外,等级最高的人! 而他所说的话,都代表着大贤良师的意志。 “恕在下驽钝,实在是实在是神上使给的东西太多,我庞家实在是不敢随意应下。”庞瑾镇定心神道,“仅仅答应一个要求,就能驱使数万人,若是不知具体何事,我等实在是不敢在火上行走。” 黄承彦亦是道:“大贤良师的意思我等不敢揣测,只是不与我等交个底细,我们也难以做出答复。” “如果什么都与你们说了,那又何谈冒险?”张曼成笑道,“其实这件事情,你们不得不答应,我只是卖你们一个好罢了!因为就算不是你们,这份交易,谁都可以” “包括马彪,包括杨霆,自然也包括蒯封,包括蔡瑁!” 庞瑾一惊,这已经不是在磋商,是在威胁了! 如果真如张曼成所说,让蔡瑁c蒯封掌握了襄阳城的舆论导向,恐怕他们睡着了都会笑醒!别说他一个要求,就算是十个,他们也会应下来。 而庞家,如果没有舆论的导向,不仅会输给蔡蒯,还会名声扫地,日后恐怕连在襄阳立足都难以做到。 鱼梁洲,也会易主。 可以说,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庞瑾黄俊互视一眼,点了点头,终于到:“大贤良师的意思我们明白了,话已至此,我等应下便是。” “很好!” 张曼成从酒架上跳了下来,面带笑容的为二人斟酒,随即抬起海碗,笑道:“我张曼成平生最讨厌文人道道,最喜以酒会友,这契约也不用签了,全在这酒里!” “今夜,不醉不归!” 庞瑾二人相视苦笑,却无可奈何,只能端着海碗,一饮而尽。 总觉得,似乎卷入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了。 整个酒阁,楼上楼下,皆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夜晚,很快就会过去。 在风华楼的顶端仰视苍穹,方形穹顶如棋盘,白色的星辰如棋子般分散,躺在浴缸之中,别有一番乐趣。 庞临伸出右手,似要抚摸苍穹,与天人共弈。 比起洒脱的庞临,另一边的邓何就显得有些拘束,周围裸露的女子更让他僵硬,连身体都打不直。 “来这里就是休息的,你不必拘束。”庞临缓缓说道,便令侍女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粒葡萄喂给自己,“把你叫上来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庞瑾这厮,会不会就这么简单的交代了?” 邓何渐渐坐直,左思右想,说道:“在下以为,庞瑾兄弟素来狡诈,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蒯封拿下。” 庞临微微一笑,极其流氓的拍了拍旁边侍女的屁股蛋子,随着一声娇喝,淫靡的气息在此间弥散开来。 “如果我所料不差,马上就要到了我们用武之处!” 邓何一奇,这个纨绔公子的脑袋怎么突然这么好用了?这不科学啊! 蔡蒯乃一丘之貉,如果蒯封没能在庭审上占到便宜,那下一步想到的就是利用他们这些“内应”,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果然,未过多时,一奴婢上楼道:“公子,庞定族公与梁成已在二楼等候。”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梁成与叔父一同前来,定是蔡瑁那小子让我们干活了!” 邓何问道:“若真是如此,公子应是不应?” “应!为何不应?他蔡瑁c蒯封帮我收拾庞瑾兄弟,我谢他还来不及,干嘛拒绝?” 邓何的脸色忽然阴阳怪气了起来:“就怕纵然事成,也便宜了外人。” 庞临的笑声戛然而止,神色一变,沉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公子,有些事情在下本不该说起,”邓何一脸严肃,与这淫靡之景格格不入,“但是公子可曾想过,纵然倒了庞瑾一家,四大长老会选择一个老练的长辈,还是选择一个失势的晚辈?” 庞临志大才疏,单纯天然,这几乎是整个庞家都知道的事情;可偏偏这么个志大才疏的人,却喜欢装模作样的用一些阴谋诡计,邓何实在是看不过眼,只得点他一点。 毕竟比起阴谋,他庞定虽然外行,但老练的阅历可不是这个年轻人所拥有的。 “若尚未击败庞瑾,便与叔父起了内讧,恐怕庞瑾会笑掉大牙!”庞临缓缓起身,一面接受着侍女的擦拭,一面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此事休要再提,明白吗?” 邓何无奈轻叹,想来庞临是听不进去了,只得应声回道:“诺。” “下去吧,莫让叔父等太久了也不知道蔡瑁这厮,会给我们什么样的任务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盗尸?怕不是有损阴德 “叔父别来无恙?” 船上一身休闲的睡衣,庞临笑吟吟的走下阶梯,与庞定见礼。 可是迎面而来的,却是庞定的一张黑脸。 “酒池肉林,此破灭之道,尔不自知?” 庞临缓缓躬身,却是一阵腹诽,你个老家伙自己还不是沉迷赌博,无法自拔?现在还好意思来说我酒池肉林了? “叔父多虑,不过寻个时间休息罢了,哪有那般严重?” 庞定摇了摇头,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庞临沉迷女色玩乐,这是他最想看见的,只是作为一名长辈,装模作样的训斥一番也是可以的。 反正这家伙也听不进去。 邓何亦是上前见礼:“见过老族公。” 庞定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我记得你是叫邓何?” “劳族公记挂,在下正是邓何。” “新野邓家?” 邓何一愣:“确实如此,不知族公为何问起?” 庞定冷笑一声:“那便好,最近得到消息,蒯封这家伙从南阳回来的时候引了一名邓氏族人为义子,将邓氏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可以说你新野邓氏,已经与我们在一条战线上了!” 邓何暗惊,几年前他自感邓氏没落,从邓氏迁出,想要寻找自己的出路,没想到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了本家的消息。 他定了定神,颤声问道:“不,不知邓氏族人,如今如何?” 跟在庞定身后的梁成道:“邓氏与蒯氏交好,许之来日复爵,蒯封又过继高密侯之后为义子,如今你那邓家,已经是蒯家一员,若你也是新野邓氏,便当与我等站在同一战线,对付庞瑾兄弟!” 邓何心中五味杂陈,没想到过了百年,他邓家依旧是别人的手中刀 一如当年,为汉光武帝的手中刀。 “但,但若是能复兴祖上爵位,又有何不可?” 邓何独自愣神,而庞临已经与庞定直入正题:“叔父此来,想必是蔡瑁有事让我等做吧?” 庞定点了点头,将梁成拉出来,满脸不屑:“那就有请梁大管事,为我们说道说道吧!” 这个梁成现在已经不在庞府居住,早就成了蔡家的狗,只有蔡瑁有事告知,才会让他前来送信。据说现在梁成在蔡府也是吃香喝辣,荣耀不减当年。 不过谁都知道,叛徒是谁都看不起的,所以梁成今日的荣光是因为庞瑾还没背灭;如果庞瑾被灭,这个两面三刀的反骨仔,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梁成如何听不出庞定言语中的不屑?但是作为蔡家与庞定二人的联络人,他却自觉高人一等,傲然昂首道:“今日家主与庞瑾兄弟当庭对峙,不曾想被庞岳的龟儿子辩驳的说不出话来,因而庭审没能拿下庞瑾,欲从庞家内部下手。” 好家伙,都已经称呼蔡瑁是家主,庞生是龟儿子了!按你这么说,你那原来的主人不就成了王八老爹? 见庞定二人没有反应,梁成自觉无趣,抖了抖肩,又道:“按照家主所说,庞极当日之死定有蹊跷,所以希望二位能够配合,将当日的医工叫来,并将庞极尸骨盗出,再行查验!” 今日庭审之后,蒯封还让蔡瑁找过梁成,仔细询问了案发当日的具体情况,一番推论后,发现庞极死的确实太过诡异,不得不令人怀疑。 而梁成如今虽然叛变,但是也是秉着给老主人伸冤的态度,希望将案情查的水落石出! “盗尸?”庞定与庞临大惊失色,“这蒯封疯了不成?盗尸可比盗窃罪严重百倍!若是让人发现举报,便是玷污死者,不仅留下骂名,更是难逃一死!” 这次反倒是梁成一脸不屑了:“有蒯公在,尔等畏甚?” “蒯公的意思是,尔等先将尸骨盗出,送往府衙,待查验完毕之后送还回去。若是查验属实,下次出庭,便可通过司法程序开棺验尸,一切天衣无缝,尔等自无忧!” 庞定依旧是一脸不愿:“我等又无经验,如何行事?” “这件事尔等自不必担忧,只需为内应,将蒯公的人偷偷渡往鱼梁洲的庞氏祖坟,剩下的事情,自然有经验丰富的人去做。” 话已至此,二人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比起让他们盗尸,还是当内应更简单一些。 这年头还没有地府的说法,也没有十殿阎罗替你积阴德,所以庞定二人也不怕盗尸有损阴德。 “什么时候?” “三日之后,江北雀鸣为号!” 第二日庞生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无比熟悉的天花板。 原来自己已经回了家。 睡得有些断片,头晕的很,慢慢回想起来,好像是昨天和赵弘喝酒喝高了,结果也不知道是撑的还是醉的,直接喝倒了。 “话说,我是咋回来的?” 恍恍惚惚的走出房门,已是到了正午,两名婢女侯在门前,见庞生出屋,忙行礼道:“公子,您醒了?” 两名婢女一熟一俏,俏的那个十六七模样,尚且稚嫩,柳眉纤细,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虽说穿的很普通,但却压不住那发自骨髓的美丽,就连晕乎乎的庞生,都觉得脑袋清醒了许多。 “嗯,嗯那个,你们谁知道,我,我是咋回来的?” “噗嗤!” 年轻的俏婢女憋不住笑,心道这位公子倒是可爱的紧,哪像外面的人说的那样,年少多谋,颇善心计? 不过这一幕却被另一名稍长的婢女看在眼中,她恶狠狠的瞪了俏婢女一言,忙朝庞生道歉:“公子息怒,这是新来的婢子,不懂规矩,回头我训她一训,自然就知道厉害了!” 俏婢女吓了一跳,忙施礼:“公子息怒,婢子知错了。” 庞生挠了挠头,笑道:“不就是笑了一下吗。多大点事儿?平时我边上的婢女都老老实实的,连个说笑的都没有,无趣的很,我反而不喜欢。这个丫头喜欢笑也无妨。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贴身丫头了!” 俏婢女惊喜道:“谢公子恩德,婢子一定尽力侍奉公子!” 作为一名婢女,他自然想在主人面前贴身服侍,来日若是被主人纳妾,或许便是她们最好的出路。否则,就只能嫁给府中小厮,残了余生。 就如同宫中宫女,谁不希望得到皇帝宠幸,一朝得道? 她自诩有几分美貌,再加上庞生年轻,刚刚性成熟,说不定哪天懵懂询问,自己就成了妾呢? 如果庞生知道她内心的想法,肯定哭笑不得。 自己不过是想找个能说话的婢子,哪有这么麻烦? 不过这也是她们可悲的一点,做一个下贱的妾,却是她们最大的愿望。也许,这就是底层人民的无奈吧! 年长的婢女有些妒忌,这么多年来,还没见过这公子对仆人这么讲究过。 但事到如今,她也无法改变庞生意愿,只能朝那婢子道:“服侍公子,要懂得规矩,切莫像前几日那样,到处惹出祸事!” 婢子兴奋应声:“诺!” 庞生又上下审视那婢子,觉得还真的挺漂亮的,好在让自己看着了,不然在厨房里忙碌几天,手糙了多可惜? “你叫什么名字?” 婢女道:“回公子,婢子名叫潇潇。” 庞生点了点头:“好名字,名字美,人也美多大年纪了,可曾婚配?娘家是何处的” 面对突然话多的庞生,潇潇有些应接不暇,没听说过公子是个话婆子的,怎么还开始查户籍了? 似乎看出了潇潇的为难,那年老的婢女轻笑一声,调过话题:“公子,您不是问您如何回来的吗?” “啊哦!对啊,我是咋回来的?” 婢女道:“今日清晨,您与男君一同被城中的流民送还回来,皆是酩酊大醉,女君还气的急呢,说男君带公子去喝酒,不让您学好,现在还在屋子里闹别扭呢!” 原来如此,应该是赵弘的手下把自己给送回来的。不过有些可惜,都不知道昨天庞瑾和那个流民头子聊了些什么。 不过也不算亏,和那些江湖游侠交好在常人眼里是坏事,可是对庞生而言,有一个朋友总好过一个敌人。 “还是先去看看仲父吧,别回头跪搓衣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少女的求知欲 庞生与潇潇刚走到庞瑾后院的大门,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你这天杀的!他才多大一点?你就带他去喝酒!要是喝坏了身子,你怎么去见你大兄?” “我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的啊!这怎么能赖我?我都让他回家了,哪知道他偷偷跟在后面的?” “你就那么放心他一个人回来?要是被人牙子抓走了,哭不死你!” “这不没事吗?” “没事没事,你也就这个时候没事!昨晚上干什么去了?一宿未归,还要让别人把你送回来!” “我这是家族公务啊,不信你可以去问黄俊” 李氏是个很胆小的女人,经常担心这担心那,虽然说如今成了一家之母,很多习惯都有所改变,但是男人与孩子一宿未归这种事情,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庞生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这个时候进去怕是不太好吧? 潇潇见公子为难,问道:“公子是害怕女君吗?” “怕倒是不怕,反正她平时也舍不得骂我” 潇潇忽然笑了:“公子不怕女君,男君反是很怕女君呢!” 庞生忽然板着一张脸:“小丫头,胡乱议论主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吃不了兜着走!” 潇潇吓了一跳,没想到公子说变脸就变脸,连忙认错:“公子息怒,婢子知错了。” “不过”庞生忽然狡黠一笑,“这种事情,咱俩说说就行了,别在外面说,知道不?” “呃婢,婢子明白。” 潇潇被庞生整的一愣一愣的,愣是不懂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在开玩笑。 他的心,很难揣摩。 “果然,这位公子不是一般人。” 不过潇潇并没有因此畏惧庞生,反倒觉得庞生很亲和,喜欢与下人开玩笑的,肯定不是什么浪荡纨绔。 在门外踌躇了半天,听着里面时大时小的争吵声,庞生还是有些犹豫,干脆等婶娘气消了之后再来吧 “侄儿,你怎么待在这里?” 庞德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人身后,潇潇急忙行礼,懂事的退到一边,不听二人的交谈。 “叔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庞生一阵诧异,宜城距离襄阳虽然不远,但是行车来回也需要一天时间。他昨日中午才出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情有些要紧,一宿未睡,连夜赶回来的。”庞德公揉了揉有些发困的眼睛,“正好你在这里,给你见个熟人” “熟人?” 庞德公笑吟吟的从身后牵出来一个满身脏乱的孩子,一身破旧补丁的衣裳,上面还嵌着不少的稻草,黝黑的脸似乎抹着灰,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庞生,显得有些诡异。 不过出奇的是,他并没有丝毫的羞怯,反是兴奋的和庞生打起了招呼。 “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本公子?” 声音特别耳熟,只是连着这张脏兮兮的小脸,庞生一时想不起是谁。 “蒯欢?” 蒯欢得意一笑:“嘿嘿,想不到你还认得出本公子!” “不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咋变成这样了?” 得知此人真是蒯欢,庞生无比震惊,你说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装扮的和路边的乞丐似的? 后来庞生才得知,原来蒯欢是装扮成了家里面的下人,藏在运输草垛的独轮车里逃出来的。也亏得她体格小,推独轮车的下人没有发现,才让她侥幸逃脱。 而且倒巧不巧,逃出来的蒯欢刚好遇见了回家的庞德公,便带着她一同来了。 可是你好好的,逃出来做什么? “你们先忙,嫂子似乎闹得厉害,我进去劝劝。” 说着,庞德公朝庞生使了个耐人寻味的眼色,敲了敲房门,与屋中低语了几句,便走了进去。 屋外便剩了三人,不知为何,庞生莫名的感觉有些紧张。 “那个,你,身上这么脏,赶紧先去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说着,便朝潇潇使了个眼色,示意带她去洗澡。蒯欢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忽然,她拉住了庞生的衣襟,问道:“我爹他是不是在为难你们?” 这句话猝不及防,连庞生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你在说什么?” 蒯欢的脸无比严肃,再次问道:“我爹,蒯封,蒯辟疆,是不是你们的敌人?” “怎么突然说起这种事了?” “我都知道了!”蒯欢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忧伤,“大兄瞒着我,母亲也瞒着我,就连我身旁的仆人,他们都瞒着我!如果不是昨天爹爹说漏了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蔡伯伯已经去世了!” “庞长兄,你告诉我”蒯欢往前又走了一步,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庞生,“爹爹说,蔡伯伯是庞家杀的是真的吗?” 庞生没有说话,静静的与蒯欢对视。 他不是希望能因此产生什么火花,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单纯与求知。 想来,也是为了求证这件事情,她才大清早的躲在草垛里溜出蒯家,跑到鱼梁洲来。 庞生不知道蒯家是如何教育蒯欢的,更不知道她的母亲张氏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接触一切繁杂的事情,只要快乐的活着就好。 而那名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并不想一辈子活在庇护之中,她也想用自己的方法,去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 而庞生透过她的眼睛,发现眼前的少女,想要知道一切。 无论是蔡讽之死的真实情况,还是其他的事情。 她想要尽全力的,去接触这个对她而言近乎未知的世界。 可惜很遗憾。 庞生虽然很想告诉她真相,但是实际上,他只能用谎言去诓骗。 有些真相,没必要知道,或者说是不能知道。 “我们庞家没有杀害蔡讽,他是失足跌死的。”庞生再此重复这个谎言,虽然他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次了,“你爹爹是一方重臣,他必须提出疑问,秉公执法;或许今日他会对我们有所误解,但是迟早我们会拿出证据,证明清白。” 蒯欢没有说话,死死的盯着庞生,似乎想从庞生的眼睛里确定他有没有说谎。 良久,她低下脑袋,轻声呢喃:“可是我不希望你们是敌人” “昨晚上爹爹以为我睡着了,和母亲说,庞家只能一时威风,要不了多久,还是会自取灭亡;如果庞家不亡,那就是我蒯家亡” 她的眼睛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为什么,明明可以好好说的事情,偏要用这种方式来结束,一定要弄得你死我活?” “德珪长兄和爹爹,都咬定你们庞家杀了蔡伯伯,可是你们没有杀,他们为什么要冤枉好人?” “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少女没有哭,只是低着脑袋,有些难受。她实在不明白,前些天自己还能和朋友一起玩,怎么到了今天,立马成了仇人? 她不舍得庞丽姬,也不舍得庞生,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教到的朋友;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朋友,会陷入如此境地? 庞生摇了摇头,少女单纯的有些过分了。 这已经不是蔡讽死亡一件单纯的案件了,这件事情已经上升到了整个荆襄的士族豪强的胜负,双方只要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如果得知一切的少女,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可能她的脸上,不会再出现笑容。 为什么庞生喜欢说,无知是幸福的? 一旦你知道了,就要承受所知的痛苦c责任c担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就好比庞生,如果没有那日,现在肯定乐得清闲,什么家主之位c什么天下豪强?与他屁相干! 可一旦有了这份担当,你便不再轻松。 别看庞生平日乐的清闲,其实在最近几个月,他一直收集这荆襄一带名门士族的资料,大到江夏黄家,小到地主乡绅,他来者不拒。 这些家族,都是庞家以后的有生力量,至少在庞生的规划之中,他们已经成了自己计划中的一部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但他却很希望,眼前的少女什么都不知道。 维持着自己的单纯,很简单,也很难。 “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庞生按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和善一笑,“先去洗澡吧,丽姬这些天无聊死了,待会儿去找她玩吧!” “嗯。” 蒯欢默默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被潇潇带下去洗澡了。 庞生有些头疼,这蒯良又不看好自己的妹妹,这溜出来了,他们一家还不得急死? “先去写封信告知情况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信赖之人 庞德公好说歹说,才把李氏给说服,让庞瑾找了个机会溜出来。 庞瑾可以说是极其狼狈,除了一身没来得及整理的脏乱衣裳,脸上还多了不少的抓痕;李氏虽然胆小,但对自己丈夫倒是丝毫不手软。 “尚长啊,得亏你来的及时,否则你嫂子非把我吞了不可!” 庞德公苦笑道:“你这都还好了,我想黄俊今天回去,怕是天都要塌了!” 黄承彦是荆襄地带最年轻的大家家主,而他的头上还有一堆的长老前辈看着他。今天醉醺醺的回去,只怕少不得一顿训。 哪像庞瑾?就算今天的事情长老怪罪了下来,只要让庞生上去撒个娇,庞佑那两个老头子立马就走不动道了,庞威与庞陆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想到庞生,庞瑾刚刚松的口气立马提了起来,忽然骂道:“这小兔崽子,都让他回家回家,他倒好,偷偷跟着我,跑去和那些任侠喝酒去了!” “待会儿我见着他,非抽死他不可!” 庞德公尬笑两声,也不说自己刚才在门口遇见了庞生,直入主题:“你说张曼成找了你与黄俊,是何等要紧事情?” 庞瑾便把昨日与张曼成会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庞德公越听越觉得震惊,没想到这流民头子,竟还是太平道的神上使,直接隶属大贤良师! 而且据他所说,不仅是襄阳城中的流民c太平信徒,甚至许多地方上的乡绅c县令c府库官吏等等,都是随他驱使! 若是如此比起来,别说荆州刺史王睿了,就算是襄阳城的土霸主蒯封,跟他比起来也弱爆了。 庞德公低首沉吟:“据言荆襄一地太平道信徒近八万有余,中原c扬州c河北一带若是加起来,总计不下三十万!看来这大贤良师是有所预谋,否则这张曼成不会想着拉拢荆襄地带的豪强。” “你答应了?” “不得不答应啊!”庞瑾也是极其无奈,说实话他也不想随意蹚浑水,“可是不答应有什么办法?如果张曼成将这暗棋放到了蒯家c蔡家手里,只怕我庞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 “如今我庞家想要翻身,不得不倚仗于他。” 不过出乎意料的,庞德公并没有责怪他:“其实兄长此举不一定不利我庞家,说不定大有裨益!” “哦?此话何意?” 庞德公缓缓道:“我们虽然不知道这个太平道究竟要做什么,但只要能确保我们掌握他们,而非他们掌握我们,我们便有一战之力。况且,借此机会扩张庞家,或许我等便再有机会重振家族雄风!” “但愿如此,这张曼成乃是有胆有谋之人,只恐不会那么容易。” 庞德公反是一脸轻松:“就看谁的手段更厉害了!” 庞瑾点了点头,扭头问道:“尚长这么着急的赶回来,可是马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马彪的贪财,贪出了个性,我原以为只是戏言,不曾想”随着庞德公一声轻叹,他无奈的比出了一个手势,“八成!马彪要我庞家八成的盐商之税!” “八成?他个老不死的咋不去抢!” 谨言如庞瑾,都忍不住爆了粗口。 “呵呵,可不是?他马家就是看我庞家现在落入下风,想要趁火打劫罢了!” 这次庞德公出门磋商,还真不是一般的顺利——顺利的谈崩了!马家早知道庞家会来人,罗列了一大堆的不平等条约等着庞家来签,庞德公连屁股都没坐热和,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 他庞家还没败,凭什么签不平等条约? “难道他们以为,没他马家,我庞家就没辙了吗?这盟,我还不结了!等我等败了蔡蒯二家之后,看他马家如何言语!” 庞生手中的毛笔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实在不知道该写什么。 要怎么写,才能保证蒯良c蒯封两父子不暴走? 不管怎么写,人家都会觉得自己拐走了他们的宝贝女儿c宝贝妹妹。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上辈子追老婆的时候,他也发过如此感慨。 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才刚刚十三岁,就已经有一种遁入空门的感觉了。 “公子这是什么话?我们女人哪里麻烦了?” 潇潇端着一盘水果走进了屋里,虽然庞生说女人麻烦,但她并没有因此表露不满。 她这还是第一次进庞生的房间,硕大的屋子里除了一地的书籍c卷宗,还有不少庞生记录的重要信息,除去大部分荆襄地带名人的信息,还有就是一些后世的现今技术,趁着现在还记得请,被庞生写了下来。 不过潇潇很规矩,听说公子不准别人动他的文件,就算是收拾也不行,所以也没有傻乎乎的去整理,只是将水果放在庞生杂乱的桌案上。 看见潇潇,庞生似乎看见了能为自己解答的人,便问道:“潇潇,你说那傻孩子从家里面逃出来,图个啥?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被卖了?” 潇潇不假思索:“当然是信任公子,才会愿意冒险啊!” “公子可能不知道,女人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只有在家里才会难得安心下来。那位女公子在家里都没有安全感,却觉得公子这里有安全感,当然是信任公子啦!” 庞生不以为然:“什么信任我?明明就是贪玩跑出来的!我猜她现在肯定和丽姬玩的乐呵,哪里还记得我?” “说起来”庞生彻底放下了毛笔,笑吟吟的看着潇潇,“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我们庞府做婢女?听你说的话,你应该也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吧?但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怕啊!” 庞生又是开启了话婆子模式,倒不是他好奇美女的身世,只是自己身边的婢女,必须得知根知底才行。 潇潇也不再隐瞒,坐在了庞生对面,娓娓道来。 说起来,这个潇潇与庞生还有些渊源。 因为潇潇,正好是米渔村的人。 潇潇的父亲姓王,前年鲜卑掠边,朝廷从各地征调民夫戍边,他的父亲便在列中,只是后来再无音信。潇潇那时候才十四岁,也未曾婚配,差点被她母亲卖到窑子里去。 便是在去年重阳,蔡讽身死当日,庞瑾听到了庞生要从米渔村做起的夙愿,也有心将兄长的地皮安置一番,便从村子里选了些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不等的女子,将她们买下,进庞府做些杂活。 换句话来说,潇潇也是因为庞生才进的庞府。 庞生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想不到这十多年来,我们还是邻居!话说回来,你母亲呢?” 潇潇神色黯然:“母亲拿了我的卖身钱,回了房陵老家,想来是没有机会相见了。” 庞生对于那名不知名的妇女并不感兴趣,虽然在封建年代,动则贩卖女儿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在庞生的道德意识中,还是不能接受人口贩卖这一点的。 他所关注的,是潇潇孤身一人,只有庞府可以依赖;而且她年纪尚小,完全可以培养成自己所信赖的人。 所说这个信赖的人是个女子有些诡异,但聊胜于无。 庞生拍了拍她纤细的肩膀,笑道:“以后庞府就是你的家,你也不用忌惮什么,有本公子一口饭吃,少不了你的菜!” 潇潇先是一喜,但脸色立马红了起来:“公子,婢子不能和公子同桌吃饭的” 噗!什么跟什么啊!本公子的意思是,你好好跟着本公子混,本公子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算了,你去陪丽姬她们玩儿吧,我这里还有点事情,顾不到她们” 潇潇见公子一副认真脸,也不问为何,起身告退。而庞生也暂时放下了手中打算给蒯良写信的工具,从旁边书架上取出了一张极不显眼的纸张。 因为他真的,要做正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民为社稷之大 那一摞隐藏在竹简夹缝中的蔡侯纸,其实才是庞生最重要的文件。 东汉末年是个很奇怪的时代,除了短短不到百年内出现的英雄豪杰,脍炙人口的经典桥段,乃至三家归晋的戏剧性;还有一个,就是短暂出现的百家复兴。 或许许多人都不知道,在光和元年,也就是去年,洛阳城出现了一个名叫鸿都门学的学府,用现代化的语言来说,这个鸿都门学就是东汉年间的文艺高等专科学校,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专科学校,一时与太学呈龙凤之争。 而这个鸿都门学出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异端思想蜂起,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场面短暂出现,其中尤以道家最为兴盛,这便是为什么张角的太平道会在短短几年内遍布全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甚至有可能,张角都在鸿都门学里学习过,还拿过国家奖学金,不然怎么会那么轻易的与国家机关的上层人有交集? 而在这短暂的几年里,文学艺术大放光彩,甚至一度影响到魏晋时期;汉末建安七子c曹氏三祖,乃至魏晋更多书法家c画家c辞赋大家的崛起,都与之密不可分。 虽然说,鸿都门学创立的初衷,是汉灵帝好大喜功,喜欢辞赋c书画的缘故,而且鸿都门学出来的士子都位及高官,进一步导致汉廷无能人可用的情况。可是往大了看,鸿都门学改变了儒家至上的理念,让更多的士子可以选择儒家之外的路可走,甚至可以说,这是中国的文艺复兴。 而正是因为鸿都门学的出现,庞生才敢拿出这些应当被叫做“异端”的发明。 筒车和水磨等农具的图纸。 筒车也叫水车,是现在常见的汲水工具。其实在西汉时期,古人就做出了翻车,但是翻车是属于人力推动,虽然灌溉方便,但是耗费的人力不小,汲水量也极其有限。 因此在隋唐时期,筒车出现了,也就是现在的水车,完全靠水利运转,方便快捷,在绝大部分地区取代了翻车,成为中国古代的主要农具。 庞生手里面的图纸,自然是后世筒车最为先进的图谱,不过根据时代的不同,庞生还会做出很多的变动。 至于水磨,磨面粉倒是有一套,问题是在南方,谁吃小麦?所以说这玩意儿只是暂时画了出来,还尚无用武之地。 相比起水磨,或许里面的脚踏脱粒机还要更符合现在局势。古法去壳容易造成粮食浪费c去壳不完善,荆襄不似中原,将来饥荒横行的时候,这里会靠着天然优势扛下来,所以农业发展至关重要。 这或许已经被小说用烂了的东西,却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最重要的物什。 没有什么东西比扩大农业生产重要,人口提不上去,正是因为生产已经达到饱和,粮食产量上不去了,人口也就上不去。 我朝太祖一面鼓励多生,一面促进开荒与发展,为的就是扩大农业生产后人口达到饱和。 至于成效,那就是仁者见仁了。 庞生虽然还想弄出曲辕犁,但是他毕竟不是农村出生的,对于这些东西的了解仅仅只是停留在名字上面,所以现在暂时只能用普通的牛拉犁以及直犁。 不过水车他却知道,而且有了这样东西灌溉农田足够了。 或许以后认识到了马钧或诸葛亮,在他们的帮助下说不定能够改制出来。 而米渔村,就是他的第一个试验地! 他现在需要做的三件事,其一,就是将筒车与脱粒机的具体数据计算出来,并且让洲上的木匠与铁匠开始干活,庭审之后便能付诸实际,这关系到他以后的发展,以及用以制约荆襄豪族的能力。 其二,搞清楚庞德公在马家发生了什么,如果是让庞家受了委屈,那以后要加倍奉还! 没错,马家已经被他记录在了小本子上。 庞生优点不多,缺点倒是一大堆;他对付异己向来心狠,那些意欲坑害自己的无一不是要杀之而后快;而且还有一点,他特别记仇。 如果知道了马彪趁火打劫的事情,那他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如果他儿子不服,那就解决掉他儿子。 他孙子不服,就解决掉他孙子。 直到他们服气为止! 最后一件,如何针对蒯封日后的庭审。 庞生根本不知道,他下一步会用什么招式,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背水一战,与庞家拼个鱼死网破! 还有在庞家的内应会做些什么? 这些庞瑾从未担心过的问题,庞生全都担心了个透!他以为自己很忙,殊不知庞生才是最累的一个。 你看哪次的决策,不是庞生最后提出的解决方案?要不是早有盘算,岂会如明面上看的那般容易? “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哦!” 他一阵苦笑,埋头到了工作之中。 “男君,城北没有发现女公子的踪影!” “男君!城东密林没有发现女公子的踪影!” “男君” 一道又一道的汇报从中庐的四面八方传来,连续十三个家奴传来的消息并无差别——根本没人发现蒯欢的踪迹。 蒯封的脸是越来越难看,旁边的张氏更是急的快哭了:“你说这好好的,欢儿怎么就失踪了?要是被歹人绑了,我可怎么活啊!” 蒯封这一天已经被妻子聒噪了许久,连饭都无心吃,可以说身心与精神承受着两重折磨。 “妇人之见!难道你在此处聒噪,欢儿就会回来了吗?” 蒯欢也是蒯封的掌上明珠,如今无故消失,他岂会不急?要不是家主的面子在这里,他的情况恐怕比张氏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过的每一分钟对他们而言都是艰难的一步,唯恐下一分钟走进来一个仆人,告知一个噩耗。 “爹!母亲,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哎哟!” 蒯良激动的冲进屋中,却不想一不小心跌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还没等他起身,蒯封已经冲了上来,眼白通红:“什么消息!快说!” “鱼梁洲密探!” 蒯良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的竹筒递给蒯封,蒯封火急火燎的打开,未等仔细阅读,张氏已经冲了上来,一把夺过。 “欢儿被庞德公带到了鱼梁洲?”张氏早已不能冷静,“那还在等什么?去接人啊!” 蒯封的眉头不由得紧皱了起来,看着蒯良道:“密探消息可会有误?” “父亲,密探的眼光是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可可欢儿怎么会去鱼梁洲?” 他却不知道,蒯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溜到鱼梁洲去了,只是蒯良张氏瞒的够深,而他也未曾问起,故而不知。 可张氏的心思早就飞远了,虽然知道蒯欢在庞府会很安全,但是这些天庞府与蒯家可以说是势同水火,谁知道庞府会不会有人起了歹意? “老家伙,现在问这么多干什么?等欢儿回来了,不什么都知道了?” “对对对”蒯封刚刚点头,却又为难了起来,“夫人,我这这怎么好去啊?” 张氏差点就一耳刮子扇了上去:“面子重要还是女儿重要?” “这当,当然是面,不女女儿,女儿重要。” 蒯封其实很纠结,要不是妻子狠狠盯着,他还真不知道谁更重要。 “那还等什么?去接啊!” “是,是子柔,走!” 包着一抹老泪,蒯封拖着一张骚红的脸,与蒯良行车出了中庐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误会闹大了 鱼梁洲可以说是古代旅游业的先锋了,除了仆人用的公共澡堂之外,还有给客人专门使用的隔间澡堂。 据说,这是几十年前庞家发达的时候,襄阳的达官贵人经常携妻带口的来鱼梁洲拜访,可是几间客房浴桶不够,当时的庞家家主索性脑洞大开,弄了个给客人专用的隔间澡堂。 这澡堂已经有了当今澡堂的雏形,除了男浴女浴之外,也有鸳鸯浴。只是现在庞家不复当年盛况,这个澡堂用的就少了。 蒯欢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看上去神清气爽了许多,可是她依旧闷闷不乐。 逃出家门,想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可是即便在这里,她的懵懂依旧与之前一样。 好像这个世界的人都在隐瞒着她什么。 “小欢,你怎么了?” 庞丽姬在得知蒯欢来了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跑到了隔间去等着,只是看着出来的蒯欢闷闷不乐,虽然神经大条,但她还是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蒯欢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问道:“丽姬,你觉得你的族兄会骗人吗?” “他?骗我骗的还少了吗?” 庞丽姬一脸不屑,毕竟前些时日庞生想方设法的找理由不想和她玩,她自然觉得庞生很喜欢骗人的了。 不过这也是她耍耍小性子罢了,要是真出了事情,她肯定是相信庞生的。 蒯欢一愣,脸色苍白了起来:“你是说你的族兄可能骗我?” 庞丽姬以为庞生戏弄了蒯欢,不由得有些愤愤:“别信他说的话!他的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他的话你得反着来听,不然你傻傻的信了,那才正中了他的下怀!” 蒯欢不算特别了解庞生,只是觉得他是个特别靠谱的大兄,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力度的。可是为什么庞丽姬这里,却是觉得庞生不可信任? 庞丽姬是庞生的同族,纵然算不上青梅竹马,那也是较为了解的。 “他骗我?”蒯欢依旧不敢相信。 可是庞丽姬却务必确认:“一定骗了你,别信他!” 这下误会彻底闹大了。 庞丽姬根本不知道蒯欢说的是什么,蒯欢也是耿直,没有说庞生“骗”她什么。庞丽姬的这番话直接让蒯欢认为,庞家确实杀了蔡讽,否则他的父亲不会审理他们。 虽然说这是事实,但对于庞生而言,并不算好事。 他本来不希望蒯欢介入其中,可是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晚了。 庞丽姬以为帮蒯欢解决了一个问题,兴高采烈的拉着她的小手:“别管那个家伙,去我家吧,我曾翁祖一直想见见你呢!” 蒯欢浑浑噩噩的点了点头,任由庞丽姬牵着自己走了出去。 “呀!” 这是这个状态还没有持续多久,蒯欢一声尖叫,重新躲回了澡堂。 庞丽姬不明所以,连忙追上:“怎么了?” “爹,爹爹”蒯欢结结巴巴的指着外面,“我爹爹来了!” 原来蒯封与蒯良二人带着一众仆人已经抵达了鱼梁洲,正在朝庞瑾的宅邸赶去。蒯欢自然知道蒯封是来寻她的,可是她偷溜出来,心中本来就害怕被带回去训斥,条件反射的躲了回去。 “这庞家还想扣着人不还吗?”外面的蒯封骂骂咧咧,殊不知女儿与自己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女儿跑到你们庞家,你们不还也就罢了,还装作不知道不成?” 庞府小厮没有接茬,毕竟庞瑾还真不知道蒯欢来了。 庞丽姬时而看看外面,时而看着蒯欢,道:“你爹来接你,你怕什么?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庞家吧?” “我” 蒯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自己失踪,父亲着急成这样,她的内心自然是暖的,可是小孩畏惧严父是正常反应,她总觉得这时候出去,少不了一顿打。 虽然说平时调皮捣蛋蒯封见的多了,可是这次实在是闹得太大,都离家出走了! 就算是再宠,这次也不可能放过她。 紧接着就听见一道渐行渐远的声音:“等我把那妮子抓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这句话,直接把庞丽姬吓得浑身冰冷。 虽然她觉得父亲不会这么做,可是万一这次真的动了火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蒯欢向庞丽姬投去求救的目光,“这个时候回去,肯定死了!” “谁让你离家出走?”庞丽姬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但并未过多责怪,“这样吧,我去找族兄,他肯定有办法!” 蒯欢的身体僵住了:“找,找他?” “对啊?”庞丽姬反而一脸茫然,“他肯定有办法,不然你等着回去挨打吗?” “我我不敢去” 蒯欢觉得庞生还会骗她,而且如果自己知道了“实情”,他会不会杀人灭口? 可是庞丽姬却误以为蒯欢害怕与蒯封打照面,便笑道:“那我去找他,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回头我来找你!” 蒯欢迷迷糊糊的应下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庞丽姬已经消失了。 “爹爹,对不起” 她实在害怕,根本不敢随父亲回去。 索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诶,这不是小欢吗?” 一道和蔼的女声,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庞生的工作刚刚进行到一半,正在计算筒车木架的最佳结构与长度。 这时他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筒车是圆形的,如果不知道圆周率,是绝对没法研发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汉朝只弄出翻车,却弄不出筒车,直到唐朝才能研发出来的缘故。 毕竟人家祖冲之是南北朝的人,割圆术的创始人刘徽他爹现在都没出生,《周髀算经》也只是将圆周率约等于三算了出来;纵然厉害如张衡,算出来的圆周率等于根号十,也不是最接近精确值的, 如果自己想要弄出筒车,那势必牵扯到圆周率,可是这玩意儿要是弄出来是不是太高调了一点? 庞生一直想要低调,可是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与低调完全扯不上关系。 “要不再放放?” 庞生在想,要不要等自己名声打出去之后,再把圆周率这种东西搬出来。 而恰在此时,庞丽姬一把推开了房门,潇潇拉也拉不住,将庞生的思绪强行牵扯了回来。 “怎么回事?” 潇潇苦着脸:“公子,我去寻女公子,但是女公子一定要找您,我说公子在忙她也不听” 庞生倒也没怪潇潇,扭头问道:“丽姬,你不是该在和蒯欢玩吗?” 庞丽姬一脸无语:“还玩什么啊!他爹都找上门了!” “找上门了?我这还没写信啊” 忽然,庞生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蒯封能够这么快得到确切的消息,那鱼梁洲绝对不是有内应这么简单的。 恐怕这四周,早就被他的眼线包围! 听闻蒯封与宗贼交情匪浅,就算他人手不够,从宗贼那几千乃至几万人手里讨要几十个斥候,还不是易如反掌? 他还是低估了蒯封。 如果处在这种状况下,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万一被蒯封意识到了威胁,那暗杀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松了口气,将桌案上的蔡侯纸不着痕迹的重新塞回竹简的夹缝中,问道:“她爹上门了又如何?蒯欢终究是要回去的,总不可能让他一辈子藏在我们家吧?” “可是小欢不敢这时候回去啊他爹刚刚都说了,要是接到她,就打断她的腿” 庞生一阵无语,这也信? 如果蒯封是庞极那种人,自己或许还信,可是人家都不顾脸皮亲自上门了,分明就是担心自己女儿啊! 这种父亲,怎么可能真舍得打断女儿的腿? “意思就是说,我只要让蒯封不打断她的腿就行了?” 庞丽姬想了想:“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简单,不就是干扰试听,转移注意力吗?” “呃什么干扰,转移的” 庞生没理会她,直接道:“潇潇,你去给蒯欢准备一间客房,她要准备长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扣押你女儿怎么着? 庞瑾不知所措的在屋中来回踱步,想要借此镇定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一脸怒气的朝庞德公喝道:“蒯欢离家出走这件事,你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庞德公缩了缩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之前在门口碰见了侄儿,你刚好不是生他的气吗,就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本来打算等你火消了再说,但哪知道蒯封来的这么快?” “这老家伙也是够着急的,明明和我们庞家还是敌对关系,居然还亲自上门来要人……” 庞瑾可不与他说那么多,只问道:“蒯欢那丫头在哪里?让她赶紧跟他爹回去,省的两边都赶不上好!” “我想应该和侄儿在一起,把他叫来吧……” 话音未落,便已经有仆人入内:“男君,蒯使君到了。” 庞瑾一脸冷笑:“来的可真够快的……” 庞德公一挺鼻子:“要是侄儿要是离家出走了,你赶的比他还快!” “滚粗!” 不过蒯封放下身段亲自登门,庞瑾还是很舒服的,不慌不忙的整理好衣衫,等待蒯封进府。 虽说他一直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思想,可如今两家交恶,他可不打算趁此机会上去腆着脸示好。我就不去接你,有能耐你别进来啊! 而与此同时,府外的蒯封见只有小厮出来传唤,登时大怒:“庞子瑜!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焉敢如此欺辱于我?” 长者、高官拜府,是给你面子,按礼法主人是要亲自外出迎接的。可是庞瑾不出来,明显是在给蒯封下马威。 “父亲,制怒!”蒯良连忙劝道,“如今是我们有求于别人,可不好激怒了他们;要是他们扣着小妹不让走,我们的情况可就不妙了……” “老夫好歹是襄阳太守……” 蒯良一脸无语:“父亲!咱们不就因为这事儿和庞家闹掰了吗?” “……哦,是这样啊。” 蒯封连忙做出一脸深沉,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朝那小厮道:“前面带路!” 蒯良虽然知道父亲现在心里肯定很尴尬,但是能装出这等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二人走入庞府大堂,庞瑾早已在主位恭候多时,直到蒯封快走到面前了,后者才与庞德公洋洋道:“不知蒯使君远道而来,失敬失敬!” “少废话,庞子瑜,你要怎么才放了我女儿?” 话刚出口,蒯良直接就喷了,刚刚还在夸您老喜怒不形于色,怎么这么快就破功了? 庞瑾施礼道:“不瞒使君,令嫒离家出走来到鄙府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正派人去找呢……” “胡说,我家……” 话未说到一半,蒯良立马拉住了他激动的父亲,深恐他多说一句话。 蒯封也是呼吸一窒,差点就把派人监视庞府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要是捅了出去,只怕自己的名声也要扫地了——堂堂蒯家家主、襄阳太守,居然让手下监视一大宗族,百姓闻言还不人人自危? “我,我家下人看见庞德公带着我女儿来了鱼梁洲,你说你才知道,谁信啊?” 庞德公道:“这个确实是晚辈的失误,未能第一时间告诉家兄,这才耽误了时间。” 蒯封念女心切,早无心与二庞争论,质问道:“休要多言,老夫来此不是与尔等闲聊的,我女儿你们何时交出来?莫要告诉我你们要强行扣押,小心老夫以绑架罪审问尔等!” “嘿!口气这么大,我们还就扣着你女儿不放了,怎么着吧?” 庞生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没想到刚刚赶到家里就遇到蒯封在这里发火;嘿,这倒有意思,你是要反客为主吧! 蒯封是第二次见到庞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小孩让他着实震惊了一番,可是也仅限于如此。他可不觉得在这个家里,区区小孩有说话的余地。 “无知稚子,安敢在此饶舌?此间为我与你长辈说话的地方,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嘿!不好意思,这里还真有我插嘴的地方!”庞生笑着,又朝庞瑾二人道,“仲父,此事交给我处理便可!” 令蒯封愕然的是,庞瑾苦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随意。 岂有此理? 他哪里知道,庞瑾就是铁了心要看他的笑话。 如果连个小孩都拗不过,看你以后怎么混! 蒯氏父子没想到庞生在这个庞家的地位如此之高,年仅十三岁了就有与自己交涉的权力;蒯良更是有些嫉妒,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还在干什么? 恐怕还在写文给父亲寻求赞赏吧…… 未等蒯封再次发问,庞生又道:“我也就不和你废话了,蒯欢你想要接回去,没门!” 直到刚刚庞丽姬来找自己,庞生才忽然发现,蒯欢不就是一个绝佳的筹码吗?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可是将蒯欢握在手中,蒯封定然会投鼠忌器,每一个决定,他都需要深思熟虑。 既然蒯欢现在害怕回去,那自己也正好顺水推舟,将他留在庞府! 蒯封气急,厉声喝道:“胡言!欢儿乃老夫嫡女,岂可被尔等留在此处?尔等究竟是何居心?欢儿离家出走,可是尔等策划的?” 庞生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可不敢当,我等只是将她请到家里做客罢了,日后自然平安送还;至于是何日送还,那就看蒯使君的案子何时了结了……” “此案无了!”蒯封怒挥衣袖,面容尽显狰狞,“本官这是秉公执法,岂可因私废公?” “呵呵,蒯使君竟然还大言不惭,说自己是秉公执法……”庞生偏着脑袋,一脸戏谑的瞪着他,“我庞家已经百般证明我等并非凶手,而蒯使君却多番刁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庞蔡势不两立,若非蔡讽京中有人,此事岂会延误到今日?蒯使君回来的目的荆襄皆知,又何必在此处与我等妄言正义?” 蒯封这才发现,这小孩果然不一般,一下就点出他的软肋——难怪庞家拿得出手,他庞瑾也是一脸戏谑。 “虎父无犬子啊!庞岳后继有人……” 他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是非曲直,我自有分晓……蔡讽之死,与尔等是否有关,本官也定会查处结果!”说到一半,他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可是欢儿是无辜的,尔等不能因此……” 庞生止住了他的言语,轻声道:“若无家族之争,党派之别,蒯使君为民伸冤,解决冗杂冤案,民皆称道,我相信蒯使君是个好的地方官。蒯欢是晚辈的朋友,晚辈也不愿意将她牵扯进来,只是情非得已,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你敢保证欢儿的性命安全?” “如果使君能早日将案件审理的话……” “你……” 说了这么多,结果庞生还是在威胁他。 庞生笑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晚辈虽然缺点一大堆,但是素来明辨恩仇。使君可以做自己的事情,可是晚辈也能做自己的事情……” “若使君一定要庞家蒙冤,晚生不介意陪使君玩玩……” “好,好,好啊……” 蒯封两手颤抖的指着庞生,气急的看着庞瑾:“庞子瑜,这就是你替庞岳教出来的!居然敢如此说话!” 庞生一脸镇定:“对待敌人,晚辈从不手软,毕竟以德报怨,以礼待仇,乃是愚夫所为!” “尔等还说当日不是为此杀了蔡讽!” “蔡讽乃失足跌死,与我等无关,使君莫想从晚辈嘴里套出话来!” 蒯良深怕蒯封暴走,想要拉住他,却没想到后者反而平静下来了,根本不为所动。 “这句话,老夫记下了!但是老夫,绝对不会判冤假错案!” “三日之后,太守府会重新开庭,希望诸位不要缺席。” “另外……若你不能保证欢儿的安全……” 庞生躬身行礼:“若此之前,蒯欢出了任何差池,晚辈提头来见!” “最好如此!” 蒯封一脸愤愤,径直拂袖而去,徒留一个空寂的背影,甚至连与庞瑾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 蒯良茫然无措,这还是自己那个疼女儿的父亲吗? “子柔……” 离开鱼梁洲的途中,一直沉思的蒯封忽然开口:“这个少年,值得你去学习……” “若老夫没有预料错,整个荆州,都会因他掀起一场风暴!一场绝对不小的风暴!” “父亲……” 父亲居然夸人了? 这怎么可能? 在蒯良的意识中,自己的父亲对别人一向严厉,就算你做的再好,他也会要求你做的更加完美。 可是在今天,他的父亲竟然夸人了! 而且夸的是敌人! “这个少年……很特别,”蒯封继续自顾自道,“特别到,我很想杀他,以绝后患!” “为父甚至有些怀疑,蔡讽是不是他动手杀死的……我觉得,他有那等魄力!” 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一本正经的低喝道:“子柔,若将来有机会……绝对要杀了他!” “否则,覆灭的可能就是我们蒯家了……” …… “你可真敢说啊,将蒯欢留在家里,你不怕蒯封发飙啊?” 事后,庞瑾很自然的训斥了庞生一顿,虽然是他允许庞生自己处理的。 庞生耸了耸肩:“可不是我想将她留在府里,是她自己不敢回去,我就只能替她担了,谁让她叫我一声庞长兄呢?” “吹,接着吹!天上的牛都下不来了!”庞德公做出一副很搞笑的表情,让二人忍俊不禁,“你就是不想让人家回去,要蒯封审案的时候投鼠忌器!” “叔父你这可就冤枉我了!人家只是在咱们家住住,哪有你说的那么严肃?” “不过……”庞瑾的话题忽然转了过来,“三日之后就重新开审,是不是太快了点?” “难道蔡瑁掌握了什么证据?” 庞生却是一脸不屑:“什么证据不证据的,我们就是没杀人,他能怎么的?” 庞瑾二人相视一眼,无奈的点了点头。 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测也 蒯欢战战兢兢的跟在那妇女的身后,从侧门走进了庞瑾的府邸。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庞瑾的妻子李氏。 “小欢,你说你来了怎么没来见我?这些天我可想你了!” 李氏是很喜欢蒯欢的,除了知书达理之外,他还有一抹小邪性,特别招人喜,刚刚几乎是强硬的拉着蒯欢回家的。 可是蒯欢很害怕,万一路上遇见了父亲怎么办? 不过好在,一路下来都及其顺利,除了李氏问些家长里短的问题让蒯欢觉得有些头晕,其他的意外倒是没有发生。 一行人刚刚走进庞府,就看见一道黑影“刷”的一下闪了过去。 “咦,那是……” 原来是庞生刚好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庞丽姬与潇潇,不过庞生不让二人去,二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在后院。 “小欢!” 见李氏带着蒯欢回来,庞丽姬欣喜上前,与潇潇一同与李氏见礼之后,李氏笑道:“正好三个人了,来吧!” 李氏也是个的好手,毕竟平日闲得很,和婢女经常上手。虽说有失体统,但周遭无人,没个玩伴,她也只能如此,而且还不敢玩久了,深怕族里的人知道了说闲话。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希望蒯欢与庞丽姬一起来,自己也可以同她们玩玩。 庞丽姬点了点头,可是蒯欢却是一脸忧郁,心事重重。 而恰在此时,正厅里响起了一道只能的呼喝:“就把你女儿扣押了,怎么着吧?” “什,什么?” 蒯欢一阵惊愕,竟不顾李氏阻拦,跑到的正厅之后,透过竹架结构的窗户,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屋内所发生的一切。 而之后的事情,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直到蒯封愤愤离去,她才迟缓的跪坐在地上,身后的庞丽姬与李氏,也是将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我,我现在……是人质了吗?” 少不经事的蒯欢虽然对这世界很懵懂,但她完全明白庞生与蒯封说的是什么。蒯封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接回来,可是庞生却强行将他扣押,意思就是将她当做人质了。 少女无法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冲击。 她信任庞生,信任庞丽姬,以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才逃出来想要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想要两个家族和平共处,因为一个是他的父母,一个是她的朋友,两边都不想抛弃。 可是她绝对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庞丽姬蹲下身来,轻声劝慰:“小欢,你想多了,大兄这是在帮你呢,等事情过了之后,你肯定就能回去了……” “这不还是人质吗?” 蒯欢现在越发觉得庞府不能信任,甚至连劝慰她的庞丽姬都有可能对她说谎。 无助的抱着两腿,她的眼睛越发朦胧:“我想回家……” 庞生恰好从正厅走了出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抱怨:“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一会儿怕挨打,一会儿又要回家,你让我到底听哪句?”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这院子内除了一群奴婢,还有俩人。 庞丽姬和李氏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让他解释解释“女人麻烦”这句话。 “咳咳!” 咳了两声,稍微化解一下尴尬,然后朝蒯欢道:“现在你爹肯定打不断你的腿了,在我们家住几天,过个三五天就回去了……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庞生忽然觉得蒯欢的眼神有些诡异,憋眼泪憋得通红的眼睛一脸怨毒的看着自己,好像是看仇人一样。 “放我回去!” 庞生挠了挠头,这女人怎么变卦变得这么快?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人质了吧?” 蒯欢没有说话,那是出于对庞生的不信任,她完全不怀疑,庞生是将她当做人质处理的。 她想要逃跑,可是她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能信任,好像自己表露出要逃跑的姿态,就会被所有人一举拿下! 李氏见双方僵持不下,叹道:“侄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与婶娘说说……” “这不蒯欢害怕他爹打他吗,我就假装我们扣押了她,他爹就会忘了打她这事儿,但哪知道这一出来,她又想回家了……” 说着,他插着腰训斥道:“你说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没个准信,我这个三家主还有什么威严可说?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胡说什么!”李氏一巴掌拍在庞生的脑门上,一脸嗔怪,又朝二女道:“别理会他,去我屋里,我让下人给你们做点心。” 庞丽姬欣喜的扶起蒯欢:“小欢,我们不理这个傻子,我们玩我们的!”说着,又略略略的朝庞生吐了吐舌头。 “……嗯。” 蒯欢似乎已经习惯了“顺从”,眼中再没有之前的热情,她缓缓起身,任由庞丽姬牵着自己离去,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什么嘛,帮了你的忙还这么凶,跟自己吃了亏似的……” 潇潇浅笑道:“公子不是说,女人最是难懂吗?既然如此,公子就猜猜女公子为什么这样吧!” “你知道?” 潇潇摇了摇头:“女人也不了解女人。” “淦!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测也!” …… 入夜,渐凉。 蒯欢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这里是他与庞丽姬、庞生经常玩游戏的地方,可是如今再来一看,却是无比的陌生。 以往她是多希望能在这里多住几日,可是现在,她是多希望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虽说周围没有人监视她,但是鱼梁洲天然隔绝于陆地,让蒯欢的心里颇感压抑。 “这么晚了还不睡?” 庞生静静的走到她的面前,此时已过了亥时,但是庞生的房间依旧亮堂,很显然,他暂时没打算睡觉。 今天的工作本来可以提前完成的,但是莫名接了个“重活”,强行将工作推到了半夜,这才刚刚结束。 出来想吹吹夜风,没想到刚好遇见了蒯欢。 蒯欢倒是没注意到庞生一直工作到现在,刚想张嘴,可是欲言又止,目光黯淡了下来。 庞生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便将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你,你干什么?” 这一举动直接吓到了蒯欢,她听母亲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披上别人的衣服? 可是庞生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给她裹了起来:“染了风寒你就知道厉害了,赶紧给我穿上!” “穿……” 蒯欢被逼的面色通红,可是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就是一哆嗦。纠结一番,她只能心中道:都是被逼的,不能怪我……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将庞生宽大厚实的衣服给披上。 “这才听话嘛!”庞生坐到她旁边,也没注意到蒯欢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段距离,自顾自的说起来了:“睡不着吗?没关系,躺在榻上默数羊,数道一百就能睡着了。” 蒯欢虽然不想说话,可是耐不住好奇,问道:“羊是什么?” 在南方生活的小姑娘,尤其是荆州这种地方,是几乎没有羊的,更不用说蒯欢这种深闺女娃了。 庞生忽然笑了:“看你这样,我忽然想起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问我狮子是什么,大象是什么,猫又是什么……” “……那也还不久。” “时间不是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今天的你怎么了,但我觉得……”庞生的语气忽然沉重了起来,“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蒯欢这句话噎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潇潇说,你信任我,所以你才离家出走来找我。而今你不信任我,那肯定是中间有环节出了问题……” 蒯欢的眼珠子忽然大了起来,想要说话,却如鲠在喉。 哪知庞生忽然一拍大腿,一改严肃面貌,低声骂道:“肯定是庞丽姬这臭丫头说我坏话了!淦,敢说我坏话,看我下次不打断他的狗腿!蒯欢你可别理她,她的话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噗嗤!” 抑郁许久的蒯欢,终于笑了起来。 这族兄妹居然讽刺对方的台词都一样! 什么嘛,这不还是那个有趣逗逼的庞大兄吗? 自己真是太认真了,庞丽姬开玩笑的一句话,自己怎么就当真了?要是庞生真的是个骗子,那她干嘛天天去找庞生? 至于被待在这里,不就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怎么突然怪起别人来了? 庞生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他拍了拍蒯欢的小脑袋,笑道:“对嘛,好孩子就是要多笑,臭着一张脸多难看?” 蒯欢的异状,他也是及早发现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胡乱猜测,倒是没想到一语中的。 蒯欢尴尬一笑,对于庞生的误会感觉很抱歉:“嘿嘿……不好意思,让庞大兄费心了!” 庞生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睡觉去吧!” “嗯!” …… 黑暗之中,一直躲藏着两道身影。 庞瑾打了个打哈欠,略带责怪的朝身旁的人说道:“我说,咱们不用这么担心吧?鬼鬼祟祟的跟个恶徒似的……” 而他身旁的人并不是庞德公,而是他的妻子李氏。 “你懂什么?小欢今天闷闷不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如何能安心睡下?” “那孩子我喜欢的紧,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交代!” 庞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喏,你看侄儿,一下就把她逗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哪知这句话一出口,李氏就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癣疥之疾,终成心头大患,蔡桓公就是这么死的,你还不知道教训!” “这……说的是,说的是。”庞瑾一阵落汗,没想到居然会在文学上被妻子鄙视,“可现在你放心了吧?蒯欢也回去睡觉了,我们……” 李氏一阵无语:“你这家伙,除了睡觉就不能想点其他的东西吗?” “呃……那还要想什么?” “这小欢,我喜欢的紧,而且与侄儿关系深厚……你说现在庞蔡之争,本来就没有什么蒯家的事,都是时局使然!要是让侄儿和小欢结为连理,那蒯家不就与我们庞家……” “妇人之见!”庞瑾忽然一声低喝,反是吓得李氏一哆嗦,“小孩子过家家一起玩也就罢了,要是两族之间的事情真的这么好解决,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我看,就是你们把事情想复杂了!小欢是大族子弟,与我们门当户对,夫兄亡故这么多年,见儿子终身大事有了定数,也当瞑目了……” 可是庞瑾一反常态,竟没有任何理由的驳斥了她的意见:“此事休议!” 李氏呼吸一窒,这庞瑾是铁了心,绝对不让蒯欢与庞生结婚的。 但郎君如此说了,她也没法反驳。 其实,庞瑾不愿意,主要还是三个原因。 其一,他认为蒯氏不可能这么容易妥协,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其二,如果真的成功联姻,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一蒯氏反而借此掣肘庞家,让庞家无法对蒯家施力,该当如何? 毕竟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家什么的都是浮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妈的,家族里面的大长老二长老铁了心要亲自给庞生亲自选妻!庞瑾他们有今日地位,全是两大长老的支持,他敢在他们之前选吗? 所以此事再议,再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