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穿成十三岁》 1.第 1 章 陈安慧迷糊中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是脱掉了一副沉重的枷锁,胸也不闷了,气也不喘了,四肢的酸痛也不翼而飞,浑身上下特别轻松,好像能飞起来。除了脑袋好像有点疼,但这真的可以忽略不计。 原来死了之后是这种感觉吗?陈安慧闭着眼动了动身子,惬意地想到,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喝那些苦死人的药了,提早一年以五十九岁之龄离世,她这辈子也不算太亏。一想到死前最后一年遭的那些罪,她便觉得糟心。 这么想着,陈安慧忽而听到身边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什么,不禁睁眼想瞧瞧。 “珠珠,珠珠你快醒醒,睁眼看看娘啊!”却不想睁眼竟看到个年轻妇人在对着她掉眼泪。 陈安慧有点愣神,直到对方看到她睁眼,惊喜地扑了上来。 “珠珠,你醒了?太好了!你快吓死娘了!”刚高兴完,却看到陈安慧仍旧木呆呆地盯着她看,不禁又担心起来,赶紧回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快,快去喊大夫来!还有三爷!” “是,太太!”身后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也是一个个抹着眼泪,其中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衫稍微大些的赶紧应声而出。之后剩下的那些端茶的端茶,喊人的喊人,一时间院子里便多出了许多声响,气氛也眼看着欢快起来。 那年轻妇人吩咐完,又回头轻握着陈安慰的手对她柔声道:“珠珠,告诉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安慧记得她娘是一个小门小户里低眉顺眼的平常妇人,绝没有眼前这年轻妇人身上这样鲜亮的活力。 她现在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只能回道:“头有些疼。”开口才发现其实喉咙也是疼的,说话声音沙哑得很。 那妇人闻言赶紧说道:“之前你撞到了头,昏睡了三日,但是大夫说能醒来便是无碍了。你要不要喝点水?”见陈安慧点头,便立马起身小心扶她坐起,转身接过身后另一个丫鬟早已端过来的温茶递到她嘴边。 陈安慧四肢无力,便就着对方的手狠狠喝了两杯才停歇。 喝完水没坐一会儿,她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她便在丫鬟口中知道,昨天她爹三爷和大夫都已经来过,大夫说是已经没什么大事了,重开了个回复气血的方子,再喝几天就好了。 这时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映儿进来福了福身禀报道:“小姐,太太带着四小姐来了。”说着便掀起了帘子把人迎了进来。 陈安慧转头便看到之前的那位妇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进了来,小姑娘长的挺秀气,就是神色有些畏缩。 小赵氏——也就是那年轻妇人——见女儿盯着庶女崔瑾玞看,便笑着走近对她说道:“你四姐姐听说你醒来了,便过来看看你。之前你昏迷的时候,你四姐姐很是担心,还给你抄经书祈福了。” 说着,那小姑娘身后的丫鬟便把一个镶螺钿四方黑漆盒子递给了香茹,香茹接过放在了一旁的檀木柜子里。 “我字没有妹妹写得好,只是心里盼着妹妹能早点好起来,便替妹妹抄了些。”那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道。 “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你看别人有谁心里想着我家珠珠了?”小赵氏说到这个便怒气上涌,“我家珠珠受了这样的罪,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竟然罚抄几本书就了事了。” 四小姐崔瑾玞和几个丫鬟听了,都默不作声状若鹌鹑。 小赵氏不愿在女儿面前发火吓着她,便对陈安慧道:“珠珠啊,娘外面还有些事要先回去,我让你四姐姐陪你说说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让香茹来找我,啊?” 陈安慧看着她一脸似喜还悲的样子,低眉木讷地应了声“好”。 旁边的崔瑾玞看她样子不似从前,却是神色不安,在小赵氏出去以后,坐在小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对陈安慧担心地道:“妹妹你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陈安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细眉细眼,嘴唇弯弯,和她这个娘长得却是一点不像。 崔瑾玞看她没有反应,便又接着道:“妹妹你也别着急,养身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虽然春晖女学的秋试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了,但是即便今年参加不了,你明年还是能去的。” 赵安慧闻言却是一愣,春晖女学?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陈安慧原本还糊里糊涂的脑子似乎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极快的转了起来。 原来我还在这儿! 春晖书院原本是开国皇帝手下大儒沈善从一力开办的,为的是能开民智,替高祖武皇帝培育贤才。在京中比国子监还受人追捧。 而春晖女学却是在武皇帝的元皇后极力要求下,在春晖书院里开办的,主要是教导一些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家小姐。 赵安慧从醒来到现在其实脑子就没有特别清楚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在地府受罚,只是受罚的方式古怪了些。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可能还在大梁,只是不知已是过去了多少年。 如此想着,她转头便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状似疑惑地问道:“姐姐,女学建学多少年了?为甚每年参加秋试的人仍如此之多啊?” 崔瑾玞被她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却又赶紧接话道:“自从沈善从大儒建武五年建春晖,八年建女学,到如今建德十六年,女学建学才二十九年。不过想入春晖女学的人如此之多,并非因为建学年限,毕竟江南那边建立自前朝的百年女学也是不少的。”心中却是感叹妹妹睡糊涂了,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原来现在才建德十六年,竟然已经过去八年了! 陈安慧到现在还能想起最后弥留之际,孙子趴在她床前哭喊着“奶奶”的样子,心中酸涩无比,刚一出生他便父母双亡,现在她又走了,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她双目泛红,抬眼看向崔瑾玞道:“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春晖书院里的学子们念书念得好吗?我听说平都侯。。。” 崔瑾玞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妹妹你还念着平都侯世子爷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再者这世子爷天生聪慧,聪颖过人,其文章是连梁大人都夸赞不已,这样的才俊,比那普通勋贵都出色那许多!岂是咱们这种人家能痴心妄想的。” 崔瑾玞看陈安慧脸色不对,便又劝说道:“之前为了你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的事,五妹妹觉得你丢人才与你发生了口角害你撞了头,现在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不然祖母知道了,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陈安慧却哪里顾得上她说的那些琐事,光只听到孙子的事,便觉得高兴。原来她的小狮子已经平安长大,还这样的有才华,惹得淑女们争相围观,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陈安慧,不,现在应该说是崔瑾珠了。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崔渊的庶三子——正回京述职的前七品县令崔丰玻——的十三岁嫡长女崔瑾珠。从那日起崔瑾珠便天天让人喊崔瑾玞过来,引着她说一些孙子的事。 比如平都侯世子八岁入学春晖丁班,很快便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才智,第二年便升入了丙班,之后每两年升一级,以比常人快几倍的速度在四年后便入学甲班。 比如世子爷十四岁时在鹿亭侯家春宴上,作了一首《春归》艳惊四座,至此名满京城。随后陆续传出来的诗句一首比一首文采斐然,而其文章更是被春晖教授极力推崇,成为了京中人人追捧的少年才子。 比如世子爷马球打得好,去年有一次带着春晖学子把三皇子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再比如世子爷在花满楼一掷千金,还为花魁凌雪写了诗,成了其入幕之宾。当然这段是小丫鬟采春从外面打听来偷偷告诉她的,随后采春便拿着赏银欢天喜地成为了崔瑾珠的小耳神报。 崔瑾珠听着这些,感到特别欣慰,她的小狮子这几年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胡闹折腾一样没落下。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得正高兴,四小姐崔瑾玞忽然声音低了下来,她有些犹豫地瞧了瞧崔瑾珠,而后踟蹰地开口说道:“六妹妹,那日在鹿亭侯府。。。” 崔瑾珠闻言心中对当日所谓的“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之事有些猜测,面上却并不透露出来,只是有些羞怯地垂了垂头,又抬眼一脸懊悔地对崔瑾玞说道:“我并不想的。。。只是。。。” 崔瑾玞听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终于下定决心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说道:“那日是三姐姐非要去找你的!” 崔瑾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崔瑾玞却是并未停下来对她作何解释,就像是怕一旦停口就失去了勇气,闭着眼一骨碌便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三姐姐瞧见了我,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她就提议要去找你了!她以前总是跟在五妹妹身后从不冒头的,那天不知为何便说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硬是拉着一群人去找你。还偏偏选了那条朝观青居走的路。。。就像是早就知道你在那边似的!” 之后的事情崔瑾珠想一想便知道了,之前的“珠珠”应该是躲在什么后面偷瞧,便被一群前拥后簇的小姐们给当场揭穿了。一时崔家六小姐名声扫地。 之后回家又与姐妹们起了口角,上升到肢体冲突,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般想着,崔瑾珠皱起了眉头,她思忖片刻,抬头有些委屈地对崔瑾玞道:“为什么三姐姐要这么对我?我平日里可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崔瑾玞一脸愧疚,犹豫很久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我一开始也想不通。后来我偷偷问了我姨娘,才知道那段时间家里据说是在给三姐姐谈一件亲事。” 说着,她有些不敢看崔瑾珠,实在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对于婚事还是羞于启齿的,但是她仍旧咬了咬牙说了下去,“据说是大伯的一位学生,读书很是用功,能入国子监的以后必也是有些前途的。只是家中贫寒,上有老母,下有弟妹,而且为人生性刻板,谨守教条。三姐姐似是不太愿意,而二婶娘却一口应下了。” 其实这样的婚事对于庶女来说已是很好了,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生性刻板必不会出现宠妾灭妻之事。如果这婚事能给她,她大概是求之不得的。 崔瑾珠闻言也想明白了,这个崔家三小姐崔瑾珊是不想要这门亲事,父母这边不答应,便把主意打到了男方身上。既要让男方主动退却,她自己又爱惜名声,便让“珠珠”做了替罪羊。说出去毕竟是崔家姐妹的名声不好了,男方生性古板必是不愿再求娶的。对于她自己,虽也有些损害,但总比嫁个不如意的人要强。 而“珠珠”之所以会去偷瞧,估计也与这三小姐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不可能那么笃定她就在观青居。 这般想着,崔瑾珠幽幽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好手段,好心计,为了一点私心,最后却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啊! 这日崔瑾玞走后,崔瑾珠在香茹的搀扶下起得床来,慢慢在房中走着,瞧了瞧“珠珠”用过的器具c衣物c首饰,多数是色彩鲜艳且用料贵重的,想必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孩子。 想象着这样一个爱娇女孩,经历了之前那些种种之后,可能是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被揭穿c嘲笑,跌跌撞撞回得家来,又被姐妹们抓着不放,恼羞成怒起了冲突,最终却丢了性命。 崔瑾珠站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少女秀丽娇艳的五官,似乎看到了她在这张脸的背后大声呼喊c凄厉尖叫,为了那还来不及绽放的青春,对凄凉下场的不甘。 香茹看着眼前姑娘,感觉有些陌生,不由担心地叫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得神来,崔瑾珠砖头看了眼香茹。 香茹被她看得有些怕,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瑾珠将手伸了过去,对她轻声道:“香茹,扶我回去。” 香茹闻言赶紧抬手扶助她,稳稳将其扶至床上坐下。 “那天去鹿亭侯府花宴,我记得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吧?”崔瑾珠慢声细语地问道。 香茹不知小姐为何提到了这个,但是她是小姐最看重的大丫鬟,必定事事跟随的,便答道:“是啊,小姐。那日是我跟着您一块儿去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拦着我去观青居?”崔瑾珠抬眼看着她,沉声问道。 香茹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颤带着哭音回道:“小姐,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奴婢拦了呀!可是奴婢怎么都拦不住您!您执意要过去,奴婢拦不住啊!” 崔瑾珠听罢,想了片刻,再次把手伸给对方,柔声说道:“你起来吧,仔细跪伤了腿。” 香茹不敢让她空等太久,立时轻轻接住了她的手,却不敢真的借力,只自己站了起来。 崔瑾珠缩回手,似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如此一意孤行。。。” 香茹红着眼说道:“小姐,您如果实在想听平都侯世子爷品评您的诗,咱可以努力一把入女学啊,到时候便也能如三小姐一样,和世子爷谈诗论道,不必如此偷偷去听了。” 崔瑾珠慢慢转头看向抹着眼泪的香茹,过了一会儿崔瑾珠忽然笑了起来,垂下双眸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当晚崔瑾珠便在小赵氏口中证实了崔瑾珊之前说亲之事。 第二天一早崔瑾珠起得床来,却是被小赵氏强硬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妆镜前,崔瑾珠身旁的香茹手中拿着一个千叶宝莲冠和一个金色垂珠抹额问道:“小姐,您看戴这两样可好?” 崔瑾珠一看却皱眉道:“这也太鲜亮了些。”说着朝妆匣一瞧,却发现里面不是珍珠珠串,便是翡翠珠扣,没有一样是她能戴的。 “怎么就太鲜亮了啊?我看还不够鲜亮呢!”小赵氏闻言便笑说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千叶宝莲冠吗?是不是嫌娘久未与你准备新鲜首饰了?快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小赵氏身后的盼晴将手中一个掐丝珐琅小圆盒递给香茹,香茹接过,打开给崔瑾珠看。 只见盒中红色细绒布上躺着一个碧玺石珍珠花冠,那碧玺翠绿晶莹,衬得那珍珠越发白润剔透,整个小冠做得极为精致。 崔瑾珠看了一眼便道:“好看是好看的,但是却不适合我。”小姑娘家家的东西,她一个老太太戴着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娘亲自找人给你做的,也好让那些长红眼病的好好疼疼眼!”说着便不顾崔瑾珠的推拒,亲自动手将小冠替她戴了上去。之后又不顾她的意愿给她挑了一身衣裳。 头上戴着花冠,额头用金色抹额遮了伤口,身上又穿着小赵氏强硬给她换上的一身鹅黄色提花袄裙,崔瑾珠整个人看起来鲜嫩可爱,就像是一个刚出蛋壳的小鸡仔。 走出门去的时候,崔瑾珠感觉自己都快被旁人的眼光烧穿了,她一个老太太穿成这样,真是太羞人了! 崔瑾珠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得老太太屋门,便被面目严肃的杨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她身体如何,这几日饭菜可可口诸如此类。 而在座其他人中,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三个主子打扮的妇人,和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孩。崔家女眷就基本全在此了。而其中便有那崔瑾珊。 崔瑾珠仔细打量那站在一嫩粉色衣衫少女身后的淡蓝身影,她五官秀丽清婉,看起来纤细柔弱,一脸温和,见崔瑾珠打量她,还回以一和善笑容。 这时一个年纪最大的妇人笑着说道:“总算是好了,这几天六丫头一直不出门,我这心啊,就没落踏实过!” 小赵氏闻言却是一笑:“二嫂您这便是与我们生分了。您心里既是挂念着我们家珠珠,怎不来看看?我不来请您,您难道就不来了?”说着却用帕子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让人一看便以为她这话只是熟人间的笑闹。 之前说话的那妇人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嘴角抽动了下,勉强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家里事多,我天天忙上忙下的,却是一下子没抽出空来。” 这时旁边另有一个约有三十几岁面色和善c长相秀丽的妇人开口说道:“珠珠既已是好了,便继续来我这儿念书吧,春晖女学的秋试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和你五姐姐一起去考试。” 崔瑾珠闻言却是一愣。京中那些人家送女孩儿进春晖女学,本是为了给她们挣个好名声,好嫁个好人家,可是让她去女学 崔瑾珠估摸着这妇人年龄,斟酌着开口说道:“大伯母,我身子还未好全,想过段时间再来念书。” 小赵氏闻言却很是诧异。 而一旁的长相明艳的五小姐崔槿璧闻言,却把目光从崔瑾珠头上的花冠上移开,不高兴地开口道:“六妹妹不去考试才好,你要是去了,我又要被淑惠她们笑话了!” 小赵氏立马拉下了脸,疾声道:“笑话什么?不就是多看了眼那小世子吗?也值得你们笑话?你们难道就没看了?一家子姐妹竟然还偏帮着外人,欺负起自己姐妹来。我倒要问问二嫂,你平时在家里是怎么教孩子的?如此的是非不分!”直说得五小姐泫然欲泣,又不敢与长辈争嘴。 眼看着二儿媳张口便要与三儿媳就要吵起来,老太太沉下了脸呵斥道:“你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她们哪里懂那许多?不许再闹了,以后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小赵氏闻言僵住了脸,崔瑾珠却是心中感叹庶子媳妇多吃亏。 她上前握住了小赵氏的手,小赵氏回头见女儿对她轻轻微笑,便有些释然地也跟着放松了表情,总算低了头对老太太应了声是。 给老太太请过安,小赵氏便带着她出了门。 “你怎的现在如此之懒,喊你出门都不愿意,以前你可是一听说要出门,天不亮就能来我房里闹我的!”小赵氏在马车里边拉着女儿给她整衣襟边抱怨道。 崔瑾珠却是懒洋洋斜靠在车壁上,一脸的无趣和无奈。她早些年跟着老侯爷东奔西走,后来定国进京没两年老侯爷战死,侯府里她最大,想去哪儿都没人敢拦,早就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好奇了。哪儿像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年出门次数有限,天天被关在后院里,才会一听到出门就激动万分。 “你祖母也真是,说是关禁闭,却又要我们带她去上香的,心可快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这次祖母知道了她们要去上香,还特地嘱咐大伯母带着二房几个孩子一起去,至于二伯母嘛,偏心偏到胳肢窝里的祖母赵氏,作为继室,一直以来都是让亲生儿子——崔家二爷崔丰瑜的媳妇管家的,却让原配所生的长子——崔丰珉的媳妇c出生儒学世家的季氏管教家里的几个女孩儿。 崔瑾珠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的小阿娘一脸愤愤,便觉有些好笑地安慰道:“姐妹间打闹是常事,我已是好了,祖母也不好罚得太过。以后我小心些便是。” 小赵氏看着满脸孩子气的女儿似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竟还学会转过头来安慰她。不禁感叹道,世事逼人成长啊。 跟着长辈们拜过几个主殿,在小赵氏的嘱咐下,崔瑾珠便跟着二姐崔槿璮和四姐姐崔瑾玞去了后山,却是遇到了从林子里走来另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一身浅烟灰纱衣的姑娘,看着似有十五六岁,面容却是端庄秀雅,气质沉稳。 崔瑾珠后来才知道,那领头的姑娘却是定国公褚家的三小姐褚曼霜,与崔槿璮c蒋淑惠等人均就读于春晖女学甲班,而其中褚曼霜和崔槿璮才学最为出众。 而褚曼霜见了她们,便笑意盈盈地与她们打了招呼,并说道:“今儿我几个哥哥们带着朋友在佛觉寺碑林中举办诗会,邀我们过去品评,瑾璮你们几个一起去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崔槿璮有些为难地看了缩在身后的六妹妹一眼,沉思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如此一群人来到碑林北面,还未走近便见有一群彩衣锦服的少年郎围在一亭子边,人群中显见得有一人正是人群视线的焦点。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身材修长挺拔,身高近八尺,肩背挺阔,一身的气宇轩昂。他头戴白色玉冠,脚踏祥云锦靴,身着一身天青色对襟长袍,外披广袖同色罩衫,腰上束着宽幅扁丝嵌玉腰带,更显得人腰细腿长,风姿卓然。 待走近,崔瑾珠才发现那人面孔比身形更为出色。尤其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朱唇微微勾起,眼眸深邃,五官极为俊美,脸上却看起来笑意盈盈,让人有亲近之感。 人还未走到近前,崔瑾珠便发现几乎所有小姑娘都把目光投注在那少年身上,有些还面色微微发红,低头只敢用眼角余稍去瞄,就连那一路走来都显得端庄无比的褚曼霜也难以幸免,却比他人好一些,只微微红了脸颊。崔瑾珠看着如此情景不禁失笑,果然青春年少啊! 那边那群少年见这如此许多的妙龄少女走近,也是一阵骚动,最后却由那名最为俊美的少年率先提脚迈步,带人朝这边走来。 两帮人一见面先行了礼,之后那少年却是垂眸看向褚曼霜,眉目含情地对她温柔一笑,笑得褚曼霜红着脸低下了头,睫毛微颤,唇边却是流露出掩不住的甜蜜笑意。 随后他才开口对众人道:“多谢各位来为我们的诗会品评,”随后便又是一揖,接着说道,“各位姑娘请先到亭子里稍作,我等便在此处作诗,由清渭兄将诗文一一抄录。届时便由各位姑娘传阅。”说完,又是展眉一笑。 这时崔瑾珠身边的姑娘们许多已是羞红了脸了,只褚曼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红着脸垂下眼福了福身道:“世子无需如此客气,这是我等的荣幸。” 说着,便要带人去亭中。 “且慢,还需三妹妹赏样物什与我。”此时另有一高壮青年对褚曼霜说道。 “三哥说来便是。”褚曼霜微微一笑。 那青年便是定国公褚家的三少爷褚良为,他笑道:“我听闻三妹妹这次带了一本你自己的诗集,原是要送与程八小姐的,不知三妹妹和程姑娘能否割爱,与我等作个头等名次的奖励?” 褚曼霜闻言转头看向程八小姐,便见程小姐对她微微点头,于是褚曼霜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一个漆黑紫檀木盒取出,而青年却阻止道:“妹妹稍慢,到时便由你直接将盒子交与头名吧!” 褚曼霜隐隐与那世子对视了一眼,在对方温情笑意中,微红着脸点头应下了。 瞬时对面那群少年中便有不少人骚动起来,一下子群情激昂,似就要去上战场了。 崔瑾珠便毫无所觉地与那少年擦身而过,走入亭中坐下休息,开始无聊地等待,也并未觉察到他人偷偷观察她的目光。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那名唤清渭的少年便开始在亭外的石桌上抄录诗文,抄毕,便有人将整沓字纸拿来,与众女观阅。 来人还对她们说道:“这里有笔墨,各位姑娘要是觉得哪首诗最好,便在下面写一个字,随意什么字都行,咱们就按照字的数量来评判。” 姑娘们闻言便动起了手,看诗的看诗,磨墨的磨墨。崔瑾珠便也便随意地在一张字最多的纸上写了个“阅”字,刚落笔才意识到字迹的问题,便生硬潦草地写完了。 那边众少年拿回姑娘们落了笔的诗文,一个个挑回了自己的那张细细数来,一个说“我有两个”,另一个说“他一个都没有”,好不热闹! 而那最为出色的世子毫无悬念地夺得了魁首,却见他皱纹细看手中字纸,似是有些诧异。 “如何?这回的奖励可是褚三小姐亲手所书的诗集,到时可要拿来与我一观。”身旁沈俾文笑着对仍旧盯着诗文下的留字不放的平都侯世子杨越之道。 杨越之闻言却是爽朗一笑,“你要想看就自己去赢,我的可不分你看。”说着便将手中的纸折叠了一下放入了怀中。 “好你个杨谨安,如此小气,小心我下次去凌雪姑娘那儿,不再给你手下留情!”沈俾文笑说道。 杨越之微微一笑,斜斜睨他一眼,却是嘴角上勾,满眼笑意。可见地与说话之人关系甚好。 “谨安,平都侯府一勋贵世家竟出了你这么个文曲星!这次仍旧是你夺得魁首啊!恭喜恭喜,以后我等再不与你赛诗了,真正是伤我等的自尊心啊哈哈哈!”褚良为轻拍杨越之手臂笑闹道。 杨越之也是哈哈一笑:“褚三哥既如此说,那我得赶紧先把奖励拿了,以后便无这等机会了。”说着便抬步朝已向他走来的众女迈去。 而这边的崔瑾珠却已是愣在当场。 世子,平都侯府,杨谨安? 这少年难道是她那小孙子c她继子——先平都侯——与已逝安华长公主的嫡子杨越之? 这么看着似乎眉眼之间确实有些那么一些相似之处,可崔瑾珠真的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俊美少年与自己那时不时玩得满身泥拖着一把桃木剑满院子瞎跑的小孙子联系在一起。 崔瑾珠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含笑向这边走来,她下意识起身便跟随人群快步走了过去。 杨越之刚一脸笑意地从褚曼霜手中接过漆盒,转头便见一少女正直直朝他走了过来,随后呆立在褚曼霜一侧,愣愣看向他,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小嘴微张,似是看他看傻了眼。 杨越之忆起,这便是之前在鹿亭侯家花宴中窥视他的少女,好像是一个礼部员外郎家的小姐。他不禁皱了皱眉,却并未说什么,只转回视线重新看向褚曼霜,柔情似水地与她说了几句话。 崔槿璮这才发现六妹妹又犯了病,竟盯着平都侯世子爷不放,真是又悔又恼。她赶紧上前牵过崔瑾珠的手,也不敢抬头看杨越之的脸,羞红着脸低头向众人告辞,拉着崔瑾珠离去了。 而崔瑾珠一边被拉着走,一边却是又回头恋恋不舍地张望着。 随后便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褚良为哈哈大笑道:“不得了啊谨安,这小姑娘谁家的?她这是一个拉不住就要扑上来了!” 众人闻言纷纷笑了开来,连褚曼霜都脸带笑意地看着他,他便又微微侧头,含笑对她眨了眨眼,又把褚曼霜给眨得羞红了脸。 而这边厢,崔瑾珠边被崔槿璮拉着疾步往前走,边却是慢慢勾起了嘴角渐渐笑了开来。 她家小狮子原来长大成人之后,竟是这个样子的啊,斯文俊秀,文采斐然,在同年之中又受欢迎。而与那褚三小姐站在一处时,真正是璧人一对c佳偶天成啊!哈哈哈! 不过,褚三小姐出生定国公褚家 这么想着,崔瑾珠又皱起了眉头。 当晚杨越之回到平都侯府,侯府外管事章平紧跟在他身后低声向他禀报:“姜澜下午来求见,已安排在厢房等候。” “让他来书房见我。”杨越之边走边面无表情道,失了平日里爽朗笑意的脸上,此时更显得阴沉可怕。 “是。”章平领命离开。 杨越之的书房在侯府的西侧,院中从早到晚一直有几队小厮轮流守卫。其他公侯府上还有许多养着兵卫,他却偏爱用小厮,他那皇帝舅舅很是满意他的安分守己,便给他取了个字谓之“谨安”。 一进院子,他身后的几名小厮便也悄无声息分布在院子四周。 书房里杨越之刚坐下喝了口水,便有一穿着素色窄袖锦衣的高挑青年进来,施了一礼后对他禀报道:“北狄可汗七日前殁。” 杨越之闻言放下茶杯坐直了身体,皱眉向前倾身问道:“谁继承了可汗之位?” “大王子。”姜澜回道。 杨越之慢慢坐了回去,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沉吟片刻,吩咐道:“让姜先生派人出去吧。” 想了想又问道:“西戎那边呢?” “褚老将军这段时间动作频频,与西戎来往密切。”说完,姜澜抬眼望向杨越之,“我们要不要派人去细探?” 杨越之却摇头道:“不用,还太早了。” “那”姜澜又皱眉打量了下杨越之神色,小心问道,“世子真打算娶褚三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怎么?你觉得她配不上平都侯侯夫人的位置?”杨越之挑挑眉问道。 姜澜赶紧分辩道:“褚小姐温柔贤淑c端庄大方,又学识过人,聪慧非常。可她毕竟出生定国公府,若是我们与定国公联姻,陛下恐怕。。。” 杨越之闻言却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当日在回去的马车上,崔瑾珠问小赵氏:“娘,你知道春晖女学的入学秋试考的是什么吗?”实在是她上辈子继子和孙子都是靠走后门进的春晖,她从来没探听这些啊。 小赵氏闻言愣了愣,觑了觑女儿的神色,小心地问道:“珠珠不记得了吗?” 崔瑾珠闻言却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坦然说道:“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小赵氏一阵心酸,怪不得女儿之前说今年不去秋试了,要是真的都不记得了,那女儿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现在看女儿又问起来,恐怕是因为实在不甘心。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春晖女学入学秋试考礼c乐c射c御c书c数以及诗画和女红厨艺。十场考试,有六个上等才可入学。” 崔瑾珠听罢,掰着指头数了数,估计射c御c数她应该是能过的,女学不会在这方面要求太高,应该是能应付日常生活即可。至于其他,她真没有一项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个秀才家中的女儿,只略通四书五经及诗书。但是嫁入杨家后,老侯爷没这兴致,她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过了四十多年,真的全还给老爹了。 倒是当年掌管侯府,在后方替老侯爷处理军机文书,多年熟用账簿和数字,且还练就了一笔好字。 至于射c御,当年武皇帝称帝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老侯爷有空便教了她这些,以备兵乱之时保命用。这些东西学会了,却是不容易忘记的。现在练个一段时间便能重新拿起来。 崔瑾珠叹了口气,只是光只有这几样可不够。 --- 而崔瑾珠怏怏不乐地回了她们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赵氏没敢多问,只吩咐厨房当晚做了许多崔瑾珠爱吃的菜,还让丈夫崔丰玻和儿子崔玉珏多和女儿讲讲外面的趣闻,逗她开心。 当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记了进春晖女学的事,边念叨着孙子小狮子长得太快了边弯着嘴角笑着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兴冲冲地跑到小赵氏跟前说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学。”她爹的嫡长子,崔家三少爷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长孙崔玉琥也都在春晖上学,只是一个是乙班,一个是甲班。 小赵氏笑着看女儿撒娇,总算是放了心,便点头答应,让人安排了车和仆妇。 当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孙子在书院门前呼朋引伴,风姿飒爽地带着一群学子们骑上骏马朝城外奔去。 期间杨越之似有所感,转头却没瞧见有什么人在看他,便也释然一笑,勒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却没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马车边站了许久,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偷窥人家。 崔瑾珠转头便看到大哥戏谑地笑看她,便也毫不尴尬的回笑道:“大哥可不许胡说,妹妹们可还要嫁人的!”完全没有适龄少女谈及婚事时的羞涩腼腆。 崔丰琥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 崔丰琥也不是个鲁莽人,便停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带了两人去城中最大的商业街上好好逛了逛,不仅带崔瑾珠去书店买了书和签纸,还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 崔瑾珠吃着酒楼中的饭菜,也觉着有几个很是美味,是平时家中不怎么能吃到的食材,而以前在侯府,好多年前她就已不在关注口腹之欲,可没想到一朝换了个身子,竟连胃口都回来了。 吃完饭崔瑾珠便坐在窗边朝外看屋外的灯火辉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脑子好像蒙了层纱,看什么都觉得没那么好看没那么稀奇,不感兴趣也不多在意。可现在好似换了个世界,同样的东西,看着就是觉得好像有点意思,还想多看两眼。其实也仍旧在原来的地方,也许只是心境变了。 崔瑾珠他们所在的包间虽临街,另一面却也是开了窗的,能听到大堂里的热闹喧嚣,和堂中说书先生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那小子背着背上的老人显见着便要被从山下追上来的追兵抓住,他当机立断跳下了山崖!”跟着便是听客们一声“哗”的惊叹声。 “你们当如何?”那说书先生“啪”一声拍了下惊堂木,而后揭秘道,“原来那小子竟然天生神力,背着背上的老人一路哗哗哗便顺着悬崖峭壁上的凸起爬下了千丈山头,逃命去也!” “大家猜这两人是谁?”说书先生一脸神秘得问道。 “这都说了几十年的老事了,怎么现在还有人讲?”崔玉琥感叹道。 “事老人不老啊,好多人都没听过呢,珠珠是不是也不知道?”崔玉珏问道。 崔瑾珠配合着点头应是,听三哥接下来给她细说。其实她却是知道的。 这事儿讲的便是春晖书院开创者大儒沈善从和他关门弟子梁峰的事。 当年沈善从不愿辅助前朝末帝,被末帝追捕到了现在春晖书院所在的青峰山下,有一晚借住在一农户家,却不料追兵赶到,沈善从不愿连累这一家人,坦言自己身份,并要出门而降。 哪知那一家人都非常倾慕沈善从的学识以及为人,便让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梁峰带着沈善从从地道出逃上山躲避。 追兵屠戮了梁家一家七口,追上山去。梁峰躲无可躲,背着沈善从从崖壁上攀爬而下,最后逃得生机。至此沈善从收梁峰为关门弟子,潜心教导,不再收徒。 此后梁峰,从一个不识一字的农家小子,凭着一股狠劲学习,最后竟成了沈善从最得意的弟子。 只是这故事到底如何精彩,崔瑾珠也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之后沈善从建立春晖,定下了一条有教无类的特殊入学规定。 有大毅力者,可不试而入春晖。 所谓不试而入春晖,其实还是设置了一题的,那便是攀爬当年梁峰——现在的内阁首辅梁大人攀爬过的青峰崖。 而青峰崖便是现在春晖书院与女学的所建之处。 第二日一早,崔瑾珠便央着小赵氏要出门。小赵氏担心她由于不能参加秋试而在家中难过,便也依了她,只是这次却是与她一起出门。 崔瑾珠无法,且想着以后大约是早晚也要让小赵氏知道的,便也应了。 两人坐车一路先到了青峰山下,却是在一个小岔口上拐了弯,马车驰离了主道,渐渐绕山而行,来到了北面的悬崖下。青峰崖下是一片荒地,因着离城中较近,并不许农人耕种,远处可见阡陌交错,而这儿长着荒草,景色倒是看起来颇为宜人。 而那青峰崖,高有百丈,峰势险峻,怪石嶙峋,崖壁上零星还长着几颗歪脖松树。 小赵氏一脸诧异地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看了看周围,很是惊奇于女儿竟还知道一个这样的地方。 而崔瑾珠已是走到崖壁前,沿着崖壁慢慢走着。 “珠珠,你来这儿是要作甚?”小赵氏迟疑地问道。 崔瑾珠边摸索着边回答道:“我在找一块石头,娘,你现在边上休息下吧。” 小赵氏却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崔瑾珠身边,跟着她一起沿着崖壁慢慢走着,崔瑾珠回头朝她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 当年老侯爷也与她说起过沈善从和梁峰的事,那时候梁峰已很有才名。一次从这边路过,因着那时她掉了个六个月大的男婴而郁郁不乐,老侯爷还特地带她过来看当年梁峰爬过的山壁,并指给了她一条可循着往上爬的路,还真爬了上去给她瞧。 老侯爷当年对她确实是不错的,说是妻子,还不如说把她当女儿般教养的。可却也是他一手造成了她一生孤苦。她在人生的后几年渐渐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旧怨,也曾感激他给了她一世安稳。之后她帮他养大了他嫡子杨宝全,替宝全求旨尚了公主,才使他得以压过几位庶兄弟,安稳地袭了爵。他们之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这般想着,崔瑾珠轻叹口气,随后却是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块当年老侯爷垫脚朝上爬的那块石头。崔瑾珠站在石头旁,抬眼朝上望,发现虽然已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崖壁似乎还是能看出当年那条被老侯爷攀爬过的线路,能看到从这儿上去,中途只要拐几个小弯,便能到达峰顶。 其实就算找到了这条路,以崔瑾珠现在的身长,仍旧是用不上的。但是起码这不是一条爬到一半边无法可上的路,只要没有大的障碍,两个月时间尽够她爬出一条她自己的路来了。 既然找到了路,崔瑾珠便回身与小赵氏细细分说起来。 小赵氏听完脸都吓白了,连连摇头不许她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崔瑾珠却面色不变,仍旧面带微笑着对她道:“娘,我是有把握才会行此事的。你是想让我偷偷一个人溜出来爬,还是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拴着绳子爬?” 小赵氏闻言便红了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乖巧了,却也不再乖巧。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崔瑾珠,小赵氏意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在小事上唱反调c大事上却从来拿不准主意的珠珠了。 现在的珠珠,吃穿住行皆不在意,她说什么,即便珠珠不乐意,也由着小赵氏拿主意。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她却说,娘你不答应,我便自己做。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上前抱住了小赵氏,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拴在腰上,即便腿脚不稳,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我便不解绳索,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回去后,小赵氏便喊了人来做了一条百丈长c粗壮结实的绳索,团在一起简直像个庞然大物,崔瑾珠看了不禁失笑。 此后,崔瑾珠每天清早起来先拉伸手臂和腿部,然后做一些承重运动,加强四肢的力量。幸而这身子身体柔韧且平衡性好,可想而知原先的珠珠有多爱跳舞,可惜已不知魂归何处。这般想着,崔瑾珠每天晚上便多了抄些经书的任务,想着到时候便送到庙中供奉祭拜,愿这女孩儿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这段时间,崔瑾珠每天早出晚归,小赵氏怕婆婆不乐意,便替女儿称了病,而她自己却说是天天去庙里祭拜,愿女儿早日康复。杨老太太赵氏虽不乐意,却因着这毕竟是亲生孙女惹出来的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瑾珠便每天早上锻炼一小会儿后,擦洗下吃个早饭,便与小赵氏出门。 来到青峰崖下,早有小赵氏从京郊庄子里调来的仆妇和小厮们等在峰顶,垂下绳索,用钩环系在崔瑾珠腰上。崔瑾珠便穿着一身骑马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铁镐,每爬到一处无可攀抓下脚处,便用铁镐敲击山壁,硬生生敲出一块凹陷处来。 幸而青峰山石质较为松散,否则她就是敲个一年也敲不出一条路来。 小赵氏原想让小厮来做这活,崔瑾珠却说这本就是一种锻炼臂力和脚力的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她两个月之后必定上不了峰,这一切努力也便白费了。 小赵氏闻言也觉得有理,只是心疼非常。女儿那纤纤玉手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指甲剪掉,每个指尖都磨得伤痕累累,每天下来都是流着血的。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替女儿身上c手臂上c腿上的各处刮伤c擦伤上药。 甚至有一次脸上也有了一道血痕,小赵氏心疼得偷偷在被窝里哭,丈夫崔丰玻无法,除了为留京的事到处打点外,还特地跑去向一位京中有名的专为宫中高位嫔妃医治伤痛的御医处,千恩万谢地讨了一小罐子祛疤的膏药来。 而三哥崔玉珏却是被蒙在鼓里,只是很疑惑为甚母亲和妹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接他下学,并且不许他在家里说。 小赵氏现在已是破罐破摔,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女儿能平安无事。对于女儿每天都要在攀爬完崖壁c体力耗尽c身心俱疲时,却一定还要坐车上山,等在这儿看人下学,她就根本连阻止的心都没有了。 看多了,有时还偷偷跟女儿一起讨论哪个少年更为英俊,而哪个又更适合给家里哪个姐妹说亲的。当然,也仅限于过过嘴瘾。 至于女儿非得将马车上的崔家标志摘下来又要换乘窄小又不舒适的青棚马车,她就更是不在意了。 崔瑾珠却是不知,她这一举措完全是白费。她的名声早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尤其是一次有人注意到崔玉珏站在这马车前的样子,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辆每天等在书院门口很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就是崔家的。 而马车中人从未下过车来,可想而知里面坐的肯定是女眷。这使得众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总是在平都侯世子跟前出丑的崔家六小姐。一时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而崔玉珏为人温厚,有时甚至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为此与好几个说长论短的学子起过冲突,只是他在家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说。 杨越之更是早就察觉到那每天下学后,时不时能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何人何处。只是他既已清楚这目光是如此来历,便不再放于心上了。 这日,一家人刚从外面回来,小赵氏带了崔丰珏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崔瑾珠还没进刚景明院,便见五小姐崔瑾璧带着四小姐崔瑾珊和一众丫头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崔!瑾!珠!你就那么没见过男人吗!我们崔家的脸快要被你丢尽了!”崔瑾璧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向她吼道。 崔瑾珠一脸茫然地回视她。 随后追上来的崔瑾璮闻言一脸肃容地道:“五妹妹,慎言。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崔瑾璧却反驳道:“那她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二姐姐你已经在议亲了,咱们崔家传出这样的名声,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婚事吗?” 崔瑾璧身后的二房庶出的姑娘崔瑾珊,也就是那位心机深沉的三姐姐赶紧低声劝道:“五妹妹,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不好。” 崔瑾璮却沉声说道:“身正不怕影斜,五妹妹你怕什么?等你们进了春晖女学,咱们出去就是一家人,一家子姐妹就要团结和气c守望互助,你这般对着自家妹妹如此严苛,你以为传出去能好听?” “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我还怕好听不好听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崔家的小姐思春,天天守在春晖书院门口看男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崔瑾珠闻言怔愣了下,心知即便摘了标识c换了不起眼的青棚马车,仍旧被认出来了。 “崔瑾珠,你要真这么想男人你就赶紧嫁了,别留在咱们崔府拖累一府的姐妹!”崔槿璧恨恨地对她说完,又红着眼跑开了。 三小姐赶紧上前替自家嫡妹福身向崔瑾珠道了个歉,便跟着追了上去。 崔瑾珠在一旁却是满心歉意,之前实是没多想自己刚刚的举动可能给崔家姑娘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闹出这样的传闻,连累了崔姓所有女孩,真的是她的过错。 而一旁的崔槿璮却对她解释道:“你也别怪五妹妹,今天我们几个被邀去参加程家的花宴,那蒋家七姑娘合着另外几位姑娘大肆宣扬此事,将话说得非常难听。五妹妹也是被说急了。” 崔瑾珠却道:“这次确实是我的不对,姐姐们生气也是应该的。二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去了。”此事其实对崔瑾璮影响最大,她今年十五岁,正是在人生的要紧关头。 崔瑾璮闻言很是欣慰,柔声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去就行了,回去不要多想。” 从那日起,那辆青棚小车便再也没在春晖书院门口出现过。 而这日,崔瑾珠与小赵氏两人坐在青棚马车里从青峰崖回崔府,小赵氏正用纱布包扎她受伤的手指与掌心,现在她做这些事已是驾轻就熟,完全不需丫鬟们搭手。 忽然马车猛地一颠簸,崔瑾珠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天旋地转,只听得“砰”一声,两人狠狠撞在车壁上。等崔瑾珠回过神来,扶起倒在她身上的小赵氏,才发现对方额头青肿,被撞出了淤血。 还没出得马车,便听得一女子大声呵斥道:“你如何拉的车,怎能往人身上撞?我家孩儿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我拉你去顺天府吃板子!”还伴随着一个小孩儿凄厉的哭声。 这时后面马车上的丫鬟仆妇已赶至侧翻的马车前,将两人扶了出来。 将小赵氏交给丫鬟们,崔瑾珠朝马车前看去,那路中央跪坐着一个绸衣妇人,少妇怀中揽着一五六岁的男孩,似是摔破了膝盖,正疼得哇哇大哭。 崔瑾珠转过头却又看到两名小厮正艰难地从摔倒的马匹身下将马夫拉出,可见当时他必定是豁出性命想控制住受惊的马儿,却反被缰绳拖了出去。幸而只是被压住了一条腿。 可是看着这一幕,崔瑾珠眼前浮起的却是保全血肉模糊的样子。 当年安华长公主冬日里早产大出血,她匆匆派人去寻在京郊军营中巡训的保全,最后等来的却是被横着抬进家门的保全,他那时浑身是血,胸口塌陷了一大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就像他小时刚学走路那会儿,可他那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有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冒出。崔瑾珠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吐光了血,在她怀里咽了气。 而安华生完小狮子后仍旧流血不止,在产床上睁着眼生生等了两天两夜,也没等到她丈夫来看她最后一眼。 后来护卫禀报,保全当时骑了快马而来,途中被人惊了马摔下马背,被惊马当胸踏了一脚。 那年,他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他的第一个孩子。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儿忽然跑到马车前惊了我的马!还害咱们翻了车!” “你c你们想做甚?本c本就是你们不对,街上如此多人,你们怎能行得如此快的车?” “这本就是车马道,你怎不拉住你儿?今儿摔伤了我家太太c小姐,看谁拉谁去吃板子!” “珠珠?珠珠你没事吧?”小赵氏看几个小厮合力将马车扶回去,马儿也没伤到,自己已是站了起来。于是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崔瑾珠身边,却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崔瑾珠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轻了扯嘴角对小赵氏摇了下头。听着场中车夫和那妇人的争辩声,对事情来龙去脉已是了然。 她朝前迈了两步,车夫见她来了便闭了嘴,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那妇人已是见到对方如此多人,又见了似有主子样的人出来,早歇了最初的嚣张之气,只搂着孩儿缩在不敢再多话。 崔瑾珠对身边的仆妇道:“跟这妇人回家,让她家人拿三十两银子出来。” “三十两?”那妇人惊叫道,“你们又无人受重伤,怎的就叫我出这许多?” 崔瑾珠懒得与她多说,刚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妇人忽而嘤嘤哭泣了起来: “太太c小姐行行好,我家小户人家,无甚许多钱。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奴家给太太c小姐磕头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说着,竟真磕起了头。 崔瑾珠看着这场面却是失笑起来,这妇人当真厉害,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这时已是傍晚,街边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而春晖书院也刚下了学。 杨越之约了人去酒楼喝酒,一群人沿着雀山路骑着马,忽见前面堵了一群人。少年人好热闹,众人便挤挤挨挨上来前去,却见一妇人搂着一哇哇大哭的孩童,跪在路上边砰砰砰磕着头,边苦苦哀求。那孩童身上满是泥水,膝盖还磕出了血。 那妇人对面站着一个裹着青色斗篷的少女,背影纤细窈窕,却巍然不动。 学子们朝路人打听,得知是这马车撞了人,车主人却好不讲理,反而要被撞的人拿出银子来。 少年人们听闻这事一时皆气愤不已。 沈俾文也皱纹看向那少女,想了想,便高声说道:“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这样,你要的银子我来出,你便饶过她们母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杨越之见好友为那母子出头,笑了一下,却并未作声。 崔瑾珠今儿个心情却是没那么好,听闻身后的少年声也并未理睬,只看了身边仆妇一眼,那仆妇便领命带着两个小厮上前扯起那妇人便要走。 那妇人看这架势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路边行人也渐渐有些骚动,沈俾文和几个学子更是下马疾步行去,将两个小厮拉开,甚至有人将小厮们推倒,狠狠踹了几脚。 学子们将那母子护在身后,看向那少女,竟发现还是个熟人。 “是你?”沈俾文诧异道,想了想却未说下去,仍旧有些忿忿地道,“你好生不讲理,这母子已是这个样子,你又何必为难人?你要银子,我给你便是!”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银子,又向身边几人凑了一些,狠狠掷在崔瑾珠跟前。 崔瑾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学子“行侠仗义”,只回头问那仆妇:“记住这妇人长相没有?” 仆妇闻言赶紧转头细细看了眼,又回道:“小姐,记住了!” “好,将地上银子捡起,充作你们几个的药费。我们走。” 沈俾文闻言便知她之后还要找这母子麻烦,当真气愤不已,这崔家小姐怎生如此不讲理!之前见她都是微颤颤跟在姐妹们身后不大说话的,便以为是个腼腆羞涩的姑娘,也只在偷瞧谨安的时候胆大了些,谁知竟是个这样蛮横骄纵又刻薄的性格。 而崔瑾珠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可一转身却看到了她家小狮子穿着一身青色锦袍c端着一张粉嫩小俊脸,牵马站在路边,正看着她“甜甜”笑。 崔瑾珠下意识便松开了眉头,也回了他一个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微微弯起大大的杏眼,红润的小嘴勾起嘴角抿着朝人笑的样子,可比她小孙子甜多了。愣是笑得杨越之哭笑不得。 她转身想走,想了想却又觉得不行,又回转身去,看向身后的那群小子。 崔瑾珠沉思片刻,便朝那狠狠瞪向她的沈俾文微微一笑,淡淡道:“小子愚也。” 沈俾文见从头到尾一直面无表情的崔瑾珠忽然转身对他一笑,便是一惊,闻言却又是一愣。 沈俾文毕竟是沈善从的后人,应有的向学态度还是有的,听闻对方用如此方式作开场白,便压下了心中的愤怒,规规矩矩拱手道:“愿闻其详。” “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何解?”原本一群学子以为她要讲什么大道理,听了这句话却都是笑了起来,只有几人皱眉沉思了起来。而杨越之却是挑了挑眉,甚是有趣地看向了她的背影。 此句出自《荀子·修身》,却并不是多深奥的句文,沈俾文随口便来:“此句说的是,真正明理的人,能够正确认识是与非;而愚昧的人,却总是混淆是非,把是当作非,非当作是。这句话是教人们要正确认识是是非非的。” 崔瑾珠闻言微微一笑,却是不再言语。 沈俾文见崔瑾珠对他笑而不语,又想起刚刚她说他“愚”,虽还未弄清楚状况,却仍旧忍不住渐渐红了耳朵。 崔瑾珠看他们似还未醒悟过来,便对搀扶着马夫的小厮道:“扶他躺下。”小厮依令行事。 转头便又对沈俾文道:“若是刚刚你们上来见到车夫躺在地上被马压着,而这妇人却指着车夫的鼻子怒骂,你们待如何?” 众学子闻言一愣,纷纷静了下来。 沈俾文回头看看身后毫发无伤的妇人和只膝盖破了点皮的小孩,又看向那明显已是伤了腿不能站立c没有小厮搀扶只能跌坐在地上的车夫。 他这下是真的红了脸,羞得垂眸回答道:“是小子愚钝了。” “你愚钝在哪里?”崔瑾珠微笑着问道。 “我愚钝在未弄清楚前情,也未看明白受伤的人是谁。”沈俾人回道。 “非也。”崔瑾珠仍旧微笑着 沈俾人这回是真的想不明白了,抬头茫然看着她,众学子也均搞不懂这姑娘到底想说什么。只有杨越之越看越有意思,只有些奇怪,这般热的天气,这崔家姑娘怎么还披着斗篷。 而这边厢崔瑾珠却是有些感叹这孩子不愧是沈善从的后人,即便脑子不甚清楚,知错的态度还是好的。这般想着,她也不吝替老友多教导一番,便道:“人走人道,马车行车马道,互不相干,何来事故?盖因有人行了不该行的道。是与非,与伤在何人无关,仅看谁人违了规矩。” 听闻此言,一众学子们都是恍然大悟之色,却仍有人开口反驳道: “如此说来,却是这母子不对。但是三十两银子对于小户人家而言却是笔大数目,姑娘你又不缺钱,何必为难人家?” 崔瑾珠笑着摇了摇头,道:“便是今日,你路遇一人,推你一把,揍你一拳,后又问你要纹银一两,你肯否?”见那小少年一愣,便替他答道,“你必是不肯的。你既是不肯,为何又要我肯?银子多少不论,我见公子身着华服,腰佩美玉,似是家资丰厚,为何区区一两银子都要计较?” 那少年憋红了脸,结巴地说道:“可c可那妇人并未向你要银子,是你向她要银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然也。”听到崔瑾珠终于肯定了他们一回,少年们的脸色又好了些。 崔瑾珠却并未就此作罢。 她伸手指了指面前,又道:“可我家中马夫断了腿,我家马匹受了伤,我娘撞了额头,我伤了手。”说着便从斗篷下伸出了一双缠着纱布却仍在渗血的手,把众学子看得一惊,他们根本没想到这崔家小姐受了这样重的伤!不免有些羞愧于自己之前的咄咄逼人。 而见她如此,还能无事人一般站在这儿跟他们讲道理,便又有些敬佩。要知道官家小姐们,被花刺扎了都能落个小半天泪的。可她却双手滴血,迎风而立,侃侃而谈。 崔瑾珠这伤当然不是在马车里伤的,只是为了加重效果而已。 缩回手,她继续道:“治伤要银子。本就是因这母子行错了道,才致众人受伤,银子原就是要他们出的。现在却反而要我替这母子出钱。这不就是这母子问我要银子吗?” 说着看向众人,总结道:“她伤了我母女二人,又害了我家仆人c马匹,却又问我要钱,我该肯吗?” 众人闻言,呆愣当场。 问完扫视一眼众人,也不等他们回答,转头最后又瞧了小狮子一眼,便很是满意地带着小赵氏上了后面的马车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等到了家中梳洗完毕,小赵氏一边拉着崔瑾珠上药,一边嘴角含笑,一想起下午的事,便忍不住满心得意。 崔瑾珠让香茹拿出之前她爹给她的那罐膏药,让人给小赵氏抹上,小赵氏却是笑着推拒道:“未曾破口,不会留疤的,用了这药也浪费。” 说着又忍不住笑意,对女儿道:“你怎就忽然那么能说了?一群春晖的学子竟无一人能辩得过你!” 崔瑾珠原不知小赵氏为甚撞了头,却能无缘无故高兴一晚上,这下总算明白了,便不由有些失笑,道:“有理走四方,他们不占理,自然说不过我。” 小赵氏可不信这说辞,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哪里是有理便能说清楚的。女儿果然是长大了,以后出门嫁人也无需害怕受欺负了。只要自己站得住,别人要推倒你就需使十二分的力,而人一生中真正能遇到这种会使十二分力都要把你推倒的人,却是很少的。 这般想着,忽然便想开了。女儿心中果然是有底的,今日才敢对辩群雄;也是心中有底,才会提出要用这方式入女学;更是因为心中有底,前几日才提出要脱绳试攀。可却被她极力阻止了。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无知c害怕,便阻了女儿上进的路。以女儿今日的表现,等进了女学,定能学业有成c独占鳌头!到时便能与她说门好亲事。嗯,似乎今天对面领头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就很是出色。。。 崔瑾珠不知小赵氏已在替她打算婚事,要是知道了,估计能吓得变色。 而当晚聚在聚贤楼里的春晖学子众人,酒吃着吃着便说起了她。 “这崔家小姐怎的忽而变了样?”其中一位学子说道,“以往还老傻乎乎地看着谨安发呆,今日怎变得如此能说会道。” “哈哈哈肯定是因为今儿个谨安在,她想做点什么引起谨安的主意吧!”另一人哈哈笑道。 沈俾文闻言却皱起了眉头:“慎言。事关姑娘家名声,怎可如此胡说。” “噗!”褚良为闻言却没忍住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也不顾他人对他的笑骂,对沈俾文嘲笑道:“你沈俾文也有一天对人说慎言啊?以前满嘴的花满楼c凌雪姑娘的,还拿人家官家小姐和人楼里姑娘们作比的是谁啊?啊?前两天还跟我说那崔家小姐指不定哪天就能找着机会赖上谨安的又是谁啊?啊,还有人,背着人说闲话,被人家兄长逮着揍了一顿的还是谁?哈哈哈哈哈!” 杨越之听着,笑得拿酒的手都抖了起来,之后干脆一饮而尽,就怕一不小心给笑洒了。 “好了,你们别嘲笑仲芳兄了,他难得春心萌动一次,你们就不能稍微宽容些许吗?”杨越之却是火上浇油道。 “哈哈哈哈哈!沈俾文!你也有今天!”鹿亭侯世子魏姜狠狠拍着沈俾文的肩膀,笑道,“让你一天到晚说风凉话,总算也有轮到你的这天!” 沈俾文虽出身大儒世家沈家,却偏不是个一心向学的规矩书生,最爱与人胡闹玩笑,平日谁家闹了趣事,定是他第一个开口嘲笑,肆无忌惮。但也侠肝义胆,待人真诚,他人遇上难事时往往也是第一个伸手的。如此很是交了一群知心损友。 众人平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报复沈俾文,因此抓紧了时机好好玩笑了一番。 而第二日,崔瑾珠却是在崖下垫了厚厚几层被子,开始了她的无绳攀崖。 七月初,春晖书院的秋试报名时间到了,而报名最后一日却传出一个惊天消息:今年有人要过毅试! 众人奔走相告,很多人都不清楚这所谓毅试是个什么样的考试,而知道的人均纷纷猜测该人是谁。春晖书院开创初期,确实有不少人考过毅试。很多平民弟子,学识不够,却又想入顶级书院拜入最好的老师门下,便纷纷选择了此试。 既选了这试,必然是有备而来,但是在孤身一人c心静如水下练习,与众目睽睽下考试仍是不同,过试者只有十之一二,而未过试者起下场可想而知,非死即残。而过试者也往往在一年后退学。 只因春晖书院分甲c乙c丙c丁四级,每月一次小考,每年两次大考。每次考试但凡有一个下下或者两个下等评语,便要降级,而丁班降级便要出学。过毅试之人,书院却只给了一年的过渡期,一年后便要与其他所有人一样参加考试。 试想那些有些家底的学子谁舍得为了一个入学机会,冒着十之八九要丢性命的风险去考试?要知道如果再加上那些在练习中便已默默无闻丧生的学子们,这过试几率还要低得多得多! 而那些农家子弟,又有谁能在一年里便学得可与其他人比肩? 如此一来,没过多久,便无人再考毅试。 今年忽然传出了这个消息,众人纷纷猜测,这次是个农家学子,还是官宦富商子弟。 连今年的秋试结果,都没那么多人关注了。 崔府五小姐崔瑾璧今年便是过了秋试的,且成绩很是不错,一越成了丙级的学生。虽然包括已经出嫁的崔家大小姐,崔家一连已有四人入了女学这种事,原也能挑起众人谈兴,可今年在毅试消息下,却显得黯然失色,毕竟这可是一场时隔三十年而又九死一生的考试啊!连皇帝陛下都被惊动了。 秋试结束的隔日,春晖书院派院中仆役在青峰崖下清了场,驱赶了无关众人,甚至连一些闻讯赶来的官家马车都被礼貌请离,仅留下学院教授与众学子,包括今年刚过秋试的新生。当然这次考生的家人被破例允许观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本来以前这样的考试是不会允许女学学生观试的,但是今年不知为何教授们也安排了女学生进来。两边几百人的青葱少年站得泾渭分明,却又有许多人忍不住偷偷朝对面打量。而有些聪明的,已是在心中有所猜测,可又有些不敢置信。 而杨越之却已是得到了消息,凭他过人定力,知晓之初也花了些许时间消化此消息。要不是联想起那日她手上的伤口和身上的斗篷,估计真能再开口问一遍递消息来之人。 于是这日,他便拉着沈俾文站在了众人前头,想要到时看他的笑话。 当崔瑾珠披着一身青灰色斗篷,脸上不施粉黛,端着一张清秀小脸出现在人前时,众人纷纷吸气,无人敢信今年竟是这样一个瘦弱姑娘要考这凶险至极的毅试。 而沈俾文更是直接愣在当场,下意识转头看向杨越之,不敢置信地问道:“怎么会是她?” 杨越之却笑着反问:“怎么会不是她?” 是啊,除了她,京中还有哪个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和胆识,能在几百人的注视中,攀爬百丈崖壁?不,连男子都没有! 沈俾文慢慢吸了口气,有些缓不过神来,即便他只是有些欣赏这崔家六小姐在那日表现出来的机敏和气度,现在他也有些不敢看接下来的险状。 就更别说崔家众人了。惊诧如崔瑾璧c崔瑾珊,焦虑如崔瑾璮c崔玉琥和崔家三房众人。 而小赵氏已被崔瑾珠劝住留在家中,说的是怕小赵氏太担心,反而影响了崔瑾珠在上面时刻关注她,而误了考试。听闻这说法,小赵氏可是一步都不敢踏出景明院。实则崔瑾珠是怕小赵氏到时会担心紧张得晕厥过去。 如此,崔瑾珠已是万事俱备。她分别与家人及春晖教授们点了点头,便脱下身上的斗篷递与身后的丫鬟,穿着贴身骑装,腰系滑石粉袋与铁镐,站上那块踮脚的石头,手脚使力,开始轻巧地向上攀去。 崔瑾珠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像往常练习一样,一步一步稳稳往上爬,时不时还用滑石粉搓搓手。崔瑾珠运气不错,之前几天内京中都没下过雨,正适合攀爬。 众人看她轻松地在崖壁上攀爬腾挪,似一直灵巧的小鸟在枝头跳跃,一时也是赏心悦目,甚至有人开始心忖,是不是徒手攀岩其实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难。 直到崔瑾珠越爬越高,人们眼中渐渐只能看到一块灰黑色在崖壁上移动时,众人的心便也如她所在高度似的,开始渐渐提了上来。有人感觉自己双手双脚发麻,心怦怦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有些人甚至不敢再看,躲在同伴身后只敢不时询问。 崔瑾珠也开始感到了疲乏,她知道自己已到中途,今天天气不错,没有炎炎烈日,但是她仍旧出了一身汗,汗水沿着她的手臂滑落至她的手心,她每一次搓滑石粉的动作也开始渐渐变成负担。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四肢有些酸软。 当众人发现崖壁上的身影迟迟不动时,才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担心那少女恐怕是要爬不动了。崔丰玻这时已是软了腿,瘫在马车旁,连站都站不起来。 而沈俾文紧紧掐着杨越之的手,死死盯着崖壁上那个细瘦身影。杨越之也有些惊讶于自己这时的紧张心情,只是看着那身影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看到崔瑾珠迟迟不动,便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这时的崔瑾珠其实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凶险。只是她之前凿开的一攀手处,这时竟塌了一大块,已是无处能抓手借力了。 崔瑾珠犹豫了下,右手摸向腰间,拿出铁镐开始轻轻敲击石壁,企图再凿一个凹槽出来。可是她发现在没有吊索的情况下,凿击变得非常无力。她手上不敢太使劲,就怕一个不好反推之力便会把她推出去。 可是既不能用力,凿洞时间便需要很久,而她又没有吊索固定身体,这样一直攀在崖壁上非常消耗体力。即便之后她能顺利过了这关,恐怕接下来也无力再往上了。 这般想着,崔瑾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开始向四处打量。 崖壁下的众人这时便见那停滞许久的身影,忽然扭头看了周围几眼,随后便在众人的惊吓中猛地一跃而下! 胆小的人纷纷捂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惨状,崔丰玻干脆就晕了过去。 杨越之这时已不知到底是谁在掐谁的手了,反正他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全身注意力都在崖壁上那身影身上了。 崔瑾珠当然不是放弃了,她只是找到了一处借力点——一颗粗壮的歪脖子松树! 她觉得自己运气是真不错,那松树竟然就在离她仅不足一丈的左下方,只是不知她是否能准确跃上最粗的那根主干,要是不足力还可用手抓一抓,就怕跃过头,补救也来不及了。 可是再难,难道还有当年老侯爷逝世后的那段时间那般艰难吗?前有狼,后有虎,家中还有无数张要吃人的嘴,一个不慎便要万劫不复。那样的危机都渡过来了,她还怕什么。 这么想着,崔瑾珠深深吸了一口气,猛一使力便朝那松树跃了过去! 轻轻松松爬上了主干,崔瑾珠不禁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叉腿坐在树干上,面朝崖壁轻轻喘着气,不时还抖抖四肢放松。 杨越之看着那小女孩竟还顽皮地坐在那里弹弹腿休息起来,忍不住也跟着旁人一起笑出了声。书院里的教授们也捏了把汗,已经有人提出是否要早就准备好的人从峰顶放下绳索将人吊上去了。 “吊上去?那考试成绩怎么算?”院长沈慕文问众人。 有人说算过吧,小姑娘不容易了。也有人说不能算过,否则不够公正,难服众。 在众人意见纷纷,难以统一时,崔瑾珠再次动作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她扶着树枝仍旧叉腿坐在树干上,用手中铁镐轻轻松松敲出一个扁槽,而后站起来,再在那扁槽上方偏左一些的位置又凿了一个,然后她右脚脚尖踩入第一个扁槽,左脚仍旧站在树干上,左手攀住第二个槽,侧身弯腰在右边又开始凿孔。 借着左脚下松树的支撑,崔瑾珠慢慢像个啄木鸟似的在那处岩壁上凿了好些个大大小小的洞。 她跳下来前,便已是看到了那松树右上方崖壁上有一道斜向上的裂纹,那裂纹中竟密密麻麻长着许多荆棘,有些根深深扎在岩石壁中,正好可以借力。就是这次手要吃些苦头了,回去之后不知道小赵氏又要伤心多久。。。 这般想着,崔瑾珠却是毫不犹豫就抓上了那些长满针刺的荆棘,双手用力,双脚轻踩石缝借力,轻轻巧巧便绕过了之前凿孔坍塌处,重新上了正轨。 已是在松树上休息了一刻的崔瑾珠,感觉比平时还轻松地攀爬起了后半段。 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姑娘不知如何便吊着根藤条刷刷刷便攀爬了一丈多,随后便像个野猴子似的越爬越轻松,感觉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到那姑娘站在山峰上,面朝下面对大家挥手。 等众人回神时,那姑娘早没了踪影。 --- 当日下午,京中便忽然传出了各种版本的《崔家小姐攀山记》。有说如有神助,一路顺利,眨眼便到峰顶的。也有人说是中间一时失手差点掉下来的。更有人说那崔家姑娘肯定是有菩萨保佑的,爬到一半力竭掉了下来,却只见一颗百丈外的参天巨树忽然远远伸出枝干将其接住,并直接送上峰顶的。真是越传越离奇了。 一众春晖学子坐在聚贤楼包厢里,听着大堂里说书先生还在讲那松树原是崔家小姐上辈子救过的一课树苗。 “就是不知那树苗怎就跑到那么高的崖壁上了,”褚良为接口道,“难道。。。崔家小姐上辈子是一只猴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沈俾文拿起折扇丢向褚良为,怒道:“褚大头!信不信我揍你!” 褚良为接住折扇打开扇了几下,满脸笑意地又激他道:“我又没说错。今天这崔家小姐这身手,说她不是猴子转世,你看有没有人信?”说完立马跳了起来躲过沈俾文来抓他的手,哈哈大笑地闪到了杨越之身后。 杨越之闻言,想起那崔家小姐吊着枝藤往上爬的敏捷身手,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 崔瑾珠这天是如众星拱月般地被人迎回景明院的。 小赵氏看到她的时候,连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拉着她。直到看到她手中的伤口,才回过神来,喊来丫鬟叫大夫。 崔丰玻之前是被小厮掐醒的,醒来已经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崔瑾珠,这时已是觉得丢脸,躲到了书房不肯出来了。 小赵氏也没理他,只一心照顾女儿。其他几房的几位婶婶与姐妹们也来看望了她,说了恭喜,还带了些贺礼。 崔瑾璮更是给她留了一张单子,细心地标注了入学需带的东西和注意事项。 崔瑾珠这天晚上是在小赵氏的房里睡的。搂着面前温暖的身躯,崔瑾珠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崔瑾珠跟在几位姐姐身后,终于踏入了春晖女学。 春晖书院是一座占地非常广的园林式建筑群,中间由一道墙将书院分隔大小不同的两部分,小的那部分便是女学所在。 女学虽比男学小一些,可也是由十几座院落与大大小小好几个花园子组成,另还有一个与男学共用的马场。 四姐妹进得书院,五小姐崔瑾璧便带着三小姐崔瑾珊离开去了乙级所在的院子。 崔瑾璮则带着崔瑾珠来到了丁级的院子的公示出,在分班表里找到了崔瑾珠的名字,再带着崔瑾珠找到了丁级丙班的教室边。 丁级今年有三个班,其中新生有四十来个。每个班约二十来人,老生均匀分布在三个班里,主要是为了能照顾一下刚进来的新生。 丁级三个班所在的是一个幽静的二进院子,第一进的正房和两侧的左右厢房便是教室所在,第二进则是教授们的休息处。 “丫鬟是不能进教室的,不过有她们自己的休息处,就在正房两边的耳房中。”崔瑾璮回头对崔瑾珠说道,“上午的礼c书c数的课都是在这里上的。中午这边有饭堂,不过菜食一般。我们家是让厨下送午食过来,然后让丫鬟们找个地方热一下便能吃。”崔瑾璮一一嘱咐道,“午间我下课便会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可不许乱跑。下午的课,之前我已按照你的要求替你申请好了。每日下午一节课,场地都是不同的,到时我会带你过去的。” 崔瑾珠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细心叮嘱,不时点头,期间看到不少女孩子由人带着一一进入了身后的教室,有些还很是好奇地看了看崔瑾珠。 等到崔瑾珠送走崔瑾璮,坐入之前的位置时,立时便有一个圆圆脸蛋圆圆眼的十一二岁小姑娘跑来她身边对她说道:“你便是过了那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吧?” 崔瑾珠看着这胖乎乎的小姑娘,觉得很是可爱,恨不得撸下手腕上的镯子就递给她,“是啊,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那女孩立马笑开了脸,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崔瑾珠瞧:“我是华盖殿大学士文家的六姑娘,跟你一样排行第六哦!你好厉害啊,那天的考试我都看到了!你是怎么练的啊,就那么轻轻松松就爬到了顶!”说着,身边已是聚起了好几个跟她一样两眼发光的女孩,一群女孩叽叽喳喳聊了起来,气氛非常欢快。 崔瑾珠看着眼前的比她孙子都还要小的女孩子们,一时有种女学生活应该会很惬意的错觉。 这真的只是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十几日后,当崔瑾珠双手恢复,得以补上之前科目落下的作业时,崔瑾珠再想起自己入学第一天时天真的想法,真是想给当初的自己狠狠泼一盆冷水。 其实之前手还未好时,她就已经觉得上学真的很累了。上午的两节课,教授们讲解得不算浅显,除了术数以外,其他两门每天都有大量的背诵任务,背诵原文,背诵释义,有时还得背诵写作背景和作者生平。 而下午的课,崔瑾珠觉得,比练习攀岩还要身心俱疲。 她选学了骑射c女红c弹琴和调香。本不想选骑射,她更喜欢能静静坐在一处便能完成的学业,但是考虑到一年后就需要考试了,考得不好被退学,所以她选了比较有把握的骑射,没想到正是这门课,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因为剩下的三门,她是按照什么听起来最轻松就选什么的原则选的。本来乐一课她想选吹箫,但是吹箫得一直站着,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能坐着学的琴。 而恰恰是这一门琴,真是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本来就没学过弹琴,教授见她手未好,便只让她熟悉琴弦,根据宫c商c角c征c羽,用拨片拨出声音。崔瑾珠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不是这个错便是那个错,连一向用星星眼看她的文瑛瑛都被她笑懵了,一连十来天一直找时间陪她练习,可她始终不得要领。 至于调香,嗯,崔瑾珠觉得这个香c那个香,闻起来好像差别不大。教授就站在她身边对她呵呵。 女红算是无功无过,她花样子画得还行,真下手绣花吧,总让人觉得死板。 所以对于骑射,崔瑾珠真的是拼了老命在学了,据说一个上上能抵一个下等,崔瑾珠也只能紧紧抱住骑射教授的大腿了。 她的骑射教授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武将遗孀,她骑射本领一流,骑在马上射箭还能十之八九命中靶心。 而真正骑在马上射箭,仅仅是书院对于男学生的要求,作为女学生,崔瑾珠只要分别学会骑马和射箭即可。 虽然她已有基础,但是作为一个要得上上的好学生,崔瑾珠一进马场,便紧随在教授身后,一步不离。 她发现上骑射课的女学生还挺多的,她其他下午的科目最多只有二十来个人,而这儿一眼望去,却起码有五十来个。 “这有甚奇怪,你不知道吗?春晖的骑射课,男学女学的场地是在一起的。”她身边的文瑛瑛老神在在地解释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几乎所有人都会上骑射课,每天下午这儿都爆满,男学那边人更多,起码百来个吧!” 怪不得女学骑射教授有四人,大概既是为了保证安全,也是因为人实在多吧。 没过多久,崔瑾珠便失落地蹲在角落看教授一一指点其他女学生了。教授认为她骑马底子不错,都能骑着马跑了,暂时不需要她指点,让她自己一个人一边儿玩去。 而那边厢,沈俾文拉着杨越之偷偷从男学那边溜进了草场。 “你要来偷看,就自己一个人来,为何一定要拉着我?”杨越之看看被对方扯着的衣袖,一脸无奈地道。 “反正你吹箫吹得那么好,今天的课不去也罢,教授也不会跟你计较的。”沈俾文一边贴着墙根往女学那边瞧,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那我也能干些别的事,偷看女学生这种事低俗的事我就敬谢不敏了。”杨越之一边嘴上抱怨,一边却也很是义气地抬眼一起帮他找寻起来。 “你能干甚?干凌雪吗?这大下午的,你不能干些健康点的事?”沈俾文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杨越之简直能被他气笑了,伸手狠狠扯回自己的衣袖,一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就往前拽,边拽边笑道:“我什么时候。。。不是,你干的这事就叫健康了?” “等c等等,你做什么,别拉我c别。。。”沈俾文这时已是看到了坐在一旁角落里,惬意地晒着太阳的崔瑾珠了,赶紧停下脚步,整整衣袖,轻了轻嗓子,连个眼梢都不屑于施舍给杨越之,只能看到那穿着一身粉蓝色骑装身影,软软靠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缩在一起,好像装在眼睛里便能带走。 沈俾文还未走近,便觉得脸有些发烫,他轻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打了声招呼:“咦?你也在啊哈哈,真巧!”却不知两人的到来,已经引起了女学生们的一阵小骚动。 崔瑾珠回头便看到一个眼熟的男孩微红着一张脸,嘴角扯得大大地朝她笑。 她还没来得及回个笑,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小狮子。她下意识地朝小狮子笑了起来,弯着眉眼看向对方,眼睛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发现他处处妥帖,样样齐全,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越之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好友一脸谴责的目光下,心中对这两人都很是无奈。一个是明知道会这样,却非得拉他来壮胆。而另一个呢,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就拿这种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男子,真是胆大得很。不过要说胆大,确实京中女子已无人能胜她了。 “那个。。。你怎么坐在这儿?不去骑马吗?”沈俾文这时很有胆色地强势插入两人的对视中,又扯着一张奇怪笑脸对着崔瑾珠道。 崔瑾珠这时看够了小孙子,也愿意跟眼前的小男孩聊聊了,“我学会了,教授便让我休息。你们呢?怎么跑来这儿?”这里已是女学的地界了。 “我们就过来看看,我们也学好了,教授让我们一边儿呆着去!”沈俾文笑呵呵道,接着便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问道,“今年八月十五的灯会听说会很热闹,你会去吗?”一边问着,一边掌心都出汗了。 崔瑾珠有趣地看着眼前男孩的紧张神色,边回答道:“不一定。你们会去吗?” 沈俾文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杨越之,杨越之想了想答道:“我们应该还是会去聚贤楼玩一趟。” 聚贤楼是京中有名的文人聚集的酒楼,尤其每次各大节日的灯会,就会在挂出许多灯谜,只要有人能猜中,便有好礼相赠。每次玩法不同,奖励也不同,不过每次都很热闹就是了。 沈俾文回头对崔瑾珠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带你玩好玩的!” 杨越之闻言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事都要扯上他,连约会也是。 崔瑾珠其实原本是不打算在那天出门的,不过看在小孙子的面子上,她也就笑着点头答应了。 沈俾文还没高兴多久,便看到有几个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便是褚曼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世子爷,沈公子。”褚曼霜和一众女向两人福了福身,杨越之和沈俾文也回了礼。 崔瑾珠这下便不好再坐着了,站起身也和众人行了礼。 “世子爷今天也来上骑射课吗?”褚曼霜落落大方地对杨越之道,却是眉眼含情,语声柔婉。 “是的,你们学得如何了?”杨越之也是冲她温柔一笑道。 “便是骑马跑了一圈,就下来了。还是这位崔六小姐厉害,刚来便能骑得稳稳当当的,教授特别满意。”褚曼霜笑着对崔瑾珠点了点头。 “是嘛?崔小姐你这么厉害啊!那以后我们去围猎,也来叫上你啊?”沈俾文很是惊喜地对崔瑾珠说道,顺便也非常耿直地打断了另外一对的交谈。 崔瑾珠闻言却很是抗拒,想了想便答道:“最近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估计还要养一段时间了。” 沈俾文听罢却是一愣,皱眉问道:“是什么伤?要不要紧啊?” 杨越之也转头看向了她,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 “就是一些皮外伤,养一段就好了。”崔瑾珠很是喜欢这个开朗又有侠气的少年。 “那是要好好养的,”一边的蒋淑惠已经忍不住了,假笑地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的。”说着便上上下下扫视崔瑾珠,语气相当之令人难以忍受,连一旁的杨越之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沈俾文了。 他很是不高兴地瞪了蒋淑惠一眼,转头安慰崔瑾珠道:“你别担心,我给你找药来,一定不让你留疤!要是留了,就让我来负责!”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巴不得呢吧! 崔瑾珠也是笑呵呵地应下了,还很高兴地与他约定了八月十五的碰面的时间地点。 杨越之很是受不了沈俾文一直说傻话,没聊多久,就硬拉着他离开了。 沈俾文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叮嘱崔瑾珠:“那c那你一定要好好养养,不要再受伤了!我先走了啊!” 这天接下来的一下午杨越之都在忍受对方发神经似的“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而这边跟着褚曼霜一起来的女孩子里,有人开口对崔瑾珠道:“你们刚刚聊得挺久啊,都聊了些什么啊?” 崔瑾珠便笑笑道:“只是说了中秋灯会一起玩,你们要有兴致,也可以一起来啊。”说完顿了顿,又对褚曼霜道,“到时你们可以去聚贤楼猜灯谜,应该会很热闹的。” 褚曼霜笑着向她致谢,之后便带人走了。 “啧啧啧,刚刚好凶险啊!”这时崔瑾珠才注意到文瑛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身后感叹道。 崔瑾珠笑呵呵地调笑道:“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啊?” 文瑛瑛尴尬地哈哈道:“我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出得去,回不来啊。你不晓得哦,刚刚你们三个边聊天边笑得那么灿烂,草场中有大半人都在瞧你们,那帮子人可是盯了你们老久了,最后忍不住才上来搅和的。啧啧啧,她们走上来的那股气势,真真吓死个人哦~”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乐呵呵的。小孩子们的心思真是浅显得很,就是因为浅显,才显得可爱又有趣嘛。 话虽这么说,八月十五那日,崔家姐妹饭后尝了点月饼便打算出去看花灯,在几个兄长的陪伴下刚出门,文瑛瑛就找了上来。 文瑛瑛下得马车来,便毫不客气地上了崔瑾珠的车,崔瑾珠与崔瑾璮和崔瑾玞一个马车,与其他两人行过礼,崔瑾珠便笑问:“不是怕回不来吗?” 文瑛瑛嘿嘿嘿讪笑道:“你们家姐妹多,热闹!”文家这代女孩子们其实不少,不过文瑛瑛所在的大房只有她一个,她又与其他姐们玩得一般。 说着,几辆马车便往杏林坊开去。崔瑾璧是与同学约好的,便直接带着三小姐崔瑾珊,在二房嫡出二少爷崔玉珀c庶出四少爷崔玉琅的陪伴下离开了。二房子息多,还剩一个庶出七小姐崔瑾瑚在家未出来。崔家四房两个孩子都小,也都没有来。 崔瑾珠几个便在杏林坊牌坊前下了车,慢慢逛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黑,路边都挂起来各色各样的花灯,小的只有碗盏大,大的有些一个便挂满了一个屋檐。烛色辉煌,灯火摇曳,在夜色衬托下,美不胜收。 这天路边也摆起了各种小摊,临街店铺的伙计也并不来赶,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年轻男女居多,一个个看起来皆是言笑靥靥,好不热闹。 崔瑾珠几个在崔家大郎崔玉琥和三郎崔玉珏及丫鬟小厮的护卫下,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钻来钻去,途中还买了彩色面团果子c千层雪花糕等小食,文瑛瑛还迫不及待拉着崔瑾珠尝了几口。 与沈俾文聚头时,崔瑾珠几人已是挤出了一头的汗,沈俾文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瓶子果子露递给众人,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好感。 等大家歇息片刻,沈俾文竟又是拿出了几盏小巧宫灯出来,有琉璃制的,也有画着仕女图或者做成花型的,一看便不是街边随意买的,做得很有些文人气息,可见的是用心设计过的。 沈俾文让丫鬟将剩下的几个拿与崔家姐妹和文瑛瑛挑,自己拿着那个琉璃宫灯递给了崔瑾珠道:“我叫人做的,琉璃的不容易坏,能挂好久。” 崔瑾珠笑着接过,见里面竟点了一朵紫色花型蜡烛,透出幽幽紫光,还有一股淡淡幽香,觉得很是新奇。这灯做得很是巧妙,小小一个拿着也不重,崔瑾珠便提在了手上。沈俾文见她喜欢,更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沈俾文陪着她们逛了会儿街,还带她们去了泾水河边放花灯,买了花灯,竟还让小厮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砚台并几支笔与花笺。 几位姑娘便兴致很高地写起了各种祝愿,小心折起来放入花灯,让心愿随花灯渐行渐远。 “你写的是什么?”沈俾文站在崔瑾珠面前笑问。 “秘密。”崔瑾珠笑着逗他,她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往前一推,看着它遥遥驶向远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沈俾文看着对面姑娘说着那动人的祝愿,那嘴角挂着的温暖笑容,感觉心也跟着它热了起来,不知不觉便也跟着开始傻笑。 身后崔瑾璮与文瑛瑛说着话,崔瑾玞却有些羡慕地看着河边的两人。她原也知道入了女学便会不一样,但她不知道,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那沈俾文出生大儒世家沈家,家中长辈不是位列内阁,便是身在翰林等清贵衙门,他本身也是身在春晖甲班,据说整个京畿的文气都聚集在了春晖甲,一只脚已是踏入了进士位。这样一个人,一路来一双眼便只看着六妹妹,端水拿笔捧砚,一样不肯落他人之手。 崔瑾玞这般想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形的宫灯。 等在外面玩够了,沈俾文便带着他们去了聚贤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我在那儿单独定了个雅间,到时你们要是愿意与他们热闹,便把中间的屏风拉开,要是你们想要自己玩,便也不用理会他们。”当然他还是要与她们待在一处的。 说着一众人上了聚贤楼,崔玉琥c崔玉珏两人也很是兴奋。春晖书院甲级总共就二十来个人,便只设一班。甲班里的这些学子,平日里便颇受众学子追捧,尤其其中平都侯世子爷,出口成章c言之有物,又诗才斐然c画技出众,就是骑射也是不落人下,简直就是京中所有学子争相模仿和结识之人。 可惜崔家兄弟虽说在族中已是顶尖,书院里却实属平庸,与这群顶尖才子几乎没有交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兴奋。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剩下几人见色忘义,他又不好反对,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是啊是啊,我们正说起那天你过毅试之事呢!真正是胆识过人!天赋异禀!”鹿亭侯世子魏姜也赶紧跟上,却紧张得都用错了词。 随后众人纷纷顿悟,开始不要钱地夸起了崔瑾珠,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崔家剩下的几位小姐,还带上了两位少爷。 沈俾文闻言却是回头看向崔瑾珠。 而崔瑾珠还立在那里,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崔家妹妹”。。。“妹妹”。。。“妹”。。。 “崔c崔家妹妹,”沈俾文不如杨越之无耻,喊出这个称呼还有些磕巴,“要不咱们。。。” 崔瑾珠又被一句“崔家妹妹”劈回了神,哭笑不得地看了沈俾文一眼,又朝始作俑者杨越之看去。 却见自家小孙子正勾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是能抓人眼球。 崔瑾珠却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只翘了一边的嘴角,很是有些想把另一边也给扯起来。这种笑起来只笑一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杨越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总被她死死盯视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又是朝她展颜露出八颗牙齿。要打破这局面,不牺牲点色相恐怕不行啊! 崔瑾珠忽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什么给逗乐了,笑得众人莫名其妙,杨越之却觉得有些脸热。 最后结果便是撤了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透过雅间大开的窗户,观看外面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的歌舞。 崔家几个和文瑛瑛也玩得很是开心。众学子们觉得愧对沈俾文,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要讨好的人,而崔玉琥性情豁达豪迈,与几人相谈甚欢,已是约好下次一起去打马球了。 崔玉珏为人稍微木讷腼腆些,倒是难得地与何清河很有共同话题。 至于崔家姐妹们,一个也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个嘛勇毅之名如雷贯耳,连之前偷窥平都侯世子的事也本人看作是有胆识的表现。学子们本就倾慕才女,钦佩勇士,更是不会慢待。连崔瑾玞和文瑛瑛也被照顾到了。 魏姜甚至做了首诗狠狠垮了崔家两姐妹,把崔瑾璮的脸都夸红了。 杨越之这一晚上倒是一直离崔瑾珠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何清河与崔玉珏聊些诗画,偶尔又转头对着褚曼霜眉目传情。 当晚先把还兴奋得不停拉着崔瑾珠手说话的文瑛瑛送回了家,崔家几人又在沈俾文的护送下到了崔府,临进门,崔瑾珠拉开帘布笑着对沈俾文道谢。 沈俾文红着脸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说道,“这个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今日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崔瑾珠笑着接过来放在膝上,也没打开,只是道了谢后安慰道:“今日这样就挺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你也早些回去,不要与他们置气。今晚他们可是看了你一晚的脸色行事了。”说着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俾文闻言看着崔瑾珠,想起今晚众友的表现,竟就与她面对面一起笑了起来。 看着她放在手边的木盒,挂在马车头上的琉璃灯,还有她脸上真诚的笑容,那种所有付出都被珍视的满足让沈俾文心中一片火热。 过了中秋,崔瑾珠便又开始了苦逼的向学之路,但是第一次的考试成绩仍旧惨不忍睹。礼乐射御书数中,礼得了个下等,书虽不好起码有一笔好字拉拉分,勉强得了个中等,术数教授倒是很喜欢她,给了她一个上上。但是下午的四门课,只有射御得了个上,刺绣中等,弹琴和调香两个刺目的下下看得崔瑾珠一阵心酸。 照这样下去,明年这时候她就该回家了。 站在教授的休息室中,她终于有些久违地开始忐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崔六小姐,这次考试的成绩你查阅了吗?”女学院长是一位耳顺之年的老人,也是崔瑾珠的书学教授。 崔瑾珠有些尴尬地回到:“林先生,我已看过了。不好意思,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先生眼神很温和,似乎并没有为崔瑾珠糟糕的成绩感到不高兴,只是微笑着开口说道:“崔小姐是过了毅试之人,只要你想,也肯花精力,没有什么科目能真正难倒你。” 崔瑾珠被这样一位老教授如此夸奖,真正是六十年的老脸皮也禁不住有些红。 “只是有些科目天分使然,相较他人,有些人往往需要花几倍的精力来学习同一门功课,但是在另外一些科目上,却能独占鳌头。”林先生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崔瑾珠看了看站在林先生身后琴课教授的黄先生,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所以,崔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换一门乐课呢?”林先生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腼腆的样子,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崔瑾珠真不知道书院还有这操作!能换当然好啊,不用和黄先生互相折磨,院长简直功德无量啊! 崔瑾珠赶紧回道:“我很遗憾不能继续在黄先生门下学习,以后换了科目也必不忘黄先生对我的教导!” 黄先生皱眉接口道:“没有天分也能学,你连青峰崖都能爬上去,还怕学不好琴?” 林先生笑呵呵地看了黄先生一眼,笑着说:“看来黄先生很喜欢崔小姐啊!” 崔瑾珠尴尬地看着林先生,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倒两位先生之前没说好吗? 林先生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头来对崔瑾珠说道:“咱们学习必是要不畏险阻c迎难而上的。黄先生既是还愿意继续教你,那就是说明她还是觉得你有值得教的优点。所以以后还是要回来继续上琴课的。” 顿了顿,林先生继续解释道,“但是考虑到一年后你的成绩对于你是否还能留在学院的直接影响,咱们不妨换一个迂回的法子,既能让你多学一些功课,也能学得久一些。”说完,林先生还对她眨了眨眼。 崔瑾珠没想对于以后她是否能继续留在学院的事,先生们比她还放在心上,甚至已经替她想好了法子。 黄先生这时接口道:“你先去舞班,以你的天赋,在舞班拿个上等没问题。等以后你的调香课出师结束了,你再来我这儿学琴。” 崔瑾珠对于这样的安排欣然应允,也感到有些感动。黄先生虽然平时对她非常严格,还经常板着脸地教训她,但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她提出了这样的办法。 她觉得好像自从变成了小姑娘,好像遇到的人和事都那么顺心顺意,无需自己烦恼太多,完全不像以前,孤身一人支撑一整个侯府,除了自己无人可依。 这天下午崔瑾珠跟着林先生来到舞课教室时,这种感慨再一次出现。因为她在舞班里见到了褚曼霜和崔瑾珊! 舞课老师姓余,三十多的年纪身材匀称,五官精致。以她与林院长打招呼的方式来看,应该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你一看就是练过舞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来报我的课,没想到你却选择了琴。”余先生在林院长走后笑着说。 崔瑾珠有些无言以对,毕竟她自己是真的没学过舞。 余先生也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带她见了几位同学。 舞班只有十来个女孩子,后来崔瑾珠才知道,余先生很少收新生,而且一旦发现天赋不佳者,也是早早让其出师了。因为她本身是教祭祀舞的,学得不好在她看来就是对神明的亵渎。而很多女孩子本身也并不喜欢这种舞蹈,想进来学的人也不多。 现在班里学得最好的便是褚曼霜和程嘉媛——也就是之前让出诗集的程八小姐。崔瑾珊也是名列前茅,崔瑾珠在余先生介绍的时候朝她笑了笑,崔瑾珊也很高兴地回以微笑。 当然剩下的几位跳得也不错,崔瑾珠一边学着基本动作,一边看她们练舞。 祭祀舞蹈和普通的舞蹈不一样,动作本身是比较带有力量感的,而且并不以展示美为目的。祭祀的舞蹈是跳给神灵看的,是由以前的巫舞演化而来,所以动作古怪而富有野性。而且每个姑娘都是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看着是相当地非同一般。 是的,非同一般,这已经不能单单用美丑来评价了。 崔瑾珠以前也在国朝祭祀中看过这类舞蹈,大多为钦天监下的舞者担任,每一次看到都感觉心惊动魄,不知是这舞蹈真有这样震慑人心的力量,还是当时的环境c氛围和音乐所营造出来的效果。 简而言之,崔瑾珠还是挺高兴能来学的这个的,不仅是觉得挺好看,还发现这小姑娘的身体是真的适合跳舞,不管什么动作,努力做几遍就非常像样了。而在她为了攀岩努力锻炼了两个月之后,身体的力量也渐渐加强,真的很适合这样的舞蹈。 由于本身与其他同学比少了些基础,余先生让她每天下午课结束之后再来她的教室学习一会儿,希望能早些赶上同学们的进度。对此崔瑾珠觉得是不太可能,不过还是天天下课后去练习。 渐渐地,她也感受到了跳舞本身的魅力。每迈一步,每抬一次手,用上的几乎都是全部的力量,当身体彻底舒展打开c跳跃在空中,当跟着节奏越舞越快的时候,感觉好像整个灵魂都乐曲中震颤,想要跳,跳得更快c迈得更大c跃得更高! 虽然只学会了一小段,每次结束之后也都感到了精疲力竭,像是透支了一般。后来余先生觉得不是办法,便在她单独练习的时候,遣走了乐师,才让她能稍微平静地多次练习。 而在这段时间不断地接触下,她也渐渐发现褚家三小姐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母人选。她性情宽和,为人也和善,从不与人起争执,最要紧的是,震得住场c压得住人,几乎无论在哪里,都是女孩子们的领头人,就是蒋淑惠那么难缠的人,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样的女孩子,再适合小狮子不过,有她在,杨家那些人,都烦不着小狮子。 这天刚结束课后练习,崔瑾珠在服侍下在教室后的洗浴间里草草洗了个澡,便带着香茹匆匆而行。 家里知道了她的情况后,她娘便特地为她单独安排了马车,即便如此,崔瑾珠仍旧走得很急,因为她晚上还需要完成很多功课,还有每日的抄经任务。 刚走出舞院,拐过一个拐角,却见到三小姐崔瑾珊站在竹林边与一个不认识的小丫鬟在说话。 崔瑾珠走上前笑着说道:“三姐姐没有跟着家里的马车走吗?要不要与我一起?” 崔瑾珊却似吓了一跳,回身却看到崔瑾珠站在不远处朝她笑,赶紧收起了手上的东西,也回以一笑:“妹妹来得正好,我正要回家,却苦于没有马车,刚还想叫个小丫鬟帮我去外面喊一辆呢!”说着看了身边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便机灵地福了福身告退了。 崔瑾珠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紧张神情,也不拆穿,便让自家马车载着她一起回了崔府。 这晚她好不容易完成了晚上的功课,小赵氏便进来给她带了碗甜汤。 “你这功课也太苦了些,怎天天晚上做得如此晚?”小赵氏有些心疼地埋怨道。 崔瑾珠在她的盯视下慢慢喝了甜汤,边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也未曾想到功课会如此难,要不咱们不学了?” 小赵氏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反对道:“这怎么行?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才进得书院呢!” “哎哎,那好吧,听娘的。”崔瑾珠状似一脸失落地道。 小赵氏看着她装模作样地作怪,被逗得笑了出来,用力拍了下她的手臂,嗔怪道:“你这孩子,哪儿学来的这怪模样!” 崔瑾珠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小赵氏又开始犹豫了,她沉思良久,才又遣退了丫鬟,迟疑地问道:“珠珠啊,你跟你二姐姐平时在书院里走得近吗?” 崔瑾珠闻言便不再逗她,仍巧笑倩兮地道:“我与二姐姐最好。” 小赵氏闻言,便把事情说了开来。原来家里已是开始为崔瑾璮说亲,这次大房挑中的是正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子蒋文昊。虽说这孩子不是人尽皆知的聪慧,但也是在春晖乙级里读书的,家世比崔家也好,毕竟崔瑾璮之父崔丰珉只是个正七品的顺天府学教授。 原本两家人已是说得差不多了,但是外面忽然传出说是沈家公子有意于崔家小姐。一时崔家老爷崔澜也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了。 其实崔瑾璮亲娘季氏是觉得齐大非偶,将家蒋文昊配崔瑾璮刚刚好。但是小赵氏却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有这样的传闻,指不定崔瑾璮便能攀上高枝,以后作为她的妹妹,她家珠珠也能水涨船高,身价倍涨啊。 但是在这样事关终生幸福的事上她也不敢随意插嘴,便来向崔瑾珠打听。本来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她便已经觉得女儿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者她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这样年纪的女孩早就已经很清楚婚嫁对于自己的意义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了:“那你知道你二姐跟沈家公子有来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崔瑾珠闻言却是一愣,皱眉道:“娘,男女授受不亲,外面传出这样的话,对我们崔家女孩可是很不好的,您可不能跟着听信谣言。”说完,思忖片刻,便有些明白可能还真是她自己惹的祸。 这种事还真不好处理,她应该想想办法,不能因为这种事坏了崔家女孩的姻缘。 小赵氏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你胆子小吧,都快能上天了。说你胆大吧,这种事情却又如此古板。女学里的孩子,一年被男学生们订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传出这种事情,你二姐姐这次只会是受益者! “女学在这方面,管得严却又从不真正禁止两个书院的来往,是因为先生们都有信心,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逾矩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性。当年太皇太后说要砌墙隔绝男女学的时候,沈善从大师便以此拒绝了。你这小古板还怕什么?”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谁家送女儿进女学不是为了这个啊,小赵氏早打听过了。 崔瑾珠听得目瞪口呆,当年太后提出的这事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毕竟没放在心上,也并未留意之后结果。沈善从不愧是沈善从啊,这老小子胆儿是忒肥!这书院里的风气也是忒开化了,她一个老太太是真有些消化不良。 现在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赵氏的问题才是对崔瑾璮好,干脆就当没听到过,把甜汤的空碗一推便将话题揭过了。 第二日中午与崔家姐妹用完午饭,崔瑾珠拉着崔瑾璮在书院里的小湖边散步消食时,便说起了此事。 崔瑾璮看样子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并不以此为杵,只是也不见得高兴,只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娘的。你也不要在意,这事儿三婶婶说得没错,传出这种谣言,与我却不是坏事。” 崔瑾珠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说起亲事来,也是淡然平和,没有一点欢欣羞涩,便觉有些感慨。姻缘这一事,对女人而言便像是重新投胎,但是这选择权却从来不在女人自己身上。但是最终是好是坏,却是直接影响了女人一辈子的。 叹了口气,崔瑾珠便也不再纠结此事,毕竟崔瑾璮爹娘还算是靠谱的,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崔瑾璧c崔瑾珊。 如此过了两月,在年前快要放假时,沈俾文给崔瑾珠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两月前,因着冬天来临,女学便停了骑射课,沈俾文已是好久未见崔瑾珠了。这日便在女学门口特地等她,还又递给了她一盒子膏药。 “上次你给我的我都还没用完呢,这些你拿回去吧。”崔瑾珠哭笑不得看着马车外的沈俾文回绝道。 沈俾文仍旧不肯缩回手,只坚持到:“你留着,以后也能用的!”说完一愣,便狠狠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这嘴真不会说话! 崔瑾珠闻言却是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憋红了脸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心软地收下了。 沈俾文看她终于收下了东西,便也开心地跟她说起了话。说这段时间去踢球了打得如何如何,说还去围猎了猎到了什么什么之类。 崔瑾珠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话中与小孙子整日里的各种玩闹折腾,偶尔瞄一眼等在远处的小孙子,一时半刻也不愿走。 直到香茹提醒道开窗风寒,小心着凉了,沈俾文才恋恋不舍停下了嘴,犹豫地看了崔瑾珠一样。 崔瑾珠便笑道:“你想跟我说甚?说来便是。” 沈俾文闻言便不再踟蹰,贴上来小声说道:“我看到你家三姐与蒋家公子走得有些近。”说完眨了眨眼,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却是想起几个月前看到崔瑾珊那古怪样子来。 沉思片刻,也倾身问道:“有多近?” 沈俾文有些羞涩地看着靠近过来的白净小脸和近在眼前的红唇,垂眸不敢多看,却又瞥了眼对方怀中的漆盒,为难不知如何说。最后咬了咬牙道:“私相授受。”说完便红着脸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远处一直等在那里的杨越之一脸无语地看着快烧成猴子屁股的他,简直要认不出来他竟还是原先那个在花满楼饮酒用美人壶的沈俾文了。 崔瑾珠看着手里的盒子,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毕竟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之前崔瑾珊为了那婚事便能动出那样的脑筋,还害了一条性命,这次恐怕她所图更大。回去之后她便吩咐香茹去女学时带上映儿,让她留意崔瑾珊的行踪。 不过她也是白紧张,没过多久她娘便告诉她这婚事不了了之了。蒋家人不再来,崔家人也未去催,已是一个多月未有进展。这天蒋家叫人送来了几匹布却未留一语,这事儿也就心照不宣地罢了。 崔瑾珠知道后却心中一沉。她原以为会是崔家拒婚,没想到反而是蒋家主动结束了这件事。小赵氏又说这事儿本身是抬高了崔瑾璮身价,那么蒋家拒亲这件事只会是与崔瑾珊有关。 崔家长辈们也很不高兴,虽说蒋家做事低调并未宣扬,但毕竟作为崔家现今最优秀的姑娘,崔瑾璮被拒一事也很让人感到沮丧。 反而崔瑾璮仍旧一幅无事人的样子,照旧上下学。崔瑾珠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崔瑾珊这件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而且蒋文昊这行径,可见也不是良人,他家又有蒋淑惠这样刁钻的小姑。塞翁失马,焉知不是好事。 至于崔瑾珊,善恶终有报。 十二月初,书院考了最后一次试,崔瑾珠很是惊喜地发现调香先生给了下等,而那天在余先生的考试里,崔瑾珠终于能跳一小段完整的祭舞了。 在只有鼓点的祭乐中,崔瑾珠第一次在人前跳出这段舞,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不时还会注意看到其他同学的表情和眼神。做了三十多年的侯夫人c老妇人,崔瑾珠承认她在有些地方确实没有这些女孩子放得开。但是一想到考不好的后果,便只能咬咬牙闭上了眼睛开始当作自己一个人在舞室中练习。 当彻底不再关注外界,只沉浸在鼓点中时,崔瑾珠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四肢的动作上,每一次甩臂,每一次迈步,每一次跳跃。渐渐地便彻底放开了手脚,随着鼓点越来越激烈,崔瑾珠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脑中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连动作都不再关注,身体随着鼓点快速起舞c翻转c伸展c跳跃,她感觉自己就像快要脱掉身上沉重的束缚,要彻底跃入虚空! 鼓声在这时戛然而止。 崔瑾珠呼吸一顿,停下动作,似有如梦初醒之感。 慢慢收回还在伸展的动作,崔瑾珠似乎还有些茫然地呆呆看着眼前。渐渐呼吸忽然变得沉重,她缓缓蹲下身,半跪在地上急促喘息起来,脸色煞白。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汗湿,挂在身上的重量简直压得她两肩发酸,怪不得刚刚跳舞的时候有那么明显的束缚感。 这时舞室里的先生和女学生们才陆续回过神来。余先生快速走上前,给她递了一杯水,随后扶她站了起来,让她慢慢在舞室中踱步放松,回复精力。 而女学生们也是一个个好似刚刚从梦中惊醒,有些已经开始兴奋地议论起刚刚的舞蹈,而有些人脸色则没那么好看。 虽然感觉这次考试去了半条命,但是当看到余先生给她打了个上等时,崔瑾珠还是感觉非常高兴的。这门科目对她来说完全是从零基础开始学习的,两个多月便能有这样的成绩,绝对是对她努力付出的最大肯定了。 “你这次发挥很不错,”余先生微笑着看着眼前仍旧脸色发白的纤细少女,随后有些严肃地道,“可是有一点你还做得不够好。祭舞不仅仅是为神灵而舞,同时也是为信者而舞。你不能只沉浸在舞蹈中,而忽视了信者。下一次,你要做到,不仅用你的舞蹈,更是要用你的眼神,来与信者进行沟通。” 崔瑾珠听着余先生的教导,心中却觉得很茫然。她知道余先生所说的眼神大概是要做到锋锐c犀利,带有震慑观众的效果。但是如何做到沟通呢? 虽是有些疑惑,但是一重新看到成绩,她便又高兴得把烦恼丢到了脑后去了。 考试结束,知道了她的成绩之后,褚曼霜很是大方地恭喜她:“你一开始学,便能看出是有天分的。余先生会给你打这成绩,也是可以预料的。”褚曼霜不出意外地得了上上。 程八小姐也笑着说:“很是。这次你的舞蹈,我看得都快入迷了,真是太震撼了。” 剩下的女学生们也是围上来恭贺,一时气氛颇为融洽。 这时蒋淑惠过来找褚曼霜,闻言却是笑了起来,“你舞跳得这样好,很是该参加明年鹿亭侯府的花宴来,到时咱们赏花看舞,多热闹。”虽说是为了讽刺崔瑾珠,但这话却是也把其他学舞的也说进在内了。 惹得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悦。 崔瑾珠却是懒得与这样的小姑娘多计较,毕竟这样不聪明的女孩,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至于花宴,鹿亭侯魏家有一个京城闻名的玻璃花房,主母和女孩们最爱设花宴,尤其是冬天。崔家之前也是偶能接到帖子的,但是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便再无这样的机会了。 崔瑾珠虽不在意,但这样的机会对于崔家姑娘们来说却很重要。 再想到之前崔瑾璮的说亲的事,崔瑾珠沉思了起来。 思忖片刻,崔瑾珠勾起了嘴角缓缓露出了个戏谑的笑容。 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小孙子的美貌惹的祸,那当然只能让他来解决这事儿了。奶奶有事,孙子服其劳嘛!反正明面上他还欠着她中秋灯会时的人情。 这般想着,在几人离开后,崔瑾珠便简单写了个条子,喊来香茹要她找人递给杨越之。原是等在她身后的崔瑾珊看着她如此不避人地给平都侯世子爷递信,心却是猛地跳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八月十五之后,她确实是听说了当晚崔家有几个姐妹在聚贤楼和褚曼霜等人一起,与平都侯世子领头的甲班众人赏的灯会。当时也是一阵懊悔,没想到二姐姐有这样的手段能入得了那些人的眼,而她却是错失了这样的机会。 而如今看来,那晚的事还没那么简单。之前崔瑾珠还为了看平都侯世子一眼被众人嘲笑得差点投湖,今日却这样当着她的面就给人递信,可见得两人交情不一般。这般想着,崔瑾珊的心便怦怦狂跳。即便不是平都侯世子,世子爷身边的那一圈人也个个比蒋文昊有更好的家世和才学。有此机会,她怎能不心动。 做完这些,崔瑾珠却是如无其事地带人回了家,开始享受这好不容易盼来的一个月假期了。 而那边厢,杨越之刚与几个好友出了书院门,便见到一个十一二岁穿着干净的小厮跑上来递过一支小竹筒,小厮非常小声地说了句“十五之恩”便匆匆告退了。 杨越之闻声却是心中一跳,脑中浮现那日那穿着粉嫩c头戴珠冠的崔家六小姐一脸与之打扮完全不符合的戏谑笑容,便不由自主接下了竹筒,在沈俾文几人的哄闹声中,状若无事地仔细收了起来。 抬眼看到一脸调侃之意的沈俾文,杨越之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 这日晚上,杨越之与沈俾文几人在花满楼中玩闹至月上中天,几人或吟诗作乐,或与女妓戏酒调笑。 沈俾文喝得也有些多,将头埋在花菱怀中,呼出来的热气直痒得花菱咯咯直乐。 凌雪坐在杨越之身边,轻轻挨在他身上,双目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与人说笑,谈天说地。 凌雪见他空杯,便提起酒壶替他斟酒。杨越之却不打算多喝,抬手抓了她的手放在膝上,无意识地轻轻捏着。凌雪红了脸,贴在他身上连呼吸都轻了。 旁边魏姜见了便笑道:“谨安,你是真真艳福不浅啊!花魁对你死心塌地,女学生们更是主动向你递书信,你们家是不是供了月佬啊!” “胡扯!月佬是绑红线的。”褚良为闷了口酒后接口道。言外之意是不管是凌雪还是那递书信的女学生,都不可能是杨越之手上红线另一头绑定之人。 褚良为知道自己老爹想把三妹妹许给三皇子,陛下对三皇子的意属显而易见,如果真成了,以后褚家便贵不可及了。可是褚良为却不喜欢三皇子乾旭光的为人,看起来温文尔雅c宽厚仁礼,骨子里却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还阴险狡诈,爱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再说陛下多年之前便有心要收褚家兵权,要是褚家想要太子妃之位,不拿出点实质的东西,陛下怎么可能让褚家如愿? 平都侯世子就不一样了。即便杨家手中只剩下了十万兵丁,还是在他三叔手里。但是他陛下已是开口允了杨越之成亲之后袭爵。到时候,包括杨家那十万精锐和可能比他们褚国公还要丰厚的家资,都会到杨越之一人手上。 两家若能强强联合,就是未来皇帝陛下发混,他们手上有兵有银,有何可惧?远比交了兵权看人脸色来得强! 这般想着,褚良为便起身去拉凌雪,凌雪一时不查还真被他拉到了怀里,吓得她白了脸,双手挡在胸前不敢用力推拒,双目看向杨越之隐含求助之意。 “谨安,今晚你便把凌雪让与我吧!”褚良为借着醉意将凌雪用力按在身侧,另一手还伸手摸了上去。 凌雪急得闪身想躲,却被牢牢抓着一动不能动弹。她双目隐隐含泪,只能幽幽看着杨越之,两眼似是能说出话来。 魏姜看着这场景却是皱起了眉头。 自从杨越之在一年前以千两黄金及一首《咏雪》买下凌雪初夜,之后便一直包着她,没让其他人近过身。几位好友见此也从未对凌雪动手动脚,不料今日褚良为竟借着酒劲装疯卖傻,何其不要脸! “你要女妓,这儿多得是,何必为难人家凌雪姑娘?”魏姜说这站了起来,便要阻止褚良为。 “什么凌雪姑娘?她不也是女妓吗?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今晚就要她了!”褚良为耍着酒疯不肯放手,却是边胡乱喊着边瞧着杨越之的脸色。 魏姜有些恼怒,上手便扯住了褚良为另一只手臂,不让他再乱摸。褚良为却不依,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另外几人似也想站起来帮忙拉架,只有沈俾文仍躺在花菱怀里不动弹,何清河提起一壶清茶替杨越之缓缓倒上。 杨越之轻轻笑着并不说话,拿起茶碗小啜一口,放下之后才对着魏姜道:“别理他,让他一个人疯去。” 说完又对凌雪道:“回头他还要喝,你便拦着他些,别喝死了。” 凌雪闻言却是红了眼睛,颤抖着身子微微低下头,缓缓矮身福了福身,便把褚良为领到了别处去了。 魏姜看着有些不忍心,转头却见杨越之像是没事人一样在那边憋着笑看沈俾文搂着花菱喊“妹妹”。 魏姜便坐到了他身边,狠狠喝了一杯酒后,叹道:“还是清渭了解你。” 杨越之却是亲手替他斟了一碗茶,推到他面前道:“你啊,太重情义,以己度人,便以为天下人都如你这般。” 魏姜看着眼前这碗茶,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将酒杯轻轻放下,手指在茶碗口满满抚着,等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之后,才开口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杨越之闻言却是嘴角一勾,转头看向他,笑问:“那若你想要东西,我也想要,还伸手去取,我还是你清楚的那个人吗?” 魏姜看着眼前状若轻松的杨越之,左手狠狠捏住了茶碗,直过了数息,紧抿的嘴唇终于松开,垂眸道:“那你便拿去。” 杨越之看着眼前颓唐的青年,抬手有些残忍地掰开对方的手指,将其手中的茶碗取出,轻轻啜饮起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何清河再次斟了一碗茶,放在了两人面前。 当晚杨越之回到平都侯府,召见了姜澜。 姜澜还是上次一样的紧身素衣,进来行了礼便束手等在一边。 杨越之却是手中把玩着那管小竹筒,看着眼前纸条上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微觉诧异。 纸条上书:十五之恩,鹿亭侯府花宴请帖来还。 这一笔字写得锋芒毕露,气势凌人。完全想象不出写字之人乃是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小娘。当然想起她之前那些行径,却又觉得非她莫属。 只是这话也说得甚是张狂,真想将它置之不理,待看她还将如何。 这般想着,杨越之却是笑了起来,放下竹筒,将字条细细收了起来。 随后站了起来,将另一样物事递与姜澜道:“将这交给范茳,让他听姜先生吩咐办事。” 姜澜并不细看便将东西放入怀中。 杨越之转回身看着桌上的青松盆景,想了想,又沉声吩咐道:“查查崔家,看看他们家是否与哪家过从甚密。” 姜澜闻言却是有些糊涂,这崔家是有什么特殊的?仗着与杨越之从小长大的情分,便也并不多想,直接开口问了。 杨越之便笑着道:“仲芳心悦崔家六娘,以仲芳的心性,两家联姻是早晚的事。沈家虽不能为我所用,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世子爷难道是觉得崔家六娘能让沈公子乖乖听话?”姜澜闻言却是有些惊讶。 沈俾文这人,虽说是交友广泛,为人仗义,似乎很好相处。但同样他也恃才傲物,专断独行,沈家世家规矩甚严,也没能拦着他花天酒地,交友不□□份地位,与勋贵子弟也来往密切,很是让清流出身的长辈们头疼。 这样一个人,崔家这前十几年名不见经传c今年也才仅仅靠着一个毅试出名的小姑娘,能掌控得住? 杨越之听罢却是哂笑起来。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却连他自己都已经要为她所用了,更遑论迷她迷得已是神魂颠倒的沈俾文了。 今天沈俾文兴冲冲拉他去偷瞧她们考试,结果要不是他拦着,沈俾文能冲进舞房直接跪倒在那崔六娘身下去。就连他,看得也是差点醒不过神来。 这崔六娘,以后怕是要遗祸无穷了。 而将要遗祸无穷的崔六娘,第二日醒来却差点被她娘给闷死。 崔瑾珠推开盖在脸上的被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小赵氏道:“娘,今儿个是我放假,您为何兴奋成这样?” 小赵氏隔着被子搂着女儿,却是开心地不舍得放开,嘴里却埋怨道:“自从你进了书院,便天天起早贪黑,就是休沐也有甚多作业。我连跟你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今日终于放假了,你可要好好陪我几日!” 崔瑾珠闻言却是乐不可支,索性也伸出手臂搂住小赵氏,手上一个用力便把她翻入床内侧,左右开弓对她呵起了痒。两人在床上嘻嘻哈哈好一阵,崔瑾珠才终于起得床来。 吃了早饭,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小赵氏便说要去莲华禅寺上香。 “珠珠最近忙着考试很是累了一阵,最近下了雪,莲华禅寺那儿一园的寒梅正是该赏的时候了,我带珠珠去散散心。”小赵氏坐在赵氏身边,帮忙捏肩捶背讨好道。 二房陈氏闻言却是心中嗤笑小赵氏不会说话。去上香最好的借口便是替老太太祈福,你却说是要去玩,却把老太太留在家中,把孝道置于何地? 老太太当然也是不高兴的,但是她却不能如何。家里几个儿子,老大原配生的,大小是个七品教授,老三庶出原是七品县令,今年留京做了工部正七品笔帖式,外官留京本是要降一级的,崔老爷使上了力,便算是明平暗升了。 而她生的两个儿子,老二算是彻底废了,每天饮酒作乐,不思进取。老四却是她的心头宝,前年考中了举人,现便在家中静心读书。以后等他考中了进士,那便是前途无量了。要是老天一个不开眼,那老四也能捐个官。 可是捐官要钱,老爷一个礼部员外郎真真来钱不多,家里田产店铺出产也只寥寥,到时怕是还要三媳妇出点银子。而老三也还能在官场上照顾照顾老四。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她都得给老三媳妇一点面子。 这般想着,老太太赵氏便一脸慈和地对崔瑾珠道:“珠珠这段时间是不容易,正该好好去散散心。莲华禅寺的素斋最是出名,今儿个你们便在那边定上一桌,喊上几个丫头一起去,这银子祖母出了!” 崔瑾璧闻言便开心地上前搂着了赵氏,一脸亲热地与她撒起了娇。 最高兴的却是二房七小姐崔瑾瑚。家里几个姐姐们都在女学读书,平日里也不把出门当回事,三房的婶婶小赵氏也不苛待庶女,往日除了上学,但凡六姐姐出门必是要带上四姐姐的。 只有她,嫡母不喜她,祖母忽略她,爹爹平时连见也见不着,她长到现在竟是只出过两回门。听闻这次祖母嘴里说出“几个丫头一起去”时,她高兴得差点咧嘴笑出来。 “我家小七便不去了吧,”二房陈氏这时却开了口,“她平日顽皮,好好的新衣裳在她身上都过不了几日,现在可没出门的衣裳了。” 陈氏为人吝啬,克扣庶女用度府里人尽皆知。崔瑾珊是有她姨娘补贴,老太太见她要出门上学也不能丢了崔家的脸面,便也时时督促,才能有几身出门衣裳。 崔瑾瑚却是个小可怜,她姨娘早没了,爹又个是没良心的,被嫡母苛待,几个婶婶也不能多插手。 崔瑾瑚闻言差点掉出眼泪来。 小赵氏也有些看不下去,不过不待她开口,大嫂季氏便说道:“我那儿还有璮儿小时候穿过的衣衫,虽是旧衫,却是没上过几次身的。拿来与瑾瑚试试吧,二弟妹可别嫌弃。” 陈氏心中却是真嫌弃,却又不好真说出来的。 只是话已至此,老太太又看着,便只能僵笑着应下了。 如此事情便说定了,几个姐妹们高高兴兴出了门,只剩小八因体弱留在了家中。 当蹲点在崔家门口的小厮福顺看到崔家侧门陆续出来的几辆马车后,便立马机灵地跟了上去,等快跑着跟在最后那辆马车旁细细听了许久后,便迅速跑去了平都侯府找他家少爷去了。 沈俾文这时正是在杨越之这儿躲懒,懒洋洋靠在迎窗炕桌边,拿着本诗集要看不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你要不看便还我,别糟蹋我的书。”杨越之看不惯他的样子,开口说道。 “啥你的书,褚三小姐的书。”沈俾文犯倔不肯还,一边还张口评道,“字倒还不错。” 杨越之心想,你家“妹妹”的字更好,可惜你还没见过。 “不错你便写几句夸一下。”杨越之笑着开口说道。 沈俾文抬眼鄙视地看向了他道:“要不要脸?兄弟情是这么用的?” 杨越之心中再次吐槽,我这兄弟情已经被这么用了。 “你要不肯,明儿个我就让魏家设宴招待京中贵女,独不请崔家六娘。”杨越之笑出八颗牙齿威胁道。 沈俾文闻言却是大喜,扔下手中书便扑到了杨越之身上。 “好兄弟!为了兄弟情就是要肝脑涂地!两肋插刀!以身相许!写几句哪够?褚家三小姐这字,我就是写三篇都夸不完啊!你等着,我这就写!”说着便要撸袖子开干。 杨越之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忽然发现其实崔六娘也是挺好用的。 正在这时,福顺却是一头汗地在平都侯府的小厮带领下进了来,行了礼便赶紧对沈俾文道:“公子,崔家小姐们今日去莲华禅寺赏梅,现已是出发了。” 沈俾文闻言赶紧丢了笔,道了句“明日写好送来”便匆匆跑了。过了没几息,又讪笑着跑了回来,讨好地对杨越之道:“谨安,今日可有空去莲华禅寺赏梅?” 杨越之举着茶杯笑翻在炕,差点打湿了褥子。 陪着沈俾文到了莲华禅寺没多久,几个闻讯赶来的好友们便也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杨越之是真不懂沈俾文这人,追个姑娘还得找人陪着壮胆。但是他是不太愿意离那崔六娘太近,她那直愣愣看他的眼神让他慎得慌,有时候莫名笑起来的样子又让人甚为不自在。 所以他便喊来了几人,给沈俾文壮胆,他嘛便跑去怀慎老和尚那儿躲懒了。 怀慎此时正坐在禅房里对着一幅残局,见他过来,便给他斟了杯茶。 杨越之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放下茶杯笑道:“老和尚甚是悭吝,拿这种粗茶待客。” 怀慎笑着接口道:“小施主大方,便与老衲一些钱买些好茶吃。” “莲华禅寺如此多的善男信女烧香拜佛,你还缺银子?”杨越之站起,走到怀慎身后,弯腰从怀慎身前的抽屉中拿出了一盒茶罐子,自己烧起了茶来。 待茶烧好,怀慎有些惬意地端起一杯细细啜饮起来,喝完才叹道:“世子爷这茶艺已胜过老衲了啊!” 杨越之闻言脸上却敛了笑,低下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平日里总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此时脸上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却显得尤为孤僻和冷漠。 怀慎不由叹了口气,知是他想起了他那祖母。当年老侯夫人把这孩子带来他这儿的时候,便是希望他向他学习茶道,好修生养性,不要太过急躁。 可是等他学成,老太太早已仙逝。而他也从一个学什么都只有半刻钟热度的人,变成了学什么都要学成学精学到最好! 这般想着,怀慎提起茶壶又替杨越之斟了一杯,开口说道:“陛下已是应允了你承爵的事,等你娶妻生子c承袭爵位之后,也无需如你祖父那般南征北战。你能平安留在京中为杨家开枝散叶,你祖母在地下知道了,也能瞑目了。” 看着眼前的茶水注入杯中,打着的漩涡却久久不散,杨越之忽而勾起嘴角笑了笑,顺着怀慎的话,意味深长地接口道:“您说得对,总得让祖母瞑目了才行。”说完,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时屋内却有铃声无风自响,紧接着便听得门外有人哚哚敲门。 杨越之已是恢复了往常的神情,脸上微微带着笑,起身便去开门。 开得门来,却见沈俾文可怜巴巴蹭在门边上,双眼亮晶晶地瞧着他。 杨越之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调侃道:“你怎么舍得跑这儿来了?” 沈俾文先是低身与怀慎行了礼打了招呼,才贴近杨越之小声说道:“崔家长辈也在!” 杨越之闻言嗤笑了一声,却是回头与怀慎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沈俾文去了梅园。 梅园是坐落在莲华禅寺后山的一座面积极广的院落,四周有围墙高高拦着,其中星罗棋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亭子,这些亭子之间距离不近不远,既不会让谈笑声侵扰了别处,也不会显得特别寂寥。 现在这季节,小和尚们用厚厚的棉布将凉亭围起,只余其中一面用细纱掩起却不遮挡亭内人观景的视线。那细纱不知是何材质,却能稍稍留住亭中暖意,加上数个冒着燃着火光的暖炉,众人坐于亭中竟也不觉得冷。 崔家几人坐于亭中不多时,便行起了酒令。众人以诗词接龙,接不住的便喝杯花酒或吟诗作对皆可。几轮下来崔瑾珠连喝了几杯,便败下阵来不敢再玩,坐于一边将众人临时作的小诗记了下来。 正玩得兴起,亭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悦耳琴声,几人不由停下笑闹,侧耳倾听起来。 那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刚开始悠扬婉转,使听者心情舒缓,渐渐地乐声便悠悠激扬起来,忽而一管萧音插入,曲调徒然升高,琴声箫声合奏,节奏快速又慷慨激昂,似一个少年英雄在向爱人倾诉完深情之后,开始诉说心中抱负,继而持剑走四方,潇洒行江湖,好不畅快! 听者不由自主便掀开帘子,纷纷走出了亭子,便见细细白雪飘荡中,有一淡青色身影坐于园中,碎雪轻轻飘落于发间,而其毫无所觉,只专注于手中琴弦c心中畅想的世界。宽阔袖口如巨大的蝴蝶翻飞在空中,他白皙的脸庞微微侧着背朝众人,却能想见其灼灼目光必是紧盯琴身,心无旁骛。 而其身后站着的俊秀少年,挺拔如松,正持一管碧玉箫吹奏。箫声伴随着琴声,便如两匹奔驰在草原上的骏马,你追逐我,我赶随你,并驾齐驱,互不相让。 众人痴痴听着,既沉迷于这悠扬乐声,陶醉于眼前迷人美景。 等众人回神时,乐声已是停歇,只留下幽幽余韵绕梁而行,让人难以忘怀。 崔瑾珠看着不远处的少年,想起他小时候总扛着一把半人高的桃木剑嘿嘿哈哈满院子劈砍,家里养的猫猫狗狗打架了,他也非得插一脚,喊着不许以大欺小c不许以多欺少地开始行侠仗义。 每次玩得一身泥,还爱往她怀里钻的样子,真正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他虽已变得与小时大不相同,其实心中仍旧是那个胸怀侠义的顽皮孩子。 之后那群少年中便传出不小的笑闹声,随后陆续有少年带着小沙弥们往周围的亭子走去。 其中带人来崔家亭子的便是沈俾文。 众女已是坐回亭中,便见那修长少年站于亭外躬身行礼道:“刚刚扰了各位赏雪,小生在此先向各位娘子致歉。” 小赵氏抿嘴笑了起来,让丫鬟把人引了进来。 沈俾文进得亭中,却不敢随意张望,只道明来意:“小生刚刚与平都侯府世子爷合奏了一曲,自认不分伯仲。皆因随行几位好友评价不一,反激起小生好胜之心。”说着,还抬头对着众人腼腆一笑,“此次前来还想劳烦各位品评,为小生和世子爷做个评判。” 话音一落,身后两个小沙弥便一人捧着一个漆盒站了出来,手中还抓着一个棋盒,以供众人票选投子。 小赵氏看这阵势,真正肚里快笑翻了船。这找人票选的,哪有本人亲自来盯着的,别说刚刚琴箫之音确实难分伯仲,就是天差地别,也会有人不好意思当着本人投向另一方啊。 这般想着,小赵氏却是嘴角含笑,首先为沈俾文投了一子。 崔瑾璮也如小赵氏一般投了沈俾文。崔瑾璧却出人意料地干脆,目不斜视地投了杨越之一票。 崔瑾珊见此,微微侧目看了崔瑾珠一眼,见她并无特殊表情,抿了抿嘴唇,犹豫了几分。随后她上得前来,先是与沈俾文行了一礼,之后白皙手指拈着兰花指,捻起一颗黑子,抬头朝沈俾文浅浅一笑,却是幽幽投向了杨越之的那个盒子。 崔瑾珠看得有趣,觉得这崔家三姑娘真是无师自通的一身好本事。要是换个人来,还真能多留意她几分。 可惜沈俾文这孩子,似乎并不吃这一套。 在崔瑾玞的礼让下,崔瑾珠便率先起得身来朝小沙弥走去,小沙弥旁边的沈俾文眼睛一亮,紧张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这场比斗的初衷都给忘了,只一个劲心里默念“投我投我投我”。 崔瑾珠拾起一颗棋子,转身便要投给孙子,眼角余稍却瞥见了沈俾文一副将要天崩地裂的表情,她一下子没忍住,“扑哧”一声便笑出了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沈俾文看她笑了才反应过来,也忙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一脸尴尬地对着她傻笑。 崔瑾珠觉得逗趣,手指捏着棋子微一犹豫,便侧身将子投给了沈俾文。 沈俾文看到那漆盒中的棋子,顿时开心得傻乐在当场,一瞬间恨不得拿出来捂在手中谁也不给看。 当他捧着自己的那个漆盒出现在众友人身前时,众人看看他的表情,都是一脸惨不忍睹地回头抹把脸,都不想承认跟这个一脸痴乐的傻子是一伙的。 杨越之走上前去,一手搭在对方肩上,调侃道:“你不会光顾着投子了吧?说上话没?” 沈俾文抬头双眼闪亮亮地看着他,开口说的却是文不对题:“她投给我了!” 这一句似乎把他自己给惊醒了,忽然就狠狠抱了杨越之一把,随后便捧着盒子在亭子里肆意狂奔发泄心中的狂喜,边跑还边冲着天喊道:“她投给我了!投给我了!投给我了!!!” 众人看着他发癫的样子,均大笑地上前扯住他便往地上按,一个个往他身上压。一伙人陪他演了这么一出戏,总算是让他如了愿,杨越之也一脸满足地哈哈直乐。 从莲华禅寺回来,崔瑾珠每天除了按时请安,剩下的时间便一直待在景明院里陪着小赵氏,不是抹花牌,便是下双陆,要么就是画画花样子,听小赵氏安排做各色新衣服。 晚上三爷崔丰玻和三少爷崔玉珏回来吃晚饭,还能听他们讲讲外面的趣事。这是崔瑾珠度过的最为安逸的一段日子,什么都不用管,不需要去操心今□□堂上又议了何时,同是勋贵世家的其他几家最近是受到重用了还是被训斥了,还是有哪些文官又开始闹腾要了。 崔家几个男人基本都是个清水衙门,就她爹一个工部七品笔帖式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万事不愁,崔瑾珠这日子过得,感觉自己脸都圆了起来。 “你这哪儿是胖了啊,你这是才恢复过元气来。你说你自从摔伤到现在,哪一天安生过?也就这几日,才总算养出了几斤肉。”小赵氏边说边又替她披上了一件大氅。 这几日天冷,二姐姐崔槿璮着了凉微有些发热,崔瑾珠打算过去瞧瞧,顺便陪她说说话。 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崔瑾珠就感觉连脑子都清醒了不少,外面飘着雪,一片白茫茫,路过院子看着寒梅迎风傲立,景色并不比春秋之时差。 就是脸被风吹得有些冷,崔瑾珠拉了拉大氅的领子,不再驻足。 进了二姐姐所在的院子,便有丫头机灵地打起了帘子。崔瑾珠进得门来,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她才感觉舒了口气。脱下大氅,她在外间稍微暖了下身子,才进去里间。 崔瑾璮这时已是坐起靠在床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倒不见病态,她披着外衣侧头笑着对她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过来?” “就是来看看你,”崔瑾珠走过去坐到床边圆凳上,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稍稍打量了她片刻后道:“看起来还不错,大夫怎么说的?” “就是着了凉,喝些药养养就好了。”崔瑾璮说道。 “那你可要早些好起来,过几天过年,大伯母定是要带你出门的。”崔瑾珠笑着道。 崔瑾璮闻言却一脸平静,垂眸说道:“年年如此,都闹得慌。” 崔瑾珠看她这般样子,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不知她是被之前蒋家的事弄得灰了心,还是对婚事本就不在意。照道理说,大房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却是一对罕见的恩爱夫妻,二姐姐实不该有这种心态才是。 这般感叹着,崔瑾珠无意中扫见了崔瑾璮放在床边上的绣篮,便另起了话头道:“你生着病呢,怎么还动绣活?” 崔瑾璮闻言却是一僵,继而神色有些紧张地伸手将绣篮拿到起,放到了怀里,两手还不自觉的抚了抚盖在上面的遮灰布。 崔瑾珠看在眼里,却并不多探究,笑着与她说起了这几日里与小赵氏之间的玩乐及父亲和三哥带回家的笑料,只把崔瑾璮说得也开了颜,才收住话头起身告了辞。 崔瑾珠才转身,便听得身后崔瑾璮轻声喊了句“六妹妹”。她回过头来,却看到崔瑾璮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中的绣篮,有些欲言又止,却最终也没开口说什么。 崔瑾珠便只对她笑了笑说道:“二姐姐快些好起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崔瑾璮闻言便松了眉头,也笑着地回道:“好,下次我再好好招待你。” 直到崔瑾珠出了门,崔瑾璮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篮子,掀开上面的布,从中拿出一方白色绢帕来,上面只在一角简单绣了几枝梅,旁边却有一行精心绣出来的一行诗句:淡眉如秋水,玉肌伴清风。 崔瑾璮用手指细细描摹着这两行字,想起中秋那日聚贤楼中吟出这首诗句的那人当时看她的目光,便不自觉盈出一抹淡淡笑容来。 过了几日崔瑾璮的病果然好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过了个年,开春崔家便接到了鹿亭侯府元宵花宴的帖子。 二房陈氏拿着帖子时别提有多高兴了,自从三房那个丢了那么大个人之后,她们家便再也没能借到这样层次的帖子了。 虽说以崔家的地位,之前能接到这样的帖子,也是鹿亭侯府魏家姑娘看了甲班崔瑾璮的面子,但是毕竟也是件值得夸耀的事,尤其陈氏还把其中一部分功劳算在了自己女儿身上。 她拉着崔瑾璧细细嘱咐起去做客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强调了几次“不许与三房那个凑一块儿”。 崔瑾璧用心挑选着冬日里她娘私下给她添的几件衣裳和首饰,边敷衍地应和着。 只是心中却是嗤之以鼻。之前崔瑾珠确实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跟她一起出门都丢人。但是现在她已经几次听到有人在传沈家四公子沈俾文有意于崔瑾珠的事,上次在莲华禅寺她也是瞧出了点苗头的。这种时候不像二姐姐似的跟紧崔瑾珠沾点光,难道还让她跟着庶女崔瑾珊去玩? 上次就是崔瑾珊坚持要去观青居才让崔家丢了这么大个人,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这次都不想带着出门。 这日崔家大房一家从崔丰珉同僚的席上回来,季氏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一路回了院子。刚回房,便将丫鬟们遣了出去,亲自替崔丰珉换衣,一边便把席上的事告诉了他。 “今日在章家席上,章家太太王氏的娘家二姐姐也在,王二姐姐嫁得好,她相公是右佥都御史卫辉。你猜她怎么着?”一边说着一边还笑眯眯买了个关子。右佥都御史也是正四品,但是却比她爹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有实权的多,也是个清贵官职。 崔丰珉最爱她这孩子样,便笑着替她倒了杯茶亲自奉了上去道:“娘子今日辛苦了!为夫替你斟茶。为夫愚钝,实是猜不出来!” 季氏接过茶杯笑着拍了他手臂一下,便说道:“那王家姐姐看到我们瑾璮便一个劲夸,夸完才学夸品性,夸完品性夸容貌。等到女孩儿们出去玩了,便拉着我问是否已定亲。”说着,便笑意盈盈看向崔丰珉。 崔丰珉闻言大喜,急忙问道:“是王家哪位少爷?”显是早已料到是卫家想聘崔瑾璮。 “还能是哪位?”季氏慢悠悠抿了口茶,才不疾不徐道,“他们家还有哪位能配得上我们瑾璮?” 卫家子息不多,只两个嫡子及一个庶子。庶子是不可能的,嫡子中一个是大郎二十来岁正在读书,也未曾听闻已经娶亲。二郎却是实打实的少年才俊,正是去年春试二甲传胪,今年也才二十岁整。他家不知为何家中子弟说亲都很晚,这不,未说亲的二甲传胪一传出,那段时间说亲的人真是能踏破门槛。可不知为何,竟也一个未说成。 而今日那卫家夫人王氏提的,便是她家二郎卫荣轩。他们家家世又好且清贵,二郎还是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英才,真正是一门求也求不来的好姻缘。 崔丰珉也笑开了颜,接着问道:“你可应下了?” 季氏这次倒是有些迟疑,敛了笑容道:“我也知这是门好亲事,但是上次的事你也知道。。。” “沈家是不要想了,这空穴来风的事,而且当时传出来的也只说是崔家姑娘,并未指名道姓说是我家瑾璮。”崔丰珉慢声劝道,“姑娘家经不起等,瑾璮过年可都十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氏见丈夫误会,便也解释起来,“我是说之前蒋家的事。我们虽未与瑾璮说,但府里多多少少有过风声,瑾璮该是知道点的。弄成那样,她面上也不好看。虽说她没表现出来,但你也知道的,她从来便是个不爱把心事放脸上的孩子。这次的事情,我想,要不要就问问瑾璮的意思?”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丈夫。 崔丰珉闻言也沉思了许久,抬眼看见妻子秀丽脸庞在时间的锉磨下仍旧散发的柔和光彩,想着因着他亲生母亲生前的安排,他们两人才能在他母亲走后,仍能每年见上几面,直至长大后相知相许,走到如今恩爱了二十多年。 如果他们瑾璮也能如他这般幸运,就算是多打破世俗常规的事,他都是要去试一试的,更何况是与瑾璮商量一下的小事呢? 这般想着,便笑着与季氏将事情定下,第二日,季氏便找了崔瑾璮说了这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那卫家二郎我以前也是见过的,斯文有礼,英俊高挑,绝不比你们书院里那些孩子差。”季氏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女儿的脸色。 崔瑾璮却是紧抿着嘴垂眸不语,也不说不,也不点头,似是没有什么意见,可也不见欢欣。 季氏越说心越沉,渐渐便停了嘴,看着女儿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太好的猜测。想了想,她身体微倾,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崔瑾璮闻言睫毛颤了颤,仍旧不语。 季氏慢慢拉回身子,又开口问道:“是沈家那位公子?”一边仔细盯着女儿的脸,又连问几句,“平都侯世子?定国公三公子?还是鹿亭侯世子?”忽然就见女儿睫毛又颤了颤。 季氏见状沉思片刻,却是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女儿微微颤抖的手,她慢慢说道:“瑾璮,咱们家的家世你是知道的,能配上正四品佥都御史的嫡子,已是高攀了。娘不是不愿意为你去努力一把找鹿亭侯夫人聊一聊,但是明知道是要被打脸的事,娘自己不怕丢脸,娘是怕伤了你的脸面啊!” 说完,却是见崔瑾璮身前几滴晶莹水珠滴落,季氏叹了口气,心疼地伸手将女儿搂进了怀里。 谁知没过几日,便传出了鹿亭侯府向定国公府提亲的消息。 第二日便是鹿亭侯府花宴,而崔瑾珠却根本没去,反而带着小赵氏和她爹崔丰玻一起去了香悦山赏梅。 小赵氏早一日知道她打算时,便开始念叨着崔瑾珠不把握时机,鹿亭侯府的花宴上多见见几家主母,定是能给人留下好印象,以后指不定就能结门好亲事。她现在对她女儿已经开始了盲目自信,总觉得女儿一出门便能赢得所有人赞赏,继而嫁入豪门,走上人生巅峰。 崔瑾珠当时听了就笑倒在炕上,继而下定决心要好好带她玩一玩,好让她赶紧忘记这些可笑想法。 果真跟着女儿观了梅,赏了雪,还在山间亭子中吃了女儿亲手烤的肉,用了前一日便准备好的锅子,别说是小赵氏了,就是崔丰玻也把所有烦恼甩在了脑后,只一个劲夸女儿会安排! 他们一家人这日里是玩了个舒坦,却不知鹿亭侯府里,当沈俾文得知崔瑾珠根本没来的时候,那满心的沮丧和失落。他原本还想了好多能光明正大和她说上话的方法,绝不会跟上次一样临时还得拉着谨安想办法。 虽说上次那样的结果其实还是很美好的。。。沈俾文不知不觉想到那日的情景红了脸傻笑起来,随后却又垂下头一脸的失魂落魄。 褚良为看不下去,拉了他来灌了几杯酒还不见他高兴起来,便朝众人吆喝到:“什么诗会花宴的,无甚意思,咱要不还是去花满楼吧,那儿起码还有妓子,也省得仲芳见不得女娘便垂头丧气的!” 沈俾文闻言便用手肘狠狠拄了下他的肚子,才脱出身来大声斥道:“莽夫!说甚呢?怎能拿崔六小姐与哪些女妓放一处相提并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完还使劲踹了嘿嘿笑着躲在魏姜身后的褚良为一脚,才恨恨不平地起身要走。 魏姜见状却并未阻拦,将几位好友交给庶弟招待,便拉着在一旁看热闹的杨越之匆匆跟了上去。 杨越之今日刚从京郊庄子上回来,一来便收到了魏姜的请帖,便也一起过来凑凑热闹。虽不知魏姜今日丢下客人拉他出来的古怪行径是为何,却是转头看了何清河一眼,抬抬下巴示意他留下替魏姜兜着些。毕竟这是魏家的宴席,主人家不在,一群奴婢管不着他们,就怕客人酒醉闹事。 已经起身要跟随的何清河见状便微一点头应下,转身便圆起来场子。 原来魏姜却并不是要去追沈俾文,两人出了门便上了马车,魏姜便吩咐车夫回平都侯府。 还在路上,魏姜便涨红了脸有些急迫地对杨越之道:“前几日我那继母去定国公府,开口便是要替我向褚家三小姐提亲,可她却是并未与我商量过的。。。”还没说完,便已是一脸羞惭地垂下了头。 杨越之闻言却有些失笑,对他说道:“你继母为人如何,我还能不知?要真能谈下这门亲事,她便根本不会开这个口。” 两大世家结亲,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谁都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贸然开口,这鹿亭侯府的继夫人做事永远如此冒进且不懂得遮掩,既贪恋贤惠美名,又没有掩饰一二的手段和能力。 不过也幸好她是这样的人,魏姜才能在他的护持下一路跌跌撞撞总算平安长大。否则他就算再有心,也是鞭长莫及。 看着同他一起相互扶持长大的竹马在他面前羞愧地不知如何说话,杨越之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了对方拍了拍他的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对于魏姜母亲早亡c父亲有跟没有一个样,还有个坏心肠的继母时不时空出手来便要整治他,反而是他这个父母双亡c祖母早逝的孤儿,过得比魏姜稍微好些。毕竟祖母过世前替他安排了诸多事宜,又将姜先生调回了京,不至于让他在三叔三婶手下讨生活。 否则他估计根本活不到今日。 这般想着,杨越之便敛了笑,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泛着森森寒光。 到了平都侯府,魏姜已是恢复了往常的神色,杨越之便拉着他去了他院子,也与崔瑾珠想到了一块儿去,喊人烤来肉串架起了锅子来吃。 锅子还没煮透,不速之客沈俾文却又上得门来。 见他们大冬天吃锅子,甚是欢喜地进来便往里使劲加了几大块肉,才坐下喝了杯酒道:“你们倒是会享受,反把那一群人丢在了魏家。” 杨越之笑着道:“彼此彼此。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出门想想也是无处可去,便想回来找你们,门房倒是乖觉,跟我说了你们回了平都侯府,我便过来了。”说完支起筷子便先夹了块羊肉,蘸了酱便丢进了嘴里,吃法也甚是豪爽。 杨越之看他这吃法也觉胃口大起,便也跟着夹了块肉吃了起来,吞下一口才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去花满楼找那个花菱。” 魏姜也附和道:“要不是你最近老拉着我们说你的崔家六小姐,我也以为你迷上花菱了,天天没事就去找她。” 沈俾文喝了口酒咽下一大块肉,这才有心情说话,“我那不是。。。”他支吾一阵,才又小声说道,“那不是我看着那个花菱,有那么几分像c像那谁么。。。” “噗哈哈哈!”魏姜闻言一愣,随之便大笑出了声,伸手指着一脸羞恼的沈俾文说不出话来。 杨越之也是笑得放下了酒杯,回想那花菱的模样,似乎鼻子和眼睛部分确实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但是两个人的气势却是天差地别,他之前根本没看出来。 那崔六小姐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旁若如人的淡定自若,就是他对着她,都有种莫名的弱势感,在这样的对比下,常人如何能注意到那一点点的相似处呢? 从中也可窥见沈俾文对崔家小姐的那份心了。 拿这样的姑娘与花楼小姐作比,确实是对崔家小姐有些不尊重,而他还好几次为此怼过褚良为那不修口德的,也难怪沈俾文此时说不出口。 “是有那么些相似吧,”魏姜也接口道,“要不你就把她赎出来,不然放在那里也不合适。” 毕竟沈俾文并未包下花菱,平日里她还是要接客的。让她顶着这么张两三分似崔家小姐的脸去接客,别说沈俾文,就连杨越之都觉得有种古怪的别扭感。 于是他也点头道:“很是。你要是不方便安置,便交给我。”杨家的家底肯定是比沈家厚的,在京中也还有几座小院落。 沈俾文这时也停下了手,犹豫了一会儿,有些踟蹰地说道:“我是想过这件事,但是我不太适合亲自赎她出来,”说着,耳根变红了起来,“我想着过完年便和家里长辈说,让他们替我去提亲。” 如果这时传出他替花娘赎身的消息,先不说崔家长辈如何想,光是想到这消息会传入崔瑾珠耳中,他就能急到上火。他现在恨不得以前根本没出入过花楼,以后便能理直气壮对她说他也是清清白白c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 另外两人虽不懂他这点小心思,但名声这回事还是明白的。 杨越之便开口道:“那就由我来吧,正好我也替凌雪赎了身,她们俩住一起也有个伴。”想了想又问道,“要不我单独给她安排个院子,也方便你偶尔去去?” 沈俾文闻言急忙推拒道:“不不不,我不去了,以后都不去了!你就给她赎个身,然后她想走就让她走吧!” 魏姜想了想却是看着杨越之道:“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不急着定亲,你这样也不好。” 杨越之知道他说的是褚曼霜的事,便对他点头微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俾文看他俩说话间便帮他解决了心头一大烦心事,立马高兴地替他们斟了酒道:“好兄弟!以后你们遇上什么事了,我也替你们两肋插刀!”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除了这类事情啊!” 两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话他还没成亲变成了妻管严。 沈俾文当日酒足饭饱满足而去时,还不忘讪笑着提醒道:“我晚点就派人送银子来啊,你们可别忘了啊!千万不能忘了啊!最好明天就去啊!” 被身后的两人齐力轰了出去。 当日从鹿亭侯府回来,崔瑾璮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愣愣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她想起开席前那鹿亭侯夫人对众人说的那些话,说世子有多心悦储三小姐,说书房里挂着她的画,说桌案上还有她的诗集,还说年年去定国公府宴席最积极,说她这个做母亲的早看出来了,才过了年便去提了亲。 这般回想着,她的手就开始轻轻发抖。 过了许久,她将枕边的帕子拿了出来,放在手里细细抚摸,直到双手不再颤抖,才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床后的柜子前,拿出一个锦盒将帕子叠起来放入了最下层,盖上盒盖,轻轻锁上,再将柜门紧紧地关住。 她将头抵在柜门前,发丝轻轻滑下挡住了光线,在这个稍微阴暗了一些的角落里,她终是忍不住紧咬着嘴唇无声地流下泪来。 没过几日,季氏便在崔瑾璮的默许下,与卫家定下了亲事,不久卫家便来纳彩了。 这时刚开学不久忙于功课的崔瑾珠才知道了这件事,第二日去女学时看着崔瑾璮的脸色,最终一个字也没提,只与她说起来舞课余先生提起的舞堂女学生将要在三月二十的祭神大典上伴舞的事。 大梁总共有三个祭典,一个是每年大年三十的皇室祭祖,只有皇室成员能参加。第二个便是初一的祭天大典,是为了祈求一年的朝运平顺康泰c百姓丰衣足食。而最后一个便是三月的祭神。 祭神其实和大年初一的祭天差不多,但是仪式更加繁复,参加的人更多,而且具体日期都是钦天监的人算好之后才确定的,而今年便定于三月二十。 “那你会参加吗?”崔瑾璮问道。 崔瑾珠闻言摇了摇头,道:“不会,我才刚学。而且这次只选四人,到时的领舞者是静安公主。”最重要的是她是不会去给小皇帝的女儿伴舞的。 崔瑾璮却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女孩子一生中能真正露脸的时候不多,这次既能光明正大展示你的才华,又能给你的增添好名声。毕竟祭神大典如此重要的场合,选的必定是容貌c品性甚至是才学上佳的女孩子去伴舞的。” 崔瑾珠明白她的意思,却是笑着道:“二姐姐对我如此有自信。班里跳得最好的有储三小姐和程八小姐,另外也还有几人都是练了好几年的,我才学了几个月,连个完整的祭舞都还没学完,哪里是能入选的。” 崔瑾璮闻言便也笑了,她自从那毅试之后便不知不觉就开始对这个妹妹有了些盲目自信,现在想来,即便妹妹再厉害,别人家的姑娘也不是善茬啊。 到了书院,二人分开各自来到自己的教室。 崔瑾珠刚坐定,文瑛瑛便溜了过来,一脸神秘地对她道:“你知道吗?京中传出个大消息!” 崔瑾珠边理着笔墨书本,边只含笑看了她一眼,并不追问。 文瑛瑛顿感挫败,只能主动上前瞧瞧在她耳边说道:“平都侯世子将花满楼的花魁赎出来,置成了外室!” 崔瑾珠闻言便皱起了眉头,转头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二哥与我说的,他说京中都传遍了。连那宅子在何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还说不止是那个花魁,还赎出个小花娘来。一次就俩,夸他好艳福呢!”文瑛瑛说着便红了脸,却还是忍不住把她哥的话都复述完了。 这不是胡闹吗!还未成亲就闹成这样,以后如何能说得上好人家的女儿?家里没有长辈就是不成,这孩子都要翻天了! 这般想着,她连坐都坐不住了,去了耳房找来映儿去打听情况。中午下了课出了教室,便看到映儿已是守在了一边。 崔瑾珠并不急着去找崔瑾璮吃饭,只边慢慢往那边走,边听映儿回复。 “奴婢根本不需出去打听,耳房里的丫鬟就有不少知道这传闻的,有些还听说那宅子就在紫竹巷里。两个人一个是花满楼的花魁凌雪,另一个便是叫花菱的花娘,都安置在一个院里。晚上下了学奴婢再去别处打听打听。”映儿这般紧跟在崔瑾珠身后,小声说道,身边的香茹听着倒是一阵耳红。 因着女学门禁森严,即便只是丫鬟也不能随意进出女学。 “不必了。”崔瑾珠缓缓道。 听闻连女学生身边的贴身丫鬟们都已知晓了这么多,可见京中已经传成什么样了。这种事情一旦传出,不管真假,对本人名声的伤害都很大。已然如此,也无打听的必要了。 崔瑾珠其实并不关心小狮子是否真的赎了花娘置外室,她担心的是这件事情对他名声的影响。只是现在即便跑过去指着鼻子狠狠骂醒这臭小子也已是无用了。 这般想着,崔瑾珠心中恨得牙痒,却也是无可奈何。 而到了下午舞课上,却又是发生了一件让她无可奈何之事。 余先生在十几个女学生中挑了五人去排练祭舞,之后将会从中挑出四人去参加真正的祭神大典,为公主伴舞。 而因为祭舞本身便是五人的群舞,挑的又是伴舞,而余先生挑中了崔瑾珠做了领舞,其实就是伴舞的伴舞了。 而剩下的四人,有褚曼霜,程八小姐程嘉媛,和余先生另一个班里的正三品通政使邱家五小姐邱明姝,还有崔瑾珊。 而邱家小姐还被余先生特地调到了这个班方便大家练舞。 而事实证明,余先生确实很有眼光,挑的这四人的确是整个舞班里跳得最好的。她们的动作力量感十足,表情严肃而眼神锋利,跳得投入而又默契。整场舞下来,连带着作为陪衬的崔瑾珠都能投入不少,不再时刻在意他人的目光。 当日舞课结束,崔瑾珊罕见地留了下来,陪崔瑾珠说笑了几句之后才匆匆离开。她也不敢不匆忙,要是她回得晚,车夫在崔瑾璧催促下可就不一定会等她了。之前她为了与蒋文昊多说几句话,已是好几次只能让丫鬟去外面叫小轿回家,还惹得嫡母很是不快,现在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一般是不愿意多惹麻烦的。 而崔瑾珠却是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回头看到余先生还在与几位女学生说话,便走出舞室,对等在不远处廊上的映儿使了个眼色,朝崔瑾珊的背影抬了抬下巴。映儿会意,立马动身悄声跟了上去。而香茹却是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崔瑾珠不说话。 崔瑾珠回到舞室,便开始继续学习祭舞接下来的部分。最近余先生加紧了对她课程的教导,似乎是想让她一下子就把整个祭舞都学完。她也是一刻都不敢多耽搁。 学完了今天的部分,她梳洗完毕走出水房,却见到余先生仍旧在舞房里。 她便上去打了声招呼。 余先生却笑着对她问道:“今日练得比较久,是不是很累?” 崔瑾珠笑了笑道:“平日里也无甚活动身子的事,跳跳舞也挺有意思的。” 余先生似是很满意她的回答,又对她道:“这也就是这一段时间,等你抓紧时日再学几天,在祭典前学完了整支祭舞,便能稍稍轻松些,与她们一起练习即可。” 崔瑾珠听出了余先生话中的意思,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她。伴舞和领舞所跳的内容并不一样,而她课后所学的一直都是伴舞的内容。 余先生却并未多说,只是笑着朝她点点头鼓励她再多多努力,便离开了。 留下来的崔瑾珠却是皱着眉头,站在原地沉思许久。 晚上等她完成了学里的功课,正放松身体的时候,映儿便来回禀了。 崔瑾珠将房里的丫鬟都谴走,便端起茶杯,听映儿小声说道:“我悄悄跟着三小姐来到女学北面还未到草场的那片竹林边,却见到三小姐在与一位公子说话。” 说着,映儿还小心地偷瞧崔瑾珠的脸色,嘴里却不敢停顿,“那边无甚遮挡,奴婢不敢靠太近,只听到略微几句话,似是在说‘伴舞’c‘祭神’c‘提亲’什么的。” 崔瑾珠闻言,思索着慢慢喝了口茶,尔后问道:“那公子长相如何?” “那位公子身材高大,面容浓眉大眼,脸不很瘦,唇微厚。”映儿努力在自己贫瘠的脑中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 崔瑾珠听着倒似那之前与二姐姐议过亲的蒋家公子,于是点了点头,笑着递给了映儿一串手钏。映儿开心的双手接过,跪下连声叩谢之后才一蹦一跳退了出去。 崔瑾珠坐在窗前的榻上,看着外面的梨树,却是陷入了沉思。 之后几天,崔瑾珠照旧在课后去舞室练习,没过几日,便将最后一段也学成了。 余先生很是高兴,笑着对她说道:“终是学完了,等下次你们课上五人练习时,我便让程八小姐跳领舞吧!” 崔瑾珠疑惑地道:“程八小姐跳得如此好,我却是比不过的,先生为何让我替了她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而且程八小姐的父亲是三品大员大理寺卿,余先生如此说换就换还并无特别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会给先生自己惹上麻烦。只是这话她不方便说出口。 余先生闻言却是看着崔瑾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崔瑾珠跳得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与褚曼霜比也是更胜一筹。她比程八小姐差的,也只有家世了。这小姑娘聪慧又通透,说话还有分寸,实在难得。 “程八小姐是愿意跳的,不过她家里长辈却有些微词。”余先生就此事并未多说,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只是让崔瑾珠最后又完整地跳了一次后,便散了学。 春晖书院中,男学是每旬一日假,而女学则是每学四日便有一日假,而崔瑾珠的舞课是在每四日中的第二日下午。至于第一日下午舞室里有其他班的女学生在上课。 而这日散学之后的次日就是休沐假了。 崔瑾珠当日回去,便与小赵氏说了余先生要她去给公主伴舞,却是隐下了被替换的人是程八小姐的事。 小赵氏当即高兴得不行,当晚便去与老妇人请安时把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老妇人也是高兴,原来便知道崔瑾珊也是要伴舞的,现在加上个崔瑾珠,他们崔家那日可是要大出风头了! 崔瑾珊面上也是笑意盈盈,当晚回到房中却是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她们剩下四个人中,褚曼霜c程嘉媛和邱明姝,都是跳得好还家世出众的,她自己就是能跳到天上去也不可能挣得过她们。这次如果崔瑾珠说的是真的,那么后天会被余先生替换下来的人非她莫属! 蒋家本就嫌弃她是庶女,这下没有了祭舞伴舞的名声,她的婚事必定要落空了! 崔瑾珊沉着脸紧紧盯着房中角落某一处,细细思索起来。 第二日崔瑾珠却是一大早便与小赵氏出了门,直到街边都挂起来灯笼,才与父母兄弟在外吃过晚饭,一起回了家中。 从丫鬟口中得知崔瑾珊曾来过之事,也并未在意。 在屏退其他丫鬟之后,香茹才上前来小声说道:“三姑娘一进院子,奴婢便一直紧跟身后半步不离,直到她离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映儿也带人盯着,没瞧见甚动静。” 崔瑾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做得很好。” 香茹闻言有些高兴,又有些欲言又止。 崔瑾珠便笑笑安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鹿亭侯府的事和沈家公子说的话你都是知道的。既知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得防范着些。” 香茹闻言却是一惊,她实在是没想那许多,只见了自家小姐总叫映儿盯着自己的三姐姐,觉得一个正经大家小姐实不该做这样的事。但是被崔瑾珠一点醒,她却是心中一凛。 继而想起过往那些种种,却是浑身发寒。 第二日,崔瑾珠又出人意料地上了她三哥崔玉珏的马车去的女学。 一个上午风平浪静,中午用过饭,香茹和映儿都紧跟在崔瑾珠身边,三人一起去了下午的调香课。 下午下了课,崔瑾珠身边便只跟了香茹,两人慢悠悠地去了舞室。谁知还未走近,便听得一阵喧嚣声。 两人走到舞室门口,才见映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正抓着另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往地上按,而余先生和几位乐师也是一脸愤怒地看着地上那丫头。 “先生c先生,您饶了我吧!就这一次!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那被压在地上的小丫鬟脸贴着地面,嘴巴已是被压得变了形,却是不忘拼命求饶。 “谁让你来的!”余先生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厉声质问道。 “呜呜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有个丫鬟给了我一点银子,让我来这个地方洒点菜油。。。”小丫鬟边说边哭,哭得连累鼻涕都糊了脸,看着甚是可怜。 崔瑾珠已是听明白了一切,走上前去,先是与余先生请示屏退了无关人,只剩下她自己的两个丫鬟压着那那头,而后沉着脸默默看了眼前这丫头一眼,对其身后的映儿和香茹道:“让她抬起头来。” 映儿和香茹将那犯事的丫鬟拉了起来,那哭得满脸脏污的丫鬟抬头看到崔瑾珠,却见她正对着她笑。 崔瑾珠微笑着对她说道:“我见过你。”说得那丫鬟一愣。 而后崔瑾珠上前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痕。 边擦边缓缓说道:“你做的事情后果有多严重你该是不知的。书院里也不会如何处罚你,毕竟这儿是读书人的地方。书院先生们只会让人打你几个板子以儆效尤,而后便将你交给顺天府。”说着还幽幽叹了口气。 “你应是知道顺天府的吧?你今年才几岁?十一还是十二?”崔瑾珠温和地问道。 小丫鬟发着抖却不敢不答:“奴c奴婢十二了。” 崔瑾珠收回帕子,怜悯地看着她道:“十二了,是个大姑娘了。你知道顺天府审案子,是先二话不说先把犯人打十板子的吗?而且必须脱下亵裤打的。” 小丫鬟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崔瑾珠冲她一笑,又说道:“别怕,即便是顺天府的大板子,十板也是打不死人的。只是如果你不能供出主谋,顺天府结不了案子,便只能努力折腾你了。你知道他们用的是些什么刑具吗?” 那小丫鬟明知道崔瑾珠是在吓她,也禁不住有些害怕。 崔瑾珠却是微微一笑,道:“其实刑具虽痛,却不害性命。可是在顺天府劳里,男女牢犯是混住的。你想想你刚被打得屁股开花,又不许穿亵裤,被关入满是男人的牢房里。。。” 小丫鬟这时已是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崔瑾珠仍未停下,紧接着又道:“这样也就算了。只可惜你这样的重罪最后定是要被充配为军妓的,像你这样的年岁,一般也都熬不过两三个月。”说着,便摇了摇头同情地看着她。 而那小丫头闻言已是一脸的惊惧。 崔瑾珠身后的余先生却是有些惊讶于崔瑾珠的见识及问话本事。 而崔瑾珠也不给着丫头反应的时间,便回身对余先生说道:“先生,这件事书院也查不了,喊顺天府过来吧。” 那丫鬟吓得抬头看向余先生,却见余先生对她冷冷一笑,而后对其身后的两个丫鬟道:“带她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感觉身后的人开始使劲拽拉她,那丫头终是绷不住了,挣扎着不肯离开,冲余先生大声喊道:“先c先生!不要把我送去顺天府,我不要做军妓!我说!我说!” 那丫鬟大声喊着,吓得眼泪鼻涕又开始不停流出来,却是不管不顾大声嘶吼,“是崔二小姐!崔家二小姐!” 崔瑾珠脚步一顿,一脸诧异地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丫鬟。 余先生这时也停下了脚步,却是皱纹看向崔瑾珠。 崔瑾珠见她如此,便开口解释道:“余先生,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且待我再问上几句。” 见余先生点头,崔瑾珠便上前再次倾身询问道:“你是说有个小姐让你这么做的。她说她是崔家二小姐,对吗?” 那丫鬟见身后的力气变小了,也似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立马答道:“不c不是的!不是那位小姐让我做的,”见崔瑾珠皱眉,她赶紧补充道,“是有个丫鬟让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那个丫鬟是崔家二小姐的丫鬟,我认识崔家二小姐,我还给二小姐递过信的!” 那丫鬟说完,却见崔瑾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她有些绝望地开始胡乱说着所有脑子里能取信对方的话:“对了对了!小姐,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对啊!你见过我!我也记得你的,她们都说你是过了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六小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是崔二小姐让我做的,你记得不,那日你也见到她和我讲话了,啊对!你看到我们了,你还喊她c喊c喊她。。。”说着,那丫鬟有些茫然地看着崔瑾珠,似乎在疑惑什么。 崔瑾珠闻言慢慢直起了身,微微勾着嘴角,缓声问道:“我还喊她什么了?” 那丫鬟有些踟蹰,又有些不敢确定似地轻声答道:“三c三姐姐。。。?” 一切事情在这句“三姐姐”之后,便水落石出了。 余先生在一旁也是恍然大悟。不是跟舞课毫无关系的崔二小姐,而是这次伴舞候选人的崔三小姐。这便说得通了。她必定是误会了要被替换下去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想出了这样害人的招数。 这真是一场闹剧,她心中也觉一言难尽。一家子姐妹,一个借着另一个的名头害第三个,中间还穿插个递信的事。这信也不知到底是递给谁,又到底递没递对人。 而一想到她的班里竟出了这样一个人,她竟还想选她来跳祭舞,真真是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 崔瑾珠让两个丫鬟将人带下去后,沉思片刻后,却回头对余先生道:“先生,这件事便算了吧!” 余先生闻言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何能算?你可知她让那丫头在何处洒油?”说着,便走到舞室一侧,指着地上一片的挣扎过后的狼藉对崔瑾珠道,“这儿!在这儿!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崔瑾珠其实进门便见到了,那块地方正是之后她要在乐曲高潮时连续向上纵跃之处。如果起跳时踩到也就算了,要是从空中跃下踩到菜油,那她估计就要在床上躺好久,弄个不好就是终身瘸腿,运气再差点,还可能磕到头,如之前一样一命呜呼。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又想起了铜镜中似乎现在还能偶尔见到的“珠珠”的残影,她也沉着脸,沉默许久后还是说道:“余先生,我家中姐妹有八人,只一位姐姐出了嫁,二姐姐最近也刚在议亲。” 说着抬头双眼看向余先生,她又祈求道,“先生,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毁了家中姐妹的名声。说起来都是崔家小姐,今日已是差点让二姐姐背了锅,明日传出去,恐怕崔家所有小姐都要受牵连。”自己是不要紧,但是投生在这个家中,已是受了崔家及“珠珠”的恩惠,如何还能害了人家。 至于“珠珠”的仇,她不是已经在着手了吗? 余先生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世道的好与坏。女子本已是立身艰难了,家中传出这样的丑闻,别说是未出嫁的姐妹,就是已出嫁的,恐怕也有受到波及。 这般想着,她看着崔瑾珠的眼神更加柔和,缓声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只会说与院长,而后亲自上门与你家长辈说清楚。”至于神祭大典,她就别想了。让她这样的人踏上了祭舞舞台都是在渎神! 崔瑾珠闻言便如释重负地笑了,却还是劝道:“先生,说出来怕您笑话,您要是上门与我家长辈说这事,恐怕我也难逃责罚。”说着,便把家中嫡庶与祖母偏心的事有所挑拣的略略说了些。 余先生听完很是心疼这个平日看起来无畏无惧的孩子,想不到这样的性格竟是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对崔瑾珊是失望透顶,也并不想让崔瑾珠难做,想想便作罢了。 最后与崔瑾珠商定了,由余先生去警告崔瑾珊,崔瑾珠便装作不知即可,也算是对崔瑾珠的一层保护。 崔瑾珠其实并不怕与老太太起冲突。但是小赵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老太太又偏疼二房,到时小赵氏必定又是要受气的。而在家中,这件事对崔瑾珊的处罚无非是禁足抄经,不疼不痒。与小赵氏受气比起来,实在得不偿失。 崔瑾珊已是失去了她现阶段最期待的东西,这暂时就已经足够了。 而那边厢,崔瑾珊一直在家中盼着崔瑾珠下学,盼着她最好是被抬进来的,实在不行瘸着腿被扶进来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 而门外刚接到六小姐平安归家消息的大丫鬟细雨,却踌躇着不敢进门禀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第二日早上在老太太那里请安时,忐忑了一个晚上的崔瑾珊却表现如常,既没有心虚躲避,也没有过多嘘寒问暖。实在让崔瑾珠不得不佩服这小姑娘的心性。 而到了当日的舞课上,当余先生宣布由崔瑾珊代替崔瑾珠跳领舞时,崔瑾珊也是微笑着从容不迫点头应下,如果忽视她藏在袖下微微颤抖的双手的话,那确实是态度端方,优雅克谨。 崔瑾珠也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却被对方回以一宽慰笑容,便释然地转回视线重新看向排舞的余先生。 但是崔瑾珊所要经受的冲击并未结束。课后,余先生单独把她留了下来,期间说了什么不可知,只是等仍在舞室里练习的崔瑾珠看到她时,已是她一脸灰败地从先生书房出来,都未顾得上与她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余先生随后没多久便也走了出来,继续看崔瑾珠练习完一整段舞蹈,满意地点点头,之后便与她私下里说了学院对崔瑾珊的处理。 “院长的意思是虽说她品性不好,但作为人师,我们的职责便是教导学生,如能引其向善,便是大善了。”余先生如是说道,“但是我也同样有职责保护好我的其他学生,我已是警告过她了,若以后再出类似问题,便将由书院出面与你们长辈沟通,让家长主动提出退学了。到时也不会累及你们姐妹名声。” 崔瑾珠闻言,感激地朝余先生行了一礼。余先生讲她扶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臂,便继续陪她练习了。 如此,伴舞一事便也尘埃落定,而崔瑾珠也同样坑了自己一把,不得不为小皇帝的公主伴舞了。 也算是善恶终有报,偶尔现世报吧。 而这边厢的沈俾文在终于解决了花菱的问题后,便兴高采烈找母亲说亲事去了。 可惜不管他如何撒泼打滚,沈母却并不松口。 “崔家六小姐虽说入了女学之后便不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但并不代表别人便忘了她之前的事。”沈母沉着脸说道,“暗窥男子,这名声就算我能答应,你祖母祖父也不会同意的!” “娘,你根本不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就算是要看,那也是光明正大地看,绝不可能是暗窥!那次肯定是有人陷害她的!”沈俾文信誓旦旦道。 沈母看着儿子一副已是病入膏肓的痴迷模样,料想是那种狐媚手段过人的女子,更是不放心将这样的女子娶进门,便说道:“如果这种事都能被陷害,那她这般愚蠢,如何能嫁入沈家替你持家教子?你不怕教出的儿子女儿个个如她一般蠢?” 沈俾文闻言目瞪口呆,想想又不对,赶紧又说道:“娘,不是,不是的,她可聪明了,那次在街上就把我说得无言以对,如醍醐灌顶。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做事又有毅力有恒心,还心地善良温柔贤淑。最重要的是,是,哎!反正我非她不娶,您看着办吧!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娶花娘进门给您生孙子!你不答应,我书也不去读了!”说完便转头跑出去了,看样子估计是要去缠他祖母了。 “哎哟这小祖宗,这要真是迷上个搅家精可如何是好啊!”沈母愁眉道。 她身边的陪嫁江嬷嬷却笑呵呵道:“太太何需如此担心,我看少爷必不是那种睁眼瞎。少爷既说了那崔六小姐是如此一万中无一的好姑娘,您不如就去打听打听。要是真的,您不就得了个好儿媳吗?打听这事也不费事,您便交给我了,不消几日便能有消息了。” 沈母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便点头答应了。 沈善从出自前朝世家,本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但是在朝代更替的战乱中,也都不能幸免地被牵连许多,最终也没剩下多少人。 而沈善从一共只有三子,他这一支不兴纳妾,即便有也很少生孩子,于是三子下面只有五个孙子,便一直为分房未分家。而沈俾文的父亲便是三房的老大,也是那一辈的老四。春晖书院的院长沈慕文却是与沈俾文同辈,是曾孙里的承重孙。 沈家大房一向专注于经营书院及著书,二房的二老爷沈奉书则现今入了阁,与梁峰首辅守望相助,算是朝中一大势力。三房三老爷却是个书痴,日日与书为伴,钻研书数。 沈俾文的祖母,便是三房老太太了。老太太快六十的人,满头银丝,却是红光满面,气色红润。 沈俾文缠在她身上一个劲撒娇,说崔瑾珠有多好,这也好那也好,样样好!说她今年十四了,要赶紧下手,不然被别人订走了,她老人家的曾孙就没了云云。 老太太被摇得头晕,无奈之下便松口道:“好好好,咱就去相看相看,啊?哎哟哟小祖宗,可别摇了,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成不成还得你娘来决定,我这个老太太啊,只能帮你劝劝,啊?” 沈俾文闻言便停下了手,搂着老太太欢快地亲了两下,口中喊着“多谢祖母,祖母最好了!”便呼啦啦领着人又去找他娘去了。 老太太乐呵呵坐直了身子,接过老仆递上来的茶,满足地呷了一口,笑道:“看来我是快要抱上曾孙咯!” 老仆也笑意盈盈道:“老太太就对小少爷的眼光如此有信心?” 老太太哈哈笑道:“我是对我们这小祖宗的脾气有信心啊哈哈哈!能治得住他的姑娘,那能是善茬?我那儿媳妇怕的是什么我能不晓得吗?能娶个这样的媳妇进门她巴不得呢!” 老仆也跟着笑道:“老太太英明!” “你个老滑头,现在还来拍我马屁!”沈家三老太太说着又哈哈一笑。 说着便到了三月三的上巳节。 京郊阙水河边有一片非常宽广的平地,其中建了许多亭子供人休憩,有不少京中官宦人家都在那边附近购置了庄园,非常适合春秋踏青玩乐之用。 崔家女眷三月三这日,也正是要去出阙水河边踏青。 等崔家众人抵达,河边已是人声鼎沸。官民分居两处,却是各有各的热闹。 崔家不敢占了正当中的好位置,亭子也不够,便在侧边离河岸稍远处,由仆役们搭了个竹棚。 竹棚内地上铺了一层竹席,上又垫了一层细棉。顶上与背后挂上了竹帘遮阳,两侧只挂了半挂帘子,堪堪挡住了坐于棚中女眷的面部,而正前方大开,凉风吹来,更是比坐于亭子里都要惬意舒爽。 崔瑾珠席地坐于一个软垫上,背靠软枕,手中捧着一杯温茶慢慢啜饮,看着身边崔家女眷们谈笑,一时感叹,偶尔出个门也不是件坏事啊。 而这边厢,沈俾文也是一大早便来了阙水河边。无奈领了沈母下达的必需时刻带着表妹的任务,为着女孩子的安全着想,他便只能拖着一打的拖油瓶四处寻摸了。 他的表妹宋茜岚,是沈母宋氏娘家哥哥宋恺的小女儿。宋家也是官宦世家,宋恺官任从二品山西布政使,真正的封疆大吏。 而沈家三房虽无一人任有官职,甚至沈俾文他祖父沉迷书画,他爹也基本不理俗事,一心在外游学,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不过沈家的文气似乎也集中在了三房,沈俾文他祖父和他爹所著之书,如《文经》c《数论》c《四方记》c《山海注》等,无一不是一现世便震惊文坛。虽不是典型儒家著作,却颇受皇帝所认可并纳入了皇家书殿。 而沈俾文从小便显露了其念书的本事,长大之后更是才华毕现。人人皆知进了春晖甲班的学子们,都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但其中杨越之不能考,沈俾文不屑考。 因此宋恺非常重视这个外甥,半年前便把自己的小女儿宋茜兰送来了京城妹妹家中,便是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 “表哥,这都走好久了,还没到吗?”宋茜兰苦着一张脸柔声撒娇道,眼睛却是不时瞥向他簪在头上的芍药花,心里想着他何时才会摘下来送给自己。 三月三上巳节,年轻男女互赠芍药以表达祝愿与爱慕。 而宋茜兰从未想过这花有可能不属于她。怎么会不是送给她的呢? 母亲当初送她来时便与她说过,他们俩的婚事两家私下已有默契,只等表哥收了心愿意去考科举,便把婚事定下来。 而自从她来到京城,表哥虽不至于日日与她一处,却也是时不时送些小东西,偶尔还从街上带好吃的给她。甚至年后到现在,表哥已是许久未再夜不归宿,甚至今日还特地将她带在身边。 这般想着,宋茜兰便有些红了脸。 沈俾文闻言却是心中一阵烦躁,带着她走又走不快,却又不能在这种地方将她甩开。正四处张望间,他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前面一群少男少女结伴同行,其中少年们身穿骑装,有些还牵着马屁,显见得是要去河边的球场打马球。而其中领头的便是杨越之。 沈俾文立马拉着表妹便追了上去,宋茜兰红着脸被拉得一路跌跌撞撞,手臂被碰到的地方似要烧起来似的。 追上人群,沈俾文却不是找杨越之,而是冲着他身后的褚曼霜笑了笑道:“褚三小姐,你们去看球?” 褚曼霜也回以一笑:“是的,沈公子不去吗?” 杨越之闻言调侃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哪儿舍得与我们浪费时间。” 宋茜兰闻言却是脸色更红了,低下头都不敢与人打招呼。 沈俾文却是坦然应道:“正是!今儿个便不与他们玩耍了。只有一事需求三小姐帮个忙。” 褚曼霜笑道:“所为何事?若能帮得上忙,我必不会推辞。” 杨越之却是似笑非笑看着他身后的姑娘。 沈俾文拉过身边的宋茜兰,与众人介绍了一番,随后对褚曼霜拱手道:“我还有要事要做,不便带着我表妹,还需三小姐帮我照看一番了!小生这厢先谢过三小姐了!” “这等小事,何须言谢。”褚曼霜微微一笑牵过了怔愣着的宋茜兰。 沈俾文却不给宋茜兰反应的机会,一甩脱手便拱手向众人一抱拳,翻身上了身后小厮牵着的马屁,转眼变不见了踪影。 “表哥!”宋茜兰这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随后竟是就要这样追上去,幸而被身边的褚曼霜和丫鬟们劝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宋茜兰羞恼道,“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他到底有何要紧事要去做啊!” 杨越之闻言却是勾起嘴角笑了笑,转头便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他身边的几个男学生们有些也心知肚明,全都是哈哈一笑,却是无人搭嘴,既不想出卖朋友,也是想等他回来看他笑话。 既如此,宋茜兰也是无处可去,便只能恨恨跟着他们去了球场,却是一路都拉着个脸。 褚曼霜这才发觉自己接手了个烫手山芋,却是为时已晚。 而这边厢,沈俾文快马在外围跑了一圈,便找到了崔家女眷的落脚处。 崔瑾珠此时正与崔瑾璮下棋,抬头却是看到棚外沈俾文正牵着马对着她傻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踌躇了一下,崔瑾珠仍旧与崔瑾璮道了声歉,与长辈们打了声招呼,便出得棚去了。 等小赵氏反应过来,已是瞧见女儿与那曾在雀山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公子沿着河边一路走远了。 “瑾璮,那公子是。。。?”小赵氏一脸疑惑地问道。 崔瑾璮犹豫片刻,又觉得这事也瞒不住,便坦然道:“是沈家的十一公子沈俾文。” 小赵氏闻言便喜上眉梢,转而便坐回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崔瑾玞却是默默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发呆。 “我c我就是路过,看到了你,便想来打声招呼。”沈俾文微红着脸走在崔瑾珠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崔瑾珠侧头对他笑笑,让他不要如此紧张,随后道:“你今日怎是一个人?”小狮子没跟他在一处玩? 沈俾文闻言却更是紧张,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是我娘让我带着她玩的,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四处走动。我c我c我。。。”一时却不知是该表白自己的忠贞不屈好,还是再详细解释下自己家与舅家的那些事好,话含在嘴里,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崔瑾珠却是一愣,随后便有些了然他话中的意思,便含笑道:“那她人呢?怎没在你身边?” 沈俾文这才似是被解了禁口令似的,总算能顺溜开口:“我交给褚三小姐了,她们一起去看谨安他们打马球了。” 崔瑾珠闻言眨了眨眼,不意顺着他的话问,竟也问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便笑着继续隐含深意地问道:“平都侯世子和褚三小姐?”说完还对他疑惑一笑,“可是我听说世子爷最近好像刚置了外室?” 沈俾文闻言一愣,随后又有些磕磕绊绊道:“没c没那回事!谨安他c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姑娘有些可怜,便买了来安置在那里的,不是外室!” “哦,原来如此。”崔瑾珠面上释然一笑,心中却并不在意其中是否有隐情,只又弯着眉眼,有些俏皮地问道,“那褚三小姐也不在意了?” “啊,是啊!”说到别人的事,沈俾文就能侃侃而谈了,“谨安总有办法搞定褚小姐的小脾气。他俩人纠纠缠缠这么久,我也早劝谨安好去提亲了,可惜不知为何他总也不行动。”其实根本没多早,也就是过年那段他自己想成亲了,才问了杨越之一句。 崔瑾珠却是有些明白小狮子的为难处。乾姓皇家防备了他们杨家多年,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掌控了二十万镇西边军的定国公府联姻?这也同样是他既不蒙荫做官也不考科举的原因。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敛了笑容,沉默起来。 沈俾文见她不说话,见她脸上神色晦暗,却是忽然忆起她之前那些在杨越之面前的出格举动,心中一紧,想着她心中可能仍恋慕着谨安,便也忽然失了说话的兴致。 就这样安静走了一段,崔瑾珠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好久不说话,才转头看向沈俾文,却见他似一只淋了雨的小奶狗,正垂头丧气走在一边,一脸的沮丧茫然。 崔瑾珠有些疑惑,想了想,便问道:“你要不要也跟他们去打马球啊?”不会是因为她耽误了他玩吧? 沈俾文闻言,转头幽幽地看着她,似嗔似怨,看得崔瑾珠一阵汗毛直立。 这时,身后香茹却是喘着气追了上来,“小姐,太太喊您回去。沈家太太来了!” 沈俾文闻言一个激灵,立马活了过来。赶紧回头看向崔瑾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非常妥帖c可爱c漂亮c完美!随后便红着脸小声催她回去,自己也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地与她一起回了崔家凉棚。 崔瑾珠被心急如焚的沈俾文一路催回凉棚,一进去便见到凉棚内上座左边坐着两位穿着素雅c面貌和善的三四十岁妇人。 其中年轻的那位一见到跟着崔瑾珠进来的沈俾文,便轻轻瞥了他一眼,沈俾文立时便不敢再跟进,只侧身站于棚外,面朝外边,两耳却高高立起,竖耳细听。 “总算是回来了,”小赵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抬手把崔瑾珠招呼到自己身边,转头笑着对那年轻妇人道,“您刚刚见过我们家其他几位姑娘了,这便让我这六丫头给您请个安。” 两位沈太太见这崔家六姑娘一身粉嫩装扮,脸上却带着恰如其分的优雅笑颜,竟是个十分稳重的样子。 崔瑾珠闻言便站了出来,朝上座的两位太太躬身行了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般少女的扭捏娇态。 两位沈太太都微笑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起身便又给了见面礼。 崔瑾珠上前接过,谢过礼后递给身后的香茹收起,便又乖巧地退回到小赵氏身后。 两位沈太太见了崔瑾珠这一系列的动作,行礼时动作规矩又不拖沓,收礼时也不见踌躇犹豫。便均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家教导儿女,收礼前应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这只是为了避免孩子见礼眼开,收了过于贵重或者不该收的礼。但是孩子如果自己能做决定,又不出错,也不失为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沈俾文的母亲宋氏更是将崔瑾珠唤到身侧,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眉眼秀气,举止大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崔瑾珠见这情状,便是再迟钝,多多少少也有些看明白了,略微尴尬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应对,“便是背背书c写写字。学里的功课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基本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 崔瑾珠这般说是想表现得稍微愚钝些,却不想宋氏听着却很是满意。她就喜欢这样坦率性格的,好便是好,不好也直白白说出来,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她原是有些担心这崔家姑娘是个妖妖娆娆的人物,出身不显却想方设法攀高枝。不想竟原是这样一个干净沉稳的姑娘。 “女孩子家需要学的东西比男孩子多,自然不如他们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宋氏轻拍崔瑾珠的手安慰道,“用心便够了,对得起先生与父母,也对得起自己。” 说着,又回头对身边的大嫂朱氏道:“您别看这孩子说得这般谦虚,我是知道她在春晖舞课上学得特别好,今年还被挑中了要跳祭舞呢!” 小赵氏听着便笑开了花,喜笑颜开地接口道:“我家珠珠啊,别的不说,就一点,做事用心有毅力!说要把舞跳好吧,那就是天天下学之后独自练习,不然哪儿就能短短几个月便胜过了其他人,被先生挑中了呢!就像之前她说想上女学吧,便提早三年离开了我们父母来了京里跟着她大伯母,一门心思地向学。之后她,哎!生了场病,一时跟不上课程了,眼看着秋试要到,可怎办?” 小赵氏说起女儿来便停不下来,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她就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硬是在那青峰崖上爬出了条路来!哎,那段时间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是泪!每天从崖壁上下来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的,都是伤口。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甲都翻了好几个。” 沈母闻言想想那场景,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忙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纤细手指。崔瑾珠窘迫地听着她娘不要钱的夸她,被拉着的手也是微微有些发烫。 小赵氏看宋氏如此,忙补救道:“都好啦!她爹看着心疼,去太医那里给她求了药来,天天擦,身上一个疤都无的!” 沈俾文这时也顾不得矜持了,不敢进门,便在门边对他娘说道:“是啊娘,您别担心,我也给珠珠拿了好些药呢,肯定不会留疤的!”说完“珠珠”俩字,心中还颇为甜蜜地咂了咂嘴回味了一番。 宋氏闻言抬头便瞪了他一眼,又把一脸蠢相的他瞪了回去。转头却是一脸疼惜地对崔瑾珠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崔瑾珠只能讪笑着点头应是,被拉住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颇有些狼狈。 这日,两位沈太太在崔家凉棚里坐了良久之后,均是带着满心如意离开的崔家凉棚,顺便把默立在一旁c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便能被忽视而留下来的沈公子也一并带走了。 走之前,宋氏还拉着崔瑾珠的手嘱咐道:“以后有机会我便给你下帖子,你多来我家玩。” 随后便扯着在一旁乐开了花的傻儿子走了。 而此时正目送他们远去的众人,却依稀听闻到远处似有琴笛和鸣之声。崔瑾珠听出这便是那日小狮子和沈俾文在莲华禅寺中合奏之曲。只是看来这次吹笛的不再是沈俾文了。 如果她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在远处河边白亭中,一女子素手抚琴,身旁另有一颀长的青衣男子侧头吹笛,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庞俊美似潘安,偶尔还低头与女子深情对望。好一对佳偶璧人! 下午沈俾文再来找她时,她便死也不出去了,静静坐在那边喝茶看书,就当没瞧见他可怜巴巴的脸。 还是崔瑾璮看不过眼,小声劝道:“你还是出去见见他吧,不然他老待在这儿,旁人见了也不好。” 崔瑾玞转头看了眼快成了望女石的沈俾文,也有些不忍心,跟着道:“便是与他说几句话,也不费事的。” 崔槿璧却是尖刻地催促道:“赶紧让他走!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崔瑾珠眼看小赵氏都要过来劝她了,无奈放下手中的书便走了出去。 沈俾文看着她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便也越来越灿烂,到最后,亮闪闪的八颗牙齿简直要闪瞎崔瑾珠的眼。 “他们要赛舟了,你想不想去看?”沈俾文喜笑颜开道。 崔瑾珠看他如此高兴,心中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那c那我们还能去看他们赛马,还有射箭比赛,可热闹了!”沈俾文赶紧抬出之前想好的其他点子。 崔瑾珠却是仍旧摇头,一脸严肃道:“我不去了,”顿了顿,又道,“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沈俾文闻言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她这次为何如此冷淡,竟还说出这样决绝的话来。之前不管他说什么蠢话做什么蠢事,她都从来不生气。 “你怎么了?是生我的气了吗?”沈俾文满脸忐忑地小心问道。 崔瑾珠张了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便只默默看着他。 沈俾文看她如此,忽而便明白了。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的心思,也明白他娘过来这里所为何事。 可她也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那大概是因为,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嫁给他。 她不喜欢他。 崔瑾珠看着眼前一脸不知所措的男孩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心中轻叹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沈俾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又些害怕,好似这次她这一去,以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踌躇一阵,蓦地开口道:“平都侯世子也在。” 崔瑾珠闻言顿了顿,转过身来怔愣地望向他。 沈俾文见她果然回了头,心中不禁一痛,却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来,只能僵着脸,木然问道:“谨安也在赛马,你要去看吗?” 崔瑾珠看着眼前男孩僵硬的表情,沉思良久,缓缓点了点头,果然便见他红了眼睛。 沈俾文努力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瞪了片刻,忽地便转了身,抬起手臂往脸上抹了下,头也不回地沉声道:“那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马场,沈俾文带着她挤进了人群,来到了离着跑道终点最近的一群人边上。 果见那边的都是熟人,一群人打了招呼,魏姜笑着道:“你们来得刚好,谨安马上就要上场了!” 这时宋茜兰已经满脸开心地挤到了沈俾文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便撒娇道:“表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说着还颇为不引人注意地瞥了眼崔瑾珠。 魏姜见状,也看了眼沈俾文身旁的崔瑾珠一眼,满脸的要笑不笑,身后的褚良为c清渭等人也是憋着笑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就是褚曼霜一众的女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兴起了看戏的心思来。 沈俾文这时却没了平时的嬉闹心情,沉着脸将宋茜兰的手拉开道:“你要是无聊,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我c我也不是。。。”宋茜兰看他一脸肃穆,不知所措地想解释。 这时却是忽然响起一道哨声,赛道上立时传来马匹飞奔时蹬踏地面震动声。 此刻众人顾不得看戏,均纷纷转头看向前方,连崔瑾珠也一时忘了跟来此地的原本目的。 沈俾文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崔瑾珠,见她抬头朝前看,眼神微动似在寻找什么目标,一时定住之后,便嘴角微翘,沉寂了一路的脸上这时也浮现出了柔和笑意。尤其她眼中的丝丝情意,看得他心如刀割。 他捏紧了拳头,狠狠转过头来,却见杨越之身姿矫健地俯身在马匹上,肌肉紧绷的身躯在骑装下显现出迷人的线条,他微抬起头,目光灼灼紧盯前方,硬朗的五官暴露在众人眼中,紧抿的双唇,深邃的眼眸和锋锐的目光,都紧紧抓住了众人的心神,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在即将达到终点时,他猛地一个加速冲刺,以超过第二名一个马身的距离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 他在马匹上慢慢坐直了身体,高高举起拿着马鞭的右手,微抬下巴c勾起唇角,矜持地在原地转身向周围观众致意。这一刻,他俊美得就像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璀璨宝石,如此光华夺目! 观众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他的名字。 等他转头看向这边时,还放下手臂,微抬下巴朝这儿笑了笑,沈俾文立刻便听到一些女孩子激动的呼喊声。 他回头看到崔瑾珠脸上止都止不住的灿烂笑容,第一次发现,原来三月的阳光,也能如此的刺眼。 杨越之下得马来,将马屁交给身后随从,接过一旁评委送上来的作为奖品的一条马鞭。这条马鞭很有意思,手柄用象牙所制,用银边包裹并拉丝成漂亮花纹,还镶嵌了几颗滴翠的祖母绿,却一点都不咯手。 整条鞭子包括鞭梢都比他平时用的要细且短,做工精致且精巧。显然不是为男人设计的。 他伸手掂了掂感受了下重量,便嘴角带笑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众人显然也见到了他手中的鞭子,褚良为更是调侃了起来:“谁想出的这点子?男人赛马送个女人用的鞭子?诶诶谨安你反正也是用不了,要不还是送我吧?” 往常这时该是轮到沈俾文或者魏姜捧哏了,此时两人却是一个没心情,一个没心思。 杨越之此时也察觉出了气氛有异,眼神微微朝何清河瞥去,何清河便朝崔瑾珠方向抬了抬头示意。 杨越之估摸着是小两口闹了别扭,想了想,便一把将鞭子朝沈俾文扔了过去。 沈俾文下意识接住,愣了愣看向杨越之。 “女人用的东西,我也没什么用处,还是给你吧!”说着还朝促狭地他眨了眨眼睛。 褚良为却是有些不满地看了沈俾文一眼。 沈俾文手中拿着这鞭子却觉得重逾千斤,他甚至不敢去看崔瑾珠此时的表情,心中却是忍不住猜测,她此时该是一脸的渴望和期盼吧,可这些却都不是给他的。 这般想着,他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鞭子,似是要把它捏碎一般。 宋茜兰此时却是忍不住了,一脸巧笑倩兮地开口对他道:“表哥,这鞭子好漂亮啊,能给我吗?”她自然不是那眼皮子浅的,但是这东西要是能在今日由表哥送给她,当然是意义非凡了! 沈俾文抬眼看向她,犹豫片刻,在众人诧异目光中,竟真的将鞭子递给了她。 宋茜兰其实也没多大把握,此时见状更是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拿在手上爱不释手。 杨越之皱眉看了看沈俾文和他身后的崔瑾珠,沉默片刻,便撂了开去,转头对众人道:“走,咱们去弄点吃的。” 说着,便一马当先地朝他们原先落脚地亭子走去,剩下的人也顾不上看戏,纷纷跟了上去。 到了亭中,仆人已是做好了简便的饭食点心和烤肉,另端上了些酒水。杨越之进了亭子便坐到了上首,众人男左女右地跪坐在两边,竟也开了场宴席。 席间众人欢声笑语不断,沈俾文却全程沉默不语,光顾着喝眼前的闷酒。 杨越之都还没填饱肚子,就听到一边忽然传来隐隐啜泣声。他茫然四顾,却看到左手边有一靛蓝身影趴在小几上,正抱着酒壶哭得满脸泪。 崔瑾珠这时也发现了沈俾文的不对劲,她傻愣着坐在原处,看着对面的他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还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喝得越猛。 杨越之看着不像回事,便上前想将他手中的酒壶拿走,谁知他还未靠近,便被对方一把推开。 “你走开!”沈俾文用力推了一把,却不知自己的力道其实小得可怜,但是带着哭腔喊声却是把周围的众人都吓住了,他边哭边喊道,“你走开!你离我远点!”说完还抬手抹了把脸,又狠狠灌了一口。 宋茜兰见状也赶紧上了前来,也想来劝。 “表哥,表哥你怎么哭了?你别喝了,你都喝醉了。”宋茜兰有些心疼地拿出帕子想给他擦脸。 沈俾文根本不理她,也不让她碰,一边往后缩,一遍仍旧哭得伤心,却也不忘了喝酒。 他身边众人已是被他吓傻了眼,褚曼霜甚至都站了起来,想要带人退避出去了。 杨越之无奈,叫上了魏姜和何清河,三人一起上前想将他扶起。 可是沈俾文却像是发了疯般地在地上挣扎,怎么都不让杨越之靠近,边与几人扭打在一处,边还有力气哭喊:“杨越之你给我滚!你给我滚远点!” 崔瑾珠此时也站了起来,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直到走到亭子外边,她依旧能听到里面的吵闹声,而沈俾文的哭声,更是萦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曾散去。 没过几日,便到了三月二十的祭神大典。 崔瑾珠与另外三位伴舞在前一日便出了城,来到城外东边建于顺贡山脚下的奉天宫内,在宫中僧人及礼官的指引下,她们拜见了静安公主之后又排演了数次祭舞。 第二日天还未亮便起来焚香净身,穿上紧束四肢的白色祭袍,之后便静静跪坐于汉白玉垒成的祭坛边,等待仪式开始。 当天光微亮时,便能远远见到城中似有一条火龙悠然游走而来。火龙前头细长规则,而后渐渐变宽且杂乱。原是城中百姓也跟着皇帝及朝臣家眷的队伍而来。 等到众人渐渐行近,皇帝也从龙辇上下来,拖着长长的礼袍,带着高高的冠冕,袖手前行,走至祭坛正前方。身后的宫人侍卫及朝臣女眷均一面散开,纷纷束手立于其身后不远处。 崔瑾珠重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小皇帝现在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太老,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身材高大,五官并不出色,但是眉眼阴鸷,独有一份狠戾。 崔瑾珠想起他十几年前,仅仅二十几岁时,便能手段很辣地清除了上头几位兄长及下面几个颇得老皇帝宠爱的弟弟,最终连当今太后所生的嫡长子都没能幸免。 她曾以为自己选对了潜龙,替保全请旨尚了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的幺女安华公主。 可是谁能想到笑到最后的人竟会是他呢? 她最终命丧于他之手,也真心不冤。 这般想着,崔瑾珠默默垂下了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不再多想。 这场祭祀的主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他在上面宣讲了大梁建国以来的功绩与苦难,奉劝众人敬神行善,最后将一柄玉质权杖交予走上祭坛的皇帝手中,意味着皇权天授。站立着的众人纷纷下跪呼喝祝词,一时“天授大梁,国运万年”之声响彻云霄。 而后皇帝走下祭坛,立于祭坛正前方,鼓声礼乐随之奏响。 崔瑾珠几人随着静安公主一起踏着鼓乐缓缓走上祭坛,背朝众人静立。 看着眼前辽阔的平地,蔚蓝的天空,崔瑾珠心中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乐声渐渐停息而只余鼓点,崔瑾珠闭着眼睛,身形慢慢随着鼓点摇摆起来。 她抬起左腿,轻轻向左边迈开一步,身子仍旧在微微摆动,似人在梦游中无法自控。随后随着鼓点声的提高,身体摆动的幅度也开始变大。 在众人都感觉要被她们晃晕的时候,忽地鼓声猛地加重,狠狠一敲,乐声骤起。 崔瑾珠蓦地回头,双眼一睁,紧紧盯住前方,四肢突地舞动起来。 她随着乐声挥舞着手臂,双腿蹬踏在汉白玉砌成的祭坛上,表情严肃,眼神锋锐。每一次四肢的甩动,似乎都能带起一股听不见的呼啸声,每一次扭头,再次看向前方时,都能紧紧抓住众人的心神,让人不禁连呼吸都迟滞起来。 鼓点声越来越激烈,而台上众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们开始跳跃起来,在空中伸展修长的四肢,反屈着柔软的腰身,而每一次落地后,又紧紧躬身蜷缩起来,而后再一次向空中打开。 杨越之难以自制地深深注视着台上的那个少女,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在以前的祭舞中从未感受到过的某种奇异的美感。 她的动作并不带有舞娘特有的柔媚,而是僵硬,板直,古怪,而扭曲。好似台上的人已经不是热乎乎的活人,而是一具僵死的尸体,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用透明细丝拉扯控制着。 但是当她每一次转过头,用那双锋利的眸子审视他c质询他c拷问他时,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是活的,一个活生生的c能轻易看透他c用眼神紧紧攥住他的灵魂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的,神。 在不知不觉间,杨越之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身体似乎也开始随着鼓点慢慢摇摆起来,他看着那少女不断扭动弹跃的身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迟钝,身体好似就要失去控制,灵魂将要离它而去。想要追逐那个扭曲的身影,想要围绕萦缠在她身上,随她摆动,由她驱使。。。 忽地,鼓声停止,所有一切都静默下来。 崔瑾珠静静蜷曲在祭坛上,感觉有些头晕,四肢无力,好似难以控制。 当她恢复了一些之后,缓缓站立起来,抬眼望去,却见面前不远处,似跪倒了好些人。有些甚至是瘫软在地上的,连挣扎起来的动作也有些无力。而剩下的人,则多多少少有些站立不稳,几乎没有几个能照原样笔直挺立的。 崔瑾珠一眼扫过小狮子,见他看起来并未有什么不同,而后看皇帝似乎又些不悦地瞪着她,便不由心中一乐,却是低头垂眸,接着便与褚曼霜等人一起,下了祭坛离开。 杨越之看着那纤细身影渐渐消失在祭坛另一边,胸腔中的鼓动却并未停息。他脑中仍不停回放着刚刚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当他仍沉浸在她的肢体和眼神中无法自拔时,那样的轻轻一瞥,却像是一个重击捶打在他的心口上,让他恍惚产生了一种将要被她的眼神带走的错觉。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告诉自己,这就是错觉,它是观看祭舞的后遗症。她只是跳得比别人更好一些而已。如果你只是因为看了一场舞蹈就昏了头,那就太可笑了。 是的,如果只是因为如此,那就真的太可笑了。 他在心中重复着。 那天的大典,是在一阵古怪的沉寂中结束的。连最后高僧的祝祷,都有很多人无法静心谛听。很多人脑中仍旧在不停回放那个不断扭动的身影,似着了魔般地出不来。 当日众人在大典结束后回到城中,当他们渐渐从之前的影响中挣脱出来之后,才开始与身边的人交流起之前的那场祭舞。 叶四小姐叶滢芝是从五品监察御史叶靖之女,她平日里只在家读书,并未入得女学。每年的祭神大典是她一年间少有的几次可以出门的机会。她这次也跟随着父母参加了祭典,回来的路上,坐于马车中,却是愣神了好久。 等她渐渐回过神来,便傻傻地问向自己的母亲蔡氏道:“娘,那位跳舞的女官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女祭司啊?” 蔡氏比她回神得早,闻言一愣,随后想了片刻才笑道:“别胡说,那些都是春晖女学中的学生,哪儿是什么女祭司啊!” 叶滢芝却是不信,道:“不可能,女学生怎么能跳出这样的舞来?前些年我也是每年都来的,怎么就没人能跳成这样?”她也不知该不该用“跳得好”来形容那样的舞蹈。 蔡氏有些犹疑,却还是道:“大约是她跳得特别好吧?” “好吧。。。”叶滢芝歪头想了想,便也不再纠结于此事,反而说起了别的,“娘,我刚刚感觉自己好像都要飞起来了,你有没有这感觉啊?” 蔡氏闻言也跟着回想了一会,笑着接口道:“是有这种感觉,现在想想还怪有意思的。” “诶,娘!”叶滢芝说着便往她娘身边靠了靠,又兴奋地说道,“我以前看书里说古代女祭司能沟通天地,你说,那会儿她是不是就是已经上天去了啊?咱们那会儿要是跟上去,是不是也能上去见见天上的神仙啊?”说着,还一脸向往地畅想起来。 蔡氏听罢却又些迟疑,想想觉得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开口却又是小声警告:“不许胡说,君权天授!陛下才是真正能与天地仙神沟通之人,你以后出去可不能乱说!” “哦。。。”叶滢芝闻言便缩了缩脖子,心中却是止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在今日,这样的对话,并不是少数。 几日后这场祭舞的影响,也渐渐在京中传了开来。很多人都在讨论那个在祭典中跳得人心神震颤的女子是何人,是否真的有神力能沟通神灵。 而更多的民众开始自发地在初一十五便来到祭坛边烧香祈福,认为神灵可能在这儿更为灵验。 崔瑾珠本人却在那日之后,回到家中便倒头大睡,直睡了个三天三夜才醒转过来,可把家里人给吓着了。 崔瑾珠醒来后,在小赵氏的口中得知来京中传播的消息,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这次沉睡之后,有些明白为何自己总是在跳祭舞时感觉很吃力了。 也许古时候祭祀们确实是用这种方式与神灵沟通,所以每一次跳这个舞,她都能感受到一种似灵魂出窍的超脱感。之所以她的感觉比褚曼霜她们更敏感,大约是因为她的灵魂与身体的契合度本身就不如她们。 而观众在她的舞蹈中感受到的那种漩涡般的引力,大约也是由此产生的。她的灵魂在祭舞中进入了半脱离状态,接触到了某种不同的领域,而观众通过她,也间接感受到了某些吸引力。 想通了之后,崔瑾珠却是有些后怕。她能感觉到,每当她跳这个舞时,她都感觉比前一次更为轻松自在,而结束之后的疲惫感却是一次比一次严重。而这次干脆就差点睡得醒不过来。 她有些虚弱地靠在床头,侧头看了看身边因为她清醒过来而笑逐颜开的小赵氏,和得到消息匆匆赶回家的崔丰玻和崔玉珏,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 她想,她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去跳这个舞了。 祭典当日,经过了一场精神洗礼的众人,都无心玩乐,杨越之更是早早便回了平都侯府。 他将仆从屏退,一个人直直坐于书案后,眼神愣愣看着前方发着呆。良久,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翻开书页,却见其中夹着一张薄薄纸条。他当初也不知是怀了何种心思,将这张她递与他的纸条保存了下来。 现在看着这纸上铁画银钩c瘦不露骨的字,想起她之前那些众目睽睽下直愣愣瞧他c在灯火下戏谑地朝他勾唇微笑c跳完舞起来第一眼便上下打量确认他是否安立的种种行径,他不知不觉便弯起了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将东西重新安放好,处理起正事来。 将收拢起来的消息查阅一遍后,他沉思许久,一一写下回复,并将消息重新交给章平下发下去。 处理完这些,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天空,想着消息上所说,北狄新可汗派小将不时侵扰北边几个小城,杨伟业闭城不出,眼睁睁看着方朔被狄人屠了城,还敢瞒而不报。他微微勾起唇角,似是有些期待皇帝会如何处理。 这天沈俾文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的。 脑中不时回想着崔瑾珠在祭坛上的身影,和她最后看向杨越之的那一眼。 那时候她刚跳完祭舞,从地上费力站起,抬眼扫向坛下人群,谁都没多看,就只定定望向了谨安所在的位置,良久才转开了眼。 她总是如此。但凡人群中有谨安在,她总是要多看几眼,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这样行事的她。 而他自己,即便奋力赶上前,也不一定能获得她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而现在,她甚至言明拒绝了他的靠近。连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了。 而他母亲宋氏,却是已一心在筹划着,等接到他出门在外的父亲的回信之后,便要请哪位官家太太做冰人,去上门说和提亲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些筹划起来。当初我见你和茜兰处得不错,也曾想亲上加亲。不过这崔家六姑娘看来是更能治得住你。”宋氏边在江嬷嬷的帮助下卸下钗环,边从镜中笑着看向儿子道,“既是你自己挑的人,以后可不能再去外面瞎胡闹了,闹出些不好的事情出来,以后我可不好向亲家交代了。” 沈俾文坐在窗边榻上,沉默地看着外面树上的鸟儿互相用嘴梳理着彼此的羽毛。听到他母亲已是开始用“亲家”称呼崔家人,心中却莫名有些悲凉。 沈母见他默不作声,抬手示意江嬷嬷停手,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儿子,细细观察了他的神色,继而开口道:“你今儿个怎么话这么少?怎么?被你那小心上人儿的舞给震住了?” 说着,边站起来走到沈俾文对面坐下,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窗外树枝上的那对鸟儿。随后便恍然一笑道:“哟,春天到了啊!” 接过江嬷嬷递来的茶,宋氏缓缓喝上一口,又笑着说道:“今儿个崔家姑娘那舞确实跳得好。我往年从未见过跳成这样的,腿都看软了。你没瞧见,就那梁家的五太太,直接瘫坐到了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江嬷嬷闻言看沈俾文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口道:“崔小姐果真如此厉害?咱少爷就是有眼光,一挑就挑中个万里无一的!” 宋氏见儿子仍旧不开口,面上表情却是不见喜色,她心中便起了些疑虑,想了想又说道:“我看那姑娘好是好,就是太出挑了。这次祭典之后,估计上门提亲的人会有不少。咱家虽说门第清贵,毕竟不如那些勋贵之家。要是有哪家偏偏就瞧中了她这点,咱们家这亲事也不一定就能说成。” 江嬷嬷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也跟着道:“是说。就咱们知道的鹿亭侯老妇人和镇国公老妇人,都是特别看重这些的人家。” 沈俾文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他母亲一眼。 宋氏见他如此,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仍旧道:“而且我瞧着,这姑娘除了会爬山会跳舞的,其他地方也就平平。家世还不如我们茜兰。哎,这事儿我得再想想,再想想啊!” 沈俾文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想着一定不能让母亲犹豫过久,得赶紧催她去提亲,千万不能让别家抢了先。又想到崔瑾珠那日决绝的话,不知如果亲事成了,她又会有如何的难过与不甘。 这般想着,他心中酸涩,却又不知开口说什么。 宋氏看着儿子发愣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我这傻儿子还有知道害羞的时候啊!哈哈哈!”宋氏笑着拿起帕子掩了嘴,转头却是拍了拍儿子的手道,“乖儿子,别怕!娘跟你玩笑呢!你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娘就是抢都要帮你抢过来的!” 想了想,又说道:“娘早就给你爹寄信去了,估摸着这两天便能收到你爹的回信。到时候娘就立马给你安排!你放心,娘刚还派人给崔家送了些日常吃的用的,崔家人该是明白的。有咱们家珠玉在前,还有我的乖儿子你这个年轻俊才在,崔家瞎了眼才会挑那些家世复杂的勋贵人家。你就等着娘帮你把你心上人给定下来吧!” 沈俾文见母亲这样说,心中不知为何便松了口气。也不说放弃的话,微微红着脸便朝母亲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崔瑾珠在家又休息了几日,等精神彻底恢复过来,才在这日与另外几个姐妹一起去了女学。 刚进教室的门,文瑛瑛便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你这几日怎么都没来?我都想去你家找你了!” 崔瑾珠笑着与她打了招呼,又将身体的事情一笔带过了。 “哦,没事就好啦!说起来,你那天跳得可真神了!我都看呆了,感觉身体飘飘然的,好像都要飞起来了!”文瑛瑛说着便手舞足蹈地比划开去。 “是啊是啊,我也是,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这时她们身边已是围拢了好些女学生,都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女学里大多都是官家小姐,基本那日都是去了的,这时便都有了共同话题,直讲到先生进门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座。 而文瑛瑛连午饭时间都缠着她,下午的骑射课时,仍跟在她身边不停与她说话,似是要把前几天未和她说的话都补上来。 “你知道吗?那日回去以后,我就听到我娘悄悄在与我爹商量,说要不要将你说来我家呢!”文瑛瑛挽着崔瑾珠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家里的消息出卖给了闺蜜,“我跟你说,你嫁给我二哥挺好的,他人性格好,与我关系也好!但是他已经定亲了,我娘想把你说给我三哥,可是我不喜欢我三哥,他这人特别没意思。。。” 崔瑾珠左手牵着马匹,右手却被文瑛瑛牢牢缠住,无奈地听着她嘴里的八卦,有些后悔回来得太早了。早知道就在家里再休息几日了。小姑娘可爱是可爱的,就是太能唠叨了。 这时褚曼霜带着程八小姐也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听说你那日回去后就有些不适,前几日便想上门来看望,又怕扰了你修养。” “没什么大事,”崔瑾珠也笑着回道,“就是有些脱力,已是好了。” 一群人正说话间,却是忽停得男学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声。 崔瑾珠不知为何心中一跳,赶紧朝那边看去。却见一群人中有一匹棕红色马飞奔而出,奔到草场中央便忽地着魔似的的甩头翘尾,上下颠跳起来。崔瑾珠定睛一看,只见它背上紧紧贴着一个青色身影,而那马匹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疯似的想把背上的人甩脱。 崔瑾珠并未看清那人的脸,却是不知不觉便走了过去,越走步子越快,最后已是跑了起来。她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狂跳,急促的呼吸声似是她自己的,又似是有人在她耳边喘息,她有些分不清,也无力去分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去看看,看看这孩子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我家小狮子。。。 “谨安!谨安!”“世子爷,是平都侯世子爷!” 还未走近,她便已是听到那群学生中有人在呼喊,接着便有好几个人骑着马向那疯马靠近,有些甚至甩着套马绳,想试着将马套住。 “先生呢?蒋先生c钟先生呢?”学生中有人大声问道。学校里的教授,能被派来教导这帮学生的,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官,应该能试着控制住这疯马。 “先生。。。两位先生刚刚。。刚刚已经被撞伤了,钟先生已经昏死过去了!”从马棚里跌跌撞撞跑出来几个学生,向众人喊道,有几个又跑了进去想帮忙。 而这时,崔瑾珠已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傻呆呆地看着那清瘦身影趴在颠簸的马背上,每一次马匹的颠越都能将他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她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安下马。她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保全血淋淋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这时马匹忽然又开始狂奔起来,将围着它的几匹马撞开,便冲着栅栏跑去。栅栏本身就是为了阻拦这些马匹的,架设得比较高,它并不能跳出去,便狠狠撞了栅栏一下,又沿着栅栏再一次狂奔起来。 她颤抖着双唇看着这一幕,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转头扫视四周,见到不远处地上有一条套马绳。 她蓦地一个激灵,人便清醒过来,直直跑了过去将绳子捡了起来,又抬头看了那疯马及背上的身影一眼。随后,她动作飞快地将绳子一头紧紧系在了腰上,收起另一头,随手挑了一匹马便骑了上去,飞快朝疯马奔了过去。 那匹马仍旧在沿着栅栏疯跑,距离栅栏堪堪三米左右,后边还跟着四五匹马,他们都在试着想办法将马逼停或者将人拉过来。但是疯马的速度太过难以预测,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套不住马。 崔瑾珠这时已是赶着马冲了上去,她骑马插入了疯马与栅栏之间的位置并往前超了一个马身。 杨越之这时已是发现了她,他用力抓紧了缰绳,扭头便看到她红着眼睛紧抿着双唇,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崔瑾珠心里估算着大概距离,右手狠狠一甩,将套马绳甩出,却是甩到了反方向飞向了栅栏。后面的学生们纷纷轻呼一声,叹息她太过紧张竟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而崔瑾珠却根本看也不看套马绳的去向,右手狠狠一扯,便将右脚抽出了马登,缩起踩到马背,随后在身后众人的惊呼中竟是奋力一扑,向疯马扑了过去! 崔瑾珠瞄准了位置,狠狠抱住了马头,立马便感觉腰上狠狠一阵剧痛。 她半挂在马头上,借着腰上绳索的力道,食指死死抠入马脖子,将马牵制住。 疯马被她与马绳圈住,下意识便向往反方向奔去,却又被拉住不能往前,只能疯狂颠簸。 杨越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一时竟愣在了马背上。 崔瑾珠感到马匹的每一次颠簸都会带来腰上的一次撕扯般剧痛,她吃力地抬起头来,竟还有力气朝他笑了笑,嘶哑着嗓子对他喊道:“往外跳!” 只要她能紧紧拉住马匹,小狮子往与她相反方向跳便能躲开马匹的踩踏,他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匹疯马了。 杨越之闻言忽而清醒过来,却是咬咬牙动身便朝她扑了过来。 他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便将她的手拉了开去,随后人在空中便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随着崔瑾珠的一声闷哼,两人随后便重重砸在的地上! 崔瑾珠落得地上,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人的重量,心中却是一慌。抬头见疯马已是跑远,她立马将人推开,用手支起上半身便上上下下开始打量他,口中还不停问道:“受伤了没有?有没有被踩到?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问完还不够,身手便开始朝他身上摸了起来。 杨越之之前在马匹上便已耗了许多力气,这时也是粗喘着气,他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躲避着她的手,口中却是回道:“没有c没有!我很好,一点都没受伤!真的没受伤!”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呢?你腰上怎么样?”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不信,只把他摸索打量了个遍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脸欣慰地看着毫发无伤的他,随后才感觉到了腰上撕裂般的痛疼。 她松了口气,缓缓躺了下来,感受着身下草地的柔软,喘着气,仍是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杨越之看着她的动作,却是一脸惨白。 当日,崔瑾珠是被人抬入崔府的。小赵氏看到她如此,差点吓疯。杨越之随后便带着太医赶到,一阵忙乱之后,连老太太都被惊动,带着一群人来了景明院。 不过这些崔瑾珠就都不知道了,太医用银针针灸了一番,为她固定了腰板,后又开了外敷内用的药,便走出了内室。 小赵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上前便拉住了太医的袖子,眼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却是带着哭腔开口问道:“太医,我家珠珠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高太医看了眼屋中一众人,犹豫着说道:“拉伤了筋骨,怕是要躺上一段时日了。” 小赵氏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中便是一沉,随后却不敢再细问,只吩咐人带上礼金送高太医出去。 老太太见人无事了,便也带人回去了。 小赵氏愣愣站在屋中央,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随后像是反映了过来似的,又迈步追了出去。 高太医此时却是并未走远,只在通往外院的甬道上站立。 小赵氏见状便掉下了泪来,脚步却不敢慢,加急跑了过去。 “高太医,我家珠珠。。。”小赵氏跑到近前,欲言又止地问道。 高太医见状叹了口气,沉声道:“崔小姐拉伤了中柱,下肢虽还有知觉,但是以后恢复却很难说。再者,”他又顿了顿,心中又是一叹,道,“恐怕伤了内腑,有碍子息,还损寿元。”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向呆愣住的小赵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而在外院的杨越之听到高太医的回禀后,神色也并未比小赵氏好多少。 有碍子嗣,下肢难以恢复,有损寿元。 他至今还不时能梦见她那日在祭台上随着鼓点舞动的身影。而今能跳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祭舞的人,以后却连站都可能站不起来了,更有可能早早便离开这个世界。 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随之倾泻下来,瞬时湿透了他的衣衫。而他愣愣站在崔家前院中,一无所觉。 当沈俾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好几日之后了。高太医虽谨慎地只将实情告诉了两个人,但是却难以阻止起他无关人的恶意揣测。 而仅仅在祭典后的第十日,那个能跳出摄魂祭舞的少女摔断了腰,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京中人纷纷猜测,怕是那姑娘遭了天谴了。这样的舞,哪是普通人能跳的,她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沟通天地,怕是打搅惹怒了神灵,被神灵惩罚了! 沈俾文这几日却是在家中闭门读书,原是想着努力一年,一举考过今年的秋试和明年的春闱,到时便能让珠珠凤冠霞披了。 当他从小厮福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的,以为是福顺想让他出去走走,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恨恨抬手揍了他一下。 “少爷,您别打我!我没撒谎!”福顺吓得赶紧往门后躲,边躲边喊道,“是真的!我还去打听了下,崔六小姐是为了就平都侯世子才摔伤了腰的!” 沈俾文闻言一愣,听到提到了杨越之,却是不由信了几分。他的心不觉便沉了几分,想了想,赶紧朝外跑了出去。 等他匆匆赶到平都侯府,门房却说世子爷出门去了,短期内可能不会回来。 沈俾文听罢,心中更是慌乱,转头便又去了鹿亭侯府。等到见了鹿亭侯世子魏姜,他一开口便问道:“崔六小姐是怎么回事?她真摔坏腰了?” 魏姜看着一脸焦急的沈俾文,却是一脸为难,随后叹了口气道:“是伤到腰了,恐怕还不轻,谨安当夜便请旨出京,去找有名的大夫去了。”之后便将那日发生的事略略讲了讲。 杨家本身便算是被皇帝圈养在京中的,除了他现在戍守边关的三叔,其他人轻易是不得出京的。这次他连夜敲开了他皇帝舅舅的寝宫大门,跪在地上求了一晚上,才求得皇帝放了行。 沈俾文听着魏姜寥寥几语叙述了当日发生的事,听到崔瑾珠为了救杨越之连命都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套马绳,才救得他安然无恙离开疯马,一时心中又涩又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既心酸于她为救心上人不顾性命,又心疼于她为此受了这样的苦。想去看她,却深觉自己无用帮不上忙;想要帮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有什么能接骨疗伤的神医。 而一想到她这时可能就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以后一辈子都将如此时,他既觉心痛,却又一时鼓不起勇气去看她。怕看到她疼痛,怕看到她痛苦,怕看到她绝望地躺在床上□□的样子,好似他看不到,也许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的。 心中来来回回无数想法情绪拉扯着他,简直要把他撕裂了。 魏姜有些看不下去,劝说道:“你别担心,谨安总是有办法的。他既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出了京,肯定是有目标的,这次必不会空跑一趟。” 沈俾文闻言,抬头睁着一双血红眼睛直直看了他一眼,似是反应了过来似的,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姜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且不说外面的人如何在为她忙活,崔瑾珠这几日在家中却是过得还算不错,除了每天都要想尽办法安慰小赵氏让她感觉有点难办。 小赵氏在她面前憋不住话,没过几日便把高太医的诊断说漏了嘴,等回过神,便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似就怕她一个想不开。 崔瑾珠却是远没有她想的那么难过。 高太医既说她下肢有知觉,难以恢复,便代表还是有可能恢复的,也就是并非就瘫了。 而关于生育子嗣的问题,崔瑾珠微微叹了口气。 她上辈子便是没有子嗣的,那次流产,不仅使她掉了一个六个月的男胎,还坏了她的身子,即便老侯爷当年暴怒卖了所有的侍妾包括生有子嗣的,也都无法挽回。 虽说重生到现在她都未想清楚过如何处理婚配问题,但是内心深处,确实还是想过要生育一个孩子的。而现在她被高太医如此诊断,可见她是真的与子息无缘了。 既然如此,那便干脆不需嫁人了,也省得她之后还得想法子阻拦小赵氏替她安排。 所以到最后反而还要她来安慰小赵氏:“娘何须担心?当年我连青峰崖都能爬个来回,随便跳个舞就跳成了最好的那个,现在不也就是抻到了腰吗?过两天起得床来,走个几步就好了!” 小赵氏听她说得轻松,心中明知并非如此,仍旧有些松了口气。即便以后她真的不能走不能生育了,不还有她和玉珏吗?她给她多多的家资,还要吩咐玉珏好好照顾妹妹。她能好好待在家中轻松过活,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吧? 只要她能想得开,一切总归也不会那么坏。只要她能想得开。。。 可是她自己想不开啊!!!她那么乖巧的珠珠,那么聪明漂亮伶俐c事事都能做到最好的珠珠,就这么c就这么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再也出不去门,再也没人知道她有多好,再也不会有男子喜爱她围着她转,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子女了。。。 小赵氏不知不觉便红了眼,抬起手掩面便呜呜痛哭了起来。 崔瑾珠见状叹了口气,抬手拉住她轻轻拍了拍。 等到杨越之回京时,已是半个月后了。他一到京城便直奔崔府,来到崔府门前,他飞身下马,缰绳往身后一甩丢给侍从,便拉着身边一六十多的灰衣老人往里走。 当小赵氏得知平都侯世子带着从江南请来的神医来为崔瑾珠医治时,激动得热泪盈眶,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杨越之这次没有避嫌,直接走入了崔瑾珠的闺房,便见里边摆设简单素雅,而正主崔瑾珠躺在靠墙的雕花大床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杨越之看着她脸上不带一点苦涩的笑容,心中悬吊着的巨石便忽地放了下来。他曾想过,当她知道她再也不能走c不能生育后,会不会精神崩溃c痛苦绝望?会不会后悔当初一时冲动救了他?当再次见到他时,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看着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柔和,眉眼中永远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当他回到京城c踏入崔府大门时,他心中的忐忑无人能知。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当初的担心是多么的可笑。如果她是那样的人,她又如何能做到那么义无反顾地为他豁出性命?而他又怎会在此之前,便一而再c再而三地受她吸引? 不就是因为她永远都是那个自在豁达c心性坚定的崔瑾珠吗? 他看着她柔和的表情,不由自主地便走到了床边,对她轻声说道:“我请了位大夫过来,让他给你看看,也许你就能早点好起来。” 崔瑾珠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他,见他仍旧是一身远行的装扮,便知他还未回过平都侯府,心知他有多愧疚和焦急,便笑着道:“我这几日过得可比以前舒坦多了,既不需早起,也不用做作业,高兴了便看看书,不高兴了就吃吃东西。你这大夫也请得太快了些,就不能让我多逍遥几日吗?” 杨越之闻言却是涨红了眼,抿嘴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中怎不知她就是只是在安慰他?高太医早就与他说过,她的腰还未好全之前,只会日日疼痛,一丝移动都会加剧这痛苦,连普通瘫痪在床的病人在仆人帮助下的翻身放松都做不到,更可怕的是这样会加速褥疮的滋生,弄得不好便是全身溃烂的下场。 她怎么可能过得舒坦逍遥呢? 他僵着脸冲她扯了扯嘴角,却是笑不出来,只能侧身将吴大夫让了过来。小赵氏已是抹掉了眼泪,亲自过来辅助吴大夫诊治。 杨越之退出房外,在厅中焦急等待,直过了半个多时辰,吴大夫才走了出来。 他赶紧上前询问道:“吴大夫,崔小姐的腰如何?能治好吗?” 吴大夫边接过小赵氏亲手递上来的帕子擦着手,边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答道:“腰我可以给她治,只要她吃得了苦,以后坐立行走不成问题。” 杨越之惊喜地露出了微笑,小赵氏也感激涕零地看着吴大夫。可当他看着吴大夫凝重地面色,又渐渐敛了笑,沉声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吴大夫刚刚便听得两人说话,料想世子爷恐怕是心仪这姑娘,下面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可犹豫再三,他还是狠狠心开了口:“崔姑娘以后恐怕生育艰难。即便怀上了,也难以顺利生产。很可能一尸两命,不如不生。”这些话,还是得趁早讲。 杨越之闻言怔愣片刻,开口却是说道:“能走便好,其他的以后再说。” 吴大夫听罢点点头,与小赵氏说起需备好的东西,开始了第一次施针。 而杨越之站在厅中却是呆呆地看着地面,一时脑袋空空。 如此崔瑾珠便开始了每天痛不欲生的扎针生涯。 因着有吴大夫在,丫鬟们胆子也大了起来,在吴大夫的指导下,每日动作轻柔地帮她翻身清理身体,扎完针后又用药敷一遍,然后带着满身的药翻回来继续挺尸。 因着吴大夫说她的腰可以治好,院子里的气氛便一下子轻松起来,连小赵氏都少了每日的消沉,渐渐都能听到让崔瑾珠分外想念的唠叨声了。 这段时间家中的晚饭都是在她房中用的,父亲和哥哥都尽量说些高兴的事情逗她们笑,崔瑾璮更是日日都过来,早些时候甚至连女学都不去了,天天陪在她身边照顾她陪她说话。崔瑾玞也是如此。 连崔槿璧和崔瑾珊都来了好几趟,崔槿璧过来时看着她的样子还红了眼,说话语气都不像以前那么尖刻了,只是皱眉说了她几句不爱惜自己,回头却让人带了些上好的细棉布过来。这样的布给瘫在床上的病人做垫褥是最好不过的。 崔瑾珊也说了好些好听话,但是眉眼间却不见一丝悲痛。 几个伯娘婶婶c家里的亲戚都来看过几次,几位先生和同学们也来过了,送来了些东西还有护身符什么的,小赵氏也都一一收了起来,那会儿也都没什么心情看。 在崔瑾珠施了几次针,竟然便能在翻身时微微使力后,小赵氏终于有心情整理那些东西,并与她说说闲话了。 “你大伯母给你送来了一些书,想是怕你躺床上无聊给你解闷的,以后我有空读给你听。”说着,小赵氏便唤来香茹,吩咐她将书找出来放在的她床头抽屉里。 接着她继续看礼单,忽地便嗤笑了声,说道:“你这二伯母吧,抠抠索索也是到极限了!连她女儿都送来几匹细棉布呢,她就送来一盆花,还是盆哪儿哪儿都能见到的茶花!” 崔瑾珠闻言笑了笑,却是叫香茹把花也拿出来,看看大小合适,便让她放在了窗台上。 “说起来,我这几天刚听说啊,”小赵氏说着便微微倾身,对着崔瑾珠神神秘秘地说道,“蒋家又来求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崔瑾珠看着她八卦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高兴于她终于恢复了以前的精神,便配合地装作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询问道:“向谁求亲?总不能还是二姐姐吧?她都已经定亲了!” “嗨!你想都想不到!”小赵氏得意地眨眨眼,又有些憋不住地立马揭秘道,“三小姐崔瑾珊!” 崔瑾珠听到蒋家来提亲时便已想到了,只是心中相当佩服崔瑾珊。明明失去了跳祭舞的资格,她最终仍旧成功了。也不知她又使了什么手段。 崔瑾珠抬眼却见到小赵氏似还有料想暴,便又笑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小赵氏果然又张口道:“二房不同意!你说稀奇不?当初这蒋家是大房挑中的女婿,人品家世多多少少都是挑拣过的,现在配配一个白身的庶女,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啊!他们偏偏不接!” “那是为何?”崔瑾珠也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是正常的。估摸着肯定又在图谋些什么。”小赵氏有些不屑地说道。 果然没过几日,便听闻说,二房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陈氏想把自己的嫡女说给蒋文昊。蒋家那边的长辈似乎也有些意动。一来二去的,真差点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可惜蒋文昊自己不同意,在家狠狠闹了几次,这婚事最终还是没说成。 崔家这次是真的被蒋家惹火了,两次说亲,他们家两个好好的姑娘,都被蒋家推拒了。这蒋家要是真是个高门大户,那只能说是他们崔家自己估不准自己的身份热脸贴冷屁股,活该被嫌弃。 可是蒋家也不就是个正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儿子吗?他们崔家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门第,哪里有比他们差许多?怎么就要一次次被这么戏耍了? 等到蒋家再次上门要说崔瑾珊时,便被门房狠狠关在了门外。就差在门口竖一牌子上书:蒋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崔瑾珠得知此事之后,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她也的确不希望这亲事能成,可一想到崔瑾珊费尽心机才说动蒋家上门,最终却为着这样一个原因一败涂地,真是陈氏一力降十会,杀伤力惊人啊! 而杨越之这边,却远没有崔府那般安详热闹。 杨越之一回京,从崔府出来便去了宫里报了备。 回到平都侯府,向章平询问了当日几位先生的现状,得知书院都安排妥当,章平又以平都侯府名义送过重礼之后,便又召集了几名属下。 在杨越之离京的这段时日里,留守京中的楚天和c廖纬和成宏便着手调查了疯马事件,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们心惊。 “没想到三老爷在北边这么多年,竟也偷偷在京中安插了人手。”廖伟感叹道。 “我们能在北边布置,怎么他就不能在这里布置了?说到底,还是我们无能,事先竟未有一丝察觉。”楚天和说道。 “他这次是狗急跳墙了,”杨越之沉声道,“他办不好差事,皇帝要撤他的官职收回兵权。他怕回来我会弄死他,便想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楚天和询问道。 杨越之紧抿着嘴唇满脸戾气,咬牙狠戾道:“那我便成全了他,送他一家子上路吧!” “不可!”一直不出声的成宏劝阻道,“我们要是动了手哦,陛下必定就会有察觉。世子爷,您隐忍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件事便功亏一篑。” “是啊,世子爷!”楚天和也跟着说道,“三老爷没了兵权便成了丧家之犬,我们只要把他最后那几颗牙齿清理了,他回了京便只能为您所用了!只有让他继续活着,陛下才不会把矛头对准您啊!” “一群懦夫!”廖纬却有不同意见,一脸愤愤地大声冲另外两人喊道,“都已经被他骑到头上来了,咱们怎么还要忍?你们能忍,我不能忍!我这便去杀了他这个畜生,以祭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杨越之听到廖纬提到了他奶奶,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刚刚的戾气已是彻底消散,只留下幽幽阴狠。 崔瑾珠这几日白天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睡觉总睡不太踏实,迷迷糊糊间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瞧。 这般过了几日,这夜,她便屏退了守夜的香茹,自己也只躺在床上假寐守候。 所以当杨越之拉开她房间的窗户,熟门熟路跳进来时,她还饶有兴味地观看了全程,等他终于站定了,才开口说道:“你怎的来得这样迟?我都快睡着了。” 杨越之是真被狠狠吓了一跳,转头便瞧见她躺在床上,在黑夜中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似那日一般笑眯眯看着他,没有一点香闺被闯的羞怯惊恐。 见此,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顿了顿,俊美的脸上便也带上了笑,坦然回道:“我不好白天日日过来,又担心你身子,便晚上过来看看你。”说完却是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终归还是红了耳廓。 崔瑾珠闻言心中却是一阵好笑。当年他想玩她养的那只猫时也是这般,不明着跟她讲,却偏偏爱在她午睡时偷偷从窗外跳进来抓着猫玩。直玩得那猫掉了许多毛,她才发现了此事。 这般想着,她开口对他说道:“你扶我起来,这般与你说话怪难受的。” 杨越之听了却愣了一下,踌躇许久见她已用手肘撑起了身子,才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又在她的指示下,在她腰下垫了吴大夫特地制作的木制硬垫。 期间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时,恍惚间却想起了那日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柔软的,纤细的,却又是那么强大而又无所畏惧的。 他躬下身将垫子塞入她的后腰时,还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即便天天有人替她清理,也难以避免地沉积了些体味,再加上她现在天天还要喝药抹药,整个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却并不排斥。 在扶她坐好后,他还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想把这股味道在鼻尖留得更久些,久到能让他永远记得这股味道,记得她为他付出了多少,替他承受了多少苦痛。 崔瑾珠却没有想那么多,只在坐定后问起了他这几日的近况。 “与平日里也并未有何不同,”杨越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床边,回答道,“回来补上了之前的课,又去探望了两位骑射先生。蒋先生伤了腿,钟先生更重些,仍躺床上起不来。当初也亏得两位先生阻了阻,我才能抓紧缰绳没被当场踏死。”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抬眼问道:“这件事你可查到些什么?” 杨越之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却是一阵愧疚,“查了。”却是没有往下说。 崔瑾珠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晦暗,心知其中情况复杂,便说道:“那你以后要更加小心,须知自己性命最重要,连性命都没了,其他一切便也成了空。”侯府c爵位还有心爱的女人,都会成为别人的。 杨越之看着眼前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刚刚才为了他差点丢了命,现在却似一位长辈般教导他爱惜自己。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和干涩龟裂的双唇,忍不住便想伸手摸摸她的手,看看她是否感到冷,是否要添一件衣裳,想探探她的额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泰然,是否还在努力隐忍身体的疼痛。 而她是否又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是否曾在无人陪伴的夜里,躲在被中偷偷哭泣,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他能娶她吗?他能照顾她一生一世,陪伴她到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这般想着,他又隐忍着捏紧了拳头,只点头应下。 说完这些,崔瑾珠又沉默下来,抬眼看了看他,发现这是她重生以来少有的能细细观察他的机会。 他好似比去年刚见到的时候又长开了些,现在坐在阴影里,眉眼显得更为深邃。笔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着,不似平日里总带着些笑意,今日的他显得特别沉默。好像确实是长大了,脱掉了少年独有天真气息,看起来倒像是个稳重可靠的男人了。 其实她与小狮子真正一起说过的话很少,现在既不能像以前一样将他搂在怀里问他吃了什么c玩了什么c先生又教了什么,也不能像与小赵氏似的只需在对方说话时给予几句应和声,两人便能说笑一下午。 她见他仍旧低头坐在那里,似也没有想走的意思,倒像是他以前小时候,夜深了也不肯回房去,赖在她房里与她说话,想与她睡偏又不肯说出口,非得她开了口,才会红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陪她睡一晚。 这般想着,她不禁也笑了起来,遂也开口像小赵氏般,与他讲起了家中的零碎事情。 “所以现在,三小姐的婚事反而就弄得不上不下了,五姐姐与她也生了嫌隙。”崔瑾珠有些好笑的说道。 杨越之默默听完崔府与蒋家的八卦,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崔三小姐?” 崔瑾珠闻言却笑了,抬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倒没有讨厌她,只是有些私人恩怨,总归不能见她过得太好。” 说完,她顿了顿,沉思片刻后又对他说道:“你去把灯点上,再帮我把那书架上的那本《春絮》拿来。” 杨越之被她之前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闻言便立马起身,就着月光点上了灯,又翻出了那本诗集拿来给她。 随后却被敲门进来的香茹吓了一跳。 崔瑾珠比他镇定得多,只吩咐香茹去外间候着,不许他人进来,便接过了他手中的书,从中翻出一张薄薄纸卷,递与了他。 杨越之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首五言诗: 隔窗嗅花香, 当轩闻鸟鸣。 晚霞风吹来, 思絮满屋飞。 他看完抬头望向了崔瑾珠,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崔瑾珠便笑着说道:“念一遍与我听听。” 杨越之闻言一愣,犹豫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轻轻念了一遍。 崔瑾珠侧头面上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念着珠珠写的这首诗,等他念完,又问道:“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杨越之觉得这首诗真不如何,平仄无律,读来乏味,毫无深意,还连一个可圈可点的用词都无。最重要的是,这字看起来就不像是崔瑾珠写的,当然诗就更不像了。 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含糊地夸道:“用词清丽,意象贴切,很有灵气。且念起来韵律十足,朗朗上口。” 说完他还抬起头小心观察了眼她的神色。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写的,万一是呢? 崔瑾珠闻言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那便送与你了,你好好收着吧。” 杨越之观察完她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又郑重其事地将纸按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收入了袖中。 虽说很是奇怪她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又觉得人无完人,她在一些小地方表现得稍微拙劣些,也显得更为可爱不是?而且她竟还想着要送他诗句。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地摸着袖中的那张纸,心中却是掩不住地溢出甜意来。 如此第二日,他便将自己平日里写的诗整理成了个小册子,当晚便带了过来,与崔瑾珠没说两句,便略带羞意地将之拿了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崔瑾珠诧异地接过,并翻看了几页,随后便笑了。原来他是以为她在与他交流作诗心得吗? 心中笑着,脸上却并未带出来,只是随口念了首,还绞尽脑汁地努力夸了几句,果然便把他夸红了脸,当夜就早早地回去了,并未像之前那般待到深夜。 等到他第三日来时,崔瑾珠已经习惯了。他既愿意来,她便也不赶他走。 他来了便与他随口聊几句,聊到后面无话可说c面面相觑之时,见他还不愿意走,想了想,又与他说道:“吴大夫说我这腰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起了,到时我回了女学可能就跟不上课程与考试了。你既来了,便与我讲讲课吧?” 杨越之闻言哪儿有不愿意的?她既给了他日日过来的理由,他能不表现得喜形于色便已是足够自制了。 翻出书来,他便与她细细讲解起来。有些地方怕她听不懂,还来来回回c想词用典地解释给她听。 崔瑾珠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他讲课,觉得自家孙子不仅书读得好c读得透,讲课也讲得细致,说话声音好听吧,人就更赏心悦目了。哎,是该早些娶孙媳妇了!以后他指定是个好父亲。 而杨越之边讲课,边眼角余稍看她隐在唇边的淡淡笑意,却也是越讲心越甜,越甜却是越专心不起来。好似那唇自己就能动,讲着讲着便飞到了他眼前,把他整个心思都紧紧抓住,再也想不了别的事。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见他讲课讲到口干,崔瑾珠便笑着与他指了指桌上她特地嘱咐香茹准备好的c温在暖炉上的茶水。 杨越之见状便心虚地朝她笑了笑,收起书走到了桌边。却见桌上小路子上放着一壶茶,而放着茶杯的盘子里,除了几个倒盖着的干净茶杯,竟还有半杯似被人喝过的茶。 他看着那半杯茶,眼前却浮现出了她将那苍白的嘴唇贴上碧青的杯口,慢慢啜饮一口后,微张着的双唇缓缓离开杯壁,却是在上面留下的浅浅的唇印水渍的样子。 心中不由便跳了跳,而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并试探地道:“这儿还有杯喝过的茶,已是凉了,我帮你倒了。你身子不好,以后让丫鬟注意着,放久了的茶便不能再入口了。” 崔瑾珠闻言便笑着说道:“那是我睡前喝过的,许是那会儿忙乱,香茹忘记收起来了。”她每日睡前还有许多事要丫鬟们伺候着做,房里丫鬟本就只有两个,加上个小赵氏,仍旧有些忙不开手。 杨越之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听她随口证实了他的猜想,却是整个人都忽然热了起来,连抓着那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将杯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杯壁,却并未发现他臆想中的那些痕迹。犹豫片刻,他放轻了呼吸,缓缓将杯子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他睫毛颤了颤,似感觉自己正含着那片柔软嫩滑的朱唇,他甚至还下意识伸舌舔了舔,随后才张开唇,如饮琼浆玉露般细细品尝起杯中剩下的残茶。喝完还不尽兴,手指下意识地便旋转起了杯口,忍住心中对自己的唾弃,又缓缓舔了一圈才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这天他回去前崔瑾珠还嘱咐他,以后要来便早些来,讲完课便可以早些回府休息,省得晚上回去晚了便睡不好,第二日便没了精神。 这话听到他耳中,便成了崔瑾珠让他以后天天来,还要早些来陪她说话。他听着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只脸上还淡淡的,点了点头,便仍旧翻窗出去了,只是今日动作有些不稳,差点带翻了窗台上的茶花。 第二日崔瑾珠便对正打扫桌椅的香茹吩咐道:“将那盆茶花搬出去吧,放这儿有些碍事。” 香茹闻言动作一顿,随后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崔瑾珠笑着对她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到时会与娘说的。” 香茹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以为崔瑾珠的意思是这件事迟早会过了明路,也就是平都侯世子过段时间便可能会来提亲了。这般想着,她便也不再纠结此事,又高高兴兴地将挡路的茶花搬了走。 如此又过了几日,沈俾文却又带着位大夫上了门。当他从小赵氏口中得知,平都侯世子爷带来的大夫说能治好崔瑾珠的腰时,心中也是一番的五味陈杂。 “唐大夫是我父亲在宿州结识的一位神医,我曾在父亲信中听他提过此事,便去了那边将他请了过来。”说着,沈俾文便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了小赵氏。 小赵氏见此,心中颇有些犹豫。沈公子能带来神医为珠珠治伤确是好事,但是之前吴大夫已经着手替珠珠治了一个来月,珠珠已是好转许多,现在来了这位唐大夫,这是换大夫好呢?还是拒绝沈公子的好意好呢? 见小赵氏一脸为难样,沈俾文苦笑着说道:“伯母无需担心,唐大夫专精的是内腑科,与吴大夫并不冲突。”所以说这世上果然是世事都已天注定,偏偏他请来的唐大夫只能试着替珠珠治疗她内腑伤痛,而谨安请到的大夫也只能替她治腰伤。 如果两位大夫都能起作用,便也不枉上天的这番安排了。 小赵氏闻言却是大喜,也不避嫌,赶紧将唐大夫请入了崔瑾珠的房中。沈俾文也借着唐大夫的光,进得门来。 此时崔瑾珠看着手中之前杨越之送来的诗集,闻声抬眼看来,却见到了一脸风尘c面色憔悴的沈俾文。 沈俾文一见到她便红了眼,站在门口却不敢走近,只双眼紧紧盯着她,似想一次看个够,好弥补之前一个多月未见的相思之苦。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日夜兼程来回宿州,又在宿州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才在城外的一所破旧道观里找到了唐大夫。 其中的辛劳不需言说,最为折磨人的却是他心中的焦虑及忧心。他怕找不到人,又怕找到了人带回去却是错过了医治的最好时机,更害怕唐大夫根本治不好珠珠,却只能看着她年纪轻轻便受病痛折磨。 如此便是途中夜夜做各色噩梦,醒来又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念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时的她。 日日如此,到了京城,人硬生生是瘦了两圈。 待唐大夫看诊了一番之后,又出得房来,此时崔丰玻也已是得到消息,回了来。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躬身施了一礼后才道:“大夫,劳您远途而来替小女治病了!” 唐大夫赶紧伸手将人扶起,而后在几人期待的灼灼目光中沉吟说道:“我先为崔小姐开几服药,而后我会在这儿待上几个月,每几日酌情更改药方。崔小姐内腑应是能恢复个七八分。但是,”他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之前你们提到的那位吴大夫说得没错,即便崔小姐以后能怀上身孕,恐怕也很难顺利生产。这一点还需看她中柱恢复情况了。” 小赵氏闻言已是湿了眼眶,听闻唐大夫这般说,便已是绝了珠珠嫁人的希望,一个女孩子到了如此地步,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而沈俾文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不管珠珠以后嫁了谁c能不能生,总归把身子治好了最要紧。能多治好一些便多一份健康,至于以后,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之后唐大夫还与吴大夫碰了面,两位大夫又商量许久,才定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崔瑾珠好些日子。 而杨越之当日得知此事时,却是恨不得立马冲进崔府,守在珠珠身边不让她被人觊觎。转头又想到沈俾文毕竟带来了唐大夫,便又咬咬牙忍住了。 生生忍到晚饭后,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便又匆匆溜进了崔府。 溜到崔瑾珠窗外墙根下,他又竖耳听了许久,本想着确认里边没人,便从窗口进去,谁知这日小赵氏却迟迟未走,还留在崔瑾珠房中说话。 她边替擦完身的女儿穿上亵衣,边说起了沈俾文:“沈公子确实是有心了。听唐大夫说他在宿州城里整整找了半个多月才找着他,见到他时差点厥了过去,还是唐大夫给开了药又扎了针,才缓过劲来,却是半日都不愿休息,拉着他便往京里赶。” 杨越之不知这时的崔瑾珠是什么表情,可他心中却很是不服气。沈俾文这呆子是蠢,才找了半个月才找着人。他去的时候就摸清了吴大夫的底子,到的当日便提了他的医箱扛着人返程了。 可他一路也是星夜兼程c马不停蹄的,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身体底子好,这点苦吃了面上也看不出来。 可是一想到珠珠为他吃的苦,他便又咬咬牙把这点亏吃进了嘴里。谁让珠珠心里的人是他呢?珠珠豁出性命去救的人也是他呢?他多为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而房内的小赵氏已是叹了口气,埋怨道:“你说你,现在落下了这样的病根,之前沈家已是有上门说亲的意思了,现在过了近两个月,却是一点声响都没了。这般好的一门亲事也丢了。” 这结果却是正合她意,崔瑾珠心中并不遗憾,只希望沈俾文能早点想开。 而窗外的杨越之闻言却是一凛。他这才想起沈俾文过年之前说过的要去崔家提亲的事,当时他还为了给他清理障碍,以自己的名义替花菱赎了身。 之后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差点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没想到沈俾文竟然差点就要与珠珠定亲了! 杨越之越想越后怕,简直想立马冲进去向小赵氏提亲。 而这时小赵氏却又是一叹,道:“你也是真不爱惜你自己。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呢?平都侯世子爷是什么人?身边多的人是能护着他,你这么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要命地去救人呢?” 崔瑾珠心中愧疚,便抬头讨好地对她傻笑。 “你看看你,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好处却是别人的!”小赵氏见状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崔瑾珠却是听出了小赵氏话中的深意,按捺住心中惊喜,问道:“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赵氏看着女儿这般样子,心中便是一酸。女儿能这般不要命地去救人,心中所思所想,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明白?可惜啊,咱们珠珠没这个命。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她,也好让她早点死了心,“宫里已是传出了话来,说是太后娘娘想为世子爷指婚。” 杨越之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以来的安排,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可是到了今天,他还想继续这个计划吗? “太后娘娘要把谁指给世子?”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崔瑾珠不放心,仍旧紧追着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而她这个表现,却是给了两人另一种暗示,小赵氏闻言甚至红了眼睛,坐到床上抓着女儿的手安抚性地摸了摸,才缓缓开口道:“定国公府的三姑娘,褚三小姐褚曼霜。” 崔瑾珠却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意,弯起了眉眼便笑了出来。 也不知小狮子这些时日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太后娘娘开口。 太后这个人她还是有些了解的,她为人十分谨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而她一旦开口,这事必定已是有了□□分的把握。所以才能在这个庶子手下仍旧安安稳稳活了这么多年。 可见小狮子就快要如愿以偿了! 小赵氏见状却是吓出了眼泪,伸手搂住崔瑾珠便劝慰道:“珠珠,珠珠你别笑了啊,你别吓娘!他要娶别人就让他去娶,咱们也能嫁个好人家的!珠珠,你要是伤心你就哭出来吧啊,你这样笑,娘看着心里害怕。” 崔瑾珠却被小赵氏给哭傻了,愣在她怀里良久,才哭笑不得地说道:“娘,您说什么呢?我不伤心啊,我是真高兴。”顿了顿,想开口解释为何高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便又停了口。 小赵氏却不信,只拉着崔瑾珠絮絮叨叨开始说些安慰话,一个劲劝她要想开,到最后简直语无伦次了,“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平都侯世子爷,娘就拉下这个脸来,我去求老太太带我去宫里请见太后娘娘,你为了世子爷成了现在这样子,就是不能让你做正妻,也得给你个平妻的位置,你说好不好?我看世子爷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以后你进了侯府,他必定也会好好待你的!” 崔瑾珠一脸惊恐地看着小赵氏,真是被她的话给吓得够呛,赶紧阻止道:“娘,我不喜欢世子爷,我也不想嫁给他!真的真的!平妻正妻都不行!我就没想过要嫁人,您之前不还说让我一辈子待在家里吗?难道您现在嫌弃我了?” “不嫌弃,我不嫌弃!我们珠珠我养一辈子,谁都不嫁了!”小赵氏却是越说越伤心,抓着她的手便呜呜哭了起来。 崔瑾珠无奈将她搂了过来拍了拍背,实在是不知说她什么好了。总归是一片慈母心肠,哎! 而站在窗外的杨越之,却是眉头深锁背靠窗棂,紧握拳头听着里面一片哭声,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当晚,他直在窗外站到了天光大亮都未没进去。只在黑夜中站了一个晚上,被露珠打湿了衣衫,而后抬眼看着旭日东升,而后日光大盛,普照天地。 在听到院中人声响起时,他最后回头深深望了眼已经搬空了的窗台,便沉着脸转身离开了。 当晚他却是带着一只小奶猫到得的崔瑾珠闺房。 “我昨日里有些事耽搁了,便没来。”他将小奶猫交给香茹,回头对崔瑾珠解释道,“以后我要是不来,便找人给你送个信吧,也省得你等。” 崔瑾珠今日心情却是大好,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见了他便将他喊到床边坐下,还忍不住打量了他许久,闻言却回道:“不用如此麻烦。不管你来不来,我总归是在这里的。你来了便进来,你不来我也就早早熄灯歇了。” 杨越之闻言,深深看了她许久,最后却是低头笑了笑,又说道:“吴大夫说你到七月便能起身走动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七夕灯会吧。” “好啊,到时候多喊些人,把二姐姐c褚三小姐她们都喊上吧。人多热闹!”崔瑾珠想也没想便应道。 杨越之看着她笑着说要带褚曼霜一起过七夕,心中为她心疼着,他的眼中是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温柔。 “好,”他微笑着柔声说道,“都听你的。” 而这边,得到消息总是迟一步的沈俾文也听说了太后指婚一事,当日便又匆忙跑来了崔府。 小赵氏看着他却是一脸的欣喜,与他说了几句话,便主动往崔瑾珠房中带。她现在已是破罐破摔,要是这沈小公子多见珠珠几面便能情根深种c非卿不娶,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一进得崔瑾珠房中,便能听到小奶猫的撒娇声。 小赵氏一脸诧异地问道:“这小猫哪儿来的?” 香茹闻言立马止住了逗猫的动作,赶紧立起来贴壁站着。 崔瑾珠却是笑着回道:“不知哪儿来的,今儿个在窗外听到它的叫声,却没见母猫,我便让香茹抱了进来。” 小赵氏一脸喜爱地伸手摸了摸,才又回头对崔瑾珠道:“沈小公子来看你了,你好好招待下人家。这猫儿还小,先放我那儿吧!”说着,便也不待崔瑾珠阻止,匆匆拎着猫篮走了。 崔瑾珠看着她这般,实是有些哭笑不得。抬头却对一直傻站在门边的沈俾文道:“你怎地不进来?” 沈俾文看着她红润的脸色和盈满笑意的神情,便扯开嘴角对她勉强一笑,走了进来。 “这次真是多谢你了,”崔瑾珠笑着说道,“吃了唐大夫开的药后,我精神头便好了许多。” 沈俾文在崔瑾珠的示意下,坐到了香茹搬过来的凳子上,他转头看向崔瑾珠,迟疑片刻,问道:“平都侯世子这段时间有来看过你吗?” 崔瑾珠闻言一愣,随后答道:“之前有来过几次。”日日夜里来,可也不能与人讲啊。 沈俾文看着她敛了笑的脸,心中一片酸涩,却是又开口道:“他要与褚三小姐定亲了。” 你后悔吗? 崔瑾珠看着他一脸沉痛,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初为了拒婚,在他面前装作对小狮子有意的样子,到了现在,反觉得似是坑了自己一把。 而见他明知她心仪他人,仍旧无怨无悔替她做这做那,见她不能如愿嫁得意中人,竟看起来比她还伤心。 对着这样一个人,她明明手中拿着一把利刃,能随时刺破他的心,却是高高举起,不忍心刺下。 犹豫再三,她才开口道:“世上姻缘,讲究门当户对。我与世子爷,本就毫无可能。” 沈俾文闻言心中却是升起喜意,随后又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你既不能嫁他,便考虑考虑我吧!我家门第显贵,却是家世清白,家中人事简单。我已是在准备秋闱与春闱,明年必是能中的。” 崔瑾珠见他面带红晕地说着这些话,却是沉默许久并不应答。 沈俾文等了良久都不见她开口,心便又慢慢沉了下去。 “为何?”你为何还是不肯嫁我? 崔瑾珠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开口说道:“你是知道我不能生育的。” “我不在乎!”沈俾文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立马接口道。 “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你父母肯定在乎。”崔瑾珠徐徐说道,“你二代单传,你父母不可能允许你绝嗣。” 沈俾文张了张嘴,却是愣愣说不出话来。 崔瑾珠却还未说完,“先不说你父母是否还会答应迎我入门,即便我嫁与了你,你年过四十未有子,”她抬头眼神犀利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门风再清肃的家族,都要开了纳妾的小门。” “而我,”崔瑾珠牢牢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不与人共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崔瑾珠看他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是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声音又缓和下来道:“你即便自己无所谓要不要孩子,也得为你父母长辈考虑。生为人子,怎能如此只顾自己呢? “人这一生,不是生来便只是享受父母长辈宠爱c潇洒过活的。在你成年之后,你也要负起你自己的责任。你要顶门立户,赡养父母长辈,撑起整个家,还要延续后代,抚育子女。” “仲芳,”崔瑾珠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字,“我这辈子,留在崔家才会快乐。一旦出了门,烦恼便会接踵而来。我不是不嫁你,而是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任何人了。” 崔瑾珠在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才能偶尔起得床来,喝药更是喝到吃不下饭为止,等到能出门时,真正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杨越之是亲眼看着她一日日瘦下来的,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她多吃些东西,最后无法,只能央了两位大夫将午间的两碗药换成了药丸子,即便如此,崔瑾珠也没能胖起来。 等到了七夕,杨越之提前一日便与小赵氏打了招呼,七夕当日午间便来了崔府,接了崔瑾珠去醉花间用了一顿养胃药膳c听了戏。 之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杨越之便派人去崔府接崔瑾璮c崔瑾玞,不曾想仆妇们却是接来了五个人。 崔瑾珠扶着杨越之的手下得楼来,见到了自家姐妹,却是勾唇一笑。 坐上马车,杨越之不放心她的腰,便也跟了上来,坐在她身边替她调整了下腰垫,见她并无怒色,便试探说道:“聚贤楼雅间不大,待会儿我便再开上一间,你二房的几个姐妹可以单独在那边玩。” 崔瑾珠闻言笑了,靠在垫子上放松了会儿,她拍拍杨越之的手臂,说道:“还是一起玩吧,不碍事的。”能提携姐妹的地方,她何必阻拦?至于崔瑾珊,想对付她,她有的是办法。 杨越之感受着手臂上的温度,举到一半的手不舍得收回,竟便拄在那儿不动了。 当崔家姐妹看着杨越之从崔瑾珠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是惊异非常,更别说之后杨越之还细致地掀起帘子,将崔瑾珠小心扶下了马车,顺便拿出之前的幂离又替她戴上。 但是即便大梁风气再开放,这孤男寡女的坐在一辆马车里,上下动作还如此亲密的,也是引人注目的。 崔瑾璮见状,便上前自然地接过了杨越之扶着的那边手,与崔瑾玞一起,将她扶上了聚贤楼二楼。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幕仍旧被许多人看到。聚贤楼中大多是年轻官宦子弟和春晖学子,认识杨越之的人更多。 眼见着他从同一辆马车里态度殷切地扶出一削瘦女子,又与之一起上了楼,均纷纷猜测是哪家姑娘能得此殊荣,而两人又如此亲密,难道是好事将近? 有不少人却是自诩消息灵通,已暗暗将太后娘娘将赐婚的事告与同桌人知。 “褚家三小姐本就才貌出众,又有如此家世,实为良配之选。”其中一少年公子欣羨道。 “非也,”同桌另一位男子却是捋了捋半长胡须反驳道,“定国公确实能征善战,但子弟中却并无能人。恐怕爵位传到下一代,褚家便要没落了。反观平都侯府——” “平都侯府不也一样?他们家上一辈子都快死光了,光一个三爷辽东都指挥使近日已被陛下格了职c收了兵权。他们家现在连一个兵丁都无,两个大老爷们也都无实职,褚家要是下代没落,那杨家这代便早已没落了。”那少年公子一脸不屑地哼哼道,“他能娶上褚三小姐,那都是高攀了!” “现在又不打仗了,谁还比手头上的兵?”另一位青衣青年说道,“平都侯世子是皇上的外甥,太后的亲外孙,你看这次,便是太后娘娘要给他指婚的。这样的勋贵人家,哪儿是说没落便没落的?也许哪天皇上一个高兴,便能给他个将军当当呢!”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均不甘示弱地争论起,到底这门亲事是谁高攀了谁。 幸好崔瑾珠没有顺风耳,不然光听他们这样编排平都侯府,便能气个倒仰。 “那这般说,刚刚那女子便是那褚三小姐了?”又有一人好奇插嘴道。 “那必是的!”之前的少年公子肯定道,“不然还能是谁?” “非也!”那专唱反调的胡子男子跟着说道,“还有可能是凌雪姑娘啊!” 众人闻言却是恍然一笑,彼此对了个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 “我看不像,”那青衣男子想了想,说道,“我刚见那姑娘身材消瘦,弱不禁风,似有病态。我以前在花满楼见过那凌雪姑娘一面,她身型窈窕却丰腴,绝不是刚刚那——”毕竟对方可能是位官家小姐,后面的话便不好说下去了。 “这般说,”那少年公子也皱眉接口道,“我记得褚三小姐也没那么矮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纷纷欣羨起平都侯世子爷的艳福来。 “而且我看也不像是花娘,不说那姑娘本就是官家小姐的装扮,就说刚刚世子爷那殷勤样,那便不可能是位花娘。”青衣男子继续推论道。 “那会是谁?”少年公子急道,“他都要与褚三小姐定亲了,竟还与别的女子这般亲热!我就说,我就说他天天出入烟花之地,实非良配!” “我看很有可能便是那崔六小姐。”青衣男子想来是春晖中的一员,对一些事非常了解。 在座众人里有不少是对这崔六小姐完全不了解的,赶紧向周围知情人打听了开来,一时有羡慕杨世子好艳福的,有钦佩崔瑾珠果敢的,也有同情褚曼霜时运不济的。 当另有一知情人透露之前便瞧见褚家兄妹上了楼去的,众人更是恨不得能亲自上楼去看看接下来的热闹场面。 崔瑾珠却是毫无所觉,等跟着杨越之进了雅间,见到了坐在众人中间喝闷酒的沈俾文时,才觉出尴尬来。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杨越之却是旁若无人,将她引到了一旁早已专门为她备好的软座上,将原本坐在那儿的同学赶跑,便将她扶坐下,还细心地替她调整好了靠垫。 随后又吩咐小二上了壶普洱,亲手替她斟上。之后更是全程守在她身边,不时陪她说说话,只偶尔在朋友的招呼下,才起来与他们喝上杯酒,斗几句诗。 众人见他如此,实在是惊讶非常。虽是知道崔六小姐是他救命恩人,可也没这么伺候恩人的。可要说喜欢吧,以前平都侯世子不也挺喜欢褚三小姐的吗?也没见过他如此小意殷勤的。 众人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尴尬,时不时有人便朝沉默的沈俾文瞧上一眼。 而且这次的聚会延续了上次的习惯,他们还定了隔壁的雅间,并将中间的屏风给撤了,女学几位有名的才女和官宦家的小姐,也都跟着兄弟们过来了,正与他们一起聊天吟诗。 其中便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姐,身着绯色衣衫,一脸羡慕地悄声问向身边的另一个道:“四姐姐,那位小姐是谁?为何她如此特殊?既不与咱们坐一块儿,还能得杨世子如此照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她身边的一身鹅黄的少女便拿着团扇遮着唇,侧头与她妹妹说道:“八妹妹你是出京一年,所以不晓得情况。”遂低头在其八妹耳边将崔瑾珠之事一一讲与了她听。 这两位便是左副都御史赵满的赵家的两位孙小姐。 “说来这崔家六小姐原本名不见经传,还发生过鹿亭侯府暗窥之事,她之前还时常驱车前往春晖书院门口窥探世子爷,早已是臭名昭著了。”一旁另有一个身着紫纱的姑娘也转头与她们说了起来,“却不意之后接连发生了那许多事,勾得沈小公子倾慕于她。她却仍旧不知足,竟还打着杨世子的主意。今日竟还真如了她的意,引得杨世子连褚三小姐都不顾了,一心围着她转。” “还有这等事?那崔家小姐好生厉害!”感叹完,那绯衣少女赵八又问道:“你说的褚三小姐,便是那位才华横溢的定国公府褚家的女儿?” “便是她!八妹妹你出京前那会儿,京中不是早已在传杨世子倾心褚三小姐,对她情有独钟吗?当初咱来还感叹来着,褚三小姐真正幸运之极。谁能想到你出京一年,回来却已是时移世易了啊!”那被称为四姐姐的鹅黄少女感叹道。 “要不说这崔小姐好手段呢?你说就是杨世子现在不许心于她,难道还能怠慢她不成?”紫纱少女撇了撇道。 赵四也是嘲讽一笑,道:“从五品家的孙小姐,她爹才是个七品官,你说她要是不拼一些,哪儿能得了那些公子的眼。” 赵八小姐闻言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如今像咱们这般循规蹈矩的,都是要吃亏的,”那紫纱少女,也是鸿胪寺卿卢正申的女儿,卢慧卢五小姐,“以后指不定那些好人家,都要被这种人给拿下了。” “此话怎说?”赵四不解地问道,“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杨世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她吧?” 卢慧见她们都不晓得,便略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褚国公当初为了杨世子和褚三小姐的事,连三皇子的正妃之位都拒了。可是前几日听说太后要给杨世子赐婚褚家三小姐,但临赐婚前夕,杨世子进了一趟宫,便再无声响了。你们说,这事儿还有甚不清楚的?” 赵四小姐和她妹妹均吃惊地看着她,随后赵八还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不远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杨越之和崔瑾珠的褚曼霜,之后转头对其他两人感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说杨世子为了那崔六小姐而拒婚了?杨世子难道就因为崔六救了他,便要娶她为妻吗?那她的命也太好了些!” 赵四小姐早就注意到了,便并未转头去看,只低声警告道:“小声,别被听到了。哎,其实我也觉得,虽说是救命之恩,但实没必要以身相许,总有其他方式可相报的。现在反而弄得褚小姐如此凄凉,真正可怜!” 随后,三人却不约而同面带欣羨地再次看了看正从杨越之手中接过茶水的崔瑾珠。 当然褚曼霜也是在行注目礼中的一员。 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杨越之与崔瑾珠之间的行事,看着他以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温柔体贴,一整晚照顾着那个舍命救了他的姑娘。 以一个得体的官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是不该这样盯着他们看的,甚至为了维持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无措与伤心。她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会如何说她看她,有些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嘲笑她。 但是她现在脑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了。 那些懊悔c愧疚早已折磨了她整整三个月多,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策马而上c奋不顾身勇救心上人的女子。 可每当清醒过来,她也只能擦掉眼泪继续让后悔折磨她。 当她得知太后有意赐婚事,曾以为这是上天怜悯她,而给她的补救机会。她对自己发了誓,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见他有难而只能茫然四顾,她一定也会像那女子一般,沉着冷静且不惜己身。 可是上天显然并不相信她,之后太后娘娘并未下懿旨。 而今日杨越之的一举一动,便是对她最后的凌迟。 见她如此,连平日里最没有眼色的蒋淑惠,也只敢悄声嘀咕崔瑾珠“真不要脸”了,更别说她最好的朋友程八小姐。她只是上前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沉默。 而这时的崔瑾珠,显然没有余力顾得上褚曼霜和杨越之的事。她来这儿之前也许是真的养病养坏了脑子,竟没想到过沈俾文也会出现在聚贤楼里。 坐在小狮子身边,她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沈俾文愣愣坐在人群里,既不喝酒,也不与人说话,更不转头看他们。但是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她简直如坐针毡。 杨越之一直留意着她,看她不安地动了动,立马倾过身来,想替她调整靠垫和坐姿,怕她自己腰上使劲,反而抻了腰。 其实这举动在他们平日晚间的相处中非常常见,有时她坐久坐得麻了,他还会隔着亵裤替她揉腿。她平日里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在沈俾文面前,她却第一次因此而感到了如芒在身。 她抬手抓住了杨越之扶在她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推开,想了想,她开口说道:“你说的船离这儿远吗?”说话间,却是既不敢看沈俾文,也心虚地不敢看孙子。 “不远,”杨越之缓缓收回手,仍旧面上带笑地回道,“你现在想去吗?” “走吧。”早去早回。她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却不想辜负了小狮子的一片苦心。 看着她扶着扶手站起,杨越之这次却是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并不搭手。 倒是崔瑾璮一直留意着他们,见她起来立时过来帮忙。此时坐在她身边也是怔愣着的崔瑾玞,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了过来。 “我与世子爷去船上玩,你们去吗?”崔瑾珠笑着问她们。 “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船上玩过。”崔瑾璮笑着道。 “我也和妹妹一起去。”崔瑾玞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眼沈俾文,却仍如此小声答道。 而后将不愿离开的另三个姐妹留在了聚贤楼中,杨越之将何清河留下照看,便就此带着她们走了。 在他们走后,沈俾文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下楼时,倒是很凑巧遇上了崔瑾璮的未婚夫卫荣轩,他立时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看着崔瑾璮说道:“我之前去崔府,却不想你已出了门。幸而在这儿遇上你们。” 崔瑾珠见他如此,心中的郁塞倒是消褪不少,便也开口请了这位未来的二姐夫一起去了船上。 其实船上与聚贤楼里也并无什么不同,无非是大家坐下聊聊天,喝喝酒,行几回酒令。杨越之倒还叫出了凌雪为大家弹奏了几曲,带着舞姬跳了个她拿手的飞天舞。 其后众人便散了开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其他人也各有各心思地忙开了。 这里少了沈俾文,崔瑾珠便又旁若无人地扶着孙儿的手出了船舱。 杨越之怕她被船颠着,还小心用手虚扶着她的腰,那小意温柔的样子,看得身后一众人胃里泛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卫荣轩却是看得眼热,目光灼灼盯着崔瑾璮,似已做了随时扮演小轩子的准备。 崔瑾璮却是被看得尴尬。她这也是第一次与卫荣轩相处,实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性子。被他看得实在坐不住了,便拉着四妹妹崔瑾玞也走到了另一边船舷上。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卫荣轩已是跟了出来,手上却是端着个盘子,上面盛了切成丁的各色水果,搁到了她们面前。他面上带笑,却是默默看着她们说话,并不插嘴。 崔瑾玞也笑着看了崔瑾璮一眼,随后便找了个借口回了舱内。 崔瑾璮便只能独自一人,不尴不尬地站在那儿,微红着脸。 卫荣轩却是心中欢喜,眉目含情地看着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本以为这次的七夕要错过与你一起看灯的机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你。” 崔瑾璮第一次遇上有人这般露骨地表达情意,脸上已是起了红晕,良久才回道:“我并不知你要来。” 卫荣轩听到这话,顿时笑开了颜,脸上也染上了灯火之色,眼里带着满满地笑意,说道:“那我以后定事先与你约好了。”如此,便不会再错过了。 崔瑾璮听罢,却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而另一边的崔瑾珠,已是在孙子的伺候下,半躺在了舱外的矮塌上,无需抬头便能看到来往船只上和不远处岸边的灯火辉煌。 “你晚上吃得不多,要不要再进些米汤?”杨越之坐在她身边,替她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不了,”崔瑾珠舒服地躺在那儿,没了干扰,终于是想起褚曼霜来了,转头有些遗憾地对杨越之说道,“这次好像忘记带上褚三小姐了。”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低头看了眼她映着月光的眼眸,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想低头亲一下她透亮的眼睛。 他紧了紧搁在膝上的拳,抑制住内心的欲望,面上仍是笑意盈盈道:“那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来。” 崔瑾珠闻言一笑,有些调侃地道:“那你可不能再带着花魁了。” “为何?”杨越之含笑问道。 “两虎岂能容于一山?”边说着,边还挑了挑眉冲他微微一笑。 杨越之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崔瑾珠却是以为他手冷,反手握住替他取暖。 杨越之此时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却不是那种看到她喝过的杯子c碰到她穿着亵裤的腿时的那种感觉,心跳速度没那么快,却是更加让他眷恋,更加甜蜜。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解释道:“凌雪父母双亡,被亲叔叔卖到了花满楼。我只是物伤其类,便对她多有照顾。” 崔瑾珠闻言,心中却是揪了起来,抬眸看他,却见他此时仍旧面上带笑,只是眼中有些微落寞。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犹豫良久却仍旧一个字未说,只默默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捂进了自己怀里。 杨越之闻着鼻尖的幽幽馨香,感受着手边柔软的身躯,他心中却是有种莫名的安详宁静,和溢满心间的甜蜜。 这晚,当何清河找到沈俾文时,他已喝得醉醺醺,拿着酒壶坐在酒楼的栏杆边,傻愣愣地盯着河面上的花灯看。 何清河见状,便喊来小二要了醒酒汤,而后也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了会儿灯。 “我还记得去年中秋,你兴冲冲跑来找我,问我哪里有好的工匠,能做出你手中图纸上的琉璃灯。”何清河缓缓说道,“那时我还曾想过,不知道你这兴头何时会灭。” “后来,我见你为她花的心思越来越多,而她眼见地也不再对你无动于衷,我也曾想过,你们是否能成眷属。” “再往后你与我们说,不再去花楼了,年后就要去提亲,之后还说要闭关读书考功名,我心里都替你觉得欢喜。认识你至今,除了念书,就没见你为了一件事如此执着过。” “那你现在,要放弃了吗?”何清河转头平静地看着沈俾文问道。 沈俾文收回目光,抬手喝了口就,有些漠然道:“她就快要得偿夙愿了,我如何能去阻拦。” 何清河却笑了,他也从一旁拿了一壶酒,就着壶嘴喝了口,喝完才看着河面徐徐道:“世子爷是不会娶她的。” 沈俾文闻言一愣,转头看向何清河,皱眉问道:“你何出此言?今日谨安的态度如此明显——” “杨家就他一个,他如何能娶崔六小姐?”何清河也转头与他对视。 “他们家不是还有三房在吗?他还可以过继!”沈俾文有些激动地大声说道,“珠珠是为了救他才落得如此结果,他如何能背信弃义!” “这不是背信弃义!”何清河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世子爷有的是办法回报救命之恩,只要能报恩,何必非得娶她!” 沈俾文闻言却渐渐冷静下来。何清河虽然也顶着个才子的头衔在书院念书,却是个商贾之子,原本与他们不是混一圈的。可是谨安非常喜欢他,一直把他带在身边,时间久了,大家也把他当作了自己人,而他却渐渐成了谨安的跟班。 他既说出了此话,很有可能谨安便是如此想的,或者说,谨安也还在犹豫。否则珠珠养伤这几个月,他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提亲,可根本不见他行动,甚至还一度传出他与褚三小姐定亲之事。 “我明白了。”沈俾文冷着脸说完,起身便走了。 虽然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不是坏事,甚至可谓说是天从人愿,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情却比之前更遭了。 此后崔瑾珠在家又修养了一段时日,便回了女学继续上学。 再度回到女学,她明显能感觉到众人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比以前更加火热。尤其是她的小迷妹文瑛瑛,简直恨不得时刻黏在她身上。 而书院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及对她见义勇为表彰,免了她的骑射与舞课,又将考试甄选的时日往后推了一年。 崔瑾珠其实挺心虚的,毕竟她这才不是什么见义勇为,纯粹就是为了救孙子。 但是这一年的缓冲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毕竟少了骑射和祭舞两个拉分项,她等于又要挣扎在死亡线上了,能有这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是轻松不少。 余先生还很遗憾她不能跳了,而黄先生已是拉着脸将她领回了自己的琴课上。 一想到又要开始与黄先生互相折磨,她便有些蔫了。 可她没想到黄先生为了教会她,竟换了方法。把宫商角征羽换成了一二三四五,然后—— 然后她便学会了。现在轮到她变成黄先生的迷妹了。 “嘿嘿嘿!”坐在她身边的文瑛瑛却是像个小老鼠般弓着背偷笑她,看得崔瑾珠很想摸摸她的头。 “我听说啦,这次七夕——嘿嘿嘿!”文瑛瑛话没说出来,却是对她一阵挤眉弄眼。 提起七夕,她倒是想起一个事,考虑到文瑛瑛小朋友有个消息灵通c且还爱对她八卦的二哥,她便也倾身对她嘿了嘿,而后轻声问道:“我前段时间听说太后要给平都侯世子赐婚,后来这事怎么样了啊?” 文瑛瑛闻言脸上的神色更——让崔瑾珠一言难尽了,她实在不想用“猥琐”这个词来形容,但是真的很贴切啊! 文瑛瑛带着如此难以言喻的表情,靠近崔瑾珠悄声说:“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崔瑾珠听罢却是敛了笑,肃然问道:“你说真的?为何不成了?发生了什么事?” 文瑛瑛被她看得有些害怕,也不知为何她是这个反应,却是不敢迟疑,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我听我二哥说,他是御前侍卫,说是太后娘娘说,成了亲便要继承爵位,世子爷还小,可以再缓两年。” 借口。 崔瑾珠皱眉断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七夕那日,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怪怪的。 崔瑾珠越想越难受,心中却不禁又恨起了小皇帝。 便是上辈子他杀了他们杨家这么多人,甚至最后还毒杀了她,她都没有如此恨过他。毕竟成王败寇,她愿赌服输。 可是小狮子筹谋这么久,却只是为了娶上心上人,最后竟还功亏一篑。 这般想着,她的手便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这日崔瑾珠下了学,便刚出书院门,便看到沈俾文正骑在一匹栗色骏马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出来,他便立时下了马走到近前,一脸关切地问道:“今日过得可还好?腰可受得了?” 崔瑾珠见他神色全不似上次那般,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不露,只也含笑点头道:“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要多谢你请来的唐大夫。” 沈俾文闻言笑了笑道:“你已谢过我了。” 说完,他转身从身后的小厮福顺手里取过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道:“你养伤这段时日,缺了好些课,再来便可能有些吃力了。我这儿有几本以前念书留下的注释册子,我这几日又整理了一番,你拿着去学里看,能稍微轻松些。” 崔瑾珠闻言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道:“我在家里无事也多是在看书,你这册子珍贵得很,可我却实用不上。” 话虽是这么说的,她却不知道自己看沈俾文的柔和眼神,让他心中重新燃起了信心。 他有些高兴地咧嘴笑了,却道:“我整理了好些天的,你不要,我也不舍得给别人,只能在书房吃灰了。” 崔瑾珠见他露出如此小儿之态,心中也是不禁放松了些,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 待她将盒子交给身后的香茹,沈俾文又道:“过几日休沐,桂兰园要办游园会,还请了京中有名的芳莺班来唱戏,京中很多贵女都会去。里面到时还会有花灯c茶会c投壶c划船,很是热闹。你要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崔瑾珠此次却不带一丝犹豫,回绝道:“我便不去了,还是在家多歇会儿。” “那也好,”似已料到她会拒绝,沈俾文脸上没有一丝勉强,含笑道,“你便在家休息。我到时给你带桂兰园专出的花笺,还有他们家出名的桂兰糕。” 崔瑾珠在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还是点头应下了。 沈俾文见她答应,脸上的笑容便霎时灿烂许多,又似是怕她会反悔,他忙说道:“也不早了,我不耽搁你回家了,你早些回去吧!” 崔瑾珠便与他道了别,转头想走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杨越之。 她脚步一顿,想到沈俾文还在身后,犹豫片刻,还是朝杨越之点了点头后,上了马车走了。 只留下杨越之和沈俾文两人面无表情默默相觑。 这日崔瑾珠回到家中,小赵氏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在晚膳桌上,又拉着丈夫和儿子与她说话。 “今日去学里,可还适应?腰可有疼?”三爷崔丰玻一向是一位体贴的好父亲,见了女儿便细细问道。 即便崔瑾珠再无心情,仍面上带笑答道:“学里先生都很照顾我,并无不适应。” “那便好。”小赵氏见女儿面上放松了些,便也高兴的接口道,“前些时日平都侯府的三老爷回京了,还给我们府里下了帖子,正好挑着了你的休沐日。咱们便一起去玩玩吧!” 崔瑾珠闻言却是扬起眉头,看向崔丰玻问道:“我怎么听说平都侯府三老爷是镇守北边两都司的都指挥使?他怎么回京了?” 崔丰玻见女儿有兴趣,便也细细为她解释道:“现在已不是了。春天时北狄青黄不接,带人犯边,原金吾将军杨三老爷退敌不力,竟被狄人屠了一个城。” 小赵氏闻言便变了脸色,面带恐慌地问道:“怎的他们这次如此嚣张?” 崔丰玻叹了口气道:“他们去年老汗王病逝,大王子接任,年轻气盛,下手无甚顾忌。” “所以陛下把他撤职了?”崔瑾珠问道。 “是啊,近五十岁的人了,也算是晚节不保了吧。”崔丰玻叹道。 崔瑾珠却是心中嘲道,杨小三有什么晚节可言?他要是真有什么气节,她也不会留他到今日。 听闻这事发生在今春,崔瑾珠对于之后太后赐婚之事便有了些了然。杨家最后的十万兵力也被皇帝收回,却是已再无威胁,这时娶个褚家的姑娘,便没那么碍皇帝的眼了。 可是为什么又不成了呢? 崔瑾珠皱眉沉思,却是听到崔丰玻又提到:“陛下这次想让陕西都指挥使陆城接任北边两都司,不过梁大人并不赞成,又推举了湖广都指挥使司下的都指挥佥事薛明杉,和云南都司都指挥同知廖谦。” 崔瑾珠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崔丰玻,面上带着些少女的天真,笑问道:“我听人说那陆城怪奇怪的,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娶亲,是真的吗?” 小赵氏也带着类似的神色看着崔丰玻,好奇道:“还有这回事?” “你们啊!”崔丰玻看着妻子和女儿如出一辙的天真烂漫,笑着摇了摇头,却仍旧回答了她们,“是有这回事,快四十的人了,无妻无子的,连陛下想为他指婚他都敢拒了。你们在外面可不许乱说。陆将军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从陛下想让他接任北边两司便可见一斑。” 崔瑾珠闻言,似是被满足了八卦之心,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如往常一般与家人言笑间用完了晚膳。 晚上杨越之照常来看她时,便见她坐在榻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猫,却是一边跳着脚吃着一根——胡萝卜? “晚膳没吃好吗?要不要再喝点汤?”杨越之微促着眉头问道,不是很赞同地看着她吃这东西,她现在的胃本来就不好,晚上生吃胡萝卜指不定就要难受。 崔瑾珠这时却是心情大好,只笑着回道:“我不饿,只是这东西吃着甜,怪好吃的。”当然用着更好,比如刻个小章什么的,实在是方便。 “那也不能生吃,”杨越之看不下去了,上前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胡萝卜,却是直接丢进了自己嘴中,嚼吧嚼吧咽下后,还一本正经地评价道,“今年的萝卜味道确实不错。”比他以前吃过的都甜。 崔瑾珠笑着看孙子在自己嘴里夺食,也不生气,放下猫,支着胳膊从榻上起来,将一旁的一个漆黑盒子放入了靠墙的柜子中。 转头却是对他道:“你天天来我房里,我却是从没去过你那里。” 杨越之几口将萝卜吃完,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慢慢扶上床,边回道:“那还不简单,下次休沐我便来接你,侯府里你想去逛哪儿都行。” “那倒不用。府里接了你三婶的帖子,正是邀我们过半月后去你家做客,到时候我就去你书房转转,看看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崔瑾珠笑着说道。 杨越之闻言,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涌上,说道:“那我今日回去便要好好清理一番了,省得让你见到什么不好的。” 崔瑾珠坐上床,笑着推了他一把,佯怒道:“你书房里竟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赶紧拿来与我瞧瞧!” 杨越之便顺势倒在床侧,语声带笑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这便回去将它们烧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竟还蜷身抱头,一副躲避挨打的样子。 逗得崔瑾珠笑倒在床,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笑闹过后,崔瑾珠又正色对他道:“我既已回了学里,你以后便不需再来教我念书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有事你也还可以再来找我。” 那无事便不能来了吗? 杨越之心里这般想道,嘴里却说:“你腰还没好全,我总是不太放心,白日里也不好一直来。” “都好得差不多了,你平日里也该出去与友人聚聚,不能老是与我待一处。”崔瑾珠笑道。 杨越之便也笑着对她说道:“与他们也无甚好玩的,总也去些花楼而已。我又不爱上这种地方。” “那也可以去骑骑马c打打球嘛,你以前不是还胜过马赛吗?”崔瑾珠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也成,”杨越之笑着道,“那休沐日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玩吧,我猎些野味与你尝尝。” “行,你喊上你那些朋友,别忘了再请上褚三小姐。”崔瑾珠念念不忘地提醒道。 杨越之闻言顿了顿,最后仍旧笑着应下了。 “我今日本是要来接你下学的,却不料被申先生留下说了几句,来晚了。彼时见你与仲芳说话,不知他过来找你何事?”杨越之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用来接我,家里自有马车马夫。你来了反而招人口舌。”顿了顿,崔瑾珠又说道,“沈小公子送了我几本书,其他也没什么了。” 杨越之见她似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了笑,便与她聊起了别的。 而第二日下学上马车前,崔瑾珠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觉。 没过几日,便到了杨三太太范氏的宴请日。这本是她入京之后的第一次大宴,宣告她正式进入京城交际圈。即便她丈夫失去了官职和勋位,她仍旧是平都侯府的三太太,现在平都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杨家老三虽不是个有用的,三太太本人却甚是精明能干,人在辽东时,便不忘时时与京中各家联络感情,又仗着平都侯世子乃当今太后亲外孙的这点势,仍旧请到了不少贵妇人。其中便有内阁首辅梁家c沈阁老沈家c定国公褚家和镇国公陈家等高门大户。 而崔瑾珠所在的专为小姐们准备的煊华阁中,也几乎有一半是她在女学中认识的人。 杨家在这里招待小姐们的是三老爷家的两位姑娘,一位庶出的四小姐和一位嫡出的五小姐。 “一个跋扈一个无能,”文瑛瑛坐在她身边对她咬耳朵道,“你待会儿小心些别惹上那个小的,刁蛮得很!”一边还很是眼馋的摸了摸崔瑾珠怀里的那只小猫。 崔瑾珠却是没把她们当回事,扫了一眼零散坐于内外几进阁中的姑娘们,最后眼睛落在了穿着一身淡雅秋香色的褚曼上身上。而这时,褚曼霜却也正在打量她。崔瑾珠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朝她露出和气一笑。 褚曼霜却是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并未做回应。 “真是嚣张,”褚曼霜旁边的宋茜兰皱眉一脸厌恶地说道,“她竟然还敢挑衅你。” 自从在那次上巳节里见过崔家六小姐之后,宋茜兰便秉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对这个崔小姐起了莫名敌意。 之后听说崔瑾珠抢了褚曼霜的心上人,她便自觉与褚曼霜同仇敌忾起来,这次来了杨家,很是自来熟地与她亲近。 而一旁借了表姐程八小姐的光,才能出席平都侯府的蒋淑惠,也跟着讥嘲道:“你没见过她更嚣张的时候,众目睽睽下便与杨世子亲亲我我,七夕灯会中途便把人给拉走了。” 宋茜兰惊讶道:“她真如此大胆?不怕影响自家名声吗?难道杨世子真会娶她不成?” 即便是平日里说话肆无忌惮的蒋淑惠,说到嫁娶之事,也有些羞涩,但是这点子羞意并不能阻挡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还有更大胆的呢!我听说,那晚他们两人便是单独在花船上过了夜的,你说他们——” “好了,别说了。”程八小姐实在听不下来去了,看着褚曼霜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制止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你也好意思与人说。” “我这不是替褚三姐姐不值嘛!这崔瑾珠在平都侯世子面前搔首弄姿,引得世子爷连褚姐姐都不顾了,只一个劲围着她转。你说她怎么就还能那么不知羞耻,冲着褚姐姐笑得那般得意?我真是恨不得就过去给她几个嘴巴子!”蒋淑惠一脸恨恨道,完全没注意自家表姐越来越黑的脸色,“她之前还与沈家小公子勾勾搭搭的,简直是水性杨花,好不要脸!” “你说什么?她还真与我表哥有牵扯?”宋茜兰闻言却是大惊,没想到心中的隐隐怀疑竟成了真。 “你不知道啊?今年元宵灯会那次,也是在聚贤楼,沈小公子便如前几日的杨世子般围着她转了!” “她c她怎么能如此——”宋茜兰闻言恨的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是回想起了那日亭中她表哥醉酒后痛哭的样子,不禁又为他心疼起来。 “你们说的是谁?”刚走近的杨五小姐一脸天真地问道。 宋茜兰此时仍旧一脸愤愤,便把刚刚蒋淑惠说的那些原原本本地说与了她知晓。 “原来她便是那个救了我四哥一命的崔六小姐!”杨五小姐杨文英看着坐在不远处正与人说话的崔瑾珠,面上带着些古怪笑意,缓缓说道。 崔瑾珠在阁中坐了些时候,觉着腰有些酸,便想站起来去外面走一走。谁知人还没站起,却见到褚三小姐皱着眉头往她这边疾步而行,崔瑾珠被她的神色看得一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在一片惊叫声中忽觉天旋地转,竟是被她撞倒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便是腰上一阵剧痛! 而此时,杨越之正坐于煊华阁对面融景阁中招待宾客,令他惊讶的是沈俾文今日竟也在。自从开年到现在,沈俾文便很少出门了,只闷头在家读书,毕竟全京城最好的先生便在他家中。 而疯马事件之后,两人即便在外头碰上面,也都自觉避开对方,更是再也未上过彼此的门。 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些事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人力不可挡。当初他还帮仲芳讨好过珠珠,谁能想到之后会发生这许多事,如今的他根本难以想象珠珠与别人在一起的模样,简直稍想一下便撕心裂肺难以忍受。 想想真是造化弄人! 杨越之正感慨间,忽闻对面传来了惊闹喧哗之声,他心中无端便觉一阵心慌,忙站起身来匆匆跑了出去。而原本就坐在门边上的沈俾文,动作比他更快地离开了众人视线。 一时在座的其他人不明所以,却也有几人起身跟了出去。 还未抵达煊华阁时,杨越之便已拦下慌忙往外跑的丫鬟询问。 那丫鬟也是一脸惊慌道:“奴c奴婢也不知道,好像是崔小姐和褚小姐打起来了!五小姐让去找大夫!” 杨越之闻言有些错愕,脚下顿了顿,之后加快了脚步向前跑去。当他匆忙赶到煊华阁门外时,却是看到了令他分外震惊的一幕。 只见崔瑾珠拉着踉跄不稳的褚曼霜走到阁外的湖边,便是毫不犹豫一把将对方推进了湖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你干什么!”程八小姐程嘉媛惊慌地想上前, 却是被吓坏了的蒋淑惠紧紧拉住,不让她上前, 就怕崔瑾珠一个发疯便把她表姐也推进湖里,毕竟, 她可是个敢与疯马一拼高下的疯女人! “你快拉她上来!曼霜她不是想推你, 你没看到那丫鬟想往你身上泼热水吗?她是想救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程嘉媛一边挣扎着想过去,一边焦急地朝崔瑾珠喊道,声音中已是带了哭腔。 众人闻言才恍然大悟, 随后看向崔瑾珠的眼神越发不屑。 杨越之站在那里愣神片刻,之后便想上前去将人拉上来。 刚走近,正蹲在湖边的崔瑾珠便回头喊道:“不许过来!”边说, 边仍旧一手朝湖里伸着, 竟似是正将褚曼霜的头往水里按。 杨越之脚步一顿,便加快了上前的脚步。而比他来得更早一步的沈俾文,此时却是从另一边冲了过来, 将杨越之狠狠一推,竟是听从了崔瑾珠的话, 不许他去救褚曼霜。 众人看着这一幕, 既是着急于褚曼霜的命悬一线, 又被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烧得兴奋不已。 有人还在心中感叹, 世上竟还有沈小公子这般的痴情人,便是心上人想杀情敌, 他都愿意做帮凶。不禁对崔瑾珠升起了些莫名崇拜。 而这边杨越之却是又急又怒, 他本身是练过武的, 可实在没想到沈俾文一个文弱书生,冲动起来竟也这般难缠。 “沈俾文你疯了!”杨越之怒道,“还不快让开!” “你才疯了!”沈俾文仍旧死死缠住他,不甘示弱的吼道,“你没听到不许你过去吗?” 杨越之简直有些怒极反笑,狠狠抓着对方的手,扯又扯不下来,又实在下不了狠心将他弄伤,毕竟一个文人的手,坏了就要命了。 于是他便只能对他急道:“你糊涂!这种事情怎么能听她的!”又转而对身后跟上来的几人喊道,“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上去救人!” “不许过去!”沈俾文牢牢抱着他的腰,脸挤在对方背上都变了形,闻言却是急得大声怒骂,“珠珠为你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竟还不相信她的为人!枉费她对你的这番深情!你个蠢货!” 刚往前走了几步的人听罢又有些疑惑和犹豫,而杨越之已是愣住,渐渐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抬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了崔瑾珠。 崔瑾珠却是半跪在那里,转头对他们无奈道:“还不快喊丫鬟过来帮忙,我腰都快断了。” 崔瑾璮这时才回过了神,赶紧上了前去,才发现崔瑾珠却是一直死死拉着褚曼霜的手不让她下沉,而褚曼霜整个身子和半张脸都浸在湖中。 她立马上去接过了褚曼霜的手,崔瑾玞这时也上了前去帮忙。 终于脱出手来,崔瑾珠一手托着腰,皱着眉头缓缓站起身来。 杨越之见状便想上前去扶她,却又被她喝止了。 “别过来。”她边忍着疼痛直起腰身,边对他嘱咐道,“屏风,斗篷,一个近一点c干净暖和的房间,再在房里准备一桶冷水。叫专治烫伤的大夫来。” 杨越之闻言,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回头吩咐了刚刚赶到的内院总管祝远,另又细心交代派人去崔府将两位大夫请来。 一通忙乱过后,半躺在平都侯府离湖最近的院中榻上,崔瑾珠想着今日原本的计划,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而这件事的后续,还远没有结束。 “那丫头找到了,她匆忙间竟是跑回了下人房里上了吊,被找到时已是咽了气。”内院管事祝远躬身对站在前一进院中的杨越之道。 “继续查,查不到的,今日所有阁中仆役全部杖毙。”杨越之面无表情地沉声说道。 祝远走后,他仍旧默默立于原地良久,面色阴沉,一动不动。 最后反倒是替褚曼霜医治烫伤的韦太医先出来了。 “褚三小姐的伤,先期处理得很及时。等伤口温度再下去点,抹上我的烫伤膏药,半月内必好。至于疤痕,脸上那部分伤面小,应是不会留疤的。身上那部分,多涂点我的玉肌膏,褚小姐还年轻,涂上几年,也就好了。”韦太医说完,留下膏药,便走了。 而等到唐c吴两位大夫处理完崔瑾珠的腰,从正屋出来,他又急急询问了崔瑾珠的伤情。 “内腑问题不大。”唐大夫说道。 “腰不太好。”吴大夫皱眉说道,“那一摔有些重,后来又是跑又是蹲着使劲,伤上加伤,能恢复,但恢复情况恐怕——不会太好。”最后,吴大夫摇了摇头下了结论。 杨越之闻言却是心中一紧,目光沉沉望了眼身后的院子。 两位大夫走后,全程站在一旁,业已知晓崔瑾珠伤情的沈俾文已是忍不住郁愤,嘲他冷冷一笑道:“怎么?还不赶紧进去瞧瞧你的心上人?” 杨越之却是看了他一眼,并不动作。 而这时,祝远却进来回禀已查到些线索,杨越之最后回头看了眼身后,便与他一起去了前院。沈俾文踌躇了下,之后也跟了上去。 “有丫鬟交代,曾看到那个上吊的丫鬟与宋家小姐说过话。”在路上,祝远先将查到的事情与杨越之禀报道,几条线索竟是指向了沈俾文的表妹宋茜兰。 一进院子,杨越之便见院中空地上跪着一干的丫鬟仆妇,另有健仆举棍立于一旁。他却是视而不见,直接越过他们进了二进院子。而那里正有几位当事的官家小姐,和各自的父母兄弟。 “不是我!”一见他们进来,宋茜兰便一脸焦急的喊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丫鬟,怎么可能交代她做这种事!” 屋中还有另几个丫鬟正跪着,其中一人急忙说道:“我见你给了她一个玉钗的!” 杨越之闻言看向祝远,祝远便让人捧了个托盘上来,上面正是放着一个碧玉钗。 坐在宋茜兰身边的沈母宋氏这时站起身来,拉着宋茜兰的手说道:“茜兰,不着急,好好说,姑姑相信你!” “姑姑,那个钗子是我丢的!她们都知道!”说着便一指身边的程嘉媛c蒋淑惠及当时在场的另几位姑娘。 杨越之转头看向她们几个,那几个姑娘却是都低着头并不言语。 宋茜兰有些着急了,拉着蒋淑惠便问道:“淑惠,你记得的吧?我那会儿发钗不见了,还是你与我说的!” 蒋淑惠却是皱眉一把甩开了她的手,不屑道:“那也有可能是你找机会取了下来,拿去买通了那丫鬟。宋茜兰,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我好心好意与你说了那么多事,最后却竟是害了褚姐姐!” 这时程嘉媛也有些忍不住了,她沉着脸对杨越之说道:“到底是不是宋小姐,我们未亲眼所见,并不知晓。但是宋小姐之前与我们聊过几句,却是听得出来对崔六小姐有些不满的。” “程嘉媛!你污蔑我!我没有!”宋茜兰闻言却是快急哭了,转而对阴沉着脸的沈俾文求救道,“表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对!我是讨厌崔六小姐,我讨厌她水性杨花c朝三暮——” “够了!”杨越之怒喝道,却实是没想到这宋茜兰不仅人傻,嘴巴还贱,竟然敢这样说崔瑾珠。 宋茜兰一吓,顿了顿,又低声辩解道:“但是我根本不可能去买通这府里的丫鬟啊,我哪儿有那么傻,要是丫鬟不愿意,我不就暴露了吗?” 沈俾文对他这表妹是有些了解的,她也许是脾气坏,也确实没那么大胆子做这种事。但现在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崔瑾珠身上,他既没那么大的把握,也就没有开口去为表妹争辩。 宋茜兰看着表哥对她的求助视而不见,却是伤了心,委屈得哭了出来。 而这时侯府外院总管章平却是进得门来,在杨越之耳边轻声说道:“是五小姐——” 随后杨越之皱眉对众人点头说道:“指使之人已经找到。抱歉耽误了各位时间,我为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向你们赔礼了!”说着便躬身朝众人一揖,众人忙纷纷避了开去。 杨越之又说道:“这件事我先处理好了,到时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众人闻言,便都只能率先离开了,却并不询问真凶为何。只宋茜兰吃了一顿冤枉,很是不平。 而沈俾文在离开前,则皱眉看了他一眼,经过他身边时低声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包庇,我就带人打上门来!” 杨越之闻言眉眼都不动一下,待人走之后却是对章平吩咐道:“杖毙吧。她爹娘要是舍不得,便让他们跟她一起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是等他真到了后院,在门外踌躇良久,却仍是不敢进门。 而崔瑾珠在了解了褚曼霜的伤情之后,沉思良久,对一旁正抹眼泪的小赵氏说道:“娘,你别哭了,大夫们不是说再多躺几日便能好了吗?” 小赵氏却是带着哭腔回道:“你腰才刚刚好一些,便又出了这种事!我倒要去问问到底谁想害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呢!” “这事儿我会让人盯着的。诶,娘,我之前甚也没吃,现在好想喝您亲手做的鸡汤啊!”崔瑾珠继续扮可怜。 “你想吃啊?那我这就回去做。我去喊人进来,这就带你回家。”小赵氏听闻女儿喊饿,立马什么都不顾了,起身便想出门喊人。 “娘,您先回去给我做吧,我再躺一会儿,等恢复些力气了便回府去。”崔瑾珠抬头说道。 小赵氏闻言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却是不想再让女儿担心,拿起帕子擦了擦,反而扯出一个笑容来,柔声说道:“好,娘这就回去给你炖汤。等鸡汤快好了娘就派人来接你,好不好?” 崔瑾珠目光柔和地看着小赵氏,心中很是愧疚,却只能点头应道:“好,娘我等你来接我。” 出得门去,小赵氏却是对站在门外的杨越之视而不见,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小赵氏走后,崔瑾珠又将来看她的姐妹们都打发了,最后却是扶着映儿的手起来,出了门。 杨越之见状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住她,焦急问道:“你怎么出来了?想要什么我可以吩咐人去取!” 崔瑾珠心中吸了吸气,面上却是一脸笑意地对他道:“又没多严重,不就是抻了腰吗?我刚躺了会儿就感觉好多了。不是说好了要去你书房玩的吗?走,带我去看看!”说着便率先迈腿走了出去。 杨越之实在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执着于他的书房,但是他对她心中有愧,不仅让她在他府里受了伤,之前竟还怀疑她。如今便无论如何不敢对她说个不字了。 如此这般,杨越之最后不得不喊来了个小轿,抬着她进了他书房所在的院子。 在书房门前下了轿子,崔瑾珠扶着杨越之的手进了书房的门。 映儿也紧跟在她身旁,一手抱着猫,一手扶着她。随后在杨越之将崔瑾珠扶上榻之时,映儿赶紧替崔瑾珠扶了扶腿,之后便抱着猫,站在了榻的另一头不动了。 崔瑾珠靠着软垫半躺着,抬头打量了下书房的布局,很是满意地发现与她去世前变化不大。 这书房是个大通间,中间没有任何格挡。一进门便是满满当当两个靠墙书架,右边的书架前便是书桌,靠着右侧墙面还有两个大书架,及几盆花草。 而左面过来则是一个博古架,接着便是崔瑾珠现在正躺着的c靠着左边墙壁的一个矮榻。 崔瑾珠进来时便刻意面朝北躺下的,此时微微侧身,便能清晰地看到书桌,但实际距离却不近。 她抬头对杨越之招了招手,笑着说道:“你坐下来,我这般与你说话怪累的。” 杨越之便听话地坐到了榻边上,面朝着崔瑾珠,阳光洒落在他脸上,将他脸上的细细绒毛都照得一清二楚。崔瑾珠看着他这般乖巧听话的样子,心中便是无声地一笑。 可她面上却是紧了紧,随后拉着脸沉声问道:“今日刚刚在湖边,我让你别过来,你为何还执意要来?” 杨越之闻言便是心中一紧,看着她脸上难得的坏脸色,人便不由紧张起来。 他双手放在膝上紧紧握着,有些忐忑地开始解释起来。 而他身后的映儿,却是在崔瑾珠的暗示下,偷偷放开了抱着猫的手。而那猫显然是被驯养得很好,顺着她的身子下到了地上,然后便前无声息地往那书桌而去。 “我c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杨越之仍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崔瑾珠的眼睛并未从他身上离开,眼角余光却是一直盯着那只猫的动作。一边有些严肃地道:“褚三小姐在水里,你怎么能过来?你当时要真走了过来,那她这一世清名便毁了!” “我知道了!”杨越之闻言便抬起了头,一脸殷切地对她保证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遇上这种情况,我必离得远远的,绝不惹出什么麻烦来!” 杨越之想到当时的情形,心中也有些后怕。现在虽刚入秋,但姑娘们的秋衣入了水,却仍旧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幸而那湖里还有些残荷能作些遮挡。 但是当时如果他真走到了岸边,很可能就会瞧见褚曼霜的身子。到那时,不论他在太后面前跪多久,都不可能像上次那般把婚事拒了。 崔瑾珠的脸色在瞥到小猫乖巧地回来爬上了映儿的身c吃起了特制小鱼干之后,总算缓和下来,却是仍旧皱眉教训道:“以后做事不许如此莽撞。” 之后她朝映儿抬手示意将猫给她,映儿走上前去,将猫放在了崔瑾珠手边的榻上。而后在崔瑾珠的示意下,转身便靠着南墙走出了门,再也没有进来过。 而这边厢,崔瑾珠说起来了她真正关心的事情来:“褚三小姐这次为了救我受了这般严重的伤,有可能还会留下伤疤,你可不能因此而嫌弃她!姑娘家,最看重的便是这一身皮相。你说她为何会甘愿冒着被烫伤的风险救我?” 杨越之自然心中明白,褚曼霜的救人动机说简单也简单。珠珠曾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而在他人眼中,他这前前后后围着珠珠转,便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褚曼霜便是想借此机会,替他将这恩情还了。 崔瑾珠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为了褚曼霜的伤情担心,想放他去看她,却又怕他对她今日所为有所怀疑,心中不禁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你也别太担心,她既为你吃了这么多苦,你以后便要好好待她,绝不能负她,知道吗?” 杨越之看着她僵着腰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却仍旧板着一张脸对他谆谆教导他,望他善待褚曼霜。 他轻轻抓起她的手,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目光深深看着她,郑重保证道:“你放心。” 崔瑾珠见状,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差遣他拿了些他平时爱看的书过来,让他读给她听。听着听着,她便脑袋一歪,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杨越之一整个下午都坐在她边上,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沉静的睡颜。 而被留在湖边院落中的褚曼霜,却正经历着刻骨铭心之痛。 “曼霜啊,你怎么会如此想不开!”褚国公的发妻王氏看着浑身涂满了药膏c正咬牙忍受钻心烫伤的女儿,心中真是又痛又怕,“你看看,你霍出了命去救她,她对你可有一丝感激?她连上门来瞧你一眼都不愿!像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抓紧了机会便会不顾一切往上爬,根本不可能因为你救了她而放过杨世子的!” 见女儿仍旧沉着脸不理她,王氏决心狠狠心让女儿彻底清醒,她示意丫鬟们都出去,而后低声对褚曼霜说道:“你可知杨世子现在在哪儿?” 褚曼霜闻言终于看向了她,王氏强忍着心痛,对她说道:“那女人的根本没伤到腰,大夫刚从她房里出来,她便装模作样地扶着人出去了。杨世子本是要进门来看你的,却是硬被她拉着去了外院,那女人根本不让他过来瞧你一眼!” 褚曼霜听完了她说的话,表情却慢慢变得木然起来。她垂头盯着地面上被阳光照射出来的一个小光斑,看着看着,便觉得眼睛有些酸疼,抬手一抹,却是一手的眼泪。 王氏看着女儿这般,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拉着女儿的手,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这日,褚曼霜最终也没等到杨越之过来看她一眼。 直到褚家派人将褚曼霜接了走,崔瑾珠才在西山落日下幽幽转醒。刚睁眼她便看到一个恍惚人影,愣是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狮子坐在榻上,屋中并未点灯,黄昏夕照也刚刚错过了这一个小小的角落。 崔瑾珠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道:“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坐在这儿?” “酉时了,”杨越之见她醒来,便扬起脸对她笑了笑,起身将屋中的灯点起,又转过身来对她说道,“睡了这么久,你饿不饿?” 一听都这么晚了,崔瑾珠心中奇怪小赵氏怎么还没派人来接她。想想之前映儿做的事,又不想在屋中待太久,于是便朝孙子招招手,边扶着他的手起了榻,边忍着腰上钻心的疼痛说道:“我不饿。之前我让小赵氏回去煮鸡汤了,现在恐怕刚好能喝,你让人送我回去吧。” 边说着边就出了书房,腰疼让她一时没顾上转变对小赵氏的称呼。 所幸杨越之此时见她皱着眉头神色凝重,脚上却是走得极为缓慢,心知她腰上必定痛楚无比,却是不肯露出一丝来给他知晓。心疼之余,哪儿能注意到崔瑾珠对小赵氏称呼上的不妥之处呢? 等到上了杨越之特地为她准备的滑杆,她舒服地半躺在上面时,才有心思问道:“褚三小姐还在不在?我想去看看她。对了,你去瞧过褚三小姐没有?” 杨越之此时在这个事情上,已经能很自然地对她撒谎了,“我去看过她了,伤得没有太严重,现已回去了。我向她致过谢了,之后也会派人送些好药过去。” “派人去可不够,你自己也要多去看看她,”说着,崔瑾珠还转过头来,在夕阳余晖中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地说道,“这就是你最擅长的了,我放心。” 杨越之闻言却是敛了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随后却是低头一笑,道:“我不会去那么看她的。你也说了,姑娘家闺誉要紧。我既不娶她,便不能害她。” 崔瑾珠显然没考虑到自己的闺誉问题,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娶不娶褚曼霜上头,她沉下脸来问道:“你为何不娶她?难道是真嫌弃她受的这些伤了?” 她是希望孙儿能娶上自己的心上人,不管是不是褚曼霜。但若孙儿仅仅因为这样的事情,便将对他情意深重之人弃之不顾,那也太没有良知了。 杨越之见她这表情便知她心中所想,赶紧解释道:“不是的!” 随后他仔细看了看周围,见身边都是可靠之人,便又轻声开口说道:“褚家手握二十万大军。而我杨家当年更是足掌了大梁四十万精兵,即便陛下如今都收了回去,仍旧对我等有所忌惮。杨褚两家并不能联姻。” 崔瑾珠闻言便松了眉头,随后对他笑了笑说道:“大丈夫不言弃,先不要如此早下定论。” 或许之前确实不能,但是现在她既已把信送到了他手上,那便又有了几分可能。 当年她身边有一位荒灾时救来的一名女医,取名倚竹。之后有位小将找上门来,他是当时还是皇子现在的小皇帝——乾演的手下。 原来两人是亲梅竹马的未婚夫妻,荒灾那年走散了,直到四年后才再次相遇。崔瑾珠——那时还是陈安慧,见此便想让二人完婚。 可是那小将却是戍守陕西,若是完婚,倚竹便要跟着离开。而那时安华已怀有身孕,倚竹之前便被她安排在公主身边照料。考虑到安华本就体弱,而女子生育又凶险,倚竹心中感激当年陈安慧的救命之恩,便执意留下,说是想等孩子满了月再离开。 世事便是如此难料。那小将——现在的正二品陕西都指挥使——陆城当年在灾后依旧寻寻觅觅多年,坚持到了二十来岁还不肯娶妻,实是对倚竹用情至深。 而后千辛万苦找到了人,还不等两人终成眷属,却等来了保全惨死,安华血崩,小皇帝借此清洗平都侯府与安华逝世相关的所有人,包括倚竹。 等到陆城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却只能抱着倚竹惨遭□□的尸体愣神。 要不是当年小狮子最终得以保全,她也许就跟着他一起杀进了宫。 她知道他对小狮子的感情必定是复杂的,倚竹说到底也是为小狮子而死。但是她更清楚,陆城对小狮子的感情必定也比旁人更深刻。 她当年手底下养了不少人,一部分交给了姜先生,一部分让小狮子背下,另一部分名单又交给了老和尚收起。 但是过了这些年,对于这些人的忠心,她已无法完全确信。 但是恨,却比忠心更能持久。 当得知陆城至今还未娶妻时,她便决定将这条线交给小狮子。 陆城当年从潜邸便默默无名地跟在了乾演身边,之后在她的暗中协助下,更是漂亮地打了几场仗,深得乾演赏识。同时他又态度鲜明地站在了收归兵权这一方,多年来与各大武将世家作对,在她离开前,乾演便已对他多番重用。 如今看他四十不到便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乾演更是想让他接手北方杨家的两个都司十多万兵士,便知道他这多年来的潜心攀附,最终还是起了作用。 如果他能在皇帝面前为小狮子的婚事说几句话,那便比什么都有用。 而她也相信,即便他内心对小狮子感情复杂,在姻缘这一点上,必不愿小狮子如他这般,为心上人肝肠寸断几十年。 她在信中将多年前陆城与倚竹之事原原本本地交代了个清楚,以小狮子的聪敏,必能知晓如何利用此事。 只是希望小狮子能相信她信中所写,是她临死之前交代了可靠之人,在多年后将信隐秘地送入了他的书房。 如果他最终还是怀疑到了她身上,她便只能——抵死不认了! 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奶奶变成了她今日这样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哦! 到了外面才知道,小赵氏早派人来接她了,只是一直被平都侯府的人以“崔家小姐还在休息”为由阻拦在外院c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 崔瑾珠临走前才想起一事,转头对杨越之说道:“我这儿还有一事需你去办,倒也不是很打紧。” “何事?”杨越之闻言便问道。 “我这几日出门,总觉得似有人跟着,你帮我去查查,到底是何人。如是不好查,便帮我把他们打发了。”崔瑾珠说道。 杨越之闻言却是心中咯噔一声,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只肃容道:“你放心,我会办妥的。” 崔瑾珠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被抬上马车离开了。 那晚,崔瑾珠在家中喝着小赵氏亲手炖的鸡汤,边想尽办法地逗她开心。 小赵氏看女儿这样子,心中却是苦涩非常。 今天杨世子对女儿前前后后态度殷勤,还亲自送她回家,全程能自己动手的绝不让他人帮忙。最后离开前还态度诚恳地想她保证,绝对会严惩凶手,给崔家一个交代的。 这样的表现确实能看出他的慎重态度,可是态度再慎重又有何用?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一丝要上门求亲的意思。 “你以后不要与杨世子多来往了,”小赵氏叹了口气道,“你三姐姐要定亲了,接下来便是瑾玞c瑾璧和你了。娘给你找找有何好人家,能让你舒舒服服过日子的。” 崔瑾珠却是更关心崔瑾珊的事,问道:“三姐姐要与哪家定亲?” “一个商贾人家,你二伯母给找的,凤冠霞披是不会有了,倒是能过上殷实日子。”小赵氏皱着眉头说道。 其实她内心是不赞同二嫂这做法的。虽然小赵氏自己也出自商户,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明白商户人家家中规矩败坏,宠妾灭妻c以妾为妻的不在少数。连她父亲,后院里几个宠妾也是一日不打便上房揭瓦。 可是二嫂陈氏却不是个会为庶女着想的人。而且因着之前蒋家求亲c姐妹易嫁不成之事,陈氏估计对庶女更是怀恨在心。再者商贾之家为了娶个官家女,必是许了陈氏不少好处的。 这种种前因下,崔瑾珊这婚事恐怕必成的。 崔瑾珠闻言,想起当初崔瑾珊为了推掉一门穷书生家的亲事而用尽手段,还害了一条人命,现在却要被嫁给一个富商。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以崔瑾珊的心气,怕是觉得自己能嫁入公侯之家,对于这次的婚事,必不会坐以待毙。 正好,她刚解决完小狮子的事情,恰有时间陪她玩一玩。 “你也别只关心别人,我刚与你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小赵氏沉着一张脸问道。 崔瑾珠回想许久才想起小赵氏刚刚开头说的什么,遂笑着讨好道:“娘,我知道了。以后我在外面必不与杨世子多说话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 “只是亲事之事,您还是再缓一缓吧。现在外面都在传我是以后都要瘫在床上的废人了,您总得让我好了之后,去外面多遛几圈,您才好给我找好人家啊。不然到时候,您对人一说要嫁女儿,恐怕人家能直接吓走!”说这,还装模作样地扮了个吓坏了的表情逗小赵氏。 “你还说!”小赵氏看她这般作怪,语气仍旧严厉,脸色却已是松了下来,“谁让你尽惹事的!你说你——” 如此这般,崔瑾珠又经历了一场爱的教育,拖拖拉拉到了很晚才被小赵氏放过。 而等在窗外沉思的杨越之,见小赵氏离开之后天色已晚,便也并未进去打扰崔瑾珠休息了。 第二日崔丰玻与小赵氏才从褚国公府拜谢回来,京中便传出了平都侯府的五小姐急病逝世的消息。 没过几日,崔丰玻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便来崔瑾珠房里找小赵氏,还一脸喜色地对她们说道:“我要升迁了!” 小赵氏虽欣喜,却也是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不上不下的,又不到考功的时候,怎么就要升迁了?你要升迁到哪里去?” 崔丰玻在丫鬟的伺候下脱了外袍,边又对她们面脸笑意地解释道:“今日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史满史大人约我喝酒,与我透露说文选清吏司中有一正六品主事之位空缺,有人向他推荐了我。吏部那边已是认可了,让我明日直接递交文书便可上任了!” 小赵氏一脸惊喜道:“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你这可是连升两级啊!吏部文选清吏司还是个肥差,他们怎么会想到让你去!” 崔丰玻闻言却是顿了顿,随后便有些犹豫地道:“史大人说是平都侯世子爷推荐的我,我想,世子应该是为了报答珠珠的救命之恩吧。再者前两天珠珠还在他府中出了事,想必也是为了补偿我们。” 小赵氏当即黑了脸,转头看向正半躺在床上听他们说话的女儿。 崔瑾珠听到这儿还很高兴,直到看到小赵氏脸上的表情,才意识到她娘可能又想岔了。 小赵氏却只顿了一瞬,随即便又收回了脸上的神色,好似之前黑了脸的人根本不是她。只是她已是没有心情再向崔丰玻打听升迁的事,只让人将醒酒汤拿了来,服侍丈夫喝下。 随后还陪着崔瑾珠说了会儿话,才与崔丰玻一起回了房。 直到关了房门,小赵氏才忍不住带着哭腔捶打起崔丰玻来。 “你个混账东西,卖了女儿你还这么高兴!你这官职是珠珠拿终身幸福换来的!你还敢去女儿面前说!”小赵氏边哭边骂,却是越哭越伤心。 崔丰玻却一脸不解,一边躲着小赵氏一边还说道:“我没有卖女儿,我又没说要把女儿嫁给他!他肯定是看在女儿的救命之恩上才——” “你还说!你要是真能把女儿嫁给他,那才是天大的好事!你现在升了官,他报了恩,那谁来向珠珠报恩?珠珠怎么办?”小赵氏最后的那声问几乎破了声。 崔丰玻一时怔愣在原地,良久才沉下脸叹了口气。 “那我该如何?我难道还能跑回去和史大人说我不做了?”崔丰玻有些无力的说道。 小赵氏闻言也收回了手,只是坐到一边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既然平都侯世子已是做到了这一步,便是再没有娶珠珠之意了。他们又如何能勉强得了一个侯爷世子呢? 而另一边,杨越之在崔丰玻正式入职之后当晚,便偷偷爬了崔瑾珠的窗来卖乖。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与吏部打了声招呼。”杨越之坐在床边,摸了摸那只小猫,含蓄地对崔瑾珠邀功道。 见崔瑾珠笑看着他不说话,他又有些讨好地道:“等你好了,我接你出去玩。你娘看在你爹这升迁的份上,应也是不会为难与我的吧!” 崔瑾珠看着他犯傻,心里快笑破了肚皮,脸上却是一点没表现出来,只淡淡答道:“那等我好了你便去试一试,要真能出去,我也好去松快松快。” 杨越之闻言却是笑开了来,“那说好了。等你好时,正到秋末,猎物肥美,到时我们去打猎,我亲自烤肉给你吃。” 崔瑾珠惬意地躺在那儿,看孙子在边上一脸天真地畅想未来,心中却是乐不可支,很是期待能看到他到时被小赵氏赶出门去的狼狈样。 过了几日,三小姐崔瑾珊却十分罕见地上门来探望崔瑾珠。坐下与她寒暄几句后,便说到了她的来意。 “我总觉着自己的字写得不好,听学里先生说,妹妹你写有一笔漂亮的瘦金体,便想向妹妹借几本你练字所写的册子。我好回去参详参详。望妹妹千万借我几本!”崔瑾珊柔声说着,边向她屈了屈膝恳求。 崔瑾珠闻言便让香茹将她之前替珠珠抄写经文时,留下的抄坏的字纸给了崔瑾珊。 “三姐姐无需客气,这些你便拿去吧。”崔瑾珠客气道,“只一样,三姐姐能否替我抄一份《弥陀经》来?我这几日一直想抄一本,可是腰实在不方便。” 崔瑾珊不明白她为何想让她抄经书,但是《弥陀经》的字比一般经书少许多,抄一本也不费事,便应了下来,带着崔瑾珠的字走了。 等她们走了之后,香茹才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为何将自己的字给了三小姐?三小姐她——”小姐明知三小姐这人居心叵测,她这次恐怕也来者不善。 崔瑾珠却笑着道:“无事,咱们既然对她已有所防备,便无需害怕。” 她只怕她没有行动,若是她安分守己了,她又如何找机会整治她呢? 而且在这崔三小姐心中,她崔瑾珠估计还是个非常没有心眼的姑娘,她竟直愣愣地便来借走了她的字。 既如此,她定是要拿她的字做文章了。崔瑾珊如此不防备她也好,她倒想看看这姑娘到底还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只是还未等崔瑾珊有所行动,崔丰玻那儿却又惹出事情来。 当小赵氏沉着一张脸进来看她时,她已是早早在映儿口中知道了事情原委:崔丰玻的新上司竟然赠了他一个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那邢姨娘长得妖妖娆娆的, 娇滴滴的样儿可比胡姨娘狐媚多了!小姐您可要替太太看着点,这一看就是个能生事儿的!”映儿替崔瑾珠办了几件事, 已是自诩崔瑾珠的心腹,现在一门心思想跟着她, 更是细致地替她打算起诸多事情来。 崔瑾珠并不反感她如此, 听了此事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实是因为崔丰玻和小赵氏的感情,除了有个胡姨娘外,真的是和睦到羡煞旁人的地步。 听说早年小赵氏刚加入崔家时, 两人关系却是不太好。小赵氏是现在的崔家老太太赵氏的远房亲戚家的女儿,娶进门来是为了挟制崔丰玻的。而崔丰玻自然清楚嫡母的脾性,对嫁进门来的小赵氏也是心怀防备。 可不想崔丰玻长得一表人才, 小赵氏一见了他便心仪不已, 事事为他打算起来,根本不搭理赵氏私底下的那些吩咐。 如此赵氏生了怒意,却是将一直以来照顾崔丰玻的大丫鬟锦书开了脸, 充作了通房。 那时崔丰玻还未对小赵氏生出情意来,甚至还因着赵氏的原因而疏远她, 平日里并不与她多说话。 锦书既被开了脸, 他便时常去她那儿, 甚至一度还让她在小赵氏之前怀了身孕。可惜那时锦书年纪不大, 身体底子也不好,没过多久孩子便掉了。 小赵氏以养身子为由, 将锦书送到了她陪嫁的庄子里去。 而她则趁着这段时间, 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便是崔玉珏。 之后来来去去的也就那么些事情,一妻一妾虽不能说和睦相处,但也并不相恶。 直到后来崔瑾珠出生前夕,崔丰玻中举,小赵氏挺着个大肚子回家,半夜羊水破了才回,却是带来了岳家两千两的资助。而后崔丰玻才得以以举人之身授官。 他彼时才意识到,妻子并不是嫡母赵氏手中的棋子,而是一个一心扑在他身上的普通女人。而他也才敢真正睁眼,用心看这个性子活泼c爱憎分明的小赵氏。 如此,他在那年只身一人赴了任,第二年又派人来接走了妻子c儿子及已周岁的女儿。将那时已生了崔瑾玞的锦书——也就是胡姨娘留在了老宅。 这一去,便是十二年。 而今,小赵氏已是能骑在崔丰玻头上撒野的人了,又何需她这个女儿来替她操心? 不过即便如此,女人的嫉妒心使然,小赵氏这几天并不开心,自然崔丰玻也就过不舒坦了。 “我是真没想要她!”崔丰玻一脸憔悴地向坐在一边抹眼泪的小赵氏解释道,“我昨晚都喝糊涂了,哪儿有这个心力?史大人也是好意让她照顾了我一晚上,史夫人便借机把她载给了我!我也冤得很啊!” “你有什么冤的?白得一美人,看她那才十七八的年纪,娇美动人得很。你还冤?我看你心里乐得很!”小赵氏边哭边嘲讽道。 “哎!我想要美人哪儿不能有?当初还在当知县的时候,我就能把后院塞满了。可你看,除了你,我哪儿还有过别人?”崔丰玻也坐到了小赵氏边上,边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哪儿没有了?咱们崔家四小姐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赵氏推开他的手嘲讽道。 崔丰玻闻言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锦书自小便伺候我,后来也是母亲给开的脸。再说这些年,我也再没进过她房里了。可毕竟从小的情分,再说还有瑾玞在。你就当帮我养了个下人吧。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也该知道,我心里是只有你一个的,万不会做出伤你心的事。都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信我才是!” “你出去喝一趟酒就给我抬进来个邢姨娘,你让我怎么信你?胡姨娘你说当个下人养着,邢姨娘你是不是就要当姨娘养着了?”小赵氏说起来都是气,捏起拳头便狠狠捶了他两下。 崔丰玻赶紧搂住她哄道:“我并未想把她当姨娘养着,你就当多了个小丫鬟吧啊?我反正是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去碰她的!可她毕竟是史大人赠与我的,我不能今天领进门,明天就卖出去啊。要是实在不行,你下个月便把她放你庄子上去,给你种地养猪可好?”崔丰玻想破了脑子,终于想出了这找来。 小赵氏闻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却又努力沉下脸来问道:“那你以后呢?以后难道出门一趟就带一个回来?我庄子可没那么大!” 崔丰玻闻言也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道:“我已是尽量少出去应酬了,可那史大人不知为何总喊我去喝酒,这事儿我得再想想。不过总归你放心,无论如何,只此一次。要下次还有人,我直接领去人伢子那儿,给你换银子打钗!” 此时小赵氏已是被崔丰玻哄得没了气,只转头瞪了他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那我还得盼着人多送你几个,好给我多打几个钗子了。” 崔丰玻见小赵氏终于笑了,也跟着放了心,又抱住她亲了亲才罢手。 杨越之散学后,刚出书院门口,便被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子往手中塞了个竹管。初初拿到那竹管时,他是颇为惊喜的,以为是崔瑾珠朝他递话,立时便丢下一棒子友人,躲到一边打开了竹管内取出的纸条。 纸条上约他散学后去草场见面,落款便是崔六小姐。 等他到了草场,还未走到女学,便远远见到一绯色身影站在栅栏便,低着头侧脸对着他。秋天的微风轻轻吹起她两边的发丝,便只见她睫毛微颤,而后她拈起纤细粉嫩的手指,细细将发丝夹到而后,露出了小巧的下巴。 当晚杨越之兴致勃勃地爬了崔瑾珠的窗,谁知一进了房里,便见到香茹正给小猫四郎的脖子上栓铃铛。 杨越之便随口问了句:“哪儿来的铃铛?做得挺精致。” “沈小公子送来的,”崔瑾珠说道,脸上的表情却不如平日里的高兴,却是想到了沈俾文过来看她时,眼中那掩不住的情意。顿了顿,她问道:“你最近与他玩得如何?” 杨越之闻言却是脚步一顿,随后又状若无意地说道:“我最近少有与他们玩耍的。仲芳还有个小花娘放在我一别院里,他可能去那儿比较多。怎么,他今日来过?” “今日来过,坐了会儿便走了。”崔瑾珠回道,之后有些好奇的问他,“他还有个花娘在你那儿?” “便是我那时想将凌雪赎出来,好让她有个安定些的日子,以后她想嫁人或者立户都随她。仲芳听了便央我将他的小相好一并赎了。他家里规矩重,只能以我的名义赎人。又无处可安置,就放在了我那里,时不时便来宿一晚,也比去花楼方便。”杨越之面不改色地道。 崔瑾珠听了,也并没有其他表示,只问他所来何事。 杨越之却是闭口不谈崔瑾珊的事,反而说起了崔丰玻,“崔大人是个干实事的人,上任没多久,他的上司史大人便对他赞不绝口。他还透露说过段时间部里将会空出个员外郎的缺,到时候我再替崔大人打点打点。” 崔瑾珠闻言便笑了:“可别了,现在这样便很好。你可知那史大人,日日拉着他出去喝酒,前几日还送了他一个妾,小——我娘差点没将家里掀个底朝天。” 杨越之笑得乐不可支:“没想到崔大人竟还是个妻管严!” “他那样也挺好,妾室安分,家中和睦,他便能一心为官了。”崔瑾珠看着杨越之的眼睛说道。 杨越之闻言便是一机灵,立时敛了笑,郑重点头道:“很是!崔大人这般才是为夫为父最之道!我以后也定要像他一般,不养通房不纳妾,给妻儿一个安定平静的后宅。” 崔瑾珠闻言便满意地点点头:“也不一定非得如此,只是后宅人多了必不太平,若你喜欢,养上一两个也无妨。” 杨越之立马表忠心道:“不养不养,我就喜欢——喜欢太太平平的,一个妻子就够了!” 话虽如此,在随后的日子里,杨越之却开始时时与崔瑾珊见面,两人不是吟诗作赋,便是谱曲填词,有时甚至还会邀请她参加他们一帮子人的聚会。 学里也开始纷纷起了各种流言,可是身在崔家养伤的崔瑾珠却是一句未闻,而稍稍听过这些传言的崔瑾璮是不愿与崔瑾珠说起,崔瑾璧则干脆和崔瑾珊闹了一场。 而崔瑾珊的婚事,不知为何也不了了之,甚至之前她上下学必须紧跟在崔瑾璧身后才能坐得了马车,如今却被单独安排了一辆,上下学都自由得很了。 不过即便崔瑾珠知道这些事,恐怕也没心力去管,因为小赵氏怀孕了! 小赵氏今年已是三十有三的年纪,算得上是老蚌怀珠。崔丰玻和崔瑾珠都颇为紧张,尤其刚刚三月大,崔瑾珠便命人将四郎先送去了庄子上,等小赵氏生产完再说。而崔丰玻更是拒了所有同僚的宴请,日日一散职便归家陪她,弄得连崔玉珏都开始紧张兮兮。 如此过了半个多月,小赵氏担心那新来的邢姨娘在她有孕期间作怪,便打算将她尽早送走。 谁知她还未动手,邢姨娘已得了消息。一听到主母要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她便慌了神。听说当初小赵氏便是用了这手段,将刚刚开脸的胡姨娘硬生生给挤了走,随后便与三爷一起去了地方,将胡姨娘给丢下了整整十二年。 幸而胡姨娘还有四小姐,最终还是将她从庄子上放了回来。可她现在甚至还没伺候过三爷,这要是一被送走,那可能连回都回不来了!这般想着,她便咬着唇动起了脑筋。 这日崔丰玻又是早早回了崔府,还未进景明院,便忽而听闻一声惊呼,随后便有个妖娆身影从一旁扑了出来,摔到了崔丰玻身前的地上。 崔丰玻定睛一看,竟是那刚刚入府的邢姨娘。 崔丰玻还未开口,那邢姨娘便娇娇弱弱地半趴在地上唤了他一声:“三爷!” 崔丰玻闻言下意识退了一步想走,又觉得把她丢在这儿不合适,便有些不高兴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刚刚发生了何事?” 邢姨娘抬眼娇媚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又低下头委屈地道:“我在这儿摘花,想带回去给太太香香屋子,谁知忽然窜出一只猫,将我吓了一跳。三爷,您能扶我一把吗?奴家好像扭到脚了。”说着,便朝崔丰玻伸出了一条莹润玉臂。 崔丰玻皱着眉头看着她,心中却怀疑那只猫可能便是珠珠的那只,不禁对她便有些愧疚,想了想,问道:“你的丫鬟呢?” “奴婢的丫鬟——她在房里绣花呢!”邢姨娘支支吾吾一脸为难地答道。 崔丰玻闻言便皱起了眉头,却扎扎实实被邢姨娘给误导了,以为派给她的丫鬟托大,不愿意陪她出来摘花。 他回头看了眼,才想起他的小厮早在二门外便已不再跟随。想了想,他有些无奈的伸出手,将邢姨娘扶了起来。 那邢姨娘却很守规矩,只借着他的力道站起了身,便轻轻抓了他的手臂跟着他前行,并不往他怀里靠。 崔丰玻一手扶着个美娇娘,鼻尖还隐隐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幽香,心中却有些着急回去看妻子。 总算把人送到了三房两个妾室所在的梨禾苑前,院里的丫鬟见状赶紧出来扶住了邢姨娘,崔丰玻便就此脱了手道:“你回去好好歇歇,要是脚疼得厉害便叫人去主院找太太。”说完便要离开。 邢姨娘不想这三爷竟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若是就此让他离开,她今日所为恐怕马上就会传入小赵氏耳中,她在这崔府都不一定能待过今晚。 她心中焦急,便想也没想喊住了崔丰玻:“三爷!” 崔丰玻回头皱眉地问道:“你还有何事?” 慌乱间邢姨娘脑中灵光一闪,有些欲言又止道:“我刚刚其实还在那儿看到了另一个人似是在哭——”却是踌躇地看着崔丰玻,并不直言。 崔丰玻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要说何事?后院的事你想说便与太太去说。我不管的。”说着便转头要走。 “是四小姐!”邢姨娘急切地小声喊道。 崔丰玻闻言便顿了脚步,慢慢转回头来,沉着脸再次问道:“是瑾玞?” 邢姨娘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周围,又小声可怜巴巴地说道:“三爷,这儿恐怕不方便说。” 崔丰玻思忖片刻,最后跟着邢姨娘进了她的房里,还屏退了房中伺候的丫鬟。 “你看到瑾玞在那边哭?”进了门,崔丰玻便站在桌子边上问道。 “是啊,三爷,”邢姨娘一边说,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嘴上却也不停,“我看到四小姐在那里偷偷抹眼泪,便上前去问了问。” 说着,又装作瘸着腿,走到一边柜子边,拿出了几样东西又走了回来。 “瑾玞说什么了?她为何偷偷一个人哭?”崔丰玻盯着她皱着眉头问道。 邢姨娘一边用拿出来的东西泡茶,一边瞎编道:“女孩子家家,其实能有多大事。不是为了衣服首饰,便是为了婚事!”说着,便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崔丰玻。 崔丰玻顺势接过,却没喝,只问道:“这是你猜的还是她说的?” “一开始是我猜的,”邢姨娘见他接过了茶水,便抬头笑着对他说道,“可是四小姐并不答。我便拿话试探了她。慢慢她便与我说了起来。三爷,您坐,我慢慢与您道来。” 崔丰玻闻言便坐了下来,边听邢姨娘说话,边缓缓将手中的茶水喝了下去。 “四小姐心中苦闷,却不敢与人说。实是因为她也想与其他几位姐妹们一样去女学上学。可是她也知自己学识不够,”邢姨娘越编越顺口,恨不得编成个大长篇,好待药性发散,“便也不再奢求。只是她现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也不曾听说太太找认为她说亲,她心里担心自己不是太太亲生的,太太便——” “胡说,太太岂是这种人?”崔丰玻有些气急地反驳道,心中却是信了七八分,只因小赵氏一向有些爱捻酸呷醋,他怕她把当年的那些气也撒到瑾玞身上。这般想着他便觉得有些生气,这毕竟是他们上一辈的事情,如何能牵累到孩子。而且当初他都是依礼行事,也并未真正对不起小赵氏。 这般想着,他便觉得有些怒火上涌,跟着人也热了起来。 “我也是这般说的!”邢姨娘赶紧顺着他的话描补,边又偷偷观察他的脸色。 随后又接着道,“我还与她说,因缘这事本就没那么简单!太太必定是要为她细细打探过之后,才会与她说的!不然您看,就像奴家这般,”说着,竟往崔丰玻身上靠了过去,娇滴滴地朝他吐气道,“兜兜转转才到了三爷您身边,可真是——” 崔丰玻有些无措地扶住了她,想把她推开,但是闻着鼻尖那丝诱人的兰香,却是觉得浑身有股热流往下涌,推拒的力气便小了些。 邢姨娘见起了效,紧接着便整个人扑进了他怀里,吐气如兰道:“可真是想煞了奴家了!”边说边在他怀中扭起了身子,一只手竟顺势往崔丰玻下面摸了过去。 崔丰玻紧跟着一个哆嗦,双手便紧紧搂住了邢姨娘。 当小赵氏得到消息时,已是半个多时辰之后了。她当即便白了脸,起身抚着怦怦直跳的心便往梨禾苑赶,连身边的丫鬟要扶她都不让。 在路上,她便已忍不住眼泪直掉下来,一路流着泪进了梨禾苑,便憋着一口气朝邢姨娘房里冲。 “太太小心!”香荷惊恐地朝她冲了过来。 小赵氏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滑,便在身后香荷的惊呼声中从台阶上跌了下来,随即小腹剧痛,腿间便觉一股热流涌出。 她缓缓坐起,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小腹愣神许久。 香荷和另外几个丫鬟赶紧跑上前来将她扶下了起来,她愣愣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终却是转过身去,再也没看那屋子一眼,流着泪一步一个红色脚印地往回走。 而她身后邢姨娘的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从中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人影。 “阿媛!”崔丰玻急急跨过台阶便朝小赵氏奔来,扶住她便慌张问道,“怎么了你摔着了?有没有事阿媛?” 小赵氏却是充耳未闻,只面无表情地挣扎着,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眼中却已是止不住再次留下泪来。 “三爷,太太流血了!孩子——”香荷也是吓得哭了出来。 崔丰玻在香荷的提醒下,才注意到小赵氏一路走来的血脚印,他怔愣了会儿才意识到那是什么,顿时肝胆俱裂。 他想也没想,红着眼躬下身一把抱起小赵氏,便朝主屋赶,口中大声吩咐道:“快去请两位神医,再派人去外面找女科大夫!” 等到崔瑾珠知道这事,匆匆赶到小赵氏房里时,几位大夫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张药方,和一屋子的寂静。 “娘!”崔瑾珠还未进内屋,便已急得喊了出来。 等她匆匆跑到小赵氏床边时,小赵氏的神色却比她还着急,一脸心疼道:“你怎么来了?大夫不是说不让你下床吗?你赶紧回去!” 崔瑾珠闻言,却是第一次流出了泪来。她是经历过小产之痛的人,这种痛,不单单是身上的,她内心所受的痛楚折磨,更是他人难以领会的。更何况还发生了崔丰玻那件事。 而小赵氏此时却还有心力,反而过来关心她的身子。 崔瑾珠死活不愿意回去,只赖在来小赵氏房里陪她,小赵氏无奈,只能让她睡在了窗边的榻上。 而晚上崔瑾珠更是溜上了小赵氏的床,搂着正在被中抹眼泪的小赵氏陪她一起哭。 第二日,崔丰玻却是并未去上职。 而前一天的事儿,连上房那儿也被惊动了,老太太派人来看了小赵氏,还送了些药。几个妯娌也跟着过来,抹了会儿眼泪才走。 直到她们都走了后,崔丰玻才进了房来。看小赵氏并未搭理他,他先好声好气地对崔瑾珠说道:“珠珠,爹爹有话要与你娘讲,你先回去好不好?” 崔瑾珠看着一脸憔悴的崔丰玻一眼,心中却是叹了口气,随后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崔丰玻见女儿走了,才敢走到床边,有些心疼地瞧了瞧她的脸色后,才开口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轻信她的话跟她进了屋子,更不该喝她递过来的茶——” “你出去。”小赵氏面无表情地道。 “阿媛,”崔丰玻红了眼,缓缓半跪到脚踏上,抬头对妻子哀求道,“阿媛,你信我!我没与她做什么!” “出去。”小赵氏面上无甚反应,眼睛却也跟着红了起来。 崔丰玻见状更是心疼,他伸手抓住小赵氏的手说道:“你相信我,我答应过你的,不做对不起你的事!这件事确实是我蠢,但是我——” 说着他便觉有些难以启齿,却紧了紧抓着小赵氏的手,咬咬牙开口解释道:“我那会儿意识到不对了,便把她推开了,我c我确实憋不住,便自己动了手。” 小赵氏闻言,慢慢转过头看着他,却是一脸嘲讽问道:“你当我傻吗?你说你喝了药,两个人关在屋子里半个多时辰,却是什么也没干?” 崔丰玻此时却是一脸焦急,他赶忙道:“她——她确实还想往我身上蹭,我不耐烦,又怕自己过会儿便要控制不住,我便——我便把她打晕了!” 小赵氏闻言却是一愣,呆呆看着他似是没反应过来。 崔丰玻紧跟着说道:”所以你们以为,我们两个在房里关了半个多时辰!实则她在地上躺了半个多时辰,我又躲在房里一角,根本没碰她!” 小赵氏直到看到邢姨娘额头上那明显的肿块,才真的相信了崔丰玻的话。可是她心中却开始懊悔,懊悔自己不该鲁莽,不该那么急迫地闯入梨禾苑,不然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是还好好待着,而不是化作一滩血水,流遍了梨禾苑。 这般想着,小赵氏止不住地捂住脸痛哭起来,既恨自己冲动,又恨崔丰玻轻信。 崔丰玻心疼地坐到床边,伸手搂住她轻轻道:“阿媛,你别难过了,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都是你的错!”小赵氏带着哭腔喊道,一边伸手捶打着崔丰玻,“你这蠢材!你跟着她进屋做什么?你不知道她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多的是手段吗?蠢材!” “是是是!我是蠢材!我以后再也不搭理她们了!一个都不理了!”崔丰玻也是红着眼一脸后悔和自责。 “晚了!”小赵氏又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崔丰玻搂着哭倒在他怀里的妻子,也跟着忍不住掉了眼泪,一声不吭陪着她一起哀悼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而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 崔瑾珠觉得小赵氏那一摔非常可疑,虽然她之后派人去查却并未有人发现什么东西,但她仍旧觉得事情很蹊跷。 为何偏偏在小赵氏刚决定把邢姨娘送走,邢姨娘那边便有了行动?要知道小赵氏也是个说做就做的人,要事邢姨娘晚动手个一两天,早就没机会了。邢姨娘来到府里才几日,难道就难么快便买通了小赵氏房里的人? 小赵氏在当日能得到消息不奇怪,但奇怪的却是,为何是半个多时辰之后,在该发生的都能发生完之后,才有人去通报消息?想拿这事儿邀功的,难道不应该立马去吗? 可是如果真有人设下这个局,目的是什么?让小赵氏流产?还是破坏这对恩爱夫妻之间的感情?又或者仅仅是邢姨娘用尽心机想留下? 崔瑾珠在房内思忖良久,之后派人去给杨越之递了个信。 杨越之罕见地白日里来了崔府,在下人通禀之后,香茹便出来将他领了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杨越之一进门便问道,他细细打量了崔瑾珠,见她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崔瑾珠指了指床边,见他坐下后,才说道:“我这儿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接着,便将昨日发生的事头头尾尾与他讲了起来。 杨越之皱眉听完,问道:“你需我做何事?” “我自己起不来身,手中又无可用之人。你把那邢姨娘和当日院中一干人都带走,细细审问,我要知道,这件事背后是否有人在作祟。”崔瑾珠沉着脸道。 杨越之闻言便一口应下,只问道:“这事好办,我必把人给你问出来!只是,我今日以何理由带崔府一干人走?我怕你这边不好向你们老太太交代。” “无事,既出了这事,我便将她们全卖了又如何?至于买家为谁,谁去查了谁便露出了马脚,我还怕他们不问呢。”崔瑾珠淡淡说道。 “行,我回去便派人来接人。”说完正事,杨越之又有些心疼地安慰崔瑾珠道,“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娘出了这事,焉知不是好事?三太太人已入中年,真要十月怀胎生下孩儿,到时也难料吉凶。你现在总归还有一个嫡兄,你母女在家便有依靠。三太太只要能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崔瑾珠闻言心中便叹了口气,她是能想开,毕竟弟妹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何打紧?她只是担心小赵氏的身子,也怕她为此伤心难过,哀毁过度。 杨越之瞧着崔瑾珠脸色仍旧不见松散,便又开口说道:“至于你三哥,我过几日便为他举荐位先生,让他每日散学后去先生那里再读一个时辰的书。今年秋考,必让他入乙级!如此过得几年,即便进士难说,举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接着又说道,“你三哥今年十六了,我再为他找门好亲事。他以后的前途必不会差的,你和你娘在家中,也不会受气了。” 崔瑾珠见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却似大家长一般,细细为她家考虑起来。她便松了眉头,脸上带上了些笑。 杨越之见她终于笑了,才微微松口气。 这件事交给杨越之果然是对的。崔府一干子小丫鬟,哪儿是杨越之手下人的对手,直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吐了个干净。没出一天,他便又匆匆赶来,将调查出来的结果告诉了她。 这背后真凶却是那老实巴交的胡姨娘! 她因多年前自己不慎掉了孩子,小赵氏却借此重获崔丰玻喜爱,而因此一直怀恨在心。她的贴身丫鬟透露,胡姨娘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当年与崔丰玻的那段情,也总怀疑是小赵氏使计弄掉了她的孩子。 而在崔丰玻刚回京时,她还对再续前缘抱有希望,谁知崔丰玻一颗心都放在了小赵氏身上,连梨禾苑都未踏进过。她因此便更恨小赵氏了,更由此决定要狠狠报复小赵氏的杀子之仇。 她先是在小赵氏面前扮老实,降低了小赵氏的警惕。然后与刚来的邢姨娘交好,偷偷朝对方灌输些小赵氏凶恶印象,想借机生事。随后小赵氏怀孕,小赵氏房里的丫鬟却告诉她,小赵氏想将邢姨娘送走,这一切便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她在小赵氏房里并未有眼线,却因表现得生性老实而有不错的人缘,丫鬟们也愿意与她为善。 随后她将事情告诉了邢姨娘,邢姨娘狗急跳墙想方设法勾搭崔丰玻,还用上了她以前从楼里带回来的药。 胡姨娘虽说不敢朝小赵氏房里伸爪,但是她住了十多年的梨禾苑却完全在她的掌控里,如此她才能把握好时机让人去给小赵氏送信,而她也能提早在台阶上撒了米粒,随后却又偷偷清理干净。 “你们家那胡姨娘可真不简单,面上老实安分这些年,背地里却能设下这样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杨越之说完,最后还感叹了句。 崔瑾珠听完却觉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她不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个小小的姨娘竟敢把主意打到主母和嫡嗣上头,更因此伤了小赵氏的身心和他们两夫妻的感情。实在该死! 她沉着脸毫不留情地开口道:“把她给我处理掉,不留后患。” 杨越之闻言却低声提醒道:“她可是生了你庶姐,杀了她,你庶姐恨上你可怎么办?” 崔瑾珠想起一向老实本分的崔瑾玞,却不由也跟着质疑起她的真实性情来。 随后她想了想开口道:“那便还是老办法,我将她卖给你,你去处理掉她。”说着,抬眼看了他一眼。 杨越之心领神会,点头应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干净,绝不留后患的。” 崔瑾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手,随后便觉腰上酸疼,扶着他的手顺势半躺下,边感叹道:“他后院就两个妾,便闹出这么多事来。你也要吸取教训啊!” 杨越之闻言脸上却露出了隐隐笑意,心知现时不是笑的时候,便只点头安抚道:“你放心,我知晓的,我心里只有一人,以后也只要有她便足矣。” 崔瑾珠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才抬抬手将他打发出去了。 当日崔瑾珠将此事告诉小赵氏及崔丰玻时,两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出事之后,我便有些怀疑她了。”崔瑾珠接着说道,“前面的事情她做得干净,但是娘你在那梨禾苑里的一摔却不寻常。” 这既没下雨又不是刚洒扫完的时候,小赵氏那一摔也摔得太重了些,除非地上有东西。 “不过我本也没想着要针对她查问,毕竟家里出了这种事,其中暗通消息或故意将消息按下的事必然存在,这些人也得查出来,杀一儆百,才能避免以后再出同样的事。却没想到真问出了些端倪。” 而后,崔瑾珠又将胡姨娘的贴身丫鬟说的话讲了一遍。 崔丰玻听后便觉有些羞愧,总归这事起因在他,犯蠢的也是他,失了孩子,他心里其实也非常不好受。 “我竟没想到锦书竟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些难过地喃喃道。 小赵氏却冷笑着道:“她倒是聪明,还知道那孩子是我下的手。” 崔丰玻万万没想到小赵氏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当初胡姨娘小产之事,连崔瑾珠闻言都有些怔愣。 “阿媛你——”崔丰玻迟疑地问道。 小赵氏却一副理直气壮地嘲道:“我怎么?你是想说我怎么这么心狠手辣?你是不是就觉得她才是贤良淑惠的老实人呢吧?你怎么就不想想当初老太太既看不顺眼你,为何不满意我一心帮着你,却之后又挑了她?” 崔丰玻闻言却怔愣地看着小赵氏,震惊地问道:“你是说,她是老太太——” “你怎么又不想想,当初咱们院子里的事,我为了让你安心读书,让人拦着老太太家里那些穷亲戚不让他们拉着你去玩耍,是谁说出去这事是我吩咐下的?才让老太太对我起了不满?最后得利的又是谁?”小赵氏说起当年的事,眼眶渐渐又红了起来。 当年她刚刚嫁进崔家,一心为他,却得了这样一个结果,而他却又与她离心,甚至一度还可能让妾室生下庶长子。 崔丰玻看着妻子渐渐红起来的眼睛,心中也不禁难受起来。 当年他在小赵氏嫁进来之后,虽与她不甚恩爱,却着实过了一段自出生后以来最舒心的日子。好似嫡母忽然就不为难他了,他也能安安心心念书,学业上便渐渐有了起色。现在想来,一切皆因小赵氏在背地里替他打点了一切,却又受了那许多委屈无处诉说。 这一切,皆是他的错,不管锦书是好是坏,他当年都不该这般忽视小赵氏的处境,被表面舒适的生活迷了眼。 “当年我明明日日安排她的避子汤,最终她却偷偷怀上了,直到这蠢蛋自己发现了,”小赵氏说着,恨恨瞪了崔丰玻一眼,“她才与我说。明知道她是这种面善心狠c内里藏奸之人,我怎能让她在我之前生下庶长子?要不是看她后来老实了些,连瑾玞我都不会让她生下来!”小赵氏沉着脸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崔丰玻看着小赵氏脸上的戾气, 一时感到有些陌生。 崔瑾珠看了眼他, 却说道:“胡姨娘既然是这样奸滑小人,娘当初实不该将她留在爹爹身边。像她这样的人永远不懂得知足, 有了宠爱,便想要地位,有了地位, 恐怕就会想要更多。她连娘肚子里的小弟弟都不放过, 幸而当年爹娘你们将我和哥哥带走了,不然以她的乖戾脾性, 我和哥哥恐怕都难以长大!” 崔丰玻被崔瑾珠一语点醒,想到当年恰是在珠珠出生后,他和阿媛的关系渐渐缓和又开始疏远了胡氏,不觉背上生寒。只怕那胡氏早已对珠珠怀恨在心, 只是没有机会而已。又想到珠珠去年那一场死里逃生的祸事,却是心中怦怦跳了起来。他现在已是有些草木皆兵, 开始对胡氏疑神疑鬼起来。 最后他咬了咬牙道:“还是把她关在庄子里去, 不能再让她留在家中了!”他还有一句话没讲出来, 他还怕胡姨娘会教坏了瑾玞。 小赵氏闻言便皱起了眉头,还未开口, 崔瑾珠却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又开口说道:“爹, 弟弟一条命, 便关一下就算了?您有没有想过, 要是娘身子差一点, 怒火攻心之下血崩不止,一尸两命恐怕才是她最期待看到的结果。” 崔丰玻看着女儿面无表情的脸,想象一下她话中所描述的场景,心中寒意渐生。他不由便握紧了小赵氏的手,红着眼睛道:“阿媛,你可一定要好好养身子!你要是走了,我恐怕也——” 顿了顿,他又解释道:“之前的事是我糊涂了,但是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她这人无风都要起三分浪,要是把她卖到了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万一她遇上了机遇又重新回来对付你可怎办?还不如把她严加看管起来,以防她作妖!” 崔瑾珠闻言便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赵氏看着女儿言谈间,便与丈夫商量好了胡姨娘的处理问题,甚至不需她与丈夫起任何争执。而之前她气急之下,将当年自己做下的事冲口而出,也是女儿从中替她圆了话,安抚住了丈夫,心中不禁感叹良多。 她一手被崔丰玻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拉着崔瑾珠,有些欣慰地笑了。 商量好了后续处理问题,小赵氏便吩咐了下去。 她身边的得力助手鲁嬷嬷和香荷一起,将不小心透出消息的小丫鬟拉了出去卖了。而梨禾苑的人包括邢姨娘本就已被崔瑾珠卖光了,如今已只剩胡姨娘一人。 两人带着一群健妇冲进门时,却见胡姨娘正拉着崔瑾玞说话。 鲁嬷嬷二话不说便挥手示意将胡姨娘绑起来,崔瑾玞慌张挡在了胡姨娘前头,却被香荷带着的几个小丫鬟护在了中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姨娘被人五花大绑地拖到了主院中。 她想跟过去,香荷却对客气她说道:“四小姐,胡姨娘做了什么事恐怕您心里也有数。现在太太要罚她,您想过去我们也不拦着您,但是恐怕胡姨娘并不希望您看到她狼狈地样子。” 崔瑾玞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我姨娘做了什么了?太太要怎么罚她?我姨娘她一向老实本分,她不会做什么对太太不利的事的!香荷姐姐,您就让我去见见太太,我去求求她,求求她再查查,不管什么事,肯定不是我姨娘做的!” 香荷本就是出于怜悯才说的那些话,见她既听不进,便也不再拦着,转身便走了。 崔瑾玞见状,跌跌撞撞跟进了主院中,却见到她娘被扒了衣裳,在一群丫鬟仆妇的嬉笑议论声中被挨棍子。 “姨娘!”崔瑾玞一声惊呼,赶忙脱下了自己外衫便往胡姨娘身上盖,却被两旁的仆妇拦下了。 鲁嬷嬷一脸狠戾地对她道:“噤声!太太和小姐正休息,你这大呼小叫的,是想害主子们休息不好,落下病症吗?” 崔瑾玞却已是顾不得这么多,奋力挣扎开束缚便往小赵氏房里冲。 一进到内事,她便重重跪到了地上,向床上的小赵氏哭求情,一边又将头恨恨撞在地上磕起了头。 崔丰玻见状,赶紧上前想将她扶起,但是见妻子和另一个女儿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便又犹豫着站在了原地,对她说道:“瑾玞,事情已是查清楚了,确实是你姨娘害得太太——” “爹!我姨娘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人诬陷她了!爹,我求求您,求您再查查吧!我姨娘刚刚还在给您缝褂子,说过几日天气就要凉了,想给您做一件呢爹!”崔瑾玞抬起头,泪流面满地哀求道。 崔丰玻闻言却闭了嘴,深深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崔瑾珠其实是同情崔瑾玞的,甚至,她还是同情胡姨娘的。如果她是胡姨娘,若是为了争宠夺位,可能还会做得更多。人与人之间从来没什么公平竞争,只有争权夺利的你死我活。 但是今日,她不是这场戏的看客,她是小赵氏的女儿。除了同情,她更多的是憎恶。她没有将这份憎恶延续到崔瑾玞身上,已是看在了往日到姐妹情分上了。 小赵氏看着也不禁在心中摇了摇头。 如果她是胡姨娘,起码会把女儿择出来,而不是让她糊里糊涂为她求情,反而在主母心中扎下一根刺。 她现在看着崔瑾玞,想的却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也不痛快,只抬手示意人将她带出去,也并未与她多言。 崔瑾玞一边挣扎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最终还是被带了出去。 而最终,在崔瑾珠的坚持下,胡姨娘最终还是被卖了出去。 崔瑾玞知道时,脑中回想起她姨娘对她说过的话:“太太善妒,这次必会借着邢姨娘的事将我也赶出府。她想将我弄出去,已不是第一次了。若是去了庄子,那我还能活,若卖了出去,瑾玞,你便每年今日给我烧柱香,姨娘怕是活不成了!”一边回想,她一边双手发抖,泪流满面。 她姨娘老实本分了十几年,却因为主母的妒恨,落得个被抛尸荒野的下场。 到了十一月,崔瑾珠的腰总算是好些了,便又再次回了学里。 这回文瑛瑛见了她差点就往她身上扑了,就算期间她去看过崔瑾珠几次,也比不得以前日日相见啊! “你总算是好了,快想死我了!”文瑛瑛拉着崔瑾珠的手说道,“你的腰怎么这么多灾多难啊!幸好当时有褚三小姐救你,不然你又摔了腰又被烫伤的,那可就太惨了!” “对啊对啊!当时真是吓我一跳,我还真以为崔姐姐你生气了想推褚三小姐下湖呢!”旁边的另一个矮小少女说道,看崔瑾珠转头看她,她又赶紧端着一张可爱笑脸自我介绍道,“崔姐姐,我是左副都御史赵家的,行八。” 崔瑾珠笑着对她点点头,说道:“赵小姐,我记得你。那日多谢你上来帮忙了。”崔瑾珠记得这个小姑娘,在崔瑾璮c崔瑾玞上来之后,便也跟着文瑛瑛等人过来帮忙了。 赵八小姐赵容婉见闻言,兴奋地红了脸,磕磕绊绊道:“我c我也没帮上什么,崔姐姐你才厉害,伤了腰反应还那么快,太厉害了!不愧是能过毅试的人!” “对啊,珠珠,而且幸好你制止了那些公子们上前,不然就麻烦大啦!”文瑛瑛跟着说道。 “嗯嗯,沈公子也好厉害,一眼看出崔姐姐你在做什么。要不是他阻拦,恐怕杨世子就——”赵容婉说着微微红了脸,却没有说下去。 “嘿!我看沈公子根本没看出来,他完全是珠珠说什么便做——”文瑛瑛一脸八卦地欲朝赵容婉分析。 “瑛瑛。”崔瑾珠却并不想让这样的说辞出现在学里,便开口道,“沈公子深明大义,自然一眼能看出其中关窍。”说完用手轻轻拍了拍文瑛瑛手臂,文瑛瑛也聪明,立马意会了,便也闭口不再言语。 但是崔瑾珠阻止得了文瑛瑛,却堵不了众人的悠悠之口。在她养病的这几个月,这样的说辞早就在京中传开了,人人都说沈家小公子被崔六小姐迷了心神,现在为了她杀人放火都能做了。 而沈母宋氏在得知此事之后,更是立时打算起与宋家的婚事来。 可是沈俾文明知珠珠不愿嫁他,却仍旧不愿意放弃。他总觉得珠珠对他不是没有情意,光看她总是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的样子,他便不能说服自己说珠珠根本无意于他,只是也许她更倾慕谨安些。 他想,只要等到谨安娶了妻,珠珠便能死心嫁他了。 于是他便对宋氏使了个拖字诀,生生拖了三两个月,直到宋氏不耐烦,对他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你心里有多喜欢那崔家小姐,她现在已是如此,定不能娶入三房做主母。你要实在喜欢,我便找人上门为你纳她为偏房。但是你必须给我娶妻!不是茜兰,也会是别人!”沈母肃容道。 “娘!珠珠这么一个官家小姐,你怎么好意思说出纳偏房这种话?”沈俾文一脸震惊,随后又执拗地撒泼道,“我是不会娶表妹的,我谁也不娶!我只要珠珠!” “哼!”沈母也是被气着了,不管不顾放下狠话道,“我看是你主意大,还是我的主意大!我今日就写信给你舅舅把亲事定下来,明年春天就完婚!” 沈俾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随后转头便跑了出去,边跑边喊:“要娶你自己娶!你娶了我就不回家了!一辈子不回来了!” 直把沈母气了个倒仰。 沈俾文从祖母三老太太那儿告完状,又从老太太手中讨了些零花,便带着从书房整理出来一匣子书跑了。他今年秋试得了个解元,明年便要下场考春闱,如此书还是得读的,他还要为珠珠挣个凤冠霞披呢! 他跑到了他二伯的别院读书,却是越读越胆颤心惊,实在是怕母亲真的把他的亲事定下来。如此过了半个月,人却瘦了一大圈。等到了崔瑾珠刑满释放,沈俾文实在憋不住,便又跑去找她了。 这日崔瑾珠下学,刚出大门,便瞧见了站于一旁,一脸欣喜地望着她的沈俾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崔瑾珠惊讶地发现几个月不见, 他憔悴了许多, 不由便停下了脚步, 想了想, 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却一时没注意身边崔瑾珊脸上饱含深意的神色。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学里的课可吃得消?”沈俾文关切的问道。 “已是无碍了,你怎么瘦了这许多?”崔瑾珠却是皱眉问道。 沈俾文却咧嘴笑道:“我就是冬日里吃得少, 动得多,便瘦了。” 崔瑾珠却是不信, 去年他可没这般瘦过。不过也并未深究,只说道:“你若有什么难事, 便与我说,我能帮的必不会袖手旁观。” 沈俾文听闻此言, 心中更是热了几分, 那股子委屈便再也憋不住了,脱口便说道:“我娘要让我娶我表妹!” 崔瑾珠回想了下年初上巳节上见过的那姑娘, 长得秀丽灵动,性子虽有些跳脱, 但毕竟还小不是,并不是什么大毛病, 遂问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她爹是何人?” 沈俾文没想到崔瑾珠问的是这个, 顿了顿才回道:“她爹是我舅舅, 我舅舅是山西布政使。” 崔瑾珠听罢便笑了, 道:“如此好的家世, 又是沾亲带故的, 是门好亲事!” 沈俾文闻言怔愣当场,看着她脸上的满意神色,他却心中钝痛,忍不住便红了眼眶。 崔瑾珠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张了张嘴想补救,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也许就这样什么都不再说,把他气走,才是最好的。 可是沈俾文却不肯让她如愿,他就这么在她面前呆愣许久,却又红着眼磕磕巴巴开始说起了旁的事。 “我过了今年的秋试了,得了个解元,”说着,还特地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我年后便要下场考春闱,我——我以后也不会比谨安差的——”说着,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崔瑾珠见他如此,自己的心也不禁揪了起来,沉默良久,她才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觉得你不如他” 沈俾文闻言,却是朝她僵硬一笑,嘴里却坚定地说道:“我也不会娶她的。我只要你一个。除非你嫁了人,不然我便一直等下去,等到你愿意为止。” 说完,他深深看了崔瑾珠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瑾珠默然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 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还有一人也正一脸戾气地盯着她的背影不放。 当晚杨越之便再次早早地翻窗进了崔瑾珠的屋子,却是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语不发。 崔瑾珠放下笔有些诧异地看向一脸不悦的他,问道:“你怎么了?” “今日仲芳来找你了?”杨越之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崔瑾珠心中有些莫名心虚,移开视线并不直视他。 杨越之看她心虚的样子,心中的火气便蹭蹭往上冒,口不择言道:“没说什么?那你为何那么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是不是觉得说话时间太少,不够你们互诉衷肠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崔瑾珠一脸震惊地怒斥道,“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杨越之捏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只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了?” “这是我二人之间的事,你不该问太多。”崔瑾珠并不想与他说这些事情,既没有必要,也难以启齿,只语气有些重地说道,“还有你,如此频繁地擅闯女子深闺也并不是好事,以后无事便不要多来了。” 杨越之闻言,却觉得有一重拳猛击自己的心脏,瞬时便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看着一脸冷漠的崔瑾珠。 崔瑾珠却并不看他,只又赶他道:“今日你便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继续低下头写功课了。 此时,香茹敲门进了来,她看到杨越之便顿了顿,随后说道:“小姐,太太喊您过去呢!” 崔瑾珠抬眼看了呆立在一旁的杨越之一眼,并不说话,便带着香茹走了出去。 直到屋子里没了人,杨越之才反应过来,随后咬咬牙不管不顾追了出去,拉住崔瑾珠便大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了他赶我走?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崔瑾珠却实是被他吓了一跳,立马看了看周围,才轻斥道:“你疯了?这是在崔府!你想被人看到吗?” 说着,崔瑾珠便想将他拉进屋里。实在是崔府并不大,景明院更小,她和崔瑾玞被安排在同一个院子,此时她怕是已被惊动。崔瑾珠不得不着急。 这次杨越之却不再配合她,只固执站在原地,拉着她的手沉着脸再次问道:“你就那么喜欢他?你是不是还想嫁给他?” 崔瑾珠此时真的有些不知如何应付了,狠狠拉了两把都没把他拉动,也有些怒了,道:“这是你该管的吗?还不快进去!你知道轻重吗?” “我不知道!”杨越之却越说越大声,一脸暴戾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嫁给他,我就灭了沈家满门!” 崔瑾珠闻言怒极,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怒斥道:“混账!” 杨越之被崔瑾珠打得偏了头,愣愣看着远处的屋角,只觉脸上火辣辣地,心中却撕心裂肺般地疼,眼眶已是不自禁泛了红。 呆愣许久,他抿了抿嘴,甩开崔瑾珠的手,转身便红着眼大步往前走。 崔瑾珠看着他这样,也有些后悔,踌躇片刻,便咬咬牙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臂小声道:“我刚刚气急了,你脸上疼不疼?你先跟我回屋,我给你敷一敷。” 杨越之听闻她的哄劝,心中委屈更盛,却并不理她,只一个劲往前走,脚步却不自禁已慢了下来。 崔瑾珠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红痕,心中更是懊悔,伸出另一只手拦在他面前,轻声哄道:“小——越之,我没有喜欢他,也并未想嫁他,我们下午真的没说什么。” 杨越之闻言忍不住终于停了下来,定定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崔瑾珠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沈小公子只是与我说了他家中对他婚事有了安排,我便说了句是份好姻缘,就只是那么几句而已。” “那你为什么看着他的背影看这么久?你是不是不舍得他娶别人了?”杨越之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真的没有,”崔瑾珠有些无力地解释道,“我只是有些后悔说了伤人的话。” 听她如此说,杨越之才有些信了。那句好姻缘之于沈俾文,大约就如刚刚那个巴掌之于他,以珠珠这心软的脾性,说完肯定就后悔了。 “那我呢?你为何又要赶我?我已是少来许多了,你竟还赶我!”他有些委屈道,语气却软了很多。 崔瑾珠心中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加了把力道哄他,“我倒是愿意你天天来,可我这不是担心你被人瞧见了,影响你婚事吗?” 听闻此言,杨越之已是想勾嘴角了,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只问道:“那你以前怎么不说不让我来了?见了他你才说,你肯定是心里有他的!” “我真没有!我这不是话赶话说到了吗?我以前不说还不是因为想多瞧瞧你吗?省得在外面瞧你几眼,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崔瑾珠想起当初那些事,也不禁有些失笑。 “那你现在是不是瞧腻了?就赶我了?”杨越之心中已是乐开了花,脸上也抑制不住带了出来。 崔瑾珠见他如此,便知他已不再难过,也笑着回道:“哪里瞧得腻!你想来便来,只一点,可不能像这次般在外面闹了,知道吗?” 说着,便拉着他进了屋,又拿出以前沈俾文送来的药膏给他细细抹上,又好言好语哄了许久,才把这小阎王给送走了。 而崔瑾玞直到杨越之翻身越墙而走之后,才从躲避的角落中走了出来,轻手轻脚回了屋。 她在榻上坐了良久,才将之前看到的那场闹剧消化完。 她不自觉望了眼挂在床头的那盏花灯,脸上便渐渐带出了一丝戾气。 而崔瑾珠匆匆赶到小赵氏那边时,却是被小赵氏拉着好一顿问。 “我今日无事便早早上了床,出来便晚些。”崔瑾珠有些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小狮子的脾气来得太突然,光争吵和哄劝便花光了她所有心力,当时根本想不了太多。直到现在她才有心思琢磨小狮子这顿脾气的缘由。 小赵氏却已是在一旁说起了喊她过来要商量的事,“你说这事儿巧不巧?前几日你爹与人喝酒,无意中提到了你三哥,酒桌上就有一位监察御史叶大人说起了自家闺女,竟是想与我家联姻!你哥前段时日才刚拜了个好老师,这就来了段好姻缘,真正是双喜临门啊!” 崔瑾珠闻言便笑了,高兴之余又把之前的心事放在了一边,与小赵氏商量起崔玉珏的婚事来。 “我想着,还是要让你哥哥与那叶四小姐见上一面,我嘛也得把把关。虽说她爹品级比你爹高,官职也清贵,可毕竟是要与你哥哥过日子的人,还是要他自己满意才行。” “那娘你打算怎么安排?”崔瑾珠笑着问道。 “你看咱们去莲华禅寺拜拜如何?”小赵氏转头与她商量道,“这些日子你在家中也关了有段时间了,正好一起去散散心,也帮你哥哥把把关。” “好啊,叫上二姐姐吧!”顿了顿,崔瑾珠看了看小赵氏的神色,又有些迟疑地道,“娘,要不过些时日,你也帮四姐姐看看人家吧?” “还用你说!”小赵氏嗔了她一句,又道,“我早些时日便寻了几家人,让你爹拿去给她瞧了。她一个都不愿意,说还想在家中多待些时日,哼,那就随她去!” 崔瑾珠闻言皱了皱眉,却不再多说,继而与小赵氏商量起出游之事。 莲华禅寺之行非常顺利,两个少年少女都是各自瞧上了一眼,便低下头羞红了脸。小赵氏也非常满意叶四小姐叶滢芝的天真烂漫c无甚心机。两家婚事就此定下。 转眼便入了十二月,腊八前夕,女学放了假,崔瑾珠开始还陪小赵氏和崔丰玻去外面玩了几趟,随后便过上了猫冬生活。 腊八这日,家中吃起了腊八粥,崔瑾珠起了兴致,还在九九消寒图上点了几笔。 “妹妹这一手,大约也只能画画这消寒图了!”崔玉珏在一旁笑话道。 “你也好意思笑你妹妹,多大的人了!”小赵氏在一旁护着女儿,又说道,“我看珠珠就画得挺好,你看这梅花画得多圆润啊!” “哈哈哈!圆润!娘你夸得太好了!”崔玉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着崔丰玻都逗乐了。 只有崔瑾玞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他们一家子的合家欢。 这次门外有人来回禀道:“太太,有沈家的人送了礼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沈家?”小赵氏下意识看了女儿一眼,想拿礼单来看, 才知对方只送来一个长盒子, 并无亲朋之间腊八送礼惯用的腊八粥和吃食点心。 香荷在小赵氏的吩咐下接过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小赵氏打开一看, 却是一卷画轴。 崔丰玻这时来了兴致,伸手取过, 打开一看,却是一副新画的雪中美人赏梅图。画中美人身着微红薄衫立于雪中,微微抬头望着枝头寒梅,却是身姿傲立,不带一丝妖娆。 崔丰玻情不自禁便念出了画中一侧写的一首咏梅诗:“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落款是望崖愚生。 崔丰玻感叹道:“画好, 诗更好!” 崔玉珏也笑着附和道:“这哪里是在咏梅,分明是在赞颂这美人。沈家这望崖——”还未说完, 崔玉珏似是想起了什么,生硬地停住了口。 崔瑾珠闻言却是心中叹了口气, 走上前来,细细看了眼那画, 随后亲手将画收了起来。 “要不要准备些回礼?”小赵氏小心瞧着女儿的神色问道。 “不用了。”崔瑾珠回道,随后见大家都有些不自在, 便又笑了笑逗乐道, “这画不错, 等以后沈小公子成了名, 我还能拿出来卖些个银钱,也不怕以后哥哥亏待我了。” “说什么呢!”小赵氏嗔怪道,“你就是想在家中待一辈子,你哥哥都不能慢待了你!不然娘替你打他!” “诶诶娘!人家家里都是重男轻女,为甚在我家您和爹就光偏心妹妹呢!我不服!我要离家出走!”崔玉珏拿出了撒泼的姿态彩衣娱亲。 小赵氏被逗得直乐,抬手便捶了儿子几下,崔丰玻也是大笑着抬手指了指作怪的儿子。 唯有崔瑾玞站在一旁,心里默默念着,“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夭姿元不同” 当晚杨越之又不甘落后地跑了来。 一进门他便往她柜子里翻东西,崔瑾珠一脸莫名地问道:“你找什么?” “那画呢?”杨越之沉声问道,边问边翻到了她床头枕边。 “杨越之,你翻了天了啊!”崔瑾珠见他半个身子都上了床,怒道,“你翻出来还想怎么着?你又皮痒了是吧?” 杨越之闻言一脸怒容地直起身,冲她喊道:“我想怎么着?我告诉你,我要把它撕了!撕了!你为了他打我,现在是不是还要为了一副画打我啊?” 崔瑾珠被他说得又想起了之前打了他的事,深吸一口气,在原地沉默良久,她才缓缓说道:“越之,之前打你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对你动手了。画我待会儿找出来给你,你先过来。” 说着,她指了指靠窗的炕,便率先坐了上去。杨越之闻言犹豫了下,也跟着坐到了她身边,只是脸上犹带怒意。 崔瑾珠给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随后说道:“我与沈小公子的事,我之前也跟你说清楚了。这次的画我收下了,权当友人相赠。你若是不高兴,实在想撕,那也便撕了就是。” 还不等杨越之勾起嘴角,崔瑾珠又接着说道:“这件事说清楚了,那咱们再说说你的事。” “我什么事?”杨越之一愣。 “你今日为何要撕这画?还有上次,又为何要发火?”崔瑾珠双眼盯着他问到。 杨越之傻愣在那边,微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崔瑾珠,却并不敢开口说话。 崔瑾珠看着他这幅瞠目结舌的样子,心中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大惊小怪了,一边却又步步紧逼道:“你为何如此在意我与沈小公子之间的谈话,又为何一次次问我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嫁给他?” 杨越之闻言心中心乱如麻,盘算许久,才终是开口道:“我是觉得他既不能说服家中长辈来提亲,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来找你,实在是不像个君子所为。如此不仅连累了你的名声,还会阻碍你的婚事。所以我特别不乐意你们之间过多接触。” 崔瑾珠闻言渐渐松了眉头,心中也有些嗤笑自己小题大做,随后却笑着安抚他道:“你说得是,我会尽量避免与他多接触的。不过你也无需如此在意,这画你也别撕了,我看着挺好的,撕了怪可惜。至多我细细收起来,不让人知道便是了。” 杨越之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勉强地笑着答应了。 崔瑾珠看他脸上仍旧不如往常高兴,便又想方设法地哄他开心。随后杨越之得寸进尺,非得拉着她偷偷溜到了院子里,挑挑拣拣许久,才折了枝彼此都满意的梅花,拿到房里插好了,又手把手教她画梅。 最后还抓着她问到底是他们一起画的梅花好看,还是沈俾文的梅花好看。 “当然是咱们画的好看啊!”崔瑾珠像哄小时候还只有五六岁的小狮子似的哄着他道,“你看颜色多红艳,花儿又多,多喜庆!我就喜欢这种的。” 如此,才终于把他哄高兴了。他又细细将两人一起画的画卷了起来,犹豫许久,才决定还是自己带走,“这个我留着,我好多年没画过消寒图了,权当今年画了一幅!” 九九消寒图本就是家中画来玩个乐趣和热闹的,平都侯府里多年只有他一个,便也没人弄这些事。 这句话说得崔瑾珠一阵心酸,直拉着他与他玩到很晚,才放了一脸心满意足的杨越之离开。 杨越之站在窗外,还柔声对她说道:“画我带走了,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 崔瑾珠便含笑在窗内看着他离开。 这样的对话,在如此寂静的深夜中,听来却颇让人浮想联翩。 而对面屋子里的崔瑾玞,也直到杨越之离开,才从窗边走了开去。 她这晚又怔怔在炕上坐了许久,看着窗外的寒梅。 随后她低头不知想了些什么,继而站起来,走到柜子前翻出了样东西,放在手上细细看了会儿,而后捏在了手心里。 这年崔瑾珠在家中过了个舒服年,每日坐在炕上晒晒太阳撸撸猫,小赵氏时不时还过来找她打打牌。崔瑾玞似也已经从胡姨娘离开的失落中走了出来,偶尔过来串串门,与她说说话,或是静静坐在她身边做针线。 而沈俾文这日子可难过许多,年前他爹回来了,他便再也不敢赖在外宅,只能怏怏回了沈府。当沈父问起之前沈母信中所替的崔家姑娘时,即便沈俾文如何夸大其词地称赞崔瑾珠,沈母一句“为救杨世子而摔坏了腰,恐不利生育”便让沈父皱起了眉头。 “娘,那都是外面传言的,您不能当真!”沈俾文还要挣扎。 宋氏却眉都不抬的说道:“唐大夫是你请去的,要不我请来问上一问?” 沈俾文闻言便蔫了,只可怜巴巴地看着三老太太。 三老太太也不禁叹了口气,替孙子解围道:“要实在不行,也还是能纳妾的。”虽说如此,她却心知儿子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沈父便沉下了脸,道:“我沈家的嫡子长孙,怎能出自偏房妾室!” 沈俾文也不敢接这话,要是现在应下了,以后又做不到,为难的还是珠珠。 于是他又腆着脸道:“家里这么多兄弟,生下儿子过继我一个也够了!我必定待他如亲子,教他读书做人!” “胡闹!”沈父闻言更是不满,脸上已是现出怒意,“你想要,别人还不想给呢!你趁着这段时日,便替他定下你哥哥家的茜兰,我明年出门之前便完婚!”后半句却是对宋氏说的。 沈俾文刹时变了脸色,沉默良久,却是不再反驳,只默默坐在那里不动弹了。 第二日他便厚着脸皮去了平都侯府。 两人自疯马时间之后,便很少见面了,即便在外面碰巧遇上,也仅是互相点个头而已,不再如之前那般亲近。 只是这次他是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来找杨越之了。 杨越之听闻手下禀报也很是诧异,让人将其引入花厅,他自己便也起身过去了。 两人见了面,均是有些尴尬,尤其杨越之还对其频繁示好崔瑾珠而心怀不满,只是想起之前两人的交情,便也拉不下脸来。再则毕竟是沈俾文先对珠珠动了情的,他再怎么说也是个后来者。 两个人不尴不尬寒暄几句,沈俾文便道出了来意。 “你要接华菱回去?”杨越之有些诧异地问道。虽说他之前在珠珠面前抹黑过沈俾文,但其实自从将华菱赎身,沈俾文便再未来找过她,是以此时他才如此惊讶。 “是,只是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在你宅子里?”沈俾文坦诚道。 杨越之心中掂量着他的用意,面上却不露丝毫,只道:“我也不知,许久都未过问了。我将人喊来问一问。”说着朝身后的成宏抬了抬下巴。 成宏领命而去,没走出几步,却又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角落里,只回头看着守在门边的楚天和。 屋内两人沉默片刻,杨越之状若只无话找话聊解尴尬地问道:“你怎么这回想把她接回府去了?之前不是说不方便吗?” 沈俾文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却道:“之前我无意纳她,便只想助她脱离泥沼。只是我这段时日总在家中念书,又不便再去花楼,”顿了顿,他有些赧然地道,“身边缺个人,便想起她来了。” 杨越之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只是若他真的是缺个花娘,不管目的为何,即便这次不让他将华菱带回去,他最多也就是再去赎一个。除非他是看上华菱的那张脸了,若是如此,那便更好了。 这般想着,他便开口应和道:“你这年纪是该在身边放个人,连我都起码还有个凌雪。你放心,即便她已是走了,我也能给你再找回来。” 话音刚落,楚天和便对成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成宏接到暗示,没过多久便带着外院管家章平回来了。 沈俾文从章平口中得知华菱还在,边急不可耐地向杨越之告了辞,跟着杨府随从去了外宅接人。 第二日却是不等杨越之动作,沈俾文便自己将事情闹了开去。 彼时沈母宋氏正与江嬷嬷说着与宋家说亲之事,“老爷既说要在年后他离开之前完婚,此时恐怕便要匆忙许多。不知哥哥是否会不悦此事办得匆忙。” 江嬷嬷却是面露迟疑,踌躇许久,最终还是开了口:“太太,以小少爷的性子,这婚事恐怕不会顺利——” 宋氏也是不禁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崔家六姑娘,那爽利性子,说话行事又落落大方,可比茜兰更适合当主母。可是她那身子,哎!仲芳没那个命啊。” “太太!太太!” 正说话间,门外却跑进来个丫头,一脸不知是兴奋还是着急地对她禀报道:“不好了!少爷要纳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宋氏闻言便心里咯噔一下, 忙扶着江嬷嬷的手匆匆出了门。 此时她也顾不得其他了, 得知沈俾文正在沈府大门前闹腾,非得看门的将正门打开,让他身后的小轿进门,便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 待她到了大门口,却见门外扎扎实实围满了人。老老少少的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兴奋脸, 还有不少小孩仍在捡地上的零星几个铜板, 更多的人则是荷包满满,可见已是在路上捡了个够。 而沈俾文雇来的人正在旁边吹锣打鼓, 门外停着的大红小轿旁, 那体态丰腴c满脸喜庆的媒婆还在与周围的看客们大肆宣扬沈家十一公子与花满楼中的花魁华菱一见倾心c再见钟情c三见啊~便怀上了个大胖小子! “沈小公子不愧是个痴心人啊!见着心上人已是怀胎六月,才知其为何这些个月都不与他相见,顿时啊他便心如刀绞c心疼万分啊。如此, 他便决心要将这华菱接入府中纳为偏房, 而且一定要从大门入!这才能对得起两人之间情比金坚的深情厚意啊!” 那媒婆手舞足蹈地夸大其词, 周围看客们听得均是满脸激动, 似把自己当做了戏中人, 有些女子已面露羞红,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站在门口与长辈对峙的沈小公子。 “胡闹!”沈母此时已是一脸怒容,朝身后一挥手,便有十来个人冲了出去,将那些乐匠手中的乐器抢了过来扔在了地上。那些乐匠都是一脸茫然, 不知为何好好的喜事却要动手。虽心疼跟了他们多年的乐器, 他们却也不敢与高门仆从作对, 只一群人缩在一处,不敢动弹。 而那媒婆更惨,被四个小厮抓住按到了地上,还被破布塞入了口中,连哼都不能哼一声。 沈父此时也已到了门外,见门外终是清净了下来,他才沉着脸道:“将人都打发走,你,”他抬手指了指沈俾文,道,“给我进来!” 沈俾文见那些仆从此时便要开始驱赶他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围观民众,心知再不抓紧时机便要错过。他赶紧跑到小轿前,将挺了个大肚子c身着大红喜服的华菱扶了出来。 民众看着身材袅娜却是肚大如圆的女主本人,均是“哦”一声感叹了出来,声音中带着见到正主的无限满足。 “爹,你看!”沈俾文壮着胆子,一脸深情地道,“华菱已是身怀六甲,不日便要临盆了。总得让她进了我们沈府的门,让我的孩子在府中诞下吧!这可是我的长子!我以后的身家都是要传继给他的啊!” 民众们闻言又是一声“哦~”,感叹沈小公子对华菱情深义重,竟是要将家产都传给庶长子!如此即便被沈家家仆不停驱赶,他们仍旧不愿就此错过好戏。 华菱见状却是满脸羞涩,可是一想起沈俾文之前的承诺,便也咬咬牙朝沈父沈母盈盈拜下,口中细声软语道:“老爷太太,华菱虽出生低贱,但是一心只有仲芳。只要让奴入了府,奴以后必谨遵本分,好好伺候少爷少奶奶,决不会自恃与仲芳的情义恃宠而骄c不分尊卑的!” “荒唐!”沈父怒极反笑,“你一个青楼女妓,不仅在今日身披大红,还想就此入正门,竟还有脸说本分!来人,给我打出去!打掉这个孩子我重赏白两!” 沈俾文见周围人都是满脸亢奋地看着他们把戏演了完,心知目的已达成,立马拉着华菱往外跑,边跑还边大声喊道:“爹娘!我与华菱已互许终身,非她不娶!我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们今日不让我娶她,我便与她同生共死,生死相随,永结同心,至死不渝,白头偕老,比翼双飞~” 一个“飞”字拖得老长,两人却已是穿过人群往远处跑去。围观民众此时也自觉为他们做了屏障,为了护住这对苦命鸳鸯,均是一脸假装无措地左躲右闪,就是不给沈家家仆让路。 剩下沈父沈母站在大门外气了个倒仰。 三老太太得知此事,却是笑倒在榻,直呼孙子有勇有谋,竟敢如此与沈父作对! 而另一边沈俾文的书信早在昨日便出了京,直奔山西。信中只与他舅舅言其心许京中某世家姑娘,来年完婚还请舅舅必要来京喝喜酒。而明年春闱之后,也请舅舅多与他些关照,好让他留京伴于陛下左右。届时他必定好好报答舅舅护持之恩。 年后宋恺接到来信,却是不禁摇头失笑。他的外甥在京中有他身在内阁的二伯沈奉书在,哪里需要他去打点。这信重点分明是前面那段及最后几句。看来他是该将他的小女儿从京中接回了,不然耽误了花期,以后吃苦的却是她。 杨越之得知此事时,心中五味陈杂,既恨其此举是为躲避婚事,其心中必仍在觊觎珠珠。但听闻此事经过,心中却又不禁好笑。 “他可真想的出来,”魏姜也在年后的聚会中提起此事,笑道,“现在他已是在京中臭了名声,看他以后如何娶妻。” 褚良为却反驳道:“那可不一定,他明年开春便要下场,以他之才,必入一甲,到时谁还会在乎他这些小节。” “然也。我祖父一向喜爱谨安和仲芳的文采及人品,到时仲芳入了翰林,祖父必定多加提拔。他以后仍会是京中最受欢迎的东床快婿。”梁峰嫡孙梁绝也在一旁附和。 作为商贾之子,虽一直颇受杨越之重视,何清河在这种场合,却很少开口,只实在一旁与众人烹茶。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事。”梁绝转头看向褚良为,问道,“我听闻今年初八刚开朝,便御史状告定国公私吞军费又暗通西戎,陛下下旨命定国公自陈。你们家得罪谁了?怎么下手如此之狠。这要是查实了,可是个族诛的罪名。” 褚良为恨恨道:“还不是陆城那狗腿子!从以前便一直嚷嚷着要陛下整收兵权,现在他见陛下不再如以前般听信他,他便想出如此阴狠手段,好重获陛下欢欣。当真是无耻之徒!” 杨越之也是皱着眉头一片戚戚,沉声道:“当年我们杨家的兵便是在他的撺掇下,被陛下收走的。” “不错!此人贪得无厌得很,在陕西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多年,现在又觊觎你们家丢的那两个都司。幸而陛下英明神武,并未让他得逞。可没想到,他会就此打上褚家的主意。”魏姜也是一脸不屑地说道。 “哼,他是想得太美!我爹绝不可能私通西戎,他根本拿不出铁证。就让那帮子人去查去吧,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 褚良为心中虽恨,却也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褚家不是当年的杨家,杨家当初是老侯爷早逝,长子勇武却是庶子,嫡子出生高贵但是个病秧子,还被他继母给养废了。如此杨家无人主事,才被皇上轻而易举地清理了。 可他们褚家上有他爹人称百战将军,战无不胜;下面还有他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夫,英勇善战c有勇有谋。他们根本不怕陛下出手,他要是敢出手,他们就敢反! “说得是!咱们也实在无需为此担心,褚国公忠君爱国,又劳苦功高,实不可能犯这样的大罪。来,喝酒!”魏姜说着举起酒杯,与众人畅饮起来。 今年崔瑾珠照旧没有去鹿亭侯府的花宴,二姐姐崔瑾璮因已定了亲事,也很少去赴这种宴席了,因此此次只有三小姐崔瑾珊c四小姐崔瑾玞和五小姐崔瑾璧去了。 崔瑾玞回来第二日,过来崔瑾珠这儿找她说话,恰遇上崔瑾璮也在,两人便听她说起了前一日的事。 “三姐姐这回可是大出风头了!”崔瑾玞细声细气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因此, 在他终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城市, 还没想明白城外的世界明显还处于类似欧洲中世纪的时代,为何这个城市的城墙便能建得如此之宏伟高大, 简直堪比现代——他就已被城外贵族布施的免费面包吸引了。 他一边想着, 这个世界的贵族也没当初流浪时,那些小村落中的村民说得那般凶残无道嘛, 一边慌不择路地上前便跟着其他同行者们开始哄抢。 但是显然当地贵族们对此早有所准备,杨远还没靠近,便被一个无形的巨力大力推开, 重重摔落到了地上。他还没从背部的痛楚中反应过来,便被砸向自己的坚硬面包吸引了注意。他立马捡起怀里的面包,想都不想便吭哧吭哧地啃食起来。 而此时, 他显然没工夫去注意, 城外临时搭建起来的布施棚屋外站着一溜全副武装的士兵, 而屋里有几双冷酷的眼睛,正在观察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当杨远把手中的面包啃了一半,稍稍从烧穿胃部的饥饿中恢复过来神志时, 他却已经被一群衣着光鲜华美的人包围住了。 “少爷!少爷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其中一个满头花白c身着电视上经常能见到的燕尾服黑西装的老头,正站在他面前喜极而泣,他伸出双手似想给他一个惊喜的拥抱,但是不知为何双手半路拐了个弯,只握住了杨远的手晃了晃。而后那老头朝身后人点了点头, 那群人便一拥而上将他“带回了家”。 杨远全程有些懵逼。 他是魂穿到这个世界来的, 所以确实能听懂他们的语言, 但是他当时穿来时,这身体是趴在寸草不生的荒原上饿死的。 大概穿越大神怜悯杨远,稍微给了他点“金手指”,他才能拖拉着一具饿死的“尸体”爬到不远处的一棵枯树边,用手指挖出几根枯树根填肚,而得以活命。 你看,这世上会有饿死的“少爷”吗?更何况这个“少爷”虽然长得还算可以,金发碧眼c有着西方少年惯有的富有朝气的立体五官,但是他五指粗大,布满老茧,头发干枯,身体黑瘦,脚底更是带着明显常年不穿鞋子才磨出来的厚厚一层老茧皮。 杨远还是靠着这层老茧,在这个大陆里行走了一个多月,不然以他自己那双长年累月穿着鞋的“娇嫩”贵脚,大概早就血肉模糊了,肉烂骨穿了。 但是即便杨远心知这事有异,那些力大无穷的卫兵们也不容他抵抗,轻易地便将他带进了城,到了他所谓的“家”里。 慌乱间杨远根本无心观察这城里高大华美的建筑c干净平整的路面和路上穿着或华丽或整洁的路人及各色稀奇古怪的动物拉的车。 当他被带入一个占地广阔的府邸时,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 这个城市外面很多都是荒野地带及原始森林,除此以外,还有些零星散布的村落,茅草屋c木屋占据多数,里面的村民大多衣不蔽体,面黄肌瘦。 但是这个城市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石头建成,而这个府邸里的建筑物更有着欧洲十七世纪巴洛克建筑风格,奢华宏伟,色彩艳丽。 而里面即便作为“垫脚石”伺候主人下马垫脚所用的仆人,穿着都比外面的流浪汉齐整干净。更别说那些训练有素,被主人允许进入高大华丽如宫殿的建筑物内伺候的男仆女仆了。 他们各个身着合身简易礼服,或娇美或英俊,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感到亲切却不失礼仪,看起来每一个都比他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少爷或小姐。 当他被一群人强制着洗了个澡,清理掉了他身上所有的陈年老垢及老茧,理完发之后穿上了一身有些不合身的繁复华丽的礼服,他跟着那老头走在宽阔长廊中,看到走廊两边挂着的肖像及肖像底下的那些“小蝌蚪”时,他才再次醒悟过来。 这世上有不识字的小少爷吗?当这个家里到处可见书画,显然并不奉行无知是荣耀的时候? 所以在他被领入一个装潢富丽的房间里,见到了里面一对同样金发碧眼c面色和蔼的中年贵族夫妇时,他非常谨慎地收起了自己面上的防备,一脸茫然地听着对方的叙述。 “我亲爱的都德,你一个人走失了这么多年,妈妈我便肝肠寸断了这么多年。现在圣神保佑,终于让我们找到了你!”那妇人唱作俱佳地边说边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蒂芬妮,你别再伤心了。既然都德找到了,我们便再次拥有了这个孩子,以后我们要给他最好的一切,让他一辈子幸福快乐!”那挺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人也一脸感动地说完,便转头看向杨远,显然在等待他的回应。 杨远此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将一个落魄村野小子被贵族误认为自己孩子而感到惊喜c恐慌又想就此赌一把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两只手在身前紧张地交握着,双脚也不规矩地撵着地面奢华的长毛地毯,他低着头,胆怯却又喜悦地看着对面两夫妻,而后磕磕巴巴地回应道:“爸c爸爸妈妈,我c我也很想你们”随后便不知所措地红着脸又低下了头,似是有些羞愧。 那对夫妻在杨远看不到的时候均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而在那之后,那对夫妻果然实现了他们当初所言的,给了杨远最好的“一切”。最好的书面教育,最好的礼仪训导,最好的衣食住,当然不能“行”了。 杨远在这个叫做霍尔公爵府邸的地方,开始了他漫长的填鸭式学习生涯。 他知道了他所在的这个大陆叫做司美纳大陆,这大路上盛行着魔法和武修。 而他所在的国家叫做朗加公国,是广袤的司美纳大陆上众多小国之一。而司美纳大陆上,屹立着四大势力:加玛兽人帝国,梵斯特人类联邦,伊凡圣教和西岩自由联盟。 而朗加公国便是在梵斯特人类联邦的管辖范围内,不过既然说是联邦,那就显然有很明显的各自为政现象。所以朗加公国的国王贾希尔·朗加对整个公国有着可怕的控制力,所有贵族在他面前甚至都不敢高声说话。 这不仅因为他是国王,还因为他是个二阶武尊。在这个魔武盛行的世界,武尊之下有三个等级:武者c武士c武师,而武尊之上却只有武圣一级而已。在每级三阶的武尊等级上,他也不算弱者了,而他还在四十岁的壮年。 这就意味着,他在有生之年,很有可能踏上武圣之位。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或者也只是平凡的武士武师之流的贵族,如何敢在他面前壮胆说不呢? 更何况,贾希尔还养着一位黑法师,伊芙琳·伦萨。 魔法师本就稀有,黑法师更是在百年前的猎巫行动中差点被剿灭。而伊芙琳·伦萨却凭着她过人的本事逃过一劫,甚至躲到了人类城邦中。谁也不知道伊芙琳如何逃过了圣教的追杀,更不知道她如何结识的贾希尔。 等到众人发现贾希尔在短短十年间从武士一跃成为了二阶武尊时,整个公国已经笼罩在二人的势力阴影下了。 圣教的猎巫行动早已结束,在这个长达上百年的行动中,圣教的骑士团c戒律院也受损严重,他们已经失去了百年前对大陆的掌控,而在偏远的朗加公国,更是难以施展他们的理圣之杖。 民众们只能一日日生活在两位强者的势力范围内。 当然,普通民众其实感受不深。毕竟国王陛下和黑法师再厉害,也只一天吃三顿,一个身子穿一套衣裳而已。最多就是收的税多一些,受的苦役多一些,以拿来去购买陛下和法师所需要的实验材料。反正荒灾c兽灾c瘟疫之类的从来没少过,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 但是对于贵族们而言,他们近几年感受到的压抑和恐惧却是越来越深刻。 甚至一年前,陛下开始征集贵族子女充实后宫。 是的,包括贵族男子。而且陛下对少年的需求显而易见地已经开始慢慢超过了少女。 最重要的是,他还只要贵族家的孩子,平民出生的少年少女他根本不屑一顾,认为他们会玷污朗加皇族高贵的血脉。 如果陛下能善待贵族子女,甚至宠幸之后惠及家族,那些对权势如饥似渴的贵族自然也是要欢欣鼓舞的,但是事实恰恰相反。 贾希尔·朗加却是个一千零一夜中的山努亚。每一个少年少女,在他房中都过不了一晚,第二日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在短暂的期待过后,整个公国的贵族便开始惶惶如终日。 而后有一天,便有聪明的人开始了他们培养“替子”的计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 此为防盗章 “要不说这崔小姐好手段呢?你说就是杨世子现在不许心于她, 难道还能怠慢她不成?”紫纱少女撇了撇道。 赵四也是嘲讽一笑, 道:“从五品家的孙小姐,她爹才是个七品官, 你说她要是不拼一些, 哪儿能得了那些公子的眼。” 赵八小姐闻言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如今像咱们这般循规蹈矩的,都是要吃亏的,”那紫纱少女,也是鸿胪寺卿卢正申的女儿, 卢慧卢五小姐, “以后指不定那些好人家, 都要被这种人给拿下了。” “此话怎说?”赵四不解地问道,“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杨世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她吧?” 卢慧见她们都不晓得,便略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褚国公当初为了杨世子和褚三小姐的事,连三皇子的正妃之位都拒了。可是前几日听说太后要给杨世子赐婚褚家三小姐,但临赐婚前夕, 杨世子进了一趟宫,便再无声响了。你们说,这事儿还有甚不清楚的?” 赵四小姐和她妹妹均吃惊地看着她,随后赵八还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不远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杨越之和崔瑾珠的褚曼霜, 之后转头对其他两人感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说杨世子为了那崔六小姐而拒婚了?杨世子难道就因为崔六救了他, 便要娶她为妻吗?那她的命也太好了些!” 赵四小姐早就注意到了, 便并未转头去看,只低声警告道:“小声,别被听到了。哎,其实我也觉得,虽说是救命之恩,但实没必要以身相许,总有其他方式可相报的。现在反而弄得褚小姐如此凄凉,真正可怜!” 随后,三人却不约而同面带欣羨地再次看了看正从杨越之手中接过茶水的崔瑾珠。 当然褚曼霜也是在行注目礼中的一员。 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杨越之与崔瑾珠之间的行事,看着他以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温柔体贴,一整晚照顾着那个舍命救了他的姑娘。 以一个得体的官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是不该这样盯着他们看的,甚至为了维持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无措与伤心。她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会如何说她看她,有些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嘲笑她。 但是她现在脑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了。 那些懊悔c愧疚早已折磨了她整整三个月多,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策马而上c奋不顾身勇救心上人的女子。 可每当清醒过来,她也只能擦掉眼泪继续让后悔折磨她。 当她得知太后有意赐婚事,曾以为这是上天怜悯她,而给她的补救机会。她对自己发了誓,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见他有难而只能茫然四顾,她一定也会像那女子一般,沉着冷静且不惜己身。 可是上天显然并不相信她,之后太后娘娘并未下懿旨。 而今日杨越之的一举一动,便是对她最后的凌迟。 见她如此,连平日里最没有眼色的蒋淑惠,也只敢悄声嘀咕崔瑾珠“真不要脸”了,更别说她最好的朋友程八小姐。她只是上前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沉默。 而这时的崔瑾珠,显然没有余力顾得上褚曼霜和杨越之的事。她来这儿之前也许是真的养病养坏了脑子,竟没想到过沈俾文也会出现在聚贤楼里。 坐在小狮子身边,她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沈俾文愣愣坐在人群里,既不喝酒,也不与人说话,更不转头看他们。但是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她简直如坐针毡。 杨越之一直留意着她,看她不安地动了动,立马倾过身来,想替她调整靠垫和坐姿,怕她自己腰上使劲,反而抻了腰。 其实这举动在他们平日晚间的相处中非常常见,有时她坐久坐得麻了,他还会隔着亵裤替她揉腿。她平日里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在沈俾文面前,她却第一次因此而感到了如芒在身。 她抬手抓住了杨越之扶在她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推开,想了想,她开口说道:“你说的船离这儿远吗?”说话间,却是既不敢看沈俾文,也心虚地不敢看孙子。 “不远,”杨越之缓缓收回手,仍旧面上带笑地回道,“你现在想去吗?” “走吧。”早去早回。她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却不想辜负了小狮子的一片苦心。 看着她扶着扶手站起,杨越之这次却是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并不搭手。 倒是崔瑾璮一直留意着他们,见她起来立时过来帮忙。此时坐在她身边也是怔愣着的崔瑾玞,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了过来。 “我与世子爷去船上玩,你们去吗?”崔瑾珠笑着问她们。 “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船上玩过。”崔瑾璮笑着道。 “我也和妹妹一起去。”崔瑾玞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眼沈俾文,却仍如此小声答道。 而后将不愿离开的另三个姐妹留在了聚贤楼中,杨越之将何清河留下照看,便就此带着她们走了。 在他们走后,沈俾文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下楼时,倒是很凑巧遇上了崔瑾璮的未婚夫卫荣轩,他立时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看着崔瑾璮说道:“我之前去崔府,却不想你已出了门。幸而在这儿遇上你们。” 崔瑾珠见他如此,心中的郁塞倒是消褪不少,便也开口请了这位未来的二姐夫一起去了船上。 其实船上与聚贤楼里也并无什么不同,无非是大家坐下聊聊天,喝喝酒,行几回酒令。杨越之倒还叫出了凌雪为大家弹奏了几曲,带着舞姬跳了个她拿手的飞天舞。 其后众人便散了开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其他人也各有各心思地忙开了。 这里少了沈俾文,崔瑾珠便又旁若无人地扶着孙儿的手出了船舱。 杨越之怕她被船颠着,还小心用手虚扶着她的腰,那小意温柔的样子,看得身后一众人胃里泛酸。 “啥你的书,褚三小姐的书。”沈俾文犯倔不肯还,一边还张口评道,“字倒还不错。” 杨越之心想,你家“妹妹”的字更好,可惜你还没见过。 “不错你便写几句夸一下。”杨越之笑着开口说道。 沈俾文抬眼鄙视地看向了他道:“要不要脸?兄弟情是这么用的?” 杨越之心中再次吐槽,我这兄弟情已经被这么用了。 “你要不肯,明儿个我就让魏家设宴招待京中贵女,独不请崔家六娘。”杨越之笑出八颗牙齿威胁道。 沈俾文闻言却是大喜,扔下手中书便扑到了杨越之身上。 “好兄弟!为了兄弟情就是要肝脑涂地!两肋插刀!以身相许!写几句哪够?褚家三小姐这字,我就是写三篇都夸不完啊!你等着,我这就写!”说着便要撸袖子开干。 杨越之看着他干劲十足的样子,忽然发现其实崔六娘也是挺好用的。 正在这时,福顺却是一头汗地在平都侯府的小厮带领下进了来,行了礼便赶紧对沈俾文道:“公子,崔家小姐们今日去莲华禅寺赏梅,现已是出发了。” 沈俾文闻言赶紧丢了笔,道了句“明日写好送来”便匆匆跑了。过了没几息,又讪笑着跑了回来,讨好地对杨越之道:“谨安,今日可有空去莲华禅寺赏梅?” 杨越之举着茶杯笑翻在炕,差点打湿了褥子。 陪着沈俾文到了莲华禅寺没多久,几个闻讯赶来的好友们便也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杨越之是真不懂沈俾文这人,追个姑娘还得找人陪着壮胆。但是他是不太愿意离那崔六娘太近,她那直愣愣看他的眼神让他慎得慌,有时候莫名笑起来的样子又让人甚为不自在。 所以他便喊来了几人,给沈俾文壮胆,他嘛便跑去怀慎老和尚那儿躲懒了。 怀慎此时正坐在禅房里对着一幅残局,见他过来,便给他斟了杯茶。 杨越之喝了一口便不再喝了,放下茶杯笑道:“老和尚甚是悭吝,拿这种粗茶待客。” 怀慎笑着接口道:“小施主大方,便与老衲一些钱买些好茶吃。” “莲华禅寺如此多的善男信女烧香拜佛,你还缺银子?”杨越之站起,走到怀慎身后,弯腰从怀慎身前的抽屉中拿出了一盒茶罐子,自己烧起了茶来。 待茶烧好,怀慎有些惬意地端起一杯细细啜饮起来,喝完才叹道:“世子爷这茶艺已胜过老衲了啊!” 杨越之闻言脸上却敛了笑,低下头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棋局。 平日里总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此时脸上忽然变得面无表情,却显得尤为孤僻和冷漠。 怀慎不由叹了口气,知是他想起了他那祖母。当年老侯夫人把这孩子带来他这儿的时候,便是希望他向他学习茶道,好修生养性,不要太过急躁。 可是等他学成,老太太早已仙逝。而他也从一个学什么都只有半刻钟热度的人,变成了学什么都要学成学精学到最好! 这般想着,怀慎提起茶壶又替杨越之斟了一杯,开口说道:“陛下已是应允了你承爵的事,等你娶妻生子c承袭爵位之后,也无需如你祖父那般南征北战。你能平安留在京中为杨家开枝散叶,你祖母在地下知道了,也能瞑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我们先去用早膳, 再去桂兰园。”顿了顿, 崔瑾珠见他抓着缰绳的手竟然连个手套都没戴,五指通红, 关节却捏得泛白, 实在看不过眼了,又道, “你赶紧去找辆马车来,否则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喜闻楼,都要冻僵了。” “我不冷!今儿天好,没下雪呢。”沈俾文哪儿敢走,万一跟丢了,桂兰园那般大,如何还能再找到她。 崔瑾珠闻言便皱起了眉头, 想了想,最后还是叫停了马车, 对与她一车的崔瑾玞道:“四姐姐,劳烦你与我换辆马车,咱们与爹娘一辆吧。” 沈俾文在车外听见, 赶忙道:“珠珠你别动, 小心上上下下抻了腰!我在马上挺好的,真不冷。” 崔瑾珠却不听他的, 只扶着香茹的手摇起来。 一旁的崔瑾玞却是没动, 她笑着拉住了崔瑾珠, 道:“沈公子说得对, 你还是别下去了。有我在这儿呢,便是让沈公子上来,旁人又能多说什么?” 崔瑾珠想了想,仍旧觉得不妥,而听闻此言的沈俾文却是立时翻身下了马,在马车外躬身一礼朝崔瑾玞谢道:“多谢崔小姐!” 说完,他便厚着脸皮爬了上来。 崔瑾珠坐在那儿看他手脚迅速地坐到了她身边,还咧着嘴朝她讨好地傻笑着,心中却是甚为无奈。 如此马车便又重新走了起来。崔瑾珠见他不自觉地捏着拳,便动了动手想将手中的手炉给他。 只是还未等她拿出,一双纤纤玉手已是伸到了沈俾文身前。 崔瑾玞双手递出自己的手炉对他道:“沈公子拿着这个吧,我们在马车里并不觉着冷,拿着也是多余。” 沈俾文却不肯接,只含笑拱手回绝道:“不用了,我不冷的,多谢了!” 崔瑾玞闻言,便有些讪讪地收回了手。 崔瑾珠见状,看了崔瑾玞一眼,却也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手炉,只抬抬下巴示意沈俾文道:“你将手放在暖炉旁去,别冻坏了耽误年后的春闱,也别靠太近,热太快了长冻疮。” 沈俾文这便喜滋滋地照做了,边还对着崔瑾珠道:“珠珠懂得真多,真是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崔瑾珠听闻他这一骨碌好话,终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道:“你可别滑舌了。待会儿我们用膳时,你赶紧让你的小厮去雇辆马车来。喜闻楼还好,要是在桂兰园门口你还是从我们的马车上下去的,明儿个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沈俾文见好就收,赶紧点头应下了。今日能让珠珠开口让他上马车,已是意外之喜了,他哪儿敢再得寸进尺。 一行人到了喜闻楼,崔丰玻和小赵氏见了沈俾文,还笑着与他打了招呼,邀他一起上楼用早膳。 到了楼上,崔玉珏与叶滢芝已是在雅间里等候多时,一大家子人便也没分桌,团团坐下一起吃了。 期间沈俾文可谓将崔瑾珠照顾得体贴入微,从一开始的洗手扶凳,到之后的盛粥夹菜,连汤包都要自己先戳开吹凉些,才敢拿给崔瑾珠。 崔瑾珠不想在家人面前下他面子,便只拿眼瞪了他一眼,才接过吃下。谁知还未吃完,第二个又被他递了过来。 崔瑾珠心中失笑,面上却不显,只将第一只吃完,便放下筷子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直看得沈俾文咧嘴朝她笑了笑,又不动声色将第二只汤包移回了自己面前,崔瑾珠才转回视线,示意香茹再给她夹了个。 桌上其他人见他们如此,心中都是好笑非常,又怕两人脸皮薄,也都不敢真笑出来。甚至桌上两外两个男人还有样学样,直把小赵氏和叶滢芝给哄得红了脸。 只崔瑾玞胃口不太好,总共也没吃多少东西。 用完早膳,崔丰玻带着他们逛了会儿首饰铺子,大方地让妻儿们挑着买了好几样,又去了书谱搬了些书上马车,最后一行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雀山路。 进了桂兰园,崔丰玻先带他们去了他提早派人来定下的小院休整了会儿,随后便与众人约定了晚上回去的时间,一行人便分道扬镳了。 崔丰玻与小赵氏、崔玉珏和叶滢芝分别离开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只剩下崔家两个姑娘和沈俾文。 而沈俾文却似早已计划好了,待他们一走,便带着崔瑾珠她们先去逛了桂兰园里几个有名的院子。 桂兰园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便是因为它有个京城闻名的桂树林子和一个种植了多种名贵兰花的花房。可惜冬天桂树并不开花,于是便只能去赏兰了。 路上崔瑾珠便时不时有察觉到他人瞄过来的惊奇目光,进了兰园,这种感觉便更明显了。 桂兰园似乎因是有从城外引入温泉的关系,比外面稍微暖和里些。而花房里比外边更热,崔瑾珠穿着棉衣在里面待得难受,没多久便出来了,沈俾文这次倒是与崔瑾玞还在里边又待了会儿。 崔瑾珠便进了旁侧的亭子里,与原已在亭中的几位少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坐于一旁稍作休息。 没过多久,沈俾文便匆匆走了过来,旁若无人地对她笑道:“你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便将一枝花递到了她眼前。那是一朵比较少见的芍药,数不清的花瓣窄且卷,抱拢在一团形成了一个白色花球,只中心几片花瓣带着红色条纹,映得周围的花瓣似也带了些粉色,而靠近花萼处,另还有十来片也带着些不规则红条纹的宽大花瓣围成了一圈,托着上面的花球。 整朵花原本该是纯洁无暇、高贵冷艳的,有了那些红痕后,却更带了些妖娆之意,看得崔瑾珠都起了些兴趣,而一旁的其他几位姑娘也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来几眼。 “这花你哪儿摘来的?”崔瑾珠接过花,端详片刻后问道。 “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园里除了花房西面那片花稀奇些,其他都是可供游人簪花的。只这个品种大多都是白色而无人问津。我原是知道这种花开多了,便偶有几支会长成这样,没想到今日还真被我找着了。”说着,沈俾文伸出手探寻地看向崔瑾珠。 崔瑾珠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花递给了他。 沈俾文不知自己此时到底是何种心情,好像惊喜来得太突然了些。他虽然准备了许久,但是心中其实并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崔瑾珠这次竟然再一次出乎他意料地选择了默许。 直到他颤抖着手,将花插入了崔瑾珠的发中,看着她抬手托了托,而后朝他笑了一下,他才慢慢有了些真实感。 他不顾他人的目光,缓缓在崔瑾珠身边蹲下,抬头唤了她一声:“珠珠。” 崔瑾珠便转头看向他,含笑问道:“何事?” 沈俾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在芍药的映衬下,显得更为妩媚动人,让他移不开目光。他有些痴迷地盯着她,情不自禁道:“你真美。” 崔瑾珠闻言却是不禁失笑道:“是是是,都是你选的花好。” 说着便站起,顺手将他也扶了起来。 而沈俾文身后的崔瑾玞全程面无表情地目睹了这一切。 逛了几个园子之后,一行人便去了茶园品茗歇脚,沈俾文还展示了一番他的泡茶手艺,为两人各斟了一杯,崔瑾珠正举杯细品,却忽闻窗外传来了笑闹声。 原来是隔壁院子里,正有一群少年人坐于院中,那儿有一条人工挖掘出来的曲折温泉细渠,正适合曲水流觞。 沈俾文便也邀了她俩一起过去玩。 沈俾文颇受京中少年人的推崇,对于他们一行人的加入,那群公子小姐都欢迎之至。 三人找了位置坐下,温泉的热气从渠中缓缓升起,弥散在空气中,使得周围都暖和不少。 沈俾文兴致颇高,每次酒樽停到沈俾文面前,他都痛快喝了,又应要求做了好些精妙绝伦的好诗。 崔瑾珠见他首首张口便来,心知他应是提前做了准备,可也依旧佩服他的诗才。 而她也在今日才发现,四姐姐竟也颇有才气,作出的那首《夜归》引得坐在几位小姐公子都颇为赞赏,连沈俾文都点评了几句。 崔瑾玞那时脸上的笑容,却是平日里少见的明媚。 待得酒樽不经意间停在了她面前,还未等她伸手,坐于她一旁的沈俾文便快她一步,捞起了水中的酒杯,笑着对众人道:“崔六小姐久病未愈,这杯酒就由我替她饮了。” 说着,便抬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而后放下酒杯,又笑道:“接下来便不是我的事了。”说完看向崔瑾珠,朝她笑得灿烂。 众人见他如此,都是一脸的意味深长,又兴味十足的看着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 崔瑾珠却是对他点头一笑,想了想便站起来对众人说道:“我不太擅长作诗,便与大家说个故事,如何?” 这时便有一少年出声道:“说故事也行,不过若是不好听,崔小姐便跳个舞吧。今日十五,应也能算是求神祈福的!” 沈俾文闻言便变了脸色,起身要开口,却被崔瑾珠打断,她只和气地笑道:“若是不好听,我便再与你们说一个,直到你们觉得好听为止,可好?” 其实这次的曲水流觞并无这样的规矩,但毕竟只是玩乐,崔瑾珠也愿意哄着这帮孩子玩。 那少年闻言也不强求,只有些失望地坐回原位,被身边的好友轻笑着推了一把。 于是崔瑾珠便说起了一个她以前在志怪杂闻里看到过的一个小故事。 说的是一个农夫救了一只受伤的狐狸,那狐狸原是个修炼的精怪,却还有些人性,化人之后来报恩。 这是个比较正常的志怪故事开头,虽然很少有以农夫为主人公的。 众人听闻都有些意兴阑珊。 崔瑾珠却接着娓娓道来。 那狐狸精化身美娇娘,农夫不知其身份,却为其美貌而痴迷,与她幕天席地成就了几场露水姻缘。 说到这儿,崔瑾珠看到在场几位羞红了脸的小姐,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讲了些不太适合的内容。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一旁的少年们却开始催促起来。 崔瑾珠想了想,还是说了下去。其实这并不是个香艳故事,过了这段就没有类似内容了。 后来农夫家里为他娶了妻子,那妻子虽不如狐狸精貌美,却是个温柔贤淑、体贴柔顺之人。农夫爱她温顺可爱,便渐渐冷落了那狐狸精。 之后一次妻子发现了他身上带着的狐狸精的帕子,很是伤心了一场。那农夫便发誓再也不去找它了。 而那狐狸精开始只为报恩,但在品尝过了男女之情后,却再也不能如当初那边无心无情地回山中修炼。 可它在山中日等夜等,等得日月轮回、岁月更迭,却再也等不来它的情郎。 而后它便下了山,一口将那妻子吃了。 “啊!”刚刚还红着眼睛同情狐狸精的一众少女,顿时有些便吓得花容失色了。 确实,这个故事的转折真的太快了。当初崔瑾珠看的时候,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之后呢?”刚刚那少年有些焦急的问道,“那农夫有没有把狐狸精杀了?” 崔瑾珠却对他微微一笑,又继续说了下去。 那狐狸精化作了他妻子的样子,与农夫过上了普通恩爱夫妻的生活,它为他孝顺爹娘,养育弟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一切。 那是它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日。 没过多久,狐狸精便怀了身孕,而且肚子一下子大了起来。 一家子都很高兴,农夫也是,毕竟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而妻子的孕期不便,却使农夫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他又开始往山上去,去他们以前见面的地方,喊着它以前的名字,诉说着对它的思念。 而他不知道,在他在山上等候情人的时候,它正在他们的家中孤独而又痛苦地挣扎,生育他们第一个、也将是唯一的一个孩子。 没有人知道它会如此快地临产,家中没有一个人,但即便有人,也没人能帮得了它。 待生完,它早已奄奄一息,只来得及看一眼那还未睁眼的小狐狸,便化回了原型回复力气。 农夫一脸失落地回了家,到了家中却不见妻子,只奇怪床上竟有半死不活的狐狸和一只无皮老鼠似的东西。 他还以为是只老鼠,赶紧抓起来甩到了地上,又提起狐狸去了厨房,根本不见那狐狸眼中隐含痛苦的泪水。 只是这晚他做好了饭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妻子回家,只能怏怏地自己吃了。 而家中的老狗阿黄也吃了顿好的。 而后,农夫见妻子真的失踪不再回来,便又攒钱娶了个媳妇,抱上了大胖小子。 他和那老狗还成了那一带活得最久的老人和老狗。 崔瑾珠说完故事,便坐了下来。 众人却沉浸在她的故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 直到之前那少年再次愣愣地开口问道:“他真的把那狐狸吃了?他难道真的没认出来吗?那狐狸就那么让他给吃了?” 崔瑾珠喝完沈俾文递过来的茶水,笑着答道:“吃了,所以他才能那般长寿。” “可、可它是狐狸精啊,能吃人的那种!怎么能那么轻易就——”他仍旧一脸的不可置信。 “它是精怪,我看的一些书上,有些说的便是精怪不能生育的。可它为了能生下他们的孩子,一定是付出了很多东西,所以才这般虚弱的。”有一个姑娘红着眼说道,“可是那农夫却——它本来也许能恢复过来的” “可它当初也把农夫的妻子吃了,一报还一报罢了。”另有一个少年状似老成地说道。 “那也是因为农夫始乱终弃!”那少女愤愤道,“他一开始与狐狸无媒苟合,不为那狐狸负责,却又娶了别人,后还抛弃了它。狐狸吃了他妻子,明明是两个人,就是一般的脸孔,性子总是不一样的,他竟一点怀疑都无。之后在妻子孕期,他却又不甘寂寞地去找狐狸。回来看到狐狸躺在床上,他甚至没认出来它是——还把它吃了!他还当着狐狸的面,亲手摔死了狐狸拼死生下来的孩子!”说完,她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那老成少年见她如此激动,也不敢再反驳,只有些讪讪地朝她笑了下。 “是那农夫太蠢了,当初两个都娶了,哪儿来的这些事!”另有一少年嘻嘻笑着说道。 “这农夫杀了狐狸精和他们的孩子,他便是杀人凶手,怎么能这样毫发无伤地长命百岁,还有妻有子的?上天真是太不公了!”一个有些胖乎乎的小姑娘还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 而一开始说话的少年,却有些傻傻地问崔瑾珠道:“那狐狸伤心吗?它最后有后悔吗?” 崔瑾珠想了想,却摇摇头说道:“我不知,大约是后悔的吧。” “它定是后悔的。当初在山间肯定逍遥自在,如何能落得如此下场。便是被猛兽吃了,也比这样被心爱之人误认为野兽吃了的好!”之前那少女凄然道。 一旁的小姐公子们就又讨论起了那狐狸最后那刻的心情。 沈俾文皱眉思索良久,才缓缓说道:“它大概还是不后悔的。它的命,早在遇上农夫的那刻便已注定了。毕竟它最终还是拥有了一段幸福日子,对它来说,也不算白来一趟了。” “只是它该再谨慎些,要是先躲起来生下孩子,等恢复过来再回来,也许两人便能厮守一辈子了。”崔瑾玞也轻声说道。 崔瑾珠听闻两人说的傻话,实是难忍笑意,却只道:“只是个荒诞故事,不必当真。真正的农夫也许第一次遇上受伤的狐狸时,便逮回家吃了,哪儿来这接下来这么多的事。” 说完,便主动从一旁仆从托着的盘子里拿了个新的酒樽,倒了半杯酒重新放入了渠中。 众人讨论得意犹未尽,又有人盼着这酒樽能多在崔瑾珠身前停几次,好再听几个离奇故事。 上天果然偏爱小孩子。崔瑾珠之后又另讲了几个救死扶伤、善有善报的故事,穷书生或农夫或官家小姐、山里村姑,因善举最终平步青云或喜结良缘,总算把这些孩子给哄好了。 沈俾文直到出了那院子,还有些津津有味地回味着之前的那些故事,最后才评价道:“我还是最喜欢第一个故事。” 说完他却摇了摇头,又道:“也不能说喜欢,就是——就是印象深刻,一时忘记不了。” 崔瑾珠无奈,便笑道:“大约是写书之人被妻子情人一起抛弃了,便写来发泄报复的,定是怎么扭曲怎么来。” 沈俾文闻言一愣,又随之哈哈大笑起来,道:“被你一说,怎的就变得如此低俗了!” 崔瑾珠见他总算如往常般开心起来,便也跟着笑了。 玩了一上午,即便大多数时候都是坐着的,崔瑾珠的腰也有些受不住了。 沈俾文这边却是时刻注意着她的,见她面有疲色,便立时喊了园中来往的滑竿,带着他们去了湖边。 到湖边下了软轿,崔瑾珠抬眼一看,却见桂兰园里的沁湖上有几艘大小不一的精致游船,在湖岸上依稀还能闻见那些船上飘来的歌舞声。 而在岸边,还停靠着一艘不大的游船,旁边正有一群人在与园中管事争论着些什么。 那管事一脸的无奈表情,却是指使着仆役们一字排开拦着对面那群人,此时见到沈俾文一行人,他脸上立马浮现了惊喜之色,如释重负般朝他们喊道:“沈公子!沈公子你可终于来了!” 原来是沈俾文一早便让人来园里定了一艘船。船上既可观景游乐、欣赏歌舞或听人说书,也有可供人休憩的舱房,每条船上还配备了一个厨房和几个厨艺精湛的厨师。整个园子只有6条这样的船,他还是死皮赖脸托了他二伯才定到了一条。 那群人见了沈俾文过来,才有些讪讪然,其中还有人朝他打了招呼,又埋怨道:“仲芳,你既定到了船,怎不与我们说一声。我们与这管事的说了许久,就是不让我们上船。要知道是你订的船,我们便不需与他如此多废话了。” 沈俾文却是并不买账,朝他们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得意,嘴里却哼了声,道:“你甭想了!我有用呢,今儿个不与你们一处玩,赶紧哪边儿凉快上哪边儿去!” 那人还待说,身边有人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低声与他说了几句,那人朝崔瑾珠这边看了过来,随即便心领神会地跟着笑了起来,却不再纠缠,只略有深意地笑道:“不够义气!下次去花满楼你请客!” 沈俾文闻言赶紧转头看向崔瑾珠,见她似并未听懂,才有些心虚地回头瞪了那人一眼,便见对方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拉着一群人已是跑了。 崔瑾珠见他们如此,心中好笑,脸上也不禁带了出来。 一行人上了船,先用了饭,随后崔瑾珠便在香茹的服侍下,找了个舱房睡了个午觉。这些屋子都布置得不错,除了暖炉,竟然还有暖炕,真不知是怎么在船上砌起来的。 等到崔瑾珠醒来,已是半下午了。 见崔瑾珠出来,守在外面的福顺赶紧跑去禀报沈俾文。崔瑾珠还未走进大厅,便见到迎面匆匆走来的他。 “起了?厨房刚做好了酥酪,配着茶吃刚刚好。”沈俾文笑着走到她身边,帮她掀起了门上的帘子。 “我午膳还在肚子里,”崔瑾珠摇了摇头,又道,“你倒是可以多吃一些,你这个年纪总饿得快。” 沈俾文闻言便笑了出来,道:“什么我这个年纪,你还比我小呢,更该多吃点。” 崔瑾珠自知失言,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只问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可有什么好玩的?” “我刚也在房里看书呢。”说着,他下意识藏了藏还沾了些颜料的手,又说道,“我为四小姐安排了个女先生为她说书,不知听得如何了。” 说着,两人穿过前厅,步入正厅,却见崔瑾玞一人靠坐在临窗暖炕上,也正捧着一本书看。 见他俩一起进来,便下炕与他们问道:“妹妹休息好了?腰可还好?” “已无碍了,”崔瑾珠朝她笑道,“劳你们还陪着我无事可干了。” “玩了一上午也是累的,我也趁机眯了会儿呢!”崔瑾玞细声细气道。 “很是!养足了精神才好再玩。我让人准备了棋子牌、花牌,还有歌舞、说书,你们要是不想玩这些,我们还能去船边钓鱼,沁湖冬日不结冰,里边儿有好些肉质嫩滑的涑鱼,比腥气重的河鱼鲜美多了,到时候钓起来还能让人现切做鱼脍。”沈俾文笑着地介绍道。 崔瑾珠见他说得兴致十足,便点头应道,“那便去钓鱼吧,我还没在冬天钓过鱼呢。” 等到沈俾文亲自帮她串好了鱼饵,把鱼钩甩入湖中,将鱼竿放在架子上,又吩咐了香茹帮崔瑾珠盯着那浮漂,崔瑾珠便一脸安逸地靠坐在软椅上,腰上垫着柔软的靠枕,心中不禁感叹,钓鱼可真是适合她啊。 沈俾文见状,便也坐到了她旁边,又安排了人端上来茶点。见崔瑾珠端着他斟的热茶,吃着他递上的点心,一边还笑意盈盈与他说话,他心中便有种说不出的快活,一颗心都被填得满满的。 而岸上的杨越之此时的心情显然与他截然相反。 当他带着褚曼霜等人在园中投壶时,却听到一旁景家小公子说沈俾文带着崔六小姐,两个人包了一条船在沁湖上幽会,谁都不让跟,真正是浓情蜜意啊! 杨越之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不敢置信的,他不相信珠珠会弃他而就沈俾文,更不相信她会为了与沈俾文出来而骗他。 可是即便心中这般确信,他最后还是过来了。 褚曼霜见不知为何他脚步匆匆离开,连想都没想便也跟了上来。程八娘想拉她,却没拉住,心中叹了一口气,只能也举步跟上。 就这样,一大班人拉拉杂杂来到沁湖边,跟着杨越之举目远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可惜崔家兄弟虽说在族中已是顶尖, 书院里却实属平庸, 与这群顶尖才子几乎没有交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怎能不兴奋。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 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 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 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 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 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 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 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 剩下几人见色忘义, 他又不好反对, 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 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是啊是啊,我们正说起那天你过毅试之事呢!真正是胆识过人!天赋异禀!”鹿亭侯世子魏姜也赶紧跟上,却紧张得都用错了词。 随后众人纷纷顿悟,开始不要钱地夸起了崔瑾珠,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崔家剩下的几位小姐,还带上了两位少爷。 沈俾文闻言却是回头看向崔瑾珠。 而崔瑾珠还立在那里,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崔家妹妹”。。。“妹妹”。。。“妹”。。。 “崔、崔家妹妹,”沈俾文不如杨越之无耻,喊出这个称呼还有些磕巴,“要不咱们。。。” 崔瑾珠又被一句“崔家妹妹”劈回了神,哭笑不得地看了沈俾文一眼,又朝始作俑者杨越之看去。 却见自家小孙子正勾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是能抓人眼球。 崔瑾珠却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只翘了一边的嘴角,很是有些想把另一边也给扯起来。这种笑起来只笑一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杨越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总被她死死盯视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又是朝她展颜露出八颗牙齿。要打破这局面,不牺牲点色相恐怕不行啊! 崔瑾珠忽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什么给逗乐了,笑得众人莫名其妙,杨越之却觉得有些脸热。 最后结果便是撤了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透过雅间大开的窗户,观看外面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的歌舞。 崔家几个和文瑛瑛也玩得很是开心。众学子们觉得愧对沈俾文,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要讨好的人,而崔玉琥性情豁达豪迈,与几人相谈甚欢,已是约好下次一起去打马球了。 崔玉珏为人稍微木讷腼腆些,倒是难得地与何清河很有共同话题。 至于崔家姐妹们,一个也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个嘛勇毅之名如雷贯耳,连之前偷窥平都侯世子的事也本人看作是有胆识的表现。学子们本就倾慕才女,钦佩勇士,更是不会慢待。连崔瑾玞和文瑛瑛也被照顾到了。 魏姜甚至做了首诗狠狠垮了崔家两姐妹,把崔瑾璮的脸都夸红了。 杨越之这一晚上倒是一直离崔瑾珠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何清河与崔玉珏聊些诗画,偶尔又转头对着褚曼霜眉目传情。 当晚先把还兴奋得不停拉着崔瑾珠手说话的文瑛瑛送回了家,崔家几人又在沈俾文的护送下到了崔府,临进门,崔瑾珠拉开帘布笑着对沈俾文道谢。 沈俾文红着脸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说道,“这个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今日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崔瑾珠笑着接过来放在膝上,也没打开,只是道了谢后安慰道:“今日这样就挺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你也早些回去,不要与他们置气。今晚他们可是看了你一晚的脸色行事了。”说着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俾文闻言看着崔瑾珠,想起今晚众友的表现,竟就与她面对面一起笑了起来。 看着她放在手边的木盒,挂在马车头上的琉璃灯,还有她脸上真诚的笑容,那种所有付出都被珍视的满足让沈俾文心中一片火热。 过了中秋,崔瑾珠便又开始了苦逼的向学之路,但是第一次的考试成绩仍旧惨不忍睹。礼乐射御书数中,礼得了个下等,书虽不好起码有一笔好字拉拉分,勉强得了个中等,术数教授倒是很喜欢她,给了她一个上上。但是下午的四门课,只有射御得了个上,刺绣中等,弹琴和调香两个刺目的下下看得崔瑾珠一阵心酸。 照这样下去,明年这时候她就该回家了。 站在教授的休息室中,她终于有些久违地开始忐忑了。 崔瑾珠越想越难受,心中却不禁又恨起了小皇帝。 便是上辈子他杀了他们杨家这么多人,甚至最后还毒杀了她,她都没有如此恨过他。毕竟成王败寇,她愿赌服输。 可是小狮子筹谋这么久,却只是为了娶上心上人,最后竟还功亏一篑。 这般想着,她的手便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这日崔瑾珠下了学,便刚出书院门,便看到沈俾文正骑在一匹栗色骏马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出来,他便立时下了马走到近前,一脸关切地问道:“今日过得可还好?腰可受得了?” 崔瑾珠见他神色全不似上次那般,心中有些诧异,面上却不露,只也含笑点头道:“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要多谢你请来的唐大夫。” 沈俾文闻言笑了笑道:“你已谢过我了。” 说完,他转身从身后的小厮福顺手里取过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道:“你养伤这段时日,缺了好些课,再来便可能有些吃力了。我这儿有几本以前念书留下的注释册子,我这几日又整理了一番,你拿着去学里看,能稍微轻松些。” 崔瑾珠闻言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道:“我在家里无事也多是在看书,你这册子珍贵得很,可我却实用不上。” 话虽是这么说的,她却不知道自己看沈俾文的柔和眼神,让他心中重新燃起了信心。 他有些高兴地咧嘴笑了,却道:“我整理了好些天的,你不要,我也不舍得给别人,只能在书房吃灰了。” 崔瑾珠见他露出如此小儿之态,心中也是不禁放松了些,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 待她将盒子交给身后的香茹,沈俾文又道:“过几日休沐,桂兰园要办游园会,还请了京中有名的芳莺班来唱戏,京中很多贵女都会去。里面到时还会有花灯、茶会、投壶、划船,很是热闹。你要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崔瑾珠此次却不带一丝犹豫,回绝道:“我便不去了,还是在家多歇会儿。” “那也好,”似已料到她会拒绝,沈俾文脸上没有一丝勉强,含笑道,“你便在家休息。我到时给你带桂兰园专出的花笺,还有他们家出名的桂兰糕。” 崔瑾珠在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还是点头应下了。 沈俾文见她答应,脸上的笑容便霎时灿烂许多,又似是怕她会反悔,他忙说道:“也不早了,我不耽搁你回家了,你早些回去吧!” 崔瑾珠便与他道了别,转头想走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杨越之。 她脚步一顿,想到沈俾文还在身后,犹豫片刻,还是朝杨越之点了点头后,上了马车走了。 只留下杨越之和沈俾文两人面无表情默默相觑。 这日崔瑾珠回到家中,小赵氏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在晚膳桌上,又拉着丈夫和儿子与她说话。 “今日去学里,可还适应?腰可有疼?”三爷崔丰玻一向是一位体贴的好父亲,见了女儿便细细问道。 即便崔瑾珠再无心情,仍面上带笑答道:“学里先生都很照顾我,并无不适应。” “那便好。”小赵氏见女儿面上放松了些,便也高兴的接口道,“前些时日平都侯府的三老爷回京了,还给我们府里下了帖子,正好挑着了你的休沐日。咱们便一起去玩玩吧!” 崔瑾珠闻言却是扬起眉头,看向崔丰玻问道:“我怎么听说平都侯府三老爷是镇守北边两都司的都指挥使?他怎么回京了?” 崔丰玻见女儿有兴趣,便也细细为她解释道:“现在已不是了。春天时北狄青黄不接,带人犯边,原金吾将军杨三老爷退敌不力,竟被狄人屠了一个城。” 小赵氏闻言便变了脸色,面带恐慌地问道:“怎的他们这次如此嚣张?” 崔丰玻叹了口气道:“他们去年老汗王病逝,大王子接任,年轻气盛,下手无甚顾忌。” “所以陛下把他撤职了?”崔瑾珠问道。 “是啊,近五十岁的人了,也算是晚节不保了吧。”崔丰玻叹道。 崔瑾珠却是心中嘲道,杨小三有什么晚节可言?他要是真有什么气节,她也不会留他到今日。 听闻这事发生在今春,崔瑾珠对于之后太后赐婚之事便有了些了然。杨家最后的十万兵力也被皇帝收回,却是已再无威胁,这时娶个褚家的姑娘,便没那么碍皇帝的眼了。 可是为什么又不成了呢? 崔瑾珠皱眉沉思,却是听到崔丰玻又提到:“陛下这次想让陕西都指挥使陆城接任北边两都司,不过梁大人并不赞成,又推举了湖广都指挥使司下的都指挥佥事薛明杉,和云南都司都指挥同知廖谦。” 崔瑾珠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崔丰玻,面上带着些少女的天真,笑问道:“我听人说那陆城怪奇怪的,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娶亲,是真的吗?” 小赵氏也带着类似的神色看着崔丰玻,好奇道:“还有这回事?” “你们啊!”崔丰玻看着妻子和女儿如出一辙的天真烂漫,笑着摇了摇头,却仍旧回答了她们,“是有这回事,快四十的人了,无妻无子的,连陛下想为他指婚他都敢拒了。你们在外面可不许乱说。陆将军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从陛下想让他接任北边两司便可见一斑。” 崔瑾珠闻言,似是被满足了八卦之心,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如往常一般与家人言笑间用完了晚膳。 晚上杨越之照常来看她时,便见她坐在榻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猫,却是一边跳着脚吃着一根——胡萝卜? “晚膳没吃好吗?要不要再喝点汤?”杨越之微促着眉头问道,不是很赞同地看着她吃这东西,她现在的胃本来就不好,晚上生吃胡萝卜指不定就要难受。 崔瑾珠这时却是心情大好,只笑着回道:“我不饿,只是这东西吃着甜,怪好吃的。”当然用着更好,比如刻个小章什么的,实在是方便。 “那也不能生吃,”杨越之看不下去了,上前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胡萝卜,却是直接丢进了自己嘴中,嚼吧嚼吧咽下后,还一本正经地评价道,“今年的萝卜味道确实不错。”比他以前吃过的都甜。 崔瑾珠笑着看孙子在自己嘴里夺食,也不生气,放下猫,支着胳膊从榻上起来,将一旁的一个漆黑盒子放入了靠墙的柜子中。 转头却是对他道:“你天天来我房里,我却是从没去过你那里。” 杨越之几口将萝卜吃完,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慢慢扶上床,边回道:“那还不简单,下次休沐我便来接你,侯府里你想去逛哪儿都行。” “那倒不用。府里接了你三婶的帖子,正是邀我们过半月后去你家做客,到时候我就去你书房转转,看看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崔瑾珠笑着说道。 杨越之闻言,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涌上,说道:“那我今日回去便要好好清理一番了,省得让你见到什么不好的。” 崔瑾珠坐上床,笑着推了他一把,佯怒道:“你书房里竟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赶紧拿来与我瞧瞧!” 杨越之便顺势倒在床侧,语声带笑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这便回去将它们烧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竟还蜷身抱头,一副躲避挨打的样子。 逗得崔瑾珠笑倒在床,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 沈俾文看到那漆盒中的棋子,顿时开心得傻乐在当场,一瞬间恨不得拿出来捂在手中谁也不给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小赵氏闻言便红了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 女儿忽然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乖巧了,却也不再乖巧。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崔瑾珠, 小赵氏意识到, 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在小事上唱反调、大事上却从来拿不准主意的珠珠了。 现在的珠珠,吃穿住行皆不在意, 她说什么,即便珠珠不乐意,也由着小赵氏拿主意。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她却说,娘你不答应,我便自己做。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 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 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 上前抱住了小赵氏, 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拴在腰上, 即便腿脚不稳,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 我便不解绳索, 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 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回去后,小赵氏便喊了人来做了一条百丈长、粗壮结实的绳索,团在一起简直像个庞然大物,崔瑾珠看了不禁失笑。 此后,崔瑾珠每天清早起来先拉伸手臂和腿部,然后做一些承重运动,加强四肢的力量。幸而这身子身体柔韧且平衡性好,可想而知原先的珠珠有多爱跳舞,可惜已不知魂归何处。这般想着,崔瑾珠每天晚上便多了抄些经书的任务,想着到时候便送到庙中供奉祭拜,愿这女孩儿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这段时间,崔瑾珠每天早出晚归,小赵氏怕婆婆不乐意,便替女儿称了病,而她自己却说是天天去庙里祭拜,愿女儿早日康复。杨老太太赵氏虽不乐意,却因着这毕竟是亲生孙女惹出来的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瑾珠便每天早上锻炼一小会儿后,擦洗下吃个早饭,便与小赵氏出门。 来到青峰崖下,早有小赵氏从京郊庄子里调来的仆妇和小厮们等在峰顶,垂下绳索,用钩环系在崔瑾珠腰上。崔瑾珠便穿着一身骑马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铁镐,每爬到一处无可攀抓下脚处,便用铁镐敲击山壁,硬生生敲出一块凹陷处来。 幸而青峰山石质较为松散,否则她就是敲个一年也敲不出一条路来。 小赵氏原想让小厮来做这活,崔瑾珠却说这本就是一种锻炼臂力和脚力的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她两个月之后必定上不了峰,这一切努力也便白费了。 小赵氏闻言也觉得有理,只是心疼非常。女儿那纤纤玉手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指甲剪掉,每个指尖都磨得伤痕累累,每天下来都是流着血的。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替女儿身上、手臂上、腿上的各处刮伤、擦伤上药。 甚至有一次脸上也有了一道血痕,小赵氏心疼得偷偷在被窝里哭,丈夫崔丰玻无法,除了为留京的事到处打点外,还特地跑去向一位京中有名的专为宫中高位嫔妃医治伤痛的御医处,千恩万谢地讨了一小罐子祛疤的膏药来。 而三哥崔玉珏却是被蒙在鼓里,只是很疑惑为甚母亲和妹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接他下学,并且不许他在家里说。 小赵氏现在已是破罐破摔,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女儿能平安无事。对于女儿每天都要在攀爬完崖壁、体力耗尽、身心俱疲时,却一定还要坐车上山,等在这儿看人下学,她就根本连阻止的心都没有了。 看多了,有时还偷偷跟女儿一起讨论哪个少年更为英俊,而哪个又更适合给家里哪个姐妹说亲的。当然,也仅限于过过嘴瘾。 至于女儿非得将马车上的崔家标志摘下来又要换乘窄小又不舒适的青棚马车,她就更是不在意了。 崔瑾珠却是不知,她这一举措完全是白费。她的名声早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尤其是一次有人注意到崔玉珏站在这马车前的样子,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辆每天等在书院门口很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就是崔家的。 而马车中人从未下过车来,可想而知里面坐的肯定是女眷。这使得众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总是在平都侯世子跟前出丑的崔家六小姐。一时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而崔玉珏为人温厚,有时甚至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为此与好几个说长论短的学子起过冲突,只是他在家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说。 杨越之更是早就察觉到那每天下学后,时不时能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何人何处。只是他既已清楚这目光是如此来历,便不再放于心上了。 这日,一家人刚从外面回来,小赵氏带了崔丰珏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崔瑾珠还没进刚景明院,便见五小姐崔瑾璧带着四小姐崔瑾珊和一众丫头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崔!瑾!珠!你就那么没见过男人吗!我们崔家的脸快要被你丢尽了!”崔瑾璧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向她吼道。 崔瑾珠一脸茫然地回视她。 随后追上来的崔瑾璮闻言一脸肃容地道:“五妹妹,慎言。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崔瑾璧却反驳道:“那她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二姐姐你已经在议亲了,咱们崔家传出这样的名声,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婚事吗?” 崔瑾璧身后的二房庶出的姑娘崔瑾珊,也就是那位心机深沉的三姐姐赶紧低声劝道:“五妹妹,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不好。” 崔瑾璮却沉声说道:“身正不怕影斜,五妹妹你怕什么?等你们进了春晖女学,咱们出去就是一家人,一家子姐妹就要团结和气、守望互助,你这般对着自家妹妹如此严苛,你以为传出去能好听?” “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我还怕好听不好听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崔家的小姐思春,天天守在春晖书院门口看男人了!” 小赵氏闻言便红了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乖巧了,却也不再乖巧。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崔瑾珠,小赵氏意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在小事上唱反调、大事上却从来拿不准主意的珠珠了。 现在的珠珠,吃穿住行皆不在意,她说什么,即便珠珠不乐意,也由着小赵氏拿主意。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她却说,娘你不答应,我便自己做。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上前抱住了小赵氏,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拴在腰上,即便腿脚不稳,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我便不解绳索,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回去后,小赵氏便喊了人来做了一条百丈长、粗壮结实的绳索,团在一起简直像个庞然大物,崔瑾珠看了不禁失笑。 此后,崔瑾珠每天清早起来先拉伸手臂和腿部,然后做一些承重运动,加强四肢的力量。幸而这身子身体柔韧且平衡性好,可想而知原先的珠珠有多爱跳舞,可惜已不知魂归何处。这般想着,崔瑾珠每天晚上便多了抄些经书的任务,想着到时候便送到庙中供奉祭拜,愿这女孩儿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这段时间,崔瑾珠每天早出晚归,小赵氏怕婆婆不乐意,便替女儿称了病,而她自己却说是天天去庙里祭拜,愿女儿早日康复。杨老太太赵氏虽不乐意,却因着这毕竟是亲生孙女惹出来的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瑾珠便每天早上锻炼一小会儿后,擦洗下吃个早饭,便与小赵氏出门。 来到青峰崖下,早有小赵氏从京郊庄子里调来的仆妇和小厮们等在峰顶,垂下绳索,用钩环系在崔瑾珠腰上。崔瑾珠便穿着一身骑马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铁镐,每爬到一处无可攀抓下脚处,便用铁镐敲击山壁,硬生生敲出一块凹陷处来。 幸而青峰山石质较为松散,否则她就是敲个一年也敲不出一条路来。 小赵氏原想让小厮来做这活,崔瑾珠却说这本就是一种锻炼臂力和脚力的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她两个月之后必定上不了峰,这一切努力也便白费了。 小赵氏闻言也觉得有理,只是心疼非常。女儿那纤纤玉手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指甲剪掉,每个指尖都磨得伤痕累累,每天下来都是流着血的。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替女儿身上、手臂上、腿上的各处刮伤、擦伤上药。 甚至有一次脸上也有了一道血痕,小赵氏心疼得偷偷在被窝里哭,丈夫崔丰玻无法,除了为留京的事到处打点外,还特地跑去向一位京中有名的专为宫中高位嫔妃医治伤痛的御医处,千恩万谢地讨了一小罐子祛疤的膏药来。 而三哥崔玉珏却是被蒙在鼓里,只是很疑惑为甚母亲和妹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接他下学,并且不许他在家里说。 小赵氏现在已是破罐破摔,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女儿能平安无事。对于女儿每天都要在攀爬完崖壁、体力耗尽、身心俱疲时,却一定还要坐车上山,等在这儿看人下学,她就根本连阻止的心都没有了。 看多了,有时还偷偷跟女儿一起讨论哪个少年更为英俊,而哪个又更适合给家里哪个姐妹说亲的。当然,也仅限于过过嘴瘾。 至于女儿非得将马车上的崔家标志摘下来又要换乘窄小又不舒适的青棚马车,她就更是不在意了。 崔瑾珠却是不知,她这一举措完全是白费。她的名声早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尤其是一次有人注意到崔玉珏站在这马车前的样子,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辆每天等在书院门口很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就是崔家的。 而马车中人从未下过车来,可想而知里面坐的肯定是女眷。这使得众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总是在平都侯世子跟前出丑的崔家六小姐。一时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而崔玉珏为人温厚,有时甚至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为此与好几个说长论短的学子起过冲突,只是他在家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说。 杨越之更是早就察觉到那每天下学后,时不时能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何人何处。只是他既已清楚这目光是如此来历,便不再放于心上了。 这日,一家人刚从外面回来,小赵氏带了崔丰珏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崔瑾珠还没进刚景明院,便见五小姐崔瑾璧带着四小姐崔瑾珊和一众丫头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崔!瑾!珠!你就那么没见过男人吗!我们崔家的脸快要被你丢尽了!”崔瑾璧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向她吼道。 崔瑾珠一脸茫然地回视她。 随后追上来的崔瑾璮闻言一脸肃容地道:“五妹妹,慎言。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崔瑾璧却反驳道:“那她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二姐姐你已经在议亲了,咱们崔家传出这样的名声,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婚事吗?” 崔瑾璧身后的二房庶出的姑娘崔瑾珊,也就是那位心机深沉的三姐姐赶紧低声劝道:“五妹妹,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不好。” 崔瑾璮却沉声说道:“身正不怕影斜,五妹妹你怕什么?等你们进了春晖女学,咱们出去就是一家人,一家子姐妹就要团结和气、守望互助,你这般对着自家妹妹如此严苛,你以为传出去能好听?” “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我还怕好听不好听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崔家的小姐思春,天天守在春晖书院门口看男人了!” “便是她!八妹妹你出京前那会儿,京中不是早已在传杨世子倾心褚三小姐,对她情有独钟吗?当初咱来还感叹来着,褚三小姐真正幸运之极。谁能想到你出京一年,回来却已是时移世易了啊!”那被称为四姐姐的鹅黄少女感叹道。 “要不说这崔小姐好手段呢?你说就是杨世子现在不许心于她,难道还能怠慢她不成?”紫纱少女撇了撇道。 赵四也是嘲讽一笑,道:“从五品家的孙小姐,她爹才是个七品官,你说她要是不拼一些,哪儿能得了那些公子的眼。” 赵八小姐闻言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如今像咱们这般循规蹈矩的,都是要吃亏的,”那紫纱少女,也是鸿胪寺卿卢正申的女儿,卢慧卢五小姐,“以后指不定那些好人家,都要被这种人给拿下了。” “此话怎说?”赵四不解地问道,“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杨世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她吧?” 卢慧见她们都不晓得,便略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褚国公当初为了杨世子和褚三小姐的事,连三皇子的正妃之位都拒了。可是前几日听说太后要给杨世子赐婚褚家三小姐,但临赐婚前夕,杨世子进了一趟宫,便再无声响了。你们说,这事儿还有甚不清楚的?” 赵四小姐和她妹妹均吃惊地看着她,随后赵八还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不远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杨越之和崔瑾珠的褚曼霜,之后转头对其他两人感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说杨世子为了那崔六小姐而拒婚了?杨世子难道就因为崔六救了他,便要娶她为妻吗?那她的命也太好了些!” 赵四小姐早就注意到了,便并未转头去看,只低声警告道:“小声,别被听到了。哎,其实我也觉得,虽说是救命之恩,但实没必要以身相许,总有其他方式可相报的。现在反而弄得褚小姐如此凄凉,真正可怜!” 随后,三人却不约而同面带欣羨地再次看了看正从杨越之手中接过茶水的崔瑾珠。 当然褚曼霜也是在行注目礼中的一员。 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杨越之与崔瑾珠之间的行事,看着他以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温柔体贴,一整晚照顾着那个舍命救了他的姑娘。 以一个得体的官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是不该这样盯着他们看的,甚至为了维持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无措与伤心。她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会如何说她看她,有些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嘲笑她。 但是她现在脑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了。 那些懊悔、愧疚早已折磨了她整整三个月多,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策马而上、奋不顾身勇救心上人的女子。 可每当清醒过来,她也只能擦掉眼泪继续让后悔折磨她。 当她得知太后有意赐婚事,曾以为这是上天怜悯她,而给她的补救机会。她对自己发了誓,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见他有难而只能茫然四顾,她一定也会像那女子一般,沉着冷静且不惜己身。 可是上天显然并不相信她,之后太后娘娘并未下懿旨。 而今日杨越之的一举一动,便是对她最后的凌迟。 见她如此,连平日里最没有眼色的蒋淑惠,也只敢悄声嘀咕崔瑾珠“真不要脸”了,更别说她最好的朋友程八小姐。她只是上前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沉默。 而这时的崔瑾珠,显然没有余力顾得上褚曼霜和杨越之的事。她来这儿之前也许是真的养病养坏了脑子,竟没想到过沈俾文也会出现在聚贤楼里。 坐在小狮子身边,她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沈俾文愣愣坐在人群里,既不喝酒,也不与人说话,更不转头看他们。但是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她简直如坐针毡。 杨越之一直留意着她,看她不安地动了动,立马倾过身来,想替她调整靠垫和坐姿,怕她自己腰上使劲,反而抻了腰。 其实这举动在他们平日晚间的相处中非常常见,有时她坐久坐得麻了,他还会隔着亵裤替她揉腿。她平日里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在沈俾文面前,她却第一次因此而感到了如芒在身。 她抬手抓住了杨越之扶在她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推开,想了想,她开口说道:“你说的船离这儿远吗?”说话间,却是既不敢看沈俾文,也心虚地不敢看孙子。 “不远,”杨越之缓缓收回手,仍旧面上带笑地回道,“你现在想去吗?” “走吧。”早去早回。她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却不想辜负了小狮子的一片苦心。 看着她扶着扶手站起,杨越之这次却是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并不搭手。 倒是崔瑾璮一直留意着他们,见她起来立时过来帮忙。此时坐在她身边也是怔愣着的崔瑾玞,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了过来。 “我与世子爷去船上玩,你们去吗?”崔瑾珠笑着问她们。 “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船上玩过。”崔瑾璮笑着道。 “我也和妹妹一起去。”崔瑾玞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眼沈俾文,却仍如此小声答道。 而后将不愿离开的另三个姐妹留在了聚贤楼中,杨越之将何清河留下照看,便就此带着她们走了。 在他们走后,沈俾文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下楼时,倒是很凑巧遇上了崔瑾璮的未婚夫卫荣轩,他立时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看着崔瑾璮说道:“我之前去崔府,却不想你已出了门。幸而在这儿遇上你们。” 崔瑾珠见他如此,心中的郁塞倒是消褪不少,便也开口请了这位未来的二姐夫一起去了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她见他仍旧低头坐在那里, 似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倒像是他以前小时候,夜深了也不肯回房去,赖在她房里与她说话, 想与她睡偏又不肯说出口,非得她开了口, 才会红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陪她睡一晚。 这般想着,她不禁也笑了起来, 遂也开口像小赵氏般, 与他讲起了家中的零碎事情。 “所以现在, 三小姐的婚事反而就弄得不上不下了,五姐姐与她也生了嫌隙。”崔瑾珠有些好笑的说道。 杨越之默默听完崔府与蒋家的八卦, 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崔三小姐?” 崔瑾珠闻言却笑了,抬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我倒没有讨厌她,只是有些私人恩怨,总归不能见她过得太好。” 说完,她顿了顿,沉思片刻后又对他说道:“你去把灯点上, 再帮我把那书架上的那本《春絮》拿来。” 杨越之被她之前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闻言便立马起身,就着月光点上了灯, 又翻出了那本诗集拿来给她。 随后却被敲门进来的香茹吓了一跳。 崔瑾珠比他镇定得多, 只吩咐香茹去外间候着, 不许他人进来,便接过了他手中的书,从中翻出一张薄薄纸卷,递与了他。 杨越之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首五言诗: 隔窗嗅花香, 当轩闻鸟鸣。 晚霞风吹来, 思絮满屋飞。 他看完抬头望向了崔瑾珠,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崔瑾珠便笑着说道:“念一遍与我听听。” 杨越之闻言一愣,犹豫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轻轻念了一遍。 崔瑾珠侧头面上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念着珠珠写的这首诗,等他念完,又问道:“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杨越之觉得这首诗真不如何,平仄无律,读来乏味,毫无深意,还连一个可圈可点的用词都无。最重要的是,这字看起来就不像是崔瑾珠写的,当然诗就更不像了。 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含糊地夸道:“用词清丽,意象贴切,很有灵气。且念起来韵律十足,朗朗上口。” 说完他还抬起头小心观察了眼她的神色。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写的,万一是呢? 崔瑾珠闻言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那便送与你了,你好好收着吧。” 杨越之观察完她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又郑重其事地将纸按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收入了袖中。 虽说很是奇怪她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又觉得人无完人,她在一些小地方表现得稍微拙劣些,也显得更为可爱不是?而且她竟还想着要送他诗句。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地摸着袖中的那张纸,心中却是掩不住地溢出甜意来。 如此第二日,他便将自己平日里写的诗整理成了个小册子,当晚便带了过来,与崔瑾珠没说两句,便略带羞意地将之拿了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崔瑾珠诧异地接过,并翻看了几页,随后便笑了。原来他是以为她在与他交流作诗心得吗? 心中笑着,脸上却并未带出来,只是随口念了首,还绞尽脑汁地努力夸了几句,果然便把他夸红了脸,当夜就早早地回去了,并未像之前那般待到深夜。 等到他第三日来时,崔瑾珠已经习惯了。他既愿意来,她便也不赶他走。 他来了便与他随口聊几句,聊到后面无话可说、面面相觑之时,见他还不愿意走,想了想,又与他说道:“吴大夫说我这腰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起了,到时我回了女学可能就跟不上课程与考试了。你既来了,便与我讲讲课吧?” 杨越之闻言哪儿有不愿意的?她既给了他日日过来的理由,他能不表现得喜形于色便已是足够自制了。 翻出书来,他便与她细细讲解起来。有些地方怕她听不懂,还来来回回、想词用典地解释给她听。 崔瑾珠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他讲课,觉得自家孙子不仅书读得好、读得透,讲课也讲得细致,说话声音好听吧,人就更赏心悦目了。哎,是该早些娶孙媳妇了!以后他指定是个好父亲。 而杨越之边讲课,边眼角余稍看她隐在唇边的淡淡笑意,却也是越讲心越甜,越甜却是越专心不起来。好似那唇自己就能动,讲着讲着便飞到了他眼前,把他整个心思都紧紧抓住,再也想不了别的事。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见他讲课讲到口干,崔瑾珠便笑着与他指了指桌上她特地嘱咐香茹准备好的、温在暖炉上的茶水。 杨越之见状便心虚地朝她笑了笑,收起书走到了桌边。却见桌上小路子上放着一壶茶,而放着茶杯的盘子里,除了几个倒盖着的干净茶杯,竟还有半杯似被人喝过的茶。 他看着那半杯茶,眼前却浮现出了她将那苍白的嘴唇贴上碧青的杯口,慢慢啜饮一口后,微张着的双唇缓缓离开杯壁,却是在上面留下的浅浅的唇印水渍的样子。 心中不由便跳了跳,而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并试探地道:“这儿还有杯喝过的茶,已是凉了,我帮你倒了。你身子不好,以后让丫鬟注意着,放久了的茶便不能再入口了。” 崔瑾珠闻言便笑着说道:“那是我睡前喝过的,许是那会儿忙乱,香茹忘记收起来了。”她每日睡前还有许多事要丫鬟们伺候着做,房里丫鬟本就只有两个,加上个小赵氏,仍旧有些忙不开手。 杨越之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听她随口证实了他的猜想,却是整个人都忽然热了起来,连抓着那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将杯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杯壁,却并未发现他臆想中的那些痕迹。犹豫片刻,他放轻了呼吸,缓缓将杯子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他睫毛颤了颤,似感觉自己正含着那片柔软嫩滑的朱唇,他甚至还下意识伸舌舔了舔,随后才张开唇,如饮琼浆玉露般细细品尝起杯中剩下的残茶。喝完还不尽兴,手指下意识地便旋转起了杯口,忍住心中对自己的唾弃,又缓缓舔了一圈才罢休。 这两位便是左副都御史赵满的赵家的两位孙小姐。 “说来这崔家六小姐原本名不见经传,还发生过鹿亭侯府暗窥之事,她之前还时常驱车前往春晖书院门口窥探世子爷,早已是臭名昭著了。”一旁另有一个身着紫纱的姑娘也转头与她们说了起来,“却不意之后接连发生了那许多事,勾得沈小公子倾慕于她。她却仍旧不知足,竟还打着杨世子的主意。今日竟还真如了她的意,引得杨世子连褚三小姐都不顾了,一心围着她转。” “还有这等事?那崔家小姐好生厉害!”感叹完,那绯衣少女赵八又问道:“你说的褚三小姐,便是那位才华横溢的定国公府褚家的女儿?” “便是她!八妹妹你出京前那会儿,京中不是早已在传杨世子倾心褚三小姐,对她情有独钟吗?当初咱来还感叹来着,褚三小姐真正幸运之极。谁能想到你出京一年,回来却已是时移世易了啊!”那被称为四姐姐的鹅黄少女感叹道。 “要不说这崔小姐好手段呢?你说就是杨世子现在不许心于她,难道还能怠慢她不成?”紫纱少女撇了撇道。 赵四也是嘲讽一笑,道:“从五品家的孙小姐,她爹才是个七品官,你说她要是不拼一些,哪儿能得了那些公子的眼。” 赵八小姐闻言立马乖巧地点了点头。 “我是说,如今像咱们这般循规蹈矩的,都是要吃亏的,”那紫纱少女,也是鸿胪寺卿卢正申的女儿,卢慧卢五小姐,“以后指不定那些好人家,都要被这种人给拿下了。” “此话怎说?”赵四不解地问道,“一个七品官的女儿,杨世子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娶了她吧?” 卢慧见她们都不晓得,便略有些得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可不知,褚国公当初为了杨世子和褚三小姐的事,连三皇子的正妃之位都拒了。可是前几日听说太后要给杨世子赐婚褚家三小姐,但临赐婚前夕,杨世子进了一趟宫,便再无声响了。你们说,这事儿还有甚不清楚的?” 赵四小姐和她妹妹均吃惊地看着她,随后赵八还不着痕迹地瞧了瞧不远处——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杨越之和崔瑾珠的褚曼霜,之后转头对其他两人感叹道:“我的老天爷!你是说杨世子为了那崔六小姐而拒婚了?杨世子难道就因为崔六救了他,便要娶她为妻吗?那她的命也太好了些!” 赵四小姐早就注意到了,便并未转头去看,只低声警告道:“小声,别被听到了。哎,其实我也觉得,虽说是救命之恩,但实没必要以身相许,总有其他方式可相报的。现在反而弄得褚小姐如此凄凉,真正可怜!” 随后,三人却不约而同面带欣羨地再次看了看正从杨越之手中接过茶水的崔瑾珠。 当然褚曼霜也是在行注目礼中的一员。 她全程不错眼地看着杨越之与崔瑾珠之间的行事,看着他以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过温柔体贴,一整晚照顾着那个舍命救了他的姑娘。 以一个得体的官家小姐该有的仪态,她是不该这样盯着他们看的,甚至为了维持她那脆弱的自尊心,她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下,这样毫无保留地表现出她的无措与伤心。她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会如何说她看她,有些甚至还会幸灾乐祸地在暗地里嘲笑她。 但是她现在脑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她只是就这样看着他,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想不了。 那些懊悔、愧疚早已折磨了她整整三个月多,每每午夜梦回,她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策马而上、奋不顾身勇救心上人的女子。 可每当清醒过来,她也只能擦掉眼泪继续让后悔折磨她。 当她得知太后有意赐婚事,曾以为这是上天怜悯她,而给她的补救机会。她对自己发了誓,以后再也不会这般,见他有难而只能茫然四顾,她一定也会像那女子一般,沉着冷静且不惜己身。 可是上天显然并不相信她,之后太后娘娘并未下懿旨。 而今日杨越之的一举一动,便是对她最后的凌迟。 见她如此,连平日里最没有眼色的蒋淑惠,也只敢悄声嘀咕崔瑾珠“真不要脸”了,更别说她最好的朋友程八小姐。她只是上前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陪她一起沉默。 而这时的崔瑾珠,显然没有余力顾得上褚曼霜和杨越之的事。她来这儿之前也许是真的养病养坏了脑子,竟没想到过沈俾文也会出现在聚贤楼里。 坐在小狮子身边,她眼角余光瞥到的却是沈俾文愣愣坐在人群里,既不喝酒,也不与人说话,更不转头看他们。但是她却觉得他的视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她简直如坐针毡。 杨越之一直留意着她,看她不安地动了动,立马倾过身来,想替她调整靠垫和坐姿,怕她自己腰上使劲,反而抻了腰。 其实这举动在他们平日晚间的相处中非常常见,有时她坐久坐得麻了,他还会隔着亵裤替她揉腿。她平日里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在沈俾文面前,她却第一次因此而感到了如芒在身。 她抬手抓住了杨越之扶在她腰上的手,将他轻轻推开,想了想,她开口说道:“你说的船离这儿远吗?”说话间,却是既不敢看沈俾文,也心虚地不敢看孙子。 “不远,”杨越之缓缓收回手,仍旧面上带笑地回道,“你现在想去吗?” “走吧。”早去早回。她已是有些意兴阑珊了,却不想辜负了小狮子的一片苦心。 看着她扶着扶手站起,杨越之这次却是只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并不搭手。 倒是崔瑾璮一直留意着他们,见她起来立时过来帮忙。此时坐在她身边也是怔愣着的崔瑾玞,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了过来。 “我与世子爷去船上玩,你们去吗?”崔瑾珠笑着问她们。 “一起去吧,我也没去船上玩过。”崔瑾璮笑着道。 “我也和妹妹一起去。”崔瑾玞不着痕迹地偷偷瞧了眼沈俾文,却仍如此小声答道。 而后将不愿离开的另三个姐妹留在了聚贤楼中,杨越之将何清河留下照看,便就此带着她们走了。 在他们走后,沈俾文也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众人下楼时,倒是很凑巧遇上了崔瑾璮的未婚夫卫荣轩,他立时一脸惊喜地凑了上来,看着崔瑾璮说道:“我之前去崔府,却不想你已出了门。幸而在这儿遇上你们。” 崔瑾珠见他如此,心中的郁塞倒是消褪不少,便也开口请了这位未来的二姐夫一起去了船上。 其实船上与聚贤楼里也并无什么不同,无非是大家坐下聊聊天,喝喝酒,行几回酒令。杨越之倒还叫出了凌雪为大家弹奏了几曲,带着舞姬跳了个她拿手的飞天舞。 其后众人便散了开去,喝酒的继续喝酒,其他人也各有各心思地忙开了。 这里少了沈俾文,崔瑾珠便又旁若无人地扶着孙儿的手出了船舱。 杨越之怕她被船颠着,还小心用手虚扶着她的腰,那小意温柔的样子,看得身后一众人胃里泛酸。 “世子爷,沈公子。”褚曼霜和一众女向两人福了福身,杨越之和沈俾文也回了礼。 崔瑾珠这下便不好再坐着了,站起身也和众人行了礼。 “世子爷今天也来上骑射课吗?”褚曼霜落落大方地对杨越之道,却是眉眼含情,语声柔婉。 “是的,你们学得如何了?”杨越之也是冲她温柔一笑道。 “便是骑马跑了一圈,就下来了。还是这位崔六小姐厉害,刚来便能骑得稳稳当当的,教授特别满意。”褚曼霜笑着对崔瑾珠点了点头。 “是嘛?崔小姐你这么厉害啊!那以后我们去围猎,也来叫上你啊?”沈俾文很是惊喜地对崔瑾珠说道,顺便也非常耿直地打断了另外一对的交谈。 崔瑾珠闻言却很是抗拒,想了想便答道:“最近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估计还要养一段时间了。” 沈俾文听罢却是一愣,皱眉问道:“是什么伤?要不要紧啊?” 杨越之也转头看向了她,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 “就是一些皮外伤,养一段就好了。”崔瑾珠很是喜欢这个开朗又有侠气的少年。 “那是要好好养的,”一边的蒋淑惠已经忍不住了,假笑地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的。”说着便上上下下扫视崔瑾珠,语气相当之令人难以忍受,连一旁的杨越之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沈俾文了。 他很是不高兴地瞪了蒋淑惠一眼,转头安慰崔瑾珠道:“你别担心,我给你找药来,一定不让你留疤!要是留了,就让我来负责!”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巴不得呢吧! 崔瑾珠也是笑呵呵地应下了,还很高兴地与他约定了八月十五的碰面的时间地点。 杨越之很是受不了沈俾文一直说傻话,没聊多久,就硬拉着他离开了。 沈俾文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叮嘱崔瑾珠:“那、那你一定要好好养养,不要再受伤了!我先走了啊!” 这天接下来的一下午杨越之都在忍受对方发神经似的“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而这边跟着褚曼霜一起来的女孩子里,有人开口对崔瑾珠道:“你们刚刚聊得挺久啊,都聊了些什么啊?” 崔瑾珠便笑笑道:“只是说了中秋灯会一起玩,你们要有兴致,也可以一起来啊。”说完顿了顿,又对褚曼霜道,“到时你们可以去聚贤楼猜灯谜,应该会很热闹的。” 褚曼霜笑着向她致谢,之后便带人走了。 “啧啧啧,刚刚好凶险啊!”这时崔瑾珠才注意到文瑛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身后感叹道。 崔瑾珠笑呵呵地调笑道:“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啊?” 文瑛瑛尴尬地哈哈道:“我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出得去,回不来啊。你不晓得哦,刚刚你们三个边聊天边笑得那么灿烂,草场中有大半人都在瞧你们,那帮子人可是盯了你们老久了,最后忍不住才上来搅和的。啧啧啧,她们走上来的那股气势,真真吓死个人哦~”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乐呵呵的。小孩子们的心思真是浅显得很,就是因为浅显,才显得可爱又有趣嘛。 话虽这么说,八月十五那日,崔家姐妹饭后尝了点月饼便打算出去看花灯,在几个兄长的陪伴下刚出门,文瑛瑛就找了上来。 文瑛瑛下得马车来,便毫不客气地上了崔瑾珠的车,崔瑾珠与崔瑾璮和崔瑾玞一个马车,与其他两人行过礼,崔瑾珠便笑问:“不是怕回不来吗?” 文瑛瑛嘿嘿嘿讪笑道:“你们家姐妹多,热闹!”文家这代女孩子们其实不少,不过文瑛瑛所在的大房只有她一个,她又与其他姐们玩得一般。 说着,几辆马车便往杏林坊开去。崔瑾璧是与同学约好的,便直接带着三小姐崔瑾珊,在二房嫡出二少爷崔玉珀、庶出四少爷崔玉琅的陪伴下离开了。二房子息多,还剩一个庶出七小姐崔瑾瑚在家未出来。崔家四房两个孩子都小,也都没有来。 崔瑾珠几个便在杏林坊牌坊前下了车,慢慢逛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黑,路边都挂起来各色各样的花灯,小的只有碗盏大,大的有些一个便挂满了一个屋檐。烛色辉煌,灯火摇曳,在夜色衬托下,美不胜收。 这天路边也摆起了各种小摊,临街店铺的伙计也并不来赶,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年轻男女居多,一个个看起来皆是言笑靥靥,好不热闹。 崔瑾珠几个在崔家大郎崔玉琥和三郎崔玉珏及丫鬟小厮的护卫下,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钻来钻去,途中还买了彩色面团果子、千层雪花糕等小食,文瑛瑛还迫不及待拉着崔瑾珠尝了几口。 与沈俾文聚头时,崔瑾珠几人已是挤出了一头的汗,沈俾文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瓶子果子露递给众人,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好感。 等大家歇息片刻,沈俾文竟又是拿出了几盏小巧宫灯出来,有琉璃制的,也有画着仕女图或者做成花型的,一看便不是街边随意买的,做得很有些文人气息,可见的是用心设计过的。 沈俾文让丫鬟将剩下的几个拿与崔家姐妹和文瑛瑛挑,自己拿着那个琉璃宫灯递给了崔瑾珠道:“我叫人做的,琉璃的不容易坏,能挂好久。” 崔瑾珠笑着接过,见里面竟点了一朵紫色花型蜡烛,透出幽幽紫光,还有一股淡淡幽香,觉得很是新奇。这灯做得很是巧妙,小小一个拿着也不重,崔瑾珠便提在了手上。沈俾文见她喜欢,更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沈俾文陪着她们逛了会儿街,还带她们去了泾水河边放花灯,买了花灯,竟还让小厮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砚台并几支笔与花笺。 几位姑娘便兴致很高地写起了各种祝愿,小心折起来放入花灯,让心愿随花灯渐行渐远。 “你写的是什么?”沈俾文站在崔瑾珠面前笑问。 “秘密。”崔瑾珠笑着逗他,她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往前一推,看着它遥遥驶向远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沈俾文看着对面姑娘说着那动人的祝愿,那嘴角挂着的温暖笑容,感觉心也跟着它热了起来,不知不觉便也跟着开始傻笑。 身后崔瑾璮与文瑛瑛说着话,崔瑾玞却有些羡慕地看着河边的两人。她原也知道入了女学便会不一样,但她不知道,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那沈俾文出生大儒世家沈家,家中长辈不是位列内阁,便是身在翰林等清贵衙门,他本身也是身在春晖甲班,据说整个京畿的文气都聚集在了春晖甲,一只脚已是踏入了进士位。这样一个人,一路来一双眼便只看着六妹妹,端水拿笔捧砚,一样不肯落他人之手。 崔瑾玞这般想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形的宫灯。 等在外面玩够了,沈俾文便带着他们去了聚贤楼。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剩下几人见色忘义,他又不好反对,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是啊是啊,我们正说起那天你过毅试之事呢!真正是胆识过人!天赋异禀!”鹿亭侯世子魏姜也赶紧跟上,却紧张得都用错了词。 随后众人纷纷顿悟,开始不要钱地夸起了崔瑾珠,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崔家剩下的几位小姐,还带上了两位少爷。 沈俾文闻言却是回头看向崔瑾珠。 而崔瑾珠还立在那里,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崔家妹妹”。。。“妹妹”。。。“妹”。。。 “崔、崔家妹妹,”沈俾文不如杨越之无耻,喊出这个称呼还有些磕巴,“要不咱们。。。” 崔瑾珠又被一句“崔家妹妹”劈回了神,哭笑不得地看了沈俾文一眼,又朝始作俑者杨越之看去。 却见自家小孙子正勾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是能抓人眼球。 崔瑾珠却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只翘了一边的嘴角,很是有些想把另一边也给扯起来。这种笑起来只笑一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杨越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总被她死死盯视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又是朝她展颜露出八颗牙齿。要打破这局面,不牺牲点色相恐怕不行啊! 崔瑾珠忽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什么给逗乐了,笑得众人莫名其妙,杨越之却觉得有些脸热。 最后结果便是撤了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透过雅间大开的窗户,观看外面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的歌舞。 崔家几个和文瑛瑛也玩得很是开心。众学子们觉得愧对沈俾文,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要讨好的人,而崔玉琥性情豁达豪迈,与几人相谈甚欢,已是约好下次一起去打马球了。 崔玉珏为人稍微木讷腼腆些,倒是难得地与何清河很有共同话题。 至于崔家姐妹们,一个也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个嘛勇毅之名如雷贯耳,连之前偷窥平都侯世子的事也本人看作是有胆识的表现。学子们本就倾慕才女,钦佩勇士,更是不会慢待。连崔瑾玞和文瑛瑛也被照顾到了。 魏姜甚至做了首诗狠狠垮了崔家两姐妹,把崔瑾璮的脸都夸红了。 杨越之这一晚上倒是一直离崔瑾珠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何清河与崔玉珏聊些诗画,偶尔又转头对着褚曼霜眉目传情。 当晚先把还兴奋得不停拉着崔瑾珠手说话的文瑛瑛送回了家,崔家几人又在沈俾文的护送下到了崔府,临进门,崔瑾珠拉开帘布笑着对沈俾文道谢。 沈俾文红着脸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说道,“这个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今日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崔瑾珠笑着接过来放在膝上,也没打开,只是道了谢后安慰道:“今日这样就挺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你也早些回去,不要与他们置气。今晚他们可是看了你一晚的脸色行事了。”说着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俾文闻言看着崔瑾珠,想起今晚众友的表现,竟就与她面对面一起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小赵氏闻言便红了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乖巧了, 却也不再乖巧。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崔瑾珠, 小赵氏意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在小事上唱反调、大事上却从来拿不准主意的珠珠了。 现在的珠珠, 吃穿住行皆不在意,她说什么, 即便珠珠不乐意, 也由着小赵氏拿主意。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 她却说, 娘你不答应, 我便自己做。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 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 上前抱住了小赵氏, 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 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 拴在腰上, 即便腿脚不稳,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 我便不解绳索, 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 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回去后,小赵氏便喊了人来做了一条百丈长、粗壮结实的绳索,团在一起简直像个庞然大物,崔瑾珠看了不禁失笑。 此后,崔瑾珠每天清早起来先拉伸手臂和腿部,然后做一些承重运动,加强四肢的力量。幸而这身子身体柔韧且平衡性好,可想而知原先的珠珠有多爱跳舞,可惜已不知魂归何处。这般想着,崔瑾珠每天晚上便多了抄些经书的任务,想着到时候便送到庙中供奉祭拜,愿这女孩儿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这段时间,崔瑾珠每天早出晚归,小赵氏怕婆婆不乐意,便替女儿称了病,而她自己却说是天天去庙里祭拜,愿女儿早日康复。杨老太太赵氏虽不乐意,却因着这毕竟是亲生孙女惹出来的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瑾珠便每天早上锻炼一小会儿后,擦洗下吃个早饭,便与小赵氏出门。 来到青峰崖下,早有小赵氏从京郊庄子里调来的仆妇和小厮们等在峰顶,垂下绳索,用钩环系在崔瑾珠腰上。崔瑾珠便穿着一身骑马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铁镐,每爬到一处无可攀抓下脚处,便用铁镐敲击山壁,硬生生敲出一块凹陷处来。 幸而青峰山石质较为松散,否则她就是敲个一年也敲不出一条路来。 小赵氏原想让小厮来做这活,崔瑾珠却说这本就是一种锻炼臂力和脚力的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她两个月之后必定上不了峰,这一切努力也便白费了。 小赵氏闻言也觉得有理,只是心疼非常。女儿那纤纤玉手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指甲剪掉,每个指尖都磨得伤痕累累,每天下来都是流着血的。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替女儿身上、手臂上、腿上的各处刮伤、擦伤上药。 甚至有一次脸上也有了一道血痕,小赵氏心疼得偷偷在被窝里哭,丈夫崔丰玻无法,除了为留京的事到处打点外,还特地跑去向一位京中有名的专为宫中高位嫔妃医治伤痛的御医处,千恩万谢地讨了一小罐子祛疤的膏药来。 而三哥崔玉珏却是被蒙在鼓里,只是很疑惑为甚母亲和妹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接他下学,并且不许他在家里说。 小赵氏现在已是破罐破摔,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女儿能平安无事。对于女儿每天都要在攀爬完崖壁、体力耗尽、身心俱疲时,却一定还要坐车上山,等在这儿看人下学,她就根本连阻止的心都没有了。 看多了,有时还偷偷跟女儿一起讨论哪个少年更为英俊,而哪个又更适合给家里哪个姐妹说亲的。当然,也仅限于过过嘴瘾。 至于女儿非得将马车上的崔家标志摘下来又要换乘窄小又不舒适的青棚马车,她就更是不在意了。 崔瑾珠却是不知,她这一举措完全是白费。她的名声早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尤其是一次有人注意到崔玉珏站在这马车前的样子,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辆每天等在书院门口很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就是崔家的。 而马车中人从未下过车来,可想而知里面坐的肯定是女眷。这使得众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总是在平都侯世子跟前出丑的崔家六小姐。一时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而崔玉珏为人温厚,有时甚至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为此与好几个说长论短的学子起过冲突,只是他在家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说。 杨越之更是早就察觉到那每天下学后,时不时能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何人何处。只是他既已清楚这目光是如此来历,便不再放于心上了。 这日,一家人刚从外面回来,小赵氏带了崔丰珏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崔瑾珠还没进刚景明院,便见五小姐崔瑾璧带着四小姐崔瑾珊和一众丫头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崔!瑾!珠!你就那么没见过男人吗!我们崔家的脸快要被你丢尽了!”崔瑾璧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向她吼道。 崔瑾珠一脸茫然地回视她。 随后追上来的崔瑾璮闻言一脸肃容地道:“五妹妹,慎言。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崔瑾璧却反驳道:“那她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二姐姐你已经在议亲了,咱们崔家传出这样的名声,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婚事吗?” 崔瑾璧身后的二房庶出的姑娘崔瑾珊,也就是那位心机深沉的三姐姐赶紧低声劝道:“五妹妹,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不好。” 崔瑾璮却沉声说道:“身正不怕影斜,五妹妹你怕什么?等你们进了春晖女学,咱们出去就是一家人,一家子姐妹就要团结和气、守望互助,你这般对着自家妹妹如此严苛,你以为传出去能好听?” “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我还怕好听不好听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崔家的小姐思春,天天守在春晖书院门口看男人了!” 卫荣轩却是心中欢喜,眉目含情地看着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本以为这次的七夕要错过与你一起看灯的机会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你。” 崔瑾璮第一次遇上有人这般露骨地表达情意,脸上已是起了红晕,良久才回道:“我并不知你要来。” 卫荣轩听到这话,顿时笑开了颜,脸上也染上了灯火之色,眼里带着满满地笑意,说道:“那我以后定事先与你约好了。”如此,便不会再错过了。 崔瑾璮听罢,却只是笑了笑,并未作答。 而另一边的崔瑾珠,已是在孙子的伺候下,半躺在了舱外的矮塌上,无需抬头便能看到来往船只上和不远处岸边的灯火辉煌。 “你晚上吃得不多,要不要再进些米汤?”杨越之坐在她身边,替她盖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不了,”崔瑾珠舒服地躺在那儿,没了干扰,终于是想起褚曼霜来了,转头有些遗憾地对杨越之说道,“这次好像忘记带上褚三小姐了。”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低头看了眼她映着月光的眼眸,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想低头亲一下她透亮的眼睛。 他紧了紧搁在膝上的拳,抑制住内心的欲望,面上仍是笑意盈盈道:“那以后有机会再一起来。” 崔瑾珠闻言一笑,有些调侃地道:“那你可不能再带着花魁了。” “为何?”杨越之含笑问道。 “两虎岂能容于一山?”边说着,边还挑了挑眉冲他微微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 杨越之带人悄悄将人送回崔府, 又下令彻查此事, 忙完这一切回到府中已是凌晨。 可他这晚却是怎么都睡不好。 先是做梦梦到了他祖母, 前一刻她还搂着他, 在太阳底下讲故事。下一刻便口吐鲜血,浑身血肉开始迅速枯萎,无论他怎么哭喊都不能制止。最后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却还在与之前一般对着他慈祥地笑。 等到他从这个梦里脱离出来,却又进了另一个梦。 梦里吹吹打打,满目红色,他正一脸欢欣地拉着红布头的一端, 在人群的祝福声中拜堂。转眼到了洞房里,他忐忑的揭开了那红盖头,却见到珠珠正一脸幸福地朝他笑。看到这一幕,他的心好似被棉花塞得满满, 觉得自己好似就在梦里。 可待他伸手想轻抚她的笑颜时, 却只听“扑哧”一声,只觉有温热液体洒满了他正在笑的脸,一片红色中,珠珠在他面前慢慢地一分为二,只有一半跌到了他怀里。 过了许久, 他才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那血的温度还留在自己的脸上, 却是摸到一手的汗水。 他坐起身来, 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等回过神来, 却是下了床穿上了衣衫出了门。 他在寒夜中策马而行,冰冷刺骨的风也吹不凉他脸上的热度,他越骑越快,却觉得眼前的路好似没有尽头。 终于到了崔府,他熟门熟路翻了进去,悄悄来到崔瑾珠窗前,房内已无烛火,主人应是已经熟睡。他悄声打开窗户翻身而入。 走到崔瑾珠床前,他借着窗缝间微弱的月光看着床上的崔瑾珠。她睡得好似也不太安稳,在梦里依旧皱着眉头,被子已被她掀开了一角露出半个肩膀和手臂。 杨越之无声坐到她床畔,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了被子,又忍不住伸手摸进了被窝,小心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此刻,他才能感觉到些许踏实。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温热,手指细长,某几个指节还有层薄薄的茧子。他轻柔地摩挲着其中一个茧子,听着寂静夜晚里她清晰的呼吸声,眼里是她熟睡的容颜,他的心也跟着她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好似她手心的温度,也渐渐温暖了他的心。 他望着她的目光柔情似水,脸上的温柔神情大概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心中只希望这一刻能持续得久一些,久到等她醒来,便一切事情都已了结了,那该有多好。 第二日崔瑾珠是被小赵氏喊醒的。 “你快起来,今日可是要去上学的。”小赵氏边说着,边喊人将暖炉放到崔瑾珠近前。 香茹香芙两人服侍着崔瑾珠穿衣洗漱,小赵氏替她简单梳了头就崔她出门,“早膳去路上随便买些吃的就行,赶紧的,别迟到了。” 崔瑾珠有些莫名地被小赵氏急急赶出了门,才出二门便见到了与她一般神情复杂的崔瑾璮。两姐妹上了同一辆马车,崔瑾珠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晚后来的事情她们小辈没参与,她却是知道崔瑾璧已是被送回家了。 后来见小赵氏脸色不好,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了些猜测,但是人能回来已是万幸,她也不便再多问了。 最终却是崔瑾璮先开了口,她轻声嘱咐崔瑾珠道:“你去了学里,便说瑾璧和瑾珊去了二婶婶娘家做客,还未回来吧。” 崔瑾珠闻言点了点头,之后到了学里才从映儿口中得知了事情前后。 原来陈氏一大早便去老太太房里闹,说要让所有崔家的女儿这段时间都留在家里。崔瑾璧遇上这事,自是许久出不了门。可是单单她不去学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昨晚出事的便是她吗? 即便当时杨越之大张旗鼓说是找的是他的姬妾,可是那日街上依旧有那许多人听到了那句“小姐被人抓走了”。 幸而当时并未有人说出一个“崔”字来。 昨日为了找人闹得满城风雨,今日想遮掩却是难上加难。现在京中大大小小的人家,几乎都知道昨晚有人家的女儿被歹人掳走了。 陈氏心里只有女儿,能想出的便是拉所有人下水,总归比崔瑾璧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家里来得好些。 可是都是为人母的,季氏和小赵氏又哪里能让女儿替他人担上这污名的?便是一丁点的嫌疑也不能沾上! 这才一得到消息便匆忙将女儿们打发了出来。 而当时那群歹人掳走的其实不止崔瑾璧一人,总共还有三四个姑娘。她们黑灯瞎火分不清彼此,城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姑娘遭了毒手,只知道杨世子大张旗鼓在找人,便都以为只有那一个。 于是第二日单单学里便有七八个人没来,京里更是有大大小小十几户人家闭门谢客,只是闭门谢客的人家,又有好几个姑娘是来了学里的。 崔瑾珠猜测大约是亲戚间的互相帮忙遮掩,其实闭门的人家也不一定就知道到底是哪家亲戚出了事。 晚上通了有无,答应时也不一定是打算照做的。早上见有几户人家都闭了门,才觉得这么多户人家都照做了,那被怀疑的风险大大降低,何不便做了这个人情? 如此一来才能有今日这样的状况。现在便是让人想破头,也想不出到底是哪家的女儿出了事。 这件事风风雨雨闹了许久,官老爷们纷纷上奏要求彻查。皇帝也是震怒,天子脚下发生了如此恶事,针对的还是官家子女,这根本就是在跟官府做对。 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街上来来往往的官兵c衙役比平日里多上许多,过了半个多月终是拿到了几个歹人交差,才算是把这事给办完了。 顺天府府尹拿着歹人审出事来时还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原来出事的不止一人。赶紧悄悄把奏折递给了皇帝,也不敢声张。这他要是敢说出去,那便是破家的仇啊! 歹人招供的是他们老大带着他们说是干一票大的就走,说官家小姐值钱,卖几个便能金盆洗手。他们也是亡命之徒,以前干的也都是无本的买卖,可终是不能发大财。一听这话也觉得有理,便跟着干了。 可没想到先是遇到了个硬茬子,损了好几个人手,还带回几个伤患。后来逮着几个官家小姐,有人实在忍不住,又偷偷尝了鲜,剩下的人便也没忍住。一来二去,便耽误了出城的时机,才被人找着了他们暂留的窝点。 那时来人一心救人,兵荒马乱地,很是让他们逃了几个,他们老大便是其中之一。后来躲了半个月多最终还是被人给逮了回来。 皇帝震怒,将那些人都判了个即刻问斩。 之后杨越之来找崔瑾珠,才告诉她那伙人的老大根本没被顺天府逮着,却是落到了他手里。他对那日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始终怀疑这事有蹊跷。 可是那领头人嘴巴非常硬,却是根本撬不开,只说是为了干一票大的,其他的一点没透露。 崔瑾珠心中对此事隐隐有些犹疑,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她也不好下定论,只是嘱咐了杨越之让人看紧了崔府各处进出的大小门,看看是否有可疑人进出。 只是事情早已过去,要是主谋者谨慎,便也不可能再有行动。 之后杨越之又设法将崔瑾玞身边的大丫头拿来问了个究竟,却也没问出一点不对来。只能无奈再将她卖了了事。 崔瑾珠想想仍旧不放心再把崔瑾玞留在小赵氏身边,最终还是决定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只能由她自己先做了恶人,找了个由头将她送到了庄子里暂住。之后再细细追查。 她还想让小赵氏赶紧找门婚事把崔瑾玞嫁了了事。可是崔丰玻是个好父亲,是广泛意义上的好父亲,他把崔瑾玞也是放在心上疼的。见她对婚事不满意,他也不愿意逼迫她。崔瑾珠也不想因为这事让小赵氏与崔丰玻起冲突,便只能作罢。 直到二月里,崔瑾璧才出得门来,却是脸色苍白,对着人却一语不发。一家姐妹在她面前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多放在她身上一刻,以免她心里难受。 崔瑾珠看在眼里,却觉得她这般实在不适合去女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没想到老太太在这方面却是做得很是周到,竟让人悄悄放出话去,说是崔瑾璧之前去陈氏娘家却是去相看的,原本两家早已是互通了有无,定了今年五月定亲,谁知她舅舅家却并未看上她,亲事就此作罢了! 这种消息是京中人的最爱,一下子便传开了。 虽说这消息传出也是有损崔瑾璧名声的,可是一来相较真相而言,这件事对名声损害小了许多,二来还间接又把那段时日去陈氏娘家的事给再敲了个锤子,第三,还把崔瑾璧性子大变的事圆了过去。真正是一举三得。 如此又平安无事过了几日。这日崔瑾珠在调香课上犯了腰疾,实在坐不住了,便向先生告了假。 这腰上的病,久坐不得,久站不行。坐得久了就得站起来走走,走多了又要躺下,实在是麻烦。 出得门来,她也不知该去哪儿,眼看着也快到了散学的时间,便索性去马场找崔瑾璧与崔瑾珊姐妹。 自从去年开始,三姐姐崔瑾珊在学里有空便过来找她,散学基本都与她和崔瑾璮一起回。这次出了崔瑾璧的事,四姐妹更是同进同出。 谁知到了马场,只见到崔瑾璧,却不见崔瑾珊人影。 崔瑾璧见她过来,却罕见地朝她笑了起来,随后便过来,对她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马场边上的一个小林子。 两人来到一个石碑后,崔瑾珠有些狐疑地朝崔瑾璧示意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了崔瑾珊和——小狮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两边距离不远, 崔瑾珠能很清晰地听到那边崔瑾珊在说:“我也是有心无力。总算是能出来了, 我也算是松了口气。”说着, 她还微微抬头朝杨越之笑得既温柔又甜蜜。 杨越之的表情并不能很清晰地看到, 却听到他声音轻柔地说道:“那我便放心了,你也该多小心些,好好照顾自己, 无需一心为我的事操心。”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哪里能放得下心呢?”崔瑾珊带着甜蜜笑意非常懂事地回道,“只是现在出了这事,崔家女儿的名声恐怕危矣, 我只担心——” “这件事你无需担忧,有我在,定能保住你们安然无事。”杨越之笃定道。 崔瑾珊看着成竹在胸的杨越之,脸上不禁泛起红晕, 情不自禁地垂眸深情款款道:“我也不求别的, 只求能守在你身边,为奴为婢都甘愿” 接着,便听杨越之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定让你如愿。” 接下来他们说的什么话崔瑾珠便没兴趣听了,沉着脸拉着崔瑾璧走了回来, 却听崔瑾璧问她道:“想不到吧?你和褚曼霜争来斗去,最后却便宜了她。” 崔瑾珠转头看她, 却见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她不会如愿的。”崔瑾珠淡定道, “只是,你又为何要让我知道?你不是今日才知道这事的吧?” “你能阻止得了?”崔瑾璧不答反问。 崔瑾珠见她说话面无表情c语速平稳,但她却明显能感觉到她的急切,于是她便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世上想做成一件事,多的是办法。只要你想做,即便不能如愿,起码也比坐以待毙得好。” 崔瑾璧直勾勾看了她许久,却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容中却带着如许的悲伤,她缓缓道:“我已经没有资格如愿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日散学,姐妹四人聚于门边时,崔瑾珊脸上还带着未消退下去的红晕,也不知之后两人又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 崔瑾珠面无表情吩咐了映儿给杨越之送信,映儿全程看下来,心知自己失了职,赶紧下去办事了。 当晚杨越之面带笑意进了崔瑾珠的屋子,看到的却是她面沉如水的样子。 他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不由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要我帮忙吗?” 崔瑾珠却是一语不发,直直看了他许久,才伸手指了指书桌,沉声道:“念念这首诗。” 杨越之一脸莫名,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纸张,脸色才渐渐有了变化。 他有些忐忑地转过身来,却是看着崔瑾珠一声不吭。 “念。”崔瑾珠面无表情地命令道。 杨越之无法,只能紧着嗓子把纸上的诗句念了出来。原来却是过年时崔瑾珊在鹿亭侯府作的那首《春词》。 等他念完,崔瑾珠又沉着脸问道:“这诗如何?” 杨越之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含糊说道:“还成。” 崔瑾珠深吸一口气,却是开口将那日褚曼霜的诗又信口念了出来,又问道:“那这首呢?” 杨越之终是不再逃避,沉默良久,才抬头说道:“我知道错了。” 崔瑾珠闭了闭眼,有些失望地说道:“杨越之啊杨越之,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我没忘。”杨越之依旧目光定定看着她道。 “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既没忘,那你又要如何让她如愿?嗯?”崔瑾珠问道,话中的那个“她”显然两人心中都有数。 “你是打算抬她为偏房,还是要娶她为妻?”见他不说话,崔瑾珠又接着恨恨问道,“堂堂平都侯府世子爷,竟然要娶一个庶女为主母!还是个心术不正的庶女!杨越之,你被颜色迷了心窍了吧!” “我没有!”杨越之的声音也不禁大了起来,“我没有要娶她,我也不会娶她!” “那你待如何?嗯?为奴为婢?红袖添香?日日伴你左右?”崔瑾珠怒极反笑,大声嘲讽道,“我告诉你杨越之,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抬她进门,我就——我就一把火烧了平都侯府的牌匾!简直丢了列祖列宗的脸。” 杨越之不意她有如此看不上眼崔瑾珊,顿了顿,才看着她缓缓说道:“既你不喜欢,那我不纳便是。” 崔瑾珠闻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才又慢声说道:“我不是不让你纳妾。但是你纳妾也要看人,崔丰玻的教训就在眼前,你纳个心术不正的人进门,害的是你自己和你以后的子嗣!你不能光看人好看就想把人纳进来,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你还能一个个纳遍?” “我没觉得她好看!”杨越之反驳道,“她长得跟本不如你好看。” “那你看上她什么了?”崔瑾珠淡淡问道。 杨越之顿了顿,却又歇了气般小声答道:“就就有点新鲜吧。” 说实话,崔瑾珊确实是崔家几个姑娘里长得最好看的了。她的长相集合了崔家人的秀美和她姨娘的柔婉,大概确实是男人心里最爱的样子。 崔瑾珠并不奇怪杨越之会看上她,只是要真有了娶她的念头,那才是真的疯了魔了。 “你不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吧?”崔瑾珠又问道,“沈俾文都知道的事,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杨越之接口道,心知她说的是崔瑾珊之前与蒋文昊之间的事。 崔瑾珠闻言点点头,却是无奈问道:“她真有这么好?你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你还钟意她?” 杨越之闻言皱起了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顿了许久,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声说道:“我以后不会再接近她了。” 崔瑾珠看着他脸上难看的神色,心中也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越之,这世上的好东西有许多,人的手就这么大,不可能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捏在手里。你要是太贪心,是会两手空空c什么都没有的!” “我知道了,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杨越之垂眸道,“我不会再搭理她了。” 崔瑾珠无奈叹口气,挥了挥手让他回去了。 之后几日,崔瑾珠用心观察了崔瑾珊许久,发现她之后没多久脸上便渐渐有了愁容,不再如之前那般面含春色,她才松了口气,将这事放下了。 崔瑾璧将所有一切看在眼里,却是再也不曾说过什么。 二月初九前,崔瑾珠总算将其中一个小印刻完,便立马差人将东西给沈俾文送了过去。虽对于他的会试无甚用处,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 到了上巳节,府里又是一阵闹腾,原本要如去年那般出去踏春的,陈氏却不愿意了,说外面太危险,女眷不适合出门。知道她的心事,老太太便如了她的意,让她带着崔瑾璧守在家里。 这她又不如意了,嚷着为甚她家瑾璧不出门,别人却能出去玩乐?要留一家子姐妹便都要留在家中! 这下小赵氏不高兴了。她家珠珠伤了身子,婚事本就艰难了,好不容易多一些出去的机会,或能结识个如意郎君,又或能被未来婆婆看中,多好的机会,如何能被她给搅和了? 两人一顿撕,直到崔瑾璧摔了杯才结束。 最终一家子还是出了门。 还是与去年那般在边缘处设了竹棚,一家人没坐一会儿,卫荣轩便来找崔瑾璮了,跟着崔瑾珊也起身出去了。 崔瑾珠见状也并未多想。 只是没过多久考完试一身轻松的沈俾文便来找她了。 问过小赵氏意见,从她口中得知,之前小狮子说的她与沈俾文一起游玩过从甚密,会影响家中姐妹婚事的话,纯属瞎扯,她便坦然出了门,还带上了崔瑾璧。 “你扯我出来做甚?少了个崔瑾玞做跟班,你还不如意了是吧?”崔瑾璧面无表情道。 “我一个人害怕,姐姐你陪我玩吧!”崔瑾珠对着她笑嘻嘻耍赖道,说起来,崔瑾璧行五,还真是崔六小姐的姐姐。她一直怀疑崔瑾璧可能是替她挡了灾,心中对她有愧,总想让她高兴些。 沈俾文瞧她这样子新鲜得紧,看得心中痒痒,也跟着笑闹道:“咱们去看赛龙舟,到时下注看哪条船跑得最快。五小姐倒是可要替我们掌掌眼,胜败便在此一举了!” 崔瑾璧看他那狗腿样,嘴上嗤笑,心中却是由衷羡慕她六妹妹的。 这世上就是傻人有傻福,崔瑾珠这个大傻蛋,运气一直都比她好。 崔瑾珠的爹比她爹出息,还一直把儿女们放在心上。哪像她爹崔二爷,心中只有花楼和酒。而她娘小赵氏为了崔瑾珠,敢梗着脖子跟老太太对着干。可她娘陈氏,虽也护着她,可却屡屡做下糊涂事,之前甚至还想把她嫁给来向崔瑾珊提亲的蒋文昊。 而之后,崔瑾珠虽然屡次犯蠢,却是一步步得了杨世子和沈小公子倾心。沈小公子为了她自毁名声,而她轻轻一抬手,便又把崔瑾珊半年的努力成果给毁了。 世上总有这样的人,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梦寐以求也得不到的东西。 为了能更好地观看龙舟比赛,阙水边上搭起了阔气的竹楼,崔瑾珠一行的目的地便是那里。只是他们刚走近,便看到褚曼霜正站在河边上直直看向一处。 见他们走近,褚曼霜身后的蒋淑惠却是冷哼一声道:“又来了两个崔小姐,你们崔家姑娘可真爱到处跑。” 崔瑾珠闻言皱起眉头,却是顺着褚曼霜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一颗树下,站着的正是崔瑾珊和刚答应她不会再与之联系的杨越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只见那面对着这边的崔瑾珊正红着脸, 扯着杨越之的袖子不知道说着什么, 说着还扯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 别提有多惹人怜爱了! 崔瑾珠沉着脸看着他们, 忍了又忍气,最终还是没忍住,走进几步开口便嘲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给我听听?” 杨越之闻言立时转过头来, 脸上的不悦神色还未完全收回,便看到了崔瑾珠正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他。 他下意识便用力甩了甩袖子,将崔瑾珊的手甩了开来,而后便快步走了过至她身边, 敛容解释道:“珠珠,你先别生气。她来找我,我便只与她说个清楚。其他什么都不曾说过。” 崔瑾珠目光灼灼看了他许久,才沉声说道:“你心里有数便好, 有些话我也不想说第三遍了。” 说完, 崔瑾珠侧头一看,却见崔瑾珊踌躇半晌又跟了上来。她冷笑一声,却是对身边的丫鬟道:“映儿,去送三小姐回去。她出来得也够久了,该回去歇歇了。” 映儿闻言赶紧走到崔瑾珊身前做出请的姿势, 崔瑾珊却是愣愣看着崔瑾珠没有动弹,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不留情面。这时才联想起刚刚杨越之的反应, 意识到这段时间被冷落, 很有可能就是崔瑾珠捣的鬼。 她看向杨越之, 口中柔声哀求道:“世子爷——” 却见他只低头看着崔瑾珠,对她的求助置若罔闻。 五小姐崔瑾璧这时却是扯了扯嘴角,转头对她自己的丫鬟道:“念梦,去给映儿帮帮忙,将三姑娘送回我娘那里。” 见五小姐崔瑾璧将二夫人陈氏搬了出来,因着她们的嘲弄而羞红了脸的崔瑾珊只能无奈走了。只是她转身离去前却是转头看了一旁幸灾乐祸的崔瑾璧一眼,眼神里的寒光让人背后发凉。 处理完这些,崔瑾珠便转过头来,却是看到沈俾文正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便又扯了个灿烂笑容朝她一笑。 崔瑾珠下意识回以一笑,却不曾注意她身后的杨越之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冽眼神看着沈俾文,而沈俾文也半步不让地朝他粲然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 一行人上了竹楼,崔瑾珠发现楼上空间很大,用半透明的纱屏风分割成了许多隔间,她还遇上了邱明姝和文瑛瑛。 与邱明姝打过招呼,崔瑾珠带着文瑛瑛来到了沈俾文定下的雅间里,杨越之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崔瑾珠并不理他,却是带着崔瑾璧与文瑛瑛说话。这小姑娘性子活泼爱闹,却是最适合逗崔瑾璧高兴的。 崔瑾璧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让自己忽视掉杨越之的存在,努力让自己听文瑛瑛说的各种京中趣事。 崔瑾珠并不知道,那晚却是杨越之亲手将崔瑾璧从歹人屋子里带出来的。他似天神下凡般来到她面前解救了她脱离苦海,却也见到了她最狼狈不堪的样子。无论她之前有多爱慕于他,现在都已不敢再遐想。只是她的眼睛和她的心,并不能为她彻底掌控。 她看着杨越之一脸讨好地替崔瑾珠端茶送水递点心,又与她细细分说各龙舟队孰优孰劣,见她依旧不对他露出好脸色,还状似有些落寞地不知道说了什么,终是让崔瑾珠带出了点笑容,却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失笑起来。 于是,看着杨越之随后一脸满足地蹭在崔瑾珠身边笑得开心,崔瑾珊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就很好,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当崔瑾珠正趴在围栏上,与崔瑾璧及文瑛瑛商量着下哪个龙舟队赢的时候,却听到了竹楼下传来的争执声。 “你还得意什么?你们褚家都快倒了!”只听一个声音在下面大声说道。 接着便有另一个粗犷声音大喝:“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句试试看,看我揍不死你!” “说就说!私吞军饷,通敌叛国,你们褚家迟早要被抄满门!”第一个声音不甘示弱地大喊道。 随后便传来厮打的声音和旁人劝解声。没过多久声音便弱了下去,估计是被人劝走了。 崔瑾珠听完便皱起了眉头,身旁的文瑛瑛见状,便说道:“褚家确实有大麻烦了!” “怎么说?”崔瑾珠转头问道。 “年前其实就有传闻了,今年年初一开印便又吵了开来,陛下已经下令彻查了。”文瑛瑛悄声说道。 “这次估计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一旁的沈俾文也说道,“通敌叛国先不说,私吞军饷却已是铁证如山。那陆将军不知从哪里儿弄来的一大堆账目,直接搬上了金銮殿,连御史台都当即傻了眼。” “私吞军饷也是大罪了,起码能撸掉他们褚家一个国公。”文瑛瑛虽说还是少女心性,却在家中耳濡目染,说出的话也都头头是道。 “下一步,便是官职和军权了。”崔瑾珠嘴角一勾,却是开口嘲讽地说道。 说到底,能让皇帝有机会拿回军权,他又何乐而不为呢?他手中已是大梁大半兵力了,还不知足,也不知道会不会噎死他。 只是这事怎么会又是陆城起的头?他没道理为小皇帝集权做马前卒啊! 见她皱眉不知在想什么,杨越之便道:“公侯之家起起落落都是常事,你无需在意。”说着便又扯开话题,说起了下注的事。 这日在外面玩了一天,又是看龙舟又是看赛马的。杨越之毫无疑问又夺得了赛马第一。离开前,崔瑾珠从袖中摸出一个荷包递与他,却是道:“拿去玩吧!” 杨越之接过捏在手心不舍得放,又鞍前马后直与沈俾文一起将她们送回了崔府,两个人才又相看两相厌地各奔西东离开。 他直到回了府,走入书房坐下,定了定神,才将荷包打开,取出其中的物事。 却见那是个暖黄色为底的六面红鸡血石小印,打磨得非常光滑,颜色也很透亮。他将小印反过来,却看到底下竟是刻着“杨小狮子”四个字,不禁一愣,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 也不知珠珠是从哪儿知道的他的小名,竟还刻成了小印送他!真是促狭! 这般想着,他将小印拿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却又不舍得用。 他看着这上面浅浅四个字,脑中却是崔瑾珠垂着头拿着刻刀一笔一画在上面雕刻的样子,他心中被丝丝缕缕情意填得满满,脸上不禁带出了柔情笑意来。 他最终还是将小印又细细收起来,将之与以前收集起来的纸条c诗文等放在了一处,只留作以后想念她时把玩。 不过应该也不需太久他便能与她日日相对了,到时有些东西可要好好收起,不能让她知晓了他的痴迷,否则可要被她笑话了。 这般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温柔了几分。 四月时,杏榜放榜,沈俾文考中了会元,殿试中的文章又入了皇帝的眼,且在陛下面前进退得宜,对题又侃侃而谈文采斐然,被皇帝亲手点成了状元,正式成了天子门生。 跨马游街那日,京中女眷纷纷出行,崔瑾珠也在酒楼上驻足观望了那少年状元许久。只是她并未在沈俾文四处张望找寻时露脸,倒是让他以为她并未来过。 之后沈家家中张灯结彩为他庆贺之时,他的婚事又被提了起来。 因着之前他做下的那桩混事,他爹娘至今也不敢逼得太过。但他爹自从年前回来便没再出去,只因这些年在外舟车劳顿,落下了病痛,身子大不如前,现只一心关在书房整理这些年写下的东西。 而他唯二的心愿,也不过是能将多年心血整理成册,再便是能看到孙子出世了。 “俾文啊,娘不是想逼你,可你总归要成亲生子的。你祖父去得早,只得你爹一个儿子,你爹又常年在外,娘也只有你一个。咱们沈家这一脉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要是不成亲,沈家三房就要绝嗣了!”沈太太宋氏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崔六小姐是个好姑娘,我也很是喜爱她的人品,可她这样的身子,如何为你延续血脉?俾文啊,你也要为爹娘和你祖母想想啊,我们都这般年纪了,你总得让我们见上孙子一眼吧?” 坐于另一边的老太太闻言也跟着也叹了口气。 沈俾文依旧沉默不语,隐于袖中的手却紧紧捏着崔瑾珠让人送来的那枚章。即便不用眼睛看,他现在脑中依旧能十分清晰地浮现那枚章上与他的字迹如出一辙的“望崖愚生”。这般想着,他又不禁叹了口气。珠珠大概根本不知道他这个号的由来吧。 宋氏见儿子没有反应,只能再接再励道:“俾文,娘还是那句话,你要真喜欢崔姑娘,娘也是会让你如愿的。” “娘,”沈俾文闻言面色难看,最终却还是沉声回道,“我不会让珠珠做妾的。” 说着,他闭了闭眼,又低声道:“您要是真想要孙子,我无论如何也会让您抱上的,我不会让沈家断在我这儿的。”说完,袖中的手指已是捏得指尖发白。 宋氏闻言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京中便传出皇帝下令彻查褚国公私吞军饷之事,令他与两个儿子回京受审。 褚国公大约也没想到事情能闹到这地步,他和两个儿子一回来便被压入了大牢,之后便三堂会审要给他定罪。 只是后来他两个女儿前后奔走,又求到了太后跟前。皇帝看似也并不想将褚国公彻底废掉,便又借坡下驴,将此事搁下了。 朝堂上便又为谁来接替褚国公手下的西宁c广成两都司吵开了。 皇帝仍旧意属陆城,可是以梁首辅为首的内阁却并不买账。尤其陆城接连向杨家与褚家下手,现在弄得人心惶惶,连一向看武官不顺眼的文官们,看陆城也是更加不顺眼,反而同情起褚家来。 原本私吞军饷这个事情,就是瞒上不瞒下的,每个都司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褚家虽也有,但是他们固守西北,将西戎力拒在关外,绝对是功大于过的。现在为了这个事情把褚家撸了,却又要换上一个更野心勃勃的陆城。连文官都有些怕了。 只有少数几个老臣知道,皇帝不是看重陆城,而是看开国将军们不顺眼。这些将军手底下的兵都是他们自己一个个培养起来的,说是私兵都不为过。拿着皇帝给的军饷,替他们养私兵,要紧关头皇帝还不一定能指使得动这些兵卒,你说要来何用? 不如打散了交给几个年轻将军带,总归还能带带熟。而要打散的前提,便是收归。所以褚家便成了不得不除的绊脚石,包括之前的杨家也是。 而皇帝之所以想要重用陆城,却是因为他自己并不怎么带过兵,手底下人才寥寥。他又不肯轻信他人,毕竟这都是手握重权的位置,弄不好便又成了个心腹大患。只有陆城一个武将,自潜邸起便忠心耿耿跟着他,还有勇有谋有手段,他如何能不看重? 而之前已是让陆城失了接收辽东c大宁两都司的机会,这次皇帝意外地坚持起来,两方便开始僵持不下,此事也便就此搁置了。 转眼便到了六月,崔瑾珠的及笄礼便要安排起来了。小赵氏早几个月便开始给崔瑾珠准备起了她十五岁的及笄礼,今日便将东西拿出来与她瞧。因着崔家其他几个姑娘也并未大办,她也只能委屈地给她家珠珠办了个简单的,只是及笄用的笄c簪c钗冠,她都是尽心挑了最好的。 “娘给你请了个正宾,你绝对想不到她是谁!”小赵氏一脸得意地站在崔瑾珠身边对她说道。 “难道是大伯母?”崔瑾珠配合着巧笑问道。 小赵氏闻言便笑了,道:“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原本确实是想请大嫂来给你做正宾的。可是现在却有个更适合的人选。” 崔瑾珠眨了眨眼,倒是真猜不出来还能有谁了,想了想,她又问道:“是舅母吗?” “嗨!我怎么可能找她!”小赵氏一脸不高兴地道,“她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巴不得人人过得比她差,我才不想找她来添堵。” “那我真猜不出来了,娘,您就告诉我吧!”崔瑾珠拉着小赵氏的袖子撒娇着哄她道。 小赵氏看着女儿娇嗔的模样,忽然便有些舍不得,她的珠珠啊,既乖巧又懂事,真是舍不得给人家啊!可是女儿毕竟是要嫁人的,哪儿能一辈子留在身边呢? 这般想着,她便有些红了眼圈将女儿搂进了怀里,过了许久才说道:“是沈家三太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珠珠, 你醒了?太好了!你快吓死娘了!”刚高兴完, 却看到陈安慧仍旧木呆呆地盯着她看, 不禁又担心起来, 赶紧回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快,快去喊大夫来!还有三爷!” “是, 太太!”身后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也是一个个抹着眼泪,其中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衫稍微大些的赶紧应声而出。之后剩下的那些端茶的端茶,喊人的喊人,一时间院子里便多出了许多声响, 气氛也眼看着欢快起来。 那年轻妇人吩咐完,又回头轻握着陈安慰的手对她柔声道:“珠珠,告诉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安慧记得她娘是一个小门小户里低眉顺眼的平常妇人, 绝没有眼前这年轻妇人身上这样鲜亮的活力。 她现在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只能回道:“头有些疼。”开口才发现其实喉咙也是疼的,说话声音沙哑得很。 那妇人闻言赶紧说道:“之前你撞到了头,昏睡了三日,但是大夫说能醒来便是无碍了。你要不要喝点水?”见陈安慧点头,便立马起身小心扶她坐起, 转身接过身后另一个丫鬟早已端过来的温茶递到她嘴边。 陈安慧四肢无力,便就着对方的手狠狠喝了两杯才停歇。 喝完水没坐一会儿, 她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 她便在丫鬟口中知道, 昨天她爹三爷和大夫都已经来过,大夫说是已经没什么大事了,重开了个回复气血的方子,再喝几天就好了。 这时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映儿进来福了福身禀报道:“小姐,太太带着四小姐来了。”说着便掀起了帘子把人迎了进来。 陈安慧转头便看到之前的那位妇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进了来,小姑娘长的挺秀气,就是神色有些畏缩。 小赵氏——也就是那年轻妇人——见女儿盯着庶女崔瑾玞看,便笑着走近对她说道:“你四姐姐听说你醒来了,便过来看看你。之前你昏迷的时候,你四姐姐很是担心,还给你抄经书祈福了。” 说着,那小姑娘身后的丫鬟便把一个镶螺钿四方黑漆盒子递给了香茹,香茹接过放在了一旁的檀木柜子里。 “我字没有妹妹写得好,只是心里盼着妹妹能早点好起来,便替妹妹抄了些。”那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道。 “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你看别人有谁心里想着我家珠珠了?”小赵氏说到这个便怒气上涌,“我家珠珠受了这样的罪,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竟然罚抄几本书就了事了。” 四小姐崔瑾玞和几个丫鬟听了,都默不作声状若鹌鹑。 小赵氏不愿在女儿面前发火吓着她,便对陈安慧道:“珠珠啊,娘外面还有些事要先回去,我让你四姐姐陪你说说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让香茹来找我,啊?” 陈安慧看着她一脸似喜还悲的样子,低眉木讷地应了声“好”。 旁边的崔瑾玞看她样子不似从前,却是神色不安,在小赵氏出去以后,坐在小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对陈安慧担心地道:“妹妹你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陈安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细眉细眼,嘴唇弯弯,和她这个娘长得却是一点不像。 崔瑾玞看她没有反应,便又接着道:“妹妹你也别着急,养身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虽然春晖女学的秋试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了,但是即便今年参加不了,你明年还是能去的。” 赵安慧闻言却是一愣,春晖女学?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陈安慧原本还糊里糊涂的脑子似乎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极快的转了起来。 原来我还在这儿! 春晖书院原本是开国皇帝手下大儒沈善从一力开办的,为的是能开民智,替高祖武皇帝培育贤才。在京中比国子监还受人追捧。 而春晖女学却是在武皇帝的元皇后极力要求下,在春晖书院里开办的,主要是教导一些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家小姐。 赵安慧从醒来到现在其实脑子就没有特别清楚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在地府受罚,只是受罚的方式古怪了些。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可能还在大梁,只是不知已是过去了多少年。 如此想着,她转头便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状似疑惑地问道:“姐姐,女学建学多少年了?为甚每年参加秋试的人仍如此之多啊?” 崔瑾玞被她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却又赶紧接话道:“自从沈善从大儒建武五年建春晖,八年建女学,到如今建德十六年,女学建学才二十九年。不过想入春晖女学的人如此之多,并非因为建学年限,毕竟江南那边建立自前朝的百年女学也是不少的。”心中却是感叹妹妹睡糊涂了,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原来现在才建德十六年,竟然已经过去八年了! 陈安慧到现在还能想起最后弥留之际,孙子趴在她床前哭喊着“奶奶”的样子,心中酸涩无比,刚一出生他便父母双亡,现在她又走了,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她双目泛红,抬眼看向崔瑾玞道:“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春晖书院里的学子们念书念得好吗?我听说平都侯。。。” 崔瑾玞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妹妹你还念着平都侯世子爷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再者这世子爷天生聪慧,聪颖过人,其文章是连梁大人都夸赞不已,这样的才俊,比那普通勋贵都出色那许多!岂是咱们这种人家能痴心妄想的。” 崔瑾玞看陈安慧脸色不对,便又劝说道:“之前为了你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的事,五妹妹觉得你丢人才与你发生了口角害你撞了头,现在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不然祖母知道了,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陈安慧却哪里顾得上她说的那些琐事,光只听到孙子的事,便觉得高兴。原来她的小狮子已经平安长大,还这样的有才华,惹得淑女们争相围观,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陈安慧,不,现在应该说是崔瑾珠了。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崔渊的庶三子——正回京述职的前七品县令崔丰玻——的十三岁嫡长女崔瑾珠。从那日起崔瑾珠便天天让人喊崔瑾玞过来,引着她说一些孙子的事。 比如平都侯世子八岁入学春晖丁班,很快便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才智,第二年便升入了丙班,之后每两年升一级,以比常人快几倍的速度在四年后便入学甲班。 比如世子爷十四岁时在鹿亭侯家春宴上,作了一首《春归》艳惊四座,至此名满京城。随后陆续传出来的诗句一首比一首文采斐然,而其文章更是被春晖教授极力推崇,成为了京中人人追捧的少年才子。 比如世子爷马球打得好,去年有一次带着春晖学子把三皇子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再比如世子爷在花满楼一掷千金,还为花魁凌雪写了诗,成了其入幕之宾。当然这段是小丫鬟采春从外面打听来偷偷告诉她的,随后采春便拿着赏银欢天喜地成为了崔瑾珠的小耳神报。 崔瑾珠听着这些,感到特别欣慰,她的小狮子这几年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胡闹折腾一样没落下。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得正高兴,四小姐崔瑾玞忽然声音低了下来,她有些犹豫地瞧了瞧崔瑾珠,而后踟蹰地开口说道:“六妹妹,那日在鹿亭侯府。。。” 崔瑾珠闻言心中对当日所谓的“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之事有些猜测,面上却并不透露出来,只是有些羞怯地垂了垂头,又抬眼一脸懊悔地对崔瑾玞说道:“我并不想的。。。只是。。。” 崔瑾玞听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终于下定决心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说道:“那日是三姐姐非要去找你的!” 崔瑾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崔瑾玞却是并未停下来对她作何解释,就像是怕一旦停口就失去了勇气,闭着眼一骨碌便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三姐姐瞧见了我,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她就提议要去找你了!她以前总是跟在五妹妹身后从不冒头的,那天不知为何便说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硬是拉着一群人去找你。还偏偏选了那条朝观青居走的路。。。就像是早就知道你在那边似的!” 之后的事情崔瑾珠想一想便知道了,之前的“珠珠”应该是躲在什么后面偷瞧,便被一群前拥后簇的小姐们给当场揭穿了。一时崔家六小姐名声扫地。 之后回家又与姐妹们起了口角,上升到肢体冲突,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般想着,崔瑾珠皱起了眉头,她思忖片刻,抬头有些委屈地对崔瑾玞道:“为什么三姐姐要这么对我?我平日里可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崔瑾珠闻言却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坦然说道:“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小赵氏一阵心酸,怪不得女儿之前说今年不去秋试了,要是真的都不记得了,那女儿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现在看女儿又问起来,恐怕是因为实在不甘心。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春晖女学入学秋试考礼c乐c射c御c书c数以及诗画和女红厨艺。十场考试,有六个上等才可入学。” 崔瑾珠听罢,掰着指头数了数,估计射c御c数她应该是能过的,女学不会在这方面要求太高,应该是能应付日常生活即可。至于其他,她真没有一项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个秀才家中的女儿,只略通四书五经及诗书。但是嫁入杨家后,老侯爷没这兴致,她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过了四十多年,真的全还给老爹了。 倒是当年掌管侯府,在后方替老侯爷处理军机文书,多年熟用账簿和数字,且还练就了一笔好字。 至于射c御,当年武皇帝称帝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老侯爷有空便教了她这些,以备兵乱之时保命用。这些东西学会了,却是不容易忘记的。现在练个一段时间便能重新拿起来。 崔瑾珠叹了口气,只是光只有这几样可不够。 --- 而崔瑾珠怏怏不乐地回了她们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赵氏没敢多问,只吩咐厨房当晚做了许多崔瑾珠爱吃的菜,还让丈夫崔丰玻和儿子崔玉珏多和女儿讲讲外面的趣闻,逗她开心。 当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记了进春晖女学的事,边念叨着孙子小狮子长得太快了边弯着嘴角笑着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兴冲冲地跑到小赵氏跟前说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学。”她爹的嫡长子,崔家三少爷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长孙崔玉琥也都在春晖上学,只是一个是乙班,一个是甲班。 小赵氏笑着看女儿撒娇,总算是放了心,便点头答应,让人安排了车和仆妇。 当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孙子在书院门前呼朋引伴,风姿飒爽地带着一群学子们骑上骏马朝城外奔去。 期间杨越之似有所感,转头却没瞧见有什么人在看他,便也释然一笑,勒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却没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马车边站了许久,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偷窥人家。 崔瑾珠转头便看到大哥戏谑地笑看她,便也毫不尴尬的回笑道:“大哥可不许胡说,妹妹们可还要嫁人的!”完全没有适龄少女谈及婚事时的羞涩腼腆。 崔丰琥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 崔丰琥也不是个鲁莽人,便停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带了两人去城中最大的商业街上好好逛了逛,不仅带崔瑾珠去书店买了书和签纸,还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 崔瑾珠吃着酒楼中的饭菜,也觉着有几个很是美味,是平时家中不怎么能吃到的食材,而以前在侯府,好多年前她就已不在关注口腹之欲,可没想到一朝换了个身子,竟连胃口都回来了。 吃完饭崔瑾珠便坐在窗边朝外看屋外的灯火辉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脑子好像蒙了层纱,看什么都觉得没那么好看没那么稀奇,不感兴趣也不多在意。可现在好似换了个世界,同样的东西,看着就是觉得好像有点意思,还想多看两眼。其实也仍旧在原来的地方,也许只是心境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当日在回去的马车上, 崔瑾珠问小赵氏:“娘, 你知道春晖女学的入学秋试考的是什么吗?”实在是她上辈子继子和孙子都是靠走后门进的春晖, 她从来没探听这些啊。 小赵氏闻言愣了愣,觑了觑女儿的神色, 小心地问道:“珠珠不记得了吗?” 崔瑾珠闻言却是愣了一愣, 随后便坦然说道:“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小赵氏一阵心酸,怪不得女儿之前说今年不去秋试了,要是真的都不记得了,那女儿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现在看女儿又问起来,恐怕是因为实在不甘心。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春晖女学入学秋试考礼c乐c射c御c书c数以及诗画和女红厨艺。十场考试,有六个上等才可入学。” 崔瑾珠听罢,掰着指头数了数,估计射c御c数她应该是能过的, 女学不会在这方面要求太高, 应该是能应付日常生活即可。至于其他, 她真没有一项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个秀才家中的女儿,只略通四书五经及诗书。但是嫁入杨家后, 老侯爷没这兴致,她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 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过了四十多年, 真的全还给老爹了。 倒是当年掌管侯府, 在后方替老侯爷处理军机文书, 多年熟用账簿和数字, 且还练就了一笔好字。 至于射c御, 当年武皇帝称帝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老侯爷有空便教了她这些,以备兵乱之时保命用。这些东西学会了,却是不容易忘记的。现在练个一段时间便能重新拿起来。 崔瑾珠叹了口气,只是光只有这几样可不够。 --- 而崔瑾珠怏怏不乐地回了她们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赵氏没敢多问,只吩咐厨房当晚做了许多崔瑾珠爱吃的菜,还让丈夫崔丰玻和儿子崔玉珏多和女儿讲讲外面的趣闻,逗她开心。 当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记了进春晖女学的事,边念叨着孙子小狮子长得太快了边弯着嘴角笑着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兴冲冲地跑到小赵氏跟前说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学。”她爹的嫡长子,崔家三少爷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长孙崔玉琥也都在春晖上学,只是一个是乙班,一个是甲班。 小赵氏笑着看女儿撒娇,总算是放了心,便点头答应,让人安排了车和仆妇。 当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孙子在书院门前呼朋引伴,风姿飒爽地带着一群学子们骑上骏马朝城外奔去。 期间杨越之似有所感,转头却没瞧见有什么人在看他,便也释然一笑,勒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却没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马车边站了许久,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偷窥人家。 崔瑾珠转头便看到大哥戏谑地笑看她,便也毫不尴尬的回笑道:“大哥可不许胡说,妹妹们可还要嫁人的!”完全没有适龄少女谈及婚事时的羞涩腼腆。 崔丰琥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 崔丰琥也不是个鲁莽人,便停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带了两人去城中最大的商业街上好好逛了逛,不仅带崔瑾珠去书店买了书和签纸,还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 崔瑾珠吃着酒楼中的饭菜,也觉着有几个很是美味,是平时家中不怎么能吃到的食材,而以前在侯府,好多年前她就已不在关注口腹之欲,可没想到一朝换了个身子,竟连胃口都回来了。 吃完饭崔瑾珠便坐在窗边朝外看屋外的灯火辉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脑子好像蒙了层纱,看什么都觉得没那么好看没那么稀奇,不感兴趣也不多在意。可现在好似换了个世界,同样的东西,看着就是觉得好像有点意思,还想多看两眼。其实也仍旧在原来的地方,也许只是心境变了。 崔瑾珠他们所在的包间虽临街,另一面却也是开了窗的,能听到大堂里的热闹喧嚣,和堂中说书先生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那小子背着背上的老人显见着便要被从山下追上来的追兵抓住,他当机立断跳下了山崖!”跟着便是听客们一声“哗”的惊叹声。 “你们当如何?”那说书先生“啪”一声拍了下惊堂木,而后揭秘道,“原来那小子竟然天生神力,背着背上的老人一路哗哗哗便顺着悬崖峭壁上的凸起爬下了千丈山头,逃命去也!” “大家猜这两人是谁?”说书先生一脸神秘得问道。 “这都说了几十年的老事了,怎么现在还有人讲?”崔玉琥感叹道。 “事老人不老啊,好多人都没听过呢,珠珠是不是也不知道?”崔玉珏问道。 崔瑾珠配合着点头应是,听三哥接下来给她细说。其实她却是知道的。 这事儿讲的便是春晖书院开创者大儒沈善从和他关门弟子梁峰的事。 当年沈善从不愿辅助前朝末帝,被末帝追捕到了现在春晖书院所在的青峰山下,有一晚借住在一农户家,却不料追兵赶到,沈善从不愿连累这一家人,坦言自己身份,并要出门而降。 哪知那一家人都非常倾慕沈善从的学识以及为人,便让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梁峰带着沈善从从地道出逃上山躲避。 追兵屠戮了梁家一家七口,追上山去。梁峰躲无可躲,背着沈善从从崖壁上攀爬而下,最后逃得生机。至此沈善从收梁峰为关门弟子,潜心教导,不再收徒。 此后梁峰,从一个不识一字的农家小子,凭着一股狠劲学习,最后竟成了沈善从最得意的弟子。 只是这故事到底如何精彩,崔瑾珠也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之后沈善从建立春晖,定下了一条有教无类的特殊入学规定。 有大毅力者,可不试而入春晖。 所谓不试而入春晖,其实还是设置了一题的,那便是攀爬当年梁峰——现在的内阁首辅梁大人攀爬过的青峰崖。 而青峰崖便是现在春晖书院与女学的所建之处。 第二日一早,崔瑾珠便央着小赵氏要出门。小赵氏担心她由于不能参加秋试而在家中难过,便也依了她,只是这次却是与她一起出门。 崔瑾珠无法,且想着以后大约是早晚也要让小赵氏知道的,便也应了。 两人坐车一路先到了青峰山下,却是在一个小岔口上拐了弯,马车驰离了主道,渐渐绕山而行,来到了北面的悬崖下。青峰崖下是一片荒地,因着离城中较近,并不许农人耕种,远处可见阡陌交错,而这儿长着荒草,景色倒是看起来颇为宜人。 而那青峰崖,高有百丈,峰势险峻,怪石嶙峋,崖壁上零星还长着几颗歪脖松树。 小赵氏一脸诧异地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看了看周围,很是惊奇于女儿竟还知道一个这样的地方。 而崔瑾珠已是走到崖壁前,沿着崖壁慢慢走着。 “珠珠,你来这儿是要作甚?”小赵氏迟疑地问道。 崔瑾珠边摸索着边回答道:“我在找一块石头,娘,你现在边上休息下吧。” 小赵氏却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崔瑾珠身边,跟着她一起沿着崖壁慢慢走着,崔瑾珠回头朝她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 当年老侯爷也与她说起过沈善从和梁峰的事,那时候梁峰已很有才名。一次从这边路过,因着那时她掉了个六个月大的男婴而郁郁不乐,老侯爷还特地带她过来看当年梁峰爬过的山壁,并指给了她一条可循着往上爬的路,还真爬了上去给她瞧。 老侯爷当年对她确实是不错的,说是妻子,还不如说把她当女儿般教养的。可却也是他一手造成了她一生孤苦。她在人生的后几年渐渐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旧怨,也曾感激他给了她一世安稳。之后她帮他养大了他嫡子杨宝全,替宝全求旨尚了公主,才使他得以压过几位庶兄弟,安稳地袭了爵。他们之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这般想着,崔瑾珠轻叹口气,随后却是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块当年老侯爷垫脚朝上爬的那块石头。崔瑾珠站在石头旁,抬眼朝上望,发现虽然已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崖壁似乎还是能看出当年那条被老侯爷攀爬过的线路,能看到从这儿上去,中途只要拐几个小弯,便能到达峰顶。 其实就算找到了这条路,以崔瑾珠现在的身长,仍旧是用不上的。但是起码这不是一条爬到一半边无法可上的路,只要没有大的障碍,两个月时间尽够她爬出一条她自己的路来了。 既然找到了路,崔瑾珠便回身与小赵氏细细分说起来。 小赵氏听完脸都吓白了,连连摇头不许她去。 但是崔瑾珊所要经受的冲击并未结束。课后,余先生单独把她留了下来,期间说了什么不可知,只是等仍在舞室里练习的崔瑾珠看到她时,已是她一脸灰败地从先生书房出来,都未顾得上与她打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余先生随后没多久便也走了出来,继续看崔瑾珠练习完一整段舞蹈,满意地点点头,之后便与她私下里说了学院对崔瑾珊的处理。 “院长的意思是虽说她品性不好,但作为人师,我们的职责便是教导学生,如能引其向善,便是大善了。”余先生如是说道,“但是我也同样有职责保护好我的其他学生,我已是警告过她了,若以后再出类似问题,便将由书院出面与你们长辈沟通,让家长主动提出退学了。到时也不会累及你们姐妹名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此为防盗章  “珠珠, 珠珠你快醒醒, 睁眼看看娘啊!”却不想睁眼竟看到个年轻妇人在对着她掉眼泪。 陈安慧有点愣神, 直到对方看到她睁眼,惊喜地扑了上来。 “珠珠, 你醒了?太好了!你快吓死娘了!”刚高兴完, 却看到陈安慧仍旧木呆呆地盯着她看,不禁又担心起来,赶紧回头对身后的丫鬟道,“快,快去喊大夫来!还有三爷!” “是,太太!”身后大大小小的丫鬟们也是一个个抹着眼泪,其中穿着一身翠绿色衣衫稍微大些的赶紧应声而出。之后剩下的那些端茶的端茶,喊人的喊人, 一时间院子里便多出了许多声响, 气氛也眼看着欢快起来。 那年轻妇人吩咐完, 又回头轻握着陈安慰的手对她柔声道:“珠珠,告诉娘,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安慧记得她娘是一个小门小户里低眉顺眼的平常妇人,绝没有眼前这年轻妇人身上这样鲜亮的活力。 她现在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 只能回道:“头有些疼。”开口才发现其实喉咙也是疼的, 说话声音沙哑得很。 那妇人闻言赶紧说道:“之前你撞到了头, 昏睡了三日, 但是大夫说能醒来便是无碍了。你要不要喝点水?”见陈安慧点头, 便立马起身小心扶她坐起, 转身接过身后另一个丫鬟早已端过来的温茶递到她嘴边。 陈安慧四肢无力,便就着对方的手狠狠喝了两杯才停歇。 喝完水没坐一会儿,她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她便在丫鬟口中知道,昨天她爹三爷和大夫都已经来过,大夫说是已经没什么大事了,重开了个回复气血的方子,再喝几天就好了。 这时外面候着的小丫鬟映儿进来福了福身禀报道:“小姐,太太带着四小姐来了。”说着便掀起了帘子把人迎了进来。 陈安慧转头便看到之前的那位妇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进了来,小姑娘长的挺秀气,就是神色有些畏缩。 小赵氏——也就是那年轻妇人——见女儿盯着庶女崔瑾玞看,便笑着走近对她说道:“你四姐姐听说你醒来了,便过来看看你。之前你昏迷的时候,你四姐姐很是担心,还给你抄经书祈福了。” 说着,那小姑娘身后的丫鬟便把一个镶螺钿四方黑漆盒子递给了香茹,香茹接过放在了一旁的檀木柜子里。 “我字没有妹妹写得好,只是心里盼着妹妹能早点好起来,便替妹妹抄了些。”那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道。 “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你看别人有谁心里想着我家珠珠了?”小赵氏说到这个便怒气上涌,“我家珠珠受了这样的罪,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竟然罚抄几本书就了事了。” 四小姐崔瑾玞和几个丫鬟听了,都默不作声状若鹌鹑。 小赵氏不愿在女儿面前发火吓着她,便对陈安慧道:“珠珠啊,娘外面还有些事要先回去,我让你四姐姐陪你说说话,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让香茹来找我,啊?” 陈安慧看着她一脸似喜还悲的样子,低眉木讷地应了声“好”。 旁边的崔瑾玞看她样子不似从前,却是神色不安,在小赵氏出去以后,坐在小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对陈安慧担心地道:“妹妹你身子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些?” 陈安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细眉细眼,嘴唇弯弯,和她这个娘长得却是一点不像。 崔瑾玞看她没有反应,便又接着道:“妹妹你也别着急,养身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虽然春晖女学的秋试两个月之后就要开始了,但是即便今年参加不了,你明年还是能去的。” 赵安慧闻言却是一愣,春晖女学?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陈安慧原本还糊里糊涂的脑子似乎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极快的转了起来。 原来我还在这儿! 春晖书院原本是开国皇帝手下大儒沈善从一力开办的,为的是能开民智,替高祖武皇帝培育贤才。在京中比国子监还受人追捧。 而春晖女学却是在武皇帝的元皇后极力要求下,在春晖书院里开办的,主要是教导一些从五品及以上的官家小姐。 赵安慧从醒来到现在其实脑子就没有特别清楚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在地府受罚,只是受罚的方式古怪了些。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她可能还在大梁,只是不知已是过去了多少年。 如此想着,她转头便看向眼前的小姑娘,状似疑惑地问道:“姐姐,女学建学多少年了?为甚每年参加秋试的人仍如此之多啊?” 崔瑾玞被她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却又赶紧接话道:“自从沈善从大儒建武五年建春晖,八年建女学,到如今建德十六年,女学建学才二十九年。不过想入春晖女学的人如此之多,并非因为建学年限,毕竟江南那边建立自前朝的百年女学也是不少的。”心中却是感叹妹妹睡糊涂了,连这些都不记得了。 原来现在才建德十六年,竟然已经过去八年了! 陈安慧到现在还能想起最后弥留之际,孙子趴在她床前哭喊着“奶奶”的样子,心中酸涩无比,刚一出生他便父母双亡,现在她又走了,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 她双目泛红,抬眼看向崔瑾玞道:“那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春晖书院里的学子们念书念得好吗?我听说平都侯。。。” 崔瑾玞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妹妹你还念着平都侯世子爷呢?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再者这世子爷天生聪慧,聪颖过人,其文章是连梁大人都夸赞不已,这样的才俊,比那普通勋贵都出色那许多!岂是咱们这种人家能痴心妄想的。” 崔瑾玞看陈安慧脸色不对,便又劝说道:“之前为了你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的事,五妹妹觉得你丢人才与你发生了口角害你撞了头,现在可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不然祖母知道了,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陈安慧却哪里顾得上她说的那些琐事,光只听到孙子的事,便觉得高兴。原来她的小狮子已经平安长大,还这样的有才华,惹得淑女们争相围观,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 陈安慧,不,现在应该说是崔瑾珠了。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崔渊的庶三子——正回京述职的前七品县令崔丰玻——的十三岁嫡长女崔瑾珠。从那日起崔瑾珠便天天让人喊崔瑾玞过来,引着她说一些孙子的事。 比如平都侯世子八岁入学春晖丁班,很快便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才智,第二年便升入了丙班,之后每两年升一级,以比常人快几倍的速度在四年后便入学甲班。 比如世子爷十四岁时在鹿亭侯家春宴上,作了一首《春归》艳惊四座,至此名满京城。随后陆续传出来的诗句一首比一首文采斐然,而其文章更是被春晖教授极力推崇,成为了京中人人追捧的少年才子。 比如世子爷马球打得好,去年有一次带着春晖学子把三皇子的队伍打得落花流水。 再比如世子爷在花满楼一掷千金,还为花魁凌雪写了诗,成了其入幕之宾。当然这段是小丫鬟采春从外面打听来偷偷告诉她的,随后采春便拿着赏银欢天喜地成为了崔瑾珠的小耳神报。 崔瑾珠听着这些,感到特别欣慰,她的小狮子这几年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胡闹折腾一样没落下。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得正高兴,四小姐崔瑾玞忽然声音低了下来,她有些犹豫地瞧了瞧崔瑾珠,而后踟蹰地开口说道:“六妹妹,那日在鹿亭侯府。。。” 崔瑾珠闻言心中对当日所谓的“偷瞧世子爷被众人发现”之事有些猜测,面上却并不透露出来,只是有些羞怯地垂了垂头,又抬眼一脸懊悔地对崔瑾玞说道:“我并不想的。。。只是。。。” 崔瑾玞听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终于下定决心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说道:“那日是三姐姐非要去找你的!” 崔瑾珠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崔瑾玞却是并未停下来对她作何解释,就像是怕一旦停口就失去了勇气,闭着眼一骨碌便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三姐姐瞧见了我,还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道。我真的没想到她就提议要去找你了!她以前总是跟在五妹妹身后从不冒头的,那天不知为何便说担心你一个人会出事,硬是拉着一群人去找你。还偏偏选了那条朝观青居走的路。。。就像是早就知道你在那边似的!” 之后的事情崔瑾珠想一想便知道了,之前的“珠珠”应该是躲在什么后面偷瞧,便被一群前拥后簇的小姐们给当场揭穿了。一时崔家六小姐名声扫地。 之后回家又与姐妹们起了口角,上升到肢体冲突,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这般想着,崔瑾珠皱起了眉头,她思忖片刻,抬头有些委屈地对崔瑾玞道:“为什么三姐姐要这么对我?我平日里可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剩下几人见色忘义,他又不好反对,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此为防盗章  等小赵氏反应过来, 已是瞧见女儿与那曾在雀山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公子沿着河边一路走远了。 “瑾璮, 那公子是。。。?”小赵氏一脸疑惑地问道。 崔瑾璮犹豫片刻, 又觉得这事也瞒不住,便坦然道:“是沈家的十一公子沈俾文。” 小赵氏闻言便喜上眉梢, 转而便坐回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崔瑾玞却是默默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发呆。 “我c我就是路过, 看到了你,便想来打声招呼。”沈俾文微红着脸走在崔瑾珠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崔瑾珠侧头对他笑笑,让他不要如此紧张,随后道:“你今日怎是一个人?”小狮子没跟他在一处玩? 沈俾文闻言却更是紧张,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是我娘让我带着她玩的,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四处走动。我c我c我。。。”一时却不知是该表白自己的忠贞不屈好,还是再详细解释下自己家与舅家的那些事好, 话含在嘴里, 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崔瑾珠却是一愣, 随后便有些了然他话中的意思,便含笑道:“那她人呢?怎没在你身边?” 沈俾文这才似是被解了禁口令似的, 总算能顺溜开口:“我交给褚三小姐了,她们一起去看谨安他们打马球了。” 崔瑾珠闻言眨了眨眼, 不意顺着他的话问, 竟也问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便笑着继续隐含深意地问道:“平都侯世子和褚三小姐?”说完还对他疑惑一笑, “可是我听说世子爷最近好像刚置了外室?” 沈俾文闻言一愣, 随后又有些磕磕绊绊道:“没c没那回事!谨安他c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姑娘有些可怜, 便买了来安置在那里的,不是外室!” “哦,原来如此。”崔瑾珠面上释然一笑,心中却并不在意其中是否有隐情,只又弯着眉眼,有些俏皮地问道,“那褚三小姐也不在意了?” “啊,是啊!”说到别人的事,沈俾文就能侃侃而谈了,“谨安总有办法搞定褚小姐的小脾气。他俩人纠纠缠缠这么久,我也早劝谨安好去提亲了,可惜不知为何他总也不行动。”其实根本没多早,也就是过年那段他自己想成亲了,才问了杨越之一句。 崔瑾珠却是有些明白小狮子的为难处。乾姓皇家防备了他们杨家多年,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掌控了二十万镇西边军的定国公府联姻?这也同样是他既不蒙荫做官也不考科举的原因。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敛了笑容,沉默起来。 沈俾文见她不说话,见她脸上神色晦暗,却是忽然忆起她之前那些在杨越之面前的出格举动,心中一紧,想着她心中可能仍恋慕着谨安,便也忽然失了说话的兴致。 就这样安静走了一段,崔瑾珠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好久不说话,才转头看向沈俾文,却见他似一只淋了雨的小奶狗,正垂头丧气走在一边,一脸的沮丧茫然。 崔瑾珠有些疑惑,想了想,便问道:“你要不要也跟他们去打马球啊?”不会是因为她耽误了他玩吧? 沈俾文闻言,转头幽幽地看着她,似嗔似怨,看得崔瑾珠一阵汗毛直立。 这时,身后香茹却是喘着气追了上来,“小姐,太太喊您回去。沈家太太来了!” 沈俾文闻言一个激灵,立马活了过来。赶紧回头看向崔瑾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非常妥帖c可爱c漂亮c完美!随后便红着脸小声催她回去,自己也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地与她一起回了崔家凉棚。 崔瑾珠被心急如焚的沈俾文一路催回凉棚,一进去便见到凉棚内上座左边坐着两位穿着素雅c面貌和善的三四十岁妇人。 其中年轻的那位一见到跟着崔瑾珠进来的沈俾文,便轻轻瞥了他一眼,沈俾文立时便不敢再跟进,只侧身站于棚外,面朝外边,两耳却高高立起,竖耳细听。 “总算是回来了,”小赵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抬手把崔瑾珠招呼到自己身边,转头笑着对那年轻妇人道,“您刚刚见过我们家其他几位姑娘了,这便让我这六丫头给您请个安。” 两位沈太太见这崔家六姑娘一身粉嫩装扮,脸上却带着恰如其分的优雅笑颜,竟是个十分稳重的样子。 崔瑾珠闻言便站了出来,朝上座的两位太太躬身行了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般少女的扭捏娇态。 两位沈太太都微笑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起身便又给了见面礼。 崔瑾珠上前接过,谢过礼后递给身后的香茹收起,便又乖巧地退回到小赵氏身后。 两位沈太太见了崔瑾珠这一系列的动作,行礼时动作规矩又不拖沓,收礼时也不见踌躇犹豫。便均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家教导儿女,收礼前应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这只是为了避免孩子见礼眼开,收了过于贵重或者不该收的礼。但是孩子如果自己能做决定,又不出错,也不失为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沈俾文的母亲宋氏更是将崔瑾珠唤到身侧,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眉眼秀气,举止大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崔瑾珠见这情状,便是再迟钝,多多少少也有些看明白了,略微尴尬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应对,“便是背背书c写写字。学里的功课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基本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 崔瑾珠这般说是想表现得稍微愚钝些,却不想宋氏听着却很是满意。她就喜欢这样坦率性格的,好便是好,不好也直白白说出来,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她原是有些担心这崔家姑娘是个妖妖娆娆的人物,出身不显却想方设法攀高枝。不想竟原是这样一个干净沉稳的姑娘。 “女孩子家需要学的东西比男孩子多,自然不如他们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宋氏轻拍崔瑾珠的手安慰道,“用心便够了,对得起先生与父母,也对得起自己。” 说着,又回头对身边的大嫂朱氏道:“您别看这孩子说得这般谦虚,我是知道她在春晖舞课上学得特别好,今年还被挑中了要跳祭舞呢!” 小赵氏听着便笑开了花,喜笑颜开地接口道:“我家珠珠啊,别的不说,就一点,做事用心有毅力!说要把舞跳好吧,那就是天天下学之后独自练习,不然哪儿就能短短几个月便胜过了其他人,被先生挑中了呢!就像之前她说想上女学吧,便提早三年离开了我们父母来了京里跟着她大伯母,一门心思地向学。之后她,哎!生了场病,一时跟不上课程了,眼看着秋试要到,可怎办?” 小赵氏说起女儿来便停不下来,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她就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硬是在那青峰崖上爬出了条路来!哎,那段时间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是泪!每天从崖壁上下来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的,都是伤口。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甲都翻了好几个。” 沈母闻言想想那场景,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忙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纤细手指。崔瑾珠窘迫地听着她娘不要钱的夸她,被拉着的手也是微微有些发烫。 小赵氏看宋氏如此,忙补救道:“都好啦!她爹看着心疼,去太医那里给她求了药来,天天擦,身上一个疤都无的!” 沈俾文这时也顾不得矜持了,不敢进门,便在门边对他娘说道:“是啊娘,您别担心,我也给珠珠拿了好些药呢,肯定不会留疤的!”说完“珠珠”俩字,心中还颇为甜蜜地咂了咂嘴回味了一番。 宋氏闻言抬头便瞪了他一眼,又把一脸蠢相的他瞪了回去。转头却是一脸疼惜地对崔瑾珠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崔瑾珠只能讪笑着点头应是,被拉住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颇有些狼狈。 这日,两位沈太太在崔家凉棚里坐了良久之后,均是带着满心如意离开的崔家凉棚,顺便把默立在一旁c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便能被忽视而留下来的沈公子也一并带走了。 走之前,宋氏还拉着崔瑾珠的手嘱咐道:“以后有机会我便给你下帖子,你多来我家玩。” 随后便扯着在一旁乐开了花的傻儿子走了。 而此时正目送他们远去的众人,却依稀听闻到远处似有琴笛和鸣之声。崔瑾珠听出这便是那日小狮子和沈俾文在莲华禅寺中合奏之曲。只是看来这次吹笛的不再是沈俾文了。 如果她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在远处河边白亭中,一女子素手抚琴,身旁另有一颀长的青衣男子侧头吹笛,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庞俊美似潘安,偶尔还低头与女子深情对望。好一对佳偶璧人! 下午沈俾文再来找她时,她便死也不出去了,静静坐在那边喝茶看书,就当没瞧见他可怜巴巴的脸。 还是崔瑾璮看不过眼,小声劝道:“你还是出去见见他吧,不然他老待在这儿,旁人见了也不好。” 崔瑾玞转头看了眼快成了望女石的沈俾文,也有些不忍心,跟着道:“便是与他说几句话,也不费事的。” 崔槿璧却是尖刻地催促道:“赶紧让他走!杵在我们家门口算怎么一回事!” 崔瑾珠眼看小赵氏都要过来劝她了,无奈放下手中的书便走了出去。 沈俾文看着她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便也越来越灿烂,到最后,亮闪闪的八颗牙齿简直要闪瞎崔瑾珠的眼。 “他们要赛舟了,你想不想去看?”沈俾文喜笑颜开道。 崔瑾珠看他如此高兴,心中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那c那我们还能去看他们赛马,还有射箭比赛,可热闹了!”沈俾文赶紧抬出之前想好的其他点子。 崔瑾珠却是仍旧摇头,一脸严肃道:“我不去了,”顿了顿,又道,“你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 脑中不时回想着崔瑾珠在祭坛上的身影,和她最后看向杨越之的那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此为防盗章 这天沈俾文是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的。 脑中不时回想着崔瑾珠在祭坛上的身影, 和她最后看向杨越之的那一眼。 那时候她刚跳完祭舞,从地上费力站起, 抬眼扫向坛下人群, 谁都没多看,就只定定望向了谨安所在的位置, 良久才转开了眼。 她总是如此。但凡人群中有谨安在,她总是要多看几眼, 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这样行事的她。 而他自己,即便奋力赶上前, 也不一定能获得她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而现在, 她甚至言明拒绝了他的靠近。连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了。 而他母亲宋氏, 却是已一心在筹划着, 等接到他出门在外的父亲的回信之后,便要请哪位官家太太做冰人,去上门说和提亲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些筹划起来。当初我见你和茜兰处得不错, 也曾想亲上加亲。不过这崔家六姑娘看来是更能治得住你。”宋氏边在江嬷嬷的帮助下卸下钗环,边从镜中笑着看向儿子道,“既是你自己挑的人, 以后可不能再去外面瞎胡闹了,闹出些不好的事情出来,以后我可不好向亲家交代了。” 沈俾文坐在窗边榻上, 沉默地看着外面树上的鸟儿互相用嘴梳理着彼此的羽毛。听到他母亲已是开始用“亲家”称呼崔家人, 心中却莫名有些悲凉。 沈母见他默不作声, 抬手示意江嬷嬷停手,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儿子,细细观察了他的神色,继而开口道:“你今儿个怎么话这么少?怎么?被你那小心上人儿的舞给震住了?” 说着,边站起来走到沈俾文对面坐下,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窗外树枝上的那对鸟儿。随后便恍然一笑道:“哟,春天到了啊!” 接过江嬷嬷递来的茶,宋氏缓缓喝上一口,又笑着说道:“今儿个崔家姑娘那舞确实跳得好。我往年从未见过跳成这样的,腿都看软了。你没瞧见,就那梁家的五太太,直接瘫坐到了地上,拉都拉不起来。” 江嬷嬷闻言看沈俾文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接口道:“崔小姐果真如此厉害?咱少爷就是有眼光,一挑就挑中个万里无一的!” 宋氏见儿子仍旧不开口,面上表情却是不见喜色,她心中便起了些疑虑,想了想又说道:“我看那姑娘好是好,就是太出挑了。这次祭典之后,估计上门提亲的人会有不少。咱家虽说门第清贵,毕竟不如那些勋贵之家。要是有哪家偏偏就瞧中了她这点,咱们家这亲事也不一定就能说成。” 江嬷嬷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也跟着道:“是说。就咱们知道的鹿亭侯老妇人和镇国公老妇人,都是特别看重这些的人家。” 沈俾文闻言,下意识转头看了他母亲一眼。 宋氏见他如此,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显,仍旧道:“而且我瞧着,这姑娘除了会爬山会跳舞的,其他地方也就平平。家世还不如我们茜兰。哎,这事儿我得再想想,再想想啊!” 沈俾文愣愣看着自己的母亲,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既想着一定不能让母亲犹豫过久,得赶紧催她去提亲,千万不能让别家抢了先。又想到崔瑾珠那日决绝的话,不知如果亲事成了,她又会有如何的难过与不甘。 这般想着,他心中酸涩,却又不知开口说什么。 宋氏看着儿子发愣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哎哟!我这傻儿子还有知道害羞的时候啊!哈哈哈!”宋氏笑着拿起帕子掩了嘴,转头却是拍了拍儿子的手道,“乖儿子,别怕!娘跟你玩笑呢!你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娘就是抢都要帮你抢过来的!” 想了想,又说道:“娘早就给你爹寄信去了,估摸着这两天便能收到你爹的回信。到时候娘就立马给你安排!你放心,娘刚还派人给崔家送了些日常吃的用的,崔家人该是明白的。有咱们家珠玉在前,还有我的乖儿子你这个年轻俊才在,崔家瞎了眼才会挑那些家世复杂的勋贵人家。你就等着娘帮你把你心上人给定下来吧!” 沈俾文见母亲这样说,心中不知为何便松了口气。也不说放弃的话,微微红着脸便朝母亲行了个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崔瑾珠在家又休息了几日,等精神彻底恢复过来,才在这日与另外几个姐妹一起去了女学。 刚进教室的门,文瑛瑛便一脸惊喜地迎了上来,“你这几日怎么都没来?我都想去你家找你了!” 崔瑾珠笑着与她打了招呼,又将身体的事情一笔带过了。 “哦,没事就好啦!说起来,你那天跳得可真神了!我都看呆了,感觉身体飘飘然的,好像都要飞起来了!”文瑛瑛说着便手舞足蹈地比划开去。 “是啊是啊,我也是,感觉自己轻飘飘的!”这时她们身边已是围拢了好些女学生,都开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女学里大多都是官家小姐,基本那日都是去了的,这时便都有了共同话题,直讲到先生进门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座。 而文瑛瑛连午饭时间都缠着她,下午的骑射课时,仍跟在她身边不停与她说话,似是要把前几天未和她说的话都补上来。 “你知道吗?那日回去以后,我就听到我娘悄悄在与我爹商量,说要不要将你说来我家呢!”文瑛瑛挽着崔瑾珠的手,毫不避讳地将家里的消息出卖给了闺蜜,“我跟你说,你嫁给我二哥挺好的,他人性格好,与我关系也好!但是他已经定亲了,我娘想把你说给我三哥,可是我不喜欢我三哥,他这人特别没意思。。。” 崔瑾珠左手牵着马匹,右手却被文瑛瑛牢牢缠住,无奈地听着她嘴里的八卦,有些后悔回来得太早了。早知道就在家里再休息几日了。小姑娘可爱是可爱的,就是太能唠叨了。 这时褚曼霜带着程八小姐也走了过来,笑着对她道:“听说你那日回去后就有些不适,前几日便想上门来看望,又怕扰了你修养。” “没什么大事,”崔瑾珠也笑着回道,“就是有些脱力,已是好了。” 一群人正说话间,却是忽停得男学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声。 崔瑾珠不知为何心中一跳,赶紧朝那边看去。却见一群人中有一匹棕红色马飞奔而出,奔到草场中央便忽地着魔似的的甩头翘尾,上下颠跳起来。崔瑾珠定睛一看,只见它背上紧紧贴着一个青色身影,而那马匹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发了疯似的想把背上的人甩脱。 崔瑾珠并未看清那人的脸,却是不知不觉便走了过去,越走步子越快,最后已是跑了起来。她能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狂跳,急促的呼吸声似是她自己的,又似是有人在她耳边喘息,她有些分不清,也无力去分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得去看看,看看这孩子是谁,是不是。。。是不是我家小狮子。。。 “谨安!谨安!”“世子爷,是平都侯世子爷!” 还未走近,她便已是听到那群学生中有人在呼喊,接着便有好几个人骑着马向那疯马靠近,有些甚至甩着套马绳,想试着将马套住。 “先生呢?蒋先生c钟先生呢?”学生中有人大声问道。学校里的教授,能被派来教导这帮学生的,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士官,应该能试着控制住这疯马。 “先生。。。两位先生刚刚。。刚刚已经被撞伤了,钟先生已经昏死过去了!”从马棚里跌跌撞撞跑出来几个学生,向众人喊道,有几个又跑了进去想帮忙。 而这时,崔瑾珠已是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傻呆呆地看着那清瘦身影趴在颠簸的马背上,每一次马匹的颠越都能将他高高抛起,又重重摔落。她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安下马。她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保全血淋淋的样子。 杨越之便也笑着对她说道:“与他们也无甚好玩的,总也去些花楼而已。我又不爱上这种地方。” “那也可以去骑骑马c打打球嘛,你以前不是还胜过马赛吗?”崔瑾珠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也成,”杨越之笑着道,“那休沐日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玩吧,我猎些野味与你尝尝。” “行,你喊上你那些朋友,别忘了再请上褚三小姐。”崔瑾珠念念不忘地提醒道。 杨越之闻言顿了顿,最后仍旧笑着应下了。 “我今日本是要来接你下学的,却不料被申先生留下说了几句,来晚了。彼时见你与仲芳说话,不知他过来找你何事?”杨越之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用来接我,家里自有马车马夫。你来了反而招人口舌。”顿了顿,崔瑾珠又说道,“沈小公子送了我几本书,其他也没什么了。” 杨越之见她似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了笑,便与她聊起了别的。 而第二日下学上马车前,崔瑾珠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觉。 没过几日,便到了杨三太太范氏的宴请日。这本是她入京之后的第一次大宴,宣告她正式进入京城交际圈。即便她丈夫失去了官职和勋位,她仍旧是平都侯府的三太太,现在平都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杨家老三虽不是个有用的,三太太本人却甚是精明能干,人在辽东时,便不忘时时与京中各家联络感情,又仗着平都侯世子乃当今太后亲外孙的这点势,仍旧请到了不少贵妇人。其中便有内阁首辅梁家c沈阁老沈家c定国公褚家和镇国公陈家等高门大户。 而崔瑾珠所在的专为小姐们准备的煊华阁中,也几乎有一半是她在女学中认识的人。 杨家在这里招待小姐们的是三老爷家的两位姑娘,一位庶出的四小姐和一位嫡出的五小姐。 “一个跋扈一个无能,”文瑛瑛坐在她身边对她咬耳朵道,“你待会儿小心些别惹上那个小的,刁蛮得很!”一边还很是眼馋的摸了摸崔瑾珠怀里的那只小猫。 崔瑾珠却是没把她们当回事,扫了一眼零散坐于内外几进阁中的姑娘们,最后眼睛落在了穿着一身淡雅秋香色的褚曼上身上。而这时,褚曼霜却也正在打量她。崔瑾珠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朝她露出和气一笑。 褚曼霜却是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并未做回应。 “真是嚣张,”褚曼霜旁边的宋茜兰皱眉一脸厌恶地说道,“她竟然还敢挑衅你。” 自从在那次上巳节里见过崔家六小姐之后,宋茜兰便秉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对这个崔小姐起了莫名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小赵氏果然又张口道:“二房不同意!你说稀奇不?当初这蒋家是大房挑中的女婿,人品家世多多少少都是挑拣过的, 现在配配一个白身的庶女, 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啊!他们偏偏不接!” “那是为何?”崔瑾珠也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他们一家子,就没一个是正常的。估摸着肯定又在图谋些什么。”小赵氏有些不屑地说道。 果然没过几日, 便听闻说, 二房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陈氏想把自己的嫡女说给蒋文昊。蒋家那边的长辈似乎也有些意动。一来二去的, 真差点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可惜蒋文昊自己不同意,在家狠狠闹了几次,这婚事最终还是没说成。 崔家这次是真的被蒋家惹火了,两次说亲,他们家两个好好的姑娘, 都被蒋家推拒了。这蒋家要是真是个高门大户,那只能说是他们崔家自己估不准自己的身份热脸贴冷屁股,活该被嫌弃。 可是蒋家也不就是个正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儿子吗?他们崔家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门第,哪里有比他们差许多?怎么就要一次次被这么戏耍了? 等到蒋家再次上门要说崔瑾珊时,便被门房狠狠关在了门外。就差在门口竖一牌子上书:蒋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崔瑾珠得知此事之后,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她也的确不希望这亲事能成,可一想到崔瑾珊费尽心机才说动蒋家上门,最终却为着这样一个原因一败涂地, 真是陈氏一力降十会,杀伤力惊人啊! 而杨越之这边, 却远没有崔府那般安详热闹。 杨越之一回京, 从崔府出来便去了宫里报了备。 回到平都侯府, 向章平询问了当日几位先生的现状,得知书院都安排妥当,章平又以平都侯府名义送过重礼之后,便又召集了几名属下。 在杨越之离京的这段时日里,留守京中的楚天和c廖纬和成宏便着手调查了疯马事件,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们心惊。 “没想到三老爷在北边这么多年,竟也偷偷在京中安插了人手。”廖伟感叹道。 “我们能在北边布置,怎么他就不能在这里布置了?说到底,还是我们无能,事先竟未有一丝察觉。”楚天和说道。 “他这次是狗急跳墙了,”杨越之沉声道,“他办不好差事,皇帝要撤他的官职收回兵权。他怕回来我会弄死他,便想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楚天和询问道。 杨越之紧抿着嘴唇满脸戾气,咬牙狠戾道:“那我便成全了他,送他一家子上路吧!” “不可!”一直不出声的成宏劝阻道,“我们要是动了手哦,陛下必定就会有察觉。世子爷,您隐忍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件事便功亏一篑。” “是啊,世子爷!”楚天和也跟着说道,“三老爷没了兵权便成了丧家之犬,我们只要把他最后那几颗牙齿清理了,他回了京便只能为您所用了!只有让他继续活着,陛下才不会把矛头对准您啊!” “一群懦夫!”廖纬却有不同意见,一脸愤愤地大声冲另外两人喊道,“都已经被他骑到头上来了,咱们怎么还要忍?你们能忍,我不能忍!我这便去杀了他这个畜生,以祭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杨越之听到廖纬提到了他奶奶,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刚刚的戾气已是彻底消散,只留下幽幽阴狠。 崔瑾珠这几日白天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睡觉总睡不太踏实,迷迷糊糊间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瞧。 这般过了几日,这夜,她便屏退了守夜的香茹,自己也只躺在床上假寐守候。 所以当杨越之拉开她房间的窗户,熟门熟路跳进来时,她还饶有兴味地观看了全程,等他终于站定了,才开口说道:“你怎的来得这样迟?我都快睡着了。” 杨越之是真被狠狠吓了一跳,转头便瞧见她躺在床上,在黑夜中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似那日一般笑眯眯看着他,没有一点香闺被闯的羞怯惊恐。 见此,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顿了顿,俊美的脸上便也带上了笑,坦然回道:“我不好白天日日过来,又担心你身子,便晚上过来看看你。”说完却是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终归还是红了耳廓。 崔瑾珠闻言心中却是一阵好笑。当年他想玩她养的那只猫时也是这般,不明着跟她讲,却偏偏爱在她午睡时偷偷从窗外跳进来抓着猫玩。直玩得那猫掉了许多毛,她才发现了此事。 这般想着,她开口对他说道:“你扶我起来,这般与你说话怪难受的。” 杨越之听了却愣了一下,踌躇许久见她已用手肘撑起了身子,才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又在她的指示下,在她腰下垫了吴大夫特地制作的木制硬垫。 期间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时,恍惚间却想起了那日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柔软的,纤细的,却又是那么强大而又无所畏惧的。 他躬下身将垫子塞入她的后腰时,还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即便天天有人替她清理,也难以避免地沉积了些体味,再加上她现在天天还要喝药抹药,整个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却并不排斥。 在扶她坐好后,他还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想把这股味道在鼻尖留得更久些,久到能让他永远记得这股味道,记得她为他付出了多少,替他承受了多少苦痛。 崔瑾珠却没有想那么多,只在坐定后问起了他这几日的近况。 “与平日里也并未有何不同,”杨越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床边,回答道,“回来补上了之前的课,又去探望了两位骑射先生。蒋先生伤了腿,钟先生更重些,仍躺床上起不来。当初也亏得两位先生阻了阻,我才能抓紧缰绳没被当场踏死。”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抬眼问道:“这件事你可查到些什么?” 杨越之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却是一阵愧疚,“查了。”却是没有往下说。 崔瑾珠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晦暗,心知其中情况复杂,便说道:“那你以后要更加小心,须知自己性命最重要,连性命都没了,其他一切便也成了空。”侯府c爵位还有心爱的女人,都会成为别人的。 杨越之看着眼前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刚刚才为了他差点丢了命,现在却似一位长辈般教导他爱惜自己。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和干涩龟裂的双唇,忍不住便想伸手摸摸她的手,看看她是否感到冷,是否要添一件衣裳,想探探她的额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泰然,是否还在努力隐忍身体的疼痛。 而她是否又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是否曾在无人陪伴的夜里,躲在被中偷偷哭泣,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他能娶她吗?他能照顾她一生一世,陪伴她到老吗? 沈俾文看她如此,忽而便明白了。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他的心思,也明白他娘过来这里所为何事。 可她也说让他以后不要再来找她。 那大概是因为,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嫁给他。 她不喜欢他。 崔瑾珠看着眼前一脸不知所措的男孩子,忽然有些不忍心。心中轻叹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沈俾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又些害怕,好似这次她这一去,以后两人便再也没有了机会。 他踌躇一阵,蓦地开口道:“平都侯世子也在。” 崔瑾珠闻言顿了顿,转过身来怔愣地望向他。 沈俾文见她果然回了头,心中不禁一痛,却是努力扯了扯嘴角,又笑不出来,只能僵着脸,木然问道:“谨安也在赛马,你要去看吗?” 崔瑾珠看着眼前男孩僵硬的表情,沉思良久,缓缓点了点头,果然便见他红了眼睛。 沈俾文努力睁大了眼睛不敢眨,瞪了片刻,忽地便转了身,抬起手臂往脸上抹了下,头也不回地沉声道:“那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马场,沈俾文带着她挤进了人群,来到了离着跑道终点最近的一群人边上。 果见那边的都是熟人,一群人打了招呼,魏姜笑着道:“你们来得刚好,谨安马上就要上场了!” 这时宋茜兰已经满脸开心地挤到了沈俾文身边,扯着他的袖子便撒娇道:“表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说着还颇为不引人注意地瞥了眼崔瑾珠。 魏姜见状,也看了眼沈俾文身旁的崔瑾珠一眼,满脸的要笑不笑,身后的褚良为c清渭等人也是憋着笑等着看他如何应对。 就是褚曼霜一众的女学生也不可避免地兴起了看戏的心思来。 沈俾文这时却没了平时的嬉闹心情,沉着脸将宋茜兰的手拉开道:“你要是无聊,我便让人送你回去。” “我c我也不是。。。”宋茜兰看他一脸肃穆,不知所措地想解释。 这时却是忽然响起一道哨声,赛道上立时传来马匹飞奔时蹬踏地面震动声。 此刻众人顾不得看戏,均纷纷转头看向前方,连崔瑾珠也一时忘了跟来此地的原本目的。 沈俾文却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崔瑾珠,见她抬头朝前看,眼神微动似在寻找什么目标,一时定住之后,便嘴角微翘,沉寂了一路的脸上这时也浮现出了柔和笑意。尤其她眼中的丝丝情意,看得他心如刀割。 他捏紧了拳头,狠狠转过头来,却见杨越之身姿矫健地俯身在马匹上,肌肉紧绷的身躯在骑装下显现出迷人的线条,他微抬起头,目光灼灼紧盯前方,硬朗的五官暴露在众人眼中,紧抿的双唇,深邃的眼眸和锋锐的目光,都紧紧抓住了众人的心神,一刻都不舍得离开。 在即将达到终点时,他猛地一个加速冲刺,以超过第二名一个马身的距离毫无悬念地夺得了第一。 他在马匹上慢慢坐直了身体,高高举起拿着马鞭的右手,微抬下巴c勾起唇角,矜持地在原地转身向周围观众致意。这一刻,他俊美得就像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璀璨宝石,如此光华夺目! 观众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他的名字。 等他转头看向这边时,还放下手臂,微抬下巴朝这儿笑了笑,沈俾文立刻便听到一些女孩子激动的呼喊声。 他回头看到崔瑾珠脸上止都止不住的灿烂笑容,第一次发现,原来三月的阳光,也能如此的刺眼。 杨越之下得马来,将马屁交给身后随从,接过一旁评委送上来的作为奖品的一条马鞭。这条马鞭很有意思,手柄用象牙所制,用银边包裹并拉丝成漂亮花纹,还镶嵌了几颗滴翠的祖母绿,却一点都不咯手。 整条鞭子包括鞭梢都比他平时用的要细且短,做工精致且精巧。显然不是为男人设计的。 他伸手掂了掂感受了下重量,便嘴角带笑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众人显然也见到了他手中的鞭子,褚良为更是调侃了起来:“谁想出的这点子?男人赛马送个女人用的鞭子?诶诶谨安你反正也是用不了,要不还是送我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此为防盗章  余先生随后没多久便也走了出来, 继续看崔瑾珠练习完一整段舞蹈, 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便与她私下里说了学院对崔瑾珊的处理。 “院长的意思是虽说她品性不好,但作为人师,我们的职责便是教导学生, 如能引其向善,便是大善了。”余先生如是说道,“但是我也同样有职责保护好我的其他学生, 我已是警告过她了, 若以后再出类似问题, 便将由书院出面与你们长辈沟通,让家长主动提出退学了。到时也不会累及你们姐妹名声。” 崔瑾珠闻言, 感激地朝余先生行了一礼。余先生讲她扶起,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臂, 便继续陪她练习了。 如此, 伴舞一事便也尘埃落定, 而崔瑾珠也同样坑了自己一把, 不得不为小皇帝的公主伴舞了。 也算是善恶终有报,偶尔现世报吧。 而这边厢的沈俾文在终于解决了花菱的问题后, 便兴高采烈找母亲说亲事去了。 可惜不管他如何撒泼打滚,沈母却并不松口。 “崔家六小姐虽说入了女学之后便不再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但并不代表别人便忘了她之前的事。”沈母沉着脸说道, “暗窥男子, 这名声就算我能答应, 你祖母祖父也不会同意的!” “娘,你根本不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就算是要看,那也是光明正大地看,绝不可能是暗窥!那次肯定是有人陷害她的!”沈俾文信誓旦旦道。 沈母看着儿子一副已是病入膏肓的痴迷模样,料想是那种狐媚手段过人的女子,更是不放心将这样的女子娶进门,便说道:“如果这种事都能被陷害,那她这般愚蠢,如何能嫁入沈家替你持家教子?你不怕教出的儿子女儿个个如她一般蠢?” 沈俾文闻言目瞪口呆,想想又不对,赶紧又说道:“娘,不是,不是的,她可聪明了,那次在街上就把我说得无言以对,如醍醐灌顶。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做事又有毅力有恒心,还心地善良温柔贤淑。最重要的是,是,哎!反正我非她不娶,您看着办吧!您要是不答应,我就娶花娘进门给您生孙子!你不答应,我书也不去读了!”说完便转头跑出去了,看样子估计是要去缠他祖母了。 “哎哟这小祖宗,这要真是迷上个搅家精可如何是好啊!”沈母愁眉道。 她身边的陪嫁江嬷嬷却笑呵呵道:“太太何需如此担心,我看少爷必不是那种睁眼瞎。少爷既说了那崔六小姐是如此一万中无一的好姑娘,您不如就去打听打听。要是真的,您不就得了个好儿媳吗?打听这事也不费事,您便交给我了,不消几日便能有消息了。” 沈母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便点头答应了。 沈善从出自前朝世家,本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但是在朝代更替的战乱中,也都不能幸免地被牵连许多,最终也没剩下多少人。 而沈善从一共只有三子,他这一支不兴纳妾,即便有也很少生孩子,于是三子下面只有五个孙子,便一直为分房未分家。而沈俾文的父亲便是三房的老大,也是那一辈的老四。春晖书院的院长沈慕文却是与沈俾文同辈,是曾孙里的承重孙。 沈家大房一向专注于经营书院及著书,二房的二老爷沈奉书则现今入了阁,与梁峰首辅守望相助,算是朝中一大势力。三房三老爷却是个书痴,日日与书为伴,钻研书数。 沈俾文的祖母,便是三房老太太了。老太太快六十的人,满头银丝,却是红光满面,气色红润。 沈俾文缠在她身上一个劲撒娇,说崔瑾珠有多好,这也好那也好,样样好!说她今年十四了,要赶紧下手,不然被别人订走了,她老人家的曾孙就没了云云。 老太太被摇得头晕,无奈之下便松口道:“好好好,咱就去相看相看,啊?哎哟哟小祖宗,可别摇了,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成不成还得你娘来决定,我这个老太太啊,只能帮你劝劝,啊?” 沈俾文闻言便停下了手,搂着老太太欢快地亲了两下,口中喊着“多谢祖母,祖母最好了!”便呼啦啦领着人又去找他娘去了。 老太太乐呵呵坐直了身子,接过老仆递上来的茶,满足地呷了一口,笑道:“看来我是快要抱上曾孙咯!” 老仆也笑意盈盈道:“老太太就对小少爷的眼光如此有信心?” 老太太哈哈笑道:“我是对我们这小祖宗的脾气有信心啊哈哈哈!能治得住他的姑娘,那能是善茬?我那儿媳妇怕的是什么我能不晓得吗?能娶个这样的媳妇进门她巴不得呢!” 老仆也跟着笑道:“老太太英明!” “你个老滑头,现在还来拍我马屁!”沈家三老太太说着又哈哈一笑。 说着便到了三月三的上巳节。 京郊阙水河边有一片非常宽广的平地,其中建了许多亭子供人休憩,有不少京中官宦人家都在那边附近购置了庄园,非常适合春秋踏青玩乐之用。 崔家女眷三月三这日,也正是要去出阙水河边踏青。 等崔家众人抵达,河边已是人声鼎沸。官民分居两处,却是各有各的热闹。 崔家不敢占了正当中的好位置,亭子也不够,便在侧边离河岸稍远处,由仆役们搭了个竹棚。 竹棚内地上铺了一层竹席,上又垫了一层细棉。顶上与背后挂上了竹帘遮阳,两侧只挂了半挂帘子,堪堪挡住了坐于棚中女眷的面部,而正前方大开,凉风吹来,更是比坐于亭子里都要惬意舒爽。 崔瑾珠席地坐于一个软垫上,背靠软枕,手中捧着一杯温茶慢慢啜饮,看着身边崔家女眷们谈笑,一时感叹,偶尔出个门也不是件坏事啊。 而这边厢,沈俾文也是一大早便来了阙水河边。无奈领了沈母下达的必需时刻带着表妹的任务,为着女孩子的安全着想,他便只能拖着一打的拖油瓶四处寻摸了。 他的表妹宋茜岚,是沈母宋氏娘家哥哥宋恺的小女儿。宋家也是官宦世家,宋恺官任从二品山西布政使,真正的封疆大吏。 而沈家三房虽无一人任有官职,甚至沈俾文他祖父沉迷书画,他爹也基本不理俗事,一心在外游学,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不过沈家的文气似乎也集中在了三房,沈俾文他祖父和他爹所著之书,如《文经》c《数论》c《四方记》c《山海注》等,无一不是一现世便震惊文坛。虽不是典型儒家著作,却颇受皇帝所认可并纳入了皇家书殿。 而沈俾文从小便显露了其念书的本事,长大之后更是才华毕现。人人皆知进了春晖甲班的学子们,都是半只脚踏入了仕途,但其中杨越之不能考,沈俾文不屑考。 因此宋恺非常重视这个外甥,半年前便把自己的小女儿宋茜兰送来了京城妹妹家中,便是有了亲上加亲的意思。 “表哥,这都走好久了,还没到吗?”宋茜兰苦着一张脸柔声撒娇道,眼睛却是不时瞥向他簪在头上的芍药花,心里想着他何时才会摘下来送给自己。 三月三上巳节,年轻男女互赠芍药以表达祝愿与爱慕。 而宋茜兰从未想过这花有可能不属于她。怎么会不是送给她的呢? 母亲当初送她来时便与她说过,他们俩的婚事两家私下已有默契,只等表哥收了心愿意去考科举,便把婚事定下来。 而自从她来到京城,表哥虽不至于日日与她一处,却也是时不时送些小东西,偶尔还从街上带好吃的给她。甚至年后到现在,表哥已是许久未再夜不归宿,甚至今日还特地将她带在身边。 这般想着,宋茜兰便有些红了脸。 沈俾文闻言却是心中一阵烦躁,带着她走又走不快,却又不能在这种地方将她甩开。正四处张望间,他忽然眼前一亮。 只见前面一群少男少女结伴同行,其中少年们身穿骑装,有些还牵着马匹,显见得是要去河边的球场打马球。而其中领头的便是杨越之。 沈俾文立马拉着表妹便追了上去,宋茜兰红着脸被拉得一路跌跌撞撞,手臂被碰到的地方似要烧起来似的。 追上人群,沈俾文却不是找杨越之,而是冲着他身后的褚曼霜笑了笑道:“褚三小姐,你们去看球?” 褚曼霜也回以一笑:“是的,沈公子不去吗?” 杨越之闻言调侃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哪儿舍得与我们浪费时间。” 宋茜兰闻言却是脸色更红了,低下头都不敢与人打招呼。 沈俾文却是坦然应道:“正是!今儿个便不与他们玩耍了。只有一事需求三小姐帮个忙。” 褚曼霜笑道:“所为何事?若能帮得上忙,我必不会推辞。” 杨越之却是似笑非笑看着他身后的姑娘。 沈俾文拉过身边的宋茜兰,与众人介绍了一番,随后对褚曼霜拱手道:“我还有要事要做,不便带着我表妹,还需三小姐帮我照看一番了!小生这厢先谢过三小姐了!” “这等小事,何须言谢。”褚曼霜微微一笑牵过了怔愣着的宋茜兰。 沈俾文却不给宋茜兰反应的机会,一甩脱手便拱手向众人一抱拳,翻身上了身后小厮牵着的马屁,转眼变不见了踪影。 “表哥!”宋茜兰这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随后竟是就要这样追上去,幸而被身边的褚曼霜和丫鬟们劝了下来。 “他怎么能这样!”宋茜兰羞恼道,“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他到底有何要紧事要去做啊!” 杨越之闻言却是勾起嘴角笑了笑,转头便带着众人继续前行。他身边的几个男学生们有些也心知肚明,全都是哈哈一笑,却是无人搭嘴,既不想出卖朋友,也是想等他回来看他笑话。 既如此,宋茜兰也是无处可去,便只能恨恨跟着他们去了球场,却是一路都拉着个脸。 褚曼霜这才发觉自己接手了个烫手山芋,却是为时已晚。 而这边厢,沈俾文快马在外围跑了一圈,便找到了崔家女眷的落脚处。 崔瑾珠此时正与崔瑾璮下棋,抬头却是看到棚外沈俾文正牵着马对着她傻笑。 “是嘛?崔小姐你这么厉害啊!那以后我们去围猎,也来叫上你啊?”沈俾文很是惊喜地对崔瑾珠说道,顺便也非常耿直地打断了另外一对的交谈。 崔瑾珠闻言却很是抗拒,想了想便答道:“最近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估计还要养一段时间了。” 沈俾文听罢却是一愣,皱眉问道:“是什么伤?要不要紧啊?” 杨越之也转头看向了她,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 “就是一些皮外伤,养一段就好了。”崔瑾珠很是喜欢这个开朗又有侠气的少年。 “那是要好好养的,”一边的蒋淑惠已经忍不住了,假笑地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的。”说着便上上下下扫视崔瑾珠,语气相当之令人难以忍受,连一旁的杨越之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沈俾文了。 他很是不高兴地瞪了蒋淑惠一眼,转头安慰崔瑾珠道:“你别担心,我给你找药来,一定不让你留疤!要是留了,就让我来负责!”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巴不得呢吧! 崔瑾珠也是笑呵呵地应下了,还很高兴地与他约定了八月十五的碰面的时间地点。 杨越之很是受不了沈俾文一直说傻话,没聊多久,就硬拉着他离开了。 沈俾文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叮嘱崔瑾珠:“那c那你一定要好好养养,不要再受伤了!我先走了啊!” 这天接下来的一下午杨越之都在忍受对方发神经似的“嘿嘿嘿嘿嘿”的傻笑。 而这边跟着褚曼霜一起来的女孩子里,有人开口对崔瑾珠道:“你们刚刚聊得挺久啊,都聊了些什么啊?” 崔瑾珠便笑笑道:“只是说了中秋灯会一起玩,你们要有兴致,也可以一起来啊。”说完顿了顿,又对褚曼霜道,“到时你们可以去聚贤楼猜灯谜,应该会很热闹的。” 褚曼霜笑着向她致谢,之后便带人走了。 “啧啧啧,刚刚好凶险啊!”这时崔瑾珠才注意到文瑛瑛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身后感叹道。 崔瑾珠笑呵呵地调笑道:“你要不要也一起来啊?” 文瑛瑛尴尬地哈哈道:“我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出得去,回不来啊。你不晓得哦,刚刚你们三个边聊天边笑得那么灿烂,草场中有大半人都在瞧你们,那帮子人可是盯了你们老久了,最后忍不住才上来搅和的。啧啧啧,她们走上来的那股气势,真真吓死个人哦~”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乐呵呵的。小孩子们的心思真是浅显得很,就是因为浅显,才显得可爱又有趣嘛。 话虽这么说,八月十五那日,崔家姐妹饭后尝了点月饼便打算出去看花灯,在几个兄长的陪伴下刚出门,文瑛瑛就找了上来。 文瑛瑛下得马车来,便毫不客气地上了崔瑾珠的车,崔瑾珠与崔瑾璮和崔瑾玞一个马车,与其他两人行过礼,崔瑾珠便笑问:“不是怕回不来吗?” 文瑛瑛嘿嘿嘿讪笑道:“你们家姐妹多,热闹!”文家这代女孩子们其实不少,不过文瑛瑛所在的大房只有她一个,她又与其他姐们玩得一般。 说着,几辆马车便往杏林坊开去。崔瑾璧是与同学约好的,便直接带着三小姐崔瑾珊,在二房嫡出二少爷崔玉珀c庶出四少爷崔玉琅的陪伴下离开了。二房子息多,还剩一个庶出七小姐崔瑾瑚在家未出来。崔家四房两个孩子都小,也都没有来。 崔瑾珠几个便在杏林坊牌坊前下了车,慢慢逛了起来。 这时天色已黑,路边都挂起来各色各样的花灯,小的只有碗盏大,大的有些一个便挂满了一个屋檐。烛色辉煌,灯火摇曳,在夜色衬托下,美不胜收。 这天路边也摆起了各种小摊,临街店铺的伙计也并不来赶,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年轻男女居多,一个个看起来皆是言笑靥靥,好不热闹。 崔瑾珠几个在崔家大郎崔玉琥和三郎崔玉珏及丫鬟小厮的护卫下,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钻来钻去,途中还买了彩色面团果子c千层雪花糕等小食,文瑛瑛还迫不及待拉着崔瑾珠尝了几口。 与沈俾文聚头时,崔瑾珠几人已是挤出了一头的汗,沈俾文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瓶子果子露递给众人,一下子获得了大家的好感。 等大家歇息片刻,沈俾文竟又是拿出了几盏小巧宫灯出来,有琉璃制的,也有画着仕女图或者做成花型的,一看便不是街边随意买的,做得很有些文人气息,可见的是用心设计过的。 沈俾文让丫鬟将剩下的几个拿与崔家姐妹和文瑛瑛挑,自己拿着那个琉璃宫灯递给了崔瑾珠道:“我叫人做的,琉璃的不容易坏,能挂好久。” 崔瑾珠笑着接过,见里面竟点了一朵紫色花型蜡烛,透出幽幽紫光,还有一股淡淡幽香,觉得很是新奇。这灯做得很是巧妙,小小一个拿着也不重,崔瑾珠便提在了手上。沈俾文见她喜欢,更是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沈俾文陪着她们逛了会儿街,还带她们去了泾水河边放花灯,买了花灯,竟还让小厮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砚台并几支笔与花笺。 几位姑娘便兴致很高地写起了各种祝愿,小心折起来放入花灯,让心愿随花灯渐行渐远。 “你写的是什么?”沈俾文站在崔瑾珠面前笑问。 “秘密。”崔瑾珠笑着逗他,她将花灯轻轻放入河中,往前一推,看着它遥遥驶向远方,“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喜乐。” 沈俾文看着对面姑娘说着那动人的祝愿,那嘴角挂着的温暖笑容,感觉心也跟着它热了起来,不知不觉便也跟着开始傻笑。 身后崔瑾璮与文瑛瑛说着话,崔瑾玞却有些羡慕地看着河边的两人。她原也知道入了女学便会不一样,但她不知道,变化竟有如此之大。 那沈俾文出生大儒世家沈家,家中长辈不是位列内阁,便是身在翰林等清贵衙门,他本身也是身在春晖甲班,据说整个京畿的文气都聚集在了春晖甲,一只脚已是踏入了进士位。这样一个人,一路来一双眼便只看着六妹妹,端水拿笔捧砚,一样不肯落他人之手。 崔瑾玞这般想着,低下头看了看手中莲花形的宫灯。 等在外面玩够了,沈俾文便带着他们去了聚贤楼。 现在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小赵氏的问题才是对崔瑾璮好,干脆就当没听到过,把甜汤的空碗一推便将话题揭过了。 第二日中午与崔家姐妹用完午饭,崔瑾珠拉着崔瑾璮在书院里的小湖边散步消食时,便说起了此事。 崔瑾璮看样子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并不以此为杵,只是也不见得高兴,只淡淡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爹娘的。你也不要在意,这事儿三婶婶说得没错,传出这种谣言,与我却不是坏事。” 崔瑾珠看着这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说起亲事来,也是淡然平和,没有一点欢欣羞涩,便觉有些感慨。姻缘这一事,对女人而言便像是重新投胎,但是这选择权却从来不在女人自己身上。但是最终是好是坏,却是直接影响了女人一辈子的。 叹了口气,崔瑾珠便也不再纠结此事,毕竟崔瑾璮爹娘还算是靠谱的,真正该担心的反而是崔瑾璧c崔瑾珊。 如此过了两月,在年前快要放假时,沈俾文给崔瑾珠带来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两月前,因着冬天来临,女学便停了骑射课,沈俾文已是好久未见崔瑾珠了。这日便在女学门口特地等她,还又递给了她一盒子膏药。 “上次你给我的我都还没用完呢,这些你拿回去吧。”崔瑾珠哭笑不得看着马车外的沈俾文回绝道。 沈俾文仍旧不肯缩回手,只坚持到:“你留着,以后也能用的!”说完一愣,便狠狠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这嘴真不会说话! 崔瑾珠闻言却是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憋红了脸的男孩子,还是有些心软地收下了。 沈俾文看她终于收下了东西,便也开心地跟她说起了话。说这段时间去踢球了打得如何如何,说还去围猎了猎到了什么什么之类。 崔瑾珠津津有味地听着他话中与小孙子整日里的各种玩闹折腾,偶尔瞄一眼等在远处的小孙子,一时半刻也不愿走。 直到香茹提醒道开窗风寒,小心着凉了,沈俾文才恋恋不舍停下了嘴,犹豫地看了崔瑾珠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杨越之闻言却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当日在回去的马车上,崔瑾珠问小赵氏:“娘, 你知道春晖女学的入学秋试考的是什么吗?”实在是她上辈子继子和孙子都是靠走后门进的春晖, 她从来没探听这些啊。 小赵氏闻言愣了愣,觑了觑女儿的神色, 小心地问道:“珠珠不记得了吗?” 崔瑾珠闻言却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坦然说道:“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小赵氏一阵心酸, 怪不得女儿之前说今年不去秋试了, 要是真的都不记得了, 那女儿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现在看女儿又问起来, 恐怕是因为实在不甘心。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春晖女学入学秋试考礼、乐、射、御、书、数以及诗画和女红厨艺。十场考试,有六个上等才可入学。” 崔瑾珠听罢, 掰着指头数了数,估计射、御、数她应该是能过的,女学不会在这方面要求太高,应该是能应付日常生活即可。至于其他, 她真没有一项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个秀才家中的女儿, 只略通四书五经及诗书。但是嫁入杨家后, 老侯爷没这兴致, 她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过了四十多年,真的全还给老爹了。 倒是当年掌管侯府,在后方替老侯爷处理军机文书, 多年熟用账簿和数字, 且还练就了一笔好字。 至于射、御, 当年武皇帝称帝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老侯爷有空便教了她这些,以备兵乱之时保命用。这些东西学会了,却是不容易忘记的。现在练个一段时间便能重新拿起来。 崔瑾珠叹了口气,只是光只有这几样可不够。 --- 而崔瑾珠怏怏不乐地回了她们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赵氏没敢多问,只吩咐厨房当晚做了许多崔瑾珠爱吃的菜,还让丈夫崔丰玻和儿子崔玉珏多和女儿讲讲外面的趣闻,逗她开心。 当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记了进春晖女学的事,边念叨着孙子小狮子长得太快了边弯着嘴角笑着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兴冲冲地跑到小赵氏跟前说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学。”她爹的嫡长子,崔家三少爷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长孙崔玉琥也都在春晖上学,只是一个是乙班,一个是甲班。 小赵氏笑着看女儿撒娇,总算是放了心,便点头答应,让人安排了车和仆妇。 当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孙子在书院门前呼朋引伴,风姿飒爽地带着一群学子们骑上骏马朝城外奔去。 期间杨越之似有所感,转头却没瞧见有什么人在看他,便也释然一笑,勒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却没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马车边站了许久,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偷窥人家。 崔瑾珠转头便看到大哥戏谑地笑看她,便也毫不尴尬的回笑道:“大哥可不许胡说,妹妹们可还要嫁人的!”完全没有适龄少女谈及婚事时的羞涩腼腆。 崔丰琥闻言哈哈大笑:“好好好,大哥不说了不说了。” 崔丰琥也不是个鲁莽人,便停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着带了两人去城中最大的商业街上好好逛了逛,不仅带崔瑾珠去书店买了书和签纸,还带着他们去酒楼吃饭。 崔瑾珠吃着酒楼中的饭菜,也觉着有几个很是美味,是平时家中不怎么能吃到的食材,而以前在侯府,好多年前她就已不在关注口腹之欲,可没想到一朝换了个身子,竟连胃口都回来了。 吃完饭崔瑾珠便坐在窗边朝外看屋外的灯火辉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以前脑子好像蒙了层纱,看什么都觉得没那么好看没那么稀奇,不感兴趣也不多在意。可现在好似换了个世界,同样的东西,看着就是觉得好像有点意思,还想多看两眼。其实也仍旧在原来的地方,也许只是心境变了。 崔瑾珠他们所在的包间虽临街,另一面却也是开了窗的,能听到大堂里的热闹喧嚣,和堂中说书先生的声音:“说时迟那时快!那小子背着背上的老人显见着便要被从山下追上来的追兵抓住,他当机立断跳下了山崖!”跟着便是听客们一声“哗”的惊叹声。 “你们当如何?”那说书先生“啪”一声拍了下惊堂木,而后揭秘道,“原来那小子竟然天生神力,背着背上的老人一路哗哗哗便顺着悬崖峭壁上的凸起爬下了千丈山头,逃命去也!” “大家猜这两人是谁?”说书先生一脸神秘得问道。 “这都说了几十年的老事了,怎么现在还有人讲?”崔玉琥感叹道。 “事老人不老啊,好多人都没听过呢,珠珠是不是也不知道?”崔玉珏问道。 崔瑾珠配合着点头应是,听三哥接下来给她细说。其实她却是知道的。 这事儿讲的便是春晖书院开创者大儒沈善从和他关门弟子梁峰的事。 当年沈善从不愿辅助前朝末帝,被末帝追捕到了现在春晖书院所在的青峰山下,有一晚借住在一农户家,却不料追兵赶到,沈善从不愿连累这一家人,坦言自己身份,并要出门而降。 哪知那一家人都非常倾慕沈善从的学识以及为人,便让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梁峰带着沈善从从地道出逃上山躲避。 追兵屠戮了梁家一家七口,追上山去。梁峰躲无可躲,背着沈善从从崖壁上攀爬而下,最后逃得生机。至此沈善从收梁峰为关门弟子,潜心教导,不再收徒。 此后梁峰,从一个不识一字的农家小子,凭着一股狠劲学习,最后竟成了沈善从最得意的弟子。 只是这故事到底如何精彩,崔瑾珠也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之后沈善从建立春晖,定下了一条有教无类的特殊入学规定。 有大毅力者,可不试而入春晖。 所谓不试而入春晖,其实还是设置了一题的,那便是攀爬当年梁峰——现在的内阁首辅梁大人攀爬过的青峰崖。 而青峰崖便是现在春晖书院与女学的所建之处。 第二日一早,崔瑾珠便央着小赵氏要出门。小赵氏担心她由于不能参加秋试而在家中难过,便也依了她,只是这次却是与她一起出门。 崔瑾珠无法,且想着以后大约是早晚也要让小赵氏知道的,便也应了。 两人坐车一路先到了青峰山下,却是在一个小岔口上拐了弯,马车驰离了主道,渐渐绕山而行,来到了北面的悬崖下。青峰崖下是一片荒地,因着离城中较近,并不许农人耕种,远处可见阡陌交错,而这儿长着荒草,景色倒是看起来颇为宜人。 而那青峰崖,高有百丈,峰势险峻,怪石嶙峋,崖壁上零星还长着几颗歪脖松树。 小赵氏一脸诧异地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看了看周围,很是惊奇于女儿竟还知道一个这样的地方。 而崔瑾珠已是走到崖壁前,沿着崖壁慢慢走着。 “珠珠,你来这儿是要作甚?”小赵氏迟疑地问道。 崔瑾珠边摸索着边回答道:“我在找一块石头,娘,你现在边上休息下吧。” 小赵氏却是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崔瑾珠身边,跟着她一起沿着崖壁慢慢走着,崔瑾珠回头朝她笑了笑,挽起了她的手。 当年老侯爷也与她说起过沈善从和梁峰的事,那时候梁峰已很有才名。一次从这边路过,因着那时她掉了个六个月大的男婴而郁郁不乐,老侯爷还特地带她过来看当年梁峰爬过的山壁,并指给了她一条可循着往上爬的路,还真爬了上去给她瞧。 老侯爷当年对她确实是不错的,说是妻子,还不如说把她当女儿般教养的。可却也是他一手造成了她一生孤苦。她在人生的后几年渐渐放下了当年的那些旧怨,也曾感激他给了她一世安稳。之后她帮他养大了他嫡子杨宝全,替宝全求旨尚了公主,才使他得以压过几位庶兄弟,安稳地袭了爵。他们之间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吧。 这般想着,崔瑾珠轻叹口气,随后却是眼睛一亮,看到了那块当年老侯爷垫脚朝上爬的那块石头。崔瑾珠站在石头旁,抬眼朝上望,发现虽然已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崖壁似乎还是能看出当年那条被老侯爷攀爬过的线路,能看到从这儿上去,中途只要拐几个小弯,便能到达峰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见余先生点头, 崔瑾珠便上前再次倾身询问道:“你是说有个小姐让你这么做的。她说她是崔家二小姐,对吗?” 那丫鬟见身后的力气变小了,也似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立马答道:“不、不是的!不是那位小姐让我做的,”见崔瑾珠皱眉,她赶紧补充道,“是有个丫鬟让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那个丫鬟是崔家二小姐的丫鬟, 我认识崔家二小姐, 我还给二小姐递过信的!” 那丫鬟说完, 却见崔瑾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她有些绝望地开始胡乱说着所有脑子里能取信对方的话:“对了对了!小姐, 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对啊!你见过我!我也记得你的,她们都说你是过了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六小姐,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真的是崔二小姐让我做的, 你记得不, 那日你也见到她和我讲话了,啊对!你看到我们了,你还喊她、喊、喊她。。。”说着,那丫鬟有些茫然地看着崔瑾珠,似乎在疑惑什么。 崔瑾珠闻言慢慢直起了身,微微勾着嘴角, 缓声问道:“我还喊她什么了?” 那丫鬟有些踟蹰, 又有些不敢确定似地轻声答道:“三、三姐姐。。。?” 一切事情在这句“三姐姐”之后, 便水落石出了。 余先生在一旁也是恍然大悟。不是跟舞课毫无关系的崔二小姐,而是这次伴舞候选人的崔三小姐。这便说得通了。她必定是误会了要被替换下去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想出了这样害人的招数。 这真是一场闹剧,她心中也觉一言难尽。一家子姐妹,一个借着另一个的名头害第三个,中间还穿插个递信的事。这信也不知到底是递给谁,又到底递没递对人。 而一想到她的班里竟出了这样一个人,她竟还想选她来跳祭舞,真真是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 崔瑾珠让两个丫鬟将人带下去后,沉思片刻后,却回头对余先生道:“先生,这件事便算了吧!” 余先生闻言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何能算?你可知她让那丫头在何处洒油?”说着,便走到舞室一侧,指着地上一片的挣扎过后的狼藉对崔瑾珠道,“这儿!在这儿!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崔瑾珠其实进门便见到了,那块地方正是之后她要在乐曲高潮时连续向上纵跃之处。如果起跳时踩到也就算了,要是从空中跃下踩到菜油,那她估计就要在床上躺好久,弄个不好就是终身瘸腿,运气再差点,还可能磕到头,如之前一样一命呜呼。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又想起了铜镜中似乎现在还能偶尔见到的“珠珠”的残影,她也沉着脸,沉默许久后还是说道:“余先生,我家中姐妹有八人,只一位姐姐出了嫁,二姐姐最近也刚在议亲。” 说着抬头双眼看向余先生,她又祈求道,“先生,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毁了家中姐妹的名声。说起来都是崔家小姐,今日已是差点让二姐姐背了锅,明日传出去,恐怕崔家所有小姐都要受牵连。”自己是不要紧,但是投生在这个家中,已是受了崔家及“珠珠”的恩惠,如何还能害了人家。 至于“珠珠”的仇,她不是已经在着手了吗? 余先生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世道的好与坏。女子本已是立身艰难了,家中传出这样的丑闻,别说是未出嫁的姐妹,就是已出嫁的,恐怕也有受到波及。 这般想着,她看着崔瑾珠的眼神更加柔和,缓声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只会说与院长,而后亲自上门与你家长辈说清楚。”至于神祭大典,她就别想了。让她这样的人踏上了祭舞舞台都是在渎神! 崔瑾珠闻言便如释重负地笑了,却还是劝道:“先生,说出来怕您笑话,您要是上门与我家长辈说这事,恐怕我也难逃责罚。”说着,便把家中嫡庶与祖母偏心的事有所挑拣的略略说了些。 余先生听完很是心疼这个平日看起来无畏无惧的孩子,想不到这样的性格竟是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对崔瑾珊是失望透顶,也并不想让崔瑾珠难做,想想便作罢了。 最后与崔瑾珠商定了,由余先生去警告崔瑾珊,崔瑾珠便装作不知即可,也算是对崔瑾珠的一层保护。 崔瑾珠其实并不怕与老太太起冲突。但是小赵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老太太又偏疼二房,到时小赵氏必定又是要受气的。而在家中,这件事对崔瑾珊的处罚无非是禁足抄经,不疼不痒。与小赵氏受气比起来,实在得不偿失。 崔瑾珊已是失去了她现阶段最期待的东西,这暂时就已经足够了。 而那边厢,崔瑾珊一直在家中盼着崔瑾珠下学,盼着她最好是被抬进来的,实在不行瘸着腿被扶进来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 而门外刚接到六小姐平安归家消息的大丫鬟细雨,却踌躇着不敢进门禀报。 而且程八小姐的父亲是三品大员大理寺卿,余先生如此说换就换还并无特别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怕会给先生自己惹上麻烦。只是这话她不方便说出口。 余先生闻言却是看着崔瑾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崔瑾珠跳得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即便是与褚曼霜比也是更胜一筹。她比程八小姐差的,也只有家世了。这小姑娘聪慧又通透,说话还有分寸,实在难得。 “程八小姐是愿意跳的,不过她家里长辈却有些微词。”余先生就此事并未多说,毕竟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只是让崔瑾珠最后又完整地跳了一次后,便散了学。 春晖书院中,男学是每旬一日假,而女学则是每学四日便有一日假,而崔瑾珠的舞课是在每四日中的第二日下午。至于第一日下午舞室里有其他班的女学生在上课。 而这日散学之后的次日就是休沐假了。 崔瑾珠当日回去,便与小赵氏说了余先生要她去给公主伴舞,却是隐下了被替换的人是程八小姐的事。 小赵氏当即高兴得不行,当晚便去与老妇人请安时把事情大肆宣扬了一番。老妇人也是高兴,原来便知道崔瑾珊也是要伴舞的,现在加上个崔瑾珠,他们崔家那日可是要大出风头了! 崔瑾珊面上也是笑意盈盈,当晚回到房中却是整个人都阴沉了下来。她们剩下四个人中,褚曼霜、程嘉媛和邱明姝,都是跳得好还家世出众的,她自己就是能跳到天上去也不可能挣得过她们。这次如果崔瑾珠说的是真的,那么后天会被余先生替换下来的人非她莫属! 蒋家本就嫌弃她是庶女,这下没有了祭舞伴舞的名声,她的婚事必定要落空了! 崔瑾珊沉着脸紧紧盯着房中角落某一处,细细思索起来。 第二日崔瑾珠却是一大早便与小赵氏出了门,直到街边都挂起来灯笼,才与父母兄弟在外吃过晚饭,一起回了家中。 从丫鬟口中得知崔瑾珊曾来过之事,也并未在意。 在屏退其他丫鬟之后,香茹才上前来小声说道:“三姑娘一进院子,奴婢便一直紧跟身后半步不离,直到她离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映儿也带人盯着,没瞧见甚动静。” 崔瑾珠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做得很好。” 香茹闻言有些高兴,又有些欲言又止。 崔瑾珠便笑笑安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鹿亭侯府的事和沈家公子说的话你都是知道的。既知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总得防范着些。” 香茹闻言却是一惊,她实在是没想那许多,只见了自家小姐总叫映儿盯着自己的三姐姐,觉得一个正经大家小姐实不该做这样的事。但是被崔瑾珠一点醒,她却是心中一凛。 继而想起过往那些种种,却是浑身发寒。 第二日,崔瑾珠又出人意料地上了她三哥崔玉珏的马车去的女学。 一个上午风平浪静,中午用过饭,香茹和映儿都紧跟在崔瑾珠身边,三人一起去了下午的调香课。 下午下了课,崔瑾珠身边便只跟了香茹,两人慢悠悠地去了舞室。谁知还未走近,便听得一阵喧嚣声。 两人走到舞室门口,才见映儿带着几个小丫鬟正抓着另一个十一二岁的丫鬟往地上按,而余先生和几位乐师也是一脸愤怒地看着地上那丫头。 “先生、先生,您饶了我吧!就这一次!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呜呜呜。。。”那被压在地上的小丫鬟脸贴着地面,嘴巴已是被压得变了形,却是不忘拼命求饶。 “谁让你来的!”余先生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厉声质问道。 “呜呜呜。。。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有个丫鬟给了我一点银子,让我来这个地方洒点菜油。。。”小丫鬟边说边哭,哭得连累鼻涕都糊了脸,看着甚是可怜。 崔瑾珠已是听明白了一切,走上前去,先是与余先生请示屏退了无关人,只剩下她自己的两个丫鬟压着那那头,而后沉着脸默默看了眼前这丫头一眼,对其身后的映儿和香茹道:“让她抬起头来。” 映儿和香茹将那犯事的丫鬟拉了起来,那哭得满脸脏污的丫鬟抬头看到崔瑾珠,却见她正对着她笑。 崔瑾珠微笑着对她说道:“我见过你。”说得那丫鬟一愣。 而后崔瑾珠上前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被这样一位老教授如此夸奖,真正是六十年的老脸皮也禁不住有些红。 “只是有些科目天分使然, 相较他人, 有些人往往需要花几倍的精力来学习同一门功课, 但是在另外一些科目上,却能独占鳌头。”林先生喝了口茶慢慢说道。 崔瑾珠看了看站在林先生身后琴课教授的黄先生,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所以, 崔小姐有没有考虑过换一门乐课呢?”林先生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腼腆的样子,也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崔瑾珠真不知道书院还有这操作!能换当然好啊, 不用和黄先生互相折磨, 院长简直功德无量啊! 崔瑾珠赶紧回道:“我很遗憾不能继续在黄先生门下学习, 以后换了科目也必不忘黄先生对我的教导!” 黄先生皱眉接口道:“没有天分也能学,你连青峰崖都能爬上去,还怕学不好琴?” 林先生笑呵呵地看了黄先生一眼, 笑着说:“看来黄先生很喜欢崔小姐啊!” 崔瑾珠尴尬地看着林先生, 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难倒两位先生之前没说好吗? 林先生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头来对崔瑾珠说道:“咱们学习必是要不畏险阻、迎难而上的。黄先生既是还愿意继续教你, 那就是说明她还是觉得你有值得教的优点。所以以后还是要回来继续上琴课的。” 顿了顿, 林先生继续解释道,“但是考虑到一年后你的成绩对于你是否还能留在学院的直接影响,咱们不妨换一个迂回的法子,既能让你多学一些功课, 也能学得久一些。”说完, 林先生还对她眨了眨眼。 崔瑾珠没想对于以后她是否能继续留在学院的事, 先生们比她还放在心上,甚至已经替她想好了法子。 黄先生这时接口道:“你先去舞班,以你的天赋,在舞班拿个上等没问题。等以后你的调香课出师结束了,你再来我这儿学琴。” 崔瑾珠对于这样的安排欣然应允,也感到有些感动。黄先生虽然平时对她非常严格,还经常板着脸地教训她,但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反而是她提出了这样的办法。 她觉得好像自从变成了小姑娘,好像遇到的人和事都那么顺心顺意,无需自己烦恼太多,完全不像以前,孤身一人支撑一整个侯府,除了自己无人可依。 这天下午崔瑾珠跟着林先生来到舞课教室时,这种感慨再一次出现。因为她在舞班里见到了褚曼霜和崔瑾珊! 舞课老师姓余,三十多的年纪身材匀称,五官精致。以她与林院长打招呼的方式来看,应该也是早就知道这件事的。 “你一看就是练过舞的,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会来报我的课,没想到你却选择了琴。”余先生在林院长走后笑着说。 崔瑾珠有些无言以对,毕竟她自己是真的没学过舞。 余先生也并没有要她回答的意思,只带她见了几位同学。 舞班只有十来个女孩子,后来崔瑾珠才知道,余先生很少收新生,而且一旦发现天赋不佳者,也是早早让其出师了。因为她本身是教祭祀舞的,学得不好在她看来就是对神明的亵渎。而很多女孩子本身也并不喜欢这种舞蹈,想进来学的人也不多。 现在班里学得最好的便是褚曼霜和程嘉媛——也就是之前让出诗集的程八小姐。崔瑾珊也是名列前茅,崔瑾珠在余先生介绍的时候朝她笑了笑,崔瑾珊也很高兴地回以微笑。 当然剩下的几位跳得也不错,崔瑾珠一边学着基本动作,一边看她们练舞。 祭祀舞蹈和普通的舞蹈不一样,动作本身是比较带有力量感的,而且并不以展示美为目的。祭祀的舞蹈是跳给神灵看的,是由以前的巫舞演化而来,所以动作古怪而富有野性。而且每个姑娘都是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看着是相当地非同一般。 是的,非同一般,这已经不能单单用美丑来评价了。 崔瑾珠以前也在国朝祭祀中看过这类舞蹈,大多为钦天监下的舞者担任,每一次看到都感觉心惊动魄,不知是这舞蹈真有这样震慑人心的力量,还是当时的环境、氛围和音乐所营造出来的效果。 简而言之,崔瑾珠还是挺高兴能来学的这个的,不仅是觉得挺好看,还发现这小姑娘的身体是真的适合跳舞,不管什么动作,努力做几遍就非常像样了。而在她为了攀岩努力锻炼了两个月之后,身体的力量也渐渐加强,真的很适合这样的舞蹈。 由于本身与其他同学比少了些基础,余先生让她每天下午课结束之后再来她的教室学习一会儿,希望能早些赶上同学们的进度。对此崔瑾珠觉得是不太可能,不过还是天天下课后去练习。 渐渐地,她也感受到了跳舞本身的魅力。每迈一步,每抬一次手,用上的几乎都是全部的力量,当身体彻底舒展打开、跳跃在空中,当跟着节奏越舞越快的时候,感觉好像整个灵魂都乐曲中震颤,想要跳,跳得更快、迈得更大、跃得更高! 虽然只学会了一小段,每次结束之后也都感到了精疲力竭,像是透支了一般。后来余先生觉得不是办法,便在她单独练习的时候,遣走了乐师,才让她能稍微平静地多次练习。 而在这段时间不断地接触下,她也渐渐发现褚家三小姐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母人选。她性情宽和,为人也和善,从不与人起争执,最要紧的是,震得住场、压得住人,几乎无论在哪里,都是女孩子们的领头人,就是蒋淑惠那么难缠的人,也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这样的女孩子,再适合小狮子不过,有她在,杨家那些人,都烦不着小狮子。 这天刚结束课后练习,崔瑾珠在服侍下在教室后的洗浴间里草草洗了个澡,便带着香茹匆匆而行。 家里知道了她的情况后,她娘便特地为她单独安排了马车,即便如此,崔瑾珠仍旧走得很急,因为她晚上还需要完成很多功课,还有每日的抄经任务。 刚走出舞院,拐过一个拐角,却见到三小姐崔瑾珊站在竹林边与一个不认识的小丫鬟在说话。 崔瑾珠走上前笑着说道:“三姐姐没有跟着家里的马车走吗?要不要与我一起?” 崔瑾珊却似吓了一跳,回身却看到崔瑾珠站在不远处朝她笑,赶紧收起了手上的东西,也回以一笑:“妹妹来得正好,我正要回家,却苦于没有马车,刚还想叫个小丫鬟帮我去外面喊一辆呢!”说着看了身边小丫鬟一眼,那小丫鬟便机灵地福了福身告退了。 崔瑾珠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紧张神情,也不拆穿,便让自家马车载着她一起回了崔府。 这晚她好不容易完成了晚上的功课,小赵氏便进来给她带了碗甜汤。 “你这功课也太苦了些,怎天天晚上做得如此晚?”小赵氏有些心疼地埋怨道。 崔瑾珠在她的盯视下慢慢喝了甜汤,边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我也未曾想到功课会如此难,要不咱们不学了?” 小赵氏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反对道:“这怎么行?你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才进得书院呢!” “哎哎,那好吧,听娘的。”崔瑾珠状似一脸失落地道。 小赵氏看着她装模作样地作怪,被逗得笑了出来,用力拍了下她的手臂,嗔怪道:“你这孩子,哪儿学来的这怪模样!” 崔瑾珠闻言便哈哈笑了起来。 见她这个样子,小赵氏又开始犹豫了,她沉思良久,才又遣退了丫鬟,迟疑地问道:“珠珠啊,你跟你二姐姐平时在书院里走得近吗?” 崔瑾珠闻言便不再逗她,仍巧笑倩兮地道:“我与二姐姐最好。” 小赵氏闻言,便把事情说了开来。原来家里已是开始为崔瑾璮说亲,这次大房挑中的是正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子蒋文昊。虽说这孩子不是人尽皆知的聪慧,但也是在春晖乙级里读书的,家世比崔家也好,毕竟崔瑾璮之父崔丰珉只是个正七品的顺天府学教授。 原本两家人已是说得差不多了,但是外面忽然传出说是沈家公子有意于崔家小姐。一时崔家老爷崔澜也有些待价而沽的意思了。 其实崔瑾璮亲娘季氏是觉得齐大非偶,将家蒋文昊配崔瑾璮刚刚好。但是小赵氏却觉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既然有这样的传闻,指不定崔瑾璮便能攀上高枝,以后作为她的妹妹,她家珠珠也能水涨船高,身价倍涨啊。 但是在这样事关终生幸福的事上她也不敢随意插嘴,便来向崔瑾珠打听。本来经历了之前的那些事,她便已经觉得女儿早已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再者她自己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明白这样年纪的女孩早就已经很清楚婚嫁对于自己的意义了。 犹豫再三,她还是开口了:“那你知道你二姐跟沈家公子有来往吗?” 崔瑾珠却面色不变,仍旧面带微笑着对她道:“娘,我是有把握才会行此事的。你是想让我偷偷一个人溜出来爬,还是每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拴着绳子爬?” 小赵氏闻言便红了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忽然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变乖巧了,却也不再乖巧。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崔瑾珠,小赵氏意识到,她再也不是那个喜欢在小事上唱反调、大事上却从来拿不准主意的珠珠了。 现在的珠珠,吃穿住行皆不在意,她说什么,即便珠珠不乐意,也由着小赵氏拿主意。可是在这样的大事上,她却说,娘你不答应,我便自己做。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上前抱住了小赵氏,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拴在腰上,即便腿脚不稳,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我便不解绳索,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这般想着, 崔瑾珠幽幽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好手段, 好心计, 为了一点私心,最后却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啊! 这日崔瑾玞走后, 崔瑾珠在香茹的搀扶下起得床来, 慢慢在房中走着, 瞧了瞧“珠珠”用过的器具、衣物、首饰, 多数是色彩鲜艳且用料贵重的,想必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孩子。 想象着这样一个爱娇女孩,经历了之前那些种种之后, 可能是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被揭穿、嘲笑, 跌跌撞撞回得家来,又被姐妹们抓着不放,恼羞成怒起了冲突,最终却丢了性命。 崔瑾珠站在妆台前, 看着铜镜中少女秀丽娇艳的五官, 似乎看到了她在这张脸的背后大声呼喊、凄厉尖叫, 为了那还来不及绽放的青春, 对凄凉下场的不甘。 香茹看着眼前姑娘,感觉有些陌生, 不由担心地叫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得神来,崔瑾珠砖头看了眼香茹。 香茹被她看得有些怕, 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瑾珠将手伸了过去, 对她轻声道:“香茹, 扶我回去。” 香茹闻言赶紧抬手扶助她,稳稳将其扶至床上坐下。 “那天去鹿亭侯府花宴,我记得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吧?”崔瑾珠慢声细语地问道。 香茹不知小姐为何提到了这个,但是她是小姐最看重的大丫鬟,必定事事跟随的,便答道:“是啊,小姐。那日是我跟着您一块儿去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拦着我去观青居?”崔瑾珠抬眼看着她,沉声问道。 香茹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颤带着哭音回道:“小姐,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奴婢拦了呀!可是奴婢怎么都拦不住您!您执意要过去,奴婢拦不住啊!” 崔瑾珠听罢,想了片刻,再次把手伸给对方,柔声说道:“你起来吧,仔细跪伤了腿。” 香茹不敢让她空等太久,立时轻轻接住了她的手,却不敢真的借力,只自己站了起来。 崔瑾珠缩回手,似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如此一意孤行。。。” 香茹红着眼说道:“小姐,您如果实在想听平都侯世子爷品评您的诗,咱可以努力一把入女学啊,到时候便也能如三小姐一样,和世子爷谈诗论道,不必如此偷偷去听了。” 崔瑾珠慢慢转头看向抹着眼泪的香茹,过了一会儿崔瑾珠忽然笑了起来,垂下双眸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当晚崔瑾珠便在小赵氏口中证实了崔瑾珊之前说亲之事。 第二天一早崔瑾珠起得床来,却是被小赵氏强硬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妆镜前,崔瑾珠身旁的香茹手中拿着一个千叶宝莲冠和一个金色垂珠抹额问道:“小姐,您看戴这两样可好?” 崔瑾珠一看却皱眉道:“这也太鲜亮了些。”说着朝妆匣一瞧,却发现里面不是珍珠珠串,便是翡翠珠扣,没有一样是她能戴的。 “怎么就太鲜亮了啊?我看还不够鲜亮呢!”小赵氏闻言便笑说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千叶宝莲冠吗?是不是嫌娘久未与你准备新鲜首饰了?快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小赵氏身后的盼晴将手中一个掐丝珐琅小圆盒递给香茹,香茹接过,打开给崔瑾珠看。 只见盒中红色细绒布上躺着一个碧玺石珍珠花冠,那碧玺翠绿晶莹,衬得那珍珠越发白润剔透,整个小冠做得极为精致。 崔瑾珠看了一眼便道:“好看是好看的,但是却不适合我。”小姑娘家家的东西,她一个老太太戴着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娘亲自找人给你做的,也好让那些长红眼病的好好疼疼眼!”说着便不顾崔瑾珠的推拒,亲自动手将小冠替她戴了上去。之后又不顾她的意愿给她挑了一身衣裳。 头上戴着花冠,额头用金色抹额遮了伤口,身上又穿着小赵氏强硬给她换上的一身鹅黄色提花袄裙,崔瑾珠整个人看起来鲜嫩可爱,就像是一个刚出蛋壳的小鸡仔。 走出门去的时候,崔瑾珠感觉自己都快被旁人的眼光烧穿了,她一个老太太穿成这样,真是太羞人了! 崔瑾珠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得老太太屋门,便被面目严肃的杨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她身体如何,这几日饭菜可可口诸如此类。 而在座其他人中,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三个主子打扮的妇人,和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孩。崔家女眷就基本全在此了。而其中便有那崔瑾珊。 崔瑾珠仔细打量那站在一嫩粉色衣衫少女身后的淡蓝身影,她五官秀丽清婉,看起来纤细柔弱,一脸温和,见崔瑾珠打量她,还回以一和善笑容。 这时一个年纪最大的妇人笑着说道:“总算是好了,这几天六丫头一直不出门,我这心啊,就没落踏实过!” 小赵氏闻言却是一笑:“二嫂您这便是与我们生分了。您心里既是挂念着我们家珠珠,怎不来看看?我不来请您,您难道就不来了?”说着却用帕子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让人一看便以为她这话只是熟人间的笑闹。 之前说话的那妇人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嘴角抽动了下,勉强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家里事多,我天天忙上忙下的,却是一下子没抽出空来。” 这时旁边另有一个约有三十几岁面色和善、长相秀丽的妇人开口说道:“珠珠既已是好了,便继续来我这儿念书吧,春晖女学的秋试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和你五姐姐一起去考试。” 崔瑾珠闻言却是一愣。京中那些人家送女孩儿进春晖女学,本是为了给她们挣个好名声,好嫁个好人家,可是让她去女学…… 崔瑾珠估摸着这妇人年龄,斟酌着开口说道:“大伯母,我身子还未好全,想过段时间再来念书。” 小赵氏闻言却很是诧异。 而一旁的长相明艳的五小姐崔槿璧闻言,却把目光从崔瑾珠头上的花冠上移开,不高兴地开口道:“六妹妹不去考试才好,你要是去了,我又要被淑惠她们笑话了!” 小赵氏立马拉下了脸,疾声道:“笑话什么?不就是多看了眼那小世子吗?也值得你们笑话?你们难道就没看了?一家子姐妹竟然还偏帮着外人,欺负起自己姐妹来。我倒要问问二嫂,你平时在家里是怎么教孩子的?如此的是非不分!”直说得五小姐泫然欲泣,又不敢与长辈争嘴。 眼看着二儿媳张口便要与三儿媳就要吵起来,老太太沉下了脸呵斥道:“你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她们哪里懂那许多?不许再闹了,以后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小赵氏闻言僵住了脸,崔瑾珠却是心中感叹庶子媳妇多吃亏。 她上前握住了小赵氏的手,小赵氏回头见女儿对她轻轻微笑,便有些释然地也跟着放松了表情,总算低了头对老太太应了声是。 给老太太请过安,小赵氏便带着她出了门。 “你怎的现在如此之懒,喊你出门都不愿意,以前你可是一听说要出门,天不亮就能来我房里闹我的!”小赵氏在马车里边拉着女儿给她整衣襟边抱怨道。 崔瑾珠却是懒洋洋斜靠在车壁上,一脸的无趣和无奈。她早些年跟着老侯爷东奔西走,后来定国进京没两年老侯爷战死,侯府里她最大,想去哪儿都没人敢拦,早就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好奇了。哪儿像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年出门次数有限,天天被关在后院里,才会一听到出门就激动万分。 “你祖母也真是,说是关禁闭,却又要我们带她去上香的,心可快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这次祖母知道了她们要去上香,还特地嘱咐大伯母带着二房几个孩子一起去,至于二伯母嘛,偏心偏到胳肢窝里的祖母赵氏,作为继室,一直以来都是让亲生儿子——崔家二爷崔丰瑜的媳妇管家的,却让原配所生的长子——崔丰珉的媳妇、出生儒学世家的季氏管教家里的几个女孩儿。 崔瑾珠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的小阿娘一脸愤愤,便觉有些好笑地安慰道:“姐妹间打闹是常事,我已是好了,祖母也不好罚得太过。以后我小心些便是。” 小赵氏看着满脸孩子气的女儿似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竟还学会转过头来安慰她。不禁感叹道,世事逼人成长啊。 跟着长辈们拜过几个主殿,在小赵氏的嘱咐下,崔瑾珠便跟着二姐崔槿璮和四姐姐崔瑾玞去了后山,却是遇到了从林子里走来另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一身浅烟灰纱衣的姑娘,看着似有十五六岁,面容却是端庄秀雅,气质沉稳。 崔瑾珠后来才知道,那领头的姑娘却是定国公褚家的三小姐褚曼霜,与崔槿璮、蒋淑惠等人均就读于春晖女学甲班,而其中褚曼霜和崔槿璮才学最为出众。 而褚曼霜见了她们,便笑意盈盈地与她们打了招呼,并说道:“今儿我几个哥哥们带着朋友在佛觉寺碑林中举办诗会,邀我们过去品评,瑾璮你们几个一起去可好?” 杨越之心里这般想道,嘴里却说:“你腰还没好全,我总是不太放心,白日里也不好一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你以后离珠珠远点, 要是再敢靠近她一步,不——一丈内, 我便把你将那《夜色水月天》烧了个破洞的事告诉你爹去!”沈俾文一脸凶恶地警告他道。 “也不许再与珠珠搭话,”杨越之也恶狠狠地说道, “否则, 我就将你那外宅给你送进梁府去。” 梁绝还未消化完沈俾文的威胁,便一脸震惊地看着杨越之, 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原来你还有外宅啊!”沈俾文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感叹道。 “有又如何?你那华菱的肚子也该生下孩儿来了吧?是儿子还是女儿?怎么说我这个做叔叔的也应该拿出点礼意思意思啊!”梁绝并不当回事地反击道。 “臭不要脸的,你赶紧给我滚滚滚!”沈俾文心烦地将他推开, 并不打算回应这个话题,转而又警告了他一番之后, 就上马离开了。 梁绝见碰了一鼻子灰,便觉无趣,又缠了杨越之要去他府上玩,“自从你将那凌雪赎出来之后, 我就再也不曾见过跳得那般好看的舞了,今日正好有空, 咱们就去你那里乐一乐。” 杨越之见甩脱不掉他, 便只能带他去了他的别院。 “怎不把她放你府里, 这大老远地来一趟还得穿半个城,等到了地儿兴致都没了。”梁绝骑在马上嫌弃地抱怨着, “你又不是我, 府里你最大, 何需如此麻烦。” 杨越之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 抓了插在马头边上的芍药就往他身上砸,“闭嘴!谁像你,一天都离不了女人!” 梁绝哈哈一笑接住了那花,反手便插在了自己头上,而后道:“好好好,你不用女人,你厉害!”说着,还贱兮兮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一行人笑闹间便到了那宅子,凌雪得了消息,满脸惊喜地迎了上来,待看到他身边还跟着几位公子,才似有些惊疑不定地停住了脚步,立在一边不敢再上前。 杨越之却直接对她吩咐道:“叫人整一席宴来,再喊几个人来助兴,你也过来。” 凌雪得了吩咐,低眉顺眼地行了礼,便躬身下去了。 待酒至半酣,一群人却又说起了旁的事。 “这次上巳节,褚家的人都没出来啊。”有人提起话头道。 “褚家是真的没落了,堂堂国公府,竟也败落得这般快。”李梢桦感叹道。 “褚家两个儿子出去几个月,真正是天高任鸟飞啊,户部的银子哗哗地花出去,却不见一场大胜。”梁绝半眯着眼睛侧躺在席位上,懒洋洋地说道。 “他们家要是懂得收敛,也到不了这地步。”杨越之淡淡说道。 “怎么?你不打算拉他们一把?”梁绝转头看向他勾唇笑道,“毕竟你和褚小姐还有那么点情分在,总不能看着他们死吧?” 杨越之现在最反感别人提起这个,脸上不悦神色立现,不客气地道:“你当初还写过不少赞美她的诗呢,怎么现在也没见你如何英雄救美啊?” “哈!我那不就是凑个热闹吗?哪像你,当初表现得那般情深义重,现在转过头却见死不救,哎,果然郎心如铁啊!”梁绝一边说着风凉话,一边还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我对我们家阿姝好,要啥给啥,连她爹娘都照顾到了。” “是啊,连她妹妹都没放过呢。”杨越之在一旁冷笑道。 一旁魏姜闻言将口中的酒一口喷了出来,靠在一边哈哈笑道:“一双姐妹花,梁公子艳福不浅啊!” 其他几人也跟着调笑起来。 “咳!”梁绝尴尬讪笑,转而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倒是你魏世子,你都这年纪了,是不是该娶亲了啊?人家谨安是求而不得,你这又是为何?” 魏姜闻言却是又喝了口酒,笑笑并不作答。 杨越之放下酒杯瞥了他一眼,却是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一群人饮酒作乐到夜里,杨越之派人将半醉的梁绝送到他的外宅那,转身却把魏姜留了下来。 将他带到书房,两人坐下饮了口丫鬟送上来的醒酒茶,杨越之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娶褚曼霜?” 魏姜闻言一愣,随后便赶紧否认道:“不是,我从不曾起过这念头!” 顿了顿,他才又补充道:“我那继母一心想让我娶她娘家侄女,我并不乐意,便找了外祖家说话,现在她便撂了挑子,什么也不管了。” 杨越之点了点头,转而又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拖下去,到时还是让你外祖家给你相一门亲事吧。” “我打算过段时日便请旨到辽东那边看看,婚事便以后再说吧。”魏姜将自己的打算说与杨越之道。 杨越之闻言便皱起了眉头,他捏着杯子转了会儿,才道:“辽东都指挥使薛明杉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要是想历练,便去大宁吧。” “我去大宁做甚?我便是冲着那薛明杉去的。”魏姜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这枚钉子,总要有人替你拔去的。” 杨越之与他对视片刻,思忖良久才道:“我与你说一门亲事,等你成亲之后便带她一起过去。到时你将她放在那儿,也不需担心她的安危了。” 魏姜愣愣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如果你想娶褚曼霜,那我也能为你把她说下来。”杨越之看着自己这儿时好友,总归还是心软地说道。 魏姜听闻此言才反应过来,却是莞尔一笑道:“褚家到了如今这地步,已是不能再留,我又如何能娶她为你留下隐患?少年人的心思,转眼就变,你实不需如此放在心上。” 杨越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靠在榻侧想了想,又抬眼问道:“你看崔二小姐如何?” 魏姜想起崔家那位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二姑娘,对她的印象倒也不坏,于是朝杨越之点了点头,调侃地笑道:“那以后——咱们便是连襟了!”言谈中倒是丝毫不曾把她现如今的那门亲事放在心上。 杨越之闻言也笑了,放下茶杯站起了身,拉着他一起去了里间洗漱,晚上又与他秉烛夜谈,抵足而眠。 而另一边崔瑾璮那日接到崔瑾珠的信,却并未将此事告知季氏。直到上巳节杨世子调戏卫家小妾的事传扬开来,季氏才得知了此事。 她一脸震惊地将此事与崔家大爷崔丰珉说了,两人稍一商量,便匆匆赶往卫家质问此事。 此时卫家卫辉才知晓,妻子竟是不曾与崔家相商便办下了此事,他赶紧拱手向两人致歉,又说到王琬婷,“我内人这侄女是个安分人,把她放在家里你们大可放心,绝不会生事。以后我们小二也不会再纳妾,您大可安心将闺女嫁进来,我们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季氏听他话里话外却是对那王姨娘很是袒护,言语中依旧以侄女的名分相待,可见那王姨娘在家中的地位。她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道:“可容我们见一见这王姨娘?” 卫辉闻言却是转头看向妻子王氏,王氏此时也是一脸羞愧,可是一提到她的侄女,她便又迟疑起来,略略想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我那侄女刚刚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事,心绪还未调整过来,实在不适合见客。要不,等以后崔二小姐进了门,我让她再给你们敬茶?” 她话刚说完,卫辉立马喝住了她,可是为时已晚,季氏一脸愤怒地起了身,与崔丰珉一道离开了卫家,当日便把卫荣轩的庚帖送了回来又要回了崔瑾璮的庚帖,再不提婚事。 待卫荣轩得知此事,冲入正房,崔家两夫妻早已离开,他只见到了一脸恼怒的父亲,和正在抹泪的母亲。 “我实不是故意说错话的,”她还在地头对丈夫解释道,“我只是太过羞惭,但又不能让琬婷这般来见他们,我实在是怕他们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让琬婷难堪。便只想着等崔二小姐进了门,事情多多少少过去了些,他们的气也该消了,再让他们见见琬婷,两边也都能有个好脸色。” “王嘉慧啊王嘉慧,你说出这样的话,就是盼着人家女儿去死,你还想让人家女儿进门?”卫辉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抬眼却看到了门外的二儿子。 “荣轩——”卫辉下意识起身,却是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卫荣轩依旧保有一丝希望,看着父亲的眼睛一脸希冀地问道:“伯父伯母怎么说?” 王氏此时见到儿子如此,才终于忍不住心疼与愧疚,失声痛哭起来。 卫荣轩茫然地看着母亲痛哭的样子,脑子依旧有些迟钝地反应不过来,只是心已经紧紧揪了起来,疼得他一抽一抽的。 崔瑾璮的婚事又告了吹,崔家人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实在是这段时间崔家霉事连连,除了大姐儿,家中女儿竟无一人的婚事是顺顺当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此为防盗章  踌躇了一下, 崔瑾珠仍旧与崔瑾璮道了声歉,与长辈们打了声招呼,便出得棚去了。 等小赵氏反应过来,已是瞧见女儿与那曾在雀山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公子沿着河边一路走远了。 “瑾璮,那公子是。。。?”小赵氏一脸疑惑地问道。 崔瑾璮犹豫片刻, 又觉得这事也瞒不住,便坦然道:“是沈家的十一公子沈俾文。” 小赵氏闻言便喜上眉梢, 转而便坐回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崔瑾玞却是默默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发呆。 “我c我就是路过, 看到了你,便想来打声招呼。”沈俾文微红着脸走在崔瑾珠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崔瑾珠侧头对他笑笑, 让他不要如此紧张,随后道:“你今日怎是一个人?”小狮子没跟他在一处玩? 沈俾文闻言却更是紧张, 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是我娘让我带着她玩的, 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四处走动。我c我c我。。。”一时却不知是该表白自己的忠贞不屈好, 还是再详细解释下自己家与舅家的那些事好,话含在嘴里,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崔瑾珠却是一愣, 随后便有些了然他话中的意思,便含笑道:“那她人呢?怎没在你身边?” 沈俾文这才似是被解了禁口令似的,总算能顺溜开口:“我交给褚三小姐了, 她们一起去看谨安他们打马球了。” 崔瑾珠闻言眨了眨眼, 不意顺着他的话问, 竟也问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 便笑着继续隐含深意地问道:“平都侯世子和褚三小姐?”说完还对他疑惑一笑,“可是我听说世子爷最近好像刚置了外室?” 沈俾文闻言一愣,随后又有些磕磕绊绊道:“没c没那回事!谨安他c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姑娘有些可怜,便买了来安置在那里的,不是外室!” “哦,原来如此。”崔瑾珠面上释然一笑,心中却并不在意其中是否有隐情,只又弯着眉眼,有些俏皮地问道,“那褚三小姐也不在意了?” “啊,是啊!”说到别人的事,沈俾文就能侃侃而谈了,“谨安总有办法搞定褚小姐的小脾气。他俩人纠纠缠缠这么久,我也早劝谨安好去提亲了,可惜不知为何他总也不行动。”其实根本没多早,也就是过年那段他自己想成亲了,才问了杨越之一句。 崔瑾珠却是有些明白小狮子的为难处。乾姓皇家防备了他们杨家多年,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掌控了二十万镇西边军的定国公府联姻?这也同样是他既不蒙荫做官也不考科举的原因。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敛了笑容,沉默起来。 沈俾文见她不说话,见她脸上神色晦暗,却是忽然忆起她之前那些在杨越之面前的出格举动,心中一紧,想着她心中可能仍恋慕着谨安,便也忽然失了说话的兴致。 就这样安静走了一段,崔瑾珠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好久不说话,才转头看向沈俾文,却见他似一只淋了雨的小奶狗,正垂头丧气走在一边,一脸的沮丧茫然。 崔瑾珠有些疑惑,想了想,便问道:“你要不要也跟他们去打马球啊?”不会是因为她耽误了他玩吧? 沈俾文闻言,转头幽幽地看着她,似嗔似怨,看得崔瑾珠一阵汗毛直立。 这时,身后香茹却是喘着气追了上来,“小姐,太太喊您回去。沈家太太来了!” 沈俾文闻言一个激灵,立马活了过来。赶紧回头看向崔瑾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非常妥帖c可爱c漂亮c完美!随后便红着脸小声催她回去,自己也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地与她一起回了崔家凉棚。 崔瑾珠被心急如焚的沈俾文一路催回凉棚,一进去便见到凉棚内上座左边坐着两位穿着素雅c面貌和善的三四十岁妇人。 其中年轻的那位一见到跟着崔瑾珠进来的沈俾文,便轻轻瞥了他一眼,沈俾文立时便不敢再跟进,只侧身站于棚外,面朝外边,两耳却高高立起,竖耳细听。 “总算是回来了,”小赵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抬手把崔瑾珠招呼到自己身边,转头笑着对那年轻妇人道,“您刚刚见过我们家其他几位姑娘了,这便让我这六丫头给您请个安。” 两位沈太太见这崔家六姑娘一身粉嫩装扮,脸上却带着恰如其分的优雅笑颜,竟是个十分稳重的样子。 崔瑾珠闻言便站了出来,朝上座的两位太太躬身行了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般少女的扭捏娇态。 两位沈太太都微笑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起身便又给了见面礼。 崔瑾珠上前接过,谢过礼后递给身后的香茹收起,便又乖巧地退回到小赵氏身后。 两位沈太太见了崔瑾珠这一系列的动作,行礼时动作规矩又不拖沓,收礼时也不见踌躇犹豫。便均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家教导儿女,收礼前应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这只是为了避免孩子见礼眼开,收了过于贵重或者不该收的礼。但是孩子如果自己能做决定,又不出错,也不失为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沈俾文的母亲宋氏更是将崔瑾珠唤到身侧,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眉眼秀气,举止大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崔瑾珠见这情状,便是再迟钝,多多少少也有些看明白了,略微尴尬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应对,“便是背背书c写写字。学里的功课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基本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 崔瑾珠这般说是想表现得稍微愚钝些,却不想宋氏听着却很是满意。她就喜欢这样坦率性格的,好便是好,不好也直白白说出来,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她原是有些担心这崔家姑娘是个妖妖娆娆的人物,出身不显却想方设法攀高枝。不想竟原是这样一个干净沉稳的姑娘。 “女孩子家需要学的东西比男孩子多,自然不如他们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宋氏轻拍崔瑾珠的手安慰道,“用心便够了,对得起先生与父母,也对得起自己。” 说着,又回头对身边的大嫂朱氏道:“您别看这孩子说得这般谦虚,我是知道她在春晖舞课上学得特别好,今年还被挑中了要跳祭舞呢!” 小赵氏听着便笑开了花,喜笑颜开地接口道:“我家珠珠啊,别的不说,就一点,做事用心有毅力!说要把舞跳好吧,那就是天天下学之后独自练习,不然哪儿就能短短几个月便胜过了其他人,被先生挑中了呢!就像之前她说想上女学吧,便提早三年离开了我们父母来了京里跟着她大伯母,一门心思地向学。之后她,哎!生了场病,一时跟不上课程了,眼看着秋试要到,可怎办?” 小赵氏说起女儿来便停不下来,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她就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硬是在那青峰崖上爬出了条路来!哎,那段时间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是泪!每天从崖壁上下来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的,都是伤口。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甲都翻了好几个。” 沈母闻言想想那场景,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忙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纤细手指。崔瑾珠窘迫地听着她娘不要钱的夸她,被拉着的手也是微微有些发烫。 小赵氏看宋氏如此,忙补救道:“都好啦!她爹看着心疼,去太医那里给她求了药来,天天擦,身上一个疤都无的!” 沈俾文这时也顾不得矜持了,不敢进门,便在门边对他娘说道:“是啊娘,您别担心,我也给珠珠拿了好些药呢,肯定不会留疤的!”说完“珠珠”俩字,心中还颇为甜蜜地咂了咂嘴回味了一番。 宋氏闻言抬头便瞪了他一眼,又把一脸蠢相的他瞪了回去。转头却是一脸疼惜地对崔瑾珠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崔瑾珠只能讪笑着点头应是,被拉住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颇有些狼狈。 这日,两位沈太太在崔家凉棚里坐了良久之后,均是带着满心如意离开的崔家凉棚,顺便把默立在一旁c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便能被忽视而留下来的沈公子也一并带走了。 走之前,宋氏还拉着崔瑾珠的手嘱咐道:“以后有机会我便给你下帖子,你多来我家玩。” 随后便扯着在一旁乐开了花的傻儿子走了。 而此时正目送他们远去的众人,却依稀听闻到远处似有琴笛和鸣之声。崔瑾珠听出这便是那日小狮子和沈俾文在莲华禅寺中合奏之曲。只是看来这次吹笛的不再是沈俾文了。 如果她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在远处河边白亭中,一女子素手抚琴,身旁另有一颀长的青衣男子侧头吹笛,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庞俊美似潘安,偶尔还低头与女子深情对望。好一对佳偶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 你要真这么想男人你就赶紧嫁了,别留在咱们崔府拖累一府的姐妹!”崔槿璧恨恨地对她说完, 又红着眼跑开了。 三小姐赶紧上前替自家嫡妹福身向崔瑾珠道了个歉,便跟着追了上去。 崔瑾珠在一旁却是满心歉意, 之前实是没多想自己刚刚的举动可能给崔家姑娘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闹出这样的传闻, 连累了崔姓所有女孩,真的是她的过错。 而一旁的崔槿璮却对她解释道:“你也别怪五妹妹, 今天我们几个被邀去参加程家的花宴,那蒋家七姑娘合着另外几位姑娘大肆宣扬此事, 将话说得非常难听。五妹妹也是被说急了。” 崔瑾珠却道:“这次确实是我的不对,姐姐们生气也是应该的。二姐姐,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去了。”此事其实对崔瑾璮影响最大,她今年十五岁,正是在人生的要紧关头。 崔瑾璮闻言很是欣慰,柔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以后不去就行了,回去不要多想。” 从那日起, 那辆青棚小车便再也没在春晖书院门口出现过。 而这日, 崔瑾珠与小赵氏两人坐在青棚马车里从青峰崖回崔府, 小赵氏正用纱布包扎她受伤的手指与掌心,现在她做这些事已是驾轻就熟, 完全不需丫鬟们搭手。 忽然马车猛地一颠簸, 崔瑾珠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天旋地转, 只听得“砰”一声, 两人狠狠撞在车壁上。等崔瑾珠回过神来,扶起倒在她身上的小赵氏,才发现对方额头青肿,被撞出了淤血。 还没出得马车,便听得一女子大声呵斥道:“你如何拉的车,怎能往人身上撞?我家孩儿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我拉你去顺天府吃板子!”还伴随着一个小孩儿凄厉的哭声。 这时后面马车上的丫鬟仆妇已赶至侧翻的马车前,将两人扶了出来。 将小赵氏交给丫鬟们,崔瑾珠朝马车前看去,那路中央跪坐着一个绸衣妇人,少妇怀中揽着一五六岁的男孩,似是摔破了膝盖,正疼得哇哇大哭。 崔瑾珠转过头却又看到两名小厮正艰难地从摔倒的马匹身下将马夫拉出,可见当时他必定是豁出性命想控制住受惊的马儿,却反被缰绳拖了出去。幸而只是被压住了一条腿。 可是看着这一幕,崔瑾珠眼前浮起的却是保全血肉模糊的样子。 当年安华长公主冬日里早产大出血,她匆匆派人去寻在京郊军营中巡训的保全,最后等来的却是被横着抬进家门的保全,他那时浑身是血,胸口塌陷了一大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就像他小时刚学走路那会儿,可他那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有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冒出。崔瑾珠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吐光了血,在她怀里咽了气。 而安华生完小狮子后仍旧流血不止,在产床上睁着眼生生等了两天两夜,也没等到她丈夫来看她最后一眼。 后来护卫禀报,保全当时骑了快马而来,途中被人惊了马摔下马背,被惊马当胸踏了一脚。 那年,他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他的第一个孩子。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儿忽然跑到马车前惊了我的马!还害咱们翻了车!” “你c你们想做甚?本c本就是你们不对,街上如此多人,你们怎能行得如此快的车?” “这本就是车马道,你怎不拉住你儿?今儿摔伤了我家太太c小姐,看谁拉谁去吃板子!” “珠珠?珠珠你没事吧?”小赵氏看几个小厮合力将马车扶回去,马儿也没伤到,自己已是站了起来。于是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崔瑾珠身边,却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崔瑾珠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轻了扯嘴角对小赵氏摇了下头。听着场中车夫和那妇人的争辩声,对事情来龙去脉已是了然。 她朝前迈了两步,车夫见她来了便闭了嘴,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那妇人已是见到对方如此多人,又见了似有主子样的人出来,早歇了最初的嚣张之气,只搂着孩儿缩在不敢再多话。 崔瑾珠对身边的仆妇道:“跟这妇人回家,让她家人拿三十两银子出来。” “三十两?”那妇人惊叫道,“你们又无人受重伤,怎的就叫我出这许多?” 崔瑾珠懒得与她多说,刚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妇人忽而嘤嘤哭泣了起来: “太太c小姐行行好,我家小户人家,无甚许多钱。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奴家给太太c小姐磕头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说着,竟真磕起了头。 崔瑾珠看着这场面却是失笑起来,这妇人当真厉害,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这时已是傍晚,街边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而春晖书院也刚下了学。 杨越之约了人去酒楼喝酒,一群人沿着雀山路骑着马,忽见前面堵了一群人。少年人好热闹,众人便挤挤挨挨上来前去,却见一妇人搂着一哇哇大哭的孩童,跪在路上边砰砰砰磕着头,边苦苦哀求。那孩童身上满是泥水,膝盖还磕出了血。 那妇人对面站着一个裹着青色斗篷的少女,背影纤细窈窕,却巍然不动。 学子们朝路人打听,得知是这马车撞了人,车主人却好不讲理,反而要被撞的人拿出银子来。 少年人们听闻这事一时皆气愤不已。 沈俾文也皱纹看向那少女,想了想,便高声说道:“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这样,你要的银子我来出,你便饶过她们母子吧!” 已是在松树上休息了一刻的崔瑾珠,感觉比平时还轻松地攀爬起了后半段。 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姑娘不知如何便吊着根藤条刷刷刷便攀爬了一丈多,随后便像个野猴子似的越爬越轻松,感觉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到那姑娘站在山峰上,面朝下面对大家挥手。 等众人回神时,那姑娘早没了踪影。 --- 当日下午,京中便忽然传出了各种版本的《崔家小姐攀山记》。有说如有神助,一路顺利,眨眼便到峰顶的。也有人说是中间一时失手差点掉下来的。更有人说那崔家姑娘肯定是有菩萨保佑的,爬到一半力竭掉了下来,却只见一颗百丈外的参天巨树忽然远远伸出枝干将其接住,并直接送上峰顶的。真是越传越离奇了。 一众春晖学子坐在聚贤楼包厢里,听着大堂里说书先生还在讲那松树原是崔家小姐上辈子救过的一课树苗。 “就是不知那树苗怎就跑到那么高的崖壁上了,”褚良为接口道,“难道。。。崔家小姐上辈子是一只猴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沈俾文拿起折扇丢向褚良为,怒道:“褚大头!信不信我揍你!” 褚良为接住折扇打开扇了几下,满脸笑意地又激他道:“我又没说错。今天这崔家小姐这身手,说她不是猴子转世,你看有没有人信?”说完立马跳了起来躲过沈俾文来抓他的手,哈哈大笑地闪到了杨越之身后。 杨越之闻言,想起那崔家小姐吊着枝藤往上爬的敏捷身手,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 崔瑾珠这天是如众星拱月般地被人迎回景明院的。 小赵氏看到她的时候,连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拉着她。直到看到她手中的伤口,才回过神来,喊来丫鬟叫大夫。 崔丰玻之前是被小厮掐醒的,醒来已经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崔瑾珠,这时已是觉得丢脸,躲到了书房不肯出来了。 小赵氏也没理他,只一心照顾女儿。其他几房的几位婶婶与姐妹们也来看望了她,说了恭喜,还带了些贺礼。 崔瑾璮更是给她留了一张单子,细心地标注了入学需带的东西和注意事项。 崔瑾珠这天晚上是在小赵氏的房里睡的。搂着面前温暖的身躯,崔瑾珠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崔瑾珠跟在几位姐姐身后,终于踏入了春晖女学。 春晖书院是一座占地非常广的园林式建筑群,中间由一道墙将书院分隔大小不同的两部分,小的那部分便是女学所在。 女学虽比男学小一些,可也是由十几座院落与大大小小好几个花园子组成,另还有一个与男学共用的马场。 四姐妹进得书院,五小姐崔瑾璧便带着三小姐崔瑾珊离开去了乙级所在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香茹闻言动作一顿, 随后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崔瑾珠笑着对她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暂时不要说出去,我到时会与娘说的。” 香茹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以为崔瑾珠的意思是这件事迟早会过了明路,也就是平都侯世子过段时间便可能会来提亲了。这般想着, 她便也不再纠结此事,又高高兴兴地将挡路的茶花搬了走。 如此又过了几日, 沈俾文却又带着位大夫上了门。当他从小赵氏口中得知,平都侯世子爷带来的大夫说能治好崔瑾珠的腰时, 心中也是一番的五味陈杂。 “唐大夫是我父亲在宿州结识的一位神医, 我曾在父亲信中听他提过此事, 便去了那边将他请了过来。”说着, 沈俾文便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了小赵氏。 小赵氏见此, 心中颇有些犹豫。沈公子能带来神医为珠珠治伤确是好事,但是之前吴大夫已经着手替珠珠治了一个来月, 珠珠已是好转许多, 现在来了这位唐大夫,这是换大夫好呢?还是拒绝沈公子的好意好呢? 见小赵氏一脸为难样, 沈俾文苦笑着说道:“伯母无需担心, 唐大夫专精的是内腑科, 与吴大夫并不冲突。”所以说这世上果然是世事都已天注定, 偏偏他请来的唐大夫只能试着替珠珠治疗她内腑伤痛, 而谨安请到的大夫也只能替她治腰伤。 如果两位大夫都能起作用, 便也不枉上天的这番安排了。 小赵氏闻言却是大喜, 也不避嫌,赶紧将唐大夫请入了崔瑾珠的房中。沈俾文也借着唐大夫的光,进得门来。 此时崔瑾珠看着手中之前杨越之送来的诗集,闻声抬眼看来,却见到了一脸风尘、面色憔悴的沈俾文。 沈俾文一见到她便红了眼,站在门口却不敢走近,只双眼紧紧盯着她,似想一次看个够,好弥补之前一个多月未见的相思之苦。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日夜兼程来回宿州,又在宿州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才在城外的一所破旧道观里找到了唐大夫。 其中的辛劳不需言说,最为折磨人的却是他心中的焦虑及忧心。他怕找不到人,又怕找到了人带回去却是错过了医治的最好时机,更害怕唐大夫根本治不好珠珠,却只能看着她年纪轻轻便受病痛折磨。 如此便是途中夜夜做各色噩梦,醒来又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念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时的她。 日日如此,到了京城,人硬生生是瘦了两圈。 待唐大夫看诊了一番之后,又出得房来,此时崔丰玻也已是得到消息,回了来。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躬身施了一礼后才道:“大夫,劳您远途而来替小女治病了!” 唐大夫赶紧伸手将人扶起,而后在几人期待的灼灼目光中沉吟说道:“我先为崔小姐开几服药,而后我会在这儿待上几个月,每几日酌情更改药方。崔小姐内腑应是能恢复个七八分。但是,”他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之前你们提到的那位吴大夫说得没错,即便崔小姐以后能怀上身孕,恐怕也很难顺利生产。这一点还需看她中柱恢复情况了。” 小赵氏闻言已是湿了眼眶,听闻唐大夫这般说,便已是绝了珠珠嫁人的希望,一个女孩子到了如此地步,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而沈俾文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不管珠珠以后嫁了谁、能不能生,总归把身子治好了最要紧。能多治好一些便多一份健康,至于以后,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之后唐大夫还与吴大夫碰了面,两位大夫又商量许久,才定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崔瑾珠好些日子。 而杨越之当日得知此事时,却是恨不得立马冲进崔府,守在珠珠身边不让她被人觊觎。转头又想到沈俾文毕竟带来了唐大夫,便又咬咬牙忍住了。 生生忍到晚饭后,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便又匆匆溜进了崔府。 溜到崔瑾珠窗外墙根下,他又竖耳听了许久,本想着确认里边没人,便从窗口进去,谁知这日小赵氏却迟迟未走,还留在崔瑾珠房中说话。 她边替擦完身的女儿穿上亵衣,边说起了沈俾文:“沈公子确实是有心了。听唐大夫说他在宿州城里整整找了半个多月才找着他,见到他时差点厥了过去,还是唐大夫给开了药又扎了针,才缓过劲来,却是半日都不愿休息,拉着他便往京里赶。” 杨越之不知这时的崔瑾珠是什么表情,可他心中却很是不服气。沈俾文这呆子是蠢,才找了半个月才找着人。他去的时候就摸清了吴大夫的底子,到的当日便提了他的医箱扛着人返程了。 可他一路也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身体底子好,这点苦吃了面上也看不出来。 可是一想到珠珠为他吃的苦,他便又咬咬牙把这点亏吃进了嘴里。谁让珠珠心里的人是他呢?珠珠豁出性命去救的人也是他呢?他多为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而房内的小赵氏已是叹了口气,埋怨道:“你说你,现在落下了这样的病根,之前沈家已是有上门说亲的意思了,现在过了近两个月,却是一点声响都没了。这般好的一门亲事也丢了。” 这结果却是正合她意,崔瑾珠心中并不遗憾,只希望沈俾文能早点想开。 而窗外的杨越之闻言却是一凛。他这才想起沈俾文过年之前说过的要去崔家提亲的事,当时他还为了给他清理障碍,以自己的名义替花菱赎了身。 之后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差点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没想到沈俾文竟然差点就要与珠珠定亲了! 杨越之越想越后怕,简直想立马冲进去向小赵氏提亲。 而这时小赵氏却又是一叹,道:“你也是真不爱惜你自己。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呢?平都侯世子爷是什么人?身边多的人是能护着他,你这么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要命地去救人呢?” 崔瑾珠心中愧疚,便抬头讨好地对她傻笑。 “你看看你,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好处却是别人的!”小赵氏见状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崔瑾珠却是听出了小赵氏话中的深意,按捺住心中惊喜,问道:“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赵氏看着女儿这般样子,心中便是一酸。女儿能这般不要命地去救人,心中所思所想,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明白?可惜啊,咱们珠珠没这个命。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她,也好让她早点死了心,“宫里已是传出了话来,说是太后娘娘想为世子爷指婚。” 杨越之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以来的安排,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可是到了今天,他还想继续这个计划吗? “太后娘娘要把谁指给世子?”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崔瑾珠不放心,仍旧紧追着问道。 “是嘛?崔小姐你这么厉害啊!那以后我们去围猎,也来叫上你啊?”沈俾文很是惊喜地对崔瑾珠说道,顺便也非常耿直地打断了另外一对的交谈。 崔瑾珠闻言却很是抗拒,想了想便答道:“最近身上的伤还未恢复好,估计还要养一段时间了。” 沈俾文听罢却是一愣,皱眉问道:“是什么伤?要不要紧啊?” 杨越之也转头看向了她,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 “就是一些皮外伤,养一段就好了。”崔瑾珠很是喜欢这个开朗又有侠气的少年。 “那是要好好养的,”一边的蒋淑惠已经忍不住了,假笑地道,“女孩子身上可不能留疤的。”说着便上上下下扫视崔瑾珠,语气相当之令人难以忍受,连一旁的杨越之都皱起了眉头,更别说是沈俾文了。 他很是不高兴地瞪了蒋淑惠一眼,转头安慰崔瑾珠道:“你别担心,我给你找药来,一定不让你留疤!要是留了,就让我来负责!” 杨越之闻言便笑了起来,心想,你倒是巴不得呢吧! 崔瑾珠也是笑呵呵地应下了,还很高兴地与他约定了八月十五的碰面的时间地点。 杨越之很是受不了沈俾文一直说傻话,没聊多久,就硬拉着他离开了。 沈俾文边走还边回头继续叮嘱崔瑾珠:“那、那你一定要好好养养,不要再受伤了!我先走了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看着她八卦样子, 有些哭笑不得, 又有些高兴于她终于恢复了以前的精神,便配合地装作非常感兴趣的样子,询问道:“向谁求亲?总不能还是二姐姐吧?她都已经定亲了!” “嗨!你想都想不到!”小赵氏得意地眨眨眼,又有些憋不住地立马揭秘道, “三小姐崔瑾珊!” 崔瑾珠听到蒋家来提亲时便已想到了,只是心中相当佩服崔瑾珊。明明失去了跳祭舞的资格,她最终仍旧成功了。也不知她又使了什么手段。 崔瑾珠抬眼却见到小赵氏似还有料想暴,便又笑着问道:“那结果如何?” 小赵氏果然又张口道:“二房不同意!你说稀奇不?当初这蒋家是大房挑中的女婿,人品家世多多少少都是挑拣过的, 现在配配一个白身的庶女,那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个啊!他们偏偏不接!” “那是为何?”崔瑾珠也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他们一家子, 就没一个是正常的。估摸着肯定又在图谋些什么。”小赵氏有些不屑地说道。 果然没过几日,便听闻说,二房之所以不同意, 是因为陈氏想把自己的嫡女说给蒋文昊。蒋家那边的长辈似乎也有些意动。一来二去的, 真差点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可惜蒋文昊自己不同意,在家狠狠闹了几次,这婚事最终还是没说成。 崔家这次是真的被蒋家惹火了,两次说亲,他们家两个好好的姑娘,都被蒋家推拒了。这蒋家要是真是个高门大户, 那只能说是他们崔家自己估不准自己的身份热脸贴冷屁股, 活该被嫌弃。 可是蒋家也不就是个正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儿子吗?他们崔家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门第, 哪里有比他们差许多?怎么就要一次次被这么戏耍了? 等到蒋家再次上门要说崔瑾珊时,便被门房狠狠关在了门外。就差在门口竖一牌子上书:蒋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崔瑾珠得知此事之后,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她也的确不希望这亲事能成,可一想到崔瑾珊费尽心机才说动蒋家上门,最终却为着这样一个原因一败涂地,真是陈氏一力降十会,杀伤力惊人啊! 而杨越之这边,却远没有崔府那般安详热闹。 杨越之一回京,从崔府出来便去了宫里报了备。 回到平都侯府,向章平询问了当日几位先生的现状,得知书院都安排妥当,章平又以平都侯府名义送过重礼之后,便又召集了几名属下。 在杨越之离京的这段时日里,留守京中的楚天和、廖纬和成宏便着手调查了疯马事件,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们心惊。 “没想到三老爷在北边这么多年,竟也偷偷在京中安插了人手。”廖伟感叹道。 “我们能在北边布置,怎么他就不能在这里布置了?说到底,还是我们无能,事先竟未有一丝察觉。”楚天和说道。 “他这次是狗急跳墙了,”杨越之沉声道,“他办不好差事,皇帝要撤他的官职收回兵权。他怕回来我会弄死他,便想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楚天和询问道。 杨越之紧抿着嘴唇满脸戾气,咬牙狠戾道:“那我便成全了他,送他一家子上路吧!” “不可!”一直不出声的成宏劝阻道,“我们要是动了手哦,陛下必定就会有察觉。世子爷,您隐忍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件事便功亏一篑。” “是啊,世子爷!”楚天和也跟着说道,“三老爷没了兵权便成了丧家之犬,我们只要把他最后那几颗牙齿清理了,他回了京便只能为您所用了!只有让他继续活着,陛下才不会把矛头对准您啊!” “一群懦夫!”廖纬却有不同意见,一脸愤愤地大声冲另外两人喊道,“都已经被他骑到头上来了,咱们怎么还要忍?你们能忍,我不能忍!我这便去杀了他这个畜生,以祭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杨越之听到廖纬提到了他奶奶,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刚刚的戾气已是彻底消散,只留下幽幽阴狠。 崔瑾珠这几日白天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睡觉总睡不太踏实,迷迷糊糊间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瞧。 这般过了几日,这夜,她便屏退了守夜的香茹,自己也只躺在床上假寐守候。 所以当杨越之拉开她房间的窗户,熟门熟路跳进来时,她还饶有兴味地观看了全程,等他终于站定了,才开口说道:“你怎的来得这样迟?我都快睡着了。” 杨越之是真被狠狠吓了一跳,转头便瞧见她躺在床上,在黑夜中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似那日一般笑眯眯看着他,没有一点香闺被闯的羞怯惊恐。 见此,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顿了顿,俊美的脸上便也带上了笑,坦然回道:“我不好白天日日过来,又担心你身子,便晚上过来看看你。”说完却是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终归还是红了耳廓。 崔瑾珠闻言心中却是一阵好笑。当年他想玩她养的那只猫时也是这般,不明着跟她讲,却偏偏爱在她午睡时偷偷从窗外跳进来抓着猫玩。直玩得那猫掉了许多毛,她才发现了此事。 这般想着,她开口对他说道:“你扶我起来,这般与你说话怪难受的。” 杨越之听了却愣了一下,踌躇许久见她已用手肘撑起了身子,才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又在她的指示下,在她腰下垫了吴大夫特地制作的木制硬垫。 期间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时,恍惚间却想起了那日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柔软的,纤细的,却又是那么强大而又无所畏惧的。 他躬下身将垫子塞入她的后腰时,还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即便天天有人替她清理,也难以避免地沉积了些体味,再加上她现在天天还要喝药抹药,整个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却并不排斥。 在扶她坐好后,他还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想把这股味道在鼻尖留得更久些,久到能让他永远记得这股味道,记得她为他付出了多少,替他承受了多少苦痛。 崔瑾珠却没有想那么多,只在坐定后问起了他这几日的近况。 “与平日里也并未有何不同,”杨越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床边,回答道,“回来补上了之前的课,又去探望了两位骑射先生。蒋先生伤了腿,钟先生更重些,仍躺床上起不来。当初也亏得两位先生阻了阻,我才能抓紧缰绳没被当场踏死。”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抬眼问道:“这件事你可查到些什么?” 杨越之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却是一阵愧疚,“查了。”却是没有往下说。 崔瑾珠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晦暗,心知其中情况复杂,便说道:“那你以后要更加小心,须知自己性命最重要,连性命都没了,其他一切便也成了空。”侯府、爵位还有心爱的女人,都会成为别人的。 杨越之看着眼前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刚刚才为了他差点丢了命,现在却似一位长辈般教导他爱惜自己。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和干涩龟裂的双唇,忍不住便想伸手摸摸她的手,看看她是否感到冷,是否要添一件衣裳,想探探她的额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泰然,是否还在努力隐忍身体的疼痛。 而她是否又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是否曾在无人陪伴的夜里,躲在被中偷偷哭泣,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他能娶她吗?他能照顾她一生一世,陪伴她到老吗? “仲芳,”崔瑾珠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字,“我这辈子,留在崔家才会快乐。一旦出了门,烦恼便会接踵而来。我不是不嫁你,而是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任何人了。” 崔瑾珠在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才能偶尔起得床来,喝药更是喝到吃不下饭为止,等到能出门时,真正是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杨越之是亲眼看着她一日日瘦下来的,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她多吃些东西,最后无法,只能央了两位大夫将午间的两碗药换成了药丸子,即便如此,崔瑾珠也没能胖起来。 等到了七夕,杨越之提前一日便与小赵氏打了招呼,七夕当日午间便来了崔府,接了崔瑾珠去醉花间用了一顿养胃药膳、听了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却道:“这次确实是我的不对, 姐姐们生气也是应该的。二姐姐,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去了。”此事其实对崔瑾璮影响最大, 她今年十五岁, 正是在人生的要紧关头。 崔瑾璮闻言很是欣慰, 柔声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去就行了, 回去不要多想。” 从那日起, 那辆青棚小车便再也没在春晖书院门口出现过。 而这日, 崔瑾珠与小赵氏两人坐在青棚马车里从青峰崖回崔府,小赵氏正用纱布包扎她受伤的手指与掌心,现在她做这些事已是驾轻就熟, 完全不需丫鬟们搭手。 忽然马车猛地一颠簸, 崔瑾珠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天旋地转, 只听得“砰”一声, 两人狠狠撞在车壁上。等崔瑾珠回过神来, 扶起倒在她身上的小赵氏,才发现对方额头青肿,被撞出了淤血。 还没出得马车, 便听得一女子大声呵斥道:“你如何拉的车,怎能往人身上撞?我家孩儿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 我拉你去顺天府吃板子!”还伴随着一个小孩儿凄厉的哭声。 这时后面马车上的丫鬟仆妇已赶至侧翻的马车前,将两人扶了出来。 将小赵氏交给丫鬟们, 崔瑾珠朝马车前看去, 那路中央跪坐着一个绸衣妇人, 少妇怀中揽着一五六岁的男孩,似是摔破了膝盖,正疼得哇哇大哭。 崔瑾珠转过头却又看到两名小厮正艰难地从摔倒的马匹身下将马夫拉出,可见当时他必定是豁出性命想控制住受惊的马儿,却反被缰绳拖了出去。幸而只是被压住了一条腿。 可是看着这一幕,崔瑾珠眼前浮起的却是保全血肉模糊的样子。 当年安华长公主冬日里早产大出血,她匆匆派人去寻在京郊军营中巡训的保全,最后等来的却是被横着抬进家门的保全,他那时浑身是血,胸口塌陷了一大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就像他小时刚学走路那会儿,可他那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有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冒出。崔瑾珠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吐光了血,在她怀里咽了气。 而安华生完小狮子后仍旧流血不止,在产床上睁着眼生生等了两天两夜,也没等到她丈夫来看她最后一眼。 后来护卫禀报,保全当时骑了快马而来,途中被人惊了马摔下马背,被惊马当胸踏了一脚。 那年,他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他的第一个孩子。 “你这妇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你儿忽然跑到马车前惊了我的马!还害咱们翻了车!” “你、你们想做甚?本、本就是你们不对,街上如此多人,你们怎能行得如此快的车?” “这本就是车马道,你怎不拉住你儿?今儿摔伤了我家太太、小姐,看谁拉谁去吃板子!” “珠珠?珠珠你没事吧?”小赵氏看几个小厮合力将马车扶回去,马儿也没伤到,自己已是站了起来。于是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崔瑾珠身边,却见她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崔瑾珠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轻了扯嘴角对小赵氏摇了下头。听着场中车夫和那妇人的争辩声,对事情来龙去脉已是了然。 她朝前迈了两步,车夫见她来了便闭了嘴,垂下头不敢再言语。 那妇人已是见到对方如此多人,又见了似有主子样的人出来,早歇了最初的嚣张之气,只搂着孩儿缩在不敢再多话。 崔瑾珠对身边的仆妇道:“跟这妇人回家,让她家人拿三十两银子出来。” “三十两?”那妇人惊叫道,“你们又无人受重伤,怎的就叫我出这许多?” 崔瑾珠懒得与她多说,刚要转身离开,却听那妇人忽而嘤嘤哭泣了起来: “太太、小姐行行好,我家小户人家,无甚许多钱。求求你们行行好,放过我们孤儿寡母吧。。。奴家给太太、小姐磕头了!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说着,竟真磕起了头。 崔瑾珠看着这场面却是失笑起来,这妇人当真厉害,见风使舵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 这时已是傍晚,街边人流渐渐多了起来,而春晖书院也刚下了学。 杨越之约了人去酒楼喝酒,一群人沿着雀山路骑着马,忽见前面堵了一群人。少年人好热闹,众人便挤挤挨挨上来前去,却见一妇人搂着一哇哇大哭的孩童,跪在路上边砰砰砰磕着头,边苦苦哀求。那孩童身上满是泥水,膝盖还磕出了血。 那妇人对面站着一个裹着青色斗篷的少女,背影纤细窈窕,却巍然不动。 学子们朝路人打听,得知是这马车撞了人,车主人却好不讲理,反而要被撞的人拿出银子来。 少年人们听闻这事一时皆气愤不已。 沈俾文也皱纹看向那少女,想了想,便高声说道:“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这样,你要的银子我来出,你便饶过她们母子吧!” 杨越之便也笑着对她说道:“与他们也无甚好玩的,总也去些花楼而已。我又不爱上这种地方。” “那也可以去骑骑马、打打球嘛,你以前不是还胜过马赛吗?”崔瑾珠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也成,”杨越之笑着道,“那休沐日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玩吧,我猎些野味与你尝尝。” “行,你喊上你那些朋友,别忘了再请上褚三小姐。”崔瑾珠念念不忘地提醒道。 杨越之闻言顿了顿,最后仍旧笑着应下了。 “我今日本是要来接你下学的,却不料被申先生留下说了几句,来晚了。彼时见你与仲芳说话,不知他过来找你何事?”杨越之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用来接我,家里自有马车马夫。你来了反而招人口舌。”顿了顿,崔瑾珠又说道,“沈小公子送了我几本书,其他也没什么了。” 杨越之见她似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了笑,便与她聊起了别的。 而第二日下学上马车前,崔瑾珠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觉。 没过几日,便到了杨三太太范氏的宴请日。这本是她入京之后的第一次大宴,宣告她正式进入京城交际圈。即便她丈夫失去了官职和勋位,她仍旧是平都侯府的三太太,现在平都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杨家老三虽不是个有用的,三太太本人却甚是精明能干,人在辽东时,便不忘时时与京中各家联络感情,又仗着平都侯世子乃当今太后亲外孙的这点势,仍旧请到了不少贵妇人。其中便有内阁首辅梁家、沈阁老沈家、定国公褚家和镇国公陈家等高门大户。 而崔瑾珠所在的专为小姐们准备的煊华阁中,也几乎有一半是她在女学中认识的人。 杨家在这里招待小姐们的是三老爷家的两位姑娘,一位庶出的四小姐和一位嫡出的五小姐。 “一个跋扈一个无能,”文瑛瑛坐在她身边对她咬耳朵道,“你待会儿小心些别惹上那个小的,刁蛮得很!”一边还很是眼馋的摸了摸崔瑾珠怀里的那只小猫。 崔瑾珠却是没把她们当回事,扫了一眼零散坐于内外几进阁中的姑娘们,最后眼睛落在了穿着一身淡雅秋香色的褚曼上身上。而这时,褚曼霜却也正在打量她。崔瑾珠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朝她露出和气一笑。 褚曼霜却是面无表情移开了视线,并未做回应。 “真是嚣张,”褚曼霜旁边的宋茜兰皱眉一脸厌恶地说道,“她竟然还敢挑衅你。” 自从在那次上巳节里见过崔家六小姐之后,宋茜兰便秉着女人特有的直觉,对这个崔小姐起了莫名敌意。 之后听说崔瑾珠抢了褚曼霜的心上人,她便自觉与褚曼霜同仇敌忾起来,这次来了杨家,很是自来熟地与她亲近。 而一旁借了表姐程八小姐的光,才能出席平都侯府的蒋淑惠,也跟着讥嘲道:“你没见过她更嚣张的时候,众目睽睽下便与杨世子亲亲我我,七夕灯会中途便把人给拉走了。” 宋茜兰惊讶道:“她真如此大胆?不怕影响自家名声吗?难道杨世子真会娶她不成?” 即便是平日里说话肆无忌惮的蒋淑惠,说到嫁娶之事,也有些羞涩,但是这点子羞意并不能阻挡她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还有更大胆的呢!我听说,那晚他们两人便是单独在花船上过了夜的,你说他们——” “好了,别说了。”程八小姐实在听不下来去了,看着褚曼霜苍白的脸色,忍不住开口制止道,“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事情,你也好意思与人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人这一生, 不是生来便只是享受父母长辈宠爱、潇洒过活的。在你成年之后, 你也要负起你自己的责任。你要顶门立户,赡养父母长辈,撑起整个家, 还要延续后代,抚育子女。” “仲芳,”崔瑾珠第一次开口喊他的字, “我这辈子,留在崔家才会快乐。一旦出了门, 烦恼便会接踵而来。我不是不嫁你, 而是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任何人了。” 崔瑾珠在床上躺了足足两个月, 才能偶尔起得床来,喝药更是喝到吃不下饭为止,等到能出门时,真正是面黄肌瘦, 骨瘦如柴。 杨越之是亲眼看着她一日日瘦下来的, 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她多吃些东西, 最后无法,只能央了两位大夫将午间的两碗药换成了药丸子, 即便如此, 崔瑾珠也没能胖起来。 等到了七夕,杨越之提前一日便与小赵氏打了招呼, 七夕当日午间便来了崔府, 接了崔瑾珠去醉花间用了一顿养胃药膳、听了戏。 之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杨越之便派人去崔府接崔瑾璮、崔瑾玞,不曾想仆妇们却是接来了五个人。 崔瑾珠扶着杨越之的手下得楼来,见到了自家姐妹,却是勾唇一笑。 坐上马车,杨越之不放心她的腰,便也跟了上来,坐在她身边替她调整了下腰垫,见她并无怒色,便试探说道:“聚贤楼雅间不大,待会儿我便再开上一间,你二房的几个姐妹可以单独在那边玩。” 崔瑾珠闻言笑了,靠在垫子上放松了会儿,她拍拍杨越之的手臂,说道:“还是一起玩吧,不碍事的。”能提携姐妹的地方,她何必阻拦?至于崔瑾珊,想对付她,她有的是办法。 杨越之感受着手臂上的温度,举到一半的手不舍得收回,竟便拄在那儿不动了。 当崔家姐妹看着杨越之从崔瑾珠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都是惊异非常,更别说之后杨越之还细致地掀起帘子,将崔瑾珠小心扶下了马车,顺便拿出之前的幂离又替她戴上。 但是即便大梁风气再开放,这孤男寡女的坐在一辆马车里,上下动作还如此亲密的,也是引人注目的。 崔瑾璮见状,便上前自然地接过了杨越之扶着的那边手,与崔瑾玞一起,将她扶上了聚贤楼二楼。 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幕仍旧被许多人看到。聚贤楼中大多是年轻官宦子弟和春晖学子,认识杨越之的人更多。 眼见着他从同一辆马车里态度殷切地扶出一削瘦女子,又与之一起上了楼,均纷纷猜测是哪家姑娘能得此殊荣,而两人又如此亲密,难道是好事将近? 有不少人却是自诩消息灵通,已暗暗将太后娘娘将赐婚的事告与同桌人知。 “褚家三小姐本就才貌出众,又有如此家世,实为良配之选。”其中一少年公子欣羨道。 “非也,”同桌另一位男子却是捋了捋半长胡须反驳道,“定国公确实能征善战,但子弟中却并无能人。恐怕爵位传到下一代,褚家便要没落了。反观平都侯府——” “平都侯府不也一样?他们家上一辈子都快死光了,光一个三爷辽东都指挥使近日已被陛下格了职、收了兵权。他们家现在连一个兵丁都无,两个大老爷们也都无实职,褚家要是下代没落,那杨家这代便早已没落了。”那少年公子一脸不屑地哼哼道,“他能娶上褚三小姐,那都是高攀了!” “现在又不打仗了,谁还比手头上的兵?”另一位青衣青年说道,“平都侯世子是皇上的外甥,太后的亲外孙,你看这次,便是太后娘娘要给他指婚的。这样的勋贵人家,哪儿是说没落便没落的?也许哪天皇上一个高兴,便能给他个将军当当呢!”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均不甘示弱地争论起,到底这门亲事是谁高攀了谁。 幸好崔瑾珠没有顺风耳,不然光听他们这样编排平都侯府,便能气个倒仰。 “那这般说,刚刚那女子便是那褚三小姐了?”又有一人好奇插嘴道。 “那必是的!”之前的少年公子肯定道,“不然还能是谁?” “非也!”那专唱反调的胡子男子跟着说道,“还有可能是凌雪姑娘啊!” 众人闻言却是恍然一笑,彼此对了个只有男人才懂的眼神。 “我看不像,”那青衣男子想了想,说道,“我刚见那姑娘身材消瘦,弱不禁风,似有病态。我以前在花满楼见过那凌雪姑娘一面,她身型窈窕却丰腴,绝不是刚刚那——”毕竟对方可能是位官家小姐,后面的话便不好说下去了。 “这般说,”那少年公子也皱眉接口道,“我记得褚三小姐也没那么矮啊——”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中纷纷欣羨起平都侯世子爷的艳福来。 “而且我看也不像是花娘,不说那姑娘本就是官家小姐的装扮,就说刚刚世子爷那殷勤样,那便不可能是位花娘。”青衣男子继续推论道。 “那会是谁?”少年公子急道,“他都要与褚三小姐定亲了,竟还与别的女子这般亲热!我就说,我就说他天天出入烟花之地,实非良配!” “我看很有可能便是那崔六小姐。”青衣男子想来是春晖中的一员,对一些事非常了解。 在座众人里有不少是对这崔六小姐完全不了解的,赶紧向周围知情人打听了开来,一时有羡慕杨世子好艳福的,有钦佩崔瑾珠果敢的,也有同情褚曼霜时运不济的。 当另有一知情人透露之前便瞧见褚家兄妹上了楼去的,众人更是恨不得能亲自上楼去看看接下来的热闹场面。 崔瑾珠却是毫无所觉,等跟着杨越之进了雅间,见到了坐在众人中间喝闷酒的沈俾文时,才觉出尴尬来。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杨越之却是旁若无人,将她引到了一旁早已专门为她备好的软座上,将原本坐在那儿的同学赶跑,便将她扶坐下,还细心地替她调整好了靠垫。 随后又吩咐小二上了壶普洱,亲手替她斟上。之后更是全程守在她身边,不时陪她说说话,只偶尔在朋友的招呼下,才起来与他们喝上杯酒,斗几句诗。 众人见他如此,实在是惊讶非常。虽是知道崔六小姐是他救命恩人,可也没这么伺候恩人的。可要说喜欢吧,以前平都侯世子不也挺喜欢褚三小姐的吗?也没见过他如此小意殷勤的。 众人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尴尬,时不时有人便朝沉默的沈俾文瞧上一眼。 而且这次的聚会延续了上次的习惯,他们还定了隔壁的雅间,并将中间的屏风给撤了,女学几位有名的才女和官宦家的小姐,也都跟着兄弟们过来了,正与他们一起聊天吟诗。 其中便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姐,身着绯色衣衫,一脸羡慕地悄声问向身边的另一个道:“四姐姐,那位小姐是谁?为何她如此特殊?既不与咱们坐一块儿,还能得杨世子如此照顾?” 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姑娘不知如何便吊着根藤条刷刷刷便攀爬了一丈多,随后便像个野猴子似的越爬越轻松,感觉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到那姑娘站在山峰上,面朝下面对大家挥手。 等众人回神时,那姑娘早没了踪影。 --- 当日下午,京中便忽然传出了各种版本的《崔家小姐攀山记》。有说如有神助,一路顺利,眨眼便到峰顶的。也有人说是中间一时失手差点掉下来的。更有人说那崔家姑娘肯定是有菩萨保佑的,爬到一半力竭掉了下来,却只见一颗百丈外的参天巨树忽然远远伸出枝干将其接住,并直接送上峰顶的。真是越传越离奇了。 一众春晖学子坐在聚贤楼包厢里,听着大堂里说书先生还在讲那松树原是崔家小姐上辈子救过的一课树苗。 “就是不知那树苗怎就跑到那么高的崖壁上了,”褚良为接口道,“难道。。。崔家小姐上辈子是一只猴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沈俾文拿起折扇丢向褚良为,怒道:“褚大头!信不信我揍你!” 褚良为接住折扇打开扇了几下,满脸笑意地又激他道:“我又没说错。今天这崔家小姐这身手,说她不是猴子转世,你看有没有人信?”说完立马跳了起来躲过沈俾文来抓他的手,哈哈大笑地闪到了杨越之身后。 杨越之闻言,想起那崔家小姐吊着枝藤往上爬的敏捷身手,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 崔瑾珠这天是如众星拱月般地被人迎回景明院的。 小赵氏看到她的时候,连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拉着她。直到看到她手中的伤口,才回过神来,喊来丫鬟叫大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这时已是赶着马冲了上去, 她骑马插入了疯马与栅栏之间的位置并往前超了一个马身。 杨越之这时已是发现了她, 他用力抓紧了缰绳, 扭头便看到她红着眼睛紧抿着双唇, 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崔瑾珠心里估算着大概距离, 右手狠狠一甩, 将套马绳甩出, 却是甩到了反方向飞向了栅栏。后面的学生们纷纷轻呼一声, 叹息她太过紧张竟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而崔瑾珠却根本看也不看套马绳的去向,右手狠狠一扯,便将右脚抽出了马登, 缩起踩到马背,随后在身后众人的惊呼中竟是奋力一扑, 向疯马扑了过去! 崔瑾珠瞄准了位置, 狠狠抱住了马头,立马便感觉腰上狠狠一阵剧痛。 她半挂在马头上,借着腰上绳索的力道,食指死死抠入马脖子,将马牵制住。 疯马被她与马绳圈住, 下意识便向往反方向奔去,却又被拉住不能往前,只能疯狂颠簸。 杨越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一时竟愣在了马背上。 崔瑾珠感到马匹的每一次颠簸都会带来腰上的一次撕扯般剧痛, 她吃力地抬起头来, 竟还有力气朝他笑了笑, 嘶哑着嗓子对他喊道:“往外跳!” 只要她能紧紧拉住马匹,小狮子往与她相反方向跳便能躲开马匹的踩踏,他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匹疯马了。 杨越之闻言忽而清醒过来,却是咬咬牙动身便朝她扑了过来。 他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便将她的手拉了开去,随后人在空中便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随着崔瑾珠的一声闷哼,两人随后便重重砸在的地上! 崔瑾珠落得地上,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人的重量,心中却是一慌。抬头见疯马已是跑远,她立马将人推开,用手支起上半身便上上下下开始打量他,口中还不停问道:“受伤了没有?有没有被踩到?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问完还不够,身手便开始朝他身上摸了起来。 杨越之之前在马匹上便已耗了许多力气,这时也是粗喘着气,他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躲避着她的手,口中却是回道:“没有、没有!我很好,一点都没受伤!真的没受伤!”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呢?你腰上怎么样?”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不信,只把他摸索打量了个遍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脸欣慰地看着毫发无伤的他,随后才感觉到了腰上撕裂般的痛疼。 她松了口气,缓缓躺了下来,感受着身下草地的柔软,喘着气,仍是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杨越之看着她的动作,却是一脸惨白。 当日,崔瑾珠是被人抬入崔府的。小赵氏看到她如此,差点吓疯。杨越之随后便带着太医赶到,一阵忙乱之后,连老太太都被惊动,带着一群人来了景明院。 不过这些崔瑾珠就都不知道了,太医用银针针灸了一番,为她固定了腰板,后又开了外敷内用的药,便走出了内室。 小赵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上前便拉住了太医的袖子,眼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却是带着哭腔开口问道:“太医,我家珠珠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高太医看了眼屋中一众人,犹豫着说道:“拉伤了筋骨,怕是要躺上一段时日了。” 小赵氏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中便是一沉,随后却不敢再细问,只吩咐人带上礼金送高太医出去。 老太太见人无事了,便也带人回去了。 小赵氏愣愣站在屋中央,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随后像是反映了过来似的,又迈步追了出去。 高太医此时却是并未走远,只在通往外院的甬道上站立。 小赵氏见状便掉下了泪来,脚步却不敢慢,加急跑了过去。 “高太医,我家珠珠。。。”小赵氏跑到近前,欲言又止地问道。 高太医见状叹了口气,沉声道:“崔小姐拉伤了中柱,下肢虽还有知觉,但是以后恢复却很难说。再者,”他又顿了顿,心中又是一叹,道,“恐怕伤了内腑,有碍子息,还损寿元。”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向呆愣住的小赵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而在外院的杨越之听到高太医的回禀后,神色也并未比小赵氏好多少。 有碍子嗣,下肢难以恢复,有损寿元。 他至今还不时能梦见她那日在祭台上随着鼓点舞动的身影。而今能跳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祭舞的人,以后却连站都可能站不起来了,更有可能早早便离开这个世界。 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随之倾泻下来,瞬时湿透了他的衣衫。而他愣愣站在崔家前院中,一无所觉。 当沈俾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好几日之后了。高太医虽谨慎地只将实情告诉了两个人,但是却难以阻止起他无关人的恶意揣测。 而仅仅在祭典后的第十日,那个能跳出摄魂祭舞的少女摔断了腰,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京中人纷纷猜测,怕是那姑娘遭了天谴了。这样的舞,哪是普通人能跳的,她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沟通天地,怕是打搅惹怒了神灵,被神灵惩罚了! 沈俾文这几日却是在家中闭门读书,原是想着努力一年,一举考过今年的秋试和明年的春闱,到时便能让珠珠凤冠霞披了。 当他从小厮福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的,以为是福顺想让他出去走走,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恨恨抬手揍了他一下。 “少爷,您别打我!我没撒谎!”福顺吓得赶紧往门后躲,边躲边喊道,“是真的!我还去打听了下,崔六小姐是为了就平都侯世子才摔伤了腰的!” 沈俾文闻言一愣,听到提到了杨越之,却是不由信了几分。他的心不觉便沉了几分,想了想,赶紧朝外跑了出去。 等他匆匆赶到平都侯府,门房却说世子爷出门去了,短期内可能不会回来。 沈俾文听罢,心中更是慌乱,转头便又去了鹿亭侯府。等到见了鹿亭侯世子魏姜,他一开口便问道:“崔六小姐是怎么回事?她真摔坏腰了?” 魏姜看着一脸焦急的沈俾文,却是一脸为难,随后叹了口气道:“是伤到腰了,恐怕还不轻,谨安当夜便请旨出京,去找有名的大夫去了。”之后便将那日发生的事略略讲了讲。 杨家本身便算是被皇帝圈养在京中的,除了他现在戍守边关的三叔,其他人轻易是不得出京的。这次他连夜敲开了他皇帝舅舅的寝宫大门,跪在地上求了一晚上,才求得皇帝放了行。 沈俾文听着魏姜寥寥几语叙述了当日发生的事,听到崔瑾珠为了救杨越之连命都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套马绳,才救得他安然无恙离开疯马,一时心中又涩又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既心酸于她为救心上人不顾性命,又心疼于她为此受了这样的苦。想去看她,却深觉自己无用帮不上忙;想要帮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有什么能接骨疗伤的神医。 而一想到她这时可能就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以后一辈子都将如此时,他既觉心痛,却又一时鼓不起勇气去看她。怕看到她疼痛,怕看到她痛苦,怕看到她绝望地躺在床上呻吟的样子,好似他看不到,也许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的。 心中来来回回无数想法情绪拉扯着他,简直要把他撕裂了。 魏姜有些看不下去,劝说道:“你别担心,谨安总是有办法的。他既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出了京,肯定是有目标的,这次必不会空跑一趟。” 沈俾文闻言,抬头睁着一双血红眼睛直直看了他一眼,似是反应了过来似的,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姜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季氏越说心越沉,渐渐便停了嘴,看着女儿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太好的猜测。想了想,她身体微倾,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崔瑾璮闻言睫毛颤了颤,仍旧不语。 季氏慢慢拉回身子,又开口问道:“是沈家那位公子?”一边仔细盯着女儿的脸,又连问几句,“平都侯世子?定国公三公子?还是鹿亭侯世子?”忽然就见女儿睫毛又颤了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最快更新奶奶穿成十三岁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我在那儿单独定了个雅间, 到时你们要是愿意与他们热闹, 便把中间的屏风拉开, 要是你们想要自己玩, 便也不用理会他们。”当然他还是要与她们待在一处的。 说着一众人上了聚贤楼, 崔玉琥、崔玉珏两人也很是兴奋。春晖书院甲级总共就二十来个人,便只设一班。甲班里的这些学子, 平日里便颇受众学子追捧,尤其其中平都侯世子爷,出口成章、言之有物, 又诗才斐然、画技出众, 就是骑射也是不落人下,简直就是京中所有学子争相模仿和结识之人。 可惜崔家兄弟虽说在族中已是顶尖,书院里却实属平庸, 与这群顶尖才子几乎没有交集。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 怎能不兴奋。 只是楼中小二打开雅间门时,众人却见里面已是坐了一群官家小姐,沈俾文当场皱了眉头。 房内几人也停下了交谈, 其中蒋淑惠看见门外的崔瑾珠便起了身,抬了抬头作势便要开口,却被褚曼上拦下。 褚曼霜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今日我们定的雅间让与了几位贵客, 世子爷便让我们过来这儿了。占用了沈公子的雅间, 真是不好意思。”说着便向沈俾文福了福身。 沈俾文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 举步气势汹汹走入房内,伸手便一把推倒了中间的屏风,两边人都吓了一跳。 连崔瑾珠都没想到这孩子还有这样大的脾气。 杨越之转头便见到了一脸怒容的沈俾文和他身后众人,便已知晓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原就不赞同褚良为把几位小姐安排到隔壁去,那雅间是沈俾文费尽千辛万苦定下来讨好崔瑾珠的,这下被鸠占鹊巢,沈俾文就是连他的面子都不会卖,更何况褚良为了。 可是褚良为出的馊主意,魏姜遇上褚曼霜便脑子不好使,剩下几人见色忘义,他又不好反对,便生生把沈俾文给卖了。 他朝身边人使个眼色,何清河——就是之前抄录诗句的清渭——便叫上几人扶起了屏风,推拢折叠到墙边。 随后杨越之便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对崔瑾珠道:“贵客!等了崔家妹妹许久,终于把妹妹盼来了。妹妹来这儿吧,刚刚大家正说起你呢!”擒贼当然得擒王来。 “是啊是啊,我们正说起那天你过毅试之事呢!真正是胆识过人!天赋异禀!”鹿亭侯世子魏姜也赶紧跟上,却紧张得都用错了词。 随后众人纷纷顿悟,开始不要钱地夸起了崔瑾珠,脑子灵活的已经开始夸崔家剩下的几位小姐,还带上了两位少爷。 沈俾文闻言却是回头看向崔瑾珠。 而崔瑾珠还立在那里,一幅被雷劈了的样子。 “崔家妹妹”。。。“妹妹”。。。“妹”。。。 “崔、崔家妹妹,”沈俾文不如杨越之无耻,喊出这个称呼还有些磕巴,“要不咱们。。。” 崔瑾珠又被一句“崔家妹妹”劈回了神,哭笑不得地看了沈俾文一眼,又朝始作俑者杨越之看去。 却见自家小孙子正勾着嘴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似是能抓人眼球。 崔瑾珠却是被他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盯着他只翘了一边的嘴角,很是有些想把另一边也给扯起来。这种笑起来只笑一边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杨越之被她看得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总被她死死盯视的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子,却又是朝她展颜露出八颗牙齿。要打破这局面,不牺牲点色相恐怕不行啊! 崔瑾珠忽而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似乎被什么给逗乐了,笑得众人莫名其妙,杨越之却觉得有些脸热。 最后结果便是撤了屏风,众人坐在一起吃酒赏月,透过雅间大开的窗户,观看外面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的歌舞。 崔家几个和文瑛瑛也玩得很是开心。众学子们觉得愧对沈俾文,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他要讨好的人,而崔玉琥性情豁达豪迈,与几人相谈甚欢,已是约好下次一起去打马球了。 崔玉珏为人稍微木讷腼腆些,倒是难得地与何清河很有共同话题。 至于崔家姐妹们,一个也是女学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个嘛勇毅之名如雷贯耳,连之前偷窥平都侯世子的事也本人看作是有胆识的表现。学子们本就倾慕才女,钦佩勇士,更是不会慢待。连崔瑾玞和文瑛瑛也被照顾到了。 魏姜甚至做了首诗狠狠垮了崔家两姐妹,把崔瑾璮的脸都夸红了。 杨越之这一晚上倒是一直离崔瑾珠远远的,坐在一边听何清河与崔玉珏聊些诗画,偶尔又转头对着褚曼霜眉目传情。 当晚先把还兴奋得不停拉着崔瑾珠手说话的文瑛瑛送回了家,崔家几人又在沈俾文的护送下到了崔府,临进门,崔瑾珠拉开帘布笑着对沈俾文道谢。 沈俾文红着脸将手中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说道,“这个你拿着,用完了我再给你送过来。今日是我没安排好,下次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崔瑾珠笑着接过来放在膝上,也没打开,只是道了谢后安慰道:“今日这样就挺好,大家聚在一起也热闹。你也早些回去,不要与他们置气。今晚他们可是看了你一晚的脸色行事了。”说着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沈俾文闻言看着崔瑾珠,想起今晚众友的表现,竟就与她面对面一起笑了起来。 看着她放在手边的木盒,挂在马车头上的琉璃灯,还有她脸上真诚的笑容,那种所有付出都被珍视的满足让沈俾文心中一片火热。 过了中秋,崔瑾珠便又开始了苦逼的向学之路,但是第一次的考试成绩仍旧惨不忍睹。礼乐射御书数中,礼得了个下等,书虽不好起码有一笔好字拉拉分,勉强得了个中等,术数教授倒是很喜欢她,给了她一个上上。但是下午的四门课,只有射御得了个上,刺绣中等,弹琴和调香两个刺目的下下看得崔瑾珠一阵心酸。 照这样下去,明年这时候她就该回家了。 站在教授的休息室中,她终于有些久违地开始忐忑了。 见余先生点头,崔瑾珠便上前再次倾身询问道:“你是说有个小姐让你这么做的。她说她是崔家二小姐,对吗?” 那丫鬟见身后的力气变小了,也似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立马答道:“不、不是的!不是那位小姐让我做的,”见崔瑾珠皱眉,她赶紧补充道,“是有个丫鬟让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那个丫鬟是崔家二小姐的丫鬟,我认识崔家二小姐,我还给二小姐递过信的!” 那丫鬟说完,却见崔瑾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她有些绝望地开始胡乱说着所有脑子里能取信对方的话:“对了对了!小姐,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对啊!你见过我!我也记得你的,她们都说你是过了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六小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是崔二小姐让我做的,你记得不,那日你也见到她和我讲话了,啊对!你看到我们了,你还喊她、喊、喊她。。。”说着,那丫鬟有些茫然地看着崔瑾珠,似乎在疑惑什么。 崔瑾珠闻言慢慢直起了身,微微勾着嘴角,缓声问道:“我还喊她什么了?” 那丫鬟有些踟蹰,又有些不敢确定似地轻声答道:“三、三姐姐。。。?” 一切事情在这句“三姐姐”之后,便水落石出了。 余先生在一旁也是恍然大悟。不是跟舞课毫无关系的崔二小姐,而是这次伴舞候选人的崔三小姐。这便说得通了。她必定是误会了要被替换下去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想出了这样害人的招数。 这真是一场闹剧,她心中也觉一言难尽。一家子姐妹,一个借着另一个的名头害第三个,中间还穿插个递信的事。这信也不知到底是递给谁,又到底递没递对人。 而一想到她的班里竟出了这样一个人,她竟还想选她来跳祭舞,真真是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 崔瑾珠让两个丫鬟将人带下去后,沉思片刻后,却回头对余先生道:“先生,这件事便算了吧!” 余先生闻言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何能算?你可知她让那丫头在何处洒油?”说着,便走到舞室一侧,指着地上一片的挣扎过后的狼藉对崔瑾珠道,“这儿!在这儿!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崔瑾珠其实进门便见到了,那块地方正是之后她要在乐曲高潮时连续向上纵跃之处。如果起跳时踩到也就算了,要是从空中跃下踩到菜油,那她估计就要在床上躺好久,弄个不好就是终身瘸腿,运气再差点,还可能磕到头,如之前一样一命呜呼。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又想起了铜镜中似乎现在还能偶尔见到的“珠珠”的残影,她也沉着脸,沉默许久后还是说道:“余先生,我家中姐妹有八人,只一位姐姐出了嫁,二姐姐最近也刚在议亲。” 说着抬头双眼看向余先生,她又祈求道,“先生,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毁了家中姐妹的名声。说起来都是崔家小姐,今日已是差点让二姐姐背了锅,明日传出去,恐怕崔家所有小姐都要受牵连。”自己是不要紧,但是投生在这个家中,已是受了崔家及“珠珠”的恩惠,如何还能害了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此为防盗章 香茹闻言动作一顿, 随后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崔瑾珠笑着对她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你暂时不要说出去, 我到时会与娘说的。” 香茹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以为崔瑾珠的意思是这件事迟早会过了明路,也就是平都侯世子过段时间便可能会来提亲了。这般想着,她便也不再纠结此事,又高高兴兴地将挡路的茶花搬了走。 如此又过了几日,沈俾文却又带着位大夫上了门。当他从小赵氏口中得知, 平都侯世子爷带来的大夫说能治好崔瑾珠的腰时, 心中也是一番的五味陈杂。 “唐大夫是我父亲在宿州结识的一位神医,我曾在父亲信中听他提过此事,便去了那边将他请了过来。”说着, 沈俾文便将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了小赵氏。 小赵氏见此,心中颇有些犹豫。沈公子能带来神医为珠珠治伤确是好事,但是之前吴大夫已经着手替珠珠治了一个来月, 珠珠已是好转许多,现在来了这位唐大夫,这是换大夫好呢?还是拒绝沈公子的好意好呢? 见小赵氏一脸为难样, 沈俾文苦笑着说道:“伯母无需担心, 唐大夫专精的是内腑科, 与吴大夫并不冲突。”所以说这世上果然是世事都已天注定, 偏偏他请来的唐大夫只能试着替珠珠治疗她内腑伤痛, 而谨安请到的大夫也只能替她治腰伤。 如果两位大夫都能起作用, 便也不枉上天的这番安排了。 小赵氏闻言却是大喜, 也不避嫌,赶紧将唐大夫请入了崔瑾珠的房中。沈俾文也借着唐大夫的光,进得门来。 此时崔瑾珠看着手中之前杨越之送来的诗集,闻声抬眼看来,却见到了一脸风尘c面色憔悴的沈俾文。 沈俾文一见到她便红了眼,站在门口却不敢走近,只双眼紧紧盯着她,似想一次看个够,好弥补之前一个多月未见的相思之苦。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日夜兼程来回宿州,又在宿州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才在城外的一所破旧道观里找到了唐大夫。 其中的辛劳不需言说,最为折磨人的却是他心中的焦虑及忧心。他怕找不到人,又怕找到了人带回去却是错过了医治的最好时机,更害怕唐大夫根本治不好珠珠,却只能看着她年纪轻轻便受病痛折磨。 如此便是途中夜夜做各色噩梦,醒来又抑制不住地开始想念健健康康活蹦乱跳时的她。 日日如此,到了京城,人硬生生是瘦了两圈。 待唐大夫看诊了一番之后,又出得房来,此时崔丰玻也已是得到消息,回了来。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躬身施了一礼后才道:“大夫,劳您远途而来替小女治病了!” 唐大夫赶紧伸手将人扶起,而后在几人期待的灼灼目光中沉吟说道:“我先为崔小姐开几服药,而后我会在这儿待上几个月,每几日酌情更改药方。崔小姐内腑应是能恢复个七八分。但是,”他顿了顿,看了他们一眼,又接着说道,“之前你们提到的那位吴大夫说得没错,即便崔小姐以后能怀上身孕,恐怕也很难顺利生产。这一点还需看她中柱恢复情况了。” 小赵氏闻言已是湿了眼眶,听闻唐大夫这般说,便已是绝了珠珠嫁人的希望,一个女孩子到了如此地步,以后该如何是好啊! 而沈俾文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不管珠珠以后嫁了谁c能不能生,总归把身子治好了最要紧。能多治好一些便多一份健康,至于以后,那便是以后的事了。 之后唐大夫还与吴大夫碰了面,两位大夫又商量许久,才定出了新的治疗方案,来来回回又折腾了崔瑾珠好些日子。 而杨越之当日得知此事时,却是恨不得立马冲进崔府,守在珠珠身边不让她被人觊觎。转头又想到沈俾文毕竟带来了唐大夫,便又咬咬牙忍住了。 生生忍到晚饭后,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便又匆匆溜进了崔府。 溜到崔瑾珠窗外墙根下,他又竖耳听了许久,本想着确认里边没人,便从窗口进去,谁知这日小赵氏却迟迟未走,还留在崔瑾珠房中说话。 她边替擦完身的女儿穿上亵衣,边说起了沈俾文:“沈公子确实是有心了。听唐大夫说他在宿州城里整整找了半个多月才找着他,见到他时差点厥了过去,还是唐大夫给开了药又扎了针,才缓过劲来,却是半日都不愿休息,拉着他便往京里赶。” 杨越之不知这时的崔瑾珠是什么表情,可他心中却很是不服气。沈俾文这呆子是蠢,才找了半个月才找着人。他去的时候就摸清了吴大夫的底子,到的当日便提了他的医箱扛着人返程了。 可他一路也是星夜兼程c马不停蹄的,但他吃亏就吃亏在身体底子好,这点苦吃了面上也看不出来。 可是一想到珠珠为他吃的苦,他便又咬咬牙把这点亏吃进了嘴里。谁让珠珠心里的人是他呢?珠珠豁出性命去救的人也是他呢?他多为她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而房内的小赵氏已是叹了口气,埋怨道:“你说你,现在落下了这样的病根,之前沈家已是有上门说亲的意思了,现在过了近两个月,却是一点声响都没了。这般好的一门亲事也丢了。” 这结果却是正合她意,崔瑾珠心中并不遗憾,只希望沈俾文能早点想开。 而窗外的杨越之闻言却是一凛。他这才想起沈俾文过年之前说过的要去崔家提亲的事,当时他还为了给他清理障碍,以自己的名义替花菱赎了身。 之后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差点就把这个事情给忘记了!没想到沈俾文竟然差点就要与珠珠定亲了! 杨越之越想越后怕,简直想立马冲进去向小赵氏提亲。 而这时小赵氏却又是一叹,道:“你也是真不爱惜你自己。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呢?平都侯世子爷是什么人?身边多的人是能护着他,你这么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要命地去救人呢?” 崔瑾珠心中愧疚,便抬头讨好地对她傻笑。 “你看看你,自己吃了这么多苦头,好处却是别人的!”小赵氏见状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崔瑾珠却是听出了小赵氏话中的深意,按捺住心中惊喜,问道:“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小赵氏看着女儿这般样子,心中便是一酸。女儿能这般不要命地去救人,心中所思所想,她这个做娘的能不明白?可惜啊,咱们珠珠没这个命。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把这个事情告诉她,也好让她早点死了心,“宫里已是传出了话来,说是太后娘娘想为世子爷指婚。” 杨越之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以来的安排,为的不就是这个结果吗?可是到了今天,他还想继续这个计划吗? “太后娘娘要把谁指给世子?”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崔瑾珠不放心,仍旧紧追着问道。 笑闹过后,崔瑾珠又正色对他道:“我既已回了学里,你以后便不需再来教我念书了。”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后有事你也还可以再来找我。” 那无事便不能来了吗? 杨越之心里这般想道,嘴里却说:“你腰还没好全,我总是不太放心,白日里也不好一直来。” “都好得差不多了,你平日里也该出去与友人聚聚,不能老是与我待一处。”崔瑾珠笑道。 杨越之便也笑着对她说道:“与他们也无甚好玩的,总也去些花楼而已。我又不爱上这种地方。” “那也可以去骑骑马c打打球嘛,你以前不是还胜过马赛吗?”崔瑾珠至今都还记得他那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也成,”杨越之笑着道,“那休沐日咱们去郊外的庄子上玩吧,我猎些野味与你尝尝。” “行,你喊上你那些朋友,别忘了再请上褚三小姐。”崔瑾珠念念不忘地提醒道。 杨越之闻言顿了顿,最后仍旧笑着应下了。 “我今日本是要来接你下学的,却不料被申先生留下说了几句,来晚了。彼时见你与仲芳说话,不知他过来找你何事?”杨越之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你不用来接我,家里自有马车马夫。你来了反而招人口舌。”顿了顿,崔瑾珠又说道,“沈小公子送了我几本书,其他也没什么了。” 杨越之见她似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只笑了笑,便与她聊起了别的。 而第二日下学上马车前,崔瑾珠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感觉。 没过几日,便到了杨三太太范氏的宴请日。这本是她入京之后的第一次大宴,宣告她正式进入京城交际圈。即便她丈夫失去了官职和勋位,她仍旧是平都侯府的三太太,现在平都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杨家老三虽不是个有用的,三太太本人却甚是精明能干,人在辽东时,便不忘时时与京中各家联络感情,又仗着平都侯世子乃当今太后亲外孙的这点势,仍旧请到了不少贵妇人。其中便有内阁首辅梁家c沈阁老沈家c定国公褚家和镇国公陈家等高门大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这时已是赶着马冲了上去, 她骑马插入了疯马与栅栏之间的位置并往前超了一个马身。 杨越之这时已是发现了她, 他用力抓紧了缰绳, 扭头便看到她红着眼睛紧抿着双唇,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崔瑾珠心里估算着大概距离,右手狠狠一甩,将套马绳甩出,却是甩到了反方向飞向了栅栏。后面的学生们纷纷轻呼一声,叹息她太过紧张竟犯了这么大一个错误。 而崔瑾珠却根本看也不看套马绳的去向, 右手狠狠一扯, 便将右脚抽出了马登,缩起踩到马背,随后在身后众人的惊呼中竟是奋力一扑, 向疯马扑了过去! 崔瑾珠瞄准了位置,狠狠抱住了马头,立马便感觉腰上狠狠一阵剧痛。 她半挂在马头上, 借着腰上绳索的力道,食指死死抠入马脖子,将马牵制住。 疯马被她与马绳圈住, 下意识便向往反方向奔去, 却又被拉住不能往前, 只能疯狂颠簸。 杨越之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一时竟愣在了马背上。 崔瑾珠感到马匹的每一次颠簸都会带来腰上的一次撕扯般剧痛, 她吃力地抬起头来, 竟还有力气朝他笑了笑, 嘶哑着嗓子对他喊道:“往外跳!” 只要她能紧紧拉住马匹,小狮子往与她相反方向跳便能躲开马匹的踩踏,他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匹疯马了。 杨越之闻言忽而清醒过来,却是咬咬牙动身便朝她扑了过来。 他双手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扯,便将她的手拉了开去,随后人在空中便将她紧紧搂进怀里,随着崔瑾珠的一声闷哼,两人随后便重重砸在的地上! 崔瑾珠落得地上,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人的重量,心中却是一慌。抬头见疯马已是跑远,她立马将人推开,用手支起上半身便上上下下开始打量他,口中还不停问道:“受伤了没有?有没有被踩到?有没有哪里受伤了?”问完还不够,身手便开始朝他身上摸了起来。 杨越之之前在马匹上便已耗了许多力气,这时也是粗喘着气,他坐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躲避着她的手,口中却是回道:“没有c没有!我很好,一点都没受伤!真的没受伤!”随后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呢?你腰上怎么样?” 崔瑾珠闻言却仍是不信,只把他摸索打量了个遍才彻底放下心来,一脸欣慰地看着毫发无伤的他,随后才感觉到了腰上撕裂般的痛疼。 她松了口气,缓缓躺了下来,感受着身下草地的柔软,喘着气,仍是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没事。” 杨越之看着她的动作,却是一脸惨白。 当日,崔瑾珠是被人抬入崔府的。小赵氏看到她如此,差点吓疯。杨越之随后便带着太医赶到,一阵忙乱之后,连老太太都被惊动,带着一群人来了景明院。 不过这些崔瑾珠就都不知道了,太医用银针针灸了一番,为她固定了腰板,后又开了外敷内用的药,便走出了内室。 小赵氏在丫头的搀扶下上前便拉住了太医的袖子,眼泪珠子止都止不住,却是带着哭腔开口问道:“太医,我家珠珠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高太医看了眼屋中一众人,犹豫着说道:“拉伤了筋骨,怕是要躺上一段时日了。” 小赵氏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中便是一沉,随后却不敢再细问,只吩咐人带上礼金送高太医出去。 老太太见人无事了,便也带人回去了。 小赵氏愣愣站在屋中央,脑中却是一片空白,随后像是反映了过来似的,又迈步追了出去。 高太医此时却是并未走远,只在通往外院的甬道上站立。 小赵氏见状便掉下了泪来,脚步却不敢慢,加急跑了过去。 “高太医,我家珠珠。。。”小赵氏跑到近前,欲言又止地问道。 高太医见状叹了口气,沉声道:“崔小姐拉伤了中柱,下肢虽还有知觉,但是以后恢复却很难说。再者,”他又顿了顿,心中又是一叹,道,“恐怕伤了内腑,有碍子息,还损寿元。” 说完,他也不再停留,向呆愣住的小赵氏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而在外院的杨越之听到高太医的回禀后,神色也并未比小赵氏好多少。 有碍子嗣,下肢难以恢复,有损寿元。 他至今还不时能梦见她那日在祭台上随着鼓点舞动的身影。而今能跳出这样摄人心魄的祭舞的人,以后却连站都可能站不起来了,更有可能早早便离开这个世界。 天空忽然“轰隆”一声巨响,瓢泼大雨随之倾泻下来,瞬时湿透了他的衣衫。而他愣愣站在崔家前院中,一无所觉。 当沈俾文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好几日之后了。高太医虽谨慎地只将实情告诉了两个人,但是却难以阻止起他无关人的恶意揣测。 而仅仅在祭典后的第十日,那个能跳出摄魂祭舞的少女摔断了腰,要一辈子躺在床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京中人纷纷猜测,怕是那姑娘遭了天谴了。这样的舞,哪是普通人能跳的,她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沟通天地,怕是打搅惹怒了神灵,被神灵惩罚了! 沈俾文这几日却是在家中闭门读书,原是想着努力一年,一举考过今年的秋试和明年的春闱,到时便能让珠珠凤冠霞披了。 当他从小厮福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的,以为是福顺想让他出去走走,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还恨恨抬手揍了他一下。 “少爷,您别打我!我没撒谎!”福顺吓得赶紧往门后躲,边躲边喊道,“是真的!我还去打听了下,崔六小姐是为了就平都侯世子才摔伤了腰的!” 沈俾文闻言一愣,听到提到了杨越之,却是不由信了几分。他的心不觉便沉了几分,想了想,赶紧朝外跑了出去。 等他匆匆赶到平都侯府,门房却说世子爷出门去了,短期内可能不会回来。 沈俾文听罢,心中更是慌乱,转头便又去了鹿亭侯府。等到见了鹿亭侯世子魏姜,他一开口便问道:“崔六小姐是怎么回事?她真摔坏腰了?” 魏姜看着一脸焦急的沈俾文,却是一脸为难,随后叹了口气道:“是伤到腰了,恐怕还不轻,谨安当夜便请旨出京,去找有名的大夫去了。”之后便将那日发生的事略略讲了讲。 杨家本身便算是被皇帝圈养在京中的,除了他现在戍守边关的三叔,其他人轻易是不得出京的。这次他连夜敲开了他皇帝舅舅的寝宫大门,跪在地上求了一晚上,才求得皇帝放了行。 沈俾文听着魏姜寥寥几语叙述了当日发生的事,听到崔瑾珠为了救杨越之连命都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当套马绳,才救得他安然无恙离开疯马,一时心中又涩又痛。 他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既心酸于她为救心上人不顾性命,又心疼于她为此受了这样的苦。想去看她,却深觉自己无用帮不上忙;想要帮忙,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有什么能接骨疗伤的神医。 而一想到她这时可能就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以后一辈子都将如此时,他既觉心痛,却又一时鼓不起勇气去看她。怕看到她疼痛,怕看到她痛苦,怕看到她绝望地躺在床上呻吟的样子,好似他看不到,也许她就没有那么难过了的。 心中来来回回无数想法情绪拉扯着他,简直要把他撕裂了。 魏姜有些看不下去,劝说道:“你别担心,谨安总是有办法的。他既冒了这样大的风险出了京,肯定是有目标的,这次必不会空跑一趟。” 沈俾文闻言,抬头睁着一双血红眼睛直直看了他一眼,似是反应了过来似的,转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姜看着他这样子,心中沉沉叹了一口气。 小赵氏闻言却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你胆子小吧,都快能上天了。说你胆大吧,这种事情却又如此古板。女学里的孩子,一年被男学生们订走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传出这种事情,你二姐姐这次只会是受益者! “女学在这方面,管得严却又从不真正禁止两个书院的来往,是因为先生们都有信心,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只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逾矩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性。当年太皇太后说要砌墙隔绝男女学的时候,沈善从大师便以此拒绝了。你这小古板还怕什么?”说着,便哈哈笑了起来。谁家送女儿进女学不是为了这个啊,小赵氏早打听过了。 崔瑾珠听得目瞪口呆,当年太后提出的这事她也是听说过的,但毕竟没放在心上,也并未留意之后结果。沈善从不愧是沈善从啊,这老小子胆儿是忒肥!这书院里的风气也是忒开化了,她一个老太太是真有些消化不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 “那是为何?”崔瑾珠也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他们一家子, 就没一个是正常的。估摸着肯定又在图谋些什么。”小赵氏有些不屑地说道。 果然没过几日, 便听闻说,二房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陈氏想把自己的嫡女说给蒋文昊。蒋家那边的长辈似乎也有些意动。一来二去的, 真差点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可惜蒋文昊自己不同意, 在家狠狠闹了几次,这婚事最终还是没说成。 崔家这次是真的被蒋家惹火了,两次说亲, 他们家两个好好的姑娘,都被蒋家推拒了。这蒋家要是真是个高门大户, 那只能说是他们崔家自己估不准自己的身份热脸贴冷屁股,活该被嫌弃。 可是蒋家也不就是个正五品鸿胪寺少卿的儿子吗?他们崔家怎么说也是从五品的门第,哪里有比他们差许多?怎么就要一次次被这么戏耍了? 等到蒋家再次上门要说崔瑾珊时,便被门房狠狠关在了门外。就差在门口竖一牌子上书:蒋家人与狗不得入内了。 崔瑾珠得知此事之后, 心中真是感慨良多。她也的确不希望这亲事能成, 可一想到崔瑾珊费尽心机才说动蒋家上门,最终却为着这样一个原因一败涂地, 真是陈氏一力降十会, 杀伤力惊人啊! 而杨越之这边,却远没有崔府那般安详热闹。 杨越之一回京, 从崔府出来便去了宫里报了备。 回到平都侯府, 向章平询问了当日几位先生的现状, 得知书院都安排妥当, 章平又以平都侯府名义送过重礼之后, 便又召集了几名属下。 在杨越之离京的这段时日里,留守京中的楚天和c廖纬和成宏便着手调查了疯马事件,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们心惊。 “没想到三老爷在北边这么多年,竟也偷偷在京中安插了人手。”廖伟感叹道。 “我们能在北边布置,怎么他就不能在这里布置了?说到底,还是我们无能,事先竟未有一丝察觉。”楚天和说道。 “他这次是狗急跳墙了,”杨越之沉声道,“他办不好差事,皇帝要撤他的官职收回兵权。他怕回来我会弄死他,便想先下手为强。” “那我们?”楚天和询问道。 杨越之紧抿着嘴唇满脸戾气,咬牙狠戾道:“那我便成全了他,送他一家子上路吧!” “不可!”一直不出声的成宏劝阻道,“我们要是动了手哦,陛下必定就会有察觉。世子爷,您隐忍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件事便功亏一篑。” “是啊,世子爷!”楚天和也跟着说道,“三老爷没了兵权便成了丧家之犬,我们只要把他最后那几颗牙齿清理了,他回了京便只能为您所用了!只有让他继续活着,陛下才不会把矛头对准您啊!” “一群懦夫!”廖纬却有不同意见,一脸愤愤地大声冲另外两人喊道,“都已经被他骑到头上来了,咱们怎么还要忍?你们能忍,我不能忍!我这便去杀了他这个畜生,以祭老夫人的在天之灵!” 杨越之听到廖纬提到了他奶奶,心中却是猛地一沉。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刚刚的戾气已是彻底消散,只留下幽幽阴狠。 崔瑾珠这几日白天精神头都不太好,晚上睡觉总睡不太踏实,迷迷糊糊间似感觉有人在盯着她瞧。 这般过了几日,这夜,她便屏退了守夜的香茹,自己也只躺在床上假寐守候。 所以当杨越之拉开她房间的窗户,熟门熟路跳进来时,她还饶有兴味地观看了全程,等他终于站定了,才开口说道:“你怎的来得这样迟?我都快睡着了。” 杨越之是真被狠狠吓了一跳,转头便瞧见她躺在床上,在黑夜中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似那日一般笑眯眯看着他,没有一点香闺被闯的羞怯惊恐。 见此,他也跟着放松了下来,顿了顿,俊美的脸上便也带上了笑,坦然回道:“我不好白天日日过来,又担心你身子,便晚上过来看看你。”说完却是下意识躲开了她的视线,终归还是红了耳廓。 崔瑾珠闻言心中却是一阵好笑。当年他想玩她养的那只猫时也是这般,不明着跟她讲,却偏偏爱在她午睡时偷偷从窗外跳进来抓着猫玩。直玩得那猫掉了许多毛,她才发现了此事。 这般想着,她开口对他说道:“你扶我起来,这般与你说话怪难受的。” 杨越之听了却愣了一下,踌躇许久见她已用手肘撑起了身子,才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又在她的指示下,在她腰下垫了吴大夫特地制作的木制硬垫。 期间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时,恍惚间却想起了那日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柔软的,纤细的,却又是那么强大而又无所畏惧的。 他躬下身将垫子塞入她的后腰时,还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即便天天有人替她清理,也难以避免地沉积了些体味,再加上她现在天天还要喝药抹药,整个人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但他却并不排斥。 在扶她坐好后,他还下意识地深吸了口气,想把这股味道在鼻尖留得更久些,久到能让他永远记得这股味道,记得她为他付出了多少,替他承受了多少苦痛。 崔瑾珠却没有想那么多,只在坐定后问起了他这几日的近况。 “与平日里也并未有何不同,”杨越之在她的示意下坐在了她床边,回答道,“回来补上了之前的课,又去探望了两位骑射先生。蒋先生伤了腿,钟先生更重些,仍躺床上起不来。当初也亏得两位先生阻了阻,我才能抓紧缰绳没被当场踏死。” 崔瑾珠闻言皱起了眉头,抬眼问道:“这件事你可查到些什么?” 杨越之看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却是一阵愧疚,“查了。”却是没有往下说。 崔瑾珠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晦暗,心知其中情况复杂,便说道:“那你以后要更加小心,须知自己性命最重要,连性命都没了,其他一切便也成了空。”侯府c爵位还有心爱的女人,都会成为别人的。 杨越之看着眼前才十四岁的豆蔻少女,刚刚才为了他差点丢了命,现在却似一位长辈般教导他爱惜自己。 他看着她苍白的面孔和干涩龟裂的双唇,忍不住便想伸手摸摸她的手,看看她是否感到冷,是否要添一件衣裳,想探探她的额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泰然,是否还在努力隐忍身体的疼痛。 而她是否又知道自己已经不能生育,是否曾在无人陪伴的夜里,躲在被中偷偷哭泣,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他能娶她吗?他能照顾她一生一世,陪伴她到老吗? 崔瑾珠今儿个心情却是没那么好,听闻身后的少年声也并未理睬,只看了身边仆妇一眼,那仆妇便领命带着两个小厮上前扯起那妇人便要走。 那妇人看这架势吓得高声尖叫起来,路边行人也渐渐有些骚动,沈俾文和几个学子更是下马疾步行去,将两个小厮拉开,甚至有人将小厮们推倒,狠狠踹了几脚。 学子们将那母子护在身后,看向那少女,竟发现还是个熟人。 “是你?”沈俾文诧异道,想了想却未说下去,仍旧有些忿忿地道,“你好生不讲理,这母子已是这个样子,你又何必为难人?你要银子,我给你便是!”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银子,又向身边几人凑了一些,狠狠掷在崔瑾珠跟前。 崔瑾珠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学子“行侠仗义”,只回头问那仆妇:“记住这妇人长相没有?” 仆妇闻言赶紧转头细细看了眼,又回道:“小姐,记住了!” “好,将地上银子捡起,充作你们几个的药费。我们走。” 沈俾文闻言便知她之后还要找这母子麻烦,当真气愤不已,这崔家小姐怎生如此不讲理!之前见她都是微颤颤跟在姐妹们身后不大说话的,便以为是个腼腆羞涩的姑娘,也只在偷瞧谨安的时候胆大了些,谁知竟是个这样蛮横骄纵又刻薄的性格。 而崔瑾珠却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可一转身却看到了她家小狮子穿着一身青色锦袍c端着一张粉嫩小俊脸,牵马站在路边,正看着她“甜甜”笑。 崔瑾珠下意识便松开了眉头,也回了他一个笑,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微微弯起大大的杏眼,红润的小嘴勾起嘴角抿着朝人笑的样子,可比她小孙子甜多了。愣是笑得杨越之哭笑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见余先生点头, 崔瑾珠便上前再次倾身询问道:“你是说有个小姐让你这么做的。她说她是崔家二小姐, 对吗?” 那丫鬟见身后的力气变小了,也似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立马答道:“不c不是的!不是那位小姐让我做的,”见崔瑾珠皱眉,她赶紧补充道,“是有个丫鬟让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那个丫鬟是崔家二小姐的丫鬟,我认识崔家二小姐, 我还给二小姐递过信的!” 那丫鬟说完, 却见崔瑾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 她有些绝望地开始胡乱说着所有脑子里能取信对方的话:“对了对了!小姐,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对啊!你见过我!我也记得你的,她们都说你是过了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六小姐,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真的是崔二小姐让我做的,你记得不,那日你也见到她和我讲话了,啊对!你看到我们了,你还喊她c喊c喊她。。。”说着,那丫鬟有些茫然地看着崔瑾珠, 似乎在疑惑什么。 崔瑾珠闻言慢慢直起了身, 微微勾着嘴角, 缓声问道:“我还喊她什么了?” 那丫鬟有些踟蹰, 又有些不敢确定似地轻声答道:“三c三姐姐。。。?” 一切事情在这句“三姐姐”之后, 便水落石出了。 余先生在一旁也是恍然大悟。不是跟舞课毫无关系的崔二小姐,而是这次伴舞候选人的崔三小姐。这便说得通了。她必定是误会了要被替换下去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想出了这样害人的招数。 这真是一场闹剧,她心中也觉一言难尽。一家子姐妹,一个借着另一个的名头害第三个,中间还穿插个递信的事。这信也不知到底是递给谁,又到底递没递对人。 而一想到她的班里竟出了这样一个人,她竟还想选她来跳祭舞,真真是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 崔瑾珠让两个丫鬟将人带下去后,沉思片刻后,却回头对余先生道:“先生,这件事便算了吧!” 余先生闻言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何能算?你可知她让那丫头在何处洒油?”说着,便走到舞室一侧,指着地上一片的挣扎过后的狼藉对崔瑾珠道,“这儿!在这儿!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崔瑾珠其实进门便见到了,那块地方正是之后她要在乐曲高潮时连续向上纵跃之处。如果起跳时踩到也就算了,要是从空中跃下踩到菜油,那她估计就要在床上躺好久,弄个不好就是终身瘸腿,运气再差点,还可能磕到头,如之前一样一命呜呼。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又想起了铜镜中似乎现在还能偶尔见到的“珠珠”的残影,她也沉着脸,沉默许久后还是说道:“余先生,我家中姐妹有八人,只一位姐姐出了嫁,二姐姐最近也刚在议亲。” 说着抬头双眼看向余先生,她又祈求道,“先生,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义愤毁了家中姐妹的名声。说起来都是崔家小姐,今日已是差点让二姐姐背了锅,明日传出去,恐怕崔家所有小姐都要受牵连。”自己是不要紧,但是投生在这个家中,已是受了崔家及“珠珠”的恩惠,如何还能害了人家。 至于“珠珠”的仇,她不是已经在着手了吗? 余先生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世道的好与坏。女子本已是立身艰难了,家中传出这样的丑闻,别说是未出嫁的姐妹,就是已出嫁的,恐怕也有受到波及。 这般想着,她看着崔瑾珠的眼神更加柔和,缓声说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只会说与院长,而后亲自上门与你家长辈说清楚。”至于神祭大典,她就别想了。让她这样的人踏上了祭舞舞台都是在渎神! 崔瑾珠闻言便如释重负地笑了,却还是劝道:“先生,说出来怕您笑话,您要是上门与我家长辈说这事,恐怕我也难逃责罚。”说着,便把家中嫡庶与祖母偏心的事有所挑拣的略略说了些。 余先生听完很是心疼这个平日看起来无畏无惧的孩子,想不到这样的性格竟是在如此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对崔瑾珊是失望透顶,也并不想让崔瑾珠难做,想想便作罢了。 最后与崔瑾珠商定了,由余先生去警告崔瑾珊,崔瑾珠便装作不知即可,也算是对崔瑾珠的一层保护。 崔瑾珠其实并不怕与老太太起冲突。但是小赵氏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老太太又偏疼二房,到时小赵氏必定又是要受气的。而在家中,这件事对崔瑾珊的处罚无非是禁足抄经,不疼不痒。与小赵氏受气比起来,实在得不偿失。 崔瑾珊已是失去了她现阶段最期待的东西,这暂时就已经足够了。 而那边厢,崔瑾珊一直在家中盼着崔瑾珠下学,盼着她最好是被抬进来的,实在不行瘸着腿被扶进来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开始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 而门外刚接到六小姐平安归家消息的大丫鬟细雨,却踌躇着不敢进门禀报。 说着,她有些不敢看崔瑾珠,实在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对于婚事还是羞于启齿的,但是她仍旧咬了咬牙说了下去,“据说是大伯的一位学生,读书很是用功,能入国子监的以后必也是有些前途的。只是家中贫寒,上有老母,下有弟妹,而且为人生性刻板,谨守教条。三姐姐似是不太愿意,而二婶娘却一口应下了。” 其实这样的婚事对于庶女来说已是很好了,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家,生性刻板必不会出现宠妾灭妻之事。如果这婚事能给她,她大概是求之不得的。 崔瑾珠闻言也想明白了,这个崔家三小姐崔瑾珊是不想要这门亲事,父母这边不答应,便把主意打到了男方身上。既要让男方主动退却,她自己又爱惜名声,便让“珠珠”做了替罪羊。说出去毕竟是崔家姐妹的名声不好了,男方生性古板必是不愿再求娶的。对于她自己,虽也有些损害,但总比嫁个不如意的人要强。 而“珠珠”之所以会去偷瞧,估计也与这三小姐脱不了干系,否则她不可能那么笃定她就在观青居。 这般想着,崔瑾珠幽幽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好手段,好心计,为了一点私心,最后却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啊! 这日崔瑾玞走后,崔瑾珠在香茹的搀扶下起得床来,慢慢在房中走着,瞧了瞧“珠珠”用过的器具c衣物c首饰,多数是色彩鲜艳且用料贵重的,想必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孩子。 想象着这样一个爱娇女孩,经历了之前那些种种之后,可能是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被揭穿c嘲笑,跌跌撞撞回得家来,又被姐妹们抓着不放,恼羞成怒起了冲突,最终却丢了性命。 崔瑾珠站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少女秀丽娇艳的五官,似乎看到了她在这张脸的背后大声呼喊c凄厉尖叫,为了那还来不及绽放的青春,对凄凉下场的不甘。 香茹看着眼前姑娘,感觉有些陌生,不由担心地叫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得神来,崔瑾珠砖头看了眼香茹。 香茹被她看得有些怕,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瑾珠将手伸了过去,对她轻声道:“香茹,扶我回去。” 香茹闻言赶紧抬手扶助她,稳稳将其扶至床上坐下。 “那天去鹿亭侯府花宴,我记得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吧?”崔瑾珠慢声细语地问道。 香茹不知小姐为何提到了这个,但是她是小姐最看重的大丫鬟,必定事事跟随的,便答道:“是啊,小姐。那日是我跟着您一块儿去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拦着我去观青居?”崔瑾珠抬眼看着她,沉声问道。 香茹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颤带着哭音回道:“小姐,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奴婢拦了呀!可是奴婢怎么都拦不住您!您执意要过去,奴婢拦不住啊!” 崔瑾珠听罢,想了片刻,再次把手伸给对方,柔声说道:“你起来吧,仔细跪伤了腿。” 香茹不敢让她空等太久,立时轻轻接住了她的手,却不敢真的借力,只自己站了起来。 崔瑾珠缩回手,似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如此一意孤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此为防盗章 崔瑾珠听罢却是敛了笑, 肃然问道:“你说真的?为何不成了?发生了什么事?” 文瑛瑛被她看得有些害怕, 也不知为何她是这个反应,却是不敢迟疑,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我听我二哥说,他是御前侍卫, 说是太后娘娘说, 成了亲便要继承爵位, 世子爷还小,可以再缓两年。” 借口。 崔瑾珠皱眉断定,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回想起来,怪不得七夕那日,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便怪怪的。 崔瑾珠越想越难受,心中却不禁又恨起了小皇帝。 便是上辈子他杀了他们杨家这么多人, 甚至最后还毒杀了她,她都没有如此恨过他。毕竟成王败寇, 她愿赌服输。 可是小狮子筹谋这么久,却只是为了娶上心上人,最后竟还功亏一篑。 这般想着, 她的手便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这日崔瑾珠下了学, 便刚出书院门, 便看到沈俾文正骑在一匹栗色骏马上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出来,他便立时下了马走到近前, 一脸关切地问道:“今日过得可还好?腰可受得了?” 崔瑾珠见他神色全不似上次那般, 心中有些诧异, 面上却不露,只也含笑点头道:“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还要多谢你请来的唐大夫。” 沈俾文闻言笑了笑道:“你已谢过我了。” 说完,他转身从身后的小厮福顺手里取过一个盒子,递给崔瑾珠,道:“你养伤这段时日,缺了好些课,再来便可能有些吃力了。我这儿有几本以前念书留下的注释册子,我这几日又整理了一番,你拿着去学里看,能稍微轻松些。” 崔瑾珠闻言心中叹了口气,嘴上却道:“我在家里无事也多是在看书,你这册子珍贵得很,可我却实用不上。” 话虽是这么说的,她却不知道自己看沈俾文的柔和眼神,让他心中重新燃起了信心。 他有些高兴地咧嘴笑了,却道:“我整理了好些天的,你不要,我也不舍得给别人,只能在书房吃灰了。” 崔瑾珠见他露出如此小儿之态,心中也是不禁放松了些,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 待她将盒子交给身后的香茹,沈俾文又道:“过几日休沐,桂兰园要办游园会,还请了京中有名的芳莺班来唱戏,京中很多贵女都会去。里面到时还会有花灯c茶会c投壶c划船,很是热闹。你要是有空,我带你去看看吧?” 崔瑾珠此次却不带一丝犹豫,回绝道:“我便不去了,还是在家多歇会儿。” “那也好,”似已料到她会拒绝,沈俾文脸上没有一丝勉强,含笑道,“你便在家休息。我到时给你带桂兰园专出的花笺,还有他们家出名的桂兰糕。” 崔瑾珠在心中又是叹了口气,还是点头应下了。 沈俾文见她答应,脸上的笑容便霎时灿烂许多,又似是怕她会反悔,他忙说道:“也不早了,我不耽搁你回家了,你早些回去吧!” 崔瑾珠便与他道了别,转头想走却见到了匆匆赶来的杨越之。 她脚步一顿,想到沈俾文还在身后,犹豫片刻,还是朝杨越之点了点头后,上了马车走了。 只留下杨越之和沈俾文两人面无表情默默相觑。 这日崔瑾珠回到家中,小赵氏见她神色不似往常,在晚膳桌上,又拉着丈夫和儿子与她说话。 “今日去学里,可还适应?腰可有疼?”三爷崔丰玻一向是一位体贴的好父亲,见了女儿便细细问道。 即便崔瑾珠再无心情,仍面上带笑答道:“学里先生都很照顾我,并无不适应。” “那便好。”小赵氏见女儿面上放松了些,便也高兴的接口道,“前些时日平都侯府的三老爷回京了,还给我们府里下了帖子,正好挑着了你的休沐日。咱们便一起去玩玩吧!” 崔瑾珠闻言却是扬起眉头,看向崔丰玻问道:“我怎么听说平都侯府三老爷是镇守北边两都司的都指挥使?他怎么回京了?” 崔丰玻见女儿有兴趣,便也细细为她解释道:“现在已不是了。春天时北狄青黄不接,带人犯边,原金吾将军杨三老爷退敌不力,竟被狄人屠了一个城。” 小赵氏闻言便变了脸色,面带恐慌地问道:“怎的他们这次如此嚣张?” 崔丰玻叹了口气道:“他们去年老汗王病逝,大王子接任,年轻气盛,下手无甚顾忌。” “所以陛下把他撤职了?”崔瑾珠问道。 “是啊,近五十岁的人了,也算是晚节不保了吧。”崔丰玻叹道。 崔瑾珠却是心中嘲道,杨小三有什么晚节可言?他要是真有什么气节,她也不会留他到今日。 听闻这事发生在今春,崔瑾珠对于之后太后赐婚之事便有了些了然。杨家最后的十万兵力也被皇帝收回,却是已再无威胁,这时娶个褚家的姑娘,便没那么碍皇帝的眼了。 可是为什么又不成了呢? 崔瑾珠皱眉沉思,却是听到崔丰玻又提到:“陛下这次想让陕西都指挥使陆城接任北边两都司,不过梁大人并不赞成,又推举了湖广都指挥使司下的都指挥佥事薛明杉,和云南都司都指挥同知廖谦。” 崔瑾珠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崔丰玻,面上带着些少女的天真,笑问道:“我听人说那陆城怪奇怪的,一大把年纪了还不娶亲,是真的吗?” 小赵氏也带着类似的神色看着崔丰玻,好奇道:“还有这回事?” “你们啊!”崔丰玻看着妻子和女儿如出一辙的天真烂漫,笑着摇了摇头,却仍旧回答了她们,“是有这回事,快四十的人了,无妻无子的,连陛下想为他指婚他都敢拒了。你们在外面可不许乱说。陆将军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从陛下想让他接任北边两司便可见一斑。” 崔瑾珠闻言,似是被满足了八卦之心,笑着点了点头,便不再开口,如往常一般与家人言笑间用完了晚膳。 晚上杨越之照常来看她时,便见她坐在榻上,怀里抱着那只小猫,却是一边跳着脚吃着一根——胡萝卜? “晚膳没吃好吗?要不要再喝点汤?”杨越之微促着眉头问道,不是很赞同地看着她吃这东西,她现在的胃本来就不好,晚上生吃胡萝卜指不定就要难受。 崔瑾珠这时却是心情大好,只笑着回道:“我不饿,只是这东西吃着甜,怪好吃的。”当然用着更好,比如刻个小章什么的,实在是方便。 “那也不能生吃,”杨越之看不下去了,上前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胡萝卜,却是直接丢进了自己嘴中,嚼吧嚼吧咽下后,还一本正经地评价道,“今年的萝卜味道确实不错。”比他以前吃过的都甜。 崔瑾珠笑着看孙子在自己嘴里夺食,也不生气,放下猫,支着胳膊从榻上起来,将一旁的一个漆黑盒子放入了靠墙的柜子中。 转头却是对他道:“你天天来我房里,我却是从没去过你那里。” 杨越之几口将萝卜吃完,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将她慢慢扶上床,边回道:“那还不简单,下次休沐我便来接你,侯府里你想去逛哪儿都行。” “那倒不用。府里接了你三婶的帖子,正是邀我们过半月后去你家做客,到时候我就去你书房转转,看看你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崔瑾珠笑着说道。 杨越之闻言,脸上有些抑制不住的笑意涌上,说道:“那我今日回去便要好好清理一番了,省得让你见到什么不好的。” 崔瑾珠坐上床,笑着推了他一把,佯怒道:“你书房里竟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还不赶紧拿来与我瞧瞧!” 杨越之便顺势倒在床侧,语声带笑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小人这便回去将它们烧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说着竟还蜷身抱头,一副躲避挨打的样子。 逗得崔瑾珠笑倒在床,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 那时候她刚跳完祭舞,从地上费力站起,抬眼扫向坛下人群,谁都没多看,就只定定望向了谨安所在的位置,良久才转开了眼。 她总是如此。但凡人群中有谨安在,她总是要多看几眼,毫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这样行事的她。 而他自己,即便奋力赶上前,也不一定能获得她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而现在,她甚至言明拒绝了他的靠近。连一点机会都不想给他了。 而他母亲宋氏,却是已一心在筹划着,等接到他出门在外的父亲的回信之后,便要请哪位官家太太做冰人,去上门说和提亲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早些筹划起来。当初我见你和茜兰处得不错,也曾想亲上加亲。不过这崔家六姑娘看来是更能治得住你。”宋氏边在江嬷嬷的帮助下卸下钗环,边从镜中笑着看向儿子道,“既是你自己挑的人,以后可不能再去外面瞎胡闹了,闹出些不好的事情出来,以后我可不好向亲家交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小赵氏闻言便喜上眉梢, 转而便坐回一旁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而她身边的崔瑾玞却是默默看着远处两人的背影发呆。 “我c我就是路过, 看到了你,便想来打声招呼。”沈俾文微红着脸走在崔瑾珠身边,有些不知所措地解释道。 崔瑾珠侧头对他笑笑,让他不要如此紧张, 随后道:“你今日怎是一个人?”小狮子没跟他在一处玩? 沈俾文闻言却更是紧张,急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是我娘让我带着她玩的,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好四处走动。我c我c我。。。”一时却不知是该表白自己的忠贞不屈好,还是再详细解释下自己家与舅家的那些事好,话含在嘴里, 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崔瑾珠却是一愣,随后便有些了然他话中的意思,便含笑道:“那她人呢?怎没在你身边?” 沈俾文这才似是被解了禁口令似的,总算能顺溜开口:“我交给褚三小姐了,她们一起去看谨安他们打马球了。” 崔瑾珠闻言眨了眨眼, 不意顺着他的话问, 竟也问到了她想知道的答案,便笑着继续隐含深意地问道:“平都侯世子和褚三小姐?”说完还对他疑惑一笑, “可是我听说世子爷最近好像刚置了外室?” 沈俾文闻言一愣, 随后又有些磕磕绊绊道:“没c没那回事!谨安他c他只是看着那两个姑娘有些可怜,便买了来安置在那里的,不是外室!” “哦, 原来如此。”崔瑾珠面上释然一笑, 心中却并不在意其中是否有隐情, 只又弯着眉眼,有些俏皮地问道,“那褚三小姐也不在意了?” “啊,是啊!”说到别人的事,沈俾文就能侃侃而谈了,“谨安总有办法搞定褚小姐的小脾气。他俩人纠纠缠缠这么久,我也早劝谨安好去提亲了,可惜不知为何他总也不行动。”其实根本没多早,也就是过年那段他自己想成亲了,才问了杨越之一句。 崔瑾珠却是有些明白小狮子的为难处。乾姓皇家防备了他们杨家多年,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与掌控了二十万镇西边军的定国公府联姻?这也同样是他既不蒙荫做官也不考科举的原因。 这般想着,崔瑾珠便敛了笑容,沉默起来。 沈俾文见她不说话,见她脸上神色晦暗,却是忽然忆起她之前那些在杨越之面前的出格举动,心中一紧,想着她心中可能仍恋慕着谨安,便也忽然失了说话的兴致。 就这样安静走了一段,崔瑾珠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好久不说话,才转头看向沈俾文,却见他似一只淋了雨的小奶狗,正垂头丧气走在一边,一脸的沮丧茫然。 崔瑾珠有些疑惑,想了想,便问道:“你要不要也跟他们去打马球啊?”不会是因为她耽误了他玩吧? 沈俾文闻言,转头幽幽地看着她,似嗔似怨,看得崔瑾珠一阵汗毛直立。 这时,身后香茹却是喘着气追了上来,“小姐,太太喊您回去。沈家太太来了!” 沈俾文闻言一个激灵,立马活了过来。赶紧回头看向崔瑾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她身上的一切都非常妥帖c可爱c漂亮c完美!随后便红着脸小声催她回去,自己也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地与她一起回了崔家凉棚。 崔瑾珠被心急如焚的沈俾文一路催回凉棚,一进去便见到凉棚内上座左边坐着两位穿着素雅c面貌和善的三四十岁妇人。 其中年轻的那位一见到跟着崔瑾珠进来的沈俾文,便轻轻瞥了他一眼,沈俾文立时便不敢再跟进,只侧身站于棚外,面朝外边,两耳却高高立起,竖耳细听。 “总算是回来了,”小赵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抬手把崔瑾珠招呼到自己身边,转头笑着对那年轻妇人道,“您刚刚见过我们家其他几位姑娘了,这便让我这六丫头给您请个安。” 两位沈太太见这崔家六姑娘一身粉嫩装扮,脸上却带着恰如其分的优雅笑颜,竟是个十分稳重的样子。 崔瑾珠闻言便站了出来,朝上座的两位太太躬身行了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般少女的扭捏娇态。 两位沈太太都微笑着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待她起身便又给了见面礼。 崔瑾珠上前接过,谢过礼后递给身后的香茹收起,便又乖巧地退回到小赵氏身后。 两位沈太太见了崔瑾珠这一系列的动作,行礼时动作规矩又不拖沓,收礼时也不见踌躇犹豫。便均是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些人家教导儿女,收礼前应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这只是为了避免孩子见礼眼开,收了过于贵重或者不该收的礼。但是孩子如果自己能做决定,又不出错,也不失为是个有主见的好孩子。 沈俾文的母亲宋氏更是将崔瑾珠唤到身侧,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长得真是好,眉眼秀气,举止大方。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崔瑾珠见这情状,便是再迟钝,多多少少也有些看明白了,略微尴尬地站在那里,最终还是选择了谨慎应对,“便是背背书c写写字。学里的功课对我来说并不轻松,基本时间都花在这上头了。” 崔瑾珠这般说是想表现得稍微愚钝些,却不想宋氏听着却很是满意。她就喜欢这样坦率性格的,好便是好,不好也直白白说出来,不遮不掩,坦坦荡荡。 她原是有些担心这崔家姑娘是个妖妖娆娆的人物,出身不显却想方设法攀高枝。不想竟原是这样一个干净沉稳的姑娘。 “女孩子家需要学的东西比男孩子多,自然不如他们能在学业上有所成就。”宋氏轻拍崔瑾珠的手安慰道,“用心便够了,对得起先生与父母,也对得起自己。” 说着,又回头对身边的大嫂朱氏道:“您别看这孩子说得这般谦虚,我是知道她在春晖舞课上学得特别好,今年还被挑中了要跳祭舞呢!” 小赵氏听着便笑开了花,喜笑颜开地接口道:“我家珠珠啊,别的不说,就一点,做事用心有毅力!说要把舞跳好吧,那就是天天下学之后独自练习,不然哪儿就能短短几个月便胜过了其他人,被先生挑中了呢!就像之前她说想上女学吧,便提早三年离开了我们父母来了京里跟着她大伯母,一门心思地向学。之后她,哎!生了场病,一时跟不上课程了,眼看着秋试要到,可怎办?” 小赵氏说起女儿来便停不下来,根本没给人插嘴的机会,“她就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硬是在那青峰崖上爬出了条路来!哎,那段时间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是泪!每天从崖壁上下来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肉的,都是伤口。手指更是血肉模糊,指甲都翻了好几个。” 沈母闻言想想那场景,也是一阵的头皮发麻,忙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纤细手指。崔瑾珠窘迫地听着她娘不要钱的夸她,被拉着的手也是微微有些发烫。 小赵氏看宋氏如此,忙补救道:“都好啦!她爹看着心疼,去太医那里给她求了药来,天天擦,身上一个疤都无的!” 沈俾文这时也顾不得矜持了,不敢进门,便在门边对他娘说道:“是啊娘,您别担心,我也给珠珠拿了好些药呢,肯定不会留疤的!”说完“珠珠”俩字,心中还颇为甜蜜地咂了咂嘴回味了一番。 宋氏闻言抬头便瞪了他一眼,又把一脸蠢相的他瞪了回去。转头却是一脸疼惜地对崔瑾珠道:“你这孩子,怎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后可不能如此了!” 崔瑾珠只能讪笑着点头应是,被拉住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颇有些狼狈。 这日,两位沈太太在崔家凉棚里坐了良久之后,均是带着满心如意离开的崔家凉棚,顺便把默立在一旁c想尽量减少存在感以便能被忽视而留下来的沈公子也一并带走了。 走之前,宋氏还拉着崔瑾珠的手嘱咐道:“以后有机会我便给你下帖子,你多来我家玩。” 随后便扯着在一旁乐开了花的傻儿子走了。 而此时正目送他们远去的众人,却依稀听闻到远处似有琴笛和鸣之声。崔瑾珠听出这便是那日小狮子和沈俾文在莲华禅寺中合奏之曲。只是看来这次吹笛的不再是沈俾文了。 如果她再走近些,便能看到在远处河边白亭中,一女子素手抚琴,身旁另有一颀长的青衣男子侧头吹笛,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庞俊美似潘安,偶尔还低头与女子深情对望。好一对佳偶璧人! 下午沈俾文再来找她时,她便死也不出去了,静静坐在那边喝茶看书,就当没瞧见他可怜巴巴的脸。 还是崔瑾璮看不过眼,小声劝道:“你还是出去见见他吧,不然他老待在这儿,旁人见了也不好。” 崔瑾玞转头看了眼快成了望女石的沈俾文,也有些不忍心,跟着道:“便是与他说几句话,也不费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眼泪忽然就从眼睛里掉了出来, 小赵氏心知阻止不了女儿, 既伤心女儿的我行我素,又担心她会遭遇危险。一是悲从中来,止也止不住。 崔瑾珠不禁叹了口去, 上前抱住了小赵氏,将头埋进了她胸口。她虽与这小阿娘才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 但是确实能感受到她对她的好。她也是感激和感动的。 “娘,你不要担心。到时我让人打了绳索来, 拴在腰上, 即便腿脚不稳, 也不会有事的。到时你要是不点头, 我便不解绳索, 好不好?” 小赵氏无法, 只能擦了擦眼泪应了。 回去后,小赵氏便喊了人来做了一条百丈长c粗壮结实的绳索, 团在一起简直像个庞然大物, 崔瑾珠看了不禁失笑。 此后,崔瑾珠每天清早起来先拉伸手臂和腿部,然后做一些承重运动,加强四肢的力量。幸而这身子身体柔韧且平衡性好, 可想而知原先的珠珠有多爱跳舞, 可惜已不知魂归何处。这般想着, 崔瑾珠每天晚上便多了抄些经书的任务, 想着到时候便送到庙中供奉祭拜, 愿这女孩儿能有个更好的去处。 这段时间,崔瑾珠每天早出晚归,小赵氏怕婆婆不乐意,便替女儿称了病,而她自己却说是天天去庙里祭拜,愿女儿早日康复。杨老太太赵氏虽不乐意,却因着这毕竟是亲生孙女惹出来的事,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崔瑾珠便每天早上锻炼一小会儿后,擦洗下吃个早饭,便与小赵氏出门。 来到青峰崖下,早有小赵氏从京郊庄子里调来的仆妇和小厮们等在峰顶,垂下绳索,用钩环系在崔瑾珠腰上。崔瑾珠便穿着一身骑马装,腰上挂着一把精致的小铁镐,每爬到一处无可攀抓下脚处,便用铁镐敲击山壁,硬生生敲出一块凹陷处来。 幸而青峰山石质较为松散,否则她就是敲个一年也敲不出一条路来。 小赵氏原想让小厮来做这活,崔瑾珠却说这本就是一种锻炼臂力和脚力的方式,如果不自己来,她两个月之后必定上不了峰,这一切努力也便白费了。 小赵氏闻言也觉得有理,只是心疼非常。女儿那纤纤玉手早已被折腾得不成样子,指甲剪掉,每个指尖都磨得伤痕累累,每天下来都是流着血的。而每天晚上她都要替女儿身上c手臂上c腿上的各处刮伤c擦伤上药。 甚至有一次脸上也有了一道血痕,小赵氏心疼得偷偷在被窝里哭,丈夫崔丰玻无法,除了为留京的事到处打点外,还特地跑去向一位京中有名的专为宫中高位嫔妃医治伤痛的御医处,千恩万谢地讨了一小罐子祛疤的膏药来。 而三哥崔玉珏却是被蒙在鼓里,只是很疑惑为甚母亲和妹妹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来接他下学,并且不许他在家里说。 小赵氏现在已是破罐破摔,唯一的念想也就是女儿能平安无事。对于女儿每天都要在攀爬完崖壁c体力耗尽c身心俱疲时,却一定还要坐车上山,等在这儿看人下学,她就根本连阻止的心都没有了。 看多了,有时还偷偷跟女儿一起讨论哪个少年更为英俊,而哪个又更适合给家里哪个姐妹说亲的。当然,也仅限于过过嘴瘾。 至于女儿非得将马车上的崔家标志摘下来又要换乘窄小又不舒适的青棚马车,她就更是不在意了。 崔瑾珠却是不知,她这一举措完全是白费。她的名声早就在书院里传开了,尤其是一次有人注意到崔玉珏站在这马车前的样子,第二天整个书院都知道了,那辆每天等在书院门口很不起眼的青棚马车就是崔家的。 而马车中人从未下过车来,可想而知里面坐的肯定是女眷。这使得众人很难不联想起那个总是在平都侯世子跟前出丑的崔家六小姐。一时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 而崔玉珏为人温厚,有时甚至是有些懦弱的,但是却为此与好几个说长论短的学子起过冲突,只是他在家人面前却一个字也没说。 杨越之更是早就察觉到那每天下学后,时不时能感觉到的目光来自何人何处。只是他既已清楚这目光是如此来历,便不再放于心上了。 这日,一家人刚从外面回来,小赵氏带了崔丰珏去了老太太那儿请安,崔瑾珠还没进刚景明院,便见五小姐崔瑾璧带着四小姐崔瑾珊和一众丫头气势汹汹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崔!瑾!珠!你就那么没见过男人吗!我们崔家的脸快要被你丢尽了!”崔瑾璧红着眼怒气冲冲地向她吼道。 崔瑾珠一脸茫然地回视她。 随后追上来的崔瑾璮闻言一脸肃容地道:“五妹妹,慎言。这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吗?” 崔瑾璧却反驳道:“那她这是姑娘家该做的事吗?二姐姐你已经在议亲了,咱们崔家传出这样的名声,你就不怕影响你的婚事吗?” 崔瑾璧身后的二房庶出的姑娘崔瑾珊,也就是那位心机深沉的三姐姐赶紧低声劝道:“五妹妹,不要再说了,说这些不好。” 崔瑾璮却沉声说道:“身正不怕影斜,五妹妹你怕什么?等你们进了春晖女学,咱们出去就是一家人,一家子姐妹就要团结和气c守望互助,你这般对着自家妹妹如此严苛,你以为传出去能好听?” “现在已经传成这样了,我还怕好听不好听吗?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崔家的小姐思春,天天守在春晖书院门口看男人了!” 那丫鬟大声喊着,吓得眼泪鼻涕又开始不停流出来,却是不管不顾大声嘶吼,“是崔二小姐!崔家二小姐!” 崔瑾珠脚步一顿,一脸诧异地回过头来,重新看向那丫鬟。 余先生这时也停下了脚步,却是皱纹看向崔瑾珠。 崔瑾珠见她如此,便开口解释道:“余先生,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且待我再问上几句。” 见余先生点头,崔瑾珠便上前再次倾身询问道:“你是说有个小姐让你这么做的。她说她是崔家二小姐,对吗?” 那丫鬟见身后的力气变小了,也似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立马答道:“不c不是的!不是那位小姐让我做的,”见崔瑾珠皱眉,她赶紧补充道,“是有个丫鬟让我做的,但是我知道那个丫鬟是崔家二小姐的丫鬟,我认识崔家二小姐,我还给二小姐递过信的!” 那丫鬟说完,却见崔瑾珠一脸不信任地看着她,她有些绝望地开始胡乱说着所有脑子里能取信对方的话:“对了对了!小姐,你不是说你见过我吗?对啊!你见过我!我也记得你的,她们都说你是过了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六小姐,你相信我,你相信我!真的是崔二小姐让我做的,你记得不,那日你也见到她和我讲话了,啊对!你看到我们了,你还喊她c喊c喊她。。。”说着,那丫鬟有些茫然地看着崔瑾珠,似乎在疑惑什么。 崔瑾珠闻言慢慢直起了身,微微勾着嘴角,缓声问道:“我还喊她什么了?” 那丫鬟有些踟蹰,又有些不敢确定似地轻声答道:“三c三姐姐。。。?” 一切事情在这句“三姐姐”之后,便水落石出了。 余先生在一旁也是恍然大悟。不是跟舞课毫无关系的崔二小姐,而是这次伴舞候选人的崔三小姐。这便说得通了。她必定是误会了要被替换下去的人是她自己,所以想出了这样害人的招数。 这真是一场闹剧,她心中也觉一言难尽。一家子姐妹,一个借着另一个的名头害第三个,中间还穿插个递信的事。这信也不知到底是递给谁,又到底递没递对人。 而一想到她的班里竟出了这样一个人,她竟还想选她来跳祭舞,真真是觉得自己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 崔瑾珠让两个丫鬟将人带下去后,沉思片刻后,却回头对余先生道:“先生,这件事便算了吧!” 余先生闻言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如何能算?你可知她让那丫头在何处洒油?”说着,便走到舞室一侧,指着地上一片的挣扎过后的狼藉对崔瑾珠道,“这儿!在这儿!如此心狠手辣,狼子野心!” 崔瑾珠其实进门便见到了,那块地方正是之后她要在乐曲高潮时连续向上纵跃之处。如果起跳时踩到也就算了,要是从空中跃下踩到菜油,那她估计就要在床上躺好久,弄个不好就是终身瘸腿,运气再差点,还可能磕到头,如之前一样一命呜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借着左脚下松树的支撑, 崔瑾珠慢慢像个啄木鸟似的在那处岩壁上凿了好些个大大小小的洞。 她跳下来前, 便已是看到了那松树右上方崖壁上有一道斜向上的裂纹,那裂纹中竟密密麻麻长着许多荆棘, 有些根深深扎在岩石壁中,正好可以借力。就是这次手要吃些苦头了, 回去之后不知道小赵氏又要伤心多久。。。 这般想着, 崔瑾珠却是毫不犹豫就抓上了那些长满针刺的荆棘, 双手用力, 双脚轻踩石缝借力,轻轻巧巧便绕过了之前凿孔坍塌处,重新上了正轨。 已是在松树上休息了一刻的崔瑾珠, 感觉比平时还轻松地攀爬起了后半段。 下面的众人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姑娘不知如何便吊着根藤条刷刷刷便攀爬了一丈多,随后便像个野猴子似的越爬越轻松,感觉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见到那姑娘站在山峰上, 面朝下面对大家挥手。 等众人回神时,那姑娘早没了踪影。 --- 当日下午, 京中便忽然传出了各种版本的《崔家小姐攀山记》。有说如有神助, 一路顺利, 眨眼便到峰顶的。也有人说是中间一时失手差点掉下来的。更有人说那崔家姑娘肯定是有菩萨保佑的, 爬到一半力竭掉了下来,却只见一颗百丈外的参天巨树忽然远远伸出枝干将其接住, 并直接送上峰顶的。真是越传越离奇了。 一众春晖学子坐在聚贤楼包厢里, 听着大堂里说书先生还在讲那松树原是崔家小姐上辈子救过的一课树苗。 “就是不知那树苗怎就跑到那么高的崖壁上了, ”褚良为接口道,“难道。。。崔家小姐上辈子是一只猴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沈俾文拿起折扇丢向褚良为,怒道:“褚大头!信不信我揍你!” 褚良为接住折扇打开扇了几下,满脸笑意地又激他道:“我又没说错。今天这崔家小姐这身手,说她不是猴子转世,你看有没有人信?”说完立马跳了起来躲过沈俾文来抓他的手,哈哈大笑地闪到了杨越之身后。 杨越之闻言,想起那崔家小姐吊着枝藤往上爬的敏捷身手,不禁也跟着笑出了声。 崔瑾珠这天是如众星拱月般地被人迎回景明院的。 小赵氏看到她的时候,连是哭是笑都不知道了,只是一个劲拉着她。直到看到她手中的伤口,才回过神来,喊来丫鬟叫大夫。 崔丰玻之前是被小厮掐醒的,醒来已经见到了完好无损的崔瑾珠,这时已是觉得丢脸,躲到了书房不肯出来了。 小赵氏也没理他,只一心照顾女儿。其他几房的几位婶婶与姐妹们也来看望了她,说了恭喜,还带了些贺礼。 崔瑾璮更是给她留了一张单子,细心地标注了入学需带的东西和注意事项。 崔瑾珠这天晚上是在小赵氏的房里睡的。搂着面前温暖的身躯,崔瑾珠第一次像个真正的小女孩那样,把脸埋进母亲怀里,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八月中旬的某一天,崔瑾珠跟在几位姐姐身后,终于踏入了春晖女学。 春晖书院是一座占地非常广的园林式建筑群,中间由一道墙将书院分隔大小不同的两部分,小的那部分便是女学所在。 女学虽比男学小一些,可也是由十几座院落与大大小小好几个花园子组成,另还有一个与男学共用的马场。 四姐妹进得书院,五小姐崔瑾璧便带着三小姐崔瑾珊离开去了乙级所在的院子。 崔瑾璮则带着崔瑾珠来到了丁级的院子的公示出,在分班表里找到了崔瑾珠的名字,再带着崔瑾珠找到了丁级丙班的教室边。 丁级今年有三个班,其中新生有四十来个。每个班约二十来人,老生均匀分布在三个班里,主要是为了能照顾一下刚进来的新生。 丁级三个班所在的是一个幽静的二进院子,第一进的正房和两侧的左右厢房便是教室所在,第二进则是教授们的休息处。 “丫鬟是不能进教室的,不过有她们自己的休息处,就在正房两边的耳房中。”崔瑾璮回头对崔瑾珠说道,“上午的礼c书c数的课都是在这里上的。中午这边有饭堂,不过菜食一般。我们家是让厨下送午食过来,然后让丫鬟们找个地方热一下便能吃。”崔瑾璮一一嘱咐道,“午间我下课便会过来找你,你一个人可不许乱跑。下午的课,之前我已按照你的要求替你申请好了。每日下午一节课,场地都是不同的,到时我会带你过去的。” 崔瑾珠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细心叮嘱,不时点头,期间看到不少女孩子由人带着一一进入了身后的教室,有些还很是好奇地看了看崔瑾珠。 等到崔瑾珠送走崔瑾璮,坐入之前的位置时,立时便有一个圆圆脸蛋圆圆眼的十一二岁小姑娘跑来她身边对她说道:“你便是过了那毅试的崔家六小姐吧?” 崔瑾珠看着这胖乎乎的小姑娘,觉得很是可爱,恨不得撸下手腕上的镯子就递给她,“是啊,你又是哪家的姑娘?” 那女孩立马笑开了脸,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崔瑾珠瞧:“我是华盖殿大学士文家的六姑娘,跟你一样排行第六哦!你好厉害啊,那天的考试我都看到了!你是怎么练的啊,就那么轻轻松松就爬到了顶!”说着,身边已是聚起了好几个跟她一样两眼发光的女孩,一群女孩叽叽喳喳聊了起来,气氛非常欢快。 崔瑾珠看着眼前的比她孙子都还要小的女孩子们,一时有种女学生活应该会很惬意的错觉。 这真的只是错觉。 姜澜赶紧分辩道:“褚小姐温柔贤淑c端庄大方,又学识过人,聪慧非常。可她毕竟出生定国公府,若是我们与定国公联姻,陛下恐怕。。。” 杨越之闻言却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当日在回去的马车上,崔瑾珠问小赵氏:“娘,你知道春晖女学的入学秋试考的是什么吗?”实在是她上辈子继子和孙子都是靠走后门进的春晖,她从来没探听这些啊。 小赵氏闻言愣了愣,觑了觑女儿的神色,小心地问道:“珠珠不记得了吗?” 崔瑾珠闻言却是愣了一愣,随后便坦然说道:“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小赵氏一阵心酸,怪不得女儿之前说今年不去秋试了,要是真的都不记得了,那女儿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么?现在看女儿又问起来,恐怕是因为实在不甘心。于是她想了想说道:“春晖女学入学秋试考礼c乐c射c御c书c数以及诗画和女红厨艺。十场考试,有六个上等才可入学。” 崔瑾珠听罢,掰着指头数了数,估计射c御c数她应该是能过的,女学不会在这方面要求太高,应该是能应付日常生活即可。至于其他,她真没有一项是有信心能拿上等的。 她原本便只是个秀才家中的女儿,只略通四书五经及诗书。但是嫁入杨家后,老侯爷没这兴致,她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时间顾得上这些。过了四十多年,真的全还给老爹了。 倒是当年掌管侯府,在后方替老侯爷处理军机文书,多年熟用账簿和数字,且还练就了一笔好字。 至于射c御,当年武皇帝称帝之前一直兵荒马乱的,老侯爷有空便教了她这些,以备兵乱之时保命用。这些东西学会了,却是不容易忘记的。现在练个一段时间便能重新拿起来。 崔瑾珠叹了口气,只是光只有这几样可不够。 --- 而崔瑾珠怏怏不乐地回了她们三房所在的景明院。小赵氏没敢多问,只吩咐厨房当晚做了许多崔瑾珠爱吃的菜,还让丈夫崔丰玻和儿子崔玉珏多和女儿讲讲外面的趣闻,逗她开心。 当晚崔瑾珠便已是忘记了进春晖女学的事,边念叨着孙子小狮子长得太快了边弯着嘴角笑着入了眠。 第二日下午她又兴冲冲地跑到小赵氏跟前说道:“娘,我想去接三哥下学。”她爹的嫡长子,崔家三少爷崔玉珏和老大家的嫡长孙崔玉琥也都在春晖上学,只是一个是乙班,一个是甲班。 小赵氏笑着看女儿撒娇,总算是放了心,便点头答应,让人安排了车和仆妇。 当日下午,崔瑾珠躲在马车中,掀起帘子一角津津有味地偷看自家孙子在书院门前呼朋引伴,风姿飒爽地带着一群学子们骑上骏马朝城外奔去。 期间杨越之似有所感,转头却没瞧见有什么人在看他,便也释然一笑,勒马而去。 “噗!六妹妹小小年纪就知道思春了啊?”崔瑾珠看得入神,却没料到自家大哥三哥已是在马车边站了许久,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偷窥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杨越之闻声却是心中一跳, 脑中浮现那日那穿着粉嫩c头戴珠冠的崔家六小姐一脸与之打扮完全不符合的戏谑笑容, 便不由自主接下了竹筒,在沈俾文几人的哄闹声中,状若无事地仔细收了起来。 抬眼看到一脸调侃之意的沈俾文, 杨越之不知为何便有些心虚。 这日晚上,杨越之与沈俾文几人在花满楼中玩闹至月上中天, 几人或吟诗作乐,或与女妓戏酒调笑。 沈俾文喝得也有些多, 将头埋在花菱怀中, 呼出来的热气直痒得花菱咯咯直乐。 凌雪坐在杨越之身边, 轻轻挨在他身上, 双目柔情似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与人说笑, 谈天说地。 凌雪见他空杯, 便提起酒壶替他斟酒。杨越之却不打算多喝,抬手抓了她的手放在膝上, 无意识地轻轻捏着。凌雪红了脸, 贴在他身上连呼吸都轻了。 旁边魏姜见了便笑道:“谨安,你是真真艳福不浅啊!花魁对你死心塌地,女学生们更是主动向你递书信,你们家是不是供了月佬啊!” “胡扯!月佬是绑红线的。”褚良为闷了口酒后接口道。言外之意是不管是凌雪还是那递书信的女学生, 都不可能是杨越之手上红线另一头绑定之人。 褚良为知道自己老爹想把三妹妹许给三皇子, 陛下对三皇子的意属显而易见, 如果真成了, 以后褚家便贵不可及了。可是褚良为却不喜欢三皇子乾旭光的为人, 看起来温文尔雅c宽厚仁礼,骨子里却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还阴险狡诈,爱使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 再说陛下多年之前便有心要收褚家兵权,要是褚家想要太子妃之位,不拿出点实质的东西,陛下怎么可能让褚家如愿? 平都侯世子就不一样了。即便杨家手中只剩下了十万兵丁,还是在他三叔手里。但是他陛下已是开口允了杨越之成亲之后袭爵。到时候,包括杨家那十万精锐和可能比他们褚国公还要丰厚的家资,都会到杨越之一人手上。 两家若能强强联合,就是未来皇帝陛下发混,他们手上有兵有银,有何可惧?远比交了兵权看人脸色来得强! 这般想着,褚良为便起身去拉凌雪,凌雪一时不查还真被他拉到了怀里,吓得她白了脸,双手挡在胸前不敢用力推拒,双目看向杨越之隐含求助之意。 “谨安,今晚你便把凌雪让与我吧!”褚良为借着醉意将凌雪用力按在身侧,另一手还伸手摸了上去。 凌雪急得闪身想躲,却被牢牢抓着一动不能动弹。她双目隐隐含泪,只能幽幽看着杨越之,两眼似是能说出话来。 魏姜看着这场景却是皱起了眉头。 自从杨越之在一年前以千两黄金及一首《咏雪》买下凌雪初夜,之后便一直包着她,没让其他人近过身。几位好友见此也从未对凌雪动手动脚,不料今日褚良为竟借着酒劲装疯卖傻,何其不要脸! “你要女妓,这儿多得是,何必为难人家凌雪姑娘?”魏姜说这站了起来,便要阻止褚良为。 “什么凌雪姑娘?她不也是女妓吗?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今晚就要她了!”褚良为耍着酒疯不肯放手,却是边胡乱喊着边瞧着杨越之的脸色。 魏姜有些恼怒,上手便扯住了褚良为另一只手臂,不让他再乱摸。褚良为却不依,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 另外几人似也想站起来帮忙拉架,只有沈俾文仍躺在花菱怀里不动弹,何清河提起一壶清茶替杨越之缓缓倒上。 杨越之轻轻笑着并不说话,拿起茶碗小啜一口,放下之后才对着魏姜道:“别理他,让他一个人疯去。” 说完又对凌雪道:“回头他还要喝,你便拦着他些,别喝死了。” 凌雪闻言却是红了眼睛,颤抖着身子微微低下头,缓缓矮身福了福身,便把褚良为领到了别处去了。 魏姜看着有些不忍心,转头却见杨越之像是没事人一样在那边憋着笑看沈俾文搂着花菱喊“妹妹”。 魏姜便坐到了他身边,狠狠喝了一杯酒后,叹道:“还是清渭了解你。” 杨越之却是亲手替他斟了一碗茶,推到他面前道:“你啊,太重情义,以己度人,便以为天下人都如你这般。” 魏姜看着眼前这碗茶,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将酒杯轻轻放下,手指在茶碗口满满抚着,等情绪逐渐平稳下来之后,才开口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杨越之闻言却是嘴角一勾,转头看向他,笑问:“那若你想要东西,我也想要,还伸手去取,我还是你清楚的那个人吗?” 魏姜看着眼前状若轻松的杨越之,左手狠狠捏住了茶碗,直过了数息,紧抿的嘴唇终于松开,垂眸道:“那你便拿去。” 杨越之看着眼前颓唐的青年,抬手有些残忍地掰开对方的手指,将其手中的茶碗取出,轻轻啜饮起来。 一旁沉默不语的何清河再次斟了一碗茶,放在了两人面前。 当晚杨越之回到平都侯府,召见了姜澜。 姜澜还是上次一样的紧身素衣,进来行了礼便束手等在一边。 杨越之却是手中把玩着那管小竹筒,看着眼前纸条上一笔漂亮的瘦金体,微觉诧异。 纸条上书:十五之恩,鹿亭侯府花宴请帖来还。 这一笔字写得锋芒毕露,气势凌人。完全想象不出写字之人乃是一个十来岁的瘦弱小娘。当然想起她之前那些行径,却又觉得非她莫属。 只是这话也说得甚是张狂,真想将它置之不理,待看她还将如何。 这般想着,杨越之却是笑了起来,放下竹筒,将字条细细收了起来。 随后站了起来,将另一样物事递与姜澜道:“将这交给范茳,让他听姜先生吩咐办事。” 姜澜并不细看便将东西放入怀中。 杨越之转回身看着桌上的青松盆景,想了想,又沉声吩咐道:“查查崔家,看看他们家是否与哪家过从甚密。” 姜澜闻言却是有些糊涂,这崔家是有什么特殊的?仗着与杨越之从小长大的情分,便也并不多想,直接开口问了。 杨越之便笑着道:“仲芳心悦崔家六娘,以仲芳的心性,两家联姻是早晚的事。沈家虽不能为我所用,但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世子爷难道是觉得崔家六娘能让沈公子乖乖听话?”姜澜闻言却是有些惊讶。 沈俾文这人,虽说是交友广泛,为人仗义,似乎很好相处。但同样他也恃才傲物,专断独行,沈家世家规矩甚严,也没能拦着他花天酒地,交友不□□份地位,与勋贵子弟也来往密切,很是让清流出身的长辈们头疼。 这样一个人,崔家这前十几年名不见经传c今年也才仅仅靠着一个毅试出名的小姑娘,能掌控得住? 杨越之听罢却是哂笑起来。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却连他自己都已经要为她所用了,更遑论迷她迷得已是神魂颠倒的沈俾文了。 今天沈俾文兴冲冲拉他去偷瞧她们考试,结果要不是他拦着,沈俾文能冲进舞房直接跪倒在那崔六娘身下去。就连他,看得也是差点醒不过神来。 这崔六娘,以后怕是要遗祸无穷了。 而将要遗祸无穷的崔六娘,第二日醒来却差点被她娘给闷死。 崔瑾珠推开盖在脸上的被子,哭笑不得地看着小赵氏道:“娘,今儿个是我放假,您为何兴奋成这样?” 小赵氏隔着被子搂着女儿,却是开心地不舍得放开,嘴里却埋怨道:“自从你进了书院,便天天起早贪黑,就是休沐也有甚多作业。我连跟你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今日终于放假了,你可要好好陪我几日!” 崔瑾珠闻言却是乐不可支,索性也伸出手臂搂住小赵氏,手上一个用力便把她翻入床内侧,左右开弓对她呵起了痒。两人在床上嘻嘻哈哈好一阵,崔瑾珠才终于起得床来。 吃了早饭,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小赵氏便说要去莲华禅寺上香。 “珠珠最近忙着考试很是累了一阵,最近下了雪,莲华禅寺那儿一园的寒梅正是该赏的时候了,我带珠珠去散散心。”小赵氏坐在赵氏身边,帮忙捏肩捶背讨好道。 二房陈氏闻言却是心中嗤笑小赵氏不会说话。去上香最好的借口便是替老太太祈福,你却说是要去玩,却把老太太留在家中,把孝道置于何地? 老太太当然也是不高兴的,但是她却不能如何。家里几个儿子,老大原配生的,大小是个七品教授,老三庶出原是七品县令,今年留京做了工部正七品笔帖式,外官留京本是要降一级的,崔老爷使上了力,便算是明平暗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 此为防盗章 他好似比去年刚见到的时候又长开了些, 现在坐在阴影里, 眉眼显得更为深邃。笔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抿着, 不似平日里总带着些笑意,今日的他显得特别沉默。好像确实是长大了, 脱掉了少年独有天真气息, 看起来倒像是个稳重可靠的男人了。 其实她与小狮子真正一起说过的话很少, 现在既不能像以前一样将他搂在怀里问他吃了什么c玩了什么c先生又教了什么, 也不能像与小赵氏似的只需在对方说话时给予几句应和声,两人便能说笑一下午。 她见他仍旧低头坐在那里,似也没有想走的意思, 倒像是他以前小时候,夜深了也不肯回房去,赖在她房里与她说话,想与她睡偏又不肯说出口, 非得她开了口,才会红着脸“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来陪她睡一晚。 这般想着, 她不禁也笑了起来, 遂也开口像小赵氏般, 与他讲起了家中的零碎事情。 “所以现在, 三小姐的婚事反而就弄得不上不下了,五姐姐与她也生了嫌隙。”崔瑾珠有些好笑的说道。 杨越之默默听完崔府与蒋家的八卦, 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崔三小姐?” 崔瑾珠闻言却笑了, 抬眼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才道:“我倒没有讨厌她,只是有些私人恩怨,总归不能见她过得太好。” 说完,她顿了顿,沉思片刻后又对他说道:“你去把灯点上,再帮我把那书架上的那本《春絮》拿来。” 杨越之被她之前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闻言便立马起身,就着月光点上了灯,又翻出了那本诗集拿来给她。 随后却被敲门进来的香茹吓了一跳。 崔瑾珠比他镇定得多,只吩咐香茹去外间候着,不许他人进来,便接过了他手中的书,从中翻出一张薄薄纸卷,递与了他。 杨越之看着手中的纸,上面用秀气的簪花小楷写着一首五言诗: 隔窗嗅花香, 当轩闻鸟鸣。 晚霞风吹来, 思絮满屋飞。 他看完抬头望向了崔瑾珠,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崔瑾珠便笑着说道:“念一遍与我听听。” 杨越之闻言一愣,犹豫半晌,才清了清嗓子轻轻念了一遍。 崔瑾珠侧头面上带笑意,静静地看着他念着珠珠写的这首诗,等他念完,又问道:“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杨越之觉得这首诗真不如何,平仄无律,读来乏味,毫无深意,还连一个可圈可点的用词都无。最重要的是,这字看起来就不像是崔瑾珠写的,当然诗就更不像了。 但是犹豫再三,他还是开口含糊地夸道:“用词清丽,意象贴切,很有灵气。且念起来韵律十足,朗朗上口。” 说完他还抬起头小心观察了眼她的神色。他实在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她写的,万一是呢? 崔瑾珠闻言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那便送与你了,你好好收着吧。” 杨越之观察完她的表情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猜对了,心中不由舒了口气,又郑重其事地将纸按原来的痕迹折了起来,收入了袖中。 虽说很是奇怪她会写出这样的诗句,又觉得人无完人,她在一些小地方表现得稍微拙劣些,也显得更为可爱不是?而且她竟还想着要送他诗句。 这般想着,他下意识地摸着袖中的那张纸,心中却是掩不住地溢出甜意来。 如此第二日,他便将自己平日里写的诗整理成了个小册子,当晚便带了过来,与崔瑾珠没说两句,便略带羞意地将之拿了出来,递到了她手上。 崔瑾珠诧异地接过,并翻看了几页,随后便笑了。原来他是以为她在与他交流作诗心得吗? 心中笑着,脸上却并未带出来,只是随口念了首,还绞尽脑汁地努力夸了几句,果然便把他夸红了脸,当夜就早早地回去了,并未像之前那般待到深夜。 等到他第三日来时,崔瑾珠已经习惯了。他既愿意来,她便也不赶他走。 他来了便与他随口聊几句,聊到后面无话可说c面面相觑之时,见他还不愿意走,想了想,又与他说道:“吴大夫说我这腰再过一两个月便能起了,到时我回了女学可能就跟不上课程与考试了。你既来了,便与我讲讲课吧?” 杨越之闻言哪儿有不愿意的?她既给了他日日过来的理由,他能不表现得喜形于色便已是足够自制了。 翻出书来,他便与她细细讲解起来。有些地方怕她听不懂,还来来回回c想词用典地解释给她听。 崔瑾珠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他讲课,觉得自家孙子不仅书读得好c读得透,讲课也讲得细致,说话声音好听吧,人就更赏心悦目了。哎,是该早些娶孙媳妇了!以后他指定是个好父亲。 而杨越之边讲课,边眼角余稍看她隐在唇边的淡淡笑意,却也是越讲心越甜,越甜却是越专心不起来。好似那唇自己就能动,讲着讲着便飞到了他眼前,把他整个心思都紧紧抓住,再也想不了别的事。 这般胡思乱想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见他讲课讲到口干,崔瑾珠便笑着与他指了指桌上她特地嘱咐香茹准备好的c温在暖炉上的茶水。 杨越之见状便心虚地朝她笑了笑,收起书走到了桌边。却见桌上小路子上放着一壶茶,而放着茶杯的盘子里,除了几个倒盖着的干净茶杯,竟还有半杯似被人喝过的茶。 他看着那半杯茶,眼前却浮现出了她将那苍白的嘴唇贴上碧青的杯口,慢慢啜饮一口后,微张着的双唇缓缓离开杯壁,却是在上面留下的浅浅的唇印水渍的样子。 心中不由便跳了跳,而他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如常,并试探地道:“这儿还有杯喝过的茶,已是凉了,我帮你倒了。你身子不好,以后让丫鬟注意着,放久了的茶便不能再入口了。” 崔瑾珠闻言便笑着说道:“那是我睡前喝过的,许是那会儿忙乱,香茹忘记收起来了。”她每日睡前还有许多事要丫鬟们伺候着做,房里丫鬟本就只有两个,加上个小赵氏,仍旧有些忙不开手。 杨越之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听她随口证实了他的猜想,却是整个人都忽然热了起来,连抓着那杯子的手都有些不稳了。 他将杯子拿到眼前,仔细观察了杯壁,却并未发现他臆想中的那些痕迹。犹豫片刻,他放轻了呼吸,缓缓将杯子贴上了自己的双唇。 他睫毛颤了颤,似感觉自己正含着那片柔软嫩滑的朱唇,他甚至还下意识伸舌舔了舔,随后才张开唇,如饮琼浆玉露般细细品尝起杯中剩下的残茶。喝完还不尽兴,手指下意识地便旋转起了杯口,忍住心中对自己的唾弃,又缓缓舔了一圈才罢休。 崔瑾珠在一旁却是满心歉意,之前实是没多想自己刚刚的举动可能给崔家姑娘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闹出这样的传闻,连累了崔姓所有女孩,真的是她的过错。 而一旁的崔槿璮却对她解释道:“你也别怪五妹妹,今天我们几个被邀去参加程家的花宴,那蒋家七姑娘合着另外几位姑娘大肆宣扬此事,将话说得非常难听。五妹妹也是被说急了。” 崔瑾珠却道:“这次确实是我的不对,姐姐们生气也是应该的。二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去了。”此事其实对崔瑾璮影响最大,她今年十五岁,正是在人生的要紧关头。 崔瑾璮闻言很是欣慰,柔声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不去就行了,回去不要多想。” 从那日起,那辆青棚小车便再也没在春晖书院门口出现过。 而这日,崔瑾珠与小赵氏两人坐在青棚马车里从青峰崖回崔府,小赵氏正用纱布包扎她受伤的手指与掌心,现在她做这些事已是驾轻就熟,完全不需丫鬟们搭手。 忽然马车猛地一颠簸,崔瑾珠只觉得眼前一下子天旋地转,只听得“砰”一声,两人狠狠撞在车壁上。等崔瑾珠回过神来,扶起倒在她身上的小赵氏,才发现对方额头青肿,被撞出了淤血。 还没出得马车,便听得一女子大声呵斥道:“你如何拉的车,怎能往人身上撞?我家孩儿要是被你撞出个好歹,我拉你去顺天府吃板子!”还伴随着一个小孩儿凄厉的哭声。 这时后面马车上的丫鬟仆妇已赶至侧翻的马车前,将两人扶了出来。 将小赵氏交给丫鬟们,崔瑾珠朝马车前看去,那路中央跪坐着一个绸衣妇人,少妇怀中揽着一五六岁的男孩,似是摔破了膝盖,正疼得哇哇大哭。 崔瑾珠转过头却又看到两名小厮正艰难地从摔倒的马匹身下将马夫拉出,可见当时他必定是豁出性命想控制住受惊的马儿,却反被缰绳拖了出去。幸而只是被压住了一条腿。 可是看着这一幕,崔瑾珠眼前浮起的却是保全血肉模糊的样子。 当年安华长公主冬日里早产大出血,她匆匆派人去寻在京郊军营中巡训的保全,最后等来的却是被横着抬进家门的保全,他那时浑身是血,胸口塌陷了一大块。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指,就像他小时刚学走路那会儿,可他那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有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冒出。崔瑾珠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吐光了血,在她怀里咽了气。 而安华生完小狮子后仍旧流血不止,在产床上睁着眼生生等了两天两夜,也没等到她丈夫来看她最后一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而“珠珠”之所以会去偷瞧,估计也与这三小姐脱不了干系, 否则她不可能那么笃定她就在观青居。 这般想着, 崔瑾珠幽幽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好手段,好心计, 为了一点私心, 最后却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啊! 这日崔瑾玞走后, 崔瑾珠在香茹的搀扶下起得床来, 慢慢在房中走着,瞧了瞧“珠珠”用过的器具c衣物c首饰,多数是色彩鲜艳且用料贵重的,想必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孩子。 想象着这样一个爱娇女孩, 经历了之前那些种种之后, 可能是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被揭穿c嘲笑, 跌跌撞撞回得家来,又被姐妹们抓着不放,恼羞成怒起了冲突, 最终却丢了性命。 崔瑾珠站在妆台前, 看着铜镜中少女秀丽娇艳的五官,似乎看到了她在这张脸的背后大声呼喊c凄厉尖叫, 为了那还来不及绽放的青春, 对凄凉下场的不甘。 香茹看着眼前姑娘,感觉有些陌生, 不由担心地叫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得神来, 崔瑾珠砖头看了眼香茹。 香茹被她看得有些怕, 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瑾珠将手伸了过去,对她轻声道:“香茹,扶我回去。” 香茹闻言赶紧抬手扶助她,稳稳将其扶至床上坐下。 “那天去鹿亭侯府花宴,我记得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吧?”崔瑾珠慢声细语地问道。 香茹不知小姐为何提到了这个,但是她是小姐最看重的大丫鬟,必定事事跟随的,便答道:“是啊,小姐。那日是我跟着您一块儿去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拦着我去观青居?”崔瑾珠抬眼看着她,沉声问道。 香茹闻言浑身一抖,立马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颤带着哭音回道:“小姐,小姐您真的不记得了吗?奴婢拦了呀!可是奴婢怎么都拦不住您!您执意要过去,奴婢拦不住啊!” 崔瑾珠听罢,想了片刻,再次把手伸给对方,柔声说道:“你起来吧,仔细跪伤了腿。” 香茹不敢让她空等太久,立时轻轻接住了她的手,却不敢真的借力,只自己站了起来。 崔瑾珠缩回手,似是自言自语道:“我那日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如此一意孤行。。。” 香茹红着眼说道:“小姐,您如果实在想听平都侯世子爷品评您的诗,咱可以努力一把入女学啊,到时候便也能如三小姐一样,和世子爷谈诗论道,不必如此偷偷去听了。” 崔瑾珠慢慢转头看向抹着眼泪的香茹,过了一会儿崔瑾珠忽然笑了起来,垂下双眸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当晚崔瑾珠便在小赵氏口中证实了崔瑾珊之前说亲之事。 第二天一早崔瑾珠起得床来,却是被小赵氏强硬地打扮了一番。 坐在妆镜前,崔瑾珠身旁的香茹手中拿着一个千叶宝莲冠和一个金色垂珠抹额问道:“小姐,您看戴这两样可好?” 崔瑾珠一看却皱眉道:“这也太鲜亮了些。”说着朝妆匣一瞧,却发现里面不是珍珠珠串,便是翡翠珠扣,没有一样是她能戴的。 “怎么就太鲜亮了啊?我看还不够鲜亮呢!”小赵氏闻言便笑说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个千叶宝莲冠吗?是不是嫌娘久未与你准备新鲜首饰了?快看看娘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小赵氏身后的盼晴将手中一个掐丝珐琅小圆盒递给香茹,香茹接过,打开给崔瑾珠看。 只见盒中红色细绒布上躺着一个碧玺石珍珠花冠,那碧玺翠绿晶莹,衬得那珍珠越发白润剔透,整个小冠做得极为精致。 崔瑾珠看了一眼便道:“好看是好看的,但是却不适合我。”小姑娘家家的东西,她一个老太太戴着可是要让人笑话的。 “怎么就不合适了?娘亲自找人给你做的,也好让那些长红眼病的好好疼疼眼!”说着便不顾崔瑾珠的推拒,亲自动手将小冠替她戴了上去。之后又不顾她的意愿给她挑了一身衣裳。 头上戴着花冠,额头用金色抹额遮了伤口,身上又穿着小赵氏强硬给她换上的一身鹅黄色提花袄裙,崔瑾珠整个人看起来鲜嫩可爱,就像是一个刚出蛋壳的小鸡仔。 走出门去的时候,崔瑾珠感觉自己都快被旁人的眼光烧穿了,她一个老太太穿成这样,真是太羞人了! 崔瑾珠终于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进得老太太屋门,便被面目严肃的杨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问她身体如何,这几日饭菜可可口诸如此类。 而在座其他人中,除了她们母女,还有三个主子打扮的妇人,和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女孩。崔家女眷就基本全在此了。而其中便有那崔瑾珊。 崔瑾珠仔细打量那站在一嫩粉色衣衫少女身后的淡蓝身影,她五官秀丽清婉,看起来纤细柔弱,一脸温和,见崔瑾珠打量她,还回以一和善笑容。 这时一个年纪最大的妇人笑着说道:“总算是好了,这几天六丫头一直不出门,我这心啊,就没落踏实过!” 小赵氏闻言却是一笑:“二嫂您这便是与我们生分了。您心里既是挂念着我们家珠珠,怎不来看看?我不来请您,您难道就不来了?”说着却用帕子捂着嘴角笑了起来,让人一看便以为她这话只是熟人间的笑闹。 之前说话的那妇人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了,嘴角抽动了下,勉强笑道:“这是我的不是,家里事多,我天天忙上忙下的,却是一下子没抽出空来。” 这时旁边另有一个约有三十几岁面色和善c长相秀丽的妇人开口说道:“珠珠既已是好了,便继续来我这儿念书吧,春晖女学的秋试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和你五姐姐一起去考试。” 崔瑾珠闻言却是一愣。京中那些人家送女孩儿进春晖女学,本是为了给她们挣个好名声,好嫁个好人家,可是让她去女学 崔瑾珠估摸着这妇人年龄,斟酌着开口说道:“大伯母,我身子还未好全,想过段时间再来念书。” 小赵氏闻言却很是诧异。 而一旁的长相明艳的五小姐崔槿璧闻言,却把目光从崔瑾珠头上的花冠上移开,不高兴地开口道:“六妹妹不去考试才好,你要是去了,我又要被淑惠她们笑话了!” 小赵氏立马拉下了脸,疾声道:“笑话什么?不就是多看了眼那小世子吗?也值得你们笑话?你们难道就没看了?一家子姐妹竟然还偏帮着外人,欺负起自己姐妹来。我倒要问问二嫂,你平时在家里是怎么教孩子的?如此的是非不分!”直说得五小姐泫然欲泣,又不敢与长辈争嘴。 眼看着二儿媳张口便要与三儿媳就要吵起来,老太太沉下了脸呵斥道:“你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她们哪里懂那许多?不许再闹了,以后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谁都不许再提!” 小赵氏闻言僵住了脸,崔瑾珠却是心中感叹庶子媳妇多吃亏。 她上前握住了小赵氏的手,小赵氏回头见女儿对她轻轻微笑,便有些释然地也跟着放松了表情,总算低了头对老太太应了声是。 给老太太请过安,小赵氏便带着她出了门。 “你怎的现在如此之懒,喊你出门都不愿意,以前你可是一听说要出门,天不亮就能来我房里闹我的!”小赵氏在马车里边拉着女儿给她整衣襟边抱怨道。 崔瑾珠却是懒洋洋斜靠在车壁上,一脸的无趣和无奈。她早些年跟着老侯爷东奔西走,后来定国进京没两年老侯爷战死,侯府里她最大,想去哪儿都没人敢拦,早就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好奇了。哪儿像那些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年出门次数有限,天天被关在后院里,才会一听到出门就激动万分。 “你祖母也真是,说是关禁闭,却又要我们带她去上香的,心可快偏到胳肢窝里去了!”这次祖母知道了她们要去上香,还特地嘱咐大伯母带着二房几个孩子一起去,至于二伯母嘛,偏心偏到胳肢窝里的祖母赵氏,作为继室,一直以来都是让亲生儿子——崔家二爷崔丰瑜的媳妇管家的,却让原配所生的长子——崔丰珉的媳妇c出生儒学世家的季氏管教家里的几个女孩儿。 崔瑾珠坐在马车上,看着她的小阿娘一脸愤愤,便觉有些好笑地安慰道:“姐妹间打闹是常事,我已是好了,祖母也不好罚得太过。以后我小心些便是。” 小赵氏看着满脸孩子气的女儿似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竟还学会转过头来安慰她。不禁感叹道,世事逼人成长啊。 跟着长辈们拜过几个主殿,在小赵氏的嘱咐下,崔瑾珠便跟着二姐崔槿璮和四姐姐崔瑾玞去了后山,却是遇到了从林子里走来另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一身浅烟灰纱衣的姑娘,看着似有十五六岁,面容却是端庄秀雅,气质沉稳。 崔瑾珠后来才知道,那领头的姑娘却是定国公褚家的三小姐褚曼霜,与崔槿璮c蒋淑惠等人均就读于春晖女学甲班,而其中褚曼霜和崔槿璮才学最为出众。 而褚曼霜见了她们,便笑意盈盈地与她们打了招呼,并说道:“今儿我几个哥哥们带着朋友在佛觉寺碑林中举办诗会,邀我们过去品评,瑾璮你们几个一起去可好?”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太老,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身材高大,五官并不出色,但是眉眼阴鸷,独有一份狠戾。 崔瑾珠想起他十几年前,仅仅二十几岁时,便能手段很辣地清除了上头几位兄长及下面几个颇得老皇帝宠爱的弟弟,最终连当今太后所生的嫡长子都没能幸免。 她曾以为自己选对了潜龙,替保全请旨尚了当年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的幺女安华公主。 可是谁能想到笑到最后的人竟会是他呢? 她最终命丧于他之手,也真心不冤。 这般想着,崔瑾珠默默垂下了头,盯着眼前的地面不再多想。 这场祭祀的主祭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他在上面宣讲了大梁建国以来的功绩与苦难,奉劝众人敬神行善,最后将一柄玉质权杖交予走上祭坛的皇帝手中,意味着皇权天授。站立着的众人纷纷下跪呼喝祝词,一时“天授大梁,国运万年”之声响彻云霄。 而后皇帝走下祭坛,立于祭坛正前方,鼓声礼乐随之奏响。 崔瑾珠几人随着静安公主一起踏着鼓乐缓缓走上祭坛,背朝众人静立。 看着眼前辽阔的平地,蔚蓝的天空,崔瑾珠心中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乐声渐渐停息而只余鼓点,崔瑾珠闭着眼睛,身形慢慢随着鼓点摇摆起来。 她抬起左腿,轻轻向左边迈开一步,身子仍旧在微微摆动,似人在梦游中无法自控。随后随着鼓点声的提高,身体摆动的幅度也开始变大。 在众人都感觉要被她们晃晕的时候,忽地鼓声猛地加重,狠狠一敲,乐声骤起。 崔瑾珠蓦地回头,双眼一睁,紧紧盯住前方,四肢突地舞动起来。 她随着乐声挥舞着手臂,双腿蹬踏在汉白玉砌成的祭坛上,表情严肃,眼神锋锐。每一次四肢的甩动,似乎都能带起一股听不见的呼啸声,每一次扭头,再次看向前方时,都能紧紧抓住众人的心神,让人不禁连呼吸都迟滞起来。 鼓点声越来越激烈,而台上众人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们开始跳跃起来,在空中伸展修长的四肢,反屈着柔软的腰身,而每一次落地后,又紧紧躬身蜷缩起来,而后再一次向空中打开。 杨越之难以自制地深深注视着台上的那个少女,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在以前的祭舞中从未感受到过的某种奇异的美感。 她的动作并不带有舞娘特有的柔媚,而是僵硬,板直,古怪,而扭曲。好似台上的人已经不是热乎乎的活人,而是一具僵死的尸体,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用透明细丝拉扯控制着。 但是当她每一次转过头,用那双锋利的眸子审视他c质询他c拷问他时,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是活的,一个活生生的c能轻易看透他c用眼神紧紧攥住他的灵魂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的,神。 在不知不觉间,杨越之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身体似乎也开始随着鼓点慢慢摇摆起来,他看着那少女不断扭动弹跃的身影,感觉到自己的大脑越来越迟钝,身体好似就要失去控制,灵魂将要离它而去。想要追逐那个扭曲的身影,想要围绕萦缠在她身上,随她摆动,由她驱使。。。 忽地,鼓声停止,所有一切都静默下来。 崔瑾珠静静蜷曲在祭坛上,感觉有些头晕,四肢无力,好似难以控制。 当她恢复了一些之后,缓缓站立起来,抬眼望去,却见面前不远处,似跪倒了好些人。有些甚至是瘫软在地上的,连挣扎起来的动作也有些无力。而剩下的人,则多多少少有些站立不稳,几乎没有几个能照原样笔直挺立的。 崔瑾珠一眼扫过小狮子,见他看起来并未有什么不同,而后看皇帝似乎又些不悦地瞪着她,便不由心中一乐,却是低头垂眸,接着便与褚曼霜等人一起,下了祭坛离开。 杨越之看着那纤细身影渐渐消失在祭坛另一边,胸腔中的鼓动却并未停息。他脑中仍不停回放着刚刚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当他仍沉浸在她的肢体和眼神中无法自拔时,那样的轻轻一瞥,却像是一个重击捶打在他的心口上,让他恍惚产生了一种将要被她的眼神带走的错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第 86 章 此为防盗章 而恰恰是这一门琴, 真是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 她本来就没学过弹琴, 教授见她手未好,便只让她熟悉琴弦,根据宫c商c角c征c羽, 用拨片拨出声音。崔瑾珠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笨过,不是这个错便是那个错, 连一向用星星眼看她的文瑛瑛都被她笑懵了,一连十来天一直找时间陪她练习, 可她始终不得要领。 至于调香, 嗯, 崔瑾珠觉得这个香c那个香, 闻起来好像差别不大。教授就站在她身边对她呵呵。 女红算是无功无过, 她花样子画得还行, 真下手绣花吧,总让人觉得死板。 所以对于骑射, 崔瑾珠真的是拼了老命在学了, 据说一个上上能抵一个下等,崔瑾珠也只能紧紧抱住骑射教授的大腿了。 她的骑射教授是一位三十来岁的武将遗孀,她骑射本领一流,骑在马上射箭还能十之八九命中靶心。 而真正骑在马上射箭, 仅仅是书院对于男学生的要求, 作为女学生, 崔瑾珠只要分别学会骑马和射箭即可。 虽然她已有基础, 但是作为一个要得上上的好学生, 崔瑾珠一进马场,便紧随在教授身后,一步不离。 她发现上骑射课的女学生还挺多的,她其他下午的科目最多只有二十来个人,而这儿一眼望去,却起码有五十来个。 “这有甚奇怪,你不知道吗?春晖的骑射课,男学女学的场地是在一起的。”她身边的文瑛瑛老神在在地解释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几乎所有人都会上骑射课,每天下午这儿都爆满,男学那边人更多,起码百来个吧!” 怪不得女学骑射教授有四人,大概既是为了保证安全,也是因为人实在多吧。 没过多久,崔瑾珠便失落地蹲在角落看教授一一指点其他女学生了。教授认为她骑马底子不错,都能骑着马跑了,暂时不需要她指点,让她自己一个人一边儿玩去。 而那边厢,沈俾文拉着杨越之偷偷从男学那边溜进了草场。 “你要来偷看,就自己一个人来,为何一定要拉着我?”杨越之看看被对方扯着的衣袖,一脸无奈地道。 “反正你吹箫吹得那么好,今天的课不去也罢,教授也不会跟你计较的。”沈俾文一边贴着墙根往女学那边瞧,一边头也不回地道。 “那我也能干些别的事,偷看女学生这种事低俗的事我就敬谢不敏了。”杨越之一边嘴上抱怨,一边却也很是义气地抬眼一起帮他找寻起来。 “你能干甚?干凌雪吗?这大下午的,你不能干些健康点的事?”沈俾文毫不示弱地反击道。 杨越之简直能被他气笑了,伸手狠狠扯回自己的衣袖,一手抓住对方的胳膊就往前拽,边拽边笑道:“我什么时候。。。不是,你干的这事就叫健康了?” “等c等等,你做什么,别拉我c别。。。”沈俾文这时已是看到了坐在一旁角落里,惬意地晒着太阳的崔瑾珠了,赶紧停下脚步,整整衣袖,轻了轻嗓子,连个眼梢都不屑于施舍给杨越之,只能看到那穿着一身粉蓝色骑装身影,软软靠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缩在一起,好像装在眼睛里便能带走。 沈俾文还未走近,便觉得脸有些发烫,他轻轻咳了声,装模作样地打了声招呼:“咦?你也在啊哈哈,真巧!”却不知两人的到来,已经引起了女学生们的一阵小骚动。 崔瑾珠回头便看到一个眼熟的男孩微红着一张脸,嘴角扯得大大地朝她笑。 她还没来得及回个笑,便看到了他身后的小狮子。她下意识地朝小狮子笑了起来,弯着眉眼看向对方,眼睛上上下下扫了几个来回,发现他处处妥帖,样样齐全,便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杨越之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在好友一脸谴责的目光下,心中对这两人都很是无奈。一个是明知道会这样,却非得拉他来壮胆。而另一个呢,自己还是一团孩子气,就拿这种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男子,真是胆大得很。不过要说胆大,确实京中女子已无人能胜她了。 “那个。。。你怎么坐在这儿?不去骑马吗?”沈俾文这时很有胆色地强势插入两人的对视中,又扯着一张奇怪笑脸对着崔瑾珠道。 崔瑾珠这时看够了小孙子,也愿意跟眼前的小男孩聊聊了,“我学会了,教授便让我休息。你们呢?怎么跑来这儿?”这里已是女学的地界了。 “我们就过来看看,我们也学好了,教授让我们一边儿呆着去!”沈俾文笑呵呵道,接着便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问道,“今年八月十五的灯会听说会很热闹,你会去吗?”一边问着,一边掌心都出汗了。 崔瑾珠有趣地看着眼前男孩的紧张神色,边回答道:“不一定。你们会去吗?” 沈俾文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杨越之,杨越之想了想答道:“我们应该还是会去聚贤楼玩一趟。” 聚贤楼是京中有名的文人聚集的酒楼,尤其每次各大节日的灯会,就会在挂出许多灯谜,只要有人能猜中,便有好礼相赠。每次玩法不同,奖励也不同,不过每次都很热闹就是了。 沈俾文回头对崔瑾珠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带你玩好玩的!” 杨越之闻言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什么事都要扯上他,连约会也是。 崔瑾珠其实原本是不打算在那天出门的,不过看在小孙子的面子上,她也就笑着点头答应了。 沈俾文还没高兴多久,便看到有几个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便是褚曼霜。 这般想着,崔瑾珠幽幽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好手段,好心计,为了一点私心,最后却间接害了一条人命啊! 这日崔瑾玞走后,崔瑾珠在香茹的搀扶下起得床来,慢慢在房中走着,瞧了瞧“珠珠”用过的器具c衣物c首饰,多数是色彩鲜艳且用料贵重的,想必是家中娇宠长大的孩子。 想象着这样一个爱娇女孩,经历了之前那些种种之后,可能是在钦慕的对象面前被揭穿c嘲笑,跌跌撞撞回得家来,又被姐妹们抓着不放,恼羞成怒起了冲突,最终却丢了性命。 崔瑾珠站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少女秀丽娇艳的五官,似乎看到了她在这张脸的背后大声呼喊c凄厉尖叫,为了那还来不及绽放的青春,对凄凉下场的不甘。 香茹看着眼前姑娘,感觉有些陌生,不由担心地叫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回得神来,崔瑾珠砖头看了眼香茹。 香茹被她看得有些怕,不自觉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崔瑾珠将手伸了过去,对她轻声道:“香茹,扶我回去。” 香茹闻言赶紧抬手扶助她,稳稳将其扶至床上坐下。 “那天去鹿亭侯府花宴,我记得是你跟我一起去的吧?”崔瑾珠慢声细语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