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星为道》 正文 第1章 问星阁 林八方死了,今晚。 当着无数人的面,突然死了,死在他最爱去的问星阁。 问星阁,在江陵城最繁华的东正街,日夜不息,自有一种蔚然大关的胸襟,是林城主平日常去的酒楼。 虽然只是一间酒楼,却显得气势恢宏。在东正街举目去望,最引人注目的便属这一间酒楼。 夜色中,灯火辉煌,问星阁大门,显得堂皇阔大。大门上,贴了一幅意味深长的联子。最上方,是“问星”两字,这是问星阁名字的由来。左右则各有七个字,分别是“说心事,别说因果”和“问星阁,不问生死。” 煌煌浩大的正楼后面,别有洞天,既然是一副江南水乡的娴静。亭台楼榭,勾檐斗角,小桥流水,布置得很是巧妙,给人一种闹中取静,道玄法妙的感觉。 于是,作为谁都可以任意进出的酒楼,这一间置于江陵城繁华东正街的问星阁,只凭其气势,就在人心之间,蓦然画出一条谁都知道存在,却谁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红线。 这条红线明白的表示着,问星阁,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斗转星移,每天不知道多少人从问星阁门前来来去去,但有资格进去坐下来,看着门前那在红尘中苦苦争渡的人流,默然沉思间,不经意的抬起手指,轻轻敲击坐下那用上好星木打造,雕刻有玄妙星阵纹路的桌椅,发出微妙声响者,少之又少。 庙小更见江湖,现在,江陵城最强大的势力,有七家,三个宗门,四个家族,合称四家三宗。林八方虽然不是来自四家三宗那样的传承势力,但牧羊江陵的他,却是当然有资格到问星阁常坐的。 或者,应该说,林八方从来不需要去留意什么资不资格的问题。来自帝都的他,远不是一个城主那么简单。 自星海帝都而来的林八方,其真正的身份,比四家三宗还要显赫太多。不过不说背后的身份,单只江陵城城主这一层次,对林八方来说,这江陵城,只要他想,有哪里不是他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呢? 草黄木落,蛰虫咸俯,霜降已经有三天了,天越来越冷。 虽然,凝练星力成为星士后,并不介意这样的冷意。但适此时,特别是入夜后,却正适合灯火通明,要一桌蕴含星力的好菜好酒,围桌而坐,话谈古今。或是星士野史,或是星甲秘闻,天上地下,尽在一齿一舌两唇之间。 问星阁的灯火,一如既往的通明,今夜也不例外。 所以,林八方来了。 天空有些暗淡,无星无月,使那灯火似乎有些炫目,跨入大门的瞬间,林八方微微眯起的眼睛,有星光一闪而逝。可惜,他不知道,他也不会预料到,在他的治下,以他的修为,在这样一个他来了无数次的地方,那浩瀚的灯火,既然是最后一次映在他的眼睛里。 “问星阁,不问生死?”林八方似乎微微低喃了一声。 楼外霜侵月,楼内占星人。 原来,林八方眼里那璀璨的一幕,除了问星阁灯火辉煌,还因为在跨入大门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蓦然又一次想起了这间问星阁的主人,那果然是一个占星术士吗? 念头一闪而过,跨入大门,他像过去那许多个日夜一样,一步一步,迎着众人的敬畏c欢呼,以及故意隐藏得不很好的奉承,或者还有隐藏得很好的嫉妒和敌意,理所当然的走向了那个最重要的,特意被留出来的席位。 或者,今夜与往常并不完全一样,林八方的神色里,似乎有藏不住的喜意和忧虑。然而,他来了,于是他就像往常一样,阔步走到了那个早就准备好的主位上,仿佛一座山一样,稳稳当当的坐了下去。 只是,今夜和往常到底还是不一样,他坐下去了,却再也没有起来。 问星阁外,在林八方稳稳当当坐下去一盏茶的时间,迎合着夜色,走来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的步子给人一种默默无闻,小心翼翼的感觉,那种试探里,还带一点细微的喜意和忐忑。 然而,即使小心翼翼,即使带着试探,但少年的步子,还是有一种风吹不动,雨淋不动的安稳和厚重。 或许是即将立冬的原因,或许不是。少年目中交织的那种复杂感情,既然与林八方目中没有透露出来的神色一样复杂。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感觉有点冷。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早就感应了星力,却凝练不来星力,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无论怎么凝练,星海里,还是丝毫星力也没有。 星海,准确来讲,指的是星士的下丹田海和神识海。不过,对于还没有开辟星海的星士,统称之下,也会把星士的肉身称为星海。 星海没有星力,又怎么修炼呢? 不能修炼,当然无法成为星士。于是,想到自己将要去见的人,少年又一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天气果然很冷,他知道自己和那些肉体强大c不畏寒暑的星士不一样,对他来说,寒冷就像一条随时会吞噬他生命暖意的毒蛇。 那么,抓紧把东四送到,回家吧。 少年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跳出一栋简陋的小院落,以及在那院中,等待自己回去,比中年样子要老许多的沧桑国字脸。然后,思绪流转,少年的心里,忽然又想起离家已经小半年还要多一些的姐姐。 抬起头,少年已到了问星阁楼外。 在离问星阁大门还有好几米距离的地方,少年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暖意扑面而来。只是,这暖意,反倒让十三岁的少年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 无星无月,夜色却很阑珊,少年望着面前高昂的阁楼,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随着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一种无所适从的紧张感,从他那瘦弱的身体里不可遏制的喷薄出来。 大门就在眼前,门口的小厮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开目光,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少年的两条眉毛生的很好看,眼睛也很有神,这当口,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毕竟,问星阁,他路过了无数次,却一次也没有进去过,他没有进去的理由。 尽管这座楼并不阻止任何人因任何理由而进入,但对他和许多人来说,只是在街道上凝望一下,这座阁楼就给人一种不可触接的感觉,近在眼前,更远在天边。 世上,有多少人,多少事,是这样不可触及的呢? 很小就饱尝酸涩白眼的少年知道,没有进去的理由,便没有理由进去。不过,今夜,他有了一个理由。有一样东西,他需要送到眼前这座楼里去,送到那个人的手中。 于是,少年整了整衣服,恭恭敬敬的迈开脚步,往楼里走去。那个人,就在这座楼里,那个人是这座城的放牧者,江陵城城主林八方。 迈开脚步的时候,少年的呼吸平稳下来,他的步子很稳。 他当然没有资格把东西亲自送到林八方的手上。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且,报酬还很丰厚。那么,虽然不知道是谁让自己送的东西,那个人也没有什么要求。但他当然不能随便就把事情了了,他要送到那位所在的雅间门外,那门外有侍卫,也有侍者,他会请他们送进去。 只有这样,那三个蕴含星力的灵石他收起来才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天煞寒焰 星士修炼,需要感应天地,凝练星力,并开辟人体星海,以积存星力。星海帝国依其开国宗祖之名,以星海名。 作为星海帝国在江陵城最高的长官,某种程度上来说,于这座偏远的江陵小城,林八方算是这方天地的主宰。林八方体格硕大,八尺七寸身高,一头火红色的长发,宛如鲜血一样流淌在肩上。 长着如此壮硕武断的身体,林八方给人的感觉,却偏偏是一种温文尔雅,智计深沉的翩翩君子模样。加之星力浑厚,修为高深,作为江陵城长官,可算是江陵城名声最响的人了。应该说,从林八方三十六年前初到江陵城,便已为江陵城三教九流所熟知。 现如今,兴许许多江陵城的人都快忘了,林八方并非江陵本地人,而是来自帝都。五十七岁时,不知因何原因,由帝国最繁华的帝都,星海城,到江陵做了长官,至今已经三十六载。 无疑,从林八方代星海帝国镇守江陵城开始,他就是江陵城最有权势的男人。 或许,也是江陵城最为强大的男人。 至少,从这三十多年来,为江陵城大多数星士所知晓的情形来看,林八方的修为,大概确是最强的了。 可是,林八方却在这第三十六个年头,霜降之后的第三天,死了。 当着许多人的面,死了。 死在了江陵城那座他最常去的问星阁里,死得莫名其妙。 确实,林八方的死,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林八方的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确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阴阳逆化,自霜降始。 典籍中说“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霜降之后的第三天夜里,林八方作为城主,在问星阁设宴款待一众同僚,及江陵城四家三宗等各方势力的重要人物。 表面来看,宴会的目的只有一个,应对即将到来的天煞寒焰。 这是惯例,每年如此。 参加宴会的,除了城主府各司职部门,自然还有江陵城的各大家族和各种门派,特别是四家三宗。防备天煞寒焰,需要他们,这也是惯例,每年如此。 浩瀚的醒星大陆,长宽不知多少亿万里,覆压不知多少区域,其中存在许多奇特而诡异的地方,更藏有许多通彻天地的神秘,即使修为惊世,也难以尽知。 相比浩大的醒星大陆来说,偏远而渺小的江陵城,也有一样让人看不透的秘密。 这就是每年立冬前后,早几天或者晚几天,总有一种淡粉色的雾气,会在某一个夜晚的瞬间,或者在白天的某一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出现在江陵城的每一条街,每一颗树,每一条路上。 这雾气的第一诡异之处,在于其出现的速度,好像很慢,却能无中生有一般,在眨眼间铺满整个江陵城,很是古怪。 这雾气的第二个诡异之处,则是其出现时会到处滚动,仿佛奔涌的江流,涛涛而来。但是,这种谜一样的雾气,永远只围着江陵城,永远只在固定的位置。没人知道为什么,但天煞雾气那种或急或缓的流动,给人一种凝固不动的感觉,像是被浇筑起来的固体一般,绝不外泄一点,即使是很少的一点。 这诡异的雾气,颜色淡红,很是妖艳,仿佛是跳动的火焰,又仿佛是被稀释了数倍的血液。然而身居其中,这种雾气给人的感觉,却是阴冷刺骨。仿佛来自阴冥,能够冻裂人的灵魂。 这是这雾气的又一个诡异之处,正因其如此,不知何时起,这雾气便有了一个天煞寒焰的名字。 每年都有人在这天煞寒焰中莫名其妙的丢失生机,星力消散,修为倒退,运气不好的,甚至会丢掉性命。可是,也有一部分星士会在这淡粉色的天煞寒焰之中,莫名其妙的修为突破,寿元增长。 只是,至今,仍然没有星士弄清楚这背后的原因。 实在是这种雾气来的快,消失得也快。一切都很突然,时间又太短暂,不管是修为消散也好,修为突破也好,都全无规律一般。但给人的感觉,总像把一个人的修为,凭空挪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一样。 然而,让一个人的修为突降,让另一个人的修为突增,天下,有这样的法吗? 恐怕,就算传说中的地义法诀和天经法诀都不一定可以吧。 这是一个让人看不透的秘密。无数年来,每年立冬前后的几天,这天煞寒焰总会如期出现在江陵城。自林八方到江陵任城主后,三十多年,从来没有例外。而之前的更多年里,同样也没有例外。 某种程度来说,天煞雾气虽然诡异,却也可以说是一种机缘。 除了那些撞大运,在雾气中增加修为的星士,对那些修为消散的星士来说,若是在雾气消散后,快速进行补救,也有很大的几率,能够让那丢失的修为和生机重新恢复。最不济,也可以减少损失,不至于丢掉小命。 但是,如果置之不理,却极可能会引发巨大的损失。 这是无数年来摸索的结果。且因每一年丢失生机和修为的星士数量很随机,有时候多,有时候少。少的时候倒不要紧,一旦多了,若无城主府和四家三宗提前准备,适时插手,则很容易出大问题。 因此,为了安稳渡过这一劫,江陵城长官总会在霜降后,立冬前这一段时间,召集江陵城各家各宗部署一翻。 不过,今年霜降才刚刚过去,林八方就开始进行应对部署,比往年要提前了些。但没有人觉得奇怪,因为这可以说是江陵城霜降之后最重要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在这样一个名为星海,管理松散,间杂着许多修行宗派的国家,以江陵城的情况来讲,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为这一件事情,怎么准备都不过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有一个人知道今年会不一样。 这个人,就是林八方。对他来说,这一次的部署,是防备天煞寒焰,也是他登高望远,修为即将突飞猛进的契机。那些在天煞寒焰里修为获得增加的人,背后当然是有原因的。 对林八方来说,三十六年来的等待和筹谋,终于,要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一幅画,一条命 今夜,林八方用一根紫色的丝带把红色的头发勒起来,牢牢系紧。但凡识货之人,都不得不为那一条缎带惊异。因为,那一条看似简单的丝带上,竟然星纹闪烁,星力聚散。 那条紫色的缎带,居然,是一件价值不菲的星甲。 坐席上,那些站起来迎接林八方的人,看见他头上那明显品阶不低的星甲,都微微有些惊诧。把战斗的星甲,昂贵的星甲,随意的系在头上,这样的装扮,看似简单,却实在有点张扬。 对林八方来说,这是少见的。自他到江陵上任以来,已经有三十六年了,这三十六年来,或许因为某些考量,有过故意高调和张扬的时候,但绝对不多。而像今天这样,不仅高调,而且还如此浅显,身怕别人不知道一般的样子,实在很少见。 要知道,除了那些更年轻更无所事事更纨绔的贵公子偶尔会这样装扮,实在很少有星士会这样装扮。那么,已经九十多岁的林八方这样装扮,有什么原因吗? 有,三十六年的布局和等待,要迎来收获的日子了。 他要庆祝一下。 三十六年了,林八方守着那个秘密已经三十六年了,也等了三十六年,终于,他等到了今天。 所以,就算不能宣之于众,他当然不能宣之于众,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想要庆祝一下的心。虽然无人知道为什么,但自己高兴,所有人都跟着高兴的感觉,其实也是蛮有趣的。林八方微微笑了笑,众人的惊讶从他眼睛里漂过,于是,他的笑意更深。 从帝都星海到边城江陵,从震动帝都c修为深厚的绝世天才到默默无闻c不足挂齿的江陵长官,从皇亲贵胄的西门八方到如今的林八方,这一天,他等得太久太久,付出了太多太多东西。 江陵城主,相对帝都那些显耀的人来说,该是多么微不足道,连江陵城,也该是多么微不足道。但是,谁知道呢,那些默默无闻的东西,正要以某种谁也无法意料的方式,震惊整个星海帝国,甚至,震惊整个修士界。 那么,现在的一切忍耐和孤独,一切默默无闻,都将是值得的。 林八方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天地不止是江陵城,也不会只是星海帝都。只要这一次成功,那么,早晚有一天,他的名字,会重新闪耀星海帝都。甚至,他西门八方的名字,将有机会踏入遥远的中土神州,闪耀整个天下。 这片浩大的世界,被称作醒星世界。按照人族星士的说法,位于醒星世界中心的那一片异常辽阔的大陆,被称为中土神州。 在神州东南面,远离中土神州,相距或有亿万里处,一片大山拔地而起,矗立在天地间,被浓郁的星力所环绕。 这一方大山脉,气势磅礴,宛若一方大世界一般,分有许多支脉。更有一座座望不到边界的大山耸立于天地间,仿佛伸入了大宇宙中。 这一脉横跨大地的大山群落,有许多异常高大的山脉,山腰以上,隐在天云间,为视线所不及,被称为摩天崖。 摩天崖继续往东南,跨域覆盖数千万里的星陨大荒,和鳞次栉比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修行宗门,修行国度,距离摩天崖足有八千万里左右的地方,便是星海帝国老祖,西门星海开辟星海帝国之地。 江陵城,隶属于星海帝国这一修行国度,距离星海帝都有近三百五十万里的距离,算是比较偏远的地方。 三百五十万里的距离,如果不是有速度快捷的星舟,光靠星士自身,即使是那些修为高深,能够飞行的星士,也要耗去无数时间。可以说,江陵城,就算不是星海帝国最偏远的地方,也必然是星海帝国最偏远的地方之一。 不过,江陵城毗邻横断山脉,距离横断山脉只有三万六千里,是帝国版图中距离横断山脉最近的地方。所以,江陵城有其不可取代的地理位置,每代江陵城城主,都需要帝都任命,才可上任。 横断山脉,人烟绝迹,纵深上亿里,比整个星海帝国还要大许多许多,常被星士与同样覆压数千万里的星陨大荒并列。不管是横断山脉,还是星陨大荒,据说都有无数修为通天的星兽居于其中,甚至有隐世不出的修炼宗门匿于其中,还有无数遗迹,上古的传说存在,充满种种莫测神秘之处。 而星海帝国,连带许多其他修行宗门,便居于这横断山脉和浩瀚的星陨大荒之间。 作为靠近横断山脉的诸多城池中的一个,从江陵城出发,绕开囚凰山,略偏向西北的方向,矗立于天地间,阻断一切的浩瀚山脉,便是横断山脉。从来没有人知道山脉深处有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山的那一边是哪里。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踏上前往横断山的那三万六千里路程,便绝少有修士能够活着回来。 三万六千里路程,是前往横断山脉必须跨域的。 这三万六千里,越是靠近横断山的地方,越是白茫茫一片,宛如浩大的白色沙漠。只是,沙漠里的沙子,并不是寻常意义的沙子。那种沙子,看起来像是尸体风化后遗留的尘埃。那种尘埃,铺满了整条通往横断山的路,于是,铺满了整个天地。 若真是尸灰,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够有一片这样壮观的景色。 所以,无数人想知道,山里到底有什么,山的那一面到底是哪里? 或者,什么也没有,或者什么也不是。这是一片连修为高深的星士面对时,都会颤抖的山脉。 林八方坐在主位上,目光里涌动着一种奇特的光。他的视线,似乎穿过了阁楼,穿过了一切阻挡,看向了那片谁也无法忽视的山脉。 他想,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没有谁能够像他一样,守着这样的秘密三十六年还不发疯。有时候,他觉得他快要等不下去了。即使修士命星觉醒开始修星,成为星士后,寿命会随着修为的突破而逐渐增长,但三十六年就这样被困在这等偏僻的地方,一无所获,还距离那危险的山脉如此近,实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偶尔,林八方也会自嘲的一笑,想着或许继续下去他也会疯。 因为,他不知道他会等到什么,更不知道他的等待值不值得。没有谁知道,除非谜底解开。 当初从帝都星海出发赶到江陵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会花去三十六年。他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需要时间,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长,三十六年啊,帝都的那些人或许都不记得那个立志要横扫八方的西门了吧。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他所仰仗的仅仅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但他相信,结果不会远了,应该就在这十多天,便会等到结果了。 然后,他会回到帝都,再一次让自己的名字,那个独一无二的名字,闪耀在帝都的每一声惊叹和每一个目光里,就像以前一样。 不,应该比以前更耀眼。 林八方端起面前的酒杯,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这是来自帝都的火烧云,烈而猛,不过其中蕴含的星力很是浓烈,对修行很有裨益,所以,即使价格高昂,仍然很受欢迎。 只是,今夜,酒不醉人人自醉,林八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了。但装在他肚子里的火烧云,或许已经有七八斤了。他感觉到有一丝又一丝的星力,从那酒液里挥散出来,正往自己的下丹海凝聚而去。 放下酒杯,林八方的视线,回到了桌子上。侍者刚刚送来一个匣子,他探手打开了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张卷起来的纸。 匣子很普通,纸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看材质,是很普通的纸张。不用刻意感应,只是目光一扫,他就知道,连匣子和纸张在内,都很普通,没有半点星力,均是普通的小物件。 纸上是什么呢?他有点好奇。 平常,这样的物品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没有星力,对星士来说,毫无用处,再精美也是废物。何况这匣子和纸张看起来都很粗糙,不像会精美的样子。但今天,他高兴,是真高兴。所以,他不介意自己看一下纸上有什么东西。 他的星戒里,有许多今天收到的礼物,每一样都是星力涌动,各有各的妙处,各有各的价值。唯独这最后一样,刚刚被侍者送进来的匣子,送礼人连名字都没有通报的匣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半点星力也无。显得有那么一丝不和谐,甚至诡异。 或许,会很有趣。 他拿起匣子里那张卷起来的纸,慢慢展开,嘴角扯出一个奇特的笑容。纸张慢慢展开,纸上的内容有一小部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看起来似乎是一幅画,线条勾勒处,显得很随意。很像是有人随意在一张稍微大点些的纸上随意画了些什么,马虎应付的样子。 画?所以,这是幅画? 林八方一边想,一边展开了那幅普普通通的卷起来,没有装裱的画。整幅画突然跳入他的眼睛。 然后,就在他看到了整幅画的瞬间,他举起了手指,往自己的额头戳了一下,于是,他死了。嘴角上那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也在瞬间变成了惊恐和对生活的了无生趣。生死之间,竟仿佛没有间隔一般。 但,谁都知道,生死之间,天人永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箱子一口 醒星大陆广袤无边,生灵无数,一旦命星觉醒,走上修行之路,在星力的滋养下,体质会获得极大的改善。同时,随着修为的突破,命轮扩大,寿元也会增加。总之,对星士来说,不管是其体质还是寿元,都将远超常人。即使被人用刀剑削掉手脚,刺破脏腑都不会轻易死亡。 而林八方居然在看了一幅画之后,死了,用自己的手指把自己戳死了,诡异的死了。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事,但他偏偏发生了,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悄悄的,却又是明目张胆的发生了。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作为一个修为高深,气息绵长,寿元涌动的高手,林八方怎么会在看了一幅画之后突然之间暴毙呢?真的是那一根他自己的手指,灭绝了他全部的生机吗?修行,不就是为了活的更长吗? 那么,林八方像那种会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吗?或者,林八方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吗? 不,像他这样的人,是决然不可能,也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 他死亡时脸上的表情,就是很好的证明。 夜色下,他在城主府随从和下属的呼拥中,阔步走进问星阁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生命的热意。那种热意,连夜色也遮盖不住。对他来说,生命正处在涅槃成为蝴蝶的前一刻,正等着他展开翅膀,绽放美丽。 可是他忽然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有谁能想得到呢? 作为江陵城的城主,前一刻,他还在指点江山,强悍的星力波动从他的丹海里每时每刻的散发出来,把他的强大彰显得那样明白。前一刻,说话也好,饮酒也好,他都是那个当之无愧的掌舵者,吞吐之间,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意气。 可是,下一刻,他突然睁大眼睛,满脸惊惧,绝望得就好像那些活得太凄惨,已经完全没有生趣的人一样,毫无准备的死了。 一幅画,一幅连星力波动都没有的画,谁会相信呢? 可是,有不得不信的理由。 可以说,江陵城最重要的人物都参加了那次宴会,也都亲眼见到了那诡秘的一幕,林八方是打开画匣,看了匣中的画之后自戕而亡的。现在,那副画,依然还在林八方的眼皮子底下,握在他的手中。 一个偏瘦而且不高的少年,把画匣子交到了问星阁侍者手中,那个侍者把匣子交到了林八方手中,一切都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匣子也普普通通,干干净净。 只是送画的人没有留下名字,匣子也好,画也好,都没有主人的字号。特意送礼,却又不留下名号,事后,所有人想起来都感到这一切很蹊跷,很不平常。 但当时,没有人感到异样。直到林八方打开那个匣子,展开了那幅画。没有星力波动,没有预兆,什么都没有,连一丝风都没有,暖意依然还在房间里飘荡,但林八方死了。 于是,房间里的人,突然感觉有点冷,阴惨惨的冷。 看到画后,林八方脸上表情骤变。随着他抬起手指,戳向自己的额头,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干了房间中的热闹,房间里那没有停息过的喧哗声,突然被人连根斩断,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房间,刹那之间,便诡异的连一丝声音也没有。 烛火轻轻的燃烧,光芒那样柔软那样温暖。筵席上,有好些人亲眼看见林八方抬起手指,往自己的额头戳了一下。 可是,等他们眨眼再看时,却发现林八方的两只手好像没有动过一般,一边一只,依然静静的握着那副展开的画。那副画,连带着林八方的手,都像被人精心摆弄过一般,定定的压在上好星木锻造的桌子上。 那只戳穿了自己额头的手上,半点血迹也没有,干干净净。 可林八方的额头上,确实有一个指洞,鲜红和灰白也已经汩汩的从那小洞里冒出来,顺着他的脸,流得到处都是,轻而易举的刺伤了每一个看到的人。 所以,不是眼花。况且,几个人都一样出现幻觉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那一瞬间,林八方多了一只手吗? 没有答案,但林八方确实死了。终于,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小心翼翼中,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似乎想看清楚那张已经被揭开,还握在林八方手中的画。 那张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无数漫长岁月下来,人类还是没有学会审慎,还是总很好奇,还是常常忘了,或许就藏在好奇背后的危险,为什么呢? 或许,人类有不得不好奇的理由,就像现在一样。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林八方,再没有第二个人赴死。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大着胆子看了那幅画。 那是一幅古怪的画。 不大的画纸上,在中间偏左下角的地方,被随意的画了一幅画,粗糙而且漫不经心,线条歪歪扭扭,仿佛儿童随意涂鸦后留下的劣质作品。 除此之外,相对来说偌大的的纸张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没有留下一个字,也没有任何一个指向姓名的线索。除了一幅小画,一幅让本来不算大的画纸显得异常空旷的小画外,什么都没有。 但偏偏这样一幅不堪入目的画,不管是图画本身,还是整体的布局和构图,粗粗一看,便都给人一种异常强烈的别扭感觉。 画上的物品,也并不特别。任是谁,只要看一眼,便知道,画中画的是一个箱子,一个长条形的箱子。 或许是画得太随意,没有人能看得出它是不是有花纹,也没有人能看得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每个人都能看出,那是一口箱子,一口有盖子的箱子。 一口箱子,孤零零的被画在纸上。没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箱子。一个还没有开盖的箱子,一个好像要尽量不显眼,所以画得很小的箱子。 又或者,是一个已经打开,而后终于合上的箱子。 只是,偌大的画面,只有这一口细小的箱子,给人的感觉,便仿佛它霸占了整个画面一般,异常突出,甚至有种触目惊心的既视感。 因为,这是一口血红色的箱子。 那颜色仿佛是用血液涂抹上去,还没有褪色一般,很是鲜艳。 一口血红的箱子并不一定就诡异,但这个血色的长条箱子,就是给看到的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种诡异的感觉,看到这口箱子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就好像,这口箱子是活的一般。 长条形的箱子画在一幅画上,画被装在一个长条形的匣子里。 侍者说,送匣子来的是一个凡人少年。 凡人,简单两个字,于是所有人都大概知道,送画来的是什么人了。那种没有星力,游荡在街上,等着死去,或者等着帮别人跑腿挣两个灵石,勉强活着的那一种人。 街上,有不少这样的人。 他一定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的,因为他的身上没有星力波动。侍者说,如果要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送画的这一位,比较干净。 这话有些奇怪,因为这说的是除了他穿的衣服之外的事情。少年是从这条街道最幽暗的地方走出来的,却是规规矩矩地走出来的。 然后他规规矩矩地走进问星阁,规规矩矩地走到侍者面前,规规矩矩地把匣子用双手奉给侍者。是的,即使面对的是侍者,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他在雅间门前把匣子规规矩矩的递给侍者之后,就规规矩矩地消失在问星阁那条热闹的东正街上。 “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无巧。”这种规矩,是让人很舒服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大夫与棺材 在深秋入夜后幽暗的道路上,那位少年稳稳的走来,虽然有几许余光反照,但当时,当然没有人去在意他长什么样子。 等他走进问星阁的时候,一个没有星力波动的凡人少年,这样的人,当然还是没有人确切的留意过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那么,现在,谁又会记得住他的容貌呢? 雅间里面坐着的,几乎是整个江陵城最重要的人了,门口候着四个侍者,其中一个浑不在意的从少年的手中接过了匣子, 恭谨的送了进去,递到了林八方的手中。 像这种从客人手中接过东西,送到另一个客人,送到该送的人那里去的活计,这位侍者做过许多次,对他来说,习以为常,并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 毕竟,侍者,不就是干这类事情的吗? 毕竟,谁会在意另一个也只是帮忙拎东西的帮闲之人呢?况且是连星力都没有的凡弱之人呢? 但是,幸好才过去一丁点时间,他当然记得那个瘦弱少年大概的样子,只是,一个星力都没有的凡人,本来也只是一个信使,能知道什么呢? 但是,毕竟出了这样的事。 那么,现在,该会有人在意了吗?自己,会不会被牵连呢? 一片寂静中,侍者目光低垂,但他眼睛里的视线,终于还是忍不住在房间里那些人身上梭巡了一遍。于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在他心里流过。房间里的,都是江陵城的大人物,而此刻的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却已经让他觉得很奇怪。 他心中这么想的时候,有人挥了挥手,他识趣的退出了房间。 没人在意,谁会在意呢? 他的心中,蓦然又浮现刚刚那一瞬间目光在那些大人物身上梭巡时浮现的古怪感觉,那种感觉突如其来,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但,谁会在意的?没有人,连他自己在内。 对他来说,麻烦没有找上自己,这就挺好。他摇摇头,重新在门边站得直直的。 他想,一个侍者大概只要做好一个侍者,是不会有什么麻烦的。那么,刚刚怕被找麻烦,主动去说明情况,会不会,有点多余呢? 不知道,谁在意呢? 谁在意呢,这简单的几个字,实在很有意思,因为好多事,都实在没有意思。如果不是突然间发生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林八方在看了匣中的画后,好像被人用烧红的铁条插入了咽喉一样,忽然脸色大变,谁会在意呢?如果不是在林八方脸色大变之后,发生了更诡异的事情,谁会在意呢? 时间仿佛停顿了,或者只是被拉得很长。 站在门边的侍者当然没有机会把房间内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房间内的人,坐在用上好星木打造的椅子上的那些人,坐在林八方旁边的那些人,坐在林八方对面的那些人,都刚好是刚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人。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先是林八方脸色大变,然后,是那些看到林八方脸色大变的人脸色大变。 每一个人,都脸色大变。 那一瞬间,众人的脸色,甚至变得比林八方更奇特诡秘可怕。 因为每个人都看见林八方的左手忽然抬起来,蜷缩着伸出食指,用一种诡异的方式戳穿了自己的额头。空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根蜷缩起来的食指移动的轨迹,缓慢而且挣扎,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残酷意味,但最终,终于还是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那光洁的额头。 一个人只有一条命,但丢命的方式有千万种,而林八方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命。 他自己的手,戳在了他自己的额头上。这种事本来有很多种解释,但是,每一种解释都不合理,每一种解释都让人感到害怕。 林八方那八尺七寸,一百七十四斤重的雄伟躯干,还静静的倚靠在椅子上,鲜红的液体混合灰白的脑髓一起滚动出来,把他那被紫色丝带系起来的红色头发衬托的越发妖艳,仿佛正在喷涌的火山。 桌子上的画,还握在林八方手中,连林八方的手一起,干干净净的,光明正大的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林八方的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 那么,他再也不能睁开眼好好看一看这幅让他咽气的画了。 场面静寂而沉重,灯火摇曳,桌子上那幅不大的画,似乎随着众人的呼吸轻轻的翻动了一下,或者,是那画中的箱子在呼吸? 没有人说话,因为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送匣子来的少年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画旁边,桌子上的山珍海味还在散发着热气,温酒的炉火把酒温得咕噜咕噜响。只是,宴会的主人已经舍下众人去见阎王了,众人的脸色,于是变得不很好看。 时间仿佛停止了,又仿佛走得太快。第一个开口的是站在林八方身后,被人们戏谑为林城主影子的男人。 “快,快去找大夫来”,他说。 他的声音沙哑而生涩,像是从肚子里挤压出来的,而不是从嗓子里说出来的。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林八方出现在江陵的时候,就是他出现在江陵的时候。他一直跟在林八方的身边,不管林八方走到哪里,他都如影随形,仿佛林八方的贴身侍卫,更仿佛林八方的影子。 尽管,曾有人听见林八方叫他多舌师兄,但是,人们习惯称他影子侍卫。 那么,他到底是不是一个多舌的人呢? 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既没有否认过,也没有承认过。或者说,因为三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听过他说话。 或许,林八方听过,但林八方已经死了。 人们一度认为,他是个哑巴。今夜,是众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认为应该给林八方找大夫。其实,他也知道,找大夫已经没有用了。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一口棺材。 而棺材,是用来装死人的。 所以,被林八方叫做多舌师兄的男子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看不出悲喜。仿佛那个死去的人,不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林八方,而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又仿佛林八方死得并不突然,仿佛林八方本来就应该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现在,有人听了他的话,匆匆往外跑去。 虽然人已经没有救了,但大夫还是要的。被林八方叫做多舌师兄的影子在想,总该有某一个人,用某一种方式,来告诉这个小城,他们的城主死了吧。 而说完那句话便沉默下来的影子,正缓慢而坚定的伸出手,将林八方的手从那画上挪开,然后,将那铺在桌子上的画纸重新卷起来,装回了盒子里。 除了他,大概没有第二个人适合做这样的事了吧? 一边卷画一边这样想的时候,他的眼角微不可查的牵动了一下,他知道,或许他永远也回不了帝都了。触碰那件事,触碰那个秘密的人,都死了。 虽然来江陵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或许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已经被迫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是,如果再也回不去,还是会很遗憾啊。 真的好遗憾。应和着他心中的想法,他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被坐在林八方的旁边,坐在已经死了的林八方的旁边的李家的老家伙看见了。然后,他看着那个家伙,仿佛很吃惊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情不自禁便更多了。 原来,生活这样有趣吗? 不过,不是太要紧了,该来的总会要来。就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那时候,自己会不会还想现在一样没有准备好呢? 把那幅画连同匣子一起收拾好了后,他看了林八方的尸体一样,叹了口气,心中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个丧事怎么办呢? 林八方?还是西门八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李三心 李家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在江陵城扎根,数一数,虽然还比不上星海帝国立国的时间,但只怕也在万年以上岁月了。 作为江陵四大望族之一,李家秉承“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需平心暗思”的族训,漫长的岁月经营下来,家族底蕴越发厚实,越见忍耐多思的家风。 现任族长李三心,修行天赋虽然与顶尖天才相比,还有不少差距。但以他如今的年纪,便聚液化丹,已经跨过第三修行境界凝液境,突破进入第四大修行境界,星丹境,也是很了不得的事情。 这种修行速度,天赋可以称为上等了。 在凝液境到星丹境之间,横亘着修行路上的第一大关卡,被称为第一生死境,想要破关,实属不易。 说得准确一些,在浩瀚的醒星世界上,在那亿万万星士之中,想要凝聚星丹者如恒河沙数,但真正开辟丹海,凝聚星丹,将浑身星力化作生生不息,循环涌动的星源,破入星丹境者,少之又少。 可以说,若无机缘,聚丹基本不可能成功。 从数量上来讲,凝液境修士,最终能有百分之三四的比例凝星聚丹,跨入星丹境界,就不错了。 不过,李三心的能耐,更多体现在其治家之上。自其掌管李家以来,颇得其法,手腕老辣干练。虽然李家仍只是四家三宗中的一家,不过,从实力来看,如今这李家已经隐隐为四家之首,凌驾于其他三家之上了,可谓是治家有方。 这一点,从李家那越发气象森严的宅子便可见一斑。 李家宅子,千楼万阁,极尽土木之盛。方圆七八百亩内,但见各种建筑坐落于假山c池塘c花园之间,亭台楼阁c飞檐斗拱,鳞次栉比,很得章法。 最深处,更是有星纹流动,星力环绕,阵法闪烁,给人一种不可撼动之感。其间,一株蔚为壮观的老槐树,粗大苍老,矗立在阵法中间,虽然是深秋,但绿意拔阵而出,异常醒目。 江陵城里,可谓处处都是槐树。年代久远,追述起来,也不知其谓何人所植,但漫长岁月的成长,并不见老死,反而大多长得都很粗大壮硕,遍布整个城内。 不过,像李家深处这样特别的槐树,实在不多,整个江陵城,合共只有五棵。这五棵老槐,又被称为祖槐,偌大的江陵城,槐树万千,但只有这五株,与众不同,始终生机旺盛,可以说很是诡异。 这五株老树,与城中那些会随季节变化而凋敝的其他槐树,大不相同。这五株祖槐,竟然不论寒暑,哪怕隆冬大雪,也是绿意盎然,不凋不谢,槐叶常绿,槐花常香,很是神异。 五株老树,分布在城中不同地方,李家院子深处有一株。很巧的是,问星阁门前,也有一株。 李家宅邸深处,离那株祖槐不远,便是李家祖祠。 祖祠左边,是一处广场,右边则有一丛竹海。左右当然都是祖祠的范围,皆被星阵覆盖。没有正经事情,没有经过许可,任何族人都不许来此,固而此地总是显得很幽静。 在竹海深处,有一间竹子搭建的房屋。屋子上,有些地方积着很厚的泥尘,看起来似乎已经有无数岁月了。然而,那些未被灰尘覆压的地方,房屋仍然一片绿油油的样子,仿佛那被伐砍下来结庐的竹子生机未失一般。 这间占地有一二十个平方的竹屋,隐在这竹海深处,给人一种不问世事的感觉。 屋子中间,有一尊闭眼雕像。 雕像或许是石质的,栩栩如生,仿佛活人。雕像手中,有一杆同样为石质的枪。让人奇怪的是,这雕像并非坐在神龛上,而是盘膝坐在一块很旧很旧的蒲团上,仿佛打坐一般。 那蒲团上同样落满了灰,让人看不出材质。 据说,这尊雕像是李家的一位先祖。但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从来没有人看到他动过。他就一直那样静静的坐着,手里握着那杆石枪。 所以,漫长的岁月以来,便连李家的族人,都无人知道这说法的真假了。 隔着祖祠不远,是李家历代族长的书房。 现在,是李三心的书房。 在李三心书房的桌子上,有一张大纸正展开着,上面写了八个大字,“乖僻自是,悔误必多”。这是他去参加林八方的宴会前写的,字上的墨像还没有干透一般,有一种诡异的光芒在上面流转。 凝聚星丹之所以困难,被称作修炼第一大困境,将九成以上的凝液境星士生生阻隔在门外,不是没有原因的。要将星力凝聚为星丹,需要悟得那一丝属于自己的天道,然后以那悟得的大道为引,成为串联一身力量的线索,最终凝练一身星力,方可成功筑丹。 悟道需要机缘,需要天赋,很难由言语述说清楚其中种种过程,几可谓无迹可寻。悟道之后,聚丹虽然相对有迹可循,但也需要很多东西,并不容易。所以,最终凝聚星丹者,少之又少。 而那一丝被用来筑丹的大道,称为道引。每一个人的道引都有其独特之处,这道引一般都是该星士的秘密,水到渠成,修为进一步突破后,会成为该星士独一无二的神通。 一般来讲,知道别人的道引,作出针对性的准备,对破除其神通很有参考意义。 迄今为止,在这江陵城,还无人知道李三心是以何道聚丹的,但倘若有修为高绝的星士看到他这幅字,或许可以借此窥探一二。他的道引,豁然与书法相关。或者说,那字上流动的玄妙,豁然是因为李三心在写下那副字时,融入了他自己的那一丝道引感悟。 写这八个字的时候,他的脑袋里情不自禁浮现一个女人的影子。但他摇摇头,摆脱了这种无理的偏见。自从接手家族后,他经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学会了太多太多的道理。 而其中,有一个最简单,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道理。这个道理只有五个字,就是“人是会变的”。 人会怎么变呢? 活人变成死人,也是一种变吗?参加宴会前,李三心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宴会开始的时候,他坐在林八方旁边。宴会进行到现在,他坐在林八方的尸体旁边。他的旁边,还有另一个人。幸好,那一个人没有像林八方一样,莫名其妙的变成尸体。 那个人,是一个女人。那个人,在他写下“乖僻自是,悔误必多”八个字时,正好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作为江陵城扛鼎的七个势力当中,李家的掌舵者,李三心常常会思考揣摩其他几家的重要人物。或者说,整个江陵城只要对李家c对他李三心会产生影响的人,他都会去仔细揣摩。 可惜,有资格够他揣摩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又少了一个。 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这样的事情高兴一下,但他转过头,他的心里墨染一般的漆黑。他的旁边,或者说,那个坐在他的旁边的女人,江陵城三宗之一的接星宗的宗主,当然有资格让他仔细揣摩。然而,现在,有太多东西够他揣摩,有太多东西需要他揣摩了,可他既然无从下手。 所以,现在,即使那个女人就坐在他的旁边,他却半点心思也没有放到对方身上,他半点多余的心思也没有。只是,或者说甚至,与大多数人盯着林八方的尸体不同,他都无心去看林八方那依然雄伟依然温热的尸体。 确实,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太值得他关注。事情的本质或者背后的原因,才值得探寻。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林八方面前,桌子上那张揭开了的画。准确的说,他盯着的是画中那口血红的箱子。 这当然是问题的关键,这个关键,才值得他揣摩。 然后,他的目光跳动了一下。那个被林八方叫做多舌师兄的男子伸手把那口画在纸上的血红箱子重新卷起来,放回了匣子里。 不自觉的,李三心的心里似乎轻快了几分。他知道那幅画是关键,所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幅画。但那幅画被收起来,他并不觉得遗憾,反而轻松了几分。 他总觉得画上的那口箱子,太过邪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孟红雪 李三心是自林八方死后最先看那幅画的三个人中的一个,直到画被收起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那口古怪的箱子分毫。等那幅画被收起来后,他的视线终于由低到高,从那幅画上转移到了那双把匣子合起来的,显得有点苍白的手的主人身上。 那双手的主人,曾经被人们看成林八方的影子。现在,林八方死了,但那个被人们以为是他影子的人还活着。 李家族长眼睛跳了跳,他看见那个被林八方叫做多舌师兄,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脸,那张仿佛被冰冻结了的脸,在嘴角的地方,居然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一般。 于是。他的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寒气,感觉毛骨悚然。 为什么? 他李三心作为一个星丹境星士,修为已经超过江陵城九成以上的星士,或者说他的修为,已经凌驾于江陵城乃至修行界九成修行者以上了。即使在这宴会上,来的都是江陵城的重要人物,他的修为,也依然算强者之列。加上作为江陵李家掌权者日久,身上养成的那一股威严那一种气度,哪怕面对的是修为超过自身的星士,比如第五境,养灵境星士,依然能够做到气态从容,心态淡然。 毕竟,从修为弱小,懵懂无知的一星使徒修行到今天,他已经走过了一百二十多年的岁月,经历了太多风雨,见了太多变化。 可是,现在,他居然因为一个似乎是笑容的表情而感到害怕。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像是很荒诞的事情。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被称作多舌的家伙,一定有什么话没有说,一定知道些什么。 所以,那笑容背后的内容,是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原因吗? 李三心不知道,其实,他也不太想知道。 他知道对方也是最先看画的三个人中的一个,或者也是最早的一个,比他还要早。所以,假如一个表情,就让自己感到害怕,感到发自灵魂的不由自主的害怕。那么,表情背后的东西,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李三心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感应不出对方具体的星力波动,李三心心想,对方的修为,在什么境界呢? 通过星力波动来感应修为,是星士间判断彼此境界强弱最直接的方式。这种方式,虽然比不上用专门测量境界的星碑测量的结果准确,但若境界相差不大,或者以高境界感应低境界,一般还是能够做出一个在对应范围内相对正确的判断来的。 这是因为释放星力波动需要耗费星力,所以大多数星士,在大多数时候,并不会主动释放星力波动。因此,仅凭丹海自然散发的微弱星力波动,想要具体感应对方修为的强弱,无法做到精确判断。但若手段高明,或者借助外物,凭借星海自然散发的微弱波动,也能做出较为准确的判断。 不过,若是对方刻意隐藏,刻意收敛星力波动,人为抑制丹海星力波动的话,很容易导致星力感应的模糊性,特别是对方境界更高时,造成的干扰更大,便很难准确判断了。这时,即使凭借外物,手段高明,想要做出准确的判断,也是很困难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若只是星士与凡人之间的区分,即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星力波动的话,则要简单得多。因为,不管怎样抑制,星力波动是很难完全掩盖,完全伪装的。 简单讲,能够被控制的,只是星力波动的强弱,不是有无。 李三心感应不出对方的具体修为情况,但这并不影响对方在他心中突如其来的位置。三十多年来,这个仿佛影子一般默默无闻的人,在今晚突然给了他很强烈的存在感,那种感觉如此强烈,竟连浓烈的夜色,和混乱的慌张都掩盖不住。 外面的天色似乎更暗了,有什么隐在黑暗中吗? 李三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辞了,他还要想一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显然还有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么,暂时,他最好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当然,也什么都不必问。 他知道,即使问了,大概也没人能回答。 或许,可以藉此观察一下其他人。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 “把刚才奉画的那个侍者叫来”,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的声音很动听。而且,从她的声音里,你可以听出来,她的表情是柔和的。在不容置疑的语气里,藏着温婉。光听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幻想,这声音的主人该是多么温柔多么娇媚,让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的脸。 但是,事实是,那张脸,看一下也就罢了,你绝对不会想要盯着她的脸看,也最好不要盯着她的脸看。 因为,她的脸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一条很长的疤痕。 一条脸上的疤痕,再长能有多长呢? 可是,她脸上这一条疤痕,给人的感觉,确实很长。而且,那也是一条确实很长的伤疤。从左边眉毛开始,路过鼻子,直到右边下巴,似乎差一点就能够把她美丽的脑袋一分为二一般。 不过,想要把她脑袋切开的人显然没有成功,她还活得好好的。于是,那伤疤似乎变成了某种标志,使人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故事有好的,有坏的,有动听的,有邪恶的。而关于疤痕的故事,即使是给一个年轻女子准备的,也当然不会那么可口。 这个女人,就是林八方写下“乖僻自是,悔误必多”时,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来的那个女子,也是最先看画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在座的江陵城人物,没有不认识她的,她是接星宗的宗主,孟红雪。 作为江陵城现在势头最劲,实力强大的修行宗派的掌门,孟红雪的修行天赋,实在可以称得上惊采绝艳,三十多岁,便已经是凝液境的高手。从修士的寿元长短的角度来说,与那些动则七八十岁,甚至上百岁才凝聚足够星力,跨入凝液境界的星士来说,她,确实是太年轻了。 醒星大陆上的生灵,一旦命星觉醒,走上修行道路,成为一星使徒,体质就会获得极大的改善,寿元在百岁左右。而后,随着修为提升,肉体会进一步得到淬炼,命轮也会得到扩展,引起星士生机增长,命元增加,寿命自然也会获得相应的增长。 可以说,修为越高,寿命也就越长。 这,正是星士修行大道,矢志不渝所追求的目标,永恒。 据说,达到天尊境的修士,便约莫有万年寿元。而达到域境的星士,可以万寿无疆。不过,星域境是传说中星神之下的境界,想修成星域,何其艰难,上亿修士中或许都出不了几个。 至于孟红雪的修行深度,可以说,确实是日益精进,堪称恐怖。就在今年夏天,她正式由二阶炼旋境破关进入了三阶凝液境,算得上一方高手了。 只在江陵城这样偏僻的地方一比较,便知她天赋多么高绝了。 其三十年,半甲子的修为,既然只比修行了一百多年的李三心低了一阶。虽然星丹境这一阶有如天堑,但是,考虑到李三心突破进入星丹境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那么,二十年修道,与百年修道一比,一个三十多岁的凝液境便不得不让人惊叹了。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即使放眼整个星海帝国,孟红雪,都足以算为天才之中的天才了。以她漫长的生命来说,她更进一步,跨入星丹的机会,要比其他星士大了许多。 某种程度来讲,越早破关,潜力越大,将来的成就也越高。 所以,这个脸上留下一道疤痕的女子,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江陵城近一两百年来最了不起的天才,没有之一。这样的天赋,连倒在椅子上的林八方都曾经不吝赞叹。 来自帝都的林八方,眼界自然要比江陵城的星士更开阔一些。毕竟,帝都,乃是人文荟萃之地。钟天地灵秀的天才,自然要比其他地方多得多。 林八方自己,就是一个了不起的天才,就曾经名动帝都。 可是,谁会想到,一个曾经耀眼帝都的天才,就这样死在了江陵城这样默默无闻的小地方。 孟红雪转头看了一眼李三心和林八方的那个影子侍卫,说道:“我们可以细致的问一下那个送画的少年的情况,找到那个少年,或许能够知道是谁送来的画。” 被林城主称作多舌师兄的人,对孟红雪的提议,不置可否。 李三心,对孟红雪的提议,同样不置可否。 因为不管是他们俩,还是孟红雪,以及在座的,在江陵城叫得上号的人物,其实都清楚,就算终于找到了那个少年,大概也没什么用。 在门口伺候,并将画转送到林八方手中的那位侍者,或许是担心被殃及,之前已经主动进来汇报过一次了。 而在座的江陵城大人物们,在知道送画来的只是一个没有星力波动的凡人后,对事情,就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那时,所有人都还处于林八方突然死亡这件事带来的震惊中,挥手间,让那个侍者退了出去。 现在,孟红雪想要再次询问,找到那个转送东西的少年,并以此为突破口,找到送东西的人,这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所有人知道,其实,这就是没有办法,终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故而,同意也好,反对也好,理由都没有充分到值得开口的地步。 所以,没有人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中洲咒门 孟红雪,李三心,影子侍卫多舌师兄,这三个人或许不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三个人,但绝对是这里最有代表,某种程度上,也是重要的三个人。不过,孟红雪在说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李三心和多舌师兄的,但其实,她并没有征求李三心和多舌师兄意见的意思。 其实,她没有征求任何人意见的意思。尽管她的语气似乎是在商量,但是她的语调里没有迟疑。 如果你了解她的过去,你就会知道不该反对她,如果你知道她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你就会知道最好不要反对她,特别是在这样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上。 孟红雪只有三十多岁,相对凝液境那约莫四百岁的漫长生命来说,她还很年轻,但是,作为接星宗上一代掌门的遗孀,她已经是一个寡妇了。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妙龄女子,嫁给了三百多岁的接星宗老掌门,或许两情相悦,不敢妄说奇怪。 但如果这事情发生在新娘的父亲刚刚蹊跷去世之后,就有点不协调了。而且,如果新娘的父亲是新郎的徒弟,莫名其妙死去前一直都是接星宗的掌门继承人,就显得很有一点点奇怪了。 暂且不管新娘与新郎之间让人说不清的关系,只说本来寿元还有几十年的老宗主突然在新婚之夜洞房之时,溘然仙逝,便确实,有那么点奇怪。 老宗主死得突然,接星宗一场乱战。 血流过后,谁也想不到,这一场变乱,居然使孟红雪坐上了接星宗头把交椅,成了接星宗新的宗主。而这,本来是毫无可能的事情。 然后,所有反对她的声音连同反对她的人一起慢慢熄灭。这一位亲人死绝,年纪轻轻便终于了无牵挂的女子,开始了她绝情绝义,不容置疑的孤家寡人生活。 她静静的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她的光芒越来越耀眼,她的意志越来越不容违逆。 那么,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一条那么长的伤疤呢? 有人说,那是新婚之夜时,接星宗老掌门给她留下的。也有人说,那是在接星宗争夺掌门的那场变乱中,不幸留下的。还有人说,那是她嫌自己太温柔,所以自己抽出刀,当着无数同门的面,微笑着划在自己脸上的 一切,从那场婚礼开始,就已经变得说不清楚了。但是,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那道布满她脸庞的疤痕,似乎,都透着一种毫不犹豫的狠辣和残酷。 或许还有见证人,但是对一切见证了一切的人来说,时间越久,一切,越让人讳莫如深。 冷酷和心计可以毁灭一个人,也可以成全一个人。 那条疤痕已经在她的脸上住了十多年,十多年过去,她还是很年轻,但接星宗内再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放肆,质疑她的过去和将来。 修道,既修道身,也修道心。 身的修行,追求的是肉身成道,肉身永恒。每一次星士修为精进,特别是跨越大的修行境界时,体质获得的改善,肉身的精进,都是修身有成的一种表现。 对孟红雪来说,那当然是她去掉脸上那条疤痕的机会。因为,肉身的精进,不仅意味着肉身机能的全方位提升,也意味着顽疾旧病的祛除,身体隐患的修复等,可惜,似乎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修复脸上那条疤痕。 一个女人不爱美,本身就是很残酷的事情。即使,她有不得不的理由。那么,孟红雪有不得不的理由吗? 以前,或许有。现在,或许,没有。 现在,她提议再次询问侍者的事情,在许多人看来,便很多此一举,很没有不得不的理由,甚至,很让人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然而,就像对待她脸上那道疤痕一样,这个本来应该很美的女人,并不在乎。 那,有什么用呢? 李三心的眉头微微紧了紧,但,并不是为了那个有点疯的女人。又一次,他抬眼看了看那个突然让他觉得如此重要,如此不可忽视的影子。 那个人,除了那句快去找大夫来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真的是哑巴一般。 他是哑巴吗? 不,他当然不是,那么,他在想些什么呢? 李三心发现,自己对那个影子居然一无所知,好多事情都像在雾里遮着,让人琢磨不透。情不自禁的,他的身子微微往后退了退,也不知道是想里孟红雪远一些,还是想离那个让人搞不清楚的影子远一些。又或者,是离那张桌子远一些,离桌子边那个已经死了的人远一些。 在他退后的时候,他屁股下的椅子适时的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他和他李家的态度。然后,他的耳朵里,出现了另外几声轻微,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的嘎吱声。 依然没有人说话,那位被孟红雪要求的侍者还没有来,但好多人已经表明了态度。不用看,从声响发出的地方来推断,李三心已经很清楚,那些要像自己一样抽身事外置之不理的是哪些人。 不过,李三心的余光还是微微往那几处地方扫了扫。 他看见林家的家主微微皱着眉,好像发现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一般,给人一种思维完全不在这里的感觉。他的样子,就像完全不知道这里死了一个人一般。 他也看见苏家的那位老太太眼里波动的光芒,从那位把画重新卷起来的影子身上,飞速掠过。 那么,她和自己一样,都在揣摩这个影子吗?李三心右手拇指轻轻往中指上扣了一下。 影子,侍卫,或者多舌?你到底是谁呢,你又该是谁呢? 那幅画,你知道些什么呢? 谁送来的呢? 无数念头在他的脑袋里起起落落,生了又灭。这时候,那个之前主动前来汇报过一次情况的侍者已经走了进来,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惶惑的站在桌子边,却仿佛是站在角落里,那样渺小。 “谁送来的画?”除了孟红雪的声音,四周居然还是静悄悄的。 站在林八方旁边的影子,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发抖的侍者,又看了眼说话的孟红雪,然后,他默默的移开视线,没有任何言语,也没有任何表情。 似乎,无声无息间,他已经完全恢复到了之前那种仿佛毫无存在感的影子状态。似乎,他不仅不会说话,而且也看不到,听不到。似乎,先前那句“快,快去找大夫来”不是由他的喉咙里挤压出来的。 他的表情那样漠然,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怎样的波涛。 谁送来的画? 对这个问题,在座的当然都想知道答案,但在座没有人比他西门多舌更想知道答案。他知道有几个人有意或者无意的关注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不,怎么会是无意呢?在座的都是人精,谁会做无用功呢? 不过,很可惜,他什么都不会再说,也什么都不会再做。 他的心里越是波涛汹涌,他的表情就越是木然。跟着八方师弟到江陵城已经三十六年了,这三十六年里,除了胆战心惊外,真真正正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都开始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的。 危险,究竟在哪里呢? 三十六年的相安无事,难免让他存了一点点侥幸和怀疑。 然后,在林八方用左手食指挖穿自己脑袋骨的瞬间,他知道,从来不会有侥幸。既然触碰了那个秘密,要么马上死去,要么将来死去。无论如何,只会有这一个结果,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没有例外。 但他又忍不住想,或许,例外是有的。或许,只是他知道得太少。 但他不敢去进一步了解,他不敢探听与那个秘密相关的任何消息。因为,哪怕只是流露一点点倾向,也是一件危险的事情,那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忌。 现在,他更确定那是一个不能碰触的禁忌。三十六的平安无事,敌不过一根刺穿头颅的左手食指。一个几十年来,都是习惯用右手的人,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的左手下,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 那只戳穿额头的手,果然是八方师弟的吗? 沉默寡言的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彩,自从无意间知道了那个秘密,他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唯一庆幸的是,似乎,只要不去贪求那背后的东西,便不会出事。不过,他不敢赌,甚至于为了不让人知道他无意间知道了那样秘密,他已经有四十二年没有说话了。 因为,谁也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会何时来,如何而来。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诅咒?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出现的瞬间,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悸动,这种感觉很诡异,而且很突然,很蹊跷,很不好。 他突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则秘闻,一则关于某个曾经存在于中土神洲的宗门的秘闻。那个宗门,所擅长的正是杀人无形,诡异无比的诅咒之术。而那种术法,据称是来自远古遗承。但,也有秘闻,说那种术法,根本就不是来自这个世界。 那么,那幅画,会不会是那个中洲咒门的手段呢? 如果是,他们与这一切又有什么联系呢? 只是,那个擅长咒术的恐怖宗门不是早就湮灭于岁月和众多星士的围攻中了吗? 一切都是迷,一切都说不清楚。 于是,沉默寡言的人,只好更加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西门 林八方不知道,他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知道,早在他知道那个秘密前,比他还要早了六年,那个被他叫做多舌师兄的族兄,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个秘密。而这,或许,也是他的那位多舌族兄终于随着他来江陵城的原因。 并且,那个秘密,他的多舌师兄知道得比他还要多一点。也正是多知道的这一点,让那位由西门多舌变成了西门哑巴。 这一哑,就是四十二年。 帝都六年,江陵城三十六年,和在一起,完完整整的四十二年。四十二年啊,四十二年的沉默,换得来一次侥幸吗? 西门多舌不知道,因为,命运没有握在他的手中。 四十二年,竟仿佛弹指一挥间,多少往事浮沉,多少想见不能见。多少岁月多少过往,都已经匆匆溜走,恍然回首,不知不觉间,已经涉过了那么多山水。可惜,今天,八方走了,已经走了,先自己一步走了。那么,还活着的自己,侥幸,会有吗? 西门多舌的心里有点遗憾,替那位坐在椅子上,而且,已经永远不会起来的族弟。 只是,或许,很快,很快,自己也会步了他的后尘。那时候,谁来替自己遗憾呢?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还觉得自己很年轻,那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真的不太一样。 可是,为什么才短短四十二年,自己既然觉得自己很老了呢? 西门多舌无声的笑了,只有快死的人,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多愁善感,这样回忆往事吧? 修行,是为了长生,但到底有谁逃得过死亡呢? 房间外有低低的声音传来,仿佛风一样钻入他的耳朵,不经意间,打乱了西门多舌的回忆和思绪。不用看,他也知道那些压抑着说话的人,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林城主死了,林八方林城主死了” 可是,林八方?呵,哪里有什么林八方呢?西门多舌心里的悲意更浓,各种思绪如潮般在他看不出究竟的心里涌动,如此奇怪,如此清淡。是因为椅子上的那个人吗?是因为,即使椅子上那个一头红发的男子还没死,也没有什么林八方吗? 是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林八方。 西门多舌情不自禁低下头,又看了一眼那个鲜红色和灰白色还在肆意往指洞外流淌的额头,他的心里,突然铺满一种悲伤。 椅子上的那个男人抛弃了锦衣玉食,抛弃了功名利禄,抛弃了亲人朋友,隐姓埋名三十多年,以为等待自己的是天大的机缘,是飞黄腾达的荣耀,最终,得到的,却只是实实在在的死亡。 他在死前,有想过这样完全不一样的一天吗? 呵,林八方,临八方?就算真的得到了那个机缘,又真的可以君临八方吗,族弟?西门多舌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今,连命都丢了,或许,你还是叫回西门八方吧。 西门八方,啊,曾经那真是一个在帝都都耀眼的名字啊。 想到帝都,没来由的,或者是冥冥中自有感应,西门多舌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帝国深处的那位。然后,西门多舌忽然发觉自己的心脏,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跳得好像更快了。 可是,那由心脏里泵出的血液,却仿佛流动得更慢了。 帝国深处的那位,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况吗?或者,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西门多舌自己先吓了一跳,如坠冰窟般赶紧掐灭了这危险的想法。他知道,帝国深处的那一位,不是他西门多舌可以揣度的。 那位,坐在高高的殿堂上,总是把眼睛闭着。明明周身什么都没有,但唯一的一次觐见,当西门多舌鼓足勇气想要看一看那位的真容时,却发现,那一位,空无一物的身前,仿佛堆满迷雾。 那种感觉,仿佛那一位与他西门多舌不是处于一个时空一般。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那位睁开了眼睛,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忽然透出一种奇特的光,仿佛能够透彻一切,又仿佛一无所知。仿佛饱经沧桑,又仿佛刚刚睁眼的稚童。虽只一眼,但那一眼,已经永远的映在了他的心里。 那位,是星海帝国的王,整个星海,浩瀚的区域全在他的指间。那位,不管是睁眼还是闭眼,星海帝国这片区域内,他都是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因为,他的命令,仿佛天地的意旨,不可违逆。 那位,未坐在皇宫里那张椅子上前,叫西门厌,坐在那张椅子上后,叫西门星元。那位,是星海帝国自开国国主西门星海后,又一位雄才大略,文治武功,天赋卓绝,修为高深的统治者。 那一位,坐在帝都中央,像是镇压了整个天地气运一般,宛若神灵。任何人,不经召见,不得见天颜。包括当朝皇太子,想要见他一面,都异常艰难。但是,作为皇族子弟,一个并不特别,也不突出的普通子弟,西门多舌,却曾经有幸见过那位一次。 那次相见,当他想要抬眼看一看那位时,那位仿佛朦朦胧胧的坐在殿堂高处的存在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一句话,“从今往后,你小子就叫多舌吧。” 然后,那位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离开了那座很深很深的宫院。 然后,皇族子弟的名录上多了一个名字,西门多舌。 除此外,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很奇怪的是,之后,他很偶然的知道了些什么。或许,他知道得多了一点,所以他几乎把自己变成了哑巴,而那位说他叫西门多舌。 君心难测! 之后的第三年,也不知道是偶然还是什么,他听说那位召见了西门八方,就像曾经召见自己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进去的人,进去之前叫西门八方。出来之后,还是叫西门八方。所以,他不知道那位对西门八方说了些什么,但他相信,那位一定也睁开了眼睛,用他那奇特的目光看过西门八方。 又过了三年,西门八方突然找到他,手里有一张奇怪的调令。 粗一看,调令也没有那么奇怪,外表看来,那调令和所有的调令一样。调令的内容看起来似乎也很正常,省去那些繁文缛节类的内容,调令实质上的意思无非是要调某人到江陵城任城主。 但细细一琢磨,那调令实在很奇怪。首先,是那要被调去江陵城的某人,并没有出现在调令上。调令上,那本来应该填上新任城主名字的地方,居然被空了出来。仿佛任谁只要有了调令,添上名字,便尽可以往江陵城任城主一般。 其次,则是在那调令的下部,正文已经完结了的地方,很突兀的多了一句话,一句明显是后面才被添加上去的话,那句话里,正好有他的名字。 加上的那句话,只有七个字,而他西门多舌的名字,就占了四个字,那句话是:着西门多舌陪同。 这一句话,让那调令显得那样奇怪。先不说这调令如此行文,不符合帝国官员任职调用的规矩。单说加上这句话后,调令的内容,也很奇怪。要调谁便调了,偏偏还有一个人陪同。 陪着别人去任城主?怎么陪同呢? 谁琢磨得透呢? 让人琢磨不透的,还有第三个地方。那张调令上的压印,居然不是寻常调令的压印,而是一个特殊机构的压印。 这个特殊机构的压印,是两个让人看见便忍不住眨眼的篆红字体:“监天”。 压印背后的机构,是监天司。 而监天司,独独只属于那一位。那一位,正是西门星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血祭 一张不寻常的调令,一张本来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奇怪之处的调令,奇怪的出现在了西门多舌面前。但奇怪的是,那一刻的西门多舌,居然没有感到奇怪。 那七个字构成的一句话,出现在那样的地方,当然很奇怪,当然让人不可捉摸,但还没有人够资格站在写下那句话的人面前,问他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那一天,西门多舌同一个叫林八方的人连夜赶往了江陵这样一座辽远的边城,如调令所述,不曾半点耽搁。 是的,林八方。 就在那天,西门八方当着他西门多舌的面,往那张空白的调令上,画上了林八方这三个字,画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好名字”。 于是,从那时候开始,死在椅子上的这个本来应该叫西门八方的男人,换了姓,变成了林八方,不再是西门八方。 但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但他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哑巴,他当然不会开口问西门八方。不过,一个人越是闭住嘴巴,便越是不可遏制的会去思考。 一开始,西门多舌想,离开帝都,是不是离那个秘密会远一点呢?他真心这样希望。所以,为什么要改成林八方呢?他想,或许是因为西门八方这个名字在帝都太有名气,八方族弟担心这名气或许已经传到了偏僻的江陵。 偏僻之地的星士往上攀爬,去到更广阔的帝都,追求更好的修行资源,更好的机缘,这可以理解。但反过来,一个帝都的天才,突然跑到一个小城,哪怕成为了这个小城的城主,也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在那之外有什么额外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想,那么,西门八方自然不应该叫西门八方。 不过,西门多舌也知道,这只是或许。 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 因为,隐隐的,他的心里还有一个不能说的答案,而那个答案,是关于那个不能说的秘密的。那么,那个不能说的秘密会是答案吗?或许正是。 无论如何,西门多舌在把那个或许是原因的秘密,与空白调令上那被填上去的林八方三个字,联系在一起的瞬间,他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丝令他颤动的惊悸。于是,他知道,他告诉自己,站在面前的人,就是林八方,没有西门八方。 不要问太多为什么,特别是不要问别人为什么。这是他还好好活着的原因。 来江陵的第十三个年头,又一次,有意或者是偶然的,他知道了,林八方知道了那个秘密,他担心的那个答案似乎正慢慢变成原因。“君临八方”,所以,就叫林八方,也是那时候西门八方亲口告诉他的。 但林八方知道的那个秘密,和自己知道的,似乎不太一样。他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但又捉不住究竟是什么。 对他来说,这很危险,他发现,虽然自己不愿意去触碰那秘密,偏偏那秘密却好像离自己更近了。而当年离开帝都后,一厢情愿的以为会离那秘密远一点,也似乎变得越来越背道而驰。那时候的日夜兼程,那时候的丝毫不曾耽搁,那时候赶赴江陵城的全部过程,回头看,多么像是迫不及待的赴死呀。 一路上的迷雾,不仅没有激发西门多舌的好奇心,反而让他更确信一点,不要深究,不要探寻,不要参与,不要去管是什么,也不要去问为什么。 那些大人物的游戏,不是他可以参与的,特别是涉及到那个秘密。他甚至告诫自己,即使只是在心里问自己,也是危险的。 但是,事关生死,他还是会忍不住在夜深无人时,在心底悄悄问自己,那个秘密,到底是怎样的秘密呢?与西门家,与开国的那位老祖宗西门星海,又有什么联系呢?又是通过怎样的方式,牵连到西门家族的后裔血脉的呢? 特别是,其中隐隐约约透出残酷和血腥的血祭,是怎么回事呢?怎样血祭,以什么方式血祭呢? 有太多东西,在不知不觉间指向了那座皇宫深处。 可是,西门多舌想不清也看不透,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隐在帝都皇宫深处,隐在诸多秘密背后的那位西门皇帝一般,有太多太多东西藏在迷雾背后。 某一个刹那,他会忍不住想,那位想谋划什么呢?那个秘密,是坐在深处的那位故意让自己知道的吗,是故意让西门八方知道的吗? 可是,这样的念头,像闪电一样,总是才冒头,就击中了他,让他心惊胆战。 他知道,这些念头是危险的,哪怕是深夜独自一人暗暗思索,也常常会把他自己也吓一跳。他也知道,死人,才能真正的守住秘密。可是,他西门多舌并不想死,所以他全心全意的管住了自己的嘴巴和心,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于是,他变得更加木讷,更加像一个哑巴。 有时候,西门多舌也会想,要不要拉西门八方一把。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个能力,西门八方大概也已经没有机会。 而且四十二年的沉默,一个人想要努力活着的决心可见一斑。他断然不允许自己,因为那一点点怜悯,去进行毫无意义的努力。 四十二年啊,仿佛弹指一挥间,很是短暂,又仿佛无间地狱,永恒漫长。或者,时间本来就是无间地狱,能杀人无形,耗尽善意。 “大夫来了”,一个中气充沛的声音在西门多舌的耳边响起。声音不高不低,正好可以把他从思绪里带到现实来,西门八方的血还在流。奇怪的是,西门多舌既然听不出这句只有四个字的简短语句里,透出的语气究竟是疑问句,还是感叹句。 说话的是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说话的时候,中年汉子的目光还看着自己那一双修长的手指。不过,话还没有说完,中年汉子的目光,却已经定定的看着了离他有些距离的西门多舌。 中年汉子的位置,离门很近,似乎正适合开口告诉大家谁来了,谁走了。他的眉毛很浓,浑身上下肌肉隆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的肩膀很阔,配上一头粗/黑的短发,干练之中带着一种磅礴的气势,仿佛可以踏星裂月。 但他的手,却很秀气,宛若女人的手一般,与他壮硕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又恰好相辅相成。 星士的修炼,根据所走的道路不同,有许多分类。其中有的星士侧重对身体的炼化,凝练星力后,常引其炼体,一遍又一遍的强化肉身。有的星士,则更侧重于用凝练的星力锻造元神,以为根本。这就是所谓的修身与修心。 不过,大多数的星士,都介于两者之间,追求肉身与元神的平衡。很少有星士只炼体而不修元神,也很少有星士不炼肉身,只修元神。 只是,道法万千,法诀万千,修道理念也各有不同,总有部分星士会选择独辟蹊径。比如,便会有星士选择只炼肉身,放弃元神的锤炼,追求肉身成圣,不灭不垢的境界。当然,也有部分星士视肉身为桎梏,凝练星力后只锻造元神,追求元神的不死不灭。 这样形成的不同修炼体系和类型,在浩大的醒星世界,并不少见,甚至偏僻的江陵城也有选择各种繁复路径的修炼者。作为修行多样化的结果之一,江陵城的修行势力,大大小小有不少,有的已经没落,有的还没有兴盛,有的人丁兴旺,有的几乎没有继承者。 现下,在江陵城排的上号的修行势力,共有七家。其中有三个,乃是修行宗派。另外四个,则是修行家族。合在一起,被称为四家三宗。 所谓四家,分别是李家,苏家,林家,以及章家。与三个修行宗派门下弟子修行法决的相对多样化有所不同,这四个家族的子弟所修行的功法,类型方面,要集中得多。 如四家中的章家,上上下下,几乎都注重炼体,可以称为炼体士家族。也就是说,章家的星士,大多体态魁梧,肉身强大。 而刚刚开口说话的这一位中年汉子,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正是来自于炼体世家章家,乃是章家现任家主,名叫章瑜。 章家家主章瑜的一身炼体修为超凡脱俗。你看他浑身肌肉喷薄,偏偏一双手掌,十根手指很是修长,与那魁梧的身体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轻而易举便可夺人性命。 夜色还不太浓,仿佛还可以看透很多东西,隐藏在夜色里的东西。话还没有说完,那一对修长手掌的主人,一双浓眉,便已微微的挑了起来,定定的看着西门多舌。 非常人,行非常事。这一席宴会,筵请的,无一不是江陵城说得上号的人物,眼见着西门八方展开匣中画卷,眼看着西门八方弃世而亡。有人凝神,仔细分析揣摩那画卷,想要瞧出其中深浅。但,也有人,从始至终对那画卷不闻不问,仿佛连轻微看一眼的好奇心也无。 这些仿佛对那画卷,连同画上所画箱子尽皆毫无兴趣的人,有来自三宗的,也有属于四家的。比如章家的家主,章瑜便从始至终不曾看过那幅诡异的画,全无兴趣。 他的目光,除偶尔停留在宴会众人脸上外,更多时候,几乎都在自己那一双修长的手掌上流连。现在,他的目光,从那修长的手指上离开,正定定的看着一个人,一个男人。这个男人,长得当然不坏,但这个男人长得也并不美艳。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要说有什么特别,大概只有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很平淡。这个人,当然就是西门多舌。 西门多舌神情平淡,向着走进来的大夫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从西门八方的死里平静下来,或者说,西门八方的死对他而言,既然掀不起丝毫波澜一般。 西门八方的血,依然还在流,仿佛流不完一般。 今夜,注定不得安眠了。轻轻摸了摸手中的剑,西门多舌眼底掠过了一抹淡淡的忧色,尽管那抹神色一闪而逝,但还是反映了此刻他的心底,并不如他的面容看起来那么平静。 他的心思,已经跟着章瑜那四个字的话语回到了眼前。一同回来的,还有两个字。联系到西门八方的死,此刻,那两个字正在他的心底疯了一样的生根发芽,那两个字是“血祭”。 尽管还有许多的迷雾,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那么,或许,自己也应该要死了,就像椅子上的西门八方一样。想着西门八方的死,西门多舌心里的那点悲伤,猝然被放得很大。不仅是为了西门八方,也为了他自己。那种悲伤,是这样的身不由己,是因为自己就会是下一个去死的人,并且同样身不由己吗? 只是,画送到了,西门八方也已死了,那么,接下来,隐在后面的人会来吗?会来吗? 没有人知道。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冷意如霜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醒星大陆东南,摩天崖据地千万里。浩大之极,虽然名崖,但早已超出山崖的范畴,其庞大之处,无法想象。即使修为高深,能腾云驾雾而行的天尊境星士,若只单凭肉身,绕摩天崖一周,怕也要耗费百年之功。 苍苍莽莽的大地上,摩天崖蹲踞于天地间,极目远望,但见一片片山岚若隐若现,或雍容华贵,或险峻挺拔,形势磅礴,脉理蜿蜒。 单只一眼,便见无数青翠的山脉层出不穷,互相纠缠堆叠,恰如龙盘虎踞。而那矗立在云雾之中的数千大山峰,气随山行,奋远悠扬,在刺破云雾后,复又伸入天空更高远处,肉眼不能见其高。 更令人心神震动的,则是摩天崖那整个修士界都闻名的十二主峰,其险峭,其神韵,浩瀚莫测,通达天地,有直达星河之大势。 这片极尽天地大气运的辽阔地域,夺天地之造化,蕴万星之秘源,仿佛独得东南天地之灵秀,山脉起伏处,星力缭绕,生机勃勃。其间,有无数星士或结庐而居,或劈山开洞,或吞吐星力,或凝练神通,大大小小,数之不尽的星士家族,修行门派依附其间,于神秘浩瀚处,亦见一座座人口集聚的城市星罗棋布于兹,浇筑成一幅红尘众生相。 整个摩天崖,都可谓是摩天门的势力范围。作为醒星大陆东南最重要的修行圣地,摩天门浩大的疆域内,人文荟萃,天才辈出。大约四万三千年前,更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西门星海。 作为在修炼史留下厚重一页的绝世天才,他开创,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星海帝国,至今依然屹立。曾被摩天崖那一代老祖认为,“取势于星陨大荒,伏笔于横断山脉,度化天地以成一星海。” 星海帝国,位于摩天崖东南方向。相对中土神州来说,可谓东南之极地也。 从中土神州出发,欲达星海帝国,则先要往东南,跨越无尽距离,行到摩天崖,然后,进一步往东南而行。反之也是如此,这一路之崎岖,单单摩天崖与星海帝国这一段,就很不容易。因为,从摩天崖出发往星海帝国,若不使用大型传送星阵,则需跨域覆地数千万里,几近万万里的星陨大荒。 星海帝国身侧,除了大大小小的修行势力,更重要的,则是两处不可穷尽的莫测区域。处于星海帝国和摩天崖间的星陨大荒是其一。在星海帝国的另一个方向,比星陨大荒还要浩瀚一些,纵深足有上亿里的横断山脉,是其二。 星陨大荒和横断山脉,给星海帝国带来的影响,很是复杂,好坏之间,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说得清的。但这两大禁地,确如两道巨大的天堑一般,横亘在星海帝国和整个中土之间,使二者间几无联系。 虽然,西门星海建国于此,是因为此处有上古遗存的大型传送星阵连接到摩天崖,但星阵的使用,其耗费之巨,让人望而生畏。所以,综合来说,星海帝国,可谓偏居一隅了。 然而,可谓偏居一隅的星海帝国,其版图在西门家历代帝王的开拓下,却愈发广阔,实力之强更是蒸蒸日上。按照修行界对修行势力的四种划分,星海,虽然处于第三品,却也很靠近第二品了。 四品势力,从不入流的势力开始,到三品势力,也就是下等势力。然后是中等势力,直到上等势力,共分四等。其中,上等势力,又称修行圣地。 每一等级的势力之间,实力差距异常巨大,就像是巨人与婴幼儿的区别一般。摩天门,为东南最重要的修行圣地。 若把等级往下细分,则每一品阶的势力,又可以进一步分成上中下三等,合计四品十二等。 星海帝国,大概就是三品势力当中的上等势力,接近下等的二品修行势力。从地理版图方面来看,星海帝国的径深大小,最大处近达六七百万里。面积方面,即或没有三亿,也有两亿平方里大小。 在其疆域内,星士无数,各种内属或者附庸的修行者势力,如修行家族,修行宗派等多如牛毛,甚至,还有许多由异族组建成的修行势力,这些大大小小的修行势力,夹杂遍布于浩瀚的国土内,为帝国所应许,一派盛世繁荣的景象。 星海帝国的实力,虽与大陆上那些顶尖势力相比,有着不可跨域的鸿沟,只算的上三流势力。但常年的修生养息,帝国内,可谓是人才济济,荟萃一堂。特别是现任皇帝西门厌,在诸位王爷中最先突破天尊境,跨入星域境,继承大统,至今,已经二百三十三年。 星海帝国的这一任掌舵者,相比前任,更富于远见和野心,即位二百三十三年,文治武功,帝国越发繁荣。而今,正值壮年时期的西门皇帝,修为精深难测不说,星海帝国在其治下,也似乎欲要更进一步,有成为醒星大陆中等势力之野望。 即位之初,西门厌即取号星元。 元,始也。星元,群星之始也。 历史,果真会翻开新的一章吗? 星元历233年,霜降刚过,还未立冬,生长在江陵城中的那些老槐树都还没来得及落光叶子,但李三心已经感到了阵阵寒意。是即将到来的天煞寒焰的原因吗? 或者,不是。 那么,是那个被孟红雪又一次问话的侍者,和他描述的送画少年的样子吗?那个送画的少年,会是璜儿吗? 听侍者的描述,或许,是。 但这,真是自己感觉到冷的原因吗? 不,当然不是。 那么,是刚刚进来的这位大夫,让自己感到寒冷吗? 一个大夫不去治病救人,却来告诉大家,椅子上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用这样赤裸裸的方式,宣言那个你们想要他活着的人已经没救了。 这似乎有点让人发冷,但那个人本来就已经死了,这样的消息,显然本来就不需要有人来告诉自己。 那么,有什么好怕的呢?有什么理由让自己觉得冷呢? 霜降之后,已有了好几场冷霜,寒风偶尔掠过,更见寒意。李三心叹口气,或者,真的是天越来越冷了。 随着大夫的到来,随着大夫的离开,房间里,西门八方的尸体已经被人搬走了,但,宴会似乎还没有结束。 因为,还没有人开口,说要离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特别是这样,气氛已经很微妙的筵席。或许自己应该告辞了,但筵席的主人已经死了,向谁告辞呢? 告辞,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现在,还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可惜,随着宴会主人的死亡,这件简单的事情,变得有点麻烦了。或许他的尸体还是温热的,但死人就是死人。即使再热闹的宴会,再好的酒,他也没有机会尝一尝了。 而自己这些人,当然也没有机会向他道声告辞了。 那么,向那位被江陵城的人们称作影子的哑巴告辞吗?李三心抬起手,往椅子上扶去,无论如何,该走了。 可是,还没有等他起来,在他旁边,那个天赋旷绝江陵城三百年,性情同样可以说乖戾江陵城三百年的接星宗宗主蒙红雪,已经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一言不发,撩开袖子往门边走去。 他知道,这场筵席终于散了。 于是,他那本来要扶在椅子上的手,自然的变成了在椅子上一拂。他的屁股,依然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仿佛并不打算离开一般。他,当然不应该,也不会在有人这样不辞而别后,急不可耐的离开。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就会有人在那位小女娃之后离开,时间合适了,他就会离开。而时间很快就会合适,然后,也就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这个时间,或许很快,或许还需要一点点缓冲,但不会太久,他不急。 什么时候离开,怎样离开,这是一个小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因为,这是人情,也是世故,所以,这也是沧桑,也是智慧。作为一家之主,几十上百年的沉浮,对这个问题,李三心知道得很清楚。李三心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假寐一般,仿佛要在这间刚刚死完人的房间里过夜。 只是,突然,李三心的眼睛忽又睁开,甚至比原来还要大一般,虽只是一瞬后便眯了起来,但那一瞬间,李三心的眼睛确实睁得大大的。因为,他感觉到那个孟红雪居然退了回来。 孟红雪确实退了回来。 本来,她琢磨着,宜早不宜迟,离开后就依据那位侍者的描述,叫门下寻找那位送画来的少年,看看会否有意外的收获。她隐隐觉得,林八方的死,背后藏着很了不起的东西。 人人都以为她乖戾,但谁又知道,她若不积极去争,或许,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孟红雪了。就像她的那位父亲,终于一抔黄土,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孟红雪的脸上浮现一抹冷意,不过,因果循环,她总算替他报了仇。 这样说来,乖戾,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尽管她并不开心,尽管没有人爱她,但任何欺负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这便够了。 只是,不管多乖戾,就在她走出房间,视线穿过大厅,落到问星阁门前那株老槐树的瞬间,孟红雪忽然感到一种淡淡的冷意,她于是知道,她应该退回房间里。 孟红雪确实退了回来,毫不犹豫的退回到了房间里。 因为,街边,有两个人就着黑暗走了出来。 两个老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一刀,一桶,一老头 距离立冬已经越来越近了,阎泸江的江水流经江陵城的时候,带来了大片的寒气,天气更显寒冷。可是,天气虽然愈加残酷,东正街,问星阁门前那一株老槐树,却任然绿意葱茏。偶有冷风吹来,便是满树绿叶随风浮动,摇摆间,更见风韵。 只是,今夜,昏暗的灯光下,那株老树忽然悄悄落了几片叶子,看起来很是孤清落寞。 夜色,渐渐凝固,有两个人从黑暗中走来,默默无言。等他们走到那株老槐树下后,便正好恰如其分的停住了脚步,仰起头,看了看那正悄悄掉落叶子的老槐树。 天地一片凄清,夜幕之下,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甚至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轮廓。但幸好,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两个人。 两个奇怪的人。 槐树的叶子终于掉到了地上,然后,他们那随着槐树叶子低下去的头,抬了起来。收回视线,从夜色深处走来的二人,往问星阁行来。他们走过来的时候,仿佛目不视物,仿佛一无所知。他们的目光,只是直直的望着前方,却连那脸上有一块狰狞疤痕,恰好处于他们目光前方的女子,便都没有进入他们的视线。 他们的视线所及,没有雪亮的光芒,没有玄妙的波动。但当他们的眼睛静静的望出去时,他们的目光,似乎穿过了那个脸上有伤痕的女子的身体,穿过了那女子身后的房间,和房间内众多的星士,望到了更远的地方。 女子身后的房间,并不是全然封闭的。或许是为了更好的欣赏景色,这间处于一楼大厅深处的巨大房间,打开阔大的前门,视线可直接望到繁华的东正街上,在欣赏芸芸众生红尘万象时,却不必担心被大街上的吵闹声影响到宴饮的乐趣。 人有千样人,但不欢喜别人爱慕嫉妒的,实在很少。不过,这房间的妙处,到不止这么肤浅。对着前门,在房间的后部,放了几扇巨大的屏风,屏风背后,居然也有门户。 屏风后的门户,当然对着问星阁的后院。若喜欢雅致,只需关闭前门,叫侍者把那屏风往前门处一挪,这样房间格局来了个互换,打开原先的后门,入目便是一片雅致的花园,小桥流水,很有趣味。 当然,客人也可以两边都开着,也可以两边都关着,全凭客人心意。 就在阴影中那两个轮廓一步一步往问星阁走来的时候,问星阁很深的后院里,一个胖乎乎的老者正缓缓转身,把视线转向了问星阁门前,那株悄悄掉了几片叶子的老槐树的方向。他的眼睛毫不出奇,普普通通,就像他的长相一样。但他目光所指向的方向,没有半点迟疑。 夜色中,他的视线仿佛已经穿过了那一堵又一堵黑乎乎的墙壁,穿过了阁中那一个又一个惊诧的面孔,望向了那两个从黑暗中走来的人。 或者,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这,是今晚他的目光,第二次投向问星阁后院之外的地方,很巧的是,他两次往外凝视的方向,是一样的。 第一次,是那个来江陵城,已经有三十六年的城主,打开那幅画的瞬间。那时,他正在杀鱼,他握着菜刀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所以,那时,正好在他手中的那尾鱼,跳了跳,突然化成了一片雾。 那尾鱼,在未变成雾气前,长着锋利的牙齿,长着尖利的背鳍。甚至,那尾鱼的头上,星力具化,凝聚成璀璨的星光,已经外显出身体,神异非凡。 那,当然不是一尾普通的鱼。可是,就在老者手中的刀微微一抖间,那条鱼变成了雾,包括它的肉c骨c血c鳞c鳍,以及脏腑等等在内,一起,在瞬间变成了淡淡的雾。 那真是一种颜色古怪的雾! 似乎,有腥味弥漫开来,然后,这位胖胖的老头,轻轻挥了挥手,收回目光, 从漆黑的桶里捉出另一尾鱼,再次,细致而耐心的挥动手里的杀鱼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杀鱼是他的工作,他喜欢杀鱼。 杀鱼当然需要工具,他有一刀,一桶。 现在,是第二次。第二次,他把目光望向那个隔了好多堵墙的前方。往那里看,当然是因为那里发生了值得他关注的事情,或者出现了值得他注意的人。往那处看去的时候,他的手里,依然握着那把菜刀,依然还有一尾并不挣扎的鱼。 然后,他收回目光,放下了手中的菜刀,还有那一尾正准备被他杀掉的鱼。 那尾鱼被他随手一扔时,突然有强烈的星力波动从那鱼身里蹿出,慑人无比,单单只凭气息,便知其强大,既然不弱于炼旋境的人类星士。 在星力从鱼身上蹿出的同时,那鱼的身体化作一道诡异的弧线,惊涛拍岸似的,以快越雷电般的速度往空中奔去,似乎要超越这昏暗的问星阁后院,然后一鼓作气击破长空一般。 可是,就在那尾鱼堪堪跃起,连这后院都不曾跳离的瞬间,胖胖的老头旁边,那被他用来装鱼的漆黑的桶里,突然传来一股惊人的吸力。那吸力往那尾鱼只轻轻一扫,于是,那尾正往天奔去的异种大鱼,保持着向上的姿态,身体,突然停在了半空。 生死一跃,终于跃不过生死。那鱼的嘴巴忽然张开,无声的嘶喊中,竟有银色的血液从那鱼的嘴里喷吐出来,使得那尾本就神异的大鱼更是气息见长,残酷中带着一往无回的冷冽,仿佛连夜色也要刺破一般。 可惜,在那诡异的吸力之后,那漆黑的大桶,桶口忽然微微荡漾,一丝旋涡一闪而逝。而空中那条拼命的鱼,瞬息之间,已随着那丝旋涡一闪而逝,去了它该去的地方。 胖老头站起来,擦了擦手,往外走去。从始至终,他看都没有看那鱼一眼。那鱼拼命时慑人的气势,竟没有引起他半点注意,真正的气定神闲。 谁又挣扎得过命运呢? 有轻轻的叹息声在院子里响起,似乎是对那鱼,似乎不是。可是,此刻,似乎连目光都不愿意挪出眼前院子的胖老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竟站了起来,欲要离开这院子。 今晚,他往外望了两次。现在,是他第一次离开这个院子,也是他第一次站起身。 他的屁股下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一颗金色的脑袋。 这是一颗巨大的金色脑袋,有四五个成人脑袋那么大。头顶光秃秃的,没有头发。看不清脑袋的脸,因为那脸正深深的埋在地里。但巨大脑袋的额头上,却有两个漆黑的点。那黑点,与那个漆黑的鱼桶,竟然有几分一脉相承似的感觉,让人觉得诡异的同时,又暗暗心惊。 这巨大的脑袋,也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粗略一看,其材质仿佛金属,似并非血肉之身。巨大脑袋的后脑勺,正是被这位胖乎乎的老头当成椅子的地方,似乎因为被坐的太久,变得很光滑,光可鉴人。 确实,胖老头在这颗脑袋上坐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忘了他的屁股下是一颗脑袋。 胖老头轻轻的带上院门的时候,有吱呀的关门声。 那尾没有侥幸的鱼,重新回到了漆黑的桶里,一看之下,竟变得仿若一粒微尘般大小,漆黑的夜色里,若非它身上的银色,实不可分辨。这时,那银色的微尘,却认命一般,在那桶里微微游动起来。那粒银色的微尘,融汇在无数同样银色的微尘里,晃眼看去,竟仿佛是一条银色的河流。 漆黑的桶边,那把被胖老头随手扔在院子里的菜刀,暗淡无光,让人连刀把处那个十分显眼的屠字都认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四家三宗 夜色似乎正好,当胖乎乎的怪老头从问星阁后院,走过那座雅致的花园,一步一步走到那间林八方宴客的房间时,问星阁前门,那两个黑暗中的身影也正好穿过大厅走了进来。 从后门进来的老头,是个怪人,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皮质围裙,仿佛屠夫一般。从前门进来的,也是两个很怪的人,两个很怪很怪的老人。 于是,这场由西门八方做东的筵席,在本来要散了的时候,忽然多了三个人,三个不请自来的人,三个很怪的人。这三个人,似乎并不愿意见主人的面,不然,不会偏偏都是在主人死了以后才来。 千古伤心旧事,一场谈笑春风。西门八方已经死了,宴会里来的这三个人,大概,除了不想见西门八方,也不会想见在座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彼此。 但,他们有不得不见的理由,否则,他们不会来。 后院来的,是一个胖老头。而从前门来的两个人中,其中一个头发雪白,连脸色也透着深深的白色。他的右手握着一柄拂尘,须尾轻轻搭在左臂上,那拂尘也是白色的。 这一个老人,似乎年纪太大,微微佝偻着背。 一眼看去,这个老人,白发无须,虽然苍白得有点怪异,却让人觉得很舒服。他穿着一身白色衣服,从头到脚,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他的步子很轻,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他的衣服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他就那么走进来,然后定定的站着,静静的看着从后院走进来的胖老头,好像是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却偏偏奇怪的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圣。 宴会依然很安静,新来的三个人,仿佛把房间里的空气都挤走了一般,气氛一片凝滞。但在安静中,有暗流涌动。勾文帮用手理了理自己那本来就一丝不苟的头发,默默打量着那三个相对而站,默默无言的老人。 房间里灯火通明,光彩摄人。那三个突然出现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站着,勾文帮脑中,却已经波翻浪涌,思绪起伏。 筵席上,突然少了一个人,又突然多了三个人。这,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特别是,多出来的这三个人,本身就很意思。他们的身上,星力波动似乎都很微弱,可却都给勾文帮一种危险的感觉,那种危险,藏在深深的海底,隐而不发。 那么,就是他们的修为实在精深,对自身力量的控制已达化境。 修行者,引星力入体炼化,体内自然而然会产生星力波动。借这种星力波动,可以感应星士的修为境界。但有两种情况,这种星力波动会变得很生涩,其中一种是星士刻意收敛波动,但刻意收敛相当于使用法诀,会消耗星力。另一种,则是星士修为高深,周身星力处于一种比较圆融的状态,所以,泄露的波动自然小了,几近于无。 不过,刻意收敛与自然圆融,虽然都会使星力波动感应起来不明显,但是,二者给人的感觉,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简单讲,刻意收敛,只是感应不清,而自然圆融,则让人觉得不可捉摸,无力感应。 现在,那三个老人给勾文帮的感觉,就是飘飘渺渺,无力感应。 勾文帮的位置,既不靠近西门八方,也不像章家的老章瑜那样,坐在离西门八方很远,与西门八方相对的位置。勾文帮的位置,在二者中间,也就是宴桌的中段。所以,这一刻,面对那分别从前门和后门而来,站立着默默无言的双方,坐着的勾文帮正好处于双方中间的位置,仿佛裁判一般。 裁判的内容是什么呢? 勾文帮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作为江陵城四家三宗里面存在岁月最久,存在时间最古老的势力的掌舵者,开阳宗的宗主,勾文帮,长着一张很好看的脸。这张好看的脸上,或许就像开阳宗一样,沾染了岁月的痕迹,已经有了风霜,脸的上方,头上,曾经青黑的头发也有了些许灰白,但这风霜和灰白,更给他一种从容淡定的优雅。 勾宗主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勾宗主也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 他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这原则当然是开阳宗教给他的。这原则教开阳宗存在无数岁月,这原则也教他怎样可以活得更长。这原则会教他许多东西,比如,教他先前不要去看那幅让西门八方自杀的画。 不看画的人,当然不止他勾文帮一个,章家那位身体粗壮的章瑜自然也是其中一个。 勾文帮看了眼章瑜的手,心中暗骂了声老章鱼,他知道这章家炼体法门厉害,这章瑜更是其中佼佼者。特别是其手上功夫,很是了得,仔细看时,似乎章瑜的手上还有淡淡的黑色云烟缭绕。 灯光下,那双手上的云烟一起一伏,仿佛如有生命一般。但勾文帮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为什么这该死的章瑜不去看那幅画呢? 他当然希望死章瑜去看看那幅画,最好是在看完画像后,和那位已经被抬走的林城主一样,用手挖了自己的脑袋。他深深觉得,章老家伙的那一双修长的手掌,要比林八方更适合自戕,更适合挖自己的脑袋。 可惜,勾文帮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老章鱼真的看了那副画,老章鱼也不会用那双他勾文帮并不喜欢的手,去挖那个他勾文帮同样不喜欢的章鱼脑袋。 而且,同样可惜的是,从始至终,那死章瑜居然连看都不去看那幅画,那么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想一想眼前这个外表看来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腻的家伙在想些什么? 姓章的为什么不去看那幅画呢? 或许是他坐得太远,而他又太懒,懒得连移动一下屁股,去看一看那幅画都不愿意,是这个原因吗? 或者是他太谨慎,谨慎到不愿意触碰任何危险的东西,即使那东西看起来好像已经被证明不再有任何危险了。但那,终究是一件曾经让一位养灵境修者都自杀的东西,所以,即使看似再安全,他当然都不会去碰一下。 勾文帮又看了一眼似乎若有所思的章瑜,但这一次他不再关注章瑜的双手,他看见那只老章瑜正盯着一个人,一个仿佛不重要的人,一个给林八方叫了大夫的人。 那么,或者,他认为东西到底是死的,而人才是活的,也只有人才有活的资格。所以,当然只有那些活的东西,才有资格让他的目光驻留,是这样吗? 勾文帮的眼睛跳了跳,或许自己猜对了,或许自己猜错了。因为,那个仿佛并不重要的人,那个本来表情很淡然的人,那个哑巴了几十年的人,在手中握着拂尘的老者出现后,表情很奇特,表现很诡异。 而且,那星力波动虽然不强,但在自己的感应中异常危险的老者,那白发白衣白拂尘,连脸色都是白色的老者,竟然在看了看那个从后门走出来的,穿着皮质围裙的古怪老头后,把目光挪到了那个仿佛哑巴的人身上。 那么,怪人其实不是三个,而是四个吗?或者五个? 勾文帮深深看了西门多舌一眼,又转头看了章家的老章瑜一眼。显然,勾文帮没有答案,他不知道那个故意不说话的人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知道那个白色的拂尘老头在想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前对这章瑜的评断是不是还正确。 他不知道的东西,太多。就像现在,除非章瑜自己说出来,否则他也不知道章瑜为什么不看那幅画,谁也不知道。就像当年,谁也不知道断山宗掌门的千金小姐为什么不选择开阳宗,不选择如此俊雅飘逸的自己,却选择了那可恶的章家,可恶的老章鱼一样。 那么,心底的怨恨是那时候开始滋生的吗? 江陵城有四家三宗,基本都存在了很长的时间,漫长时间下来,四家三宗彼此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既有联合又有斗争。比如三宗里面的断山宗,本来一直与开阳宗结好,可是,近几十年来,两宗的关系却并不太友好。现如今,断山宗与章家走得颇近。至于接星宗,则既不与断山宗相好,也不与开阳宗相好,甚至与那隐隐为四家之首的李家也隐隐有些摩擦。 不过若不论四家三宗的复杂关系,也不论他们之间实力的强弱,只就存在时间来说,三宗要比四家更古老一些。而三宗中的开阳宗,存在时间最是古远,比另外两宗要古老许多。其存在,能够追溯到星海帝国的始祖西门星海创建星海帝国之时。 一个势力,存在得长,并不一定就强。 但其能够在漫漫时光的淘洗下,始终屹立于这世间,经历万载以上岁月而不堕落,自然有值得称道的保命法则。 而矗立于江陵城时间最久的开阳宗的保命法则,便大概是对危险的积极远离。假如只是单单从表面来理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句话,则开阳宗的君子,大概是很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一盏问星灯 西门八方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但他坐的椅子还在。那个站在他椅子旁边,仿佛哑巴,而且表情木讷的人,还在。四家三宗的人,还在,连已经跨出门的孟红雪都回来了,所以,这场由西门八方筵请的宴会当然没有散。 没有散的原因,是因为这场筵席,忽然多了三个人。 可惜,多了三个人,并没有使得宴会更热闹。恰恰相反,因为这三个人的到来,本来渐渐有了些许声音的宴会,复又变得更加安安静静。自然,随着这三个人的出现,宴会上众人的表情也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但当然谁也没有西门多舌受到的震动更大。 那一身白色,手握拂尘的老者,仿佛一道白色的闪电,从西门多舌猛然放大的黑色瞳仁里,狠狠的刺入了西门多舌的心里,让西门多舍那张木讷而缺乏表情,连西门八方死亡时都没有太大变化的脸,剧烈的变化起来。 定定看着从前门走进来的两个老人,这两个人里,居然有他西门多舌认识的人,这是西门多舌预先料想不到的事情。 而那个西门多舌预想不到的人,意料之外的出现在了似乎不应该那个人出现的江陵城,这,同样是西门多舌预先料想不到的事情。 而且,那个人和另外一个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间房间里,又是一件西门多舌预先料想不到的事情。 但是,那个人确实出现了,所以,他的出现便是无可置疑的,不管有多料想不到,他的出现,便都只好是无可置疑的,连他手中那柄拂尘,也一样无可置疑。 但,这并不影响西门多舌的脸色变了又变。 只是,大多数人的目光,要么在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两个老人身上,要么在从后门走进来的另一个老人身上,并没有几个人看到西门多舌那张突然变化的脸。 但当然有人看到了,比如章家那条章瑜,比如开阳宗的勾文帮,比如苏家那位叫做苏弥的老太太。 西门多舌确实大吃一惊,不仅因为他曾经见过这个一身白色的老人。更因为他没有想过,还会再次见到这个人,而且是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间。他本能的觉得,这样一个老人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是不对的。 但他很快抛开这种直觉,心念流转,他于是知道,这样一个老人,这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又是很合理的。 只是,当他进一步思考时,他忽然感到有点寒冷,他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拂尘老者的出现,使得他的某些猜测,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印证。隐在云雾中的东西,似乎也因此透出了神秘的一角,但依然还有很多东西不清楚,不止不清楚,反而好像隐得更深了。 所以,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还有,很多! 这个念头很突然,但西门多舌的心里,已经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然后,西门多舌的目光转到另一个老人身上,幸好,他没有见过他。 当然,他也就没有见过他腰间那柄连皮都是漆黑的刀。幸好。 这是一个看起来已经很老很老很老的人,他的脸上堆叠着一层一层一层的皱纹。他穿着一件很黑很黑很黑的衣袍,他的手笼在很宽很大的袖子里。因此谁也看不到他手上堆叠的密密麻麻的皱纹,和密密麻麻的疤痕。 与拂尘老者一身白色不同,或者正好相反,腰间挎刀的老者一身黑色。但那黑色当然不是他身上最突出的特点,他最突出的特点,是那唯一露在外面的脸上,那张很老很老的脸上,布满的密密麻麻的皱纹,和那在皱纹的间隙和沟壑间,许许多多的灰色斑点。 所以,这是一个看起来好像应该已经死过好多好多好多次的老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如此多的痕迹,也不知道他到底已经活了多长时间,但他的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表情。连他的眼睛,都没有一点表情。 他的脸上,只有皱纹,没有表情。连他的眼睛,也好像堆叠了一层又一层的皱纹。 那么,皱纹,当然也可以算是一种表情。 活着,被岁月洗涤了一次又一次,所有刀光剑影c恩怨情仇,所有侠义热血c阴谋诡计,都只不过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上的一道皱纹罢了。 悲喜太多,便不再有悲喜。 看透了太多风景,便终于只在意那些值得在意的在意。 而现在,他在意的事情不多。或者,可以说,他只在意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腰间,那一柄漆黑的刀应该什么时候拔出来,应该什么时候收在鞘里。 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敢说话。 对新出现的三个人来说,时间未到,没有说的必要;对剩下的人来说,新来的三个人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是主人,面对不请自来的客人,没有说的余地。 所以,场面很安静。 但既然出现了,终于会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否则,便不该出现。手握拂尘的老头子,视线从西门多舌身上收回来后,终于定定的看着从问星阁后院走出来的胖老头,然后,嘴唇微微挪动,神识传音,密凝一线,于是,四个字便在问星阁胖老头的神识里,悄悄响起来,不轻不重,那四个字是:“厌王有请”。 厌王有请,而不是陛下有请,同一个人,不一样的称呼,那么,对问星阁后院走出来的胖老头而言,后面的含义,便是不言而喻的。 胖老头身边,空无一物。从头到脚,一身雪白的拂尘老人说的那四个字,让他的心里起了一丝波澜。于是,他把那双有些肥胖的手,放在面前那件同样有些肥胖的皮围裙上搽了搽,就像拂去剑上的灰尘一样。 遥远的记忆陡然浮现出来,他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哀伤。一千五百年前,那个满头白发,却偏偏长着一副孩子脸孩子身材的怪人,仿佛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对他说,“星儿,鱼杀好了吗?” 鱼杀好了吗? 鱼杀好了,杀得很好很好了。可是,他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他那句再也没有人问的话了。 于是,他终于将视线从对面两人身上挪开,扭过头,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的人,轻轻说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说得很突然,说得很轻,仿佛呢喃,但是,这两个字,却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点灯”。 点灯,点什么灯呢? 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除了最后一个到达宴会的人。 最后一个到达宴会的人,是问星阁的大掌柜。 大掌柜是在三个老人到达西门八方宴客的房间之后才来的,他的手中,本来空无一物,可是,在胖老头那两个字说完后,大掌柜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一根青碧的细瘦竹竿。 竹竿上,挂着一盏古怪的灯笼。 灯笼,被大掌柜牢牢握在手中。大掌柜,正是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却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胖老头旁边的人。 那根挑灯的细瘦竹竿,颜色碧绿,长四尺三寸。 今来古往,物是人非,一只四尺三寸的瘦竹,带着谁也说不透彻的莫名韵味,莫名的出现在了江陵城的问星阁里。竹竿的一端,被问星阁的大掌柜牢牢握在手中。竹竿的另一端,挑起一盏被封得严严实实,人头大小的白色灯笼,笼上写有两个宏大的黑字,一个“问”,一个“星”。 那“问星”二字的颜色,漆黑暗淡,仿佛是干涸了很多年的血色。 虽然同样写着“问星”两个字,但只一看,便知这是一盏,与外面那些已经点燃,挂在殿厅内各处的“问星”灯笼,绝不相同的灯笼。 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一件又一件。随着大掌柜手中忽然出现的灯笼,气氛似乎被压得更紧张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普通的灯笼,糊得这样严密,这样丁点缝隙也不留下,是点不燃的。甚至,除了把整个灯笼破坏外,谁也不知道要怎样点燃灯笼内部的灯芯。 这当然是这一盏灯笼,与那些挂在檐上的灯笼不相同的地方。 然而,随着胖老头的声音出口,随着那两个谁都听到了的 “点灯”,忽然有一种玄妙的波动扩散开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大掌柜手中,那盏奇特的灯笼,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白光。而那种玄妙的波动,居然正是由那灯笼传出来的。 那么,是谁点亮了那盏灯笼,是怎样点亮的呢? 夜幕更深,那盏已经被点亮的灯笼,散出微弱的光。然而,那点微弱的灯光实在太微弱,让人担心什么也照不亮。而且,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片光明的宴客房间,就在多了那一盏灯后,却忽然让人感觉更暗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点灯的人知道。 可是,问星阁后院走出来的胖老头,那个点灯的人,在说完“点灯”两个字后,便已经,转身,迈步,往后院走去。他的到来,似乎仅仅就只是为了说那两个字,点那一盏灯。似乎,他的一切话语,在那两个字里,在那一盏灯里,都已经说完了。 夜色浩浩汤汤,那一盏灯虽然点着了,但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照亮,除了,在胖老头转身时,他的头上,那突然多出来的两缕白发。但是,即使是那两缕突然白了的头发,那盏灯下,都一片昏沉。 对他来说,既然已经转身,身后的一切,便不好太在意了。何况,后院,还有鱼等着他去杀。 他,喜欢杀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天机星占师 放下屠刀,并不一定是为了能成佛。能救人者,应该要先能够活己。 那盏问星灯亮起来的时候,人们似乎看见那个在进门不远的地方静静站着,唇红脸白,手握拂尘,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老头子轻轻动了动嘴巴。 但是,谁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除了他的身边,那个脸上毫无表情,全身都包裹在黑色衣袍中,和他站在一起的挎刀老头。因为,他的话,就是说给和他站在一起的佩刀老头听的,所以,只有佩刀的老头值得听到。 同样凝音入密,神识传音,这一次,他说了三个字:“张问星”。 这三个字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天机星占师的名字。 不过,上一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已经是四百多年前了。而四百多年前,这个名字很容易让听到的人发慌。因为,这个名字,意味着一个本来应该闲云野鹤,索求天机大道的天机星占师,变成了一个神出鬼没,无影无踪的杀手。 对醒星大陆上的生灵来说,修行的第一步是觉醒命星。所谓觉醒命星,即为醒星,这便是这个世界名字的由来,因为唯有醒星者,方算大陆上真正的生灵,才有活下去的资格。简单讲,醒星大陆上只有两种生物,一种是觉醒了命星的,一种是没有觉醒的。 觉醒命星,意味着从此以后能够凝星聚力,强体壮魄,修行各类神通法门。 命星觉醒,在不同的修行者身上,会有不同的表现。这种不同,常体现为某种倾向。比如,命星觉醒,星士可能对阴阳五行中的某种星力,有更强烈的感应;也可能是在命星觉醒时,星士身体的某部分被强化等等。总之,这些表现,千奇百怪。 而这些表象,这些倾向的强弱,往往成为星士未来修行方向的指示和导引。某种程度上,命星觉醒时的不同表征,正是星士潜力大小不同的重要因素之一,是天赋的一种体现。 修士常常依据这些表征,选择相应的法决和修行方向。并根据自己的修行方向,选择某种职业,成为自己赚取灵石,辅助修行的主要手段,这便形成了不同的修行者职业分类。 比如,在武器上镌刻法阵,炼制星甲的星甲师。或者,植药炼丹的种植师,炼药师。又或者,是那些以文化道,炼制文甲的文星士。不过,不管怎么分类,到底脱不了器用与食用两个方向。 然而,却有一种特别的修者类别,另辟蹊径,跳脱了谋求灵石,辅助修行的窠臼。某种意义上,这种类别,可谓另一修行体系了。这一类人,演化天机,称为天机星占师。 天机星占师,也称为天机师,在各种修士类别中,是绝对少数。 星占师的修行法门,称为星占术。每一个星占师,都善于探索因果,推演时间,直接从天道始,演化天机奥妙。星占术的修行,要求很高。 笼统的讲,只有那些在命星觉醒时,触碰感应到了因果规则,或者时间规则等特殊道则,天赋卓绝,见星问道的星士,才有成为天机师的资格。 只是,因果也好,时间也好,都不是随便可以触碰的。所以,能够修习星占术的星士,是很少的。而且,正因为天机师所走的修行路与众不同,所以,天机星占师,大都低调隐忍,给人一种闲云野鹤,世间难得一见的感觉。对他们来说,探寻因果,似乎就是为了躲避因果,触碰时间规则,却又畏惧时间规则。 不过,对四百年前,声名震动星海帝国的天机师张问星身上,这种规律被打破得有点彻底。与不问世事,缥缈淡然的其他星占师不同,张问星的问星两个字,每一出现,便常常意味着死亡和血腥的出现。 那段岁月,星士界甚至出现了“问星一现,生死一线”,这样的说法 。 所以,白袍老者只对黑袍老者说了“张问星”这三个字,便就够了,足以说明一切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四百多年后,偏僻的江陵小城,这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白衣苍狗几千回,惟有溪山长不改。任谁也难以想到,当年那个声名震动整个星海的顶尖杀手,喋血阎王,天机星占中的天才,会突然消失,并且在消失了四百多年后,出现在这里。 张问星? 一个胖乎乎的老头? 显得那样平凡和普通?半点血腥气也无,果然会是他吗? 吱呀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或许只是顺手,房间里通往后院的那扇门,被离开的老头子轻轻的带上了。他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即使那两个人还站在那里。 实际上,那两个人来的第一天,他就知道了。 但是,他不仅走了,而且,连门也关上了。那么,门关上了,自然也就关上了。那个世界,也就与他无关了。而且,该做的他已经做了,留下来做什么呢? 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什么也不应该做。 来到江陵城,已经四百多年了。从来的那一天开始,除了杀鱼,他张问星已经四百多年什么都没有做了。那么,他当然应该回他的后院,继续杀他的鱼。 密封起来的灯笼已经点燃了,灯火通明的房间,也已经猝然变得暗淡起来。然而,除了那个来了,又原路返回的人,房间里的人,都还在,甚至,还多了三个人。 两个老人,以及一个被人们以为是问星阁主人的掌柜。 等到老东家慢腾腾的离开,并且轻轻的关上门之后,问星阁那位被人们以为是问星阁主人的大掌柜,忽然松开了手中的瘦绿竹竿。然后,那盏灯连带着竹竿,一起飞起来,飞向刚刚进来,站在门口的那两个很怪很怪的老人。 李三心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那盏灯笼从他面前慢悠悠飞过的时候,他看见那只竹竿上有一条青龙盘旋扭动,陡然张开了大嘴,腾云驾雾而去。 而挂在竹竿前头的那盏灯笼,这一瞬间,仿佛成了一颗发光发热的星辰。于是,这一杆飞奔中的灯笼,蓦然变成了两部分,一颗星,与一条龙。 晃眼看去,就像是一条青龙逐星飞奔一般。 可惜,这画面一闪而逝,几让人怀疑是幻觉。然而李三心的心还是不可遏制的跳动起来,那根四尺三寸的细瘦竹子出现时的莫名韵味,又一次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那,会是盘龙竹吗? 李三心不关心那个灯笼,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截四尺三寸的竹竿,他的眼睛里,甚至出现了血丝,那会是吗,盘龙竹? 是,一定是。 虽然只是堪堪一眼,那盘绕在瘦小竹竿上的青龙就扭动着消失不见了。但李三心绝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那竹子出现的刹那流露出的那种韵味。也因为,刚刚那条本来应该很小的青龙,给他一种磅礴浩大的感觉。更因为,他找了那盘龙竹太久太久,以至于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盘龙竹,但盘龙竹的影子,早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盘龙竹呢?为什么会是他曾经为了女儿苦苦寻找的盘龙竹呢? 有什么用呢,现在? 人死不能复生,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盘龙竹,就在这江陵城的问星阁里呢?李三心感觉到强烈的不甘,他的心,仿佛真的被分成了三份。当年,花费那么大的人力物力,甚至远到帝都都没有找到的盘龙竹,怎么会一直在江陵呢? 李三心的目光紧紧跟着那盏灯笼,不,是紧紧盯着那根挑灯的瘦小竹子,几乎把眼睛瞪出血来。 难道真的是命吗,怡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盘龙竹,老人,少年 生长条件适宜,而且,在植药师的细心栽培下,盘龙竹,每长一尺,要花费一千年,每长一寸,要用去一百年。若挑着问星灯的那根竹子,果真是盘龙竹的话,那么,四尺三寸,最起码,那根竹子已经生长了四千三百年。 千万年的生长,盘龙竹截取天地精华,生机浓郁,可谓神株。更因为其蕴含的至阳龙气,乃是治疗因阴邪功法导致的神魂损伤等重大疾病的不二神药。 只是,物以稀为贵,作为治病续命的神药,盘龙竹世间难寻,千金不易。 终于,多少人,只好求之不得。 “这大概便是命。”李三心的心里,浪涛翻涌,“然而,为何要让自己看见了呢?怡儿啊,就在咫尺之隔的地方啊?这果真是命吗?” 为什么会那么不甘心,那么痛苦呢?五年落泪多少? 如今,阴阳永分隔,梦难成,恨难平。李三心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那杆竹子,仿佛看着仇人一般,随着那竹竿的移动而移动。 然后,他看见那截竹子停了下来,连带它前面的灯笼。 灯笼下方,站着两个很老的人。 灯笼停下的时候,腰间配了一柄黑刀的老爷子气机生感,眨了眨眼睛,有无数画面突然出现在他的眼睛中。包括房间里西门八方用食指戳穿自己脑袋的画面,也包括房间外一个捧着匣子的清瘦少年规规矩矩递出匣子的身影。也包括,漫天的星光下,璀璨妖异的一幕。 可惜,满满一厅人,除了他和他身边那个手握拂尘的老家伙,谁也没有看到这些画面,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谁也不敢去想,只是一盏灯,居然让他们看到了过去,也看到了未来。 那么,未来,还有多远? 未来,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因为从始至终,那个脸上毫无表情的黑衣老人,就算看到了那样一幕,也只是毫无表情罢了。 孟红雪的眼睛跳了跳,连带着她脸上的疤痕也跳了跳。 今天晚上,一切都太奇怪了。她看见那盏飞向那两个使她不得不退回来的古怪老人的古怪灯笼,在飞近两人后,突然变成了一捧星光。而她,可以算是离那两个人最近的人,所以,她也就是除了那两个古怪的老人外,离那一捧星光最近的人。所以,她也是眼睛瞪得最大的人。 问星阁的大掌柜松开手,那盏散发出诡异波动的灯笼,像指路明灯一样飞到那两个人斜上方的瞬间,一瞬间而已,那盏灯笼,那盏写有问星两个黑字的灯笼,居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变成了一捧让人看不透的星光。 不过,虽然白纸黑字的灯笼不见了,但挑灯的那一截竹竿,却还静静的浮在空中。 那一捧星光,出现时,刚好在那两个人面前,抬头可见的地方。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惊,两个老人面前的那一捧星光,正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变得暗淡。 同时,那节碧绿的竹竿,仿佛已在这瞬间经历了漫长的岁月,由青碧变成了焦黄。然后,竹子上,突然有很多斑点凭空生发出来,密密麻麻的,眨眼间便布满了那竹子。那斑点,与长在佩刀老人脸上的斑点既没有太大区别一般。 随着斑点的出现,已经焦黄的竹子,变成了腐烂的黑褐色。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只是,还来不及太多感慨,腐烂的竹子,忽然碎裂开来,变成一颗又一颗微妙的灰粒。而那灰粒,同样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分解,湮灭。最终,消散一空。 于是,这个灯笼,从头到尾,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天机星占,逆变时空,扰乱阴阳,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次,那一个人不仅让他们看到了之前的事,也让他们看到了未来的事。那宏大的星象,是来之前,宫里的星占师没有占卜的。 星象越异,占星需要付出的代价越大,结果也越不准确。所占之星,与现在所间隔的时间越久,也会导致星占所付出的代价越大,准确性越低。 虽然面上平静,但这一次问星阁里的星占结果,与宫里监天司的星占结果,两相对照,让一黑一白二位老人印证了很多东西的同时,也让二人心里受到了很大震动。 没想到问星阁的这一位,星占之道,如此恐怖,一盏灯,所指明的那个位置,居然比宫里大供奉所说的那个位置,还要更细致。那么,这一次,那个叫做张问星的人付出的代价,应该不会太低。 这次的代价当然不太低,这次的代价,是一截盘龙竹,还有那个天机师头上突然多出的两缕白发。 但是,那已经不是在西门八方死后,才站在西门八方宴客房间门口的两位老人,想/操心的事了。 “西门多舌接旨。” 随着问星灯的消失,佩刀老头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而他旁边,手握拂尘的老爷子,忽然开口说话,开口便让所有人一惊,“上谕,着西门多舌为新任江陵城主,即刻上任。”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当众说话,也是他最后一次说话。他的声音有点尖细,但并不难听。相反,给人一种温润的通透感。 说话的时候,那被他握在手中的拂尘,被他轻轻拂动了一下。 只不过是的轻轻一拂,尘子上就无数星纹跳跃,隐藏的星阵也一个个活跃起来,粗粗一看,便能发现那拂子上细密的法阵绵绵延延,勾勒出一片深邃的规则空间。 至于神通高深,修为通玄的星士,甚至能够轻易看到,发丝一般粗细,数量难记的须尾上,也刻满了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星纹。在那细微之地,星阵是怎么被雕刻上去的呢? 筵席上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即使看见了,也不会知道,何况,并不是谁都有资格看到那让人觉得恐怖的星阵雕刻,所以,当然没有人知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另一件事。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随着那柄拂尘的拂动,星光流转,阵法跃动,一张娟皇的圣旨,带着某种镇压诸天,不可违逆的大势,从那拂尘里飘荡而出,往西门多舌而去。 每一个人都很惊诧,或许惊诧的原因和理由有所不同,但惊诧却是一样的。 毕竟,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不能不惊诧。 西门多舌面前的那张圣旨,以似缓实疾的速度展开,大势之外,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堂皇威严弥漫开来。 只一眼,西门多舌就看到纸上那个压印,那个只有两个字的压印,“监天”。他的眼睛,已经快要藏不住他的疑惑和惊惧了。原来,当年他和西门八方离开时,也已经见过这个来自监天司的压印,一模一样的压印。 而且,时间往后推移,四十多年前,西门多舌觐见星元大帝时,也已见过这一柄一身雪白的拂尘。 那么,他自然也就见过拂尘的主人。 但真正让西门多舌惊讶的是,西门八方不过刚刚死亡,兴许连血都还是热的,而他,便已经收到了这样的旨意。 据说,常伴西门星元身旁的有四个太监,一个永远站在西门星元不远的地方,两个永远站在门外。这三位,从来不会离开西门星元超过一百米。最后一个,则是引路人,总在宫里来来去去。 最后一个,正是西门多舌眼前的这一个。 当年,也就是四十二年前,西门多舌前去皇宫深处觐见那一位,就是眼前的这位领的路。他不知道另外三位的名号,也不知道另外三位的称呼。他也不知道眼前这位的具体名号,但他知道眼前这位被叫做黄公公。 这一位,虽然是领路的,但他的路从来都只在宫里,只在那些由青石铺就,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帝宫路上,只在那勾檐斗角处,只在红墙碧瓦间。按理来说,他是绝计不会离开皇宫的,更不要说离开帝都了。谁也不曾在宫外见过他,谁也不曾听说他的路从宫里,延伸到了宫外。 可是,他今晚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看到他出现在这里,西门多舌受到的震动,才会那么剧烈。更何况,他不仅仅只是出现在了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他还在一个不可能的出现的时间出现,给西门多舌带来了一份不可能来得及的旨意。那么,西门多舌,怎么会不惊讶呢? 然而,拂尘老者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一般。旨意宣完,他手中的拂尘只一抖,便又回复了先前的样子,安安静静,仿佛一件装饰品。只是,在刚才那一拂的辉煌星光之后,这一刻,众人再看那拂子,有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原来,一柄尘拂,可以是一件强大到让人颤烈的星甲武器。 比如,这一柄。 尽管那拂尘现在变得安静了,但谁也不会忘记刚刚那一挥间,那拂尘上散发出的强悍波动。 现在,宣读完旨意,这位黄公公似乎已经办完了此行的事情,转身走出了问星阁,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也再没有看谁一眼。仿佛他和他身边那位,跨域三百五十万里的距离,来到这里,不过是要在一场盛大的宴会上,宣读一份旨意罢了。仿佛西门八方并没有死,除了江陵要换一个长官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和他一起来的佩刀老头子,更是从始至终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黑暗的街上,有零星的灯光。 走出问星阁的黄老太监和佩刀老头,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被西门多舌收好后,放在桌子上的盒子。在两个奇怪的老头子转身离开的瞬间,它自己飞起来,落到黄公公的手里,消失不见。 人和盒子,都是突然来的,也是突然走的。走了,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但,匣子既然不见了,那么,即使那两个人什么都有说,即使是孟红雪,想要什么就会努力去拿的人,也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对在座的所有人来说,都已经结束了。聪明的人,最好不要在探寻其中的任何韵味,因为那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本身,就是最好的说明。 那么,对参加今晚这场宴会的人来说,宴会自然该散了。 没有什么比杀死一个生命更无聊,也没有什么比杀死一个生命更有意思。问星阁后院,张问星手里的鱼还活着。但它身上的骨头一条也没有了。他是一个天机星占师,他知道太多太多事情。 比如,他知道,黄老鬼和那柄黑刀消失的方向,隔着很远的距离,有一个清瘦的少年,正一步一步,规规矩矩的往前走着。 比如,最好不要惹那柄黑刀。 还比如,那少年的每一步,都走得方方正正,一丝不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两场谈话 夜幕虽深,江陵城却带着几分诡异的热闹。仿佛一锅被烈火煮过,刚端下来的沸水,表面一片平静,内里却是火热。 但热闹并不会光顾每一个人。 城西的小路上,石璜一步一步的走着,规规矩矩,不疾不徐。他的步子并不特别轻快,也没有特别沉重。 即使今晚早些时候,他因为送匣子到问星阁而获得一笔不错的小费,对他,当然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但他的步子,和往常没有半分区别,依然稳稳当当,依然只是向前。 从一个人的步子里可以读出很多东西。 就像西门多舌的步子很谨慎,孟红雪的步子充满决绝。但你很难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一个孩子,可以走得这样稳定。一个人,能够自己走自己的路,即使缓慢,却始终往那个该去的方向努力,从来不曾退却。这,是需要很强大的内心力量的。 可惜,世道无情,人力有穷,心里的坚强,永远只能成为一个人要活下去的理由,却绝不等于拥有活下去的希望。 在石璜的身后,四百又三十七米的地方,有两个人向他走来。同样稳稳当当,同样不疾不徐。有所区别的,是行来的这两个人,太老了。仿佛不是他们不想走快,而是他们根本就走不快一般。 然而,事实正好相反,两个老人那看起来不快的步子,却在眨眼间将他们送出去很远。以至于他们人已经往前去了,而他们的影子,似乎还留在原地。等他们再出现时,已经在石璜的身后,三十零二米远的地方。 漆黑的夜色里,这一幕,让人很是不安。 然后,石璜的前方,五米远的地方,微弱的灯光处,仿佛凭空一般,突然出现两个背对他的身影。那感觉,便仿佛是他们已经提前等在那灯火下许久了一般。然后,他们慢慢转过身来,站定,静静的等着石璜走到面前。 他们,一个握着拂尘,一个挎着佩刀。 拂尘,一身雪白;佩刀,漆黑如墨。 光影下的他们,除了太老之外,看起来都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但,任谁在看了他们一黑一白鲜明至此的对比后,在看了他们那实在过于平淡以至于让人感觉麻木的神情后,便都知道,他们绝不简单。 大道渊潜,至简处,有惊雷蕴而未发。石璜的眼睛轻轻眨了一下,他亲眼看着空无一人的灯下,突然出现两个人。 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当然,他连听也没有听过这样的事。但,石璜的脚步没有丝毫变化,没有迟疑,也没有加快。尽管,他的心里,已翻起了滔天大浪。但他,依然规规矩矩的往前走着,依然如那两个人所期待的一般,默默前行,走到了那一处注定好的灯火下 因为,孤清的小路上,前后不见半个人丁,很早就开始了一片空旷。那么,灯下的那个两人,显然,正好就是在等他。 一个人,要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走,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生死不由自已,于是,只好或者惶恐,或者坦然。 石璜,选择了坦然。 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尽管他的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外套,外套很规矩,并不见半点忸怩,没有什么好整理的,但他仍然仔细而不失恭敬的理了理衣服。当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整理衣服的手后,他的步子正好停下来。而他的人,刚好站在了两位老人面前,一条手臂多一点的距离,很是恰当的弯下了腰。 在看见两个老人的瞬间,石璜,虽然不知道他们所谓何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但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双方间天上地下的差距。 人活着,谁能如意? 一丝星力也没有的少年,在典籍里看见过一则旧事,旧事说的是一个乞丐,一个像他一样半点星力也没有的乞丐。乞丐的姓名生平当然是不详的,而乞丐,一丝星力也没有的乞丐,能够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要饭,一是等死。 少年曾经想过,假若不是他的姐姐给了他一个家,兴许,在母亲死后,他也恰好成了一个乞丐,一个只好要饭度日,只好度日等死的乞丐。所幸他没有成为那样的乞丐,但他因此而把那典籍里的乞丐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故事很简单,饥寒交迫的乞丐,最终,当然逃不过命运,死在了南洲某地某村某路旁。世道无常,这样无依无靠的人,当然只好死在无依无靠的地方,只好留下一具无依无靠的尸体。 只是,若事情只是这样,当然是不足以被记载下来的。毕竟,每日里,倒毙在路上的人,当然是不少的,人们甚至专门为了这些倒毙在路上的人,创造了一个叫做“路倒”的词。 人情冷暖,到底,还是有人帮他收敛尸体的。而就在人们收殓尸体时,发现了律诗一首,一首绝命的诗。 身世浑如水上鸥,又携竹杖过南洲。 饭囊傍晚盛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 两脚踢翻尘世界,一肩挑尽古今愁。 而今不食嗟来食,黄犬何须吠不休? 对石璜来说,南洲,是很遥远的地方,一个莫名的乞丐,也是很遥远的人。虽然是一首绝命诗,虽然诗里透着时空交融的宏大悲伤,然而,诗句里更有无尽的豁达和豪迈,有洞察世事的放达。 然而,对十三岁的石璜来说,只要想到自己未来那种可能的命运,想到至今半点也无的星力,再看这首绝命诗,再想到那个据说同样半点星力也无的人,石璜却只好每每沉默不语。 改变,能够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或许是早早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让人猝不及防的大变,十三岁的少年,才变得那样沉稳和厚重的吧。 那么,自己身上,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吗? 石璜不知道,作为一个连星力都凝聚不了的凡人,自己有什么是他们需要的呢? 应该,没有? 或许,有? 只是,对方既然出现了,无论如何,当然要去面对。于是,他压下心中的震撼,压下那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和本能,规规矩矩的走到了两个老人面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佩刀的老头子还是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但那位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的黄公公,则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尽管那神色只在眼中一闪而逝。 在这样的天气里,面前的少年,却只穿了一件两边袖口都已经微微磨损,还略微偏大的外套。作为一个没有星力的凡人,这本来也没有什么。来自宫里的人见过了太多凄凉的事情,而且,他姓黄的自问也不是善人,所以,当然做不到看见一丁点苦难,就同情心泛滥。世道多艰,谁活着能容易呢? 连自己在内,所有的星士,谁不是披荆斩棘,经过无数风雨,方才有资格为自己换来一点点坚强点点自由呢?何况,一介凡人,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哪有不艰难的呢? 夜色里,街边的灯火并不太明亮。但是,以黄公公感应天地星辰的修为,对石璜有无星力波动,当然有很深刻的洞彻。甚至,连石璜在见到他和黑老头那一瞬间,那仿佛惊雷般的心跳,都被他们听得很清楚。 所以,关于眼前少年修为的洞察,当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让他诧异的是,一个小小少年,一个凡人,居然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压住心中的一切,仿佛连步子都不曾改变一般,规规矩矩的走到他和黑老头面前。 并且,对来自宫里的他来说,这一小段路里,这个少年所表现出来的礼数和教养,也实在让他很刮目相看。 现在,虽然,少年的眼底依然有惊意涌动,但少年说话的分寸很好,显得平静而稳当,让人无可挑剔。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因为面前突然出现两个人就将惊慌失措,和大惊小怪表现出来。 可以说,小小年纪,已经很有养气功夫了。况且,少年的头发,也整理得妥妥帖帖。 所以,黄公公的语气也变得很好,尽管还是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知道让你送匣子到问星阁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吗?” 在很远的地方,比四百三十七米还要远的地方,在两个老人还没有让石璜看见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出眼前的这个少年,只是一个凡人,身上半点星力也无。 于是,现在,开口说话的时候,黄公公的心里,到底忍不住叹了一声气。行稳致远,心性如此,倒是一块良才,只是可惜,却连命星都没有觉醒,一丝星力都没有,不然,就算天赋一般,也实在是很好的苗子了。 可惜,黄公公知道,没有可惜。 只是,黄公公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少年,虽然一丝星力也没有,但却并不是没有觉醒命星。 而且,黄公公也不知道,在他问石璜话的石璜,江陵城北方,离城主府直径十二里,山峰起伏,层峦叠嶂,占地足有二十五里见方,被江陵城人熟为断山宗宗门所在的某处地方,在其中一座山峰下方的密室里,另一场谈话,正好也在进行。 很多人都知道,断山宗善于开山。所以,很多人都知道,即使是在江陵城内,断山宗的宗门范围内,也有很多山,而且,几乎每一座山都被掏空了,建立了各种各样的密室。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在断山宗无数密室中,有一座密室,居然往地下钻了一百二十里还要多的距离,深深的埋在无人能识的黑暗之中。现在,这间黑暗不见天日的密室里,有两个同样黑暗的人,对话,就是在他们之间展开的。 “东西送到了吗,十三?” “送到了,只是,你也知道,那位在举办宴会,为了不错过时间,不得已,只好送了去,兴许,看见那位戳穿额头的人,恐怕,有点多了” “恩,”另一个人,沉默了几息,终于开口道,“没人看见你吧?” “没有,我遮住脸,随意找了一个凡人少年送进去的,为了以防 万一,我还带了面具,即使被人看见了,也只会看到那张面具而已,没人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面具呢?” “已经处理了” 自信,很多时候,是因为比别人强大。但很少的时候,是因为看惯了太多的风雨而没有被击倒,以至于成了习惯。 只是,见的风雨多,到底并不等于知道的秘密就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招子与匾 虽然还未立冬,但天气好像已经很冷了,特别是在夜幕之下。 两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老人已经离开了,但夜色中,似乎还有他们的影子。石璜不知道是谁送的匣子,也没有看见对方的脸。他什么也不知道,但他把知道的已经都说了,完完整整的告诉了对方。 尽管,他终于什么都没有告诉对方,什么也都告诉不了对方。 而且,在他说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已经思索好了告辞的话语。他知道自己最好离这两个老人远一点。但离开的前提是,有命。所以,他想好了告辞的话语,假若自己不因为被迁怒,而侥幸能够有命离开的话,当然是越早离开越好。 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十三岁的少年努力的活着,他很珍惜自己的性命,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事情不知道。 比如,他还不知道西门八方的事情。 因为,那两个老爷子,除了说了那一句“知道让你送匣子到问星阁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吗”之外,便什么都没有说了。或许,说话的老爷子还曾经轻轻点过头,石璜不确定。 但另一件事,石璜很确定,他很确定,那两个老人一个另外的字也没有说。 要做的,或许永远做不到。但,该知道的,总会有机会知道。前提,当然是眼睛还睁得开,耳朵还听得见,简言之,得活着,而石璜正好还活着。因为,问完话后,那两个老爷子对他便再无一点兴趣。那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今夜,江陵城允许大家知道的事情。 比如,西门八方的死。 石璜紧了紧衣服,向着两个老爷子离开的方向,微微注目。一切都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现,但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莫名其妙。 夜色苍茫,十三岁的少年目光流转,虽然那两个老人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但少年的思路清楚,那个让自己送礼的人,似乎没有标示身份。不然,这样奇怪的两个老人,当然不会来向自己打听那个送礼的人是谁了。 所以,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出现了? 送礼,却莫名其妙的不告诉别人自己送了礼,那么,送的大概不会是什么好礼吧?同样的道理,若是好礼,当然不会发生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石璜抬起头,往远处望去,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已经一片黯淡,什么都不清楚了。那个让他送东西的人,把自己盖得很好,他甚至不确定那个人是男是女,他当然也不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么,便一定不是简单的事。 只是,那两个老爷子多余的信息,半点也没有透露便走了。甚至,石璜还没来得及说任何一句客套话,那两个老爷子就已经走了。于是,他当然更没有机会去把那告辞的话语说出来。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终一身,也无非就是“你好”,“谢谢”,“再见”这三句话,六个字而已,终一身也要不了多少时间。然而,若不管他们陡然出现陡然消失在路上的方式,那两个看起来很普通却绝不普通的老头子,来的时候没有问候,走的时候也没有告别。 从出现到离开,那两个人只是很普通的站在路上,和他说了一句看似很普通的话。而那一句被他们说出来的话,并不是这三句话,六个字中的任何一句话任何一个字,那么,这就不再是普通的事情。 而且,他们来得诡异,走得也很诡异,那种似缓慢,实又快到了顶点的速度,怎么可以轻易忽略不管呢? 何况,连那两个异常恐怖的老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面前这个看着毫无星力波动,普通至极的凡人少年,虽然确实浑身上下并没有半点星力凝聚,但这并不代表,这个凡人感应不到星力。 他们感应中这个看着规规矩矩,却也普普通通的少年,不仅觉醒了命星,而且,还是以打破极限的方式,在三岁时,就提前觉醒了命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体内一丝星力也没有。 为什么明明感应得到星力的存在,但偏偏体内一丝星力也凝聚不出来呢?这个问题,已经觉醒命星十年的少年还没有弄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事实确实就这样发生了。 据他了解,凡人,是断然感应不到星力的。但凡能够感应得到星力的生灵,便都是觉醒了命星的生灵。而觉醒命星,便意味着可以感应星力,并将感应到的星力,吸收凝练到身体内,用以修行。 可是,石璜偏偏不是这样。 所以,他很疑惑,这疑惑,是他的秘密。这疑惑,也是他苦苦坚持,不曾放弃的原因之一。 这六七年,石璜以没有星力不能修炼的凡人之身,整天接触整理维护各种星甲,各种报废损坏的星甲。一方面,当然是藉此谋生。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藉此日日感应星力,钻研星阵,希望,终于凝聚出自己的星力呢? 他不知道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但是,日夜的钻研和感应,六七年下来,他对星甲,以及雕刻在星甲上的星纹,早有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以至于在隐隐约约间,他感觉到那把被一身白色的老人握在手中的白色拂尘,很是妖异,仿佛内部住着一个活人一般,而且,还是女人。 他不确定这感觉的真实性,因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星甲,也从来没有过这样奇特的感应,但他确定,那柄拂尘,并不简单。 至于那把漆黑的刀,兴许是还在鞘里的原因,石璜反倒没有看不出来多少东西。但,既然是刀,当然是危险的。因为,刀,从来都是用来杀人的。 剑,或许不是。 但刀,从来都不会不是。 那么,今晚,还要去封大叔的星甲酒店吗,还要去看有没有需要雕刻聚星阵的小星甲吗?又或者,送匣子给林城主已经赚了一笔,自己应该回家了? 念头百转,看着两个老人离开的方向,石璜在心里默默询问自己。 然后,没有更多迟疑,他那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拽了拽,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一般。转头时,少年已经迈开步子,往他本来要去的地方走了出去,安安静静,一如先前。 石璜正走的小路前方,拐一个弯,那条现下除了他,便空无一人的小路终于漫上了大街,沿着街道,六百米外,在接近街道尽头的地方,有一棵皮都已经层层叠叠裂开的老槐。或许是因为太老了,或许已经是霜降后的第三夜了,天太冷的缘故,这株老槐树,虽然一树碧绿,但这一刻,仍显得特别萧索。 作为江陵城五祖槐中的一株,这一株老槐树,显然活了很久,以至于它的枝枝丫丫都异常粗壮,在其中一条横伸出来的枝丫上,有一张很旧的招子要死不活的抖动了一下。 夜色里,明明一丝风声也没有,偏偏那招子抖动了一下,仿佛招魂幡一般。 招子抖动过后,有风轻轻拂过,而那薄薄的招子,却再也没有动过。但是,夜色下,谁也不会去注意这样细微的事情。准确的讲,谁也不会去注意那招子。因为,那招子实在太旧,以至于给人一种它比老槐还要古老的错觉。用力辨认,招子上的字,还能勉强辨别出来,是一个“封”字。 招子的下面,老树的旁边,有一家占地面积还算壮观的三进院落,第一进院子,做了一个铺子,有酒待卖。第二进院子,也做了一个铺子,房间,连带天井里,堆放了许多架子,架子上,有各式各样的星甲。 这三进院落,属于两个人,一个是住在第一进院子里的老封,一个是住在第二进院子里的老封。至于第三进院子里是否也住着一个老封,没人知道。 因为,第三进院子的门,至今为止,还没有开过。 单单以前边两进院子,和院子里对所有人都畅通无阻的酒铺和星甲铺子来说,这家院子,和院子里的一切,给人的感觉,除了很老外,再也找不出其他的特点了。 兴许,老便是它唯一的特色了,便连那门匾也很老。 谁也想不到这一家矗立在城西,位置几乎到了城市边缘的老院子,居然如此讲究,居然还挂了一张横匾。就见在第一进院落那阔开的大门上方,正对着街道的门楣处,仔细看,居然横踞着一块已经被虫子吃得所剩无几的六尺门匾。之所以要仔细看,是因为那门匾给人的感觉,更多像被蛀得快腐了的木梁,而不是门匾。 但那确实是一块匾,虽然匾上那两个坑坑洼洼的篆字,仅只隐隐可见。 借助那招子上的 “封”字来窥视,连猜带蒙,或许会觉得匾上的字,从左往右,合在一起,大概是“万封”两个字。但仔细一看,全是虫眼,让人怀疑上面是否真的有字。相反,那更像是驻扎在匾上的虫子咬出来的乱坑。 当然,也或许有人认为那曾经是某一处房子的一块匾,但终于被人做成了这一处房子的木梁,所以,那根本不是门匾,只是一块木梁,谁知道呢? 但因为那张招子的原因,这处院子,现在有一个很确信的名字,老封的酒馆,以及老封的星甲店。至于这占地并不太小的三进院落是不是真有一个名字,那名字叫什么,反倒不太有人在意了,连它的主人也并不在意。 不过,到底也有些很老的人,会称呼这一处老宅子为万封楼。比如,李家祖祠深处的竹屋里,那尊手里握着一杆大枪,据说是李家先祖的雕像。只可惜,那尊雕像的名字,已经被刻在祖宗排位上,放在李家祠堂里,接受香火很久了。 所以,谁也没有听过他对这一处老宅子的称呼。 现在,这一处看起来很老宅子里,有一家看起来很老的店,所以,店里的一切,一如它的招子一样,很老很旧。 椅子是旧的,桌子是旧的,门是旧的,人也是旧的。 包括那个喜欢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而刚刚招子无风抖动时,恰好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恰好把视线看向六百多米外某条小路上某个地方的中年男人,都给人一种很旧的感觉。 当然,那条路上,刚刚恰好出现了两个老人和一个少年。现在,那两个老人已经走了,而那个少年,正往这一间很旧的店走来。店里,这个给人很老很旧感觉的中年人,当然是前院这处店铺的主人。他有两个爱好,一是喝酒,二是躺着喝酒。 而他,刚好是卖酒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囚凰山 当然,除了喝酒,兴许睡觉也是这家酒铺老板的爱好。因为,他每天都会在他那张椅子上眯着眼睛,躺上很长很长时间。应该说,除了喝酒,他都在睡觉。而除了睡觉,他当然都在喝酒。 不过,他自己认为,他并不是在睡觉,他当然也不会说他是在喝酒,他说他是在工作。 他说,卖酒的人当然要知道酒好不好,而知道酒好不好的方式,当然只有亲自喝一喝。所以,他只好亲自喝一喝。虽然,这一喝,就是谁也不知道多少年的岁月,就是谁也不知道多少量的酒液。 他也说,只要他往椅子上一躺,酒铺里的伙计,便会更加勤勉努力,更加细致耐心的工作。 他说,这当然不是监督,这是监察。 监督和监察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人确切的知道为什么躺在椅子上的中年人要反复强调,说二者是不一样的,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这二者的区别说清楚。而且,很可惜的是,他的监察,从头到尾,范围仅仅只能涵盖眼前那两位帮客人点菜,端盘子,以及抹桌子的小厮。 至于后厨和其他地方的伙计,并不在中年男人的视线范围内,那么,就只好恕他也无能为力了。毕竟,他不能真的为了监察他们,从椅子上爬起来,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工作的地方,就是他屁股下面那张椅子,谁也别想让他挪开,特别是不情不愿的挪开。 而他,很不情愿挪开。 那么,这就是他要刻意强调是监察而不是监督的原因吗?没人知道,其实,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但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一点意义也没有的人。所以,即使是在中年男子监察范围内的那两个小伙计,只看他们那和老板一般要死不活,懒洋洋的样子,便让人不得不怀疑,躺在椅子上那位对他们的监察,是否真的有效,是否有半点意义。 大概是没有意义的。 有的人活着,一辈子在寻找生命的意义。有的人活着,却知道得很清楚,生命没有意义,当然,他们也不希望生命有意义。 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这是一个很需要讨论,又很没有必要讨论的问题。也许存在就等于不存在。对躺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来说,生命当然最好没有意义,于是生命刚好可以用来饮酒,用来睡觉,若是生命有了意义,而这意义又不是饮酒和睡觉,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所以,对这家老封的酒馆的老板来说,生命最好没有意义,如此,才可以活得好自在。才能对那两个看起来要死不活的伙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的看着他们那不情不愿,但终于还是磨磨蹭蹭的把一个又一个到来的客人都惫懒而又终于毫无遗漏的招呼了一遍,却不会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也才可以在别人以为椅子上的自己拿那两个小厮也无办法的时候,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总之,躺在椅子上的那位叹了一口气,老板不好当。 他觉得心很塞,特别是在江陵城又突然来了那样两个人后,老板,或许更不好当了。幸好,那两位没有到他店里来喝一杯的打算,他也没有要请那两位喝一杯的打算。 不过,看着那两个远去时一步便跨域近一两百米的老人,他知道,天要变了。 但他,到底还是只适合饮酒与睡觉的人,所以,他收回了视线,重新躺了下去。只是,在他继续呼呼大睡前,看着前台那两个很忙碌却很不情愿的伙计,他似乎张口说了一句什么。 他确实说了一句话,他的这一句话,似乎意味深长,然而不等人听清楚,已经有微微的鼾声,混杂在此起彼伏的声浪中,抑扬顿挫的响起来。不过,终于有人听清了他说的是什么,他说了六个字,针对了两个人,他说的是:“两个老不死的”。 幸好,听见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店里吵吵闹闹,有人大声喧哗,吹嘘自己曾经独自猎杀了一头战力恐怖的蛇鸦。也有人窃窃私语,警惕的望着远处某个方向,某个他们坐在这里根本不可能望到的方向。 还有人默默坐着,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一边一点一点的喝酒。也有人轻轻的拭着自己的星甲武器,想着即将面临的一切,面无表情。 当然也有人,眼底藏着的秘密仿佛压不住一般,连嘴角也透漏出某种兴奋和对未来,同样压抑不住的期待 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地方,囚凰山,位于江陵城西边的囚凰山。 修行之路并非坦途,相反,修行路遍布荆棘,满是诱惑c危险。 一念之间,便是生死。 或者是各种宝物,或者是各种灵药,或者是某种机缘,或者是某种秘籍。也可能是某个陷阱,某个更强大的敌对生灵,某个不能触碰的隐秘,某个修行的障碍,某个无妄的灾难 从踏上修行之路那一天开始,从成为星士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不会一帆风顺。芸芸众生,亿万星士,想要强大,终于不得不奋力争渡。而争,就会有风雨,就会有恩怨情仇,就会有江湖。 何况,既然佩了剑,又哪能远离于红尘,飘逸于江湖呢? 不能,也不可能。相反,星士之间的江湖,比世俗的江湖要残酷和危险得多。 城西,沿着西江街一直走下去,街的尽头,便是江陵城那间很多修士都知道的老封的酒馆,或者封家酒馆。过封家酒馆,出西江街,继续往前,离江陵城不足十里距离,便是那条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的阎泸江。 阎泸江,浩浩汤汤,其长不知多少万里。 据悉,阎泸江源起于陨星大荒,从遥远的东南地方向外蔓延,弯弯曲曲,浩浩汤汤,终于随地理形势的牵动,分成许多大小不同的支流。而其中一条相对比较大的支流,蔓延往星海帝国后,从帝国的领土内穿流而过,几乎跨过了星海帝国一半的国土。 山无常形,水无常势,流经星海的这一条相对较大的支脉,又在星海帝国内分成许多更细小的脉流。自江陵城城西外十里流经而过的,正是这些细小脉流当中的一条脉流。所以,若是全部算起来,这条江河流经领域之广大,当真不可计数。 出江陵城,越过离城十里左右的这条支脉,继续往西,约五十多里,不足六十里左右,便是囚凰山。 囚凰山,纵深上千里,面积达数十万平方里,几近百万平方里,比整个江陵城要大了无数倍。远古时候,传言曾经是囚禁星兽之中的异兽,凤凰的地方。 关于凤凰,古籍对这种神级瑞兽是这样记载的,“凤之象也,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c饮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 传言囚凰山曾经囚禁过异兽凤凰,并以此得名。 到今天,不死不灭的神兽凤凰,早成为了传说,根本不可得见。就算得见,然而,凤凰本来就是神兽,谁人可囚?所以传说的真假,当然辨不明白,相信传说的人,也当然没有。 不过,数十上百万平方里的囚凰山脉内,确实有各种星兽聚居,并有许多独到的洞天福地和许多恐怖诡异的上古遗迹。 这一类地方,星力汇聚,迷雾重重,灵异非凡。 而且,浩大的囚凰山脉内部,因为天地星力浓郁,各种神圣灵植,各种灵脉矿石等对星士修行大有助益的修行物质,并不鲜见,常常被进入其中寻求造化,追寻大道的星士所发现。 自然囚凰山也就成了江陵城星士,以及毗邻江陵城的大鸿城c天星城等城中的星士寻求突破,寻求机缘,积累修行资源,提升修为实力的重要试炼修行地之一。 只是,相对来说,江陵城地处偏僻,人口不足百万,与那些动辄几百万,上千万人口的城市来讲,只算得上一个小城。所以,前往囚凰山的诸多修士中,若算比例,江陵城本土的反倒不多。换句话说,前往囚凰山寻求造化机缘的星士,大多是来自那些更大的修者城市,比如大鸿城c天星城,甚至,可能是来自帝都星海。 不过,作为前往囚凰山的最后一处人类聚居城市,江陵城自然发展成了外地星士前往囚凰山的重要补给地。特别是城西一带,更是因此而建立了许多星甲封方面,与食宿方面的补给点。吃饭喝酒,武器修补,所有的这一切,都能在这里得到解决。 封家酒馆,便是无数解决这种问题的地方中的一个地方。 这一带,常常是天未亮,便有星士出发,也常常是夜色里,也还有星士来临。可以说,每一天,都可见到密密麻麻的星士来来去去。如此,这一带,也成了江陵城最鱼龙混杂的地方。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前往囚凰山,以及从囚凰山回返的修士,都会经过这里。他们,或者是等待队伍一同出发前往囚凰山,或者是侥幸从囚凰山回来,有些收获,在此修整,又或者想要处理一下武器和补给 而刀口舔命的人,当然是最怕死,也最不怕死的人。如此,喜欢招惹是非的人,正好到了是非之地,又怎么不鱼龙混杂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何谓星力 有人需要修补星甲,完善补给,自然就有提供星甲修补服务的星甲师,也自然会有贩卖星甲和灵药等物品的星士。需求与供给相互纠缠,城西一带便愈趋于繁荣,仿佛一个小型星士世界一般,无数星士往来其间,在此谋生。 出城西往囚凰山而行,探险也好,试炼也好,有两样保命的东西最重要,一是星甲武器,二是疗伤丹药。所以,城西最吃香的两种人,一是星甲师,二是丹药师。或者说,修士江湖里的人,都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的家伙,最需要的,当然是星甲武器和丹药,最为人所交结者,也无非是这两类人。 玩命的人,最好不要惜命,也最好最惜命。 惜命与不惜命,当然都可以全部而且只在星甲和丹药之间。因为丹药和星甲,刚好一个是用来救命的,一个是用来杀人的。 石璜来城西,当然不是为了救命,也不会是为了杀人,他不是能救人命的人,他也不是能杀人命的人,他是来揽活做的。但他揽的活是关于星甲的,所以,或许可以说他是为了杀人的人而来的。 所以,他当然不是炼药师。 不过,他也不是星甲师,尽管他对星甲很熟悉。 事实上,自星海帝国建国以来,历万以计的漫长岁月中,从来没有听说过毫无星力的凡人,能够成为星甲师,或者炼药师的。 某些情况下,没有星力的凡人,或许可以成为炼药师或者星甲师的助手,即所谓的看丹童子,看甲童子,做一些并不需要星力的打杂工作。不过,但凡涉及到真正的炼药过程,以及星甲雕刻工作,没有星力,是完全没有资格接触的,半点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简单来说,星甲师需要以其自身的星力为引,利用其雕刻的星纹,引动天地道法,形成完整的星阵后,能据此勾连大道本源,方算是成功的炼制了星甲。 至于星甲修复,本质上也是一样的过程,有些只需对材料进行修补锻造,有的则要求对损坏的星阵进行重新雕刻和炼制。也就是说,星甲修复就是星甲师借用星力,对那些破损的星甲设备,或者重新炼制,或者修补部分损坏的星阵,以使星甲武器重新勾连大道,涌动星力。 炼药师炼制丹药,同样离不开对星力的控制。应该讲,能够入药的各种灵株和物质,本来就含有浓郁的天地力量,亦即星力,炼药者如果连控制感应这些力量都做不好,又何谈炼药呢? 总之,对醒星世界上的所有生灵来讲,不管是人类星士,还是其他种族的星士,对所有修者来说,星力都不可或缺。 那么,星力是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不同宗门,不同流派,理解有细微不同。但总体上通识的观点认为,星力,生发于浩瀚的天地宇宙之间,所以又称为天地之力,宇宙之力。这些力量,有的来自于与星士相隔无数距离,无数光年之外的星辰天体,有的,就来自于星士生存定居的大陆,或者说星士脚下的近星体。但远与近当然是相对的,此案的彼岸,当然彼岸的此案。只是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当然会造成许多不一样。 总之,天地苍茫,宇宙洪荒,位于其间的无数星体,各有不同,由这些星体产生的能量,也各不相同。这些能量,便是星士口中的星力。 当然,星力是一个统称,并不区分这些力量的细末。若结合星力的不同形态,往下区分的话,这些能量也有许多其他称呼,如有的星士所谓灵力c天地元气c五行元气,阴阳之力等等。 无论称呼如何,星力,对这天地宇宙间的无数生灵来说,不仅仅是修行必需,也是生存所必需。星力,是一切的根本。而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星力,命星觉醒是第一步。 单就人类来讲,四岁到八岁这个年龄段,通常就是觉醒命星的时间。命星觉醒,意味着能够感应到天地宇宙中无处不在的星力,进而凝练星力入体,化为自己的力量,成为一星使徒,从此步入星士世界。 虽然在这之后,百分之八十觉醒命星的生灵,终其一生,都逾越不了修行壁垒,至死都处于极低的星使徒境界。不过,若仅仅只讲命星觉醒这一件事情,却是很普通的事情。大多数人类,都能够自发觉醒命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不能觉醒命星,一辈子触碰不到星士的门槛。这些人,无法修炼,没有星力,被称为凡人。 凡人的比例很低,上百个人类里面,或许会出现一两个。 只是,这个比例虽然很低,但对浩瀚的大陆来说,生灵基数实在太大,这些不能觉醒命星者,合在一起,数量也相当可观。单就江陵城来说,或许就接近上万没有星力的凡人存在。 然而,不管数量多么巨大,若放在全体生灵的角度考虑,相对来说,凡人终究还是少数,是支流。而觉醒了命星,能够凝练星力,进行修炼的修士,才是主脉。 而且大道有缺,但大道不绝,即使是那些不能自发觉醒命星的人类,在有灵药等外在物质帮助,或者机缘之下,也有一定几率觉醒命星成为星士。 至于觉醒命星的年龄,虽然并不是绝对的参考依据,但一般来说,命星觉醒年龄越早,往往就意味着天赋越好。大多数人类,都是在七至八岁时觉醒命星,凝练星力。那些能够在四到六岁之间就觉醒命星的孩子,一般都是天赋不俗,有机会突破修行壁垒,最终打破枷锁,跳脱最底层百分之八十数字限制的星士。 不过,还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会打破命星觉醒的年龄段限制,也就是会打破四岁到八岁这个界限,或许会在八岁后觉醒命星,或许四岁前就已经觉醒了命星。 这些人,往往,也拥有超越一般星士的天赋。 所以,若是从命星觉醒这个角度来看,石璜三岁时,就觉醒了命星。属于那种数量很少,打破时间界限的人中的一个。而觉醒了命星,当然就能感应到星力才存在,故而,从三岁的时候开始,石璜就能够感应到星力。 可惜,石璜的身上发生了一件十足的怪事。也可以说,石璜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一种没人说得清楚为什么的怪病,自然也就是没人能医得好的病。 觉醒命星后,石璜按照修行法门,吞吸c吐纳c凝练而来的星力,并不会像其他星士一样,在体内演化为自身的星力,而是非常诡异的,石璜凝练而来的星力在他结束周天修炼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换句话说,石璜的身体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丝星力,和任何一个凡人一样。 没有区别。 觉醒命星而不能凝练星力,自从西门星海建立星海帝国,春秋相易,几万年下来,滚滚历史长河里,在帝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连更漫长的修炼史上,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这实在是一件从来没人听过的怪事,一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怪事。 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并不意味着没有存在过,也不意味着一定无解。但对石璜,沧海一粟,大世浮萍,幼弱的少年能做什么呢? 这等于已经判了他的死刑。 确实,十年过去了,到现在,石璜依然只是一个凡人。 据修炼常识来讲,命星觉醒,便是踏入修行的标志,从此云泥有别,星凡不同。因为,只要觉醒命星,身体里面,很容易便能聚集凝练出星力。最不济,一年半载,也总能凝练出那么一丝星力,成为一阶星徒。然而,天长日久,石璜却连最不济都不如,他的身体里,偏偏一丝星力也没有。这种情况,除了彻头彻尾的凡人,实在与所知相悖。 所以,石璜的命星觉醒,仿佛是人生刻意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这世间最大的痛苦,从来不是你从来没有资格得到。这世间最大的痛苦,从来只是你本来可以得到,却偏偏没有得到。十年来,石璜每日心里所受的煎熬,让他念尽天地悠悠,念尽无可奈何,念尽人世冷漠 但终于,只好天地悠悠,只好无可奈何,只好人世冷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柜台和掌柜 没有星力,觉醒了命星,又有什么用呢? 星凡之间的那条裂缝,天堑一般横压在石璜面前,他的人生,能去向何处呢? 三岁,三岁就觉醒了命星?又与命星没有觉醒有什么差别呢? 然而,石璜到底还是觉醒了命星,可是,石璜多么希望,自己从来不曾觉醒过命星。红尘万丈,苦海无边,以为伸手可得,却终于一无所获。可望而不可及,其间之苦,远甚从来知道毫无希望,从来不去奢求。 如果从头到尾没有觉醒过命星,终其一生,平凡而死,该多好。若不是觉醒命星后不能凝练星力,若不是这上下不得只好起伏颠簸求索,便不用小小年纪去看那人情冷暖,便不用体会那噬骨的痛苦。 不过,命星觉醒了就是觉醒了,于是,只好闭着眼,把泪水咽回去,只好张开嘴巴,吞下由此带来的全部痛苦。不管泪水和痛苦背后是什么,因为还要继续活着,所以便只好忍受着,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谁都想要自由,但谁又找得到自由? 但是,到底觉醒了命星,即使体内没有一丝星力,石璜依然能够感应到那无处不在的星力。只要他凝神运转法决,那存在于宇宙天地间的星力,便会如约而至,出现在他感应里,带着律动,带着深奥莫测。 十年来,这种感应,仿佛一点火星,深深的埋在石璜的心里,因为世人的轻待,因为内心的不甘,因为种种纠结到一起再也分不开的痛苦,终于,没有熄灭。 人只有被放在火上烤一下,而又不能去死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忧心如焚,什么叫生不如死,于是,只好吞下痛苦,闭上打算用来惨叫的嘴巴,咬牙坚持,从此,绝不放弃。 并不是所有人都关心你经历了什么,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知道你的故事。十年来,石璜耗过迷惘,耗过孤独,耗过凄凉,耗过无助,耗过无数风风雨雨,世间的一切都恍如梦幻,无情而残酷的加在他幼弱的身体上,那样轻又那样重。 他开始了,又放弃了,他迫不得已的重新开始了,又绝望的再次放弃了 这个世界对他仿佛全是恶意,百般苛责,几经辗转,他终于没有疯,于是,他终于又迈开步子,从李家那栋阔大的祖地内,从那一层又一层的院落里走了出来,再也没有回头。 这一次,他对自己说,请不要停下来。 这一次,他迈开步子的时候,已经打算至死方休,再也不要停下来。 这一次,他确实再也没有停下。他的身影,还是那样幼弱,还是那样不堪一击,但他终于平平静静的迈开了步子,趟过岁月无情的河流,再也没有停下来。 无数次的感应,无数次的钻研,无数次的深思,无数次的刻画,借助能够凝练星力的星刀,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又一次失败,无数次反反复复之后,终于,就在去年夏天,石璜成功的雕画出了他的第一条星纹。 然后,一个月前,是第一座星阵。 虽然,那一座星阵,只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聚星阵,但星阵就是星阵。那一刻,石璜脸上闪烁着奇特的光芒,与星阵上闪现出的星力波动相互辉映,仿佛能够开天辟地。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没有星力的凡人,成功雕刻出了星阵。尽管雕刻星纹的过程,借助了能自主凝练星力的聚星刀,但这依然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依然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即使是那些星甲大师,给他们聚星刀,要他们在不动用体内星力的情况下,用聚星刀凝聚的星力对星纹进行导引,牵连大道,雕刻星阵,即使只是聚星阵,也是不可能的。 但,十三岁的少年做到了,而且,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石璜当然不敢因此认为自己已经是星甲师了,但他不得不想,是否只有从来不向命运低头的人,才会成为连命运也不敢随便抛弃的人。他不知道答案,迄今为止,他还是被命运抛弃的那个人。但从成功炼制出第一个聚星阵之后,他已经到老槐树下的三进院子好几次了。每一次,他都会穿过前面的封家酒馆,走到位于三进院子第二进里的星甲店。 星阵炼制,即使只是帮别人雕刻炼制最简单的聚星阵,所赚取的灵石,也比少年之前,仅仅只是整理报废星甲要多得多。可以说,他成功炼制一座聚星阵所获得的报酬,几乎等于他之前纯粹整理报废星甲两三个月,接近小半年的收获。 那么,他当然要极尽可能的炼制雕刻聚星阵。 而这,正是他今晚来封家酒馆的原因。准确的说,是来老封星甲店的原因,不过,对许多人来说,老封星甲店当然也是封家酒馆。 老槐树上,破旧的招子正在随风摆动。 槐树下的这一家酒馆,前面贩酒卖食,相对热闹。后面一进院子,则是一片比前面院子要大更多的地方,但这里却比前面要冷清安静的多。这一进院子,被布置成了星甲店铺,有各种炼制好的星甲武器静静的陈列着,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主人。 这些星甲,有全新的,也有损坏后,被星甲师重新修补好的。但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嗜血的冷冽气息,连带着整个星甲店都多了丝丝锋芒毕露的寒意。 打眼看去,整个星甲店铺,大体被分成三个区。分别是售卖星甲武器的售卖区c维修区,和典当区。星士可以直接到售卖区购买新的,或者旧的星甲。也可以把自己损坏的星甲放到维修区,请星甲师帮忙维修。当然,走投无路,或者形势逼人的,也可以把自己的星甲典当给他们。 不过,所谓的分区,当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架子上陈列的星甲武器,扫视之下,品种类型还很丰富,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等,九长九短俱都有所陈列。大多星力流转,寒气逼人。不过,只需要审视一下,便可以发现,店中陈列的星甲武器虽利,杀意虽浓,到底大都是些普通星甲,没有一件超过凝液,达到星丹境的。 若是细细琢磨,甚至能够看到,还有许多虽然看起来华丽,但攻击和防护气息都很微弱,只适合用来修饰的饰品类星甲。 而且,与卖酒贩食的前院确实不同,这里不仅客人稀少,连管店的也少得可怜。只有侍者一个,店家一个,合共两人。偌大一个星甲店,居然连一个坐镇的星甲师也没有,难怪显得有点冷清。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星甲店,居然还被分成了售卖区,维修区,典当区三个区。 果然是小庙也有大菩萨。 这间店里的菩萨,姓章。姓章的,也是这间店里唯一的一个侍者。姓章的侍者,总是坐在柜台旁边,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双眼睛总是看来看去。 他那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宛若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一副世人深受苦楚不得解脱的悲悯样子。但他那一双滴溜溜转来转去的眼睛,实在又刚刚好是一个柜台。所以, 熟悉的人,总是叫他柜台章。 不熟悉的人,也总是叫他柜台章。 他的旁边,有一张椅子。椅子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 所以,和第一进院子里一样,第二进院子里也有一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也有一个可以躺着睡觉的椅子,那么,当然和第一进院子一样,这个躺在第二进院子椅子上的中年男人,当然也是掌柜。 确实,椅子上的中年男人,正好也是这进星甲店铺的掌柜。虽然,星甲店铺的掌柜,很想像第一进院子里的掌柜一样,为了知道酒好不好而吃酒。不过,星甲店铺里到底没有酒,所以,星甲店铺里的掌柜,到底总不好为了知道星甲好不好而吃星甲。于是,星甲店铺里的中年男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好是睡觉了。 中年男人总是在睡觉,很少有人看见他离开那张椅子,甚至很少有人能够听见他说话。因此,有人说,他的那张椅子,那张总是能够让人安安静静躺着的椅子,一定很舒服。 说这话的,当然就是在中年人旁边,坐在柜台背后,唉声叹气,一张眼睛就总是滴溜溜转来转去的柜台章。可惜,掌柜的躺着,伙计呢,有一把椅子就不错了,哪里也好有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呢? 于是,到底那只足够让人安安静静的躺下去的椅子到底舒不舒服,便成了一个悬疑的事情。因为,除了已经在椅子上躺着的那个人,谁也没能在那张椅子上躺过。 那么,这当然是没人知道答案的悬疑事情了。 但这一位的椅子,当然应该要比第一进院子里那一位的椅子要舒服一些。因为,第一进院子里的声音,当然总是比第二进院子里要闹得多。 如果这两把椅子只是用来坐的,那么,两把椅子当然没有那么大的区别。但这两把椅子既然刚好都不是用来坐的,而是刚好都可以躺下睡觉的,那么,当然是第二进院子里的椅子要舒服一些。 两进院子里的两个掌柜,都有一个椅子,都喜欢躺在椅子上。不过,喜欢躺在椅子上的两位,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说起来,不管什么原因,第二进院子里的中年男人,与第一进院子里的中年男人,到底是实实在在不同的。第二进院子里的男人,不喝酒,半点也不喝。他的世界,仿佛只有睡觉罢了。除了睡觉,他什么也不做。除了睡觉,他对其他事情,半点兴趣也无。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意思,为什么要对生活,要对其他事情感兴趣呢? 不过,话说回来,两进院子里的人,当然还是有相同点的。 就像没人知道第一进院子里的中年男人叫什么一样,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中年男人叫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姓封。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躺在前院的中年男人是亲兄弟,而前院的中年男人姓封。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止是亲兄弟,他们是双胞胎。即使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说过,也没有一个人同意过这样的说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件不容怀疑的事情。 因为他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当然是他们两人的共同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修道修身也修心 一个凡人,没有星力,却能够雕刻星阵。这种事情,骇人听闻,一旦传扬开来,兴许便是能够震惊整个星士界的大事件。甚至,是能够被载入星甲炼制史,极具开创意义的大事件。 这与命星觉醒了,却不能凝练星力到体内,进而踏入修炼道路有所不同。 虽然,这两者都让人震惊,两者都有成为历史才可能,但这两者,却是两回事,两回具有不同意义的事。 简单讲,觉醒命星而不能凝练星力到体内,或许会被记载于野史,成为星士修炼之余的闲谈。但第一件事情,没有星力,却雕刻出了星纹,炼制出了星阵,这,是对星甲师炼制星甲有参考指导意义,甚至可能导致星甲炼制修行方式发生改变的事件。 历古以来,星甲炼制失败率都极高,一个又一个,一代又一代星甲师想尽办法,想要提高星甲炼制的成功率,这些办法,某种程度上提高了星甲炼制的成功率,甚至开创了一种又一种星甲炼制流派。但,目前为止,星甲炼制的失败率仍然极高。 那么,如果不用体内的星力为引,都能够成功炼制星甲的话,有星力的情况下,又如何呢?炼制成功率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还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为,不用星力而成功炼制了星阵的人,没有星力,无法实验。而有星力的人,却不知道这件事。目前为止,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人知道,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人关注,当然也就没有星甲师研究,也不会有星甲师试验。一切还是一片混沌,一如今晚的夜色。 天空一片乌黑,今晚没有星星。 石璜抬头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空旷宇宙。传说中无所不知c无所不能,不死不灭,永恒存在的星神,或许能够告诉自己,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也能够治好自己的怪病,让自己吸收星力。 可是,哪里有星神呢? 对修士来说,星力的凝化,境界的打磨,包括神通的演练,攻伐防御技能的修行,都需要修士耗费大量时间,独自进行雕琢。不必考虑种种苦厄,光只是修为增长后,漫长的生命中,那长久而孤苦的修炼,无疑,都是一种对星士身心的折磨。这种折磨,当然也是道法难求的体现,是大道对修士的桎梏之锁。 这种磨难,需要修者向道之心坚韧。熬过去,当然是道心越发凝练,根基越发深厚。所以,当然可谓修道既要修身又要修心的一个原因。而且,几乎所有大星士都知道,境界越是高深,越是需要修心。 但是,对大多数星士来说,生死好渡,岁月难耐,长痛不如短痛,心性哪里是那么好打熬的? 内心越充实的人,越能习惯简单到单调乏味的布置。但漫长的岁月中,又有几个星士能够克服内心的空虚,沉默于寂寞呢? 青灯黄卷,道法莫测。以人力穷天机,久历无功,时间越长,心底的急躁之气自然越多。若不能打熬克服,不能圆融自然,不能道心凝练,便只好想其他办法宣泄,避免在修炼之中走火入魔,步入死途。 是以修行之路,修心修身,不能仙风道骨,便极有可能生妖相魔,走向反面。所谓“一念之间,成佛成魔”,这句话里的“念”,正是修者修行之中的心魔,度了心魔,自然成佛,被心魔度了,难免为魔。说到底,成佛也好,成魔也好,都是对那种心念的宣泄和释放罢了,不过是宣泄和释放的方式不同而已。 若往更小处说,星士的江湖,为什么那样容易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那样直接c赤裸c疯狂,和残酷,原因也正在于此。所有星士都在红尘中争渡,要修行到高深的境界,由此观之,除了天赋,除了机缘,心性之重要也不言而喻。以至于终于大道相伴,成就星神,成就永恒者,自然是少之又少,非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如何能成? 大道孤清谁可求? 封家酒馆,石璜眼中蕴着欣喜,他没有想到运气这样好,居然从柜台章那里接到了五件活计。他把那五件需要雕刻聚星阵的小型星甲,仔细的收好,揣进兜里,眼里对未来的期望,越发坚定。 然后,他低头,迈开方正的步子,规规矩矩的离开了星甲店铺所在的第二进院子,跨过第一进贩酒的院子,跨过大街,终于转入小路,朝黑暗中走去,走入了不可见的未来和深邃之中。 这一晚,似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一晚之后,还会发生更多的事情。但那都与他无关了,那些事,那些人,驻留在少年抬头也看不到的天空。更何况,路,从来都只在脚下。头抬得再高,不前行,又有什么用呢? 巨龙不会低头去看自己是不是踩死了蚂蚁,在这个力量才是一切的地方,不能修行,他就是那一只不入法眼的蚂蚁。那么,不管生死,他都要继续爬行。或许有一天,他会爬到巨龙的肩膀上,一览辽阔的景色。 但现在,他,只是一只蚂蚁。 现在,他做完了今天计划好要做的一切,还有计划之外的一切。那么,他自然要回家了。除此之外的事情,不是他这种毫无星力的凡人应该关注的。 一百个人中那一两个没有觉醒命星,没有星力的凡人,石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夜色深深,小路上默默前行的少年,抬手摸了摸挂在胸口,带着他体温的玉简,忽然流下了眼泪,生活,会给自己穿上了华丽的长袍吗? 母亲病故前那些反复念叨的话语,突然一股脑的涌入少年脑海里。少年的心中,涌起不知道是酸还是甜的感觉。 生活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c欢乐去打击他c雕琢他c磨炼他,并用这打击c雕琢c磨炼教给他一样又一样道理。每一样道理,都会在他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等着那伤口止血,结痂,又划开下一道口子。 母亲病故前教给他很多道理,有些是黑色的,有些是白色的,但是,不管是哪一种颜色,那些道理,总是带着浓浓的爱意和温暖,并深深的刺进了他的记忆里。 那些被母亲反复念叨的很多道理中,有一个道理,石璜记得很清楚。“这世间有很多痛苦和黑暗,你要记住那些痛苦和黑暗。但是,这个世间,也有很多快乐。别让那些痛苦消失,也别忘记你感受到的快乐和温暖。” “你用不着期望一帆风顺,有些人,或许天生就比别人少了些什么,你不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这或许是痛苦的,但却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时间过去得越来越久,石璜的年纪也越来越大,但他的脑海里,母亲说过的那些话却越来越清晰。他,也越来越记得母亲眼睛里的光芒,哪怕面对的是死亡,但那双眼睛里,除了留恋,没有遗憾。 没有忍受平庸和污垢的耐心,即使修为再强大,堆砌出来的,也只是没有意义的无聊。 “你要记住,那些真正被人心心念念的强大星士,他们的内心,同样很强大。璜儿,一个人只要内心纯粹坚定,努力沿着前方走下去,就算终于一无所获,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凡人,也是一件很值得怀念的事。” 一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会有许多舍不得,会有许多恐惧,或许,也会有许多勇气和坚强。“妈妈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你和你的 姐姐。你要知道,就算不能修行,我的孩子,只要你努力的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每一天都努力活得比前一天更好,或许两年,或许十年,总有一天,生活会给你披上神圣华丽的外袍。记住,永远也不要放弃,永远!” 一个人,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努力过得比那些比他要好的人还要好的时候,或许,总有一天,他终于可以过得很好。即使,横亘在他和那些人之间的,是星士和凡人那天堑般的区别。 (ps:这一章似乎讲了一些道理,虽然是想交代人物的背景c性格形成原因等东西,也是借文中人物来讲的,但写完觉得似乎有点过了,尺度把控上稍微放纵了一点,居然写了好几段,于是,有了一种过于生硬的感觉。本来,一开始的想法是蜻蜓点水写一点,后面合适的地方进行呼应,再写一点。不过,一写便多了,写完感觉似乎满意,又似乎很不满意,有点矛盾的感觉,但既然已经写了,就暂且都放在这里吧。不多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 23 章 养星人 人的一生,偶尔,也许有几次让人惊艳的壮举,但其余的,不过都是些微乎其微,卑不足道,甚至龌龊懦弱,肮脏狭小的行径。或许,可以直言不讳的说,一瞬间的伟大,是因为背后有许多微不足道,甚至卑劣的细节。 石璜不知道生活会不会终于像母亲所期待的那样,为自己穿上华丽的长袍。但他知道,母亲的心里,丢不下自己,怕自己想不明白,不仅在病床上时,反复开导自己,教自己道理,还把那些反复叮嘱的话记下来,刻在玉简上,永远的留给了自己。 是啊,自己没有星力,母亲连走,都走得不安心。 那么,自己果真就一无所有了吗?果真就认输了吗? 不,即使没有半点星力,又怎么样呢?即使只是为了让母亲安心,自己也永远不应该放弃。于是,母亲走后,八岁的少年,以某种近乎偏执的心态,开始了他星阵雕刻的学习。从此,专注,以至达到枯寂的地步。 春花秋月也好,夏暑寒天也罢,五年来,石璜把心思凝聚在星阵雕刻上,他越来越努力的活着,也越来越耐心的活着。 为什么要活着,是生活给石璜的问题,也只有生活才能给他的答案。越困难,越知道要努力,便越知道应该要好好活着。对待生活,石璜越来越用心。现在,似乎生活也越来越对他用心。 虽然只有十三岁,年纪似乎很小。但对醒星大陆的生灵来说,一旦命星觉醒,便智窍洞开,能知其所见,感其所闻。石璜三岁就觉醒了命星,智力早熟。 可是,从命星觉醒时,万众瞩目,绝世天才一般的光环,到无法凝聚星力的凡人命脉,这中间既然没有半点过渡。最高处,到最低处,居然没有半点缓冲,一摔之间,便是粉身碎骨。怎不让人绝望? 三岁觉醒命星,却不能凝练星力,这一件事,似乎刚好给不幸开了好头,于是,坏事便接二连三的到来。先是父亲的不知所踪,而后又是母亲的突然亡故。 而母亲病故前后,少年更是几乎遭受了无尽的嘲讽和冷漠。让人绝望的是,那种嘲讽和冷漠,是从那曾一度被他视为家的地方喷薄而出,如约而至的。因为,老大人病故那一年,正好八岁的石璜,依然一点星力也没有凝聚出来,依然是一个凡人。 四岁到八岁,是命星觉醒最常见的年龄,命星觉醒后,一般不会花费太长时间,最长,一般就是一两个月,便能够凝聚星力入体。一个人,三岁觉醒了命星,如果八岁了,还没有一丝星力入体,除了凡人,除了废体,还能是什么呢? 再之后,是姐姐带着自己离开了那个家,虽然看着像是姐姐的主动选择。其实,又何尝不是,自己被变相的赶出了那个家,那个本来自己以为只要容忍和承受,就可以让自己继续待下去的,母亲的家族呢?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但生活的大门,却被别人一脚踹开。一经打开,便随一切人和事在里面肆无忌惮,不由自己。亲历了这一场场走马观花的悲喜剧,石璜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一场,要么浑浑噩噩,就此沉沦。要么,拼尽全力,去击碎命运的枷锁。哪怕为此,粉身碎骨。 自己要怎么选择呢? 匍匐在命运和世人的脚下,麻木的苟延残喘吗? 不,即使,没有对命运说不的能力,自己也要昂起头,把自己心里的不甘和痛苦化作涛涛河流,冲刷一切命运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诅咒,把自己心中那个不字,淋漓尽致的喊出来。 所以,石璜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星力感应,并在这感应中一次又一次的,去努力凝练那些被自己感应到的星力。即使,还是一丝星力也没有留存在体内,但是五年来,石璜依然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继续努力,继续下一次,不曾停止。 其实,从命星觉醒后,少年又何曾真正的停止过呢? 狡兔三窟,狡猾的兔子,才是活得长的兔子。直接修行的路还要走下去,但是,其他的路也要走下去。走的路多了,或许,也就把路走好了。 所以,在坚持修炼的同时,石璜也开始了星阵雕刻的学习,即使没有一丝星力,石璜还是很艰难而又很坚定的开始了星阵雕刻的学习,并从此,把自己深深的埋了进去。 尽管,那样努力所获得的,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还是一个又一个的挫折,但少年的决心,再没有动摇过,就像他迈出的步子,走过的路一样,越来越坚定。 仿佛,母亲的死,成了那种力量,那种即使整个世界扛在身上,也要努力向前的力量,终于。 于是,一千多个日子水一样流走,蓦然回头,八岁的少年,都已经十三岁了。现在,江陵城,城西方向,石璜脚下那条往前延伸的小路,已经超出了江陵城的城界范围。夜色里,举目望去,恰好还可以看见在路的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几乎掉光了叶子,看起来光秃秃的树林。 在并不大的树林里,恣意的长着些高矮不同,粗细有别的白桦c青杠c冬青c铁荆棘 只是,并不太小的树林里,长了这许多种类的杂树,却不知道为什么,独独没有江陵城随处可见的槐树,一株也没有。 倘若从天空俯瞰,原来,不只是这城西,东南西北,江陵城四个方向都是如此。只消从天空往四周一看,便知道,跨过城界范围,四方里,居然没有一颗槐树长在城外。仿佛是那槐树识得地界一般,只长在江陵城中,不肯踏出江陵城半步。 这,当真是一件怪事。 穿过小树林,更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些低矮的房屋,零星的间杂在稀稀疏疏的树木,和苍苍茫茫的荒地之间。微弱的灯光,从那些低矮的房屋里,透过夜色弥漫而来,竟给人一种孤零零,毫无生气的感觉。 这里,距离封家酒馆所在的那条西江街,直线距离不过三四里路程。隐隐甚至还能看见城中的灯火,听见城中的声音。对星丹境之上的强大星士来说,不要几个呼吸,就可跨域。若是天尊以上境,几里之地,更是等同于无,若缩地成寸,瞬间可达。 然而一线相隔,却是天差地别。 按照古代地理概念,城邑之外谓郊,郊之外谓牧,牧之外谓野,野之外谓林,林之外谓垧,垧意味极远之地。若按此来说,稀疏房屋点缀的地方,距离江陵城不过三四里路,无非是城郊之地。 然而,与城中相比,这里给人的感觉,却仿佛远离了人类居邑太远太远,不仅无半分热闹气息,反而有浓烈的荒凉和苍茫扑面而来。连江陵城西江街那隐隐可闻的声音,都突然变得遥不可及了一般。 仿佛,三四里的距离,便是无限遥远的地方,已经是另外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了,已经超出了牧野和林垧的概念,已经到了荒无人烟的宇宙尽头。 只是,给人的感觉虽然如此,但此处当然是有人居住的。其中一间小院,缀了低低的围墙,虽然有些破落,但似乎打扫得还算干净,透过穿出院墙的灯光,勉强能够看见,其中一间房子里,有一个人影,还有一堆模糊不清的影子。 已经枯黄的野草,星星点点的乱长在路上。 屋中,还有光线透出,顺着光线透出影子的人,姓王。姓王的人,是一个老人。那么,这便是一个姓王的老人。 显然,这个姓王的老人既然通过窗子透出了影子,那么,这个老人,当然是一个还没有睡下的老人。 姓王的老爷子确实没有睡,不仅因为星士身体强悍,一般只是打坐休息便行。也因为现在并不算晚,璜少爷还没有回来。 璜少爷,当然指的是正走在路上的石璜。他的母亲姓李,是江陵城四家三宗里面,李家的人。石璜出生在李家,其母亲是李家族长的女儿,身份较高,又加上石璜三岁就在李家觉醒了命星,一时为众人瞩目,得了一个璜少爷的称呼。 只可惜,这称呼不管是对石璜,还是对那些人来说,都变了味道。现在,唯独一个还称呼他璜少爷,而没有贬义的,恐怕就只有此刻屋子里的那个老人了。 屋子里的老人,当然就是姓王的老爷子。 石璜轻轻的推开了院门,抬头,看见那个人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盏灯,望着他,一脸高兴。 夜色里望着石璜的这一个老人,从来没有对被他望着的少年说过自己的过去,比如名字,但被他望着的少年,却隐约记得他的许多事情,比如名字。老爷子本来叫王养星,很早前,比石璜年纪还要大了许多的很早前,就已经认识了石璜的父亲。 因为,他是石璜父亲的车夫。 石璜的父亲,是在石璜四岁时离开,而后再没有踪迹的。在那之前,石璜确实记得,这位被父亲称呼为王伯的人,确实给父亲赶过马车。 但让人奇怪的是,这位车夫,手里握的不是马鞭,却是扁担,一根扁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 24 章 星甲 车夫的手里,没有握着马鞭,却握着一条扁担。尽管那扁担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但这,确实是奇怪的。 不过,王老爷子自己说,他和石璜的父亲来的地方很远,一开始也没有马车,他都是用这条扁担来给石璜的父亲担行礼和开路的,时间长了,便成了习惯。 这是王老爷子告诉别人的,石璜不知道要不要信,因为他记得父亲有一个星戒,那是一件可以存储物品的空间星甲,如今正好在自己姐姐的身上。巧的是,那个王老爷子告诉的别人,正好也是石璜的姐姐。 那是石璜四岁之后的事情,正好是石璜的父亲离开不久,兴许是想那个再也没有音讯的人了,少年的姐姐便缠着面前举着灯的老爷子讲过去的事情。 可惜,老人的故事讲得很糟糕,要求讲故事的少女听得很不耐烦。但那时候还像跟屁虫一样的少年,却听得很仔细,兴许,也是想那个人了。 只是,他不知道要不要信老人的话,但一年多的时间,四岁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会闭嘴,而不是问话了。于是,那年才四岁的少年只好在心里想,父亲的行李,大概会放在星戒里,而不是挑着吧? 至于老爷子说的开路,被石璜自动忽略了。 到了今天,依然被石璜忽略。到了今天,尽管少年和老人的关系已经很近了,不再像当年一样隔得远,但少年一样没有问过面前的人,关于他的父亲的半点事情。 少年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与十年来看到的人情冷暖有关,或许与母亲的死有关,或许与姐姐都再也没有问过有关 或许,都有关,又或许,都没有关。恨那个人吗?少年不知道,但这么多年来,少年确实再也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过那个人一个字,仿佛随着那个人的音讯全无,那个人的过去,也一样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一般。 九年时间一晃而过,回首一望,仿佛隔了一生,那个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了吧,也最好不要见了。因为,假如见了,该说些什么呢?有什么好说呢? 答案依然是不知道。 一个十三岁的人,生命不过才刚刚开始,正好应该是对这个世界拥有好奇和拥有更多好奇的岁月。然而,奇怪的是,这所有的不知道,十三岁的少年都不想知道。 一剑横空,几番来去,天可补,海可填,昆仑可移。然而,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往事已矣,不可复追。少年不过才明明白白的活了几年岁月,然而,却已经像活了几世一样。 所幸,他知道自己放下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拿起的是什么。 现在,车夫的手里,不止没有马鞭,连扁担也没有。他的手里,挑着一盏灯,正站在门口,满脸喜意的望着石璜,像是仆人正在恭迎主人回府一般。 实际上,放下c又拿起的人,何止少年一个呢? 王养星,或许,也可以算一个放下,又拿起的人。比如现在,放下了扁担,拿起灯盏的老人,确实把自己当成了仆人。 夜色里,什么最好? 或许,就只是一盏灯而已。看见挑着灯,仿佛仆人一般站在门口的老爷子,石璜也是一脸喜色。对石璜来说,王老爷子当然不是仆人。对他来说,这个老人,是和姐姐一样,是他相依为命的亲人,是他与这阔大的世界还有联系的证明,是他并没有被这个世界完全抛弃的证明。 这一点,唯有深刻体会过,方才有幸知道,是多么重要。 石璜把王老爷子当成爷爷一般的存在,只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王老爷子,从来没有应承,对他来说,那是越矩。 九年前,王养星并没有随石璜的父亲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可惜,在石璜的父亲踪迹全无之后,便没有车赶了。于是,他只好成了璜少爷的老仆人。然后,五年前,石璜的母亲去世,在蕴一小姐的安排下,他和璜少爷搬到了现在这里,彻底远离了李家所在那一带地方。 这里,认识他和璜少爷的人,几乎没有。特别是这五年下来,再也不会有人把眼前的这个璜少爷,和十年前那个,在李家觉醒命星,轰动了江陵城的璜少爷联系在一起。 搬到这里后,生活安定下来,石璜想要继续之前开了头的星阵雕刻,星甲炼制。而修行星甲炼制,显然需要材料,需要星甲师教导。简而言之,便是一句话,需要大量灵石。 有灵石吗? 姓王的人还没有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便发觉姓石的璜少爷,似乎已经打好了主意。对石璜来说,他根本没想去花那在他眼中本来就不存在的灵石,他把主意,打到了报废星甲上。 按石璜的说法,反正都是练手,而且,利用报废星甲,不仅材料有了,连请星甲师教导的灵石都省了。他只需要研究报废星甲上的星阵即可,不必跟星甲师学习。关键的是,还可以藉此维持生计,赚取灵石,一举多得。 当然,没说的是,还可以掩人耳目,免得惹人笑话。 承受那么多年笑话的少年,越来越知道谦虚谨慎的重要性。何况,如非必要,干嘛要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无论如何,老爷子觉得璜少爷讲得很有道理,然后,他成了捡破烂的。所以,现在,他有了另一个名字,王破烂。 至于璜少爷,运气比他好,还是叫璜少爷。 因为,每次有人想叫石璜小破烂的时候,他总是恰好能够抢先一步,先叫一声璜少爷。时间久了,便果真成了璜少爷,虽然叫的人都有点异声异气,但总比被人叫小破烂要好听一些。因此,他也就乐呵呵的认了王破烂这个名字。 时间久了,他发现,每天和璜少爷走街串巷,捡一些报废星甲,其实,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当然,除了捡拾外,他们也会花费灵石回收损坏的星甲。屋子里那一堆模糊的影子,就是他们捡回来的报废星甲。 然而,自从一个月前,石璜就不再和他一起去回收报废星甲了。不过,他们俩倒还是会一起整理这些报废星甲,像以前一样。 虽然,有时候一个人出去会显得有那么点没意思,但他却实在是很高兴,因为璜少爷居然能够雕刻星阵。石璜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王养星很清楚,那么,璜少爷当然不能和他出去收报废星甲了。 和王老爷子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后,石璜便钻入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有一张看起来简陋但是很结实的桌子。没有凳子,桌子就摆在床边。石璜在床上坐下来,平缓了一下呼吸,从兜里取出了一个小布袋子。袋子里有五件小型星甲,或者说,五件需要附加聚星阵的星甲饰品。 这五件星甲饰品,包括两个金属别针,一副翠玉耳环,一个刻龙镯子,还有一块浸着血色的菩提型佩玉。石璜把这些饰品一件一件的取出来,他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在这些星甲饰品上,雕刻上聚星阵即可。 聚星阵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入门阵法,可是,每刻一座聚星阵,根据材料等的雕刻难度不同,石璜都能获得不菲的收入,最起码,都能够收获一枚下品灵石。 相比收拾破烂星甲,雕刻星阵,显然要挣得多得多。而且,也要轻松得多。可惜,这样的生意太少。因为星甲饰品除了装饰,没有太大的用处,市场太小。 真正的星甲雕刻,都是针对武器盔甲一类。那才是一般意义上的星阵雕刻,也是星甲师称呼的来源。至于星甲饰品的雕刻,很有点不务正业的感觉。因此,真正的星甲师是不屑于雕刻这类东西的。 被星甲师凝练星力,沟通星源,雕刻到武器c盔甲c护具,或者星甲饰品上的刻纹,叫做星纹。 星纹能够凝聚星力,诸多星纹按照规律合在一起,组成的星阵,能够勾连大道规则,演化出种种奥妙,拥有非凡的威力。比如由星纹构成迷幻法阵c攻击法阵或者防御法阵等,这些星阵附加到武器上,能够提高武器的威力,比如攻击能力,防御能力。 附加了星阵的武器,就是星甲。 而星阵,能使星甲武器,在攻击力或者防御能力等方面,发生本质性的改变和提升。与没有星阵叠加的武器相比,星甲武器的攻击力,或者防御力常常是没有雕刻法阵的武器的几十上百倍。 自然,二者的价格也相去甚远。 另外,构成星阵的星纹不一样,星纹的组合方式不一样,那么,形成的星阵性质也会不一样,威力也自然会有所差别。所以,不同的星甲武器,因为炼制武器的原材料不同,附加的星阵不一样,威力也会有很大不同。 这些星甲,常常根据其品质,能够承受星士星力的程度等不同,遵循星士境界的分类方法,分为不同品阶。 但,不管是哪种品级的星甲武器,价格都很昂贵。 所以,学习星甲炼制虽然耗费钱财,但成为星甲师后,却也相对容易挣到灵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璜少爷的刀 星甲师和炼药师,是比较受人敬重的星士。但是,星甲师和炼药师的修习,却并不容易。 简言之,星甲师和炼药师的修行,整个过程,都需要大量灵石的投入。特别是前期修习,更需要大量的灵性材料用于一次又一次的练手。艰难的地方在于,前期的大量投入,除了让星士慢慢走上星甲雕刻和丹药炼制道路外,并不能带来实际的收效。 然而,这个投入又是不得不先放进去的。如此一来,除非财力雄厚,背后有大力支持者,是很难入门进行星甲雕刻,以及丹药炼制的修习的。而且,就算灵石方面没有问题,但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星甲师和炼药师,仍然是一件悬而待决的事情。 星甲雕刻也好,丹药炼制也好,都是在夺天地之机,所以,并不是只要有灵石投入就能够顺利成为星甲师和炼药师的。 以星甲雕刻为例,一件武器,一旦被雕刻星阵,炼制成星甲,即使开始是凡兵废铁,经过炼制,也可能变得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拥有绝不凡俗的锋芒。而要成为星甲师,除了灵石投入外,这需要天赋,不仅是星甲炼制c星阵雕刻方面的天赋,也必须得有修行天赋。 因为,只有修为处于相应大境界的星甲师,才炼制得出对应品阶的星甲,承受得住相应大境界星士的修为和神通爆发。 至于越阶炼制星甲,比如,一名修为水平为一阶星使徒境界的星甲师,超越自身修为限制,去雕刻适宜二阶炼旋境界星士使用的星甲武器,这是不可能的。 修行,越是往上越是困难。 而星甲师的修习,因为天赋方面的限制和前期巨大投入的桎梏,本来就使得星甲师的数量极少。至于境界高深,能够炼制出高品阶星甲的星甲大师,自然更少了。 不过,漫长岁月的累积,低阶的星甲还是相对容易获得的。但高阶的星甲,却实在比高境界的星士还要难以寻找,而且,越是往上,越是难寻。 毕竟,星甲炼制,是一个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 某种程度来讲,炼制星甲的过程,与星士的修炼并无不同。因为,星士的修炼,本身也是一个不断蜕掉凡躯,走向永恒,追求化腐朽为神奇的过程。 所以,可以说二者具有某种相似性。 然而,拥有灵性和智慧,追寻大道的星士,自身进行修炼,尚且如此艰难。那么,要将死物炼成星甲,使物质升华,发生本质变化,进化为更强绝的物质,又怎么会容易呢? 而且,炼制星甲的整个过程,从最基本的修习开始,到终于炼制出星力涌动的星甲,本来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单调,甚至十分乏味的工作。在整个过程中,半点不能取巧,必须一点一点慢慢的雕琢,炼制。对心性有很高的要求,耐心,显得尤为重要。 换句话说,耗费了如此多时间在星甲雕刻上,专门用来修行以提升修为的时间,必然就少了。 概言之,星甲雕刻和星力修行,整个过程一环扣一环,可惜,整个过程,却是矛盾的。想要星甲方面成就高,就要花大量时间修习星甲雕刻,并且,显然还要求有很高的星力修为。而想要修为高,又要牺牲星甲炼制的修习时间,又反过来克制了星甲炼制的修行。 这与天机师能够靠天机修行反哺自身修为不一样,也与炼药师可以用服用丹药提升修为不太一样,可以说,星甲师的雕刻,是很矛盾的,如此,高阶的星甲师,自然也就少了。 那么,星甲师的雕刻,到底有多费事呢? 单从时间方面,详细点来说,一名修为水平为一星使徒境界的星甲师,即最低层次的星甲师,不考虑失败率问题,要成功雕刻一件星徒境界的星甲武器,很可能就要花费一两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时间。而越是往上,则耗费时间也越多。 并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星甲炼制过程中,有很大的失败率。 毫无疑问,星甲炼制过程,有太多的因素要考虑。 比如,原材料的先期炼制方面。比如,材料本身的性质与所要雕刻星阵之间,在属性上的契合度方面。比如,同类星阵里面,具体要雕刻什么星阵,雕刻多少星阵,以及星阵之间采用什么方式勾连,怎么排布等等,都需要考虑。 而这些步骤之中,任何一步出了问题,都会影响最终的星阵雕刻,星甲炼制。特别是核心的星阵雕刻,任何一个星阵的任何一条星纹,刻画不准确,或者,任何一个星阵与星阵之间叠加勾连雕刻不恰当,都会导致星甲炼制的失败。 可以说星甲炼制,特别是星阵雕刻,乃是刀锋于方寸处起舞,任何一处出了任何一点问题,都很难补救。错了,便意味着整个星甲炼制的失败。犹如棋局之间,走错一步,便只好步步都错。错了,便意味着胜负,意味着生死。 故而,整个炼制星甲的过程,都很耗费心力,都需要耐心。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三万年前的星甲大师,一刀和尚要说,星甲炼制,炼的不仅是星甲,也是炼器人的心性。 可惜,什么事都容易,耐心却不容易。 不过,在这一方面,年纪尚小而心智早熟的少年,反因为种种磨难,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灯光下,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经握了一把一尺来长的星甲刻刀。 与寻常刻刀不同,石璜手中的刻刀,尾端镶嵌了一颗鸽蛋大小的圆润珠子。 珠子内部,有白色浅淡的星云,按照某种规律,时聚时散,变幻无常。在那星云的聚散变幻之间,带着某种莫妙的轨迹。使人一看那珠子,便情不自禁入迷。仿佛那鸽蛋大小的珠子,拥有某种神秘道法,内蕴一方天地。 遗憾的是,那种神秘道法,聚幻无常,让人无法看出所以然来。 不过,偶尔间那浅白色的星云会凝聚起来,定目一看,乃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狐狸。而且,这由浅白色星云凝聚而成的狐狸,既然在凝聚显现的瞬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一片浅白色的星云,居然在凝聚的瞬间,化为了红色的狐狸,实在是奇妙。这奇妙,乃是因为,这颗镶嵌于刻刀顶端,鸽蛋大小的珠子,正是取自于星兽的星核。 星核乃是星兽一身修为和神通的凝聚,妙用无穷,很是珍贵。 星士可以直接吸收星核,提升修为。但这样使用后,星核便等于废了。利用效率太低,纯粹是把星核当成了某种类型的灵石。 星核的获取,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很多星兽,在临死前都会自爆星核。石璜刻刀上的这一颗星核,通过其内部的星云图像来看,显然是属于星兽迷幻狐的,而且还是迷幻红狐的。看星云的浓郁度,应该只是一星幻狐的星核,是二星的可能性很低。 但是,一星幻狐的星核,若是流出来,至少也要值上百下品灵石。而且,通常的情况是,很可能有钱也买不到星核。正是基于星核难得,所以,很少有星士会直接吸收星核修炼。因为星核的珍贵处,并不在于里面蕴含的星力,而是星核的奇异功用。 一般来说,为了充分发挥星核的功用,星核,常常被星甲师和星阵结合,附加到星甲武器上。 星甲武器,本来就因为雕刻了星阵,而拥有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属性和能力。如果,还有星核被附加到上面,则星甲武器,便会因为星核,而获得某种来自于星兽的,之前星阵所不具有的攻击神通,防御神通,或者其他特别的神通。 所以,附加了星核的星甲,尤其难得。 石璜手中的刻刀,是五年前,石璜开始夜以继日的修习星阵雕刻时,王老爷子给他的。这把一星幻狐刻刀,虽只有一尺长短,却是不折不扣的星甲,而且还是附加了星核的星甲。 不长的刀身上,雕刻了许多瑰丽的星纹。那星纹,从刻刀尾端的星核处,流水一般淌到刀锋上。与普通的,没有星阵的武器大不相同,给人异常美丽的感觉。 有淡淡的星力,从刀身波动开来。 石璜左手握着菩提佩玉,右手握着刻刀,呼吸变得绵长而深邃。在他举刀往那佩玉划去的瞬间,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刺目的星纹一同亮起。 就见,锋利的刀锋在菩提佩玉上一划而过,虽是毫厘之间,却仿佛奔雷游动。然后,一道透亮的星纹,蓦然出现在刀锋划过的地方。 少年的手无比稳定,仿佛变了一个人。 抛开所有杂念,将所有的精神力都聚焦在一件事情上,从而比常人更敏锐,这就是石璜现在的样子。他的眼睛里,透出的那种雪亮光芒,和平常时候的中正规矩绝然不同。 并不奢豪的房间,被灯光一照,变得迷离而梦幻。少年的左手仿佛一个箍子,把那菩提佩玉牢牢箍在手中,一动不动。 而少年的右手,则仿佛一道道流动的星纹,以一种固定而有节奏的韵律移动着。那一柄被他握在手中的刻刀,也就在这移动中翩翩起舞,或者横划,或者重切,或者刀锋轻扬 于无声处听惊雷,少年的手,仿佛和刀融为了一体,起落间,一条条或者笔直,或者,弯弯曲曲,圆润融达的星纹,在那块并不大的菩提佩玉上凝聚出来,铸造出来,生长出来。 刀在动,握刀的手,也在动。 然而,除了这两样,房间里其他的一切,仿佛都停了下来,连时间都停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星纹雕刻 江水东去,秋风西来,江陵城,夜色依然浩浩汤汤,城郊的院子里,灯火依然迷离。少年的房间里,时间,却仿佛停滞了。除了那一抹雪亮的刀锋,除了那一道道仿佛凭空生长出来的星纹,一切都仿佛停止了一般,连带着,时间也停了下来。 五年寒暑不息,千万次的雕刻,千万次的重复,虽然自身没有星力,但石璜的每一次挥刀,每一次划刻,都充满了美感。 而且,那一道道划痕,在他的感应牵引之下,结合他手中那枚镶嵌在刻刀顶端的星核汇聚而来的星力,在凝变成一道道星纹的时候,更显得诡异莫测,给人一种炫目的感觉。 即使没有观众,少年的背影,在这一刻,无论如何,看起来也已经显得有几分高大了。 一个人的过去,并不能真的决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一个人怎么看待自己的过去,才决定了这个人,在今天,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也决定了这个人,在未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承受了苦难的人那样多,但终于有资格脱离苦海的人却那样少的原因。 随着石璜的雕刻,一种玄妙的波动渐渐扩散开来,并且,这种波动越来越强烈,宛若无形的道法,正在被一点一点凝聚显现出来一般。少年的手中,那枚菩提佩玉上的聚星阵,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而石璜的雕刻,居然从未间断。如果有其他的星甲师在此,看到石璜的雕刻方式和雕刻速度,一定会大吃一惊,感到不可思议。 星阵雕刻,是星甲炼制过程中最关键最核心,也最耗时耗力的一步。 正常情况,星甲师雕刻星纹时,每一道星纹的刻画,每一道星纹的引导成形,都必然小心翼翼,最是求稳求准。为了避免失败,必然是一条星纹一条星纹的雕刻炼制,速度异常缓慢。说是一炼一停,也差不了多少。 无论谁来炼制雕刻,都断然不会像石璜这样,一刀一纹,从头到尾,连绵不绝,在星阵雕刻过程中,在星纹刻画间,居然毫无滞留,层层叠叠。要知道,就算是那些境界高深c修为强大,养灵境以上,可以被称为星甲大师的星甲师,以高深如养灵境的境界,雕刻炼制如星徒炼旋境等低阶星甲,也不会像石璜这样,没有停顿的连续进行星纹刻制。 当然,以高境界炼低阶星甲,对那些太过熟悉,以至无思无想便可雕刻的简单星阵,或者正好达于星甲炼制顿悟之境时,那些星甲大师,也会进行这样的连绵雕刻。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极少的现象。这既是星纹雕刻,星甲炼制的特点,也是导致星甲炼制耗费时间颇多的原因。 星纹雕刻,形成星阵,之所以能引来不同寻常的力量,其实质就是通过阵法,以小相大,勾连来某种程度的道法规则,实现力量的质变。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星阵雕刻,就是以星纹为载体,去释放规则蕴含的道法力量。也就是说,是在前人传授星阵基础上,化刻之间,对规则道法,一种相对取巧简捷的应用。 要知道,如果单单只是星士自身修行,虽然星丹的凝聚,便需要星士悟出那一丝属于其自身的道引。但若是想要真正触碰利用规则,则必须要达到第五大境界,即养灵境界的星士,才有可能。因为,所谓的养灵境界,正是活化星丹,在星丹中蕴养出,属于星士自身的道法规则的修行过程。 星阵,自星士界存在以来,便在星士之间流传,除了雕刻炼制在星甲上,还被用来布置于宗门,家族祖地等,作为宗门的守护大阵,用途极其广泛。那么,星阵来源如何呢? 最常见的说法是,千万年来,那些修为高深,感悟了规则的星士,会想办法传下自己的法。而其中,以星阵打破道法规则对修行境界的壁垒,让低阶星士,在未明悟道法前,便可以某种程度使用道法,便是一种方式。 这种方式,即为星阵。 反过来说,星阵就是勾连大道的一个媒介,一种祭献大道的方式。 这样一来,虽然对雕刻星阵的星甲师来说,并不要求他们明悟星阵背后的规则,就可以进行星纹雕刻星阵炼制,就能够在星阵雕刻完成后,成功引来规则之力。但是,正因为不了解星纹背后的规则,更要求星甲师在星纹雕刻过程中,半点差错也不能出,必须耗费极大的心力去推演和保证星纹雕刻的准确性,效力性。 不然,便不能引起大道共鸣,所雕刻出来的,便是废阵。 所以,为了保证不出错,寻常星甲师雕刻星纹,必须一条星纹一条星纹的弄清楚,才能下刀。而在每条星纹下刀前,都停顿一下,一方面可以理清楚该条星纹的一切始末,另一方面,也可以有效的休息一下,在捉刀雕刻时,状态更好。 只有这样,才能在本就恐怖的失败率里,寻找到让人能够忍受的成功率。 只是,这样一来,雕刻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不过,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是丝毫雕刻炼制不准确,便等于整个炼制过程全部不准确,便是废阵废甲。 而到了石璜这里,一个连星力都没有的人,居然仿佛星甲大师雕刻那些熟稔以极的低阶星甲,或者处于星甲炼制的顿悟境界中一样,起刀落刀之间,既然持续不断,通达流畅,没有无半点停顿。 那挥刀的感觉,如本能一般,却比本能更加优雅壮观。 举目望去,石璜握着刀的右手起停动转间,刀锋错落有致,时而如泼墨草书般一洒到底,刀锋横贯,时而如小鸡啄米般起起伏伏,寸寸雕刻 虽只是把一尺长的小刻刀,有时,却既然给人一种刀劈斧凿的宏大感觉。不过,只消瞬间,那种感觉,或者就变成了小桥流水,春风拂柳般的精雕细画。 实在是那刀下所雕刻的每一条星纹,连绵之间,其雕刻的方式,既然浑不相同。然而,这依据不同星纹而采用的不同雕刻方式间,却是草蛇灰线,伏波绵延,被一种稳定的节律所串联了起来,恰如金线穿珠,自成天地。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星纹在那佩玉上伏延出来。 于是,各条或者简单,或者有力的星纹,彼此之间巧妙的组合起来,给人一种熠熠生辉的感觉,仿佛有一挂神秘的星河即将到来。 最终,一个半时辰过去,石璜一点一顿,把最后一条星纹顿画出来,蓦然收刀时,所有的星纹好像突然动了起来一般,流转间,变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然后,阵法运转,淡淡的星力被凝聚而来。聚星阵雕刻,成功。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管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石璜眼角还是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探手,将雕刻好的菩提佩玉放在一边,石璜在床上盘膝坐好,摆出修炼姿势,却是感应星力,开始了修炼。 星阵雕刻是一件特别费心耗神的事情,没有强大的心力,没有高度的推演能力,即使修为境界到了,也很难成为优秀的星甲师。毫不夸张的讲,一个多时辰的星阵雕刻,就是对心力连续一个多时辰的高度消耗和透支。 通常的情况是,即使是那些星力修为已经六星七星的的高阶星徒,以一般星甲师雕刻星阵时的雕刻方式进行星甲雕刻,即一条星纹雕刻完,便停顿一会,思考下条星纹的同时,也适当休息一会的雕刻方式,在连续雕刻一个多时辰后,也会感到异常疲累。 更何况,还是石璜这样,不仅在雕刻之间,不加停顿,全无歇息的进行星纹雕刻,更是体内一丝星力也没有,肉体凡胎的家伙来进行星纹雕刻,其消耗可想而知。 即使不考虑星力方面的问题,也不得不说,一个凡人居然能够支撑一次星阵雕刻的精神力消耗,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般的事情。 不过,这一个多时辰的星阵雕刻,确实使石璜感觉到特别疲累,似乎头挨着枕头就能睡着。 但石璜并没有马上睡去。 自从去年雕刻星纹成功后,一开始石璜确实是倒头就睡。但他后来突然发现,雕刻完后,在那很疲倦的状态下,打坐修行,会让他对星力的感应更敏锐。而且,他还发现,这种方式,比睡觉能更快恢复精神力。 所以,从那以后,不管雕刻完后多么累,石璜都会坚持打坐修行,尽管凝聚不了星力,但他从来未曾放弃。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精神力,似乎有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或者说成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绝强妖异的精神力 来自灵魂神识的这种变化,是缓慢而寂静无声的,但并非不可察觉。其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在一段连续的时间里,石璜能够一次性,雕刻的星纹越来越多。 一开始,石璜的精神力并不能像现在这样,支持他一次性雕刻完一个完整的聚星阵,这是一个逐渐变化的过程。具体来讲就是,每一次精神耗尽前,石璜所能雕刻的星纹数量,是逐渐变化,逐渐增多的。从一开始的雕刻一条星纹,便需要缓一缓,停下来休息一下,到两条才需要休息,然后是三条,五条,十条 最后,越来越多,直到现在,石璜可以毫不停顿雕刻出一个完整的聚星阵。 而且,石璜感觉,那个数字还在继续往上增长。因为,越到后来,石璜发现自己越轻松。这,正好是精神力增长的第二个表现。这种轻松的感觉,不仅体现在对星阵雕刻过程的驾驭能力越来越强,也体现在其他方面。 比如,现在,石璜不仅能够一边按照法决打坐修行,一边,还能够分出心神,思索刚刚的雕刻过程。虽然还谈不上一心二用,但却能很好的说明,石璜的精神力,已经淬炼得很强大了。 一个找到自己所爱,并且,全身心投入进去的人,是危险的。这种危险,是迷人的。对石璜来说,从第一条星纹在他刀下诞生的那一刻起,星甲炼制,便成为了他的钟爱。 是以,每次雕刻完星阵后,无论多累,多苦,多难受,十三岁的少年,都必然会坚持认真总结得失,认真反思整个雕刻炼制过程。 十三岁的少年发现,在雕刻完星阵后,总结星阵雕刻中的所得与所失,进而寻找c追问星阵雕刻过程中,哪些星纹的雕刻做得比较好,哪些星纹的雕刻并不如意,不如意在什么地方,雕刻过程是否可以改进,怎样改进等等,最能让他在星阵雕刻方面取得进步,最能加深他对星纹和星阵的理解。 现在,石璜盘膝坐在床上,一边保持着修炼姿势,打坐修行。另一方面,他的脑海里,刚刚雕刻聚星阵的过程,仿佛被切成了画面一般,正一帧一帧的在他的脑海里掠过。 本来,这种仿佛回溯一样的能力,通常只会出现在高境界星士身上,如养灵境星士身上。但现在,盘膝而坐的十三岁少年,居然也有了类似的能力,这是不可思议的。 一般来说,不管是一心二用能力,还是类似精神回溯的能力,除非星士的精神力比较强大,或者修行的法诀比较特殊,乃是与精神力相关的法诀,否则,这些能力极不可能出现在低境界星士身上。 但,或许经历跌宕起伏的事情有利于锤炼一个人的精神,更或许,没有星力流转,却用精神力在体内模拟修行,使精神力像星力一样按照修行法诀在体内流转,对精神力的增长,拥有奇效。所以,石璜的精神力很强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精神力比许多星丹境界的星士还要强大,甚至与养灵境的星士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且,石璜同样不知道的是,他的神识海,需要到了合道境才有机会破开的神识海,人体两星海中的上星海,已经,因为精神力而发生了某种莫名的蜕变。 可惜,关于神识海和精神力的变化,最是隐秘。而这几年来,石璜精神力的变化,乃是一个缓慢递进的过程,非专门注意,很难意识到。而且,就算意识到了精神力的增长,但没有量化,没有对比,也绝难清楚的知道自己精神力所产生的明晰变化。 顶多,也只是意识到自己精神力有了某种增长变化,但具体到了什么程度,却很难知道。就像石璜一样,到了现在,仍然是身在庐山之中,对自己精神力的变化,就像不识庐山真面目一般,只是半知半解。而且,更由于石璜目前也没有星力,所以更不会往修行方面去思考自己的精神力变化,更不会考察修行两大根基之一的神识海,到底有了怎样的不同。 不过,对精神力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虽然石璜还不是很清楚,但精神能力的增长,无疑让他能够更好的反思和审视整个星阵雕刻过程。 大概半个时辰后,石璜结束了修炼和反思。他睁开眼睛,重新坐到桌子面前,再看不到一丝疲累。 然后,他伸手,将摆在桌子上的金属别针取了过来,放在面前。他的右手,又一次握住了那柄幻狐刻刀,既然是打算再次开始雕刻聚星阵。 同样的少年,同样的刻刀,同样的夜色,甚至,同样雕刻聚星阵。但这一次,握刀的少年,在雕刻时,给人的,既然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一次,石璜在金属别针上雕刻聚星阵带给人的感觉,明显比刚才雕刻佩玉时要狂暴了几分,节奏也要更快。可以说,不管是在雕刻速度上,还是在雕刻方式上,都与刚刚截然不同。 每一个星甲师雕刻星阵,都是有自己风格的。但石璜这两次的雕刻,风格天差地远。如果有人连着看见了这两次雕刻,一定不会相信,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星纹的雕刻,随着星纹的不同而变化多端。要把一个星阵里面不同的星纹都成功雕刻出来,并最终保证星阵雕刻成功,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因势利导。 而星阵雕刻的多变,除了星纹与星纹之间,各有不同外,还在于除了星阵本身外,外部条件的丝毫变化,如刻刀的变化,雕刻材料的变化,都会影响到星纹的雕刻。可以说,整个雕刻过程中任意一项条件的变化,即使只是细微方面的调整,也要求星甲师在雕刻方式上,作出相应调整。 而涉及到在不同雕刻材料上下刀这样的巨大变化,更要求星甲师作出应对变化。 所以才说,星阵雕刻,最重要的是追求神韵。而星阵的神韵,便是道。道无形无相,虚无又实在,不可捉摸,不可触及。但是,为了保证星阵雕刻的成功率,又必然要求追求这种神韵。 彻底一点,不要说在不同的材料上雕刻不同的星阵,即使在相同的材料上雕刻同一个星阵,即使在同一块材料上雕刻一个星阵,因为所雕刻星甲材料内部的每一处肌理和脉络,并不是完全相同,所以,雕刻星纹,勾连道法规则时,都满布奥妙,为了释放星阵威力,也需要不同的雕刻技法。 时间c力度c衔接,每一样都会有细微的区别,而这细微处,最见真功夫。 总之,星纹雕刻星甲炼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即使是才入门的星甲师都知道,星甲炼制,并不仅仅只是在星甲材料上雕刻星阵而已。星阵雕制,要求星甲师结合材料,选择最恰当的雕刻方式,使材料和星阵完美结合,发挥出最好的效用。 从这个角度来讲,没有两次一模一样的雕刻。 显然,星甲师对要雕刻的星阵吃得越透,对材料的把控能力越强,其成功率也就越高,炼制出来的星甲品质也会越好。而其两个星阵间的雕刻方式,外表上看起来,就会越不相同。 但,星甲师到底也只是人,在长期的雕刻中,总会形成一些雕刻习惯。这种习惯仿佛本能一样,在星甲师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会出现在他的星甲炼制过程中。 换句话说,对同一个星甲师,不管他使用怎样的星甲材料,雕刻怎样的星阵,炼制怎样的星甲,总会有些固定模式,出现在他炼制星甲的过程里面。 特别是雕刻同样的星阵时,这种模式会表现得更明显。而这在星甲炼制里面,可以算是很司空见惯的现象了。 概言之,要追求星阵的神韵,最好保持雕刻方式随着星甲材料,以及星纹的变化而变化,顺势而为。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雕刻方式,和每一样材料,每一条星纹,完整契合。因为,面对不同的材料,立马就能采用与之契合的雕刻方式,是很难做到。 要能完全做到,除非是处于星甲雕刻的悟道境界之中。 所以,那些在星甲师指导下学习星阵雕刻的新人,一般只要识得大概,能够根据材料坚硬度,以及材料肌理等等的不同,在星阵雕刻时,作出适当的调整,便已经是很能让教导的星甲师满意的星甲学徒了。 像石璜这样,仅仅因为材料不同,就表现出完全不同的雕刻模式,给人完全不同的雕刻感觉,遽然而成不同的雕刻风格。并且,只是寻常的雕刻,并不是处于星甲雕刻悟道境界之中的雕刻,如此巨大的差异,实在蔚为大观,让人惊讶。 究其原因,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对聚星阵的理解,已经有了很高的水平,对相应材料的肌理,把握得很好,超乎寻常。 但更重要的原因,或许,正是因为石璜自雕刻星甲以来,并没有星甲师指导,独自摸索中,以为星阵雕刻,必须要做到材料与星阵的高度契合才算是学习到位。因为不知者无畏,所以,在这条路上碰巧走出了很远很远的步子。 某种程度上,这大概可以算是,祸福相依吧。 人类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人们都认为自己不该经历麻烦,不该经历苦难,认为麻烦和苦难是一种错误,是世道不公,是死神镰刀。但是,或许,某种程度上,受苦恰好才是意义所在,才是一个人可以变得从容,变得淡定,变得智慧的原因。 对石璜来说,某种程度上,他能够在聚星阵的雕刻上走得如此远,与他那并不富贵的生活,当然很有关系。当然,石璜在星甲雕刻上的天赋,也在这里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石璜终于收刀,就见那金属别针上,星辉闪耀,第二个聚星阵,雕刻成功。 雕刻两次,两次都成功,虽然雕刻的阵法只是最简单的聚星阵法,但这种成功率还是让人惊叹。 桌子上,五件物品,成功雕刻了两件,一件佩玉,一个别针,还有三件,没有雕刻。夜色里,一切都静悄悄的,但桌子上,放在一起的五件物品,给人一种巨大的对比感。 就见雕刻完聚星阵的两件饰品,凝聚起一丝丝的星力。星力在那两件饰品表面流动跳跃,仿佛拥有灵性一般铺扇开来。 其中,菩提佩玉上,仿佛被人在表面润镀了一层雅致深邃的外皮一般,看起来格外晶莹。至于那金属别针,竟然给人一种星河涌动,壮丽瑰美的感觉。 两件东西,与那三件还没有雕刻聚星阵的饰品一比,美丽得仿佛不是人间凡物一样。 石璜看了眼雕刻好的两件物品,又看了眼还未雕刻的三件物品,确定时间不早,并不宜继续雕刻后,便将五件饰品,重新放在袋子里,一起放好。 然后,又把那柄幻狐刻刀收好。 之后,十三岁的少年才盘膝坐在床上,一边修炼,一边总结刚才雕刻的得失。 金属别针的雕刻,耗费的时间上,要比雕刻菩提佩玉,要少一些,但从精神力的角度讲,石璜却感觉还要疲累的多。不过,一边修炼,一边总结今晚这两次雕刻的过程,石璜感觉还是很满意的。 半个时辰后,石璜将雕刻过程总结思索得差不多了,便停止了打坐修炼,熄了灯,在床上躺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功成天地见异象 对体内星力流转,肉身被淬炼过的星士来说,一般,并不需要专门的睡眠时间。因为打坐修行,静心沉入空冥之中,才是他们更常用的休息方式。但石璜到底只是凡人,对他来说,睡觉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光线,闭着眼睛,石璜静静的躺在床上。 按照往日的情况来看,若连续雕刻了两个聚星阵,石璜必然会感觉很累很疲倦,几乎倒在床上的时候,就是睡着的时候。即使说合眼就能睡着,也相距不远。而且,今夜收获很好,应该更能好睡。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躺在床上的少年,居然浑无睡意。于是,十三岁的少年,又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精神和身体都极端困顿,疲倦到了顶点,却偏偏在你那困顿到极端的疲倦里,透着一丝妖异的清醒,怎么也无法入眠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石璜身上,但每一次这种感觉出现,都是有原因的,不同的原因。这一次的原因,是夜幕刚刚降临时发生的事情。 石璜很累,在他安安静静的雕刻了两个聚星阵,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想要安安静静的睡一觉时,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便从漆黑的角落里突然弥漫出来,争先恐后的,涌入了少年的脑子里。 于是,很忽然又很自然的,十三岁的少年失眠了。 脑袋是一个奇怪的器官,那些你越不想去想起的人和事,总是越争先恐后的让你想起,那些你越想摆脱,越想忘记的东西,也总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时刻提醒你,你什么也摆脱不了,什么也忘不了。此刻的夜色里,十三岁的少年正在想起一些他本来已经打算要忘记的事情。他想起了那两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想起了那场没头没尾,和那两个人一样突然的谈话。 天地一片寂静,早先的事情,就像种植下去后,受到了寂静夜色的浇灌,终于开始生根发芽的七星藤种子,在石璜的脑海里难以遏制的,疯狂的蔓延开来。 少年的思绪,也不可避免的飘散开来。 送一件东西到问星阁去,居然得到了三个灵石的报酬,今天的收获,是不是太大了? 而且,少年觉得,那两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老人,好突然。 思绪飘来荡去,少年的心里,一丝烦躁,也正好飘来荡去。只是,十三岁的少年也知道,不管发生的是什么,除了被动承受外,他无能为力。 然而,世事的奇妙,是谁也预料不了的。这一点,对人脑袋里滋生出来的念头,也一样适用。所以,当少年有点悲观而且无可奈何的去念想这件事情的时候,焦躁的少年,却突然之间,反有了一种释然和放下的感觉。 而一旦放下,思绪便仿佛被无声无息的东西无声无息的抹除了,于是,本来很困倦的少年,很快陷入了沉睡。 房间里的人,眼睛闭得死死的。 有嗡嗡的风声在屋外响起来,那扇破旧的院门发出仿佛不堪承受的吱呀声。也不知从哪里有一阵阴惨的风吹进了房间,床上的少年轻轻翻了个身。似乎梦见了什么,或许是很开心的事,少年的嘴角裂开来,呢喃了一下,看嘴型是“星力”两个字。 吸收天地元气,凝练为自己的星力修为,这对醒星大陆上绝大部分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是石璜自命星觉醒后,最大的愿望!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够有一点点星力修为,只要能够成为最低级的星使中的一星使徒,少年的愿望,仅此而已。 只是,愿望若是轻而易举便能实现,又怎么好意思称为愿望呢? 对星士来说,命星觉醒后,便是凝练星力,成为使徒境界的星士,即星徒境星士。根据体内凝练星力的多少,星徒境界,从低到高,分为七个层次。境界最低的,称为一星使徒,最高的,是第七个层次,被称为七星使徒。 显然,石璜所念叨的,正是使徒境界中,最低一级的一星使徒。如此简单的愿望?亿万人之中,有亿万人拥有。然而,生命无可奈何的地方正好在于,一个人的轻而易举,可能正是另一个人的无可奈何。不管愿望多么简单,少年知道,即使念了一万遍经,许了一万次愿,他的愿望,永远也不会实现,过去是,现在是,或许,未来也是。 那么,他便只能默默忍着,努力活着,像期待山野的杂草间,终于能够绽出清幽的小花一样期待着。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修行路,化凡为仙,逆天地大道而行,可谓一步一喋血,一步一杀机。其艰难处,与其说修为的提升,意味实力上一步一登天,不如说是修行之路,每一步都难如登天。 从最低阶的使徒境界开始,星士集聚星力,然后炼化星力成为星力漩涡,突破到第二境界炼旋境。再到第三个大境界凝液境。然后,跨域修行之路上第一生死大关隘,突破到星丹境。继续往下修行,跨过多个修行大境界,一直到传说中的星神境界。然而,不管是大境界之间的壁垒,还是同一个境界内,不同层次之间的壁垒,每一阶层都极难跨越,可以说步步都是天堑,越是往后,越是艰难。 所幸,天道恢弘,众生争渡,总有一线生机。就修行之路的第一步,第一个境界,星徒境来说,却并不艰难。应该说,命星觉醒后,只要修行,就能触摸到使徒境界的门槛,成为一星使徒。然后,慢慢积累,即使再没有天赋,也有很大机会,成为高阶星徒。 然而,一个三岁就觉醒了命星,一个一开始被人认为是绝世天才的少年,最后却连一丝星力也没有凝聚,成为了最底层的,连仰望天空都不够资格的凡人,废物。 这,何其残忍,何其讽刺。 人生之难,或许只有梦里水中,脚下才会莲花朵朵都绽。不然,还可以去哪里寻找顺心如意呢? 到底,人生不如意事七八九,能与人言一二三。这其中的辛酸,能向谁说呢?懵懂的少年,又能对这个让人分不清公平和意义的世界,做些什么呢? 路只有两条,死,或者活。少年曾经想过选第一条路。但终于,他没有办法选第一条路。那么,除了咬着牙,埋着头,迈开步子往前走,还能怎样呢? 嚎叫吗?自暴自弃吗? 不,要活就要好好活着,历经了如此多的痛苦之后,石璜已经知道,嚎叫,换不来怜悯,自暴自弃,也换不来转机。那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呢?有什么道理不反抗呢? 即使,只能默默忍受,只能毫无作为的平凡到底,凭什么不让自己的泪和血,在这天,这地,这大道间,凝聚出,抗争到底的印迹呢?生死之间,还有什么痛苦,是终于过不去的呢? 没有。 而且,不仅痛苦,连带欢乐也是一样。西门八方死了,江陵城马上就有了新的城主,连一刻多余的时间也没有让人等。 毕竟,一簇鲜血从额头流到地上,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那么,活着而已,哪里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说到底,星海浩渺,宇宙苍茫,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人死了,便很难活过来,而人睡了,昏沉了,却还总会再次醒过来,再次看到更远的风景。 石璜睡得很好,今夜,他又梦见自己拥有了星力。 梦境内,有一方天地。梦境之外,也有一方天地。江陵城外,一贯平静的阎泸江,受到囚凰山那隆起的山脉外围挤压,显得水势雄浑,惊涛拍岸间,只见江水涛涛奔涌,涌向谁也不知道的未来和远方。 江陵城内,灯火渐次熄灭,呜呜的风声里,一切正好变得越来越静。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深冥洞彻的观想里,无数性质各异的星力,跨域千万光年的距离,沿着岁月的河流,浩荡而来,被凝练入一个又一个星士的经脉c丹海之中。 遥远的宇宙里,还有许多未曾被洞见的秘密悄悄生长,蔓延。 这一夜,或许很难过去。 或许,很快就要过去。 城西,郊外,深秋的天色不过微微亮的时候,石璜已经起床,并在床上盘膝修炼了一个多时辰。 现在,他正运行到第十二个修炼小周天。 十二次,是石璜目前的凝星极限,这一个小周天完成,今日的修行早课也就结束了。 少年的凝星修炼,迥异于常人。 正常人修炼,体内经脉之中运转的,都是引导而来的星力,但少年体内没有星力,凝练而来的星力都会莫名其妙消失不见,所以,在少年经脉之中按照功法运行的,是他的精神力,或者说神念。 这是谁也没有料想过的事情,然而,还有更加料想不到的事情。就在少年的神念像星力一样在他的经脉之中运转完成最后一个周天,将要回到神识海的时候,巨变陡然而来。 刹那间,空旷虚无的宇宙里,突然,有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同时显现各种异象,有的光明大作,仿佛要照亮天地。有的更显幽深,漆黑得仿佛要吞噬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有的表面看起来毫无动静,凝视时,却又给人一种仿佛正在穿越时空的感觉。有的仿佛已经不在眼前的时空里,而是到了过去,或者,未来 更神异的是,在三百六十五颗星辰间,突然出现了十二条无人可见的道法规则线条。 这十二条规则线,以修者的眼光来看,介于有和无,虚与实之间。而且,给人的感觉也很妖异。粗厚仿佛星河,在给人一种极其巨大的感觉之时,又给人一种极其细小的感觉,细如发丝,仿佛没有形体。 更关键的是,这十二条规则线,无视时空距离,只是瞬息间,便跨域亿万光年距离,将三百六十五颗星辰贯穿了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形成了十二条能够演化虚实,纵横阴阳,泾渭分明,又相互贯通,玄妙而诡异的天地经脉。 三百六十五大星,十二条规则线脉,恢弘浩大,无人可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天地祖星,人体星图 十二条规则线形成的天地经脉,在升降开合间,象天法地,尊阴守阳,俨然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只是,连带三百六十五异象纷呈的大星一起,这恢弘的一切异象,一闪而逝,从发生到结束,所耗费的时间,取一息之万一,也实在太多。 从出现到消失,因千变万化尽归于瞬间,既然给人一种什么都不曾发生的错觉。 然而,这异象确实发生了,明明白白的映在大天宇之中。那已经轻微泛出白色的天色,并不能丝毫掩盖这种异象。所以,浩瀚的醒星世界,确实有很少很少一部分星士,在异象发生时,蓦然一惊,然后,抬起头,望向了深邃的宇宙。 他们,有的是人类,有的是异族,有的是星兽 他们,有的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有的在密室里,有的在洞天福地中,有的蹲踞于云间,还有的,或者静静立在漆黑深沉的海里,或者盘膝于炙热翻滚的岩浆里 也有的,表面看起来普普通通,在闹市间,在田野里,在山下,在河中 但,在抬起头的瞬间,他们的眼里,都出现了某种奇妙的变化。那种感觉,仿佛他们的眼球变成了空旷虚无的宇宙一般。然后,在那由眼球幻化而出,黯淡死寂的宇宙里,一颗或者数颗奇妙的星辰出现了,于是那本来荒芜的宇宙,无中生有,于是他们的眼里,开天辟地。 其中一些星士的眼球中,只出现了一颗星辰,有的,则出现了数颗,也有的星士,眼球里的星辰,有十数颗。 但没有任何一个星士,看到了全部的三百六十五颗星辰。确切的讲,没有任何一个星士眼中的星辰数,达到半百。最多的一个,眼里出现了四十九颗星辰,正静静的躺在一口血色的棺材里。 血色的棺材,静静的漂浮于黑暗的虚无中。并且,血色的棺材,被虚无里伸出来的,更加黑暗的锁链扣着,仿佛锁住了这方天地,也截断了这方生死。 黑色与红色,显得很妖异,但棺材里的星士,神态很安详,让人一看,便生欢喜。 然而,除非亲眼看了,不然谁也不会相信,棺材里的星士,既然只剩下了一个头。独独只剩一个头颅的星士,似乎还活着。但见他五官分明,文秀俊雅,黑白清亮的眼睛,睁得很大,线条柔弱的嘴唇却紧紧的闭着。 匀称地分布在头颅上的眼睛,很有神,长着很长的睫毛。在两只眼睛上方,额头中间,有一个竖着的神秘纹身,仿佛是一只竖着的眼睛,又仿佛是一片树叶。但无论他的眼睛睁大多大,他的嘴巴,始终紧紧闭着。 “祖星” 然而,他明明没有张嘴,但头颅所在的棺材,却已经有回声响起。让人完全不明白,声音来自哪里。 与此同时,广袤的醒星大陆,那些抬头,眼里出现了星辰的星士,或喃喃低语,或沉默寡言,但只是一瞬间,他们的神识海里,都自觉不自觉浮现出了两个字,“祖星”。 祖星? 遥远莫测的大宇宙,星系宽广之处,即使以光年来计算,也远远无法直观的触及其宏大。 简略的讲,一光年约有九万四千六百亿公里,也就是大约二十万亿里。而仅只一个星系,其直径就有几万甚至上十万光年。而如此巨大的星系,也不过是宇宙里很普通的一员。因为,这样的星系,在大宇宙中,数以亿计。 天地宇宙的辽阔无垠,由此,可窥见一番。 无穷时空,浩渺天宇,在这几可说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遍布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星辰。这些星辰数量之多,如恒河沙数,无穷无尽。但星辰的诞生,有先有后,星辰的作用,也有主有次。 在醒星世界所在的星系,于铺天盖地,不可胜数的星辰中,有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定鼎星系,运转周天。据说,这三百六十五颗星辰藏着的秘密,关系所有星士的修行根基,蕴含着星士修行的三千大道,被醒星世界的生灵称为祖星。 传言,只有在道法c力量方面触及到祖星,并和祖星形成某种共鸣的星士,才有机会超脱,成就星神。 也就是说,成就永恒,与祖星有关。 可惜,祖星不可轻见,即使漫天祖星现世,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见到的。通常来讲,非域境星士,是见不到祖星的。其他境界的星士,即使祖星就出现在他面前,但视线所及,将什么都看不到,仿佛祖星不存在一般,谓视祖星而不得见。 醒星大陆,在异象出现的瞬间, “祖星”这两个字,就仿佛某种咒语一般,轻而易举的遍布了整个世界。让人没想到的是,偏僻的江陵城,城西方向,居然,也有“祖星”这样的低喃出现。 城西,石璜的房间,浩大的天宇中,三百六十五祖星异象发生的时候,石璜的身体,也正好出现了某种神秘的变化。 不考虑身体正面的“任脉”,和身体背面的“督脉”,人体有十二正经。不考虑经外奇穴和新穴,人体有三百六十五穴位,称为正穴。通常来说,运转法诀时,星力会在星士意识导引下升降开合,根据功法的不同,星力会从三百六十五正穴中的某些大穴进过,并且循十二正经中的某些经脉行走,形成表里相应的星力运转路线。 不过,功法路线,无论怎么选择行进的经脉,也不管在各人体正穴中是流还是驻,都必然会循环回到功法起始处,形成首尾相应的运转路线,就像结了一个环一样,并无端点。 运行功法,使星力在这种路线中流转一次,便被称为一个小周天。 石磺的修行,因为没有星力,所以他的周天运转,便是神识化成了星力一样的线条,在体内循着经脉周天运行,这与所有星士的周天运行都不一样。 但十年来,求星若渴,偏偏不得的少年,都是如此运转法诀的,今日,也不例外。现在,石磺的修行,正运转到第十二个小周天的末尾,也就是他身体目前能承受的最后一个周天。 随着修炼,就在石磺终于完成第十二个凝星周天,神识脱离经脉运转路线,将要回到神识海的瞬间,仿佛长久的修行终于积累到顶点,于是水到渠成,引起了质变。 一点凝星机遇,十年苦渡相争。终于,在石磺那尚未开辟,还处于混沌包裹中的神识海里,随着那在经脉中运转了千百次,千万次的神念回归神识海,猛然间,就在那神识海里,石璜的神识力量汇聚,由虚到实,某种奇异而神秘的东西,骤然凝聚出来。 那种东西凝聚出现的瞬间,便高悬在石璜的神识海正中,仿如浩瀚的大日般,散发出勘破一切虚妄,照破一切黑暗的光芒。 然而,真正诡异的是,在他的神识海发生奇异变化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内部,随之生发的变化。 仿佛,发生在石璜识海里的异变,触动了某样深埋于他体内的东西一般。就见石磺体内,三百六十五正穴突然异象纷呈,仿佛活了过来,具有灵性一般。 而且,与此同时,石璜的十二正经也如具有了生命一般,仿佛十二条天龙,猛然将三百六十五正穴沟通起来。 并且,就在三百六十五正穴涌动,十二正经凝现的刹那,石磺体内,由极静到极动,一幅浩大的星图,蓦然出现在他的体内。 这幅人体星图,仿佛囊括了整个大宇宙一般,虽然一闪而逝,出现的瞬间,就是消失的瞬间,但是,神秘的力量在这幅人体星图出现的瞬间,已经逸散开来,并随着这幅人体星图的消失,而蓦然弥漫在石磺体内。 这种由那神秘星图逸散而出的力量,飘荡在石璜体内,内入五脏六腑,外达四肢百骸,开窍于皮毛五官,中透十二正经,流注三百六十五正穴,并蔓延到除此外的奇经八脉和诸经外奇穴。 而且,变化并不仅仅只是出现在石璜体内。石璜体内星图出现的瞬间,正好也是天宇上祖星异象出现的瞬间,而他体内星图消失的瞬间,也正是祖星异象消失的瞬间。 这很让人搞不清楚,究竟是石磺体内星图的出现引起了祖星异象,还是祖星异象,引出了石磺体内的星图。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若有人看全了三百六十五颗祖星异象,又恰好看到了石磺体内的星图,便会发现,二者居然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一致性。 可惜,这种假设并不存在。 首先,大天宇的祖星异象,不是谁都能看见的。其次,石磺体内的神异变化,流光掠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他来说,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天色亮开以后,石璜恰好结束修炼。 然后,清瘦的少年从床上爬下来,用清水把自己规规矩矩的收拾了一番。甚至,少年还对着水中的影子,把头发也理得妥妥当当。衣服,更是被少年仔仔细细的拾掇了一遍,打理得整整齐齐的。 石璜知道,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将要遇见自己的人,收拾好自己都很重要。 或许,这是少年因不能凝练星力,遭受远远超出年纪的一切苦难后,所以能保有最后一丝尊严的唯一办法。那么,谁也不能从他身上拿走,那些嘲笑他的人拿不走,欺辱他的人拿不走,连要让他无地自容的命运也拿不走。 一个人,不管境遇多么糟糕,不管活得多么卑下,只要还有一点点坚持,那么,他便还有理由称自己为一个人。 所以,尽管体内一丝星力也没有,尽管完全无法凝练出丝毫星力,但是,每天早上起床后,石璜还是会感应星力,按照修炼法诀,呼吸吐纳,在体内进行完整的周天运转。 十年如一日,十年未中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修行极限 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要做成一件事情,最可怕最锋利的武器,就是坚持。同样,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要让自己讨厌自己,让自己恨自己,最可怕最锋利的武器,也是坚持。 可以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付出一切努力,始终坚持,并且,终于一无所获,还要更能让一个人怀疑自己,讨厌自己的了。 对十三岁的少年来说,他已经这样活了十年。 十年来,他从并不能清晰的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倏忽间便到了那种深刻感觉着自己存在的境遇里,并在那种深刻的感觉里,深刻的痛恨自己。然后,那种深刻的感觉,历经岁月,终于在坚持里变成了淡然。 一个人,爱或者恨上了谁,包括自己,都是因为太想要什么,太执着。一切的痛苦,也都是因为太执着。那么,是否唯有放下,唯有淡然,才能向死而生,才能在困厄之中,继续走下去? 没有人知道。因为,谁也不知道那种坚持,到底是会一无所得,终于一无所有,还是会在坚持之后开出幽香,结出硕果。 不过,尽管一丝星力也凝练不来,尽管十年的坚持一无所得,但这么多年来,石璜总是在每个早晨起床时,按照当年第一次被教导的那样,耐心而细致的感应星力,运转修行法门,呼吸吐纳,完成星力凝练周天的修行。 每次修行,少年都拼尽全力。 一个周天运转完成之后,是下一个周天,然后,又一个周天,直到,身体到了极限,难以继续修炼时,才会停下来。 修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星士来说,每一次凝练星力的周天修行,都是一次对自我的淬炼和打磨。在法决运转中,大天地的星力,融入人体,这意味着,星士在某种程度上被改变。 这个星力入体改变星士促使星士向道的过程,带给星士的感受,并不总是安逸的。有时,甚至是撕裂重造般的痛苦。而且,若是超过身体和精神所能承受的度,强行运转周天,修炼便不再是使修为提升或者不提升的问题了,而是会给身体和精神方面,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害,甚至,有可能会造成肉身和神识海的崩溃。 因此,星士在修炼时,运行适当周天数后,一般都会停下来,让肉体或者精神力获得恢复。 当然,伴随着修为的增长,星士的肉体和精神对星力的适应力会越来越强,星士能够承受的修炼周天,也会越来越多。 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那些具有某一类灵根的星士,因天然便与相应的星力有更好的契合性,所以,在运转法决凝练星力时,不仅比其他星士要更顺利和更容易。而且,一次修行里面,能运转法诀进行的周天修炼数也会更多。如此,修为进展也更容易获得提升。 故而,在星士世界之中,灵根,是考较星士修行天赋的重要标准之一。 石璜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所谓的修行灵根。 虽然,从理论上讲,越早觉醒命星,意味着对星力的契合度越高,意味着出现灵根的概率越高。而突破命星觉醒年龄限制觉醒命星的星士,更是有很大几率出现罕见品质的天地灵根。 但是,如果一个人连星力都凝聚不到体内,就算他突破了命星觉醒的时间限制,又有什么用呢?会有灵根出现吗? 石璜不知道,他自己也说不准。 这么多年下来,不间断的对筋骨进行熬炼和打磨,虽然浑身的筋脉之中,还是一丝星力也没有,但是石璜发现,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星力凝练次数,也就是法诀运转次数,获得了极大的进步。 他的身体,从命星刚觉醒时,承受一次修炼周天,就会感觉疲乏。到现在,不停顿连续修炼四五个周天,也几乎没什么感觉。现在,石磺会一直修炼十二个小周天,也即一个大周天才会感到疲倦。 而且,随着修行,石璜发现,修炼时,自己对星力的感应,也越来越强烈。 现在,只要运转修行法决,石璜就能感觉到涌动的天地元气,浩浩荡荡,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存在于周围的每一寸空间里。 这,是不是星力将要能够凝练的标志? 石璜依然不知道,尽管他希望是,但石磺自己也很疑惑,甚至可以说意外。 对石磺来说,每次修炼,他都感觉到有大量的星力,随着他的感应,涌入他的身体内部。那种感觉,仿佛在他的凝练中,有许多星力,正在被炼化,而后进入他的体内经脉间一般。 以至于在他的感应中,他觉得自己已经凝聚星力成功了,有许多来自大宇宙的星力被他凝练到了体内,成为了他自己的星力。 可是,每一次凝星周期修炼完毕后,他的体内还是一丝星力也没有练出来。那么,那些明明感应中凝练而来的星力去了哪里呢?怎么会一丝也没有呢? 星力,难道还会凭空消失吗? 为什么修炼时,明明感应到了星力,也似乎凝聚了星力到经脉间,可是散功后,体内却一丝星力也没有呢?这种感觉,就仿佛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能够湮灭星力的可怕存在,在无声无息间将吸收来的星力摧毁殆尽,不留一丝一毫痕迹。 这成了目前为止,埋在石璜心中,最大的疑问。 不过这种情况,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从他命星觉醒开始凝练星力后,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觉醒命星后,父亲和母亲都还在身边那几年,他曾经将这样的疑问向身边的人说出来,向他们求告答案,然而,这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谁又知道答案呢? 所以,在这种疑惑被传开后,石璜不仅没有获得想要的答案和理解,反而被认为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一个人,如此努力的告诉别人真相,如此努力的想要获得别人的信任c理解c认同,然而,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只要开口,就会被人认为是谎言,一切的结果,与想要的,刚刚好完完全全的背道而驰。 那种有口难言,似乎全世界都站在对立面的感觉,除了让事实自己出来说话,再也没有办法化解。然而,不仅那时的少年没有办法让事实出现,连现在的少年也一样没有办法让事实出现。 于是,少年学会了沉默。因为,除了沉默,再也没有办法。 而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更让少年明白,要证明自己,要让母亲安心,要帮姐姐,或者,要找出父亲的踪迹,自己所能做的,就是闭紧嘴巴,努力让那没有人相信的事实,或者被时光消耗殆尽,或者终于变成事实,放在所有人面前。 “沉默是金”,若只仅仅看这四个字,或许背后的意义并不正确。但在前面加上“有时候”三个字后,即使还是不对,也一定离正确不远了。 岁月流逝,时间仿佛一把挫子,少年已经学会了这个道理的大半部分。 “有时候,沉默是金”,这一个道理,虽然不能让人走向成功,起码,却能让人免于灾难。否则,若是有人知道了他对星力的感应情况,知道了他一次修炼的周天数,不知道,又会引起多少波澜。 因为,星力的感应也好,修行的周天数也好,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要做到和石璜现在一样的程度,都必须是炼旋境的星士才有可能,没有一样是星徒境界的星士可以达到的。 特别是修炼的周天数突破十二小周天,形成一个大周天这件事,更是连许多根基薄弱的炼旋境星士,都做不到。 这些,是醒星世界自有星士修炼以来,修行经验的总结。是以广大星士修行的基本经验为基础,所形成的修炼规律。这种位于每一个修行境界之间的极限点,早深深扎根在星士心中,形成的,便是不可颠破的修行常识。 可是,这些关于修行方面的通常知识,同星甲雕刻的许多通常知识一样,对石璜来说,是有部分空白和陌生的。 某种程度来说,或许,也正因为这种空白,石磺才有机会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极限,打破常识和基本经验规律的这种限制。 而要走向巅峰,第一步,就该是打破极限。谁也不知道,在江陵城这个偏远的小地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少年,正以他的韧性和坚持,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又一个修行的极限,就像解开一个又一个命运的枷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戒空戒满、戒奢戒贪 人生是悲伤的,开始时,我们一人来到这世上。结束时,我们又一个人离开这世界。并且,很遗憾的是,我们走在这个世界上,从开始到结束,常常也是孤独一人。 而我们最大的痛苦,就是想要摆脱这种孤独。可是,我们常常,都不太容易做到。于是,我们只好把自己伪装起来,穿上一层又一层铠甲,希望自己可以变得不怕被冷落,不怕被伤害。 可是,真的有用吗? 没有。但是,能有什么法子呢? 这几年下来,没有人指导修炼,于是,十三岁的少年,只好按照在一开始被打开的路走了下来。本来,修行的第一步,是凝练星力。对石璜来说,他的体内没有星力,那么,他要做的,当然是沿着凝练星力这条最开始的路,继续走下去。 至于,走到什么时候,走成什么样子,走不走得通,却都不是他石璜所能主意的事情了。 人生是不完满的,所以,很多事情,不管再如何不甘心,只要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那一步,这就够了。因为,活着,总该有各种不如意,总该有许多不能自己作主意的事情。 那么,对十三岁的少年来说,既然还要活着,既然还是一丝星力也凝练不来,便只好敞开心怀,外重礼仪容貌,内慎道德修养。如此,也好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 什么是修养? 或许是一杯新茶,或许是一支钓鱼的杆。又或者,是少年那虽然不能凝练星力,但任然能够静静打坐一两个时辰,一动不动间,既不恼怒,也不骄躁,这,或者,就是那种修养,极好的修养。 活着,一万个人,便有一万种活法。但是,不管怎么活,一个人,总要有毅力,有修养,才好算是真正的活着。而真正活着的人,很多时候,并不真的只是看年龄就可以的。毅力和修养,也并不是会和年龄一起自然生长的东西。 事实上,有些时候,情况正好相反,你见得到三十四十的中年女子,在大街上不管不顾的骂街,却很不容易见到十二三四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众人的面声嘶力竭。 有些修养,表面覆着利刺,但是,一旦绽开,既有明艳的模样,也有幽冷的清香。有些坚持,变成骨血,铸成信念,即使没有人知道,即使毫无意义,也还是会去坚持。 不管是到了城西郊外的这五年,还是,之前的几年,石磺每一天都在坚持修炼,默无声息,但不曾放弃。只是,时间终究是无情的,这些年来,除了和他住在一起的王养星,以及去了星海帝都的石蕴一,偌大的江陵城,偌大的星海帝国,偌大的醒星世界,再没有一个多余的人知道,这个少年,这个一丝星力也没有的少年,还在扎扎实实,仔仔细细,一遍又一遍的修炼,一遍又一遍的凝星聚力,不曾停息,不曾放弃。 而且,更是在少年的沉默下,连王养星和石蕴一都不知道,现在,少年对星力的感应,以及每次修炼时的凝星周期次数,达到了一个叫人怎样惊异都不为过的水平。 对石璜来说,坚持下去就好,继续走下去就好。至于体内空空荡荡,毫无星力,又怎么样呢?能怎么样呢? 花自然会开,水自然会流,太阳升起来了,太阳还会落下去,花开了,花也会谢。那么,唯一应该做的,就是走下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不管该来的会不会来,也不要管该走的会不会走,只管走下去,一刻不停的走下去,走到终于会有答案的时候,悲或者喜,答案自然会出现。而且,少年这一路走来,并不是一无所获。 起码,少年知道,自己对星力的感应越来越强了,所能修炼的周天数也在增多。那么,便一路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走到日葬星落,走到生死尽头 走下去,有什么好疑惑的呢? 有,有很多疑惑。但是,十年寒暑,江陵城的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命星觉醒后,石璜就在这种类似自我麻痹的催眠下,一步一个痕迹,在修炼路上,越走越远。虽然,体内还是一丝星力也没有,但少年的心性,早在这十年间,被锻炼得炉火纯青,四平八稳。 风起处,冻出一池秋意。十年岁月,回头看,不过弹指一挥间。细数下来,却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十年前,命星刚刚觉醒的那阵子,少年每次修炼,都会有母亲和父亲的鼓励c支持。修行资源上,更有各种各样的灵药灵物被送来,给他辅助修行,但那时候,少年常常感到身体很疲惫很痛苦,连带着心里也很痛苦也很疲惫。 那时候,少年的修行,虽然也很努力,但修炼的原因,无非都是外来的催促。可惜,不管有怎样的帮助,有多少修炼物质,少年总也还是不能凝练星力。 然后,时移事变,父亲没了踪迹,又过了一年,母亲突然不再强迫他修炼。这时候,智窍通达,心智已经获得许多成长的少年,反而自己开始安安静静的修炼,比先前要努力的修炼。 因为,这时候的少年,还在感到痛苦。 但现在的痛苦,已经和先前,是完全不一样的痛苦了。这时候的痛苦,不再是因为肉身的疲惫。而是直接来自心里,那种痛,蓦然而来,来了,便藏在心底,就再也不肯消散。 这种痛苦,被称为心痛,是世间最痛最苦的痛苦。但是,正因为尝到了这种痛苦,所以,多年前那个幼弱的身影,就那样咬着牙,不断的聚星,不断的炼化星力,不断的打熬身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曾放弃。 或许,再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能炼出星力,或许,连母亲也终于不得不承认了,他终于无法凝练出星力的事实。但是,少年不甘心,他不甘心,他要炼出属于自己的星力来,那样,当他把手放在试星碑上的时候,试星碑就会发出光芒。 那样,该多好。 可惜,两年倏忽之间又过去了,还没有等少年炼出星力,少年母亲的脸色,却在某一个早晨,突然多出了某种很苍白的颜色。然后,本来很健康,本来总是到处奔波,本来总是忙着给少年寻找种种能够帮助少年凝练星力的物质和办法的母亲,开始长时间的不出门,开始长时间的躺在床上。 于是,少年修炼得比原来更勤奋,比原来更努力,也比原来更静悄悄的。 少年的印象中,早上,似乎总是静悄悄的。 少年,也总是静悄悄的一边坚持,一边幻想,“继续修炼下去,或许某一天,突然就凝练星力成功了呢!” 然后,少年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不得不迎来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麻痹,和一次又一次的开始。一次又一次,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就像会永远这样过去一样,无限循环。于是,少年慢慢变成了一块移动的活肉,每日重复看不到希望的修炼,变得越来越麻木,直到在另一个早晨,母亲睡去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那一刻,心情悲痛到了顶点,绝望到了顶点的少年,抬头看见一张张对自己漠不关心,甚至带着厌弃表情的脸,很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又少了一个真正牵挂自己的人。 父亲没有踪迹,才堪堪十六岁的姐姐,不知道是为了谁,两年前,已经倔强而沉默的离开了家,成了一名炼丹师学徒。 世界如此之大,那一刻,有无数人在周围,可是,没有一个人真的看见自己。 那一刻的少年,分不清是这个世界抛弃了自己,还是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接纳过自己。那一刻,少年发现,自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仿佛自己立即去死,也不会引起这个世界,哪怕一点点波澜。 那一刻,八岁的少年,眼睛里的泪水汹涌而出,仿佛永远止不住的河流。然而,那一刻的世界,让本来可以毫无节制哭出来的少年,不仅从始至终没有哭出声音,连泪水也很快被他在无声无息里吞了回去。 然后,变得安安静静的少年,转身,安安静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开始了修炼。在这样的地方,面对这样的人,凭什么要把自己的眼泪和伤口掀开,给他们看呢? 那一天,终于,直到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甚至,都没有一个人去留意少年的离开。 修炼,从早到晚,从春到秋,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成为少年唯一可以做的事情,特别是母亲过世的那一晚。那一晚,直到华灯初上,直到那位已经成为药徒的姐姐匆匆赶回来,匆匆祭拜完母亲,在匆匆的挂念中,匆匆来到少年的房间,匆匆出现在少年的面前,一直冷冷皱起脸,用巨大的毅力和痛苦把心中的一切压制着,默默修炼的少年,才终于停止了修炼。 毕竟,不论命星觉醒让一个人的心智如何早熟,那一年的少年,到底才八岁。所以,就算少年的心脏,已经满是疤痕满是伤口,但是,那颗心脏上的伤口,有哪一条,会比母亲的过世,撕开的伤口,要大呢? 那一天晚上,在看到姐姐的瞬间,八岁的少年,忍不住扑倒她的怀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的稻草,终于,有机会,放肆的哭起来。 她,或许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还记挂着少年的人了。 而她,甚至在面对母亲的遗体时,都没有在族人面前流一滴泪的她,在少年扑入她怀里的瞬间,同被她抱着的少年一样,泪水夺眶而出。夜色里,姐弟二人,就在这住了许多年,却仿佛感觉不到温暖的地方,发泄一般,失声痛哭。 她永远记得那一天,弟弟看到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也记得那一天弟弟说的全部话,弟弟对她说的话,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一句,“姐姐,妈妈没了。” 这一句话,只有六个字,却包含了两个人。但这句话中的那两个人,却有一个,已经永远的离开他们了。 离开了她,离开了她怀中连星力都没有的弟弟。 那一晚的天色,是什么样子呢?那一晚的天上,会不会多出一颗星辰,在他们迷惑的时候,帮他们照亮方向,照亮她和弟弟的方向? 十六岁的少女不知道。 她抬起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当她低头的时候,她却看见,她的怀中,少年那红肿的眼睛。夜色之下,她看见弟弟那不知道压抑了多久的泪水,看见弟弟几近崩溃的精神。 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神经崩得太紧了,骤然松弛下来后,少年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可是,看着怀中迷迷糊糊里睡去的弟弟,看着他在梦中都止不住的泪水,看着他那紧紧抿起来的嘴唇,看着那张明明只有八岁,却已经满脸稳重的弟弟,十六岁的少女,泪水,倏忽间,比先前掉得还要多好多。 活着,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弟弟对她说,妈妈没了。是的,妈妈没了,那么,从今以后,这世界虽大,自己和弟弟,还有谁可以依靠呢? 少女抬起头,蓦然看到了房间里,挂着墙上的那幅字。 字是那个人写的,笔力遒劲,字上的内容,出自中土神洲的佛家禅宗。那是劝人放下,让人免于苦难的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副字,少女的心,却蓦然一痛。 修佛的禅宗,有句谒语,流传很广,说的是,“心是一方砚,不空亦不满。眼是一片天,不奢亦不贪。”这句让人免于苦海之灾的谒语,被那个喜欢读书喜欢写字的人,写了下来,挂在这间屋子里。提醒人,戒空戒满c戒奢戒贪,提醒人,放下之后的快乐。 不空不满?不奢不贪? “可是,自己作不到啊,妈妈”, 可惜,少女放不下,她的心里,一个声音又短又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全阴全阳化周天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花开花谢,风风雨雨,这阙将人生失意的无限怅恨,寄寓在暮春残景之中的《林花谢了春红》,在深切的悲意里,融汇c浓缩了无数痛苦的人生体验,几可说是对整个人类所共有生命缺憾的浩叹。 然而,在这弥天的大痛苦之中,这阙词的词牌名,却偏偏叫《相见欢》。 人生,兴许就是这样。 朝暮之间,志士惜日短,愁人知夜长。夜色里,十六岁的石蕴一全无睡意,她的心里,充满彷徨和悲伤。低头看着俯在怀中的弟弟,少女在伸手把不小心滴在他脸上的泪水轻轻擦去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界虽大,从此,却只有我们姐弟相依为命了。 一个人的泪水可以肆无忌惮,或者一不小心就流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但是,一个人的泪水,想要流进另一个人的心里,却是那样困难。可是不管怎样困难,怎样无用,该流的流水,或者痛苦,总会情不自禁的流,半点办法也没有。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石蕴一的脸上,泪水不争气的,一次又一次的涌出来,她的心里,记忆也不争气的,一次又一次的涌出来。更久时间以前的事情,就像预谋了好久一样,刹那而来,对她发动了并不致命的致命一击。 那时候,她不过才十一岁,而他怀中的少年,刚好三岁。那一年,三岁的少年,走路还很喜欢左摇右晃,并不像后来一样拘谨规矩。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步履蹒跚的家伙,居然在那年冬天的某个早晨,被人看见额骨发光。 那时候,已经十一岁的她,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因为,十一岁的少女,在五岁命星觉醒时,额头也出现过那种光。 那种光,是命星觉醒的标志。 那种光,一明一灭,交替闪烁间,会持续一段并不确定的时间,然后,消失无踪。 那段并不确定的时间,可能是一炷香的时间,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个时辰。极端情况下,会出现从白天到夜晚,或者从夜晚到天亮等近五六个时辰的情况。 而那些光芒明灭的时间,达到一个时辰以上的人,都可谓是绝世天才,人中龙凤。至于命星光芒明灭的时间达到半天之数,六个时辰的人,被称为全阳命星,或者全阴命星,无一不是彪炳修炼历史之人。 总之,命星觉醒时,命星现世的时间越长,星士的天赋,通常越高,这是衡量一个星士天赋高低很重要的条件,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条件。 那么,命星最长能现世多长时间呢? 根据已经出现的情况,在明确的记载里,现世六个时辰的全阳命星,或者全阴命星,便是极致了,没有超过六个时辰的记载。但是,一直有星士认为,这个极限不应该是六个时辰,而是一十二个时辰。 一天有十二个时辰,人体有十二条正经,命星现世十二个时辰,意味着觉醒的命星将包容全阳和全阴,熔炼大道,成就完满的c万古无一的周天命星。 那么,到底有没有命星现世后,闪烁一整天的人呢? 有,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当三岁的孩子,蹒跚着脚步,出现在族人的视线里时,那种代表命星觉醒的光,在他的额头上一闪一烁,阴阳交替,出现了整整一天,一十二个时辰。 那种出现后便开始闪烁的光,在亿万生灵的额头上,以超过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出现,那种光,那样普通,可是,当他出现在一个三岁孩子的额头时,却又那样炫彩夺目。 特别是,当那种光现世一十二个时辰,传说中的周天命星随之而来时,那种光,想不夺目,想不熠熠生辉,都不可能。 虽然,少年额头上的光浮现了一个时辰后,便被父亲和族人带走,知道他额头上命星光芒交替闪烁的时间,达到十二个时辰的人少之又少。但作为少女的姐姐,那一年,已经十一岁的石蕴一,当然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且,尽管后来族中对石璜三岁觉醒命星的事下了禁口令,对族人也只说那个少年的命星光芒,照耀了一个时辰。但是,三岁觉醒命星,命星光芒现世一个时辰,这是怎样惊世骇俗的天赋呢? 那一天,看见少年额头命星光芒闪耀的人不多,但也不少。这样的天赋,即使都是李家族人,即使禁口令很严厉,又有什么用呢? 消息,还是在底下悄悄而又快速的传递开来,甚至传到了族外,使整个江陵城都像被烧了一样。 但李家不承认,传到江陵城的消息,便没有证实。 然而,那个少年,在族人的眼里,却蓦然成了仿佛神一样的存在,连许多大人,看到他时,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某种敬畏和不可言喻的感觉来。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对十一岁的石蕴一来说,看着本来才三岁的孩子,忽然成为了众人的中心,那一刻的少女,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嫉妒。 可是,一切变化得那么快,接下来的时间,当少年把手一次又一次放在家族试星碑上,而那个测量修为境界的试星碑一次又一次毫无反应后,人们的变化,是那样快。 少女把一切看着眼里,少女的心里,那一丝嫉妒也随之变成了荒凉。 没有人会确切的知道另一个人在某些时候应该想些什么,会想些什么,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在想些什么。而更让人痛苦的是,我们那本来就捉摸不定的想法,还在随时变化。 目睹了一切的少女,也不确切的知道,在那时,自己想了什么。但从那以后,李家仿佛多了一个保护弟弟的姐姐。谁敢欺负她弟弟,谁就必然要承受她的张牙舞爪。 春移秋弄,碑石依旧,三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三年来,少年把手放在试星碑上的频率越来越低,他最后一次把手放在试星碑上,已经是半年前了。因为,在这之前的每一次,当少年把手放在试星碑上时,那块可以测试修为的试星碑,每一次,都没有丝毫反应,没有半点因为星力波动而引起反应的样子。 但三年来,少女似乎成了弟弟最好的保护/伞。 弟弟在母亲身边,姐姐在弟弟身边,流光如是,这似乎带点温情也带点矫情的一切,仿佛会永远这样下去,仿佛,一切都会永远这样,直到永远。 可惜,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她们的母亲都不知道。就在十四岁那年,坚持不去当什么药徒的姐姐,立志要保护弟弟一辈子,不让弟弟受欺负的姐姐,不愿意离开弟弟的姐姐,突然一反常态,答应了母亲,或者说答应了他们那位外公的要求,离开家族,成了一名药徒。 “当药徒,多累啊。”第一次听见这种安排时,少女从心里就感到抵触,当然不愿意。大家族的人,谁会去受那个累呢?要丹药辅助修炼,自然会有人送来,何必那么累呢? 何况,自己走了,谁来保护弟弟呢? 少女不愿意去,所以,她告诉那些强迫她去的人,她要保护自己的弟弟。那是她和他的父亲,在离开前,在音信全无前,留给她的任务。 然而,让人预料不到的是,坚持了将近一年,坚持不去当药徒的少女,不愿意去受那样苦楚的十四岁少女,在某一天,突然同意了。 谁也不知道原因,除了她自己。 只是,那一天,那一幕她无意中看见的画面,即使多年后,也还是会反复出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那一天,她看见那个被自己喜欢的外公,给了自己弟弟一耳光,满脸嫌弃的喊他滚。 而那个少年,那个只是六岁的少年,那个自己答应父亲要保护,却并没有真的尽心尽力保护的弟弟,那个看起来越来越懦弱,越来越沉默寡言的少年,在默默承受了那重重的一耳光后,却任然倔强的重复了那句近乎哀求的话语,“求求你,姐姐不想去当药徒,别让她去,好不好?” 那一刻,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自己很无私的担负了保护弟弟责任的姐姐,如遭雷击。 她突然想起来,虽然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不愿意去当药徒的真正原因,但却和那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弟弟抱怨过当药徒很累。 她也忽然想起来,那些当着自己的面,好像对弟弟很爱护的人,其实在背后,是怎样恶意的对待那个仅仅六岁的少年。 而那些看似发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间,和不知道的地点的事情,实际上是,那些被自己刻意不知道的所谓背后的事情,自己当真不知道吗? 不,她当然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连自己的外公,也是那个少年的外公,都如此慢待和不加掩饰的厌恶那个少年,其他人,又怎么会对那个少年有多好呢? 五岁觉醒命星后,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过是以为自己知道罢了。 可以说,即使是当着自己的面,那些人对那个人的欺辱也并不那么隐蔽。 而那个被欺负的人,是她的弟弟。那个默默忍受,不发一语的人,是她的弟弟。那个她喊着要保护的人,是她的弟弟。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有时候,在她那幽深的心里,也会情不自禁的觉得,那个所谓的弟弟,那个三岁就觉醒了命星的家伙,那个命星一出现,就闪耀了十二个时辰,震惊了整个家族,整个江陵城的家伙,虽然是自己的弟弟,却也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废物。 那么,自己怎么可以真的为了他,那样认真的去把所有人都得罪呢? 自己,怎么可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生死如浮萍 天色越来越晚,有风冷冷的吹过。那风,带着一种凄凉的味道,吹在任何一个活生生的心灵上。说到底,人不过是一苇浮萍,只能随着风雨在大天地间,身不由己的漂泊。 但人,是有思想的,于是,人就是复杂的。 所以,我们,便只好都在爱恨情仇里苦苦挣扎。石璜是,他的姐姐,那个被唤着石蕴一的药徒,也是。那个被他们称为外公的人,那个叫做李三心的人,当然也是。 谁都想要超脱,可是,谁也逃脱了生活这张网。 生活,会改变我们。那一天,石蕴一眼中,当石璜那样无力却又那样倔强的请求那个人时,十四岁的少女忽然意识到,那被自己认为的懦弱里,那被自己潜意识里看不起的小小身体里,藏着怎样惊人的勇敢和爱意。 但,那一天,少女的心里不是充满幸福的感动,而是在刹那间,充满痛苦,浓烈的痛苦。 那一天,那一刻,少女的心,刹那间裂成一片又一片。 但,也是在那一天,在那一刻,少女获得了某种成长。那个少年,在那一刻,真正的成为了她的亲人,不在是在血脉上,也在心上。 少女很早就知道,那个没有一丝星力的少年,那个终于沦落为一介凡人的少年,身体里流淌着和自己一样的鲜血,可是,这,却并不表示他就是自己的亲人。 星凡有别,天人一线。 自己和那个少年,怎么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呢? 但是,那一天,少女终于清楚的知道,从今往后,即使整个世界都抛弃了那个少年,但自己,绝不能,也绝不会抛弃他。 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想起来,那一天,好远,又好近。 那一天,她虽然特意等在少年回去的路上,像往常一样,故意装出一幅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那一天,在那条特意等着那个少年经过的路上,作为姐姐的自己,作为一个之前总是以一种很高的姿态看着那个少年的姐姐,自己,在那个少年还没有走来时,既然一直想要逃离,在那个少年走来时,既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是,十四岁的少女,到底站在了六岁的少年面前,虽然还是假装很高傲很神气,可是,她的心里,是怎样慌张,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站在少年面前,需要多大的勇气,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一刻生发出来的勇气和痛苦,让她在心里默默许下誓言,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不管风雨多大,她都会一直站在自己弟弟的面前。不管是谁,再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弟弟。 而且,这一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把这句话喊出来,挂在嘴边。但,她把它刻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她果然站在了他面前,勇敢而坚定,半点不曾退缩。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努力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去为那个被整个家族整个世界看不起的弟弟,撑起了一丝尊严。任何欺负那个少年的人,都被她狠狠的,很认真的还击了回去,即使,这样做的代价,是让无数认识她的人,在目光里多出了无数她不认识,也不想认识的的表情。 她就这样做了,看起来和以往的聪明,完全背道而驰的做了许多事情。无非,想为那个少年挽回一丝尊严。可惜,到底一丝尊严也没有挽来。 毕竟,少年的体内一丝星力也没有。那么,对这个世界来说,哪里有什么尊严呢? 没有。少女兴许可以把加在少年身上的欺辱用某种方式还回去,但她,当然没有办法让那些人看得起自己的弟弟。不过,少女的努力,当然不会白费,少女所做的一切,被少年看在眼里,于是,那看似无用的一切,便仿佛一丝从黑暗里透出来的光,温暖了少年越来越冷的心。 少年当然不知道,这一切改变是因为什么。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既要看原因,也要看结果。但,还有些事情,只看原因就可以了。而另外一些事情,却只需要看结果,就够了。 这一件事情,他只需要看结果。 但对石蕴一来说,这一件事情,她看重的,却更多是原因。 原来,那天的凶神恶煞,不过是一种并不高明的障眼法罢了,一种被她用来掩饰内心慌张的障眼法罢了。 那一天,面对着少年红肿的脸,她说,“弟弟,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她还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很不好,而她的心情,比天气还要糟糕。 那个人,那个让自己内心生出孺慕之情的人,那个被自己和弟弟叫做外公的人,那个人,对自己弟弟的那一耳光,并不是简单的惩戒和教育,那一耳光的力量,不会是亲人对后辈的体谅和爱。那一声耳光里,有真正的怒意和怨恨。那一声耳光,在她看见的一瞬间,也在她的心里响起,经年之后,仍然不息。 那一天,那一记耳光,和她所听见的,出自她那个六岁弟弟口中的话语一起,仿佛匕首一样,深深的刺入了她的心里,让她脸色苍白,心神震颤。 那一天,在她心神震动时,没有修为的弟弟或许没有发现刚好出现在那里的自己,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当然发现了自己,那个人,也一定看见了自己脸上的表情。 那一天,在那条显得冷清的家族小路上,面对自己的询问,那个一向被她认为很懦弱的弟弟,连被人欺负都已经不再反击的弟弟,尽管痛得龇牙咧嘴,却仍然像往常一样,在那张掌印还未消散的脸上,假装出一幅笑脸,一脸不好意思的对她说,说自己太笨了,说自己又不小心摔了一跤。 又? 是啊,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听到他这样说了不计其数次,而她,每一次都假装他说的是真的一般,每一次都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告诉他,你是真的笨,走路都不会小心一点。 然后,她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并且,在昂着头走开的时候,告诉他,下次小心点。有时候,还会煞有其事的补充一句,“还有,如果有谁敢欺负你,记得来告诉我。” 或许这样做的时候,她的内心,曾经是得意的。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弟弟听到自己这么说的时候,会假装高兴的对自己说谢谢,然后,静静的看着自己走开后,再默默的走开,却再也不会真的告诉自己,被欺负了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什么时候,那个曾经会一边委屈一边抽着鼻子,把族人对他的欺辱对他的恶意,简单的描述成哥哥姐姐不待见自己的弟弟,那个曾经会哭着告诉自己被下人欺负了的弟弟,从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告诉自己这些的呢? 是从他意识到自己并不真的会保护他开始吗?还是,从他读懂了自己在听到他真的说那些事情时,脸上的不耐烦开始的? 少女已经记不清了,回忆淹没了她。 但是,离开家族,已经当了两年药徒的十六岁少女,在母亲死亡的夜里,看着怀里睡去的弟弟,眼泪,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两年,对她来说,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心,都已经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外表的不同,或许是可以被人轻易观察到的。但心里的变化,她越来越不太想人知道,除非必要。抬起头,天色依然不好,家族还在为母亲举丧。她知道,接下来,很有必要让那个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时候正好。 所以,在母亲的葬礼完毕后,在表达了对家族的,对那个人的谢意后,她带着弟弟,规规矩矩的向那个人提出了离开李家的请求,坚定而没有迟疑。 她想象得到,在母亲已经不在的情况下,当她离开李家时,弟弟会遭遇到怎样的待遇。 或许,是因为两年前打在弟弟脸上的那一耳光,或许,是出于对母亲的亏欠,或许,是读懂了她的心,那个人在叹息一声后,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人,除了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说。但什么都没有说,便是默许了她的请求,那么,那个人,便什么都不必要说。 因为,虽然她没有说,但她和那个人都明白的是,就在她感谢那个人,感谢李家对自己姐弟多年的照料时,她和弟弟,已经与李家恩断义绝,从此两不相欠。 其实,在看见那个人那一耳光打在弟弟脸上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可惜,她做不到。 两年后,她终于这样做了,看着就在自己旁边,被自己牢牢抓住手,有点惶恐的八岁少年,她的心里想,从此以后,不管多苦,不管多难,我们姐弟相依为命,谁也别想欺负你。 离母亲过世,不过短短几天,但少女的心,已经坚强得不像话。 或许,让一个人坚强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给她一个人,让她去保护吧。从李家离开时,石蕴一和石璜几乎什么也没有带。他们,当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带走。生在李家,长在李家,许多东西,本来就是李家的。而李家的东西,在看见那一耳光后,她已经不稀罕了。 但是,属于自己母亲和父亲的私人物品,只要是能带走的,她一样也没有留下。她知道,终此一生,她也好,弟弟也好,或许,都再也不会以主人的身份踏足这个家族半步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和弟弟离开时,那个车夫,那个自称姓王的老车夫,居然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那个车夫,是跟着父亲一起来的。 城西十里外,阎泸江的江水那样浩荡,城内,人流熙熙攘攘,一片热闹。多了一个离开的人,连李家族地内的天色,似乎也都放开了。她觉得很好,当她不在弟弟身边时,到底,还有一个人会替自己照料弟弟。 但离开李家的三个人,并没有离开江陵城。不靠别人,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并不容易。背家离族,生活下去,当然更不会容易。不过,石蕴一显然早有打算,她选择了一处,对她和石璜来说,都是离李家很远的地方,作为了重新开始生活的居地。 城西方向,郊外。 严格来说,也算是离开了江陵城,不过并不太远,只几里路罢了。在母亲离去之后的又一个早晨,当石蕴一带着石璜和那个老车夫,径直走向一处看起来虽然破旧,但规规矩矩,尚算可以的小院子,推开门,对石璜说出那句话时。八岁的少年,眼睛里红红的,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那一刻,少年用力把自己的头,使劲的点了又点。 那一天早晨,石蕴一对石璜说的那一句话是,“弟弟,从今往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断山宗炼药师 为什么要离开李家?为什么十六岁的少女早就在离李家族地这么远的地方,准备好了宅子? 八岁的少年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因为,这并不是两个问题,而是一个问题。一个答案,兴许正好就是他自己的问题。 兴许,是两个很有意思的字,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就像那两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只有一个一样。对当时正好八岁的少年来说,兴许,正因为知道问题的答案,兴许,正因为他就是问题的答案,所以,八岁的少年,在那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但,他不想哭,往前的几天,他已经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差不多流完了。我们不知道一个人一辈子能流的眼泪,到底是不是有一个确定的总量,但那些太早流了太多泪的人,确实越来越不愿意流更多的泪。 对石璜来说,他已经流了太多泪,他也已经从眼泪里学到了眼泪并不会有太大的用。所以,他宁愿自己流汗,流血,但他,确实不太想要自己流泪了。特别是可怜自己的眼泪,他更不想再有丝毫,是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的。 人是会变的,他自己是这样,带他远离江陵城离家的姐姐也是这样。从姐姐当药徒这两年来,对自己那毫无保留的爱护里,少年知道,繁密的人间,她是真的在保护自己,使自己免受欺负。 少年觉得,自己很幸运。先是母亲,然后是姐姐,都那么真诚,那么无私的呵护自己,保护自己。 他安安静静的住了下来,安安静静的修炼着。 起初那段日子,外表看起来有几分柔弱,但意志看起来很坚决的石蕴一,抽了很多时间陪他。后来,或许是发现那个跟着他们离开李家的老车夫,既然真的是实心实意的待石璜很好,便放心了些,越来越多的时间,被她放到了修炼上,放到了丹药炼制的修习上。 在搬离李家后的第一年,石蕴一在丹道上取得突破,正式成了一名丹道师。 从老车夫的口中,石璜知道了不少事情。比如,关于石蕴一的事情,关于石蕴一在丹药一道上,天赋非凡的事情。从老车夫的口中,石璜知道,即使是在以炼药和丹道为主要修炼方向的断山宗里,光论丹道天赋的话,石蕴一的天赋,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也是在这时,石璜才知道,原来,两年前离开了李家的姐姐,既然是拜入了断山宗,成为了一名药徒。 搬出李家的第二年,是石蕴一学习丹道的第四年,这一年,已经能够独立炼制初级丹药,成了一名初级丹师的石蕴一,开始参与那些危险性极高的探险活动,成了那种为某项任务的赏金,而冒险的冒险者队伍中的一员。 作为一名丹师,豆蔻年华的少女,居然过上了雇佣兵那刀口舔血的日子,这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冒险的人,有的喜欢单打独斗,有的不得不成群结队。无论如何,组成队伍的探险者,最希望队伍里出现的,是两种人。一种,是星甲师,一种,是丹药师。 可是,丹药师也好,星甲师也好,都是不太会直接涉险的人。对这两种人来说,一般他们想要东西,几乎都完全可以用丹药或者星甲来换取。除非是那种稀有的修炼物质,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代价太大,否则,很少会有星甲师或丹药师加入探险队伍,亲历险境。 然而,那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芳华少女,就是这样做了。除了她自己,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她并没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她做了,因为,对她来说,有一个比不得不还要更好的理由,这个理由叫“最好”。但是,不管这个理由是不得不还是最好,石蕴一不说,别人便不知道,便只好猜。 石璜当然也不知道石蕴一这样做的理由,他很不愿意石蕴一去冒这样的险。可是,不管他怎么说,石蕴一只是对她笑笑,安慰他没事。但那种笑容背后,所表现的坚决,是那样不可更改。于是,石璜只好继续往下猜,但猜测当然只好是猜测。直到,石蕴一突然而又不突然的带回来许多丹药和灵株给他,要求他服用时,石璜才恍然大悟。 大悟的那一刻,石璜感觉有什么堵在心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原来,石蕴一在看见石璜默默打坐修炼时,便起了念头,想着丹药c灵株这些可以帮助星士提高修为的东西,对石璜凝聚星力应该有用,于是,年纪轻轻的女子,不惜冒险,只想给石璜提供修炼用的丹药和灵珠。 在她看来,这对石璜很好。那么,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好要做的事情。她记得,在石璜觉醒命星后,为了帮助石璜凝练星力,李家曾经拿出许多丹药和灵株,给石璜服食。 不过,后来石璜凝星无望,便没有了这种待遇。连石璜的母亲,也不好让家族再把这些昂贵的东西用在石璜身上。 因为,那就是浪费。石璜很清楚这一点。但,连石璜也没想到的是,石蕴一居然为了他,用生命冒险去获得这些看起来注定要被浪费的东西。 所以,那一刻,已经十岁的少年,突然觉得自己好没有用,他的心里,血一滴一滴的坠落,仿佛那血坠落了就再也不会升起一般,那样沉重,那样无法表述。 可是,少年的脸上,却在那一刻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一脸惊喜中,少年仿佛忘了旁边还有人存在一般,自顾自的把那些丹药和灵株,分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时间,并且,一边分还一边兴奋的说,“哎呀,这瓶丹药,够我吞服两个月,估计还不止。 “天,这株灵草,星力这样浓厚,以我身体的承受能力,起码半年我都吃不完啊。 “咦,这是什么?居然是二阶丹药,天,我的身体,吃了这个药,岂不是要炸开。哦,这个不能吃。” 说着,恍惚间,才意识到什么是的,转过头,一脸忸怩的看着石蕴一,说道:“姐,这个我吃不了,还是你留着吧。” 然后,他仿佛没有注意到姐姐迟疑的目光一般,视线重新回转到丹药和灵株上,皱着眉头,“对了,姐,这好东西也太多了,如果是用来修行的话,我两年都吃不完,要不要拿一点出去卖呀?” “不,不行。”这一次,眼睛里偶尔会透出犀利光芒的姐姐,毫不迟疑的说道。 不过,连十八岁女子都不知道的是,因为过去这些年的经历,因为总要学着把很多东西藏起来,所以,十岁少年的表情,那样让人怀疑又那样让人不能怀疑,他的计策,便在这种怀疑与不能怀疑之间,起了某种作用,使得亭亭玉立的十八岁女子,伸手接过了那枚二阶丹药。 之后的时间,或许是想到弟弟的丹药够用两年的缘故,叫做石蕴一的女丹药师在之后选择探险活动时,慎重了许多。 因为,在她看来,虽然还有一些疑惑,但一个星力都没有凝聚的凡人,确实不可能大剂量的服用丹药和灵株,否则身体承受不住那种力量。她已曾偷偷观望过石璜的修炼,发现一切确实如石璜所说的一样,让人怀疑,但又让人不能怀疑。 她不知道的是,石璜在她离开后,情不自禁暗暗擦了擦额头。 但,总算通过欺骗度过了这一关,石璜心里,也不知道要怎样的表情才对。他只是庆幸,当年他服用丹药也好,灵株也好,都是在父亲,母亲,或者外公的看护下进行,石蕴一并不知情。不然,当然骗不下去的。 因为,石璜当年命星觉醒后,没有能凝练星力,他的父母,以及外公李三心为了帮助他凝练星力,曾给他服食过丹药和灵株。这不是秘密,李家许多人都知道。但,石璜服用了多少丹药,怎样服用丹药,却只是为数不多的人知道。 这其中,正好不包括石璜的姐姐,石蕴一。 那么,石璜到底是怎么样服用丹药和灵珠的呢?这件事情,若说出来,还真有点诡异。 一开始,石璜父母等也很担心石璜的身体没有经过星力的淬炼打磨,承受不住灵株等药力,故而都是从低等阶的丹药开始,少剂量慢慢服用的。并且,在石璜每次服用,进行修炼时,都会在旁边护法,以防万一。 可是,服用的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 灵株也好,丹药也好,释放出来的天地灵力对石璜的冲击远远小于他们的预估。 半剂量,毫无反应。 星徒使用的一阶丹药,毫无反应。 炼旋境界的星士服用的二阶丹药,盘膝坐着的孩子微微皱了皱眉,但除了轻微不适外,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石璜体内,却没有星力凝练。那相对凡人来说浩瀚的灵力,在石璜体内化开后,并没有凝化成石璜的星力。而是在化开的同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最终,石璜的父亲背着所有人,咬牙之下,给石璜服用了三阶丹药时。 相对二阶丹药来说,三阶丹药,药力极剧加大,即使七星使徒境界的星徒服用,都很可能因为星力相对过多而导致丹海狂暴,引起经脉爆裂。但是,石璜服用后,却仅仅只是略微不适而已。是的,服用三阶丹药后,盘膝打坐的石璜,仅仅只是在那丹药的灵力冲击下,略微不适的身体颤抖而已。 这是无法预想的。 可是,就是在这样灵力的冲击下,石璜,居然还是没有能够凝练星力,这让人大吃一惊的同时,更让人疑惑不解。 但是,正因为这粒丹药,让石璜的父亲下定了决心。 而那个决心,让石璜的父亲,在那之后的第三天,失去了踪影,从此,音讯全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一颗道心,十年修行 通常来说,如果星士的血肉筋骨比较强健,那么,星士便更容易承受超越自身境界的丹药c灵株所带来的灵力冲击。也就是说,对超越境界星力冲击的承受能力,某种程度上,表明了星士肉身打磨淬炼的程度。肉身打磨得越好,所能承受的星力冲击越强烈。 但是,无论如何,跨域一个大境界使用丹药灵珠,已经是筋骨和肉身很强健的表现了。至于跨域两阶的,可以直接说,本身就是肉身非凡的体现了。 那么,如果一个星士命星刚刚觉醒,还未打磨熬炼筋骨,以凡人之身,便能跨越三个大境界,承受凝液境丹药的灵力冲击,那么,可以说,这已经不是天赋非凡,而是妖孽了。 因为,这种超越境界的灵力冲击程度背后所表现出来的肉身潜力,即使是在以炼体为主,追求肉身成圣,进而获得永恒的体宗,上下十万年,也绝对是最强绝的肉身潜力,绝无可以与之媲美者。 而体宗,作为所有炼体士修行的源头,作为屹立中土神州数百万年不倒的炼体宗门,作为唯一一个以炼体为主,却登临修行势力巅峰,被称为修行圣地的存在,可以说,数百万年来,体宗几乎汇聚了整个醒星世界最有天赋的炼体者。 毫不夸张的讲,数百万年来,纯粹炼体士的兴起和存在,与处于四品十二等势力顶峰的体宗,干系甚大。 作为唯一的一个炼体圣地,体宗的名字,虽然只有独独一个 “体”字,但这个简单普通的体字,却足以说明体宗在炼体方面的权威以及高度。而这种高度和权威,正是靠一个又一个炼体天才成就的。 然而,就在这样辉煌,可谓整个醒星世界炼体天才汇聚的宗门,光以对灵力冲击的承受度来看,石璜的天赋,放到体宗,也可以空前绝后十万。而这,让石璜的父亲很受震动。加上石璜命星觉醒时,命星之光居然贯穿阴阳,照耀了一十二个时辰的事情,由此,石璜的父亲,那个已经了无音讯的人,终于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去求族中的那样东西,而他这一去,便从此,了无音讯。 毫无疑问,仅仅只从灵力灵脉的冲击力方面来看,石璜对星力冲击的承受程度,说明他在肉身方面很有潜力,特别是经脉方面,更应该宽阔坚韧,远超常人,天然有利于星力的导引。 正常情况,这也应该是修行天赋杰出的表现。 对石璜来说,三岁就觉醒命星,拥有不凡的修行经脉的可能性很高,而能承受得住高阶丹药的灵力冲击,恰好可以说明这点。也就是说,从天赋的角度来解释石磺为何能承受高阶丹药的灵力冲击,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对星士来说,在使用要求方面,丹药和星甲,可以说,完全不一样。 星甲,以星士的星力来催动使用,是一个星力外放的过程。没有对应的修为,一般无法催动高出自身境界的星甲。 即使境界跨域不大时,可以强行催动,但根据星士自身的情况,以及星甲的情况,一般催动一两次,就不得不停下来,恢复身体。若是短时间,超越身体极限强行催动,或者跨域境界太多强行催动,则容易导致永久性的c不可修复的损伤。 与星甲的星力外放不同,丹药的服用,是一个星力吸收的过程。一放一收,完全相反的两个过程,导致了二者对星士的要求,也随之不同。 这种不同,可以从丹药和星甲,在形成和定位上的不同来说明。一般来说,各种可入药的灵材,经过炼丹师炼制后,其蕴含的力量,会变成更温和无害的能量,这种转变,使得其内的星力,更便于星士吸收。特别是疗伤用的丹药,因为服用者本来就脆弱,更要求药性温和。 但是再温和,也只是相对来说的。 笼统来讲,丹药,按照功效,可以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帮助修士疗伤以及恢复星力,这一类丹药比较常见,药性相对温和,通常称为恢复型丹药。而另一类丹药,则是可以辅助星士修行,对星士境界提升很有益处的丹药。这一类丹药,一般被称为修行类丹药。 星士服用恢复型丹药,当然是为了疗伤。而服用修行类丹药,则是为了借助丹药内那种浓烈的药力来突破境界,提高修为。也就是说,除了疗伤c星力恢复等通常情况外,星士也会服用丹药来辅助修行。有时候,当星士的修为到了所对应大境界的巅峰,为了突破,星士还会服用品阶超越于自身境界的丹药,用来帮助冲击修行关隘。 但是,这种服用,本来就是建立在星士在自己的境界内已经走到顶点,肉身被淬炼得相对完善的情况下。而且,这里的跨域境界,和跨境界强行催动星甲一样,一般都是跨域一个境界,不可能太多。 不过,在丹药品质良好,星士经脉熬炼得比较到位等情况下,多跨域一点修行境界,服用更高等级的丹药,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存在。但,跨域两个大境界,就已经是很罕见的了。至于跨域三个大境界,则是异常罕见,可以说,几乎等于不存在。 因为,如果丹药品质不行,药力太躁烈,而星士筋脉又打熬得不好,不够坚韧。强行服用超出自身境界的高品阶丹药,一旦承受不住星力冲击,会有星海炸裂,尸骨无存的死亡危险。 所以,服用丹药是一个很慎重的过程。 不过,基于丹道的情况,跨域三个大境界服用丹药,在历史典籍中,还是有一些可信记载存在的。比如,体宗在三十万年前,就曾经出现过一个这样的星士。这个被历史所载的星士,在炼体方面,也确实天赋妖异,仅仅只用了一千多年,便凭借炼体一道,勘破天尊,以力破法,步入星域境。 跨入星域境后,这个一千多年便登临巅峰的炼体星士,更被列入体宗圣体之列。而体宗的圣体,数百万年来,到他为止,也不过十八人。 这个人,便是十八圣体之一,被人称为光明圣体的,大光明王。 所以,若光从承受药力这个角度来看,石磺能够服用二阶,甚至三阶丹药,虽然显得天赋高绝,十万年难得一见,但毕竟是有过先例的。也就是说,是可以理解的。 简单讲,一是石璜服用的丹药本来品质就高,二是石璜三岁就觉醒命星,虽然还没有凝聚星力,经脉也还没有获得足够的淬炼和打磨,但若是本身天赋不俗,多跨域两个境界承受药力,确实,是有这种可能的。 所以,不管石磺的父亲怎样想,也不管他对这点怎样感到惊异,但他,并不觉得这件事不能理解。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那些丹药c灵株被石璜吞服后,释放出来的,相对高阶使徒境界的星士来说,都异常浩瀚的灵力,最终,了没踪迹? 是的,结合之前的情况来看,在三阶丹药之前,不管他或者李三心,给石磺服食了多少丹药,多少灵株,也不管那丹药灵株是什么品阶,最后,那蕴含在丹药和灵株内浩瀚的星力,在石璜体内释放出来后,居然没有凝练到石璜体内,而是无影无踪的消失了。 这,不仅让人大吃一惊,更让人无法理解。 明明觉醒了命星,却凝聚不了星力,这很奇怪。巨大的力量,在体内莫名其妙的消失,也很奇怪。 或许,终其一生,大多数的人,都做不了那个惊艳了时光的自己,也做不了那个温柔了岁月的自己。而且,没有理由。或者说,理由并不重要。就像,不管理由是什么,不管原因是什么,凝聚不了星力,就是凡人一样。 星凡之间,天差地别。面对这样的问题,面对这样的命运,谁有资格轻易顺从,谁又有资格轻易反抗呢? 或许,都没有。 抛开丹药的问题,现在,石璜对最终能否凝练星力,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他还是每天都在修炼,从没有间断过一日,自命星觉醒,被教导修行以来。 他修行的法门,是那个被他叫父亲的人,在音讯全无之前教给他的。他不知道这部法门的名字,因为,那个人没有告诉他。就像他不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去干什么,还会不会回来一样。他不知道,同样,是因为那个人没有告诉他。 这么多年来,好多事情来来去去,十三岁的少年发现,自己仿佛连生死都看得很淡了。所以,他对不知道的事情,便仿佛没有太大的好奇心了。少了一点刨根问底的好奇,现在,每天的修炼,一个又一个周天,对石璜来说,这种进行了十年的修炼和坚持,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自己意志力的凝练和强化。 “既然,老天让自己命星觉醒,让自己能够感应星力,那么,自己便要努力感应星力,努力运转法决进行周天修炼。”少年的心里,或许,对这个世界也有淡淡的恨吧? 如果,三岁时就觉醒命星,是一种骄傲,是一种荣耀。如果,不能凝练星力是耻辱,是失败。那么,他石璜每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修炼,来让自己直接面对,赤裸裸的,毫不犹豫的面对,面对这样的耻辱和失败。 绝望也罢,怀着希望也罢,大抵还是只剩一个面对罢了。 既然,过去的故事,早晚会被时光无声掩埋,既然,连带记忆,也会被吹得无影无踪。既然,深渊就在眼前。那么,注定要掉入深渊的凡人,为什么不睁大眼睛,努力看清楚,深渊里,到底藏着什么呢? 有时候,谁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于是,便只好把一切都交还给了时光。 从命星觉醒到现在,十年时光,少年知道自己还在坚持,还在努力的向着活得更好的方向努力。对少年来说,这样的努力,还会持续一次又一次,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命运彻底吞噬他,直到他再也没有力气和机会活着的那一天。 否则,他都要好好活着。 而且,就算真的有被命运击败的那一天,他石璜等着便是。但是,那一天未到之前,怎么样说,也还是活着的。那么,又怎么好低头认输呢? 是的,直到那一天到了,怎么好先认输了呢? 当然不能,即使,少年并不知道,这种无所畏惧的坚持,这种麻木和绝望之下仍然永不停息的凝练,究竟会等来什么。但不知道有什么要紧呢,对石璜来说,还是要坚持下去,还是要一个又一个周天的运转,还是要一丝星力一丝星力的感应。 这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关于这三个字的事情,有时候会很好,有时候,又会很坏。石璜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十年的坚持,正好默默开花结果。 十年来,石璜的神识按照那部他并不知道的法诀,在经脉中循环往复,一个又一个周天,不曾停息的运行,终于,在今天早上,在他收功的时候,在漫天现出祖星异象的前一瞬,他的神识,在他的上星海,也就是神识海里,化生出了一颗璀璨的道心。 这一颗道心,晶莹剔透,高悬于他的识海内,犹如一轮浩瀚的大日般,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仿佛能够照破万朵山河的光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隐而不发 修行之路,有一件事情,至关重要。 这件事情,就是凝练道心。 而道心的凝练,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什么故意,便道心凝练了。道心的凝练,从头到尾,看起来,都是一件有很强或然性相伴随的事情。虽然,境界越高深,越容易凝练出道心,但道心的化生,与修行境界之间,其实并无太直接的联系。 这一点,与星丹的凝聚不太相同。 星丹的凝聚,路摆在那里,依法修行就可。而道心的凝练,更像是前方无路,但突然之间,又出现了那个果。通往道心的这条路,究竟该怎么走,该怎么往前,谁也不知道。或者说得准确一点,这条路,该如何才是正确的,谁也不能说得很清楚。 每个星士道心的凝练化生,都有自己的路,都很偶然。换句话说,绝无另一条相同的路,可以给未凝练道心者借鉴。若要说方法,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停的打磨神识,一步一步,等着神念质变,等着神识海感生天道,终于循序渐进,终于花开结果。 总之,这是一件不可叙述的事情。就像大道本身一样,即使通过语言叙述出来了,也已经不再是本来的道了。不过,不管道心的凝练多么诡异,多么让人不可捉摸。但不可争议的是,道心的凝练,都是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任何星士,想要水到渠成,想要顺其自然,想要在无声无息间,便道心凝练,都需要付出太多太多东西。 包括成百上千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打磨修行。包括万里无一,可遇不可求的凝练机缘。也包括灵光一现,蓦然而来的福至心灵 太多东西,缺一不可。 所以,若是有人知道,一个连星力都没有的肉体凡胎,一个十三岁的稚子,居然道心化生,不用说,绝对可以惊天动地,威神慑鬼,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道心的凝聚,极其困难,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拥有大机缘大智慧大毅力的星士,才有气运,才能够凝聚出道心。更因为,道心,是星士跨域修行路上第二个生死大关隘的关键。 也就是说,以星丹孕育灵性,并最终演化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神通的合道境星士,处于金字塔顶端,位列第六大修行境界的合道境星士,想要突破修行路上的第二个生死大关隘,想要再进一步,想要跨入第七修行大境界,关键中的关键,就是道心的化生。 可惜,凝聚的道心,无迹可寻,实在太难。 毫不夸张的讲,即使是对已经处于醒星世界食物链顶端的合道境星士来说,凝聚道心,也困难无比。这种困难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大多数的合道境星士,因不能凝练自己的道心,终其一生,无望天尊,不得不止步于合道境,最终在岁月时光之中湮灭。 但是,现在,石璜的神识海中,有了一颗这样的道心。 只是,道心虽然就凝聚在石磺的神识海中,但对下丹海都没有开辟的石磺来说,神识海自然更没有开辟了。 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神识海都没有开辟的星士,居然凝聚了道心,或许,这也是从人类跨入大道,星力修炼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所以,现在,凝聚在石磺神识海中的道心,连带石磺的神识海一起,处于一种被混沌包裹的状态之中。换句话说,这所有的一切,对石磺来说,处于一种隐晦的状态之中,完全无知无觉。 对石璜来说,从三岁那年,开始被教导修行,到今天,十年还要多的时间。十年的修炼,没有星力凝聚,没有丹海开辟,十年修炼,看着没有丝毫量上的改变,更不要谈本质性的改变了。不会有人知道,也正好没有人知道,已经过去的十年,对石磺来说,该是多么绝望和让人麻木的十年。 十年啊,十年无人知道的修炼。而且,十年的修炼后,石璜体内,还是一丝星力也没有。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连石璜自己也说不清楚。 虽然,这么多年的坚持,石璜发现自己并不是一无所得。十年的修炼并不是完全无用的,比如,石璜发现自己修炼时,凝星周期的时间在缩短,从一开始的运转一次法诀,完成一个凝星周期需要一个多时辰,变为半个时辰,变为小半个时辰,变为一盏茶时间 石璜也发现,他身体的爆发力c经脉的忍耐力等都在增强,让他从一开始每次只能修炼一个周期,到修炼两个周期,三个周期 一直到现在,可以一次修行十二个小周天。 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十二小周天,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大周天。对星士来说,这不仅仅是数量上的变化,更重要的是,这是质上的蜕变。 然而,若对石璜来说,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某种程度上,对他来说,连量上的变化都没有,惶谈质上的变化。但是,某种程度上,或许正是这样并无本质的改变,才让石璜终于疯狂而又执着的坚持着。同时,也正是这种并无本质改变的坚持,才让石磺感觉,自己的心智和身体几乎快要燃烧殆尽了。 有时候,正是因为我们不计一切的付出,把我们烧成了灰烬。十三岁的少年觉得,他就站在这样的悬崖上。 但是,现在,不管是回首去望,还是往前看,石磺都不曾有丝毫后悔,亦无丝毫后退。 大概,只有那些在历经年月后,在往昔颠沛流离的苦苦守候和轮回里,依然不愿意被放下的执念,即使褪了颜色,挂在眼角,映在心里,也终于不会让我们后悔。 那么,这就是值得的。 因为,这样的坚持,即使一无所获,但却让我们知道,我们正在努力,我们正在击败命运。而这,或许,正是我们活着的原因。对石璜来说,十年无法凝聚星力的修炼,既让他变得更加坚韧和稳重,也让他体会到一种深邃的痛苦感觉。 在这种感觉里,他努力活着,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既定的命运。 虽然,还是没能凝聚星力,但是,随着每次凝星周期时间的缩短,随着凝星周期次数的增多,十三岁的少年,甚至有一种自己正在击败命运的感觉。 谁能击败命运呢? 对石璜来说,或许,这种击败命运的感觉,仅仅只是一种错觉。但,人之所以伟大,本来就不是因为在看到了希望之后,放开手脚的那种努力和坚持。相反,成就伟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在努力和坚持后,终于看到了希望。 近十年的坚持,终于一无所得。但蓦然回首,石璜却感到很充实。这是一种妖异的感觉,所以,这就是一件妖异的事情。 时间在不经不觉间溜走,十年来,石璜越发厚重,越发凝练。并且,在这种不骄不躁,不恼不怒的修炼中,十三岁的少年,自然而然,有了一种很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看起来很好。这种气质,使石璜仪态端庄,值得信赖。 而且,石磺的意志,也在这种修行中,越来越坚定。 石璜行事,也更趋稳重。十年时间,十三岁的少年,越来越懂得收敛,越来越知道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该适可而止,明哲保身。也越来越懂得在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上该锐意进取,不择手段。 十年的修炼岁月,石磺没有变成十足的好人,但是,他越来越喜欢自己,越来越尊敬自己。 而这,其实,是人生中最困难的事情。 对普通人来说,修行第一关键,是降得浮躁之气,做人第一紧要,是识得进退。其余的如温和也好,慈悲也好,或者于我们普通人并不要紧,或者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罢了。 有追求,但明白取舍。知道向前,但也懂得后退。对做事做人来说,或许,都是好的。可惜,有些道理,就在那里,谁都知道是对的。然而,等事情真正到了头上,我们,却什么都做不到。 起风了。 站在院子里的石璜,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隐在云雾里的囚凰山,没有半点神情。天光已经很足了,但天色并不太好,有浅淡的云气覆压在高高的地方。天空,完全被云气完全遮蔽住了,少年,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收回视线,少年的面前,是一个洗脸用的木盆。 呵气成雾,冰凉的水,冷冷的激在脸上,半点温情也没有。洗完脸,把自己整理得妥妥帖帖的石璜,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十三岁的少年,下意识的往帝都星海城的方向看了看,于是,低低的呢喃在他的口中响起,“已经有七个月了,不知道姐姐要什么时候回来? ” 吃过早饭之后,王老爷子便出了门,不大的院子里,只剩下石磺一个人,显得空阔而寂寞。 石磺想了想,并没有继续雕刻昨夜剩下的三件星甲饰品,而是搬了条凳子,在成堆的报废星甲面前坐了下来,开始整理报废星甲。 今天,或者接下来的几天,石磺的时间,都会耗在院子里,整理王老爷子堆在院子里的报废星甲。 从李家搬离后,石磺就经常进行报废星甲的筛选,一方面可以靠此为生,另一方面,这也是他最初设想的,通过观摩报废星甲,来学习星阵雕刻的方式。 因为,对报废星甲的筛选,是一个很考眼力的活。 而且,这项活计,还有另一个意义。那就是让石磺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不是一个完全的废物。 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王老爷子离开的方向,石磺眼里有丝丝温暖。一个修为明明达到三阶凝液境的星士,却因为自己当初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义无反顾的跟着自己开始了报废星甲的回收工作,怎么看都是不务正业。 但正因为这种不务正业,让回过神来的石磺,越发感激。 应当说,在江陵城,凝液境的星士,已经是绝对的高阶战力了。他们,有无数种可以让自己过得更体面,更舒服的方式。然而,作为凝液境星士的王养星,偏偏跟着石磺干起了回收破烂的工作。 为什么?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隐而不现,是石璜不知道的。但这一件事情,却刚好是石璜知道的。 而且,他很高兴,自己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万星阁朱巨方 天色灰蒙蒙的,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陵城,某个被叫做王破烂的凝液境星士,正用一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扁担,挑着两个普普通通的箩筐,一边走,一边要死不活的吆喝。谁也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要死不活的,因为,他筐子里的东西,并不多,或者说,他筐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少,远远不到可以让一个人感觉疲累,累到要死不活的那种程度。 那么,便只剩下两种可能了。 一种可能是,那根扁担,和那两个筐子,太重,重到足以让挑着他们的人,要死不活。但是,一根扁担会很重吗?两个空荡荡的筐子,会很重吗? 没人知道,除了挑着他们的人。 但是,最大的可能,不是扁担和筐子很重,而是完全的另一种。那就是挑着扁担和筐子的人,本来就离死不远了,所以看起来才要死不活的。 那么,挑着扁担的人,要快死了吗? 可惜,没有人知道答案。因为,看起来要死不活的人,已经这样活了很长时间。所以,他便有了很好的理由继续这样活下去。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他有过许多不太一样的名字。比如,养星客。而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新名字,王破烂。 王破烂,是从城西的郊外走进江陵城的。 王破烂,本来应该叫王养星。 但是,一个凝液境的星士,诡异的成了收破烂的,这很让人想不明白。所以,他便只好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王破烂。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这种凝液境星士收破烂所带给人的奇怪感觉,让人看不明白的奇怪感觉,极大的促成了王破烂这个绰号在城西的传播。 不过,石璜知道这种奇怪选择背后的原因,所以石磺对这个五年前,慢慢开始在他生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角色的老人,有一种发自心底的亲近感觉。 收回思绪,石磺把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地上等待整理的报废星甲上。 最先被十三岁少年抓在手中的,是一把短剑。 石磺一边观察手中短剑的破损情况,一边用手抚摸,并感受剑身上繁复的星纹,喃喃的语声在小院里飘荡:“这把短剑看起来不错,剑身几乎完好,若是换个剑柄,送到朱长老那里,由他重新勾连星阵,品阶虽然会有所降低,但” 少年的话语,随着他的动作,很有节奏的停歇了一下。然后,皱眉思索的少年,中指微曲,轻轻地弹动锋利的剑身。 就在这时,清脆的声音随着石磺中指的敲击传递出来,那声音,仿佛能够割裂人的耳膜一般。 一把不过尺许长的短剑,居然在扣指之下,清越鸣颤,当真不可思议。叩剑的少年,凝神细细倾听撞击时剑锋颤动的声音,沉稳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话语从那张本来已经闭上的嘴巴里,又一次飘荡出来,“但这把短剑,却比一般的星剑锋利,修一修还有价值,应该还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 一旦沉浸到星甲世界,尚未及冠的幼弱少年,仿佛一座山一般,沉稳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然而,他眉眼间透出的神采,却让人不得不折服。 少年轻轻将手中的短剑放到身体右边,稳重而考较的神色里,透出满意的光束。又一件报废星甲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又是低低的喃喃声在院子里响起来。“这把重弩材质不错,雕刻了高阶加速法阵和高阶力量法阵,可惜,破损得太厉害,已经没有修复的价值。” 石磺低低的呢喃不停在院子里响起,时断时续,夹杂着同样时断时续的星甲鸣颤声。然而,细细倾听,这声音并不让人觉得杂乱,相反,却给人一种很有节奏感的感觉。 十三岁的少年,之所以要一边整理星甲,一边将心中对星甲的看法说出来,是因为这样,既可以使单调的星甲整理工作,变得不那么乏味。也是因为十三岁的少年发现,这种在整理过程中,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来的方法,能极大的加深他对星甲的理解。 知与行之间的距离,似乎因为这种呢喃和总结,变得越来越近。 看着手中那把黑铁木制作的重弩,摸着弩身上错落有致的星纹,又仔细的看了看重弩裂口处的黑铁木纹路,终于,石璜摇摇头,挥手将手中的重弩往院子里一个巨大的黑色筐子扔了出去,“而且,制造重弩的材料也因为承受不住星力而出现了纹理溃败,没有丝毫回收价值!” “蹦”,沉闷的声音响起,只是随手一扔,石磺手中的重弩,已被他准确扔到了离他六七步外的筐子里。 短剑被他放在了身边,重弩被扔到了几步之外,这只是简单的整理,相当于分一下类。将一点回收价值都没有的剔出来,扔掉。还有价值的,则留下来,等待进一步处理。 所谓有价值,一般指的是星甲上还有部分材料,可以回收利用,这占了星甲回收的绝大部分。至于像石磺身边那把短剑一样,修复后还能使用的,实在很少,可能整理了上百上千件报废星甲,都不一定遇得到一件。 所以,整理星甲时,除了需要将那些没有价值的星甲,准确扔到院子里那个巨大的黑色筐子外,石磺还需要将那些有回收价值的星甲,适当拆分后,按其材料属性分类后,准确扔到院子里另外那七八个筐子中相对应的筐子里。 最后,整理好的报废星甲,则会被送到接星宗长老朱巨方处。 四家三宗里面的断山宗,善于培植灵株,炼制丹药。而同样列位于三宗里的接星宗,则在星阵雕刻,星甲炼制上,有所建树。接星宗甚至设有一个万星阁,专门管理宗门在星甲炼制方面,与材料相关的问题。 万星阁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以低廉的价格,回收那些从报废星甲上拆卸下来的材料。而且万星阁门下,多是些低阶的星甲学徒,以及初入门径的星甲师,所以,只要价格合适,位于万星阁的接星宗弟子,也常常接一些二手星甲修复的工种,赚取修炼灵石。 万星阁现任阁主,乃是一名清瘦的星甲师,姓朱名巨方,凝液境修为,是接星宗五位执事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 石磺和王养星筛选好的星甲材料,最终,会送到万星阁换成灵石。 若运气好,发现了修理后还可以使用的报废星甲,也会送到万星阁,要么直接卖给万星阁,要么,在万星阁请星甲师修理后,和石磺手中那些星甲饰品差不多去处,到封家酒馆后面的星甲店出卖。 院子里,石磺的声音响个不停,“恩,这把紫金弯刀不错,看起来华贵优雅,质地坚硬” “刺星枪,可惜了,枪头坏得太严重了,不过枪杆似乎还可以拆下来回收利用” “斩魔刀,居然是弯月造型,感觉有点别扭啊,不过,这刀刺看起来倒挺吓人的” “回环弩,设计真是巧妙啊,雕刻的星阵一环扣一环,有起加速作用的,有增强发射力量的,有校准射击精度的 看着手中的回环弩,石璜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咦,居然是迷幻星阵,真是阴险。前面的箭雨杀掉对方也就罢了,若是杀不死对方,这些看起来无功的箭雨,居然能组合起来形成影响对方意识的幻阵,这样,浑浑噩噩中,一旦对方施展杀招” 说着说着,低语中的少年打了个冷颤,然后,毫不犹豫的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推开门,将回环弩放到了床角一隅,那里,居然有好几十件各种各样的报废星甲。 原来,少年从报废星甲上修习星阵雕刻,星甲炼制,很重要的一项就是把那些精妙的星甲雕刻和星阵设计,收集起来,反复揣摩,研究,化为己用。 “设计真是巧妙,杀机暗藏,步步惊心,值得好好琢磨啊。不过,”转身回到院子,准备继续整理星甲的少年,很是感慨的喃喃低语,眉头也轻微的皱着,“可惜了,只是一阶星甲,等级太低,对意识的影响有限。” “不过,如果进行改善,将幻阵隐藏得更好,或许”少年的声音不高,但不知道为何,居然让人感到一丝冷意。仿佛那声音的主人曾经见过血,并且不怕见血一般,“出其不意之下,攻其不备,未尝不能达到巧妙夺人性命的目的。” 清瘦少年的声音,伴随着“夺人性命”四个字,从小小的院子里钻出来,平平静静的刺破了静谧苍凉的天色。 少年的眼睛里,有一种诡异的光噌的透出来,就像宝剑出匣一样,光华不能阻挡。但是,少年的表情,却是那样默然,他的语音里,半点波动也没有,“顺着这个思路下去,能不能想办法将真正的杀招也隐藏起来,更好的隐藏起来,最终,在敌人自认为躲过杀劫c松懈下来的瞬间爆发出来,一击致命,杀人于意料之外,无形无相呢?” 少年的低喃透漏出来的,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在血雨腥风的世界,并不多么慑人,也不见得阴险恐怖。可是,结合少年那平静的声音,那对待生命漠然的态度,于是,一种仿佛浸透血腥味的残忍,从那平静里淡淡的飘出来,混合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来的风,游荡于天地间,经久不散。 那呜呜的风声,仿佛正在说着什么。 然而,谁也说不清楚,十年无所着落的悲欢离合,到底,会使一个孩子变成什么样的人,生命对他来说,又到底意味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火候 石璜手中掂着一柄蝴蝶锤。 这柄锤子,之所以被石璜叫蝴蝶锤,除了这柄锤子很小,还没有婴儿拳头大,小如蝴蝶,仿佛没有重量外。还因为这柄锤子,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只蝴蝶,一只展开翅膀的蝴蝶。说得形象一些,这柄锤子,就像一只蝴蝶栖息在一支筷子大小的树枝顶端一般。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这只展开翅膀的蝴蝶,居然还没有婴儿握着的拳头大,给人一种全没有重量的感觉。 但是,看石璜的样子,却恰恰相反,握着这柄锤子,好像很吃力一般。确实,这柄小锤子,始一入手,重量,便让石璜吃了一惊。 一柄外形不及婴儿拳头大的锤子,重量,远远超过那些看起来比它要大无数被的报废星甲。细小的锤子,沉重处,仿佛具有沉星坠月的力量,这点,却是出乎了石璜的预料。 可惜,这柄锤子,看起来,除了重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特点了。 石璜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喃喃的低语在院子里响起,他遇到了难题,“如此沉重,是材料的原因吗?又或者,是锤子内部那看起来残缺不全的星阵在起作用?” 这柄看起来像蝴蝶形发簪一样的锤子,让石璜很为难,他不知道他是应该把它扔到完全无用的废物那一个分组里,还是拆下来,放到材料回收的那一个组里,又或者,放到房间里,和其余几十件星甲一起,作为自己学习借鉴的对象。 石璜不知道要怎么办,这对已经和星甲打了如此长时间交道的少年来说,是很少见的情况。 不过,少年皱着的眉头下,那双眼睛很快替他做出了决断。于是,少年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里的星甲,又将多一件。因为,他隐隐约约看到那锤子内部的星阵,远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去而复返,少年重新坐到大堆报废星甲前面,“象形星阵,还可以这样雕刻?不过,看起来威力不俗的样子,这种雕刻方式,真不容易想到。” “哈,这样雕刻聚星阵,三个,居然没有进行勾连,是怕勾连失败吗?这也太拙劣了吧 “不过,在一件星甲上连着雕刻三个聚星阵,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可以尝试一下。” 一边整理,一边点评面前的报废星甲,石璜自言自语的声音在院子里徘徊不休。尽管只有十三岁,没有经过星甲师的系统指导,不过,漫长时间的接触和揣摩,石璜针对星甲星阵的评述,不少都显得很有洞见。 应该说,五年前,在石蕴一的安排下,从李家搬出来后,石璜和王老爷子干起回收报废星甲的工作以来,这五年,石璜的生活中,基本就只有星甲相伴了。 五年来,石璜对星甲星阵的理解,与日俱增。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每天回收c整理c揣摩报废星甲,时间一晃而过。在时间一晃而过时,少年的悲欢离合也随着一晃而过。或许,时间,只要有时间,很多问题,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五年来,石璜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各种星甲武器和各种星阵上度过的。如此长时间的心无旁骛,摸爬滚打,加上石璜稳定的性格,使他得以静下心来,夜以继日的钻研这些东西,日积月累,他对各类星甲及雕刻在上面的法阵,已经有了不少深刻独到的认识和见解。 而且,这种认识和见解,正越来越趋向成熟和完整。 现在,对石璜来说,一件星甲只要观察一番,然后再上手摸一摸,他就能够判断出大概的材质,损坏程度,以及还有没有修复的价值等。 这是时间和勤劳共同作用的结果。 拆卸处理,分门别类,埋头整理了一个多时辰接近两个时辰后,小院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石璜抬起头,感觉自己已经有点麻木了。站起身后,石璜扭了一下脑袋,院门处,已经回来的王老爷子,并没有收到多少星甲。被他用扁担担着的筐子里,一边放着两件星甲,另一边放着三件星甲,大小各异,但看起来,扁担下的两个筐子,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天还是灰蒙蒙的样子,不过,石璜知道,已经到了晌午了。 他也知道,老爷子因为修炼的原因,体内蕴养星力,对食物的依赖要远小于自己。 不过,石璜也知道,醒星大陆上的许多东西,天然的,便在不同程度上蕴涵着星力,可以提炼使用。而当中的食物,当然也蕴涵天地灵力。星士在食用后,能够截取其中星力帮助修炼。 无论原因如何,一般情况下,王老爷子,都会和石璜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石璜和王老爷子说起了早上整理星甲时发现的那柄还有修复价值的短剑,星阵设计巧妙的回环弓弩,让他觉得诡异的锤子 当然,也说了他从封家酒馆揽的五个小活计,成功雕刻了两个,准备在接下来的两个晚上完成剩下三个聚星阵的雕刻。然后,预备隔过七八天,才去城西封家星甲店,把刻好星阵的星甲饰品交到柜台章那里。 隔过七八天,这是石璜按照前三次的情况确定的,仿佛惯例。因为,有十天左右的时间过渡,柜台章那里,或许就有新的星甲饰品需要雕刻。那么,在交还雕刻好聚星阵的小星甲c领取报酬的同时,石璜就能够顺道查看c询问,是否有新的活计。 有就顺便揽回来,一举两得。星甲饰品类的雕刻实用性不大,所以需求较少,有时候,即使隔十一二天,也不一定有新的活计。 所以,若是雕刻好就立马送去,时间太短,基本很难有新的活计。因此,除非柜台章那里对时间有要求,否则,石磺一般都是十天左右去一趟。 就像做事情有个火候把控问题一样,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讲究一个火候的问题。有时候,过犹不及,太过密切的相处,过了度,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这样的事情,不是石磺愿意接受的,特别是如果背后还有一样关系灵石的星阵雕刻工作。 石磺领取星甲雕刻的活计,乃是假借某位不愿意透漏名姓的星甲师的名义,以帮那位星甲师跑腿为名揽过来的。但,即使不是以自己雕刻的名义去揽活,作为一个凡人,一个废人,石磺知道,柜台章之所以把那些小东西给自己雕刻,正是因为星甲店里躺在椅子上那个人的关照。 石磺还记得一个月前,当他终于成功雕刻出了第一座星阵,经过反复的试验,确定了自己确实可以雕刻星阵。然后,在认真考虑后,虽然认为计划并不圆润,但十三岁的少年,还是果断采取了行动。 他想要改变,他太需要改变了。 那一天的天色很好,在卖了两件从报废星甲中淘出,而后由接星宗万星阁星甲师修复的二手星甲给柜台章后。少年压下心底的忐忑,很镇定的走到了那张椅子旁边,第一次开口对椅子上的那个人说话。 他告诉椅子上那个人,有个星甲学徒愿意以更低廉的价格帮忙雕刻那些没什么人愿意雕刻的星甲饰品,可以保证极高的成功率,但对方不想透露姓名,让自己帮忙领取和返还雕刻好的星甲。 他的声音很平静,半点也不像撒谎,但他确实在撒谎。 他清楚的记得,躺在椅子上那个人睁开眼后,眼里的神色,很是意味深长。然后,那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人,转头告诉柜台章,“给他一件试试。” 然后,那个人重新闭上了眼睛,而他,领到了人生中第一件需要雕刻聚星阵的饰品。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还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离着江陵城城区仅只两三里路的偏僻小院里,发生的事情是多么恐怖慑人。 一个没有星力的凡人,不仅能够雕刻星阵,还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内,就能完成一个聚星阵的雕刻。而最恐怖的,则是他那几乎没有失败的成功率。可以说,这些事件,几乎都不同程度的打破了星阵雕刻的极限,如果有人知道,一定会大吃一惊。 虽然,高阶星甲师在炼制低阶的星甲武器时,在效率和成功率上,会有极大的提升。但星甲师炼制同境界星甲的成功率,一般只在百分之二十左右。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三十的星甲师,已经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而一个凡人,连星力都没有的凡人,即使借助星力刻刀,想要能够雕刻星阵也是很难很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如果他不仅成功了,还有恐怖的效率和成功率。 这种情况,可以说已经不是天赋,而是妖孽了。 因为,这种情况,等于是完全推翻了人们印象中对星阵雕刻c星甲炼制的固有认识。 不过,现在这一切,仅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就是端着饭碗,坐在石璜旁边,听着石璜讲话的王养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侍卫与城主 这世界当然很无趣,饭还没有吃完,话也就还要说下去。 石磺旁边,王养星很随意的说起了早上外出时听来的闲言碎语。他说得很随意,东一句西一句,没头没脑。可惜,他说得虽然随意,但他说出口的,却是一件并不简单的事情。 他说,“咱们这儿来了个新城主。” 当然,这时候,这件事情,不止是石磺和王养星在嘀咕。整个江陵城,很多人都在嘀咕这件事情。 “新城主?”石璜的心里情不自禁的跳了一下。 换了一个城主,这对江陵城百姓来说,简直可以算是石破天惊的大事情了。对脚步从来未曾迈出过江陵地界的石璜来说,更是大事情。在他的记忆中,江陵城的城主一直是那位林八方,从来没有变过。 准确的说,在石璜出生以前的很多年月里,那位,就已经是江陵城的城主了。 这导致石璜有了一种印象,一种那位已经在城主位置上呆了三十六年的江陵城城主,会永远是江陵城城主的印象。石璜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位林城主不再做江陵城的城主了。 少年真的不太敢相信,要知道,昨天晚上,还有人花三个灵石让他给那位城主送了一个匣子。听说那位城主当时正在主持宴会,商量应对天煞寒焰的事情。 而那时候,距离现在,不过就是几个时辰罢了。 几个时辰前,自己还靠给那位城主送东西,可是足足挣了有三个灵石。然而,现在,怎么突然就有了一个新城主呢?石璜很疑惑。 “其实也算不上新城主。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大家对新的这位城主也不陌生。”王养星的话透过冷湿的空气,继续传来,“新城主,就是那个一直跟在林城主身边的侍卫。嘿,谁想得到呢,那个被大家私下喊影子侍卫的人,居然当了新城主。” 王养星的话说得有点绕,但石璜听得很明白,而且居然确实对那个新城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对老爷子所描述的那个人并不太陌生一般。 然而,事实是,在此之前,他连那个人姓什么都还不知道。当然,在此之前,整个江陵城,就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 现在,知道的人,当然多了很多。 王养星不仅吆喝收破烂时要死不活的,连说话也要死不活的,那种要死不活的声音缓缓传到石璜的耳朵里,石璜听到他说,“那个侍卫的真名,好像叫什么西门多舌。” 石璜的眉毛挑了挑,他的脑子里,自然的跳出了那个跟在林城主身边的人来。对那个人,他确实没有陌生感。或许,是因为那个人也在江陵城呆了三十六年吧。 但,那个人的名字,他却偏偏是第一次听到。 西门多舌? 真是一个奇怪的名字,也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似乎不会说话的人,一个不会被人提起也不会被人想起的人,却偏偏叫了多舌这样的名字。真有意思。 那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那个人并不存在一样。可是,一旦被人提起了,又仿佛谁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一般。 石璜心里念头转来转去,这当真是一件奇怪的事。那么,这是那个人叫西门多舌的原因吗?一边思索,石璜一边下意识的开口问道:“那,原来的林城主呢?” “死了。听说看到一个匣子后自杀了” 老爷子还在说着什么,但石璜感觉自己的脑子一片轰鸣,有狂风暴雨倾盆而来。 每逢大事有静气,石璜很喜欢这句话,他知道自己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但是现在,他的心里,一种压抑不住的寒气正疯狂的往外冒。奇怪的是,那种寒意,竟给他一种要把他融化成灰烬的感觉。 “匣子”,不过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但是现在,这两个字却在石璜的脑子里疯狂跳动,仿佛失去控制的火焰,要不惜一切代价烧毁所有真实的一切,以及虚幻的一切,烧毁所有本来存在的一切,以及还未存在的一切一般。 石璜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两个老人。有一瞬间,石璜感到有滚滚荡荡的阴云往自己奔涌而来。尽管王老爷子还在说着话,但他感觉自己离现实似乎越来越远。 天要塌了? 不是自杀,林城主当然不是自杀? 没有人会因为看到一个匣子,或者一幅画而自杀,没有人? 如果,真有人因此而死亡,那也是被别人杀死的。杀他的,要么是那个匣子的主人,要么是那个送匣子来的人。 那个送匣子来的人,当然就是匣子的主人。 可以预见,江陵这个小地方,或许会变得越来越热闹和越来越有意思了。可惜,自己或许没机会看到了。 自己,虽然不是那个送匣子的人,可是,自己却是去送匣子的那个人。然而,自己并不知道是谁叫自己去送的匣子。那么,谁是匣子的主人呢?自己,又将会面对什么,会给姐姐和王爷爷带来什么呢? 像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不要说成为帮凶,光是不小心成为别人的棋子,都有可能随时而且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不过,石璜并不后悔。 从他学会“后悔并不会有用”之后,他就很少后悔了。把嘴里已经嚼的很碎的食物吞咽下去后,十三岁的少年,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或许,对自己来说,这,是一种解脱吧。” 可惜,石璜并不肯定。他的思绪突然飘得很远,如果,连林城主那样的人,都会被人们认为会自杀,那么,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并不是太懦弱。 这个世界,回头看,或许有不舍c有牵挂,但却不会有后悔,也不会有遗憾。当然,大概,也不会有对错。在这样一个一切都围绕星力c围绕修行的世界,没有星力,不能修炼的自己,死亡,或许真的是一种幸运吧。 石璜很清楚,很早就很清楚,活下去会很痛苦,除了要在已知的生命期限里,忍受他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忍受世人异样的目光,还要,被迫着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被迫着站在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那么,当真是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会那么不甘心呢? 难道,是因为现在,自己一点也不想死了吗? 现在,自己好想要好好的活着啊。或许,一个人要能够好好活着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是什么?是让自己,先学会坦然面对死亡吗? 坦然面对死亡?自己能吗? 人在世间,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石璜的心里,波涛汹涌,无数念头此起彼伏。在那些念头的最深处,仿佛是呐喊一般,有一个声音说,不,不管如何,在那一天真正到来之前,不管还剩多久,都要好好活着,努力活着,认真活着。 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在路上,问自己话的那两位奇怪老人,应该就是王老爷子说的突然出现在问星阁的那两位吧! 因为,他们,正好也是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既然他们什么也没有对自己做,那么,自己是不是不会有事呢? 或许,是这样的安慰起了作用,或许,是心中那个坚定起来的声音发挥了作用,石璜一口一口的吃着饭,并不着急。他没有打算多吃一点,也不会因为是自己送的匣子而少吃一点。但,他吃得似乎更仔细,更认真,和平常,更没有丝毫区别。 命运啊,既然,无能为力,那么静静等着就是。 至于把一切告诉王老爷子,把昨晚上的事情仔细说一说,把匣子与三个灵石说一说,这样的念头,在昨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就被石璜刻意回避了。是因为那两个突然而来的老人,让自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有意回避了吗? 石璜不知道。 但现在,听了王老爷子的话后,把一切说出来,告诉老爷子的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石璜狠狠掐灭了。 有什么可说的呢? 像自己曾经告诉那两个老人的一样吗?不,没什么好说的。说了,不管说什么,怎么说,都不过是徒增烦劳罢了。相反,若是什么都不说,或许,不会牵连到他们吧 吃完饭,石璜回到房间,像往常一样开始了星阵研究。重点,当然是早上挑出来的那件回环星甲上的星阵。至于那柄锤子,石璜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没有头绪。 王老爷子在看着石璜像往常一样,钻入房间研究星阵后,便拿起扁担,又出门了。 所谓“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对王老爷子来说,天不会塌。因为,天不敢塌。那么,照样去回收星甲就好了。除此之外的事情,最多,不过就是一扁担的事情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所以,行走在江陵城的老爷子,依然要死不活的吆喝着,依然一根扁担,两个箩筐,来来回回,缓缓的走在那渐渐有了萧索味道的江陵城里。似乎江陵城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不会改变,即使早上听到了满城风雨,但那些与他,与石璜,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有,但他不关心。现在,他关心的事情很少,不关心的事情很多。而这一件,刚好不属于很少,而属于很多。所以,他当然不关心。 只是,不关心的东西多了,不关心的时间久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到底是养星人呢,还是仰星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天煞罩城 在石璜的等待中,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样漫长的等待,却在转眼间,倏忽便过了一个星期。而且,出乎石璜的意料,江陵城浩荡的天空下,星辰照样沉坠,菊花照样绽放,再没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除了,江陵城好像比往日还要安静宁谧。 除了,那天晚上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两个老人。这一座城,连同城里的人们,再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石磺和王养星午间那场谈话后的第七天,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城西郊外的院子里,已经天色渐暗,一片黄昏。 对石璜来说,今夜,是林城主死后的第九天,也是他自封家星甲店里,揽到那五件需要雕刻聚星阵星甲饰品的第九天。那么,他大概可以入一趟城了,他已经一旬没有入城了。 晚饭吃过后,石璜收拾了一下自己,往城西大槐树下的封家酒馆走去,心里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但,既然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却再没有人来问询那天晚上的事,那么,生活正好该继续下去。 入夜之后,越显寒冷。 空旷无人的小路上,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响起,少年规规矩矩的往前而行,步子与步子之间的距离,仿佛量过一般,整整齐齐。他的心里,却蓦然生出一种悲凉,一种这个世界如此浩大,却独独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悲凉。但这种悲凉,又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放荡,一丝遗世独立的萧索和傲然。 各种感触纠结缠绕在一起,却那样清晰的印在少年的心底。大概,蓦然而来的感触,只好蓦然。 “霜降滮池浅,秋深太白明”,距离立冬还有四日,虽然天气寒冷,但天色却越见清爽。特别是今夜,星空看起来格外高远。似乎,几日来凝聚在江陵城的蒙蒙云气,已经全部不翼而飞了。 天地一片清明,居然,有星月照耀。不过,路上已经开始凝霜,走起来有一种又薄又轻的嘎吱声。 石璜抬起头,放眼望去,感觉视线通达,目光仿佛能够穿越那一缕又一缕星光,看到宇宙无限深远的地方。那里,无数星力正从星体里产生,凝练,演化,而后,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到整个天地宇宙。 星力,是星士修行的基础。 星士,正是因为星力,才变得强大。 石璜知道,浩瀚宇宙,星河灿烂,各种星体密密麻麻,多不胜数。这些星体,每时每刻都在释放力量,各种力量,有幽冷死寂的力量,也有狂暴炽热的力量,有蕴含勃勃生机的力量,也有蕴含永恒毁灭的力量,有的力量莽古洪荒,也有的力量演化阴阳 这些力量,便是星力。 石璜忽然想起三岁那年,命星觉醒后,父亲教导自己时,告诉自己的那些星力论述。 星力,即群星之力,也被称为天地之力,天地灵气等,来自于各种不同的宇宙星体。不一样的星体,会产生不一样的灵力。不一样的灵力,就拥有不一样的特性。而且,这些繁杂庞大的灵力,会自然而然的在浩瀚宇宙c天地万象之中游离c融合c毁灭c重生,仿佛各种云气一样充斥于天地之间,承受时间和空间的炼化。 星士修炼,正是借由修行法门,凝练天地之间的永恒c玄妙的星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提升自己的生命本质,打破生命桎梏,推演学习天地间的各种奥妙,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超越自身。 星力,多么伟大的力量,能够助人超脱的力量。说到底,生灵修行的初衷,正是为了超脱于过去的自己,变得比过去的自己更好。所以,人只要过得比以前越来越好,哪一样,都可以说是修行。 言犹在耳,然而,九年时光,恍如隔世,那个人到底去了哪里?他是在教导自己修行,还是在知道自己凝练不了星力后,像母亲一样,在抚慰自己呢? 石璜想,应该都有吧。 一边思索,石璜一边缓缓低下了头,他的视线,直直的看着那越来越暗淡的前方,心里的感觉,就像那铺在路上的星光一样,越往前,越是黯淡。 但路再黯淡,总还是要往前的。 静静的走在路上,石璜知道,他离封家酒馆越来越近了,不过是百米的距离罢了。只是,确切的讲来,百米距离外的石璜,还没有踏入江陵城老城的界止,他离那个江陵城槐树都不会认错的古城界限,还有三十三米的距离。 而三十三米,忽然被固定下来,成了石璜和江陵这一座,屹立了无数岁月的古老小城之间的距离,永恒的距离。 在三十三米的地方,石璜停下了脚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三十三米外,有一种刺骨的寒意,喷薄而出。那种寒意,从石璜望向前方的视线里,回溯而来,顺着他的视线进入了他的灵魂。那种冷意,仿佛能将虚无和灵魂冻结成一点一点的碎片。 那种冷意,来自一种淡粉色的氤氲雾气,那种冷意,就在石璜前方三十三米外的古城里,奔腾翻涌。 没有任何征兆,天煞寒焰,突然涌动在整个江陵城区。 于是,定定站在江陵城外刚刚好三十三米地方的少年,望向前方时,他的目光,便和他的脚步一样,再也没有能够移开分毫。 愣愣的看着自己前方,三十三米外的淡粉色雾气,石璜发现,自己,似乎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虽然,看到的那刻,他便知道,那就是每年都会出现的天煞寒焰。 虽然,年年都会出现,但是,人们还远没有弄清楚天煞寒焰的具体规律。所以,对江陵城的人们来说,每次天煞寒焰的出现,没有任何可供参询的征兆。 而且,每一次天煞寒焰从突然出现,到突然消失,存在的时间,加起来也很短暂,大概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其出现时,从哪里来,消失后,又回哪里去。可以说,除了那一种让灵魂颤抖的冷意,人们,对天煞寒焰再无认识。 而且,那种冷意,甚至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是真正的低温。有星士研究过,天煞寒焰的出现,并不会改变丝毫周围环境的温度。也就是说,那种透彻灵魂的冷意,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并非真的温度上的寒冷。 而且,这种冷意,居然会影响到部分身处其中的星士对时间的感觉。 这是很诡异的事情,以星士强大的肉身之力和精神力量,居然会因为一样本来并不寒冷的东西,而感到极端的冷意,这是一件逻辑上说不通的事情。 那么,是幻觉吗?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惊异的地方,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年,都有人在这股冷意之下,莫名其妙的修为失落,生机丢失,死于非命。虽然,也会有人莫名其妙修为获得增长,然而,那种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人心动的同时,也常常让人颤栗。 可以说,星士对天煞的态度,恐怕正如其名字最后的两个字一样,有让灵魂畏惧的寒,也能让星士的灵魂因激动而燃烧起来。 其来不见踪迹,其去了无痕迹。大多数人都是身在其中,鲜少有人能够有机会,站在城外一观那到了老城界限便陡然止步的天煞景象。实际上,很少很少有人有这样的机会。特别是,今夜的天煞,与过往岁月出现了无数次的天煞,看似一样,其实有很大的不同。 现在,站在城外三十三米处的少年,此时此刻,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机会。在他的前方,三十三米的地方,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一块透明的幕布。 幕布的这一面一丝粉色雾气都没有,幕布的那一面,诡异的粉色雾气仿佛是活的一般,四处涌动,如同奔涌的江水一般到处流淌。于是一堵流动着的红墙,光滑如镜的红墙,直直的竖立在了石璜的面前。 仰头往,粉色雾气形成的墙壁延展到很高的地方,仿佛已经和天空中的云气撞击在一起一般,夜色下,石璜的视线难以企及,但是他觉得,恐怕有好几千米之高。 只是,浩大的江陵城仿佛有一个无形界线一般,不管那粉色雾气涌动到多高,也不管它怎么流动,猛烈的天煞寒焰,只要流转到无形界线的地方,便会突兀的凝固,丝毫不能往前。 无数年来,每次都是这样,没有一次例外。 突兀而来,却又自然而然,少年前面,奇观显现。离他三十三米的地方,那堵由粉色雾气砌成的光滑的墙壁,恢弘壮阔,直达天宇,有隔断阴阳之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棺中城池 面对平滑如镜,由天煞雾气形成,没有丝毫褶皱的粉色墙壁,站在墙壁前方三十三米处的石璜,脑子里突然涌出一个怪诞的想法。 假如,出现在他面前的天煞寒焰是一方凝固了的油脂,那么,就像用热刀切割冷冻的油脂,会有一个锋利平滑的切口一样。假如有一把锋利而且巨大到足以横断天宇的宝刀,刀锋对着奇诡妖艳的天煞寒焰,果决而熟练的斩击下来。如果,火焰被切割后的痕迹能够留存,那么,切口是不是正好和这墙幕一样平滑?和油脂上留下的伤口一样平滑? 天煞寒焰仍然在四处流动,宛若无根的火舌,如果不是那无形的城池界线限制了天煞的流动,眼前的天煞,光从外形上来看,与火焰几无区别。 可惜,火焰不会凝固。而且,江陵城有史以来,没有这样滔天的大火。 透过那条看不见的界线,以及氤氲的天煞雾气,有袅袅娜娜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从城中传来。石璜站在城外,一时间,连离他并不遥远,仅只有三十三米距离的城西,都显得那样虚无,那样缥缈。 而城中星士偶尔移动的影子,似乎被放慢了无数倍。偏只一眨眼,那移动着的影子,却又到了该到的地方,仿佛不仅半点未曾缓慢,还凭空快了几分。让人分不清楚是时间被混乱了,还是自己的感觉被混乱了。但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的是,那时而移动的影子,被天煞雾气一渲染,仿佛鬼影。 石璜举目望去,影影绰绰,仿佛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石璜很清楚,那看不清楚的一切,给他一种阴森森的感觉。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这一刻,整个江陵城,仿佛被从这个世界分离出去了一般。 毫无来由的,或者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天煞寒焰带给石璜的震撼,像现在这样巨大。这种非凡的震撼,让人情不自禁的颤栗,情不自禁想要触摸其背后的秘密。 粉色的氤氲雾气,到处奔涌,无形的界线下,整个江陵城,连带古城上方空无一物的天空,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凝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盒子。 虽然这个盒子并不真的存在。但是,针对被它锁住的天煞寒焰,虚无缥缈间,这个盒子却又那样牢不可破。不管天煞寒焰怎样奔涌,怎样流动,却都永远跑不出这个巨大盒子圈定的范围。 只是,四处滚动的天煞寒焰,像刚刚从某人身上流出来的血液一般,不愿接受束缚,依然在竭尽全力四处喷涌,不休不止。这血液,仿佛拥有生命,即使被稀释了许多倍,还是要垂死挣扎,浩浩汤汤,涌动不休。 只是,不管怎样挣扎,到底被牢牢的装在江陵城这个透明的盒子里,半分不能流溢出去。 这惊人的一幕,让石磺意识到,整个江陵城修士感觉并不陌生,甚至习以为常的天煞寒焰,背后藏着的秘密,或许比天还要大。如果有星士飞得够高,视线和神识范围够大,能够从更远的地方俯瞰,那么,便会发现,这个并不实际存在的透明盒子,其形状,居然和一口棺材很像。 若是仔细看,这口棺材,既然与九日前,问星阁里,西门八方收到的,被人装在匣子里的那幅画上所画的长条形血色箱子,隐隐有几分神似。 那么,装在匣子里的画,画上的箱子,也是一口棺材吗? 无数岁月更迭,江陵城自然有过各种翻修扩建,也有过各种收缩摧毁,应该说,各种大小不一,程度不等的人居变动所导致的变迁,是必然会发生的。 但是,地形制衡的原因,多年来,不管具体的建筑格局怎么变动,江陵城大体的地制,总是在南北七十二公里,东西一百零八公里这样的大范围内。因此可以说,江陵老城从来没有过大变动,无数岁月以来,都是这个样子。至于天煞寒焰出现的范围,南北东西之间,更是固定不变,万年以降,从来没有丝毫变动,丝毫越矩。 假使,有一套宅子,本来处于那条无形的界线上,因为扩建而超出c囊括了这一界线,使界线变得恰好位于宅子内的某一房间当中。则,当天煞寒焰出现时,永远只在界线的这一边出现,并不会跨域界线分毫。 那感觉,就仿佛房间被平滑如镜的粉色墙壁一分为二了似的。从远处看,宅子一半在粉色的天煞雾气里,一半在天煞外,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偌大的江陵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加起来近四百公里的古城界线上,这样的宅子,却刚刚好只有一座,不多不少。而且,这幢宅子,就在城西,离石磺要去的封家酒馆,大概有四五公里的样子。 石磺隐约记得,那好像是一个没落宗门的所在。 此刻,那幢平时并不显眼的宅子,因为天煞寒焰的出现,露出界线外的一半看起来很真实,而隐在天煞雾气里的另一半,却显得十分虚幻。虚实之间,占地面积比封家酒馆所在的三进院子还要大得多的宅子,就这样沉浮于石磺的眼中,显得那样亦真亦幻,特立独行。 夜色下,只看得出那是一片占地很广的宅子。但是,若视线通透的白天,则可以分辨出来,那一处宅邸,居然合共有六间大殿。 可惜岁月流逝,辉煌不再,六间大殿里,现在,只有一间大殿上的牌匾还是悬挂着的,其余大殿的门楣上,都已经空空荡荡了。而那唯一还挂着的牌匾上,灰尘积压,匾上的字,既然被完全遮住了。看起来,比封家酒馆外所挂的牌匾和招子,还要沧桑和凄凉得多。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六座大殿看起来都是一片衰败和死意。特别是到了晚上,数十万平方米的宗门宅邸旧址,常常半点声音也听不到。任何人,只要跨入这宗门地界丝毫,萧索颓废之意,便会立刻透骨而入。 不过,就在那唯一还悬着牌匾的大殿后方,大殿的附属院落里,居然有一株绿意葱茏的老槐树。越冬而绿,四季常青。 这样的老槐树,并不多见,整个江陵城合共只有五株,被称为五祖槐。可惜,除了这一点之外,这五株硕大苍翠的老槐树,与其他槐树相比,似乎并无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所以,漫长岁月来,五株祖槐同其他无数槐树一样,在江陵城静静的扎根,默默的生长,天长地久,仿佛无人问津。 五株祖槐,有两株在城西扎根,一株在封家酒馆门前,一株就在这没落宅子空旷的院子里。穿过大殿,从空旷的院子往后而去,既然还有一个更小的院落,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灰尘。 这处院子,灰尘的弥漫,如此嚣张,显是长久无人居住,无人打理。而此刻,浅淡的夜色里,好不容易迎来客人的院子,竟比往常还要静谧,连半点声息也无。 院子里,穿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孩子,愣愣看着面前,隔她仅仅一手距离的平滑墙壁。夜色下,那蓦然之间由天煞雾气形成的墙壁,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连呼吸都停顿了下来。 原来,这一间院子,正好是江陵城四百多公里长的城界上唯一骑在界线上的院子。天煞出现的瞬间,便自然而且又正好把院子剥成了两部分,一半在天煞雾气里,一半露在夜色之中。于是,一瞬之间,一手之隔,那看起来并不浓密的雾气,先从时间上,而后又从空间上,把一切都阻隔开来。 于是,对站在院子里,穿着蓝裙子的女孩子来说,天上地下,一瞬之间,一手之隔,既然给她一种时空隔断的错觉。 不过,若她能够看到整个江陵城被雾气封锁起来后的样子,或许,她的感觉便不是时空相隔,而是生死相隔了。而她背后的大殿,别人不知道那唯一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的是什么,但是,作为这一处浩大宗门废址现在唯一的传人,她当然很清楚,那块匾上的字,是两个。 那两个字,是“无生”。 两个无生字,一间无生殿。谁会想到,无生殿外,那株绿意葱葱的老槐树,会是这一处浩大之地唯一还有生机的所在呢? 对院子里的女孩子来说,无生的同义词并不是死亡,这是难以预料得到的事情。事实上,很多的事情是没法预料的,就像没有人会想到,成千上万年c无数岁月以来几未变动的江陵城城址,当天煞来临时,当粉色的雾气把空间高度充斥起来后,居然会是一口棺材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像整个江陵城,便是建在这棺内世界之中一般。一城一棺,或者,城就是棺,棺就是城? 这是个很没有意思的问题。因为,知道这个问题的人,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根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人,一样不会问这样的问题。只是,如果城就是棺,那么,那些住在城里的人,是不是住在了死人住的棺材里呢? 或许,是。 作为一个城市,江陵城并不算大。但是,若作为一口棺材,江陵城,却又实在是太大了。如果真有一口这样的棺材,落地就要占据七千七百多平方公里,近八千平方公里的面积,那么,这口棺材,究竟该有多大? 这样一口巨大的棺材,从何而来? 棺里,究竟埋葬着怎样的生命? 生死之间,阴阳相隔,既然已经下葬,就该深深的藏在最深的地府里,却为何每年都要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可惜,没有人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一刀一星河 自城西出江陵城,过阎泸江,距江陵城仅七十余里,便是囚凰山。若绕开囚凰山,继续往人烟绝迹的西北方向而行,在距江陵城直线距离约三万六千里的地方,一片浩大莫测的山脉矗立于天地之间,夺尽天地大势。 这山脉,便是横断山脉。 从江陵城出发,往横断山脉的三万六千里路程,越靠近那几乎截断星宇的山脉,越见大天地之苍莽。这三万六千里路程,实是禁忌一般的存在,特别是到了山脉千里以内的外围,更是一片几乎无穷无尽,白茫茫的沙漠。 白色,是人死之后,骨头被风腐化,而后留下的尘埃。 这千里范围,被一种无形的规则之力所笼罩。这种规则,能够缓慢,但却轻松的剥夺偶然c或者故意踏入其间生灵的生机。所谓缓慢,是对生机剥离的速度来讲的。而所谓轻松,则是指这种生机剥离的过程很难对抗。这种规则,也不知道是多少岁月前什么人因为什么原因留下的。但是,无数岁月以前,便弥漫于此的规则之力,终于导致白色沙漠里的沙子,在经年累月之后,越积越厚。 年深日久,横断山脉外围,风一起,漫天的尘埃便在天地间肆掠咆哮,仿佛是逝去生灵不甘的怒吼或呻吟。然而,死了便是死了,他们,唯一残存于天地间的痕迹,不过只剩一抔尘埃罢了。 而且,那种尘埃,也会很快就消散一空,不复存在。 有风起,自然就会有风落。风走后,尘埃聚散,那些曾隐在尘埃之下的东西,便蓦然露出一角。举目望去,但见无数还来不及化成沙子的尸骨,密密麻麻的堆在沙漠之中,层层叠叠,覆压缠绕,数之不尽。 夜色之中,浩荡辽阔的沙漠里,风来了,风又走了。但是,随着风起风落,一点又一点微弱的火光却陡然浮现出来,仿佛来自虚无一般。于是,那种来自虚无之中的光芒,便在空中,在地上悠悠闪烁,视线所及,一片瑰丽壮观。 然而,那光芒背后映照出来的天地,却独独只有无数尸骨。可以说,除了死人以及死了很久的人,那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因此,一望之下,除了恐惧以及很深的恐惧外,同样,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从江陵城到横断山脉,三万六千里,就这样横亘在浩大的山脉和小小的古城间。山脉那一端,无数尸骨横陈,独独没有棺材。小城这一端,一城如一棺。棺材里,住着许多许多活人,却独独一个死人也没有。 不,九天前莫名死去的西门八方,当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可惜的是,西门八方的尸体,在七日前就已经下葬了。葬在了距离江陵城城东尚有十里距离的延祖山上。延祖山当然不在江陵城里,那么,江陵城里当然还是一个死人也没有了。 于是,一个老城与一座大山之间,一口棺材与一地尸体之间,隔着三万六千里,蓦然见大小,分生死,转有无。双双比对之下,就见无数秘密浮藏,无数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的秘密浮浮现现,隐隐藏藏。 也或许,根本没有秘密,根本不是秘密。从天煞寒焰出现开始,到现在,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对石磺来说,却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并且永远抵达不了彼岸。 整整两个呼吸的时间,石璜感觉自己仿佛不存在了一般。 或许,除了天煞寒焰释放出的那种冷意外,这世界,再没有什么东西应该存在。因为,在那种冷意面前,没有任何东西,有存在的理由。 夜色下,石璜的手依然规规矩矩的放在身旁,但他突然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普通起来,一如他本来就是的样子。而他的步子,也规规矩矩的移动起来。 三十三米的距离,他知道,还不等他走近,天煞寒焰就会消失。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一个星力都没有的凡人,突然面对这样从来没有见过的波澜诡秘,突然面对连那些修行几十上百年的星士见到,或许都会瞠目结舌的浩瀚景观,承受着那样让人深深恐惧的灵魂冷意,却在一两个呼吸后,便平复心情,迈开脚步,不再因为这诡异的一切而波动。 这一切,发生在一个一切都太普通的人身上。那么,无论怎么看,便都真正太不普通了。 这,或许就是十三岁的少年能够凝聚道心的缘故,也或许是世事变化无情的某种体现。然而,无论如何,一个少年,却拥有这样的心性,真是妖邪和诡异。更何况,少年那看似普通的神情里,还隐藏着一种平淡到极致之后的坚韧。那么,与其用普通两个字来形容少年流露出来的神情,倒不如说少年的神情是通透后的豁达。 只是,才两步之后,少年的脚步却遽然重新停了下来。 就着清亮的夜色,石磺看见,江陵城外,距离天煞寒焰无形界线约莫上百米距离,对着囚凰山的那个方向,一挂星河,于上百米的高空凭空产生,逆流而上,向着天煞寒焰形成的墙壁而去,浩浩荡荡,照亮了整个城西。 那一挂星河的源头,是一把漆黑的刀。 漆黑的刀,被一个沉默寡言的老人握在手中。沉默的老人,静静的站在距地面上百米的空中。那把被他跨到腰间的刀,刚刚出鞘,便又悄悄的回了鞘。 但出鞘便是出鞘,即使只留下一道刀锋,也是一道刚好能够开棺的刀锋。 咔嚓 咔嚓声中,那挂从那柄漆黑的刀上流露出来的白色星河,与一袭黑衣服的老人上方,那虚无的粉红色天煞寒焰接触在一起。原来,那根本不是星河,那一挂星河,不过是那个老人挥出的一道刀芒罢了。石璜不曾想过,虚无的天煞寒焰居然会在与那道刀芒相触后,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是很奇怪的声音,仿佛没有在天地之间出现,或者说,这声音仿佛是省略了出现在天地间的过程,而直接作用在人的神经上,蓦然在灵魂间响起。石璜的眼睛情不自禁跳了跳,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个浑身上下都呈现出漆黑颜色,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老人。 第一次见面,是在霜降之后的第三天的晚上。那次,这个老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准确的说,他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弄出来。连走路时,都静寂无声,似乎他的步子忘了与地面接触。 那时,他的刀静静的跨着,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一次,石璜还是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仿佛他不喜欢声音一样。而且,这一次,他的刀,从挥出去,到收回来,依然没有一点声音。但是,当白色刀芒和粉色天煞撞击在一起的瞬间,当那一挂不是星河,而是毁天灭地的刀芒斩向天煞墙壁的瞬间,浩大的天地里,虽然还是一片静寂,但石璜的灵魂里,有一声悠长的“咔嚓”声响起。 那种声音似乎来自于亘古的天地,于是那种声音穿过空间和时间的限制,直接进入了人的灵魂,却没有经过耳朵。 天上地下,六合八荒,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石磺心里,却有宛若惊雷一样的声音传来,那一起咔嚓声,斩掉了某种禁锢,破开了某种限制,石磺感觉,天地仿佛要炸裂似的。 一刀之间,天地颤动,虚实断截,随着那声响动,占地近八千平方公里的浩大棺材,被揭开了。 来自黑色老人的那道刀芒,使俨然一体,没有丝毫缝隙的浩大棺城,使虚无的c除了能见能感知寒意外,什么都影响不了的天煞寒焰,在顶部棺材板的地方出现了明显的界止。而后,那由天煞寒焰形成的棺材板,仿佛一个盖子一样,终于,被那道后劲十足的刀芒狠狠掀开。 石璜不知道,黑衣老人下刀,指向的是一口棺材。 但那溯源而上,飞往天空的一刀,给他的震撼,却是那样强烈。对石璜来说,一刀一星河,斩开了天宇,划破了星空。 在棺材顶部被掀开的瞬间,石璜看见,他的面前,天煞那本来到处涌动的粉色气流,瞬间静止,不再涌动。连带着雾气中本来若隐若现,仿佛幻影一样活动着的人们,都突然瞬间静止下来。 一瞬间,城中的世界,仿佛被锁住了一般,再没有声音传来,也看不见任何事物移动的痕迹。 然而,黑衣老人出了一刀,便已经收刀回鞘。 如果,出鞘是为了开棺。那么,回鞘,便已经开棺。哪怕,这是一个囊括了一座古城的大棺。 这就是天尊高阶的伟力,开天辟地般的伟力。 面对这种力量,低境界星士不过是蝼蚁罢了,凡人,自然更加渺小。应该说,在本质上,天尊境星士,已经是不同于普通星士的另一种生命层次的存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波澜 看起来,一身漆黑的老人,喜欢黑色,不喜欢声音。他喜欢黑色,所以,他的刀都是黑色的。他不喜欢声音,所以,他挥刀时,没有丁点声音。 但是,喜欢和不喜欢,都是需要实力的。 实力是什么呢? 漆黑老人的刀,从外表看起来,一片漆黑,但是,当漆黑老人拔出刀来,即使只是一瞬间,也可以见到足以照亮照亮这个世界的光芒。漆黑老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沉默寡言,身上的星力波动若隐若现。但是,当他那面无表情的眼睛深处透出冷芒时,连不可撼动,虚无不实的天煞寒焰也不得不叩首低头。 “任何生灵,在自己不能仰视的力量面前,都最好谦恭有礼。” 对石璜来说,这是那个他既谈不上恨,也谈不上喜欢的人曾经说过的话。对这句话,石磺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他对这句话的感觉,与对说这个话的人的感觉,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从命星觉醒到现在,十年岁月,或者苟活,或者漂泊,书剑两无成。 石磺知道,那个人口中的有些力量,他连仰视的资格都没有,但历经风雨后,少年的心,已然变得豁达。他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怀着审慎的谦恭。 然而,他知道,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值得他谦恭。 不过,对那个人说的另外一句话,石磺却很喜欢。那句话,被那个人写在透白的纸上,方方正正,堂黄浩然。那句话说,“最勇敢的人,不是对王冠和星力无所畏惧,不是对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无所畏惧,而是始终心存一点敬畏。” 那一年,五岁的石磺,偶尔还会去那个人的房间,那一年,感觉万籁俱寂的少年,在那个人的房间看见那句话时,热泪盈眶。 如果星力代表神圣,王冠代表世俗,那么那一年的他太过渴求所没有的神圣,而又太过厌弃世俗,他的心里装着生死,却少了一份敬畏。那句话,一言可以为师,让他蓦然醒转,看到了很多生死之内的东西,也看到了很多生死之外的东西。 八年过去了,回首去看,一路走来,满身风雨。现在,石璜的心里依然有生死,但更多的是敬畏。在腰跨黑刀的老人,一刀斩开天宇的瞬间,石璜突然想起那个好像很睿智,又好像很无情的人。那个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人。 人真的要这样复杂吗? 石磺不知道,或许,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 那个人,喜欢读书,所以他有许多书,各种各样的书。在他的影响下,石磺也很喜欢读书,虽然搬出来这五年,大多时候,石磺无书可读,可是之前的那几年,修行打坐之余,他确实读了很多书。 那个人,说了很多很有道理的话,一开始,他是喜欢那个人的。然后,他是恨那个人的。现在,他对那个人,好像既没有喜欢,也没有恨,又好像既有喜欢,也有恨。 那个人,也是一个老人,虽然远没有天上的那个老人老,但也是一个老人。 他还不知道斩开天宇的老人叫什么,但他当然知道出现在他记忆中的那个老人叫什么。那个人,是他母亲的父亲,那个人还活着,而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那个人,叫李三心。 为什么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呢?石磺不知道,但是,或许,人果然是复杂的。人这一辈子,会遇见无数的人,无数的事,可惜,都只当得起一个简单的遇见罢了。到了最终,多少事,欲说还休。就像现在,还印在少年眼底的星河。 一道刀芒,便是一挂星河。 这已经超越了人力的范畴,那个老得不像话的老人是什么修为,域境吗?又或者是传说中的神境? 石璜不知道,但那个老人挥出的这道刀芒,将永远留在他的心里。 他知道星士修行到了后面的境界,会很强大,焚山煮海也好,移天换地也好,他在书籍上看过很多很多神通。但是,不管看了多少对星士神通的描述,都远远比不上一次真正的亲眼所见。他从来没有想过人通过修行,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强大的修士,曾经像一个普通老人一样,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 那一道刀芒是那样绚丽,那一道刀芒给石璜的感觉很复杂。他的眼里,有震惊,有羡慕,有欢喜,也有挣扎。 尽管已经看淡了,甚至认命了,但石璜还是突然感到不甘心,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想要变得强大的冲动。可是,自己连最简单的,入门的星力凝练都做不到,十年了,体内一丝星力都凝练不到。那么,自己又怎样变得强大,又凭什么变得强大呢? 石璜抬起头,那个老头子,就这样站在空中,轻轻的挥了一刀,一刀之下,割裂了天宇。一刀之下,也割裂了石璜心中,全部的安分和沉默。 于是,石璜变得更加沉默,却半点安分也没有了。 那一刀,刺激了石璜全部的神经,让他知道,原来,他是那样渴望星力,那样想要像其他人一样傲笑天地间,登临大道的顶峰。十年的风霜,也只能把那种渴望埋起来,却不能把那种渴望消灭。他的血,从来不曾冷过,也没有打算冷。 是的,命运尽可以来消灭掉自己,却不能妄想真正击败自己。不然,为什么现在自己还要每天坚持修炼呢?为什么自己还要在一万种不可能中雕刻星阵呢?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不管自己怎么说服自己,怎么安慰自己,怎么看淡自己,在内心的最深处,自己还是那样渴望力量,那样不甘,那样愤怒。不管自己变得怎样平和,怎样稳重,怎样沉默,但自己的血从来没有冷。这是一个修者的世界,一个力量的世界。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却独独改变不了我们内心最本质的所在。 所以,即使一点希望也没有,自己还是要每天坚持修炼,自己还是要努力雕刻星阵。即使自己有一万个一亿个放弃的理由,即使自己一个前进一个坚持的理由都没有,但自己还是要努力去做,还是要全心全意的修炼c雕刻。 前进,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理由 夜色深沉,这一切说来漫长,但这些念头在石璜的心里不过是倏忽而来,倏忽而去。他高高昂着的眼睛里,出现了更加壮观的一幕。 江陵城上空,一片巨大的天煞寒焰,仿佛拥有了实体,被那一道刀芒崩开来,往更高的天空飞去。随着那片巨大的天煞寒焰飞远,距离变大之后,石璜陡然看了出来,那片寒焰,凝聚在一起,既然像是一块棺材板。 石璜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半点不敢相信。 天煞寒焰,居然会被人击飞? 出生在这里,生活在这里,石璜对这种粉色的雾气,怎么会陌生呢?可以说,但凡在江陵城住过一段时间的人,都知道这种粉色的雾气,有诸多奇怪之处。 比如让人感觉灵魂都冻结了,实际上并不改变周围环境的的温度。 比如,看起来真实存在,到处滚动的天煞雾气,触摸不到,捕捉不到,甚至用神识感应,都将会是一片空白。其存在,似乎仅仅只是在视觉上罢了。 可以说,除了颜色,天煞寒焰好像什么都没有,好像是虚无的,并不存在一般,任何实在存在的物体,都不能改变它们运行的轨迹。 然而,现在,这一切,被改变了。 而改变的原因,是一个老人,挥出了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两颗秘星动,一个星引死 眼睛看得到,闭上眼睛,却感应不到了,这是很怪异的事情。 通常来说,星士一旦修行到星丹境界,洞开神识以后,便能利用神识看见很多细微的东西,观察到许多肉眼观察不到的事物。无数利用眼睛看不到的东西,都能利用神识感应到。可以说,大到一方天地,小到毛发之纹,借助神识,都能够很清晰的洞见。 不过这一切,在面对天煞寒焰时,似乎失去了作用。说得准确一点,应该是恰恰相反才对。因为,当星士闭上眼睛,利用神识感应天煞寒焰时,什么都感应不到,只有一片虚无。然而,睁眼去看,又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天煞寒焰就在那里,四处滚动,浩浩荡荡,无涯无界。 除此外,天煞寒焰的诡异之处,还表现在,任何处于其中的生灵,都能够在天煞形成的粉色雾气中轻易穿行。假如承受得住那种冷意,甚至连凝练星力修行,以及战斗,都能正常进行。 而且,这些行为,与天煞寒焰,半点交集也不会产生。仿佛这种雾气,并不是真正的来到了这方天地,而是在另一方平行的天地之间被映照过来而已。 然而,却又偏偏有人在这寒焰之中,修为莫名被夺,生机莫名消失。而另外一些人,则会修为莫名增长,生机诡异般变得圆满。 概而言之,天煞寒焰之下,一切都是紊乱的,仿佛阴阳被完全轮转了一般。但是,居于其中的星士,其任何行动却又都影响不到这雾气丝毫。比如,你可以劈斩雾气,可以用东西来收集雾气,可以试着炼化雾气,可以使神通炸裂天地 但最终,什么都不会发生。 仿佛碎裂空间,那种雾气都不会受到影响一般。刀剑之下,空气发出被割断的声响,然而看起来混合在空气之中的天煞寒焰,却连运行轨迹都没有丝毫改变。 同时,不管是用空间星甲也好,还是用普通瓶子也好,都装不住天煞寒焰。天煞寒焰,无法收集。仿佛除了可以被看见,那种雾气并不存在一般。至于另外的,如用星力或者神通去压缩炼化天煞雾气,压缩也好,炼化也好,都不能对天煞寒焰产生丝毫影响。当然,天煞雾气的浓与淡,自然也不会因为此而丝毫改变。 总之,千万年来,任何想要改变天煞寒焰的行为,最终都是徒劳无功。天煞寒焰的一切,只遵循自己的规则,没有星士可以改变天煞寒焰丝毫。 但是现在,就在石璜的眼睛底下,漫长岁月以来,不会因为任何星士的任何动作而作出丁点反应和改变的天煞寒焰,居然像是拥有了实体一般,被一刀磕飞了一大块。那么,任何见到这一幕的人,便都不得不做好被惊叹的准备。 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所以,这是恐怖的事情。 不过,空中挥出了刀芒,亲手揭开了这口棺材的老人不会这么看。他想看的东西,远远多于那一块被他击飞的天煞寒焰。对他来说,对站在更高的地方,身形几乎隐在云雾之中,和他一起来到江陵城的黄公公来说,他们想看的东西,在那块被一挂刀芒磕飞的天煞寒焰下面。 棺如城,城入棺。开棺,当然是想看棺材里面的东西。 如果这浩瀚的天煞寒焰是一个棺材,那么,那块被磕飞的天煞寒焰,便是封盖这口棺材的棺材板。那么,这就是黑衣老头子一刀磕飞那块天煞寒焰的原因,是他给江陵这座天煞寒焰大墓开棺的原因。 只是现在,开棺之后,棺材里该出现什么呢? 这是距离石璜百米之外的空中,静静站着的黑衣老人正在想的问题,也是他想知道的问题。开棺,是他和姓黄的老太监来江陵城要做的事情,但不是他们来江陵城的原因。替那位陛下看一眼棺材里的秘密,并且把那秘密带回去,才是他们来江陵城的原因。 这个原因很简单,简单得理所当然。但能不能见到答案,见到什么答案,即使棺材已经被揭开了,却依然委实有点困难。这一点,不管是他,还是那位老太监都是有准备的。所以,他们来了两个人,一个负责开棺,一个负责看棺。 他是负责开棺的那一个。黄太监,是负责往棺材里探看的那一个。 可以说,从古至今,出现了无数的棺材。有的,已经装好主人,埋了下去。比如装着西门八方,埋在城东延祖山的那口檀木大棺材。有的,还空空如也,不急不躁的等着它的主人,等着它的主人和它一起被埋下去,一起暗无天日。但是,不管怎样,大多数的棺材里,当然应该出现,而且,也只会出现死人。 然而,这具棺材,这具把整个江陵城都吞下去了棺材,或许,不是用来装尸体的。而且,就算真有尸体,也不会是人的尸体。 那么,是神的吗? 拔刀以后,又马上收刀的祁黑刀,突然想到了那个看了画就自杀的西门小子。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但是,他知道,天尊顶峰境界的自己,早到了一言一行,一思一想都都暗合天道的地步,那么,事情当然不会那样肤浅。况且,姓黄的老太监说画上的东西,很像宫里古籍记载的那颗星星。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觉得关于那颗诡异星球的描述很荒唐。 一颗星星怎么能够长成那样呢? 可惜的是,那画上的星蕴,随着西门小子的死亡,消失了个干干净净。那么,画上到底是不是那颗星,便是没法验证的事情了。祁黑刀昏黄沧老的眼睛里,仿佛都蕴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那个姓西门的小家伙,那个已经葬在延祖山之上,却还没有立碑的江陵城上一届城主,不能说那个小家伙的死,在他和黄太监的预料之外,也不好说那个小家伙的死,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他和姓黄的老太监出现了,那个小家伙死了,当然,这也不能说全是恰逢其会,他知道,黄老太监当然也知道,陛下选择了那个小家伙。那么,血祭指向那个小家伙的原因,是因为西门家的血脉呢,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他猜测,那个西门小鬼的灵魂有些特别,和那两颗传说中的星辰中的一颗有关。 仔细来说,若那两颗祖星当中的那颗星,真的是一个箱子模样,真的和那幅被黄太监收起来的画上看起来一样,那么,那个小子的灵魂,应该就和那颗祖星有关。也就是说,或许那个叫西门八方的小家伙,就是所谓的星引。那么,血祭他来引动那两颗星辰中的那一颗祖星,并藉此寻找道机,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 只是,祖星啊,连天尊都不可见的星辰,真的会因为一个养灵境小家伙的献祭而动吗? 如果答案是会。那么,那个小家伙的死,便不是那样莫名其妙了。 一个刚好很适合的人,那样早之前,就提前出现在了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莫名其妙的呢?毫无疑问,刚好合适的人选,刚好被那个给自己取号为星元的陛下选中,刚好安排到对那位陛下来说,适合的地方,等待合适的时机。 看着那被自己一刀磕飞的天煞寒焰,祁黑刀知道,或许,对西门家的人来说,不管是对那位陛下,还是对那个已经死了的小家伙,都已经等到了要等的时机。不然,那位不会让自己和姓黄的来,也不会让那个小家伙戳穿了自己的额头。 那么,那幅画果真是那位陛下遣人送去的吗? 如果是,江陵城还有什么人,是那位陛下的人?而且,明明送来了两个西门家的人,却只死了一个,那么,那个时机真的到了吗? 或者,星海帝都的那一位,还有别的算计? 祁黑刀不知道。那一位的心思,多疑如此,很是难猜。但是,祁黑刀握着刀的手微不可查的松了一下,那动作如此轻微,让人怀疑是错觉。而他的心里,也随着那一松,沉沉叹了一口气,“真是难缠,既然连自己和老太监都只是一知半解?” 又或者,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测? 黑衣老人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让他在意了。比如,一个已经死了的星引,便很难再吸引他的目光。不过,若这个星引背后,还有一只下棋的手,那就另当别论了。 况且,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还有很多藏在迷雾中,那就更应该另当别论了。 比如,两颗密星,却只祭了一个星引,那么,剩下的那一颗密星和剩下的那一个家伙呢?那个像自己一样沉默寡言,却偏偏被宫里的那位叫作多舌的小家伙呢? 这一切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东西呢? 星元?祁黑刀在心中又一次念出了坐镇星海帝都,总是合着眼,在皇宫深处那把高高的椅子上,静寂不动的那个人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情不自禁感觉有点颤栗。 西门家吗?真有意思,也不知道那位在江陵城布局的吞凤者,现在在哪里?按照出宫前,那位陛下对自己和黄太监二人的话来看,那位吞凤不成反被焚的存在,安安稳稳活着的可能性不大。但什么都有个万一,若十万年过去了,那位果真还活着,那么,棺中的秘密,不管是什么东西,恐怕,既不好看,也不好取呀。 但愿这趟顺利一些,回去后,如愿以偿从那位那里得到那件东西,那么,拼一下命,也是值得的。黑衣老人吸了一口气,手在那柄陪伴了自己漫长岁月的黑刀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不管是那两颗秘星也好,那幅画也好,星引也好,都不是一般人有资格了解的。他祁黑刀如果不是刚好接下了这趟任务,哪怕是他,作为侍候过两任皇帝的老供奉,天尊后期修为,离域境一线之隔的七境强者,也没有资格知道。 毕竟,那两颗星辰是祖星,祖星当中的密星。 而祖星,非星域境不可见,即使是只低一线的天尊,也不可见。合道之后,便是凝聚道心,利用道引沟通连接上下丹海,化作循环相生的真正星海,成为天尊境星士。 作为越过修行路第二大生死关隘的存在,天尊境星士,一言一行,都蕴含莫大威能。据说,连天地在面对天尊境星士时,都要为其让路止步。那么,毫无疑问,天尊境存在,即使放眼整个中土神州,都是绝对的顶尖强者。 况且,天尊三境界,初期,中期,和后期。作为帝国七供奉中,排在第二的黑衣供奉,祁黑刀早在多年以前,就突破进入了天尊后期。已经在天尊后期这一境界,蕴养修行了多年,战力非凡。 可以说,不论是战力方面还是地位方面,除了那位排在他前面的大供奉西门截天外,在星海帝国,要能够超过他的,除了已经匿世的老怪物,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人了。 那么,以他的地位和实力,有多少秘密是他想知道,却不知道的呢?而且,他祁黑刀已经活了很长时间,那么他当然知道某些很隐秘的东西。 可是,所谓的密星也好,星引也好,吞凤者也好,若不是这趟任务,若不是高坐在帝位上的那位所说,他怎么会相信,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城,居然还有这样多的秘密。 那么,这些事情,那位大供奉西门截天知道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大世将临 大概,那位大供奉还是知道一些的。就算,西门陛下什么都没有对那位大供奉说,那位大供奉,也一定知道些什么。要知道,那位可是天机星占师。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位大供奉,也姓西门。 兴许,这里面有不少东西,还是那位截天星士推演出来的,祁黑刀想。只可惜,那位西门陛下告诉他的内容不多,现在,他祁黑刀知道的,仅仅是那位陛下想要让他祁黑刀知道的,剩下的,他也只能靠猜了。 幸好,他活得够久,所以,他猜得够准。但是,终究有些东西,是无法凭空猜测的,比如那些涉及到很高很深层次的秘密,谁也没办法。那些东西,不要说以他祁黑刀天尊后期的修为,恐怕就算是那位眼含星辰的截天星士,也占卜不出什么来,也一样一无所知。 毕竟,除了星神,谁敢说自己对这片大陆了若指掌呢? 光只是在星海帝国这一方天地,恐怕,也并不是全部都在西门家的掌控中吧?祁黑刀隐隐约约知道,有些禁忌,似乎,连那位让他觉得恐怖的陛下都不太愿意碰。 但现在这一桩事情,显然并不是那位陛下不想碰的事情。不然,自己和姓黄的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那么,那位陛下当然应该知道了些什么。而接了那位陛下的任务,已经和黄公公出现在江陵城的自己,当然知道了,而且也应该知道了,能够知道的一切。 比如,来之前他就知道,开棺最好选择什么时间,最好选择什么星位。他看似随意的选择了一个地方,随意的挥出了刀芒,其实,他出刀的时间和站立的地方,都经过了宫中天机师的推演。 而且,因为宫中那一位的原因,到了江陵城后,他和姓黄的还去了一趟那间叫做问星阁的地方,并且,请那间阁子的主人帮自己两人问了一星。 当然,他们也顺带看了一眼那个九天前就已经死了的西门小子一眼。而且,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家伙的死亡,现在,无尽深远的宇宙中,正有两颗星星刚好连成一线,那星线延伸下来,正是他所在的位置。 这是两颗秘星,两颗祖星中的密星。这两颗星星,一颗是传说中的葬灭星,一颗是凰祖星。 据黄老太监所说,宫里的秘本记载,那颗葬灭星并非寻常天体的圆形,而是像棺材一样的长条形,和那副九天前出现在西门家小子面前的画上的血红箱子很相像。 这会是真的吗? 祁黑刀不清楚。除了葬灭星,就是凰祖星,两颗星宿,都很神秘。祁黑刀不知道老太监告诉自己这话的目的,也不知道老太监是否真的是从宫里的秘本上看到了葬灭星的记载,而且,他当然也不知道老太监说的葬灭星是否真的长得像一口棺材一样。 但有一件事情很清楚,星海帝宫中的那位陛下告诉他,葬灭和凰祖,两颗密星,要刚好连成一条穿过眼前这片陵墓的星线,需要十万零八百年整。而且,若非被引动,本来,这两颗星宿还要一天之后,才会像现在这样刚好串联到一条线上。 但是,八天前,江陵城到底突然出现了一口血红的箱子,一口被画在纸上的箱子。 然后,江陵城突然死了一个人。 然后,两颗密星中的葬灭突然加快了易转。 于是,本来要满九之后才会合在一起的两颗密星,提前了一日,在第八日晚上,合在了一起。 而今晚,时间刚刚好是第八日。 真有一颗祖星是像老太监说的那样,仿佛棺材一般吗?若果真有,那么,那副画上,看起来像是长条形箱子一样的东西,真的拥有葬灭祖星的星蕴威能吗? 真的是这样吗? 没人能确定。最起码,祁黑刀知道,不成星神,永远也不会确定。 因为不成星神,便无法脱离脚下的这片大陆前往宇宙探索,更不可能在虚无的宇宙中独自生存下去。没有机会在宇宙中遨游,谁又能够知道那颗葬灭星是不是真的存在,是不是真的像描述的那样呢? 这个宇宙太大,所以这个宇宙中有太多的秘密。 连一个小小的江陵都有太多秘密。虽然,来之前,已经从宫里的秘典,以及天机星占师和陛下那里,提前了解到了许多东西。但是,还有更多东西不知道。甚至,这里面还有很多秘密,是那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陛下也不清楚的。 比如,棺材里有什么。 比如,棺材里的东西,会是那位吞凤者吗?那位吞凤者,果真是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踏出那最后的一步吗? 祁黑刀不知道,毕竟这是那位西门陛下都想知道的东西,而且,涉及到封神,虽然他连域境都还没有踏入,但作为星士,谁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不好奇不激动呢? 宇宙那样浩瀚,秘密那样至多,人却那样渺小。但终于要以人胜天,成就永恒,这不正就是修道的目的,不正是修道的魅力吗?所以,祁黑刀站在葬灭和凰祖二星形成的星线下,毫不犹豫的,拔刀开棺。 于是星河灿烂,棺材盖被他掀翻,飞向很远的地方。 于是,夜风凉凉,满城静寂。除了那块飞出去的天煞寒焰,除了那一挂逆流而上的刀芒,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其实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而是好多东西都寂静了下来,就像那个站在江陵城外,离他只有百余米距离的少年一样,寂静不动。拔刀之前,祁黑刀就看到了那个一周之前的晚上,曾经见过的凡人少年,但他丝毫不感兴趣。他不是天机星占师,所以,他宁愿相信巧合,也不相信命运。 不过,这座不大的城里,除去那些并不值得关注的人,除去那个少年。还有不少人,或许,确实是值得他关注的。 比如,问星阁里,手中握着屠刀,刚刚才又杀了一尾鱼的那位。 比如,就在他前方,也在他下方,离他不足两百米距离的地方,万封楼里,懒洋洋躺着的那位。 比如,李家祖祠里,锁住生机,盘膝打坐了不知道多少年月,已经化成雕像,连他的后代都不知道的那位 或者,还包括城外那位。 但是,不管有多少人,也不管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个小地方的,既然他祁黑刀来了,黄老太监来了,代表宫中的那位来了。那么,他们所有人都该给他安安稳稳的呆着,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他就只好给他们看看自己手中的刀。 而他的刀,不好看。 至于宫中那位的怒火,当然更不好平息。 大家都是天尊,他的刀,虽然并不好看。但,他若只代表他自己,兴许,在场的诸位,还有胆量和勇气看一看,也可以看一看。然而,宫中那位的怒火,在座的几位,只要脑子还没抽风,只要思维还是清醒的,只要还想好好的活着,大概,没有人敢帮那位平息怒火。 因为,没有人能平息那位的怒火,除了死人。 要知道,那位陛下,虽然年岁不大,比他祁黑刀还要小了许多,但那位的修为,实在是恐怖,居然,已经破入了星域境界。不过,总是坐在中庭闭着眼睛的那位,恐怕三十六年前,或者比三十六年更早之前,就知道这一切了吧。 不然,那位为什么要求他和姓黄的,必须在十日前抵达呢? 现在,他和姓黄的,已经赶来了。而他们既然已经赶来了。那么,他便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拔刀就好了。 于是,一挂星河从他的刀尖飞出。 于是,一块粉色的盖子飞向很远的地方。 于是,天地间响起一声叹息,来自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是的,在那块巨大的棺材板被撬飞后,有一声叹息突然响起,粗一听,像是来自那浩大的棺材内部,仿佛所有的天煞寒焰都成了他传递声音的嘴巴。仔细听,那声音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天与地之间,仿佛是天地在喃喃叹息一般。 而且,除了空间的琢磨不定,修为精深之辈,兴许,还能从那声叹息里听出时间的感觉来。那一声简单的叹息,充满沧桑和岁月的痕迹,仿佛来自那已经无比古老的过去岁月。仿佛在很多年前,这一声叹息就被他的主人发了出来。而现在,跨过漫长的岁月后,这声叹息,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从岁月和时空中飘荡出来。 于是,突兀的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不过,这一声叹息,没有什么破坏力。最起码,对普通星士来说是这样的,除了有点低沉,让人沉迷之外,什么异样都没有。 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显然并不完全如此。 比如握着拂尘的黄公公,比如已经收刀的祁黑刀,比如万封楼中的那位喜欢躺着的掌柜,比如李家祖祠中的那尊雕像 仿佛伴随这一声叹息,有莫大的恐惧,瞬间降临似的。随着叹息声,这些人,有的突然闭上了眼,有的突然睁开了眼。但不管是闭上,还是睁开,他们的眼底,毫无疑问,都有惊惧之色划过,宛若雷霆。 然而,还不等他们感叹,刚刚叹息的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话,“没想到,十万年等待,终于毁于一旦,可惜 站在江陵城外的石璜自然也听到了这样的叹息,他感觉那位说话的存在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那个声音才又一次响起,“星引都出现了,大世要来了吗,可惜 低低的声音,仿佛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江陵城几十万人都听到了这样的呢喃。两次说话,其实并没有间隔,但所有听到的人都感觉,在两次说话的中间,那个说话的人停顿了一下。只是,那个人说了两句话,说了两个可惜,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么。不过,所有人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可惜。 不然,他不会连着说了两个“可惜”。而且,那两个可惜的背后,本来戛然而止的语声里,也不会带着那样多的感叹。 那个人,只是普普通通的说了两句话。但这两句话,听在人耳中,却像蕴含着无数的感情一般,漫天遍地的响。仿佛听到的人听不懂,便永远不会消散一般。 幸好,那两句话,让人一听就懂了,连那两个“可惜”里的感情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返本还源 石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感觉自己过去的所有生活经验都被打破了,十多年的所见所闻,不过顷刻间,便毁怠一空。 先是一道照亮天宇的刀芒,从下往上,切向了不可能被影响的天煞寒焰。然后,石璜想象中,刀芒从寒焰中间穿过,天煞寒焰仿佛不存在般的场景,没有出现。相反,一块小型陆地般大小的天煞寒焰,被祁黑刀一刀切割开来,飞向天宇深处。 这一刀里,有两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除了不可能受到影响的天煞寒焰偏偏受到了影响之外,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那柄被祁黑刀握在手中的,仿佛不是一把刀,而是一柄锤子。因为,那柄刀并没有切开任何东西,包括非常非常容易被切开的空气。那道由刀上流淌而出的星河,像是锤子一样,咔嚓一声里,便把江陵城上方宛若棺材板一般的天煞寒焰撞飞了。 举目望去,天煞寒焰飞行的方式,实在不是被刀剑一分为二的景象,而是被巨大的力量锤撞而出的景象。 然而,还没等石璜从所看到的浩大景象里回过神来,一个声音又突然在他耳边响起,近在咫尺。似乎说话的人就在他的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呢喃一般。那个声音里的“可惜”,在让他感同身受的同时,他的脑海里,那颗他并不知道的道心蓦然一震,然后,突然间,一种恐惧和冷意毫无来由的出现在他的心里。 夜色深沉,那些让石璜分不清楚过去十三年的生活经验是梦幻,还是眼前所见是梦幻的东西,一件一件浮现出来。就像本来被线串起来的珠子,线断了后,珠子一颗又一颗的掉了下来,接踵而至,让人迫不得已,让人目不暇接。 千龄人事一朝空,四海为家此路穷。不等石璜理解那声音中的意思,猛然间,少年又见那被掀开来,犹如一片陆地般,以恐怖速度飞向无尽远处的天煞寒焰,在被祁黑刀磕飞以后,又飞了回来。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长得像棺材板一样的天煞寒焰,初看时,巨大得不像话,但那天煞寒焰飞回来的速度,却快捷无比,超越闪电,似乎在穿越空间一般。而且,便只一看,就能看到那飞回来的天煞寒焰,和飞出去时相比,除了颜色外,其他地方,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事实上,飞回来的天煞寒焰,与之前相比,颜色也并不完全一样。 从天宇回复而来的天煞寒焰,一边飞行一边收缩,仿佛天外之物降临时,洗去那些经受不住时空和速度淬炼的多余物质一般,千百倍地缩小,由近八千平方公里大小,变成了八百平方公里大小,而后是八十平方公里,八平方公里 但是,无论怎样变幻,那都是一片庞然大物。于是,石璜眼中,那片巨大的天煞寒焰,便仿佛陨星灭世一般,往江陵城不顾一切的撞击而来。虽然,那片起初仿佛一片陆地般大小的天煞寒焰,在飞回来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小,长宽由百万米左右,变成了长宽都不足百米的样子。但是,石璜眼中,那片天煞寒焰,却像是越变越大了一般,似乎不是由百万米变成了百米,而是由百万米变成了亿万米。 但是,略去石璜那种诡异的感觉,那片巨大的天煞寒焰,确实在越变越小。等快要接近江陵城时,本来呈现为雾气样子的天煞寒焰,经过极度的压缩和凝练,颜色越来越浓,慢慢变成了有着鲜艳红色的液体。 那种液体,仿佛血液一般,光看颜色,就让人觉得带着鲜血的香味。 同时,除去被祁黑刀击飞的顶上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天煞寒焰,那一部分依然笼罩这整个江陵城,依然停留在江陵城,但却突然变得静止不动的天煞寒焰,随着被祁黑刀击飞的那一部分仿佛棺材板般的天煞寒焰往回飞来后,也突然剧烈的涌动c塌陷起来。 天上的天煞寒焰在急剧运动中急剧塌陷缩小,地上的天煞寒焰在极静之中随之急剧坍陷缩小,一大一小,一下一上,一静一动,却在同一时间风云变幻,由大而小。 而笼罩江陵城的天煞寒焰,比被祁黑刀撞飞的天煞寒焰要大得多,所以,笼罩江陵城的天煞寒焰塌陷带给人的震动,也要大得多。特别是,坍陷的源头,正好在石璜前方,距他只约莫百米左右的空中,那么,石璜受到的震动,也就大得多。 他的眼里,空中的天煞寒焰还在奔流而来,宛若彗星袭月。地上的天煞寒焰,却也在瞬息之间,跟着急速汇聚c收缩c凝练,使覆压江陵城近七千多平方公里地域,高达几十公里的天煞寒焰,蓦然由极静到极动,极大到极小。 这样壮观的一幕,即或只是云气的变化,若涉及这么大的面积,也必定惊天动地,必定鬼泣神灭,必定引起大天地风起云涌。然而,布压于整个江陵城的天煞寒焰,在这样浩荡的变化面前,还是彷如不存在于这一方世界似的,刹那间的收缩,除去视觉上的宏大莫测外,并没有在江陵城这方天地掀起丝毫风暴,丝毫波澜。 不过,亲眼看着占满整个江陵城的天煞寒焰,瞬息塌陷,凝缩,看着浩大的天幕,刹那间从那种充斥雾气,仿佛被填满的淡红色状态里,恢复出来,变成空无一物的样子,石璜的心脏,明明跳得很厉害,可他的感觉,却像是心脏忘了跳动一般。 这种感觉,远比真的引动了整个天地云气的变幻,更让人觉得不可捉摸,更让人惴惴不能言语。 四野一片静谧,没有秋虫的鸣叫,没有秋叶飘零,甚至连一丝风也没有。但是,夜色里,天煞寒焰的急速凝缩,使得磅礴的江陵城天宇,蓦然间从满到空。 夜色下,本来一切都不甚明了,但是这突兀而且极其浩大的一幕,却在发生的瞬间,仿佛让人看得越加真切一般。 石璜瞪大了眼睛,对他来说,这一切,就仿佛在他前方百米处的地方,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在张口之际,刹那吞掉了弥漫于整个江陵城,比那恐怖存在本身身体还要大出百亿倍的粉色天空。这种感觉,就仿佛一只不起眼的透明蚂蚁,张口之间,吞噬了星月。 石璜感觉,那些流淌在他血管里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了。而他的思想,仿佛也凝滞了,又或者说,他忘记了怎么思考。眼前所见带给他的震撼,甚至,超过了祁黑刀挥出的那道刀芒。 凝练后的雾气,颜色变得越来越浓。 然后,在没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空中飞回来的那部分天煞寒焰,流星奔月般,与地上剩余的天煞寒焰重新汇合在一起。不过,经过了极度凝缩的天煞寒焰,与开始时相比,已经大不相同。 首先,随着凝聚,天煞由雾气状变成了液体状,而后,又被压缩成了固体状。这个过程就像是把烈火燃烧时所形成的火焰,先凝缩成了液体状,而后又凝成了固体状。 并且,由天煞寒焰演义变化出来的东西,也有了很大的区别,不再是最初那种棺木般的样子。而是,返本还源一般,凝缩而来的雾气,先变成了一株树,然后是一条树枝,最后,成了一片血色的树叶。或者说,变成了一片宛若血色树叶一样的东西。至于具体是不是树叶,是什么树叶,石璜却是半点也不清楚。 石璜抬头,血色的树叶静静的悬在空中,有百米大小。 与原来笼罩整个江陵城的棺木相比,这片树叶小了太多太多。但就是这样一片树叶,观看时,却给人一种磅礴浩大的感觉,仿佛能够承载日月星辰一般。 一片能够承载星辰的树叶当然叫人惊异。而且,不管凝聚变化为树叶的天煞寒焰在之前所具有的浩瀚体量,单拿这片叶子与那些普通树叶相比,几厘米,可以算渺小的几厘米,到上百米,可以称巨大的上百米,期间的差距,单是大小间的变化,都能反过来让人悚然一惊。 确实,上百米的树叶,巨大如斯,不止石璜,整个江陵城,恐怕都没有人见过,甚至,恐怕连听都没有人听说过。然而,若是回溯源头,和先前那光是占地就有近八千平方公里的天煞寒焰来说,这树叶,又实在是太小了。 要知道,这树叶,是全部的天煞寒焰凝缩变化而来的。若把那几十公里的高度也考虑进去,则天煞寒焰的总量,实在是很恐怖的。 一个庞然大物,一个装下一座城还绰绰有余的诡异棺材,一个长宽高皆是以公里计量的巨大棺材,却在瞬息之间缩小到百米大小,变成了厚度几乎不必计算的树叶子。 变化之巨大,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然而,一切就发生在眼前。石璜几乎分不清究竟眼前所见是梦幻,还是曾经所相信的一切是梦幻。又或者,都是梦幻? 从静到动,从大到小,眨眼之间,变化,已经完成了,巨大的树叶已经出现在了空中。于是,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仿佛,从来没有什么天煞寒焰。仿佛,天地苍茫,岁月更迭,从来都只有那一片百米大小的树叶,正面向上,背面向下,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已经,悬浮了很久。 鲜红色的叶子,一面向天,一面盖地。给人一种一叶之间,天地相隔,阴阳永恒的感觉。 从上往下看,面向天宇的叶面上,有七团头颅大小的无色液体,晶莹剔透,仿佛深秋时分,凝在树叶上的露珠一般。 但,那七团透明无色的东西,绝不是露水。 因为那七团晶莹剔透的液珠,正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在相对液珠来说巨大的叶子上,缓缓移动,隐隐与大天地宇宙中,位于北斗的七颗星辰相关系。 而且,那七团液珠内,既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般。仔细看,居然是由同样透明无色的液体构成的凤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吞凤者 一片百米巨大的血色叶子,宛若承载星辰一般承载着七颗缓缓转动的无色液珠,液珠内,各有一只由无色液体构成的,宛若凤凰一般的虚影,在真实与虚幻之间游走奔行,当真神异万分。 不过,虽然同样是由透明液体所构成,但七个液团内的凤凰虚影,在游动时,却隐隐表现出非透明的不同色彩出来。 头颅大小的液团内,就见光彩闪烁不定,一会化为无色透明的样子,一会又蓦然生出颜色,起起灭灭之间,宛若生死相见,迷离梦幻。若注目细看,液团内的七只凤凰,正好表现为七种不同的颜色形态。有的浑身赤红,有的一身雪白,有的通体黑色,有的仿佛黄金浇筑 不过,不论怎样变幻,每团液珠内的凤凰,都只在其对应的颜色与透明间闪烁。每一只凤凰一种颜色,合在一起,正好七种不同的颜色。就仿佛百米叶子是苍茫的远古大地,七团液珠内,七尾经过变异,颜色单一的凤凰,在浩瀚的天地间,追星逐月,演法化道。 百米叶子为苍茫的古大陆,液珠为星辰日月,内有凤凰翱翔。进一步注视,凤凰的身上,每一羽每一爪又蕴含无穷的大变化,仿佛可以无穷无尽的探索下去,仿佛无边无际,永远探索不清 一叶一世界,一露一生灭,种种神异景象,查探之下,小中蕴大,越是注目,越是无穷无尽,越是繁复万端,越是道法万千。仿佛连凤凰那微末羽毛间的纹路都蕴含天大造化,独钟天地之大气势,只要看一眼,便会在心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凤凰,传说中,属于神级星兽中的一种。 神级星兽,乃是天地的宠儿,出生时便集聚大天地的气运和道法。正常情况下,神级星兽,只要成长顺利,等到成年,渡过神劫后,便是能封神的存在。 而与神相关的东西,不论是道是法,是生是死,是虚是实,是人类种族还是其他种族,任何物品,只要与神级扯上关系,都必然珍贵无比。因为,这样的物品,对星士的修行,有着不可估量的促进作用,是星士踏天梯,入永恒的最好助力,是天大的造化。故而,一旦有这样的物品现世,必会成为各方生死相争的对象。 而现在,浩大的叶子上,正有七只凤凰呼啸天地。 石璜站在叶下,无法得见这可称神迹的一幕。然而,却有不少人清楚的看到了叶子上的一切。比如,缩地成寸,一步十里,从城东疯狂赶来,浑身雪白,手握拂尘的老太监。 原来,在祁黑刀从城西挥出那道刀芒时,为了配合祁黑刀,与祁黑刀一起来到江陵城的黄公公,在棺材的另一头,也顺势拂出了手中的尘子。 不过,不像祁黑刀,黄公公站的位置,很高,离地有几十公里。 城西,祁黑刀站在凰祖星与葬灭星相连而成的星线上,离地百余米。城东,黄公公的位置也很讲究。黄公公的位置,一样在城外,一样离天煞墙壁不远,但他所站立的位置,却比祁黑刀所在的位置高出了太多太多,几可谓立于云端。 因为,挥出手中的拂尘,辅助祁黑刀开棺,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者说黄公公主要的任务,是要借着棺材板被掀翻的瞬间,从高处,看一看棺材里有什么东西。 但,不管是黄公公,还是祁黑刀都很清楚的知道,城西,祁黑刀所在的地方,才是开棺的关键,才是能否一见棺中之物的的关键。同时,祁黑刀所在的位置,也是能否顺利将西门陛下想要的东西,如约取回的关键。 所以,黄公公的神识牢牢的凝聚在面前的棺材里,在拂出尘子的瞬间,在天煞寒焰往天际飞去的瞬间,在神识往棺材中一瞥的瞬间,黄公公便将修为提升到了极致,迈步往城西而来。 那种感觉,仿佛他并没有往棺中张望一样。 一步十里,三步便是三十里,黄公公不仅赶路的速度快,连思维也快若闪电。浮光掠影一般,天煞寒焰的种种变化,已在黄老太监的心里流淌而过。 眼见着天煞寒焰凝练成了一片树叶,冥冥之中,黄老太监仿佛被闪电击中了一般,仿佛是悟了,仿佛终于想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因为,一个念头陡然在他的心里生长起来,很诡异又很自然。 “七星凤凰血叶,七星凤凰叶,那个人,莫非是在等七凰合一,变成真正的七彩凤凰,想要在突破星神的同时,铸就凤凰的不死身吗?” 那个人,是十万年前的人。十万年岁月已经过去了,但那个人,似乎并没有随着岁月过去。因为,就在刚才,在那个人吐出了声音,那个人,说了两次“可惜”。于是,就在那一瞬间,黄公公知道,那个人还没有死。那个在宫里古藉中,被称为吞凤者的人,一定还没有死。 虽然,黄公公并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里。但是,十万年来,又不只是他姓黄的一个人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那么,有什么好怨恨和稀奇呢? 不过,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但,黄公公很肯定,那个人就算还没有死,但也一定不会太好。毕竟,凤凰不是那么好吞的,特别是已经封神的凤凰。以非神之躯吞神凰,那个人当然很恐怖,也当然很强势。那么,十万年的等待,为什么在果子成熟或者就要成熟的时候,为什么那果子被自己和黑老鬼破坏的时候,那个人并没有出来阻止呢?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那个人,无暇他顾,那个人,状态并不完满。不然,那个人,为什么不出来阻止他们呢?那么,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呢?那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呢? 黄公公不知道,因为,棺材里并没有人。浩大的棺材被祁黑刀揭开后,黄公公并没有在棺材里看到人。所以,黄公公确实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但知不知道,并不要紧。因为,黄公公的猜测,大抵上,对了许多。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黄公公不知道,就在他和祁黑刀开棺的瞬间,某处未知的空间里,一个被黑色锁链绑缚,悬于虚无之中,一般大小,但是颜色妖艳,浑然一体的血色棺材,曾经轻轻震动了一下。 棺材里,有一颗星士头颅,头颅的额头上,有一枚神秘的纹身,纹身的所有纹路,都是红色,仿佛是用鲜血画上去的。 粗一看,那枚纹身,仿佛是一只眼睛,又仿佛是一片树叶。然而,那全是血红色,本来应该很妖异的纹身,看起来,却给人一种祥和宁静的感觉。只是,随着棺材的蓦然震动,那枚生长在星士头颅上的纹身,陡然游移变动起来。血色纹身上的每一条纹路,都仿佛是一条活着的龙蛇,游移之间,有动荡天地的大势。 棺材里的头颅,额头上的纹身不停变幻。但棺材里的头颅,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而且,血色棺材震动过后,那双嘴巴闭得更紧了。但他一直睁着的眼睛里,却出现了挣扎的神色,甚至,隐隐有不甘之色,一闪而逝。 随着他眼睛里挣扎不甘的神色,他额头上那仿佛树叶一般的血色纹身内,一条又一条游动的纹路,努力拼接在一起。于是,一个若有若无的长条形图案出现了瞬间,似乎,那枚树叶状的纹身要变成箱子形状一般。或者说,那片树叶上的纹理,要拼接成一颗星辰,一颗叫做葬灭的星辰。 但是,那枚额头上的纹身,终于没有成功从树叶变成星辰。因为,头颅那张一直紧紧闭着的嘴巴,蓦然间张了开来。于是,仿佛有一只凤凰从他那紧闭了十万余年的嘴里,猛然飞出,穿过血色棺木,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他的额头上,那一枚神秘的纹身,既然也随着他张开的嘴巴,蓦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额头上的纹身消失后,棺材内,头颅那孤零零的脖子处,仿佛有肉芽生长似的,开始缓慢的蠕动起来,仿佛要重新生长出一个身体似的。 然而,那双一直睁着的眼睛,那双本来不可能看到自己脖子处那缓缓生长躯体的眼睛,却仿佛能够看到自己脖子处躯体的生长一般。但是,那双眼睛并没有为此雀跃兴奋,相反,那双眼睛里,眼神暗淡,灰败若死。而且,一直紧紧闭着的嘴巴,终于张开了,所以,那张嘴巴也就终于叹息了一声。 于是,这一声叹息,在江陵城所有人耳边响起。 于是,已经张开了嘴巴的人,又说了两句话。于是,所有人,又都听到了他的两次可惜。 这一个人,便是出现在黄公公脑海里的吞凤者。也是七天前的早上,大天地间出现连黄老太监和祁黑刀等人都没有观察到的祖星异象时,察觉到天地间的祖星异象,并且,眼睛里出现祖星数目直达四十九颗的人。 那时候,石璜体内正好也出现了贯穿十二正经勾连三百六十五处正穴的人体星图异象。那时候,棺材里的头颅,嘴巴还是紧紧闭着的。所以,那时候他虽然震动莫名,但他,是沉默寡言的,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他的嘴巴张了开来,迫不得已的张了开来。而且,正是随着他张开了嘴巴,吐出了凤凰虚影,那片映在黄公公眼中的血色叶子上,那七团液珠内,才蓦然有凤凰游动。 可惜,这些事情,不管是离着几十里远的黄公公,还是近在咫尺的祁黑刀,都没有察觉到。 对祁黑刀来说,棺材突然变成了叶子,这是很遗憾的事情。因为,棺材里有什么,他祁黑刀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或许就意味着永远没有机会知道了。 祁黑刀的手握在那柄黑刀的刀把子上,事实上,从听到那声叹息开始,他的手就一直握在刀把子上。 握刀当然是为了出刀。 但是,那个声音之后,除了棺材变成叶子,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还没有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祁黑刀知道这点。他抬头看了一眼远空,很高很高的高空。在棺材盖子被揭开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手里握着拂尘的,喜欢把自己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老太监。 现在,老太监当然不在那里了。现在,那个干干净净的老太监,正飞快的向他奔来。那么,姓黄的太监看到了吗,棺材里的东西? 祁黑刀希望他看到了。 向他赶来的黄老太监,一步一幻灭,抬脚落脚间,一步十里。现在,他们之间,还有三十八里的距离。 那么,姓黄的还要走四步。 祁黑刀盯着眼前的血色树叶,仔细感应其间的波动,特别是叶子上那七团头颅大小,缓缓运动着的液团所散发出来的波动。 毫无疑问,七团液珠绝对是修行神物。他的后方,囚凰山方向,离江陵城,约三百里距离,有一道瘆人的目光,穿透空间,直直望了过来,盯在七团液珠上。 夜色,暗的并不严重,但气氛很不好。 祁黑刀对身后那道目光并不太在意,他的神识已经通感了这片天地,整个江陵城,有太多太多东西出现在他的神识内,像那样的目光,城中还有好几处。 可惜,他还是没有感觉到那个说出“可惜”的声音究竟来自那里。 而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三眼凰族 目光滞留在血色叶子和那七团液体上的人不少,但,采取行动的人,不多。准确来说,往血色叶子挪移而来的人,目前为止,除了黄太监外,便只有祁黑刀身后,自囚凰山而来的那位了。那么,有行动打算的人,当然不会太多。 因为,有资格行动的人,不多。 囚凰山深处挪移而来的那位,当然应该是有资格的,最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那位移动中的存在,宛若彗星袭月一般往江陵城而来。因为速度太快,只在祁黑刀的神识里,留下一串影子。 那位存在,似乎是从囚凰山更远的深处赶出来的,走得要比姓黄的快,快得多。同样是缩地成寸,同样一步踏出身影便都消失不见,但不同的是,囚凰山那位消失后再次出现时,不是在十里之外,而是在五十里之外。 祁黑刀的神识感应范围,半径有五百里之大,所以,对他来说,五百里范围内,一切秋毫毕现。现在,囚凰山那位离他有三百里的距离。那么,即使那位的速度再快,只要那位在他的神识感应范围内,那位自然也都会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实际上,以祁黑刀现在所处的位置为中心,五百里内,不管是江陵城内,还是江陵城外,有太多太多东西被祁黑刀在神识里看到。 除了那位自囚凰山挪移而来的存在,他还看到,李家祖祠旁边的竹林里,那间颜色青碧的竹屋中,那尊盘膝坐了万年的雕像,突然睁开了眼睛,于是,雕像的眼睛处,有石质的碎屑掉落,有洞彻玄机的目光生发。 盘膝而坐的雕像睁开了眼睛,金石化为生灵,那种感觉,比山野里c寺庙中那些泥雕木塑c供人敬仰膜拜的雕像,突然睁开眼睛,更让人吃惊,更虚幻更不真实。 夜色里,青碧色竹子砌成的屋子里,没有灯火。但是,随着那尊雕像睁开眼睛,屋子里便自然而然透出一种暗淡的光来。那种光,来自那双眼睛,也来自那双眼睛睁开时,从那双眼睛上掉落下来的石质碎屑。那种石质碎屑,覆盖在那双眼睛上时,半点光泽也没有。等到从那双眼睛上坠落时,便虚浮于空中,散出淡淡的光泽。 一粒又一粒或大或小的碎屑悬浮于空中,并不坠落。那种碎屑,仿佛是灰尘覆压无数岁月后,风吹雨打,终于由碎土变顽石,由顽石化金玉,而后返璞归真,大道浮现。 于是,尘埃尽去,明珠洞见。于是,满室生光,照破山河。 除了那双睁开的眼睛,竹屋里的雕像,与真的雕像,没有丝毫区别。但是,祁黑刀知道,竹屋里的,并不真的是一尊雕像。 除此之外,祁黑刀也知道,竹屋里的那位,已经等了很久。确实,万年岁月,对他祁黑刀也好,对竹屋中那尊雕像也好,应该都是很久的时间了。那么,那位已经在屋子里盘膝坐了上万年的雕像,当然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到身上的灰都结成了石状,久到化成了雕像。 而现在,万年岁月过后,那尊雕像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现在,那尊雕像睁开了眼睛,于是,那双眼睛里的光便透出岁月的痕迹来。跨过岁月长河,夜色里,那双眼睛透出来的视线,在睁开后,便盯着了祁黑刀面前的叶子。而雕像的手中,同样覆盖满石质外壳的枪杆,似乎随着他眼睛上坠下但未曾落地的石质碎屑,在轻轻跳动。 但那杆枪,并没有轻举妄动。 神识感应中,祁黑刀还看到,李家祖祠旁边,离那尊雕像大概五六十米,并不遥远的地方,那株十分古老,但依然苍翠的老槐树轻轻扬了扬枝干。 有风轻轻吹过,江陵城静悄悄的,但入夜后,自有灯火辉煌。祁黑刀看到,问星阁光芒黯淡的后院,那位曾经为他和黄太监点灯的胖家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中,拎着一把菜刀,菜刀上有一个“屠”字。 似乎对窥视的人不太待见,那位动了动嘴,于是,仿佛间,祁黑刀听到拎刀的胖老头,语气里带着嘲讽,淡淡的说了一句,“似乎我是最弱的那个啊!” 祁黑刀的嘴角扯了一下,天尊初期吗?确实是最弱的。 但是,他知道,这一位很胖而且很喜欢杀鱼的家伙,是一位天机星占师,那么,这一位便必须是他最紧要的防备对象。 收回神识时,祁黑刀注意到,问星阁门前那一株很老很老的槐树,似乎也轻轻动了动枝干。真是很巧。 这样的老树,整个江陵城,共有五株,除了刚刚出现在祁黑刀神识中的两株,剩余的三株,两株在城西,和他只在咫尺之间,最后一株,孤零零的长在城主府,一如树下此刻默默无言的西门多舌。 一圈巡视下来,还是没有发现那位让人忌惮的吞凤者,偌大的天地间,五百里范围内,不见丝毫异样,但这反而让祁黑刀更警惕。他眯了下眼睛,四步之后,黄老太监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至于他身后,一步五十里,从囚凰山远道而来的那位,现在离他,已经只剩下百里距离了。但是,那位的脚步依然还在动,似乎还没有停步的打算。 那么,那位是蠢呢?还是想找死呢? 不说开棺后,突然说话的那位恐怖诡异的吞凤者,单是自己手中这柄刀,莫非囚凰山的那位就真要视而不见吗? 或者,他真以为,他的速度很快吗? 祁黑刀心底拂过一丝冷意。囚凰山的那位,速度很快,但是他祁黑刀的刀,也不慢。 终于,又迈了一步之后,囚凰山的那位,停在了距祁黑刀不到七十里的囚凰山边缘。从始至终,祁黑刀都没有回头,但直到那位终于停了下来,他拔刀的方向,才暂时少了一个。 祁黑刀的神识可以感应半径五百里内的一切。所以,他并不确切的知道,现在站在囚凰山边缘,头上插着一尾红色羽毛,眼睛狭长,一步五十里的家伙,是从多深多远的地方赶来的。 但,那位从比五百里更远的地方,迈步进入五百里,进入他的神识感应范围时,他就瞬间发现了那位。那位从比五百里更远的地方赶来,他不介意,那位走到一百里c七十里的距离,他也不介意。但是,若那位真的不知好歹,若那位不在囚凰山边缘停下来,若那位胆敢仗着速度,再跨一步,走到五十里内,或者更近的距离,那么,他不介意告诉那位,究竟是那位的速度快,还是他的刀快。 幸好,那位虽然走得快,但那位,停得也快。 祁黑刀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泛出一种妖娆的光,他感应得出来,那位站在囚凰山边缘的存在,也不过只是天尊后期的修为罢了。所以,祁黑刀相信,祁黑刀也有理由相信,即使那位仗着天赋神通,在速度上要超越自己和黄太监,但真正开战,以自己一步跨越四十里的速度,有黄太监从旁协助,拔刀后,想留下那位,未必就真不可能。 可惜,老太监只是天尊中期。如果老太监也是天尊后期,那么,就算自己速度比那位再慢两三成,只要那位敢来,无论速度多快,有另一个天尊后期从旁辅助,自己必定可以叫他留下点东西。 比如,命。 天尊境之后,星士能够凝练修炼瞬时跨域空间的神通,称为缩地成寸神通。一般来说,天尊初期的人类星士,一步所跨域的空间,通常在三里左右。到了中期,可在十里左右,后期,一步间,则为三十五里左右路程。不过,缩地成寸神通的距离,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对人类天尊来说,若修行法门得到,修为精深,会有所超越。而且,若是异族星士,更可能因为种族天赋的原因,超过这个距离许多。 比如,祁黑刀在天尊后期蕴养修炼多年,便可以做到一步四十里路程。所以,囚凰山深处来的那位,一步五十里的速度,并不能让他忌惮。让他感到警惕的,是那位头上的红色羽毛。 那片羽毛,比戴着羽毛的存在让他祁黑刀更在意。 对祁黑刀来说,即使戴羽毛的那位长相怪异,在额头上,比常人多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但站在囚凰山边缘的那一位本身,还是没有他头上的羽毛吸引人。 显然,从山里赶来的这一位,一步五十里,并不是普通人族,而正好就是拥有速度天赋的异族。 人族,不会长三只眼睛。长了三支眼睛,而且表现得如此明显的,显然是统治囚凰山的至尊凰族,三眼凰族。 囚凰山来的这位,在额头中间,多出来一只血色瞳孔的眼睛。这只眼睛是竖着的,瞳孔并非圆形,而是像一簇火焰一般。仿佛一团火焰在白色眼球中间燃烧,时睁时闭,异常妖异。 在这只异眼下方,是两只看起来正常的眼睛。那两只狭长的眼睛里,有一对金色的瞳孔,瞳孔内,有一片叶子,叶子上,有七颗液珠,珠子内,有七头凤凰。 这位异族,仅仅凭借眼睛,竟在夜色中,直接望到了六十多里外的江陵城,当真恐怖。 再结合他额头上那只眼睛,这位异族的外貌,实在很吸收人,可惜,对祁黑刀来说,即使这个异族多长了一个脑袋,也远远不如他头上那根羽毛值得注意。 因为,炼出了本源的三眼凰族,与没有炼出本源的三眼凰族,实在是不一样的。况且,那被炼化成功的本源,居然还是祖羽呢? 从始至终,祁黑刀都没有回头。夜色中,囚凰山那位头上的红色羽毛,仿佛火焰一样,肆意燃烧,变幻不定。仔细品摩,既然给祁黑刀一种与天煞寒焰同源的错觉,仿佛面前的天煞寒焰,被那位截取了一部分,炼成了一片羽毛,戴在了头上,而且,那片羽毛,比天煞寒焰还多了一种灵性。 或者,那位真的把火焰戴在了头上。 只是,那位异族头上的火,到底比江陵城的天煞,要小了太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三身一体 对祁黑刀来说,漫长的生命已经耗尽了他对好奇的热情。毕竟,人活在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是不值得回头一望的。 可是,就算没有回头,祁黑刀也当然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他身后,一步五十里,匆忙而来,但终于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囚凰山边缘的那位三眼凰族。 因为,那位离他,只有不足七十里的路程。而他神识感应的范围,是五百里。并且,祁黑刀相信,在他把那位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那位自然也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而且远不止看到了他。 比如,三只眼睛的那位应该也看到了他祁黑刀前方,百米开外,苍翠的老槐树下,三进院落内部,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或者,一个人。 除了三进院子里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外,兴许,站在囚凰山边缘的三眼凰族也看到了问星阁杀鱼的那位,以及李家竹屋里,盘膝而坐的那位。 大家都是天尊后期,祁黑刀相信,那位的神识感应范围,不会与五百里相去多远。而且,那位既然长了三只眼睛,那么,说不一定那位看到的距离会更加遥远。 眼睛是一个好东西,只是,对寻常星士来说,视线到底受限于黑暗,除非炼出了千里眼或者火眼金睛,否则,到底见不真切远处的东西。但是,对神识海洞开的星士来说,神识覆压之下,白天也好,黑夜也好,所见所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再深的夜色,只要神识凝聚,洞见之下,也是清清楚楚,分毫不爽。 然而,不管是人类星士,还是异族星士,对那些异乎寻常的东西,常常都有一种天然颤栗的感应。并且,会发自本能的想要隐没声息。即使眼睛看不到,即使神识海没有开辟,那种流淌在血液和基因里的恐惧是一样的,那种对危险东西的颤栗是一样的。 而危险的东西,很多。 夜色里,江陵城一片诡异的宁静,因为江陵城注定有了不得的事情发生,而且,正在发生。所以,城里的星士,不论能不能见到城西发生的一切,都理智而莫名的保持了沉默,本能的想要离那种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但却让他们感觉到危险的东西远一点。 七十里外的囚凰山,也一样很安静。因为囚凰山边缘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只是往囚凰山边缘静静一站,于是,囚凰山边缘便变得安安静静,连那些最喜昼伏夜出的星兽,也静谧不动,消失了声息。 这一位不速之客,便是祁黑刀神识所见的三眼凰族。 事实上,祁黑刀想得一点也没错。这一位,确实见到了许多东西。有些是很巧见到的,有些是不得不见到的。 恰巧见到的,是江陵城的异变。所以,他从囚凰山深处赶了出来。 不得不见到的,是江陵城内那一个又一个天尊境界的人类星士。那些人,矗立在黑暗中,散发出或强烈或隐秘的波动。不管是有意让他见到,还是并不在意是否被他见到,那一个又一个星力海的波动,便都像一个又一个明珠,灯塔,照耀在江陵城的某些地方,同时,也隐伏在夜色里。但是,无论如何,那些波动,已经毫不留情的刺入了他的神识海。 不过,也正是因为在来的时候,已经把整个江陵城内拥有天尊战力的星士,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明确的判断,从囚凰山深处而来的这位,才从从容容,甚至有点正大光明的迈步而来,站在了囚凰山边缘,把自己置于那些人的神识感应内。 并且,在来的路上,他放出了自己的本源祖羽,戴在了头上。 对他来说,展示自己的战力,是一种策略。光明正大的走来,却又不立即走到那片叶子下,也是一种策略。 不过,没有人知道,他并没有展示全部的实力。因为,对他来说,展示,但不展示全部的战力,也是一种策略。 而且,是更重要的策略。 谋而后动,三眼凰族的天尊知道,没有人知道,最起码站在空中的那柄黑刀不知道,他的速度,在快要踏入那柄刀的神识范围之前,刻意变成了一步五十里。而且,虽然已经把本源祖羽戴在了头上,但是,他干干脆脆的站在了囚凰山边缘,站在了那柄可能因为他再往前走而提前拔出来刀的边缘。 不过,站在囚凰山边缘的他,知道得很清楚,下一步跨出时,他应该,而且会刚好到那处与他相距还有近七十里的地方。因为,他还没有打算让自己愚蠢到,出了山,却站在可望不可即的地方傻看的地步。 对他来说,剩下的距离,只要一步就够了。 所以,他当然应该停下来了。随着他的脚步停顿后,那些流淌在虚无里的空间规则,便也安静了下来。而且,城中的那些人不知道的是,他不仅速度比一般天尊后期星士要快,他的神识感应范围也比一般天尊后期要更广。 那么,他当然看到了黑刀老头子前方,古槐树旁边,三进院落里的家伙。只是说实话,天尊中期的修为,并不放在他眼中。即使,对方看起来有点古怪,三个身体都很古怪。 但是,那又怎样呢?又有什么呢? 三个天尊中期战力,无论多古怪,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惜,有人和他的看法不太一样。比如,正好就站在那三进院子斜上方,离院子里古怪家伙不算太远的祁黑刀,与他的看法,便不太一样。 此刻,或者,准确的说,事情是往后倒退两个呼吸的时间开始的。那时候,祁黑刀前方,百余米距离的城中,苍翠的老槐树旁边,占地面积颇广的三进院落里,那间被过往星士称为封家酒馆的第一进院子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躺在椅子上喝酒。但两个呼吸以前,中年男人,放下了酒,跨出了院子,来到了苍翠的老槐树下。然后,他看了那片离他头顶并不远的红色叶子一眼,再然后,他伸出手,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幡来。” 于是,那面看起来破旧不堪,被随意挂在老槐树伸出来的枝丫上,写了一个“封”字,作为封家酒馆酒旗的招子,突然到了中年男人的手里。 并且,在这个中年男人握住酒幡,收手而立的时候,他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 新出现的这个中年男人,是从第二进院子里走出来的。第二进院子里,那张被他躺过的椅子,尚有余温。他走出来后,并不看头顶那近在咫尺,诱人心神的巨大树叶,而是转头看向了身后的院子。 准确说,是看向了院子大门上方,门楣处横踞着的那块六尺门匾。 那张阔大的匾上,有密密麻麻仿佛虫眼的痕迹,仿佛快要被腐蚀一空似的。望着那块阔匾,中年男人伸出左手,叹了一口气,隐约间,从他的嘴里飘出两个字,“盾来”。 于是,那块好像要腐烂掉的大匾,蓦然散发出一种厚重无比,磅礴雄浑的大气势。 “铛”的一声,那门匾横飞而来,立在了第二个中年男人的面前。金属鸣颤声传出的那一瞬,大地都好像震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从来没有人涉足的第三进院子里,也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变化。 第三进院子的中央,有一个长宽均为三米,深为一米的池子。 池子内部,装满黑白纠缠又黑白分明的液体。视线所及,但见黑白色液体彼此无缝隙的熔铸在池子内,却又仿佛存在某种不能被打破的隔膜,使那黑白液体彼此紧密的接触在一起,却又彼此分开,界限清晰,并不混淆在一起。 院子里一片冷清,除了这一个池子,除了闭眼躺在池子底部的中年男人,再无一物。 于是,空荡荡的院子,显得一片苍凉,了无生机。 九个平方大小的池子里,黑白液体形成的液面,一片平静。漫长岁月以来,都是一片平静。但是,随着院子外的两个中年男人抓住了幡,握住了匾,池子底部的中年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于是,仿佛春风化雨般,池面起了波澜,空旷的院子里,忽然有了生气。 于是,那一潭黑白分明的液体内,陡然有刀剑出鞘的声音蓦然在空空的院子里响起。 并且,伴随着利剑出鞘的声音,那一池黑白色的液体瞬间收缩。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过了数百年,剑鸣过后,池子内的黑白色液体遽然消失一空。 但,躺在池底的中年男人手中,本来空空如也的手中,已经,多了两把剑,两把仿佛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握了很久的剑。 这个依然躺在池底的中年男人,与此刻出现在院落外的那两个中年男人,从长相上来看,一模一样。他手中的两把剑,被他一左一右握在手中的两把剑,从造型上来看,也长得一模一样。但那两把剑,在颜色上,却截然相反,一把为白色,一把为黑剑。 两把剑,虽然都是才出现在中年男人的手里,但,兴许是太久没有使用的原因,俱都有种锈迹斑斑的感觉。仿佛埋在泥土里,漫长的时间没有使用,漫长的时间暗无天日,现在,终于随着主人,被挖了出来,又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只是,剑的主人,似乎并不太愿意起来,依然静静躺在池子底部。准确一点讲,剑的主人,除了不想起来,连动也不想动。从始至终,他除了睁了一下眼睛外,再也没有动过。 有风悄悄拂过,气氛越来越肃穆。 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或者握住剑,或者捉住幡的时候,祁黑刀瞬时便感应到了对方身上同源的灵魂气息。所以,祁黑刀相信,出现的便根本不是三个人,而是一个人。 是的,石璜很熟悉的封家酒馆里,那两个姓封的中年男人,从来都只是一个人。一个人,两个身体? 不,是三个。 那么,那位是三身一体?又或者,更多? 一个人,应该有几个身体?恐怕除了姓封的自己外,没人知道。 据祁黑刀所知,整个醒星世界,能够通过修炼化出多个身体的,只有一个势力。 那么,这个家伙也是来自那个势力吗? 祁黑刀眼皮抖动了一下。不过,他并不太担心,就像他并不太担心李家院子中的那位一样。即使那尊一坐上万年的雕像,境界上比他精深,已经触摸c甚至可以说小半只脚都跨入了星域境界,战力比他强大,但他并不担心。 一方面,他祁黑刀也隐隐触摸到了那道门槛,四百多年的深厚积累,他在天尊境界的底蕴可谓深厚无比,只要还是天尊境界,没有真正脱离这道门槛,任何人,他都有自信一战。 另一方面,也是更关键的一方面。 李家那位也好,问星阁那位也好,万封楼中的那位也好,既然高踞于星海帝都中央的那位西门皇帝,默许他们呆在这座江陵小城,只让自己和姓黄的来,那么自然有那位的道理,他照办就是。 因为在那位的地盘上,不管多远,自然要那位说了算。 这是坐镇星海帝都的那位,在这两百多年间,给他建立的绝对信心,从来没有出过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槐树 凝望深渊的人,要小心自己也变成深渊。 现在,祁黑刀的神识,一遍又一遍,细致而耐心的扫过那些就算波动不大,却足够恐怖的源头,希望找到那个说出可惜的声音。小心驶得万年船,修行之路,涉世之道,步步艰辛,步步危机。祁黑刀能够走到今天,除了自身天赋卓越,更重要的是他足够谨慎足够小心,懂得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该舍。 争是勇猛精进,是一往无前,是大毅力大无畏。舍是逐智寻慧,是神机融贯,是大自在大逍遥。莽撞和勇敢之间,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应该说,从来没有一个莽撞之徒能够走得很高而不摔下来的。 想从莽撞终于走向勇敢,只有一条路,智慧的取舍。 而懂得取舍c懂得思谋而后动者,显然不少。所以,目前为止,哪怕那株果子看起来已经很熟了,但,有资格动手的,没有一个人动手。包括祁黑刀,也包括在四步之后,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的黄公公。 因为,那个说出可惜的吞凤者,连带着他的声音,消失了,便再也寻不见。 一无所获,祁黑刀收回神识感应。扭头,一身黑衣黑袍的老人看了一眼和自己并排站在一起的白衣白袍的老太监。老太监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那么,什么也没有见到吗?祁黑刀的心里有淡淡的失望,他握刀的手更紧了。 开棺,是为了见棺,但他们什么都没有见到。 没有见到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棺材里的东西走得太快,姓黄的没机会见;也可能那东西一直在,但不是人能够见的 有太多可能,祁黑刀说不清楚。 随着笼罩整个江陵城的天煞寒焰消失,夜色仿佛更加冷清了。祁黑刀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也似乎更多了。 棺材可以是木做的,可以是金石做的,但很少是雾气做的。那么,雾气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埋,或许就是有道理的。如此,姓黄的什么都没有见到,也是有道理的。可惜,这道理不是祁黑刀想要的,不是老太监想要的,不是城里那些等了很长时间的人想要的,当然也不会是坐在星海帝都的那位想要的。 事实上,那些人想要什么,他祁黑刀并不关心。就像囚凰山的那位想要什么,他祁黑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一样。相比之下,祁黑刀更愿意想的是,足够装下一个城市的棺材内部,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吗?还是,仅仅只是姓黄的没有机会见到? 又或者,姓黄的见了,却不告诉他?不认为他应该知道,有资格知道?可能吗? 自古以来,便有棺不落地的习俗。落地,里面便已经不空了,便已经装好应该装的人了,死人。那么,如果里面真的一无所有,会落棺吗? 可惜现在,连棺材都不在了。那么,有些秘密,他祁黑刀,或许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往者不可追,没有找到那个想找的吞凤者,也没有见到棺内想见的东西,祁黑刀的视线,终于,回到了眼前的血色树叶上。 那树叶散发出一种诱人的香味,那香味似乎是直接作用在人的灵魂上的,让祁黑刀的心里出现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只要啃食了那片树叶,便能够冲破桎梏,成就永恒,但是模糊中,理智又告诉他,那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直观感受和理智的碰撞。所幸,年级越大,他已经变得越来越有耐心。当然,有耐心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他祁黑刀也好,姓黄的也好,城里的也好,城外的也好,都在静静的等着,等着什么事情发生。 确实,就算现在这枚果子并不是那位吞凤者本来想要的结果,但那位既然等待了十余万年,那么,不管是怎样的果子,那位总该想要讨回属于他的东西。 并且,祁黑刀相信,那位一定不会乐意有人插手,取走属于他东西。何况,那位,已经出现过一次了。那么,他便应该还会出现第二次。 只是今晚,不管那位吞凤者愿不愿意,插手的人,都已经出现了,而且,出现的人,一定会插手。 那么,插手的人,做好准备了吗? 夜色中,石璜静静的站在那条荒寂的小路上,不知道该进该退。巨大的叶子就悬浮在视线可接的地方,那两个曾经见过一面,见过一面便很难忘记的老人,也静静的悬浮在视线可接的地方。可是,看着那片叶子,看着那两个人,石璜的心里,却突然涌起好久不曾涌起过的悲凉,某种绝望悲伤弃世的痛苦感觉,猝然间,又袭击了他的心。 夜色那样安谧,离江陵城只有三十三米距离的少年心里,一片死寂。仿佛,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仿佛,这婆娑世界,已经遗忘了他。于是,他终于放弃了在这个世界挣扎。 这种感觉来得很突然,就在他看着那片血色叶子的瞬间。而且,还有更突然的事情发生,就在他产生这种突然感觉的时候,就在他的眼前,遍布这个天地。 于是,江陵城,突然间地动山摇。 地动山摇的原因,是槐树。看起来普普通通,似乎江陵城存在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很少有人注意的,植满江陵城每一处地方的槐树,陡然拔地而起。这本来就妖异的一幕,因为江陵城中的槐树实在太多,故而槐树登天而去时,便引出天崩地裂一般的动静。 而且,随着脱离大地,本来很寻常的槐树,每一株,都骤然星力流转,仿佛有了生命,拔地飞天的瞬间,星光便照亮了江陵城的天地。在这其中,有五株槐树更是通天动地,声势浩大,仿佛五柄强大的星甲武器,力量磅礴,气势浩瀚,恐怖绝伦。 这五株槐树,便是被人称为祖槐的五株槐树。一株在李家祖祠,一株在问星阁,一株在城主府,一株就在石璜面前,封家酒馆,或者说万封楼前。 最后一株,则在离此地四五里远,天煞寒焰升起来时,恰好被天煞寒焰一分为二的没落宗门内。没落宗门的意思是,整个宗门,只有三样东西。一处宗门旧址,一个宗门名字,以及一对师徒。 师徒中的师傅是一个老人,一个看起来有点邋遢,而且绝大多数时候连他的徒弟也找不到他人在哪里的老人。师徒中的徒弟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一个看起来很安静,笑起来很柔和的女孩子。 现在,师傅没有在宗门,不知道又去了哪里。而徒弟,则正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发呆,想哭,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哭。不过,除了那株拔地而起的老槐树,没落宗门所在,当然算不得事情发生的中心地。 事情的中心地在距离没落宗门三四里地之外,那里,也有一个心神震动的少年。不同的是,那个少年,除了看见飞天的槐树外,还看到了一片巨大的红色叶子。 少年,是正好是步行而来,准备往封家酒馆而去的石璜。江陵城骤变,石璜心神受到震动,目光从那红色树叶上离开时,他的心里,便由一片绝望死寂,乍然变成地覆天翻。 石璜不知道的是,不同的人看到那片树叶,会在不知不觉间,沉入到完全不同的心理幻境中,修为越低的人,受到的影响越重。石璜感觉到绝望,感觉到弃世,祁黑刀感觉到服食树叶后能永恒,都是心理幻境的某种体现。但是,像祁黑刀那样修为高深的天尊,理智显然占了上风,灵魂幻境几乎不起作用。而石璜受到的影响,则要大得多。不过,江陵城这一番天崩地裂的变故,把石璜从那种弃世的心理幻境里解脱出来。 于是,江陵城那幻化莫测的一幕,遽然出现在少年的眼中。 就见浩大的江陵城,在无数星力流转的槐树飞天后,特别是五株祖槐飞天后所散出的星力照耀下,亦真亦幻。 星光下,封家酒馆门前,那株老槐树曾经所在位置的斜上方,那片百米巨大的奇特叶子,也变得清晰了许多。注目看去, 虽只是一片叶子,却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有种种玄妙的韵味暗藏其中。 巨大的叶子,静静的浮着,虽然是血红色,却给人一种通透的感觉。叶片上,一条条叶脉纵横交错,或粗大或细小,或清晰或暗淡,或通透或混沌,充满一种深邃的美感。一条条叶脉在血色叶片上延展出去,仿佛一条条游动的龙形星兽,呼啸于血色乾坤之中。 不用说,这片叶子所蕴含的道韵和灵气,太过浓郁,以至于呈现种种匪夷所思的异象。 星力流荡于天地之间,漫城槐树飞舞,石璜抬头,感觉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发生的事情,仿佛突破了时间的维度,变得无限漫长。就像铺满整个江陵城的天煞寒焰,不是瞬间不见的,而是经历了亿万年才被那片血色树叶取代的。 或者,是那片树叶早就存在了亿万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白骨巨掌 巨大的血色叶子异象纷呈,浩瀚莫测,让人情不自禁沉迷其中,产生一探究竟的冲动。然而天地动荡,扎根在城中各处的老槐树,星力涌动,拔地飞天,一片繁芜。石璜的脑袋里,翻江倒海,念头纷杂,同样一片混乱。别说他一个星力都没有凝聚的凡人少年,就是那些修为深厚远超星徒境界的凝液境c星丹境星士,也根本没有丝毫机会,去思考那片巨大的血色叶子一丝一毫。 不仅如此,石璜还感觉自己的思维似乎停滞了下来,时间变得很长又很短。而且,放眼看去,一城的槐树都飞了起来,那种感觉,好像整个江陵城都飞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变得那样安静,又那样热闹。 安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槐树飞天前,江陵城一片安静。 槐树飞天的瞬间,有惊呼声接踵而至,由城中各处响起,刺破了安静。然后,不过刹那间,那惊呼声便仿佛被什么硬生生遏制了下去,巨大的江陵城,又瞬间,再次变得安静。 一株株槐树,兀然拔地而起,于是,夜色之下,星光之中,江陵城的整个天空,入目所见,便都是槐树,也只剩槐树。 “夹道疏槐出老根,高甍巨桷压山原。”这句诗,说的正是古槐夹道而植的繁盛景象。若把江陵城称作槐城,大概,亦是很恰当的。实在是江陵城的槐树,夹道而居者众,穿街过巷者更繁,几可谓处处皆槐。特别是春夏季节,槐树枝繁叶茂之时,更可见其昌盛。 槐树,乃木中之鬼,被认为阴气极重。风水一道以为,不宜将其种在房屋附近。然而,另一方面,又以为槐树乃吉祥和祥瑞的象征。自古就有各种与槐树相关的传说,大多都涉及到神仙鬼怪。 “天下神来甚众,恐有试者,何以待之?”这句话,是《太公金匱》中武王问太公时的旧说。太公的解答与槐树有关,请武王树槐于门内,有益者入,无益者拒之。 在这则旧事中,槐树显然是神所凭依之“主”,植槐就是使神有栖息之处,是养神待神之道。 《夷坚志》中,也记载了槐树化为仙神送药的故事。 另外,《抱朴子》以为槐“至补脑,早服之令人发不白而长生。”《太清划木方》上也有“槐者虚星之精,以十月上已日采子,服之去百病,长生通神”的记载。 可见,从古以来,槐树就常常与神c鬼c长生等联系在一起。或许,这便是江陵这座偏僻小城,取神鬼之术,而弃风水一道,在城中遍植槐树的原因。 也或许,槐树确实不宜植于活人房屋附近,浩大的江陵城植满槐树,既考究于神鬼,也取信了风水。换句话说,江陵城,从始至终,根本不是给活人住的。那么,满城槐树,当然也不是为活人而种植的。 只是,沧海桑田,生死变换,谁又知道什么呢? 凡人一世,不过百年,即使修行后,寿命会有极大的提升,但是百分之八十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星徒境界挣扎,到死,往大了说,也无非就是两百年寿元罢了。 于是,千年岁月,便可见得一代又一代人的更迭。 那么,万年以降,又该是多少悲欢离合?多少不可追寻?多少江湖相忘?更何况,江陵城的存在,连着城中的老槐树,都该在万年以上,十数万年的岁月呢? 所以,在这座存在了太久岁月的城中,已经没人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中被植满了槐树。至于因何缘由而植,经由何人之手所植等等问题,更是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万事皆空了。 时间是一切事情的敌人,满城槐树背后的故事,到现在,谁也说不清楚了。只是知道,城中从来有槐树,从来未见槐树妖异事,所以,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为什么。毕竟,人就是这样的动物,什么事,习惯了,也就只剩习惯,再也没有其余的任何东西,比如思考。 不能说这种习惯不好,也不好说这种习惯好。非要评论,无非也就只是习惯两个字罢了。人类就是这样活着的,事情也就是这样发生的。所以,对那些跨越时间长河,历经一代又一代之后,依然还是普普通通,毫不出奇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多少人介意。就像,江陵城中,到底有多少棵槐树,从来没有人数过一样。 时间,不仅是一切事情的敌人,时间,也是一切秘密的埋葬者。江陵城槐树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除了那些活得太久的人,除了那些曾经知道了什么,在遥远的过去知道了什么,而现在依然还活着的人,还有多少人知道,有多少人有资格知道呢? 但是,如果一件事情根本没有人知道,一个人也不知道,便也不能称为秘密。能称为秘密的事情,无非是知道的人,很少很少罢了。但,总是有人知道的。比如,城中那些或者把酒店,或者把家族,或者把宗派建在五株祖槐旁边的人,兴许,便是知道什么的人。 最起码,是曾经知道什么的人。 只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什么也好,提前意识到了什么也罢,驻守在五株祖槐树旁边,并不意味着掌握了背后的东西。问星阁也好,李家也好,或者万封楼也罢了,选择这样地方的人,虽然意识到了什么,但满城槐树背后的秘密,并不在他们的手中。 于是,他们,只好静静的等着。 有些人等了几百年,有些人等了上千年,有些人,甚至等了上万年。 现在,他们等到了那个契机。 但很快,他们就该知道,他们中的有些人,并不一定愿意等到那个契机。 在数以万计的飞天槐树中,有些槐树或许是活得太久了,拔地而起后,根系异常粗大,仿佛要遮星蔽天一般。比如石璜面前,那片红色树叶下方,万封楼前,那株古老而且巨大的老槐,凭空拔地而起后,根系加在一起,居然比万封楼还要巨大数十倍。看起来,不像是槐树根茎,更像是史前洪荒巨兽,舞动的根须,仿佛一条条触手,带给人一种无以伦比的视觉冲击。 更让人吃惊的是,拔地而起的瞬间,那株老树就开始发生一种诡异的变化。 粗如山脉的根须也好,细如发丝的根须也好,不论大小,所有根须,连带着苍翠的树干一起往某处蠕动收缩,凝练变小,仿佛那并不是一株树,而是一块韧性超群,能够被星甲师随意炼化,扭动,改变形状的秘银一般。 于是,这株老槐树的诡异变化,就像是一大块韧性惊人的秘银,正被隐身于某一处的星甲师所炼化一般,在大小长短被极度凝练压缩,形状剧烈改变的同时,却没有发生丝毫断裂和破折的现象,完全违背了木材的一般性质。 这让沉浸星甲雕刻数年的石璜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睛所见到的一切。他知道有些木材会具有特殊的性质,宛若金石等是常事。但是什么时候,槐树枝干也变得这样特别了呢? 什么时候?当然是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而且,除了眼前祖槐树的奇异变化外,整个江陵城,还有无数比这株祖槐小一点的槐树向这株祖槐飞来,仿佛一块块原材料,被那位星甲师不停投入炉中,和这株老槐树一起被炼制成了某样东西。无数的槐树被天衣无缝的熔铸在一起,完全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祁黑刀和黄太监静静的悬浮于空中,看着万千槐树在刹那间发生的一切默默无言。但是,若有人能够洞悉他们的视线,便会看到他们的眼底,居然同时出现了五处景象,五处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象。 常人视线所及,都是一个方向的景象,能够浮现在眼底的,也只会是一个方向的景象。但是黄太监和祁黑刀的眼底,却在同时浮现了五个地方的景象,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们眼底的景象,分别是江陵城五株祖槐所在的景象。整个江陵城,所有的槐树都在往五株祖槐方向飞去,然后熔铸在一起。这种槐树诡变的景象,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祖槐在哪里,就发生在哪里。而祖槐之间的距离,有长有短,有的相距三四里,有的距离达到一百多里,总共有五处。但是,就是这样分布广泛的五处景象,却都同时映照在二人眼底。 一个人的眼底同时出现了处于不同地方的五处景象,不,两个人的眼底都出现了,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过,若想到他们背后代表的是西门皇室,那么,便能够解释得通了。 他们眼底的景象,此刻正在江陵城中映现,但见城中无数脱离了土壤的槐树,星力涌动着飞向五株祖槐所在的地方。而那些飞往五株祖槐的其他槐树,无数槐树,在飞行的过程中,也在发生某种诡异的变化。如扭曲c缩小c延展c翻转等等,种种变化好像毫无规律,随意任性。 可是,瞬息之间,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是杂乱无章的变化。 就见被唤作万封楼的那栋很旧的三进院子上方,以那株祖槐为主骨,其他飞行而来的稍小槐树为补充,万封楼前,蓦地出现了一截巨大的指骨。 江陵城上空突然一片空空荡荡的,天地好像更静了,连空气都凝滞了,无数的槐树消失一空, 褪去本来的形状,演化蜕变成了一根手指上的一截骨头。 万千槐树化成了一截指骨,如此突兀,如此出人意料。然而,尽管是由槐树变化而来,但所有人都认得,那是一截指骨,一截巨大的指骨。那截指骨,在夜色下,透出一种玉石般顺滑的光泽,已经看不出半点槐树的影子了。整截指骨,带着一种神秘的质感,虽然没有血肉附生,却透出一种深邃又简洁的美感。任何人看了,都只会觉得这本来就是一截指骨,一截除了太大之外,堪称完美的指骨。 不过,若是追根究底,寻求本源,又不得不诧异,不得不感到疑惑。一边是星力涌动,体量庞大的槐树,一边是力量内敛,不仅小了很多,连材质形态等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的指骨。那么,这是槐树化神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夜色之下,依然还有槐树飞来,变化还在继续。随着槐树的不停熔铸变幻,第二截指骨出现了,然后,是第三截。于是,三截指骨,从无到有,完美的组合在一起。于是,百米左右的空中,一根长越百米的骨质手指静静的出现了,又静静的漂浮在空中了。 百米骨指,悬在空中,虽然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力量透漏出来,却像拥有能够横压天地的大势和力量一般,让人心神震动,不能自已。而且,明明是一截骨头样的手指,连皮肉也没有,却给人一种生机浓郁,仿佛拥有生命的感受。 石璜猛然睁大眼睛,就见那根骨质的手指灵活异常,居然微微弯曲了一下。于是,在骨指弯曲时,有破空声,撞击而来。 声音传出的地方,或远或近,声音才刚落下,就见四根同样巨大的白骨手指,打破了时空的限制,瞬间出现在万封楼前。 咔咔声中,五根手指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而剩下的槐树,海量的槐树,既然以比之前还要快了许多的速度,在刹那间,凝聚成为掌骨,接在了五根手指后方。 于是,一只巨大的骨质手掌,陡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骨手形成后,漫天的槐树正好消耗一空,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天地凝滞,石璜隐约猜到这是那位说了两次“可惜”的未知存在的手笔,但是石璜并不能确定。凝练成形后,巨大的骨手,依然没有丁点皮肉,似乎想要适应一下,那骨手轻轻动了一下。 可是,就这轻轻的一动,明明只是一只骨手,连血肉筋皮都没有,却给石璜一种遮天蔽日,一动之下,可以戳穿阴冥,抓裂苍穹的感觉。 而且,更让人惊诧的事情,在那一动之后,发生了。 那么,那一动或许不是为了适应,而是感应道纹,产生规则。就见随着那只骨手的移动,宛若皮肉附生一般,骨手那本来是掌心的一面,突然有神秘的刺青凭空产生。于是,就见掌心面上,神秘的纹路纵横交错,不停蔓延,等到停止时,黑色的奇异花纹已布满了整个掌心一面,仿佛天然的指纹c掌纹一般。 无中生有很稀奇,而掌心有掌纹,指纹一点也不稀奇,但是,这不是寻常的手,这是一只巨大的骨手,一只连皮肉也没有的手。所以,这手上长出了掌纹和指纹,就显得很是诡异,很是妖艳了。 更何况,白色骨手上生长出来的指纹,还是黑色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咫尺 只有骨骼的巨大手掌一动之下,神秘的纹路凭空产生。夜色里,只见白色骨手上,黑色纹路宛若活物一般在温瑞如玉的手骨上生长蔓延开来。随着神秘纹路的蔓延,时空似乎都被牵引着运动了一下。 白骨巨手异常巨大,巨手的旁边,有一片同样巨大的树叶。但是,同样巨大的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却有一种和谐的美感。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常的手和一片正常的树叶,被按照相同的比例放大了无数倍后,重新放到了空中。 但显然,不管是白骨巨手,还是血色叶子,都不是正常的东西。正常的东西,不会这样大,也不会半点力量都没有释放却漂浮于空中,离地百米。不过,勉强说起来,这两样东西,倒是有两个共同点。一是这两样东西都不好算正常的东西,二是这两样东西上都有很多越看越神秘越莫测的纹路。 一片叶子,一只手掌,两样东西,就这样静静的悬浮在空中,不动声色,却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石璜仰头,百米空中,比百米叶子还要大了许多的白骨巨手旁边,星力照耀下,血色的七星凤凰叶静静的浮在空中。 若是修为高深,天尊以上星士,利用神识仔细观察,便能够发现,血色叶子上,那一条又一条叶脉内,无数力量正循着奇特的纹路,以恐怖的速度不停运转c变幻c涌动。 那种种力量运转速度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快到极致,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静止不动的错觉。然而,细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巨大的树叶上那种玄奥力量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时时刻刻都在运转。 而那种力量流转的方式,仿佛是在时间和空间之间进行交换一般。似乎,有超越生死的崇高道则在其上流动,异常玄妙。似乎,那片树叶已不再是树叶,而是规则的化身,道法的凝现,生死的桥梁。似乎,在树叶内,有一部又一部玄妙的法门被运转,有一个又一个星体在其间穿行。 或许是凝练了道心的缘故,或许,即使是同一个人,从一种感受中脱离后,再次看那片树叶时,又会拥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又会在不知不觉间沉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心理幻境之中。 所以,从那种厌世感觉中脱离出来后,再看那片巨大的血色树叶,石璜感觉,他的视野似乎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变化。那片树叶,就像是无数星纹以法阵的方式组合在一起,先形成了一条条奇特的叶脉。而后,一条条叶脉,又以更加莫测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个更大的神妙星阵。然后,这些神妙的星阵,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化虚为实,组合在一起,成了一片巨大的树叶。 而叶片上那七团头颅大小的液体,晶莹剔透,初看仿佛只是寻常树叶上的露珠,在树叶被放大无数倍时,跟着树叶一起变得大了一些一般。因此,那七团液珠,便仿佛和寻常树叶上的露珠一样,在树叶上轻轻滚动,并不特别。可是,只要仔细去看,会发现这七团液珠,一点也不普通。不仅不普通,甚至应该说很妖异,有神鬼莫测的深邃在其中弥漫。 七团液体内,偶尔可见七尾异凤翱翔于其间。七尾凤凰的形体,都不算大,只有婴儿指头大小。但是,每一尾凤凰却都像是至高规则的化身,无穷无尽,有芥子纳须弥之大气象,繁复,玄奥,似乎无论怎样观想也看不清楚这婴儿指头般大小凤凰的全貌。 然而,其间的规则又是如此美妙,玄奇,仿佛望之一眼便有沉迷其中,永世沉沦的危险。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星士以亿计以万计。可悲的是,数以亿计的星士中,大多数都分不清楚危险和美丽的界限,不知道玄奇和沉沦只在一步之间。幸好,有人分得很清楚。 分得很清楚的人,正站在百米的空中,手里握着一把漆黑的刀。在白骨巨手出现之前,那把刀曾经挥出过一次。白骨巨手出现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是,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事情会发生。那么,这一夜,便注定应该会永远映照在江陵城星士的心中。 城中,无数生长了无数年的老槐树从地上拔根而起,飞天而去,化为指骨。于是,城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坑洞,仿佛地狱的大门被撞开了一条又一条口子。 空中,红色树叶旁边,比红色树叶更庞大的白骨巨手上,其掌心一面,黑色纹路的出现,使那只白骨大手异常诡异。但那骨手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在神秘的黑色纹路生长完毕,停止蔓延后,便只轻轻一挑,径直往血色叶片捏去。 这一捏,宛若仙人摘星,气象恢弘。这一捏,也仿佛,真的是凡夫俗子捡拾树叶,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这轻轻的捏拿,那样理所当然,可是,却像是按下了恐怖的开关,斩断了危险的线索,给出了行动的信号。于是,那些停驻不动,静静等待的人,骤然动了。那道曾经出现过一次的刀光,又一次出现了。 然后,伴随着刀光,那个曾经发出过一次叹息的声音,那个说了两次可惜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这一次,那个声音说了四个字,“蝼蚁,敢尔?” 这一次,声音的主人还是没有出现。但这一次,声音主人的情绪要比前一次激动,以至于那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雷声奔腾一般,有巨大的隆隆声碾压过江陵城深邃的夜色。 这一次,遽然而来的声音,不再像之前一样惋惜天时地利的不如意。这一次的声音,虽然只有四个字,却蕴含了一种恐怖的意念。声音里那种愤怒的张力,就像巨龙被蝼蚁冒犯了一般。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冒犯,并不完全在巨龙的预料内。 因为,随着槐树化生的白骨巨手拿捏树叶的动作,那道刀光毫不犹豫的斩了出去,没有半分取巧,也没有半分迟疑,带着一往无回的大气魄。 那么,看来那只骨手主人口中的“蝼蚁”不仅敢,而且没有半点迟疑。 这一点,从那一刀的毫不犹豫里可以看得很清楚。星光如水,天地仿佛盛放不下那一刀似的,刀光中,有恐怖的湮灭力量流溢出来。而那刀光的恐怖,只从那泄露出来的一丝力量,也拥有仿若要开天裂宇的威能,便可见一斑。这是怎样威力绝伦,震惊世间的一刀? 这一刀,当然出自那个一直握着刀的人。 这一刀,当然是斩向那只妄图轻轻拿走血色叶片的骨质巨手。 这一刀,没有星河相伴,只有一道三尺大小的刀气。 然而,这道刀气是黑色的,蕴藏着凝而不发的湮灭规则。所以,这一道三尺大小,被凝练压缩了一次又一次的刀气,宛若实质,重越千钧。所以,当这道刀气,一往无回的劈向那只白骨巨手时,连白骨巨手的主人,传说中的吞凤者,那古井无波的情绪,似乎都有了某种变化。 这一刀与开始那开棺的一刀,很相同,又很不相同。 这一刀,快若闪电,却又势大力沉。这一刀,三尺大小,刀气中蕴含的湮灭力量,显示这一刀,与开始的那一挂星河,决然不同。同样是出刀,开始的那一刀宏大光明,这一刀则一往无回。这一刀,杀气盈野,比开始的那一刀蕴含着更多的杀机,这一刀,斩神灭仙,比开始的那一刀更要恐怖万分。 但是,不管是开始的那一刀还是现在的这一刀,都来自同一个人,都来自同一双很老很老的手。所以,这一刀,与开始的那一刀,又似乎是相同的。然而,这一刀,与开始的那一刀,到底是不一样的。开始的那一刀,是为了开棺,现在的这一刀,是为了杀神,伪神。 这一刀,凝练了祁黑刀对刀道的恐怖理解,蕴含了他那让人颤抖的战斗神通。出刀,悄无声息,不带丝毫烟火气息,而刀芒,却要割开人间的烟火。 这门战斗神通,叫“咫尺”。 咫尺天涯,一刀之间,永不得见。虽然只有两个字,然而这却是一门品级达到神级的战斗神通。 醒星世界,人类星士无数,异族星士无数,各种各样的修行者数不胜数。恩怨情仇,刀光剑影间,无数的生死争斗,每天都在上演。或许,前一刻还在言笑晏晏c相谈甚欢,下一刻,便死于非命,再见不见。 越崇尚力量,越追求力量的地方,便越直接,越残酷。谁强谁弱间,往往就是谁生谁死。 而星士的强大与否,首先,也是最直接的因素,便是星士的修为境界。 境界的高低,通常决定了星士在肉体方面的力量c速度c耐力,以及神识感应等方面的反应速度。同时,也决定了星士在战斗时,到底能调用多少星力等问题。最高的修行境界,当然是传说中能够成就永恒的星神境界,比星神更弱的,则是星域境界。星神难寻,所以,星域境也被有的星士称为神境,伪神境。 现在,祁黑刀挥出的这一刀,三尺刀芒,一往无回,便是对向那位还未现身,不知身在何处,传说中吞了凤凰的星域境强人,伪神境星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修行法门 战斗力的强弱,当然与境界高低关系最紧密。但是,对星士来说,若是境界相同时,不同的修行法门,高阶或者低阶,也会造成星士之间的战斗力,出现巨大的差别。因为,修行法门等阶不同,往往意味着星士所凝练吞纳的星力,在质上会有所不同。而星海内星力在质上的区别,也就意味着星士的爆发力强弱不一样。而爆发力的不同,自然意味着战斗力的不同。 应该说,除了修为境界外,还有许多其他因素会影响到星士的战斗力,比如经验,比如心性c比如使用的星甲武器,战斗神通,也就是修行法门等。 不过,除去境界外,在这些因素中,对星士战力影响最大的,有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一内一外,作用巨大。外部来说,最能影响星士战力的,是星士使用的星甲武器。而往内说,对星士战力影响最大的,则是星士的修行法门。 修行法门,简单来讲,是星士用来凝练天地星力的方法,是星士演化道法力量,运用星力和道法规则的手段,是星士追寻天地奥妙追寻大道法则的捷径,是入道之门。 从最低阶的人机法门开始,到中阶的星迹法门,再到高阶的神印法门,一直到传说中的地义c天经,修行法门,共有五种等级。 人机阶法门是初阶法门,比较普遍,在整个醒星世界流传最广,又被称为人级法门。一般来说,只要星士付出相应代价,便能够置换到对应的人机阶法门。 星迹法门,也被称为星级法门,是中阶法门。虽然只比人机法门高了一级,但却比人机法门珍贵了无数倍,二者完全不能相比。 星迹法门,常常是各种修行宗派,以及各种修行帝国底蕴和根基中的一种,只会在其宗派子弟,或者家族子弟内部传承。除了拍卖会等特殊情况,一般,很少有星迹法门的秘本外泄。 自然,更不可能会出现,星迹法门在普通星士之间自由流通的情况。 应该说,星迹法门,很难被外人获取。 而神印法门,少之又少,又称神级法门,高阶法门,是能够让星士洞彻星神境界道法的顶级法门,比中级的星迹法门又要珍贵无数倍。想要获得一本神级修行法门,难如登天。 至于超越等阶的地义和天经,传说中承载了天地宇宙最本源的奥妙,乃是宇宙规则的自然凝练,古籍中偶有记载,也多半语焉不详。 其中,地义,又被称为地书,千万年,上亿年不现世,别说修行,连听都很少听说。至于地书之上的天经,更是虚无缥缈,仿佛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不可得见。 不过,因地义和天经体现了天地最本源的规则,是天地间历久不变的常道。所以世间常将天经地义连在一起,用来指绝对正确的事情,不能改变的道理,仿佛大道本源,不可动摇一般。 只是,若只从修行法门来讲,天经也好,地书也好,虽然无数星士渴望获得这一等级的法门,但是,这类修行法门,连史籍都未曾有过明确的记载。漫长的历史下来,很多星士,已经不太相信地义c天经这一等级的修行法门是真实存在的。 或许,地书也好,天经也好,都在遥远的修炼历史上出现过,但被那些恐怖的存在抹去了相应的痕迹。或许,根本没有地书,根本没有天经,一切都只是传说,只是妄言。 不过,作为能引领星士进入道法规则世界的道门c法门,不管等级如何,修行法门的重要性,都是毋庸置疑的。因为,除了运转周天,凝练星力,增加修为,提升星士境界外,修行法门还蕴藏了星力的运用方式,还包含了格斗技能的修炼方式,以及道法神通的演化方式等等内容。 可以说,修行法门,既有本源,也有运用。既指导星士修行天地大道,也指导星士将对天地宇宙,规则奥妙的理解化为真实而直接的战斗力,爆发力。也就是说,修行法门里面,既有教导星士积蓄力量增强修为的内容,也有教导星士运用这种力量,将这种力量发挥出来的内容。 教导星士修行天地规则,凝练星力的那一部分内容,直指本源,同样级别的法门之间,差距不会太大。比如两部人机法门,有不同的名字,听起来南辕北辙,但是却可能在星力运转方面几乎相同,无甚差别。 真正百花齐放,差别巨大的,是在星力的运用部分。这一部分,教导星士运用星力运用法则的这一部分,被称为神通。 神通之多,千变万化,无穷无尽。而且,随着星士的领悟,还常常有新的神通诞生。但是,和修行法门一样,神通也有强有弱,分有等级。世间能够一见的,当然只有神印及其之下的神通,天经境神通和地义境神通就像天经境法门和地义境法门一样,不可见。 祁黑刀的“咫尺”神通,正好就是一门神级神通。 作为神级的战斗神通,祁黑刀的“咫尺”,能够化演虚无能量,产生强大的湮灭c溃散效果。这门神通,在某些情况下,甚至能够使境界低一阶的星士逆行伐上,具备越境而战的实力。 而这,便是神印法门和神通要比人机和星迹法门c神通要强大,珍贵得多的地方。可以说,每一门达到神级的战斗神通都是稀世之珍,威力绝伦。祁黑刀这一门神印神通蕴养领悟了漫长岁月,更是恐怖异常,非同凡响,能够使他发挥出强大的战斗力。 叮 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电光火石间,祁黑刀挥出的“咫尺”一刀,已经撞击在巨大的骨掌上。 这是很妖异的一幕,一方是槐化骨手,一方只是虚无刀芒,然而二者撞击在一起,发出的居然是金属相交的鸣颤声。而且三尺刀气,两三百米的巨手,差距如此巨大的两方,发出的声音却是那样清脆,那样势均力敌。 与此同时,有一柄火红色的羽毛自天外飞来,宛若一根烧红的长枪。虽是一柄羽毛,却给人一种重越万钧,仿佛要压塌虚空一般的感觉。 这片红羽毛,并非真的来自天外,而是来自囚凰山边缘,距离江陵城近七十里的地方。 那里,来自囚凰山深处的那位有着三只眼睛的异族存在,从头上拔下了这一柄羽毛,仿佛标枪一样的掷了出来。 然后,这柄羽毛,便成了枪,急速而来,一息十万米。 夜色里,这一片羽毛,一片火红,显得那样妖异,那样引人注目。而且,这一片羽毛,比在那位三眼凰族头上时要长了几分。粗粗一看,既然约有三米长短,似乎离开那位三眼凰族的头上后,这柄羽毛便开始了诡异的生长一般。现在,这柄羽毛,这柄枪一样的羽毛,正带着鸣响,无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往那片百米巨大的红色叶子急速飞去。 在近三米长的红羽上,有同样是红色的火焰正静静的燃烧。 虚幻的火焰静静燃烧着,仿佛只要被风一吹就会熄灭,或者,就算不熄灭,按照常理,附着于移动的物体上时,也会随着物体的移动而改变火焰燃烧的方向。 然而,附着于红色羽毛上的火焰,随着红色羽毛在空中急速穿行的火焰,引起空气尖锐鸣响声的羽毛和火焰,却偏偏一片安静。微弱,无根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连火焰燃烧的方向,也没有丝毫改变。 夜色里,三米羽毛急速穿行所涌动起来的天风,丝毫没能改变附着在羽毛上那种红色火焰的安静姿态和燃烧方向。仿佛这尾羽毛只是静静的滞留于空中某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正急速飞行一般。 然而,红色祖羽上,那沉静琐屑的火焰,那看着弱不禁风,随时都会熄灭的火焰,那急速穿行都不能令它改变燃烧方向的火焰,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柔和脆弱。 相反,那看起来柔和的火焰,仿佛拥有烧穿虚空的威势,拥有动荡天地的力量。红色羽毛飞过的地方,黑暗并不能马上填补空白,反而留下了一路虚无的影子,那影子,全是红色羽毛上火焰的样子。 那么,是红羽上的火焰太过强大,天塌地陷也影响不了那火焰么? 无论如何,这柄羽毛的恐怖,由此可见一斑。一柄羽毛就这样恐怖,那么,羽毛的主人,又该拥有怎样的力量呢? 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或许,永远不会见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字。这一柄羽毛的主人,来自囚凰山深处,是一位三眼凰族,他的名字是很尊贵的。他姓凰,名璇玑。可惜,江陵城里的那些人,似乎没谁对他的名字感兴趣。 凰璇玑狭长的眼睛微微弯曲了一下,那么,现在,他们对自己那柄先自己一步的祖羽感兴趣吗?或许,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本来应该感兴趣,但是没有好好感兴趣的东西,比如,自己一步到底可以走多远。 红色的羽毛还在空中飞行,仿佛刚刚离开他凰璇玑的手,又仿佛已经离开了很久。他是站在囚凰山边缘,离江陵城六十八里远的地方,投出头上的那柄红色祖羽的。 投出那一柄羽毛后,他收手,跨步。 所以,这一步,是跟在那柄羽毛后面的。这一步,也是和那柄红色羽毛一样,都向着江陵城的方向的。这一步,可以跨多远呢? 这一步,将会跨过有足足六十八里。但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知道。那么,谁也不会意料到,等他再次出现时,离江陵城,就会不足一里。离那片红色的巨大树叶,也不足一里。 不足一里是多远的距离呢? 可能是三十三米,可能是三米,也可能只是三个指头的距离。这一点,同样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夜色似乎越来越浓。 他凰璇玑既然从囚凰山深处走来,自然就要离开囚凰山。既然离开了囚凰山,自然要往江陵城去。去江陵城,自然是因为那片浮在空中的红色树叶。那片他在八百里远时,引起他的天赋血脉共鸣,突然出现在他的神识中的火焰。 是的,他以为那是一团火。 哪怕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明明是一片叶子,他还是以为,那是一团火焰。 这种感觉,不会错,因为,这是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感觉。而火,是伴着在他血脉最深处的东西,所以,他当然不会错。 而且,如果不是他头上的祖羽有了感应,不是那片叶子引起了他天赋血脉的共鸣,八百里,并未留意江陵城的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江陵城发生了这样的事,出现了这样的东西,那么,他也当然不可能赶来。 不过,幸好,他感应到了。而且,幸好,他赶到了。 那么,那骨质手掌背后的主人,想一个人独占整片红色叶子。他,当然不允许了。他头上的祖羽,也当然不会允许了。 他相信,没有人会允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凰神族 神物在前,触手可及。然而,想要吃独食的人多了,不想让别人吃独食的人也就会多起来。审时度势,不想让别人吃独食的多了,那么,有人想吃独食的话,不允许的人,当然也就多了。 至于眼前的东西本来应该是谁的,反倒成了最次要最无人在意的问题。那么,最直接的答案,便是不允许任何人占有应该属于他的那一份,即使占有的那个人就是这东西本来的主人。 这是现实,有点赤裸。因为,理所当然,因为有贪欲的人不会只有一个,所以,不允许的人也不会只有一个。 不允许,所以,祁黑刀挥出了手中的刀。 不允许,所以,看到白骨巨手伸往红色树叶时,凰璇玑毫不犹豫的掷出了头上的祖羽,然后,毫不犹豫的迈出了早就蓄势待发的脚步。 不过,他凰璇玑那柄已经掷出的羽毛,和祁黑刀那道已经挥出的刀芒不一样。凰璇玑的祖羽,并不是为了攻击那只巨大的手掌。他的那柄红色羽毛,目标是那片同样为红色的叶子。 出手的瞬间,凰璇玑就知道,他要攻击那片叶子。 因为,他想得到那片叶子,以及叶子上那七团滚动的液珠。 那么,他便不能像那只手掌的主人一样,妄图把整片叶子都据为己有。吃独食当然很好,但是,考虑到江陵城中那一个又一个隐而未发的天尊气息,凰璇玑不认为自己能够把那片叶子和七团液珠当独食吃下去而不被噎死。那么,他当然不应该吃独食。 事实上,当凰璇玑从囚凰山深处赶来,当那几个天尊境界的星力波动,毫不掩饰的出现在他感应中时,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全部的叶子。所以,他不要全部,他要一些。 因为,他应该要一些。 形势并不难判断,对凰璇玑来说,不管是谁,不管怎么想,但是,任何想要独占整件神物的意图和行动,不仅是不现实的,而且,是极其愚蠢的。这点,他认为那个,目前为止,出了一只手掌,说了两次话,却一次面都没有露的存在,很不对。 不过,他并不是完全反对那位。最起码,有一点,他凰璇玑觉得那位存在很对。更具体的讲,是那位存在说得很对。那就是,城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类,全部都是蝼蚁。那些人,应该全部沦为他们凰神族的奴隶和吃食。 不过,凰璇玑并打算就此发表自己的意见。 因为,他没有时间发表意见。而且,他也不想对蝼蚁发表自己的意见。 不管什么原因,轻易吐露自己的想法,都是很愚蠢的。那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存在,便有点愚蠢。除了因为那位存在话有点多外,还因为那位存在知道的东西少了一点。比如,那位不知道身在何处的存在,只知道江陵城中的那些人全是蝼蚁,他却不知道,还有另外的道理。 真是可惜。 从上古到现在,人族和神族之间,人族和含凰神族在内的众多神族之间,双方的身份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和人类星士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几可谓朝夕相处。所以,不管是历史教训还是现实经验,他凰璇玑都早早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蝼蚁多了,也会咬死大象。 而城中,蝼蚁不少。 比如,那位挥出了三尺刀芒的黑衣老鬼,虽然没有击败那位还未露身的存在,虽然没有斩碎那只两三百米的巨大骨手,但是,那恐怖的一刀,有心无心之下,不是磕开了那只想要撮取红色叶子的手掌了吗?不是达到了阻止那只手掌取得红色叶子的目的了吗? 在千里堤坝上筑巢的蚂蚁,尚且能够在无心之下破坏堤坝,使浩大坚固的堤坝毁于一旦。何况,现在挥刀的蝼蚁,是一只拥有天尊战力的蝼蚁,那么,如何能不谨慎对待呢? 当然要谨慎对待。因为,对凰璇玑来说,出刀的人,或许,当然,也是想要独占整片叶子的人。 那么,出刀的人,也很不对。 那么,和出刀的人,站在一起的人,以及站在出刀的人的背后的人,当然,也很不对。 往江陵城跨出那一步前,凰璇玑看了一眼那位和出刀的站在一起的老太监。他知道,不管是白骨巨掌的主人,还是这两位代表西门家的奴才,当然都是最想,也是最有希望独占那片神叶的人。 不过,他凰璇玑很清楚,不应该这样。 既然有这么多人在,大家都有所求,神物看起来也够分,当然没人应该独占那片巨大的叶子。毕竟,贪婪,是要分时间的。时间不对,不仅得不到任何想要得到东西,相反,还会丢掉一些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命。 况且,连他凰璇玑都放弃了吃独食的想法,那些人如果还一意孤行,想要吃独食,就实在有点过分了。因为,现在,不是吃独食的时候。现在,时间当然不对。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时间都不对。大多数时候,都最好不要想吃独食。 这也是他从那些蝼蚁身上学到的道理。 亿万年以前的天地,主宰整个时空的,还是他们神族,还是各种被现在的人族称为异族的存在。可是,那些论个体实力,论天赋,论神通等都要远远弱于各族的人族,便凭着喜欢集体行动,凭着愿意分享成果,生生横插进来,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神族天才,夺走了本来应该属于神族的造化,最终,在各种各样因素的影响下,使人族得以崛起,而各族慢慢走向没落。 凰璇玑翻阅了族中许多典籍,得到的一个教训便是,神族太骄傲,太喜欢独来独往。在面对机缘时,常常以为自己是天地的宠儿,机缘是上天赐予自己的,自己应该独占神物。神族有神族的骄傲,神族也应该骄傲。可是,凰璇玑还是从无数细碎的神族历史典籍中,看到了骄傲的后果,并不太好。 而这样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比如现在,又有一件发生在了他凰璇玑的面前。只是,他凰璇玑和那些湮灭在历史中的神族到底是不一样的。因为,他很清楚,想要避免一无所获,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大家瓜分。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刚好很顺利的拿到属于他的那一份。 空手而回,不是他凰璇玑的行事风格,也不是他从八百里外赶来的理由。当然,他并不是倔强的人,要他空手而回,也不是不可以,但,应该有一个人够资格告诉他凰璇玑,为什么他从山的深处赶来,什么都没有得到却要回去。 有人有这个资格吗? 江陵城里的那些人,有这个资格吗? 没有。凰璇玑知道得很清楚,城中的人,修为最高的,是那尊雕像,介于天尊与域主之间,但可惜的是,或者说,幸运的是,那尊雕像,终究没有踏入星域境,还是天尊后期。 至于那只骨手和那只骨手的主人,一个连现身都困难的人,凰璇玑不认为他有资格叫自己空手而回。何况,面对那把砍出了一道白色刀气的黑刀,那只手并没有能够完全挡下来,并没有能够如愿取走那片叶子。所以,那只手和他的主人,并非不可撼动。 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各人取走各人该得的一份。 但是,要终于达到瓜分的效果,首先,需要有人把“瓜”真的分一下。其次,当然需要够分量的人都伸出手来,把水搅浑,各人拿走各人的那一份。 他凰璇玑不才,正好,很愿意做那个分“瓜”的人。而且,正好,很愿意做那个把水搅浑的人。 总之,只有水够浑浊,才会人人都有机会摸鱼。而且,更关键的是,毫无疑问,作为那些人族眼中的异族,只有水够浑浊,只有局面够乱,他凰璇玑才有机会摸鱼,才能得到他应该得到的那一份东西。 凰璇玑相信,或许忌惮于星海帝都的西门家,忌惮于那只白骨巨手的主人,没有缘头,那些握着剑的手,还会控制自己。但是,凰璇玑也相信,既然那些手,已经提前握了剑,那么,一旦出现线头,手的主人,当然会递出手中的剑,毫不犹豫。 何况,各凭手段争抢,没有什么不对。在星海帝国,西门家,当然可以一手遮天,也当然想一手遮天。可是,手指与手指之间,是有很多缝隙的。缝隙之间,当然会有很多东西漏下来。而且,只要西门家主事的人还没有昏庸到想要丢掉江山想要人人反对的程度,当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会对江陵城接下来将要发生,而且很快会变成既成事实的事实保持沉默。 因为,那些从西门家指缝之间漏下来的东西,是天尊。是放到任何地方,只要相应的势力派出的不是绝对实力的域境星士,不体现绝对意志时,都应该漏下去的存在。而现在,西门家派出的是两个天尊,那么,西门家当然,其实,已经默许了接下来的事实存在,当然已经同意已经接受了那些人会分一杯羹,喝一点汤的事实。 只不过,西门家,当然还是要占大头的。这一点,相信那些握着剑的人,也很清楚。他们不清楚的,是西门家想占多大的头。这点,或许,正是那些握着剑的人之所以还没有出剑的原因。 但是,他们,很快就会出剑。 因为,现在,唯一差的,就是那个线头。而他凰璇玑,会很快给出这个线头,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一羽化凤 凰璇玑知道,那片巨大的叶子,很快就要分成很多份了。因为,凰璇玑相信自己的速度,相信自己的力量。或者说,凰璇玑相信自己那片本源祖羽的速度,也相信那片祖羽的力量。 不过,百米叶子被祖羽击打,碎裂分散成数份,只是凰璇玑想要的第一个结果。因为,这是他凰璇玑给那几位的线头。但这不是他最终想要的结果,他凰璇玑想要的,从头到尾,不过是叶子上那头颅大小的露珠罢了。 三团是他给自己定的最高目标,绝不能多要。 一团是他给自己定的最低目标,绝不能少要。 目标明确的人,才更容易走向成功。凰璇玑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所以,羽毛掷出去的同时,凰璇玑的人也跟着出发了。 只是,以寻常的眼光来看,一柄三米长的羽毛,一柄不知道确切重量,但总不好太重的羽毛,想要撼动一片叶子,一片百余米大的巨大叶子,似乎是痴人说梦。 但是,他凰璇玑既然掷出了头上的红羽,自然是对那柄红羽有信心。 当然,凰璇玑从来都对那柄属于他的红羽很有信心。不过,介于某种若隐若现的危险直觉,在掷出前,那柄红色的羽毛终于被他额外附加了天赋神通。一种来自于他额头上,第三只眼睛的火焰。 火名:涅槃。 那柄三米长的羽毛上,安静燃烧着的火焰,连高速穿行都没有能够影响到丝毫的火焰,正是凰璇玑的天赋神通之一,涅槃火。 神通的来源,有两类。一类是通过修行而来,一类是来自血脉继承。第一类是人族获得神通最主要的途径,第二类是异族神通传承的主要方式。不过,追根究底,第二类才是更遥远更绵长的神通来源,甚至也是神通名字由来的根据。 因为,人族通过修行获得的神通良莠不齐,威力自然也高低各异。而异族血脉传承觉醒的神通,威力通常都不容小觑,特别是那些被称为天赋神通的种族神通,更是威力绝伦,搬山倒海,恐怖异常。 凰璇玑的涅槃火,便是三眼凰族最强种族神通中的一种。现在,一根羽毛,一根承载了涅槃神通的本源羽毛,可以说,已经是凰璇玑最强攻击力的全部绽放了。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既然决定动手,当然要拼尽全力,追求一击必中。何况,这一次,他是在,除了他之外全是人族星士的局里,动手摸鱼呢?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是,实际上,凰璇玑的攻击快若闪电,虽然隔着六十八里的距离,但祁黑刀的三尺刀芒挑开白骨巨手的瞬间,凰璇玑掷出的那柄红羽,便已经到了江陵城。 于是,在那只骨手被挑开的瞬间,便有“咔嚓”一声,仿佛是蛋壳裂开的声音,又仿佛是金玉碎裂的声音响了起来。举目看去,凰璇玑的那柄红羽,那柄三米长短的红羽,正准确的点在百米巨大的红色叶片上。 石璜站在巨大的树叶下方,耳中的声音复杂莫名,好像很简单,但偏偏辨不清楚所谓何来。或者,金玉碎裂的声音和蛋壳裂开的声音,都是真实存在的,不过是发生的时间重叠在一起,所以,终于分辨不清楚罢了。 因为,就在红色羽毛击中红色树叶时,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巨大的红色叶片,以凰璇玑的红羽击中处为中心,出现了许多裂缝。另一件,是凰璇玑的红色羽毛上,那片一直静静燃烧的火云,突然起了变化。 而变化,大概从来都不会简单。 大道无常,概因变易。从无到有,从死到生,空中,三米长短的祖羽消失了,但是,却凭空多出来一只血色的三眼凤凰。 所以,金玉碎裂的声音,是红色树叶被那柄红羽撕裂开的声音。 而蛋壳开裂的声音,似乎来自于冥冥之中。仿佛混沌内,祖凤诞生时,击破天地桎梏,混沌破裂的声音。 一片羽毛,变成了一只威势滔天的凤凰,出现在碎裂开来的红色叶片上方,出现在祁黑刀和黄太监身边。 祁黑刀挥出去的刀,才刚刚收回来。黄老太监的手还握着白色拂尘。二人的眼睛里,已经不再出现多处景象同时映现的诡异景象。二人的眼睛里,只剩下了一只凤凰,和一片树叶。 不过,二人对突然出现的凤凰,似乎已经有了准备,眼里只是划过冷芒,却并没有意外。 确实,从看到那个三眼凰族头上的红色羽毛开始,二人便已经预料到会出现这样一幕了。那么,这一幕终于出现了,又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因为,返本还源,一羽化凤,这正是本源的威力。 而且,生化本源,也正是那些血统强大的异族,天赋恐怖的体现。原因很简单,任何异族,包括那些自称为神族的存在,只要能够化生本源,便意味着其战力,最起码要翻一番,甚至不止。也就是说,炼化出本源的异族,要远远强大于,恐怖于那些未化出本源的同阶异族和星士。 换句话说,那柄曾经被凰璇玑插在头上的羽毛,那柄能够化生成凤凰的羽毛,会使得凰璇玑的战力翻倍。简单讲,在某种程度上,那只由羽毛化生,停在江陵城的凤凰,其战力,和凰璇玑相当。 所以,从囚凰山深处来的凰璇玑,虽然只来一个人,但是,却来了两份天尊后期的战力。这是很恐怖的事情,也是神族之所以自称为神族的骄傲所在。 不过,本源最恐怖的地方,并不是战力的翻倍,而是本源的自毁。 本源自毁,指的是瞬间激发本源的全部力量,不惜一切催动本源发出一击。这一击的力量,通常都是超越修士自身境界的,是凝练化生出本源的异族星士,真正最强大最恐怖的攻击方式。 严格来说,本源自毁类似于星士的自爆。 星士自爆,是以星士生命为代价,将星士一切潜能c力量c精神在瞬间爆发,是星士最决绝也最强大的杀招。星士自爆,能否终极敌人待说,但星士自己,已必然死亡。所以,除非绝无留得性命的侥幸,不会有星士选择自爆。 而异族凝聚出的本源,能达到与星士自爆相同的攻击力。但本源自爆,对异族却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需要花时间重新凝聚即可。所以,同阶战中,凝聚出本源的异族,显得异常恐怖。 而现在,江陵城的空中,正有一只本源演化而来的三眼凤凰。这一只本源演化,陡然出现在空中的三眼凤凰,仅高就有近百米,威势滔天。 然而,这只新出现在空中的百米凤凰,除了第三只眼睛内,那团涅槃火焰异常清晰外,整只三眼凤凰看起来都扑朔迷离,飘飘渺渺,好像是虚影,好像是实体,虚实之间,阴阳颠倒,给人一种并不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这是异族星士本源化生的缺陷和不足,凝聚的并非是真正的实体,不耐久战。不过,这只三眼凤凰散发出的波动,却有崩塌宇宙的威势。 显然,在凰璇玑涅槃神通的加持下,空中由他本源祖羽化生的凤凰,比一般本源祖羽化生的凤凰要更摄人心魄。所以,若是这头凤凰自毁一击,其威势,也应该比一般本源化生的祖神自毁更让人惊怖。 不过,三眼凤凰形成后,并未决绝自毁,而是在出现的瞬间,蓦然抬起了凤凰利爪,往那片巨大的红色叶子上击去。 没有鸣叫,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精准的攻击c最利落的杀伐。但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更显得杀伐果断,霸道无敌。 铮 随着三眼凤凰干脆利落的一爪落下,有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在这恐怖一击之下,本来就有了裂缝的巨大叶片突然碎裂开来,有大有小,宛若一朵又一朵美丽的红玉,飞向四面八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有枪自城中来 白骨巨手捉向百米叶子,祁黑刀的刀递往白骨巨手,凰璇玑的羽毛击中百米叶子,一羽化凤凰,凤凰利爪又击在先被羽毛击中一次的叶子上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都在瞬息间发生。城外三十三米处的少年,甚至还保持着白骨巨手捉向百米叶子之前那一刻的动作。或许是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少年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那只手的影子,那道刀气的影子,那柄红羽的影子。 不,除了石璜的眼里,空中也还残留着那柄已经化生为凤凰的红色羽毛的影子。以至于,当石璜想要看得更仔细时,空中的一切,便似乎都扭曲起来。视线所及,竟然给他一种凤凰利爪和那柄红色祖羽同时一起击中红色树叶的错觉。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一切,还有好几个人把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比如,李家竹屋里那尊枯坐了万年的雕像。 那尊雕像看清了发生的一切,因为,一切在那尊雕像眼睛里,都很慢。所以,那尊雕像同样很慢的放出了手里的枪,放出了被他握了上万年的枪。 于是,夜色里,就见一杆长枪,宛若游龙,从江陵城李家飞出,速度快越闪电,非寻常星士肉眼可以捕捉。 到底是深秋了,江陵城的夜晚,冷意很是浓烈。凰璇玑跨出了缩地成寸的一步,那杆枪来的时候,他正好处在其中一个空间节点上。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他已经消失在了江陵城所在的这个空间,但所有天尊境界的星士,都可以把他看得很清楚,他也可以把以他为中心的江陵城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看着那杆闪电一样刺来,比闪电还要快的长枪,他知道,线头已经有了。 那杆枪确实很快,可是,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普通星士眼中再快的速度,也会慢下来。比如,那一道悍然劈向白骨巨手的刀光,也比如,他毫不迟疑跨出的脚步。 称为缩地成寸也好,称为空间穿越也好,凰璇玑的这一步,都是天尊境界星士才有资格领悟的神通。这一步,要能够穿越空间,要能一步十里,一步五十里,包含了许多步骤,许多过程。 缩地成寸,凰璇玑跨出的这一步,虽然只是一步,但这一步在和他一样层次的星士眼中,却被分成许多部分。比如,寻找适当的空间节点,比如,集聚并消耗体内大量星力前行,比如在空间节点之间行走,比如,肉身的保护,比如,方向的定位 虽然只是一步,但过程繁琐密集。不过,这些繁密的过程,到了天尊境眼中,会被他们看得层次分明,会被他们分成一份又一份各不相同又彼此联系的步骤。而且,也只有天尊境星士,才有能力把这一步之内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只有天尊境星士,才有能力把这一步之内的一切,分成一个又一个更小更细密的步骤。 在这种属于,也只属于天尊境界星士的区分里,跨出这一步所需的时间,也在这分明的一份又一份里,被天尊境界星士变成了一节又一节更加细小的尺度。 现在,再有一节时间,凰璇玑就会跨完他的这一步。而他,就会到达江陵城那个他应该到达的地方。然后,那团先受到他的红羽击打,而后又受到他凤凰利爪击打,方向变得很微妙,从红叶上飞出去的露珠,那时,应该正好飞到它应该飞到的地方。 而他凰璇玑,会刚好站在那里,伸开右手。 然后,加上本源祖羽所化的凤凰,在击碎红叶时正好抓在足下的液团,最起码,他应该得到两团液珠。 这一切,出手之前,凰璇玑就已经在脑子里走了一遍。当然,计划要比这丰满得多。不过,微微眯了眯眼睛,凰璇玑放弃了离开时登天而去,再取一团液珠的计划。那是备用计划,更丰满的计划,也是凰璇玑容许自己贪心限度最大的计划。不过现在,他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那一部分计划。 那么,现在,舍去了第三液团,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因为,整个过程中,他需要要做的事情,也就只剩一件了。 这件事情就是,他要保证自己正好走到那个算计好的位置,保证自己正好伸出右手,并且,保证那只由祖羽所化的凤凰,重新变成祖羽时,正好回到他的头上。 以及,保证在这之后,马上离开。他知道,这最后一个保证,是所有保证中最重要的保证。 虽然有这么多保证,但是,无论如何,他只需要再做一件事就够了。简单讲,除了那尾已经放出的红羽外,他凰璇玑只需要很恰好的从江陵城路过一次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必做,也最好什么都不必做。 夜色里,那一杆枪来得比他想的要快。但是,凰璇玑相信自己的速度,也相信自己的算计。所以,不管怎样,除了恰好的路过外,应该不会有什么额外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目前为止,所有与他计划相关的一切,都和他脑海中想的一样,没有偏差。 不管是那掷出红羽的一击,还是复合了他涅槃神通后,红羽返本还源,生化凤凰后的简单一爪,这两次看起来只是随随意意的撞击在那片巨大树叶上的攻击,实际上,不管是攻击的方向,落点,速度,力量,还是效果,都在他的控制下。可以说,这一切看似随意的动作,都刚刚好按他的意完成了他的计划,而且是很好的完成了他的计划。 那么,那叶子上的露珠,当然会像计划的那样落到他的手中。虽然,还不确定最终会怎么样,但总不至于让他空手而归罢。 而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因为,他相信,他要离开,应该还没有人拦得住。他炼化出了本源祖羽,但是,他今晚最大的依仗,并不是那柄红羽,而是他的速度。他的速度,是他今晚上面对无数人族天尊,还敢单枪匹马跨步而来的根本原因。 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脚步尚在虚无中的凰璇玑,又看了一眼那个握着拂尘,至今还没有动手的老太监。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之前在他的感应中,修为只是天尊中期的老太监,随着距离的变近,居然给他一种若隐若现的危险感觉。 凰璇玑心里跳了一下,这与先前那个让他觉得危险,以至于他决定给祖羽附上了涅槃神通的危险感觉相同的危险吗? 他不知道,但是,随着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现在,他的感应中,老太监的气息,似乎反而变得飘渺了很多。以至于,凰璇玑情不自禁的产生了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他觉得这个太监,要比他强大。 但凰璇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在他的感应中,那个太监的修为,还是天尊中期,没有丝毫变化。那么,是星海帝都西门家的那位在老太监身上布下了什么吗? 同样,凰璇玑还是不知道答案。不过,随着距离变得更近,虽然那个老太监的修为没有改变,但是那个静静站在空中的老太监,不知道为什么,却猝然成了,目前为止,出现在他神识感应中,最危险的一个人。 本来并不危险的事情,变成了危险的事情,这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所幸,老太监的速度不足他的两成,赶不上他。 那么,他的计划便没有问题。 除了突然变得有点诡异的老太监,城中来的那杆枪,当然也很强,可惜,他不会和那那杆枪战斗。事实上,他不打算和任何一位战斗,包括那位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布局十万余年,却连真身都无法出现的存在。 所以,不像那三尺刀芒,他的红羽半点也没有触碰那只巨大的骨手,他的凤凰,也同样不会触碰那只手。 毕竟,十万年,是很长的时间。 一个光是布局就花费十余万年的存在,一定是很恐怖的存在。起码,光就寿元来讲,得是那种有能力,而且已经活了十万余年的存在。 而十万年,太长。所以,十万年背后的存在,当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存在。这种存在,如果来源于那些先天寿元不长的种族,那么,就算没有逆天封神,也必定是突破了自己种族血脉的先天限制,终极了寿衰命厄,而且,必然是已经无限接近真神境界的恐怖存在。 不过,那位存在来源于先天寿元不长的种族的可能性,不高。毕竟,来源于先天寿元不足的种族,又活了十万年之久,这是很恐怖,很极端的情况。 当然,除了这种极端情况,另外一种情况,看起来可能性要大不少。那就是这位布局的存在,不是来自那些寿元短暂的种族,而是像他一样,来自那种先天体质c先天血脉等本来就很恐怖的种族。这些族群的存在,就个体来讲,或许数量不多,但寿元很多。 不过,十万年时间,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淬炼,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不管那位来自什么种族,都必然是那种将自身修为修到了化境,已经登顶整个世界的恐怖存在。 反过来讲,若不是那片红叶以及其上的七团液珠,引起了他祖源血脉的共鸣,若是得到将对他的修为大有益处,他凰璇玑,大概还是不太愿意招惹那位未知存在的。 不过现在,那位既然只能出一只手,那么,他还是打算小小的取一点那位的东西,这一件事件,他不介意当着那位的面去做。 毕竟,目前来看,那位,该是遇见了某种意外,被困在了某处地方。 而且,有这种认识的人,显然不止他凰璇玑一个。比如,城中何以有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一桌七个人 不过,不管这个十万年之久的局背后隐藏的是什么种族,什么存在,也不管那个存在出了什么事,想截取对方的果实,到底,还是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从始至终,凰璇玑都不是来战斗的,于是,更谈不上来拼命了。他只想要那头颅大小的红色露珠,那些他尚在在八百里开外,就出现在他天赋血脉的感应之中,仿佛火焰一般的红色露珠。 凰璇玑可以肯定,漫长的十万年背后,存在着的,应该是那种古老c恐怖,几乎要登顶成神的存在;是那种已经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神灵境界的存在;是不能轻易招惹,不能轻易触碰的存在。 但是,不能轻易招惹,不能轻易触碰,并不代表不应该招惹,不应该触碰。 上天赐食于鸟,但不会把食物直接投到鸟巢里去。觅食是有危险的,但这样的危险,凰璇玑甘愿接受,也必须接受。 修行之路,本来就是逆天改命,不断挣脱生命枷锁的过程。如果畏畏缩缩,有一点危险便不敢去争,便放弃去争,那么,还如何向上,如何逆天,如何打破天命呢? 而且,他凰璇玑的实力,虽然还做不到像那些星域境老怪物一样,雄踞在金字塔最顶端,但是,作为天尊第三境的修士,以他的修为,即使是在浩瀚莫测的醒星世界,只要不招惹到全盛状态的域境怪物,也是应该可以横行无忌的吧。 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争一争呢? 再说,现在,他并不需要和那种雄踞顶端的恐怖存在拼命。他只需要很巧的走到那个被算计好的点,很巧的得到想要的东西,然后,很巧的快速离开,就可以了。 之后,或许有一段时间,他应该蛰伏遁世,把自己藏起来,或许,连这也不需要。 而且,只要得到那两团液珠,就算被迫遁世,他也有很大的把握跨出那一步了,他应该跨出那一步了。那么,等到他跨出那一步,踏足星域境之后,等到他实力足够,等到他即使面对星域境怪物也有一战之力,或者足以自保的实力之后,甚至,等到他有了与那种恐怖存在抗衡,称霸天下的巅峰实力后,那曾经逼迫他遁伏的存在,又有什么好让他再次忌惮呢? 那么,遁伏千年万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不过,将来还没有来。现在,毕竟在大境界上差了那些巅峰存在一个境界,即使他凰璇玑炼化出了本源祖羽,即使他已经是天尊后期,但真正面对那些星域境界的修士时,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异常巨大的,是不可以道理计的,是存在天差地别,不可跨域的鸿沟的。 但是,等他突破进入星域境界之后,拥有祖羽本源的力量,拥有可称谓同阶无敌力量的本源力量,拥有本源自毁杀手锏力量的自己,又何惧之有呢? 那时,风光不与四时同,情形转变,或许,不是谁能奈他何,而是谁敢奈他何了。 江湖很残酷,因为江湖很现实,每一样都是赤裸裸的,带着血腥味。但这,或者,也是江湖吸引人的地方。凰璇玑知道,这个江湖,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来自哪里,只要你够努力,只要你爬得上去,那么,这个江湖,就会给你意想不到的风景。 这个江湖,凰璇玑已经走得够远够高了,但是,他还想走得更高,更远。不仅仅是为他,也是为了他身后的凰神族。早或者晚,不仅仅是他们凰神族,整个神族,整个神族都应该绽放属于,最起码是曾经属于他们的光芒。 因为,神族应该绽放属于他们的光芒。 因为,这个江湖,曾经是他们神族的江湖。 可惜,曾经毕竟只是曾经。现在,这个天下,大多数的地方,都是由那些站在城中的人族说了算,由那些本来只是他们神族附庸的人族说了算。 黄老太监静静的站在空中,看着先受了一羽之击,而后又承受了凤凰一爪,终于四散开来,飞向城中各处的红色叶片。那些碎裂开来的红色叶片,碎裂后,依然散发出宛若玉石一样魅惑的光泽。 只是看着那种美丽的光泽,黄公公的眼里,却陡然冒出一丝精亮的光芒。那丝光芒透出的冷意,连深秋的夜色也掩盖不了也阻止不了丝毫。而黄公公的神识,也已带着某种冷意,毫不犹豫的出现在了那位由囚凰山而来的三眼凰族身上。 击碎红叶,引发各方动手? 那位还在空间节点里,往江陵城而来的异族,真是打的好算盘。不过,他的算盘虽然打得好,但是,他却不知道,就算陛下默许出现在江陵城的家伙分一杯羹,但是这些家伙里面,却绝对不包括,也不应该包括非人族的异族存在。 所以,黄老太监的神识,便随着那些被击碎的红叶碎片一起,往城中流淌而去。 不过,红叶碎片的飚射,没有选择,没有方向,大大小小,只是胡乱的飚往了城中各处地方。但他黄公公的神识,准确的流淌到了那些他的神识应该流淌到的地方。应该讲,他的神识是准确的流淌到了那些他的神识应该流淌到的人身上。 不过,神识从城中流淌而过的时候,黄公公正好看到了一些正好在发生的事情。 一片指甲大小的红叶碎片,或许是来自于最中心的击打点,于是,这片碎片,以比其他碎片更快的速度飞了出去。而且,这片碎片,正好穿过了城西一间叫做元乙的酒店大堂。正好落到了酒店大堂西北那张坐了七个客人的饭桌的中间。正好引发了诡异的一幕。 桌子,是一张方正的桌子。桌子四方,东南西北,配了四条长凳。一条长凳坐两个人,四条长凳,应该坐八个人。但方正的桌子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部算在一起,总共,却只有七个人。 单独坐一条长凳的,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不像女人的女人。 女人的肤色很黑,和她背上那柄体型巨大c颜色雪白的斧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女人,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一个很胖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也是一个很壮硕的女人,和她背上的斧子一样壮硕的女人。 当然不好说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这顶多只是一个并不婉转妩媚的女人。然而,这个女人身上,确实有奇怪的事情。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个身型壮硕的女人,单独坐在那条长凳上的女人,并没有坐在凳子的中间,而是坐往了右边,而且,看她的样子,是尽量坐往右边。 而且,更奇怪的是,除了她之外的六个人,对她往凳子一边坐的举动,居然丝毫不以为意,仿佛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一般。 那么,桌子边的人,正在等人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还没有来的人 肥胖壮硕的女人,把长凳的左边留了出来,那样子,就像专门为什么人留了一个座位一般。而同桌的另外六个人,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显然,认为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那么,他们本来是八个人,还有一个人没有到吗? 对于这件事情,元乙酒楼里的人并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江陵城今晚发生的一切,就在他们的眼前,所以,眼前的一切已经吸引光了他们的视线。那么,谁也不会把视线浪费在他们身上。 但是,同样没有人知道的是,随着那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到来,随着那片红色叶片落在那七个人的桌子上,很快,元乙酒楼里,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对身边的一切熟视无睹的众多星士,会同样很快,而且毫不犹豫的将视线,从更远更大的红色叶片上,收回眼前。 不过,不管别人如何想,大堂西北角那张方正的桌子边,那张本来有八个位置,而且已经坐下了七个人的桌子边,在那个预留出来的座位上,其实,真的本来应该有一个人的。 而且,那个应该来而没有来的人,才是江陵城的人,才是生在江陵城长在江陵城的人。至于剩下的七个人,已经坐在桌子边的七个人,都不是江陵城人。甚至,应该说,剩下的七个人,对江陵城,不仅不熟悉,而且,还很陌生。 因为,他们七个人,都是第一次来江陵城。 可惜,那个属于江陵城的人,那个还没有来的人,或许,永远也来不了了。所以,他们剩下的七个人,便只好来了,替那个人来了。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才刚刚到江陵城,还来不及去办那件想办而且应该办的事情,他们,便在江陵城遇到了这样奇怪而且恢弘的变故。这或许是缘分,或许不是。对桌子边的七个人来说,江陵城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奇怪而且引人注目的,但是,他们,并不想关心这件事情。 因为,他们,还有一桩未了的缘分和因果。 因为,他们的桌子边,少了一个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至于他们自己,其实本来是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最好不会,也最好不应该。可惜,他们到底来了,七个人都来了。除了那个本来应该来而没有来的人,他们都来了,一个不少。 连肥胖壮硕的年轻女人一起,来到江陵城的这七个人,单独每一个,放在世间,都不好说是奇怪的人。但这七个人偏偏走到了一起,于是,任何人只要看一眼,便都会觉得这是七个奇怪的人。 坐在肤色黝黑,身材壮硕的年轻女人对面那条长凳上的两人,也是年轻人,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这两个年轻人,一模一样的年轻,一模一样的风度翩翩,一模一样的白衣胜雪,一模一样的潇洒不凡。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年轻人,还有一模一样完美的容颜和完美的肌肤。 在元乙酒楼昏黄灯火的映照下,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只一看,便让人觉得肌肤细嫩,吹弹可破。而且,那两张脸,堪称完美,只一看,便会让人发疯,让人嫉妒。世间有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就像坐在壮硕女子对面的那两个男人的脸一样,明明是两个男人,然而,他们的脸,不仅会让女人嫉妒,而且,也会让男人疯狂。 毫无疑问,那是两张让人看了,只会生出两个想法的脸。一是得到他们。如果不然,就永远失去他们。 可是,长着这样妖娆脸庞的两个人,偏偏坐在了一个女人的对面,坐在了一个似乎最缺少美貌的女人对面。 而且,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对面。 年轻女人很壮硕,拥有几乎不该是女人拥有的壮硕身材。而她的对面,是两个身材修长的美男子,手里握着同样文雅不凡的扇子。这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了,连他们手里握着的扇子,都一模一样,但他们,到底不是一模一样的人。 因为他们的表情,实在不一样。 坐在长凳左边的那个年轻男子,脸上的表情,透着和善和温柔,只一看便让人觉得欢喜。而坐右边的那个年轻人,脸上是一副肃穆的表情,深沉而且没有边际。 世间长得漂亮的男人不多,但到底总还是有的,就算没有正坐在元乙酒楼里的这两个男人漂亮,也总还是能够找出一些可以说是漂亮的男人的。同样,世间长得漂亮,而且喜欢微笑,或者喜欢肃穆表情的男人,也总还是有的。这样的男人,单独来看,除了漂亮,当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现在,这样漂亮的两个男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长着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偏偏坐到了一起,于是,当然会让人觉得奇怪。何况,他们的对面,坐着一个一点也不漂亮的女人。何况,他们的旁边,还坐着另外四个同样不漂亮的男人。 靠近被微笑表情覆满脸庞的年轻男人那一边的另一条长凳上的两个男人,也就是左边的那条长凳上的两个男人,或许不应该说是男人。这两个人,当然也很年轻,这两个人,当然也不漂亮。幸好,他们也不丑。 这两个人,靠近漂亮而且喜欢微笑的年轻男子的,是一个和尚,一个同样满脸笑意的和尚。和尚是一个光头,光头和尚的头上,什么也没有,所以光头和尚的头上很光。 除了头上很光,和尚的右手也很光。 不过,和尚的头上很光,是因为头上什么都没有。而和尚的右手很光,则是因为和尚的右手时不时会发出一簇白光。仔细看,那时不时串出来的,并不是什么白光,而是一簇不大不小的白色火苗。 那串火苗,并没有温度,仿佛是虚无的一般。然而,那串火苗,确实看得见,也确实在出现之后,会发出白色的光芒,发出会让和尚的手变得很光的光芒。那种光芒,让和尚的手,变得仿佛透明了一般,仿佛和尚的手正在被煅烧,而且,随着煅烧,仿佛和尚的手终于会渐渐消失一般。 而且,并不漂亮的和尚,在那种光芒出现后,会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一种非同寻常的魅力。连他那张始终微笑着的脸,也会因为那种光芒的出现,多出一种庄严来。 白色的火苗来了,白色的火苗又会离开。于是,普通的和尚便在普通和神圣之间一来一去,或者普通,或者神圣。 现在,和尚的手上又冒出了那种宝相庄严的白色火苗,所以,和尚又变成了一个魅力非凡的和尚。 魅力非凡的和尚身边,和他坐同一条板凳的,是一个道士,一个年轻的道士。 年轻道士背上背着两把剑。 年轻道士的脸,长得并不漂亮,但年轻道士的眉毛,长得很好看,就像他背后的剑一样,透着一种古典的美,锋利,但是并不张狂。 年轻道士的剑,是藏在剑鞘里的,看不出来材质,也看不出来长短。但是,只要看一下那露在剑鞘外面的手柄和剑鞘,便能知道,那一定是两把美丽极了的剑,就像道士的眉毛一样。 道士,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道士。 就像,道士的剑虽然就背在身上,随时都可以拔出来,但他不喜欢拔剑一样。所以,道士的嘴巴,虽然就长在他的脸上,但是,道士并不喜欢说话。大多数时候,他的嘴巴是闭着的,就像他的剑,大多数时候,都是藏在鞘中的一样。 可是,那两把藏在鞘中的剑,被他背在背上,如此显眼,让人不得不看见,也让人不得不提防。 毕竟,那是两把随时都可以拔出来的剑。 背剑的道士有很多,但背两把剑的道士,并不太常见。何况,道士的眉毛,还和他背的剑一样,都很好看。所以,这样的道士,应该不会太多。 但是,不多,并不表示没有。现在,江陵城城西的元乙酒楼里,正好就有一位这样的道士。而且,这为道士的身边,正好坐着一个正好魅力非凡的和尚。 僧是僧,道是道。一个问佛,一个求道,求佛问道,大家修的法门,天生就不一样。况且,如果和尚和道士,可以算是职业的话,那么,这该是两种相冲的职业。 所以,这两种职业背后的人,大概,无论如何,是不会走到一起的。但是现在,他们不仅走到了一起,还坐到了一起。 年轻的道士,几乎不说话,即使是这些和他坐在一起的人,也几乎不会听到他说话。但是,他长了嘴巴,他当然会说话,也当然会说话。就像他背了剑,那么,他当然会出剑,也当然会出剑一样。 不过,在他为数不多的话里,十句有九句都是对他身边的和尚说的。他曾经问和尚,为什么和尚的手上会有光。和尚告诉他:“《大佛顶首楞严经》卷六说,‘其有比丘发心决定修三摩地,能于如来形像之前,身燃一灯,烧一指,及于身上爇一香炷,我说是人无始宿债一时酬毕,’贫僧于是燃身,烧指,求佛。” 道士对和尚的回答不置可否,他本来就是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但道士的心里,忽然想起佛门七十二至高神通中,那一门恐怖的秘传神通来。 似乎洞穿了道士的心思,和尚看着道士,微微笑着的脸上露出不太一样的笑来。然后,他转头看着身边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开口说道,“你看,道士不太说话,但他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都是对我说的。道士也不太喜欢出剑,幸好,他出的剑,十次里,没有一次是对着贫僧的。” 这是他们来江陵城之前发生的事情,而那个听他说话的孩子,现在,正坐在他的对面,一只手抬着酒杯,一只手抓着筷子,边喝边吃,对周围的一切熟视无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小孩与老人 不知道是不是背对着酒楼大门,所以什么也看不见的原因,不过,桌子边,坐在和尚对面的小孩,确实,对江陵城发生的一切,半点也不在意,半点也没有留意。仿佛眼睛瞎了,耳朵聋了,所以,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但是,七八岁孩子模样的人,当然,眼睛没有瞎,当然,耳朵没有聋。他是那种人,那种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听自己愿意听的声音的人。 现在,江陵城已经天翻地覆了,但是,他并不想看,也不想听。 当然,他不止对江陵城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对就发生在身边的一切,也毫不在意。事实上,他的眼睛不仅没有瞎,而且很好,他的耳朵不仅没有聋,而且也很好,可以说,坐在桌子边的七个人,他是最先听见那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往他们这张桌子飞来的人,他也是最先看到那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飞来的人,即使,他本身是背对着那片飞来的叶子碎片的的。 他最先听到,也最先看到那片叶子,因为,他有能力最先听到,也最先看到,但他并不在意,就像来江陵城之前,那个和尚对他说话的时候一样,他半点也不在意。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是那种人,那种不仅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只听自己想听的声音,而且,也只说那种自己想说的话的那种人。他从来的都是这样的人,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的人,他也注定是这样的人。 酒杯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筷子上夹着的肉,也被他顺便放到了嘴里,作为西极欧阳家的少主,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起,他修的就只有一门法,一门叫做顺心意的法。那么,他不是这样的人,又该是怎样的人呢? 元乙酒楼的大堂里,一片寂静,除了西北角那张桌子边,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童静静吃肉静静喝酒的声音,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实际上,从江陵城布满天煞寒焰开始,整个江陵城便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吃饭的当然停了吃饭,喝酒的也只是端着杯子。连城北繁华的红柳街,无数女人无数男人流连的肉/欲之地,也都静悄悄的,再没有随处可闻的喘息和呻吟透过帷幕从百日或者黑夜里传出来。因为,那些赤身裸体,骑坐在男人身上的女人,或者,刚好相反的男人,都已经蓦然停止了移动,就那样寂静不语,不进不出。可以说,天煞寒焰降临后,红柳街里,那种越到夜晚越随处可闻的男男女女的喘息声,那种肉体与肉体的碰撞击打的声音,几乎消失殆尽。 肉/欲涌动喧嚣的红柳街,在这个夜晚,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忘了自己应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现在,元乙酒楼里,那个孩子的身边,和他坐一张桌子的,还有六个人。只是,除了那个孩子,剩余的那六个人,包括最重修心的和尚,当然都已经放下了筷子,放下了眼前的一切。 不过,和尚放下了眼前的一切,却并不是真的放下,他的视线,直直的盯着门外,一动不动。他的对面,那个孩子的旁边,一个额头上有古怪纹印的黑衣老人,也早就放下了筷子,转过身,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定定的看着门外,看着江陵城已经发生的一切和将要发生的一切,一动不动,默默无言。 老人的脸上,凝固着一抹有点滑稽的笑。 老人的旁边,那个和老人坐一张长凳的少年,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吞下酒,咽下肉之后,看了一眼他的身边转头望着门外一动不动的老家伙,他只看到了老家伙的侧脸,也只看了那张侧脸一眼。而后,少年便自顾自的收回了视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偌大的酒楼里,除了他,再没有一个人不关注江陵城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不关注江陵城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同样,偌大的酒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关注面前的酒肉,而且,打算继续关注面前的酒肉。 他觉得很有意思。 不过,他不是觉得江陵城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有意思,他也不是觉得身边的人都像被人施加了定身术法一样一动不动有意思,他是觉得,坐在他旁边的老家伙有意思。 准确的讲,他是觉得老家伙脸上的表情有意思。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张脸上的表情,那张正常时候看来彻头彻尾就是无耻败类的脸上的表情,在凝固后,居然会有一点让他觉得搞笑,会有一点滑稽的感觉。 是的,他对身边的老家伙的印象就是四个字,“无耻败类”。他认为,没有比这四个字更适合他身边的老家伙了。而且,他认为,必须是四个字,只是败类都不行,必须要比败类多无耻两个字才行。因为,那个老家伙就是比败类还要多无耻两个字的败类。 这么想的时候,少年感觉很高兴。很高兴的少年于是抬起刚刚才空了又刚刚才满了的酒杯,毫不犹豫的往嘴里送去,连肉也没有吃。 酒,当然不算好酒,但,幸好够烈。而这对他来说,就够了,他喜欢喝酒,特别是烈酒。酒楼里的灯光好像暗淡了一些,似乎随着他的吞咽,不止是酒液血肉被吞了进去,连光线也被他吞了进去。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毫不顾忌的吃肉喝酒,而且,他的身边,整个世界在天翻地覆的同时,又好像都全部停顿了下来,如此怪异的一幕,本来应该十足怪异的一幕,偏偏一点也不怪异。或者说,对那个少年,不管外界发生了多么翻天覆地的事情,只要看着他,不管他动还是不动,不管他在做什么,都显得那样理所当然,那样天经地义。 仿佛,他本来就应该那样做。 现在,又喝了一杯之后。少年放下了杯子,而且,他没有再往里面倒酒。同时,他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知道,那片叶子已经来了,而他,还不知道那片叶子来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转生涅槃经 随着凰璇玑的祖羽击中空中那片巨大的红色叶片,黄老太监的神识蓦然散射开来,流往了城中那些有资格听到他的声音的人的耳中。 偌大的江陵城,有资格听到他说话的人,不多。他要说的话,同样不多。这是很清楚的。而且,还有一点,也很清楚,那就是囚凰山来的那位,没有资格听到他说的话。 虽然,他说话的内容,与囚凰山来的那位很有关系。虽然,囚凰山的那位也是天尊。但是,囚凰山的那位,确实没有资格听到他说的话。 肉体之力和神识之力,是硬币的两面,星士在利用星力修炼肉身的同时,也会利用星力锻打神识,二者是相辅相成,互有促进的有机结合体。虽然,到了具体的星士身上,各人的选择不同,对二者的修炼,会有所侧重,不过,从星徒境界开始,对星士来说,两方面的修炼,都是必不可少的。 从微弱到强大,天尊境时,星士不管在肉身方面,还是在神识方面,都应该有极大的增益。这种提升是全方位的,包括力量,速度,反应,神通等等。单就速度方面来说,天尊星士凝练缩地成寸神通,在肉身速度剧增的同时,神识速度也会有极大的提升。这种速度,既包括思维运转的速度,也包括神识力辐射流淌而出的速度。可以说,天尊境星士的神识力,在天尊星士神识海洞开之后,化虚为实,流淌到肉身之外的大宇宙中,轻易便能穿山越岭,一息百里千里,根本不在话下,比缩地成寸神通的速度都要快了很多很多。 总之,星士的修为越发高深,星士拥有的能力,也就越不可以揣摩。不论是肉身还是神识,都会拥有无数玄奇的功用。现在,黄公公的神识,便悄无声息而又快越闪电奔雷,轻易流淌到了城中那些或者已经动手,或者没有动手的天尊耳中。 城中的天尊不多,但是每一个天尊所在的地方各不相同,距离相隔也是有远有近,但是,不论身在何处,城中的天尊,都听到了黄老太监的话。 也就是说,在同一时间,黄老太监的声音,在江陵城所有天尊的耳中,同时响了起来,不论远近。这就是神识传音,神识的的妙用之一。黄老太监神识传音的内容,很简单。他告诉那些并不多的天尊,囚凰山来的那位,不应该带走任何东西。 简单的一句话,还有许多未尽之言。他说的那句话前面,甚至连“无论如何”这四个字都没有,但是,该说的,当然都已经在那一句话里说得很清楚很明白了。所以,黄老太监的神识,就像流淌出去时一样快速的流了回来。 如果神识之力看得见,那么,这个过程就像是滔天大水流淌出去之后,又蓦然倒流回来,除了速度很快很快,时间很短很短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确实,一来一去,黄公公的神识之力流过了上百里距离,路途遥远。但是,中间耗去的时间,当然很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因为时间太短,所以这一切给人一种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来不及发生的错觉。 可是,当然不会什么都没有发生。 黄太监的神识倒流回来的时候,又一次,他注意到了城西那家叫做元乙酒楼的酒店里发生的事情,情不自禁。 凰璇玑的红色祖羽已经击打在了那片叶子上,按照道理,黄公公当然没有更多精力关注这间酒楼里发生的事情。可是,这家酒楼的大堂西北角,那张应该坐八个人,但只坐了七个人的桌子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诡异,连他也不得不注意一下。 事实上,从时间的角度来看,黄公公的神识一来一去,几乎没有耗费时间。那么,换句话说,路上的一起,江陵城的一切,当然一直都在黄公公的神识关注之下,不管有意或者无意,包括元乙酒楼在内的一切,始终都在他的关注之下。 因为,知道那位吞凤者还没有现身的人,不止有祁黑刀,当然也有他。而且,和祁黑刀不一样,他是喜欢妥当的人,他是不喜欢未知危险的人。当然,他也是知道应该把精力用在正确的地方的人,所以,他知道,江陵城的一切,目前来看,除了天尊境界的那几位存在值得他留意外,剩下的,无论大小,无论来历,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不值得他关注。 所以,坐在桌子边的那七个人,虽然很显眼,但也并不值得他关注。但他终于还是看着那处微微眯了眯眼睛,因为,那张桌子的中间,刚好有一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飞了过去,落在了那张桌子中间。 昏黄的灯光下,那片高速飞行的叶子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指引,居然在那张桌子的上方蓦然停顿了下来,而后,更是毫不犹豫的落在了那张桌子上。黄公公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是,那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落在那张桌子上后发生的事情,确实让他不得不关注一下。 随着那片细小的叶子落到那张桌子上之后,一片浓密到让人心颤的粉色雾气便蓦然生发出来,瞬息之间,便包围了桌子和桌子边的七个家伙。 然后,黄公公的感应中,桌子边的那七个家伙,身体突然一颤,便在体内凭空生出无数浓烈的生机来。而且,伴随生机的产生,那七个家伙的修为,既然也蓦然高涨,瞬间打破了本来的境界。 可是,这一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七个人的修为被瞬间拔高之后,那团浓密的红色雾气诡异的波动了一下。那种波动,就像那团雾气拥有生命,呼吸了一下似的。然后,随着雾气的波动,那七个莫名获得了生机莫名增加了修为的家伙,忽然生机流失,修为下降。 一切并没有结束,在七个人修为下降,生机流失之后,那团雾气又波动了一下。于是,被雾气包裹的七个人,便又修为增长,生机提升。如此往复,仿佛永不停息 于是,短短时间内,黄太监的感应中,随着那粉色雾气宛若生命一般的一呼一吸,桌子边的七个人体内的生机和修为境界便自然随之一升一降,往复循环,诡异莫测。 修为的升降,当然伴随着七个人不可控制的星力波动,当然伴随着七个人生机的浓淡变化,所以,西北角桌子边发生的这一幕,当然落在了元乙酒楼大堂里众多星士的感应中,当然让他们想起了天煞寒焰那能够让生机和修为在不同星士之间易传的奇异之处。 可是,现在,七个人修为的同时升降,七个人生机的同时变化,与天煞寒焰来临时星士的修为升高c降低并不相同。那是分散开来的,偶尔在个别星士身上发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天煞寒焰导致如此多星士的修会同时升降的情况,而且,也从来没有发生过像现在这样循环往复,不停升高,不停降低的情况。 况且,天煞寒焰已经消失了,现在包围桌子的那团粉色雾气,没人知道到底是不是天煞寒焰。故而,没有人敢肯定,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来之前,黄老太监当然也仔细的研究了解过与江陵城天煞寒焰相关的一切。宫里的那位,允许他看了许多与此相关的秘密典籍,甚至,宫里的那位连对天煞寒焰的推断都告诉了他,可谓毫不保留。 关于天煞寒焰,毫不夸张的说,黄公公知道的东西,比许多在江陵城扎根数代的星士家族,还要多得多。 现在,结合眼前发生的一切,黄公公相信,宫里的那位对天煞寒焰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那位认为,天煞寒焰并不像大多数人猜测的那样,是天生之物。相反,那位认为,天煞寒焰是由星士导致的,一位十万年前的星士导致的。实际上,居于星海的那位认为,天煞寒焰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不准确的。 他以为,所谓的天煞寒焰,不过是两种血液混合之物被阵法规则压制扭曲外泄的产物。这两种血液,一种是来自那位吞了凤凰的吞凤者,一种是来自那只被吞凤者吞了的凤凰。 换句话说,那位认为,导致这一切的,就是那位吞凤者,那位十万年前便已经是域境巅峰存在的吞凤者。 一般来说,未成神的域境星士,就算修为超凡,能够斩杀受了重伤的成年神级星兽,但是,无论如何,即使再逆天,也不可能化成年神兽的一切为己用。也就是说,想要像吞凤者那样凭空剥夺对方的造化,几乎不可能。 不过,那位谋划着吞凤的域境星士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据星元帝透露,吞凤者为了吞凤成神,修了一门被称为“转生涅槃经”的法门。可惜,以凡噬神,终于不能成功。不过,那位吞凤者当然也不算失败。那位吞凤者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生生压制了凤凰,使自己与凤凰熔炼成了一体,虽然不能一下剥夺凤凰的造化,进而成神。但是,却也借助凤凰的生机之力,延长了自己的寿元,并且,无数岁月来,那位吞凤者应该一直在缓慢的炼化凤凰之力,成就己身。 天地为炉,转生涅槃经为火,十万年岁月,以吞凤者自身以及神级星兽凤凰为药,江陵城为棋子的这一局棋,为的就是炼出真正的星神。应该说,十万年来,一切并没有偏离那位预测的轨道。 据西门星元推测,吞凤者修行的转生涅槃经一年一转,时间应该就在立冬前后。惟其如此,江陵城才会每年在立冬前后,有天煞寒焰凭空而来。 所谓的天煞寒焰异象,实在应该是吞凤者炼化所吞凤凰时,因为功法/轮转,神通所泄露的规则之力,以及已经混合为一的血液等神性物质泄露导致。而且,正因为是那位炼化的修为精华,正因为那位修的转生涅槃经,所以才会在天煞寒焰出现后,导致其中的星士出现诸如修为破境,生机流转等异象。 虽然还未得那位吞凤者亲口证明,但是看着元乙酒楼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黄公公相信,西门星元的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因为,凤凰的再生之力,涅槃转生经那种先死后生的能力,被扭曲后,实在与西门星元的推测吻合。 更重要的,西门星元认为,等他和祁黑刀破坏了那位吞凤者的功法后,那位吞凤者反向运转转生涅槃经时,可能会出现元乙酒楼里正在发生的这一幕。 而现在,果然发生了,如那位推测的一样。 黄太监叹了一口气,这个天下,即使是他这样所谓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天尊,也有许多看不透看不懂的地方。他伺候了西门家三代皇帝,他不是那种喜欢冒险的人,漫长的岁月以来,他能够活得这么好,或者说,历经三代皇帝,他依然好好的活着,恩宠不减,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太监,而是因为他喜欢妥当,喜欢有把握。 是的,他不喜欢冒险,特别是以天尊境修为触怒域境星士这样的险,他更不喜欢。但是,他还是来了,义无反顾的来了。这,大概就是无谓的江湖吧。 任何一个已经踏入,或者即将踏入江湖的人,都该清楚,在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黄公公很清楚。而且,黄公公也知道,只有实力强大的一方,才有资格光明正大的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即使那东西本来并不属于你,但是,只要够强大,你就尽可以去抢,去夺,去取。 可惜,他姓黄的,当然比不过那位吞凤者,当然没有那位吞凤者强大。更可惜的是,他不代表自己。而他背后的西门家,那位坐镇星海的西门皇帝,显然,认为西门家要比那位吞凤者强悍。 所以,他来了,西门家那位让他代表西门家来了。那么,那位吞凤者谋夺了十万年的东西,或许,应该改姓西门了。 十万年,终于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吗? 或许,是吧。谁叫这就是江湖,就是事实呢? 黄公公想,当然也可以认为这是征服,也可以认为这很霸道,很不公平。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间的事情,一桩又一桩,一件又一件,哪一桩哪一件,在剥开掩饰在表面的一切华丽面纱后,不是这样的呢? 位于食物链底端的弱小生物,当然没有发言的资格。成功者说的道理,即使是错的,听起来也很打动人心。而失败者,弱小者,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们说的道理,是对是错。 毕竟,有资格谈征服者,都是那些站在高处的强大者。星海帝国的西门皇帝,便曾经说过一个似乎很正确的道理。那个道理,是西门家的那位星元皇帝在还不是皇帝的时候说的,他说,“我看到的地方,便是我要征服的地方。” 黄公公记不清了,但是,那位西门皇帝说这句话的那一天,似乎正是那位西门皇帝命星觉醒的那一天。 而那位西门皇帝,命星觉醒的那时候,才三岁。 三岁,该是多么天真的年龄。转眼间,数百年过去了,那位已经破入了天尊之上的星域境,那位再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那位,是这样做的。 是的,那位是这样做的。数百年来,那位看上的东西,早晚,都是那位的。现在,他的目光看向了江陵城,看向了十万年前的吞凤者。那么,他想要什么,他又应该得到什么呢? 黄公公不清楚,那位总是让人觉得看不清楚。 即使是他们四个随侍的太监,也看不清楚那一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该是什么样的人。这一次,他也不知道那位究竟要什么,究竟想怎么样。唯一庆幸的是,黄太监知道,他和祁黑刀的这一趟路,万一什么都没有带回去,什么都没有得到也不会太要紧。因为,西门家那位并没有要他门这一趟,一定要做到什么程度,一定要得到什么东西。 这当然是很奇怪的事情。不过,那位既然没有明令他们,那么,他和祁黑刀,只需要尽力就可以了。 而这,是很幸好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修心 转生涅槃经,一年一转,十余万年之功,十余万次轮转,却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夜里,因为一柄刀,一根羽毛而毁于一旦。这,该是怎样让人出离愤怒,怎样让人不可遏制愤怒的事情呢? 可是,在最初的愤怒之后,再也没有人看到那位吞凤者的愤怒。在最初的声音后,也再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人力有穷尽时,看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便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并不是努力就能够得到的,有很多事情,也不是努力就能够做成功的。 少不更事的人,或许还会相信没有什么东西是努力了却达不到的。然而,一脚步入江湖的人,喝了许多苦水的人,才终于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十万年前就已经站在域境巅峰的吞凤者,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当然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美。 所以,他把自己装在血色的棺材里,埋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虽然没有人真的找到他。然而,他的谋划,十万年的谋划,终于,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在一开始的愤怒之后,他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人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脾气反而小了,大概,便是这个道理吧! 现在,他只想做一件事,努力让那些破坏了他谋划的人,去死。江湖就是这样,要么不要进来,要么做好等死的准备。那些人,既然跨进了他的棋局,那么,就该有等死的觉悟。 这点,他相信那些人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好愤怒的呢? 没有。江湖这趟浑水,一脚进来,想要退出去,就是不可能了。当然,这趟水虽然是浑的,但是一脚进来,明白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不明白的事情,也会越来越多。这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在这样一个世界,活着,有时候真的是很悲凉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多一点,或者少一点罢了。想要少一点,当然只好往上走,走得越高,身不由己的时间和次数便会越少。毕竟,那些位于食物链底端的存在,不仅不能谈征服,甚至,想要谈善意,都是一种奢侈。而现在,碎裂开来,四散而去的红色叶子下方,渺小不足道的十三岁少年,那个被叫做石璜的十三岁少年,就站在了这个世界最低的地方。 事实上,少年知道,他不仅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最低的地方,而且,很大的可能是,他还会继续站在那样的地方,永无出头之日。 但他到底是一个还对这个世界怀有善意的人,尽管这世界已经抛弃了他,尽管从小就饱尝了许多的无助与孤独,尽管记事以来,便被无尽的惶惑和痛苦包围,尽管生活对他并无善意,尽管害怕一个人活在这个世间 无数个尽管,每一个都让人看不起他,让人轻视他,让人欺凌他,每一个都让他的心中无数次出现想要焚毁一切毁灭一切的火焰。但到底,那噩梦一般缠绕了他十年的星力困境,那无法凝练星力的困境,那无时无刻炙烤着他,燃烧着他的困境,还没有把他心里全部的善意清洗干净。 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便终于明白愤怒没有用处,咆哮没有用处,怨天尤人没有用处。如果还要往前走下去,便只好自己把牙齿咬紧,低下头,一步一步,蹒跚向前。于是,少年的心变得越来越平静,神识海里,那颗才形成不长时间的道心,也仿佛被万丈红尘历练了一次又一次,被时间清洗了一次又一次一样,变得熠熠生辉,汇源归真。 修道,既要修身,也要修心。所谓的道心坚定,纤尘不染,并不是一无所知,所以单纯清澈,而是经历过生活的残酷之后,依然一如既往,依然通透澈彻。 对石璜来说,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刻意为之,虽然还是没有凝练星力,但过去的十年,在修心这条路上,石璜走得无比扎实。 元乙酒楼里,西北角那张桌子上,七个修为升了又降,生机多了又少的人中,年纪最小的,当然不是西极欧阳家的那位修顺心意的天才。虽然,西极欧阳家的那位公子外貌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但实际上,那位已经二十三岁了。 那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但实际已经二十三岁的家伙,叫欧阳顺心。欧阳顺心本来不叫欧阳顺心,欧阳顺心本来长得也不是七八岁的模样,但十六岁那年,西极欧阳家的公子获得了进入欧阳家祖地秘境的机会,进入了欧阳家族的祖地秘境。从秘境回来之后,欧阳家的公子便改了名字,叫了欧阳顺心。 这当然很好,他修的本来就是顺心意,欧阳家最重要最强大的经义,“顺心经”。 醒星世界的经义,不管等级如何,总喜欢冠以经义之名,但这里的经和义,当然既不是天经,也不是地义。天经c地义毕竟难寻,世间已久不得见。不过,作为西极欧阳家立足的根本,顺心经虽然既非天经,也非地书,但却当然不简单,绝不简单。 外人或许不知,但欧阳家老祖却知道,上古迷失的经书中,据传有一部天经,被称为顺心天经,而欧阳家的顺心经,多多少少,便有那部经的影子。 可惜,有再多的影子,终究不是真经。然而,尽管如此,这部顺心经,却已经让他们欧阳家立足西极数十万年不倒,越来越昌盛。数十万年的家族,子弟当然不计其数,能够从小就修族中最高秘典顺心经的子弟,当然也不是普通子弟,能够进入祖地秘境的子弟,也当然不会是普通子弟。 实际上,西极欧阳家的子弟,每年达到十六岁的,多的时候上千,少的时候,也有两三百人,但是,能够进入祖地秘境的,每年,却只有一个人。 除了那些进入过祖地秘境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秘境中遇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因为,每一个欧阳家的人,在祖地秘境中的经历,并不相同。 作为欧阳家的嫡传子弟,七年前,刚好十六岁的欧阳顺心进了家族秘境,出了秘境。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除了名字。 然而,事实当然不是那样,从那之后,叫做欧阳顺心的家伙开始了不一样的成长之路。所有人都是越长越大越长越老的时候,欧阳顺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年轻。现在,欧阳顺心的外貌,已经与八九岁的孩子一般无二。 这是很古怪的事情,就像没有人知道欧阳顺心在欧阳家的祖地里遇见了什么,为什么要改名欧阳顺心一样古怪,一样没有人知道。 不过,有一点是很确定的,欧阳顺心是一个天才,绝世天才。 虽然才二十三岁,但欧阳顺心已经凝聚了星丹,洞开了神识,修为进境之快,在天才云集的欧阳家,也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他的往回生长一样,在欧阳家,同样是独一无二的。 实际上,现在和他坐在一起的六个人,虽然各有不同,但论修为进境之快,当然非他莫属。而这六个人中,除了他身边那个让他觉得异常无耻的老家伙让他不太看得明白外,其余的五个人,没有一个破入星丹境界的。毕竟,像他这样二十三岁就破入星丹境界,拥有星丹战力的,除了那些天赋强绝的异族,光就人类来说,实在是万里无一。 所以,另外五个人当然没有也不可能开辟了丹海,凝聚了星丹。倒是他旁边,和他坐一起的老家伙,似乎已经开辟了丹海,凝聚了星丹,可是,这个老家伙的战力,却实在让他不敢恭维。 一路走来,面对各种险境,这个老家伙表现出来的战力,居然都是高阶星徒战力。唯一一次拼命,老家伙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炼旋境中期的战力。而且,看起来老家伙当时似乎确实是拼命了的。 这让欧阳顺心很看不懂。而且,他在老家伙身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神识洞开的感觉,这同样让他看不懂。不过,欧阳顺心并不是很在意,这天下的事,他看不懂的很多,如果每一样都要去看,都要去懂,他还修什么顺心意呢? 不过,在放下筷子之前,在吞下最后一杯酒之前,神识洞开的欧阳顺心,虽然是背对着大门的,但他看懂了一件事情,有一片叶子,指甲大小的叶子,正往他们的方向飞来。 欧阳顺心并不确切的知道那片叶子飞来这里的原因,但是,欧阳顺心在放下酒杯之后,看了一眼坐在他面前的和尚。那个宝相庄严,手上有奇异的光芒的和尚。 是的,他看了一眼那个和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有心或者无心,这一切,很可能与和尚有关系。 而修顺心意的他,直觉,一向很准。 事实上,如果欧阳顺心一行早一点来江陵城,如果对天煞寒焰感一点兴趣,那么,他就会知道,和尚手上的火焰,和江陵城的天煞寒焰一样,用神识看不到感觉不到,但是,睁开眼睛,它却就在那里。 天煞寒焰神识感应不到,却看得到,和尚手上的火焰,神识也感应不到,但却也能被眼睛看到,这是两件很怪的事情。现在,这两件事情发生在一起,招来了一片树叶,所以,这或许并不是很巧合的事情。 感觉到这种诡异的,当然还有正盯着这里的黄太监。 黄太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桌子边那个小和尚手上的光芒让黄太监觉得很有趣。因为,那光芒突然熄灭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且,随着那种光芒消失,包围了那张桌子和那七个人的浓密的粉色雾气,也蓦然消失一空,仿佛河水倒流,恢复成了那片指甲大小的红色叶片。 那么,那个和尚的功法与那个人的转生涅槃经有关系吗? 不过,黄太监眼睛上雪白的眉毛只是轻轻挑了挑,他的注意力,便全部放到了身前。那里将要发生的事情,让他需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那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大道空音 黄公公的注意力全部回到了面前,离他不足百米距离的空中。在此之前,在那柄红羽击中那片树叶之前,他的神识,始终关注着城里城外的一切,他看见了凰璇玑脱手掷出的红羽,看见了凝练变化为巨大骨手的槐树,看见了那间叫做无生的大殿,看见了那间大殿院子里愣愣发呆的女孩子,也看见了女孩子浅蓝色的裙子被她身上浸出的血色染成了红中带点紫的妖异颜色。 他看到了很多东西,但是,他不知道,就在凰璇玑的那柄红羽离开凰璇玑的手,往江陵城而来,准备击向那片巨大红色叶片的时候,江陵城外,阎泸江里,涛涛的江面上,最靠近江陵城的地方,滚滚而去的江水忽然停止了流动,水流诡异的变幻了一下,然后,一张苍老的面孔,一张由凝固的江水形成的面孔,便忽然出现在江面上。 不过,或许,就算黄公公的注意力放在阎泸江上,他大概也看不到那张苍老的面孔。因为,那张面孔出现的时候,凰璇玑正好往那条江而去,离那条江并不远,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些东西,就在眼前,可是你不一定有资格看到,就像蓦然出现在阎泸江里的苍老面孔。 出现时,苍老的面孔是闭着眼睛的,出现的瞬间,苍老的面孔便睁开了眼睛。于是,那双眼睛出现的地方,陡然变成了两个漩涡,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是出现了两个漩涡,还是出现了两只眼睛。 但那让人辨别不清楚的地方,却有恐怖绝伦的吸力传出。看起来,那两只眼睛里的吸力,仿佛要把漫天可见不可见的星斗,都吞噬吸纳一空似的。然而,那眼睛里或许并没有吸力。因为那看起来要吞噬星空的漩涡眼睛,什么也没有吞噬,除了那张脸,以及那张脸上若隐若现,仿佛漩涡的眼睛。 确实,除了那张蓦然出现的面孔本身,什么也没有被吞噬。 随着那双眼睛睁开,浮现在阎泸江上的苍老面孔,刹那之间,便被那漩涡搅乱。于是江水复又滚动起来,仿佛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江水涛涛,那双眼睛睁开了,那张面孔便消失了。而且,那双眼睛,从睁开,到消失,既然看都没有看江陵城一眼,他的目光,只是呆呆的看着浩瀚星空的某处。 可是,那张面孔,确实是因为江陵城发生的一切,才蓦然出现的。 江陵城,那些已经拔刀的人,或者,将要拔刀的人,连黄公公在内,没有任何一位注意到这江水幻化的一幕。但在郊外,距离江陵城城西只有几里地的院子里,某个正杵着扁担,站在院中,仰着头,目光也定定看着浩瀚星空某处的国字脸老人,收回了视线,往阎泸江的水面轻轻的看了一眼。 然后,低低的叹息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响起,微不可闻。 四野里一片安静,可是,他的叹息声实在太低,除非近在咫尺,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那么,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但他自己知道,或许时间真的到了。 那么,小少爷准备好了吗,这一切会有用吗,能够帮他打破那种桎梏,让他踏上修者之路吗? 老人不知道。但是,这或许是小少爷唯一的机会了,那么,他有必要帮小少爷争取来这个机会。所以,叹息的老人,重新把视线从江面上转向了江陵城上空,转向了空无一物的某处星空,定定注目,不再言语。 只是,在他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那处星空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他的视线,正好看了看江陵城外c距离江陵城界限三十三米的石璜一眼。 石磺的头正好也仰着,但他还没有仰望星空c看清楚星空的资格。 他的眼中,有一线红色的火焰,那是一道仿佛没有长度的火焰,浩浩荡荡自远方而来,往出刀的那位老头子身后极速而去。 他不知道那是凰璇玑掷出的羽毛,他也不知道那柄红羽并不会击在祁黑刀身上,他的眼睛还分辨不清那道太快的羽毛。以至于那柄羽毛留在空中的影子,在他的眼睛里连成一条长长的线,让他错以为那是一道很长很长的火焰。事实上,如果不是刚好形成了道心,他连看见那道火线的资格都没有,但他看到了那条火线,于是,他本能的想要抬起手,却又在还没有抬起时,便只好放下,本能的想要张开嘴,却又在还没有张开时,便又闭上。 他想要提醒那位握着四尺八寸黑刀的老爷子小心,他的背后,有一道横接星空的红色火焰,正冲他去。到底,一星期前的夜里才见过,怎么也是一面之缘。那位老人的背后并没有长眼睛,他要提醒他危险。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样的人物,并不需要他的提醒。 那位站在祁黑刀身边,一直没有出手的老太监,看了石磺一眼,没有说话,白色的眉毛又一次轻轻的挑了挑。 显然,石璜的举动,被他注意到了。虽然石璜只是想要抬手,想要张嘴,实际上并没有抬手并没有张嘴,但是,石璜身体释放出来的信号,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而他,又一次觉得石璜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家伙,心性不错。而且,居然能够看清那尾羽毛,很有意思。 要知道,不洞开神识海,思维的速度根本不可能跟得上那柄羽毛,连看见那柄羽毛的资格都没有。在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柄羽毛便已经横空而过了。 可是现在,一个星力的都没有的小家伙,似乎看见了那柄羽毛? 真是很有意思,他到底是真的看见了呢?又或者他的动作,只是巧合? 黄公公不太确定。 对石璜来说,虽然未凝练星力,但生存在醒星世界,许多修炼上的常识,石璜还是知道的。比如,能够悬空而行的星士,最起码都是星丹之上的境界,修为高深。而且,星丹境星士,虽然能够凭借星丹之力,短暂滞空,但是,那只是短暂。要做到像空中的两位那样悬空而行,如履平地,不要说星丹境,就算养灵境,合道境星士,也不太可能。而星丹境界,星士便有洞开神识海的可能,星丹之上的星士,则必然是已经洞开了神识的存在。而神识对周围环境的观察,其结果,要比用眼睛观察到的情况,清晰得多,细微得多,也快得多。 换句话说,只要在他们的神识感应范围内,不管是前后左右,还是天上地下,并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要神识力一出,无不清晰的映照在他们神识之中。 石璜想,能够悬空而行的星士,其神识感应的范围,恐怕有上百里,甚至更大,怎么可能会看不到那一线自身后而来的细长火焰呢?石璜黯然一叹,小庙小菩萨,一个连自己丁点事情都做不了的人,却想为别人指出一条路来,这或许并不是慈悲,而是很可笑的事情。 只是,这世界上可笑的事情,还少吗? 这个世界上的人,几乎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人以为自己至关重要,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们无足轻重。另一部分人以为自己只是现在无足轻重,他们不知道,其实,过去,现在,将来,他们都无足轻重。 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而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实在又是很可笑的事情。很遗憾,石璜以为,他就是那种看不清楚自己位置的人。幸好,他学会了和自己和解。他知道,在这个弱肉强食,遍布危险的世界,不管表面伪装得多么良善,多么掏心掏肺,但是,从来都只有那些知道敬畏,知道路途遥远的人,或许,才值得拥有存在下去的机会,才值得慈悲。 谁也没有那么重要,这是丛林里的法则。原始,但是依然适用,而且还会永远适用下去。 石璜的嘴角,随着那一丝才出现便消失的想法,荡出一丝若隐若现的苦笑,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可笑。大概,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生活的离合悲欢就在眼前,往远处眺望,什么风景也没有,什么美好也没有。而人类,大概,是因为太年轻,或者,是因为太老啦,所以,才喜欢讲这么多毫无意义的道理,才喜欢反反复复念叨那些以为很重要,其实一点也不重要的事情。 石璜眨了眨眼睛,当他这样想的时候,那柄自囚凰山而来的红羽,已经从祁黑刀身边穿过,一点之下,停在了巨大的红色叶片上。 然后,仰着头的少年,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片羽毛。 一片三米长短的羽毛。只是,那片羽毛才堪堪映入眼帘,少年便发现,天空中,已经多了一只挥爪击向巨大红色树叶的三眼神凰。 跟着,那片一直静静悬浮于空中,好像很久之前就静静悬浮在那里,而且会永远静静悬浮下去的红色树叶,突然碎裂开来。然后,有动听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仿佛一块巨大的红色玉石,被人敲碎时发出的深长叹息。 那种金石击玉的声音,在石磺的识海中突然响起,却不仅不显得突兀,反而给他一种清幽静谧c绵远辽阔的感觉。 或许,有时候,破坏,确实会产生不可想象的美丽。 或许是道心的缘故,或许是体内那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人体星图的缘故,石璜感觉,时间好像变慢了,天空中的画面被一帧一帧的投射到他的识海里,天空里的声音,也一下一下的撞击在他的脑海里。 夜色里,大大小小的红叶碎片,四处飞舞。 有的,飞向天外,消失在冷寂的夜色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有的,飞向了城中,不知道会去往什么地方,遇见什么人。有的,飞向荒野,消失,从此不见。 然而,每一片红叶碎片,在破碎c飞散开来的瞬间,都奏出了独特的音符,合在一起,竟然仿佛能触动大道一般,发出一种莹然嗟叹的动听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在石璜脑海里敲响,回荡。 于是,伴着天宇之中飞散的红色玉片,那一瞬间,石磺听见了仿佛急雨撞珠c密雪压竹的声音,听见了大道动荡,一片浩荡的清响。 于是,夜色里,江陵城的天空,成为一道风景,一片风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截天指 石磺的视野里,有瑰丽无双的景象划过。一片又一片红叶碎片,仿佛“风帆沙鸟,烟云竹树”,涉空而行。石璜的耳中,有落星的声音,有云飞的声音,有无法言说的大道之音,那样悦耳,以至于空前绝后。 宛若大道的声音,空吟不绝,绵绵密密,却听不可闻。听不可闻,却又无处不在,铺天盖地。被那诡异的声音吸引,石璜体内,三百六十五人体大穴中,有一处大穴随着那种声音诡异的波动了一下。于是,石璜感觉,自己的肉身似乎都震动起来,那种震动,在他的脑海里,变成了一种诡异的声音,像是道鸣,像是神语,悠长,美丽。 伴随那种声音,石璜感觉,似乎正有某种奇异的变化发生在他的身上。但是,石璜什么也说不清楚,什么也感应不清楚,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似是而非的,隐隐藏藏的。而且,在声音出现的刹那,石璜便情不自禁沉迷其中,不能自拔。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美丽是由什么样恐怖的力量形成的。 但凰璇玑没有忘记,凰璇玑知道那片碎裂的叶子背后代表的东西,所以他提防所有比他强大,以及所有和他一样强大的人。 力量不如别人,要争,当然只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其他方面,其实只有一方面,只有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是“智取”。而所有值得他凰璇玑算计的人,都出现在了他的算计中。包括那些修为还未达到天尊后期的人,都已经全部出现在了他的计划中。 那么,他的计划,便会成功。 天色越来越让人着急,凰璇玑迈出的那一步,还没有到达他想要到达的地方,但是,凰璇玑并不着急。他已经在空间里穿越了六十多里,从囚凰山迈出的这一步,已经跨过了大部分的距离。准确的讲,他离计算好的那个位置,还有四百三十七米,也只有四百三十七米。 一团头颅大小的透明液体,也正往那个他预定好的位置落去。 四百三十七米,他甚至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需要,就会到那里。而那时,他的手会刚好接住那团下降的透明液体。并且,那柄红羽也会刚好携带着另一团透明的液体,宛若凤凰回巢一般,回到他的头上。 甚至,他都已经提前计算好了取得红色液体后,躲避老太监的方法。他不知道为什么距离变得越来越近后,那个老太监给他的感觉,会越来越危险。不过,他很庆幸,因为老太监离那片叶子太近。离得太近,所以,虽然老太监并非天尊后期,但迈开脚步行动前,他把老太监也慎重的考虑进了计划之中。 所以,尽管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情况,但目前来看,一切,还是都很完美。 可惜,他没有想到那只骨手的主人那样决绝。他应该想到的。 他也没有想到那个让他忌惮的老太监对江陵城的天尊说了一句话,一句或许会要他命的话。虽然,那句话现在还没有体现出那句话的作用来,但那句话既然已经说了,当然会有它的作用。他没有想到,而他,应该想到的。 不过,没有想到,就是没有想到。 眼前光景移变,脑海里的声音蓦然消失,无影无踪。石磺看见,红色的叶片还在四处飞舞,声音似乎也还在,可是,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根手指,以及手指背后的手掌。 夜色凝固,空气都仿佛静止了,那只巨大的,被黑衣老头子一刀磕得偏移了方向的白骨手掌,在红色树叶被击碎飞散开来的瞬间,伸出了一根手指。于是,那根手指消灭了天地间的一切,消灭了石璜脑海里的一切。于是,石璜的脑海里,便只剩下了一根手指。那根手指出现在石璜脑海里的时候,已经仿佛游龙一般,突然跃高,往那蓦然出现的三眼凤凰点去。 只是,本来应该快若闪电的一指,不知道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既然变得异常缓慢。三眼凤凰身上的火焰明灭不定,变幻莫测,而那根伸出来的手指,已经带动着整只手掌,一寸一寸,缓慢的往那浩大的三眼凤凰移去。 不过,这并不恐怖,恐怖的是,那点出的手指仿佛变成了天地之间的主宰,它慢,所以其他东西便只好陪它一起慢下来,连时间也陪它慢了下来。石璜抬头往江陵城上空看去,就见,除了那一根移动的手指,和那被带动起来的手掌,整个天地,都变得迟钝起来,仿佛被静止了似的。 比如,祁黑刀举着手中的刀,脸上的皱纹被迎面的风压得变了形,沟壑重生的脸仿佛被固定了一般;比如,巨大的凤凰保持着挥出利爪的姿势,本来应该抓住什么的爪子却定在了空中 仿佛,整个江陵城,除了那一根缓慢带动着整个手掌一起击往三眼凤凰的手指,一切,都停了下来。但人的视线,人的神识感应,却又仿佛没有丝毫停顿,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于是,谁都能够感觉到那伸出来一根手指的手掌背后,那个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露面的恐怖存在,在那一根手指背后所蕴藏的意志和威严。 但,再没有人听见那只手掌的主人说话,一个字都没有。 四野里,除了百米红叶被从西而来的羽毛击碎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连那巨大手掌被手指拖动的妖异画面,都没有谁能见一点风声。 实际上,就是叶片飞舞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了,除了那根手指,没有人能听到其他东西。 那根巨大的骨指,蹿出的瞬间,缓慢而决绝,本来应该给人一种重之又重的感觉。但事实并不是这样,那根手指,连带着它背后的手掌,移动时都毫无烟火气息,给人一种很是随意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给人随意感觉的巨大骨指,就在其看似随意的移动中,一指点下时,却给人一种撑天之柱崩坍的感觉。 这一指,点在了那突然出现的凤凰利爪上。 于是,巨大的三眼凤凰,从脚部开始,往头部而去,整个巨大的凤凰真身,一寸一寸,但是却快速无比的化为烟云。最后消失不见的,是凤凰头上那只像火焰一样,最是清晰的第三只眼睛。 硕大的三眼凤凰,一指之下,以一种和那一寸一寸移动的手指相反的速度,消失得干干净净。一慢一快,如此和谐,仿佛随着那一指,被静止的时间和空间,终于恢复了自由,于是,浩大的三眼凤凰,瞬息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半空之中,仿佛影子被风吹散了一般,三眼凤凰散发出来的那种恐怖威压,那种高高在上,仿佛超越了天尊境界的恐怖威压,随着三眼凤凰的消失,也一起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半点也不见残留。 一指之威,深不可测。 “截天指吗?”封家酒馆,那个从黑白两色池子里爬起来,手中握着一黑一白两把由池水变幻而来的长剑的中年男子,看着空中那一指之后消失得干干净净的三眼凤凰,握着两把锈迹斑斑长剑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低低呢喃了一声。 显然,驻足江陵城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空手而来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什么。因为,中年男人的语气虽然是疑问的,但显然答案对他来说是肯定的。 而且,认出这一指的,显然并不只有他,还有那尊盘坐了万年,化成雕像的李家老祖。因为,那尊雕像的口中,也多了两个字,“截天”。而且,因为多出的这两个字,那杆被雕像握在手中的枪,好像变得更莫测了。 不过,这样的一击,对骨手来说,显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就见这毫无烟火气息的截天一指后,那巨大的骨手手掌上,那根被伸出来,点在凤凰利爪上的食指,似乎因为耗费了太多能量的原因,宛若白玉一般的指节上,出现了一条条清晰的裂痕。 那么,这样的攻击,那个等待了十万年之久的人,还可以发出几次呢? 四次吗? 不过,骨掌的主人,似乎对那让人心惊的损伤,并不在意。 夜色里,各色光芒映照下,城西,那只巨大的骨手,已经在伸展间,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这一次,那根伸出来的手指,指向了胆敢斩向他的祁黑刀。 同刚才那一指一样,这一指,同样毫无声息,同样举重若轻,同样一寸一寸地拖着手指背后的手掌移动,同样连时间空间都为它停息,同样恐怖决绝的点向了它想要的目标。 那么,这一次,会和上一次一样吗?指下所见,一切灰飞烟灭吗?又或者,那把刀会挡住这一指,在次磕飞那只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天机一刀 神话传说中,凤凰拥有涅槃之力,生命之火旺盛,能够于烈火中涅槃重生,是不死的代名词。但是,一指截天,那样一只气势磅礴的凤凰,在那样风轻云淡的一指中,烟消云散,归于虚无,实在让人不得不惊惧。 现在,那只手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不紧不慢的点向了空中的祁黑刀。那么,祁黑刀,也会在一指之下,烟消云散,瞬间回归阴冥吗? 如果开始的那一指不是点向那只凤凰,而是点向祁黑刀,没有预料之下,祁黑刀当然很可能像那只凤凰一样,被轻轻松松,而且干干净净的抹掉。可是,之前的那一指已经点向了凤凰,所以,祁黑刀也好,黄太监也好,凰璇玑也好,都看到了那一指的威力。那么,第一指之后的第二指,还能像第一指那样,抹去被他点中的目标吗?又或者,这第二指,能点在祁黑刀身上吗? 在那一指真的点下去之前,没有人知道结果。 但凰璇玑把涌上嘴里的血腥味强行吞下去的时候,他知道,他等不来那只回巢的凤凰了,自然,他也等不到那第二团被凤凰抓在爪下的液珠了。他那已经迈出的脚步好像都变得沉重了许多,幸好,他还有一团液珠可得,只要走过剩下的四百三十七米就可以了。 只是,昏暗的夜色里,凰璇玑并不知道,他等不到第二团液珠,兴许,他也等不到那第一团液珠了。 凰璇玑的计划很好,他离开的路线,也很好。 但是,凰璇玑的计划,成功的前提是不能出错,凰璇玑的路线,安全离开的前提是,不能被人扰乱。只要有一个人,有一把刀,以一个不可能的方式,出现在那个不可能出现的地方,那个被凰璇玑计划好的地方,那个不可能有人知道的地方,只消轻轻一截,那么,凰璇玑那唾手可得的液珠,便会失之交臂。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一刀之间,天地颠覆。那么,会有一把刀突然伸出来,突然出现在那个会让凰璇玑感觉突然的地方吗? 目前来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凰璇玑的心里,随着那柄祖羽凤凰被巨大的骨手湮灭,随着那口到了嘴里又被他咽下去的血液,猝然多了一丝不太好的感觉,连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他的心里,确实多了一丝不详的感觉,并不仅仅是因为本源祖羽被毁灭的刹那,牵连之下,他受了内伤的缘故。 那么,他漏掉了什么吗? 毫无预料的,凰璇玑的眼睛里忽然多了点东西。于是,凰璇玑的视线,陡然顺着他的神识看向了某处灯火辉煌的阁楼。那里,有一处漆黑的后院,一只漆黑的桶,还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头颅,和一个胖胖的老头。 四百三十七米,在凰璇玑离那个被他计划好的地方,还剩四百三十七米的时候,一把刀,从那间院子里,猝然而来。这把突然而来的刀,如此突然。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拉长,偌大的江陵城一片寂静,仿佛鬼域。又一个人,动手了。 凰璇玑的神识感应中,那把刀,从那个人的手里出来后,便给他一种四处游动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只苍蝇,无头苍蝇。现在,那把刀正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天地间漫无目的的游荡。那么,谁也不知道那把刀会去到哪里,除了刀的主人。 那么,这是他凰璇玑漏掉的东西吗? 凰璇玑不知道,但他本能的摇了摇头。他同样不知道,他不该摇头。 因为,他确实漏掉了一些本来不该被漏掉的东西,或者,准确的讲,他轻视了一个不该被轻视的人。一个在他看来修为最弱,所以并不太重要的人。然而,等那把刀终于游动到它该去的地方的时候,凰璇玑会知道,实际上他一点也不应该轻视那个人。 因为,被他轻视的,是一个天机星占师。一个之前在他的神识感应中,修为比他差了许多,提着菜刀,喜欢杀鱼的天机星占师。 可惜,就算凰璇玑知道了他轻视了不该轻视的人,他也没有机会没有时间把整个过程整个江陵城再仔细的审视一遍,重新计划了。时间不会等人,时间只会杀人。凰璇玑想要两团液珠,但他犯了两个错误,那么,他能不能得到那两团他想要的液珠,便是不确定的事情了。 计划之中出了变化,凰璇玑想不到,谁也想不到,那只巨大的骨质手掌,会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而那根伸出的手指,居然比他的本源祖羽替身自毁还要恐怖,发出了那样强大灭绝一切的一击。 同样,没有人想得到,谁又想得到呢,那个胖家伙,居然是一位天机星占师。 要知道,光看修为,被他凰璇玑漏算的那位,只有天尊初期的修为,当然是所有有资格参加争夺神物的人里面,境界最低的人。 对这个世界来说,天尊境界的修为,当然是巅峰战力。放眼整个帝国,甚至更加浩瀚无穷的中土神州,都是绝对的高手。不过,高手到底有多高,还要看是和谁在比。天尊初期,和他们这些已经登临天尊后期c中期的人来说,虽然看起来只是低了一阶c两阶。但是,天尊初期,和天尊中后期,虽然只是一两个小境界的差别,然而,这一两步之间的距离,并不像看着那么简单,这一两个小境界之间,是天上人间的距离。从初期到中期,跨出这一步,意味着战力激增,意味着完完全全的碾压,意味着生死有别。 高与低,从来都是相对的。修行路上,每一步都很艰难,可谓步步都是天堑。越往后,越是艰难,但是,越是往后的关卡,跨过了,星士实力增加的幅度,比突破前面关卡境界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恐怖,特别是养灵结束,进入合道境之后,更是如此。 往古以来,六阶合道境界之后,不管是大境界还是小境界,每一阶,都实在是难以逾越的恐怖一阶。这不仅是对单独的一个星士修行时境界突破而言,也指不同境界星士之间,战力的强弱。换句话说,壁垒的难以打破,也意味着壁垒打破之后,实力的天差地别。可以说,合道之后的境界,初期与中期,虽然都在一个大境界内,但是,双方之间的身法速度,攻击力量,神识反应,肉身强弱,星力多寡,功法运转等等反映战力水平的指标,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之大,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境界之别,可以说得清楚的。 何况,对凰璇玑来说,他与胖老头之间的差距,不是初期与中期,而是初期与后期,相差了整整两个小境界。因此,凰璇玑轻视问星阁里,那位修为只有天尊初期,手里握着屠刀的星士,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位天尊后期,炼化了本源祖羽的高手,在制定作战计划时,不考虑天尊初期的星士,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意外。不过凡事无绝对,总有例外的一面。要说这里的例外,也只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那就是,对方是天机星占师。 因为,天机师,可能会带来的影响,并不与天机师的境界完全相称,天机师对形势的拨动和算计,绝对不可以忽略不计。 但天机星占师,太少。数量上,甚至比凰璇玑这样血脉霸道,古老恐怖的三眼凰族,都要稀少。而且,天机星占师大都喜欢避世不出,不染因果。所以,除非明确知道对方星占师的身份,否则,没有谁会提前做这样的假设。 天机师的传承,少之又少。随便动手一战,便能遇见天机师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很难遇到的。可惜,凰璇玑的运气不好,被他漏算的那一位,正好是一个天机星占师。 这一位天机师,上次被人提起,已经是四百多年前了。连很多星海帝国的人恐怕都已经不知道这一位的存在了,更何况是很少在人类世界行游的凰璇玑呢?凰璇玑又怎么会知道,这样的偏僻之地里,会冒出这样一位名叫张问星的天机星占师呢?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在修者世界,有一种被普遍接受的说法,即认为天机星占师的修为,并不是他们最重要的能力。天机星占师最重要的能力,是他们那可以测天量地,预演大势,洞悉玄机的妖异能力。这种布置一切,引导一切的能力,被天机师合理运用后,便成为能够强弱变换,改变战局,引导战势,并最终改变事物走向和结果的关键。 毫无疑问,扛上稻草并不会把骆驼压死,头上悬剑也不会让人立即死去。危险的,是引起死亡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悬剑的绳锁。而天机师之所以危险,常常是因为,天机师或者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或者是巧妙的斩断了系着悬颈之剑的那条绳锁。 所以,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只要出现了天机星占师,那么,就不应该被漏掉。即使这个天机星占师的修为再低,也不应该被漏算。 否则,他会成为搅局的人,成为最后的那根稻草,成为那条被斩断的绳锁。现在,江陵城里正好有一个叫问星先生的天机师。这个天机师,在夜色里放出了手中那把同夜色一样漆黑的刀。 那把刀被放出来前,凰璇玑,还不知道那位问星先生的可怕。如果他知道了,他当然不会轻视他。但凰璇玑很快就会知道那个人的可怕,因为,那把刀已经从那个人的手中游了出来。而那把刀,将代表天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意外的阻击 在凰璇玑感觉到那把猝然而来的刀之前,在那把刀从那个人的手里游出来之前,离封家酒馆不远,兴许连五里路都不到的问星阁后院,静悄悄的,一片宁谧。院子里,那个在西门八方死亡的那个夜晚,喊问星阁的大掌柜点了一盏问星灯的胖老头,手里握着那把还没有放出去的菜刀,也正静悄悄的站着,一片宁谧。 但是,他的眼里,有星辰升落,有日月浮沉。 不过,兴许星辰升落c日月浮沉,都是没有声音的,所以,问星阁里确实一片静悄悄的景象。事实上,整个江陵城都一片静悄悄的景象。虽然,放眼望去,江陵城的天空,被各种光照得五彩斑斓,异常热闹。但,或许正是因为眼睛看到的东西太过繁复,所以,耳中才会一片寂寥。 夜色之下,眼中所能见和耳中所能听,完全背道而驰。而这样强烈的反差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一片安静中,各色光芒映照之下的江陵城,给人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然而,那一个个恐怖的星力波动,那沾之即走却深邃莫名的神通,那让人看不明白看不透彻,却又惊天动地的对决碰撞,都在时时刻刻提醒人们,大道指引,星力乱流,危险近在咫尺,稍有不慎,就是弥天大祸。 任何生灵,要在这样危险的境地里独善其身,不被殃及,都必须谨慎又谨慎。但,或许再谨慎也没有用,该死的人,总是会死。况且,今夜的星宿,似乎要比平常灿烂了许多,夜色,也还远远没有浓到休息的时候。 不过,人们静默不语,仿佛知道末日已经来临。 现在,偌大的江陵城,上百万人口,还没有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那种末日般压在心上的恐怖威压,那种蝼蚁面对天威时的颤栗感觉,都在侵蚀着江陵城人们崩得紧紧的神经,时时刻刻。 没有人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众多的星士,看着因为槐树飞天而空了一处又一处,露出一个又一个大坑的江陵城,看着受到牵连垮塌的房屋建筑,看着不小心受了伤,甚至被埋在垮塌建筑下面,好不容易爬出来,却不敢放肆呻吟的同类,脸色苍白,一片惶惑。 江陵城城西的恐怖波动还在一下又一下的传来,仿佛不停击打着礁石的海水,让人不知道该怎样抗拒。人心惶惶,有的星士已经思索着离开。有的,还在慌张四顾,紧张的看着城西那根本看不清楚的远方。有的,正默默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有的,正低着头,连自己的神色,都不敢知道。不过,大多数的星士,只是沉默而又焦急,只是惶惶不安,除此外,并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应该做什么 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呢,哪里有需要做的事情呢? 或许,哪里都无法躲藏,什么都不必做。远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毁天灭地的大威能。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深刻的大奥妙。每一招每一式的影响,都不是寻常人的力量可以躲避的。 活得越久,越知道活着的重要性。但那样的对决,已经超出了一般星士的理解,天地仿佛都在他们的神通里,在他们的剑里,在他们那超出现实和虚无的碰撞里。 离得越近,受到波及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莫名其妙丢掉性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低阶星士几乎没有机会直接看到高阶星士的战斗,不是因为真的没有机会,而是因为很少有低阶星士有能力和胆气,观看上位星士间的战斗,并且在观看之后,还能好好活着。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顶尖星士战斗时散曳而出的波动,即使只是一丝一毫,也很容易夺去观战者的性命。可以说,高等层次的存在,若是发起疯来,泄出的任意一丝波动,都足以杀死太多太多普通人。 另一方面,当然是强大的星士,特别是天尊境的星士,彼此间生死争斗,彼此间搏命战斗的次数和概率,比低级星士之间发生战斗的次数和概率,要低了很多很多。对强大的星士来,他们本来就是站在这个世界上层的存在,想要的东西,常常并不需要拼命,并不需要战斗,就可以得到,就有人双手奉上。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低级别的星士要目睹顶尖星士之间的战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相反,不仅不容易,还很危险。顶尖星士间的战斗,有最恐怖的星力运用,有最霸道的战斗神通,也常常伴随威力恐怖的星甲武器,超乎寻常的道法运用。 而现在,江陵城城西,出手的人,越来越多。所以,这一件不太容易,而且很危险的事情,正变得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危险。因为,出手的人多了,必然会变得越来越不顾一切,危险越来越不可预料。最让人担心的是,这样越来越不顾一切,越来越不可预料的人,并不只有一个,而且会越来越多。 所幸,作为整个大陆顶尖的存在,天尊境修士对力量的运用精深细密,准确到每一丝每一毫都洞若观火。目前为止,仍然是神明决断,每一丝每一毫力量,都以他们想要的方式,出现在他们想要那力量出现的地方,没有丝毫力量泄露出来,没有丝毫力量践踏在江陵城内。 但是,还没有人出错,还没有力量散曳,并不代表永远不会有力量泄露,永远不会有神通失控。 不管是修为高深的巅峰星士,还是修为相对孱弱的低阶星士,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常识,那就是对自己的每一丝星力每一种神通力量都要珍惜,控制得越好,在战斗中取得胜利的可能性就越大。特别是同样层次修者之间的争斗,多一丝力量,还是少一丝力量,控制得好还是不好,大多数时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所以,每一个谨慎的星士,每一个一次又一次从死亡里爬出来的星士,每一个走过尸山血海的星士,都明白一个道理, 谨慎和吝啬,可以使人长寿。 对自己的星力,吝啬意味着控制每一丝力量的运转,防止力量散曳,把力量都用到该用的地方。力量的散曳,意味着力量的浪费。但,战斗一起,浪不浪费,有没有力量散曳,便常常不是星士自己能够控制的了。所以,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被迫浪费力量,这场发生在空中的恐怖战斗,还没有给江陵造成太大的破坏。但,江陵城中,数十万的星士,没有谁敢轻举妄动,因为,没有谁想自取灭亡。 不过,若是现在就死在城中,其实也是很好的事情。因为,城中已经处处都是坑洞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洞。而坑洞,刚好可以用来埋人。 那些坑洞,是一株又一株槐树飞天后,留下的痕迹。那一株株槐树,现在成了一只巨大的白骨手掌一部分又一部分骨头。 古到阴阳槐树老,归鸿杳杳荻花秋。 “或许,今夜之后,江陵城,将很难见到槐树了。”李家祖祠,从书房里出来后,便看着眼前景象发呆的李三心,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忽然涌起这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感慨。他也不知道,隔着他不远,那间由翠绿竹子建成的竹屋里,那尊把眼一闭就是上万年的雕像,已经睁开了眼。 然后,李三心的心脏狠狠的颤动了一下。 就在刹那间,他感觉到那间竹子铸成的房子里,那间离他如此近的房子里,一股恐怖的波动浩荡而出,毫不掩饰的往城西而去。 江陵城的老槐树,连根茎也算在一起,实在是体积巨大。做个假如,若这些槐树拔地而起后,重新坠下来,完全可以把整个江陵城掩埋不见。 然而,那位至始至终没有露脸的恐怖存在,把几乎铺满整个江陵城千里天空的槐树,凝练为一只白骨手掌,一只体积要比原来小了无数倍无数倍的手掌,仿佛把巨象变成了一只蚂蚁,变成了蚂蚁的一条腿。 这个过程,没有任何物质被抛出来。 那么,可以想象,这只骨手的密度和重量该是多么巨大,多么恐怖。这只手的轻轻一拂,又该是多么威力莫测,辟地开天。事实上,这只手掌也确实不可揣度,只是轻轻的移动,便有压塌天地宇宙的大势。 而之后巨大手掌那看似随意点出的截天一指,更释放出不可想象的力量,让凰璇玑祖羽所化的三眼凤凰寸寸消失,瞬间虚无。 可惜,现在,这只本来应该坚不可摧的骨手,已经有两根手指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缝。 其中一根手指上的裂缝,是因为点向了凰璇玑的祖羽。而另一根手指上的裂缝,则是因为点向了那个曾经在它没有预备时,把它撞飞的黑色刀芒的主人而留下的。 但第二根手指上的裂缝,与第一根手指上的裂缝不一样,并不是点出一指后自然留下的,而是被站在那只手掌前方的人强行留下的。不过,在手指上留下裂缝的人,并非是那个手指点向的握着黑刀穿着黑衣的人,而是来自他旁边,一身雪白的老太监。准确的讲,是来自那个太监手中的那一柄拂尘。 那么,挡住那恐怖截天一指的,果然是那个修为只是天尊中期的老太监么? 这是谁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美人 使白骨巨手第二根手指布满裂缝的那柄拂尘,是从一位老太监的手里递出去的。 这是预先,谁也想不到的事情。 因为那位老太监的修为,看起来,只是天尊中期。而天尊中期,怎么可能挡得住,那连凰璇玑的凤凰祖羽都挡不住的一指呢?要知道,承接凰璇玑的修为,那尊三眼凤凰的战力,可是直达天尊后期。然而,就算拥有天尊后期的战力,巨大的三眼凤凰,也在那只骨手伸出一指后,消散一空。 现在,一个天尊中期的人,只是放出了手中的拂尘,便挡住了那样一指,看起来毫发无损,这怎么可能呢?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于是,只好相信老太监确实挡住了那位的截天一指。老太监,姓黄,是星海帝国四大公公中,排名最末的一位,被称为黄公公。 黄公公的拂尘有一个动听的名字:美人。 这世间,最难消受美人恩。 越危险的东西,也是越美的东西。这话,也可以反过来说,越美的东西,常常越危险。在浩瀚无涯的星海帝国,在更加广袤无垠的中土神州,以及神州之外那些未被星士足迹踏过的蛮荒之地,还有陆地之外,更加阔大莫测更加神秘深远的海外之域里,那无数的珍宝中,有那一样是最美艳最不可亵渎的呢? 或许,没有。或许,是美人。 美人,很少说自己是美人。所以,黄公公不说,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手中的这柄拂子,既然是来自于已经失落了的远古时代,是远古时期留存下来的一件奇异星甲。远古时期的东西,遗存到现在的,少之又少,远古时期的星甲,遗存到现在的,同样少之又少。一件看起来平凡普通的拂尘,居然是来自于失落的远古,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而且,同样让人料不到的是,黄公公手里的这柄拂子,既然可以吸纳星域境修士的神通,储存起来,在需要的时候激发出去。 这当真是一件恐怖的武器,谁承受得住域境星士的全力一击呢? 祁黑刀举着手中四尺八寸长的黑刀,看着那柄被黄公公洒出去的拂尘,既然不知道手中的刀,还该不该对那只点向他的骨手挥出去。 对一个与刀为伍的人来说,这是很罕见的事情。就像,一柄拂子被叫做美人一样,一样罕见。 一柄拂子被叫“美人”有许多原因,但这一柄,是因为它的须尾是取自美人,被黄公公握在手中的拂柄,也是取自美人。 美人已经死了,但美人的骨头和秀发都还在。 所以,她的骨头在被篆刻了无数星纹后,被炼成了拂柄。那一根又一根细小的拂丝,曾经是美人的秀发。或许是美人迟暮,或许是因为那一根又一根秀发上也被篆满星纹的原因,现在,那一根又一根秀发一片雪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星纹。 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这柄拂尘,流传了下来,能翻江倒海,也能重定乾坤。堆雪秀发一般的须尾,或者缠绕,或者轻拭,都可想见曾经“秀色掩今古”的景象。 然而,再美的美人,终究也会老去,终究也只剩生死。到了最后,谁又逃得过“红粉骷髅一场空”的宿命呢? 现在,这杆被黄公公洒出去的美人,正缓缓的回到他的手里。但是,回来前,她已经吻了那根巨大的骨质手指。于是,那根点向祁黑刀的手指,多了许多裂缝。 而祁黑刀手中的刀,到底,还是递了出去。 巨大的骨手摇晃了一下,或许是力量耗得太多,或许是受到前面被撕裂出来的裂缝影响,那根点向祁黑刀的骨指,多了一道刀痕,一道深邃的刀痕。 这是巨大的手掌自出现后,第一次被星甲武器划出伤痕。 但,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因为,就在谁也想不到的时候,祁黑刀又挥出了第二刀。实际上,这是祁黑刀今晚上第四次挥出手中的刀。第一次,是为了开棺,他如愿了。第二次,是为了磕开那只抓向巨大树叶的骨手,他也如愿了。第三次,他在那根点向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刀痕。谁也想不到的是,在那只手已经被黄公公手中的拂尘击出许多裂缝之后,祁黑刀第四次挥出了手中的刀。 然后,同样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根本来点向祁黑刀的手指,在受了美人一击之后,在被祁黑刀连续两次砍击之后,居然被祁黑刀斩断了。或者说,被祁黑刀击碎了。 现在,空中那只白骨巨手,只剩下四根手指了。 很快,就该只有三根了。 因为,一杆粗大的长枪从城中抽来,势大力沉,仿佛要抽碎天宇一般,径直往那因为击碎了凰璇玑的本源祖羽而出现了裂缝的食指而去。 不管这个局的背后是什么,出现在江陵城的,终究只是一只连皮肉都没有的骨手。骨手的主人再如何怒气冲冲,大概,都已经阻止不了众人掠夺的心了。 所以,这是那个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原因吗?即使,他的手,很快就要丢掉第二根手指了? 长枪,当然是来自李家竹屋中那尊睁开了眼睛的雕像。就像那个人睁开眼睛时有石质碎屑飞舞一样,抽出来的长枪表面,也有一块又一块石质碎片脱离长枪,大小各异。可是,那些脱离长枪的石质碎屑,并没有消散,也没有坠地,而是和着那杆长枪一起,飞向了城西那只巨大骨手的食指。 而且,那些行空而来的石屑,看着普通,却似乎异常沉重。即使是其中那些仿若尘埃,最为细小的石屑,都给人一种重如泰山的感觉。但这样沉重的物品,在空中移动时,却宛若流星,宛若奔雷,宛若流光,锋锐不可阻挡。 这一枪,仿佛穿越了无穷久远的时光。 褪去身上覆盖了万年的尘埃,长枪上,一个大字倏地显露出来。那个字透出一种黑沉沉的光芒,那种光芒,明明比夜色还要黑暗,可是偏偏连夜色也掩饰不住那个字的光芒。在渐渐深沉的夜色里,那个字,异常醒目,那个字是“卸”。 卸? 那么,卸是这杆枪的名字吗? 问星阁,张问星看着那个仿佛天然一般生长在长枪上的那个卸字,沉默不语。空中,脱离长枪,伴着长枪穿行而去的那许多石屑,并非随意乱飞,而是循着一种奇特的路径前进。 粗粗一眼,那些碎屑并无太奇异的地方,可是,再看时,却发现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屑,仿佛在瞬间变了样一般。所有的石屑合在一起,既然给人一种天罗地网,无处可逃的感觉。 显然,这些石屑,和那杆长枪一样,都有巨大的杀伤力。或者,应该说连覆盖在枪身上的石屑一起,那组成怪异阵法威力绝伦的石屑一起,才是那杆大枪。 这一杆枪,粗细堪比成人手腕,离开那只手后,更有两丈多长,看起来异常粗大,颇有一枪出,恒勇霸道无敌的大气概。 这杆枪,自李家祖祠而来。这杆枪,本来,一直被那个全身覆盖了一层石质外壳的雕像握在手中。 现在,那个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连眼睛都没有睁过的雕像,睁开了眼睛,从那个被他坐了上万年的蒲团上站起了身,跨步走到门边,打开房门,露出了真身。 盘坐了无数年的李家老祖,目中既然一片清明,看不到半点沧桑,半点暮气。他转头看了一眼从祠堂踽踽行来,恭恭敬敬对着自己磕头的李三心,然后,一双狭长的眼睛,闭上,又重新睁开。 然后,他松开了握枪的手。 于是,变化骤然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枪名:卸甲 在漫天槐树飞天而去之后,在目睹了城西那恐怖的异变后,在默默思量不知所措,所以只好发呆之时,陡然间,李三心感应到祖祠旁边的竹海里,那隔他并不算远的竹屋里,那突然出现的,毫不掩饰的恐怖波动。 于是,因天煞寒焰而离开书房,走到祖祠前阔大广场上的李三心,再次离开了才堪堪站住的广场,颤抖着迈步走进了竹海。 他看见,那间不会有人去打开的竹屋,打开了。屋里,那尊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存在的雕像,居然,站在了门前,有了心跳。 而他感觉到的那种恐怖的星力波动,就是由这尊雕像发出的。李三心的心里,蓦然涌起了惊涛骇浪,“原来,传说是真的。”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温水煮青蛙,杀人的不是时间。让人绝望的,是从现在往后看去,清楚的看到了十年后,二十年后的自己,依然默默无闻,依然平庸度日,却没有挣扎,没有拼命,没有改变。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站得本来就不高,那么更应该努力,否则,连神仙也救不了你。何况,人生总是有很多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即使本来站得很高的人,也可能跌下来,粉身碎骨。 十年前,李家后院,祖祠里,族长李三心领着族人,恭恭敬敬的对着祖宗牌位磕头。因为他的外孙,一个叫做石璜的小家伙,居然在三岁就觉醒了命星,说绝世天才半点也不为过 十年后的今天,夜色之下,还是祖祠所在的李家后院,还是磕头,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今夜,磕头的,只有李三心一个人。接受他三叩九拜的,也不是那众多的祖宗牌位。接受他三叩九拜的,是一个人,一个真正活着的李家老祖宗。磕头的地点,虽然还是李家后院,虽然就在十年前的祖祠旁边,但与十年前,毕竟不完全相同。 看起来,一切都不如十年前辉煌,也不如十年前那样热闹,但不知道为什么,李三心的心既然比十年前跳动得还要厉害。没有人知道,看着那尊不知道在竹屋里盘坐了多少年的雕像突然静静站在竹屋门边,李三心是多么惊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仿佛本能一般,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于是,他在离那尊雕像,或者说那个人不远的地方,恭恭敬敬的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头。他的头从来没有这样低过,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来时间可以走得这么慢。这是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 在这偌大的李家族地里,他住得离祖祠最近。上千的族人,没有人比他更近。所以,对于才发生的一切,还没有人知道得有他知道的多。或许,这个家里,对于发生的一切,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得比他还要多。 这一晚,会一直留在他的记忆里。 从天煞寒焰出现,到城西剧变,到现在发生的这全部一切,不过才短短时间,却给他一种漫长的感觉。仿佛他的一生,上百年岁月,也比不过这一刻的漫长。 确实,等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夜色里发生的一切,仿佛都还在他的眼中。但过去了,终究是过去了。未来,才让人不可捉摸。他看见那尊站在门边的雕像,缓缓的松开了手。于是,那杆被雕像握在手中的长枪,以一种慢得很离谱的速度,由竖直变成了横放,完全不受重力的影响。 准确来说,在那尊并非雕像的雕像松手后,那杆被他握在手中的硕长大枪的枪尖一端,便一格一格的向下倒去。相反,本来杵在地上的枪尾,却仿佛面前有一楼透明的梯子一般,一步一步的往上移动。 只是,不管是枪尖倒下去的一格一格,还是枪尾上浮的一步一步,看起来,都特别艰难,给人一种僵硬别扭的错觉,然而,整个过程又那样不可逆转,那样理所当然。 在这个过程中,覆盖在长枪上的石质外壳,一点一点的脱离枪身,然后,静静的浮在枪身周围,随着长枪一起缓慢的一格一格的移动。而且,枪身上的外层石壳脱离枪体的那种方式,给李三心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精致的瓷器碎裂开来,仿佛金身佛陀的肉体从内部开始,由内而外,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又像是将军归来,一点一点褪去身上的铠甲。 褪了甲的长枪上,露出两个古字“卸甲”。 枪名:卸甲。 李三心恍然大悟,原来族典里记载的那件星甲,他们李家的那件镇族之器,那件连他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卸甲,居然一直就在眼前。猝然间,李家的现任族长有了一个诡异但又合理的感觉,“卸甲,枪身上那石质外壳脱离长枪的过程,不正是将士在褪掉身上的铠甲吗?” 然后,李三心看见,那覆盖在他们李家老祖身上,让人把他们李家老祖误会为雕像的石质外壳,从他们李家老祖那本来握着枪,而现在放开了枪的右手处开始,仿佛水一般流淌到那杆枪上,又从枪身上离开,和那些本来就是从枪上脱离开的石质外壳,汇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似乎,那本来就是枪身上的石质外壳,只不过漫长的岁月里,由着李家老祖那握枪的手,流到了李家老祖身上,把握枪的人也覆盖了起来。现在,握枪的人松手,那么,那些流过来的石质外壳,自然要流回到它应该流回去的地方,原来的地方。 只是,与枪身一步一步,一格一格的由竖直变成横平不同,那石质胎壳从那人身上流动下来的速度,实在太快,浮光掠影一般,给人一种谁也看不清楚的感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李三心偏偏看清了。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然后,还不等眨眼,李三心又发现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空中,一个巨大的八字形扇面,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无中生有。构成这个扇面的,是一柄又一柄枪影。 原来,那杆看着一格一格缓慢移动的长枪,并不是真的移动很慢。实际上,那杆枪移动得实在很快,快到超过了李三心眼睛所能看到的速度,快到在空中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残影,以至于形成了这样一个八字形的枪影扇面,蓦然出现在他眼前。 李三心的眼底,有一丝骇然的神色流过。 首先是石质外壳的流动,给他一种移动太快的感觉,快到那种移动轨迹,任何人都不可能看得清楚。然而,他却偏偏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石质外壳的流动。 然后是那杆一点一点移动的枪体,看着移动缓慢,实则移动的速度,异常快捷。 已经凝聚了星丹,初步感悟了自己道引的李三心,对这一切有一个很切实的猜测。他认为,这两件很奇怪的事背后,其实是规则的高深体现,是道法力量的神妙运用,是李家已经万年无人悟透的镇族神通。 一个本来不可能看透这一切的人,偏偏有了一丝窥探。显然,这是那位李家老祖顺手给他李三心的恩典。 对李三心来说,这一丝窥探,这一丝对道法运用的直接感受,在他将来感悟自己的道法,感悟那门神通时,无疑,将具有莫大的启发和指引作用。 可惜,相对眼前的李家老祖来说,李三心的境界实在太低,只能猜测,而猜测毕竟只是猜测,窥探不出其中究竟,又怎么知道具体的情况呢? 但那位老祖,显然并不打算停下来等李三心看清楚。 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让一个小辈切实感受那种道韵意境,已经是难得的造化,他李青牛既然醒了,自然应该做他该做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尊号:霸王 天尊境星士,是跨过了第二大生死关卡的存在,天尊后期,离域境更是只有小半步的距离。作为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天尊的手段,毫无疑问,不管是对规则的体悟,还是对力量的运用,对道法神通的演化,都远远不是其他境界的星士能够揣度的。 星丹境的李三心,在江陵城,或许算得上一方人物,但面对最上层的强者,显然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这一段距离背后的的神妙手段,即使那位李家老祖并不对他隐藏,故意显露给他,也不是他能够轻易看懂的。 不过,相比十年前那次终于一无所得的祖祠磕头,今晚的磕头,李三心到底还是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十年前,那个让他欣喜的孩子,现在在哪里,现在又怎么样了,李三心当然很清楚。 百余年修道,他看过了太多的风云变幻,看过了太多的世事沉浮,他很清楚,那个孩子命不好。命不好,所以让人很失望。 现在,那杆卸甲,已经由竖直变成了横放,平平悬于空中。卸甲枪的枪尾,正在他们李家老祖的手边,伸手就可以握到。 于是,已经放开了手的李家老祖,在那杆枪违背重力束缚,漂浮在空中的时候,伸出手,重新握住了那杆卸甲。握住卸甲枪的瞬间,他的手臂便往后摆动开来,在空中画了一条弧线,随着那条弧线,他手中那杆两丈多长的长枪,被斜斜向上轮动起来。 然后,他往后的手臂带着那杆枪,复又往前行来,如铁骑突出,银瓶炸裂,似风雷滚动,滔滔不绝。 随着李家老祖手臂的一缩一伸,他的手中,那杆长枪已经宛若一根鞭子一般,抽向了江陵城城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放一收之间,一后一前之间,一退一进之间,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动作,却像是蕴含这宇宙大道,天地真理。 李老祖的这一抽,力度不大,仿佛只是凡人对着空气随意挥了挥一下手似的。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一抽,看起来毫不着力的一抽,结束时,却给李三心一种力大无穷,霸王擎天的感觉。 这一抽之后,李家的这位老祖,松手,转身,抬起双臂。 于是,那杆长枪复又脱离他的手掌,宛若要排空而上一般,直直的立在了他的身边。 同时,随着他张开双手,随着他那等待仆人更衣般抬起的双臂,竹屋内,那块被他坐了上万年的蒲团,骤然离地飞来。咔咔声中,蒲团上一片又一片菱形的荷叶状装饰物,突然变成了一片又一片造型古朴的甲片,遵循某种节奏,遵循某种无法言说的韵律,遵循某种深奥的规则,一片又一片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眨眼间,李家老祖的身上,便多了一件煞气惊天,杀意磅礴,覆盖全身的古朴铠甲。那铠甲煞气之浓烈,杀意之凶险,居然让李三心有种心胆俱裂的感觉,仿佛那并不是一件用来防御的铠甲,而是曾经屠戮千万生灵,沾染千万血液的大凶之器。 李三心忍不住想,这位一坐无数年的老祖,这么些年,到底是坐在什么东西上呢?他在修炼什么神通,感悟什么道法呢? 或者,他根本不是在修炼,而是在镇压那件凶甲? 只是,族里的典籍只有那把卸甲枪的记载,不曾提到过什么铠甲,当然也没有提过那个布满着层层莲叶样甲片的蒲团,所以,李三心对那变成了铠甲的蒲团,一无所知。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体性清净,妙色无比,不为诸垢所染,乃是佛教的象征。莲性即佛性,意味出自尘世而洁净不染的境界,佛家许多大能或坐莲台上,或坐莲花上,便是此理。 佛家,最讲清净。莲花,最是圣洁。现在,一个莲叶蒲团,在平时看起来如此普通,如此平平无奇,然而一旦化为莲叶战甲,却透出如此深邃的煞气和杀意,让李三心这样凝练了星丹的星士都感到胆寒。最清净处,最不可能沾染魔气的佛性之花形成的铠甲,煞气之浓烈,甚至让人怀疑那战甲根本就是由煞气堆叠而成,并无实体。 这,实在让人不敢想象。所以,李三心很怀疑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和所知道的一切。族典里没有任何记载,没有任何口耳相传的秘承,所以,李三心对这件蓦然出现在面前的铠甲,一无所知,连名字也不知道。 其实,李三心对那杆卸甲枪也几乎一无所知,因为,族典里提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 只是,那位连脸都被灰色铠甲密密麻麻遮挡起来的李家祖宗,显然没有给予他丝毫解释和说明的兴致。那位,只是转过身,再一次伸手握住了身边的长枪,然后,终于,毫不犹豫的迈开了步子,往城西红色树叶所在而去。 那身铠甲是灰色的,仿佛莲叶败了之后的灰色,也仿佛曾经包裹那杆枪,现在环绕在那杆枪周围的石质外壳一般的灰色。 枪上覆盖的石质外壳,当然也是灰色的。 现在,那杆枪褪下了灰色的外壳,而枪的主人则穿上了灰色的战甲。枪的主人在穿战甲的时候,那杆枪就立在主人的身边,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直直的立在那里,重力也好,星力也好,规则也好,道蕴也好,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它,它就那样直直的立在那里。 在那之前,他的主人曾经握着它,横压天宇一般抽了一记。 抽完之后,枪的主人便放开了手,自顾自的穿衣着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那煞气惊天的战甲,全部覆盖到他的身上,连他的脸也覆盖起来后,他才又伸手,握住了那杆立在他手边的大枪。 然后,他便一言不发的迈步往城西而去。 其实,从睁开眼睛开始,到现在,他几乎都是一言不发的。一定要说得很清楚的话,他只在那只骨手点出恐怖一指的时候,轻轻动了动嘴唇,吐出两个似是而非的字,“截天”。但这两个字很轻,连在他身边的李三心都没有听到。 而他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正是他穿好战甲,又一次伸手握住那杆枪的时候。那两个字说完,他便迈开脚步,一言不发的往城西而去了。 那雄壮威武的身影已经离开了,李三心还在那间竹屋旁边的院子里愣愣发呆,沉默不语。目前为止,那杆枪依然还在他们李家老祖手中。或者,准确的说,那杆枪,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李家老祖身边。但是,他亲眼看见他们李家老祖用那杆枪抽了一记。 那么,那是那位盘坐了万年,万年一动不动的老祖,在试枪吗? 不,当然不是。对李家老祖来说,那杆枪已经和他融为了一体,而且,天尊境界的星士,不说万年不动,就算十万年不动,百万年不动,每一动每一静,都会是有的放矢,用意深远。所以,枪在李家老祖手中,哪怕是再不经意的一抽,也绝对有所用意,绝对不会什么都不会发生。 更何况,为了抽出那一枪,他连穿战甲的时间都放到了后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需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抽出那样一枪。 他果然抽出了那样一枪,所以,当然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当然会有所不同。 现在,粗粗一看,和他往城西抽出那一枪之前相比,那杆被他握在手中的大枪,看起来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是,细看之下,还是能够发现,那杆枪,和先前相比,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现在,那杆硕大的长枪上,连着长枪周围,干干净净。那些附着在长枪周围,大大小小的石质碎屑,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且,枪身上篆刻的“卸甲”两个字,现在,也只剩了一个 “甲”字。 “卸”字,已经不见了。 因为,近七十里之外的城西,有一杆长枪,已经出现在战场上了。 七十里外的那杆枪身上,正好有一个“卸”字。并且,七十里外的那一杆卸字枪周围,有无数玄奥的石屑宛若陨星随枪而行,每一粒最细小的石屑,都重如星辰。 但除了枪身周围拥有石屑这点区别,以及枪杆上那个仿佛天生地长一般的卸字之外,数十里外那杆粗大的卸字枪,和李家老祖手中的那杆甲字枪,几乎一模一样。应该说,如果不管那些仿若星辰一般,随长枪前行,而又按照自己轨迹绕着枪体流转推动的石屑,单纯就枪体来说,相距数十里距离的两杆枪,除了上面篆刻的字纹不太一样外,是完全相同的两杆枪。 那么,哪一杆才是真的卸甲呢? 两杆都是,两杆都不是。因为,一杆卸字枪,一杆甲字枪,两杆合在一起,才是一只枪。 这只枪,正好叫:卸甲。 根据李家族典的记载,卸甲的主人,叫霸王,李霸王。 霸王,是天尊号,李家后人的记载,只记下了他成为天尊后的天尊号,却没有提及他的本名。 天尊号,是一种荣称,只有突破成为天尊的星士,才有资格取号。但并不是所有天尊都有这个号,因为,天尊号并不是星士自己取的,而是由其修行宗派,修行国度赏赐下来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修行势力都有资格给天尊赐号,只有那些实力强大,最起码也要有一位星域境修士坐镇的修行势力,才有给天尊境修士赐号的资格。 除此外,赐天尊号还要往天尊盟备案,由天尊盟执事录入天尊榜后,方才正式有效。 所以,能够获得天尊号的天尊,一般来讲,都是在某方面有独到的建树,在天尊里也显赫不凡的存在。而李家族籍记载中,便出了这样一位有号的天尊,尊号:霸王。 可惜,岁月太漫长,关于这位霸王的一切都掩埋在了历史中,族典里的全部记载,只有三两句,包括那个人,包括那杆枪,都只有一个语焉不详的概说,除此外,一片空白。以至于很多时候,李家人都以为那不过是老祖为了给自己的家族增添光彩而编造的内容,并不可信。 但现在,李三心相信,那绝不是编造的。因为,那个人,那杆枪,都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并且,一面所见,比典籍所载的内容还要多了许多。 比如,族典里没有提过那块蒲团。族典里也没有说过那杆卸甲,是阴阳双星甲,是罕见的阴阳双星甲。事实上,族典里甚至没有说,他们李家的镇族之器,卸甲是一杆枪。 如果不是亲眼见了,李三心也不会知道,卸甲,是一杆枪。 只是李三心也知道,族典,并不会记载所有的事情。真正重要的事情,也是绝对不会写在族典那样的书册里的。所以,族典里的记载,故意略去那些重要的事情和信息,是一种很必然的保护,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典籍里没有记载,族里没有口耳相承,什么都没有,并不代表不存在。 现在,一杆卸甲,一枪两体,不是阴阳双星甲,是什么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识觉之力 阴阳双星甲,属于极为罕见的星甲武器,数量异常稀少。稀少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说,世间几乎没有阴阳双星甲流转,任何一个得到阴阳双星甲的星士,几乎都会秘而不宣。正因为如此,阴阳双星甲的始末,几近于传说,除了机缘巧合恰好知道的星士外,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种诡异星甲的存在。 阴阳双星甲之所以这么稀少,首先是材料方面的原因。适于,或者说能够用来炼制雕刻阴阳双星甲的材料,万中无一,即使是在那些险绝诡异,资源丰富的洞天福地里,也很难寻到适合炼制阴阳双星甲的材料。 其次,阴阳双星甲的炼制,要比普通星甲武器的炼制复杂得多,机密得多,困难得多。 炼制阴阳双星甲武器的方法,被称为阴阳同炼。而阴阳同炼一件星甲武器的工作量,要远远超过炼制两件同阶的星甲武器。而且,除了耗费时力外,阴阳双星甲的炼制,失败率也比炼制同阶星甲要高得多。毕竟阴阳虽然相生相克,但是相克容易,相生太难。要使两种可以说完全相反的力量融汇一炉,共济一甲,要求至高,精妙艰深。 阴阳相生,道理讲起来简单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实在不容易。首要一点便是,要求星甲师要懂得阴刻星纹。而阴纹的篆刻,与阳纹截然不同,很少有星甲师会雕刻。 然而,阴阳双星纹,是炼制阴阳双星甲的基础,不会雕刻,自然无法炼制阴阳双星甲。而且,虽然各方面如此耗力,一件阴阳双星甲比两件同阶星甲要付出更多努力,但一件阴阳双星甲,并不一定总是比同阶的两件星甲更值钱。基于这种种原因,阴阳双星甲异常稀少,随着时间流逝,几乎成了无人问津的秘闻。 影响星甲武器价值的最主要因素,当然就是星甲的等阶。阴阳双星甲也好,其他星甲也好,不能跳出自身等级限制,价格当然也只会在对应区间浮动。 星甲武器的等阶,在名字上,采用与星士的修行境界相对应的分类方法。因为星甲武器的分类依据,本来就与星士的境界相关。一般来讲,星甲的等级是根据星甲武器所能承受星力数量的多少,以及星甲武器对不同境界星士能造成的影响来定的。除此外,能承受什么境界的星士的星力,以及星甲武器上雕刻的星阵等阶,炼制星甲时使用的原材料好坏等方面,也是很重要的衡量因素。 简单来讲,星甲上附刻的最高法阵是一星法阵,能够经受得住星徒境星士星力的反复冲击,承受得住星徒境星力的全面爆发,并且,能够让星徒境星士发挥出更大威力的星甲武器,就是一阶星甲。 一阶星甲,如果是在第二大境界,炼旋境界的星士手中,控制星力的量,尚可以使用,但是,如果炼旋境星士爆发全面的实力,将星力毫不保留的灌注到一阶星甲时,则常常会因为星甲承受不住他们的星力而爆炸。 当然,就算不考虑星士星力瞬间全部爆发的情况,只是星力的正常使用,一般来说,星徒阶的星甲武器,也经受不住炼旋境星士长时间的星力冲击。 不同阶的星士,除了星力的数量不同之外,星力的凝练程度和星力的质量也不相同,因此,对星甲的影响也不一样。 换句话说,炼旋境的星士,使用星徒境星甲,就算不全力以赴,只是正常发挥实力,正常使用炼旋境的力量,依据星甲自身的质量,一般也是少则几招,多则十几上百招,就会导致星甲上的星纹炸裂,星阵损坏。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星甲直接报废,连原材料都没有回收的价值。 当然,若高境界的星士刻意压制自身力量,还是能够长时间使用低阶星甲武器的。但是,这样的话,便无法完美的发挥星士的战力了。所以平常的较量也就罢了,生死之战,没人愿意也没人会选择比自己境界低的星甲。不过,若是指导低阶星士时,高阶星士到是会采用与低阶星士对应的星甲武器。 当然,同阶星甲之中,质量也有好坏优劣之分。而所谓的质量好,就是指一些特殊的星甲,比如阴阳双星甲,比如材料本身很厉害的星甲。 可惜,质量再好,也不可能跳出等阶的限制,等级才是决定一切的东西。因此,某种程度来讲,握有阴阳双星甲是件很败家,所以,很危险的事情。像李家霸王手中这杆卸甲,材质优异,星纹炼制天衣无缝,不管是威力还是花费,可谓是都达到了天尊境星甲的极端。应该说,打造这样一杆星甲所付出的代价,完全可以打造同等层次的常规星甲,两件,或者三件了。 不过,花费这么大的代价,不是没有没有道理的,这一杆枪的威力,完全可以傲视同辈。更重要的是,阴阳双星甲,相当于生生的把星士的一份星力当成了两份,招式威力却不打折扣。 简单来说,一个星士用普通星甲全力施为,其星力能支持其战斗半个时辰,那么,该星士使用阴阳双星甲,理论上可以战斗一个时辰。当然,事实上,阴阳双星甲的影响不可能真的达到这种程度。而且,高手过招,只在毫厘之间,除非死战不退之地,除非持久战车轮战,否则,阴阳双星甲的效果就没有那么让人艳羡了。 不过,备而无患,真正有能力拥有这种星甲的星士必然会想方设法拥有,关键时刻,这或许是可以救命的东西。而且,一枪两体,阴阳双星甲上蕴含的规则都很高妙,体悟其中的规则,对星士的修行,好处不少。 阴阳双星甲稀少,还有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阴阳同炼的星阵,等级一般都较高,所以阴阳双星甲的等级一般都很高。通常来说,星丹阶的阴阳双星甲最多,往上往下,数量都很少。 李霸王手中的那杆卸甲,作为天尊阶阴阳双星甲,当然更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一寸长一寸强,枪术最基本的招式是拦c拿c扎,最具内涵的精髓也是拦c拿c扎。要把枪术练好并不容易,需要天赋,也需要千锤百炼。可以说,长枪的一收一放,都自有天地。 在擅长使枪的星士控制下,长枪的一拦一拿,看似随意,却会在枪身前段产生让人捉摸不定的枪圈,一个又一个枪圈,便是一道又一道催命符。 而作为攻击的主要方式,长枪在刺扎时,或者宛若化成了游龙,防不胜防,威力强大。或者枪身疾走一线,如离弦之箭,快捷迅猛,宛若奔雷闪电,瞬间吞吐,威猛不可轻测。 现在,李霸王手中这一杆卸甲,不拦c不拿c不扎,没有枪花,也没有扎刺之间的一线千里。这杆卸甲,只是被他握着枪尾,轻轻的一抽。 然后,他收枪,转身,立定,伸手,着甲,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偏偏对那抽出的一枪去往的地方,对那一枪造成的结果,看都不看一眼,似乎漠不关心。 但是,这一杆枪的威力,却绝不应该等闲视之。 若要问原因,只要两个字就足够了。 这两个字,是 “天尊”。 天尊的一击,即使只是随意的一击,即使没有异象相伴,也从来不会,从来不应该被随意对待。何况,李霸王的这一击,并不是随意的一击。 天尊不简单,有尊号的天尊更不简单。李霸王当然不简单,他走的是勇猛精进之道,走的是以战养战之道,这条道看似粗莽,然而要能走到极点,对战斗直觉的要求之高,简直难以想象。 人有五官,眼耳鼻舌身,人有五觉,视听嗅味触。五觉之外,凡灵物还都具有第六感,称为意识,也称为心觉。凡前五识有一识起作用,第六觉必同时俱起。而且,心觉对星士身体内外之境都发生作用,对有形无形之物都发生作用。不过,除了第六感外,还有更恐怖的第七感,第八感,称为时间觉,空间位置觉。 人脑向神经细胞发送脉冲信号的间隔,即为脉冲周期,是人类能够感受到的最小时间差别。如果事件发生的时间小于这个周期,人类的直观感受会把这两个事件认为是同时发生的,没有先后之别。这就是时觉的基础,不过,时觉并不仅仅这样简单,时觉的功能里还包含了过去c现在c未来的时间感。和空间位置觉一样,时觉在平常的生活中看似作用不大,但是,一旦时觉和空间位置觉获得精进,超越常人,在星士战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简直不可估量,堪称恐怖。 就单说,超强的时间觉和空间觉合而为一,其中一个表现就是战斗本能,恐怖的战斗本能。这两者超越心觉的觉悟,当然是天赋的一种表现,但又远远不是天赋可以概括的,因为,这两者可以通过星士的修行,获得增长得到锤炼。可以说,星士神识海洞开之时,就是这两种识觉获得长足进步的时候。 不过这种能够大幅度提高战斗本能的识觉,和神识并不完全一样。有的星士可能神识力量很强,但战斗本能并不行。而有的星士可能神识海还没有洞开,连神识都不能外放体外,但战斗本能却如野兽的直觉一般,恐怖妖异,超乎寻常。李霸王从步入道途的那一天开始,从星徒境界的小星士开始,就拥有异乎寻常的战斗本能,并且,这种本能在他日后的无数生死战斗中,锤炼得越来越妖异,越来越不像本能。不需要经过思考,凭着那种觉悟,任何战斗,任何环境,他都总能快速作出最正确的应对,最正确的反应。看起来完全是以力破法,实际上是四两拨千斤,是最正确最简单最直接最省力的应对之道。 所以,在那一秒,李霸王知道他应该要出一枪,也知道他应该对谁出枪。这是他擅长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得很清楚,万年枯坐,修为精深的同时,也让这种觉悟更加精深。 一枪之间,铅华洗净,看似平淡,却自有玄机。何况天尊无双,从来没有简单的天尊,从来没有一个天尊会和另一个天尊是一样的。 之所以要到了天尊境,才可以取号,才有号的资格,正是因为天尊的强大,已经超越了世俗的理解,到了天尊地崇,独一无二的程度。可以说,天尊无双,天尊取号后,由天尊盟录入天尊榜,传告天下,正意味着天下无双。 当然,天尊无双,除了他们的战力恐怖,难以企及外。也是因为天尊数量稀少,每一个天尊,都是历经千劫万难,才终于走到了天尊境,与他人绝不相同。那么,浩瀚的醒星世界,无数种族,亿万万生灵,亿万万修士,天尊榜上,到底有多少天尊呢? 很少,也不很少。 或许,上亿的星士中,也不会产生一个天尊。 或许,六个修士里面,就有六个天尊,比如已经出现在江陵城的六个修士,祁黑刀,黄太监,李霸王 到底是多,还是少,谁说得清呢? 今晚,在江陵城这样偏僻的小地方,按照常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有天尊出现的地方,却偏偏已经出现了六个。而且,其中有四个人,已经亮出了锋芒。第一个,最早拔出了腰间的黑色长刀。第二个,掷出了一柄红色羽毛,跨域了数百里距离而来。第三个,递出了手里握着的拂尘,第四个,刚刚出了一枪。 出了一枪的人,姓李,李家霸王,本名李青牛。 李青牛出枪,收枪。这一枪,跨域了万年岁月。所以,李家霸王一枪之后,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便穿上了那身万年不曾穿过的铠甲。并且,抬脚,跨步,毫不犹豫的赶往城西那处越来越热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的地方。 这一段路,有六十九里,近七十里远,这一段路,是从城中到城西的距离,对天尊境界之下的星士来说,或许要点时间。但对天尊后期的李霸王来说,要走两步,要两个呼吸的时间。 要两步,并不是因为他一步只能走三十里,要两个呼吸的时间,也并不是因为他一步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他当然可以比这快得多,但是,从他步入道途的那天开始便伴随他的时间觉和空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那么快,他应该在两个呼吸之后才到那处地方。 因为,那种本能一般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感觉告诉他,除了那只手,或许,还有其他比天尊还要恐怖的东西。虽然,他并不能,也没有窥探到那是什么样的东西,什么样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慢一点,当然也不妨碍他顺着那种感觉,决定在两个呼吸之后才到达六十九里之外的城西。 不过,在那之前,这一切当然更不妨碍他在应该放出手中那杆大枪的时候放出手中的那杆大枪。 什么时候是那杆枪应该放出去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真正到来之前,李家霸王并不真的知道,但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李家霸王一定会知道。 所以,李家霸王从竹屋里站起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只是一直静静的站着。然后,直到那柄妖艳的红羽撞碎了那片神物,直到那只手击碎了那尾凤凰,点向了宫里来的那个人,那个一身黑衣的人,李家霸王知道,他有了出手的理由,也有了出手的机会。 而且,既然醒了过来,既然已经动手,他当然要走过去,走到城西那里,亲手拿走一些可以属于他的东西。 毕竟,六十九里,还是很远的距离,六十九里外的东西,他的枪够得到,但他的手,还够不到。而且,六十九里外的东西,还不属于他,他不过去,那东西,当然不会自己跑到他手中来。 那么,他当然应该走一趟了。 李霸王的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遮挡,望向了远空某处虚无的空间节点。那里,有一个人,缩地成寸,也正往城西那处他将要去的地方赶去。 那位,比他李霸王离那处地方要更近。 那位,他李霸王神游太虚,体悟星域境的衍生之道,顿悟时间觉和空间觉,将两种识觉进一步融为一炉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留意过。那位,也有天尊后期境的修为。那位,长有三只眼睛。那位,本身就擅长速度,那位在之前的时候,一步五十里。但那位,之前一步五十里的时候,竟然还隐藏了几分。现在看起来,那位的速度,比一步五十里还要快了许多。 现在,那位,只有四百三十七米的距离便会到达某个那位想到达的地方。 那位,叫凰璇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屠 凰璇玑的四百三十七米,或许永远到不了了。 或许,马上就到了。 在凰璇玑距离他计算好的那个地点,那团头颅大小的透明液珠将要落下的地点,以及那柄红色祖羽自天空坠落时,本来会刚好出现的那个地点,尚有四百三十七米距离的时候,城里,正好飞出来一把普普通通的刀。 凰璇玑知道,再完美的计算,漏掉了不该漏掉的东西,都会产生缺陷,致命的缺陷。凰璇玑也知道,他漏掉了空中那只槐树化成的巨大骨手,所以,他的那柄红羽已经不会回来不会落到它应该落的地方了。那么,他还漏掉了其他什么吗? 比如,那柄从问星阁里飞出来的刀? 凰璇玑感觉到隐隐约约的不安定。只是,出现的这一把刀,普普通通,怎么看,都和厨房里做菜的菜刀没有区别,没有致命的气象。凰璇玑还不知道,但他很快就会知道,这把普普通通的刀,有一个同样普普通通的名字:屠。 所以,这把普普通通的刀,兴许便不再普通。 夜色里,气氛越来越紧张。随着那把外形看起来像普通厨房里随处可见的普通菜刀一样的“屠”飞袭而来,空气中,骤然多了一丝浓浓的血腥味。突然来临的血腥味,轻巧的弥漫于整个宇宙间,挥之不散。更让人惊异的是,那血腥味弥漫而去的地方,明明那把刀没有到,却给人一种那把刀能够随时出现在血腥味弥漫的任意一处地方的突然感觉。 凰璇玑心中的不安定并没有改变,没有增多,可惜,也没有减少。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感觉着那种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凰璇玑心中微微跳了一下,他于是知道,那把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刀,那把在刀身上刻录了一个“屠”字的刀,是菜刀,也是屠刀,能杀鱼,也能屠人。 在那把刀被问星阁里的那个人放出来之前,在凰璇玑跨出最后一步之前,凰璇玑曾经看见问星阁里的那个胖老头用那把刀像是屠夫一样杀鱼,动作缓慢,但很熟练。 整个杀鱼的过程不紧不慢,宛若庖丁解牛,技近乎道。凰璇玑亲眼看着那个人杀了一条鱼,亲眼看着那个人手中那把普通的刀割开鱼身后没有一滴血坠落。当时神识恍惚而过,并不觉得诡异,如今神识回溯,所见的一切便仿佛又一次重演了一遍似的,却比之前清晰了太多太多。想来,那个人杀鱼似乎应该还有很多意味。 那一滴一点血都不见的鱼,可并不是普通的鱼,而是星丹境的异种。那么,那异种身上蕴含着恐怖星力的血滴,去了哪里呢?为什么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呢?一滴血也没有见到呢? 是那柄刀吸收了吗? 那么,那个胖老头在用异种的血养那把刀吗?弥漫在整个江陵城的血腥味就是这么来的吗? 可是,那把颜色漆黑,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菜刀,从割开那尾异种的血脉到离开那尾异种的整个过程中,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样普普通通,还是那样平平无奇,并没有吸收鲜血凝练力量的标志。从始至终,那把刀看起来都是那样普通。那么,合理的解释便是,那把刀从始至终都不普通,极不普通。 若不是如此,这漫天的血腥味从何而来? 但是,目前为止,凰璇玑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也不认为那把刀能够把他怎么样,能够把他的计划怎么样。因为,目前为止,凰璇玑虽然感觉到了那把刀的不普通,不寻常,可是,随着他对那把刀的审视,那把刀给他的感觉并没有变得可怕,甚至可以说,那把刀给他的感觉,与之前给他的感觉并没有丝毫不同。而且,凰璇玑所感觉到的那种奇异感觉,那种他应该警惕一下的感觉,也并没有变化。所以,危险,似乎并不是来自那把刀。 那么,一切的不同寻常,果然都与那把刀没有关系吗? 又或者,一切的不同寻常,就是因为那把刀,但他却感应不到呢? 凰璇玑心里否定了这种想法,如果确实是因为那把刀,如果他一个天尊后期的星士,居然连天尊初期星士带来的危险都察觉不了,辨析不了,确定不了。那么,那个天尊初期的刀,确实有资格破坏他的计算,让他空手而回。而他凰璇玑,对那个被破坏的计算,不会有怨言。 时间不多了,得失只在瞬息之间。如果真是那样,他凰璇玑该输,他凰璇玑也输得起。 时间在不同的人眼中,是不一样的。虽然,在天尊眼中,时间已经能够被分辨得更短更密,能够在刹那间看到更多东西,能够在常人以为同时发生的事件里分出先后,分出间隔,但是,四百三十七米的距离,对天尊来说,实在是很短的距离,跨过四百三十七米所需要的时间,也实在是很短的时间,短到已经容不下凰璇玑思考更多这样看起来似是而非c似非而是,并不能确定重不重要的问题。 虽然,随着那丝血腥味,那道本来并不大的刀身上,散发出了某种宏大的冷意,那种诡异的冷意,轻轻松松便扩散到了整个江陵城。 可是,凰璇玑并不在意。对他来说,把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显然,更加重要,也更加有意义。那种冷意当然非常瘆人,仿佛割裂过无数鲜血涌动的血管,仿佛趟过无数尸山血水。甚至,那种冷意让他生出了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但是,凰璇玑并不认为,那把刀,那把仿佛鱼一样游来游去的刀,是一个现在就需要他全力以赴的因素。 在他看来,那把刀,甚至,或许只是一个连关注和应付都谈不上的因素,一个不必要的因素。 因为,他凰璇玑并不会和任何人战斗,除非那人恰好挡在他提前演算好的路上,挡住他取走他想要取走的东西。但是,有人会刚好挡在那条路上,他并不这么认为。 最起码,不会是那尾屠刀。 虽然,在那种血腥味的弥漫之下,那尾刀,看起来确实能够以任意的方式出现在任意一个有血腥味的地方,但是,再任意再诡异的出现方式,只要算计不到他凰璇玑会出现的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又怎么能够挡得住他呢? 而他将要出现的那个地点,有谁能够提前算到呢? 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想要截住他,既要算准他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还要算准他会什么时候出现在那个地方,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那么,有人能做到吗? 凰璇玑相信,没有人能做到。 夜色里,正在空间节点上穿行的凰璇玑,看见那个晦暗的屠字就那样被人轻而易举的写在晦暗的刀身上,那样随意,却那样不可磨灭,仿佛永无天日永无止境的无间地狱一般。而那尾已经脱手的刀,并不像寻常脱手而出的武器,能够让人猜到移动方向,看出移动轨迹。 平常的武器,离开主人的手后,可以慢,也可以快,可以前进,也可以后退。但是,无论如何,总有固定的移动轨迹,方向或前或后,或上或下,即使会变,也不可能想变就变,随心所欲。 然而,空中那尾已经脱手而出的刀,显然并不是寻常脱离了主人掌控的刀。这一尾刀,就像是活的一样,四处游动,没有方向。血腥味所在之地,便是那把刀可能出现的地方。那一尾刀,前一瞬还在往前,下一刹那却突然掉了一个头,往旁边,甚至往后而去。一尾刀,明明已经脱手而出,却能够上下移动,左右摇摆,前后飘移,完全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仿佛那尾刀真的是一尾鱼,而那血腥味却像是水。鱼当然能够自在的在水里游来游去,所以,那尾刀当然也能够在血腥味覆盖的地方随意改变方向,自由来去。 所以,目前来看,谁也不知道那尾刀下一秒会出现在哪里,会怎样出现,包括凰璇玑。这当然很可怕,如果这是一尾杀人的刀,是一尾杀手的刀,那么,谁也防不住这样一尾刀,谁也不得不怕这样一尾刀。 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尾防不胜防的刀,本来就是一尾让人不得不怕的刀。 也本来,就是一位杀手的刀。 但是,不管那尾刀怎样移动,除非它提前洞彻天机,否则,它当然没有道理在那个应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那个此刻什么都没有,虽然被他凰璇玑计算好,虽然被他凰璇玑选择,但就本质来说,不过是他随意选择的落点,随意选中的地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柄游来游去,仿佛是鱼,又仿佛是无头苍蝇的屠刀,看着随着自己的接近,也越来越接近那个地点的屠刀,凰璇玑蓦然之间,还是感到了一丝隐隐约约不太好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呢?为何而来? 有什么被他遗漏了吗? 凰璇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那把刀给他的感觉还是没有变化,可是那把刀离那个位置,那个他选择好的位置,那个他计算好的位置,却越来越近。这让凰璇玑感觉到一丝不妙,应和刀身上那个越来越清晰,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屠”字,这一把一尺大小的方刀,当然可以叫做屠刀。但凰璇玑不知道,这把刀的名字,真正的名字,或许,并不是只有一个 “屠”字。 不过,就像城里的那些人并不关心他凰璇玑的名字一样,他也并不关心这把刀的名字。但刀身上的那个屠字,还是在他的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把屠刀,是从问星阁里那位并没有引起凰璇玑足够重视的胖老头手里飞出来的。胖老头只有天尊初期的修为,但胖老头修的是天机道。 此刻,那把“屠”的主人,正静静的站在问星阁后院。他的眼睛里,有一群奇特的星辰,每一颗星辰都有自己的颜色,有自己的性格。这一群星辰,一共有十三颗。胖老头是在第十三颗星星落下去的时候,挥出手中那把刀的。 或者,不是挥出,而是放出。 在胖老头放出那尾屠刀之前,凰璇玑不会想到,实际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小小的江陵城,一个应该很偏僻的地方,居然卧龙藏虎,一夜之间,竟然出现了如此多的天尊境星士。 而且,其中,居然还有修天机道的星占师。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天下修道者无数,拥有天尊战力的星士虽然比例很小,但总数却一定不少。然而,能够获得天尊号的天尊却并不多。可以说,每一个天尊号的出现,都是很轰动的事情。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这个例外就是天机星占师,不像其他修行者,天机星占师只要登临天尊境,便自然拥有天尊号,不需要赐号,也不需要天尊盟布告天下,这是所有人都认同的。 天机星占师只要修为达到天尊境,便自然拥有天尊号,尊号“天师”。此号最是玄机,在世间代代流传,无论一代出多少天尊境星占师,都谓天师,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也都只叫天师。 有传言, “天师”这个名字里,本身就有秘密。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无边无际的星宇之中,最神秘,最浩瀚,最难测的,是那一颗又一颗千秋岁月万载时空,任凭沧海桑田,任凭时空变幻,依然如故,依然各不相同,依然神秘莫测的星辰,以及由这些星辰演化出来的千奇百怪的星象。 显然,每一颗星都是不一样的,每一种星象也有所不同,天机星占师所习的,便是如何借助这些星辰以及星象,看清楚隐藏在冥冥之中的玄机。 然而,玄机难求。特别是天地玄机,哪是那么容易探求的呢? 星士修炼,修肉身也好,修元神也好,不过都是在探求自身的玄机,以天道补人道,损有余补不足,寻求人机之道。而天机星占师的修炼,某种程度来说,相当于把大天地看成一个生命,去探索大天地的玄机,追求天机。 简单来讲,这是两种不同的修炼方向,第一种是从星士自身出发,衍生到无穷无尽的天道,而第二种正好相反,是由探寻天道开始,反哺修士,提升自身。两种道路虽然都是为了成就永恒,可以说是殊途同归,但过程的艰深难易,却绝不相同。 第一种道途,由小到巨,推己及道,门槛更低,是大多数星士选择的修行之路。只是,彼岸难渡,亿万星士都在寻求超脱,寻求自身的玄机,然而,能逐步打破生命桎梏者少之又少。 换言之,人机的修行,已经极其艰难。 而人之道尚且不好追寻,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第二种,直接探求大天地玄机的道途呢? 其中艰难深邃处,只一想象,便可以见。非天赋卓绝,能见星问道者,根本不可能选择修天机道,成为星占师。也正因为如此,天机星占师数量极其稀少,可谓万中无一,凤毛麟角。而且,每一位修天机道的星占师,不管修为高低,都有一些神鬼莫测的玄机,决不可等闲视之。 但是,谁也料想不到,只是江陵城的一间酒楼,居然就会有一位占星术士,而且还是修为达到天尊期的占星术士,一位天师。那么,就算不看他放出的那尾刀,其恐怖之处,也该不言自明。 这一位的名字,叫做问星,张问星。 不过,从他登临天尊境界的那一天起,他便自然而然多了另一个名字,张天师。 很小的时候,张问星就喜欢看着漫天星斗,问它们一些奇怪的问题。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个怪人师父叫他张问星的原因。 或许,是,或许,不是。 因为,他从来没有从任何星象那里得到过答案,从来没有任何一颗星星告诉过他答案。从五岁那年命星觉醒,到十四岁破关入境,成为二境炼旋师,九年时间,接近十年的岁月里,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来自星宇的回答。直到十六岁那年,那个奇怪的人突然出现。 那个怪人出现得很突然,于是,从怪人出现的那天开始,他的生命中突然多出一个怪人。 那个怪人实在是很怪,他的声音无比苍老,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该是一个很老很老的人。但那个怪人偏偏还没有他高,甚至比他七八岁的时候还要矮。那个怪人一头白发,但那个怪人长了一张小孩子的脸,连眼神都像小孩的。 那个突然出现的怪人,出现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自己愿不愿意拜他为师。 这当然也是很奇怪的事情。 谁会愿意拜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怪小孩为师呢?当然没有,然后,那个怪人揍了他一顿,毫不客气的揍了他一顿,这是那个怪人出现后做的第二件事情。 在做完第二件事情后,那个怪人,把第一件事情又做了一遍。再次问他愿不愿意拜师,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问法,一模一样的语气。 怪人能够得到的,当然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有屈打成招的犯人,但没有屈打成招的徒弟,被揍一顿就答应拜师吗?怎么能够那么没有骨气呢?十六岁的星士是一个杀手,一个冷血无情,一个被教导着不看重敌人生命,也不看重自己生命的杀手,他怎么会屈服呢? 那时候还并不算胖也不算老的胖老头咬着牙,毫无招架之力的忍受着那在他看来惨绝人寰的毒打,当然没有答应,死也不能答应。谁会愿意呢,拜一个那么矮小的家伙,而且不问青红皂白就胖揍自己的家伙为师? 然后,那个怪人又揍了他一顿,又问了他一模一样的问题。 那一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仔细想来,那个怪人出现后,其实总共也只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问他愿不愿意拜师,一件是揍他。只不过,这两件事被那个怪人反复做了许多次罢了。 次数多了,无父无母的十六岁星士认真的想了一下,便只好答应了胖老头的要求,咬着牙,拜了师。那时候的胖老头,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星士,但却是一个不会轻易屈服的星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炼旋境的自己居然被那个小孩一样的家伙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他告诉那个家伙,他是宁折不弯的。 只是,在又挨了几顿揍,并且看样子,那一位怪人比他还要倔强之后,十六岁的星士不得不安慰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后,那个怪人,顺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师父。 当然,除了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师傅外,少年也莫名其妙多了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刀,菜刀。怪人说,那是他给年轻徒弟的礼物。 一把很普通的菜刀,居然是礼物? 已经拜师的年轻星士看着普通的菜刀,脸上透着乌泱泱的黑色,黑得很深邃。那种黑和那把普通菜刀上的黑色,实在有点相同。菜刀身上,当然也是一片乌黑,而且除了乌黑,什么也没有。但是,那个把刀给他的怪人告诉他,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刀,相反,这是一把并不普通的刀。等哪天他看见刀上长出了字,便会明白,这是怎样一把刀。 好多年后,那把普通的刀果然起了变化,果然长出了一个字。像被人随意篆刻在刀身上一样,粗粗一看,那个字充满人工的痕迹,仿佛并不上心的铁匠随手烙印上去的商标。但是,张问星知道,那个字不是铁匠打上去的,而是自己长出来的。 那个自己长出来的字,是“屠”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听血楼 人活着,总要向前看的,即使不能向前看,也总该安慰自己生活会越来越有意思,越来越好吧。 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活着,除了很痛苦,又还有什么呢? 所以,那年十六岁的张问星虽然感觉很屈辱,但是,他还是在心中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熊孩子闹着玩的,一个恐怖的熊孩子,一个拿一把普通菜刀当礼物就算了,还逛他什么刀上会长出字来的熊孩子。面对这样不讲理的熊孩子,有什么办法呢?即使是杀手也受不了啊。所以,只好先认了,只好先假装拜师吧。 哎,不就是一个小孩想玩拜师的游戏吗?也没要求自己献出青春和热血不是? 答应了。过家家嘛,虚与委蛇,总好过挨揍。 十六岁的年轻星士觉得自己不是没有骨气,而是很懂得抉择。选择最有利的时机,最有利的武器,最有利的招式,以最有利的方式,追寻一击必中,让敌人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而自己则在功成后远遁千里,这不正是一个杀手应该做的吗? 可惜,十六岁的星士没有想到,那个熊孩子不仅是认真的,而且是很认真。 过家家或许有要求磕头的,可是,那个怪人在他磕完头后,居然丝毫不问他的意愿,丝毫不顾及他的感情,甚至不让他告别一下,告别他曾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那个怪人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伸手一拎,像拎某样很轻的货物一样,拎着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那座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 蓦然之间的离开,让十六岁的星士猝不及防。一切都是那样突然,就像这个怪人的出现一样突然。这个怪人,是一瞬间,凭空出现在年轻星士眼前的,十分突然。这个怪人,也是带着他凭空消失的,除了同样突然之外,什么都没有。 十分突然,年轻的星士便离开了他已经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不过,已经十六岁的他,既然并不伤心,也没有舍不得。他知道,自己不过是一片浮萍,随波逐流,活着,却连命都不是自己的。那么,走到哪里,死在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呢,有什么需要缅怀,需要告别的呢? 事实上,年轻的星士确实也没有什么好告别的。他的父母都是死士,而他们都已经死了,他还不知道他们死亡背后的原因。 但是,又有什么原因呢?死士活着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死吗!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姓什么,有没有名字。他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的母亲姓什么,有没有名字。但是他知道,他的父亲有一个代号,叫十七。现在,那个代号是他的。 人会死,但是代号永远都在。 以前的十七已经死了,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他成了新的十七,不知道这算不算子承父业。但是,不管谁死了,也不管怎么死的,那座楼里,总会有一个人,被叫做十七,仿佛十七永远不会死。 十七懂事的时候,他的父母就已经死了很长时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他只是知道,他的父亲,是一个死士。他的父亲死了,却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因为他的父亲,什么都没有,一个连生命都不属于自己的人,能给别人留下什么呢? 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父亲唯一拥有的东西,是一个代号,或者说名字,十七。所幸,这个名字被他父亲的主人留给了他。不过,这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因为,拥有这个名字,意味着他只是一个死士,一个工具。 一个工具知道的事情会很少,少到连他应该知道的东西都不会知道。但十七很幸运,他不仅知道他的父亲有一个代号,叫十七。他也知道,他的母亲,也有一个代号,叫十三。 他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一个十三,但他知道,他的出生,他的死亡,他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离开,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 一切的一切,只要是属于他的,便都是有安排的。 作为一个死士,听血楼的死士,从生到死,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连什么时候和别人结合,以及和谁结合产生后代,都是被安排好的。 对那座楼的主人来说,死士,并不是人,而是武器,会呼吸的武器。武器会坏,会被淘汰,会需要新的武器。听血楼产生新武器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种就是安排旧武器之间结合,诞生新武器。特别是安排那些天赋很不一样的武器彼此结合,产生新的质量更好的武器。 只是,新武器诞生之日,便是离开旧武器之日。所以,新旧武器之间,一般都不会有机会知道,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 确实,武器,只要够锋利c够听话就可以了,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对听血楼的主人来说,听血楼的武器,只要会做两件事就可以了。第一件,是听别人的血液喷溅出来的声音。如果做不到,就做第二件,听自己的血喷溅出来的声音。听血听血,血从身体里飚射出来的时候,是有声音的,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作为杀手,叫十七也好,叫十三也好,只要会做这两件事情,也就够了。至于其他的,没有做的必要,也没有会做的必要。 杀手,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同时,自己也不过是不幸的产物。 不过,取代了父亲代号的十七很庆幸。因为,他的出生,虽然也是被安排的,然而,他的父亲和母亲,却是彼此选择在一起的,虽然,是以彼此灵魂的完全湮灭为代价,去完成那个到现在他依然并不知道的任务。 但这,到底成了他生命中的亮色。 不成永恒,人都是会死的,杀手当然也会死。年轻星士的父亲母亲,选择了死亡,这很好,这让已经成为十七的他感觉,自己不仅仅只是一柄武器,自己也是两个相爱的人爱情的见证。 可是,十七从出生到十六岁,就没有见过以前的十七,当然也没有见过以前的十三。十七是听血楼的人,听血楼的死士。但十七,是被一个王府侍卫养大的。这是听血楼培养死士的一种方式。他所知所会的一切,也都是那个侍卫教他的。 包括关于他父母的一切,也是那个养大他的侍卫,告诉他的。 仔细算起来,那个侍卫,当然对他有养育之恩。不过,他不觉得有告别的必要。他知道,那个养大自己的王府侍卫,并没有把自己当人看。对那个侍卫来说,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一件还需要打磨,而后等着去往该去地方的工具。抚养自己也好,教自己修行也好,无非只是把自己当成工具,培养工具罢了。不然,那个侍卫为何会在自己的灵魂里种下专门控制生死的噬魂阵呢?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可有可无存在着的,生与死都不会激起波澜。就算活着,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活着,或者,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得干干净净,或者,被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忘得干干净净。然而,不管怎样,除非到了绝境,除非走不下去了,没有谁会甘愿去死,即使是死士。 只是,如此不声不响的离开,还是让十七相当担心,他被种下的噬魂阵,是随时可以要他命的。 五岁就觉醒命星,他的天赋,可以算杰出,加上听血楼那完全不管死活,无休无止的残酷训练,使他十四岁就突破星徒境界的限制,跨入了炼旋境界,这样的成就,已经远远超过了许多门派的天才,如果泄露出去,如果他有一个更体面的身份,必然可以让他震惊八方,一举成名。 然而,作为一个死士,一个随时待死的死士,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出名。因为,死士本来就是影子一样的存在。何况,十六年来,他的活动范围,只是一间很小的房间,一个不大的院子。 从一开始,院子,就是公用的。 起初,那个不是太大的院子里,还有很多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人,或许有一百人,或许比一百人多。只是,等他被那个要做他师傅的怪人带着离开时,那间院子里的人,除了他,已经只剩下十二个人了。 加上他,一共十三个人。 他离开时,院子里有十三个人,他的母亲,曾经叫十三。数百年近千年岁月悠悠而过,现在,他的眼里,有十三颗星辰。 虽然,这些都已经是近千年之前的事情了,但是,曾经叫十七的星士还记得很清楚。特别是在他眼中第十三颗星辰坠落之后,他手中的那把 “屠”刀,顺势往城西那个方向游去时,往事,仿佛更清晰了。 城西那里,凌空而立两个人,两个老人,一黑一白。那两个人,他在八日前的夜间曾经见过,并且,为他们点过一次灯。 至于囚凰山深处来的那位,四百三十七米的距离,那位算计得很好,可是,他应该先问一问自己同不同意。毕竟,四百三十七,对自己来说,就像十三一样,是很重要的数字。 问星阁后院,张问星的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个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的幅度,让人捉摸不偷。但他的脸上,从始至终,毫无表情,这却是很清楚的。 张问星嘴角的那一丝幅度是很怪异的,千年前的事情,随着他眼里十三颗形态各异星辰的起起落落,变得那样迷离,仿佛一瞬间,那些遥远的事情跨过了时间长河,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似乎回到了那座王府里,回到了没日没夜,随时都有人会死去的训练里。那样残酷的训练,与其说是为了培养他们,不如说是为了杀死他们,就像养蛊一样,一个一个杀死弱的,留下合格的,凶残的。他记得很清楚,那座王府,叫厌王府。厌王府的主人,姓西门,单名一个厌字。 那么,那座王府的主人,曾经,也是他的主人吗? 在刚离开那座王府时,他会忍不住想,那座王府的人,有没有找过那个代号十七的人呢?或许,他们找过,因为逃跑的人,应该死。 或许,没有找。 他偶尔想起这样的事情,但他并不担心。 他记得,那个怪人师父捉住他的时候,像拎货物一样拎着他的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拎着他迈了一步。但是,那一步走了不知道多远,那一步之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也是那一步,他知道自己不用担心了,因为他的感应中,时刻悬在他星力海的噬魂阵,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他,自由了。 他不知道,怪人师傅的那一步到底走了多远,但显然超过了他平常活动的范围。然后,他知道,捉住自己手的这个怪人,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恐怖的星士,一个真正的老人,一个修为真正高深莫测的老人。 原来,那一顿又一顿胖揍,某种程度上,已经尽数化解了那个掌控他生死的禁制,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完全祛除。而那最后一点,通过那只握住自己的手,通过那带自己离开厌王府的一步,被化解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步之后,接下来的时间,张问星记得很清楚,是四百三十七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机星山 从厌王府离开后的四百三十七天,是张问星一生中最重要的四百三十七天。 那四百三十七天,他是和那个把他带离王府的怪人师父一起度过的。那四百三十七天里,除了他的那位师傅,他没有见过其他人。四百三十七天,一老一少,一大一小两个人,每天都待在一起,形影不离,直到其中一个人走向永远回不了头的死地。 四百三十七天,除了他的师傅外,张问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但是,张问星有一种感觉,就算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他的生命也将不再会是痛苦和孤独的。 之前的十六年,虽然,张问星也很少见到人,但到底要比那四百三十七天见到的人,多得多。然而,就是这样只与那个怪人师傅的相见中,就在那一片浩瀚却也荒芜的地方,张问星的心,变得一片通透,再不像之前一样暴躁,就像荒芜了很久的沙漠,终于开始并且出现了绿洲。 于是,一个死士,一个没有名字的死士,一个没有明天的死士,一个除了戾气和死亡,什么都没有的年轻死士,终于有了一丝牵挂,一丝把他与这个浩瀚世界联系起来的细线,一丝终于是“活”而不再是“死”的细线。 从出生开始,他就生活在那个院子里,他一直都是十七,他的生命里,从来只有死亡,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活在另一边。他什么都没有,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除了十七这个代号,他还会有一个名字。 但是,就是那个怪人,那个师傅,那个对他一无所求,却带他离开死亡的人,不仅教他修行,还给了他一个名字:张问星。 在那个不知道是哪里不知道方向的地方,天高地远,一片宁静,天和地看起来都是那样清俊,那样渊远,风轻轻拂过,时间来了又去,草长高了,草枯了,草又高了。而他一直被那个奇怪的,连名姓都还不知道的奇怪的师傅,教导修行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个人告诉他,他修习的,是机星山秘传的天机道。 那个人说:修行,任何一种修行,包括星占师天机道的修行,最重要的,都是要有一副好耐心。 人与自然比起来,实在是太渺小了,对人来说足堪漫长的一生,对天地宇宙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要修行,当然要有一副好耐心。什么是好的耐心呢? 那个人说:能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做好生活中每一件事,知道等待的好处,知道在适当的时候作出适当的行为,就是很好的耐心。 什么是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呢? 那个人没有告诉他,但是那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浮起一丝有点诡异的笑容。接下来,那个人,用生活中的一件事,把这件事,说得很清楚,也把耐心说得很清楚。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就是一件事:杀鱼。 杀鱼,是为了什么? 那个后来被他恶趣味的称为老爷子的人说,什么也不为,能够不急不躁,不恼不怒的把每一条鱼处理得刚刚好,就是极好的耐心。因为,每一次的一丝不苟,都是一次很好的养心过程。 但是,终于由十六岁变成了十七岁,也终于由十七变成了张问星的年轻星士知道,老爷子喜欢吃鱼,很喜欢。 那么,杀鱼,当然是为了吃鱼,而不是什么养心。 强大的星士,可以长年累月不吃半点食物,只靠凝练天地元气,转化为自身的星力,维持身体所需,称为辟谷。辟谷修炼的同时,也可以藉凝练的天地元气,来满足身体的消耗。 不过, 寿命越长,那些越早出现在生命中的东西,常常会在不经意间,变得越不可割舍。一个人毕生追求的东西,常常反过来成了一个人一生最大的障碍。 比如,很多年前就已经错过了的那个人,即使已经错过,却还是会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和物品而莫名其妙的想起。甚至,即使什么也不为,偶尔几次,莫名的时候,也还是会恋恋不忘的想起那个人。 也比如,那些带有各种味道和记忆的食物。 比如,酒。 比如,吃了四百三十七天的鱼。 老爷子很喜欢吃鱼,每天都吃,这当然是老爷子的偏爱。 于是,作为徒弟的张问星,不仅被老爷子找了个养心的理由,每天充当苦力,被迫杀鱼,还被老爷子要求每天一起吃鱼。 因为老爷子对鱼的偏爱,他杀了四百三十七天的鱼,也吃了四百三十七天的鱼。猝然间,不喜欢天天杀鱼,也不喜欢天天吃鱼的十七岁星士,不得不和鱼变得亲近起来。 也不得不和那把古怪而又普通,锋利但很黯晦的杀鱼的菜刀亲近起来。 事实上,作为炼旋境,第二大境修为的修者,张问星并不需要吃太多东西。但是,食物带给他另外一种满足感。 杀鱼与吃鱼之间,十七岁的星士,也由一开始的心怀忌惮,由一开始的迫不得已,渐渐改变,渐渐放开了心,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到最后,十七岁的星士不仅仔仔细细的杀好每一条鱼,还主动而恭恭敬敬的向那个人问安。 所以,即使每天被那个怪人强迫着杀鱼c吃鱼,但是,他却每天都很开心,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对他来说,人生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他看着空旷的天宇,越来越多的想:这里的风真的很好,很好。 除了鱼,他的生活被另一件事情填满,天机星占术。老爷子说,并不是所有星士都能够学习天机星占术,这需要专门的天赋。十七岁的少年学得很快,也学得很勤奋。 老爷子很高兴。 老爷子说,他很有天赋。 他以为人生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那一天猝然到来。 那一天,是那个人带他离开厌王府后的第四百三十七天。 老爷子常常说,“对酒看花笑,无钱当剑沽”。但是,张问星觉得,老爷子其实并不喜欢喝酒,只是爱好吃鱼罢了。不过,把鱼写到诗里,怎么也没有酒逍遥,而且,老爷子的鱼也不是花钱买的,是自己替他捉的。 也或者,老爷子吟的全部的诗,当然都不是他写的。 所以,诗也好,酒也好,花也好,都是比不过一条鱼的。但是,谁知道呢?那一天,正值晚上,在高高兴兴的吃过了鱼之后,那个长成孩童模样,所以被张问星戏称为老爷子的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催促他去修炼。 那一天晚上,天空里,星星很亮,仿佛放出的光,可以刺人的眼睛一般。在那个他们呆了四百三十七天的地方,火烧得也很旺,火光把一切映得那样安静。 老爷子把他叫到身边的时候,神态没有任何异样。那张很孩子一样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流露着收到满意徒弟的高兴表情。那一晚,老爷子说,“星儿,我们机星山全部的天机星占术,到今天,为师已经全部都教给你了。” 老爷子的语气很缓慢,似乎每一句话都经过了很远的距离,才会传到张问星的耳朵中, “为师,要走了。” 走了,有很多种意思。 起先,张问星还不是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一个好好的人,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对你用和往常一样的语气,静静的说,他要走了的时候,你或许会认为他是要去赶一场很远的旅行,要回到该回的地方去,要赴一场不得不赴的宴,但是,你不会想到,他要说的会是那样一种意思。 谁也不会那样想,除非,刚好遇见过。 十七岁的星士看着面前满头白发的老爷子,看着那个让他感觉强大感觉深邃,感觉充满着浩瀚星力波动的身体,动了动嘴唇,想问老爷子去哪里,是不是不要自己了。但,往前十六年的生活,终究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十七岁的星士没有想过,突然出现的人,有他出现的理由。 那么,也很可能有一个让他突然消失不见的理由,比如,死亡。 在老爷子接下来的话语中,张问星知道,他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了,为了他的自由,那个牵着他的手,让他从那座王府里安然走出来,也让他安然走出听血楼的人, 为那座王府的主人,占了一次星。 并且,替自己向那座王府的主人作出了承诺,承诺的内容,包括两样。一样是让过去尘归尘土归土,所有恩怨情仇,都随风而去。一样是等自己成为真正的天机师后,要为那位占星三次。 “星儿,不要急,慢慢走,你是有希望登上巅峰的人呐,”那一晚,老爷子的话,其实并没有比平时多,只不过,他说得比平常慢。老爷子最后说, “或许,你也有希望成为那一个天机!” 天机不可测,张问星不知道老爷子希望自己成为的那一个天机是哪一个天机,老爷子没有说,也不会再有机会说了。因为,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血色从他的胸前透出来,印在白色的袍子上。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老爷子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张问星的头。 可惜,他的手就在靠近张问星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然后,轰然垂落,再也没有能够抬起来。于是,那个以为他闭眼养神后,还会再次睁开眼睛,还会再絮絮叨叨说些什么的年轻星士,再也看不见那一双温暖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也再没有睁开看一眼那个哭成泪人的年轻星士。 幸好,那双眼睛合上了。在他说完那句希望张问星成为那个天机的话后,合上了。 可惜,合上了,便再也睁不开了。于是,便再也没有机会对那个把他已经垂落的手捡拾起来放在自己头上的年轻星士,仿佛野兽一般嚎叫的年轻星士说一句,“别哭了,星儿。” 天地间,星光很亮,火光很亮。那个人的胸口,那一团越来越浓的血色,也很亮。 从那胸口浸透出来的血液,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直到占满张问星的全部视线。夜色里,鲜红的血液,仿佛无穷无尽,在那个人的手陡然坠落后,那一团浸在他白色的袍子上的血印,便越来越亮。 这个张问星连名姓都不知道的怪师傅,就这样突然走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张问星感觉到,自己刚刚明媚起来的世界,连轰然一声都没有,便重新崩塌开来,再也不能够愈合。 于是,那一晚,有一个青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天宇间,那样孤独,那样残酷,仿佛野兽的哀嚎,撕裂了星光,撕裂了火光,撕裂了时光,撕裂了一切无形的物质,久久不能愈合。 往事一幕一幕,老爷子那一晚说的话,每一句,张问星都记得清清楚楚。 多年之后,等张问星自己成为天尊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一个天尊想在另一个天尊的感应中,无声无息的带走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可能。何况,那时候,他的师傅,那个孩子一样的老人,在那时,已经身受重伤,性命无可挽回。 于是,张问星终于理解了那个孩子一样的师傅,到底为他付出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侍卫,那个把他当成工具一样豢养的侍卫,居然会在那之前的一个月里,有意无意的告诉他,关于他父母的事情。所以,很多年之后,那个师傅代替他张问星作出的承诺,被他看得比他自己做出的承诺还要重。 今夜,夜色阑珊,看着那两个站在城西高空中的人,张问星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师傅,想起了那座王府的主人。他知道,现在,那座王府的主人,已经成了这个帝国的主人,也是空中那一黑一白两个人的主人。 那个人,现在,叫西门星元。 八天前的夜里,他为那个人派出来的手臂,那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占了一次星,问了一次道,代价是一支盘龙竹,和六十年共计一甲子的寿元。所幸,师傅遗存给他的物品,以及他这一千年来收集的奇珍异宝里,有不少可以修复补充星占术导致的寿元损伤,那么,他白了的那几缕头发,当然重新变成了黑色。 只是,他想起那个除去头发雪白外,其他与稚童并无区别的师傅,便忍不住心里疼痛,那一头白发,是因为帮那个人占星问道吗? 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的师傅替他向两个人做了两样承诺,而他决计要遵循师傅的指示。 那么,现在,他还差那个人两次占星,两次。 他不知道下一次听到“王爷有请”或者“厌王有请”,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时间,但是,他相信自己还会听到两次,而且一定会听到。他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一眼映诸天 当鲜血浸透出来,把那件白色的袍子染成红色的时候,星光正好很亮。张问星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刚刚入夜,夜还不深。 今晚也一样,入夜也还不深。 今晚,星光和月色,也正好很亮。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匆匆一千多年过去了,现在,江陵城中,张问星顶着一片同样清亮的星空,静静的站着。仿佛那一晚从来就没有过去一样,仿佛那一晚从来不会过去一样。 一千多年时间,虽然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个季节,换了许多人,但是,张问星突然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片空旷的地方,回到了那片清亮的星光下,回到了那个他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 但是,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人死了也就真的死了。风乍起,时间回到千年以后的江陵城,回到张问星放出手中那把杀鱼的屠刀前。已经变成胖老头的问星阁主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和一千多年前的那晚一样皎洁透明的天空,一样清隽渊远的月色,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他那本来很普通很寻常的眼里,正好有一颗星辰坠落。 那是他眼睛里升起的最后一颗星,刚好排在第十三的位置。然而,落下去的时候,那颗星,却是他眼睛里坠落的,第一颗星。 那颗星宿,是灰色的,而灰色刚好可以代表死寂。 张问星叫它:陨秘。 这颗灰色的陨秘悄悄落下去的时候,张问星轻轻的放开了手。今晚,星光如水,淌满整个江陵。于是,那把刚刚好被他握在手中的刀,在他松手的时候,像鱼一样的游动起来,静静的离开了他的手。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星汉灿烂,一千多年前的那些星光,和今晚几乎一样,好像半点变化也没有发生。或者,是今晚和一千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一样有很亮的星光。 但是,今晚再也没有那晚的火光,再也没有被那个人烧的很旺的火光。今晚,只有各种恐怖诡异的神通,以及由这些神通招式演变出来的,一样诡异的迷离光彩。 时间是有限的,空间也总是局促的。张问星知道,此时此地,只是一种偶然。在他放出手中那把被他叫做屠的菜刀的时候,他的眼里,剩下的十二颗星宿,突然全部坠落塌陷。以致于他眼里的景象,除了那把像鱼一样游出去的刀,什么都没有剩下,几乎一片虚无。 对张问星来说,陨秘落了下去,那么,一切便只好殒灭。 同样,张问星很清楚,决定一个人的生命能走多远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腿脚,而是他的眼睛。或者说,一个人终于可以用什么样的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由一个人的眼光,而不是由他的脚步决定的。 亿万生灵,人类星士也好,异族修士也好,起初,都是由眼睛来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睛,可以映照诸天。所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一直普普通通,也可以在某一刻,闭上又睁开后,便璀璨夺目;而那夺目的璀璨里,可以前一秒还有许多星辰,仿佛包含了一个宇宙。然后,一瞬间又日月坠落,星辰湮灭,宇宙崩塌,什么都不剩下,或者,剩下很多东西。 现在,那一双在短暂世间里映照诸天,变幻莫测的眼睛,属于张问星。 一眼映诸天,星辰崩塌之后,张问星的眼里,还剩下一把刀的倒影。那把被他放出去的刀,已经不像一把刀了,像一道影子,那种阳光照射下,鱼在游动时,于池塘底部留下的影子。 现在,那把刀欢快的游动于虚无之中,也游动在张问星的眼里。然而,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那把刀,看起来还是很普通,除了随之弥漫在天地之间的血腥味,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但是,这把普通的刀,放出来后,在有些人的眼中,不仅不再普通,而且,要比许多看起来更绚丽更危险的东西更危险。 比如,星光下,城西的万封楼里,那个已经显露出一体三身的中年汉子,那个举着幡,那个拄着匾,那个持着两把剑,两把剑都锈迹斑斑的中年汉子。 清冷的月光透过漫天的夜色落下来,落到中年汉子所在的那方天地后,便仿佛化成了水,流向了被中年汉子握在手中的那把漆黑的剑上,而后经过他的身体,又流向了被他握在手中的另一把剑上,白色的剑上。 月光像水一样,流来流去,而那一个握着剑,位于第三进院子里,从黑白池子里起身后,始终不曾动过半步的中年汉子,那个已经想要挥出手中那两把剑的中年汉子,蓦然转头看着从问星阁里游出来的那条鱼,轻轻皱了皱眉毛,断然压下了挥剑的冲动。 他知道问星阁里那位是谁,所以他也知道那把像鱼一样游出来的刀既然游了出来,那么便不会不咬饵就回去。 咬饵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于是,本来已经准备出剑的中年汉子,只好又一次一动不动的站着。 但他的神识,却一瞬不息的盯着仿佛空无一物,实际并非如此的某处天宇。那里,那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刀,仿佛不存在一样,犹如影子,以肉眼察觉不到的速度和身姿,寂静无声的在空中游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犹如戏水的鱼,看起来那样安静,那样祥和,也那样普通,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一般。 可惜,安静并不表示安全。毒蛇在亮出獠牙前,也很安静。猎豹在扑击猎物之前,步子也比平时还要轻缓。所以,安静不是安全,普通,也许正代表阴险,代表伪装。猎豹的祥和,正很致命。 何况,握着黑白双剑的中年汉子知道,放出这尾刀的,是一个星占师,一个天师。所以,安静和祥和绝不会成为和善的代名词。恰恰相反,祥和需要代价,善良也需要,这就是江湖。 江湖里没有十全十美,没有逍遥自在,没有花前月下,从来都没有。有的,或者是作茧自缚,或者是画地为牢,江湖,从来都是苦的。有的人还没进去,就想着退出,有的人,已经进去了,却以为离江湖还远。凰璇玑掷出的那柄红羽,已经击碎了那片巨大的神秘叶子。虽然,那柄羽毛已经被那只手抹去了。但是,到底做了它想做的事情。那么,从星占师手中游出去的那把屠刀,或许,也不应该无功而返。 星占师的数量,很少。 星占师出手的次数,也很少。 星占师出手后又空手而回的次数,更少。特别是出手的那个星占师,还是天尊,是已经自然获得尊号的天师。 这仿佛常识一般的道理,谁都知道。星占师一旦出手,常常就意味着刚刚好。刚刚好的战机,刚刚好的弱点,刚刚好的痛苦,刚刚好的必须。那么,刚刚好之后,自然会,也应该会有一些东西要刚刚错过,刚刚不好。 生活中有很多刚刚好的事情,只是,很多刚刚好的事情,都不是刚刚好的。比如,爱你的人,常常不会刚刚好是你爱的人。比如,你不希望发生的,恰恰会刚刚好发生。而你希望发生的,刚刚好不会发生。 就像石磺一样,他最希望自己像最大多数的人一样,拥有星力,可以平凡的活着,可以修行,可以努力,可以尽力去看看自己可以走多远。然而,他刚刚好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刚刚好没有星力,一丝也没有。 而刚刚好的事情,不管是对少年来说,还是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刚刚好没有办法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噬金蚀炼法 春华落尽,夜色浩荡,现在,那个叫凰璇玑的三眼凰族,也恰好有一件刚刚好的事情。他离自己预定好的那个位置,刚刚好还有四百三十七米。 随着那柄掷出去的红羽,那柄已经被人抹去的红羽,他的计划正在慢慢显出结果来,那些够资格出手的人,因为那片破碎的叶子,差不多都出手了。出现在他的神识感应里的那一杆枪,还有,刚刚被人放出来的那尾像鱼一样的刀,都是证据。 他对那杆枪多留意了一下,因为,相对来说,他还是很关心那杆枪会刺向什么地方的。至于那柄刀,一个天尊初期的家伙放出来的杀招吗? 似乎确实有点诡异,但是,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对那把刀,凰璇玑并不是很在意,就像对刀的主人一样。 除了那两位,凰璇玑当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万封楼里的那个家伙,那个本来要出手,却又慎重起来的家伙。慎重是好事,但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能果决而行,堂堂天尊境星士,居然临时改变,把已经要挥出去的剑收了回来。也不知道应该说万封楼里的那位远谋深算呢?还是应该说那位谋而不断? 不过,这些并不是凰璇玑现在想要关心的,也不是他能够关心的。他之所以没有像万封楼里拥有三个身体的家伙一样慎重,除了箭已离弦,只得竭尽全力之外,也因为他不认为那把刀会针对他。更关键的是,他认为那个放出刀的家伙针对不了他。 目前为止,凰璇玑很自信。没有人会刚刚好知道他的算计,那么,也不会刚刚好有人想要阻止他,并且刚刚好能够阻止他。 当然,天尊初期的家伙,阻止不了自己,凰璇玑想。 那么,天尊中期呢? 在凰璇玑的神识感应中,百米红色叶子下方的酒馆里,那两个一早就出现在院子外的中年汉子,和那个到了现在依然站在第三进院子那个池子里的中年汉子,有点奇怪。 他不是说修为的事情,他说的是另一件事情。 酒馆里一体三身的汉子,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隐藏了修为,使他的修为看起来只有凝液境,但隐藏修为这种东西,对境界比那个中年汉子更低的修士来说,或许看不透,或许有用。但在同境界的修士中,那位的隐藏变得毫无意义。所以,这是那位中年汉子在握住武器的瞬间,对其他天尊境星士,自然释放出天尊中期星力波动的原因吗? 在对一般星士隐藏修为的同时,又对自己等同境界的人释放出了星力波动,这份控制力,连凰璇玑也不得不觉得诡异。 而且,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天尊中期,持着那样妖异的星甲,只需往外一站,轻易便可以震慑天下,确实挺有慑服力的。凰璇玑忍不住在心里想象那样的画面,有点想笑。 好吧,其实凰璇玑并不关心这种意义不大的事情,真正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他的神识感应中,那三个身体的神识波动完全相同,但那三个身体的灵魂波动,却并非完全一模一样。 唯一的解释是,分身法。 生灵修行,损有余补不足,合道而行,追求永恒。也就是说,人族也好,异族也好,不论什么修者,都认为自身是不完满的,修道的过程,就是使自己趋于完善,逐渐达道的过程。分身法,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反其道而行之的。短期来看,似乎可以使战力获得极大提高,但从永恒之道的追寻来说,却并不为所有星士认同。总之,分身法很稀少,而修行弊端,却不少。最常见的,是分身后神魂撕裂,导致修行境界倒退。侥幸没有出现境界不稳或者倒退问题的,也常常出现修行境界停滞不前等问题。 而且,因为境界越高,神魂凝练越坚忍不拔,想要分身,越发困难越发不可能。所以,修炼分身法的修士,一般境界都极低。 不过,在某些方面,分身法确实独步天下,有不可估量不可思议的妙处。在凰璇玑漫长的一生中,见过无数的修士,信奉道法三千,修道就应该以身化道,分身和道者,并不少见。 化道有很多种理解,但分身法里的化道,与一般的道化不一样。分身化道,第一步,就是炼分身,越多越好。甚至有星士相信,分身的数目,达到三千数为最好,因为一身一道,三千道法,合该对应三千道身,如此,便可以替天行道,成就永恒和无敌。 可惜,分身法诀本来就难寻,能够帮助修士修炼多个分身而不会引起神魂溃散的,品阶必然不低,更是难得一见。况且,大多数生灵只有三魂七魄,而要演身化道,最起码也得有一魂或者一魄主导。所以,即使法诀高妙,对人类星士来说,十分身,大概,已经是恐怖到极点的事情了。 可以说,在演身化道,分身合道这条路上,三千分身法,理想中的三千分身法,本来就是断的,本来就是不可能走通的修行之路,想靠此成就永恒,几乎绝无可能,特别是对人类星士而言。 就算部分天地异种,不止三魂七魄,但凰璇玑一生所见,炼了分身,成就境界最高的星士,无非是星丹境的修士,而且多年前所见的那一位星丹境,还只是一体两分。 但是,眼前这位修了分身法的家伙,一体三身,却恐怖的三个身体都达到了天尊中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出反常,而且,中年汉子树下那两个身体,实在离得太近,与那片巨大的叶子可以说近在咫尺。至于第三个身体,还在院子里的第三个身体,似乎不舍得离开那个让他现在站着,曾经躺着的池子。不过,那第三个身体,虽然还在院子里,连门都没有打开,但同样,那个身体离那片叶子还是太近。而且,就在刚才,凰璇玑几乎以为那第三个身体,就要第一个挥出手中的剑。 但是,明明离得如此近,偏偏到了现在,他们都还压着手中的星甲武器。连那唯一似乎想要挥剑的家伙,都停下了手。手中的剑,被他抬起,又放下。到了现在,反而寂寂不动。 只是,就在那两把剑被抬起又放下的瞬间,高度关注着一切的凰璇玑,到底感到了一丝异样。那一丝异样的源头,是那黑白两把剑上的锈迹。 他想起一种传说中的星甲炼制手法和星阵雕刻方式,那种方法,比李家那尊雕像手中的那杆卸甲枪所采用的阴阳炼,还要罕见。除了那些隐秘而且古老势力的星甲师,大概,不会有星甲师懂得那种炼制方法。那种方法,叫“蚀炼”。 那种方法,并非人族所创,而是来源于一支远古种族,噬金族。蚀炼法,可谓噬金一族的独门秘籍,非噬金一族几乎不可能蚀炼星甲。外族就算得到了相关雕刻炼制方法,也很难炼出真正的蚀炼星甲。所以,蚀炼法,又被称为噬金蚀炼法。 只是,时光浩浩汤汤,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未曾在醒星世界见到噬金一族的踪影了。那么,那两柄看起来锈迹斑斑的星剑,真的是利用蚀炼法炼制出来的吗? 凰璇玑不知道,但他的神识,已经自然而然的在那张很旧很破的幡上,以及那仿佛被虫蛀过的匾上流淌而过。这两样东西,看起来这样朽烂,却被天尊握在手中。那么,这两件,也是蚀炼星甲吗? 凰璇玑不确定,但凰璇玑知道,这个看来只有天尊中期,却有三个分身的家伙,成了又一个需要他注意的因素了。但是,除此外,应该再没有更多的了,他已经够小心谨慎了。 不过,或许,很快,他就会为这个不算决定的决定后悔。 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注意了吗?就在凰璇玑这样想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或者说是本能地,漫长岁月里积累起来的直觉,使凰璇玑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那尾依然不知道要去哪里的屠刀。 但是,又一次,凰璇玑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他没有从那柄屠刀上看出危险的迹象,那柄刀给他的感觉并没有变化。那么,心中多出来的那丝不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呢?带来那丝感觉的是什么呢?是那只已经点出了两指的巨大骨手吗? 或许,正是。 毕竟,看起来,那只手的主人,无论如何,都是在境界上超越于天尊的存在。那么,就算那只手的主人无法现身,只是一只手,当然也是很危险的。 假如,先前那只手指不是点在他的本源祖羽上,而是点在他的身上,那么,寸寸湮灭的,便不是那只因为他的祖羽返本还源而来的凤凰,而是他自己了。 夜色里,从李家后院奔行而来的那杆枪,带着无数让人说不清楚的石质颗粒。除了太小外,那无数石粒,便仿佛无数陨星一般。那杆枪,气势非凡,给凰璇玑一种危险的感觉,但和那只手比起来,那杆枪,还没有能力给他致命一击。想要一击之间就让他无法翻身,大概,只有那只手,以及同那只手一样层次的存在才可能。 那么,果然是那只手吗? 凰璇玑的感觉,当然不能算错,那只手,确实很危险。但瞬息之间,凰璇玑忘了一件事,出现在他心里的那种感觉,并不是涉及到生命的危险感觉,而只是不详,不妙的感觉。 对普通人来说,对普通情况来说,这两种感觉,或许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对本来就不打算拼命,而只是想要某种东西的凰璇玑来说,这细微的差别,实在是不能不区别对待,实在是很严重的区别。 可惜,这种区别,凰璇玑并没有注意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天机十三星 四百三十七天,四百三十七米,对有些人来说,或许是刚刚好的巧合。但对张问星来说,从头到尾,这都不是刚刚好的巧合,而是刚刚好的算计。 四百三十七天,是时间,一千多年前的时间,代表过去。四百三十七米,是长度,是凰璇玑离那个位置的距离,这个空间维度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代表未来。一个时间,一个空间,一个代表过去,一个代表未来。 于是,时间空间,过去未来,便这样恢弘而又隐晦的交织起来,宛如天机。变成了一个算计,一个对未来,也是对过去的算计,一个对时间,也是对空间的算计。 天机星占,动静之间,讲究的是契合天道,因势而谋,应势而动。 过去c未来,时间c空间,都是一种势。顺势而为,过去与未来,便都只在一把刀里,一把算计好的刀里。这把刀,普普通通,和寻常的菜刀几乎没有区别。除去刀柄外,剩下的部分,不过比成人手掌稍大些,毫无美感可言。 华丽的刀,或许可以用来欣赏。但既然是刀,特别是这么难看的刀,当然不会真的是为了给人欣赏。一把刀,已经长得这样丑了,于是,只好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做好一把刀应该做的事情:杀生。 所以,这把刀正好应该叫“屠”,也刚好叫“屠”,至少,目前为止,刀身上只有一个“屠”字。 屠,从尸,刳也。刳,从刀。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 或许正好是一把刀的刀锋,或许是一个决定被做出的那一瞬很短的时间,或许是四百三十七天。 张问星和他那位来自机星山的师父,一起度过了四百三十七天,如果一天等于一米,那么,生与死之间的这段距离,就是四百三十七米。起码,对张问星的那位突然出现,也突死去的师父来说,应该是这样子的。因为,一千多年之前的四百三十七天,刚好是那个来自机星山的天机师所拥有的最后日子,刚好划出了生与死之间的界限。 天机星占师,最擅长的,就是推演天机,或者说,天机星占师这个修者类别,就是因为修行天机道,善演天机而存在的。那么,那个来自机星山的天机师,那个给了厌王府的少年死士一个名字的天机师,窥探未来的时候,是否正好看到了他自己将会在第四百三十七天死去? 他,窥视到这个死亡的天机了吗?是否他知道大限将近,所以在那一晚清亮的星光下,在火红的篝火旁讲起关于耐心的事情时,才显得那样有耐心呢? 没人知道,这个世界有太多秘密。 据说西荒的沙人族,相信自己族群的起源,传说中的沙人始祖,乃是天地初开时的一粒神沙,后来化开混沌,诞下了沙人一族。所以,有些沙人族修士在修行时,追求大道时,信奉返本求源,向着把自己炼化成一粒沙子的方向修行,以此寻找天机。 神木陵,葬人族中的有些修士,通过诡异的类似死亡的方式,一次又一次的埋葬己身,来追寻永生的天机。 无底深渊,魔人族的七十二脉分支,通过穷尽身体的奥妙,演易变化为各种载道之体来追寻莫测的天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个世界,秘密太多,无数修士追寻未知的天机,于是,无数修士在天机的束缚之下苦苦争渡。只是,能够跳脱束缚,摆脱命运桎梏的星士,太少太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机之下,星士亿万,唯生唯死,永恒难见。机星山的天机师,即使窃取了天机,让身体看起来好像回复到了童年模样,但未得永恒,最终,也一样只得到了一死。 不过,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终于会死去,毕竟也是很好的事情。 起码,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让人想清楚剩下的时间该怎样活,该怎样和这个世界话别,和什么人话别。于是,那个曾经发誓再也不见的人,或许就有了再见的理由,也有了挣扎着终于一见的勇气。 只是,等见了之后,便会知道,那个人,到底,还是不应该再见。 既然已经放下,既然已经不想爱也不想恨,到底,还是应该安安静静的去死。可惜,即使是天机师,即使问了无数天机,但张问星的师傅,终于还是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漫长的岁月,到了千年之前的星海帝国。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见那个曾经很爱而后再也没有期待的人,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因为,最后的日子,张问星的师傅,是和张问星一起度过的。就像张问星再没有见到第三个人一样,他也再没有见到第三个人,他是安安静静死去的,那样安静。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帮助我们堪透生命。只有生死,才能让我们觉悟死生。对修行者来说,过去到未来,时间奔涌而行,代表了一种势,在这种势之下,有无数种可能。天机师,在这种大势之中,寻找最大的那个可能,然后,因势利导,利用这种可能,追逐天机,利用天机。 只是,天机莫测,三千大道,到底有没有定数,没人能够说清楚,命与运,到底有没有定数,也没人能说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代表未来的势,是多变的。这种势多变的表现之一,就是所谓的道法无常。 道法无常,或者说道无常法。 据部分古老的修行典籍所载,这是因为充斥于天地间的星力也好,各种无处不在的规则奥妙也好,无时无刻不在变易之中。所以,道才无常法,无常妙。这种修行理念,为部分星士信奉。 另外的星士则认为,天地星力也好,规则奥妙也好,不是道无常法的原因,而是道无常法的结果。换句话说,是因为道变才导致了法变,因为本质的变化,道源的变化,才导致了道象的变化。简单讲,是因道变所以象变,而不是反过来,象变所以道变。 但,不论何种见地,二者对大道无常,玄妙多变的认识是一致的。 道有阴阳,阴阳变易,所以,未来不可捉摸。甚至,很多的星士认为,过去也不可捉摸,过去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过去并不因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过去,虽然过去了,但过去依然存在在过去。 未来,当然也不会是唯一的。 未来,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有许多说不清楚的时间支脉空间支脉。 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到底会怎么样,只有等到未来终于发生时,才会终于知道。 所以,即使最终出现的未来,就是天机师推演出来的那种未来。未来,也并不是就固定不变了,就成了定数。因为,谁也说不准,未来是本来就那样,还是因为天机师的推演和引导变成了那样。未来,随时有发生变化的可能。 毕竟,从来没有固定不变的未来。 未来难测,天机难演。在不同的天地时空,不同的宇宙维度里,星占天机的难度也有巨大的区别。相对来说,越是强大的存在,越难揣测。时间离得越远的未来,越难揣测。换句话说,没有既定的未来,星占师的天机术所推演的,只是可能存在的未来。而且,还有星士认为,既然连过去都是不固定的,那么,天机师推演过去时,得到的过去,也只是可能存在的过去,并不一定是真正的过去。 然而,天机师之所以强大,之所以让人忌惮,并非因为这种不确定。而是因为,强大的星占师,对近在咫尺的事情进行的算计,几乎可以说就是对未来的算计。时间越近,天机师越强大,对未来的推演,其他的因素便越难插入进来,越难影响天机师的推演算计。而且,不说修为高深的天师,就算是一般的天机星占师,利用他们推演出来的天机,顺势而行,他们的算计,也几乎会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成为他们想要的事实。 这,正是天机星占师恐怖的地方。 现在,江陵城,问星阁里的那位天机师,刚好是一个修为高深,天机独断,让人恐惧的天师,张天师。 通常来说,天机师的修行,要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学习天机,推演天道,这个过程可以看成是天机师直接捕捉有余之天道,补自身之不足,直接利用天道反哺自身,提高自身修为。道法无常,天机难测,天机师的这种修行方式,注定了天机道修行难以入门,也注定了天机师的修为,一般境界都不会太高。 所以,一般天机师,专门的天机师,也会花时间像普通星士一样修行普通法门,提高修为,也便更好的感悟天机道,修行天机道。 但是,问星阁里的那位天机师,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天机修行上,并未专门提升修行境界。然而,一千多年来,天机道的反哺之下,他的修行不仅没有缓行,没有落后同时代的星士,反而足以让许多堪称天才的星士自叹不如。一千多年来,张问星修行进境可谓恐怖,不仅半点不曾停滞,而且,与大多数星士会遇到一个又一个修行壁障修行瓶颈不同,直到目前,张问星几可谓毫无修行瓶颈毫无修行壁障,很是顺风顺水,便到了天尊境。 应该说,随着天机推演能力越发深厚的同时,张问星的星力修为,自然而然的,也已到了第七个大境界,天尊境。这当然是多方面综合作用的结果,包括张问星不同于一般天机师的修行方式。 通常的天机师修行,都是修行到一个阶段,学习一个阶段的法诀。但是张问星的修行,第一步,便是学习所有的天机法诀。他的那个师傅,在一开始,便把机星山所有的天机法诀教给了他。浩如烟海的修行典籍,无数高深境界的修行法诀,想要提前学习,提前理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在那个人的教导下,在张问星四百三十七个日夜的苦行之下,他学得很好。或许,正因为张问星先对整个天机道有了整体而且细致的理解,才让他在天机道的修行上直指本质,进境恐怖。 但是,无论怎样看,张问星天机道修行天赋之高,可见一斑。 反过来看,仅仅只是天机反哺,就让张问星现今的修为如此恐怖如此强大。那么,可以想见,张问星的天机推演能力,该是恐怖到了何等程度。张问星的天机问道,顺势而为,又该是多么顺天机,多么不可违逆。 可以说,张问星的天机道,究竟修行到了什么地步,什么程度,恐怕,就是天尊境界的星士,也不好判断。不过,这个问题并非没有答案。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好的答案,便是张问星眼里的十三颗星。 天机师的星宿,或许并不都在眼里,但所有天机师的星宿,都被称为卜星,或者,被称为天机星。 对天机星占师来说,有一颗卜星便算走出了自己的路。有两颗三颗卜星,便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拥有十二颗卜星,则是亘古难见的天机大气象,是天机深厚的象征。因为,十二,乃是命星之数,代表完整,圆满。天机十二星,当然也意味着圆满,极限。 现在,一个天机师,拥有了十三颗卜星,突破了十二命星数的限制,这是明文可查的修炼史典籍上,所没有记载的。 不过,在天机师内部,隐约有一种说法,说开创天机道一脉的天机祖师,天师尊号的第一个获得者,第一代天师,便有十三天机星。只是,古来虽然就有怎样的说法,但是,十二之上多出来的那一颗星,到底被认为是打破完美打破完善的灾星,意味着背叛和邪恶。所以,祸福之间,突破极限的天机十三星,并不为所有人认同。而且,在各种传说中,拥有十三颗天机星的天机道创道祖师的传说,也隐隐有些不详。 不过,无论怎样,有一点是公认的,天机十三星,乃是星占师自己的星。除非天机师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天机道,否则,天机师身上不可能有超过十二的天机数出现。 一言以蔽之,天机十三星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凡响。 关于第一代天师的传说,虽然隐约带有不详的气息,但是邪恶也好,反叛也好,谁也无法否认,天机一脉的祖师,正是凭借多出来的第十三颗天机星,才铸造了整个天机星占一脉的根基,使天机道修行成为一脉独立于传统修行模式的修行方式。 故老的说法认为,在第一代天师之前的天机修行,就像星甲雕刻和炼药炼丹一样,只是传统星力修行的一种辅助方式。并非单独的一脉修行。但是,这是没有确认过的事情。不过,从古以来,许多天机星占师在修行天机道时,确实会辅修所谓的正统修行法门,提高修行境界,这倒是不争的事实。 可惜,星士的历史太漫长,千万年也不过只是一刹那,很多东西早就烟消云散了,谁也说不清楚,谁也没有办法证实。而且,即使秘而不宣的历史上,天机道的祖师曾经炼出了十三命星,但是,那又该是多么不可捉摸多么古老以前的事情呢? 现在,活生生的十三天机星,就在张问星的眼里沉降,就在浩大的天宇间闪灭,就出现在眼前。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么非同小可。若是被人知晓,恐怕会引起整个修行界的震动,毫不夸张的讲,从西荒到中洲,从南蛮到北渊,从各域秘境到海外仙山,整个修士界,必然都会受到震动。 那么,这是那个喊张问星“星儿”的师傅,在死前所期待的那一个天机吗? 张问星不知道,即使张问星的天机道,已经通天达地,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师傅口中的那个天机,他甚至不知道,机星山在哪里,他的师傅是怎么受的伤。 但是,张问星知道,十三颗天机星,是一颗一颗,逐渐在他的眼里升起来的。而且,最后一个升起的星星,也是第一个落下去的星星,第十三颗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一个拳坑 道无常,法无常。生无常,死无常。黑无常,白无常。道法,生死,黑白,万事万物,除了无常,什么也没有剩下。石璜站在突然显得异常空旷的江陵城城西,头顶上,光影莫测,变幻无常。但他,仿佛被隔离于这方天地一般,仿佛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过客一般,浩瀚宏大的变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除了无常本身,谁又说得清楚什么呢?一颗星辰升起来,一颗星辰落下去,或许,要花很长时间,要跨域成百上千年。或许,只要闭眼,然后,又睁开眼睛。就像张问星的那颗陨秘一样,升起c落下,不过是瞬息间而已,不过是睁眼闭眼而已。 或者,生命的全部真相,就是无常。 张问星没来由的叹了一口气,被时间推着匆匆向前,所修天机越深,便越觉得世事无常。才不过千年光阴,却连回首一望,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有谁知道,鲜花着锦,嫣红姹紫,年年吹落,年年还开。有谁知道,北去南来,离合悲欢,生命无常,世事无常,所有东西,面临失去的时候,比闭眼c睁眼还要短暂。生有涯,而苦海无边,所以,才会有许多故事,常常,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也有许多生命,才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 或许,这就是张问星那颗灰色的陨秘,那颗十二卜星之上的第十三颗星,才刚刚升起,又马上落下去的原因。 一千多年过去,他张问星突破了十二卜星的极数限制,有了属于自己的第十三卜星,陨秘。十三卜星,道高法远,毫不夸张的说,他已经在那个人给他指的路上走了很远,而且,还会越走越远。 这是多么骄傲的事情,多么值得当师傅的高兴的事情。 有时候,张问星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个人的一切,却会突然忘记那个人是他的师傅。 那个人,就像他眼睛里的灰色陨秘一样,已经落下去了。星宿落下去了,还有再一次升起来的时候。而那个人,已经永远陨灭了。那个人,静悄悄的死在了无人知晓的时间无人知晓的地点。 那么,那个人,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眼里的第十三颗卜星了。 那个人,给了他张问星一个名字,但是,他张问星却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弥留之际留下了一个名字,但却不是那个人自己的名字,而是一个宗派的名字:机星山。 机星山在哪里? 张问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去过。 他是星占师,那个人也是星占师。但是那个人走了,那个人的一切,他都测不出来。 那个人告诉他的机星山,他也测不出来。 所有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隐藏在迷雾之中。 是更加强大的天机师遮蔽了天机吗?或者,是某种莫测的禁忌阻挡了他的天机推演吗?又或者,只是因为那个人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知道的东西太少,就像蝉不知雪,蜀犬吠日一样,那么,他的推演成了无根浮萍,成了盲人摸象吗? 张问星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密云背后,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每当想起那一晚的情景,他便知道,事情永远不会结束。 因为,他不允许。 只要他张问星活着,那么,即使天塌地陷,即使仙落佛灭,除非有人让他张问星闭上眼,否则,他张问星永远不允许事情就这样结束。 他永远记得那个长了稚气容貌,却满头白发的师傅死亡时的样子,那不是正常的死亡。鲜血从一个人的胸口浸透出来,鲜血把一个人的白色袍子染红,鲜血比火光还亮的那种样子,不会是正常的死亡。 张问星的脑海里,有一个拳头。 从那一晚开始,那一个拳头,从来不曾消散。那个拳头,就在那个人的胸口上,也在他张问星的脑海里。 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晚,当他颤抖着手,解开那个人身上穿着的,那件已经被染成红色的衣袍时,在那个人胸口上,张问星看到了一个恐怖的伤口,一个拳头模样的伤口。 血,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然后打湿那个人的衣服的。 那一晚,十七岁的年轻星士嘶吼绝望中,曾经试图为那个人止血,曾经幻想那个人还会活着,好好的活着,就像那个人要求他好好活着一样活着。然而,等他脱下那个人的衣服,等那一个映在胸膛上的拳坑,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知道,大概,那个人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晚,他的师傅死了。 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晚上,他师傅的肉身,也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很久了。但是,那一个拳头,并没有就此消散,它在张问星的心里扎了根,深深的刺入了他的灵魂里。所以,他怎么能够让事情结束呢?他没有亲人,没有过去,但他努力活着,像那个人希望的一样,因为,那个人的胸口有一个拳头。而他发誓,不管是谁印上那个拳头的,他要让他付出代价。 很多年来,张问星常常想起那一晚的事情。 老爷子的胸口,在鲜血浸透出来,染红白色袍子的地方,一个拳头大小的凹陷静静而又嚣张的出现在十七岁的少年眼前,出现在那个人看起来十分弱小幼稚嫩的胸口上。那个凹陷,相对那个人的胸口来说,实在是有点大,大得张问星那双可以装下日月星辰的眼睛完全装不下。 那个凹陷,是一个拳头的样子,那个凹陷,刚好可以容下一个拳头。 显然,那里曾经被人打了一拳。一拳,便在张问星那位来自机星山的师傅胸口上,留下了一个完美的拳头模型。如果用泥土填满那个凹陷下去的模型,取出来后,会刚好是一个拳头。 可以想见,那一拳,出拳的时候像扎入泥土中一样,几乎贯穿了张问星师傅的身体。收拳后,又像是把拳头锻印在金属里一样,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于是,一个完美的拳头模型,像印在泥地里,像被打在金属上,就那样留在那里,久久不曾消失。 这样的一拳,是什么人扎下去的? 什么人的拳头,出了一拳,留下一个印子,然后,那个印子就在另一个人的胸口存留那么长时间,存留了比四百三十七天还要长的时间,却没有半点变化,直到被打中的那个人死去? 什么人呢? 张问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张问星知道另一件事,他知道,时间是一条线,从那个师傅把他带离厌王府,他们就没有分开过。那么,那一个拳坑,当然在他师傅的身上待了比四百三十七天还要久的时间。 那是怎样的一种折磨呢? 漫长的时间里,那个印在胸口上的拳头,未曾消散,甚至,未曾变形,半点都没有。直到张问星的师傅死亡,那一拳留下的拳头模型,依然没有丝毫变化。一个如此巨大的伤口,必然炸碎了张问星师傅的骨膜筋脉,阻滞了他体内的血液循环c星力运转。 这是无解的伤,除了放手,再无他法。 张问星无数次的想过那个伤口背后的事情,也无数次的星占过背后的事情,但是他一无所获。那个被他叫师傅的人,是否是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将那年还很年轻的自己从厌王府解救出来吗?又或者,那个人那时候是刚好路过王府?那个人 那个人给了他一切,然后那个人走了,突然走了。 于是,他只好重新独自面对这个世界,重新变得沉默,重新一个人生活。但,他的生活到底曾经多了一个师傅,那么,事情当然会不同。所以,这一次,他虽然还是一个人活着,但却多了一些东西。不是梦想,但比梦想更重要。 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他推演不到机星山,推演不到背后的事,推演不到让一位天尊境界的星占师伤成那样的拳头来自谁,那么,他就采用更加原始的方法,积累资源,建立自己的势力,利用人力慢慢探听。 于是近千年前的星海,多了一个恐怖的杀手。 然后,利用那些死在他刀下的星士换来的资源,张问星建立起了自己的侍心楼,有了自己的信息渠道。这些事情,他做起来得心应手。因为,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是被培养来做这样的事情的。 他是一个死士,为了达到目的,必须不择手段,包括让自己去死。而一个不怕丢命又善于谋划的人,一个可以不择手段又有毅力和耐心的人,很少有做不成的事情,很少有杀不了的人。 然而,几百年的经营,张问星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横渡陨星大荒,穿梭过摩天崖,往中土神州寻求突破。不过,他的修为并不足以让他安全的穿越陨星大荒。他知道,若强行穿越,几乎十死无生。他不怕死,但他当然不能那样死了。 而且,一步一步丈量,穿越陨星大荒,需要的时间,太过漫长。 最好,当然是走传送阵。 但是,他积累的资源,不应该浪费在借用星海帝国的大型传送星阵上。而且,他相信,那个人,那个强迫他拜师的人,出现在星海,必然是有原因的。那么,他不想因为借用传送星阵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自己的意向。 他知道隐秘的重要性。他也还记得,那个人告诉他,要有耐心。所以,一无所获前,他不想就这样离开。 除了机星山这个名字,那个人什么都没有说,所以,张问星什么都不知道,可以说一无所知。一无所知,那么,从零开始的最好办法,当然是从那个人为什么要来星海开始,反向寻找线索。他知道,他的师傅出现在星海帝国,应该是有原因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张问星手中的侍心楼,也越来越让人不敢忽视。而且,耐心的等待,终于有了收获,四百多年前,他终于得到了一条渺茫的线索。 线索指向的是一个地方,一个小地方:江陵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侍心楼 淡中知真味,常里识英奇。四百多年前,星海帝国那座被很多人听过名字,被很多人忌惮的侍心楼,突然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没有人知道。 那一座楼,曾经悄悄的把帝国的许多地方染成了红色。 那座侍心楼,虽然并没有宣扬自己,或者说,作为一个买人性命卖人性命的地方,那座楼,像所有的杀手组织一样,对自己总是半掩半藏,但是,几百年的发展,那座楼,到底还是成为了星海帝国杀手组织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说是魁首也不为过。即使没有争霸江湖的野望,那座楼势力之广大,还是让许多强大的门派势力,宗族势力,不得不生出几分忌惮之心。据说,如果不是突然消失,那座楼,很可能会在那一年,登上观星殿一甲子一重排的星海榜单。然而,那座楼,连楼里的杀手,终究消失一空。 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一空。 所以,星海榜中的宗派势力榜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侍心楼这三个字。这是让无数人遗憾的事情,也是让无数人放心的事情。 在此之前,由星海帝国观星殿组织编布评判的星海榜单,还从来没有杀手组织登上过宗派势力榜,而本来可以创造历史的侍心楼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四百多年过去了,很多秘密都被时间掩埋起来了。别说现在,就是当年,也鲜少有人知道,那座楼消失的原因。当然,也更不会有人知道,在那座侍心楼从帝都无声无息消失的同时,三百五十万里之外,偏远的江陵城,无声无息的多了一座楼,一座酒楼。 江陵城多出来的这一座楼,是一间酒楼。酒楼里,有一个不苟言笑,但是很喜欢杀鱼的胖老头。胖老头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也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 这座楼的正门,刚好在一株很老的槐树后面。 这座楼,被叫做问星阁。 一座楼可以叫侍心楼,也可以叫问星阁。不过,侍心也好,问星也好,或许都有原因,也或许都没有原因。但是,江陵城的这座楼,之所以被叫做问星阁,是因为,在这座楼前,刚好挂了一幅“问星”对联。这副联子的左边是 “说心事,别说因果”,右边是“问星阁,不问生死。” 星占术,求的就是因果,天机道,卜的就是生死。所以,这一幅联子,虽然强调不说因果,不问生死。但是,这幅联子,当然与天机星占术相关,也当然与侍心楼相关,而且,是很有关。 除了这一座楼里最重要的人,刚好曾经都是那一座楼里最重要的人外。还因为对联上的“心事”,反过来念就是“事心”,和 “侍心”听起来一样。而侍心楼,本来就是为了帮人解决心事的。 侍心楼,问星阁,名字虽然换了,但楼里的人并没有换,楼里的人,还是四百多年前那些人。 可是,直到八天之前,直到那两个很老很老,一黑一白两个老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很偏僻很偏僻的江陵城之前,直到那两个很老很老的人,终于因为西门八方的死而穿过很浓很浓的夜色,出现在西门八方宴客的那间房子里面之前,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那棵老槐树后面的酒楼,要叫问星阁这个名字。 因为,有心事的人太多,想问星的人也太多,所以,谁也不会把这个“问星”,刚好,同那个四百多年前,会让人滴血的喋血阎王张问星的 “问星”联系起来。 现在,知道边城江陵这座问星阁的主人,和四百多年前那座侍心楼的主人一样,都叫张问星的人,很少,几乎没有几个。知道这并不是巧合,知道这两个一样的名字背后,是同一个人的人,当然也还是很少,也几乎没有几个。 谁会知道呢? 毕竟,四百多年前,不想见 “问星”这个名字的主人那张脸而又见过的人,几乎都死了。而那之后的四百多年,直到现在,除了楼里的人,还没有人见过问星这个名字背后的主人的脸。所以,即使那张脸毫无变化,即使被人见着了,谁会想到一处去呢?谁会把一把杀鱼的刀和一把杀人的刀联系在一起呢? 四百多年,漫长的岁月过去了,名字的主人,到底又多活了四百多年。所以,尽管在外貌上,名字的主人,与四百多年前相比几无变化,还是那样普普通通,还是那样一个寻常的胖老头。但是,主人的那双眼睛,与四百多年前相比,除了任然波澜不惊的韵味外,到底,还是多了一点岁月凄凉的痕迹。而他手中的那把刀,也越来越暗淡了。刀上的字,粗一看,似乎越来越清晰了,仔细去看,好像又越来越暗淡了。 人生而自由,却又无不囚于枷锁之中,四百多年,转眼就过去了。星海,早就忘了那座侍心楼。而他张问星手中的那把屠刀,也再没有指向任何人。 但这,并不表示他放下了。 四百多年前,因为那个若隐若现的线索,他张问星放下了侍心楼,带着手中的屠刀,带着那些他培养起来的杀手,悄悄来到了江陵城。这一放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起来。再回首,那么多日子便已经静静的过去了。四百年,那些和他一起过来的人,有的死了,有的还活着,有的变得更平凡,有的悄悄绽放着光芒。四百年,不管愿意不愿意,好多东西都烟消云散了,黯淡了。 但是,四百多年来,张问星心中,那个拳坑,从来没有黯淡过。 要留下一个拳坑,是很容易的事情,比如在泥地上,甚至在金铁上。要留下一个拳坑,也是很困难的事情,比如在肉体上,在一个人的心上。从那个人死去,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张问星来到江陵城,也有四百多年了,这漫长的时间,该是多少世事沧桑,多少物是人非呢? 张问星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江陵城是不是他那个怪人师傅出现在星海帝国,本来要来的地方一样。那个人从什么地方来,打算往什么地方去,张问星统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个人来了星海帝国,那个人死在了星海帝国。至于其他的,张问星不知道,一千多年前,张问星不知道,一千多年过去了,张问星还是不知道。 但是,他的师傅没有来的地方,他来了。 四百多年前,他张问星获得的那个线索,是一个渺茫的线索。那个渺茫的线索当然很渺茫,不过是那个被他叫做师傅的人,曾经向人探听过江陵城的事情。只是因为这样,他便来了江陵城,义无反顾的来了江陵城。而且,这一来,就是四百多年的时间。 四百多年,画地为牢,每一个日子都在煎熬啃食着他。四百多年,他早就弄清楚了他的师傅并没有来过江陵城。四百多年,一无所获。所幸,漫长的日子,虽然没有静静的美好,但有静静的耐心。 张问星不知道他的那个师傅是不是打算来江陵城,他当然也就不知道那个师傅想做什么。但在这里,他确实感应到了一种诡异的天机。并且,一百多年前,借由那种诡异的天机,他打破了十二卜星的限制,凝练出了第十三卜星。星力修为,也藉此一举突破,进入了天尊境界。 但是,即使是这样可以让整个星士界震动的事情,对张问星来说,也依然是静悄悄的,默默无闻的。四百多年来,整个世界都是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今晚。 可惜,虽然发生了这样的巨变,张问星还是没有算清楚,这一切,与他的师傅有什么关系,与机星山有什么关系。那么,江陵城的这一切,或者,便只与他的第十三颗卜星有关系。他探听到的,他的师傅曾经打听过江陵城的线索,或许便是他的师傅故意留给他的,为的,不是告诉他那个拳坑背后的事情,为的,是天机十三星,是江陵城蕴藏的诡异天机。 可是,张问星不确定事实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还不知道其中的关系,而且,既然与他的师傅没有关系,那么,张问星也没有关心这其中关系的打算。那么,今晚之后,或许,他张问星应该离开了。 他想,天尊境界,天师初期,百年的蕴养领悟,虽然还是不够,还是有点危险,但是,只要小心一点,他应该可以渡过陨星大荒,前往摩天崖,前往中洲,一边修行,一边寻找他想寻找的,与他师傅相关的东西了。 他又想起了他的师傅。一个天尊境界的天机师,却被人在胸口留下了那样一个拳坑。那么,不管敌人是谁,在他张问星逆流而上,在他走出星海帝国之前,他张问星就还相当于隐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是安全的,相对安全的。可是,等他走出去时,他将要面对什么呢?又一个拳坑吗? 天尊初期,张问星知道,他的实力当然不弱,但是,对他要做的事,要面对的人来说,并不足够。那么,他需要那片叶子上的东西。 叶子上的东西,与他的师傅并没有关系。那么,那是这四百多年的等待里,意料之外的遇见了。不过,既然遇见了,不管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内,既然让他遇见了,既然要离开了,他总该带走一点什么,总该要了了这一桩事情,才能离开。 所以,张问星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把屠刀,却不在只是为了杀鱼。 现在,张问星的嘴角扯出一丝轻笑,看了那个还在缩地成寸的三眼凰族一眼。他知道,等他终于松手的时候,他手中的“屠”,离凰璇玑的那个刚刚好的位置,会有两千四百二十九米的距离。 所以, 那把屠,会飞过两千四百二十九米的距离,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十三星辰铸一刀 两千四百二十九米,当然比四百三十七米要远了很多。但是,刀飞起来,比人,也要快很多。于是,在掷出红羽的凰璇玑从四百三十七米的地方,赶往四百三十七米之外的那个很巧的位置的时候,很巧的是,张问星的刀,那把在刀身上篆刻着一个“屠”字的刀,也从两千四百二十九米的地方开始,很巧的从张问星的手里游了出来。 那把刀游出来的时候,江陵城的天空里,便蓦然布满了诡异的血腥味,那把刀在那种淡淡的腥味里游来游去,捉摸不定。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先有血腥味,还是那把刀先游出来。不过,有一点很清楚,那把刀才从那双胖乎乎的手里游出来,便跳跃进了空间之中。而那把刀在空间中穿行的速度,显然,要比凰璇玑在空间中穿行的速度快了好多倍。 夜色浩瀚,就见那把看起来实在很普通的刀,始一出现,便跨过了近三百五十米的距离,倏忽间,已经将两千四百二十九米的距离缩短了近五分之一,只剩下了约莫两千米。 只是,那把刀的速度,除了快外,又实在有点随性的感觉。 就见三百五十米后,本来宛若彗星袭月一般前行的屠字刀,突然顿了一下。随着这一顿,那把屠刀的速度,似乎缓了一下,方向也让人捉摸不定的变幻了一下。 这是很诡异的事情,一把已经脱手而出的刀,居然会在空中速度骤变,方向骤变。这有点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但是,这一切显然都在刀主人的预料之内。或者说,一切都刚好在刀主人的控制之下。因为,就在那把刀蓦然一顿,方向蓦然变幻的瞬间,刀主人的眼中,那本来随着第十三颗天机星坠落而消散一空的其他十二颗天机星,正好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里,像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并且,重新出现在刀主人眼里的十二天机星,在那把屠字刀的方向和速度骤然变化的瞬间,刚好坠落了一颗。 随着新的一颗,也是第十二颗天机星的坠落,张问星的眼里,剩下的所有的天机星,又陡然像第十三颗天机星坠落时一般,所有的星辰瞬间坠毁,消失一空,于是,张问星的眼里,再次,只余下一片混沌和虚无。 不过,混沌也好,虚无也好,都只是刹那之间。就像张问星的眼里出现星辰,星辰又消失一般,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张问星眼里的那一片虚无,也只出现了瞬间,便不再可见。其时间之短,甚至让人产生错觉,以为那双眼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星辰,也从来没有出现过星辰消失一空后的虚无一般。现在,张问星的眼里,有一道影子,一把刀的影子。 在星辰坠落之后,在张问星眼里的虚无蓦然消失的瞬间,张问星的眼里,正好适时多了一道影子,一把刀的影子。但是,除了那道影子之外,张问星的眼里,那本来可以装得下星辰的眼里,依然一片虚无,依然空无一物。 随着张问星眼中那把刀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张问星眼中的其他地方,却变得越来越虚无。然后,就见那已经走了三百五十米距离,却又缓了一下的屠刀,以更快的速度,猝然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 原来,那把刀刚才在空中看着像是缓和的一顿,并非真的是速度变慢了。相反,那把刀的速度,随着刀主人眼中十二星辰坠落,不仅没有变慢,反而速度激增。只是,快慢之间,两种速度间的变化过大,以至于那一顿,竟然给人一种速度缓和的错觉。 而且,除了速度的骤变,那把刀确实随着张问星眼里第十二颗星辰的坠落,让人捉摸不定的改变了一下方向。 星落,速度骤变,方向骤变。这不仅意味着这把刀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威力会越来越大,也意味着这把刀越来越不可捉摸,越来越危险。因为,几乎相同的一幕,在瞬息后,又再次上演了。 星落,刀的速度更快,刀的方向也蓦然改变。而且,现在的改变,与屠字刀刚刚脱离张问星的手时那种随意变换,或慢或快,或左或右的变换不同。现在的改变,每一次都伴随着张问星眼中一颗星辰升起一颗星辰坠落,也伴随着那把刀速度成倍成倍的增长,超过了声音,超过了光。 速度越快,当然越危险,越不可阻挡。 现在,张问星的眼中,还剩下十颗星辰。 夜色已经很深了,张问星眼里的星辰,还在落下去。而每一次,张问星眼里有星辰坠落,那把刀的速度便会快上许多,成倍的增长。虽然,张问星眼里的星辰,在每一次坠落之后,在其他星辰随着那颗坠落的星辰而刹那间全部消失,又在刹那间全部出现后,都会少一颗。从十到九,又从九到八,到七 变得越来越少,但是,可以料想,当张问星眼中的星辰,连最后一颗也坠落的时候,那把刀的速度,会快成无法料想的样子。 那么,十三星辰融铸而成的那一刀,最终的来临的时候,必然是超越雷霆的一刀,超越时间和空间极限的一刀。那一刀所能够带来的威胁,自然也会无限放大,无限致命。 更何况,那把刀每一次加速都在改变方向,那么,谁也预料不到那把刀最终会出现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那把刀会出现在什么地方。是一个人的脖子?还是一个人的心脏? 不能预料。那么,除了放出刀的人,谁知道要怎么防备那把刀呢? 放出刀的人是张问星,张问星当然知道那把刀最后要去到什么地方。实际上,那把刀不停的改变方向,对别人来说是捉摸不透,无法防备。对张问星来说,除了让人捉摸不透不能预料之外,也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出刀点,更致命的角度,更一刀见效的时机,更让人无法防备的斩击。 对张问星来说,不管那把屠刀是会更快,还是会更慢,也不管那把屠刀在空中怎样滚动,怎样变化方向,等到凰璇玑出现在那个四百三十七米外他想出现的地方的时候,那把屠刀,也会刚好出现在它想出现的地方,致命的地方。 不过,那把刀走的不是直线,所以,那把刀离凰璇玑预定好的那个位置的距离,并没有随着那把刀骤然加快的速度而骤然变得更近。但是,总体来说,两者之间的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短。比如,张问星眼里的第十二颗星辰坠落,十一星辰将要坠落又还没有坠落的时候,那把屠刀,离凰璇玑预定的那个位置有一千六百米左右的距离。然后,在十一星坠落时,那把刀蓦然改变方向,虽然走出了近七八百米,但那把刀距离凰璇玑料好的那个位置,却只近了约莫两百米距离,还比不上第一次出现后,往那个位置所走的直线距离多。 所以,虽然那把刀一直在空中穿行,但是,光看那把刀,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目的,会往什么地方去。而且,相隔一千多米,对普通星士来说,当然,是很远的距离。 不过,对天尊强者来说,一千多米,终究太近太近了。对那把刹那间速度就会暴增而且一次又一次暴增的屠字刀来说,实在太短太短了,短到足以发生许多事,也足以避免许多事。 一开始,在四百三十七米处的凰璇玑,离那把屠刀,其实,还有将近两千五百米的距离。但是,当他和那把刀都在向某个预定好的地方靠近的时候,特别是那把刀多次加速后,他发现了异常。 他的心里,不可遏制的涌起了浪潮。 分隔开来看,那把刀只是在飞行,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但是,把那把刀一次又一次加速飞行和改变方向合在一起,那么,那一次又一次毫无目的和逻辑性的改变所带来的迷惑性便突然消淡了许多,那把刀的目的,也突然清晰起来。 那把刀,每一次改变方向,都几乎是围绕着那个他预定好的地方在旋转。仿佛空中有一个又一个以那个他计算好的地方为中心的圆圈,而那把刀,每一次速度增加,方向骤变,都刚好从一个圆圈跳到了另一个圆圈上,另一个让他猝不及防的圆圈上。 那种感觉,就像那把刀是一颗天外飞来的星辰,为了扎稳步子,站稳根基,正从一个又一个更远的轨道上,旋转着进入那个它想去的星系内部一般。 只可惜,那把刀想去的星系内部,不是什么星辰,而是他凰璇玑计算好的位置,那个他凰璇玑将要出现,并伸手接住七星凤凰叶上坠落的露珠“星辰”的位置。 不过,如果事情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凰璇玑绝望。让凰璇玑心颤的是,他的心里,早先忽然出现的那种危机感,在他堪破那诡异的一刀后,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蓦然加强。 这是不合道理的事情,天尊之所以叫天尊,是因为某种程度上,可以代表天地之大道,宇宙之玄妙。特别是当天尊念头通达时,更是能够轻松切合天地脉动,借用天地之力,应付一切,化解一切。 那么,为什么呢?为什么那种诡异的危机感反而越发强烈了呢? 现在,凰璇玑离那个他预计好的地方,只剩三百米的距离了,而那把刀离那个他预计的地方还有一千零七十一米,他和那把刀之间,还有一千二百还要多八米的距离。一千二百零八米,这个距离,够他避开那把刀,跨过三百米,取走那团神物吗? 不能,凰璇玑感觉到,如果他要强行渡过剩下的三百米,那么那把刀会刚好渡过它剩下的一千二百零八米,和他在那个他预定好的位置相遇。 准确的说,那把刀会刚好出现在他躲避不了的弱点上。如果他强行去取那团神秘的火焰,那么,那把刀便会刚好从他伸出去的手下方,穿过他露出来的空门,进入他的身体里,切在他的心脏上。 现在,他还有三百米的距离可以思考。他该怎样应对呢? 三百米的距离太短了,凰璇玑不确信那把刀到底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害。对他来说,天尊初期星士的那一刀,现在还不足以给他致命的打击,所以,他可以强行去取那团液珠吗? 不,那把刀的速度还在增加,凰璇玑不确信他终于站在三百米外时,那把刀会达到怎样的速度,而且,即使那把刀的速度再也不增加了,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凰璇玑依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强行去取那团液珠。因为,那一刀到底太刁钻了,他会因此受伤,很要命的伤。 那样快的一刀,而且,怎么说也是天尊境界强者的一刀,穿过肋骨,刻划在他心脏上的一刀。那么,就算那划在心脏上的一刀要不了他的命,但是,那也该是要命的一刀。 对他来说,那团液珠,意味着天尊之上的星域境,但是,他凰璇玑应该冒这个险吗?他要硬受那或许会要他命的一刀吗? 凰璇玑摇了摇头。如果那把刀的速度更快,很可能便要了他的命,直接。如果那把刀的速度不更快,那么,要命,便不是因为那一把刀本身,而是那一刀会让其他天尊星士看破他凰璇玑的企图,而且,那一刀还会顺利的让他凰璇玑耽搁一下。 然后,凰璇玑可以料想,火中取栗的企图被人看破和耽搁的后果,将是不止那只还剩三个完好手指的骨手会针对自己,连其他星士,都会联合起来,排除他这个并非人族的家伙。 毕竟,谁叫他不是人族呢,谁叫自己对那些家伙来说,其实也是宝物呢? 不过是刹那间,凰璇玑却感觉自己走上了绝路,没有了选择。他实在不甘心就此放手,就此把到嘴的肥肉,张嘴就可以吞下去的肥肉吐出来。那把刀加速和改变方向的频率越来越快,还有两百米的距离,他已经看见那团液珠越坠越快,就要落在那个他计划好的位置了。富贵险中求,想到自己那来自祖脉的天赋,来自凤凰血脉的恐怖恢复力,凰璇玑忍不住想,或许,没有人能杀死自己。那么,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试一试呢? 蓦然间,那把刀又顿了一下,就是这一顿,居然让凰璇玑产生了一种浓烈的直觉,那种直觉警告他最好不要冒险,最好不要尝试。不然,他凰璇玑真的会离开,却不是按照他计划好的那样离开,而是被人割下脑袋,摧毁神魂的那种离开。 因为,随着距离变近,在那把刀又一次加速,又一次改变方向,进行跳跃时,他发现,那把刀在每一次跳跃时,既然不仅速度在增加,连刀身内部所蕴含的诡异力量,居然都在增加。 只不过,那种力量的增加,隐而不发,并不像速度的增加一样骤变,一样好察觉。可是,也正因为力量的隐而不发,才越发显得这一刀的可怕。可以料想,等到那种力量,配合着那恐怖的速度爆发出来的瞬间,造成的破坏必定摧枯拉朽,难以抵挡。 恍惚间,凰璇玑感觉到,那一柄由天尊初期的胖老头手中放出来的刀,现在,居然已经相当于是天尊中期星士的全力一击了。而那把刀,还没有完成它所有的加速和力量的储积,显然。 “哎,想不到” 凰璇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果断而轻微的改变了方向。果断,是说他的态度,轻微,是说他改变方向的力度。无论如何,他不得不放弃他那个看着很完美,实际上却缺了一环的计划。 现在,凰璇玑所希望的,是在他轻微的改变方向后,他会成为那个离那团头颅大小的透明火焰最近的人。那么,在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还有带着那团透明火焰,顺利离开的可能。 至于,执行本来的计划和路线,冒险一试,已经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了。看着那团往下坠落的火焰,他知道,拼着挨一刀,他当然还是可以接住那团火焰的。可是,能接住,能握在手里,不能带走,不能拥有,有什么用呢? 强行去取,不过是将自己置于致命的危险中罢了。 关于危险的直觉,凰璇玑知道,他最好相信,因为正是那种对危险直觉的相信,让他披荆斩棘,一步步走到今天,登临天尊巅峰。所以,就算那一刀终于杀不死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那些人的猎物,或许,除了那片巨大的神秘叶子,应该还要加上自己。他凰璇玑还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愚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伸手化虚实 避无可避,凰璇玑只好轻微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因为,若他继续前行,继续伸手去取那团液珠,难免被那把威力已经超越天尊初期的屠字刀一刀割开肋骨,划伤心脏。 凰璇玑知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不论重不重要,都难以改变了。还没有发生,但马上会发生的事情,如果不能改变,不能按照他需要的方式发生,即使很重要,便也只好成为不重要的事情了。凰璇玑叹了一口气,在轻微改变前进方向的同时,凰璇玑的神识感应力,终于很正式也很冷冽的集中在了离他预定好的位置,尚有两千四百二十九米远的问星阁里,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而且胖乎乎的老头身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个人,就是他计划里缺失的那一环。那个人,出了一刀。 一刀,却逼得自己不得不放弃。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是谁?凰璇玑关心的是那个人是谁,而不是那个人叫什么。是谁和叫什么,这里面,有很大的差别。凰璇玑想知道的,是那个人是谁,那个人的那一刀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够让他退避,让他不得不放弃了他打算得很好的计划。至于那个人姓甚名谁,叫什么名字,他并不关心。 但他应该关心一下,如果他知道那个人有一个尊号,一个历古传承着的,叫做“天师”的尊号,事情或许会很不一样。可是,直到现在,凰璇玑当然还不知道那个人正好是一个天机星占师,正好有一个天然的尊号,天师,张天师。 不过,在思虑着那个让他前功尽弃的人是谁的时候,凰璇玑也终于明白了一点很有意思也很浅显的道理。一个星士,一个敢在这种情况下握刀的星士,又怎么可能简单到可以让他凰璇玑一点也不考虑呢? 他应该考虑的。 他应该想到,如此多境界高深的天尊汇聚一堂,一个天尊初期的星士,会不闻不问,毫无顾忌的拔刀吗?凰璇玑摇摇头,一个敢于在这种情况虎口拔须,豁然出刀的人,要么,是自信的人,要么,是自大的人。只是,自信的天尊常常有,自大的天尊,却很少见。因为,没有真正的手段,没有超凡脱俗的心性,没有凤鸣朝阳c恰逢其会的大机遇,想要成就天尊之位,实在太难太难。 退一步讲,机遇也好,手段也好,就算一个人具备其他成就天尊的全部条件,但是,只凭着性格自大c不知进退这一点,想要超越亿万普通星士,成就天尊境界的修为,也很不可能。应该说,这样的存在,不是现在没有,就是永远都不会有。这样的存在,没有在成长起来之前被人剥夺造化c被人打死,兴许,就已经是很万幸了,还哪里能那么容易那么顺利的成就天尊之位呢? 而且,那个在他凰璇玑的眼中看起来都普普通通的胖家伙,会是一个自大的人吗?像一个自大的人吗? 当然不像。那么,问星阁里那个主动出手的人,就应该是一个自信的人,一个有手段的人,一个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轻视的人。那么,面对一个自己不应该不考虑的人,面对一个自己本来不应该忽略的人,为什么自己偏偏轻易的忽略了他呢? 是自己果真忽略了那个人呢,还是有什么东西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忽略了那个人?凰璇玑的心里涌起一种奇妙的诡异感,那种感觉,让他悚然一惊,比那把刀打断了他的算计,还要让他惊惧。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是那个人扰乱了他对这方天地事物的感应吗?进而让自己情不自禁的忽略了他吗?那么,那个人什么时候动的手?那个人,在未出刀前,就已经出手了吗?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答案却很明显,仿佛本来就在那里,只需要提出问题,答案便出现了,不需要人回答。于是,凰璇玑怅然若失,他输得不冤。如果事情像他想的一样,那么,在那把刀截断自己的计划之前,那种影响了自己心思的东西,那种无影无相,却连天尊的感应都可以算计都可以影响的东西,是什么呢? 一念通百念通,凰璇玑的心里,闪电一般跳出三个字,天机道。 那么,就是问星阁里的那个胖家伙,在放出那把刀之前,便已经截断天机,先行扰乱了自己的感应吗?又或者,从自己出现在囚凰山边缘的时候,那个人的算计,便已经开始了? 凰璇玑不清楚,但是,来自囚凰山深处的天尊,三眼凰族的太上长老,蓦然想到了人族修士之间流传久远的一个尊号,人族天机星占师专用的尊号,“天师”。于是,凰璇玑的心里蓦然一冷,他忽然明白,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夜色里,看着那抹自空中坠落而下的透明液珠,看着那本来按照计划会刚好落到他手里的透明液珠,凰璇玑眼中光彩变换。不过电光火石间,凰璇玑便已经想透了许多因果。于是,凰璇玑不得不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论原因如何,结果却似乎已经注定了。 而且,想到天师这个尊号,凰璇玑甚至不知道已经改变方向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次改变方向。除了被迫中断计划,将要与那团液珠分道扬镳之外,凰璇玑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更坏的结果。看着问星阁里那个胖胖的身影,凰璇玑知道,无论怎样,到底还是着了那个胖家伙的道,到底还是轻敌了。 而轻敌的代价,兴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是无法弥补的。 不过,与凰璇玑的算有遗漏不同,放出屠字刀的张问星,在出手之前,便已经知道,今晚的这场变局,不会如囚凰山深处来的三眼凰族的意。而且,张问星也很清楚,江陵城今晚的这场变局,对他来说,大概,也不得不是一个结束,以及,一个契机。 张问星意识到,他四百多年的江陵城伏潜蛰行,在今晚之后,便要结束了,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继续呆下去了,再呆下去,江陵城也不会给他带来更多收获了。如果有什么终于能够使他接触了解到他那个怪人师傅的秘密,机星山的秘密,以及那个印在他那怪人师傅胸口上拳坑的秘密,那么,那些东西并不在江陵城,而是在这座边城之外,甚至不在星海帝国,而是在这个帝国之外。所有的一切,或许都在今晚这场变局之后,他将要走的路上。 而这条路,是关于离开的。离开江陵城,离开星海帝国。 四百多年前,得到指向江陵城的线索,他毫无挂碍的来到了这里。四百多年来,每一次修为长进,每一次天机道修行得更加圆满之后,他都会占测。目前为止,他已经占测了好多次,可是,什么都没有,那些他一直想知道,却从来没有机会知道的东西,依然而且总是藏在迷雾背后,从来没有透露出丝毫信息。 但江陵城,确实有某种诡异的东西存在,那种诡异的东西连他也说不明白是什么,仿佛非常古老,非常衰败,同时,又让他觉得非常永恒,非常亲近。目前为止,他还不确定那种东西,与他悟出第十三卜星,有没有关系。 当然,张问星也不确定,那种东西与空中那只化槐树为骨掌的存在有什么关系,是那位选择这里,而后造就了那种让他感觉诡异的东西呢,还是那种本来就存在于这里的东西,促使那位选择了这里? 无论如何,江陵城似乎确实有些诡异的东西,蕴藏着某种非凡的秘密。可惜,这世界上的秘密太多,而江陵城的这个秘密,他张问星并不想知道。现在,他想知道的东西,只与他的那个师傅有关。而有关那个师傅的一切,他并不知道,连名字也不知道。那个人,到死的时候,也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 他虽然算不清楚机星山的秘密,但他算得很清楚,在江陵城他不可能找到与机星山有关的秘密,与那个拳坑有关的秘密。也就是说,呆在江陵城,不会再有什么进展。那么,他大概没有理由继续留在江陵城了。 那个强迫他拜师的人来了,那个人又走了,但那个人留下的秘密还在,那个秘密在哪里,他张问星不知道,他还没有解开,但是,他张问星知道,等他走出去,等他遇见那个秘密的时候,他会知道,他会解开那个秘密。何况,有些东西,在今晚这场变局后,会很不一样。作为修天机道的星占师,作为一名天师,张问星清楚的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一种玄妙的东西正在慢慢醒来。 夜色阑珊,天地间那种玄妙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张问星还不太清楚,但是张问星相信,那种玄妙的东西,会越来越玄妙。或许,这便是那个师傅口中所谓的祖星复苏,那么,大道永恒,便不是虚妄。 不过,那种玄妙的感觉还是隐隐约约的,并没有完全现世,所以,即使修的是天机道,张问星也摸不清楚那种感觉是因为今晚的变局,还是所谓的祖星复苏。 更关键的是,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张问星的眼里,星辰依然在坠落,那柄屠字刀的影子,依然在他的眼里游动。但所有的一切,似乎与他都已经没有了关系。他只是那样闲淡的站在那里,浩浩荡荡的天地大势,快捷绝伦的闪电一刀,都没有能够影响到他的思绪,仿佛那柄刀,那片叶子,那只手,那些人,与他并不在一个世界一般。 不过,没有人知道,在那张平淡清净的面庞下,深秋清冷的夜里,张问星居然感到一丝热意,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透过他的心脏,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知道,四百多年的伏行,并没有让他的血冷掉。相反,或许是沉寂得太久了,他的血反而更加灼热,他的心也更加燥烈。而他,很喜欢这种喷薄的感觉。 挑头,张问星的视线看向远方,看着那个三只眼睛的凰族天尊,终于因为他放出去的屠字刀而改变了前行的方向。张问星知道,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在他的星占里,他发现,如果让那个家伙顺利的带走那团液珠状的神物,并没有丝毫益处。当然,对他来说,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所以,他不能让那个家伙带走那团液珠。 一种莫名的因果契机,若隐若现,似乎很遥远,又似乎近在咫尺,让他觉得,那团液珠应该留下,不应该让那个三眼凰族带走。那么,若隐若现的因果背后,那七团液珠,到底藏着什么呢? 张问星不知道,其实,他也不是太关心。他的师傅告诉他,要有耐心。千多年来,他觉得他很有耐心。而耐心教会他一件事情。那就是,时间到了,该浮出水面的东西,自然会浮出来。所以,那团液体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些东西,是深深的藏起来,还是马上就要公告天下? 这些问题的答案,张问星一点也不着急知道。人活得越久,便越知道耐心的好处。而他,等了很多年,并且,还会等很多年。 他很有耐心。 况且,虽然他还不知道那团红色的液体背后藏着的是什么。但是,有三件事情,他张问星却很清楚。 第一件事情是,那片树叶,包括那七团液体对他的灵魂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将其收入囊中,据为己有。 第二件事情,七团液体中的一团,因为那个凰族天尊的出手,像一颗降落的星辰,又像是一片落叶一样,正以一种诡异非常,似快实慢的速度,从天而降。 第三件事情,因为那把被他放出的刀,那个三眼凰族将没有机会像他计划好的那样,很巧的带走那团透明液体。 当然,其实张问星还知道第四件事,那就是他应该出发了。 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因为,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出发,什么时候不该出发。现在,正好是应该出发的时间了。 这般想着,张问星伸出了手。 本来,他的手里有一把刀,但是早先他已经伸手把那把刀放了出去。那把刀,是从他的右手里出去的。而他现在伸出来的,是左手。他的左手,本来就空无一物。 他杀鱼的时候,总是右手握刀的。 他杀鱼的时候,也总是用左手去往那只漆黑的桶里去捉鱼的。现在,他伸出了左手,就像是要捉鱼一般。只是,那只漆黑的桶虽然还在院子里,寂静无声,但那把刀已经放出去了,那么,他要做什么呢?捉鱼,然后杀鱼吗?没有刀的屠夫,怎么杀鱼呢? 现在,张问星当然不是为了捉鱼,也当然不会杀鱼。不然,随着他伸出的左手,那个漆黑诡异的黑桶,那个自从被放到问星阁后院就再也没有移动过分毫的鱼桶,不会在猝然间,动了一下。而且,那个巨大的金色脑袋,那个看起来比常人脑袋大了许多,却比旁边的鱼桶小了许多的金色脑袋,那个被放到问星阁后院后,同样再也没有移动过分毫的巨大脑袋,也不会猝然一动。 星光从张问星那伸出来的左手里流转出来,或者说,有星光从张问星那支伸出来的手里伸出来。于是,尘埃洗净,光华耀世,那只漆黑的鱼桶,那只比金色脑袋要大了许多的大桶,一动之间,居然往那个巨大的脑袋飞奔而去。 飞行的过程中,那只漆黑的大桶,仿佛变得无比渺小,又仿佛变得无比巨大,等他终于飞到那个头顶光秃秃的金色脑袋的头顶上的时候,那只本来比金色脑袋要大了许多的黑桶,蓦然变成了一个黑点,好像要印在金色脑袋上一般。 而且,在黑色鱼桶移动的时候,那个金色的脑袋,也同时移动起来。不过,金色脑袋移动的方向,与鱼桶不同。金色脑袋移动的方向,是张问星那只伸出来的左手。金色脑袋移动的过程中,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是虚弥空旷的感觉,又似乎是微尘化海的感觉。 移动的鱼桶,移动的脑袋,于是,空中出现了桶追头,头奔手的情形,大小变化间,刹那里,既然让人分不清楚是那只桶变小了,还是那个头变大了。 又或者,是那只伸出去的手变大了? 只是,就在那个桶变得宛若一个黑点的时候,那只桶到底追上了那个金色的脑袋,并化成一个黑点印在了金色脑袋上。于是,安静沉默的问星阁后院,依然安静沉默,但是没有丝毫声音的后院里,却给人一种宝剑相击,发出铿锵之音的古怪感觉。 于是,就在那不可听见却觉得实实在在存在的铿锵之音里,那只已经变成黑点的黑桶消失不见。而金色脑袋上,那本来就存在的,漆黑深邃的点,陡然间,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然后,星光顺着张问星的左手,流淌到那个已经与他的左手咫尺之隔,一直被他当成椅子,坐在屁股下面的金色脑袋上。 然后,那个本来异常巨大,但是随着飞行,已经变得越来越小的金色脑袋,那个额头上多了一个黑点,于是有了三个黑点的金色脑袋,那个已经只有儿童拇指大小的金色脑袋,随着张问星那只左手流淌而来的星力,诡异的睁开了眼睛,张开了嘴巴,一口咬在了张问星的左手掌心上。 然后,虚实变化,本来实实在在存在的脑袋,蓦然由实化虚,消失不见,而张问星的左手掌心,却蓦然多了一副小画,一个栩栩如生的刻纹,一个脑袋。 如果时间被放慢无数倍,可以见到那个似乎是瞬间消失在张问星手中的金色脑袋,其实,是一点一点消失不见的。原来,随着已经只有拇指大小的脑袋一口咬住张问星的手掌后,那个金色的拇指脑袋,既然从咬住张问星的嘴部开始,像水一样流动起来,淌进了张问星的掌心。 于是,张问星的左手掌心多了那一幅画,那幅仿佛天地自生的刻纹,仿佛很久之前就在张问星的掌心,仿佛很久之后还会在张问星掌心的画。仿佛,天地可以老,但那幅画永生,画上的金色脑袋永生。 只是,事情总是让人预料不到。 就在那副画给人永恒存在感觉的瞬间,那幅画却猝然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一细看,那幅画,居然到了张问星右手食指的指甲上,就见他右手食指的指甲盖上,一个金色的小脑袋仿佛神主的头颅,宝相庄严,虽然渺小如微,却给人一种浩瀚恢宏的感觉。 可惜,还不等人膜拜,那个脑袋又是转瞬即逝,消失一空,让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是张问星知道,那个脑袋,已然到了他的左脚上。 伸手化虚实,假如人体是一个宇宙,那么,那个脑袋正在这个宇宙里不停穿越,毫无规律,而且,还会永远穿越下去,永远毫无规律。但是,当它的主人需要它时,它自然会出现在需要它出现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伸手摘星辰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随着漆黑鱼桶和金色佛头化为一副似虚似实,非虚非实,如指头般大小的图画流入张问星的体内之后,本来就空空荡荡的问星阁后院,变得更加空空荡荡了。现在,除了黑暗,曾经摆放了一只桶,一个头颅,一把刀的问星阁后院,看起来已经空无一物了。 不过,虽然什么物品也没有了,但问星阁的后院,还有一个人,一个胖乎乎的老人。只是,这个胖乎乎的老人,已经不紧不慢的迈开了步子。那么,很快,问星阁的后院就会变得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了。连在院子里呆了四百多年的人也离开后,院子里,除了黑暗,还能剩下什么呢? 什么也不会剩下。而且,既然院子的主人已经迈出了步子,那么便什么也没有必要剩下。因为,迈出步子的人,当然应该要去他想去的地方。 迈出步子的人,叫张问星。两千四百二十九米,如果运转星力,凝练神通,缩地成寸的话,张问星知道,他只要一步就可以到了。 不过,张问星没那么着急,并且,张问星认为自己没有必要那么着急。特别是,着急的代价是要一次性使用他体内将近百分之二的星力,就更没有必要着急了。 缩地成寸是天尊境星士肉身淬炼得足够坚固后,穿越空间,奔行速度最快的方式。但是,缩地成寸的代价也很大,几乎每跨出一步,就要消耗修士完满状态下近百分之二的星力,若是竭尽全力的一步,甚至还要耗费更多星力,而这仅仅是一步耗费的星力。也就是说,天尊境修士,用缩地成寸赶路,五十步,甚至不到五十步,就不得不面对体内星力枯竭的严峻情况。 不过,一旦修为超越天尊,达到星域境,缩地成寸神通的这种限制,便几乎不存在了。因为,域境星士开立了自己的星域,可以说星力浩瀚无穷,使用缩地成寸神通消耗的星力,对域境星士来说,几可忽略不计。 所以,对天尊来讲,缩地成寸神通用来应急当然很好,但是,除非情况紧急,除非修为超越天尊,成为域境星士,否则最好不要用缩地成寸神通赶路。域境星士为什么比天尊境星士更神龙见首不见尾,因为域境星士可以自由自在的使用缩地成寸神通,常常这一刹那还在此处,下一刹那,便已经到了百里之外,千里只外。而天尊星士,虽然也很少见,但到底还是能见。不过,相比域境星士,天尊境星士确实很少使用缩地成寸神通赶路。 所以,张问星只是迈出了脚步,不紧不慢,却并没有缩地成寸,他知道,他不急。 不过,张问星迈出的步子,显然也并非寻常老头子散步时迈出的步子。因为,张问星每一步迈出,空中便留下一个影子,等再次看见他时,通常都已经是一两百米之外了。 这一幕,如果被石璜看见了,那么,他一定会有熟悉的感觉。 因为,八天前的夜里,他就看见过这样一幕。那时,像这样走路的,也是老人,两个老人。而且,此刻那两个老人,正在他抬头可见的地方。但是,此刻,那两个人,并没有像那晚一样走路。或者说,此刻,那两个人并没有移动。 现在,那两个人,都是浮在空中的。看起来,默默静立在空中的两个人脚下,仿佛有什么支撑着他们一般,仿佛空气变成了可以载重的大地,仿佛虚无之中出现了坦途。 当然,空中除了那两个老人,还有很多东西。现在,空中,正好有一团头颅大小的水珠,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那团坠落下来的水珠,是偏斜着掉下来的。就像下雨天,被风吹斜了的雨滴一样,只是,空中落下来的这一滴雨,有点大了,比一滴雨大了太多太多。于是,空中坠落下来的,便不再是一滴雨,或者,与其说是一滴雨,不如说是一颗星辰,水做的星辰。 头颅大小的液珠,看起来既像是一滴雨,又像是一颗星辰,这就是石璜现在的感觉。他忽然想起那些让他向往的大神通,比如滴血化海,比如炼星为丸 斜斜坠落的液珠,就像是不耐风力一般,坠落下来的时候,已经从江陵城那无人可见,但刚刚被天煞寒焰划定过一次界限,宛若棺材一般的界内飘了出来。于是,本来站在界限外三十三米处的石璜,现在,与那团液珠的距离,便只剩下了七八米。 对石璜来说,除了似星似雨,形大形小不能透视外,随着那一滴雨来的,还有很多奇怪的感觉。 比如,像火焰一样的目光,比如蓦然变长的拂须,比如从天而降,击碎巨大骨手那出现了裂缝的食指,而后继续下降的一杆长枪,以及,一种发自灵魂的颤栗感和舒服感 那一滴雨当然是好东西,像是一颗透明的星辰一般,散发出让人灵魂舒服到近乎颤栗的感觉。但是,石璜却想要后退。那一滴雨与他的距离,是七米也好,是八米也好,都不是他伸手可以够到的,那么,他当然不会伸手。而且,漫天而来的各样东西,那样纷繁复杂,那样迷乱危险,十三岁的少年,不想伸手。 石璜知道,那团液珠不是他应该伸手去取的东西。 人活着,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那么,说话也好,做事也好,便都会渐渐长进起来。长进了,便会越来越理智,越来越知道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最好不要拿。石璜还小,石璜经历的事情也并不算多,但糟糕的是,迄今为止,石璜经历的每一件事,几乎都很糟糕。 所以,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石璜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什么东西是他该拿的,什么东西是他不该拿的。 不该拿,也不敢拿,石璜只想远离是非之地。可惜,事情并不遂他的愿。从那团液珠开始坠落,石璜就感觉自己像被某种看不见的威压锁定了一般,无法移动。然而现在,当他想要移动,想要后退的时候,石璜忽然发现,他的身体有了反应,他的脚可以动了。 只是,当他抬起脚,想要后退,想离那团巨大的雨滴远一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那已经抬起来的脚,并不听他的控制。于是,十三岁的少年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抬起来的脚,居然不是按他想的c按他控制的往后退,反而情不自禁的往前迈了出去。 迈了出去,虽然只是一步,却让石璜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因为,这一步情非得已。 与此同时,两千多米之外,张问星的神识透过一处又一处遮挡物,掠过一个又一个大坑,看着那团红色液体下降的方向,眉毛忽然皱了一下。他看见,那团液体降落的下方,刚好有一个人跨出了一步,一个瘦弱的少年。 跨出一步的,是石璜。 按理来说,在七星凤凰叶玄妙气机的牵引之下,在诸多天尊浩荡的威压之下,那个少年,即使修为远超同辈之人,也应该很难动弹才对。而且,他的神识感应里,那个少年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未曾凝星的虚弱凡人。那么,那个少年在众多天尊释放威压彼此争斗之后,怎么还可能移动呢? 前一秒,那个少年不是分毫微动吗?为什么忽然就动了呢? 而且,按理来说,就算能够移动,七八米的距离,以那个少年的状况,一副连星力都没有的身躯,往前迈了一步,也并不会有什么影响。应该没什么稀奇的,自己不应该感到奇怪。 因为,少年的一步,绝不可能打破空间,一步便走到七八米外的那团液珠之下。少年的一步,也绝对不可能快过众多天尊的反应,先天尊一手。可以说,除了天尊,那团液珠,没人有资格获得。 然而,出乎张问星的意料,出乎石璜的意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糟糕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糟糕的事情在于,石璜的这一步,跨出后,居然走过了七八米的距离,正好出现在那团液体的下方。 石璜的这一步,居然和空中那两个老人曾经迈出的步子差不多,迈出后,浮空而行。当然,这一步,也和问星阁走来的那一位的步子差不多,虽然一步之间的距离要短了很多。但少年的这一步,似乎尽得空间法则的神髓。从感觉上来说,少年的这一步,除了步子间的距离要比问星阁张问星一步的距离短了很多之外,对空间的透悟并不比张问星低多少。看着少年那行云流水的一步,张问星甚至感觉到境界深邃天尊星士的感觉。 石璜的这一步,走了八米。张问星的一步,一步便近两百米。只是,即使只是七八米,以少年的星力水平,这一步,也不该走那么远。更重要的是,少年的这一步,不该快过众多天尊星士的反应,或者说,不应该快过诸位天尊的神识感应。 但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少年走到了那团液珠下,而众天尊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张问星知道,这世界上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石璜心神震动,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脚,也感觉得到自己的手,但是,那手和那脚,似乎都已经不听他的指挥了。那么,是有人要害他,还是有人要帮他? 石璜不知道,这不是他能想清楚的事情。 但是,情不自禁的,站在七八米外的石璜,在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两只手陡然抬了起来,似乎是情不自禁,又似乎是迫不得已。不过,那抬起来的手,意图很清楚,是要捧住那滴无法捧住的雨滴。 两千米外,张问星看着那个曾经送画到问星阁给林八方的少年,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星力都没有的小家伙,为什么又一次出现在事情发生的地方?又为什么一步,可以走七八米远? 更重要的是,模模糊糊间,那穿越空间的一步,居然给他一种莫测的感觉,比天尊还要深奥的感觉。那么,那种莫测的感觉,是域吗? 天尊之上,便是域,神境之下的域。 天尊,无论多么受到天道礼待,到底还是在天道之下,处处受制于天道。唯有到了星域境,有了自己的星域,有了自己的方寸灵台,才有摆脱桎梏,跳脱天道窠臼的源和希望。 命运何其玄奥,少年的出现,或者,并不是偶然。少年那迈出去的脚和伸出来的手,或许,也不是偶然。 天机道,天机在哪里呢? 张问星不相信巧合,也不相信眼前所见。于是,张问星停下了脚步,于是,张问星的眼里,忽然星辰升降,璀璨生光。于是,张问星的眼里,星辰坠落,而一个少年,正好伸出了手。于是,那颗星辰的坠落,仿佛就是为了让那个少年接住。 一个虚弱的少年,伸手之间,星辰坠落。而星辰坠落的缘由,是因为少年要摘星?这可能吗?天地之大,谁有资格仅仅只是因为要摘星,就让星辰坠落呢? 张问星不知道,但为此,他不惜花费代价施展星占术,一卜以占。 他感觉,之前那个若隐若现的因果,忽然变得清晰起来。那么,这是之前,感觉到的那个若隐若现的因果吗?是那个囚凰山三眼凰族不应该带走任何东西的缘由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半个手掌 变幻莫测的江陵城,因为石璜莫名其妙跨出的一步,莫名其妙伸出的手,变得更加变幻莫测。 液珠还在空中飘荡,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石璜的手也还在往前伸,仿佛很快,仿佛很慢。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随着石璜伸出去的手,有一种诡异的东西滋生出来。 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毫无预料的发生了,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石磺的头微微昂着,头顶上发生的一切,让他不能自已,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星士的强绝恐怖,让他大开眼界,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另一方面,今夜所见的一切也让他望而生畏,心灰意冷。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有真正强大的那一天,他没有那样的机会。 因为,他吸收不了星力。 而星凡之间,天人永隔。那么,见得越多,见得越远,便越让石璜感到沮丧c悲伤,越让石璜觉得生活没有意义。这种痛苦,这种连希望都没有的痛苦,在磨练了石璜心志的同时,也深深的消磨了他的意志,让他一次又一次鲜血淋淋,遍体鳞伤。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有的雪会被融化,有的却变成了冰,凝在心里最深最脆弱的地方。那些伤害石璜最深的东西,即使是和石璜生活在一起的王老爷子,也不可能全部见到。 空中那一滴雨那一颗星坠落的时候,石璜当然注意到了,他也当然被那滴玄妙诡异的液珠所吸引了。那滴雨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大,以至于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只要他往前走一步,就可以捉住那一滴瑰丽无方的雨。 但是,他想后退。 很久以前,他想过去死,但他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生活有了期待,他篆刻出了聚星阵,他认为自己应该活下去。而且,就算要死,他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对他来说,自己选择去死是一种自由,是一种面对无常命运的抗争。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种死亡,那种迫不得已,没有自由的死去,并不是他想要的。不要说现在,他想活着,就是以前,他想要死亡的以前,他也不愿意这样死去。 所以,他想后退,想离那未知的危险远一点,想好好活着。即使还是会灰心丧气,还是会绝望,还是只能在这个世界上挣扎着生存,一辈子站在食物链最低的一端,但是,石璜还是想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时间是最有趣也最无情的东西,是毒药,也是解药。石璜知道,就算人生永远只是冬天,就算永远等不来春天,石璜知道,自己还是应该要好好的活着。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想要活着,当然要远离是非之地,往后退,退得越远越好。可是,很不幸,石璜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但是,突然之间,那种无处不在的威压似乎消失了,他好像又能够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石璜抬起了脚。 然而,脚抬起来后,他却只好看着那只脚往前迈了一步,并且,他的手,也顺势往前一伸,似乎真的要接住那团雨滴一般。现在,那滴雨就在他的上方。 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是石璜却莫名其妙,像是不得不做一般的做了这件事,所以,这也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不管是迈出去的脚还是伸出去的手,都迫不得已,而且,都没有办法收回来了。 叹了一口气,石璜只好认命。十三年的岁月,石璜不知道自己是变得更懦弱了,还是更勇敢了,又或者都不是,他只是在能够坚持的时候尽量坚持,没有选择的时候选择认命。 时间就那样溜走,不紧不慢。抬头看着那团就要落到手里的巨大雨滴,石璜骤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并不是水组成的雨,而是火,火组成的雨滴,要人命的雨滴。石璜感觉,那团火,会把他焚毁一空。但石璜的手,始终抬着,没人帮他放下来。 于是,认命一般,石璜想要闭上眼睛,待死。可是,石璜发现,在迈出去脚,伸出去手之后,又一次,他不能动弹丝毫,连眼睛也闭不上了。石璜于是想,大概,还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烧死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既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一丝期待,他的心里出现一种炙热的感觉,仿佛血液都要随着那丝期待燃烧起来一般。 这,真是奇怪的感觉。前一秒,石璜还在想要好好活着,想即使是死,也要有自己的选择。可是,突然之间,在完全不能自己c迫不及待面对死亡的时候,石璜的心情,反而生出一丝诡异的期待来。 人,果然是很复杂很复杂的东西。 但是,就在十三岁的石璜胡思乱想的瞬间,就在十三岁的石璜心中生出诡异感觉的瞬间,石璜的旁边,空间突然波动了一下,一只莹润修长的手,从虚无中弹了出来。 对,弹了出来。仿佛那只手等待许久,终于寻到机会一般,从虚无中弹了出来。除了那只手,同时弹出来的,还有一把刀。 不,事实上,那把刀先出来。 那把刀先出现,而后,那支手才弹出来。只是,那把刀出来后,调转刀锋,往下移动了一尺一寸。所以,看起来就像那把刀和那只手,是一起出现的一样,或者,是那把刀在那只手后面出现的一样。 出现的这把刀,当然完成了它截断那只手的任务。 出现的那只手,为了避过出现的那一刀,不得不迟到了一点,不得不让那团透明的液珠多下降了一尺一寸。只是那只手的主人也没有料到,不过是一尺一寸的距离,连千分之一息都不到的时间里,那团液珠下方,居然已经多了另外一双手。 但,多出来的这一尺一寸,到底让他避过了那一刀。虽然这一尺一寸也到底阻碍了他离开的时间,但那把刀想要再给他致命的一击,也不太可能了。 这么想着,那往下坠了一尺一寸的一刀,已经和他的手接触在一起,一沾即走,速度实在太快。然而,在快捷的速度之下,这一次接触又给人一种实在很温柔的感觉,宛若蜻蜓点水,宛若树叶飘落,一刀之间,风轻云淡,不见丝毫烟火,不见丝毫力量。定睛去看,只有无穷无尽的美感,和无穷无尽的飘逸,仿佛那不是一把刀,那也不是一只手。 然而,那毕竟是一把刀,一把积蓄了足够力量的刀。 所以,那一刀后,那一只手,只剩下了三个手指,鲜红的血正在往外喷射。寂静的夜色,并没有因为那鲜红的血被染成红色。离着喷血的手不远,离着那把刀不远,半空中,出现了半个手掌,半个本来应该长在那支手上的手掌。可惜,一刀之后,这半个手掌,连带两个手指,离开了它的主人,随着那清淡飘逸的一刀,静静的离开了它的主人。但它的主人显然并不在意它,或者说,它的主人有更加在意的东西。 于是,那只还剩下三个手指的手掌,三个手指都是主人选择留下的手掌,在手掌主人的控制下,食指和拇指微微弯曲,径直往石璜面前的那团液珠捏去。 拇指和食指,当然是手的主人在选择要承受那一刀之时,选择留下来的三根手指中的两根。事实上,对手的主人来说,捉住那团液珠,他不需要三个手指,一拿一捏,两根手指就够了。但是,要带着那团液珠离开,他需要更多手指,最好五个手指都在,最好毫发无损。可惜,他也知道,他不可能毫发无损的躲开那把刀之后,又毫发无损的捏住那团液珠。有得有失,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何况,那一刀虽然诡异,但那一刀的力量,相对天尊后期的他来说,到底还是可以应对的,到底还给他留下了三个手指。 虽然偏离了最完美的计划,但损失半只手掌两根手指,换这一团液珠,对手的主人来说,到底还是值得的。至于液团面前的凡人,虽然出现得蹊跷,但是,手的主人已经无暇他顾了。实在不行,他只好顺带用已经弯曲好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他一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星图炼星 对虚无之中弹出来的那只手的主人来说,杀人也好,拿液珠也好,两个手指便都够了。所以可以说,往液珠捉去的那只手不是少了两个手指,而是多了一个手指。食指和拇指,两根手指,一捏之间,不管是拿东西,还是杀人,都会恰到好处,妥妥当当。 然而,石璜面前,丈内方圆,就在那把屠字刀已经带着小半只手掌离开,就在剩下的另外半只手掌的食指和拇指将要捏住那团液珠的瞬间,就在那柄雪白的拂尘吹拂而来,就在李家后院飞腾而来的那杆卸甲枪猛地爆发,击碎了天上那只受伤的巨大骨手,似乎也要把地上这只莹白温润但同样受伤的手也击碎的瞬间,而且,准备顺带着把方圆数里全部击成虚无的瞬间,突然,一道黑白双色的闪电蓦然而来,后发先至,刹那之间加入了战局。 黑白双色,像闪电一样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闪电,而是一根扁担,一根看着普通,却透出黑白双色的扁担。黑白色扁担来得太快,所以变成了闪电的样子。黑白色扁担来得很快,所以,其他的东西也就慢了下来,包括那只还剩三根手指的手掌,包括那柄叫美人的拂尘,也包括那杆已经卸甲的大枪 仿佛黑白双色扁担是一切的主宰,黑白闪电所致,一切都要为其让路,一切都要臣服。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慢了下来。实际上,有一样东西变得更快了。 变得更快的东西,是那团飘飘荡荡,仿佛没有重量,又仿佛星辰一般,斜斜下坠的液珠。随着黑白闪电的出现,那团下坠的液珠,骤然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超越雷霆的速度,落到了石璜的手上。然后,还不等石璜弄清楚怎么回事,不等那些被迫慢下来的人反应过来,那团透明的液珠猛然少了三分之一,然后又是三分之一,直到,全部不见。 这个过程非常之快,似乎比那团液珠突然加速还要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石璜却感觉这一切很慢,一切都被他看得很清楚,一格一格清清楚楚的显示在他的脑海里,从那团液珠加速开始,到那团液珠被他捧在手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整个过程,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从捧住液珠的那一刻开始,石璜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他的两只手里爬进他的身体,钻入他的五脏六腑,钻入他的四肢百骸,钻入他的眼睛,钻入他的脑袋,钻入了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经脉,每一个穴道。 他感觉,那东西钻入到他的身体后,便毫不停滞的流淌开来,像水流,也像岩浆,只不过刹那间,就流淌到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处地方,流淌到他灵魂里的每一处地方,淹没了他全部的身体,全部的心神。他甚至感觉到,那种液体除了流淌到他身体的每一处血肉里,每一处实际存在里,也流淌到了脏腑与脏腑之间的空隙处,流淌到了细胞与细胞的间隙里,流淌到了每一处未被他感知但又存在于他身体内部的虚无里。 无所不至,无所不达,石璜感觉,他身体的所有地方,不论虚无还是实际,不论形大形小,都被那看起来是透明色,被他捧住之后却变成了血红色的液体流淌而过。 时间好像变得无限漫长,那东西流淌过的地方,石璜感觉自己的身体,骨融血消,一点一点的炸裂开来,仿佛被毁灭殆尽,寸寸消散,又仿佛极尽升华,破而后立。同时,石璜也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一点一点的擦除磨灭,变成虚无,又好像被一点一点的凝练,变得璀璨夺目。 事实上,不论感觉怎样,谁都知道,消散与凝练之间,生机与死意之间,伴随的,其实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无穷无尽,浩浩荡荡的疼痛。肉身消融,灵魂消散,这该是多么撕心裂肺的痛苦呢? 可是,石璜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被剥夺,被凝练,被改变,但是,石璜却丝毫痛苦的感觉也没有。他只有一种感觉,那个承受炼狱的身体,仿佛并不是他自己的。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上发生的一切,但他却像是一个过客,一个独立于自己身体和灵魂的存在,能够清楚的看到发生的一切,却只能够看到。 甚至,石璜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做什么。不过,除了这种诡异的感觉外,石璜还有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他这种独立于身体和灵魂之外的感知力,仿佛过客一般看着自己的意识存在,正在变得越来越薄弱,越来越渺茫。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是一刹那,石璜知道,便连这种诡异的意识,也要随着身体和灵魂的消散而消散一空了,他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是,就在模模糊糊中,他听到了好几声惊呼,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而来,就在他的身边响起,有的说了“太极木”三个字,有的喊出来的是“域境”两个字 可惜,声音传来的时候,石璜的那一丝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并且,瞬时之后,便消失了。 所以,石璜没有机会知道,他的身体内部,随着滚滚荡荡涌进来的红色液体,陡然产生了一股吸力。谁也不知道这股吸力来自什么地方,但这股吸力实在有点恐怖。这股吸力不过是才出现,但流淌进石璜身体内部,让石璜感觉像火又像水的那些东西,那些感觉起来浩瀚无穷,铺天盖地的红色液体,蓦然间便消失了百分之一。 红色液体,是透明液珠被石璜捧住之后,流淌进石璜身体的那一刻变成红色的。红色液体,意味着浩瀚的能量,意味着天尊境界星士都要追求的大造化。所以,百分之一的能量消失,相对总体来说虽然不多,但是,光看这百分之一,却也是海量的能量,无穷无尽的能量。 不过,或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一丝能量消失得太突然,黑白色扁担出现得太出人意料,石璜接住液体后的表现太诡异,所以,除了空中那只曾经炼化过这种能量,对这种能量很敏感很熟悉的骨手主人,还没有人发现那一丝能量的消失。 可以说,巨大骨手与这种能量争斗共存了十万余年,炼化这种能量十万余年,几乎就要大道功成,逆天破境,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是,对这种能量的了解,还有谁能超过他呢? 可是,再熟悉,再了解,骨手主人,居然也只感觉到那种能量消失了,至于怎么消失的,他一点都察觉不到,那种能量去了哪里,他也感觉不到。 是因为他的本体离这里太远,所以无法准确的感应吗? 骨手主人不清楚,但是,连他都要花费十万余年去镇压炼化后才敢吸收的神境力量,他不相信那个少年可以瞬间炼化吸收那么多力量,即使那种能量经过他十万余年的温养调和,已经变得十分容易吸收。但是,温和是相对的,那种能量方便吸收也只是对他们这些境界高深的星士来说, 不是对修为低弱的星士来讲的,当然更不会是对毫无星力的凡人来讲的。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瞬息间吞噬了那么多的能量呢? 骨手的主人不知道,而且,骨手的主人相信还没有人知道。这世界上的东西,有太多是我们不知道的。幸运的是,大多数我们不知道的东西,我们都不需要知道,而且我们没有必要知道,比如邻居孩子的生日,或者邻居老婆的生日。所以,知不知道,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不过,骨手的主人很不幸运,这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是他想知道为什么,而他偏偏不知道为什么的事情。 骨手的主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如果运气好,石璜没有失去那种超脱于自身仿佛独立存在的意识的话,或许,他会知道,因为一切正好都发生在他体内。可惜,已经意识消散的石璜没有机会知道了。 所以,没有人知道,随着那股陡然而来吞噬了液珠近百分之一能量的诡异吸力,石璜的体内同时出现了一张浩瀚莫测的星图。或者说,是因为这张星图的出现,石璜体内才出现了那种诡异的吸力。这张星图,纵连石璜体内三百六十五大穴,贯穿十二经脉,有颠倒阴阳,动乱乾坤的大势。整张星图,虽然是布在石璜体内的,却突破了大小限制,给人一种高山仰止,横贯诸天的感觉。 这张星图,当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石璜体内。 这次,是这张星图第二次出现在石璜体内。妖异的是,第二次,与第一次,已经很不相同了。第一次,这张星图一闪而逝,但大天地的周天祖星,异象映天,唯有星域境修者可见。第二次,这张星图依然磅礴,依然神秘莫测,但是,周天不再异动,而且,星图也不再出现即消失。 这是第二次,这一次,这张星图出现后,便开始吞噬石璜体内那浩瀚滚荡的力量,然后,石璜十二正经之中,三百六十五正穴里,似乎有点点火星凝聚,散发出一种妖异玄妙,不可探测的气机。 星图出现的刹那间,石璜体内的力量就少了百分之一,然后又是百分之一 涌进石璜体内的能量,消失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随着越来越多的能量被吞噬,石璜体内,凝聚在三百六十五大穴之中的那点点火星,有渐次变强的趋势,于是,石璜体内,以三百六十五大穴为源头,生机弥漫,像是法则初诞,大道初形,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息在石璜体内弥漫开来。 如果石璜能够看到他体内的一切,那么,他便会恍然大悟,为什么他明明命星觉醒,明明感应凝练了星力,可是体内的星力却丝毫也无,每次修行完后,感应所得炼化所得的星力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丝毫也无。 原来,他的星力,都在无声无息间,被那张图给偷了。 不管是之前的隐而不现,还是因为石璜凝练道心勾动天地异象,而第一次出现,那张星图,确实在吸取石璜感应汇聚到体内的星力,丝毫没有给石璜留下。 于是,一个明明三岁就觉醒了命星的家伙,苦练十年,成千上万次凝练星力,成千上万次运转法门,每一次修行都感到炼化吸收了许多星力,终于收功时,体内却没有丝毫星力存在。 一切,这诡异的一切,居然只是因为一张星图。 只是,还没有人知道,石璜的体内有一张星图,石璜自己当然也不知道。这一次,这张星图,就像是饿死鬼投胎之后,又饿了太久太久,终于遇到了满汉全席一样。于是,蓦然间,石璜体内,多了一个无底洞。不过刹那间,在石璜体内奔涌的,难以计量的恐怖力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消失。 确实,那一团无色液珠,虽然只有人体头颅大小,但其蕴含的力量,乃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精炼的结果,等级之高,质量之好,数量之多,连天尊和星域境星士都拼命相争。可以毫不犹豫的说,那虽然是一团液珠,却也是一颗星辰。 这一点,从那团透明液珠涌进石璜体内后变幻而出的无穷无尽的红色液体里可以窥见一斑。 但现在,这颗星辰,正被石璜体内的星图炼化。只是,或许是这个过程太霸道,或许是那液珠的力量本身太霸道,随着星图和那股吸力的出现,石璜意识全消,闷哼一声,便人事不知的倒了下去。 只是,这并不是结束,等石璜倒到地上的时候,红色从他的七窍里流动出来。 那种红色,或许是血,或许不是。就见那种红色的液体,流出来之后,并没有消散,也没有流淌到地上,而是或者诡异的盘绕在石磺身上,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或者前进c或者后退,像一条条飞起来的红色细蛇,无头无尾,在空中四处奔流跃动。 但是,不管怎么变化,那一条条红色液体的轨迹却并不脱离石璜周身一米之内,一条又一条或长或短的红色线条,总是在石磺的七窍间进进出出,不脱离他的身体,也不坠落到地上。看起来,给人一种恐怖的妖异感觉。 这世界上不坠的东西,很少,比如天道,比如星神,天道不坠,星神永恒。 现在,石璜的体内也出现了一种红色的液体,不坠的液体。 这种红色液体,是什么呢? 有愤怒而恐怖的声音响起来,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那只巨大骨手的第二根手指,先被黄公公的拂尘拂了一下,受了伤,而后被祁黑刀用力一斩,又被那杆来自李家祖祠的卸甲枪一击,已经被抽裂了,散落一城。 五根手指只剩下了三根,那么,手掌主人那声愤怒的吼叫,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或者,是因为躺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少年,和那团真的被少年伸手捧住而后消失不见变成了红色的液体呢? 对骨手的主人来说,谋划了千万年的东西,居然以恐怖诡异的速度消失减少,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和郁闷。 可惜,少年已经昏迷了,所以少年也就没有机会知道那声吼叫背后的原因了。少年当然也不会知道昏迷前隐约听见的“太极木”和“域境”几声惊呼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少年还不知道的,是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第五梦 晨雾散去,第五梦从沉睡中醒过来。 第五梦之所以叫第五梦,并不是因为在宗派里排行第五,而是真的姓第五,单名一个梦字。而且,第五梦所在的宗门,连她在一起,总共也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她的师傅。 睁开眼睛,第五梦的视线情不自禁便转到了自己的左脚上。她的左脚被布带包得严严实实的,布带整体看起来很新很干净,不和谐的是中间部分,有淡淡的血痕通过绷紧的布带透出来,呈现一种浅浅的黑褐色。 时间是调色师傅,可以把鲜红色的东西,轻而易举凝固成暗淡的黑褐色。绷带上的黑褐色,曾经是很鲜艳的红色,血红色。 曾经不是很遥远的过去,而是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江陵城发生了很多事,包括第五梦的左脚受伤,并且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一夜过去,包扎之后,第五梦的左脚已经没有浸血现象,当然更不可能看到布带下那有点血肉模糊的伤口了。但是,伤口里浸出来的血液,还是在布带上留下了很深邃很暗淡的痕迹。 现在,那种恐怖到让第五梦不堪忍受的疼痛,似乎随着时间而消逝c减轻了许多。同时消失的还有她对那只脚的感觉,她不是完全感觉不到那只脚的存在了,而是在麻痹和疼痛之外,感觉到那只脚好像变大,变粗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堆叠在里面一般。那只脚,仿佛已经不是她的脚了。 天光清亮,浩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的,唯一剩下的东西,也透出一股颓废和腐败的味道。有那么一刹那,第五梦感觉到一种浓烈的孤独,无穷无尽,仿佛要把她淹没才肯罢休似的,给她一种无法呼吸,溺水窒息的感觉。或许是受伤了的原因,或许总是一个人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一个人而且还受伤了的原因,这种孤独茫然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 幸好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所以这种感觉虽然很突然,很强烈,比以往强烈了许多的强烈,但第五梦并没有猝不及防,她大概已经习惯了。 浩大的宗门旧址就像是一个牢笼一样,把整个世界都锁了起来,独独留下她一个人,单独一个人。一个人打坐修行,一个人自说自话,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水 什么都是她一个人,一个人,甚至连发呆都不知道应该想些什么问题。这个世界如此纷乱,她活得却一片宁静,仿佛这个热闹的世界已经把她遗忘了一般。 她如此孤独。 现在,这种孤独的感觉又一次袭击了他。在她受了伤之后,在那么长的伤口,还要她自己忍疼包扎之后,在发生了对她来说如此巨大的变故,还没有人可以听她叙说之后,她忽然在孤独之外感觉到了一点委屈。 于是,第五梦感觉到自己更加孤独。 于是,第五梦居然有点想念那个每次见面她都故意板起脸色,故意不让他看到自己高兴脸色的师傅来。师傅,在哪里去了呢?什么时候回来呢? 努力呼吸两口气,第五梦摆脱了这种情绪,视线转移开来,看了一下主殿的方向,瘪了瘪嘴,十三岁的少女终于没有哭出来。怎么说,自己也是一殿之主,怎么能够随便哭泣呢? 然后,第五梦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天空,意识到又是新的一天,阳光正好,突然,泪水便再也管不住的流出来。 流出来了,第五梦便不打算收住了。反正浩大的宗门,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再怎么哭,也没有人知道,连一个笑话她哭鼻子的人都没有。 想到这里,第五梦忽然笑了起来,她觉得这么想挺有意思,没有人看到自己哭花的脸,那自己不是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了?可是,连一个看自己哭的人都没有,自己到底是应该笑呢,还是应该哭了? 第五梦迷惑了,她有点拿不定注意,不过,这么想的时候,到底让她情不自禁的止住了眼泪。天日破云而出,总是给人一种氤氲感觉的江陵突然有了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碎金色的阳光穿过淡蓝色的天空后,仿佛廉价的金色液体一般,被人随意的泼在刚刚遭了一场大变的江陵城里。 于是,深秋的江陵城,有了一种熠熠生辉的雄壮感觉。 视野很好,天地间一片清爽。从江陵城往西看,囚凰山上方,天际一片空旷,只有细琐的白云,稀疏的堆叠在天上。似乎是离云层不远,又似乎离云层很远的地方,碧蓝色的天空里,隐隐有一头巨大的蛇形异兽,通体漆黑,像会飞行一般,正在空中游动。 注意去看,那根本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尾巴,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异兽的尾巴。异兽外形和乌鸦相像,但拖了一条长长的,像蛇一样的尾巴。除了那条长长的尾巴,巨兽其他部位都是白色,排开巨大的翅膀,横空而过的巨兽,仿佛一片浩大的白云,很容易让人视而不见。 修为高深,目力不凡之辈,能够看到鸦形异兽身上,布满了白色的鳞片。除了身上,异兽那条很长的尾巴上,也覆盖满鳞片。不过,尾巴上的鳞片,并不是白色的,而是黑色的,一种美丽的黑色。 黑色与白色,两种鳞片,泾渭分明,在金色阳光照耀下,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熠熠生辉。也正因为黑白不同,在空中穿行的异兽,第一眼让人注意到的不是巨大的身体,而是那条仿佛巨蛇一样的尾巴。 这一头巨大的异兽,身体铺展开来,超过一里,血统高贵,唤做蛇鸦。 蛇鸦,天赋高绝,据说是神兽冰鸦和神兽修蛇的后代。冰鸦,是和神兽金乌同等级的存在,不过二者一个至阳,一个至阴,拥有完全不同的大道属性。修蛇,又称巴蛇,传言修蛇头部为蓝色,身体为黑色,即黑蛇青首,死于西方,死后尸体变成了巴陵。 巴陵,即巴蛇之陵的意思,是不是神兽巴蛇死后尸体所化无人知道,但巴陵秘境确实存在,就位于摩天崖的修蛇峰内。更具体的说,摩天门闻名天下的十二主峰,其中的修蛇峰,名字就与神兽巴蛇的传说相关。而且,修蛇峰的巴陵秘境,百年一开,从秘境入口进入秘境之后,是一片浩大的道土,蕴藏无数造化,乃是摩天门最重要的传承宝地之一,闻名天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三块石匾 据传,上古时期,有许多天生神化的星兽,血脉霸道,天赋卓绝,即使不特意修炼,不特意吞纳炼化天地星力,也会演变出属于自己的神通大道。更恐怖的是,不出现特别的情况,这些星兽,等到成年期,都能够自然而然晋升星神境界,呼啸天地,纵横寰宇,享受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和生命。 冰鸦,修蛇,便属于这类天生神化的星兽,而且,不论是冰鸦,还是修蛇,在神级星兽里面,都是鼎鼎大名,实力逆天的存在。所以,拥有二者部分血脉的蛇鸦,即使不能熔炼二者的优势,即使血脉淡薄,即使不是先天神化,也必然超越寻常异种,天赋非凡。 不过,天道诡异,越是强大的血脉,其种族越难兴旺,族群越难昌盛,就像那些先天神化的星兽数量异常稀少,几乎都是独一无二,可谓一兽一族,一族一兽一样,蛇鸦的数量也不多。 特别是近古以来,天生神化的星兽陨落的陨落,消失的消失,几乎不可见。甚至可以说,血脉高级纯粹的星兽,都愈来愈难以见到了,更遑论天生神化。从北到南,从东到西,蛇鸦都很少见,可以说,很多星士,终其一生,都未必见过蛇鸦这种星兽。而舒展开身体后,体型达到一里大小,收拢翅膀,也有一两百米大小的蛇鸦巨兽,更是少见。 应该说,超过一里,五百多米大小的体型,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类星士的想象。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如此巨大的星兽,即使不论先天血脉,即使是最低级的种族,衍化晋升到如此程度,都必然拥有恐怖的实力,必然有成为一方霸主的战力。 更何况,这头星兽,还是本身就血脉高贵的蛇鸦呢? 不过,这难得一见的巨兽,还不是最让人惊异的。最让人惊异的是,这只巨大的蛇鸦背上,居然有一个生灵。 这一幕,如果让人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或许,即使看到了,也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觉得无法捉摸。实在是难以想象,如此高贵强大的存在,竟然会允许另一个生灵栖息于其身上,会背负着另一个生灵前行。 这一幕,实在有点妖邪。 幸好,天高云远,无人看到,横空而过的蛇鸦背上,躺着一个其他生灵,一个类人生灵,一个三眼凰族生灵。三眼凰族,现在,星海帝国的人类修士更喜欢称他们为三眼异族,而以前,人类喜欢称他们为三眼神族。 从古至今,轻信,自大,自满,都是人类不可轻恕的三大原罪。 “据沧海而观众水,则江河之会归可见也。登泰山而览群岳,则冈峦之本末可知也。”人类,从来不是天生神圣的种族。从人类数量巨大,而那些神圣种族数量稀少,甚至可以说罕有的数量对比中,可以很容易得出这个结论。幸好,人类里面,总有一些个体不停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不停的学习,不停的进步,最终带领整个族群越走越远,超越神圣。只是,华丽的外袍下,不可避免会有很多不一样的,甚至是肮脏的琐屑埋藏其中,除之不尽。 人类,在弱小的时候,难免自卑,强大起来了,又难免自大。这一点,从人类对三眼凰族称呼的变化上,可见一斑。 三眼凰族生灵的头上,插着一柄红色的羽毛,仿佛燃烧的火焰。那柄羽毛上的红色火焰,把三眼凰族的脸色映衬得更加苍白。他的右手,只剩下了三个手指,半边手掌。他的左脚上,有一个恐怖的枪孔。枪孔周围,有一种玄妙的力量流动,阻止伤口愈合。 伤口,是昨夜在江陵城中留下的。他的袍子上,有很深的血迹,黑褐色的血迹。血迹,也是昨夜在江陵城留下的。从江陵回来后,他还没有时间把自己收拾好,他叫凰璇玑。 现在,凰璇玑的三只眼睛都紧紧的闭着。他的呼吸平稳,脸色一片平静,像睡着了一般。 只是,凰璇玑当然没有睡着。他感觉很累,连眼睛也不想睁开。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昨晚上没有睡觉,虽然他昨晚上确实没有睡觉。不过,对天尊境界的星士来说,不要说一天不睡觉,就是一年,十年不睡觉,也不会感觉劳累,他当然不会因为一晚上没有睡觉就感觉疲累。 实际上,凰璇玑感觉很累,是因为昨晚上他差一点就把自己留在江陵城了。这是他预先没有想到的。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也是他预先没有想到的。 或者可以说,凰璇玑虽然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东西,但他确实得到了一些东西,比如一个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 这也是他预先未曾料想到的。 而且,昨天晚上,凰璇玑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想到。所以,现在凰璇玑的心情远远不像他的脸色那样平静。 那个人类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少年身上,藏有什么样的秘密? 凰璇玑不知道。 但是,凰璇玑又想起了昨晚上见到的一切,即使闭着,他的眼睛也忍不住狠狠跳动了两下,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居然把七团液珠,全部都吸收了。或者说,七团液珠全部诡异的到了少年手上,被少年吸收了。 凭什么? 现在想来,有些东西任然很模糊,有些东西却变得很清楚了。比如为什么明明是透明的液珠,一团又一团,被少年捧住之后,从少年身体里流淌出来的却是红色的液体,雪白的液体,黑色的液体,金色的液体 七团液珠,每一团液珠,融入石璜的身体后,流淌出来的,都是颜色不同的液状丝线,完全不同。 结合透明液珠内那若隐若现的凤凰虚影,结合透明液珠内凤凰游动时透出来的色彩,凰璇玑知道,第一团透明液珠被石璜接住后,浮出石璜身体显示出红色的液线,是因为液珠里面的凤凰是红色的。所以石璜吸收其他液团后,才会浮现不同的丝线,如黑色,白色,绿色等。因为那些液珠内,同样由透明液体构成的凤凰,在游动时,透出了对应的颜色。 七种不同的颜色,七尾异变的凤凰,七团诡异的液珠? 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呢?凰璇玑不知道,凰璇玑只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一团又一团液珠不停的飞向那个少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在自己成为天尊之后,有多久没有感受过无能为力的感觉了呢?更让凰璇玑无能为力的是,到了最后,自己居然连想安然无恙的退出江陵城都几乎做不到。古云,退一步海阔天空,而他凰璇玑退的这一步,一步之间,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幸好,昨天晚上,他凰璇玑还是退出来了,安全的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昨天晚上,凰璇玑是从江陵城往北的方向离开的。 现在,江陵城往西,空中那只蛇鸦展开巨大的翅膀,看起来不快,却实在很快。数百米的身体,轻轻移动一下,便是数百上千米的距离。那只蛇鸦要去往的地方,还没有人知道。或许他的背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凰璇玑知道,但凰璇玑既然已经闭上眼睛了,便当然不会随便睁开。 虽然是深秋,但今日的景色实在很好。金色的天光下,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安好。只是,“未觉池塘春草绿,阶前梧叶又秋声”, 时光易逝,既然已经闭眼了,那么,今天的天色再好,他凰璇玑都看不到了,也不会看了。因为,他凰璇玑没有心情。 清风拂古城,红日照大江。 离浪涛涛的阎泸江,江水滚滚荡荡,无休无止。江边十约里,矗立了漫长岁月的江陵城劫后余生,初日之下,似乎显得特别生机勃勃。不过,往细处看,却是一片惨痛朽败。因为满城槐树拔地而起,城中许多房屋建筑,亭台楼阁,十去其一,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城西,损坏更是严重,十去其二,其三,鲜有一点破坏都没有遭受的房屋。 在离昨晚上那诡异恐怖的一切,大概四五里远的地方,有一处很旧但实在还宽阔的院落群在城西驻扎了无数年月,这便是第五梦宗门所在之地。其中一间很旧很老的古殿院落内,本来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院子,因为那株拔地而起的祖槐,变得残破不堪,不忍直视。 现在,院落之中更显清冷,不见丝毫人烟。或许是耐冷的原因,或许是微不足道,院子虽然糟了无妄之灾,但种在院子里的菊花,受到的影响却并不大。 “擢秀三秋晚,开芳十步中”,院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有暗淡的香气浮散开来,弥漫在院落中,弥漫在大殿里。或许是清晨时分天气很好的原因,菊花的香味透过碎金色的阳光,泼出去很远很远。 第五梦闻着清淡的菊花香味,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的脸陡然清爽起来,露出微弱而清净的笑容,仿佛那只受到严重伤害的左脚不再疼痛,仿佛那破了一个大洞的大殿已经修复好了。 天下虽大,只要花还会开,香味便依然会沁人心脾,那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第五梦的笑容便更清幽了几分,仿佛那笑容里也蕴含了某种清淡的香味,有“碎影涵流动,浮香隔岸通”的感觉,纯粹得摄人心魄。 很古老的大殿上方,高高的挂着一块牌匾。 从材质来看,那真是一块很独特的牌匾,一块石质的牌匾,透着万古不变的沧桑。石头这种材质,或许会给死人做陵碑,或许会给神灵做雕像,但实在很少有石头被用来做牌匾,然后,挂在大门上。 然而,世间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没有例外。比如江陵城城西这处半废宗门的门匾,便有许多是石头做的。实际上,许多并不多,总共也只有三块。 但或许正是因为天下间的牌匾很多,但用石头做的很少,而这里一下子便出现了三块,所以给人一种实在很多的感觉。 现在,第五梦所在的这一间大殿上方的匾额,便正好是石头做的。石头很普通,但开山取石的人很不普通。所以,石头样的匾额当然也变得不普通起来。据第五梦的师傅讲,开山取石,并且将石头炼制成方方正正的大匾,挂在大殿上方的人,是她的师傅的师傅的师傅的师祖。 总之,第五梦的师傅在给她讲这段事情的时候,是在讲了许多个师傅之后,才说了师祖两个字的。第五梦记不清楚她的师傅究竟给她讲了多少个师傅,但是,第五梦的师傅,在最后给第五梦做了总结,那个开山取石的人,就是他们宗门的第一代祖师。第五梦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师傅不直接告诉她那个开山取石的人是他们门派的开派祖师,却在那之前说了那么多的师傅。 但以第五梦对自己那个师傅的了解,她明白,那大概是她的师傅表示他们这个现在只有两个人的宗派曾经很气派,渊源很长久的一种方法。 那确实应该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但是,兴许就是因为时间太久了,那方正的匾上才盖上了那么厚的灰,不见天日。第五梦知道,如果不是昨夜刚好发生了一场巨变,震落了那些累积了无数岁月的老灰,谁又看得出来那是一块匾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一又半个字 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天下间的所有事情,归根到底,其实,只有两件事情,好事情,或者不好的事情。所以,昨天晚上的很多事情,对第五梦来说,只是一件事情,一件对她来说不是好事情的事情。 现在,天色很好,闻着菊花清淡的香味,第五梦情不自禁便笑了起来。可是,笑容清雅的女孩子,举起眼睛寻找绽放菊花的身影时,看见的,却是院中残破的景象。 残破的院落,纵横交错的裂口,孤独清冷的秋天早上,这不是第五梦期待的,但这一幕确实出现了,就在第五梦心中因为菊花的香味带着某种微小喜悦的时候,毫无预料的出现了,赤裸裸的唤醒了第五梦的记忆,然后,毫不留情,再次击中十三岁少女的心。第五梦的笑容忽然一滞,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微笑了。 大道如人心,万古未曾改。刹那间,各种情绪混杂着记忆,扭曲着,以一种鲜明而又晦涩的方式,顺着第五梦的眼睛,钻进她的脑海里。 于是,昨天夜里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在第五梦的脑子里发生了一遍。诡异的天煞寒焰,巨大的红色叶片,让人颤栗的星力波动,以及院子里突然拔地而起的老槐树,天空中骤然凝聚的巨大骨手 一件一件,浮光掠影,让人目不暇接。不过,这些事情,大多数都和第五梦没有关系。第一件和第五梦产生关系的事情,是院子里突然拔地而起的老槐树。 老槐树拔地而起,突然走了,于是,院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巨坑,一个仿佛地狱裂口一般,无法愈合的巨坑。巨坑不一定是坏事,但巨坑出现在你居住的地方,把你居住的地方搅得天翻地覆,便不能不说巨坑的出现是一件坏事了。而这世上的事情,但凡只要和坏字沾了边,便很不容易收场,总是一件又一件,接踵而至。 第五梦很不幸运的遇见了第一件坏事,于是,第五梦便很自然的遇见了第二件以及第三件坏事。 当那株在院子里安安静静扎根了无数岁月的老槐树把本来就已经很破败的宗门大殿破坏得更加破败之后,第五梦位于江陵城城西的师承宗门所显示出来的那种凄凉和颓废意味便更加明显了,然而,浩大的宗门祖庭突然多了一个巨坑并不是结束,相反,这只是开始。 等到第五梦怀着淡淡的无奈,从那间被天煞寒焰一分为二的偏僻房间里走出来,去观察大殿损坏情况的时候,等到第五梦为三祖殿之一的第二殿幸免于难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漆黑的天上,忽然有异物横空而来,直直撞在大殿正中的屋顶上,轰隆一声,在撞破大殿的同时,顺带把挂在大殿上那块石质门匾上的灰尘,震动得也抖落下来。 然后,第三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正好前来检查大殿损坏情况的第五梦,正好遇见了从天而降,砸破大殿的巨大异物,正好被大殿上掉下来的残碎物件划破了左脚,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和一地已经暗淡的鲜血。 那一刻,感受着左脚汩汩涌动的鲜血,第五梦借着近处的灯光,远处的星光,从浩大宫殿屋顶上那个刚刚出现,但同样浩大的破洞往外看去,坐在地上的她,忽然有了一种渺小的感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作为第二祖殿的殿主,第五梦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是一间很大很大的大殿,不仅面积很大,而且,很高很高。 或许,第五梦所在的宗门,曾经真的辉煌过。但现在,这个宗门真的是人丁不旺,只剩下了老弱病残。不过,从已经破了一个大洞,却依然显得蔚为壮观的第二祖殿来看,这里,在许多岁月以前,大概真的很浩大很鼎盛。 按第五梦师傅的说法,他们的宗门,在过去异常强大,除了宗主之外,下面还有无数深不可测的高手,分属三大祖殿,每一殿的殿主,都是修为通天,机变经纬的存在。 她的师傅甚至用不确定的语气告诉过她,上古或者更久远的岁月里,他们的宗门,或许,正是人族能够在江陵城生存下来的根基和保证,是人类直面囚凰山脉异族以及类似拥有恐怖异族之地异族的保障线。 甚至应该说,也是应对更妖异更恐怖的横断山脉的人族第一防线,是人类大后方的防火线,是真正的人类边关。 所以,他们的师门是上古人族安宁的守关人,帮人族镇压东南龙脉气运,护一方平安。 可惜,历史早就掩埋起来,不要说上古,就是近古的历史,距今都已经有百万年岁月了,无数的事情都成了秘密,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谁也说不清楚,曾经发生了什么。不过,按照隐约的记载,第五梦的师傅认为,他们宗门的先贤,确实曾是人族的守关人。而且,除了守关人,他们也是守陵人,是战死于此的大修士,大贤能者的守陵人。 而且,正是因为他们的宗门曾经为人类的生存死战,所以,他们的宗门,才会在江陵城最靠近囚凰山,最靠近横断山脉的地方,在最危险的前方。上古岁月,如果江陵城是一座人族抗战基地,那么,他们宗门所在,便是最前线,他们,直面敌人。 第五梦的师傅对第五梦讲了许多事情,第五梦不知道那些她师傅都不能确定的推测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她师傅说的三祖殿殿主的那种强大,是哪种强大,所谓的大星士是哪种大星士,修为有多高深 第五梦不知道,因为她的师傅也不知道。 一个强大的宗门被历史抹去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一个连自己的历史都不清楚不知道的宗门,当然是没落的宗门了。 任何势力,忘记历史的同时,也会被历史忘记。很多时候,不管是谁,失去了自己的历史,便等于失去了生命,丢掉了过去,便等于丢掉了将来。而且,有时候,失去历史,并不只是失去历史那么简单,在失去历史的同时,常常还会失去很多东西。 忘记过去,丢掉历史,不管愿不愿意,是不是主动的,这当然都是一种悲哀。 第五梦的师傅或许对宗门的历史有了太多的悲情,想知道而又不能知道,想传承而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于是,第五梦的师傅总是喜欢和第五梦说这些事情,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花的时间,甚至比教第五梦修行的时间还要多。 一个没落的宗门,占据江陵城如此大的面积,虽然是城西偏僻之地,虽然江陵城并非寸土寸金,但是,无数岁月以来,一个破败宗门,占据如此大面积而没有被人侵占,没有被人夺走,总是有原因的。第五梦的师傅以为,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宗门曾经的辉煌,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功绩,并没有全部被历史掩,而所有未被掩埋的,都成了禁忌。 他没有告诉第五梦,他在追寻这样的禁忌。 风顺着菊花的香味飘散开来,阳光照耀之下,只有十三岁少女一个人在的浩大的宗门,越发显得孤寂。第五梦不知道宗门曾经的那些高手修为有多高,不知道她的师傅一直在追寻和推测的曾经还会不会有意义。但是,第五梦很清楚,他们宗门曾经确实在宗主之下,有三个殿主。 因为,现在,她就是第二祖殿的殿主。 那么,一个宗主,三位殿主,最起码需要四个人,而他们,只有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是师傅,也是宗主,小的是徒弟,也是其中一间祖殿,第二祖殿的殿主,一个十三岁的殿主。 三座祖殿,每座祖殿大门上,都有一面石头炼制而成的门匾,三殿三匾。现在,第二祖殿上,那块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被挂得很高,无人拂扫的大匾在剧烈摇晃后,抖落一身灰尘,露出了它漫长时间里未曾暴露出来的外形,让人一下就分辨出来那是一块石质牌匾。 灰尘脱落后,仿佛无用的装饰一样,让人看不清楚的大匾,隐隐透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仔细看,匾上刻了两个篆古大字。不过,终究累了太多灰,看不完全清楚。从轮廓去看,能看出后面一个是“神”字。前面一个字,却只露出了隐隐约约的上半部分,看起来像个“大”字,但谁都知道,那并不是大字。 匾上写的,显然不是大神两个字,第二殿,显然也不叫大神殿。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第二殿叫什么,包括它的现任主人,那个十三岁的殿主。 第五梦知道,她和师傅不仅失落了宗门的修行传承,连宗门的名字和祖殿的殿号都失落了。她曾经提议她的师傅,他们应该拂去匾上的灰尘,看看匾上写的什么,但是,她的师傅否决了她的提议。 所以,第五梦曾经悄悄尝试着拂去匾上的灰尘,不止一次,但是她没有一次成功。 或者,不能说她没有成功,应该说,她确实在开始的时候拂去了匾上的灰尘。但是,那匾上的灰尘仿佛并不是灰尘,或者说,匾上的灰尘仿佛就是匾的一部分。那些灰尘,会在她拂去后,在某个时刻又重新回到匾上,或许一天,或许一个时辰,等她再看时,那块匾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仿佛她从来没有拂扫过匾上的灰尘一样。 而且,她拂去第二殿那块大匾上的灰尘后,什么都没有看到,一个字也没有,一条划痕也没有。 不过,第五梦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因为第一祖殿的匾额上,未被灰尘覆盖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字,一个“破”字。他的师傅也说,他们宗门的名字,就在这三块匾上,但是,她拂去第二祖殿匾额的灰尘后,什么都没有见到。 而现在,昨夜之后,那块匾上的灰尘不见了很多,她终于看见了那块匾上的字,一又半个字。加上第一殿的破字,现在,他们总共有两个完整的字,和一个只有一半的字。 第五梦于是想起她的师傅拒绝拂去匾额上的灰尘时,告诉她的话,该出现的,会在应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不该出现的,他们拂拭得再勤快,也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师傅说,这是祖训。 那么,现在,该出现的东西,要出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残留信息 看着灰尘掉落后,诡异浮现在石质匾额上的那一又半个字,特别是处于后面位置的那个“神”字,那个很清楚的“神”字,第五梦心里面忽然生出一种诡异的颤栗感。 她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她师傅关于匾额的那些话语,那一次又一次擦拭之后依然一片朦胧c依然在某一刻会变回覆盖满灰尘样子的匾额,也仿佛还在她的眼前晃荡,但是,突然之间,一切都不同了,匾上的灰尘就那样消失了大半,莫名其妙,半点预兆也没有。 于是,无数岁月以来未曾变动过的大匾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半个不完整的字,多了一个完整的字,一个 “神”字。 “神”,这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使用的字眼。往古今来,亿万年岁月,即使是上古时候,神级星兽还呼啸天地的岁月里,神字也不是可以随便使用的字眼。应该说,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每一样与“神”相关的东西,每一件涉及到“神”的事情,即使只是隐晦的出现,对普通星士来说,都必然是惊天动地,无法直视的。 换句话讲,神,不可直视。特别是对普通人和低阶星士而言,神不可触及,只能仰视。 应该说,与神相关的一切东西,就是禁忌本身。 现在,尘埃散去,存在了无数岁月的迷雾因为江陵城突如其来的变故,蓦然消失,于是,位于江陵城西界边没落宗门祖殿大门上的那块石质匾额上,便出现了一个“神”字。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神”字。 然而,当这个神”字,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里,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当口,却给第五梦一种恐怖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肌肉,也随着她看见那个字,认出那个字而变得扭曲,变得越来越僵硬。 第五梦的修为不高,第五梦总是守着破旧的宗门,第五梦没有出过远门,第五梦总是一个人,在第五梦的记忆里,她熟悉的一切,都在眼前这片看起来浩大但已经荒废的宗门里,似乎,除了这片旧土,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的,第五梦有一个喜欢探寻历史,喜欢讲历史的师傅,所以,第五梦知道了很多东西,很多不被普通星士知道的东西。现在,匾额上的那个“神”字,让她联想到了很多东西,很多让她觉得悚然的东西。 天仿佛越来越高,云似乎越来越淡,第五梦叹了一口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天气依然一片清亮,菊花依然一片幽香,入目所见,依然是一片残破的景象。风从皮肤上拂过的时候,依然带来一片冷意。用力吸了一口气,第五梦不知道心里应该出现什么样的感觉。今天早上,她已经几次不知道心里应该出现什么样的感觉了,几次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感知到的一切了。 只是,生活里的一切内容,大部分的内容,本来就是平凡庸俗,本来就是琐碎是非,本来就不会,也不可能把一切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第五梦眨了一下眼睛,吐出经过胸腔之后,已经变得温热的空气。既然想不清楚,便只好不想了。 收回视线,第五梦重新看向大殿屋顶,看向那已经残破得很厉害的屋顶,她忽然想到第一祖殿额匾上面露出来的那个篆字,那个念着“破”字的篆字,于是,第五梦的心里,便情不自禁多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第一殿匾额上的那个破字,似乎从来没有被浓密的尘埃和厚重的历史掩藏过。第五梦觉得,两间大殿上的匾额,实在应该对换一下。她所在的这间大殿,实在不是什么可以和 “神”字挂钩的神殿,当然也不会需要神字前面那个隐隐约约透出上半部分的第二个字。因为,这间大殿,只要有一个字就够了,只要有那个挂在第一祖殿上的 “破”字,就够了。那个破字,刚刚好能够诠释这间看起来很古老的残破大殿目前的情境。 毫无疑问,这一间古老的大殿,现在真的,彻底的,毫无疑问的很破。 本来,大殿虽然很旧,但整体保存完好,旧而不破。然而,作为最靠近昨夜一切事件的宗门,很巧不巧,昨天晚上,一节玉白色的碎片从天而降,斜斜穿过大殿,撞破年深日久,曾经很牢固,现在不知道还应不应该算很牢固的殿顶,然后,又击破大殿地面上铺设的,曾经很牢固,现在也很牢固的地板,在地面上撕裂出巨大的裂缝。 一截碎片,从屋顶到地面,将整个大殿完全而彻底的破坏了一番。所谓无妄之灾,大抵便是如此了。 从天而降的那截碎片,非金非木,有水桶粗细,成人高矮。形状并不规则,就像是被人佩戴在身上的美玉,突然受到外力,破裂形成的碎片一般。 只不过,这碎片与佩玉形成的碎片相比,实在是很巨大。 现在,这一米多,近两米长的碎片,除了尾端那约有半寸长的小部分,其余的部分,已经全部钻入了铺设在大殿地面上的石板内。如果第五梦挖开泥土,看到整个碎片的形状,再联系昨天晚上出现在空中,由槐树变化凝练而来的那只巨大的白骨巨手,她会明白,这是那只手碎裂后掉落的碎片。 巨大的骨手碎裂后,大部分都消散一空,化为虚无,不复存在。但是,还有少部分巨手碎片存留了下来,保持着玉石一样的质感,玄妙规则内敛,神秘,坚硬,圆融,绝对是顶尖的原材料,可以炼制出非凡星甲武器的顶尖材料。 百米骨手碎裂后,留存下来的材料不多,像第五梦面前所见一样,有一两米大小的,总共只有五块,或许是落叶归根,或许江陵城槐树的种植本来就有其奥秘,遵循某种规则,所以,由槐树演变的骨手碎裂后,留存下来的碎片,或许是受到某种力量吸引的原因,几乎都回到了原本种植槐树的地方,或者附近的地方。 其中,以五祖槐原本所在地方对应的碎片最大,几乎都有一两米大小。但第五梦宗门所在的那一处地方回来的骨手碎片,那块非金非木的白色碎片,来得有点暴力,把第二祖殿整个击穿,留下半寸长短,暴露在地表的末端,仿佛响尾蛇翘起来的尾巴一样,横插在第五梦的视线里。 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横插在她的视线里。 更让第五梦郁闷的是,听到响声前来查看的她,好巧不巧被屋顶掉落的东西砸中了脚,受了不轻不重的伤。然后,承受了无妄之灾,越想越气,气不过的她,就跑过去踢了一脚那截戳穿了她的房子,还微微晃动的玉石尾端。 然后,在脚和晃动的玉石接触的一瞬间,第五梦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一副血色的棺材,三条漆黑的锁链,以及,一双藏在棺材内,看起来模糊不清又深邃无比的眼睛。 画面的内容似乎很简单,除了这三样东西,第五梦什么都没有看到。然而这简单的画面,却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信息,只是粗粗一看,第五梦便感觉浩瀚的内容,夹带各种各样的信息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东西,同时在她的眼前展开,强迫她观看,仿佛有无数人同时在她耳边呢喃,强迫她倾听,然而,她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那画面里流露出来的东西,无穷无尽,彼此交织彼此混杂,仿佛汪洋大海一样灌入她的脑海里。 第五梦感觉,那恐怖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虽然并非有人引导,并非有人刻意为之,更像是残破碎片主人残留信息的自然释放,然而,就是这种残留的信息流露,却任然给第五梦一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似乎那残留的,相对主人来说很微弱的信息,冲入她的识海,要把她的神识挤爆一般。 不过,幸好的是,这一切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那副蓦然出现在第五梦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逝,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然而,虽然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第五梦却几乎晕厥过去。 幸好,几乎不等于已经,第五梦并没有晕过去,她还能给自己用药,并且包扎。 一夜过去,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第五梦还是觉得很生气。因为,她还要找人来修大殿,还要找人把大殿中的东西挖出来,还要找人补地板。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花钱,需要灵石。 “家真不好当啊”第五梦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看着上面一个破洞,下面一个破洞的大殿,悄悄撇了撇嘴,嗅了嗅菊花的清香,“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死鬼师父究竟死哪里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三天时间 或许是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无数岁月以来,江陵城总是安安静静的,直到昨天晚上。 可惜,安静,总有被打破的一天。 那些本来是惊世骇俗的东西,可能在不经意间被轻而易举且静悄悄地掩埋,所以波澜不惊,所以无声无息,直到重新暴露在天光之下,直到蓦然被人看见。就像匾额上那个突然出现的 “神”字,因为出现在夜里,所以被夜色轻巧的掩盖,直到第二天清朗的早晨,被第五梦看见。就像平静了无数岁月的江陵城,直到平静在昨天晚上蓦然消失,城里无数的星士,无数已经离开了的星士,和无数还没有来到的,正在路上的星士,才蓦然明白,原来江陵城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平静,也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有许多未知的东西被掩埋起来。 “人类最古老c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c最强烈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正如这句格言所说的一样,未知的恐惧,在人类的所有感情之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而所有被掩藏的东西,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常常既等于未知,又等于恐惧。那么,不论其之前有多安静,多静悄悄,一旦展现,必然夺人心神,必然惊人魂魄,就像总是安安静静的江陵城一样,忽然之间,便撬动了整个星海世界。 往前看,静悄悄了无数岁月的江陵城,总是习惯静悄悄的。 三十六年前,西门八方和西门多舌来的时候,是很安静的来的。四百多年前,张问星来的时候,也是很安静的来的。更早之前的李家,同样是安安静静的来的。 无数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就算偶尔惊起一些浪花,也会很快消失,很快归于平静。江陵城喜欢安静,也安静了很长岁月。然而,漫长的蛰伏后,惊涛骇浪在无声无息间突然涌来,江陵城迎来了意料之外而且前所未有的变化。 不管是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凌空而渡的大星士,还是那一片诡异的巨大叶子,或者,是那些化作玉骨的无数槐树,可以说,这个晚秋发生在江陵城的事情,传播开来,足以震动整个帝国,震动圣地摩天崖,甚至,震动浩瀚的中土神州。 关键的是,这些事情,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已经通过能够快速传递消息的灵虚兽传播开来,一夜过后,已经从江陵城传到了离江陵城并不太远的鸿鹄城等城市,辗转之间,开始往整个星海帝国波及而去,越演越烈,越传越广的态势已经很明显,而且,还有进一步往外蔓延的趋势。 可以料想,接下来的江陵城,会很热闹。会有无数低阶星士前仆后继,前来探寻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隐秘,会有无数星士想要掀开江陵城的面纱,想要追寻大道机缘,追寻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机缘。 未知,最恐惧,也最吸引人。 可惜,最终的结局已经被提前写好了,他们什么也不会得到,什么也不会知道,虽然他们自己并不这样认为。毫无疑问,人类总是有缺陷的,自以为是算是其中的一种。 江陵城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对总在追寻缥缈天道,总在追寻虚幻永恒的星士来说,就像毒品对瘾君子一样,拥有致命的吸引力,那么,自然会有许多自以为是的星士一边滚荡而来,一边幻想着自己会成为那个很巧的c得到逆天机缘的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潮流之下,谁看得清楚自己呢?谁又看得清楚别人看得清楚大势呢? 可以预见,总会有许多星士因此而来。 江陵城,或许可以脱下清冷的面纱,在即将到来的冬天,变得热闹起来。 日出日落,时间流逝,才一天而已,江陵城便忽然多了许多星士,而且,还有更多星士正在赶来的路上,江陵城似乎要迎来前所未有的大变化了。 天气变化很快,难得的好天气之后,是两个略显阴郁的日子。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气势,江陵城变得拥挤起来,越来越拥挤,越来越多的生面孔扎堆出现在江陵城,没有停歇。 石磺恢复意识,苏醒过来的瞬间,便被一种恐怖的热闹击中。 嗡嗡声在他的脑袋里徘徊不去,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伸手去接那团红色液体,而后意识抽离,昏倒过去的那一刹那。之后发生了什么,过了多少时间,全部没有在石璜的脑海里留下痕迹,对他来说,从突然昏倒到清醒过来,不过是眨眼的时间罢了,中间没有空隙。所以,石璜什么也不知道。 自己似乎捧住了一团液体,那么,到底怎样了?空中的一切还在进行吗?本能的抬头,然后,石璜立即意识到,现在是白天,很热闹的白天。发生了什么?石璜心中一惊,感觉一切都很莫名其妙,一切都很诡异,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石璜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过去的时间并不像自己感觉到的那样短暂。虽然,这显得很诡异,比一场梦,更像一场梦,但是,事情似乎就是往梦一样的方向发展的,而且,事情正在往更加梦幻的方向发展。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是白天,时间当然不会还是那天晚上。那么,自己昏迷了多久呢一个晚上吗?或者,更久? 而且,自己在什么地方呢?什么地方会有这么热闹呢? 嘈杂纷繁的声音里,石璜的思绪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一点一点从惶惑茫然之中回到冷静自制的状态里,他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江陵。因为,充斥在他耳中的那种热闹是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的。 但是,在眨了眨眼睛之后,石磺确定,自己还在江陵城,还在城西。往大了点说,石璜现在所在的地方,与之前相比,几乎没有改变。说得细致一点,当然还是有近百米距离的移动变化。不过,他当然还在江陵城。 石璜的眼睛里,出现了一个人,一个总是坐在柜台后面,总是没有多少表情,却总是把一双眼睛四处看来看去的姓章的伙计。立早章,那个伙计,有个诨号,唤作柜台章。 那么,毫无疑问,这里是封家酒馆,是自己本来要来的地方。 因为,那个姓章的伙计,只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那张柜台后面。 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封家酒馆,在那张柜台后面。第二次看见他,还是在封家酒馆,还是在那张柜台后面,第三次,第四次,以及之后的许多次,当然都是一样的,没有例外。 看着柜台后眼睛转得飞快的伙计,石璜知道,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有例外。 有的人,眼睛转的飞快,或者是因为好奇,或者是因为机警,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但面前的这个人,柜台后面的这个人,脸上没有表情,眼睛转来转去,大概是因为被他的老板,酒馆的老板,所影响。 被酒馆老板影响,所以,酒馆的伙计变得很懒,连表情也懒得做出来。然而,他到底是一个负责任的伙计,所以,他的眼睛一寸一寸的巡视着,努力照看着店里面吃饭喝酒,打尖住店的客人,审视着他们的需求,审视着他们来来往往,去去来来 石璜知道,一个已经变得很懒的人,连表情也懒得做的人,是不会轻易换位置的。而石璜也确实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那个姓章的伙计,石璜每一次看见他,都是在封家酒馆。所以,这一次看见他,当然还是在封家酒馆。 石磺抬起头,从屁股下那张很大,所以确实很舒服的椅子上伸直身体。然后,石璜的视线里,出现了更多的东西,各种各样的星甲武器,以及突然多出来的正在挑选星甲武器的形形色色的星士。 他注意到那些星士的时候,那些星士当然也注意到了他。 或者说,那些来这里挑选星甲的星士,并非都是在挑选星甲,那些星士中的大部分,很大部分,来到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挑选星甲,而是为了看一个人,一个三天前的晚上,在无数高阶星士斗法之下,活下来的人,一个少年,一个据说无法凝星的凡人。 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居然没有不小心死去,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石磺揉了揉眼睛,他注意到了那些人的视线,但他无能为力,所以,他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些人的视线,下意识的不问自己为什么那些人要看自己。 视而不见这件事情,石璜还算有经验。 因为无法凝练星力,石璜曾经无数次面对过这样带着质疑和好奇的目光,久病成良医,所以,他很自然的学会了不去想那些不该想,没有必要想的事情。但人活着,脑袋里总会出现一些问题,这时候,石璜脑袋里出现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冷清的封家星甲后院,也变得像卖酒的前院一样热闹了? ” 深吸一口气,石璜抬起头,蓦然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似乎在生闷气的中年汉子。于是,石璜脑海里蓦然多出更多疑问,“奇怪,封老板今天怎么没有躺在椅子上呢?他不是每次都躺在椅子上的吗?” 往日的记忆自然流露出来,每次见面,都是躺在椅子上的中年汉子,这一次,居然没有躺在椅子上,石璜觉得很反常。 然后,石璜突然意识到,自己屁股下的,正是那个椅子。于是,刚刚只是坐直身体的少年,连忙挪开屁股,站了起来。旁边,看到石磺有点尴尬的爬起来,很无聊的中年汉子,好像终于有了精神。 他厚重的眉毛轻轻往上挑了挑,眼睛里露出深邃的颜色。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的中年汉子,仿佛无意识的瞥了下眼睛,看了一眼头顶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收回视线,他慢条斯理的把手背到背后,踱着步子,一步一步,轻轻走了过来,不疾不徐。明明不远的距离,却给中年汉子走出了一种万水千山的感觉。 站在躺椅旁边的石璜发现,今天的封老板,那个被他称呼为封大叔的中年汉子,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刚刚那一瞬间,石璜感觉,封老板的眼睛里有一种奇特的光,仿佛他的视线能够洞察隐藏在光明背后的黑暗,能够看到无穷远处的虚无和未来。 但是,感觉只是感觉,中年汉子的视线并没有看向虚无,他的视线,只是在椅子旁边的石磺身上一掠而过。然后,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满足的把自己蜷缩起来,满足的躺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闭上了那双让石璜觉得很深邃的眼睛,十分满足。 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石璜耳边响起来,“你小子可以啊,居然把我的椅子霸占了这么久。” 中年汉子说起话来给人一种慢条斯理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他根本不像是一个中年人,反而像是已经很老很老的人。 石磺有点尴尬,他听出了中年汉子语气里的调侃味道。他暂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情况很明显,或许是离这里很近的原因,所以莫名其妙晕倒过后,失去意识的自己,以某种自己不知道的方式,来到了这里,躺在了那张本来是封老板的椅子上,躺了很久。 那么,自己在那张椅子上躺了多久呢? 石璜不知道,因为除了“这么久”三个字外,封老板的话里听不出太多内容,所以,石璜不知道这么久究竟是多久。而封老板显然不打算继续说这个话题,因为,封老板闭上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刚刚说了一句话的嘴巴,还没有更多动静。 “三天。”仿佛知道石璜在想什么,椅子旁边,柜台章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给了石璜一个答案。 躺在椅子上,眼睛闭着,嘴巴也没有动静的封老板,在听到柜台章的话后,嘴角微不可查的撇了一下。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很明显。人长了一张嘴巴,最先当然是用来吃饭的,但后来,这张嘴巴却几乎被用来说话了。自从学会说话,这张嘴巴,说话占用的时间,确实比吃饭占用的时间,要多了很多。可以说,很多人,一两岁就学会了开口说话,却一辈子也没有学会闭嘴。 那么,封老板大概是嫌弃他的伙计多嘴吧。 石磺扭头,睁大眼睛,看着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位,那位也看了石磺一眼,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仿佛知道石磺在想些什么,又好像只是纯粹的在嫌弃那位把自己蜷缩起来,躺在椅子上的家伙,他的老板,长了一张嘴巴,却宁愿闭着,没有把事情说清楚。 一个伙计,一个老板。老板,是椅子上躺着的那位,伙计,是柜台后半站半坐的那位,两者之间,只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两者,仿佛都是很懒散的人,仿佛很像,却又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站在椅子旁边的石磺,扭头就可以看清楚柜台后那位伙计的脸色。但那位说了两个字后,便什么都没有说了,脸色木然。不过,虽然诨号柜台章的伙计只说了两个字,但他说的话,到底让石磺大吃一惊,“三天?自己居然昏迷了三天?” 石磺的脑袋里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忽然涌出比先前多了许多的问号和疑惑。 三天?怎么可能会有三天? 如果不是天色大亮,现在明显是白天,石璜都要怀疑自己只是闭眼之后又睁眼了。失去意识前,他曾经记得时间仿佛走慢了。而现在,因为柜台章的话,他感觉,他脑袋里的时间仿佛走得太快了,快得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睁眼闭眼之间的这一段时间,有三天,而他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那么,自己真的昏迷了三天吗?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呢? “那几件星甲饰品雕好了吧?”石磺有许多话要说,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是,他还没有说,也还没有问,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从哪里开始问,他需要想一想。可是,椅子上的人也好,柜台后的人也好,显然都对石璜的问题没有兴趣,对回答他的问题同样没有兴趣,所以,另外的问题从那张椅子上传了过来,打断了石璜的思绪。 问题来得很好,石磺终于从遥远而没有意义的遐想里回到现实,于是,十三岁的家伙悚然一惊,“对,星甲饰品,居然已经过了三天,可千万别不在了”。 对石璜来说,可以决定人生走向的,不是大事情,不是理想,不是玄妙悠远的思绪,而是近在咫尺的柴米油盐,是那几个不在了要赔偿的星甲饰品,是赔完后便等于要了他半条命的事实。所以,要分轻重的话,这才是重的那一端,很重很重。 几乎不用思索,石璜连忙伸手到衣袋内摸索,然后,他感觉到了星甲饰品的存在,于是他的心里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幸好,都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章奉壹 石磺松了一口气,虽然只是星甲饰品,可如果掉了,赔偿起来,即使只是原材料,即使有封家酒馆居间作保,也是一件会让他很不开心的事情。 重要的是,石璜不喜欢不开心的事情。 对石璜来说,生活已经够吝啬了,已经从他身上拿走了太多东西。不过,既然要活下去,他还是宁愿自己活得开心一点。虽然,他有许多的足够不开心的理由,却没有几个开心的理由,但是,他还是想要活得开心一点。怎么说呢,生活的坏事一件又一件,生活的苦难也一重又一重,但石璜还活着,有点卑微,但到底还是好好活着的,而他很感谢自己还愿意好好的活着,尽管一切都带着灰色。 一个人被遏制在社会的最底层,连为什么要活着都不敢去想的时候,能怎么办呢? 石璜很清楚,过去是放不下的,他也没有打算放下。 但是,石璜同样很清楚,那么多的羁绊,那么多的痛苦,要明明净净的活着,只好不问过去何来何往,只好努力去想现在在何处c现在该往何处。然后,见得多了,想得多了,石璜也就渐渐明了了,记住过去的事,但不要纠结于过去的情,把事和情分开来,看得通透一点,明净一点,才能通透明净的活着。 因为,对石璜来说,过去的事和情,实在不是很好的事和情。过去很重要,过去又一文不名,客观的看待过去发生的一切,这是石璜自我疗伤的方法。 “把东西交到奉壹那里去吧,” 温厚宽缓的声音在石璜耳边响起,显然,石磺摸索星甲饰品的动作和之后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在了椅子上躺着的封老板的感知里。 不过,封老板说的人名,却叫石磺一时间有点愣。奉壹?谁呢?生意突然这么好,所以,封大叔新招人手了吗? 下意识的,石磺抬头,往店里穿梭来去的人群看去,希望看见那个被封老板叫做奉壹的人在哪里。 这时,手指撞击柜台木板发出的“笃笃”声,从离石璜咫尺之隔的旁边柜台上响起来。石璜看懂了柜台章的意思,因为每次他来交还星甲饰品,都是交给柜台章的。所以,石璜挪了两步,把星甲饰品放在了柜台上,柜台章没有伸手拿星甲饰品,而是张开嘴巴,对着石璜,说了三个字,“章奉壹”。 奉壹,章奉壹?柜台章? 这几个名字只在石璜脑海里一闪而逝,但石璜瞬间便反应过来了。原来,眼前的这个人,叫章奉壹。 石璜来封家酒馆已经很多次了,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章奉壹这个名字。站在柜台后面的这个人,第一次没有问他星甲饰品的雕刻情况,却先告诉他在柜台章之外,鲜少有人知道的本名。 虽然,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名字,包括这个总是站在柜台后面,总是面无表情,总是把眼睛四处看来看去的柜台章。但是,石璜没有想过,柜台章会突然这样,很正式的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实际上是躺在椅子的那位最先叫出奉壹这个名字的,而往常,看见石璜带星甲饰品来,椅子上的那位通常说的是,“交到柜台去吧”,或者,“交给柜台章”。 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那么,是有意的吗?或者,不是? 石璜不清楚,但他下意识的往前又挪了一步,使自己更靠近总是站在柜台后面的那位一些,下意识的说了两个字,“石璜”。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和柜台后的那位一样,情不自禁有些庄重,或者,他只是受了柜台后那位的影响,所以变得有些庄重。柜台后的那位,在说“章奉壹”这三个字的时候,给石璜一种与往常截然不同的庄重感觉。只是,石璜在忽然庄重起来的氛围里说完石璜两个字后,又被对方忽然回复到往常那散漫的样子里的样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的,章奉壹在听石璜说完石璜两个字后,便回到了以前那种除了眼睛,浑身都很散漫的样子里,让石璜很怀疑,要么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要么对面的家伙不是正常人。 瞬息之间,石璜的脑子里,好像很清晰,又好像乱成一团麻。 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和自己对面的柜台章身上,他不知道的是,蓦然变得热闹的星甲区,一个看起来肌肉堆叠,却不太高,以至于横竖几乎一样,故而显得特别威猛特别强壮,放在人群里异常扎眼的,正在观看星甲的矮状星士,在听到章奉壹三个字时,健硕的身躯情不自禁颤了一下,微妙,但确实轻轻颤了一下。 不过,蓦然热闹起来的星甲区,仿佛没人关注到矮状星士的颤抖,而矮状星士,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仿佛正聚精会神研究眼前的星甲,什么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 该来的总会来,该过去的当然也会过去,就在人们一无所觉的情况下。 然后,那个今天说了很多话,睡了很少觉的人,又说话了,椅子上的声音很缓,但没有间隙,没有给石磺思考的时间,“东西交了,就抓紧回去吧。和你一起住的王破烂来过几次,不过,都被我打发走了。” 对椅子上的那位来说,这是很长的一句话,显得有点不同寻常。 为什么自己要抓紧回去,自己需要时间想一想吗? 石磺不知道,但是,既然已经三天了,自己当然应该要回去才对。不过,封大叔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催自己离开过,那么,他在暗示什么吗? 石璜恭恭敬敬的谢过躺在椅子上的那位这几天的照顾之情,往酒馆外面的方向转身,才要迈下脚步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在他的耳朵里炸开,“回去之后,试着修炼一下。” 他听出了这是躺在椅子上那位的声音,但是,他感觉怪异的是,那位似乎并没有说话,或者说,那位的声音并不是从空气里传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他忽然想起星士的传音入密神通。 “往前去吧,不要回头。” 那位的声音接着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阻止了他想要回转的身体,顺便把他心里涌动起来的浪潮c好奇c疑问,通通埋在了心里。 石璜默默念着,“往前,不要回头”这几个字,跨出了封家酒馆的大门,把酒馆类嘈杂的一切留在了身后,向着更加嘈杂,更加暗流涌动的街上走去。 萧瑟冷冽的深秋街上,刚好,有一缕光芒透过浓重的雾气,倾照在石璜身上,把他照的熠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窥探 天气不好不坏,就是秋天该有的样子,或者说,就是江陵城往常秋天的样子,很正常。然而,石璜却忍不住挑了挑眉头,因为,事情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 本来,石璜以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好的或者不好的,无论怎样,总该发生些什么。毕竟,不管是封老板还是封老板的伙计,似乎都和往常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石璜有一种有什么东西不太正常的感觉。 江陵城似乎也不太正常,看着好像还是这个地方,但感觉上已经不是这个地方了。满城的槐树不见了,不过,虽然少了许多槐树,城里却显得更拥挤了,因为城里多了许多人。 人,当然不是消失的槐树变的,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但对昏迷了三天,蓦然见到这一切的石璜来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冲击力,仿佛这些人是凭空出来的,是槐树变成的一般,以至于刚刚从封家酒馆走出来的石璜,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东西不正常。最不正常的是,石璜从封家酒馆,一直走到家,不算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和路程里,足够发生许多事情的空间和时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很不正常,和石璜的感觉很不相同。 这一路,从迈出封家酒馆开始,石璜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许多隐隐约约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在他身上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从他走出封家酒馆,这些目光便毫不顾忌的落在他的身上,如影随形,有的很隐晦,有的看似收敛,却给他一种肆无忌惮的感觉,仿佛在暗处观察猎物的捕猎者,仿佛高高在上俯视凡人的神灵,似乎因为知道被看的人无法察觉,所以便愈发冷漠。 然而,无法预料的是,石璜偏偏察觉了。 甚至,在离石璜和王养星住的那座院子不远的小树林里,那处空无一人c长满各种杂乱树木的小树林里,石璜也感觉到了那种隐隐约约的窥探。 只是石璜能够察觉并且体会到那种窥探,不管是对石璜自己来说,还是对暗中注视他的人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石璜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是因为他在封家酒馆的这三天身体发生了什么玄妙的变化吗,或者是之前脑海里蓦然凝练的那种奇怪感觉,石璜说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窥探他,他对那种窥探的感觉本身就很怪异,是一种既很真实,又很模糊的感觉。 真实的一面的是,他能清楚的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仿佛在他眼前站着一个又一个人,一个又一个盯着他看的人,可是,他看不到那个盯着他看的人,找不到那个人,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他的眼前没有一个人。 空无一物的旷野里,什么都没有,连风都没有。哪里有人在注视他呢?模糊的一面让石璜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是不是因为脑袋还不够清晰,所以变得疑神疑鬼,出现了幻觉。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凝练了道心,他的身体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所以,被人窥探时,才能气机交感,才能有所觉悟。 无论如何,路还是要走下去的。 穿过树林,石璜往那座看起来有点破旧,实际上也很破旧的院子走去。举目四望,浩渺的天地之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片浩瀚c广博c空旷的天地,仿佛孤零零,仿佛亘古便孤零零的铺展在此,此情此景,不禁让石璜心胸广阔,顿觉自己的渺小。 往前走,江陵城涌动的人流和波澜的星力仿佛被隔绝了一样。离院子还有一两百米的时候,石璜蓦然没了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仿佛从一个世界穿入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了一般。 世界依然静悄悄的,依然一片孤零零的感觉,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那种感觉,就这样消失了,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这让石璜越发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看着近在咫尺的院子,知道自己在封家酒馆呆了三天的石璜,心里陡然生出一丝迫切,一丝温馨,一丝担忧。这是一种诡异的感觉,石璜鲜少有机会体会到这种感情。但石璜没有急切,他依然规规矩矩往前移动着步子,规规矩矩的在院子门前停了下来,不紧不慢。微微吸一口气,顿了一下,然后,石璜才规规矩矩的伸手去推院子的门。 推门的时候,石璜蓦然看到自己显得有些单薄的衣服袖子,于是,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他的心里,刹那之间涌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事情,似乎确实不一样了,从封家酒馆一路走来,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冷意,没有感觉到往日的那种让人蜷缩的冷意,反而浑身充满活力,有一种清爽通透的感觉。 天气,还是那种深秋该有的天气,冷得有点邪门,而现在,甚至比三天前还要冷一些,衣服,还是三天前那件单薄的衣服,可是,为什么三天前自己感觉很冷,现在却没有感觉到冷呢? 吱呀声中,石璜推开了院门,然后,他看见了站在厢房门边的王养星,以及王养星身后,坐在屋子里的老人,一个石璜并没有想过会在自己家里见到的老人。 老人姓李,长着一对很好看的眉毛。 或许是因为遇见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那对眉毛变得越发灵动,所以,愈发好看。现在,那对眉毛随着石璜推门的声音往石璜看来,落在石璜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石璜迈步走了进来,顺手把院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璜少爷,你回来啦”,王养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亲近,他的步子往石璜迈来,在他的步子和声音里,石璜看见屋子里坐着的老人站起身,似乎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见那个人走出厢房,走到院子里,走到他的面前,听见那个人叫了一声,“璜儿”。 石璜抬起头,看着这个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的老人,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不过,石璜知道,老人到底是自己的亲人,是自己的外公,所以,自己不能什么都不说。 可是,石璜没有料到,正在他看着面前的老人,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看见,面前的老人脸色忽然变化,喉结耸动,咳出一大口血,鲜红的血,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这一幕,大出石璜意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