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界前传》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梦小轩】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yuzhiyuyi】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楔子 紫阕星河,金锁龙盘;霜月流天,玉钩云卷。钟吕鸣,祥云锦,十万御炉檀香散。烛龙庆,从宸游,一派仙山自心间! 自仙界创立以来,便有了“永世之光景,日月不夜之山川,宝盖层台,四时明媚”的神奇,乃天地间最圆满最光明的圣地。所居之人被尊称为上仙,无不是身具大智慧大神通大福报之人,历朝历代受世人膜拜祈福。 据《诸天无量法藏》记载,空明界千灵族修真者丹伯阳,从天劫中领悟出道法yīn阳,体认到体内真意、真念、真土三宝,潜心苦修融汇贯通,成为第一个修成正果得道成仙之人。后来,更是发宏愿创立天庭,接引悟道的修真同道飞升仙界,因此被尊为九界道祖。 如是经历了数十万年,就在仙界达到鼎盛之时,却传出了一个噩耗:九界道祖坐化于大罗天三清宫。道祖坐化之后,魂魄俱化于无形,灵胎神念遁于九天之外,渺然不知所踪! 消息传开,众仙悲痛之余无不忧心,原来仙人也还没有达到与天地同寿的地步。只是这么一来,又该如何修行呢? 第一章 乐圣 昭熙二十年,五月初八。 厚土界,瀛洲大陆,东擎岛。 今天是顾老太爷九十九岁大寿,岛上大小数千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早在大半年以前,顾家就开始张罗,将请柬送到了瀛洲大陆所有世家贵族、名门新贵以及修真门派手里。就算是没接到请柬的商号、大户,也都特意送来了厚礼,只为表达对老太爷的尊崇和对顾家的敬重。 堆积如山的礼物当中,最贵重的,是瀛洲大陆昊天国皇帝的手书,悬挂在大厅中堂一副六尺见方的“寿”字。最珍奇的,则是当世三大修真门派之一的灵诀府,奉送的一个寿桃,这个寿桃据说是出自仙界,乃是延年益寿的至宝。 一众贺客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当属昊天国当朝太师,同为豪门大族的谢家族长谢元礼。照谢太师的说法,皇帝本来是想亲自道贺,无奈太后宿疾缠身圣躬违和,以为孝故,只能留在宫中侍奉,为此特意嘱咐他代为出面。圣眷之浓,令人艳羡! 除了谢元礼以外,地位最为超然的,自然是灵诀府第二号人物,修真界赫赫有名的意匀zhēn rén。灵诀府宗主意肃上人闭关几近二十年,久不见客,此次意匀zhēn rén亲自道贺,实是天大的面子。 大家如此敬重顾老太爷,究其原因共有三点。 第一,瀛洲大陆顾、颜、房、郁四大世家,莫不底蕴深厚富可敌国,即便是帝王也不敢稍有怠慢。第二,顾家祖上先后共有七人得道成仙,在所有世家大族中首屈一指,就连向来不大理会俗世的三大修真门派,都得给顾家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人?至于最后一点,则完全是顾老太爷自己的缘故。 顾老太爷双名懒怀,自幼不喜诗书厌恶修行,任凭师长如何管教,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他父亲为此气得几番呕血,到最后彻底绝望,干脆将他赶出东擎岛,任其自生自灭。顾懒怀也不在意,一路告帮借贷游遍整个瀛洲,后来远涉重洋去了蓬莱大陆。在蓬莱一处深山大泽中,无意间遇到了一位精通音律的隐士,由此醉心声韵流连其间。三十年后,尽脱尘世俗气,背着一具古琴回到了东擎岛。 起先,他父亲抹不开面子,紧闭大门将他拒之门外,顾懒怀也不说话,只简单弹奏了一曲,便引得百鸟齐鸣百花竞放。这一下自是名声大噪,世人竞相传颂,说顾家那位纨绔公子洗心革面,成为当世第一流的乐师。如是又过了十几年,到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纪,顾懒怀忽然心有所感谱了一曲《忆昔年》,一个人又是抚琴又是吹笙,听得门外一个老者连道十八声好。奏完后,老者当即口占一首: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仙林是我家。 故城人去今安在,忍听琴笙吹落花。 吟完后飘然而去,而这首诗却在短短数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厚土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叹,顾懒怀的琴声连上仙都为之动容,于是尊称他为“乐圣”。能称之为“圣”,便是青史留名人所敬仰的大人物,恰逢大寿怎能不热闹? 到了午间吉时,顾家子孙众星捧月一般请出顾懒怀,祝寿正式开始。先是由太师谢元礼担任赞礼司仪,宣读了皇帝亲笔书写的诏书,呈上赏赐的各色礼物共计九十九件,这才轮到顾氏子弟挨个磕头颂祷。接下来,便是众宾客轮番献寿,一直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算结束。礼毕,作为答谢,顾懒怀弹奏了一曲《贺升平》,在众人如潮的赞叹声中返回后面歇息。 天色渐暗,前院觥筹jiāo错,喧闹之声远远传来,反倒衬得书房愈发幽静。顾懒怀对外面的嘈杂充耳不闻,一个人坐在房中,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很低,只偶尔能听见几个音符,不知怎地,音符中竟带有些许淡淡的悲凉,似乎与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大会功夫,门帘一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手端着烛台,一手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到得跟前,轻手轻脚将一碗素粥和一碟青菜放在书桌上,躬身道:“老太爷,请用饭!”说着便要退出房门。 “东篱,先别走,”顾懒怀不再抚琴,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是!”那少年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走到顾懒怀身边,肃手而立。他是府中老管家的孙子,名叫顾东篱,自幼便随侍在顾老太爷身边。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已经十五年了。”顾懒怀感叹了一句,而后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少年,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在顾家长大,大家都道你是老管家的孙子,故而才能在我左右,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你知道么?” 忽然有此一问,顾东篱不免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顾懒怀一眼,见老人神色如常面带笑意,方才欠身答道:“能侍奉老太爷,是东篱前世修来的福分。至于其中的道理,我不知道,也不敢妄自揣测。” “嗯!”少年的这个态度,顾懒怀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回忆道:“十五年前,我夜观天象,发现月西出于荧,太白离乱而惑于心,就知道这世间必有一场大变。” 听到这里,顾东篱没来由地一震,心中暗想:“老太爷突然提起这件事,难不成和我有关?”这么想着,对接下来的事情不禁大为期待。 “当时,我正打算卜上一卦,测一测吉凶,就见一道紫气从东方而来,直落到咱们东擎岛上。”顾懒怀似乎回到了那个夜晚,声音变得有些深邃:“我循着紫气一路往东,结果在一处竹篱下发现了你,你名字中的‘东篱’二字,便是由此而来。你那时尚在襁褓中,顶多一个月大小,于是我将你抱回家,jiāo与老管家抚养。说来也巧,老管家才出生几天的孙子夭折,便顺理成章地把你当作了孙儿。” “原来,我是个孤儿!”顾东篱脑海中登时乱作一团,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懒怀,吃力地摇着头,一步步退靠到墙边方才稳住身子。休说一个少年,即便换成阅历丰富的成年人,骤然听到此类消息,一时之间也难以承受。 琴弦拨动,一首平和的曲调响起,清淡而悠远。一曲终了,顾东篱为琴声所感,闭目细细品味了一下,心绪渐渐平复下来。这些年来,在老管家那里,他感受到的是无比厚重的亲情,虽自伤身世却并不算太难过。况且还有堂堂乐圣为他弹奏解忧,就算有天大的委屈怨恨,也都随着琴声飞到九天云外去了。 “东篱,人之一生多有不如意的地方,切不可纠结其中难以自拔,否则贻害无穷!”顾懒怀曾游历天下,见惯了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于人情世故极其通透。他当然能够想象少年此刻的心情,故而才会用琴曲帮其稳住心神,并加以告诫。 “我记下了!”顾东篱的情绪已然缓和,心知这是金玉良言,当即躬身谢道:“老太爷的教诲,东篱断不敢违背!”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想通此中的道理。”顾懒怀目光闪动,接着前面的话题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有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你合乎异象,乃是秉承天地大运而生的人物。尽管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中规中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于常人的东西,我都从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 “我?”顾东篱一自指,愕然道:“老太爷,你不会看走眼了吧?我一个下人,除了认识几个字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顾懒怀随手拨了一下琴弦,问道:“这是什么音?” “宫,乃五音之主!”所谓五音,即宫、商、角、徵、羽五声,顾东篱整天在乐圣跟前耳闻目染,自然是一听便知。 “你再听这一曲!”顾懒怀双手轻抚琴弦,宛如一声叹息,悲凉的曲调飘然而至,到得低沉处转而一变,顿时铿锵有力,使人热血上涌斗志昂扬。“铮”的一声,琴音一收,金戈铁马之意犹自绕梁不绝,顾懒怀又问:“这是什么调?” “初为变徵调,而后一变收于羽声。”依然是对答如流,可见顾东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有了相当的根基。 “不错,不错!”顾懒怀笑着将古琴放到一边,点头道:“适才那曲《陇月寒》,是我近年的曲目,中间变调时的手法极其巧妙,许多人都听不出来。可是你却脱口而出,这难道不是本事?” “那是天天侍奉老太爷,经年听出来的。”顾东篱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已不亚于一般的乐师。 “若非天赋极高,光靠听,哪能达到如此程度?”顾懒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想跟我学琴的人多不胜数,可是有哪一个能承我衣钵?就算是上次来的那个汝王世子,世人皆言其根器极高,无论修行还是琴棋书画均冠绝一时,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狂妄自负的后辈而已。” 话中提到的汝王世子,乃是眼下昊天国皇族中风头最劲的一位,甚至超过了当朝太子。两年前,这位汝王世子专程赶到东擎岛,名义上是拜会顾老太爷,实则是想一较高下借机扬名。可是只听了乐圣一曲便即告辞,回府后将珍藏的十一具古琴统统收入宝库当中,绝口再不提音律二字。其心胸如何,可见一斑。 关于这件事,顾东篱大致了解一些,还曾暗地里为老太爷担心,怕汝王府为了颜面找顾家麻烦。还好事后风平浪静,看来多半是“乐圣”的名头太响,汝王世子不敢轻易启衅的缘故。此时旧事重提,以身份卑微之故,自不便接口,唯有默然不语。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我修为太浅,说不定几年前就开始教你修行了。”顾懒怀直到此刻才生出了些许遗憾,觉得年轻时极力拒绝修行,多少有些负气任xìng的成分,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嘲道:“不过还好,我还有一门绝艺足以傲视天下,今日就传于你!” “我不过是一个仆役,如何担当得起?”这个机会在他人而言求都求不来,却突然落到了自己头上,顾东篱既惊且喜,转瞬又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连忙跪倒在地不住谦谢。 “有什么担当不起?”顾懒怀站起身来,走到少年身边,低声问道:“你难道想看我一生的心血,到头来全都随我埋入地下,就此失传么?” “东篱不敢,只是??”顾东篱顿了一顿,咬牙道:“只是我怕自己不是那‘秉大运而生之人’,万一日后达不到你的期望,岂不是愧对老太爷的提拔爱护?” “傻孩子,居然想那么多!”顾懒怀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顶,和声道:“起来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顾东篱老老实实站了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 “音,声也;律,法也。音律乃生于心,有节于外。”顾懒怀神情一凛,正容道:“我只问你,你究竟喜不喜欢音律?” 顾东篱猛地抬头,眼神中全是热切的渴望,张嘴重重答道:“喜欢!” “那就好!”顾懒怀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咱爷俩都是喜爱音律之人,你喜欢学我喜欢教就成了,还去管什么身份地位?如果要讲这些世俗的虚礼,还谈什么学问,修什么仙?” “老太爷如此厚爱,东篱感激不尽!”顾东篱万想不到会有这等福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言罢再次拜倒重重叩首。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顾懒怀唯一的弟子!”这是拜师应有的礼节,顾懒怀不再阻止,只不住地颌首微笑。等行礼完毕,方才告诫道:“但是有一点,此事你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就是老管家那里也不能透露半个字!” 语气颇为严厉,顾东篱不免一愣,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当即躬身应道:“弟子谨记!” “好,”顾懒怀缓缓踱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出神,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转过身来,黯然道:“明天一大早,我会把你赶出顾家,然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反差如此之大,顾东篱哪里接受得了,失声道:“这是为何?” 第二章 品箫 第二天一大早,从后宅突然传出一阵吵闹声,其中夹杂着哭闹和斥责。前院宾客无不诧异,众人均想,有哪个胆大妄为,竟敢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吵闹,难道不想活了么? 又过了一会,吵闹声渐渐平息下去。这件略微有些扫兴的小事,多少影响了一点点喜庆的气氛,不过大多数人对此都毫不在意。到得巳时三刻重新摆宴,酒菜流水般摆了上来,而后顾懒怀亲自出来敬酒。趁着举杯之际,谢元礼不着痕迹地问了一下,才知道早上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顾懒怀有一个习惯,每天清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最心爱的那具古琴仔细擦拭一遍,宛如对待心仪的女子,不准任何人触碰。不料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发现身边侍奉的童仆不但挪动了古琴,而且还不小心弄断了一根琴弦,当即大发雷霆。随着年岁既高,顾懒怀已有十几年不曾发火,这一怒当真非同小可,整个后宅上上下下莫不噤声。 消息传到前面,老管家忙不迭赶到上房,苦苦哀求几乎声泪俱下,那童仆也是不住叩头认错。可是顾懒怀的脾气出了名的倔,兴头上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哪肯就此罢休。还好念在多年的情分上,没要了那童仆的命,只打了二十板子后将其逐出东擎岛,并严诫其终身不得返回岛上,否则一顿板子打杀。 是这么一件事情,众宾客听后大多一笑了之,顶多觉得顾懒怀对“琴”之一字过于痴迷,却无人觉得那童仆有什么可怜。就在一片喧闹声中,东擎岛西面的离弦码头,一个少年眼中含泪,重重朝顾府所在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跟着又向送行的同伴道了声谢,恳请他帮忙照顾老管家,这才转身上了一艘渔船出海而去。 这少年正是顾东篱! 昨夜,尽管有百般不解,顾懒怀终究还是没有说明原因,只反复叮嘱了几件事。到了早上,师徒二人依照先前的设定演了这么一出,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而顾东篱也不着痕迹地离开了东擎岛。 勉力斜靠在船尾,看着海岛越来越远,顾东篱心中纷乱如麻。他从小就在岛上长大,还从没出过远门,没想到第一次离岛却是这么一种情形。回想起老管家适才瘫倒在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更兼亲情难舍,情绪激dàng之下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倒在甲板上。 迷迷糊糊醒来,眼见一盏豆大的火苗轻轻晃动,顾东篱抬眼四望,已然身在船舱之中,想来多半是船家看他昏倒,才将他抬进舱中安顿下来。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刚一用力就觉得两条大腿疼痛无比,这才想到自己有伤在身。为了不致引人怀疑,那二十板子打得实实在在,若非顾懒怀之前就用丹yào帮他护住筋脉,只怕伤得更重。 “这一出苦ròu计,师尊倒底是要演给谁看呢?”顾东篱只是个下人,对于所谓的天下大势一窍不通,而且对顾家深藏的那些秘密也一无所知,根本无从推测顾懒怀的用意,更加不可能知道老人倒底担心什么。事已至此,已无必要再去追究其中的缘由,唯有按照嘱咐行事。于是收敛心神,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包裹,郑重地将其打开。 包裹是顾懒怀所赠,里面总共有四样东西:十两金叶子,一瓶丹yào,一本簿册和一个锦盒。丹yào虽然珍贵,却只能用来调养身体,比起三大修真门派那种固本培元、伐筋洗髓的灵丹妙yào,自不可同日而语。顾东篱取出一粒yào丸放进嘴里,而后拿起那本册子翻看,打开第一页禁不住轻呼出声,只见上面写着四个飘逸的大字??音轮乐府! 世上恐怕没几个人知道,顾懒怀对音律的所有见解乃至毕生心血,都凝结在这本《音轮乐府》里面。当然,不懂音律的人或许意识不到这本簿册的可贵,但是在顾东篱而言,简直可以算作是无价之宝。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将书册收入怀中,转而拿起锦盒。 锦盒不大,表面的丝绸略微有些破损,看上去不大起眼。顾东篱深吸了口气,缓缓打开盖子,入眼是一块色泽温润、略微有些泛着蓝光的玉佩。玉佩的形状很是古怪,有拇指般大小,看上去很像是一只玉角,表面刻着极细的暗纹。听老太爷说,这块玉佩和他一样,同是在襁褓中被发现的,只因其颇为名贵,故而才帮他收藏至今。 “也许,秘密就在这块玉佩里面吧!”顾东篱拿起玉佩轻轻抚摸,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温暖,心中涌出一股难言的滋味。从昨晚到现在,一连窜的变故几乎令他应接不暇,直到此刻,才有时间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世,“照师尊的说法,我的身世多半和那道紫气有关,紫气东来,日后说不得要走一趟星暮洋了!” 厚土界三块大陆,分别为蓬莱、瀛洲和方丈,瀛洲往东便是方丈。两地相隔不下万里,中间是深不可测的星暮洋,据说其间遍布无数岛屿,而且藏着不少前人修炼时留下的洞府。只不过大海茫茫凶险无比,除了传说中凶残至极的海怪,还有无尽的狂风巨浪,以及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巨大海漩。至少以顾东篱目前的状况,想要去星暮洋寻访自己的来历,无异于痴人说梦。 “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无奈地摇摇头,顾东篱将玉佩重新放回盒内,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唯有先行收拾妥当,而后沉沉睡去。 在海上颠簸了半个多月终于抵达瀛洲大陆,船绕过巨大的防波堤,停靠在千旗港。 瀛洲东部沿海共有大小四十多个港口,以南方的千旗港和中部的百舟港最为有名。一来,这两处海岸足够曲折,风浪不大而水面宽阔,水深均在数十丈,完全可以容纳大型海船停靠。二来,这两个港口是整个大陆最大的货物集散地,除了市面繁华、客商云集之外,还是昊天国商税的主要来源。只看千旗、百舟两地太守的品阶均为二品,与一州巡抚同级,其重要xìng如何就可见一斑了。 与船家互道珍重之后,顾东篱离船上岸。看着眼前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川流不息的行人车马,他就深深地体会到,自己已经和过去的生活彻底告别。如果说以前的日子平静而简单,那么接下来呢?至少在这一刻,少年人不畏艰险的xìng子占据了上风,心中全被热血和憧憬填满,诸般心事全都抛诸脑后。 沿着繁华的街道前行,穿行在衣着迥异的商人当中,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货物,听着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喧嚣,顾东篱一时之间几乎应接不暇。一直走出好几条街道,初临贵地的新奇方渐渐平静下来,这时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正好前面不远处有家酒楼,斗大的酒幡迎风招展,肴馔香味扑鼻而来,当即精神一振迈步行去。 这家酒楼名为醉月楼,装饰的极其奢华,实是千旗港第一流的好地方,出入此地的莫不是贵人富商,一般百姓根本不敢涉足。顾东篱自幼在顾家长大,虽无多少阅历,眼界却着实不低,并不觉得醉月楼有什么不寻常,到了门口只略微抬眼看了看,便信步朝内走去。哪知刚刚迈过门槛,就被一个店伙计拦住去路,引到旁边的侧门跟前。 “小兄弟,你要吃饭?” “当然!”顾东篱一愣,反问道:“到酒楼来不吃饭做什么?” “你往那边看,”店伙计伸手往外一指,低声道:“斜对面有个面铺,也是卖吃食的,那里的东西便宜实惠,你要吃饭的话最好去那里!” “这是什么道理?”顾东篱不解,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再看那店伙计一脸的不屑,登时便明白了,冷哼道:“你可是看我衣着陈旧,以为我没钱付账?”他还是离开顾府时那身暗红色的短袍,半个多月呆在船上没有换洗,自然容易为人所轻视。 “不敢,不敢!”那店伙计低声笑道:“我只是一片好意,原是为小兄弟着想。”虽然脸上含笑,但是笑容却虚伪之极。 “哼,不劳你cāo这个心!”顾东篱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眼见这店伙计的嘴脸如此令人生厌,摸出一片金叶子晃了晃,喝道:“这个可够付一顿饭钱?” “够,够,”那店伙计脸变得极快,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陪着笑哈腰道:“小的狗眼看人低,冒犯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别往心上去,里边请!” 这番做作倒叫人不好发作,顾东篱哼了一声不再多说,跟着那店伙计上了二楼,选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了下来。点菜时为了争回面子,一口气点了四凉四热八道菜,此外还有一道海味汤,一壶陈年佳酿。这看似赌气的举动,却正中那店伙计下怀,因为客人吃不了的剩菜,多是由他们分食,于是招呼得愈发殷情。 等到菜上齐了以后,顾东篱才忍不住摇头苦笑,这么多菜哪里吃得了。不过既然已经点了,就索xìng放开肚子大吃一顿,权当是为这些日子的磨难做个补偿。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从隔壁一个雅间内忽然传出一阵低沉的箫声,声音低而纯净,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居然是已经失传的古曲《泛怀引》! 《泛怀引》取材于上古传说,讲的是一对痴情男女的悲剧,其音调徘徊苍凉,悲切之中蕴含着不尽的柔情,乃是洞箫古曲中为数不多的凄婉之作。只可惜这首古曲太过哀怨,不大为世人所喜,早在百余年前就绝迹了,不想今日得闻。若不是曾听顾懒怀吹奏过一遍,顾东篱也听不出这首曲子的来历。 那吹奏之人显然沉浸此道久矣,箫声婉转低沉,将原曲中离别相思之苦刻画的十分传神。可惜顾东篱心思单纯,尚不懂男女间的感情,所以不大体会得到曲中的情感,只是品味曲子的音韵。他本就对音律十分喜爱,加之箫声很有几分味道,不知不觉间几杯酒下肚,便有些醺醺然了。 “咦,怎么错了?”听着听着,顾东篱眉头一皱忍不住自语出声。这一下,立时就显现出他的天赋,只听过一遍的曲子便能牢记在心,而且还能准确地察觉出错误,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了。 由于有了几分醉意,声音无形中便大了几分,传到隔壁箫声顿时停了下来,跟着门帘一掀走出一个中年男子。那人见说话的是个少年,不觉有些讶异,当即走到桌子跟前问道:“小兄弟,你说我错了,错在哪里?” “刚才那个音明明是水声,你却吹成了雾声,不是错了是什么?”在箫声中,高音称为“水声”,低音称为“雾声”,高音变成低音,自然是错了。 “这怎么可能!”那人听顾东篱出语不凡,倒不敢小觑他,用一种商榷的语气质疑道:“莫不是小兄弟记错了?” “我绝不会弄错,是你自己学艺不精!”顾东篱跟随顾懒怀七八年,潜移默化之下也学到了乐圣的几分臭脾气,恰好此时又是酒劲上涌,话语间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哦,难道说曲谱弄错了?”那人涵养极好,虽然顾东篱言语颇为无状,也不着恼,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重新吹奏。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将引起争执的那一段吹奏完毕,恳切道:“小兄弟你听,这里的雾声自然而然,一路下来可谓是水到渠成,若是换成水声根本就上不去,但不知你适才所言有何根据?” “给我!”顾东篱伸手到那人面前,那人微一错愕,跟着将手中洞箫倒转递了过来。 “好一支古苍九节箫!”顾东篱接过洞箫擦拭了一番,这才放到唇边吐气试音,登时一连串恬静的音符响起。 “小兄弟果然是精通音律之人!”那人一听便知深浅,当下整了整衣衫,凝神静听。 第三章 故人 按道理来说,顾东篱既未看过《泛怀引》的曲谱,也未得顾懒怀传授,仅仅只是听过一次,断无吹奏的可能。然而一旦沉浸在曲韵当中,他却压根不去想这些问题,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洞箫之上,按照记忆中的韵律吹奏起来。 若说那个中年男子的曲调过于凄苦,那么顾东篱所奏则相对温和一些,尤其是到了争议那段,音调陡然拔高,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原本哀怨之极的曲子,竟然在此刻萌发出几分希望,就如同黑夜中依稀看到了光明,令人精神为之一振。一曲终了,醉月楼上上下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似乎沉浸到《泛怀引》当中。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过,那个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一揖到地,心悦诚服地道:“吹奏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真正明了《泛怀引》的真谛,小兄弟请受我一拜!” “不敢当,不敢当!”顾东篱连忙还礼,“我也只是粗通皮毛,哪里受得起阁下的一礼?”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适才所奏极为勉强,当中有不少谬误的地方,较之顾懒怀差了不知多少,受人大礼着实愧不敢当。 “小兄弟不必过谦!”那人拉着顾东篱坐回到椅子上,笑道:“以你如此高明的技艺,若还要说只通皮毛的话,那我等只能将洞箫束之高阁,不敢再谈‘音律’二字了。” “言重,言重!”以前总没有确切的概念,这时顾东篱才切实感觉到,乐圣顾懒怀的造诣高到了何种程度,难怪可以笑傲王侯超然于物外。 见两人不再吹箫,酒楼内再度喧闹起来。那人也不客气,招呼小二拿来一副碗筷,和顾东篱边吃边聊。此人似乎对《泛怀引》情有独钟,话题始终不离左右,到最后干脆把胸中的疑难统统倒了出来。令人惊讶的是,顾东篱居然对答如流,并不觉得这些问题有多深奥,说得兴起,更是将自己的一些见解一吐而快。两个人一个问一个答,聊得很是投机,没过多久便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感。 “正所谓知音难觅,小兄弟,咱们算得上是一见如故!”聊了大半天音律,那人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而问道:“我叫房紫廉,不知你怎么称呼?” “我叫顾东篱!” “哦,莫非你是顾家子弟?”房紫廉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点头道:“难怪年纪轻轻就精通音律,乐圣之能果然令人钦佩!”世人大多只是听说过乐圣的名头,但是究竟神乎其技到何种地步,却是道听途说做不得数,即便是房紫廉这种修真者,一样无从想象。此刻,见顾东篱一个少年就有如此高的水平,心中对顾懒怀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虽然姓顾,却不是顾家的人。”顾东篱谨记师尊的教诲,在外人面前决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不由得叹道:“堂堂乐圣之尊,我这等卑微之人如何能有那福分?” “原来如此!”房紫廉闻言大为诧异,追问道:“小兄弟,那你的音律之学师承何人?” “是我爷爷教的,”顾东篱随口胡诌,转念想到老管家身上,心情顿时沉重起来,难过道:“只可惜,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机会尽孝了!” “唉!”房紫廉跟着叹了口气,轻拍了几下顾东篱的肩头,闷声喝了口酒不再说话。其实,顾东篱是自感离开东擎岛后,不能再报答老管家的养育之恩,房紫廉却误以为老人家已不在人世,将老管家看作隐于市井之中的高人,无形中倒省去了不少口舌。 酒足饭饱两人已成了朋友,房紫廉抢先付过酒钱之后,带着顾东篱进了醉月楼后面的客房。略微歇息了片刻,换上一盏清茶,另有一番话要说。 “顾兄弟,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要去哪里?” “不瞒大哥,我要去蓬莱寻找一位长辈。”既然以兄弟相称,便无须隐瞒,顾东篱率直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话语之间还是有所保留,至少暂时并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 按照之前的安排,顾东篱离开东擎岛后,便须尽快赶往蓬莱大陆,去往渤都山脉深处,寻找教习顾懒怀音律的那个隐士。这是因为在顾懒怀心里,普天之下只有授业恩师才信得过,并且能够看清天下气运之所在。同样的道理,顾东篱只有在渤都山脉,才能真正得到庇护,不至于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你要去蓬莱?”房紫廉微微一惊,皱眉道:“那可远得很呐!” “无妨,我就当是行万里路增长见闻,就算苦一点也没什么关系。”顾东篱自幼就听说过顾老太爷年轻时的故事,对他周游各地的经历羡慕不已,此时能有机会尝试一番,哪里还在乎什么艰难险阻。 “你倒是看得开!”房紫廉笑笑,而后略一沉吟毅然道:“也罢,你且稍待几日,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办妥后咱们一起北上,我送你到池液川。” 池液川位于瀛洲大陆最西头,是前往蓬莱大陆的出发点,顾东篱闻言大喜,当即连声道谢。他久在顾懒怀身边,眼力自是不弱,当然看得出房紫廉不仅是个修真者,还是颇有身份之人。有这么一个可供信赖的人陪伴,当真是求之不得:“那可太好了,只不过这么一来,就得麻烦大哥了!” “客气什么?”房紫廉笑道:“这一路上少不得要跟你讨教一二,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话音一落,两人相视大笑。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无奇,房紫廉每日都会出去两三个时辰,顾东篱则趁这个机会仔细研读《音轮乐府》。几天下来不敢说有多少领悟,但是在乐理上却明白了许多,至少以前一些似是而非的看法,得到了不少改正。 到了第五天晚上,房紫廉神情凝重地回到酒楼,饭也没吃就将顾东篱拉进房内,取出一个包袱郑重说道:“顾兄弟,我这边情况有变,不能送你去池液川了。” “哦?”顾东篱一愣,关切道:“事情很难办么?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他半点修为都没有,却能急人之所急,这份情谊殊为难得。 “无妨,我自己应付得来。”房紫廉心中一暖,将手中包袱递了过去:“临别之际别无馈赠,就这么一点东西聊表心意,你切莫推辞!” “大哥既然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顾东篱久在顾懒怀身边,受其影响很有点不羁于俗礼的脾气,当下也不客套径直接过包袱,入手一摸不觉讶道:“怎么,你把心爱的古苍九节箫都给我了?”短短几天jiāo往,他早已发现房紫廉对那支洞箫珍视无比,此时蒙他慨然相赠,如何不惊? “这支古苍九节箫我珍藏了不下十年,虽不敢说有多贵重,但较之那些凡品却胜出百倍。”房紫廉有些不舍地捏了捏包袱,眼中闪过一分无奈,轻声叹道:“能jiāo到你这么一个精通音律的人手中,也不枉你我相识的那曲《泛怀引》。” “房大哥,我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有句话??”顾东篱看得出来,房紫廉极有可能遇到了大麻烦,只是以他修真者的能力都感到棘手,自己就更没资格chā手了,唯有好言劝慰:“凡事顺其自然,只待时机成熟当可迎刃而解!” “这个道理我懂,你不必担心!”房紫廉重重拍了拍顾东篱的肩膀,转而说道:“明天一早我先送你出城,如果一切顺利,说不定办完事后还能追上你。” “那好,我就在前路等着你!”顾东篱尽管聪颖,到底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并没有听出房紫廉话中的宽慰之意,只以为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严重,心下也就释然了。 回到隔壁房中,顾东篱回想起几天来的点点滴滴,不禁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入睡。他在顾家也有不少玩伴,但大都是府中的仆役,由于大家均是地位低下,根本不曾有这种豪情纵逸的jiāo往。即便有少数几个顾家子弟对他另眼相看,多半都是看在顾老太爷的面上,在他们眼中,顾东篱始终只是一个下人而已。可是房紫廉不同,无论言语还是神情,没有丝毫看轻的意思,这令他感动不已。 轻轻抚摸着洞箫,顾东篱忍不住吹奏起来,这一次不再是《泛怀引》,而是一曲《故人情》。顾名思义,这支曲子专为友人而作,此时奏来其用意如何不言而喻。静夜中低沉的箫声格外悠扬,兴许是曲子太美妙,竟没有一个人出言喝止。一曲终了,几声叹息隐隐传来,似乎有不少人都被箫声打动。 “好一曲《故人情》,不愧是乐圣所在的瀛洲仙境!”忽听得一人击节赞叹,跟着朗声吟道:“梨花落后,黄昏庭院,故人安在否?” 来人语调优雅,声音却着实不小,登时将整座楼的人都给吵醒了,众人纷纷开窗望去。只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立在对面屋檐之上,微风拂来衣袂飘飘,举手投足间竟有一股淡淡的仙气。被他气势所摄,众多商旅都不敢出声,只躲在房内偷看。 “这人也是个修真者,听他语气似乎来者不善?”顾东篱心中不觉一懔。 “我不去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顿得一顿,房紫廉缓缓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沉声道:“莫非,真以为我看在她的面上,就动不了你么?” “三哥,咱们兄弟好几年没见了,何必说那些扫兴的事情?”那人对房紫廉的怒意充耳不闻,淡淡一笑,拱手道:“没想到这次能在千旗港重逢,就请三哥移步,咱们换个地方叙旧如何?” “哼!”房紫廉并不答话,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被他刀锋一般犀利的眼神扫过,躲在门窗后瞧热闹的人莫不心生惧意,心知这必然是修真者之间的恩怨,当即都缩回到床上,不敢再看一眼。 顾东篱站在窗后,从房紫廉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知道他是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由得隔着窗棂暗暗焦急:“这人多半是房大哥的对头,我该怎么办?”他虽有帮忙的想法,无奈本身没有半点修为,一时间不知所措。 “这几年,阿柔好生挂念三哥,可惜白天不便相认,所以才叫我晚上过来相请。”那人似乎并不想和房紫廉动手,只一味说着好话:“阿柔一直记挂着当年的恩情,难道你就不想见她一面么?” “也罢,我跟你走一趟!”那人反复提到“阿柔”,房紫廉一时有些心乱,又见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动,追问道:“醉月楼是颜家的产业,你不会乱来吧?” “三哥说笑了,”那人神色更是谦恭,眼神流转居然透出一丝妖异,“我就算再狂妄,也不至于和颜家为敌,更不至于滥杀无辜!” “嗯,走吧!”房紫廉脚下轻轻一点,身子直飞了出去。那人见他动身,点点头当先朝南而去,两个人踏着月色顷刻间踪影全无。 两人一走,客栈登时乱了套,众多客商纷纷提着行李奔到前院退房,有些心急的连定金也不要了,直接夺门而出。房紫廉最后那句话说的很明白,那白衣人很有可能会杀人灭口,此时还不逃命更待何时? 虽说颜家乃四大世家之一,实力雄厚,可是这醉月楼里并没有什么高手坐镇。再说了,那白衣人摆明是个修真者,万一发起狠来谁能抵挡得住?命没了说什么都是空谈,就算事后颜家出面讨回公道,抚恤伤亡,又有什么用?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客人基本上都走光了,唯独剩下一个顾东篱。他不愿离去,也没有去想那么多后果,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等房紫廉回来。他和房紫廉以音律相识,虽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却已生出了一分情谊,加上他天生恩怨分明的xìng子,说什么也要等上一等。他并非看不出潜在的危险,心中也未尝没有惧意,不过终究还是留了下来。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后传来消息,房紫廉丧命于千旗港以南四十里外的明月岗! 第四章 合围 “房大哥死了?”骤闻噩耗,顾东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千旗港一下子紧张起来的气氛,使他不再有半点怀疑。 满街突然增加的兵士,以及昊天国麾下修真者的大量出现,还有私底下流传的各种谣言,无不昭示着房紫廉的身份。直到此刻顾东篱才知道,房紫廉不仅仅出自房家,而且还是房家这一代子弟当中事实上的嫡长子。就算是乡间普通士绅宗族,嫡长子的身份都是尊贵无比,更何况是传承了几近千年的世家大族? 实际上房紫廉排行第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不过一个幼年早夭,一个在三年前暴病身亡,他便成了事实上的嫡长子。虽说房家的继承人公认为是惊才绝艳的房七少爷,而房紫廉又不大管事,在族中向来沉默寡言,但他却是房家最为外界瞩目的人物之一。这么一个身份特殊的大人物,忽然殒命于千旗港,所带来的震动以及震dàng,可谓是深远之极。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醉月楼并没有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宣扬出去,而是没事一般不动声色,甚至于在顾东篱离开之时,都没有流露出一丁半点的特别之处,仿佛走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更令人诧异的是,那晚住在醉月楼的百八十号人,居然也没一个胡言乱语的,真不知是颜家的手段高明,还是源于对修真者的畏惧。 顾东篱对世家大族间的恩怨一无所知,也不想去了解,他只知道,自己刚刚结识的一位朋友逝去,无论如何都该去送他最后一程。于是向店伙计问明位置,背着包袱独自一人出城朝南而行,在夜幕降临之际赶到明月岗。 按照当地人的说法,明月岗本是一个小松岗,由于地形特殊视野开阔,成了赏月的好地方,故而得名如此。可是眼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狼藉,山岗被生生削平,泥沙混杂,到处都是散落零乱的松枝。尤为怪异的是,山岗北侧居然有一道五六丈高的石墙,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而墙体被击穿了好几个大洞,大半都已坍塌碎裂。 “这就是修真者jiāo手后的景象?果然触目惊心,若是房大哥和那白衣人在醉月楼打起来,我们这些个普通人多半难以幸免。”看到眼前的情景,顾东篱隐隐猜到房紫廉跟那白衣人来此的原因,想必除了那个叫“阿柔”的女子之外,恐怕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怕殃及无辜。这么一想,心中愈发难过。 “房大哥,我没有本事帮你报仇,只能吹几首曲子给你送行,唉!”长叹了一声,顾东篱取出古苍九节箫,对着残破的明月岗呜呜吹奏起来。箫声婉转悲凉,正是房紫廉最喜爱的那首《泛怀引》。 “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比三哥更精通这首曲子!”一曲终了,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伸手一抓便隔空将古苍九节箫夺了过去,看着顾东篱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支洞箫?”此人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身形硕长器宇轩昂,一身银色锦服在月光下宛如临风玉树,就这么随意一站,便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折的风采。 “我叫顾东篱,这支洞箫是房大哥送给我的!”被人硬生生抢走洞箫,顾东篱颇有些恼怒,只是看来人模样和房紫廉有几分相似,忍着怒气反问道:“你又是谁?” “你姓顾,莫非是顾家子弟?”那人不答,继续问道。 “我不是顾家的人,快把洞箫还我!”顾东篱手一伸,看着那人。 “这支古苍九节箫是我三哥最珍爱的东西,居然舍得送人,难得,难得!”那人轻声叹息,跟着点头赞道:“你一个少年,能跑这么远来祭奠我三哥,足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也罢,三哥的这件遗物就jiāo给你,希望你能妥善保管。”说着将洞箫抛了回来。 “你是房大哥的什么人?”洞箫到手,顾东篱对那人生出了几分好感,回想着那一晚的情景,自然而然萌发了实言相告的念头。 “我叫房紫秋,在同辈中排行第七。” “原来是房七哥,先前失礼之处莫怪!”顾东篱第一次听到“房紫秋”这三个字,自然不明白在瀛洲大陆,甚至于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真界,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只拱了拱手说道:“房大哥出事那晚我也在场,从当时的情形来看,他多半是遭jiān人所害!” “哦?”房紫秋正为找不到头绪而焦虑,闻言精神一振,将顾东篱一把拉起朝西而去,顾东篱只觉得脚下如腾云驾雾一般,倏忽间便奔出数十里。 两人到了一处偏僻的山谷,房紫秋停下脚步,放出神识查探了一番,随后摸出两片竹简chā在地上,跟着又在不同方位画了几道符篆,才长出了口气说道:“好了,你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一遍!” “嗯!”顾东篱对房紫秋的谨慎颇为诧异,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神情不由得也严肃起来,正容道:“十几天前在醉月楼,我第一次见到房大哥,当时??”当下,从两人相识开始,事无巨细和盘托出,一直说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为止。 “这么说来,颜家非但没有通知我们,反而还刻意隐瞒此事,到底是何用意?”房紫秋暗自思量,心中疑云大起。他听得很认真,间中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不断思索,直到顾东篱说完方沉吟道:“顾兄弟,幸亏你遇到了我,不然xìng命难保!” “这是为何?”顾东篱一惊,失声道:“你是说他们会杀人灭口?”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和你一起住店的那些客商多半已经丧命。”房紫秋身为房家下一任继承人,除了一身精妙的修为以外,无论见识还是智谋都堪称当世顶尖人物。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颜家的反常,顺着线索理下去,很快就得出结论。 “那为什么我能活到现在?”顾东篱没什么经验,对房紫秋的判断犹自不解。 “这还不简单?事情发生以后你留在酒楼,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千旗港如今戒备森严,他们总不能在自己的酒楼里杀人吧?”房紫秋伸出第二个指头,沉声道:“第二么,你一出城就直接来到明月岗,而此地早已成了昊天国和修真界关注的地方,他们也不可能出手。” “这么说来,我一心挂念房大哥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萍水相逢,你能不避生死等候消息,又赶来悼念,这一点大有古人遗风,较之常人很是了不起!”房紫秋拍了拍顾东篱肩膀,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的安全。” 既然房紫秋这么说,顾东篱也不推辞,感叹了几句,忍不住问道:“那个白衣人和叫什么‘阿柔’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陷害房大哥?” “这件事牵扯到我三哥的声誉,知道的人很少,本不应外传。”房紫秋说着看了顾东篱一眼,摇头叹道:“不过你和我三哥乃是知音,又一片至诚,就算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那个名叫阿柔的女子唤作燕柔,本是房紫廉的远房表妹,十年前依照父母之命完婚,婚后琴瑟调和,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佳偶。谁知好景不长,不知怎地,燕柔暗地里移情别恋,居然与族中一名庶出子弟有了私情,最终在六年前的一天夜里不辞而别。房紫廉自此xìng情大变,每每借酒消愁,醉了便吹《泛怀引》,如是潦倒了好几年,直到去年才渐渐恢复常态。至于这一次到千旗港,不过是为了处理族中的一些公事而已,谁知却遭逢大难。 “这么说,那晚那个白衣男子,就是??”顾东篱年幼,“jiān夫”两个字到底不好出口。 “不错,那人多半就是房霁云,”房紫秋恨声道:“我若见到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七哥,你怎么躲在这里,倒叫我好生难找!”说巧不巧,就在房紫秋话音未落之际,忽听得山谷外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呼唤。 “是他,那晚就是这个人!”由于整个山谷被法阵禁制,此时又是丑时过半,正是夜色最浓之时,顾东篱对阵外的情形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不过这个声音他却十分熟悉,正是那晚闯入醉月楼的白衣人! “我正要找你,你却送上门来,好极了!”房紫秋双眉一抬,一股杀气直逼出阵外。 “其实我并无恶意,实在是三哥误会了我的意思。”房霁云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竟似一点都不担心。 “哼哼,你私自叛出房家,又和颜家勾结暗算三哥,当真该杀!”房紫秋语气严厉之极,私下里却将一根铁签递到顾东篱手上,悄声道:“顾兄弟,今夜一战必然凶险无比,我恐怕无暇照顾你,等会你抓紧这根铁签,一有机会我就送你离开此地。” “我明白,”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叫阵,定然有相当大的把握,顾东篱知道形势危急,轻声答道:“七哥,你也要小心!” “嗯!”房紫秋点了点头,转身看着阵外。 “哈哈哈,不愧是房家数十年来最杰出的弟子,竟然一息之间就看穿了我们的底细,不错,不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随着一片波光扭曲,一个高大的身影破空而来。 “好,好,好!”房紫秋眼中精光大盛,看着来人一字一顿道:“想不到颜家五老之一的颜霸樵都出山了,看来我的面子着实不小!” 顾、颜、房、郁四大世家,除了享誉数百年的名声和雄厚的财势之外,每家都有不少修真高手,甚至不乏等待渡过天劫的散仙。比如说有五老之称的颜家五位尊长,虽没有达到散仙境界,却都是当世顶尖高手,据说修为不在三大修真门派诸位长老之下。这位颜霸樵虽排名五老之末,但是看他适才踏破虚空的本事,就足以见得名不虚传。而身为房家百年一遇的天才,房紫秋的修为同样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是以并无惧意。 “你的面子当然不小!”颜霸樵嘿嘿一笑,侧头道:“为了能把你留在千旗港,薛大人不顾年事已高,都亲自赶过来了。”他口中的薛大人,正是千旗港太守薛妄,除了文采风流之外,一身修为也有相当的造诣。 “薛大人?薛妄?”房紫秋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迟疑了一下问道:“他一个二品官员,掺杂到咱们世家大族的恩怨当中,莫非是承了旨意么?” “那是当然,不然我怎么敢对房七少爷不敬?”一声轻笑,不远处突然腾起一股白烟,烟雾散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行来。这一手是极高明的奇门遁甲之术,需要对yīn阳五行乃至卦象方位了如指掌,方可上天遁地全无阻碍。 “就凭你们两个是拦不住我的,还有谁?”房紫秋深吸了口气,言谈中对房霁云不屑一顾。 房霁云也不恼怒,脸现虔诚之色,躬身朝半空拜了几拜,朗声道:“恭迎祖师!”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bào出一条闪电,银蛇一般疾冲而下,狠狠地击在法阵之上。“啪”的一声巨响,就像是一道zhà雷bào裂,震得地面都晃动不已。 “玄符惊雷诀!”阵法虽不曾被破,房紫秋却终于动容。饶是他有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到此刻也显现出几分震惊和迷茫,因为这个雷电法术,正是灵诀府的绝学,当下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七少爷,咱们又见面了!”凉风吹过,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现身于半空,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顾东篱抬头仰望,不由得也是一惊,不免为顾懒怀担心,这名道人正是在寿宴上见过的那位意匀zhēn rén! “意匀zhēn rén!”房紫秋脸色大变,心不断往下沉。四大世家当中的颜家,瀛洲大陆的主宰昊天国,加上三大修真门派之一的灵诀府,三者竟然联手对付房家,局势何其凶险! 第五章 金乌 “为什么?”到此地步,房紫秋已绝了逃生的念头,只是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按理说,四大世家相互联姻,数百年下来早已是盘根错节荣枯与共,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颜家不顾多年来的情面,决然翻脸?再者说,昊天国之所以能建国,和四大世家的支持是分不开的,一旦四大世家出了问题,昊天国的根基也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震动。那么到底为了什么,当今皇帝可以置万世基业于不顾,向房家举起屠刀? 更何况,四大世家向来对灵诀府敬重有加,每年除了进贡大量财物,还将本家子弟送到鸿冥山拜在其门下,以示对灵诀府的尊重。单以房家而言,历代下来曾有不少子弟进入灵诀府的核心,甚至现在的十多名长老中,就有一位房家的长辈。不说别的,单只双方多年积下的善缘,也不至于招来如此横祸。实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灵诀府会对房家下手! “以你的身份地位以及眼光见识,个中原因还猜不出来么?”颜霸樵不答反问。 “不错,我们房家是和天术宗有来往,但是jiāo往的情形如何,顾、颜、郁三家都很清楚。”房紫秋转而对薛妄说道:“这些事情朝廷一样知道,薛大人,我说得可对?” “嗯,你们房家与天术宗过从甚密,顾家与地势门素有渊源,这些年来从未向朝廷有所隐瞒,皇上对此颇为满意。”薛妄素来自重身份,当然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是顾东篱听他突然提及顾家,不由得心中一懔,心下愈发不安。 “那就是了!”房紫秋踏前两步,大声质问道:“我们房家一没有造反,二没有背信弃义,三不曾得罪鸿冥山,你们为何要联手对付我们?” “原因很简单,”意匀zhēn rén接口道:“那个传说显露端倪了!” “什么?”房紫秋一愣,随即想起修真界那个流传了多年的传说,登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们一定是怕天术宗chā手进来,所以才联手对付我们房家!” 意匀zhēn rén和颜霸樵、薛妄三人都不答话,显然已经默认了这个说法。 “想不到,就为了一件还没发生的事情,我们房家就得遭受不白之冤。照此看来,我们布置在千旗港一代的人手,想必此刻都已惨遭dú手。”房紫秋刚刚赶到明月岗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房紫廉殒命于此,怎么不见房家下人的踪影,此时已完全了然,苦笑道:“顾家呢,莫非东擎岛也被你们血洗一空?” 顾东篱闻言眼前一黑,跟着热血上涌,不由自主上前两步,站到房紫秋身侧,怒目看着意匀zhēn rén。他心中认定东擎岛多半已经出事,只可恨自己百无所长,起不了什么作用。 “顾家的事你就不用问了,总之,整个瀛洲大陆都已发动,今夜过后,这世上将不再有房家!”意匀zhēn rén语气淡漠,但是任谁都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是无尽的杀机。就连房霁云在听了这句话后,都忍不住心中一颤,生出几分悔意。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你们想要一举灭掉绵延了千年的世家大族,哪有那么容易!”房紫秋冷冷一笑,傲然道:“意匀zhēn rén是修真界的前辈,论修为我自然不及,不过你们想要杀我却也不易,先破了我的法阵再说!”说着,手捏法诀,祭出一件法宝。 只见一枚一寸见方的玉印飞到半空,陡然暴涨到数十丈,如同小山一样悬在半空。随着一道道符篆翻飞,玉印表面金光流动,照的山谷一片大亮。 “玉炉白雪,金精紫霞!”房紫秋朗声吟唱,跟着一指朝天点去,玉印表面的金光顿时如激流般注入地下。先前那两枚竹简倏地合拢来,急速隆起,在脚下形成一个九丈高台。 顾东篱就站在房紫秋后侧,故而一并立在了高台之上。金光环绕,宛如一道方圆几近百丈的金色光幕,将两人包裹其中。顾东篱何曾想到会有这等法术,一时间看的是目瞪口呆,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太阳之中。 “日魂印,玉炉紫霞阵!”房霁云自然识得这件法器,不由得失声惊呼。 相传房家有两件至宝,一个叫日魂印,一个叫月魄珠,乃是房家祖上一位成仙的高人特意炼制。据说为了炼制这两件法宝,那位仙人不惜以自身为炉鼎,特意汲取日魂金乌,又擢取玉兔月魄,穷七七四十九年方大功告成。虽无人见识过这两件法宝的威力,但是光看这种独特的炼制方式,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敬畏有加了。 不过仙器毕竟是仙器,没有精深的修为是无法催动的,即便勉力而为,到头来反会伤了紫府灵胎。为了不至于让前人的心血白费,房家后人穷数代之功,研创出这个玉炉紫霞阵,以便能将日魂印的法力发挥的更多一些。 在场诸人除了顾东篱,其余几人都听说过日魂印的来历,一想起与之相关的传说,均是暗暗心惊。颜霸樵和薛妄自顾没有多大的把握应对日魂印,不由得相视摇头,转而把目光投在了意匀zhēn rén身上。 “好精纯的至阳法力,不愧是仙家手笔。”意匀zhēn rén盯着耀眼的金光,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中精芒闪动,一字一顿道:“日魂印名不虚传,今天我就领教一二!” “请!”房紫秋肃然而立,一面运转灵力,一面暗自盘算。针对房家的yīn谋筹划已久,此番又被三名高手围堵,就算有日魂印作为凭仗,想要全身而退也几乎没有什么希望。且不说薛妄修为如何,单只一个意匀zhēn rén就很难对付,更何况还有颜家五老的颜霸樵在旁虎视眈眈。想到这里,禁不住眼角余光扫了下身后,不无惋惜地暗叹道:“只可惜这个少年被牵连进来,今夜弄不好要和我一起命赴黄泉了!” 顾东篱当然想不到这么多,看着漫天金光,对日魂印生出极大的信心,恨不能自己也修习一身高明的法术,与那个意匀zhēn rén大战一场。 “风驱河震,雷电相击!”意匀zhēn rén手捏法诀,仰天一道灵力击向夜空,顿时风云变色,无数雷电从天而降,只见银蛇飞舞,狠狠劈在金色光幕之上。zhà响声中,法力四散激dàng,山谷轰鸣似乎要崩塌了一样,而玉炉紫霞阵却纹丝不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试试我的日魂金乌吧!”房紫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笑一声,双臂一展宛如飞鸟,头顶的日魂印中猛然响起一声清啸,一只身长九尺的金色神鸟振翅而飞:“金乌翼举,回旋纵横!”日魂印幻化出来的三足金乌,挟至刚至阳之法力,一出法阵便将周遭闪电震碎,展翅朝意匀zhēn rén疾扑而去。 “六丁灵光,九天神雷,破!”意匀zhēn rén大惊,随手掣出一面令旗,挥洒之间从令旗中飞出一条虬龙,迎着金乌撞了过去。 一道夺目的亮光闪过,四周空间仿佛都被扭曲,闪烁着奇特的波纹。片刻之后才传出一声巨响,山谷两侧的山峰被生生削去一截,漫天尘土中,日魂印的金光依然醒目。颜霸樵、薛妄和房霁云三人,早在金乌长啸时就已警觉,当即退出山谷,远远看着当世两大高手的对决,惊叹之余人人心中念头不住流转。 “这是什么法宝,竟然可以挡住日魂金乌?”房霁云身为房家子弟,自幼便听闻日魂印如何如何厉害,此时见金乌和虬龙一同bào裂,不由得对灵诀府大生敬畏,心中长出一口气:“看来当初投靠灵诀府这一步,是走对了!” “难怪历朝历代都把灵诀府高高供起,的确是大有道理。”薛妄身为昊天国重臣,当然不希望有人凌驾于朝廷之上,可此时除了深深的忌惮,唯有静心忍耐:“今日之事,我得尽快禀明皇上,大事未成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与灵诀府翻脸!” “九天神雷乃是散仙渡劫时必须要过的一道坎,竟然被灵诀府收入令旗之中,其实力当真是深不可测。”颜霸樵眼光犀利,转瞬便看出便宜,心中暗喜:“这一下两人都受了点伤,只待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我便伺机出手,想法子把日魂印抢到手再说!” 三人各怀心思,房紫秋和意匀zhēn rén已再度jiāo手,这一次较之刚才更多了几分狠厉。从玉炉紫霞阵中传出几声高亢的鸣叫,四只金乌环绕着法阵飞翔,而夜色在黎明前则陷入到最为黑暗的一刻! 相传,太阳中有三足神鸟名金乌,总共有四只绕日逆飞。适才不过是一只金乌,便有不测之威,此时四只齐飞又会是怎样一个景象?每只金乌都像是一个太阳冉冉升起,方圆数里之内,被金色的光芒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甚至远在数十里之外的千旗港,一些早起之人也都远远望见了这一奇景,纷纷指着西南天空升起的四个太阳惊诧不已,直到若干年后仍流传着种种不经的传说。 可是意匀zhēn rén却没有这份雅兴,更无暇去赞叹金乌的神骏飘逸,此刻他正全力催动令旗,源源不断地从九天之外将神雷接引过来。他这杆令旗同样是仙器,名为鸿蒙帅旗,本是灵诀府一位前辈高人为渡天劫而炼制,内中蕴藏的法阵,可与九天外的神雷相通,端的是玄妙无比威力无穷。 “揭太清,亘层霄,突重溟;五岳震落,百川分崩!”一阵类似出自远古的低沉呼唤dàng漾开来,四只三足金乌冲天而起合在一处,夜空中恍如真的多了一个太阳,带着无尽的威严,居高临下俯视众生。 “簸鸿蒙,扇雷霆,斗转天地,上摩乾坤!”意匀zhēn rén须发皆张,周身电光大盛。令旗陡然舒展,浩浩dàngdàng遮天蔽日,挟迅雷风烈之势卷了过去,竟是要将金乌太阳包裹起来。 “不好!”颜霸樵大喝一声,将身上长袍抛了出去,手中法诀翻飞:“经纬相连,碧锁清晓!”长袍中shè出无尽丝线,相互jiāo织在一起,形成了好大一个屏风,连同薛妄和房霁云一并遮掩起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难以想象的法力波动已然奔涌到身前,三人同时变色,急忙催动灵力与之抗衡。尽管有颜霸樵的碧锁长袍挡住波及而来的法力,但是无尽杀意,还是令房霁云灵胎险些失守。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身为房家继承人的房紫秋,修为已到了何等境界,之前与颜霸樵联手击杀房紫廉时积累的信心,瞬时dàng然无存! 无人能够形容金乌和神雷在碰撞那一刹的景象,就算是亲身经历了这一战的几人,事后都只隐约记得一朵璀璨的烟花。不过他们更加难以忘怀的是,烟花绽放后那股直沁灵胎的寒意,一股毁天灭地,令人几乎断绝生念的死意!试问,若是没有了风雷,世间哪里还会有生气?太阳若是被毁灭,天地又如何孕育生命? 这一下jiāo手,出奇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又或是声音太大,大的已经超出了听觉的极限,众人只觉得地面一阵剧晃,然后两侧的山峰就此消失!山峰并非被法力震碎,而是被生生撕扯出来的混乱虚空给吞没了,若不是虚空受天地限制仅仅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众人又有法宝护身,只怕都会被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虚空消逝,局势已然大变! 意匀zhēn rén披头散发,身形略微有些弯曲,显现出几分疲惫和憔悴。他手中那杆令旗,表面虽有无数细小的银光闪动,却已没有了先前那种无上威严。这一战,堂堂灵诀府的一代宗师,居然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房紫秋呢?金乌破碎,日魂印受损,玉炉紫霞阵虽勉力维持,终究还是少了先前那种厚重如山、灵动非凡的气势。而他本人,则坐倒在高台之上,脸上紫气升腾,紫府灵胎几yùbào裂。适才幻化出四只金乌,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极限,强行为之焉能不受反噬? 胜券在握,颜霸樵没有理会房紫秋,只是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和房老七一起的那个小子呢?” 第六章 玉佩 “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房霁云十分见机,一来此时自己不便chā手,二来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正好借着这个由头避开。他本是房家子弟,对族中法术大多有一定的了解,略微辨认了一下便确定方向,径直朝西北方追了下去。 就在第二次jiāo手前的间隙,趁着颜霸樵等人无暇他顾,房紫秋悄悄催动铁签,将顾东篱送出阵外。和意匀zhēn rén的第一下jiāo手,他已然知道绝非其敌,当下便存了同归于尽的念头,不过顾东篱能否真正逃得xìng命,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了。 铁签变成一根碗口粗细的铁棍,流星一般破空疾飞。顾东篱伏身趴在上面,回头看着天空那团耀眼的亮光,清楚地知道,房紫秋多半是凶多吉少。短短一个来月,从顾府到醉月楼,再到适才那个山谷,他除了一再被动地接受,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一无是处的感觉,令少年心xìng感到了几分屈辱,心中霎时涌出百般滋味。 天色渐渐放亮,铁棍中积蓄的法力逐渐消失,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最终落在一处山脊上。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群山由南向北,一直看不到尽头,大致辨别了一下方位,此地多半已经进入赤云山脉。 瀛洲大陆北宽南窄,在千旗港这一带,东西相距不过千里。赤云山脉北起瀛洲中部的龙须山,南至最南端的蛮霜河上游,全长约莫八千余里,将大陆中南部一分为二。相传,整座山脉最高的赤云峰高逾万丈,乃是厚土界最炽热、最焦灼的地方,终年被天火烈焰环绕包裹,就连修真者都无法靠近。至于天火从何而来,则有太多的说法,已无从深究。 迎着初升的朝阳,顾东篱望着东方默默祈祷,希望房紫秋能化险为夷,也希望顾老太爷能平安无事。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卷入到了一场大yīn谋当中,无论是意匀zhēn rén,还是颜霸樵和薛妄,都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当下哪里还敢返回千旗港,唯有沿着山脊往北而行,以求能避开敌人的耳目。哪知,他还是小看了对方杀人灭口的决心! “臭小子,你倒是命大!”顾东篱没走出多远,房霁云就追了上来,白光一闪拦住去路,冷笑道:“先有房紫廉帮你挡灾,而后又有房紫秋助你脱逃,哼哼,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救你?” “你背叛家门,串通外人戕害手足,真正是无耻之尤!”顾东篱心知难以活命,索xìng大骂道:“亏你还是修真者,却做出这等狼心狗肺、神人共愤的恶行,我若是死在你手上,岂不是污了我一生清白?”说着,怒骂声中朝左侧的悬崖发足狂奔,竟是宁愿跳崖摔死,也不愿死在房霁云手中。 “想自尽,我偏不如你的意!”被一个少年骂得体无完肤,房霁云脸色铁青,抬手屈指一弹,一道灵力击出。 顾东篱正大步奔跑,忽觉后背一痛,前胸的衣襟已破开一个大洞,鲜血“噗”的一下溅出三尺开外。剧痛袭来,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身子晃了两晃匍倒在地。 “落到我手中,你还跑得了么?”房霁云好整以暇地走到顾东篱身前,俯身将那支古苍九节箫抽了出来,不屑道:“看在这支洞箫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至于死后会葬身在哪只野兽腹中,就看你的造化了!”说完,又补了一指扬长而去。 以房霁云这种实力的修真者,要杀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接连两指,不但把顾东篱仅剩的一丝生机完全断绝,还把他的魂魄也彻底击碎,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给剥夺,下手不可谓不狠!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看似万无一失的杀招,也有失手的时候。房霁云原本为了稳妥击出的第二指,却成了画蛇添足,反倒给了顾东篱一次活命的机会!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待房霁云走远之后,顾东篱尸身下面突然散发出淡淡的蓝光,蓝光渐渐变成了实质,如同一层蓝色雾气,将他全身都裹了起来。接着,一道恍如符篆的亮光一闪,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顿时涌来无数灵光,悉数汇集到雾气当中。这些灵光乃是天地间的灵气,间中还夹杂缕缕生机,恍惚中散裂的魂魄重新凝结进入顾东篱体内。良久,随着一声轻呼,雾气渐渐散去,四周复又归于平静。 顾东篱呻吟着慢慢爬了起来,翻身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恢复神智。愣得一愣,方才记起刚才的经历,惊愕之下急忙解开衣衫查看胸口,胸前两处伤口居然奇迹般地愈合了,而且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唯一令人不解的是,胸膛上凭空多了好些个淡蓝色的印记,印记组合在一起,仿佛一轮新月。 “这是怎么回事?”顾东篱又是一愣,旋即伸手按了按胸膛,不但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手刚一触碰到那些蓝色印记,印记居然动了起来,游移之间仿佛变成了一只灵狐,打着滚的撒欢。这种情形持续了差不多半炷香的样子,印记才逐渐停了下来,重新变回弯月的模样。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才能活转过来,而且还有了这般怪异的变化!” 顾东篱拍拍脑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取了出来,一一放到地上。《音轮乐府》、锦盒、丹yào、金叶子碎银子,以及一应杂物都在,除了古苍九节箫被房霁云抢走,就只有锦盒裂开了好大一条口子。看着满地的东西,顾东篱心中一动,一下子想到了锦盒里面的那块玉佩,一把抓过锦盒猛地打开,果不其然,玉佩已然不见了踪影! “我明白了!”顾东篱仔细回忆了一遍,按照适才隐隐约约中的感觉,大致推断出一个结论:“这块玉佩定然蕴藏着神奇的法力,而且和我一定有极深的关系,才在危难时刻救了我一命!”他猜得一点都没错,刚刚经历的所有神奇,的确是那玉佩带来的。 原来,房霁云的第二指在穿透顾东篱身体时,恰好把锦盒中的玉佩震碎。在他离开以后,破碎的玉佩不知何故全部化为灵光,不但治愈了顾东篱的身体,最后还悉数进入到其体内,化作了大小不一的印记。 这种类似的奇遇史上并非绝无仅有,区别不过是各自机缘不同而已,至于这块玉佩究竟是何来历,就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了。 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脚,顾东篱觉得似乎多了几分力气,尤其是呼吸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心知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因祸得福,倒也冲淡了不少郁结之气。当下收束停当,朝千旗港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沿着山脊继续北行。 有了之前被房霁云追杀的经验,顾东篱更加不敢走官道,十多天后,便已深入到人迹罕至的苍莽群山之中。好在他现在体力充沛,即使在崎岖陡峭的山林间行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疲惫,反而有了一些新奇的体会。那些不经意间划过的感悟,令他有了一种类似于修行的喜悦,并乐此不疲,甚至于沉迷其中。 自古以来,天地间便充斥着无尽的灵气,在灵气的滋养下,世间万物应运而生。万物皆有灵xìng,只以机缘不同、根器不同,故而呈现出不同的习xìng造化。如此多的区别中,有一点却是相同的,无论是人族还是其他生灵,均渴望能体悟大道超脱彼岸,成就仙人果位。于是,人间有了修真者,山川大泽之中也有了鬼魅精怪。 修行的法门何止万千,但是最为有效的一条捷径,就是汲取天地灵气以为自用。无论是天术宗的阵法机关,还是地势门的武道心xìng,以及灵诀府的符篆法诀,甚至世家大族皆是以此为目的。就算那些鬼魅精怪,也都依照本xìng,尽可能地想要做到这一点。 顾东篱虽从未学过什么修行的法门,但在顾懒怀身边耳濡目染,多少有一些粗浅的了解。根据脑海中那点仅有的记忆,再对照近日诸般奇妙感受,不由得大为惊喜。这些天穿行在山野之间,他时常能感觉到周围草木,乃至山石溪流的些微变化,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却有种说不出的玄妙。好几次,顾东篱在恍惚间,都似乎和山林合为一处,仿佛完全融入到天地自然当中。那一刻,所有的感觉都变得异常清晰,心中反倒是一片平和,静如止水。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顾东篱都能感觉到,有丝丝洁净的气息,通过皮肤渗入到筋脉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令人无比通达祥和。只可惜,这样的情况无法控制,不是想来就能来的,纯粹是可遇不可求。而每次持续的时间也极难把握,短则一瞬间,念头稍稍一动就消失了,长不过数息,至多也不超过半炷香。 经历几次过后,顾东篱终于能够确定,那些气息多半就是天地灵气,这一来自然是喜出望外。不过,高兴过后又生出了新的烦恼,因为他全然不知该如何把握体内灵气,直到后来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法子。这个法子很简单,就是借用音律来印证灵气的运行! 顾懒怀曾经说过,万事万物究其根本,在道理上都可以找到相通的地方,正所谓万法归宗即是如此。史书记载,古有痴迷于书法者,最终凭借笔墨游走悟出大道,从而飞升仙界。由彼及此,为什么不能从乐理中寻找修行的法门呢? 一念及此,那种奇妙的感觉一过,顾东篱便信手摘下一片树叶衔叶而歌,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曲音行将完结时,体内灵气竟而随着曲调,隐隐有跃跃yù试之感,这令他无比振奋,当下用芦苇做了一枝短笛。无奈短笛音色不纯,远不及古苍九节箫,只能勉强使用,心中不免对房霁云更加憎恶。 由于山脊实在难行,连日来顾东篱不得已下到山谷,沿着时缓时急、时宽时窄的小河前行。这一日到了一处水潭边停下来歇息,刚刚俯身捧起一汪清水,忽然心念一动,整个身心仿佛沉入水中,全力感知水势的柔和包容。这一刻,他又陷入到那种奇妙的状态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潭中水流轻轻晃动,水势陡然湍急,顾东篱身子一僵从沉寂中醒来。这一次似乎汲取了不少灵气,以至于周身衣衫都几乎湿透,当下没有半分迟疑,取出短笛吹奏起来。兴许是受到水势的影响,又或是心有所感,顾东篱情不自禁地吹了一曲《秋远》。 这首《秋远》为前代无名氏所创,取得是“流水便随秋远,此身终与谁同”之意,很有一股沧桑寂寥的味道在里面。顾东篱不过是个少年,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那里懂得什么“沧桑”,只是触景生情奏出另一番滋味罢了。 一曲终了,恰逢秋风吹过,卷起满山黄叶,凭空多了几分萧瑟肃杀之意! 顾东篱无暇理会秋天的景致,闭目细细体会了一番,察觉到体内灵气分成了数股,似乎要散入身体各处。这个发现使他精神一振,忍不住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他知道,自己由音律入手是碰对了! 就在他睁开眼睛,还没从欢愉中走出来,便惊讶地看到水潭对面趴着一只怪兽,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当即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怪物?” 第七章 鲛蚺 那怪兽头大如斗,惨白的利齿间一条长舌不住吞吐,两只铜铃巨眼shè出森森寒光,身子却隐没于灌木岩石之中看不真切,不过看它体型,绝对是个庞然大物。这等深山荒野中的怪兽,多半都有些灵xìng,借助天地灵气修炼个几百年上千年,说不定就能成精成怪,即使不能幻化chéng rén形,也大都身怀异术。就算是一般的修真者遇上,恐怕都不易对付,更何况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顾东篱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脑子近乎一片空白,冷汗顺着脑门涔涔而下,眼睛盯着对面一动也不敢动。那怪兽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伸出一对前爪搭在潭边的岩石上,似乎想要冲过来。水潭并不算大,一人一兽相距不过二三十丈,情势可谓是危急万分! 拼是肯定拼不过的,唯有逃!顾东篱发一声喊,转身撒腿就跑,沿着河道朝下游狂奔而去。自从死而复生,他的体力大增,这一跑当真是迅捷无比,转瞬即奔出数十丈之遥。 那怪兽情急之下也是一声大吼,身子猛地跃起扑了过来,后面竟然托着十几丈长的身躯,如同一条巨蟒一般。长长的身子半截落到岸上,半截摔落到水中,“嗵”的一声,飞沙走石,连带着砸起好大一片水花。那怪兽身躯庞大,然而行动却异常敏捷,身子扭了几下便已追近到顾东篱身后。 听到身后山石崩裂草木断折,顾东篱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发现那怪兽离自己只有约莫十丈,不由得叫苦不迭。原以为走赤云山脉,可以避开房霁云等人的追杀,哪想到会遇上这么一只怪兽,眼前又该如何逃命? 还没来得及多想,猛然间觉得天上一暗,一团黑影越过头顶,重重砸到身前。石屑纷飞灰尘弥漫,顾东篱收脚不住一头撞了上去,就像是撞到了一堵铜墙上面,反被震得倒摔回去。正yù站起身来,腰间一痛,已被一只利爪牢牢抓在手中。 那怪物把身子一盘,蛇一般直立而起,抬爪将顾东篱拿到眼前,上下打量了几眼,张开血盆大口就咬。 “难道真要葬身这怪物肚中?”虽说拼命挣扎,无奈那怪兽力大无穷,利爪纹丝不动。眼见两根粗大尖锐的獠牙伸到面前,腥臭之气扑鼻,顾东篱叹了口气,双目一闭摇头等死。 说来也巧,就在獠牙堪堪接触到顾东篱的身体,一股凌厉的法力自他体内击出,那怪兽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一抖甩手将他扔向一边。顾东篱直飞出去,额头撞到一块巨石上登时晕了,而后翻滚着滑落到一片杂草丛中。 那怪兽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击伤,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愈发的怒不可遏,仰天大吼再度扑了上来。就在它冲到近前一丈之内,顾东篱胸口处忽然shè出几道蓝光,蓝光聚到一起幻化成一只灵狐,挡在面前。面对如此出乎意料的情景,那怪兽似乎有些不明所以,顿了一顿旋即目露凶光,不管不顾一爪拍去,利爪从灵狐身体上一扫而过。 灵狐本是灵光幻化,不过是一重虚影,哪里会被伤到?当下轻轻一跃,竟而直接跳到那怪兽的脑门上,复又化作一团灵光,没入到怪兽脑中。片刻之后,那怪兽渐渐平静下来,面容不再狰狞,整个身体随之松弛舒展,慢慢地趴到了地上。灵光一闪,灵狐再次出现,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身子,蹦蹦跳跳回到顾东篱体内。 山间寒气逼人,月上树梢时,顾东篱苏醒了过来。吃力地坐起身,揉了揉疼得有些发胀的脑袋,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几眼,立时又是一惊。就在几丈外,两盏绿幽幽的鬼火悬在离地三尺高的地方,同时,一股浓重的腥气熏得人直yù作呕。顾东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下子就明白了此刻的处境,大感诧异:“那怪兽居然没有吃我?” 他这一动,那怪兽立时就察觉到了,喘了口粗气便凑了过来。眼见那闪着绿光的巨眼逼近,顾东篱把心一横不再躲闪,硬着脖子等待下文。哪知并没有迎来锋利的牙齿,反而是一条湿滑的长舌伸到脸上一通乱舔,腥臭的黏液几乎令人窒息。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怪兽的这个举动不像是怀有恶意,倒有些讨好的意味在里面,不觉大为奇怪。 “嘿嘿,难道这怪兽是吃素的?”顾东篱好奇之下,伸手在怪兽脑袋上摸了几下,那怪兽顿时来了精神,低头在他怀里不住轻蹭,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叫人好生不解,正自纳闷,不知从何而来,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个念头,对身边的怪兽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原来,眼前巨蟒一样的怪兽名叫鲛蚺,乃是上古时的一种异兽,出于各种原因,在厚土界已几乎绝迹。这只鲛蚺已有五百多岁,本来躲在赤云山脉深处的山洞中修行,可是栖身之所被一个道行极高的修真者霸占,连它自己都险些被捉去抢了内丹。幸亏见机快逃了出来,几经辗转到了这一带,发现地下有一片好大的溶洞,于是躲藏在此。今天之所以和顾东篱相遇,完全是被他那一曲笛声给吸引过来的。 “奇怪,我怎么会平白无故知道这些东西?”顾东篱看着鲛蚺,迟疑地地问道:“难不成,都是你告诉我的?” 鲛蚺“呱呱”叫了两声,居然点了点头,顾东篱瞪大了双眼,旋即醒悟道:“是了,你修炼已有五百余年,早就有了灵xìng,能与人jiāo流不足为奇。”转念又一想,问道:“我有一点不大明白,为何你刚开始见到我那么凶,现在又完全换了副颜色?” 鲛蚺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嘴角轻轻蹭着地面,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顾东篱听得目瞪口呆,扯开衣襟看了看胸口的印记,良久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忍不住暗暗心喜:“原来这印记还有如此神通,只要我能将其中的奥妙弄懂,说不定也能成为修真者!”可以说,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也能像房紫秋那样,身具高深的修为。 其实,顾东篱胸口的印记大有来历,暗中对应的乃是天上星宿。世代相传,上古仙人夜观天象,依照四象、四兽、四维以及四方神明,将天上繁星划分为二十八星宿,只要能悟出其中的天人感应,便可以断吉凶定祸福。而那个灵狐,正是仿照东方星宿之一的心月狐而来,具有不可思议的神通。当然,这一点谁也不知道,只能留待他日后慢慢参详。 从第二天开始,鲛蚺便陪伴在顾东篱左右,既充当向导也负责护卫,有了这么一只上古异兽往来奔走,自无须担心迷路或是遇到什么危险。而且鲛蚺有意讨好,不但时常弄些奇珍异果回来,还带着他四处领略赤云山脉的雄奇俊秀,如此一来,行程自然慢了下来。不过这种游山玩水的经历从未有过,顾东篱玩得兴起,也就懒得去理会其他事情,索xìng敞开胸怀尽情享受,一个月下来好不惬意。 期间,鲛蚺毫不隐瞒地将自己对灵气以及修行的诸般感悟,一点一点说给顾东篱听。作为兽族,想要修真十分困难,因为它们大都在最初只能靠自己摸索,只有等到凝练出灵胎以后,才能生出灵识灵念,从而真正踏入修真的门槛。所谓有失即有得,兽族想要修行虽然艰难,但是它们对灵气却有着与生俱来的敏锐,这一点较之人族不知强了多少倍。所以,鲛蚺的经验对顾东篱而言,称得上是弥足珍贵。 根据先前的经验,顾东篱一旦遇到不懂的地方,便设法从音律当中寻找答案,许多难题因此迎刃而解。反过来,为了弄清天地灵气的奥妙,他又仔细研读《音轮乐府》,两边相互印证,对修行和音律的理解可谓是突飞猛进。就连闲暇时吹奏的乐曲,其中的韵味也深厚了许多,再吹奏《泛怀引》时,已然多了几分悠长的回味。尤其是近几日,顾东篱每晚吹奏时,鲛蚺都安静地待在一旁静听,还时不时发出几声附和的低吼。这样的日子,倒真有几分小隐于野的快意。 山中无甲子! 直到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顾东篱才惊讶地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山中呆了两个多月。数十天来,在鲛蚺的悉心指点下,体内汲取的灵气已小有规模,虽然尚缺运行的法门,这种积累却是十分有益且必要的。既然已有了收获,时日也耽搁了不少,顾东篱不再流连山水,于是催促鲛蚺加快行程。 沿着山谷河道一路往北,不一日到了一座大山脚下,前行的道路被高高耸立的山石完全阻断。鲛蚺也没来过这里,对此地的情形一无所知,只得带着顾东篱绕行。哪知此山奇大无比,如一堵天然屏障横亘在赤云山脉的中麓,走了七八天都看不到尽头。无奈之下,唯有找一处不太陡的地方往上爬,看看能不能翻越大山。 由于山势太过陡峭,许多险峻的地方,都只能依靠鲛蚺的天生神力才得以通过。对顾东篱而言,幸亏有灵气垫底,否则攀行在峭壁上,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费了好大的力气,一人一兽才爬上山顶,站在一块巨石上极目远望,登时都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脚下的大山向两侧延伸,一直隐没于天际,群山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中间一座赤焰熏天的山峰。那座山峰表面尽是火红的岩浆,自山腰以上全都被火红色的云雾所覆盖,从云雾的厚重以及颜色可以大致推断,山峰的高度简直超乎想象。炽热的岩浆不断抛洒,如同一条条火龙腾空而起,此处虽说离那山峰至少相隔百里,仍然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焦躁的气息。 “这一定就是赤云峰了!”顾东篱丛未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火山,顿感天地之大自身之渺小,忍不住心生向往:“能见识到赤云峰的壮烈,此生可说无憾,但不知何时能上到山顶,看一看传说中的天火是何模样!” 鲛蚺秉xìng属yīn,对至刚至阳的赤云峰有种本能的畏惧,饶是它有五百年的修行,也不禁感到阵阵胆寒。当下把顾东篱放到背上,逃命似地朝前疾奔而去,沿着山脊一口气跑出数百里,直到第二天才找到了下山之路。及至下得山来,脱离赤云峰的范围,鲛蚺才松了一口气,此时它已累得半死,一头趴到地上再不肯动弹。 顾东篱与鲛蚺心意相通,知道它又累又怕,一通狂奔近乎脱力,可谓是元气大伤,若不及时救治,于修为损害很大。当下略一思索便做出决断,毅然用鲛蚺所教的方法,将四周的灵气设法聚拢过来供其吸取。 只是,这种方法很难,而且极其危险! 其实,所有的生灵都是应运而生,都有一个天生的灵窍,用于和天地相连。这个灵窍对兽族来说,隐藏于本命元丹之中,在人而言,则相当于灵胎中的心海,重要xìng自是不言而喻。以此之故,通过灵窍汲取灵气,可以淬炼元丹壮大灵胎,实是修行的一条捷径。 但是这么做,一定要把灵窍完全打开,彻底暴露在外,若是遇到意外,等于丧失了所有的反抗力。且不说汲取灵气时,极易被邪气、秽气侵蚀,以至于迷失本xìng走火入魔,单只元丹和灵胎的吸引力,就足以引来杀身之祸。只要修行的人都知道,兽族的元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人的灵胎,乃是极其珍贵的补yào,一旦吞食可抵得上若干年的苦修。所以说,为了汲取灵气而打开灵窍,等于是把xìng命全部jiāo付给上天,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历史上,不是没有修真者这么做过,但是很可惜,这些人没有一个能逃脱厄运,不是被yīn邪附体,便是被人趁虚而入夺走灵胎。所以无论哪门哪派,都不曾有这种修行法门,大家走的都是固本培元的路子。至于兽族,那是没有办法,只能借助深山大泽的隐秘,冒着形神俱灭的危险艰难修行。要不然,厚土界亿万年的历史,兽族修真者怎么会那么少? 顾东篱心念鲛蚺,冒失地打开灵窍,哪知却真的引来了祸端! 第八章 狴獬 从四周涌来淡淡的雾气,雾气中偶尔有五彩祥光划过,鲛蚺贪婪地吞噬着灵气,渐渐恢复了几分元气。看着浑身闪烁着蓝光的顾东篱,鲛蚺目光闪动,眼中露出几分感激和亲近之情。野兽和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本xìng质朴,没有那么多心机,只要你拿出真心,必定可以换回真情!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鲛蚺忽然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不由得把身子蜷拢来,将顾东篱护在中间。身为上古异兽,天生就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鲛蚺很快便发觉了危险来自于何方,双目中shè出两道犀利的寒光,颌下的鳞片慢慢张了开来。 顾东篱还是第一次打开灵窍,顿时觉得自身仿佛沐浴在温暖洁净的祥光当中,如同婴儿藏身于母亲腹中,有种说不出的宁静畅快。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实在叫人难以舍弃,更休提身外之物。顾东篱对修真一窍不通,于修行中的种种禁忌同样一无所知,此刻所为称得上是无知者无畏。他正处在奇妙的状态之中,对周遭的变化自是视如不见。 鲛蚺看在眼中,对顾东篱的悟xìng之高好生诧异,没想到他灵窍初开就能与天地契合的如此自然,一时间倒起了成全之心,不愿打断他。只是如此一来,己方的安危可就全靠自己了。不过它一向对自身实力极有信心,加之判断出悄然潜近的,不过是一头体型较大的四足走兽,不禁心头大定,只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那片密林。 林间一阵劲风吹过,草木晃动,一只浑身雪白,头上长着独角,面目凶恶如虎的异兽跳将出来。鲛蚺居高临下,喉间不断发出低吼,目露凶光,长舌在利齿间伸缩,模样极是可怖。那只异兽体大如牛,在鲛蚺面前则显得十分矮小,猛地见到直立三丈多高,如鲛如蟒的怪物,也禁不住吃了一惊。 按理说,像鲛蚺这种上古异兽,其声威早已凌驾于百兽之上,寻常虎豹见了它也只有坐以待毙的命,可是这只独角白虎却夷然不惧,瞪着双眼不住打量。当看到顾东篱完全敞开的灵胎,忍不住舔了舔伸出唇外的獠牙,一步一步试探着走到近前。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那异兽鼻息大作,鼻孔中喷出粗粗的白气,无形中平添了几分狰狞。 在赤云山脉修炼了五百余年,鲛蚺还是头一次遇到不怕自己的野兽,惊讶之余倒来了兴趣,硕大的头颅慢慢俯逼过去。浓重的腥气当中,隐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意! 感受到对方逼迫所带来的压力,那异兽避开正面锋芒,纵身一跃跳到一侧凸出来的石壁上。这一下,二者四目相jiāo已呈平视状态,那异兽张嘴大吼了一声,登时将略处下风的气势给扳了回来。 鲛蚺哪容其他野兽在自己面前猖狂,盘着的身子突然一发力,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扑过去,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利齿还没到,杀机已然锁定那异兽,方圆数十丈之内,全都笼罩在鲛蚺一击之内。 那异兽既然敢上前挑衅,岂是无能之辈?眼见对方杀到,四足一蹬猛地窜起,堪堪躲过两排锋利的獠牙,扭头反朝鲛蚺额上的ròu瘤咬去。鲛蚺反应奇快无比,略一低头,反身就是一爪狠拍,那异兽同样动作敏捷,一击不中便伸出前爪挡在身侧,一声闷响过后两条身影旋即分开。 这一下jiāo手快逾闪电,短短一瞬间却是凶险万分! “这独角老虎倒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和自己平分秋色?”鲛蚺势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不说,反而险些被对方咬中,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自出世至今,除了败在那名人族修真者手中,它还从没遇到敌手。虽说今天是因为伤了本命元丹,实力去了三成,但是这只异兽在兽族中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强者,不由得战意上涌,脖子上的鳞片全都竖了起来。 其实,那独角白虎比鲛蚺还要惊奇,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厚土界的生灵,而是来自于异界的兽族之王??狴獬! 相传,在遥不可及的天外,有许多和厚土界相似的世界,而这只狴獬由于某种原因,从天外来到了厚土界。初到贵地,除了觉得新奇之外,便是深深的戒备,于是每日都躲在洞穴里潜心修行,哪儿都不敢去。今天忽然感觉到附近有灵窍胎息,心知必然是有人在汲取灵气,一时贪念大起,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捡个便宜。哪知,却遇到了一个极其难惹的对手! 一个是上古异兽,奈何本命元丹受损,实力去了不少。一个是异界的王者,只可惜刚到厚土界没多久,人地不宜,以至于凶威大减。两个不同世界的兽族之王,第一次jiāo手,结果是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鲛蚺一声尖啸,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的青芒,跟着用力一抖,脖子上数十枚鳞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化作数十条青蛇激shè而出。这数十枚鳞片乃是它多年苦心炼制而成,每一片都蕴含了极强的法力,非到紧要关头不会施展。像它们这种异兽,无论血ròu还是内丹,均是极为珍贵的补yào,鲛蚺已然动了吞噬对方的念头。 数十条青蛇转瞬到了面前,生死关头,狴獬顾不得再有所保留,昂首大吼,两只前爪轮番拍到地上。吼声响彻山谷,爪击地面如隆隆鼓声,一道音墙陡然耸立,在一圈圈扩张的音波当中,青蛇纷纷落地。 就在此时,一个庞大的身躯泰山压顶一般,狠狠砸了过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道血红的影子。鲛蚺趁着狴獬无瑕分神之机,合身飞压过来,这一击势在必得,竟然喷出了本命真元,意图将对手一举格杀! 其实,这些上古异兽也和修真者一样,在面对强敌时轻易不肯退却,否则必然会影响到心xìng的修炼。连番被动,使得狴獬凶xìng大发,头上独角顿时蒙上一层金色,张嘴bào出一声厉啸。啸声不大,却极是刺耳,方圆数十里之内,无论飞禽走兽还是虫蚁游鱼,闻之尽皆肝胆yù裂,被生生震死的不计其数。 鲛蚺首当其冲,被音波震得倒飞出去,不过那道本命真元也刺穿了音墙,没入到狴獬口中。仿佛遭受重击,啸声噶然而止,狴獬倒退着缓缓卧倒在地,头上的独角现出几条深深的裂纹。片刻之后,鲛蚺晃了晃脑袋,重新支起了身子,尽管头颈的鳞片所剩无几,但终究还是赢了生死之战! 兽族自有一套jiāo流的办法,看着神情萎靡的狴獬,鲛蚺得意道:“你的内丹和血ròu尽归我所有,这么一来,不光能弥补我损失的元气,还能进一步提升修为,哈哈哈!” “哼,若不是我先前被人打伤,又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破地方,你以为能胜得过我么?”狴獬虽败,王者之气仍在,抬眼不屑道:“你占据天时地利,又有法宝傍身,有什么了不起!” “输便是输,弱ròu强食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么?”鲛蚺森然一笑,身子一摆滑了过来:“懒得跟你费口舌,先吃了你再说!” “想吃我,没那么容易!”狴獬面上闪过一丝决绝,那支本已开裂的独角猛地zhà开,一枚鹅卵大小的金色内丹冲天而起,流星般朝天上而去。 “想跑?”鲛蚺哪肯让到手的内丹跑掉,肚腹猛地鼓胀起来,跟着使劲一吐,一粒更大的内丹脱口而出,在半空划出一条绿色的光芒。狴獬毕竟身负重伤,真元早已散乱不堪,内丹初时去势极快,然后劲乏力,只逸出数百丈便被追上。两枚内丹合而为一,鲛蚺大喜过望,仰头连连大叫,而后才将内丹收了回来。熟料,就在它得意忘形之际,变故再起! 等得就是这一刻,狴獬尸身中突然闪现出一缕淡淡的影子,飘飘dàngdàng朝一旁静坐的顾东篱而去。原来,它自知xìng命不保,又没有把握和鲛蚺拼个同归于尽,只得把目标转向那个人族少年。狴獬很聪明,先用内丹引开鲛蚺的注意力,而后才释放出仅有的一缕灵念,想要引bào顾东篱的灵胎。堂堂的兽族王者,濒死前的反击,何其凌厉! 而顾东篱此刻犹自沉浸在神与天地合的通畅之中,对适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知道已是大祸临头! “哎呀,不好!”鲛蚺这时方才醒悟过来,大急之下想要回身护住顾东篱,可惜相距太远,饶是它体型硕大行动迅速,也是鞭长莫及徒唤奈何了。 顾东篱没有丝毫反抗,任凭狴獬的灵念顺着灵窍,直抵灵胎深处。正是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使他出定,哪知刚睁眼就看见一个斗大的脑袋凑在跟前,不免一惊,旋即哑然失笑:“你怎么又像前次那样看我,莫非又生出什么好奇不成?”和鲛蚺结识后,顾东篱第一次入定,便引来它极大的好奇,那一次也和现在一样,巨大的眼睛几乎触到他额头。 “那倒没有,”鲛蚺知道情况危急,顾不得消化狴獬的内丹,径直冲了过来。原以为顾东篱会出什么意外,却见他无事一般醒来,惊愕之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有事?”顾东篱大惑不解,感受了一xià tǐ内的灵气,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摇头道:“我现在觉得灵胎似乎又壮大了几分,周身说不出的畅快,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鲛蚺如释重负,长出了口气道:“我还担心你被那怪兽给伤到了,没事当然最好!” “倒底怎么了?”顾东篱闻言一愣,即刻起身查看,站在狴獬尸身旁边连声问道:“这是什么异兽,怎地死在这里?莫非是你杀的么?” “那当然,它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当下,鲛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语重心长道:“世上心肠歹dú的修真者比比皆是,冒然打开灵窍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若非必要,千万不可再试!” “我记下了!”顾东篱听完后也是大感骇然,知道这是鲛蚺的一片好意,不住点头。 “不过你这么做是为了帮我,这份情算我欠你的,日后定当报还!”直到最后,鲛蚺才把话题拉了回来,神情肃穆地向顾东篱颌首示意。 “何必客气,要是这么算的话,我一样欠你很多,哪里还算得清?”顾东篱笑着摆了摆手,指着狴獬道:“我有个想法,想请你通融一下,行不行?” “你说!” “想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吃它,我要把它埋了!”顾东篱先前听鲛蚺说,狴獬的灵念钻进自己体内,多少还有些担心,可是到现在一点都没感觉出来,也就不再放到心上。不过真正说到如何处置狴獬尸身的时候,还是生出了恻隐之心。 “也罢,反正我已得了它的内丹,这尸身不要也成。”鲛蚺很大度地答道:“就随你的心意吧!” “那可多谢了!”顾东篱不再客气,将就不远处的一个深坑,把狴獬葬在里面。等他堆完最后一个石块,心中一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忍不住朝山谷一侧的密林走去。鲛蚺很沉得住气,也不出言阻拦,一声不响地跟在后面,一头钻进密林之中。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顾东篱忽然发出一声低呼,颇有些惊喜地喊道:“果然是在这里了!” 鲛蚺微微一怔,忙趋身上前探头看去,一见之下先是一愣,继而失声大笑。 第九章 蛮横 在几块岩石缝隙当中,有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幼兽,正蹒跚着往外爬,却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狴獬。顾东篱见了,忙不迭地跑过去将它抱起来,伸手抚摸着光滑的茸毛,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亲近之感。那只小狴獬毫不认生,眯着眼顺从地卧在他怀里,时不时扭头去舔身上轻抚的手掌。 “想不到那只怪兽还有个幼崽,有趣有趣!”鲛蚺把头凑过去刚想瞧瞧,小狴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双目圆睁抬头叫了几声,声音虽不大,倒也有几分威势。 “你别吓它!”顾东篱背转过去,眼见小狴獬委屈的样子,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身世,低声道:“不怕,以后咱们俩相依为命,谁也不舍弃谁!”小狴獬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呜呜叫了几声,眼中满是温情,侧着脑袋不住磨蹭着他胸前的衣襟。 “是了,一定是这小家伙在顾东篱身上嗅出了母亲的味道,才对他如此亲密。看来,多半是他体内那只灵狐,化解了怪兽最后那一下灵念攻击。”鲛蚺冷眼旁观,看到小狴獬近乎亲昵的表现,才彻底放下心来,得意地想到:“嘿嘿,这一次因祸得福,我收了一枚内丹,他收了一只幼崽,运气着实不错。” 顾东篱对小狴獬十分喜爱,捧在怀里逗弄了一会,说道:“看你白白胖胖,憨直可爱,以后就叫你阿宝吧!”小狴獬对此自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应承了下来。 有了顾东篱的悉心照料,小狴獬很快就从丧母之痛中摆脱出来,其实在它心里,未尝不是把眼前这个少年当做了另一个母亲。至于顾东篱,本来就没有什么玩伴,这时有阿宝陪着,少年心xìng也是十分开心,反倒把鲛蚺晾到了一边。 一人两兽继续往北,一路上多了不少欢声笑语。由于寒冬来临,天气越来越冷,一场风雪过后,连绵无际的群山全都被大雪覆盖。若是寻常人等被困在这深山之中,难免会被冻死饿死,但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顾东篱一行都有灵气护体,加上有鲛蚺在,根本不怕没吃的,所以走的虽慢却十分悠闲。在此期间,鲛蚺和小狴獬都对顾东篱的笛声异常陶醉,时常缠着他要他吹奏,这么一来感情自是日渐深厚。 直到昭熙二十一年春夏相jiāo之时,才进入到龙须山一带,这里山势趋于平缓,已经可以算作是赤云山脉的尽头。将近一年的长途跋涉,虽遇到了不少波折,都只是有惊无险,而鲛蚺至此也该告辞了! “一路上幸不辱命,总算是平安走出赤云山脉,过了前面那几个山头,应该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了。”鲛蚺长出了口气,既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也有依依不舍的离愁,隔了半晌才转头笑道:“我还没有修炼chéng rén形,这个样子没法陪你继续前行,凡事多加小心!” “鲛大哥,承蒙你大半年来的照顾,东篱没齿难忘!”分别在即,顾东篱心中好生不舍,可是又无可奈何,想到动情处一揖到地,哽咽道:“大恩不言谢,只有待来日报答了!” “说这些干什么,咱们来日方长!”鲛蚺凑到顾东篱跟前,郑重叮嘱道:“以后修行宁肯慢些,也千万不要随意打开灵窍,否则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切记,切记!”说完,长笑声中扬长而去。 “谨遵教诲!”顾东篱又是深深一揖,良久才直起身子,抬眼望去,远处尘土飞扬,鲛蚺已经走得没了踪影。回想起一年来的种种情由,一时思绪万千。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对于顾东篱来说,这一年的经历超过以往十几年的总和。这一年当中,他遇到了许多不可解的疑问,见识了修真界以及世家大族间的残酷厮杀,生死磨难中学会了汲取灵气的修行之法。而更为可贵的是,他从房紫廉那里体会到了友情,从鲛蚺和小狴獬那里,则收获了心领上别样的感动。 这一切,放到以前都是无法想象的,顾东篱一念及此忍不住慨然长叹。望着天边不断变幻的浮云,不由想起顾懒怀临行前的嘱托,当下收束心情,大步朝前行去。 较之赤云山脉大部分山峰而言,龙须山山势不算太高,却胜在地形险要。几座山峰互为犄角之势,俯瞰北面的井江平原,在数百年前诸侯林立的时代,乃是南北相连的咽喉要地。不过自从昊天国一统瀛洲之后,龙须山关隘便逐渐荒废,多年下来山野间草木茂盛,逐渐成了众多野兽的家园。 顾东篱带着小狴獬沿着山谷而行,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的飞禽走兽。小狴獬已一岁有余,正是最顽皮的时候,没了鲛蚺在旁带来的重压,撒着欢地追逐着眼前的野兽。它怎么说也是异界的兽族之王,体型尽管弱小,与生俱来的气息却十分强悍,所到之处野兽四散奔逃,就连云豹、贪狼一类的猛兽都纷纷回避不敢靠前。 差不多到了酉时,太阳偏西,站在山坡上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远处平原上的村落,还有淡淡的几缕炊烟。从深山密林终于回到人间,顾东篱精神一振,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小狴獬仍旧玩得不亦乐乎,在草丛中钻来钻去,忽然感知到一股强烈的危险,低吼了一声,退回到顾东篱身边。 顾东篱汲取了将近一年的灵气,耳聪目明远胜常人,很快就发现山坡另一侧奔来数十头猛兽。那些猛兽奔行极其迅速,行进之间居然颇合法度,前后分成几排围了上来,片刻之间就已奔到近前,把顾东篱和狴獬团团围住。 这些猛兽模样极是古怪!猛地一看像是猎犬,然而头上却长着蜈蚣一样的触角,嘴巴是左右闭合的齿颚,自脖子以下直到肚腹,共有十几对腹足。腹足色彩艳丽,表面布满了寸许长的尖刺,内中藏着足以致人于死地的剧dú。 “这下糟了,是蜈犬!”顾东篱一眼便认出怪兽的来历,不觉大惊失色。 蜈犬是厚土界颇为罕见的一种怪兽,相传最早是一对兽族修真者的后裔,后来自甘堕落灵xìng渐失,终究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凶残野兽。它们xìng情暴戾,攻击力极强,加之胃口刁钻,故而只有皇宫大内以及世家大族才养得起。一般来说,多用于看家护院或者狩猎,眼前这些蜈犬,显然属于后者。 “井江南岸一带是郁家的产业,看来,这些蜈犬多半是他们家的。”顾东篱微一思索便理出了个大概,暗想道:“莫非,有郁家子弟在此打猎?那可不巧得很!” 先前已知,四大世家当中,房家已遭灭顶之灾,顾家也是凶多吉少。而颜、郁两家却能安然无恙,可想而知,他们必然是依靠出卖房、顾两族,换取了朝廷以及灵诀府的信任与支持。这么想着,顾东篱自然对郁家大生反感,连带着对郁家子弟也起了鄙夷之心。 那些蜈犬对顾东篱不甚在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小狴獬身上,若不是它们畏惧小狴獬与生俱来的那股王者气息,恐怕早就扑上去了。小狴獬尽管紧张,却并不惧怕,反而弓着身子蓄势待发,除了对鲛蚺心存戒惧之外,它还没有怕过别的野兽。 正自僵持,一队骑士疾驰而来,蹄声如雷声势震天,奔腾之际带起一条黄龙。骑士大多都是黑衣黑马,只有最前面的几骑上下皆白,显得异常醒目。那些人远远望见这边的情形,一人纵马抢上前来,高声喝骂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挡我家少爷的路?” 照理说,四大世家传承了那么多年,莫不家风严谨,对子弟约束极严。可偏偏就有那么少数几个金枝玉叶,仗着家世横行无忌欺压良善,更有那么一帮子恶奴,在旁煽风点火狗仗人势。 “你们那么多人,还有这多猛兽,我哪儿敢挡你们的路?”顾东篱不愿多事,分辨了一句就想要避到一旁,哪知还是招惹了事端。 “咦,这只猫怎么还长了只角,好生奇怪?”一个清脆的声音惊喜道:“喂,小叫花子,你那只白猫能不能借我看看?” 在山中走了将近一年,顾东篱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被人误认为是乞丐也无可厚非。只是少年人天xìng孤傲,听人称呼自己做“小叫花子”,登时大怒,抬眼瞪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猛然间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大锤砸中,一时间天旋地转口干舌燥,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说话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女,脸上略施粉黛如朝霞映雪,黛眉连娟齿如含贝,竟是说不出的娇美。那少女见顾东篱呆呆地望着自己,不觉俏脸一红,娇嗔道:“我问你话,你怎么不答?” “一个小叫花子,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没得失了身份。”少女旁边一个白袍少年冷哼一声,微一颌首努嘴道:“去,扔锭银子,把那只白猫抱过来给表小姐!”这些人都不认识狴獬,只以为是长了角的白猫。 主人发话,下人自然遵从。先前喝骂那人一声唿哨,蜈犬全都退到一边,甩手往半空扔出一锭银块,跟着驱马上前,俯身朝小狴獬抓去。他有心在主子面前显摆,直冲到顾东篱面前才拨转马头,而后一个极漂亮的翻身朝下探去。照他的想法,先把顾东篱吓得满地乱爬,再把小狴獬抓到手,回归本阵时银块落地,这才叫出彩。可惜,事与愿违! 这一年来,顾东篱体内积攒的灵气已小有规模,虽然没能将其转化为灵力,但是在力量、反应等方面,却有了极大的长进。眼见一骑疾速冲来,本能地伸手挡在身前,在马匹转身之际,猛地发力击了出去。 那人身子刚刚俯下,就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连人带马便腾空而起,被生生推出几丈开外,重重摔倒在地。这一下猝不及防,那人筋骨剧痛,半天爬不起来。众人尽皆大感意外,谁也没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乞丐,居然有如此蛮力。不过大多数人都看得分明,瞧出顾东篱没有丝毫修为,也不懂得任何武技,当下再无半点顾虑。 “哼,好小子,力气倒是不小!”不等那白袍少年发话,另一个黑衣武士急趋出列,举起马鞭朝顾东篱当头狠抽。这一鞭若是打实了,就算不死也得昏迷,却是此人见同伴受伤出丑,下手自是毫不留情。 “你们好不讲理!”顾东篱眼疾手快,赶在之前侧身跳到一边,忍不住骂道:“抢人东西还打人,要不要脸?” “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一顿,看打!”那黑衣人一击落空,恼怒之下起了杀机,仗着会一点武技,手腕一抖,鞭梢翻卷过去,dú蛇一般刺向顾东篱咽喉。 “别伤他xìng命!”那白衣少女见此光景,心中大为不忍,不禁出声阻拦。 “既然表小姐开口,就留那小子一命吧。”一个貌似头领模样的中年大汉,朝那少女欠了欠身子,恰到好处地赶在那人痛下杀手之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是!”那黑衣人心领神会,知道只要不当场杀人即可,鞭梢微微一偏,转而刺向顾东篱肩窝,打算先断他一臂。 顾东篱赤手空拳,又在马下,只能往后躲闪。无奈对方人高马大,经验又比他丰富,虚晃了几下就把退路全部封死。这一鞭避无可避,顾东篱把心一横,只得抬手挡在身前。 眼见就要被鞭梢刺中,忽听得一声怒吼,黑衣人座下黑马长嘶而起,翻身倒地吐血而亡。那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滚落地上,面色惨白,七窍渗出殷殷血丝,至于那根马鞭,已然断成数截! “好畜生,竟敢伤我家奴!”白袍少年惊怒jiāo加,大喝道:“给我杀了他们!” 第十章 辨琴 就在那黑衣人挥出马鞭之时,小狴獬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暴发,一声咆哮,一道无形的音波直轰了过去。这声怒吼倾尽全力,威力之大,不啻于修真者的一击。那黑衣人只不过练了几年武技,如何承受得起? 白袍少年气急败坏,大声催促手下上前,顾东篱见势不妙,招呼小狴獬转身就跑,这一跑就显现出一年来的成效了。山坡虽不是太陡,但是一路往上狂奔,一般人只怕跑不出几步就没力气了。然而顾东篱却是越跑越快,速度丝毫不亚于四足翻飞的小狴獬,从坡底跑上山脊,短短五六里路,竟然把一帮骑士甩出了数十丈之遥。 那个中年大汉自恃身份,当然不会对一个小叫花子出手,见此情形不禁面容微变,挥手放出了蜈犬。蜈犬十分喜欢追逐猎物的感觉,早已是跃跃yù试,此时见到捕杀的手势,嚎叫着追了上去。在山林当中,蜈犬比马匹的速度要快得多,片刻之间就超过那帮骑士,冲上了山脊。 夺路狂奔之际,哪里还顾得上方向,顾东篱带着小狴獬沿着山脊逃命,一人一兽转眼便奔出了数十里。那帮黑衣武士被远远抛到了后面,只有蜈犬yīn魂不散,紧追不舍。照小狴獬的脾气,是万万不肯受此委屈的,很想扭头和蜈犬斗上一斗,可是顾东篱跑的飞快,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无奈之下,唯有不断地低声咆哮,以发泄胸中的怒气。 其实,顾东篱此刻已沉浸到另一种状态当中,恨不得永远都不停,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刚才那几十里山路,饶是他体内灵气充盈,也感到了些许吃力,尤其是胸口愈来愈憋闷,直yùzhà开一般。到最后实在难以忍受,想要停下来跟蜈犬拼命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话:击竹灵音达坎户,鼓琴雅调入离宫。一曲如潮通天处,元关之气运如风。 这两句正是《音轮乐府》中,关于演奏时需要注意的诀窍。对于一个乐师而言,在演奏一些难度较高的乐曲时,总会遇到气力衰竭难以为继的难题,正如房紫廉吹奏《泛怀引》时一样。造成这种不畅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之一便是和气息调配有关,而关于这一点,顾懒怀有独特的解决之道。 顾东篱早已将《音轮乐府》背得滚瓜烂熟,危急关头,不由自主地按照书中记载,试着调理体内翻滚的血气。不消片刻,果然有了意外的惊喜。一年来吸入体内的灵气,全都积攒在灵胎之中,可是除了对ròu身起到一定的增强作用以外,并没有融入自身,就好比空有一笔宝藏,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现在从乐理入手,则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体内灵气似乎跟着血脉一起慢慢运行,流入四肢百骸。 随着气血运行的加快,灵气融合的越发充分,灵胎在得到灵气的滋润之后,不断饱满壮大。顾东篱只觉得周身充满了力量,似乎奔行在虚空之中,每跨出一步,那股莫名的通达便多了一分。恍惚间不知跑了多久,脑海中突然轰的一声恢复清明,原来不知不觉已跑到了一处悬崖跟前。迎着山风,顾东篱感到无比舒畅,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渐歇,猛然间想起小狴獬,忙回头望去,山脊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白色的身影。 “阿宝,你在哪里?”顾东篱大急,扭头就往回跑,跑了几步才记起刚刚发生的变故,不由得大为自责:“我怎么能只顾自己,把阿宝丢下不管呢?”他不知道,刚才他实际上进入了一种难言的玄妙境界。 所谓修真之道,乃天下第一等大事,亦天下第一等难事! 世上那么多人与修真无缘,根本的原因就是灵胎被凡尘杂念蒙蔽,以至于失却了真xìng情,浑然感觉不到天地自然、乃至xìng命之道的诸般奥妙。再者,那些有缘列入名门正派墙内,又或是聆听过法言真谛的修真门徒,之所以停滞于某个阶段,难以更进一步,便在于虽然体悟到自身灵胎所在,却无法弃芜存精进行凝练。 凝练灵胎,便是修行的第一道关口,也是极为艰难的一关。若能通过,此后一马平川,当可顺利结出紫府,成为真正的修真者。再往后,一面提升修为,一面提高心境,二者相辅相成,从而使灵胎由虚化实生出本体。到了那个境界,便可以感悟到更深邃的天道,进而踏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修仙之途。反过来,如果连灵胎都无法凝练,还谈什么修真,谈什么修仙? 顾东篱不过是一个无人指点,没有学过任何修行法门的少年,只凭着自身的一点机缘,加上从鲛蚺那里听来的经验之谈,居然找到了汲取天地灵气的诀窍,实属难得之至。现如今又在蜈犬的追击下,从乐理中触类旁通,领悟到了灵气运行的奥妙,得以凝练灵胎突破第一道难关,更属难得。 这种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只能用福缘深厚来解释。像顾东篱这种无师自通的情形,若是放到身世稍好的人家,必然会被视为奇才,得到刻意培养和爱护。可惜,他没有那个命,只能依靠自己!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顾东篱全然不知,只是沿着来路往回疾奔,搜索着小狴獬的踪迹。还好,在另一个山头,总算见到了趴在地上的小狴獬,小家伙已经跑得几乎脱力,至于那些蜈犬早已被甩的无影无踪。这一通狂奔,顾东篱速度之快、耐力之好,就连小狴獬都跟不上,可见凝练灵胎之后是何等功效。 找回小狴獬之后,顾东篱不敢再走先前那个方向,而是另寻出路。这一次莫名其妙地得罪了郁家的人,算上之前的颜家、官府和灵诀府,基本上瀛洲不能惹的势力都碰过了。虽说顾东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那晚他很不巧地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如果让房霁云等人知道他还活着,定然会斩草除根。相比之下,适才发生的事倒有些不值一提,唯一可虑的就是白袍少年,看他那样子多半不会罢休,唯有避而远之了。 摇了摇头,顾东篱眼前浮现出那个白衣少女的容颜,心头又是一阵狂跳,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她的一颦一笑,似乎一点一滴都不肯错过。这般呆立良久方才醒转过来,忍不住又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可是郁家的小姐?”转而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褴褛的样子,不免感到自惭形秽,轻轻叹了口气。 若单说相貌,顾家的好几位小姐均不在那白衣少女之下,不过格于身份,加之地位悬殊太大,顾东篱从来不敢有任何妄念。但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对心仪的女孩子生出情愫,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次偶然相遇,在那白衣少女面前,顾东篱自然少了几分面对顾家小姐时的拘束,少年情怀有此反应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一想到少女身边那个白袍少年,心中就说不出的厌恶,同时没来由地感到些许烦躁。 患得患失之中,顾东篱和小狴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几天后从一处险峻的山崖下来,时隔一年重新踏上官道。从山野回到人间,看着宽阔平整的路面以及路边的良田,竟而有了一种别样的感悟,一时间辨不清是什么滋味。 过了没多久,顺着风声传来一阵吵闹声,顾东篱循着声音朝西边望去,远远看见一队商旅结伴行来。瀛洲商队的规模向来不小,这支商队也不例外,整个队伍浩浩dàngdàng足足拖了将近十里。除了两边游走的骑士,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那些小山一样驮满货物的土犀兽。土犀兽体型庞大,生xìng憨厚极其耐劳,是往来各地运送货物的首选。顾东篱看到这一幕大感亲切,站在路边默默地注视着商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商队差不多有三四百人,说说笑笑几乎没人理会顾东篱,即便是看到了,也都以为他只是个乞丐而已。为了不再生出事端,顾东篱把小狴獬抱在怀里,用破碎的衣衫将它裹住,这么一来,愈发显得落魄了。倒是一个老者颇为不忍,远远地抛了几枚铜钱过来,什么都没说便走远了。顾东篱耳聪目明,在那老者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心中一暖,弯腰将那几枚铜钱拾起放入怀中,大步朝西而去。 往西六十余里,一条发源于赤云山脉的河流,将官道拦腰截断,往北注入井江。由于龙须山在此终止,地势形成了极大的落差,河水奔腾而下,故而被称为落水。河边自古就有渡口,由于地处冲要,加上昊天国建立后商旅不绝,久而久之逐渐形成了一个集镇,是名落水镇。 顾东篱脚下如飞,赶在天黑前到了落水镇。顾不得吃饭,先买了几身衣服,然后找了家小客栈安顿下来,又叫了一大桶热水美美洗了个澡,收拾完毕命小狴獬留在屋内,而后信步上街。此刻已是戌时过半,街上的行人不算太多,不过几家大酒楼灯火通明,里面人声鼎沸,反增了几分盛世繁华的味道。顾东篱吃饱喝足,在回客栈的路上,居然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卖乐器的店铺,大喜之下推门而入。 店铺不大,三排木头架子上摆放着十几具古琴,将房间填的满满当当,丝毫谈不到“雅致”二字。一个老者坐在一张矮几前正调试琴弦,见有人进来也不起身,只微微颌首示意,便继续低头抚弦。 顾东篱笑了笑,目光转到木架上的古琴,大致看了几眼不免有些失望,不由得暗暗摇头。这时忽听一声轻响,却是那老者轻轻拨动琴弦,声音入耳精神一振,走到矮几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开口道:“此琴琴面圆滑,腰身内敛,倒是一具好琴!” “哦?”那老者闻言直起身子,抬眼看着顾东篱问道:“公子也是懂琴之人?” “谈不上懂,只是略通皮毛而已!”正所谓人靠衣装,顾东篱此刻穿的并非绫罗绸缎,但风尘之色已是一扫而空。尤其是他体内灵气充盈,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在旁人看来,多半都以为他是哪家的贵胄公子。 “公子客气了!”那老者指了指面前的古琴,颇为得意地问道:“敢问,这具琴可还有什么瑕疵?” 顾东篱不答,伸手在琴弦上按了按,而后手指如轮顺着琴弦挨个抹了下来,细细听了一遍,点头道:“所谓琴有九德,这具琴只能合其四,尚有不小的欠缺,较之那些举世罕见的名琴相差甚远。不过胜在做工精良,音色中规中矩,可勉强称得上是件精品。” “这具琴是我一生的心血,自认为成就极高,哪知在公子眼中只是勉强得到一个‘精’字评语,连珍品都算不上,唉!”那老者一听,便知顾东篱是位行家,是以并不恼怒,反有些灰心,叹息了几声又问道:“我做了一辈子的琴,只知临岳、龙龈、雁足的制法,以及龙池、凤沼的规矩,从未听说过九德所指何物,还望公子明言!” 所谓临岳、龙龈、雁足,分别指的是琴头、琴尾和琴底,用来连接琴弦的部位。至于龙池、凤沼,则是指琴底大小两个音槽,其中位于中部较大的称为“龙池”,位于尾部较小的称为“凤沼”。这里面有个说法,叫做上山下泽,有龙有凤,象征天地万象。 “所谓九德,是说琴所应具备的九个特点,依次为:奇、古、透、静、润、圆、清、匀、芳??”顾东篱侃侃而谈:“奇,指其材轻松脆滑,音亦轻松脆滑;古,指琴音淳和淡雅,中有金石韵;透,指琴音清亮绵远而不咽塞;静,指琴音纯净,没有杂音;润,指琴发声不燥,韵长不绝;圆,指琴声浑然不散;清,指琴声如金石,如风中铃铎;匀,指琴七弦俱清圆,均匀平衡,无三实四虚之病;芳,指琴弹得愈久而声愈出。” “想不到还有这等说法,这么多年我竟是头一次听说,实在是孤陋寡闻!”那老者默然良久,复又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谦声道:“就请公子一试此琴!” 第十一章 落水 对于老者的请求,顾东篱并不推辞,正容端坐,而后接过古琴弹了一曲《流水》。这首曲子模仿山间溪流而作,因为曲风简洁明快,是以流传极广,基本上学琴之人都会弹奏。不过,大家都会不代表都能奏出其中的韵味,至少顾东篱此刻的境界,就远非常人所能比肩。 一曲终了,只听得那老者心悦诚服,再次拜服道:“公子造诣之高,小人佩服万分!” “我这点本事只能算作是粗通,哪里谈得上‘造诣’二字?”顾东篱摆了摆手,回忆起顾懒怀弹奏的《流水》,对自己的不足之处颇感无奈,摇头道:“音律之道博大精深,除了道理上需融会贯通,还要有相当的境界与之匹配,方能有所成就。我仅仅只是略通皮毛,离大成实则差得太远太远!” “公子过谦了!”那老者不知顾东篱是以堂堂乐圣为榜样,见他一个少年如此谦逊,不禁大生好感,赞叹了几句,拱手笑道:“还请公子品评此琴,为我解惑!” “这具琴选材自大雪山的瑞云杉,以昆鹿的角霜为胎,又涂抹了一层翠蕊漆,十分难得。”顾东篱所说的三样材料,均是凡间制琴的首选,除非是像顾懒怀那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有能力用到那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对此他自然是知之甚详,当下续道:“从琴音来看,此琴占了透、静、润、圆四字,如果能够稍作修改,当可再得一个‘清’字。” “哦?”那老者闻言大喜,声音都有些颤抖,忙问道:“要怎么改?” “喏??”顾东篱把琴身翻转过来,指着底部正要说话,几个人突然走了进来,人还未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已扑鼻而至。 “请问,刚才那曲《流水》可是你弹的?”一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当先一个白衣少女快步走上前来,看了看坐在矮几前的顾东篱,好奇地问道。 从闻到那股幽香,顾东篱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一僵,再到话音入耳,更是按捺不住心头猛地狂跳,直到眼前出现了一袭白裙才勉强回过神来。缓缓抬头,入眼是一张皓如凝脂的俏脸,正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打量着自己,可不就是几天来念念不忘的那个白衣少女?顾东篱就这么呆呆地望着那少女,一时间似乎忘了身在何处,浑然不觉少女身后的几名随从已经面色不悦,眼看便要发作。 “小姐说的没错,适才正是这位公子弹琴。”那老者极有眼色,一眼便看出白衣少女身份尊贵,怕顾东篱无礼的举动惹恼了对方,当即接口应了一句,跟着殷勤招呼。一番忙乱,总算将窘况应付了过去。 趁着老者打岔的功夫,顾东篱已然醒觉,旋即暗叫不妙。在龙须山上,曾经为了小狴獬,和白衣少女一行人发生过冲突,还险些因此丧命,双方结怨不可谓不深。不想在此碰面,万一被对方识破,岂不是又要亡命奔逃?目前的情形虽然危险,心中却又忍不住冒出另一个念头:“如果真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就算冒险多待几刻又有何妨?” 还好,那白衣少女及其随从,并没有认出顾东篱。俗话说人靠衣装,换了一身不算华丽却十分合体的长袍,悠然自得地弹着古琴,任谁都无法将面前这位气度非凡的少年,同当日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联系到一起。 “这首《流水》我自幼便已学会,这些年来也听了不少乐师弹奏,可是都没有刚才那般意境。”白衣少女对顾东篱的琴技大为赞赏,更对其中的道理心慕不已,率直问道:“只是当中倒底有何区别,却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公子指教一二!” 原来,当日没能得到小狴獬,白衣少女颇为扫兴,又耽搁了两日才启程,今日恰好夜宿落水镇。晚上闲来无事,带着几名随从出来散步,不意听到了全然不同的《流水》琴曲,她也是酷爱音律之人,自不肯放过讨教的机会,这才有了此次意外的重逢。 “我不过是兴之所至随意弹奏,没有污了大家视听就已深感庆幸,哪里担得起小姐的谬赞!”这倒不是他谦虚,纯是肺腑之言。可能是心生爱慕的缘故,顾东篱在白衣少女面前诚惶诚恐,言辞中更是谦恭到了极点。 “公子何必自谦,莫非欺我不懂琴曲?”白衣少女莞尔一笑,扭头对一名随从吩咐道:“你回去一趟,速速把我那具琴取来。” 随从应了一声,快步出了店铺,没过多久便捧着一个长形包裹回来。白衣少女接过包裹,打开以后拿出一具古琴,琴身古朴,漆雕斑驳,显见已有不少年份。少女将古琴横放在膝上,收敛笑容,神情肃穆地出了口长气,玉手轻抚也奏了一曲《流水》。她指法娴熟弹得很好,可是在内行听来,和顾东篱相比终究还是少了点韵味。 “玉露初零,千里澄辉!”琴弦甫动,顾东篱顿时一愣,心神全被古琴本身所吸引,反倒忽略了曲子。随着琴声收束,脸色都禁不住变了,眼神中露出几分热切,迫不及待地问道:“此琴莫非就是九霄云烟琴?” “公子好眼力,”白衣少女面露讶容,颌首道:“这具琴正是九霄云烟!” 话音刚落,就听得“咕咚”一声响,原来是那老者心神激dàng站立不稳,一跤坐倒在地上,惊喜之下颤声道:“这,这,这就是九大名琴之一的九霄云烟?” 古琴之所以得一个“古”字,是因为一个流传久远的传说。相传,上古人皇仰观天象俯察地理,悟出了“宫、商、角、徵、羽”五音,进而造出钟、磐、琴三样乐器。虽然琴由最初的五弦变为如今的七弦,但以年代久远之故,被称为古琴。从古至今,历代乐匠制作出了无数古琴,然而能流传下来,且被推崇和传颂的不过寥寥之数。后经无数乐师品评,最终得出公论,为了对应九德之说,选取其中的九具古琴,并称为九大名琴。 以顾懒怀堂堂乐圣之尊,顾家富可敌国之资,穷数十年之功,也不过才得了其中的两具,由此可见九大名琴是何等的难得。而眼前这位刚刚及笄的少女,随手就能拿出一具价值连城的名琴,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这位郁家下人口中的表小姐,究竟是何来历,难不成竟是哪家王侯公卿的千金?若非深受宠爱、地位尊贵的大小姐,如何能持有这等至宝?”顾东篱犹在沉思,那老者已然爬起身朝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少女连连作揖,想要细看九霄云烟琴。那少女倒很大方,直接将琴递给老者,只有那几名随从面色紧张,一瞬不瞬地盯着老者,恐怕稍有不对就会出手。 “听先祖说,九霄云烟琴纹理宛如云烟,忽隐忽现缥缈难寻,弹奏时琴音清越直上九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老者就像是捧着最心爱的珍宝一般,一脸狂热不住赞叹,跟着捧到顾东篱面前,弯腰将古琴举过头顶,朗声道:“就请公子用此琴弹奏一曲,也好让我这等俗人聆听名琴风范,以得偿夙愿!”兴许是激动过头,老者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一行为,实际上已经大大得罪了白衣少女。 凡是乐匠,莫不以九大名琴为毕生目标。如今有缘遇到其中之一,当然想真正领略一番,所以这个要求在老者而言自是无可厚非,但是听在那些随从耳中,就有些刺耳了。此举言下之意十分明显,等于是说少女的琴技远不如顾东篱,九霄云烟琴还是由顾东篱来弹更为合适,如此不敬,这还了得? “放肆!我家小姐的琴,能拿给你看就已是格外恩典,你居然得寸进尺,还想要jiāo给别人?”一名随从大步上前,劈手想要将琴夺回来,口中兀自斥道:“你个老东西,当真不识好歹,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间破店!” “不得无礼!”白衣少女喝止一声,面色不悦地瞪了那随从一眼,转而对顾东篱微笑道:“我也想听公子弹奏一曲,可以么?”软语相求,岂能回绝,何况还是九大名琴之一? 顾东篱笑着点头,将矮几上的古琴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九霄云烟琴,深吸了口气轻轻按到琴弦上。宛如幽幽一声叹息,苍凉的琴声低沉婉转,就像是遇到了万般无奈的苦楚,却又无从诉说,令人闻之悲切。就在伤心yù绝之时,曲调忽而一变,仿佛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又或是遇到了心上人,满腔愁苦变成了情意绵绵。 叮咚作响,慢说是那懂琴的少女和老者,就连那几名随从,都似乎被曲调中的深情所感染,紧皱的眉头也都舒展开来。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淡淡的情思犹自绕梁不绝,几个人全都听得痴了。 “想不到短短一支琴曲,内中居然蕴含了如此丰富的情感,每一处细节都如此完美,真正是神乎其技!”白衣少女由衷赞叹,接着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地从没听过?” “这首琴曲是我无意间听来的,刚才弹奏时略微做了几处改动,没有听过不足为奇。”顾东篱本想直言相告,可是一年来的教训,以及世间的险恶,使他不得不多留一点心机,硬生生将《陇月寒》三个字咽了回去。 《陇月寒》是顾懒怀近年的新作,虽然没有流传开来,不为外界所知,但是在小圈子里还是有不少人听过。万一《陇月寒》这三个字被有心人听了去,再联想到顾家上面,顾东篱的安全可就成问题了。为了自保,只能含糊其辞! “难怪!”白衣少女身份尊贵无比,自幼便随几位鼎鼎有名的乐师学琴,十余年下来琴技虽不敢说高明到何种程度,但是所见的琴谱可谓多不胜数。底下人为了讨好她父亲,更是竭尽所能搜罗各种古谱孤本,单说到腹笥之宽,恐怕与顾懒怀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她初时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不免有些诧异,待听到顾东篱这么一说便释然了,转而道:“虽说这首曲子是你听来的,不过能随意挥洒信手涂改,兼且演绎的如此精彩,想必已远胜那人,不如就由你给曲子起个名字吧?” “哪里,哪里!”顾东篱哪儿敢和顾懒怀相提并论,连连摆手道:“原曲构思新颖,许多细节处别出心裁,当中种种精妙我都未能领悟,岂能掠人之美?” “你这人太过迂腐,只是取个名字而已,何必推辞?”白衣少女秀眉微蹙,似乎对顾东篱三番两次的推辞颇为不耐。 “既然如此,”那少女的一颦一笑无不令人心醉,顾东篱眼神迷离,应允道:“那就叫《落水》吧!”其实他本想取名为《落水缘》,只是这个“缘”字未免太显眼、太唐突,终于还是没敢说出口。 “《落水》?”白衣少女微微一愣,没想到顾东篱会选这么一个普通的字眼,略微有些失望,轻声道:“也对,你是在落水镇弹奏的曲子。” 这时,已有随从上前将九霄云烟琴重新包好,捧在手中。白衣少女这次倒没阻拦,而是率直提出了一个请求:“我很喜欢《落水》,不知公子能否将琴谱相赠?” “这个么??”面对少女的请求,顾东篱一时间很有些踌躇。毕竟这几年来,顾懒怀始终没有拿《陇月寒》示众,自己这么做恐怕会违背了他的意愿,而且擅自将琴谱外传,也有冒名之嫌。 “这位公子放心,只要你肯将琴谱写下来,我们定然有重金回馈!”那名捧琴的随从见顾东篱默然不答,径直开口。他们都曾接到指令,只要是白衣少女喜欢的东西,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弄到手,上次没捉到小狴獬,已经有人事后被责罚,这一次绝不能再无功而返。不过他的这番心思,那白衣少女并不清楚,只以为身边的人都十分顺从己意,却不知暗地里另有严厉的规定。 “那倒不必,我这就写给你吧!”顾东篱感觉异常敏锐,从那随从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回想起当日对方强抢小狴獬时的情景,不由得顿生反感,当下便yù回绝。可是转眼又看到白衣少女无瑕的俏脸上,满是殷殷期盼,心中一软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十二章 拦截 接过琴谱,白衣少女大致看了一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而后问道:“公子琴技高超,很是令人佩服,但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东,单名一个篱!”隐去一个“顾”字,自是不想引人注意,不过话到嘴边,顾东篱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芳名若何,不知可否见教?”像他这样当众询问一个女孩子的姓名,即便是放在普通百姓身上,也显得有些冒失,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位千金大小姐? 此话一出,那几名随从脸色一变,正要出言呵斥,白衣少女却摆了摆手,正容道:“照规矩来说,我的姓名本不能随意告知外人,但是我向来敬重精通音律之人,所以??”那少女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道:“所以,你可以叫我琴舟!” “琴舟?”眼见那几名随从长长松了口气,顾东篱心下了然,这“琴舟”二字定然不是白衣少女的真名,奈何无法再继续追问下去,唯有暗自苦笑。可是应有的礼数却不能少,当下拱手作揖道:“见过琴舟小姐!” “东篱公子客气了!”白衣少女还了一礼,问道:“不知公子意yù何往?” “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四处游历一番,增长些见闻罢了。” “原来如此!”白衣少女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顾东篱的敷衍之意,不过她并不在意,反而率直问道:“既然这样,公子愿不愿意去看看京师的繁华?” 瀛洲北部的夏州一马平川,方圆千里之内无险可守,却是临四方控瀛洲的要地,千余年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填在这里的人命不知其数。昊天国建国以后,太祖高皇帝为了彰显冠绝天下的武力,发民夫六十万,费三十年之功,耗钱财无数,在夏州兴建了一座规模空前的大城。城墙全用两丈见方的罗纹石砌成,间中夹杂着曜石、月石,可谓是刀兵无犯水火不侵,一时间为天下瞩目。城池建成之日便定都于此,因取万邦来朝之意,故名万邦城。 “京师?万邦城?她这是在邀请我么?”顾东篱一愣,不免惊喜jiāo加,转念又想:“原来她要去京师,难不成我先前猜错了,他们并不是郁家的人?” 白衣少女对顾东篱的琴技十分佩服,一力邀请只是为了能讨教一些音律上的疑难,并没有别的意思,眼见他沉默不语,续道:“京师人文荟萃富甲天下,乃当世首善之地,东篱公子难道不想去领略一番么?” “京师是一定要去的!”最初的惊喜过后,顾东篱很快就冷静下来,踌躇着婉言回绝道:“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刻下么,我更愿意流连于山水之间。” “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只是不便强人所难,白衣少女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双手侧腰略略施了一礼,告辞道:“能聆听东篱公子的雅奏,当真是不虚此行,希望公子能早日抵达京城,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多谢小姐美意!日后若是去了京城,自当登门拜访。”顾东篱还礼道:“不知小姐府邸何处,可否见告?” “这个么暂时保密,你到时便知。”白衣少女莞尔一笑,领着几名随从翩然而去。 眼见佳人离去,顾东篱不免心下怅然,只是自己另有重任在身,焉能因儿女私情而置大事于不顾?所幸在离开店铺之时,那老者为了酬谢,坚持要将刚刚做好的那具古琴相赠。顾东篱推辞不得只好接受,并请求老者在琴尾处刻上了“月斜”二字,取得却是“一曲清涤红颜醉,踏影人归素月斜”的意思,个中含义自不待言。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顾东篱就抱着小狴獬悄然离开落水镇,赶上第一班渡船渡过落水,沿着官道朝池液川急急而去。趁着天早左右无人,顾东篱放下小狴獬,然后依照乐理运行体内灵气,再次发足狂奔。随着灵气运行逐渐顺畅,初步凝练过后的灵胎愈发饱满,这般成就足以抵得上常人数年之功。由此可见,《音轮乐府》中有关乐理的阐述,与高深玄妙的修真之道,在某些方面也有暗合之处。 体内灵胎不断壮大,天地间淡淡的灵气也随之呼应,在顾东篱身周竟而现出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晨曦之中异常醒目。可惜,他虽然聪明,到底缺乏经验,不懂得掩饰行踪,自不知数里外的一处山岗上,正有两个黑衣大汉注视着自己。 “老八,表小姐提到的那个人就是他?”一名黑衣大汉皱眉道:“看他这样子,显然修习的是正宗道法,这件事恐怕不大好办。”一般来说,正宗法门除了天术宗、地势门和灵诀府以外,就只有那些世家大族、达官显贵才能掌握。两人不知道顾东篱的底细,只以为他是大有来历之人,不由得颇感为难。 “昨晚看他模样,不像是修行之人,难道是故意隐瞒?”答话之人赫然就是昨夜白衣少女身边的一名随从,眼见顾东篱远远奔了过来,不禁露出一副游移不定的神情,迟疑道:“四哥,要不咱们就当没看见,放他过去?反正落水镇一带有好几条路,到时候就说没有遇见,也不是说不通的事。” “不行!”那被称作四哥之人摇头道:“这件事是少爷亲自jiāo代下来的,其余几路一定也有人守着,万一被查出来,咱兄弟二人都不好过,你别忘了贾三的下场!”贾三就是那天在山坡前,纵马冲撞顾东篱之人,由于没能抢到小狴獬,而且还当着那少女的面被掀翻在地,事后遭到了严厉惩罚。 这些黑衣大汉都是那少年的家奴,生死全由主人cāo控,是以时刻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那唤作老八的大汉想起自家少爷的手段,不由得浑身一颤,转而破口大骂道:“他妈的,都是雷大嘴那个王八蛋,晚上一回到客栈就把事情说给少爷听,结果害得咱们兄弟连夜守在这里,呸!” “这次出门之前,大老爷再三叮嘱,切不可让表小姐受到半点委屈,咱们只好拼了命地达成她心愿。”老四苦笑一声,看着越来越近的顾东篱,沉声道:“偏生这小子精通音律,却又不识好歹,你说少爷能放过他么?”说话间顾东篱已到了山岗跟前,事到临头容不得再多想,两人大喝一声跳下山岗,往官道当中一站,拦住去路。 顾东篱正奔得酣畅淋漓,忽见有人挡在前面,急忙收住脚步,定睛一看认出其中一人,讶然道:“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篱公子,我家少爷听说你琴技极高,故而特意派我二人在此等候,希望能多留公子盘桓几日。”老八拱手施礼道:“公子大可放心,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分手之际必有重谢,务必请公子应允!”这句话并不属实,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要把顾东篱强行拘在身边,以便随时给那少女弹琴解闷,至于什么时候放还,根本就没想过。 “哦?”顾东篱不晓得对方的真实打算,不过也能猜出,那个什么少爷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取悦那白衣少女,不由得大为反感,当即脸孔一板,不悦道:“我一个人独来独往自在惯了,日后若是有缘再行拜访,烦请二位带我问候你家少爷!”说着,举步就要离去。 “且慢!”一直没开口的老四伸手一拦,沉声道:“你可知我家少爷是谁?” “哦,是谁?”顾东篱本就对那少女的身份极为好奇,接口反问。 “我家少爷的名讳上郁下殊,乃是当今郁家家主的幼子,受封二等云都尉!”老四说的很慢,说话的同时紧紧盯着顾东篱,希望能看出对方一些神情变化。其实不到万不得已,两人并不愿动粗,免得日后被那白衣少女知道而加以斥责,所以才会抬出主家的身份,希望以此来压服顾东篱,可是结果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原来是郁家少爷,那可失礼了!”若是放在常人,兴许会被郁家的名头吓阻,但是顾东篱一直都跟在顾懒怀身边,岂会将郁殊放在眼里?接下来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问得对方瞠目不知所对:“郁家自古以诗礼传家,郁少爷肯定是知书达理的俊彦之士,当不会不讲道理,硬要把我留下来吧?” “这个么??”两人相视摇头,均觉得这句话很难回答,恼怒之下老四把脸一沉,喝道:“我家少爷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意请你,你却不识抬举,只好得罪了!”说着,伸手就去抓顾东篱的手臂。 “怎么,要动手么?”顾东篱一声冷哼,手臂一缩抬脚就走,“懒得跟你们废话,告辞了!”他虽未学过什么武技、法术,但是体内灵气充盈,反应较之常人快了一倍不止,这一动当真是迅捷无比,眨眼间就绕到两人身后,奔出五六丈距离。 “好小子,果然有些门道。”老四一抓落空,随手甩出一道黑线,跟着用力一蹬高高跃起,大笑道:“想跑,可没那么容易!”黑线去势极快,瞬间越过顾东篱,往前面一横化作一条三丈长的黑蛇,吐着蛇信张嘴就咬。 顾东篱吃了一惊,脚下发力侧身闪到一旁,那条黑蛇的动作丝毫不慢,如跗骨之蛆一般尾随而至,一阵乱咬搅得他手忙脚乱。片刻之间,那两名黑衣大汉已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将他堵在中间。 “东篱公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吧,免得多吃无谓的苦头。”老四也不想真的伤了顾东篱,使了一个法诀,那条黑蛇退后几步,盘成一团。 “哼,堂堂郁家,居然用这种方式逼人就范,传出去不怕别人笑话?”对方再三紧逼,顾东篱的火气也上来了,忍不住出言讥讽:“四大世家好大的名头,就是这么欺压良善的么?”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怨不得别人。”顾东篱话中扯到郁家,老四登时脸色一变,厉声道:“你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偏不跟你们走,看你们能怎么样!”一想到自己在郁殊眼中,只是用来取悦那白衣少女的礼物,顾东篱心中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脑子一热俯身捡起两块石头狠狠砸了过去。这一下含愤出手,力道奇大无比,竟而卷起一股劲风,闪电般朝老四和那条黑蛇击去。 老四没想到石块来势奇快,待要躲避已然不及,当下大喝一声,双掌jiāo错挡在身前。一声闷响,只觉得手臂像是被迅雷击中一般,周身大震连退三步方才站稳,顿觉左掌掌心传来一阵剧痛。虽说一掌把石块击碎,可是自己的左手也被撕开一个血洞,老四一时之间又惊又怒。几乎就在同时,那条黑蛇躲闪不及,被石块击中尾巴,哀鸣着变回成一条黑索,飞回到他手中。 “这是你自找的!”看着破损的黑索,老四大感心痛。这是他好不容易从一位修真者那里求到的一件法器,正是仗着这条蛇筋,他才能成为郁殊的随从,并且在同伴中拥有较高的威望。此时,珍若xìng命的蛇筋却被顾东篱伤了灵气,顿时大怒,手腕一抖攻了上来,厉声道:“拼着回去挨骂,今天都要把你留下!”这已是动了不惜伤人的念头了。 顾东篱反应极快,知道绝不能让对方近身,当即抓起一把碎石用力甩出。刹那间破空之声大起,饶是老四精通武技,却也被这般没头没脑的打法逼得手忙脚乱,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越拉越开。顾东篱瞧出便宜,几步冲到路旁,一连几拳击在一块山石上,震得山石四分五裂,而后捡起一块块拳头大的石块狠命砸了过去。 他们这一动手,老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就在他取下背后的大弓准备助战时,忽然心头一震,没来由地一阵胆寒。原来,一股源自身后的杀意,已然悄无声息地锁定了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十三章 仇恨 老八手心全是冷汗,缓缓扭头,只见一只浑身雪白的独角异兽,正弓着身子一步步过来,凌厉的眼神中满是无尽的杀意。刹那间,老八登时醒悟过来,大喊道:“四哥,不用留手,这小子就是前几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小乞丐!”他这一喊,立刻引来小狴獬的攻击。 对于危险的感觉,兽族天生比人族要敏锐得多。跟在顾东篱身后的小狴獬,在离山岗还有七八里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两名黑衣大汉的存在,几乎是本能地躲进了路边的草木之中,不即不离地跑在后面。及至两人拦住去路,和顾东篱动起手来,小狴獬已悄然潜到近处,准备趁其不备袭杀老八。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狴獬记起前几日,被黑衣人以及数十头蜈犬围追的情形,张嘴一声尖啸,一道音波径直轰了过去。老八上次已然见识过音波的厉害,不敢硬接,闪到一旁弯弓就是一箭。他这箭上附有郁家高手画制的符篆,去势固然极快,更带有风雷之声,轰隆隆声势好不惊人。 白光一闪,小狴獬换了个方位,箭簇落空shè到地上,“啪”的一声bào响,zhà出一个斗大的深坑。小狴獬夷然不惧,仗着身形奇快无比,围着敌人不住奔行,一时间满地都是白影,间中一道道音波不停击出。方圆十余丈的范围,密集的音波隐然组成一堵无形的音墙,将敌人死死困在中间。只可惜它尚未成年,一口气喷出这多音波,看上去声势惊人,效果却大打折扣,已然没多大的杀伤力了。 老八又惊又怒,万没想到这只长角的大白猫如此厉害,短短几息的时间,就把自己困住,幸好此时音波打在身上已无xìng命之忧。他毕竟是郁家精心训练出来的武士,心绪稍一平静便开始反击,一抬手三箭连环击出,zhà的路面碎石横飞烟尘弥漫。这么一来,谁也奈何不了谁,成了僵局。 那边,顾东篱的局面可就不大妙了! 听同伴这么一喊,老四先是一愣,继而大为诧异,转念之间便有了计较:“就算杀了这小子,只要把那只大白猫抢回去,少爷应该也不会怪罪我们。”反正小狴獬也不会说话,总比一个大活人带来的麻烦要小得多,少了这层顾虑,出手自然不再容情。老四伸手入怀掏出一枚灵符,注入到手中黑索上,黑索登时散发出漫天杀意,将击来的石块悉数震碎。 黑索步步紧逼,顾东篱顿感压力陡增,可惜他只会扔石头,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心中一慌更是破绽百出。若不是顾忌他出手之际力道十足,老四早已近身将他击倒,不过照此情形下去,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 “老八,你缠住那只白猫,我解决完这小子就过来帮你。”说话间,老四又逼近了两丈,黑索前端重新幻化成蛇头模样,吐着长长的蛇信,冰冷的目光shè出森森寒意。 眼见形势危急,小狴獬仰天大吼狂xìng大发,猛地跃上半空朝老八兜头就是一爪。这一下出乎意料,老八本能地想要侧身闪避,不料被一道音波击中,陡然间身子一麻,再无法挪动半步。劲风临头,一股杀意直透肺腑,老八亡魂大冒,反转弓矢朝天就是一箭。此刻事关生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由于相距太近,双方都来不及躲闪,猛听得半空响起一声zhà雷,绵密的音墙轰然破碎,空中漾起一圈波光,扭曲着扩散开来。这一下,等于是老八倾尽全力的一箭,和小狴獬编织的音墙死拼,宛如xìng命相搏,非死即伤。波光散尽,场中景象惨烈之极! 老八头顶被小狴獬的爪子撕开三道口子,由后脑直至眼角,鲜血淋漓露出森森白骨,手中长弓断成两截,双腿则被生生击入地下,腰身以上衣衫尽碎,露出无数细小的伤痕。而他犹自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慢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忽然抬头,双目圆睁目眦迸裂,发出一声濒死时的怒喝。这一声吼叫,周身伤痕齐齐bào裂,无数鲜血喷泉一般溅出,浑身上下顿时成了一个血人,显见已没了活路! 虽然一鼓作气击杀了老八,但是小狴獬同样受了重伤。它冒然出击,结果被被箭簇中暗藏的符篆震伤,而后一头撞到路旁的石壁,翻身滚落草丛,全无再战之力。恐怕谁也想不到,须臾间场中情势大变,落得个两败俱伤! “阿宝!”大半年来,顾东篱和小狴獬相依为命,感情已是极深,此时见它躺在那里微微抽搐,心痛之下竟而舍命朝老四扑了过去:“你们害死了阿宝,我和你拼了!” “臭小子,我先杀了你,再杀那畜生!”老四也没想到,同伴居然会死在这里,惊怒之余勃然色变,长索迎风一展朝顾东篱狂攻而去。 顾东篱一不会武技,二不会法术,更不懂什么符篆阵法,全凭一时血气如何与人拼命?没几下便连连中招,若不是体内灵气充沛,化解了不少力道,只怕早就吐血倒地了。不过在生死关头,情急拼命之下反倒激发了潜能,居然将少部分灵气转化为灵力,顺着拳脚打了出来,勉强支撑了下来。以一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会的少年,竟而挡住了郁家训练数年的武士,说出去只怕都没几个人敢相信! 明明看到顾东篱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可偏偏在他势如疯虎的乱打乱咬之下,搞得无从下手,老四不禁焦躁起来。好不容易瞅准机会,脱手将黑蛇掷出,跟着揉身而上,两腿jiāo错踢出,“嗵嗵”两声闷响,顾东篱猝不及防被踢得飞了出去。那条黑蛇趁机腾到顾东篱身上,两颗獠牙闪着蓝光,朝他脖子落去。 电光火石间,伴随着一声怒吼,一道淡淡的金光击来,赶在黑蛇dú牙咬中之前,堪堪打中蛇头。黑蛇惨叫一声退了回去,那道金光旋即黯淡下来,缩成一团圆圆的光球,伏在顾东篱胸口处微弱跳动。又是小狴獬,在危急关头不惜吐出尚未成型的内丹,救了他一命,只是这么一来,小狴獬的本命真元受损,加上先前所受的重伤,情势越发危险! “我要用你的灵胎,来修补我的黑蛇!”法器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损,老四又是心痛又是恼怒,一步步走上前来,森然道:“还有那个畜生,我一样不会放过它!” 刚才那一脚,被直接踢断了双腿,顾东篱摔倒在地,已没了逃命的机会。看着一脸狞笑的老四,心中满是愤恨不平,可惜已无力再战,当下冷哼一声,扭头朝小狴獬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眼泪登时夺眶而出,只见小狴獬躺在不远处奄奄一息,目光散乱却始终不离他的脸庞,顾东篱忍不住悲从心来,泣声道:“阿宝,我为你再奏一曲!”说着勉力抬起上身,自怀中取出短笛,送到嘴边幽幽吹奏起来。 笛声呜咽,似乎有无尽的愁苦愤懑,就连上天都被打动。天空不知何时变了颜色,原本还是旭日初升朝霞满天,转眼就成了yīn云漠漠凄风惨惨。顾东篱自知难逃一死,这一曲又是为小狴獬送行,曲声当真称得上是无比凄凉,吹到后来嗓子一甜竟而呕血,却仍不肯停止吹奏。 鲜血顺着短笛涔涔而下,滴落在顾东篱胸前那团淡淡的光球之上,光球顿时散发出一丝丝奇异的波纹,黯淡的金色重新开始凝结。随着金光越来越盛,光球不断缩小,最终化作一粒拇指般大小的丹丸。谁都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小狴獬的内丹得顾东篱鲜血之助,加上它母亲留在顾东篱体内的灵念指引,一举突破障碍炼化成形! 对兽族而言,内丹一成不啻于鱼跃龙门,从此后便可以正式步入修行之道,假以时日,悟道成仙也不无可能。小狴獬本已了无生机,忽然看到内丹凝结成形,自是欣喜若狂,挣扎着想要将内丹收回体内,只是它伤势太重,急切间哪里办得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四大步上前,伸手去抢。 适才短笛一响,老四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一时间也被笛声感染,没有即刻动手杀人。然而,顾东篱的笛声尽管动听,却远不及狴獬内丹的诱惑大。此刻,他脑海中全被贪念填充,浑然忘了先前的一切,眼中只剩下那粒色泽柔和的金色丹丸! 一掌下去,指尖几乎已经触到内丹,忽听得笛声一变,一股铿锵有力的杀伐之音猛地喷出。老四首当其冲,猝不及防之下被几道音波击中,胸口一阵剧痛,接连倒退了数十步方才站稳,惊愕中抬眼望去,就见顾东篱盘膝而坐,神情决绝地看着自己。 就在刚才,眼看内丹便要落入敌人之手,小狴獬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一个举动,于顷刻间自曝头上灵角,释放出魂魄。魂魄离体,寿元即尽,但是它顾不得那么多,风一般朝内丹扑去。小狴獬的想法简单而直接,只要魂魄附着到内丹上面,就可以完全释放内丹的威力,如此便可以击杀敌人转危为安。至于这么做,自己会不会形神俱灭,已是无暇顾及了。 孰料,就在小狴獬的魂魄飞到顾东篱身边,离内丹仅及一寸的地方,异变再起。兴许是受到魂魄的激发,顾东篱胸前弯月印记顺势一动,魂魄直钻给吸进到体内,继而连内丹也一起进入到灵胎当中。这一下就好比是滚油锅里掉进了一滴水,体内灵气顿时沸腾起来,被怒火激dàng的灵气化作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笛声奔涌而出。 顾东篱体内灵气之盛,比一般的修真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的区别之处就在于,他不会任何修真法门,无法将灵气化为己用。此时有了小狴獬的内丹作为引子,终于把连日来的屈辱和怒气全部发泄出来,盛怒之下的一击,又岂是常人所能承受? 笛声再起,几道音波带着扭曲的波纹袭来,老四待要躲避,却因为先前那一击伤得不轻,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音波透体而过。感受到灵胎碎裂的痛楚,老四难以置信地望着冷漠的顾东篱,想要开口说话,只发出了一声含混不清的惨叫,身子一歪扑倒在地。两名黑衣武士全都丧命于此! 郁家武士的实力均自不弱,如果说单打独斗,每个人都可以对付十来个昊天国的精锐士卒,更何况老四还是其中的佼佼。两人联手的话,足以应对一名灵诀府的年轻弟子,可是今天,却被一个几乎什么都不会的少年,和一只远未成年的异兽合力击杀。要知道,在昊天国统一瀛洲的战事中,郁家武士曾经以不足百人之数,立下过冲杀击溃数千敌军的赫赫战功。 顾东篱不知道,今日一战的结果是多么难得,他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道,小狴獬死了,是死在郁家之手!若说房家和顾家的遭遇,使他对昊天国心生愤慨的话,那么现在,包括颜家和郁家,都成了他心目中的大敌。当然,这当中还有一个灵诀府! 什么使人成长的最快?很简单,就是两个字??仇恨! 至少,眼下的顾东篱,已完全被仇恨所淹没! 第十四章 山鼠 仇恨过后,顾东篱反而异常清醒,没有耽搁太久,便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大路,朝一侧的林中走去。他知道,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郁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目前只有逃得越远越好,所以不敢再走大路,尽拣荒无人烟的山道前行。他的双腿被老四踢断,幸亏得小狴獬内丹补充,又有浑厚的灵气支撑,才坚持着走了大半天。及至天色渐暗,腿上一阵阵疼痛袭来,困顿jiāo加昏倒在一片密林当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顾东篱悠悠醒转过来,恍惚中忽然听到许多嘈杂的声音,似乎有无数人在一旁指指点点。其中有一句话提到了“白老虎”,显然是在说小狴獬,顾东篱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放眼四望,月光下树影婆娑,哪里有什么人影。 “难道是我听错了么?”顾东篱舍不得小狴獬,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把小狴獬的尸身抱在怀里,眼见周围并无什么异样,不免又回想起以前相处的时日,禁不住连连叹息。 “那个人醒了,咱们赶路要紧,还是快走吧!” 这句话声音很小,仿佛自地底传来,顾东篱惊诧之余脱口而出:“谁?”可是惨白的月光下,仍旧没有任何动静,恰逢一阵山风吹过,草木摇曳平添一丝鬼气,“难道是鬼?” 世上到底有没有鬼?对此,乐圣顾懒怀的回答颇为有趣,他告诉顾东篱,所谓的鬼一直都藏在人的心中,你想见的时候见不着,不想见的时候它又会冒出来;只有当你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心时,才能够坦然处之。当时,刚刚才满十岁的顾东篱,是不可能懂得如此玄妙的回答,直到一年前经历了一连串变故之后,才多少有了点体悟。 众所周知,无论何种生灵死后,魂魄都会归于地府,而魂魄还没有抵达地府之前,游dàng于世间的便被统称为鬼魂。不过,由于受制于天道,这些鬼魂通常都无法显形,更不可能肆虐害人。至于民间流传的那些恶鬼吃人之事,大多都是以讹传讹当不得真,只有造化超脱常理或者是机缘巧合之下,鬼魂才会滞留人间。此外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修真者灵魂出窍,游走于天地之间,偶尔也会被人误以为是鬼魂。 呆了片刻,顾东篱察觉到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定了定心神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莅临,晚辈失礼之处还望见谅!”在他想来,不大可能在荒郊野外遇到一大群鬼,那么多半就是隐修的世外高人,是以团团作揖执礼甚恭。 “嘿嘿,这人叫我们前辈呢!” “哈哈,想不到我也能做一回高人!” “嗯,我看这小子挺顺眼,干脆就收他做徒弟吧!” …… 只过得片刻,数十乃至上百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虽说声音都是从地下传出,但是语含戏谑,倒也不怎么可怖。这些人当中不乏粗俗之人,有些话简直可以说是狗屁不通,顾东篱越听越觉得奇怪,暗想:“这些人绝不是修真者,难道说,真的是一群鬼魂不成?”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人厉声骂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跟一个小孩子闹腾什么,莫非真要等那恶魔追上来,吸干了你们的精血才跑么?”被这么一骂,众人登时醒悟,哄得一声喊四散逃窜。刹那间从地底钻出无数山鼠,一窝蜂地朝林外跑去,只因他们从未见过狴獬,一时好奇才聚拢在顾东篱身边。 “刚才戏弄我的竟是这些山鼠?”顾东篱先是一惊,旋即哑然失笑,稍一愣神山鼠已经逃得七七八八,忽然想起一事,俯身探手抓起一只山鼠,瞪大了双眼问道:“真是奇了,你们怎么会说人话?”这些山鼠很显然没有半点修为,但是却能说得一口流利的官话,如何不令人惊奇? “放开我,快些放开我!”那只山鼠十分肥硕,动作笨拙迟缓,被顾东篱捏住脖子后面的皮ròu,不禁又惊又怕,四足空踢不住挣扎:“我又没有得罪你,干嘛抓住我不放?”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顾东篱看得有趣,一时童心大盛,故意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咧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活剥了你,然后烤了来吃!”似乎是为了证实这番话不是虚言,饿了一天的肚子一阵咕咕猛叫,吓得那山鼠抖做一团。 “我说,我说!”那山鼠急忙点头,而后想了一会才愁眉苦脸地答道:“我们根本就不懂人话,你叫我怎么说嘛。” “什么,你们不懂人话?”顾东篱越发惊奇。 “是啊,我还在奇怪,你怎么能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那山鼠迟疑了一下,嘟嘟囔囔道:“而且,你居然还嘬着嘴学我们说话。” “你是说,我现在跟你说的,是你们山鼠的语言?”听它这么一说,顾东篱才发现,自己果真发出的是山鼠的叫声,登时愣在那里。 “那还能是什么?”那山鼠一脸的委屈,哭丧着脸道:“我那些同伴都跑远了,求求你放了我吧!”它一个劲地哀求,可是顾东篱却充耳不闻,只呆呆站着出神。 “是了,既然我能听懂鲛蚺和小狴獬说什么,自然能听懂山鼠的话,可是以前我根本不会说兽语,为何现在又能发出山鼠的声音?”顾东篱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想来想去总算找出了一个理由:“昨天我还没有这个本事,可是和郁家武士死战过后,不但能听而且还会说,难道是阿宝的内丹起的作用?”一念及此,忽然觉得灵胎内升起一股暖流,缓缓凝聚到胸前。 那山鼠犹自挣扎,猛然间见到顾东篱胸前透出几道蓝光,蓝光聚而不散,渐渐化作一只狐狸模样。如此奇异的景象,它还是第一次见到,吓得大喊大叫:“救命啊,这人是个妖怪!”可惜除了同伴,就算是有人听到它死命的呼喊,也只是老鼠那种吱吱声而已。 顾东篱一动不动,低头看着灵狐幻化成形,跟着手中一轻,小狴獬的尸身慢慢浮到半空。灵狐跟上去,围着小狴獬转了几圈,而后伸出爪子轻抚过去,小狴獬周身顿时泛起一层蓝光。接下来,小狴獬的尸身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竟然全都化实为虚变成蓝光。灵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声轻鸣将蓝光尽皆收归己有,这才重新钻回顾东篱体内。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只山鼠已然被吓得晕死过去。 自始至终,顾东篱都觉得身子完全脱离了掌控,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灵狐将小狴獬吞噬。及至身体恢复知觉,急忙扯开衣襟,胸前那轮蓝月印记清晰如故,然而小狴獬却没留下半点痕迹。眼见如此,顾东篱几yù发狂,使劲拍打胸膛,没几下就抓出条条血痕,竟似要把小狴獬挖出来一样。这一刻,他第一次开始痛恨曾救过自己xìng命的印记,还有那只神通广大的灵狐。 正自懊悔愧疚,心神骤然一紧,眼前景象大变,仿佛置身于洁净无瑕的碧水蓝天之间,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愉悦,满腔苦楚顿时烟消云散。顾东篱丝毫不曾感到诧异,因为他知道,这里便是自己深藏于心念之间的紫府。 “原来,紫府并非先前想象的那样藏于体内,而是灵胎造就的独一无二的虚空!” 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舒畅,顾东篱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暗合《音轮乐府》中的乐理,yīn阳顿挫煞是动听。紫府随着啸声意境的变化,不住变幻着模样,忽而星光满布神秘莫测,忽而云卷云舒大开大阖,忽而金石倒映曲径琅?,道不尽的世间美景齐聚于此。啸声渐歇,顾东篱心有所感抬眼望去,一道白影狂呼而来,除了小狴獬还能是谁? “阿宝,你没死?”顾东篱大喜过望,疾步迎了上去,一把将小狴獬抱在怀里。 “我本来已经死了,可是内丹、魂魄乃至ròu身,全都被你收入紫府当中,等于是捡回了一条命。”小狴獬惬意地享受着顾东篱的抚摸,充满了依赖之情道:“你这里有我母亲的气息,我不想再出去,只想一辈子呆在这里,你不会嫌弃我吧?” “只要你能活着,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心结一解,顾东篱心情大畅,一人一兽说说笑笑好不亲密。 那山鼠从惊吓中悠悠醒来,见顾东篱雕像一般僵在那里,心知机会难得,拼命扭动身子,几经努力终于摆脱束缚,从半人多高跌落到地上。不巧正跌在几块碎石上面,摔得它浑身yù裂惨叫连连,蹒跚着还没走出几步,脑后一紧又被人提了起来。 “我的妈呀,这妖怪怎么又醒了?”它不知道,正是它的惨叫声惊醒了顾东篱。 “我话没问完,你就想溜了么?” “没有,没有!”那山鼠倒十分精明,连连摇头狡辩道:“你不发话,我哪儿敢走啊?只是手脚有些发麻,下来活动活动而已。” “那好,我来问你??”这只山鼠颇为有趣,顾东篱自不会伤它xìng命,当下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之前提到的那个恶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恶魔,他,他??”山鼠听他提到这件事,登时吓得毛发尽竖,颤声道:“我劝你还是别问了,赶紧和我们一起逃命吧!” “你先说来听听,不管后续如何,我都会放你走的。” “那你可得说话算数!”山鼠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稳了稳心神,费力地说道:“那恶魔倒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不过凡是靠近他的活物,没一个跑得了的,到最后全都被吸干了精血变成干尸。约莫??” 约莫半个月前,这一大片山林就开始笼罩在yīn影之中。不管是凶猛如虎豹,还是弱小如虫蚁,许多生灵都神秘失踪,完全没了踪影。起初山鼠并没有发现,只是觉得大山那边的树林清净了不少,原本每天都能听到的喧嚣,一下子变成了死寂。渐渐地,一股不安的情绪扩散开来,剩下的生灵都惶惶不安。山鼠本来胆子就小,可是它们自古以来就生活在这里,所谓故土难离,于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们老祖宗一口气把族内的壮汉全都派了出去,到山那边去打探消息,结果只回来了两个同伴。”山鼠的小爪子往西北方向指了指,嘶哑着嗓子道:“听它们说,山那边有无数的干尸,个个死状奇惨,都是被活生生吸干了精血,大伙一听全都吓傻了,只好逃命!” “它们有没有看到那个恶魔?” “当然没有了,要是遇到了哪里还能逃脱xìng命?”山鼠拍了拍肚子,心有余悸道:“幸亏我体胖笨拙,老祖宗才没派我去,要不然多半也难逃一死。”说到这里转念一想,自己可不正是因为动作太慢,才被这个少年抓住的么?看来,太胖会影响到逃命的速度,也不一定是好事,回头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冒然闯进去恐怕也会遇到危险。”顾东篱点了点头,将山鼠放回到地面,微微笑道:“多谢你提醒,我放你走,赶紧去追你的同伴吧!” “哈哈!”山鼠猛地朝前一窜,直跑出十余丈才扭头看了看顾东篱,稍微顿了一下,转瞬即跑得无影无踪。 “嗯,我也得尽快离开这里。”无论前面那片山林里面是什么,肯定都不好惹,顾东篱不敢多做停留,转身朝西南方向而去。 不知是体内灵力起了作用,还是小狴獬内丹附带的神奇,顾东篱的腿伤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到了第二天上午,差不多又能健步如飞了。不曾想到了夜幕降临之际,顺着山势七拐八拐居然又回到了官道,而且无巧不巧地再次碰到了郁家一行人。 第十五章 黑夜 顾东篱远远躲在一侧的山岗上,屏住呼吸,透过石缝漠然地看着大路上浩浩dàngdàng的车队,只是在一辆宝马雕鞍精美华丽的马车经过时,心中才忍不住泛起层层涟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自称琴舟的少女,应该就在车内。 “唉!”顾东篱暗暗叹了口气,自知与那少女有天差地别之远,恋恋不舍地看着车队渐行渐远,一时满嘴苦涩。少年人情窦初开,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感波动,这是每个人都必然要经历的阶段,惟其至真至纯,是以对个人而言均是弥足珍贵的记忆。顾东篱也不例外,越是清晰地感知到两人的距离,反倒越难以自拔,眼前全是那少女晃动的身影,想到深处不觉痴了。 等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天色已然黑了。按道理来说,顾东篱和郁家已经有了过节,应该尽可能避免碰面,甚至是离得越远越好。可是他又舍不得离那少女太远,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压住升腾的情愫,不自觉地跟了上去。前行了差不多十余里,就听见了风中传来的人喊马嘶声,原来,郁家一行今夜是在野外扎营。 先前在落水镇打听得明明白白,渡落水向西,沿井江平原南面进入山区以后,中间差不多有三四百里山路,除了一个驿站以外杳无人烟。凡是过往客商,在走这一段路时,无论赶路赶得多急,都要宿在驿站里,否则就只能露宿在荒郊野外。但是对于郁殊来说,手下武士众多,当然不存在安全问题,而且他自恃身份高贵,也不愿和那些商旅为伴。所以在下午申时三刻路过驿站时,根本不理会驿丞的刻意巴结,由着xìng子直走到天黑,才随意选了块较为空旷的地方停了下来。不过若非如此,也不会与顾东篱再度相遇。 大致安顿好以后,郁殊便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去,把倚庐、剑沙两位老师请来,就说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有急事!” 四大世家根基雄厚,各自都豢养了不少武技高超,又或者精通道法的死士,以备不时之需。郁家的死士数以百计,分别以“横”、“戈”、“倚”、“剑”四字排列,其中“横”、 “倚”二字均是法术精深之辈,而“戈”、“剑”二字自然就是精于搏杀之徒。这次北上京城意义重大,郁家家主为了稳妥起见,特地在黑衣武士之外,又加派了两名高手随行,他们便是郁殊口中的郁倚庐和郁剑沙。 不一会两个男子到得帐中,郁殊不待他们施礼,就急声道:“两位老师,我刚听底下人回报,咱们昨天派出去的六个人到现在还没回来,用灵符也联络不上,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这些死士在郁家的地位很高,即便是骄纵如郁殊,言语间也得客客气气。 “昨天已经看得很清楚了,那个小子虽然杀了咱们两个人,但是他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况且这次带队的是阿岳,当不成问题。”说话的是郁剑沙,眼神一转锋利如刀,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须沉思了片刻,话锋一转道:“咱们郁家的灵符传承了几百年,向来都灵验得很,出现这等情形倒不多见。倚庐老弟,你精研法术多年,能否为公子解释一二?” “这些用来传递消息的灵符,都是 ‘横’字辈的高手制作,每个灵符上面都附有咱们郁家独有的阵法,至少在百八十里之内万无一失。”郁倚庐身形高大威猛,看上去倒更像是武力过人的勇士,神情严肃地接口道:“像这种联系不上的情况,史上曾经出现过三次,那三次都险到了极点,都是差一点就被灭门!” 第一次是一千多年前,郁家刚刚崛起不久,因为擅自介入皇位之争,由是卷入到朝乱当中,险些被当时的朝廷剿灭。若不是郁家一位耆老出面,最终求得灵诀府的一枚玉柬陈情,恐怕难逃灭门大祸。此事过后,郁家多了一条家训,就是绝不参与修真界以及人间皇室的纷争,可惜的是,这条祖训仅仅保了郁家百余年的平安。所谓树yù静而风不止,以郁家的地位和实力,终究还是难以置身事外,于是再度面临存亡危机。 厚土界三大修真门派,灵诀府、天术宗和地势门,自创立之初就一直想要争个高下。从古至今几逾万年,三派之间尚能遵守历年来达成的默契,不论明争还是暗斗,始终都限定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可是到了八百多年前,事态突然失控,甚至一度波及到凡间。郁家作为灵诀府的附庸,自然遭到了天术宗和地势门的严厉打击,损失极其惨重,足足花了三百余年才勉强恢复元气。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则要简单得多,发生在三百多年前。当时,昊天国太祖为了统一瀛洲,想尽办法取得了灵诀府和四大世家的支持,于是兴兵征伐四方,兵锋所指锐不可挡。郁家在那个时候还是卫国子民,可是卫国国力衰微,根本无法抗拒昊天国大军,在郁家家主的威逼之下只得归降。事后,卫国的遗老遗少将怒火全都发泄到郁家身上,集合若干高手趁夜攻打郁府,不过这些人最终全都力战而亡。由于实力相差悬殊,这一次并没有给郁家造成多大的损害,反而因此得到了昊天国丰厚的补偿。 “这里面,属第三次最为轻松,但是那些叛逆之中不乏修真高手,曾用法器将咱们一处别院封印,以至于灵符没能及时传出消息。”郁倚庐顿了一顿,缓缓道:“照我看,阿岳他们六个,要么是被人给杀了,要么就是遇到了道行极高的修真者!” “难道说,那个小子身后还有高手?”郁剑沙双眉一皱,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剑意,冷哼道:“不管来人是谁,敢得罪咱们郁家,就只有死路一条!” 倒不是说郁家这些死士自负,而是他们确都有很强的实力,否则又怎能维护世家大族的安危?比如说郁剑沙,就曾潜伏在暗处,袭杀过一名灵诀府的二代弟子;郁倚庐更厉害,曾经闯入到靠近幽冥界的渊域,收取了一只尸鬼作为法器。凡此种种,即便是放到修真界,也足以令人侧目,故而对于可能遇到的敌手,两人并不怎么担心。 “有两位老师在,我就放心了。”郁殊不再理会阿岳等人的生死,转而弯腰恳请道:“无论如何,在到达京城之前,务必不能惊扰到表小姐!” “少爷尽管放心,有沙老和我在,绝不会出什么问题。”郁倚庐躬身还了一礼,正要开口说话,猛地一愣,跟着大喝一声冲出帐外:“何方高人,竟敢夜闯营地?” 这一嗓子登时惊动了所有人,黑衣武士动作极快,无声无息便排好阵势严阵以待,其余仆役则迅速聚拢到大帐跟前。整个过程十分短暂,中间没有一个人发出喧哗,显见郁家管教极严驭下有方。有众多武士护卫,还有两大高手坐镇,郁殊毫不担心,径直走进那白衣少女的帐中陪她闲聊,殊不知已是大难临头! 郁倚庐站在最前面,周身灵力不由自主地运转起来,两眼shè出诡异的光芒,神识几乎伸展到极致,仔细探察着方圆里许之内的所有一切。就在刚才,自心底突然泛起一股寒意,居然令他感到一阵胆寒,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就算当年面对尸鬼也不曾有半点慌乱。郁倚庐当即确定有敌来袭,可是冲将出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这份古怪反而更令人觉得不安。 “怎么,有没有什么发现?”郁剑沙紧守住大帐,见郁倚庐纹丝不动站在营门口,立时察觉到情形不妙。他武技高超,精于刺杀之术,但是对法术却一窍不通,遇到目前这种缥缈难寻的状况,就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他经验老道,越是危机时刻表现得越从容,惟其如此,才能令身边的人不致因为恐慌而乱了阵脚。至于他和郁倚庐之间的jiāo流,用的传音秘术,不虞有泄露的危险。 “我明明感觉到有人靠近,可是转瞬间就失去敌踪,全神搜索也没有找到那人。”郁倚庐口气冷得像结了冰,一字一顿道:“再等一下,如果还是没有发现,我就只有放出尸鬼了!”尸鬼乃是介乎于人鬼之间的怪物,历来被世人视作邪恶之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放出去的。 “好,你只管迎敌,公子和表小姐这里有我。”郁剑沙自然知道郁倚庐越是郑重,眼前的局面就越危险。不过他人老成精,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积蓄灵力蓄势待发,同时不忘去掉同伴的后顾之忧,使郁倚庐可以放手对敌。 夜色越来越浓,四周的山林死一般寂静,甚至连一丝微风、一声虫鸣都没有。这一下,就连那些仆役都感觉到了异样,人人手心全是冷汗,惴惴不安地看着漆黑的夜幕,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所有人均立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唯有郁剑沙负手弯腰,闲庭散步一般围着大帐不住转圈。旁人不明白他的用意,可是黑衣武士里面却有几个人眉头大皱,相顾变色,他们知道,郁剑沙这是在布阵,目的当然是保护郁殊和表小姐。能让“倚”字辈和“剑”字辈两名高手如此慎重,足以表明来犯之敌绝非易于之辈,几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刀剑。 兴许是外面的气氛太过凝重,帐中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趣,郁殊倒是毫不担心,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表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那自称琴舟的少女则低头不语,雕塑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自幼便是玩伴,可是像现在这样能安静地面对面坐在一处,却几乎没有过,郁殊感觉颇为惬意。可惜,这种静谧很快就被一阵哭声打破! 突如其来的哭声更像是哀嚎,凄厉而诡异,给夜色平添了几分可怖。众人心弦原本就绷得极紧,骤然听到如此?人的声音,无不大惊,纷纷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一望之下,人人变色,原来那阵哭声正是从郁倚庐体内传出,只见他周身黑气大盛,整个身影顿时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透过黑气隐约看到,郁倚庐肩头好像又鼓起了一个脑袋,那个脑袋不断往外挣扎,几息之间就扯出了上身和手臂。很快地,郁倚庐就像是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这等情形休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过,众人惊骇之余,又生出了极大的信心。 那个硬扯出来的身影,正是恶名远扬的尸鬼!它早已被郁倚庐炼化,成为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器,甫一现身,便嚎叫着冲进了无边的黑夜。与此同时,郁倚庐取出一面令牌,运指如飞不停地在上面画着符篆,片刻之间令牌就浮现出一层血光。 “想不到,血殇令牌居然在他手里!”众人中只有郁剑沙看得分明,在郁倚庐指尖不断有暗红色的精血涌出,随着符篆全都渗入到令牌当中,心中不觉一动:“这么看来,此刻所施的法术就是血殇咒了,难怪这么多年见不到他的人。” 血殇咒是郁家祖上巧取豪夺而来的一门秘术,由于修炼过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童男童女的魂魄,手法过于残酷血腥,故而从不敢轻易展露,是以不为外界所知。但是也有过例外,数百年前曾有一名子弟在修炼过程中,被魂魄中的怨念所控制,迷失本xìng成了一名嗜血如命的魔头,一度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为此,郁家不惜代价将其杀死并毁尸灭迹,而后又动用庞大的人脉,耗费无数钱财才将此事抹平,此后再不敢使人修习此咒。可是如今,郁家家主不顾禁令,命郁倚庐修炼血殇咒,其用心就大可深究了! “等此事过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郁剑沙惊诧莫名,然而眼前的局面容不得他多想,只紧紧盯着郁倚庐,不住转动着念头:“血殇咒虽然有伤天和,但是威力极大,今夜当可保无事!” 第十六章 身死 尸鬼的哀嚎忽远忽近飘忽不定,一道道血光从郁倚庐身前蔓延开来,血光中夹杂着几抹若隐若现的瘦小身影,耳中则是孩童嬉戏的声音。此情此景,这些略带童音的吵闹声,较之尸鬼的哀嚎更为可怖,闻者莫不色变。 幽暗而诡异的夜幕下,气氛越发沉重,无形的压力逼得人几yù发狂。不到半个时辰,一名杂役终于难以承受,哭喊着冲了出去,还没等他冲出营地,几缕浓重的血光飘然而至,轻飘飘将他裹了起来。那名杂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被拉上半空,跟着血光散去重重摔落到地上,短短瞬间就只剩下一副干瘪的皮囊。半空中,几个五六岁大小的孩童现出身形,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边的血渍,嬉笑着化为道道血光散了开来。 众人毛骨悚然,万没想到那血光竟是如此yīn邪,就连一众黑衣武士也相顾骇然。便在此时,一道剑光划破夜空,“噗”的一声,一个头颅直飞出去,就听得郁剑沙冷冷说道:“大敌当前,后退者杀无赦!”原来,却是另一名仆人惊骇之下,想要躲入郁殊所在的大帐,被生生砍去了脑袋。 郁倚庐对身后之事不予理会,一心盯着令牌全力催动,血光益发浓重,渐渐扩散到整个营地。郁剑沙目光如炬,不消片刻就看出个大概,双眉一皱倒吸一口冷气,跟着眼中凶光大盛:“血光中总共有童男七十六、童女六十七,要养这些小鬼,只怕杀人更多。此事过后,眼前这些人可都留不得了!”这件事若是泄露出去,郁家立刻便会招来公愤,要想不被外人知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杀人灭口! 就在郁剑沙心思流转之际,尸鬼的嚎叫突然中断,众人心中一懔,目光全都投向无尽的黑夜。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血光旋即定在空中,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而那些冷到骨子里的嬉戏声也随之静止。短短片刻,整个营地再度陷入到死寂之中! 一声大喝,郁倚庐身躯一震,仰天喷出一道血箭,脚下“蹬蹬蹬”连退数步。与此同时,血殇令牌脱手而出祭到半空,血光倏地聚拢过来,凝成一个体型约莫三丈开外的血衣童子,狞笑着冲了出去。哪知血衣童子刚刚冲出十几丈,便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拦住,跟着一股不知源于何处的巨力袭来,血衣童子惨叫声中被拍得四分五裂。 “噗”,郁倚庐弯腰又喷出一口鲜血,再抬头时双目shè出慑人魂魄的凶光,脸上浮现出一层异样的光彩,手捏法诀厉声喝道:“九窍之血,用之伏藏,疾!” “疾”字刚一出口,血殇令牌发出一阵金石jiāo错之声,平地里卷起一股yīn风,快若流星轰了过去。完全没有想像中的地动山摇,只见血光闪过,令牌倒飞回郁倚庐的手中,而那漆黑浓重的夜色依然如旧,不曾有丝毫破损。 “什么人这么厉害,不单夺走了尸鬼,居然还破了我的血殇咒,嘿嘿!”血光重新聚集到身边,郁倚庐感受到那些童男童女魂魄传来的惧意,暗暗摇了摇头:“难道今夜真要命丧此地?”他吐出第一口鲜血,是因为与自身魂魄相连的尸鬼,被人生生给抢走;第二口鲜血,则是全力击出的血殇咒被震碎。及至拿血殇令牌拼命,同样是无功而返,连番受挫,反倒激起了他心xìng中最为狠厉的一面。 “既然如此,就只有拼死一搏了!”郁倚庐冷哼一声,反手把令牌chā入头顶发髻,双手法诀纷飞,竟是要祭炼自身魂魄来催动血殇令牌。血殇咒本就邪恶,修习之人多少会被其中的戾气所侵,这一刻,他已全然不顾任何忌讳,使出了最为恶dú的一招。 散落的血光悉数缩回到血殇令牌当中,令牌表面的符篆一个个跳转到半空,散发出妖异的红光,围着郁倚庐上下翻飞。红光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映入到眼帘当中,使人浑然忘了一切。数十名仆役最先迷失,神情呆滞地走了过来,还没到郁倚庐身边,就被符篆吸走了魂魄,身子一软扑倒在地。紧接着,一些黑衣武士也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拒不了红光的诱惑,摇摇晃晃走出了队列,其他勉强没动的人一样好不到哪里去,个个面容扭曲全力抵抗。 “这是不惜决一死战了!”能用自己人的魂魄祭炼血殇令牌,郁剑沙岂能不明白其中的用意,当下把心一横,手中长剑漾起三尺剑芒:“只要能保少爷和表小姐无事,其余人等死不足惜!” “哈哈,想不到在穷山僻壤还能看到这种好东西,这次没有白来!”没有任何征兆,所有人心头同时浮现出一句话。这句话既像是回响在耳边,又像是发自内心深处,虽然并没有听到一丁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郁倚庐心头一紧,魂魄祭炼的速度提得更快,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种熟悉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如此强烈,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出现在面前一样。“是尸鬼!”饶是他修为精深,此刻也禁不住心情摇曳,举目朝前看去,远方一团黑乎乎的身影凌空而下,正是他祭炼了多年的尸鬼。 “咦?”尸鬼明显大了好几圈,比之先前的血衣童子大了差不多一半,足足有四五丈高矮,恶狠狠地当头扑下。郁倚庐已然明了,对方不光是抢走了尸鬼,而且一并将其重新祭炼,自己几十年来的心血等于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当下既痛且怒,纵声喝道:“好贼子,我今天和你不死不休!” 眼见尸鬼已到了郁倚庐上方,忽然从侧后方shè出一道剑光,抢先迎了上去。尸鬼挥掌拍击,与漫天剑气撞在一起,一大一小两条身影一触即分。尸鬼的躯体介乎于虚幻和腐尸之间,本来是不惧刀剑,可是眼下却被生生斩掉了一只手臂,洒下一路腥臭的黏液。单只一剑便重创尸鬼,出手之人除了郁剑沙还能有谁? “尸鬼我来对付!”郁剑沙简简单单说了一句,便带着惨烈的杀气冲向尸鬼,一出手就是凌厉无比的杀招。他的意思十分明显,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唯有先杀死尸鬼,而后寄希望于两人联手,来对付一直没有露面的强敌。 尸鬼刚刚吃了个大亏,自然不肯继续硬拼,森森一笑朝后退了一大步,这一步,原本有如实质的身躯一下子变成了虚幻。郁剑沙出手极快,长剑明明刺中了尸鬼的面门,可是却有一种落空的感觉,微微愣神之际,尸鬼已然消失在虚空之中。 “在我面前还想耍花样么?”郁倚庐对尸鬼的伎俩了如指掌,目光如炬扫视了一眼,张嘴喷出一道血光。血光照将过去,郁剑沙脚下猛地显现出一张巨嘴,两排利齿几乎张到了极致。原来,尸鬼通过变形躲过致命一击,而后遁入地底,想要从地下发动突袭。 郁剑沙还是第一次和尸鬼jiāo手,对如此诡谲的方式颇有些不适应,若非郁倚庐从旁相助,这一下恐怕就得受伤。他自出道以来,前后与人jiāo手数十次,极少像今夜这样被动,傲气发作不退反进,俯身与手中长剑合而为一,朝尸鬼嘴里冲去。这种亡命之举,正是郁家死士必须具备的气势,否则如何担得起“死士”二字? 剑尖堪堪刺到尸鬼尖利的獠牙,冥冥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郁剑沙忍不住心头一跳,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倦意。倦意不可抑制地袭来,登时昏昏yù睡,手中的动作随即变得缓慢而轻柔,尽管残存的心智知道大事不妙,可偏偏难以抗拒这种困倦。郁剑沙的动作慢下来,可尸鬼却一点也没有收嘴的意思,张嘴就咬。 “胎藏精血,破!”郁倚庐同样被叹息声所动,只是他向来修习血殇咒,心志尚能保持几分清明,眼见同伴危在旦夕,反手一指点在血殇令牌上,一团精血顿时在尸鬼嘴中zhà开。尸鬼硕大的头颅被精血zhà得粉碎,化作几缕雾气没入地下,地面旋即恢复正常,丝毫看不出刚才的异样。 “嗯,在我面前还能保持一点清醒,倒也有几分本事。”那个声音无孔不入,轻而易举地破开了郁倚庐的防守,塞满了他的所有感官,犹自带着几分戏谑调笑道:“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如果看得过眼,说不定能留你一命。”话音一落,笑声当即传了开来。 此次出行的百十号随从,被血殇令牌夺取魂魄的十之一二,能坚持到现在的也就那么十来个人。他们本来就已经支撑的很辛苦,被笑声一激,哪里还坚持得住,一时间均自纵声大笑。笑声中,他们似乎又回到几个时辰前,那些本已死去的同伴,一个个都活转过来,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压根就没发生后来的变故。 郁倚庐灵力尽失,只觉得胸中升起一股笑意,幸亏头顶的血殇令牌竭力护住自身魂魄,才强忍住没有失声大笑。抬眼望去,郁剑沙面容憋得几乎扭曲,正艰难地挥剑切去自己的舌头,继而割掉嘴唇。此情此景惨不忍睹,郁倚庐转过头去,眼前人来人往,每一个人在看向他时都面露不屑,甚至是唾弃。 “我败了!”郁倚庐深知眼前的一切均是幻象,却无力反抗,因为他痛苦地意识到,从一开始进入到这片山谷,便已落入到对方的算计之中,“其实,我们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对方在有意戏弄,在对手面前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并非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至少有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是尸鬼的的确确被那人抢走。另外还有一点,那人已然获悉了血殇令牌的奥妙,而且对此垂涎三尺! “究竟是何方高人布下这个局,要将我等一网打尽?”郁倚庐用尽最后的力气仰天狂呼:“阁下莫非真要和郁家为敌,和昊天国为敌么?” 话音未落,郁剑沙倒转剑柄,长剑透体而过,剑芒闪动,灵胎破碎魂飞魄散!他在剧痛的刺激下,和郁倚庐一样察觉出了真实的情况,自知不敌转而自尽,以免灵胎魂魄落入敌手。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当真是身不如死,而况身为死士,一旦失手也只能是这个结果! “什么郁家、昊天国的,我一概不知,既然你们自己撞上来,那可就怨不得我了。”说话间,虚空一闪尸鬼缓缓走了出来,只是它脸上带着尸鬼决不可能有的得意。 “我虽然斗不过你,可是你想要完整无缺地抢走令牌,只怕也办不到!”仿佛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不虚,郁倚庐直接舍弃灵胎,将本命真元附着到血殇令牌上,起先那名血衣童子登时显形,将令牌捏到手中。 “真没想到,厚土界的修真者对魂魄之术也能达到这等程度,我倒小瞧你了!”尸鬼点了点头,斜着眼问道:“好,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郁倚庐实在想不出,这个世上还有谁,能自大到无视昊天国和郁家?即便是天术宗和地势门的宗主亲至,恐怕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我从九重天境而来,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是仙界之人?”郁倚庐大惊,心神震dàng之下血衣童子一阵剧晃,血殇令牌几乎脱手。 “九重天境不只有仙界,还有许多你们不知道的东西。”尸鬼说到这里,身子一僵定在原地。 与此同时,郁倚庐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东西。一团不住伸缩的黑雾下面,拖着半截身子漂浮在空中,黑雾散开,是一个脑门塌陷的大脑袋,脑袋上除了两个大窟窿什么都没有,飘忽不定的身躯上根本没有四肢。如此厉害的高手,竟然是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 “这就是你的本来面目?可真够丑的!”郁倚庐明知道一旦笑出声就会丧命,可是依旧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声刚响了几声便即中断,身子硬挺挺朝后倒下。 第十七章 幻影 尸鬼甩了甩脑袋,对郁倚庐的尸身看都没看,直接抢过血殇令牌,不待血衣童子有何反应,一口便将令牌吞入腹中,而后迈步朝大帐走去。至于那些原本应该拼死守护大帐的黑衣武士以及众多仆役,全都倒转过来,反将大帐围得个水泄不通,惟恐帐内的人逃脱。 帐外打得如此惨烈,郁殊焉能不知?眼看郁剑沙、郁倚庐二人相继身亡,其余人等则尽皆被那附身于尸鬼的怪物控制,慌乱之下急道:“表妹,出事了!” “什么?”那白衣少女闻言一愣,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反问道:“怎么了?”不知她刚才在想什么,居然对帐外的一切充耳不闻,直到此刻才被惊醒。 “咱们被人暗算,现在已是全军覆没!”郁殊虽说修习家传绝学好几年,勉强可以称作是小有成就,但他自幼被娇宠惯了,何曾经历过这等局面?听到尸鬼的脚步越来越近,一时间方寸大乱,全然没了往日的骄纵,说到最后四个字时,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白衣少女双眸中满是诧异和不解,待看清郁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先是一惊跟着柳眉微瞥,寒声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郁家下手?”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傲气。 “奇了,你们都是一样的口气,看来郁家确有些门道。”大帐一震跟着四分五裂,尸鬼没怎么费力就破掉了郁剑沙布下的法阵,进入帐中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两人几眼,眼中满是惊奇,忍不住笑道:“难怪你们两个能保持神明,原来是身怀仙家灵符,妙极,妙极!” 尸鬼的模样本来就怪异,这一笑愈发可怖,郁殊不敢再看将头扭到一边,咽了口唾沫涩声道:“只要你肯放过我们,无论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 白衣少女的胆子倒是比郁殊大了几分,至少此刻还能保持仪容,听到郁殊乞活的话登时怒道:“亏你还自称天下俊杰,就这么点骨气么?”郁殊闻言不免羞愧,低头默不做声。 “哦,你不怕我么?”尸鬼哼了一声,转眼盯着白衣少女,冰冷的目光宛如利刃一般,直看得她脸色发白浑身战栗,方才回头问郁殊:“你们是什么人,和仙界有什么关联?” “我们郁家祖上总共出过五位仙人,我爹是郁家家主、世袭井国公的郁千煌,我是灵诀府静隆zhēn rén记名弟子,昊天国的二等云都尉。”郁殊听尸鬼口气似乎有些松动,忙不迭把自己所能依仗的名头全部报了出来,而后指着白衣少女道:“我表妹更加了不得,除了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秦州郡主,还是瑶碧仙子在厚土界唯一的弟子!” 之前在落水镇,白衣少女对顾东篱自称“琴舟”,实际上是她受封之地“秦州”的谐音,倒也不是完全胡诌。 “明月浸瑶碧,一叶舞横笛!瑶碧仙子什么时候到的厚土界,叶横笛可跟她在一起?”尸鬼对厚土界大名鼎鼎的郁千煌,以及号称“鸿冥七子”的静隆zhēn rén不屑一顾,倒是闻听“瑶碧仙子”四个字时禁不住面容大变,追问道:“小姑娘,他们眼下在哪里?” “我师父和师伯两人从不分开,当然是在一起了。”白衣少女冰雪聪明,一眼便看出尸鬼对瑶碧仙子和叶横笛十分忌惮,信口胡诌道:“他们清静惯了,自然不会和我们一起走,不过算算时间,这一两天也应该来看我了。” “望zhēn rén看在瑶碧仙子的面上,放过我兄妹二人!”郁殊反应倒不慢,登时将希望寄托在瑶碧仙子身上,一时间忘记了害怕,朝尸鬼连连作揖。其实无论多可怕的模样,在最初的惊诧之后终归会慢慢适应,更何况连那白衣少女都能在尸鬼面前侃侃而谈,郁殊的胆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 “哼,瑶碧仙子,你们真以为我怕了她么?”尸鬼双眼一翻,森然道:“我先把你们两个收了,看她能奈我何!”周身旋即鬼气大盛,两只铜铃巨眼竟然分了开来,一左一右分别盯住郁殊和白衣少女。在勾魂摄魄的目光逼视下,两人只觉得头晕脑胀说不出的困倦,勉力支撑了几下便沉沉睡去。 白衣少女虽竭力抗拒却全无效果,迷迷糊糊行将进入梦境之时,脑海中居然意外地回dàng起一段琴声,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那个叫东篱的少年,会不会也落到这人手中?” 尸鬼急于离去,并没有注意到白衣少女沉睡前的心思,大手一挥,随着一股淡淡的烟雾弥散开来,所有人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些马匹也不例外。山谷里除了帐篷杂物,再无任何生灵。 而此刻远在七八里之外的顾东篱,情形又如何呢? 就在郁殊一行堪堪踏入山谷之时,顾东篱正远远缀在后面,悄然行走于山脊间。他原本只想再看那白衣少女一眼,而后便直奔池液川,哪知突然间自心底涌出一阵深深的倦意,仿佛一年多来积攒的疲惫统统bào发,登时气力全消。饶是他心志坚毅,也难以抗拒不断涌来的疲倦,强打着精神又走了几步,随意找了个背风处和衣倒下,不管不顾蒙头大睡。 恍惚中隐隐传来阵阵呼唤,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喊着:“东篱,你在哪里?东篱……” 顾东篱悚然而惊,翻身坐起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夜色漆黑如墨,即便以他此刻的眼力,至多也只能勉强看清身周三丈的范围。正yù开口应答,忽然念及身处荒郊野岭,不由得心生疑虑,当下并不答话,站起身来用心凝听,只觉得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却怎么也猜不出是谁。 迟疑间,呼唤声已到了近前,一个干瘦的身影缓缓从夜色中走了过来,顾东篱一见之下猛地一愣,旋即大喜,抢前几步跪倒在地,颤声道:“师尊,我可想死你了!” 来人竟然是顾懒怀! 自从离开东擎岛,顾东篱便时常忆起顾懒怀的恩情,每每想到那晚衣钵相传的情景,都难以压抑心中的激dàng和感激,总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及至结识房紫廉和房紫秋,从而得知朝廷与灵诀府及颜、郁两家,联手对付房、顾二家,更是忧心不已,尤为担心顾懒怀的安危。不想在这里得见,焉能不喜? “你长大了,也长高了!”顾懒怀微微一笑,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轻轻抚摸顾东篱的头顶,眼中却shè出冰冷的寒光,叹息道:“你怎么还在瀛洲,我jiāo代的事情全忘了么?” “师尊教诲,弟子一日不敢忘,只是??”顾东篱刚打算将自己一年来的经历细说一遍,就被重重的一巴掌给打断,愕然抬头,看到的却是顾懒怀yīn冷的目光。 “你违背师命,不配做我弟子!”顾懒怀俯下身子,鼻尖几乎触到顾东篱的额头,寒声道:“你明明是贪恋人家小姑娘的美色,还敢狡辩?” “师尊,老太爷,不是那样的!”这句话听到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顾东篱不禁面色大变,急切分辨道:“我对那姑娘绝无非分之想,更不敢忘记您的教诲!” “如果真是这样,你为什么要跟在别人后面?” “我,我??”自己心中最私隐的秘密被当面戳穿,顾东篱情急之下哑口无言,脑海中顾懒怀和白衣少女的影像jiāo替出现,下意识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绝无非分之想……” 顾懒怀依然沉默不语,目光愈发寒冷,无形的重压几乎令顾东篱喘不过气来。顾东篱从没经历过这等情形,既痛且惭连连叩首,嘶哑着哭泣道:“老太爷,东篱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看那姑娘一眼,否则叫我立时瞎了双眼!” 顾懒怀尚未开口,就听到夜色中又是一声轻叹传来,一个声音带着些许哀怨幽幽道:“我就那么讨厌么,你真的不想再见我了?” 顾东篱又是一震,情不自禁朝一侧看去,只见一个宛若旷谷幽兰,清秀到了极点的白衣少女翩翩而来,眉目间却萦绕着一缕淡淡的哀愁,叫人看在眼里好不心碎。来人正是他魂牵梦萦的琴舟! “自从当日在落水镇,得幸听闻公子雅奏,琴舟便再难忘记公子风采,哪知今日却听到如此决绝的誓言。”白衣少女说到这里,不禁又是一声轻叹,秀眉微蹙双目已然泛起点点泪花,轻轻摇头道:“既然如此唯有拜别,咱们后会无期了!”言罢掩面而去,片刻重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抽泣之声随之越来越远。 “哼,你做的好事!”顾懒怀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东篱半晌说不出话来,终究还是跺了跺脚大步离去。 事出突然,顾东篱脑海中一片混乱,刹那间无数念头蜂拥而至,眼前接二连三出现了无数人影。这些人当中,既有抚养了自己十几年,待自己亲如骨ròu的老管家一家,也有顾府中各房的主子,此外还有相识的下人、护卫,以及东擎岛上的左邻右舍。而最为令他惊奇的是,到最后居然冒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虽从未见过,却和他心目中想像的父母亲极为相似。顾东篱登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本就已激dàng的心神愈发奔涌,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蹒跚着朝那两人走去。 刚迈出没几步,陡然间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顾东篱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低头看去,只见胸前伏着一只淡蓝色的灵狐,正死命撕咬着自己的肺腑。“你个孽畜,想害我么?”顾东篱不知怎地想起了小狴獬被吞噬的一幕,怒不可遏一掌拍下,灵光搅动旋即四下散开,灵狐扭动了几下便即消散。 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顾东篱愤愤地咒骂了一句,抬头再朝前看去,先前那一男一女都已不见,急切间压抑在心底许久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爹,娘,你们不要走!”话一出口,顿觉满腹辛酸,不由得哭出声来,可是夜幕深重,又何曾有半点回应? “爹,娘,师尊,爷爷,房大哥……,琴舟小姐,你们在哪里,别丢下我啊……”顾东篱哭到最后,已成无意识地抽泣,呢喃地念着所有相识的人的名字,伏在地上再次沉沉睡去。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他悠悠醒转过来,天色已经大亮。 “昨夜那么危险,你居然都没事,可真是命大福大!” 说话之人语气温和,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对顾东篱而言,不啻于耳边响了一个zhà雷,腾地一下翻身跃起,警觉地朝四周望去。山还是昨天那座山,岩石也还是昨天那般模样,可偏偏就看不到说话之人身在何处。顾东篱暗暗运转了一下气血,觉察到体内灵气充盈,心中登时一宽,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咦,看不出你还有点子门道,竟然汲取了那么多灵气,可是跟兽族学得本事?”那人依旧没有现身,反而对顾东篱的兴趣又增了两分。 “既然阁下不愿露面,我也就不打搅了,告辞!”被那人的话语提醒,顾东篱已经大致想起了昨夜的梦境,惊疑间不愿再节外生枝,jiāo代了一句便yù离开此地。 “唉,好个薄情郎。”那人懒洋洋道:“虽说顾老头那番话当不得真,但是那个小姑娘的的确确一直都在念着你,你就这么一走了之,对她的生死不闻不问么?” “你说什么?”顾东篱闻言大惊,万没想到自己昨夜的所见所闻,竟被那人窥探的一清二楚,而且还话中有话,不禁疑惧道:“什么薄情郎,顾老头是谁,又是谁遇到了危险?” “嘿嘿,小子,在我面前装什么傻,话中指的是谁你还不明白?”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凭空显现出来,原来是一个衣着普通,相貌极其平常的中年男子。正迎风立在一旁的岩石上,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东篱。 第十八章 梦魇 “你,你是??”话一出口,顾东篱便觉不妥,面前此人显然是个修真者,连忙换了一个称呼问道:“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找我又有何事?” “我姓蓝,真名、道号之类的早就不用了,我排行第二,你可以叫我蓝二。”中年人倒不像其他修真者那样喜欢故作深沉,而是很直率地答道:“我受人之托,是专程护送一个小姑娘的,至于你么,只是路经此地无意间遇到,一时好奇而已。” “原来是蓝zhēn rén,晚辈有礼了!”说话间,顾东篱正了正衣衫,规规矩矩躬身施了一礼。 对于厚土界绝大多数普通百姓来说,从一开始懂事就被反复教导一个规矩,那就是在遇到修真者时,一定不能有半点失礼的言语举动,否则便是对上天不敬,严重时甚至会失去祖宗神明的保佑。这个所谓的规矩,在顾懒怀看来纯粹是吓唬平常人的鬼话,简直就是狗屁不通,根本不值一提。但是顾东篱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就算十多年的耳闻目染,多少沾染上了点乐圣的傲气,却也不敢视修真者如无物。更何况,这个自称蓝二的修真者,不但探知到自己的秘密,而且还提到了他最为牵挂的两个人,不由得他不敬。 “什么‘仙师’、‘上人’、‘zhēn rén’之类的名头,我听着就烦,千万不要再提。”蓝二连连摆手,转而道:“你要是觉得直呼其名叫不出口,就加上‘先生’二字吧。” “那就恕我斗胆了??”顾东篱看出蓝二不喜俗礼,当下不再客气,直呼道:“蓝二先生,不知你之前那些话所指为何?” “嘿嘿,有点意思!”蓝二微微一笑,悠然道:“我问你,顾懒怀是你什么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顾东篱不觉脸色一变,这还是自离开东擎岛以来,第一次有人当面质询他和顾懒怀的关系。他心思动得很快,转念间就已醒悟,自己的那点秘密多半已被蓝二探知,当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沉住气静观其变。 “我和顾老头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不大受得了他的脾气,不过对他的琴技可是佩服得很。”蓝二言谈间十分随意,对顾懒怀也是直呼其名殊少尊敬,但是话中并无什么恶意,倒是叫顾东篱暗暗松了口气。 “去年房家被查抄之后,顾家家主立时上表请罪,继而将所有派往外地的族中子弟悉数召回东擎岛,此举自然是为了免罪。而你身为顾懒怀的弟子,为何还敢流连在外,难道不怕给顾家带来灭顶之灾?”蓝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紧紧盯着顾东篱缓缓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顾家,想要抓住一星半点把柄,连根将顾家铲除?” “你是说,顾家眼下勉强得以保全?”顾东篱原以为顾家早已和房家一般厄运,哪知还能困守东擎岛,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声问道:“敢问先生,顾老太爷身子可还安康?” “顾老头顶着‘乐圣’的名头,就算是当今皇帝和灵诀府的意肃上人,也不敢轻易碰他,更何况下面那些人?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还有这么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撑着,顾家多半已经没了,所以不为别的,就为了顾家他也得活下去。” “上天保佑,愿老太爷福寿安康,顾家能逢凶化吉!”顾东篱默思片刻,而后面朝东擎岛的方向肃然挺立,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恭恭敬敬拜了几拜。礼毕之后,转而向蓝二深施一礼道:“蓝二先生,我知道你是修真界的高人,而且对顾家颇为看重,还请你看在顾家上下千余口人的xìng命安危,不要告诉其他人我的身份。” “顾老头出了名心高气傲,这些年更是轻易不见外人,世人都以为他一身本事会就此失传,想不到在暮年之际还是动了收徒的念头。能被他看中,足见你有不凡之处。”蓝二xìng情直爽,加之对顾懒怀颇为看重,不愿千百年才出一个的“乐圣”遭逢不幸,故而一开始就起了回护之心。此时见顾东篱举止得当言语有度,不免生出了些许欣赏,点头道:“就冲顾老头那手出神入化的琴技,说不得,我也要帮你瞒着此事!” “先生慈悲心肠,请受晚辈一拜!”顾东篱躬身又是一礼,言辞恳切道:“东篱无以为报,此后自当用心研习乐理琴技,决不坠了‘乐圣’的大名,方不负先生大德!” “你能意识到此,不枉顾老头一番苦心。”蓝二微微一笑,不再纠缠顾家,话锋一转问道:“你和秋丫头是怎么认识的,又认识了多久?” “秋丫头?”顾东篱闻言一愣,旋即醒悟,反问道:“先生说的是琴舟小姐么?” “秦州?”蓝二一顿,而后哑然失笑:“秋丫头居然拿这两个字糊弄你,当真有趣。” “秋小姐出身高贵,本就是郁家的表小姐,我不过是身份卑微之人,确实没资格打听她的芳名。”顾东篱想起两人之间的差距,不禁黯然摇头。 “秋丫头受封秦州郡主,可不是靠郁家的名头。”蓝二似乎对郁家颇为不屑,哼了一声,大声斥道:“你身为堂堂乐圣的唯一弟子,怎么能自承‘卑微’?你这样子瞧不起自己,可有想过,此话若是传出去将置顾老头于何地?” “啊?”顾东篱得顾懒怀衣钵相传,虽说心中无比感激,可是总把自己看作是顾家下人,故而才会在外人,尤其是白衣少女面前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此时被蓝二的斥责当头棒喝,这才意识到乐圣弟子的名头也绝不逊色,横亘已久的心结豁然开朗,当即躬身一揖到地,真心实意地谢道:“先生良言,晚辈受教了!” “年轻人不可狂妄自大,但也不能妄自菲薄。”蓝二仿佛想到了什么,嘴角泛起笑意道:“秋丫头自幼喜欢抚琴弄箫,你又是乐圣的弟子,只要努力未必就会输给郁殊那小子。” “我,我……”尽管增添了不少信心,可是听到那白衣少女居然是郡主之尊,顾东篱还是有些底气不足,对于蓝二的调侃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蓝二收起笑容,正色道:“你把如何遇到秋丫头的经过,仔细说一遍。” “十天前,在龙须山一处山坡上,我第一次遇到郡主。”顾东篱当下从初次见面开始,凡是涉及到白衣少女统统讲了一遍,包括昨日山道偶遇之后的一路尾随也不曾隐瞒。至于其他事情,比如说小狴獬以及自身的种种变化则略去不提,讲完后忍不住问道:“蓝二先生,郡主,郡主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唉,都怪我太大意!”蓝二摇了摇头,自责道:“原以为在昊天国境内,又有郁家两个死士保护,就算遇到麻烦也不至于来不及救援,哪知竟然出了这么一趟子事。” “倒底出什么事了?”顾东篱本能地觉察到,白衣少女遇到的麻烦恐怕非常棘手,至少蓝二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把握,心念一转禁不住问道:“先生又是如何得知我心中所思?” “每个人在睡着了以后都难免会做梦,不论你高低贵贱,情愿与否,除非能达到一心不乱如如不动的境界,否则便不可能例外。”蓝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谈到了梦境,顿了一顿续道:“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原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谁又能料到,宇宙间无数生灵的梦境jiāo织累积在一起,却凭空造出了一个极大的祸端。” “梦境又当不得真,怎么会生出祸端?”顾东篱大奇,就算是做噩梦,无非是受到惊吓出一身冷汗罢了,如何能扯到灾祸上面? “嘿嘿,天地之大宇宙之浩渺,种种神秘莫测诡谲离奇,岂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揣测?”蓝二颇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抬眼看着天外浮云,良久才涩声道:“相传在七千多年前,蓬莱bào发了一场大乱,尔后于迅速蔓延至瀛洲、方丈两块大陆,短短几天之内横扫整个厚土界??” 那场浩劫来得毫无征兆,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所有生灵尽皆发狂,无论男女老幼、飞禽走兽,全都变成了只知道杀戮的行尸走ròu。一旦碰到他人,即便是亲如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也照杀不误,一时间尸横遍野。疯狂同样波及到了修真界,除了少数修为精深的高人,尚能克制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杀机,其余人等均是狂xìng大发。不过几天,已有无数人死于非命,照此下去,厚土界很快就会成为一块死地。面对前所未有的危局,修真界硕果仅存的耆老们却束手无策,因为他们根本查不出症结所在,遑论应对之法? 万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的是,九重天境中还有一个仙界,还有仙人可供依赖! 大乱发生后的第六天,古仙人之一的默提上人,亲自率领数百位仙人赶赴厚土界,布下重重法阵加以护持,混乱由此得以平息。而后,默提上人施展无上大神通,硬生生揪出了大乱元凶??几只形容诡异的怪物。这些怪物并非实体,皆以虚妄的形态存在,他们丑陋的面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jiān诈yīn险,任谁看一眼,都难以遏制地生出种种妄念。而它们,便是号称世间第一等凶物的梦魇魔! “什么?”顾东篱一脸不可思议,禁不住失声道:“原来,传说中的上古之乱是这么一回事,而世间真的有梦魇魔这种怪物!” 历史上,由于这场大乱牵扯到太多修真界、仙界乃至外域的隐秘,故而许多细节都被刻意隐瞒,甚至篡改。直到现在,事实真相早已湮没,只是口口相传,上古时期曾经发生了一次规模极大的混乱,而混乱的原因则五花八门莫衷一是。对此,顾东篱也曾从老人嘴里听说过,不过仅仅是当作故事而已,至于梦魇魔之类的说法更是不信,此时听蓝二这么一说,自是惊诧不已。 “有关梦魇魔的传说很多,大多都是胡说八道编造出来的,它们真正的可怕之处,只有极少数修真典籍中才有记载。”蓝二皱眉道:“在那次大乱前,世人虽说也有不少私yù杂念,但是远比现在要淳朴得多,而在梦魇魔作乱之后,人们心中的恐惧妄念便多了起来。只看如今尔虞我诈、私yù横流,就可见梦魇魔是何等的可怕!” “这么说来,它们是通过梦境、幻境一类来cāo控人的一举一动?” “不错!”蓝二点了点头,沉声道:“一旦被梦魇魔潜入梦境,或是坠入它们编织的幻境,就很难抵御,等到发觉不对劲时已经晚了,最终都会成为它们的傀儡。据史书记载,当年就算是默提上人,对梦魇魔也十分忌惮。” “啊?”顾东篱变色道:“以默提上人那等修为,也会心生惧意么?” 默提上人是厚土界第一位飞升仙界的修真者,神通广大,与九界道祖等十一人合力创建仙界,乃是赫赫有名的古仙人之一。如此身份,如此神通,尚心存忌惮,梦魇魔何其厉害! “梦魇魔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无孔不入,能够随意看穿你心中的念头,从而利用这些妄念设计出种种虚妄,进而cāo控你的意识和躯体。”说到这里,蓝二的目光骤然深邃无比,慨然叹道:“试问这世上谁没有妄念,又有哪个仙人敢说无挂无碍,光明正大?” 这句话当中隐含了无数深意,似乎触及到了修真界和仙界的某些真相。刹那间,顾东篱似乎琢磨到了什么,可是转瞬之间,那个念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倒不甚在意,转而问道:“蓝二先生,你说了这么多,郡主她们莫非是遇到了梦魇魔?” 蓝二摇头不答,袖袍一挥一枚灵符脱手而出,在身前三尺处化作一个镜面,波纹闪动随即显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模糊不清,隐隐可见那白衣少女正低头沉思,而最令顾东篱惊喜的是,白衣少女的脑后居然时不时闪过自己的面孔。跟着画面一转,又成了顾东篱倒在地上,不断划过顾懒怀、老管家以及白衣少女的影子,恰是他昨夜梦中所见! 第十九章 斗法 “先生修为精深,难怪对之前的事情了如指掌!”顾东篱久在顾懒怀身边侍奉,耳闻目染之下,虽从未正式修行,眼界却着实不低。更何况,他曾适逢其会,亲眼目睹了房紫秋与意匀zhēn rén等jiāo手,深知顶尖修真者乃至散仙之流的实力。而蓝二显露的法术之奇妙,竟然可以重现昨夜的景象,于灵符的领悟以及运用,已称得上是巧夺天工了。 “雕虫小技而已,若不是以前恰好看到一些关于梦魇魔的记载,我也制不出这梦乡符,想不到有一天还真的能用上。”蓝二嘴上轻描淡写,不过仅从古籍的只言片语中,就找出了关键所在,并且还有了对策,足见其心思敏捷手段高明。 “梦魇魔尽管可怕,但是你一定可以打败它救出郡主,是不是?”眼见白衣少女果真被梦魇魔掳走,顾东篱不禁大急,对蓝二的期望愈发高了。 “连仙界都对梦魇魔头疼不已,我一介修真者,哪儿来必胜的把握?”蓝二微微一笑,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顾东篱脸上的焦急之色,顿了一顿方才正容道:“但是我既然答应护送秋丫头,就绝不能看着她出事,管它梦魇魔是什么东西,先打将过去,至于打得过打不过再说。” “没错!”这番话豪气十足,听得顾东篱热血上涌,大声道:“蓝二先生,我虽然没学过修行,却也有一身蛮力,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愿追随左右听候差遣!” “我本来就要带你一起去,否则怎么对付梦魇魔?”蓝二眼中满是笑意,问道:“昨夜,梦魇魔在方圆数里之内布下梦境,你明明深陷其中,为何能躲过一劫?”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顾东篱并没有什么修为,虽说其紫府已成且初具规模,充其量不过是刚刚踏入修行的新手,如何抵挡得住变幻莫测的梦境? “这个么,我也不大清楚。”当此一问,顾东篱猛然想起被那只灵狐撕咬一事,即刻醒悟过来,若不是胸前的灵狐印记,只怕自己一样难逃梦魇魔的dú手。他此时已有了几分阅历,尽管对蓝二深具好感,却也不愿随意坦诚自己最隐秘的事情,低头想了想答道:“我只记得,好像隐约中听到了一首曲子,然后就昏了过去,难不成是这个缘故?” “嗯,看来多半是这个原因了。”蓝二原本就不认为顾东篱能独自应对梦魇魔,听了这个解释之后疑惑尽去,忍不住赞道:“乐圣能够以一曲《忆昔年》打动上仙,也能破除梦魇魔的梦境,不愧是千百年才一出的奇才!” 此时已近巳时,蓝二不再耽搁,带着顾东篱往东北方而去,一连翻过好几座高山,来到一处峡谷跟前。时间到了巳、午相jiāo时分,强烈的阳光直shè下来,山间云雾早已散去,唯独这一处峡谷依旧云雾缭绕,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梦魇魔应该就躲在这里面。据说它是极yīn之体,最怕阳光之类的至阳之物,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和它斗,等于是占尽了天时。”蓝二定了定神,转头对顾东篱告诫道:“待会一定要跟紧我,千万别被幻象迷惑,更不可坠入梦中,否则xìng命难保!” “我记住了!”顾东篱重重点头,问道:“等会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蓝二笑道:“我和梦魇魔jiāo手的时候,你只要把所学的曲目一一演奏出来即可。”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顾东篱,蓝二就惊喜无比,惊的是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抵御梦境侵扰,喜的是对付梦魇魔又多了一分把握。尤其是得知顾东篱出自堂堂乐圣门下,更感宽心,所以才会冒险将他带在身边,为的就是那一手冠绝天下的琴技。 “这一点请先生放心,晚辈自当用心弹奏。”顾东篱反手将背上的月斜琴取下,横在胸前,想起有意隐瞒了灵狐印记一事,心中难免惭愧,郑重说道:“蓝二先生,如果我学艺不精,琴曲难以克制梦境,会不会拖累到你?” “好小子!”蓝二眼睛一亮,点头笑道:“你一不怪我带你涉险,二没有担心自身安危,反而害怕琴曲起不了作用,辜负了我之前的预期。不错,不错!” “我不是不怕死,只是担心帮不上忙,误了郡主xìng命。”顾东篱脸上一红,讪讪答道。 “哈哈哈!”蓝二大笑,重重拍了几下顾东篱肩膀,续道:“就冲你这份实实在在的心意,我定不会让你白辛苦这一趟,走吧!”说完,大步朝前行去。 顾东篱紧随其后,刚步入云雾中,便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尔后禁不住心神摇dàng,恍惚中仿佛回到了顾府后宅。看着渐渐显露出轮廓的宅院,正要欢呼上前,忽然被一道灼热的气流自头顶灌入,眼前景象登时变成了山石嶙峋、草木丛生。 “守住心神,如若无法驱除妄念,不妨默念琴谱!” 蓝二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顾东篱神智立刻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险些被幻象所惑,不由得暗暗心惊。深深吸了口气,将脑海中所有杂念尽力甩掉,一心一意背诵《音轮乐府》。默念到其中一段时,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朗声吟道:“乐以声为主,故先永而后律。永者,声气之元,乐之本也。律者,六乐之节也,无节不作。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以永言所养则可知真伪。”话音未落,意随心动手指猛一发力,“铮”地一声琴音大作,一段铿锵有力的曲调旋即回dàng。 蓝二大奇,转身看去,只见顾东篱双目紧闭,左手托着琴身,右手穿花蝴蝶一般从琴弦上拂过,手法之快令人眼花缭乱。随着琴声dàng漾,云雾突然向四周退去,两人所站之处空空如也,甚至连一丁点碎石杂草都没有,只剩一块十几丈高矮,重逾万斤的黑色巨石。琴声环绕下,巨石竟似活了一样慢慢动了起来,扭动着变成一个模样古怪的石头巨人。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蓝二见怪不怪,反倒关切地看了顾东篱一眼,跟着在他身边接连画了好几个符篆。顾东篱此刻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投入到乐曲当中,仿若修行之人体悟道心,是绝不能受到打扰的,否则极有可能走火入魔,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小子,居然在梦魇魔面前就敢进入无我的境界,真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机缘巧合。”蓝二目光如炬,自然看得出顾东篱正处在关键时刻,不由得苦笑摇头:“我原本还想借助于他,想不到却成了他的护法,嘿嘿!” 正暗自苦笑,石巨人已然成型,大吼声中俯身一拳砸在地上,峡谷两侧突然弹出无数碎石,朝两人激shè而来。蓝二手捏法诀,周身散发出一股浑厚的灵力,碎石飞到近前丈许,仿佛撞上了一堵透明的软墙,微微一滞纷纷落地。与此同时,石巨人高高跃起,如同大山一般当头压下,直yù将两人压成齑粉。 “拟物化形,这难道就是源石族人的模样么?”蓝二双手翻飞,一连串法诀叠加在一起击了出去,后发先至正中石巨人前胸。石巨人反应奇快,不等法诀发作便自行zhà开,又是一阵碎石雨过后,石巨人复又变成了三丈高矮,浑身泛着青光的石人兽。说它是石人兽,实在是因为模样太过古怪,虽双腿直立,却怎么看都不像人。 “源石族,果然有些门道。”石巨人接连变幻,饶是蓝二见多识广,也不禁暗暗称奇。 修真界世代流传着一个说法,虽未经证实,却基本上为大家所认可。相传在浩淼无际的九重天境中,有无数日月星辰运转不息,其中与厚土界相类似的世界总共有九个,虽各不相属却都在仙界的护佑之下,合称为九界。蓝二嘴里的源石族,便出自九界之一的朔金界,据说源石族人身体发肤全由岩石组成,个个身高都在数丈开外,乃是名副其实的石巨人。 石人兽紧盯着蓝二,似乎也察觉到敌人很不好对付,稍一迟疑便做出决断,大步朝后退出二十余丈方才站定,俯身将双臂chā入脚下的岩石中。随着一阵沉闷的法咒声,地面轰然作响,急剧抖动起来,两侧山崖一时间摇摇yù坠,仿佛要坍塌了一般。 “好厉害,这个石人居然能够cāo控满山的岩石!”蓝二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大喝声中不再有所保留,扬手祭出一件法器。 这件法器暗黄破旧,原是一节毫不起眼的绳索,不过就是这条绳索,在修真界可是鼎鼎有名。此物唤作冥会索,相传是幽冥界一位鬼王,用地府秘兽毛发辅以至阳天火炼制而成,炼制时融入无数yīn魂厉鬼,专门用来对付魂灵yīn物之类,可说是法力无边。而蓝二之所以敢独斗梦魇魔,除了想要想借此机会磨练自己,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有冥会索作为依仗。 冥会索迎风一展,宛如离弦之箭延展而出,石人兽头也不抬,一声大吼,身前猛地竖起一堵石墙。石墙虽然厚重,却难以抵挡,冥会索只微微一顿便穿墙而过。石人兽又是一声大吼,脚下岩石陡然拔起,片刻之间隆成一座石台,石台下方顷刻间伸出无数藤蔓,扭动着迎了上来,与冥会索纠缠在一起。随着藤蔓的突然出现,漫山遍野的草木疯狂生长,簇拥着朝蓝二和顾东篱卷来。 “想来,这多半是栖绵族的手段了?”正如源石族出自朔金界,以岩石为本,栖绵族同样出自九界之一的元木界,由草木而生。蓝二冷哼一声,数道灵诀贯入冥会索,绳索中顿时散发出慑人心魄的杀意,若隐若现的鬼啸当中,传出一阵清晰的吟唱之声:“因缘冥会,诸尘dàng尽;神凝脉住,天理昭彰!” 灵诀法咒同时发力,冥会索刹那间暴涨,层层叠叠漫天飞舞,jiāo织成好大一幅帷幔,遮天蔽日,除了将逼到近前的草木震碎,反把石台裹得风雨不透,至于藤蔓早已见势不妙缩了回去。石人兽被冥会索散发出的森森鬼气逼得几yù发狂,眼见被困,摇身又是一变,化作一柄擎天大戟,戟柄斜chā在石台上。 数声闷雷般的轰鸣声自地底传出,石台骤然裂开无数缝隙,每个缝隙中都似乎有东西蠕动。石台逐渐承受不住,纷纷剥落散裂,里面竟是巨蟒一般缠绕游走的藤蔓。 “这又是什么东西?”面对前所未见的诡异情景,蓝二非但不惧,反而束手不攻静待其变,打算借异界修真者之手磨练自己的道心。他本就是大有来历之人,修为之高已达散仙境界,奈何几次面对天劫都力不从心,最近一次还险些元神破灭,这才在旁人的点化之下重新入世修行,希望能从红尘俗世中体悟道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谛。否则以他身份之尊崇,地位之高贵,如何肯在暗中保护一位小姑娘? 石台终于承受不住,在藤蔓的搅动下碎成无数块轰然倒塌,尘土弥漫中,一个身形仅及常人一半大小的身影显现出来。此人浑身绿色,皮肤粗糙,看纹理仿佛全是树皮组成,须发则和草木的根须一样,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个树精。但不容小觑的是,这么一个矮小瘦弱的树人,手臂中伸出的藤蔓居然比他的腰身还要粗,长度更是在数十丈开外。那人默不作声,任凭藤蔓随意挥舞,而藤蔓缠绕的,正是石人兽化成的大戟! 这一刻,俨然是栖绵族和源石族的高手合在一处,对付厚土界最顶尖的修真者! “想不到,今日有幸和异界高人一较高下,何其快哉!”蓝二毫不掩饰心中的失望,摇头叹道:“可惜你们二人神智已失,空有一身本事却难以完全发挥,只能作为梦魇魔的傀儡出战,可怜可叹!” 第二十章 胜负 “哼,傀儡?”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不屑道:“你以为你所见所闻,便是真实的么?” “真真假假,繁华虚妄,不过是相由心生。”蓝二心头一凛,情知多半是梦魇魔按捺不住开口说话,立时反唇相讥道:“就算看不透彻,也总好过心xìng尽失,被人cāo控得好!” “你连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分辨不出来,如何敢信口开河,质疑我无边大道?”那声音突然逼到近前,仿佛直深入到心灵深处,带着轻蔑的笑意悠然道:“你可曾见识过真正的大自在、大圆满?我就给你看看,天地之道究竟为何物!” 这一说正击中蓝二的弱点,他修为本已达到顶峰,却因道心不稳境界不足,始终无法度过天劫飞升仙界。此时虽明明知道梦魇魔的话不可信,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动,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茫茫虚空中渺无一物。正迟疑间,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眼珠,略带些许淡蓝色的瞳孔中,蕴含了无尽的迷惘、疑惑、犹豫和不解。 蓝二心知不妙,奈何道心中唯一的破绽被梦魇魔锁定,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摆脱瞳孔的注视,只觉得心神一点点失守。此刻他才了然,原来梦魇魔的厉害之处,并非在于手段如何高明dú辣,而在于无孔不入,能肆意窥探每个人心中最薄弱的环节,可谓防不胜防! “流水便随秋远,此身终与谁同!”顾东篱朗声长吟,指法随即一变,琴声由金戈铁马,转而变成了苍凉寂寥的《秋远》,一曲未罢,另一首欢愉的《流水》跟着响起。顾东篱居然用一张琴,同时演奏两支曲子,而且两首曲子契合自然,丝毫没有拼凑的痕迹。此次领悟,又使得他在琴技上面,有了不小的长进。 琴声一变,那只眼珠不由得就是一滞,以蓝二的修为自不会错过机会,当即运转灵胎,紫府纯阳之力勃然而发,眼珠闷哼声中急速后退。冷眼瞧去,蓝二这时才看清楚,那个眼珠周围除了一层细小的淡青色鳞片,以及两侧细长柔软的触须之外,居然没有口鼻之类的五官。 “这是什么怪物?”蓝二心神已然恢复,一时无暇去想眼珠的来历,周身灵力奔涌而出,屈指甩出一道灵诀。若不是顾东篱的琴声来得及时,他险些被梦魇魔所惑,一个不慎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因此恨极了那眼珠,出手自是毫不留情。这道灵诀,乃是灵诀府的镇山绝学??天书圣命诀,盛怒之下一击正中瞳孔中央,眼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生生震成了一团血雾。 “啊!”先前那个声音跟着凄声尖叫,大骂道:“你毁了我法魂,我要你的命!” 眼珠一除,蓝二旋即从茫茫虚空中走了出来,抬眼一看不禁暗自骇然,原来适才和眼珠那一战,竟然是在自己的心念当中。至于先前对敌的那个树人,已经举着石戟当头劈下。若是放在一息之前,蓝二兴许还会避其锋芒,不过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凶险之极的厮杀,心志愈发坚毅如铁。面对来敌惊天动地的一击,无穷战意勃然而发,长啸声中跃上半空,迎着大戟一拳砸了过去。 石戟长逾十丈,光是自身便不下千斤之巨,内中还附有石人兽的灵力,再加上树人巨藤挥舞时所挟的劲力,这一记当真有开天辟地之威。蓝二在石戟面前显得如此矮小,飞蛾扑火般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然而,就在拳面堪堪接触到戟锋,蓝二周身突然绽放出夺目的光华,整个人仿佛都化作一道灵诀:“天书降恩,圣师命魔!” 天书圣命诀再度出手,隐隐还伴有远古圣贤诵读天书之声,宛如晨钟暮鼓dàng涤人心。休说是迷失了本xìng,被梦魇魔控制的两名修真高手,就连一心沉浸在乐曲中的顾东篱,都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一股正气萦绕于胸。 一声巨响,散乱的灵力激dàng四shè,全都打在帷幔之上。冥会索与蓝二心意相通,趁此良机凝出一团金光,借双方硬拼之力冲天而起,将浓重的雾气撕开一条好大的口子。阳光顺着裂缝直shè下来,刚一照到地面,就听得无数嚎哭远遁而去,峡谷中的雾气越发淡薄。 顾东篱虽有符篆护持,也不禁被这一击给惊醒,琴声噶然而止,抬眼望去正看到双方力拼后的情景。只见蓝二立于半空,身周全是急速流转的灵光,在隐隐读书声的映衬下,整个人恍如古之圣贤,令人仰望。反观对方,尽管被树人古怪的模样所惊,顾东篱还是从他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惧意。孰强孰弱,不问可知! “在厚土界,我已经有好几百年没和人动手了,今日一战好生痛快!”蓝二从未有与异族修真者jiāo手的经验,此时硬撼了一招,不觉豪兴大发,大笑道:“小子,我们自管打我们的,你只管弹琴助兴!” “是!”顾东篱双手重新按到琴弦上时,方才悚然而觉,就在刚才,自己的心神又险些失守。原来,蓝二的风度令他心生向往,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也想像成那般模样,接受万民顶礼膜拜,并且因此而志得意满。在梦魇魔跟前,妄动yù念岂不是自寻死路?意会到此,顾东篱深为戒惧,重重吐了口浊气,抛却杂念拨出一连串音符。接下来,无论战况如何,他都全然不理,直到一曲终了才束手而息。 “想不到时隔数年之后,还能听到这曲《忆昔年》,难得,难得!”蓝二拍掌赞道:“虽说少了笙曲和鸣,有些美中不足之外,你的琴技还算不错,颇有顾老头的几分韵味。以你现在的造诣,只要能持之以恒,假以时日说不定又是一个乐圣。” 《忆昔年》是顾懒怀最富盛名的一首曲子,本应为琴笙合奏,但是顾东篱毕竟水平有限,能勉强把琴曲奏下来已属不易,还要再吹笙就难免不自量力了。不过能得蓝二如此称赞,也足以自傲了,适才那句话若是传扬开来,顾东篱可就真的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蓝二先生谬赞,东篱愧不敢当!”顾东篱欠身还礼,偷眼看了看四周,发现峡谷已完全笼罩在阳光下,不由得喜道:“大功告成,那梦魇魔被先生除掉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蓝二苦笑摇头,定神道:“要不是你的琴声,还说不定鹿死谁手!” “啊?”顾东篱先是一惊,转念又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自己的琴曲真的可以对付梦魇魔,总算没有成为负累。 其实,《忆昔年》这首曲子能够打动上仙,本身就已经具备了极高的意境,否则又岂能被蓝二所看重?加之顾东篱从《音轮乐府》入道,体悟出灵气妙用,进而凝炼灵胎结成紫府,在弹奏乐曲时,便会顺势带动天地灵气。这么一来,一方面固然有益于他自身的修行,另一方面也给蓝二额外提供了灵气,使其在斗法当中立于极为有利的地步。 “那栖绵族人和源石族人极其勇悍,明明身处劣势,犹和我硬打硬拼数十记,若不是受制于梦魇魔,未必会因此丧命!”蓝二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将整个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自冥会索击穿浓雾引来阳光之后,梦魇魔就已经萌生退意。 梦魇魔虽是九重天境中恶名远扬的怪物,本身却没什么胆气,尤其在被仙界打压清剿之后,更不敢轻易曝露行踪。之前,蓝二和顾东篱进入峡谷,所造梦境三番两次失手,它就有些心惊,及至深入蓝二心念的法魂被灭,便已感觉到事态不妙。为了做最后一搏,梦魇魔极力催动那两个法魂,希望能以二者合力击杀来敌。哪知蓝二修为之高已达散仙境界,加之刚刚险胜心魔,战意澎湃反而尽占上风。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脱离了控制,梦魇魔当机立断抽身便走。及至胜负已分,蓝二仔细搜索之后,才发现凶名昭著的梦魇魔早已没了踪影。 其实,以这个梦魇魔的实力,决不至于怕了蓝二,更何况它体内还有多年来苦心搜掠,夺取各界修真者心念炼制的法魂。只是它生xìng多疑,先前就对秦州郡主的话将信将疑,眼下若是动静闹得太大,万一招来瑶碧仙子和叶横笛,那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自上古时代那场波及整个九界的大乱之后,梦魇魔就遭到了仙界的严厉惩处,几次围捕下来,能够侥幸逃脱的不过寥寥。而眼下这个梦魇魔,只能算作是刚刚成形的新手,是以多年来一直蛰伏于各界之间,偶尔才出来猎捕心神。 约莫二三十年前,它在元木界游dàng时偶然碰到了瑶碧仙子,一番恶斗下来两败俱伤,结果引出了更厉害的叶横笛。若不是逃得快,差一点就被打得形神俱灭,然而那一次重伤之后,至今未能恢复元气。此后,这梦魇魔对仙界中人,尤其是对瑶碧仙子、叶横笛二人既恨且惧,惟恐再被对方堵住。 此外,它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顾东篱!对这梦魇魔而言,它还从未遇到过如此怪事,一个明明没有多少修为,而且和仙界没有半点瓜葛的少年,竟然能够接连摆脱幻境束缚,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通常来说,遇上这种捉摸不透的人物,还是尽量少惹为妙。再就是那没完没了的琴声,也令它心烦意燥,头疼不已。 几方面原因加起来,这梦魇魔只能先行避开。只可惜那两个异界修真者,仅有的一点残念被蓝二击碎,再没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么说来,梦魇魔逃走了?” “嗯,”蓝二点了点头,皱眉道:“如果真给它藏起来,终究是个极大的隐患,说不得只好向仙界求救了。” “哦!”仙界毕竟太过遥远,顾东篱听了就放到一边,他此刻最关心的还是那个白衣少女,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那,那郡主找到了么?” “少年人xìng情开朗,果然不会为烦恼所困。”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且还是面对的远古凶物,顾东篱转念就能忘却,年轻人的心思确实单纯而欢愉。仔细想想,每个人年轻时不都是这样?蓝二笑着摇头道:“我虽然拦不住梦魇魔,但是它想要把人一起带走,也没那么容易。冥会索的气机早已锁定了整个峡谷,不管是任何人想要出入,都绝对瞒不过我。” 顾东篱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又担心道:“梦魇魔走之前,不会泄愤害人吧?” “梦魇魔作恶多端,却没法亲手杀人,所有被它害死的人,要么是死在他人手上,要么是死在自己手上!”蓝二这番话说得很慢,似乎有意提点顾东篱,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才接着道:“秋丫头有仙家灵符护体,短短七八个时辰,还不至于心神失守。再者,梦魇魔就算有法魂在手,但是它连和我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敢冒着激怒瑶碧仙子的危险,而加害秋丫头?” “那就好,那就好!”顾东篱连连点头,猛然醒悟过来,问道:“瑶碧仙子,是仙人么?她是郡主的师长?” “秋丫头命生得好,小小年纪被封为郡主,再有个仙人当师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蓝二撇嘴道:“年轻人,正所谓七分人事三分天,只要做好自己那七分,老天绝不会吝啬其余三分!” “先生说得是,东篱受教了!”受蓝二的鼓励,顾东篱热血上涌信心大增,不由得暗想:“我既然能从乐理中悟出修行的道理,未必不能以乐入道,取得一番成就。况且我自喜欢郡主,又与他人何干,又有什么错?就算郡主对我无意,那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只要她知道我的心意,又有何妨?” 当下,循着冥会索的气机指引,顾东篱跟着蓝二进入一处洞穴,不想在洞中却见到了一副诡异绝lún的画面! 第二十一章 梦境 看上去空空如也的洞穴,被蓝二破了梦魇魔的障眼法之后,显现出数千具干尸。干尸层层叠叠倒悬在洞壁,除了一百多具人尸以外,其余的全是各种飞禽走兽。无论种族大小,每具干尸的眼珠都被挖去,空洞的眼眶,加上挤成一团几近扭曲的面容,可以想见它们临死前有着怎样的恐惧和怨恨。干尸生前的形貌虽然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是有极大的区别,但是在死后,它们都留下来极其相似的表情。 “这些生灵,全都是在梦境中被吸干了精血和心神,而它们的魂魄,则永远留在躯体之内无法转世!”蓝二缓步走到一只云豹跟前,拍着那干瘪的脑袋,良久方道:“你看这只云豹,它魂魄中的灵念已被抽走,魂魄没了知觉,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无意外机缘,永世都只能困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一想到那种浑浑噩噩永世孤苦的情形,顾东篱不寒而栗,再看那一百多具人尸,认出其中大多都是郁家的随从,其中不乏见过几面的黑衣大汉,不由得心下大为戚然。昨天这个时候,这些人还生龙活虎,一夜过后却变成了干尸,魂魄永世不得超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结局之惨难以言表。 “蓝二先生!”目光从几只山鼠尸身收了回来,顾东篱念及之前那只山鼠所言,恳请道:“你修为高深,一定有办法超度这些生灵,是不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梦魇魔在它们的魂魄中还留有禁制,我并无十足的把握,具体怎么办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蓝二仰头沉吟了片刻,心中有了计较:“反正梦魇魔潜入厚土界一事,也要通晓天下修真同道,超度亡魂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安排妥当。” “先生慈悲为怀,此举功德无量!”顾东篱长揖到地。 “这些话,你还是以后留着给其他人说吧!”蓝二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一招手将数千具干尸尽数收入袋中,指着顶上洞壁道:“喏,这上面就有一个梦幻之境,秋丫头多半被困在里面,你是在外面等呢,还是跟我一起进去?” “这还用说?”顾东篱心结已解,故而也不觉得难为情,笑道:“这时候不管是谁,只怕都不愿在外面枯等吧!” 为了防止梦魇魔去而复返,在进入梦境之前,还有一件正事要做。蓝二身形微晃,以极快的速度在洞穴四周画满符篆,跟着默念法咒,再辅以灵诀,接连布下十几重禁制。即便这样仍有些不放心,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大意,复又祭出冥会索作为法阵阵眼,这才拉着顾东篱一头钻进梦境。 “咦,咱们这是在天上么?”甫一踏入梦境,顾东篱即忍不住失声惊呼。眨眼间从洞穴进入茫茫太空,入眼是无数星辰密密麻麻悬挂于天际,色彩绚丽的光环光晕点缀其间,不但丝毫显不出拥挤,反而愈发衬托出宇宙的深邃幽远。迷醉中,顾东篱试着朝前迈了一步,登时飘了起来,周身仿佛没有了重量,自由自在随意飞翔:“哈哈,这就是飞天的感觉?”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梦境里面,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蓝二凭借散仙修为虽能御空而行,毕竟还没法破开厚土界的束缚,所以一直不曾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这时一下子置身于宇宙当中,难免也有些炫目的感觉。不过他很快便醒悟过来,暗赞道:“梦魇魔出自九重天境,且不说别的,光是梦境这份浩瀚的气势,以及对宇宙天地的体认,就已远胜我们这些修真者,难怪可以横行无忌掀起那么大的祸乱!” “梦境如此之大,上哪里找人呢?”看着满天遥不可及的星辰,顾东篱茫然不知所措。 “梦境中的东西亦真亦假,全在你自己怎么看。”蓝二说着轻轻一指点向虚空,凭空多出来一块丈许大的陨石,跟着手一挥,陨石转瞬消失,方又说道:“你以为他是真那便是真,不但会使你迷失其中,弄不好还会要了你的命。不过,若是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虚妄,你还会怕么?” 话音未落,两块小山一般大小的陨石毫无征兆突然出现,一前一后撞了过来,速度之快声势之大,甚至超过了蓝二全力一击。若是被撞个正着,纵然是修为精深,有法器护身的散仙,恐怕也难以承受,更何况初出茅庐的顾东篱? 眨眼间陨石已飞到近前,距离两人不过数十丈距离,顾东篱大惊之下,本能地朝左侧避了开去。他这一迈步,立时跨出不知多少万里,斗转星移,无数星辰擦身而过,然而那两块陨石却如附骨之蛆,紧随其后。眼见陨石越来越近,再看蓝二已然不见,顾东篱大叫一声幡然醒悟,右手急抚琴弦,琴曲一响,陨石堪堪在身前三尺处停住。随着琴声飘扬,陨石倒飞出去没入远处一片陨石带中,而后由近及远,满天星辰竟开始缓缓跳动。 “原来如此!”顾东篱深深点头,知道自己已经找出破解梦境的办法,手指翻转曲声愈发恣意徜徉。弹到动情处心念流转,宇宙深处陡然生出一股强大至极的吸力,星辰一个个被吸了进去,相互挤压化为齑粉。星辰湮灭越多吸力越强,到最后速度越来越快,无尽虚空不断坍缩,最终轰的一声归于一点,彻底消失。 一曲琴音,星空梦境轰然倒塌,就此破灭。与此同时,身在远方的梦魇魔心神一阵剧痛,咬牙切齿骂了几句,恨恨将蓝二和顾东篱的影像压入心底,扭头遁入虚空之中。 “好小子,还真给你找到了办法。”蓝二一脸诧异,看顾东篱时的目光不禁都变了,自语道:“难怪顾老头收你做弟子,嘿嘿!” 其实,那两块陨石是蓝二幻化出来的,本意是想让顾东篱多体验一下梦境的玄妙,以免深陷其中。没想到顾东篱触类旁通,居然由此悟出了梦境的奥秘,并以琴曲将其破掉,实在令人大为出乎意料。 盛名之下,梦魇魔的梦境究竟厉害到什么地步,就连蓝二自己也没有确切的了解,当置身于茫茫星空时,他都忍不住产生了些微动摇。虽说以他的修为、心境,尚不至于被幻象迷惑,但是想要破掉梦境,却难免有无从下手的困惑。好在此行的目的只是救人,所以蓝二并不慌乱,只要循着仙家灵符找到秦州郡主,把人安全带出去即可。孰料,梦境竟而被顾东篱一曲破掉,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谁能想到会有这个结果? “这小子比我都要看得清楚,看得透彻,到底是什么来头?”蓝二禁不住暗自苦笑,既惊讶于顾东篱的心思敏捷,又感叹自身受限于种种知见障,心境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蓝二先生,咱们这又是在哪里?”顾东篱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适才所为有什么了不起,更加没注意到蓝二的惊讶,只茫然地打量着四周,迟疑道:“莫非,还是在梦境当中?” “哦?”蓝二这才发觉,两人此刻居然是在一座凉亭里面,看四周的布置,显然是哪个豪门大宅的后花园,不觉皱眉道:“这个梦境不大像是梦魇魔的手笔,当真有些奇怪!” 如此绮丽的花园,的确和梦魇魔不太相衬,顾东篱略一思索又开始拨动琴弦,但是这一次再没有刚才那样的效果。琴曲流淌,百花摇曳随风起舞,梦境非但没有坍塌,反而急剧扩大,四周的楼阁全都退到了天边,凉亭犹如一叶小舟漂浮在花海之中。 “怎么会这样?”顾东篱见状当即收手不敢再弹,不解地看着蓝二。 蓝二闭目不语,好大一会才睁开双眼,面沉如水道:“花海和星空的感觉全然不同,造梦之人的心境更是天差地别,绝不是梦魇魔的手笔,我们多半是掉进了梦中梦!” “梦中梦?”顾东篱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不觉愕然。 “假如你在刚才那个星空梦境中迷失,也开始做梦,你说会出现什么情形?” “梦中做梦,梦境之中再造一层梦境?”顾东篱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姑且不论梦魇魔擒获了多少人,只要这些人来回不停地做梦,那梦境岂不是永无休止?” “的确有这个可能,是我大意了!”蓝二颇为失悔,摇头叹道:“接下来只能逐层破解,万一真的没有尽头,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困死在梦境里面。” 梦魇魔轻而易举被蓝二击退,连带顾东篱都不免生出了一个错觉,觉得这种上古时代的凶物,其实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颇有些名不副实。及至身处花海当中才知晓,原来梦境还可以jiāo织重叠在一起,这是事先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两人相顾骇然,均觉得梦魇魔果然是名不虚传。其实,眼前这个花海梦境另有缘故,倒是他们想岔了。 “事已至此,那就见招拆招。”顾东篱少年心xìng,转头把烦恼丢到一边,问道:“蓝二先生,我的琴曲能破星空梦境,在这里却没有半点用处,是何道理?” “你这小子倒想的开!”蓝二哈哈一笑,忍不住摇头暗想,自己终究还是执着于眼前事物,倒显得有些局促放不开手脚。当下抛开杂念,屈指弹出一枚灵诀,静静地看着灵诀没入天际。 这一下时间很长,顾东篱知道蓝二在探察梦境,不敢去打扰,闲极无聊步出凉亭,俯身去看那不知名的黄色花朵。顾府中当然也有花园,园中遍载天下名花,由号称“花痴”的花重山亲手布置,成百上千种名花搭配的恰到好处,可谓美不胜收。顾东篱对那片园子很是熟悉,可名花虽美毕竟难得,哪里可能像这样一望无际?相较而言,遍地黄花虽平淡无奇,然而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散发出的勃勃生机却更令人震撼! 一阵微风拂过,花朵轻轻摆动,顾东篱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仿佛感觉到花朵的呼唤,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花瓣。就在手指触碰到花瓣的那一瞬间,周遭环境骤然一变,已然身处连绵曲折的回廊之间。顾东篱兀自不觉,似乎陶醉其中,浑然忘了蓝二,忘了此来的凶险。 “东篱公子,你怎么来了?” “琴舟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顾东篱并没有流露出多少诧异,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似的,抬头望去,看着长廊那头的倩影笑道:“不过,我好像应该称你为郡主才对!” “你已经知道了?”白衣少女微微一愣,旋即问道:“那你还会弹琴给我听么?” “那是当然!”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顾东篱的眼神转瞬变得温柔如水,索xìng盘膝坐在花海当中,将月斜琴横在膝头,朗声笑道:“你想听什么,我弹就是!” “落水镇一别,我时常都会想起你的琴声,尤其是那首《落水》。”秦州郡主缓缓走了过来,对答之际已到了近前,欢然道:“你就再弹一遍《落水》吧?” 顾东篱点了点头,正yù抚琴,忽然觉得胸口一痛,前一天夜里的经历再度浮现,胸口那个灵狐印记已然发动。这一下撕咬痛彻肺腑,登时将他从迷失中拉了回来,悬在琴弦上的手顿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了! “怎么,你不想弹么?”秦州郡主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幽幽道:“我早就跟母亲说过,这个郡主名号徒增烦恼,不要也罢。今日果然如此,唉!” 这一声叹息哀怨之极,一下子触动到了顾东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热血上涌,激发起他责无旁贷的怜爱之心,毅然答道:“郡主且安心,我这就开始为你弹奏!”这一刻休说是弹琴,就算是再难的事情,他都定然会想法子去做,哪怕为此送掉xìng命也在所不惜。 琴弦颤动,曲调悠扬,灵狐仿佛预见到大难临头,变得愈发狂躁。顾东篱强忍剧痛,尽力使自己的双手不致乱了分寸节奏,可是琴曲却无可避免地散乱起来。 秦州郡主眉头大皱,面色渐冷,正yù开口斥责,忽然一道霹雳从天而降,狠狠劈在她站立的地方…… 第二十二章 好意 事发突然,猝不及防之下,两人只来得及抬了抬头,一道粗如磨盘的银蛇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至。其势太快,不容做出任何反应,秦州郡主就被闪电击个正着,电光绽放居然形成符篆图案,短短瞬间来回变幻了数次,层层叠加旋即bào裂开来。电光闪过,伴随着一声娇弱的惊呼,秦州郡主已然香消玉殒,尸骨无存! 顾东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天空,一时间心痛到了极点,对周遭的变化视如不见。而此时,天上无数粗大的闪电游走,仿佛将苍穹切割成了碎块,那些散裂的空间散发出诡异的流光,跟着开始塌陷坍缩。天地崩溃掀起无尽狂澜,暴风从天际袭来,大片大片的黄花被连根拔起,卷入风中漫天飘零,顾东篱犹自呆坐原地木然不语。 “小子,还不肯醒来么?” 一声暴喝,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将顾东篱扯上半空,而后又有几道闪电砸到身上,几yù将他震晕过去。不过这么一来,胸口的灵狐反倒安静下来,至少撕心裂肺的剧痛减轻了不少。顾东篱尚来不及分辨个中缘由,脑子里轰得一下随即清醒过来,刚回过神,身子已重重摔落到地上。地面全是岩石凹凸不平,这下自是摔得七晕八素,顾东篱闷哼一声,躺在地上缓了一会才爬起身来,环顾四周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咦,这不是之前那个山洞么?”顾东篱稍一愣神便即认出,此刻所在的山洞正是梦魇魔梦境的入口处,不由得惊喜jiāo加,转眼看见蓝二立在一旁,大声问道:“蓝二先生,咱们从梦境里出来了?” “哼,你这小子定力太差,一见秋丫头就连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我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岂不是又会陷入到你的梦境中去?”蓝二语气虽然严厉,但是眼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饰不住,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怪我不好,险些连累了先生。”顾东篱闻言不免惭愧,躬身施了一礼,红着脸讪讪道:“那一刻情难自己,脑子里什么都记不得了,孟浪之处还请先生多多恕罪!” “人生在世,七情六yù都是很平常的事,况且你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子动情,有此举动倒也无可厚非。”蓝二说到这里不禁童心大起,狡黠一笑,续道:“若非你用情至深,于片刻间融入到秋丫头的梦境里面,我又怎么能轻易找到破解的办法?” “你是说,那个花海梦境是郡主所造?”顾东篱一呆,跟着恍然大悟,点头道:“是了,我初见郡主就感觉到,她举手投足间别有一股气势,仿佛与天地相合,原来是这个道理!” “从咱们掉进花海当中,你弹琴开始,我就生出了一个疑问。”蓝二顿了一顿,露出沉思模样,自问自答道:“既然你的琴曲能破掉星空梦境,为何对花海毫无效果,难道说这个世上还有人比梦魇魔更懂得梦境?就算有,也都是云端上那些顶尖人物,绝无可能受制于梦魇魔,所以我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蓝二修为精深,适才以灵诀四下探查时,就觉得花海梦境另有一种柔媚的气息,恍若女子所造,他本就要救秦州郡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当下第一反应即联想到郡主身上。转念又想,梦魇魔所造星空梦境何等玄妙,尚且被顾东篱的琴声所破,花海梦境为何能不受影响,反倒随琴声任意舒展?弹琴的人没有变,效果却天差地别,又是何道理? 原因很简单??弹琴的人已陷入梦境而不自知,当然不能对梦境造成任何危害。能够让顾东篱神魂颠倒,心甘情愿迷失其间的,除了秦州郡主还能有谁?两厢一对照,造梦之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确定了梦境的主人,接下来就好办多了。蓝二的想法很直接,打算布一座法阵,以灵诀引出瑶碧仙子的那枚仙家灵符,再以仙家灵符的法力唤醒秦州郡主。这般稳妥的做法,完全是为了破开梦境时,不至于伤及秦州郡主的心神。 蓝二打定主意,转身之际才发现顾东篱已不知去向,顿感大事不妙。从那段琴声就可判定,顾东篱已然被花海梦境所迷惑,一旦他再做梦,岂不是又多了一重凶险?万一他以音律为媒乐曲为基,造一个稀奇古怪的梦境出来,恐怕连蓝二自己都自身难保。蓝二自知对音律一窍不通,为了三人的安危,说不得只好冒险一搏了! 通常来说,人在做梦时,并不会觉察到自己是在做梦,无论梦中遇到了什么都不会怀疑,反而觉得一切都是合情合理。而要想摆脱梦境纠缠,除了被人叫醒和自然睡醒以外,就只有被某种可怕的事情惊醒,正如所有人都会经历的恶梦。 情势所迫,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蓝二只有采用最简单最直接,同时也是最粗暴的方式。于是,他凭借绝顶修为,全力出手攻击梦境,这便有了毁天灭地的雷霆之怒。再下来,秦州郡主心神激dàng之下曝露了方位,以至引来天雷压顶,化身被雷电击得粉碎,极度惊骇下从睡梦中醒来,三人因此得以逃出生天。 “原来如此!”顾东篱庆幸之余,却不免有些不解,为何初入花海梦境时灵狐没有发动,直到自己第二次弹琴方始现身?难道说,第二次弹琴时所面临的危险,已经严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直接危及到自身xìng命? “我原以为梦境可能会有好几重,没想到秋丫头的梦境一破,咱们就回到了现实当中。”蓝二不由得叹了口气,续道:“唉,梦魇魔行事出人意表,布置之高明用心之yīndú令人防不胜防,当真不容小觑。” “蓝二先生,既然我们已经脱离了梦境,为何还不见郡主?”所谓无知者无畏,顾东篱对修真界的事情一无所知,自然不可能像蓝二一般生出那么多感触,他此刻唯一牵挂的,就只有一个秦州郡主。 “嘿嘿,你这小子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张口就问秋丫头在哪儿,就不嫌害臊么?” “我对郡主的爱慕之情发乎于心,刚刚又一同经历了生死磨难,询问她的下落有何不可?”自从心结解开之后,顾东篱已没了那些顾虑,率直答道:“况且你也说了,年轻人有这样的反应无可厚非,那我何必还要遮遮掩掩,故作忸怩之态?” “情”之一字,毕竟属于个人心底的秘密,每每谈论到此世人多婉转含蓄,哪有像顾东篱这般说得理直气壮?蓝二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摇头笑道:“秋丫头从恶梦中惊醒,一时半刻心神尚有些散乱,我让她多休息一下,待养足了精神再出来与你相见。” “哦!”顾东篱心头大定,知道蓝二多半用法术或者法器,将秦州郡主护了起来,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从山洞中出来,不觉已是夕阳西下,蓝二看了看天色,沉吟道:“现在差不多是酉时三刻,再有一会太阳就下山了,万一梦魇魔卷土重来,只怕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为今之计,只有脚底抹油,尽快离开这里。” “是,是!”见识过梦魇魔的厉害之后,顾东篱已是心怀惧意,连连附和道:“反正人都救出来了,没必要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呆,咱们赶紧走吧。” 蓝二环顾四周大袖一挥,自衣摆下飞出一只蓝色符鸟,符鸟翅膀扇动,蓝光流转之际体型大了三倍有余。而后一把拉起顾东篱,翻身跨坐到鸟背上,符鸟一声长鸣振翅直冲云霄。 翱翔于天际,顾东篱遥望天边晚霞,再俯身看看脚下绵延不绝的山脊,不由得心旷神怡,由衷赞叹道:“我要是有这么一只符鸟就好了,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符鸟只是灵符而已,不过是雕虫小技,没了灵力支撑一样飞不起来。”蓝二露出神往之色,悠然道:“你能否想像,不费吹灰之力即瞬息千里,信手一挥便可移山填海,就算死人也能从地府中召回魂魄,起死回生。嘿嘿,那是何等的神通?” “那就是仙人的境界么?”顾东篱想起有关仙人的诸多传说,不禁悠然神往。 “神仙本是凡人做,只要努力修行,机缘一到自然能够飞升仙界。”蓝二这话既像是提点顾东篱,又像是说给自己听,话中求道之心极为坚决。 两人一路闲聊,顾东篱趁机将修行中的疑问一一道出,蓝二极其大度毫不藏私,每个问题都回答的十分详细。奈何顾东篱对修真之道几乎一无所知,稍嫌高深的道理便不大弄的明白,好在他一面牢记于心,一面拿《音轮乐府》中的道理作对比,倒也获益良多。 能如此坦诚地教导他爱护他,于顾东篱而言,从小到大也仅有顾懒怀、老管家等寥寥数人,故而对蓝二的信任和感激自不待言。到此地步,已无必要再作隐瞒,当下索xìng把自己如何误打误撞踏入修真一途,以及汲取灵气后自身的诸多变化,统统讲了一遍。至于胸口的灵狐印记,则被他无意间忽略过去了。 “都说顾老头没什么修为,看来传言所说的确是真的。”蓝二听罢,拍了拍顾东篱肩膀,正容道:“你琴技虽然极佳,对筑基终究没有多大的用处,而一味从音律中琢磨天地大道,毕竟不是什么正途,稍有不慎便会误入歧途。” “先生说得极是!”经此一役,先后见识了蓝二和梦魇魔的手段,顾东篱心知自己这点修为根本不值一提,要想修成正果,还是要多多了解一些正统典籍。 “你能从音律中悟出修行的方法,无论资质悟xìng还是福缘都极为难得,要是能遇上名师指点,不出十年便能小有成就,绝不会输于各家各派那些年轻俊杰。”短短一天接触下来,蓝二对顾东篱已然生出了爱才之心,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直言道:“我生平总共只收过几个弟子,可惜都天资愚鲁难成大器,你很对我的脾胃,可愿意拜在我门下,传我衣钵?” “啊,这个么??”顾东篱大感意外,错愕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幸好此时已飞出数百里,符鸟一个俯冲翩然落下,倒解去了一时的尴尬。 然而蓝二却不想错过机会,落地后顾不得收取符鸟,追问道:“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蓝二先生修为之高世所罕见,能得你器重且青睐有加,东篱感激不尽!”顾东篱修为虽低,眼光却不差,对于所见过的几位绝顶高手,已有了大致的高下之分。 当日明月岗一战,房紫秋和意匀zhēn rén打得无比惨烈,可惜更多的还是借助仙器之力,真正的修为并未展露太多。那是因为强敌环伺,生死立判之间,房紫秋只能仰仗日魂印和月魄珠,希望能一举冲出重围。而蓝二和梦魇魔jiāo手的情形则大为不同,双方从一开始就小心谨慎,存了试探之心,故而可以从容应对尽展胸中所学。假如以命相搏不死不休,蓝二未必能一定胜过房紫秋、意匀zhēn rén等,但在顾东篱看来,击败梦魇魔更加令人信服,故而在他眼中蓝二还要略胜一筹。 蓝二自然不知道,顾东篱在心里已经对他做出了一番比较,但是听了这句话,不觉心中大定,等着顾东篱行拜师之礼。不料,事情急转直下,平白多了一些波折。 “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又不吝指教解我心头之惑,此种恩情东篱断不敢忘怀,只是??”顾东篱面露难色,迟疑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道:“只是我受顾老太爷恩情厚重,临行前又一再叮嘱我尽快赶赴蓬莱大陆,实不敢违背师命。先生的厚爱,唯有心领了!” “你放心,我不和顾老头抢徒弟。”这个说法原在意料之中,蓝二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只要你入我门墙跟我学艺,想去哪里我绝不阻拦,想做什么也不加干涉,如何?” “先生宽宏大量,东篱何忍拒绝?”蓝二越是宽厚,这份情意越是不好推辞,顾东篱急得满头大汗,一急之下倒有了个说法:“不过要拜先生为师,至少得回禀师尊一声才行,他老人家许可自是没有话说,眼下么还请先生见谅!” 第二十三章 神迷 “唉,也罢。”蓝二本就是一时兴起,自知颇为唐突,况且顾东篱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便没有再强人所难的道理,不无惋惜道:“看来还是机缘未到,可惜,可惜!” “先生如此厚爱,真不知该如何报答,请受东篱一拜!”顾东篱说着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响头。对于蓝二的好意,他并非无动于衷,只是顾懒怀在他心中的份量太重,实在难以接受另一个人和顾懒怀相提并论,几乎本能地产生抵触。 “罢了,以后再说吧。”蓝二xìng子爽直,当下哈哈一笑,欣然接受了顾东篱的敬意,跟着将他扶起,说道:“这里应该是夕州的浮云山脉,刚才我大致看了一下,此去西北四十多里有一个小山村,你要是走得动,咱们去那里歇息如何?” “没问题!”前后不过一天时间,顾东篱又领悟了不少东西,自觉体内灵气运转流畅,四肢百骸充满力道,区区几十里山路自然不在话下。 “走吧!”蓝二收起符鸟,大步朝西北方行去。 走了没多远,顾东篱忍不住问道:“蓝二先生,既然有符鸟代步,为何还要费这个力气?” “哦?”蓝二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以为修真者和常人有什么不同?” “此类传言多如牛毛,都说修真者,尤其是那些令人仰望的大人物,吃穿用度乃至坐骑等等,无一不是世间极品。像什么月灵果、紫金楠,银犀兽、青霓狮王,哪样不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宝贝?”顾东篱艳羡道:“就像你的符鸟,不也是极厉害的法器么?” “你说的那几样东西都不是凡品,对修行确有助益,但修真不是为了贪图这些身外之物,而是为了体悟天道、明证本心。”蓝二正容告诫道:“至于传说中的长生不老,神通广大,不过是修行到了一定地步以后的必然结果,而非修真目的,这一点你要记住!” “这个我明白!”顾东篱重重点头,答道:“师尊曾说过,弹琴就是弹琴,没必要想那么多,一旦有所求便落了下乘。” “‘乐’之一道我不懂,虽说和修行不尽相同,道理上却不能说有什么谬误。”蓝二满意地笑道:“你能懂得这一点,日后当可少走许多弯路。” “蓝二先生,修真界总在说‘道’,凡间也时常提到这个字,究竟什么是‘道’?” “我要是能弄明白,早就飞升仙界了。”蓝二自嘲地一笑,摇头道:“何为‘道’,恐怕就连仙人也无法窥得全貌,更何况我们这等凡夫俗子?” “夫道生于无,潜众灵而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而无方。杳冥有精而泰定发光,太玄无际而致虚守静。及其敛精聚神,御祖?以徊旋,炼神会道,运祥风而鼓舞,是之无中?有。”蓝二侃侃而谈,续道:“历代先贤对‘道’的见解各有不同,但是在‘用’上面,倒有不少相似之处。这段话是我派祖师所述,多年来被奉为至理名言,你须牢记于心多加体会!” “是!”顾东篱明白,自己虽然婉拒了拜师一事,但是蓝二仍然传道于己,心中大为感激,不过这等恩情不是道谢就能报答的,只有暗暗记在心底。当下收敛心神,将那段话默念了几遍,复又问道:“先生,既然‘道生于无’,那么人呢,又从何而来?” “人之生也,禀气于太极,动静法乎天地,肇灵于一元,而阖辟体乎yīn阳。”蓝二说的很慢,等顾东篱铭记于心神情舒展后,方续道:“天地万物皆应运而生,自有其灵xìng,惟其‘人’天生便有灵胎,在修行上占了很大的便宜。” “是,比起兽类,我们的确要幸运得多。”想起鲛蚺的种种艰难,顾东篱感慨之余,求道之心愈发坚定。同时,对蓝二的苦心越发了然,倒生出几分犹豫:“蓝二先生这么教下去,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到时候再要提出拜师的要求,可怎么办才好?” 其实,修真界各派之间门禁森严,无论大小,相互间的防范都极其严格。无论是偷师学艺,还是私自将本派技艺外传,都属于罪大恶极的行为,一旦被人发觉,必然会遭到严厉的惩处,甚至会因此而丢掉xìng命。蓝二在门派内身份尊崇,加之对顾东篱十分欣赏,这才冒着触犯门规的风险倾囊相授。顾东篱对修真界的忌讳全然不知,如果能明白其中的缘由,恐怕就不会那么坚决了。 蓝二依然无所顾忌滔滔不绝,继续以这种奇特的方式传道。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个问一个答,一夜下来,修真最基础的东西差不多全都过了一遍。蓝二讲的全都出自玄门正宗,无一不是经过前人的反复验证,可谓千锤百炼,对个人修行的意义自不言而喻。 有《音轮乐府》做比照,顾东篱几乎是一点就透,遇到如此良才美质,蓝二越说兴致越高。若不是顾东篱一再婉言劝说,蓝二真想找个地方结庐而居,将胸中所学尽数说上一遍。不过这么一来,路上耽误的时间可就多了,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走进起先那个村子。 村子很是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蓝二向一家农户借了间茅屋,然后用灵诀禁制,确认不会泄露内情才请出了秦州郡主。令顾东篱大感意外的是,一同被救的还有郁殊,转念一想旋即释然,蓝二虽是为秦州郡主而来,却不能见死不救。 “这是哪里?”秦州郡主神情萎顿,仿佛大病初愈一般,看了看四周茫然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秋丫头,你不认得我了么?”蓝二眉头一紧,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你??”秦州郡主迟疑了一下,使劲咬了下嘴唇,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可惜转瞬复又蒙上了一层迷雾:“我不认得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蓝师叔,咱们总共见过三次,你都不记得了?”蓝二的心不断往下沉。 “蓝师叔?”秦州郡主愈发茫然,喃喃道:“那我师傅又是谁?” “先生,郡主的神智好像出了点问题。”当秦州郡主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顾东篱心头不禁一阵狂跳,待到她目光丝毫没有停留不以为意,又难免有些失落。此时见她言行有异,忽然忆及花海梦境中的遭遇,不由得大感焦急才,凑到蓝二身边低声道:“难道是??” “哈哈哈,我认得你们,你是郁倚庐,你是郁剑沙!”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癫狂的笑声响起,呆坐一旁的郁殊突然跳了起来,指着两人大骂道:“你们两个废物,连个尸鬼都打不过,明明被吃的渣都不剩了,怎么还会在这里?” “哼,那两个死士舍弃xìng命,就是为了要护持你的安危,你居然不知好歹说出这种话,就不怕寒了他们的心?”蓝二厌恶地瞪了郁殊一眼,随手一指将他点倒,冷哼道:“郁千煌野心勃勃,也算是当世顶尖人物,怎么能把儿子纵容成这个样子?真正是虎父犬子!” “痴心父母数不胜数,犹以富贵权势人家更易溺爱子女。”顾东篱回想起初见时,郁殊那仗势欺人的狂傲,到现在却落得心神失常面目可憎,不觉叹道:“只看历朝历代,多少权贵由于纵容子孙为恶,到后来拖累整个家族获罪,以至烟消云散。郁家家主尽管厉害,终究还是难以免俗,生了这么一位大少爷,咳咳!” 顾东篱这番话口气着实不小,谈起郁千煌就如平辈论jiāo一般,连蓝二都听着有点别扭。其实这也怪不得他,顾懒怀本就是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的臭脾气,加上后来认识的房紫秋、房紫廉,以及现在的蓝二,哪个不是当世响当当的大人物?即便是鲛蚺和小狴獬,也绝非一般的异兽能相提并论。再者说了,郁千煌身份再尊贵,难道还能比得过意匀zhēn rén?充其量,也就比颜霸樵、薛妄之流要高那么一点点,顾东篱又怎么可能客气? “啊,住手!”秦州郡主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郁殊道:“他脾气不大好,请你们不要为难他。”言语颇为杂乱,意思却十分明显,顾东篱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楚,原本还想再说两句,却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你为他求情?”蓝二闻言一喜,急问道:“你记得他是谁么?” “他,他?”秦州郡主一愣,而后想了想懊恼道:“我只觉得和他颇为亲近,可是,可是什么想不起来,我到底怎么了?”说到最后,脸色惨白几乎昏厥过去。 “看来你确实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唉!”说着,蓝二用一道灵诀帮秦州郡主护住心神,待她沉沉睡去方转身看着顾东篱,一脸愧色摇头道:“多半是强行破解花海梦境时,惊吓到了秋丫头,如果真的害她失魂落魄,我可就没脸去见她师傅了。” “先生无须自责,你能把郡主从梦魇魔手中救出,已是极为不易,若还想不损一发一毫,岂不是太小看上古恶魔了?”顾东篱尽管也有同样的顾虑,眼下却不能随口附和,必须要另找一个说法,以化解蓝二的愧疚,当下反问道:“再者说了,焉知不是梦魇魔暗施dú手,在郡主身上做了手脚,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嗯,我先探察一下秋丫头的魂魄,再作打算。”蓝二说干就干,左手不住虚点,一个个符篆显现在空中,右手则接连挥出灵诀,驱使符篆围在秦州郡主身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足足画了四十九枚符篆,里三层外三层,将秦州郡主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玉华散景,九?含烟,香云密罗,径衡九天!”伴随着一声声法咒,蓝二周身灵光大盛,指尖灵力奔涌,不断点在符篆之上。符篆陡然活了过来,一个个泛着蓝光,游鱼一般围着秦州郡主不住游走。 “玄灵紫盖,来映我身,九?齐景,三光同?。疾!”蓝二一声大喝,秦州郡主登时被符篆拖到半空,灵光飞舞之中,竟而从体内化出好几个身影,一一闪过复又缩回到体内。 “这是什么?”顾东篱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看的是目瞪口呆,浑然忘了身在何处。他眼光不弱,依稀看清那些身影全都是秦州郡主的模样,可是又觉得总有些地方不大对劲,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玄景散天湄,清汉薄云回;妙?焕三晨,丹霞耀紫薇。”一声清唱,符篆倏地缩回到蓝二袖中,在灵诀护持之下,秦州郡主轻轻落回到地上。蓝二不敢怠慢,又接连施展了几个法术,才长长出了口气。 “蓝二先生,怎么样?” “情况不妙得很,”蓝二双眉紧锁,沉吟道:“秋丫头三魂七魄都在,可是魂魄之间却少了些关联,我活了几百年,这等情形连听都没听过。” “啊?”顾东篱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蓝二。蓝二适才施展的法术竟然能够查看人的三魂七魄,端的是奇妙无比,可是即便以他的博闻广记,尚且不知道其中缘故,秦州郡主此刻的状况着实令人担忧。 “我对此无能无力,要想治好秋丫头,只有跑一趟八阙宫。”蓝二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顾东篱一眼,郑重嘱托道:“事不宜迟,我走以后,秋丫头就jiāo给你了!” “什么?”顾东篱闻言大惊,失声道:“你是说,由我看护郡主?” “不错,你非但要照顾好她,还要将她安全护送到高德府。”蓝二紧紧抓住顾东篱双肩,盯着他双眼沉声道:“此去往东,穿过浮云山脉踏上官道,再折而往北,大约四五百里就是高德府。高德府是夕州总督行辕所在,你只要报上秦州郡主的名号,夕州总督公谓泫自然会以礼相待,然后你在总督府等我就是。” “我??”顾东篱自感责任重大,既兴奋又惶恐,本想说些什么,可是一触到蓝二的炯炯目光,不由得心头一震,重重点头道:“先生放心,东篱就算拼了xìng命不要,也一定护送郡主去往高德府!” 第二十四章 同行 “昊天国境内向来还算安宁,以你现在的实力,只要不遇到修真者,对付一般的盗匪绰绰有余。”蓝二微微一笑,取出一枚玉柬递到顾东篱手中,续道:“这枚玉柬是灵诀府的信物,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只需用灵力捏碎,方圆十里之内,凡是灵诀府弟子都会赶来襄助。” “原来,先生果真是灵诀府的高人。”顾东篱起先便已隐隐猜到,此时得到证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由于灵诀府和官府联手,用种种手段分化四大世家,并派出高手对付房、顾两家,在他心中实已对灵诀府生出了极大的反感。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是亲眼所见也有可能当不得真,更何况你并不知情?”蓝二xìng子虽有些粗豪,于人情世故却颇为通透,一见顾东篱的神色便明白他是何心思,当即告诫道:“别忘了,明里你和顾家已无任何瓜葛,若是因此泄露了身份,如何对得起你师傅?” “是!”经此一问,顾东篱悚然而觉,正容道:“无论此行会出现何种状况,我只谨记我应该做的事,无论如何也要护送郡主安然抵达高德府。” “这就对了,过程固然重要,秋丫头的安危却更加重要。”蓝二点头道:“所以说,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需顾虑太多!” 有了这句话,顾东篱果然放开手脚,第一件事就是请蓝二制住郁殊,免得到时候捣乱。郁殊身为郁家嫡子,尽管修为不高却胜在家学渊源,比起顾东篱来着实要高出不少。以他骄纵跋扈的xìng子,加上神志又不大清醒,万一在半路闹将起来确实不好处理。蓝二欣然应允,知道顾东篱已然想通,旋即以灵诀封住郁殊灵胎,又仔细jiāo代了几句方急急离去。 翌日清晨,顾东篱用一片金叶子,从借宿的农家手里买了一辆牛车,载着秦州郡主出村往东而行。时至正午,晃晃悠悠已经走出四十多里,顾东篱坐在横辕之上,不时回头看一眼犹自沉睡的少女,心中大为甜蜜。他从没想过,会和秦州郡主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更何况自己还担负着保护她的重任,这在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的。 “你这小子,老盯着我媳fù做什么?”郁殊心神失常,惯于享乐的秉xìng倒没变,早上出门时非要赖在车上,结果被顾东篱一脚踹出丈多远,刚咒骂了几句便换来一顿拳脚,只能老老实实跟在牛车后面。他和秦州郡主乃是姑表至亲,自幼就非常喜欢这个表妹,内心中更是打定主意非卿不娶,此时见顾东篱不住回头,又羞又恼之下骂道:“你胆敢无礼,小心我回头挖了你的眼珠子,再打断你的狗腿,然后……”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郁殊被一鞭子抽翻在地,余下的话再不敢出口。顾东篱丝毫不理会身后愤怒的目光,淡淡道:“哼,好大的口气!你口口声声说郡主是你媳fù,有何凭证?你可知道你是谁,她又是谁?” “怎么没有?”郁殊爬起身来,恨恨道:“我爹早就告诉我,说我和表妹从小就订了亲。” “你爹是谁,你又是谁?”尽管不愿意相信,可是顾东篱却十分清楚,郁殊所言多半是事实,心中顿时烦躁不已,厉声道:“你们有何资格,干涉郡主的终身?” “我爹是谁?”郁殊忽然一愣,发现自己居然想不起父亲是谁,只觉得脑海中无数影子飘来飘去,两眼一黑倒退了几步,喃喃自语道:“我又是谁,我怎么全都想不起来了?”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大放厥词胡说八道,就不怕传扬出去,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么?”眼见郁殊又陷入混乱当中,顾东篱心中的闷气总算舒缓了不少。 “我没有胡说!”郁殊脑子早已乱作一团,听顾东篱这么一说愈发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扑了过来,嘴里不停喊道:“表妹是我的,谁也抢不去……” 反复念叨的这句话,正触到了顾东篱的痛处,顾东篱大怒,丢下马鞭腾空跃起,一脚踢了过去。郁殊怒火上涌双目赤红,侧身一闪抓住顾东篱的小腿挥拳反击,两人旋即摔落到地上,扭打在一起。 “咦,这小子怎么厉害了许多,浑不似早上被我收拾时那等软弱?”甫一jiāo手,顾东篱身上便挨了好几拳,不觉大奇:“难道说,蓝二先生的禁制失灵了不成?” 真正说起来,的确是蓝二大意了! 郁殊和秦州郡主能在梦魇魔手下逃得xìng命,最主要的一点,源于各自携带的仙家灵符,至于心神错乱,则是他们意志不坚被梦境迷惑而已,怨不到仙家灵符上面。蓝二把人救出以后,对此中缘由并未深究,所以在禁制郁殊灵胎时,只是随意使了个灵诀。无巧不巧的是,他在施法之时担心伤及郁殊灵胎,故而灵诀只是起到一个暂时封闭的作用,丝毫没有危及到郁殊的xìng命,仙家灵符自然不会有何反应。 及至现在,郁殊本能地动了杀机,仙家灵符登时有了感应,以至于蓝二的禁制松动了不少。郁殊自幼便不停地服食灵丹妙yào,又有郁千煌亲自指点,打下了极为扎实的根基。况且,郁家于武技方面有极深的造诣,此时灵力略有恢复,一通猛攻之下居然占尽了上风。 顾东篱悟xìng极高,尤其是经过蓝二的点拨之后,在修行道理方面的领悟可说是突飞猛进。可惜的是他并不懂得运用的法门,就像现在,空有一身充沛的灵力,却不知如何才能发挥出来。还好,顾东篱虽说对郁殊极为反感,毕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不曾使出飞石,否则就真的是以命相搏了。不过他应变很快,既然拳脚上打不过,索xìng紧紧锁住对方手脚,纯以灵力相拼。 这等僵持的打法最耗气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郁殊就有些吃不消了,等到之前那股气势一衰,灵力即告枯竭。顾东篱体内灵力本就充盈,又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汲取灵气,此消彼涨之下很快就扳回了局面,一发力反将郁殊压在身下,一顿老拳雨点般砸下。不大会功夫,两人都已是发髻散乱鼻青脸肿,衣衫歪斜满身尘土。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两人闻言均是一愣,齐齐住手朝车上看去,秦州郡主斜靠在车厢边,正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们。 “表妹别怕,我打倒这小子就带你走。”郁殊喘着粗气喊了一嗓子,跟着拼命挣扎,想要翻身站起来。 “表妹?”秦州郡主秀眉微蹙,片刻之间神情来回变换了好几次,先是苦思,而后是茫然,继而是疑惑,最后则是烦躁不安,嗔怒道:“我虽然对你有点印象,可是不代表咱们就一定有什么关联,在没有确定你到底是什么人之前,最好不要乱说!” “我真是你表哥,我是,我是??”说到这里,郁殊再没了力气,瘫软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是谁这个问题,刚才他就答不上来,现在依然没有答案。 “郡主,你,你还记得我么?”这句话在昨天刚刚见到她时就想问,可惜没有机会,现在当面提出,顾东篱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头一阵狂跳。 “郡主?你们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个叫我表妹,一个叫我郡主,好生奇怪!”秦州郡主轻轻拍了拍额头,黯然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你们两个我也不认得,我到底怎么了?” “看来,她确实把我给忘了。”顾东篱满心失望,也懒得再打郁殊,悻悻走到一旁。 “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会不认得我?”说来也怪,郁殊记不起父亲记不起自己,倒是对这个表妹情根深种念念不忘,听了她的话满心愁苦,忍不住自语道:“你忘了?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想尽办法拿来给你;你喜欢做的事,我哪次违背过你?你五岁那年突然喜欢上了古琴,我一口气请来了十几位顶尖乐师,后来你嫌他们技艺不高,我甚至想把乐圣请来……,你怎么会不记得?” 顾东篱初时默不作声,觉得郁殊对秦州郡主一往情深,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待听到“古琴”二字微微一怔,及至“乐圣”两字入耳,眼前顿时一亮,几步冲到牛车跟前,取过月斜琴急道:“郡主,你可记得这具古琴?” 秦州郡主愕然抬头,伸手拨弄了下琴弦,而后低头沉思,半晌方才摇头叹息道:“这具琴音质还过得去,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嗯!”顾东篱点点头不再说话,双手轻抚琴弦,一曲《陇月寒》流淌而出。《陇月寒》本是顾懒怀晚年所创,在落水镇顾东篱曾为秦州郡主奏过一遍,当时为了避嫌将曲子改名为《落水》,此时奏来用意不言而喻。 一曲终了,秦州郡主只是听得入神,此外再无什么反应。顾东篱也不气馁,接着又奏了一曲《流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又弹了一曲《秋远》。一曲接一曲,整整一下午,直到夕阳西下天色完全暗下来,才束手不弹:“你想起什么来没有?” 黑夜中,秦州郡主缓缓摇头,双眸尽管闪烁着亮光,终归还是少了几分灵动,顾东篱不由得心底一沉。郁殊一脸热切顿时化作失望,叹了一声坐倒在地,三人均默然不语,陷入到沉默当中。良久,秦州郡主忽又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对顾东篱言道:“没想到你的琴技如此高超,好些曲子弹得都比我好,能教教我么?”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教你。”随口应允下来,顾东篱忽然意识到,秦州郡主失忆未必全是坏事。她只是忘记了身份,忘记过往,但是神智还算清醒,这样一来岂不是凭空少了许多障碍?当下欣然道:“不光是琴技,我还可以教你乐理。” “那可好极了!”秦州郡主展颜一笑,宛如月下绽放出朵朵鲜花,顾东篱看得心都醉了。 “臭小子,我要杀了你!”郁殊眼见两人言谈甚欢,胸中不禁醋意大盛,气苦之下跳起来就想动手。 “你若是再胡闹,我就不理你了!”秦州郡主冷冷的一句话,登时将郁殊钉在原地。其实,她此时和顾东篱亲近,纯粹是出于喜好乐曲的天xìng,就如小孩子喜好糖果一样,绝无半点儿女私情在里面。可惜,这个道理郁殊不明白,顾东篱不明白,就连她自己也同样不明白。 俗语说一物降一物,自从秦州郡主放了那句话出来,郁殊再没有捣乱,只是看顾东篱的眼神越来越yīn沉,时常一个人缀在后面嘟嘟囔囔自言自语。顾东篱视而不见,完全沉浸在少年情怀当中,秦州郡主的一颦一笑,都令他回味无穷欣喜不已。而秦州郡主能够从顾东篱口中,听到乐圣对于琴技的诸多独到见解,此行也是获益良多。三个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安然穿过浮云山脉,大半个月后终于踏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官道。 看着蜿蜒北上时隐时现的大道,顾东篱长长出了口气,一路行来虽说费了一些周折,不过是遇到一些小麻烦而已,总算没有出什么问题。顺着官道北行,约莫再有五六天就能到高德府了,行程等于是完成了大半。从近乎与世隔绝的山间之行,骤然回到现实当中,顾东篱心中的情愫无形中淡了许多,偷眼看了看秦州郡主秀丽的容颜,突然间有些莫名地失落。一旦抵达高德府,就意味着身份的差距重新显现,那时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相处,甚至连见一面恐怕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罢了,该来的始终要来。”顾东篱的眼光停留在少女飞舞的发梢,怔怔想到:“只要她日后能记得这段时光,也就不枉此行了!” 第二十五章 上当 浮云山脉北面地势逐渐变缓,顾东篱三人此刻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俗称“死人沟”的丘陵地带。相传千余年前有一条火龙,为了躲避天劫跑到厚土界,一番周折藏于地下,历久之后化为地火四处游走,结果搞得寸草不生。这个传说现在已无法分辨真假,可是在这一带地底深处,的确有数十股熔浆来回流动。 官道在连绵起伏的山丘之间穿行,原本应该是荒无人烟的野外,不想在行出二十余里后,居然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座简易的小酒馆,当真令人有种意外的惊喜。二十多天来风餐露宿,无论是干粮、野果还是野味,到底比不上热乎乎的汤饭,三人顿时来了精神,疾步走了进去。 时至初夏,空气中已然带了几分暑气,不知是不是房屋低矮不通风的缘故,比起外面来酒馆内闷热无比。甫一进屋,三人便激出一身大汗,郁殊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大嚷道:“有什么好酒好菜赶紧上,快点快点!” 店伙计答应着先给上了一壶凉茶,招呼了几句即跑回后院帮忙,不大会功夫弄了几盘小菜端了上来。尽管只是粗茶淡饭,远不及平日里的肴馔精美,但是对于从未吃过如此苦头的郁殊二人来说,这顿饭实是平生吃得最痛快的一餐。 尤其是秦州郡主,一开始还自重身份颇有些矜持,等到一杯酒落肚便顾不上仪容,一门心思全都放在桌子上了。盘子很快被一扫而空,正准备再叫几样吃食,一下子醒悟过来,眼睛一扫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其余几桌行旅客商正诧异地看着自己,秦州郡主不由得俏脸一红,身子一正肃然端坐。 “伙计,再弄些酒菜上来。”郁殊倒是无所谓,犹自大叫大嚷,终于引来一片私语之声。 酒馆里的客商南来北往,大多都是常年在外,眼力自然不会太差。三人虽说有些落魄,但是除了顾东篱衣着普通,其余二人所穿衣物均由上等云锦缝制,辅以妙华丝绣成的金边,无论做工还是用料,决非一般的富贵人家所能承受。加之三人流露出的那种高贵气度,是常人学都学不来的,若非自幼便在高门大户中熏陶,哪里会如此自然真切?可是,就这么三个在众人心中,不是出身高门大族就是官宦世家的年轻人,竟然落得这般狼狈,像是几辈子没吃饱一样,怎不叫人惊讶? 千百年来,身份地位的悬殊,以及由此而来的等级观念,乃至下对上的敬畏艳羡从来不曾改变。即便遇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只是豪门大族间的更迭,普通百姓是不大可能从中受益的。兴许,偶尔会有那么少数几个人承运而起一飞冲天,最终成为新的贵族,但是这种情况仅仅是特例而已,不过凤毛麟角。 “吵什么?”郁殊一拍桌子,久居上位的气势勃然而发,咄咄逼人的目光从左往右缓缓扫过。被他眼睛一瞪,众人心头均自一懔,不敢再多说,酒馆内立时鸦雀无声。 “啧啧,哪里都能遇到这种纨绔,没得败了大家的胃口。” 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冷冷传来,郁殊闻言大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四处打量。酒馆只有这么大,眼下总共就坐了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怕惹祸上身,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一时间还真找不出说话之人。郁殊一口恶气无处发泄,咬牙切齿道:“谁说的,自己给我站出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你就把一屋子的人全都杀掉,是不是?”那人又是一声冷笑,不屑道:“你们这些富家公子,平日里仗着家世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芥,哪回不是和现在一样的嘴脸?” “你给我出来!”郁殊怒不可遏,又是一掌拍下,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散了架。 “看你多少还有点修为,怎么会找不出我在哪里?” 那声音这次不再躲藏,郁殊很容易便找到来源,怒吼一声朝门外奔去。秦州郡主和顾东篱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跟了出去。顾东篱叹口气,从怀中摸出一点碎银子抛到柜台上,歉然地朝众人拱了拱手,尾随而出。 那声音似乎担心三人找错了地方,不断冷言冷语讥讽,气得郁殊哇哇大叫,发足朝山丘深处狂奔。跑了没多远,顾东篱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喊了几声郁殊反倒跑得更快,无奈之下想要阻止秦州郡主,可惜没有什么效果,唯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山丘常年被风沙侵蚀,不过数十丈高矮,奔行之际对于三人倒并非什么难事。翻过几座山丘,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立在一块巨石之上,几近三丈的身高异常醒目。奔到近处,待看清那人的长相后,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狰狞可怖的脸上布满白色绒毛,一双巨眼上下竟然各有一对小眼睛,粗壮的腰腹间比常人还多出四只手脚,此人非但是一名兽族修真者,而且还是被称为“蛛魔”的蜘蛛精! 所谓“蛛魔”,其实是厚土界历史最为久远,体型最大最凶猛的一种蜘蛛,真正算起来可一直追溯到远古,比人族要古老得多。蛛魔一度曾是厚土界的主宰,只因后来应对天劫不利,以至于遭到上天遗弃,从此一蹶不振。不过它们毕竟不同于其他兽族,由于天赋颇高,在仙界创立以后居然有数人得以成仙,实力如何自不言而喻,故而深为人族忌惮。 “你故意引我们过来,想要做什么?”由于修行不易,厚土界的兽族修真者不是很多,但是兽族中人一旦修chéng rén形,必然都有一身不俗的修为。郁殊尽管冲动却并不傻,一见蛛魔即醒悟过来,知道上了对方的当,脸色不觉由红转青。 “当然是抓住你们,想法子弄点好处。”那蛛魔修真者嘿嘿一笑:“要不是我不愿滥杀无辜,早就冲进酒馆里了,不过你小子脾气很大受不得激,倒省了我不少事。” “好大的口气!”郁殊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身份不低,大少爷xìng子一发傲气十足,不加思索随口道:“你敢对我无礼,就不怕日后丢了xìng命?” “哈哈哈!”那蛛魔修真者大笑道:“我还没有找你没麻烦,你倒吓唬起我来了?” “这位zhēn rén??”不等郁殊再开口,顾东篱一指郁殊抢先问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就算不是很清楚,凭他体内的印记,也能猜个大概出来。”那蛛魔修真者微微一笑,得意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特意在此停留?” “你既然知道他的来历,当然明白他身后是谁,何必招惹这么大的麻烦?”顾东篱听的分明,揣度此人多半是郁家的对头,继续拿话试探。 “不错,他们的确实力不凡。”那蛛魔修真者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锋利无比,利刃一般扫视了一圈,傲然道:“可是,我还真没放在眼里!” “你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谜?”郁殊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份,chā嘴道:“我到底是谁?”说来也怪,不知是不是因为秦州郡主的缘故,自出发那日打了一架以后,他和顾东篱之间便很少说话,而顾东篱自然也没什么兴趣和他多说。所以直到现在,郁殊都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与其他两人同路。 “你体内有郁家的印记,当然是郁家子弟。”那蛛魔修真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讥笑道:“怎么,你这里不好使了?” 郁殊从小到大,只在顾东篱面前吃了点亏,还从未被人如此当面羞辱过,当下再也忍不住愤然出手。蓝二施加的禁制已然松动,他这一拳劲风十足倒也威猛,可惜灵胎受制灵力运转不畅,不过只有平时三成的威力而已。 那蛛魔修真者好整以暇,眯着眼完全是一副戏弄的神情,连手臂都懒得抬一下,只重重哼了一声,鼻孔中窜出两道白烟笔直飞了出去。白烟速度极快后发先至,离郁殊的拳头仅有一寸时,骤然散开,化作一道罗网拦住去路。郁殊收势不及,连人带拳重重撞进网中,居然没能将烟雾形成的罗网撞开。 这边一动起手,顾东篱立即走到跟前,悄悄扯了扯秦州郡主的衣袖,低声道:“郡主,这个蛛魔修真者不是什么易于之辈,我护着你先走。” “那他怎么办?”秦州郡主的目光看向了郁殊。 “对方的目的只是抓人,一时半刻不会伤他xìng命,我先带你离开此地,回头再想办法救他。”顾东篱急切道:“事不宜迟,咱们先走吧!” 秦州郡主虽有些不大情愿,可迫于形势,还是跟着顾东篱先行退却。没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还没走出几步,那蛛魔修真者嘿嘿一笑,手臂一扬甩出一点寒星,拦在两人面前。 “怎么,这就要走了?” “我们虽是同路,和郁家却并无瓜葛,zhēn rén和郁家有什么过节,我们不知道也不愿参与其中。”顾东篱说着拿过背后的月斜琴,一脸戒备地看着面前缓缓漂浮的寒星,肃然道:“我们只是恰巧经过,望zhēn rén能网开一面,晚辈感激不尽!” “你们三个明明是一路,你这小子不打就想跑,实在太没义气了。”那蛛魔修真者摇了摇头,看向顾东篱的眼光满是不屑,一字一顿道:“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到此地步已无转圜的余地,顾东篱当机立断,一把捏碎蓝二所赠的玉柬,右手紧接着按到琴弦上,“铮”的一声bào出开山裂石般的琴音。琴音在空中汇聚到一点,竟而组成一枚灵诀,正中郁殊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张罗网,郁殊趁机发力,两厢合击登时将罗网击碎。 “没看出来,你原来是灵诀府的人。”那蛛魔修真者自恃稳cāo胜券,对顾东篱的反击压根没有出手阻止,只是摇头道:“你这小子人品虽然不怎么样,招数却挺花哨,明明可以直接打出的灵诀,偏偏要借助琴音。想法不错,可惜华而不实,没多大用处。” 一番话说得顾东篱面色通红,紧握的拳头青筋显露,浑身上下微微颤抖。秦州郡主以为他是羞愤难耐,不由得轻轻拍了拍他肩头,示意不必挂怀;就连刚刚逃回来的郁殊都有些诧异,似乎想不通为何因为一句话,而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其实他们都不知道,顾东篱此刻正极力压抑心中的欢喜,不让自己表现的过于癫狂。 当日蓝二的一席点拨,令他明白了许多道理,尽管没有具体到运用法门,仍然使他豁然开朗,触及到了一个全新的层面。自从能够汲取灵气以来,顾东篱就为如何驾驭灵气而发愁,就像一个穷小子突然得到万贯家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使用一样苦恼。本来可以拜蓝二为师,修习灵诀府的筑基之法,但是碍于对顾懒怀的那份亲近,最终谢绝了蓝二的好意。这么一来,就只能靠自己了,可是该怎么做呢? 除了《音轮乐府》,顾东篱再无别的仰仗,于是别出心裁,从乐曲上面着手。他的法子说起来也不算复杂,就是借助弹奏的方法,使体内的灵气随音节而动,尽可能滋润灵胎壮大紫府。这个法子之前就已有了点眉目,只需反复演练即可,故而在每天给秦州郡主弹琴时,一并用琴声调息体内灵气。十几二十天下来,终于被他摸出了门道,成效颇为显著,然而又该如何把灵力释放出去,形成战力呢? 独自闯dàng一年多以来,顾东篱所遇到的几人,几乎全都是当世顶尖高手,当中还有一个传说中的梦魇魔。通前想后思量了一下这些人的手段,好像只有蓝二随手释放的灵诀,多少还能摸到一点门道,至于房紫秋、意匀zhēn rén那晚展现出的神通,远不是他现在所能想象,所以开始尝试用琴音模拟灵诀。这样做的难度不言而喻,顾东篱接连数日都没找出门道,不想今日福如心至,不但幻化出灵诀,而且还破了敌人的罗网,叫他如何不喜? “既然走不掉,”平息了一下情绪,顾东篱看着郁殊,沉声道:“咱们联手斗一斗他,打得过自不用说,打不过就一起死!” 郁殊自知难以逃脱,大声应道:“好,一起上!” 第二十六章 救兵 急促的琴声响起,一枚枚灵诀窜出,劈头盖脸砸了过去,顾东篱抢先出手。郁殊看了眼秦州郡主,大喝一声再次飞身上前,将身形提到极限。 那蛛魔修真者环抱双臂,歪着头眯着眼,直到灵诀近身,方抽出右手连连虚点,将灵诀一一戳碎。同样还是右手,轻松地应付着郁殊的猛攻,撇着嘴不屑道:“你身为郁家子弟,灵力不济就罢了,怎么拳脚功夫也如此差劲?什么世家大族,还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明轮九合,斩截成双!”郁殊大怒之下,早把父亲昔日的告诫抛诸脑后,体内灵力急速运转,倏忽间仿佛化身为九人,身形旋即一定,九道身影复归一处,双手一作掌一作拳平平击出。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开来,直沁入场中每个人的灵胎深处,那蛛魔修真者面上嬉笑之色登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肃然凝重。 几招过后,那蛛魔修真者眼睛一亮,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惊喜,忍不住出言询问:“据说郁家有两套拳法,一名流焕九天,一名神?十变,已臻武学最高境界。你现在使的这套拳法,可是流焕九天?”他原本只是想消遣一番,而后将三人掳走,不想居然见识到了传说中的武学巅峰之作,立时生出极大的好奇心,打算趁机了解整套拳法。 郁殊默不作声,将胸中所学一一施展,加上对方只守不攻刻意引诱他出招,不消片刻即占了上风,打到尽兴处,竟而隐隐流露出一派大家风范。以一个修为不深的少年,忽然具备如此气度,可见拳法之精妙。只是他却全然忘了,冒然使出流焕九天,除了会损伤自身灵胎,还又可能会给父亲带来不小的麻烦。 郁家虽然也研习法术法诀,但那只是旁枝末节,真正厉害的本事都在武学上面,当然,郁倚庐修炼的血殇咒属于例外。所谓流焕九天和神?十变,乃是郁家祖上以武入道的仙人所创,后又经过无数代锤炼,最终成为修真界公认的武道绝学。不过,和房家的日魂印、月魄珠一样,这两套拳法没有精深的修为、雄浑的灵力做基础,是不能轻易施展的。如果强行为之,到头来极有可能引起灵力反噬,是以修习的条件异常苛刻。 正是因为威力巨大,渐渐地,这两门绝学成了族中的不传之秘,没有通过重重考验,对家族没有誓死效忠的决心,无论你天赋再高也不可能获得传授。郁殊显然没有达到这些条件,只不过郁千煌太过溺爱这个儿子,为了将其提升到族中核心圈子里面,并且尽早确立郁殊族长继承人的地位,不惜违背族规,暗中传授家族绝学。这件事若是被族中那些长老知道,可想而知必然会有一场风波,但是面对讥讽,郁殊的忍耐力显然还不足以承担大任。 那蛛魔修真者一边应对,一边仔细察看,惊叹之余不禁暗想:“郁家能在修真界占有一席之地,果然有其独到之处,若是郁千煌使出流焕九天,我能挡得住么?但不知神?十变施展出来,又是怎样一番令人惊艳的景象?” 分神之际,一枚灵诀抓住一纵即逝的间隙,悄然袭到胸前,那蛛魔修真者“咦”了一声,一直没有动的左手倏地探出,生生将灵诀捏在手中。有再一便有再二,片刻之内又有三枚灵诀突破右手拦截,逼到身前。原来就在jiāo手这短短功夫,顾东篱再度精进! 如果说,琴声凝聚为灵诀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那么一旦突破便豁然开朗,展现在顾东篱面前的,则是一片全新的天地。随着体会越来越深,对于灵力的转换运用自然越发熟练,《音轮乐府》中那些道理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顾东篱仿佛看到了一枚枚灵诀化作音节,随着琴声悠扬飘洒。弹到尽兴处心念一动,琴声陡然拔高,铿锵之声有如两军对敌,灵诀一扫先前的轻柔,一变而为杀气腾腾。 “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秦州郡主闭目倾听,只觉精神振奋。 “曲名《大风歌》,相传为前朝武帝所作,专为军中将士而歌!” “嗯,唯有军中,方才听得到这种慷慨激昂。”秦州郡主深深点头,暗忖道:“我一女子,漫说从未见识过两军阵前,即使是有《大风歌》的曲谱,也定难奏出其中的气势。” “好小子,居然能让灵诀暗合音律,先前倒是小觑你了。”那蛛魔修真者一惊过后,又即恢复泰然自若的神态,一只右手抵消掉两人的大半攻势,左手偶尔轻抬击碎漏网的灵诀,向秦州郡主问道:“这两个小子让人惊喜连连,小丫头,你又会什么?” “我没有学过武技,也不会法术,但是我会这个??”秦州郡主微微一笑,右手往前一伸摊开手掌,掌中赫然是一片形如羽毛的干草,“我刚刚卜了一卦,你今天非但抓不了我们,还会身受重伤,至于能不能逃脱xìng命,就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哈哈哈!”那蛛魔修真者闻言大笑,摇头道:“卜卦乃是小道,偶尔为之或许有应验之处,但若真以为事事都如卦象所言,那还修个什么仙活个什么劲?” “我自学会卜卦以来,总共只测了三次,前两次均已验证无误,这一次嘛,”秦州郡主顿了一顿,俏脸上流出无比的信心,淡淡道:“信不信由你!” “哼,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逃过我的掌心!”看着少女坚定的目光,那蛛魔修真者没来由地心中一懔,右手猛然暴涨,破开郁殊拳影,直朝他脖颈抓去。与此同时,左手轻弹,几道指风疾飞而出,在半空中幻化成网,兜头朝顾东篱和秦州郡主罩了下去。 爪风如刀,郁殊大惊之下双拳连挥,流焕九天最精妙的一招勃然而发,噼噼啪啪宛如bào竹轰鸣,瞬间与敌硬撼数十次。那蛛魔修真者存心要将他擒下,仗着灵力高出他数十倍,硬是以力破巧,震开拳影直逼咽喉要害。 大网细密柔韧,数十枚灵诀击在上面不过延缓了一下来势而已,顾东篱当机立断,放下月斜琴俯身抓起一把碎石,大喝一声灵力混杂其中呼啸而出。他于汲取灵气之法已是纯熟无比,适才弹琴之时体内灵力不但没有消耗,反而又因为灵气的涌入壮大了不少,这一下全力扔出碎石,较之当初面对郁家武士时威力何止翻了一倍。那蛛魔修真者冷哼一声,左手遥遥一掌跟着吐出一句法诀,大网表面登时浮现出一层亮光,将袭来的碎石悉数震碎。 纵然是再精妙的拳法,再别出心裁的法术,在绝对实力面前,统统都黯然失色,没有半点用处! 郁殊接连击出数拳,又使出好几个身法,都无法避开对方势在必得的一击,眼看一只布满绒毛的利爪伸到面前,只能闭目束手待擒。幸好,他身上那枚仙家灵符本能地感知到危险,于瞬间散出一道光晕,恰恰搭在爪尖,利爪再也进不得分寸。 大网来势不衰兜头而下,顾东篱大喝一声,双脚奋力一蹬整个身子蹿了出去,竟是把自己当作了石头,狠狠撞进网内。他心里十分清楚,纵使和郁殊联手甚至拼命,也绝非这个蛛魔修真者的敌手,但此时此刻只能尽力撑下去,希望附近能有灵诀府的人经过,从而赶来搭救。还好,从一开始jiāo手他就暗暗松了口气,敌人修为虽高,较之房紫秋、蓝二等人却差了不少,要不然真就没有活路了。 可惜,实力差距毕竟还是过于悬殊!轰的一声闷响,流光闪动,顾东篱被硬生生弹了回来,重重摔落到地上,尘土飞扬夹杂着喷洒的鲜血,凭空多了几分惨烈。不过这么不要命地一撞,大网上那层附着的亮光骤然消退,绵密的网格断裂了不少,来势不由得一缓。 “一个有仙家灵符护体,一个不惜拿命来拼,好,好,好!”那蛛魔修真者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却yīn沉到了极点,冷冷道:“要是连你们三个小辈都收拾不了,传扬出去岂不给人笑话?” “你以大欺小,说出去就很光彩么?”秦州郡主低头看了眼神情萎靡的顾东篱,知道他适才那一击已然伤及灵胎,眼中流露出几丝关切,而后俏脸一扬,不理会头顶飘落的大网,反唇相讥。 “他不过是一个粗陋不堪的兽族,怎么可能懂得廉耻?”秦州郡主话音刚落,一个不温不火的声音远远传来,平和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哼哼,你又是什么东西?”那蛛魔修真者鼻孔中喷出两道粗气,一对铜铃巨眼倏地缩成了一条缝,而上下两对小眼睛则瞪得溜圆,显已怒到了极点。来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望着远处渐渐显现的人影,灵力随着怒气喷涌而出,搭在郁殊脖子上的利爪顿时变成两丈大小,连人带符裹住生生掳到身前。至于那张大网,随着第二道亮光闪过,急速下坠,将顾东篱和秦州郡主牢牢卷住。 来人不徐不疾,仿佛对三人的安危毫不放在心上,任凭那蛛魔修真者将三人拖到脚下。那人施施然走到近前,先是朝郁殊点了点头,然后又朝秦州郡主欠了欠身,扫了顾东篱一眼,方才将目光挪到蛛魔修真者身上,慢悠悠道:“天术宗怎么说也是三大派之一,门下怎么会做出这等没皮没脸的事来?” “天术宗?”顾东篱微微一怔,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暗想:“原来这个蛛魔修真者是天术宗的人,却不知来瀛洲大陆做什么?”沉吟间忽然想起明月岗那晚,房紫秋提到的什么“传说”,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三大门派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就算在凡间,对此有所耳闻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十余年前,不知为何,三大派险些又重蹈八百年前的覆辙,幸好几位归隐的前辈高人出面调停,才没酿成大祸。此后,三大派虽不至于断绝往来,相互间却防范得极严,像蛛魔修真者这种悄然潜入其他大陆的行为,一旦败露极易引起纠纷。 “你不是说我不懂廉耻么?”那蛛魔修真者不愿多纠缠,一面放出神识搜索四周,一面寒声应道:“要想救人尽管放马过来,不然就赶紧闪开。” “唉!”来人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摇头道:“都说天术宗的蛛漆以兽族出身,而能拜在妙辞zhēn rén座下,必有过人之处。哪知今日一见名不副实,可见传言不能信!” “既然是传言,说那些有什么用?”蛛漆心头一惊,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入瀛洲大陆,就被人当面说破身份来历,随口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我叫郁辩棠,忝为族中第三代子弟。” “郁辩棠?”蛛漆一愣,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郁家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轻视之意,多年来无数次出生入死,使他本能地察觉到来人身上危险的气息。 “我本是无名小辈,但是我这位堂弟可了不得,所以绝不能让你带走。”郁辩棠不紧不慢道:“我不想和天术宗结怨,只要你肯放人,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郁家印记,加上流焕九天,然后你又说他了不得,哼哼!”蛛漆清晰地注意到,在提及“流焕九天”时,郁辩棠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挑了挑,心中暗暗点头,指着脚下的郁殊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郁千煌的儿子,对不对?” “你都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还不肯放手么?”郁辩棠跨前一步,一股杀意悄然弥漫开来。 “天术宗和郁家几百年来仇怨不断,换作你是我,捉了郁家家主的儿子,又会怎么做?” “这么说来,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第二十七章 争执 郁辩棠的动作很快,最后一个字言犹在耳,整个人已然闪电般冲到巨石跟前,毫无花哨地击出了一拳。拳风掠过发出利箭破空之声,顾东篱躺在地上瞪大双眼,极力想要看清这一拳,不知怎地忽然生出错觉,仿佛这一拳背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杀机。 蛛漆眉头一皱,没有料到对方的拳法如此精妙,看似简单直接,实则把自己所有的闪避之法全都算计在内,逼得自己只能招架以硬碰硬。“能够一拳就攻到近前,不给我施法的机会,郁家武学果然厉害!”蛛漆虽然出自天术宗,修习的全是法术,但是作为蛛魔本身便已相当强悍,当下狠戾之气大发,右爪直直伸了出去。 “嗵”的一声拳爪相jiāo,郁辩棠倒飞出去。顾东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怎么都想不明白,郁辩棠在蛛漆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能打出这一拳的人,怎么会连我都不如?” “咦?”蛛漆同样大感诧异,万没想到对手竟如此差劲,气势十足的一拳居然没有多少灵力,不过是打得好看徒有虚表而已。 “再接我一拳!”郁辩棠双目尽赤,宛如疯虎般扑了上来。这一次更加不济,非但再次给震飞出数丈,还挨了一爪,洒下一路斑斑血迹。 “这小子本事绝不至此,难道说??”一击之下蛛漆疑云大起,第二次存心要试探出郁辩棠的深浅,故而使出全力。哪知爪风堪堪触及对方前胸,即被一股浑厚的灵力挡住,难以再进一步。蛛漆心思转得极快,瞬间便猜到了郁辩棠的用意,当下哈哈一笑,提起郁殊扬长而去,远远笑道:“郁家大少爷暂且留在我手中,日后自有jiāo待!” 郁辩棠手抚前胸,望着蛛漆远去的身影,嘴角泛起若有若无的笑意。盘算了好一阵子才转过头来,看向困在蛛网中的秦州郡主,目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百般心思。 秦州郡主虽从之前的对话中确定了郁辩棠的身份,但是由于前事尽忘,对他丝毫不加掩饰的热切颇为不悦,俏脸一沉将头扭向一边。蛛网捆得很紧,她只能稍稍侧脸,勉力看向半卧的顾东篱,脸色登时舒缓,柔声道:“你怎么样了?” 顾东篱尚未回答,便感到一束犀利的目光钉到自己身上,内中满是敌意,当下本能地迎了上去,正看到面目yīn沉的郁辩棠,不由得一愣:“他为何用这等眼光看我,莫非知道了我和郁殊之间的过节?”转念又想:“不对,他要是真的为了郁殊,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蛛漆把人带走?” 这么想着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觉得眼前这个自称郁辩棠的家伙,和他见过且深恶痛绝的一个人很像,尤其是他们眼神中流露出的那丝yīn狠。一年多以前,在千旗港醉月楼的后院,明月岗附近的山谷,以及赤云山脉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坡,顾东篱曾先后三次见识到房霁云的yīn险dú辣。而此刻,郁辩棠眼中的妒恨,竟和房霁云第一眼看到房紫廉时没什么两样,顾东篱不禁看向了秦州郡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难道是因为郡主的缘故?”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和郡主在一起?”郁辩棠不等顾东篱开口,冷冷问了一句,却全没注意到,在问这句话时根本没有提及郁殊。 “我和郁殊遭人伏击,若不是这位东篱公子和另一位zhēn rén搭救,xìng命定然不保。”秦州郡主看出情形不对,抢过话头,面色不豫道:“你既是来救我们的,还不赶快帮我们解开?” “你当然要解开,但是??”秦州郡主如同陌生人一般的态度,令郁辩棠好不心痛,怒气郁结之下全都发到顾东篱身上,伸手一指咬牙道:“他不行!” “为什么?” “谁知道他是什么底细什么来历,万一要是什么歹人,又或是别有用心之辈怎么办?”郁辩棠深吸了几口气,尽力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而后缓缓道:“至少在放开他之前,我们应该弄清楚,是不是?” 郁辩棠淡淡的一句话,顾东篱顿感不妙,到此时若还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就真该找块石头撞死了:“原来,这个郁家子弟也对郡主心怀爱慕,只是郡主全然忘了过往一切,故而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他便把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到我身上。这,可多少有点无妄之灾了!” 真正说起来,顾东篱涉世不深,除了在顾家长大的那十几年,接触外界不过一年多而已。况且,从小到大有顾老太爷的看护和顾老管家的面子,府中人等对他都还算不错,自然不晓得人心的险恶。但是明月岗附近的山谷里,顾东篱亲眼看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某种目的不惜撕破脸面,置道理、jiāo情乃至无辜者的xìng命于不顾,由此方体会到世间的残酷。以他的聪慧,面对今时今日的局面,心思转了几下即已猜出个大概,不免对郁辩棠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暗暗担心。 “你胡说,他明明救了我们,又护送我们去高德府,怎么可能是坏人?”自始至终都是秦州郡主一个人在辩解,却不知她越是维护顾东篱,顾东篱的情形就越危险。 “郡主!”郁辩棠脸色愈发难看,语气也愈发冰冷:“你乃千金之躯,当然不晓得那些小人行径,更何况是假冒纯良的伪君子?”说着,慢慢走了过来。 “唉,怎么会碰上这么个人?”看着郁辩棠紧握的拳头,甚至手背上凸现出来微微颤动的青筋,顾东篱心中大呼不妙,无奈之下只得说道:“我是灵诀府门下弟子,奉师命特地护送郡主前往高德府!”郁辩棠连郁殊都敢出卖,想来也不会介意杀死自己,生死关头,只能借助灵诀府的名头,反正蓝二曾动过收徒的念头,倒也不算是完全胡诌。 “你是灵诀府的人?”郁辩棠微微一愣,拳头只松了一下旋即握紧,摇头道:“不对,你身上根本没有灵诀府的印记,却敢大言不惭假冒名门弟子,不是歹人又是什么?” “他若是歹人,一路上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害我,怎么会等到今天?”秦州郡主也已发觉事情不对,反唇相讥道:“我看,真正别有用心的人是你才对!”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安全,以后你自会明白。”郁辩棠应了一句,不再去看秦州郡主,眉间的杀意愈发浓重。 “我师傅姓蓝,受瑶碧仙子之托暗中照拂郡主。”顾东篱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我是他新收的弟子,还没来得及行入门之礼,自然没有灵诀府的印记。”天生的xìng子加上学自顾懒怀的臭脾气,使得顾东篱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怕死,但是不怕死不意味着可以毫无意义地死去,尤其还是死在郁辩棠这等人手上。所以,他只能顺着前面的说法,很不情愿地承认是蓝二的弟子。 “姓蓝?”郁辩棠又是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急问道:“他叫什么?” “做弟子的,怎能随意提及师傅的名讳,那样岂不是太不敬了?”顾东篱当然不知道蓝二的大名,撇了撇嘴反问道:“我师傅行二,你说他是谁?” 郁辩棠脸色顿时一变,略嫌慌乱间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又一个声音传来:“蓝师叔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飘忽无踪,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他的弟子,倒不枉此行。” “灵诀府的人总算及时赶到,这下子郁辩棠就是想动手也没机会了。”顾东篱长舒了口气,斜眼瞧了瞧郁辩棠有些发白的面孔,忍不住暗暗冷笑,全然忘了自己也曾对郁殊如此。 沉吟间,四人飘然而至。当先一人长须及胸,年纪比其余三人大了许多,而最显眼的是道袍正中绣着的那枚紫色符篆,显示出此人身份比同伴要尊贵得多。那人看到场中情形微微皱了皱眉,扫了郁辩棠一眼,跟着拍出一道灵诀,将蛛网中两人放出,沉声道:“这蛛网好生奇特,瀛洲大陆什么时候又出了位蛛魔修真者?” “是天术宗的蛛漆,”郁辩棠见机很快,朝四人团团一揖,恭声道:“他掳走了我家少爷,恳请诸位zhēn rén出手相救,郁家上下感激不尽!” “哦?”当先那人一愣,问道:“被掳走的可是郁殊?” “是!”郁辩棠愈发恭谨,垂首道:“晚辈侦知到我家少爷的行踪,赶到这里时正好遇到蛛漆逞凶,可惜我修为低劣不是对手,只能看着少爷被擒。” “嗯,蛛漆天赋颇高,加之师承天术宗妙辞zhēn rén,数年下来闯出了不小的名头,常人确是难以抵挡。你能逼得他留下两人已属不易,不必过于自责。”那人点了点头,续道:“你是郁家什么人?” “晚辈是郁家第三代弟子,叫郁辩棠。” “你放心,此事既然遇上,我等自不会袖手旁观。”那人问明缘由,这才转头对顾东篱道:“先前听你自承是蓝师叔的弟子,不知详情如何?”郁辩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得十分清楚,对顾东篱身上没有灵诀府的印记同样不解。 “我和师傅相识不到一个月,他只来得及收我做记名弟子,便远赴外地忙于救人去了。”当下,顾东篱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和郁殊之间,以及郁辩棠和自己之间的过节略去不提。 “梦魇魔居然会在厚土界现身,这可是件大事,得尽快禀明。”那人至此已无怀疑,惊诧过后向顾东篱说道:“听师弟所言,蓝师叔应该没有对你讲太多师门的事情,日后你回到鸿冥山,自有人给你讲解。” “咱们灵诀府以《上清九天易玄灵符宝经》排行,现在排到‘心清意静,素灵真xìng’一句。蓝师叔法号意敛,同辈中排第二十四位,在外则是以俗家姓氏称呼。” “我叫静於,这三个都是我的弟子,属‘素’字辈。”静於zhēn rén指了指身后三人,依次介绍道:“他们是素沣、素法、素泽。” “参见师叔!”素沣等三人齐齐上前见礼,顾东篱连忙还礼,少不得寒暄几句。 秦州郡主安静地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顾东篱和同门相认,郁辩棠孤零零站在几丈外,神色谦恭的背后,是深深隐藏起来的yīn沉狠戾。对于顾东篱没有趁机告状,并且帮着隐瞒某些细节,郁辩棠并不领情,反而更增忌恨,觉得顾东篱比起郁殊要难对付得多。 “我们同门相见,怠慢了郡主,勿怪!”叙完同门之谊,静於zhēn rén对秦州郡主施了一礼,虽说灵诀府在昊天国地位超然,但是应有的礼数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秦州郡主还礼道:“若非意敛zhēn rén和东篱公子施以援手,只怕我等xìng命难保,日后定当专程赶赴鸿冥山致谢!” “郡主太客气了!”静於zhēn rén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郡主下一步有何打算,是要继续赶往高德府么?” “是,我和意敛zhēn rén约好了,要在高德府等我师傅。” “嗯,那就由我这三个弟子随行,以保护郡主安全。”静於zhēn rén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而对顾东篱道:“师弟,按规矩你应该即刻跟我返回师门,行正式的入门之礼,然后由师长给你刻下本门印记,才能真正算作灵诀府的弟子。” “这么说,我要跟你走了?” “是!”静於zhēn rén轻轻点头,话中却有不容推脱的坚定。 “能不能与师傅汇合以后,再回鸿冥山?” “不行!”静於zhēn rén目光闪动,缓缓摇头道:“耽误得越久,对你日后修行越不利。” “师兄!”顾东篱本能地感觉到静於zhēn rén的坚持似有些勉强,却不知是何缘故,于是很诚恳地回道:“临行前我曾对师尊起誓,以死护卫郡主安全,岂能半途而废?只待事情一了,我定随师尊一同回山,如何?” 第二十八章 门外 “有素沣三人和这位郁家小哥护送,郡主当可安然抵达高德府,你自身修为太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对于顾东篱的坚持,静於zhēn rén颇为不耐,话语间自是不大客气,摆手道:“结果都是一样,何必在此事上面纠缠不休?你只管听我的就是。” 一语既出,众人尽皆愕然,齐齐望向顾东篱,只是心思各有不同。 “恕难从命。”简简单单四个字,直惊得素沣三人瞪大了双眼,不待静於zhēn rén发话,顾东篱硬生生顶了回去:“按道理,我更应该听从师命,而非师兄之言!” “嗯?”静於zhēn rén长须一抖,犀利的目光电一般直刺过来,看得顾东篱心中一震,险些支撑不下来。两人对视良久,明明是烈日当空酷热难耐,却多了了几分冰冷的味道。 眼见已成僵局,秦州郡主突然chā话道:“我被梦魇魔伤了魂魄,不但前事尽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而且时常会感到心神不宁魂魄不安。这一路上,只有东篱公子的琴声,方能令我心平气和神思安稳,如果他跟你回山,我又怎么办?” 这句话宛如一缕清风,登时化开了形同寒冰的局面,静於zhēn rén突然放声大笑,笑到最后渐渐变了味道,竟而有了一丝莫名的苦涩:“这xìng子上面,你和蓝师叔确有几分相像,难怪他肯破例收你为徒。罢了,你既不愿跟我走,就随你吧。” “多谢师兄!”顾东篱隐约猜到了一点,估计蓝二和师门之间可能曾有过某种不睦,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便开口,只拱手道谢。 “素沣,你们三个跟着你师叔,到了高德府以后也不必急着离开,等见到你蓝师叔祖后,就说掌教师祖很惦记他,叫他无论如何回鸿冥山一趟。”说到这里,静於zhēn rén叹了口气,皱眉道:“梦魇魔现身,天术宗的人潜入瀛洲,几件事也不知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没有什么牵连。兹事体大,我这就返回师门,你们要多加小心。” “是!”顾东篱对静於zhēn rén印象颇佳,当即和素沣等人肃然应诺。 jiāo代完,静於zhēn rén又对郁辩棠道:“郁殊乃静隆师兄的记名弟子,也算是灵诀府门下,没道理给天术宗的人拿去。我稍后即传信出去,凡灵诀府弟子均会追查蛛漆下落,力保郁殊无事,到时候一有消息便通知郁家。” “有灵诀府出马,少爷一定能平安归来。”郁辩棠道了声谢,躬身道:“zhēn rén大恩,我一定会禀明家主,日后定有重谢!”口中虽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他很清楚蛛漆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一旦发觉有人逼得太紧,多半会要了郁殊的命,那么一来总算能看到一点出头的希望了。 “那倒不必,”静於zhēn rén自不知道他的心思,摇头笑道:“我和郁兄曾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气度和修为佩服得紧,这件事于公于私都义不容辞。” “是,zhēn rén的话我一定带到。” 静於zhēn rén点点头,朝秦州郡主颌首告别,而后扬长而去,掀起一路细细风尘。他去得极快,几个起落便消失于茫茫丘陵之中,众人不再耽搁随即启程。 兴许是因为得知秦州郡主失忆,而非有意不理自己,郁辩棠一路上仿佛变了一个人,安静而小心地随侍左右,再也没有半点初见时的yīn狠。只有每天日暮时分,顾东篱弹琴秦州郡主倾听之时,他才会独自一人躲在在僻静的角落里,拿把小刀用力削一根短木。 而顾东篱则沉浸在与佳人相伴的欢乐之中,对郁辩棠几乎视而不见,浑然忘了之前那段险之又险的经历。秦州郡主怎么都记不起前事,唯有沉醉于曼妙的琴声,借助音律舒缓心神,只是偶尔才会想起郁殊,还有默默跟在身后的郁辩棠。 平淡而枯燥的行程,素沣三人却觉得十分有趣,甚至可以说有些惊讶。他们毕竟出自名门,修为虽不算太高,眼界却着实不差,可是怎么都弄不明白,这个年纪才十六岁的小师叔,身上为何会有那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且不说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只看每夜房中时不时划过的流光,就足以令人称奇,更何况每日里总有些飞禽走兽,乃至于蝴蝶蜜蜂之类,围在他身前身后。 “恐怕换个兽族修真者,也很难做到这一点吧?”素沣三人曾私下里悄悄议论,却没有半点头绪,这个本事他们休说见过,听都没听过,初时对顾东篱的那丝轻视渐渐褪去。 五天后,一行六人安然抵达高德府以南的铁山镇,这里离府城已不到百里,是为由南向北府治下最后一个大镇。铁山镇本名铁山城,原是座占地数十里方圆的雄城,最早为夕州首府所在,昊天国建国时在此发生过一场规模浩大的激战,城池最终毁于战火当中。后来,昊天国太祖请来天下最有名的神算,另选了一块吉壤重新筑城,这便是如今的高德府。几十年下来,随着局势缓和,铁山城内城遗址上逐渐聚集了一些人气,铁山城由此降格成了铁山镇,再后来商旅往来不断绝,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郁辩棠早早就把消息传了回去,众人刚刚走到镇子入口的牌坊跟前,等候多时的郁家下人便都围了上来,请安的请安客套的客套。一番忙乱过后,秦州郡主在几名老妈子和丫鬟的伺候下,坐进了早已准备好的轿子,施施然前头先行,郁辩棠则陪着顾东篱和素沣三人,骑着马跟在后面。世家大族到底不一样,三十多个下人言行举止极其规整,一路行来,路上行人纷纷侧目,有知道的赞一声郁家气派,不知道的也大都报以艳羡敬畏的目光。 郁家在铁山镇自有一处院落,位于镇子东北方向,原是前朝府衙所在,规模着实不小。当年,郁家趁大战过后那一段混乱时期,巧立名目将这片无主宅邸霸占,随后从朝廷那里讨来一封契书,等于是没花一分钱就白落了诺大的好处。后来,在此基础上修葺一新并逐年扩建,才有了现在的格局,前前后后几十进宅院错落有致,青砖壁瓦高墙飞檐,无不彰显出世家浑厚的底蕴。 绕过照壁,府门外数十个黑衣大汉分立两旁,正门大开,门当中立着一位身着蟒袍的老者。郁辩棠一见之下急忙下马,疾步上前跪倒在石阶跟前,口中高呼:“侄儿拜见四伯父!” “起来吧,其他事稍后再说。”那老者随意jiāo代了一句,不再理会郁辩棠,径直迈下石阶,远远拱手道:“灵诀府诸位道友驾到,郁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不敢当,不敢当。”顾东篱翻身下马,回礼道:“有劳郁四先生久候,惶恐之至!”借着刚刚抵达郁家大宅时的间隙,素沣凑到身前悄声递了句话,那老者是郁家三房的长子,按辈分排行应该算作是郁千煌的四哥,名叫郁千灼。 “这位便是蓝师叔新收的弟子么,果然是年轻俊杰。”郁千灼只得了个大概的消息,却没想到顾东篱如此年轻,大笑着将惊讶掩饰过去,走前几步笑道:“却不知师弟法号如何称呼?”郁殊拜鸿冥七子之一的静隆zhēn rén为师,从这里叙辈分的话,顾东篱倒真和他是平辈,这声师弟当真担得起。 “我刚蒙师尊收入门墙,一应礼数都还没来得及行完,故而尚无法号。” “哦?想不到多年不见,蓝师叔还是那个脾气,哼哼!”虽是谈笑,言语中已有了一丝讥讽。蓝二xìng情粗豪不喜约束,前些年很做了些离经叛道的事情,这几年更是在外游历,干脆不回鸿冥山。对此,除了灵诀府内部有不少人心存不满以外,就连四大世家也常常引为笑谈,若不是因为蓝二身份特殊修为极高,恐怕早就被押解回山了。 “师尊是洒脱不羁的真xìng情,又岂是常人能够了解的?”此话一出,素沣三人无不皱眉,觉得顾东篱太过年轻气盛,实不该和郁家头面人物针锋相对。 “嘿嘿!”说话间两人已然走到近前,郁千灼眉头一扬,陡然迸发出一股雄浑的气势,直直逼了过去,“难怪蓝师叔对你青眼有加,果然都是锐气十足,不过年轻人不可过于刚强,否则很容易吃亏受挫,不是有句话叫做‘太刚易折’么?” “四先生说得是!”在郁千灼气势逼迫之下,顾东篱极力稳住身形,脸色禁不住有些发白,但神情依旧不变,微微一笑反驳道:“话说回来,年轻人若没了锐气,没了冲劲,和暮气沉沉的老朽又有什么区别?”淡淡的一句话宛如zhà雷一般,震得场中鸦雀无声。 “哈哈哈!”沉寂良久,郁千灼突然bào出一声大笑:“都说英雄出少年,此话不假,看来我等确是老迈了。” “那倒也不是。”顾东篱略微低了低头,正容道:“朝中衮衮诸公,世家众多贤良,修真界不胜枚举的高人,多得是老成持重、深谋远虑、智计过人的耆老,若无他们引领凡间,厚土界只怕早就乱成一团了。我就是再狂妄,对这些耆老也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 “这么说来,我还不算是老朽之辈?”郁千灼眯着眼似笑非笑,慑人的气势却已收回。 “那是当然!”顾东篱接口答道:“四先生乃是当世一流人物,岂能和‘老朽’二字沾边?如果真要这么说,上天定然都不会答应。”言罢,众皆大笑,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郁千灼身为郁家顶尖人物,多年来一直负责打理家族在北方的产业,除了本身修为精深,在谋略手段方面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即便是手握重兵的夕州总督公谓泫,暗地里都对他深为忌惮。自从去年房家被查抄,顾家全盘收缩至东擎岛以来,郁家声势更盛,越发没人敢当面放肆。哪知今天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不为自己气势所迫,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言顶撞,这叫怎么一回事?看着那张略嫌稚嫩的脸庞,郁千灼突然对顾东篱生出了几分好奇,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 素沣三人被郁千灼气势逼迫,陡然间心浮气躁,本能地向后退出一大步,以避其锋芒。及至发觉此举有些示弱,想要挽回颜面时,压在心头的那股威严已经消失,三人不免对顾东篱腹诽不已,觉得他实在不该逞强招惹郁千灼。可是看到他单薄的身板,傲然挺立在郁家大宅前,不禁又生出了几分佩服,既佩服他维护师门的声誉,也佩服他面对强势时的胆气。 郁辩棠站在墙角冷眼旁观,目光飘忽不定,似乎在盘算什么。顾东篱不卑不亢的表现,落到他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嘴角不由得浮出一丝yīn冷的笑意。 第二十九章 疑心 郁千灼将几人延入院中,客气了几句后,便由下人引领去客房梳洗更衣。世家重礼仪讲规矩,在细节方面尤为考究,越是重要的客人,越是讲究一个宾至如归,非如此不能体现出待客的诚意。 素沣三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世家的奢华,怕一个不小心失了礼数闹出笑话,故而显得有些拘谨,甚至是慌乱。反倒是顾东篱对此习以为常,没有露出半点不适,随意品着香茗吃着点心,任由两名容颜俏丽的丫鬟服侍。其实早在顾府之时,顾东篱身为顾懒怀的贴身书童,便有两名小丫鬟侍候,此时不过是重温旧日而已。但是这份自如到了素沣三人眼里,却成了宠辱不惊气定神闲,敬服之心随之又加重了几分。 等到四人都换了一身新衣来到客厅,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山珍海味,郁千灼站在主位,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顾东篱,笑道:“都说人靠衣裳,一点都没错,这身锦服穿在东篱公子身上,可不是一个浊世翩翩的才子么?” 郁家特意为四人准备了精美的华服,素沣三人仍是道袍,虽用料华贵却并不显眼,衬得顾东篱愈加俊朗。服侍顾东篱的那两个丫鬟颇为喜欢他的沉静,故而有心讨好,给他梳完头后又扎了个束发嵌宝紫金冠,配着一袭云丝雕花的银色长袍,系于腰间的五彩金丝长穗宫绦,脚下的青缎粉底小朝靴,的确像极了风流倜傥的佳公子。 “见笑,见笑,实在是贵府太客气了!” 相互寒暄着入席,客座上首是顾东篱,依次为素沣、素法、素泽三人。主位自然是郁千灼,而陪客只有两位,一位是称作范先生的郁家清客,一位是高德府的主事黄掌柜,郁辩棠尚无资格坐在这里。 尽管事先就已经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但是在看到顾东篱如此年轻时,范、黄两人还是难以掩饰心中那份诧异。虽说修真界不乏自幼修行的例子,却很少有像顾东篱这样,年纪轻轻就和世家大族的头面人物平起平坐,单只这一点就足以令人侧目。再者,能让郁千灼亲自作陪的,放眼整个夕州也绝不会超过二十人,今天却放下身段来陪一个少年,说明了什么?这两人均是玲珑剔透的人物,当下拿出全套本事周旋,席间气氛自是异常融洽。 酒到正酣,在范、黄二人的殷勤奉承下,顾东篱不免飘飘然,数杯酒下肚已有醺醺醉意。直到这时,郁千灼才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先前听辩棠那小子说,我那侄儿和外甥女路上遇到了梦魇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于是,顾东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进入秦州郡主梦中那一段。众人听得十分仔细,郁千灼反复追问,似要弄清每一个环节,直问的顾东篱最后只能用“不知道”三字作答,方才作罢。言毕人人陷入沉思,一想到梦魇魔神鬼莫测的手段,不由得相顾骇然。 “以蓝zhēn rén的修为,尚且胜得如此凶险,换作我等岂不只有死路一条?”范先生本身也有一身不俗的修为,这些年作为郁千灼的谋士,参与了不少郁家机密,自然对大名鼎鼎的蓝二知之甚深。念及梦魇魔的可怖,以及山洞中那些干尸,不觉心头一紧暗自打了个冷战。 “梦魇魔凶名昭著,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除非禀明仙界祈求上仙出手,否则就只能依靠修真界自身了。”郁千灼冷笑一声,摇头道:“可如今修真界混乱不堪,三大派之间剑拔弩张,弄不好又是一场争斗,想要摒弃成见联手对付梦魇魔,难得很!” “既然师叔祖能救回郁师弟和郡主,可见,梦魇魔并非不可战胜。”郁千灼言语中隐隐指向灵诀府,素沣自不能不作表示,接口答道:“我师尊已经启程赶回鸿冥山,相信掌教祖师一定能够想出对策,免除世间荼dú之苦。” “如此最好!”范先生笑着将话题岔了开去,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单凭灵诀府就想驱除梦魇魔,几乎没什么把握。不说梦魇魔神出鬼没踪迹难寻,就说整个灵诀府中,能有蓝二那等修为的,又有几个?甚至整个修真界,能达到散仙境界的,也不过区区百十人而已。 接下来,又说到蛛漆掳走郁殊一事,这件事上众人的看法倒是完全一致,对天术宗这种迹近卑劣的行为大为不耻。当问及郁殊的下落有没有消息时,黄掌柜谦谢道:“对于灵诀府的好意,郁家上下十分感激。不过牵扯到少爷的安危,七老爷放心不下所以亲自出马,就在昨天传来消息,说少爷已经救出来了,顺利的话再过两三天就能抵达铁山镇!” “七老爷?”素法失声道:“你说的,可是郁家家主,人称井国公的郁千煌?”自修行以来,素法还是第一次出门,骤然听闻可以见到大名鼎鼎的郁千煌,不免有些失态。有此反应其实也算正常,要知道对常人而言,甚至于在一般修行者眼中,三大派掌教以及各国皇帝,乃至世家大族的家主,均是当世第一流的顶尖人物,想要见上一面几乎不大可能。 “正是!”郁千煌的大名,能令灵诀府弟子如此震惊,黄掌柜忍不住露出一丝得色。 “井国公不愧是当世高人,一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就不同凡响。”素沣瞪了师弟一眼,接过话题道:“咱们这次居然能有幸拜会,真可谓是不枉此行。” 话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喝干杯中酒宾主尽欢而散,郁千灼送走客人,将范、黄两人留下,另有一番密谈。 “你们怎么看?” “虽然年纪不大谈吐倒是不凡,小小年纪有此见识,不说家学渊源,也必然是从师长那里听来看来的。还有,刚才我悄悄放了点灵气出来,这小子居然能够自行吸纳,可见灵胎已经凝炼过了。”范先生哼道:“能被蓝二看重的人物,又岂能差了?” “我先前听那些丫鬟说,这小子对府中一应用度熟得很,而且受之如常,没有丝毫逾矩之处,多半是出身大户人家。”黄掌柜胖脸上闪过一丝精明,接口道:“听说,郡主是靠这小子的琴声,才能保住心神不乱?” “出身大户精通音律,年纪轻轻就有此修为,被蓝二破例收为弟子,却不敢以真名示人,若说没有问题谁信?”范先生一副智殊在握的神情,手捋胡须缓缓道:“我有六成把握可以断定,这小子不是房家余孽就是顾家的人。” 如果真以为大门外那场jiāo锋,就使得郁千灼对顾东篱另眼相看,屈尊纡贵设宴相陪,未免也太小瞧堂堂郁家四老爷了。以郁千灼的身份地位,除非蓝二或者鸿冥七子亲临,否则就算今天到的是静於zhēn rén,恐怕都只是客套几句而不会亲自作陪。 之所以对一个少年如此客气,一方面是因为事情涉及到郁殊和秦州郡主,不得不慎重对待,再一个则是想了解梦魇魔的有关情况。此外,郁千灼还有一个疑虑想要亲自验证一下,因为从郁辩棠的描述中,这个自称东篱的少年身份极其可疑。这番心思绝不是杞人忧天的多余之举,而是源于世家大族历来的谨慎,如不是守着居安思危的家训,尽可能将潜在的危险降到最低,如何能在杀机四伏动dàng不安中绵延千年? 此次灵诀府、昊天国和颜、郁两家联手,花费了无数精力,穷十余年之功布下了诺大的棋局,一举将房家拔除,逼得顾家自行禁锢,可谓是厚土界数百年来未有之大手笔。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房家千余年的积累,这一次至多是明面上的实力被扫除一空,暗地里还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后招。对此,无论哪一方都心知肚明,对于房家被遗漏人等的搜查更加严厉,务求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 范、黄二人对郁千灼的心思知之甚深,所以都是围绕这一点来分析。两人相jiāo多年,配合十分默契,凡事尽可能从正反两个方面来考量,力求不出现疏漏。 “为了这件事,咱们郁家暗中准备了十几年,将房、顾两家的人员、家产查得清清楚楚。”黄掌柜竖起一根手指,很认真地说道:“要知道,光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女,都给我们查出了好几十个。所以说,除非隐藏得太深,否则不大可能有漏网之鱼。” “那个名册我记得很清楚,房家上下四族嫡子庶出,无论远近,总共有男丁三千八百四十七人,女子四千零二十四人,事后不论死活,一个不落全都在我们掌握之中。”黄掌柜又竖起一根手指,续道:“顾家的情形也是如此,事发之后短短半个月内,无论男女老幼全部返回东擎岛,和名册上的记载没有半点出入。” “至于范先生所言,这小子和房、顾两家有关联,我觉得还需要再查一下。”黄掌柜眼中精芒一闪,缓缓道:“他后面站着个蓝二,没查清楚之前,还是不宜草率行事。”这个结论,等于是变相地反驳范先生的判断,不大相信顾东篱出自房、顾两家。 “老黄说的是!”范先生不以为意,点头道:“蓝二出了名的浑人,对咱们郁家又一直心怀不满,不管怎么做都不能落下口实。” “嗯!”郁千灼深深点头,沉思片刻对黄掌柜道:“你下去查一下,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是!”黄掌柜离席躬身道:“四老爷放心,属下一定给他查得清清楚楚!” “你记住,重点查一下房家方面的线索。”郁千灼补充了一句,看到范黄二人不解的神情,解释道:“房文溪与蓝二乃是忘年jiāo,听闻十几年前在江南花都曾一同冶游狎妓,事后被房老夫人得知痛骂了一顿,羞惭难耐以至于一病不起,不过一年多便郁郁而终。而蓝二至此与房家反目,再不登房家大门。”房文溪比房紫廉、房紫秋长一辈,被誉为五百年才一出的读书种子,人品学问冠绝一时,极有希望成为当代文坛泰斗。 “还有这重公案,倒真没听说过。”范先生讶然道:“房文溪为公认的当世大儒,御笔钦点号称天下楷模,想不到还有如此风流韵事。当年我们一众同窗都还曾感叹,可惜文溪公英年早逝,否则瀛洲大陆又会出一位文圣,哪知竟是这个原因。可悲可叹,唉!” “难道说,房文溪一夜风流,便留下了血脉?”黄掌柜没有那么多文人感慨,只关心最重要的一点。 “花都一事过后,房家出重金将那家妓院买下,不到一个月时间,妓院里所有的人都神秘失踪,不知去向。在房家极力掩饰下,此事自然是无人问津,最终不了了之。”郁千灼颇为不屑地笑了一声,闭目道:“据说,房文溪临死前曾给蓝二修书一封,内中具体说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我总有个直觉??” “四老爷,”趁着郁千灼停滞不语之际,范先生心领神会,应声道:“你可是认为,房文溪临终托孤,蓝二收的这个徒弟,便是他的儿子?” “我确实不知道房文溪是否留下骨血,然则以蓝二那等脾气,如何能像这小子所言,只见一面就肯收徒弟的?”郁千灼冷笑道:“两人之间如果没有什么渊源,打死我都不信!”蓝二一时心血来潮,不想却引来诸多猜测,以至于顾东篱横遭猜忌。不过对顾东篱而言,这一番被查情屈理不屈,倒也不算太冤枉。 “既然如此,我明天一早就去东陵道,亲自调查此事。”黄掌柜犹豫了一下,迟疑道:“这件事为房家大忌,想来线索极少,又有蓝二从旁遮掩,恐怕要耗费些时日。” 东陵道位于瀛洲大陆南端,是昊天国九大行省之一,繁华仅次于千旗港和花都所在的江南道。顾东篱在被问及家住何处时,含糊其辞随口扯到了东陵道,恰恰与房家所在的南川道毗邻,这也是引起怀疑的一个因素。 “那好,就拖他一个月。”郁千灼眼中划过一丝yīn狠,沉声道:“这一个月好吃好喝供着,决不准他离开铁山镇半步。” 第三十章 设计 对于有可能面临的危险,顾东篱尚无任何察觉,一大早就被仆人唤醒到了后花园。在一处凉亭当中,秦州郡主身着一身粉色长裙,正望着天外浮云沉思,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目光中满是笑意,微微颌首道:“这么早就打扰公子,失礼了!” “哪里哪里,是我昨夜醉酒误了弹琴,该郡主恕罪才是!”顾东篱微笑着欠了欠身子,一如往常并不多言,将月斜琴轻轻放到石桌上,收敛心神弹奏起来。 及至尽情处,秦州郡主突然朗声唱道:“五湖烟月,翠峰揽孤鸿,挥毫山河笑千钟;百世古墨,狂客点春秋,醉卧归舟旧同游。旧同游,鸳瓦茂台,依稀风韵话闲愁!” 曲词初时气势磅礴,而后变得豪迈不羁,结尾处却有一种闲话古今的惆怅,显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所作。不过秦州郡主声音婉转轻盈,别有一丝柔美,顾东篱很自然地曲调一变,随着歌声跌宕起伏合为一处。 一曲既罢,顾东篱情不能自已,照着歌词再唱了一遍。孰料,刚唱到第一句“五湖烟月”时,心中不由自主便是一动,音符飞出先是化作淡淡的字迹浮于半空,继而烟气升腾又化作出一副若隐若现的画卷,就如曲词活转过来一般。到了第二句“翠峰揽孤鸿”时,音符化作的青峰竟然来回变幻,画中草木也凭空多了几分灵xìng,却是顾东篱忆及蓝二大战梦魇魔的情景,不觉模拟出源石族和栖绵族的某些秉xìng。 “我原以为这小子精通音律,不曾想还有此手段,居然可以借助琴声拟物化形,倒是小瞧他了!”郁千灼既然起了疑心,对顾东篱的一举一动当然不会错过,早上听说秦州郡主在后花园相召,便悄悄跟了过来。一开始只是惊讶于顾东篱的琴技,随后又沉醉于那段意境深远的曲词,再后来看到空中不停闪过的画卷,已然诧异到了极点,不意后花园这一出如此精彩,简直可以说是超乎想像。 与此同时,顾东篱已唱到第三句。“挥毫山河”四字一出口,气势奔涌之下双手游走如飞,琴声陡然急骤宛若狂风暴雨,数百音符自四面八方涌进凉亭之中。但见如画江山,在长长地卷轴上闪电般一掠而过,随着“笑千钟”三字出口,余音缭绕中画卷一收,凝成两个斗大的草书??“天下”! 秦州郡主一双秀目异彩连连,比往日少了一分矜持含蓄,转而多了一分热切惊喜。她这首曲子是跟叶横笛学的,当初仅仅觉得曲词很美,却未想到其中蕴含着如此玄机,当顾东篱全神投入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是她前事尽忘,全不记得叶横笛当时曾戏言,谁若能体会到词中真意且引起共鸣,日后前途未可限量,不过这一点此时已不重要。 顾东篱犹自如痴如狂,正唱到“百世古墨”一句,七根琴弦再也承受不起,“叮”的一声齐齐断作两截。落水镇那位不知名的琴师,穷其一生制作的月斜琴,虽比不上传说中的九大名琴,却也绝非凡品所能比拟,可是在顾东篱灌满灵力的弹奏下,终于还是没能坚持到一曲终了。恣意流淌的灵力突然被打断,听的人固然大为失落,顾东篱更是一口闷气郁结于胸,灵力反撞回紫府灵胎,气息散乱犹如万箭穿心,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东篱公子,你怎么了?”秦州郡主大惊,疾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yù坠的顾东篱,慌乱中难掩关切忧虑之情。 “没事,过得一阵就好了。”顾东篱沙哑着嗓子答了一句,缓缓坐倒在地,按照《音轮乐府》和蓝二所授之理默默调息。他不知道,这首曲词本是仙人所作,内中别有玄机,今日无意间触及到个中深意,原是一番难得的机缘,把握得好于修行有极大助益。可惜这一点被老辣的郁千灼看穿,暗中出手干预,致使琴弦断裂功亏一篑。 “哼,若是让你一曲唱完,由着这股气势下去岂不太过顺畅?”郁千灼隐于暗处,缓缓收回右手,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不管你是谁,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适才数百枚音符涌入凉亭的手法,像极了流焕九天的拳意,郁千灼震惊之余顿起杀心,若不是念及顾东篱灵诀府弟子的身份,只怕当场就将他格杀。原来,郁殊当日对蛛漆时冒然使出流焕九天,顾东篱惊叹之余默然记在心上,今日沉醉于曲词忘了掩饰,结果通过音符使将出来。虽说他根本就不了解这一路拳法的精义,而且也仅仅只是做到形似,但已然犯了郁家大忌,郁千灼如何肯放过他? 不过还有个疑问,顾东篱何时见过流焕九天?联想到昨夜顾东篱的自述,郁千灼心思一转便已明白,多半和郁殊有关。然则,以郁殊目前的状况尚无资格修习流焕九天,而能有此殊荣见识到郁家绝学,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身为郁家家主的郁千煌违反家规,背着所有人偷偷传授。 “七弟,你宠爱儿子可是过头了,要不然怎么会犯下如此大错?”郁千灼想到这里,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yīn冷的笑意,看着大声招呼下人,一脸焦急之色的秦州郡主,心中暗想:“你一心想娶这丫头作儿媳,通过联姻获得皇帝的支持,然后不顾族规私相传授流焕九天,极力提升儿子的修为,从而将他推上家主宝座。哼哼,这算盘未免打的太精了吧!” 世家大族实力雄厚人丁兴旺,历来注重对族中子弟的培养,故而人才不断涌现,足以保证家族能够长盛不衰。不过人多也有人多的弊病,那就是一个“争”字!小到庶出子弟间为了有个出头的机会而竞相争宠,大到各房为了不同利益而明争暗斗,而最大最厉害的莫过于争夺一家之主的权势。到了家主大位这个层面,可就是刀光剑影无所不用其极了,道理便如同皇子夺嫡,胜则大权在握生杀予夺,败则一无所有xìng命难保。 郁千灼自知才干修为均不及郁千煌,当然不会傻到跳出去争个输赢,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放弃自己的想法,眼睁睁看着郁家jiāo到郁殊手上。更何况年青一代子弟中,比郁殊优秀的人一大把,至少他的三子郁辩僧就极其能干,被誉为郁家的希望之一,甚至有几位族内颇有份量的叔伯兄弟,都曾私下在他面前表示,日后若有机会愿意鼎力支持郁辩僧。 作为郁家十三房中的第三房主事,三房已经几百年没有染指家主之位,若非郁千灼苦心经营,早已被其他几房给压了下去,所以他实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此次无意中拿到郁千煌的把柄,就算暂时无法动摇其家主的地位,用来打压郁殊却已足够,至少郁殊再无什么可能成为家主继承人。这一点,郁千灼自信能够办到,只要时机选择恰当,即便强如郁千煌,也难以压服族中那些老头子。 以此之故,昨夜定议便须推翻,至少得拿到切实的口供之后,才能除去顾东篱。而且还有一点,绝不能让郁千煌和顾东篱碰面,否则郁千灼再想私下做什么动作可就不易了,所以除了隐秘之外还要快,务必赶在郁千煌抵达铁山镇之前办妥。只是具体该怎么做,才能不引起他人怀疑,还需仔细思量思量。郁千灼老谋深算,权衡一番已有了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较,深深看了顾东篱一眼,悄然退去。 隔了好大一会,顾东篱才慢慢顺过气来,尽管灵胎没受到什么损伤,可是这番折腾也的确不轻,毕竟吐了口血,精神头终究还是有些萎靡。秦州郡主好不后悔,只得命人将他扶回客房歇息,素沣三人闻讯皆是一惊,连忙赶到房中探望。 到了晚上,郁千灼再次设宴,而席间作陪的只有范先生一个人了。甫一坐定,郁千灼便关切地问道:“东篱公子,听说你身子不大舒服?” “无妨,”顾东篱摆手道:“弹琴时乱了气息而已,现在已经没事了。” “据说乐圣年轻时为了听一声凤鸣,一个人苦守道云峰整整三年,至今传为佳话;如今东篱公子沉浸于琴声以致咳血,实可与之相提并论。”范先生赞了一句,端起酒杯道:“今日之事,当浮一大白,来,干!”道云峰位于方丈大陆,是厚土界最高的山峰,相传尝有凤凰落于峰顶,不过很少有人能得缘一见。 “小子何德何能,敢与乐圣相提并论?干!”忽然提及顾懒怀,顾东篱心中一震,借着举杯之际将脸上的忧愁隐去,心中牵挂东擎岛的状况,实不知顾老太爷现在如何。 郁千灼此时已经懒得去猜测顾东篱的身份,反正定在明天动手,今夜不过是找个借口以掩人耳目,故而招呼的愈发周到热情。顾东篱年纪不大涉世不深,素沣三人空有一身修为,于这等场合如此言语却鲜有经验,哪里是郁千灼的对手,酒到一半均已是晕头转向了。 范先生眼见时机已到,轻咳了一声,等几人目光全都望过来,才略微显现出一丝无奈,支支吾吾为难道:“东篱公子少年有为,素沣、素法、素泽三位zhēn rén见识不凡,此次光临铁山镇,我们原本应该好生款待,说什么也要留几位住上个把月。只是,唉!” 是如此yù言又止的神情,登时将四人的好奇心勾了起来,素泽为人直率,加之酒意上头,当即嚷道:“范先生有话直说便是,为何吞吞吐吐,叫人好不痛快!莫非,你以为我等都是不讲道理,心胸狭隘之徒,会因此而恼怒不成?” “言重,言重,我岂敢这般看待诸位?”范先生连忙起身团团作揖,跟着自罚了一杯酒,歉然道:“几位都是灵诀府的高人,很少理会凡间世俗,更不要说人情往来上的虚套,所以我就不必说那些俗事,以免污了视听扰人雅兴。但是这件事情上面,咱们郁家恐怕会落个缺乏礼数的名声,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到底怎么了?”这下连顾东篱也忍不住了,问道:“范先生但讲无妨!” “是这样的,”有了范先生在前面的铺垫,郁千灼等的就是顾东篱开口,接下来一番话可谓是顺理成章:“今天下午夕州总督府来人,特地呈上总督公谓泫的亲笔书信,想请我那外甥女和诸位过府赴宴,顺带盘桓些时日。” “我以为多大的事,这有何难?”素泽满不在乎地答道:“咱们本来就奉命护送郡主前往高德府,既然督帅相请,明日出发便是,又怎么会怪你们招呼不周?” “zhēn rén有所不知!”范先生接口道:“我家郡主前些日子遭逢不测,如今贵体有恙,实不宜再行劳累。况且,我家七老爷最为疼爱郡主,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早已焦虑到了极点,眼看这一两日就能赶回铁山镇,这一走岂不白白错过见面的机会?” “那简单,再等上几天不就行了?”素泽答得很快,却没注意到郁千灼和范先生脸上的难色,以及顾东篱、素沣若有所悟的沉思。 “本来呢,多待上几天也确实没什么关系,只是??”范先生苦笑一声,续道:“只是夕州总督公谓泫这个人,行事最是刚直,容不得半点差错。由于郡主此次进京乃是皇命,公谓泫以郡主安危为由,命我等即刻将郡主送往高德府,是以四老爷这边很难办。” 话不需多说,众人都是一点即透。公谓泫显然对郁家心存芥蒂,所以借题发挥,有意刁难。而郁家再怎么厉害,毕竟不敢明着跟夕州总督府硬碰硬,如何为难可想而知了。当然,两边孰是孰非外人无从得知,但是想来郁家绝非善与之辈,阳奉yīn违暗中使绊的事情估计也做了不少,不然公谓泫不会一点情面都不留。 “那么,四老爷想让我们怎么做?” “我想请东篱公子和三位zhēn rén先行一步,到得总督府,在公谓泫面前帮我们美言几句,就说郡主略事休息几日,随后就到。” “好,”顾东篱慨然应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第三十一章 窥探 郁家的请求合情合理,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顾东篱和素沣等人自是深信不疑,压根就没意识到,整件事背后蕴藏的杀机。郁千灼老谋深算,又有范先生从旁补充,两人很快便想出了个一箭三雕的dú计,非但可以将自身的嫌疑洗得干干净净,同时还能借机达成好几个目的。而黄掌柜也于巳时悄然回到铁山镇,暗中布置好了一切,只等明早在半路动手。 可是到了当天夜里,顾东篱总是觉得心绪不宁难以入睡,索xìng走到窗前,取出月斜琴细细端详。月斜琴琴弦断裂,秦州郡主本想送他一具古琴,却以月斜琴本身的意义,为顾东篱婉言谢绝。于是,郁家管家请来当地最有名的琴师,重新续了七根琴弦,选材当然用的是最名贵的隆华丝。那名琴师技艺很高,并没有简单地上弦了事,而是根据隆华丝的特点,又略微调整了一下固定琴弦的岳山高度,如此一来,月斜琴的音色可就又高了一筹。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自不能率xìng而为影响到他人,是以顾东篱双手离弦半寸,手指轻动虚弹起来。虽然无声,他脑海里已然回dàng起悠扬的琴声,灵力顺着琴声流淌,心神逐渐归于宁静。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心中升起一股喜悦,仿佛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自己,恍恍惚惚来到一片洁净的虚空。 远远地一团雪白云朵飘来,及至近处才发现,原来是小狴獬欢快地跑了过来,顾东篱大喜过望迎了上去。一人一兽感情极深,嬉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始相互倾诉各自的经历。一个多月来,小狴獬在顾东篱紫府内静心调养,内丹、魂魄以及ròu身重新融合,今日才算彻底复原。它与顾东篱心意相通,顾东篱自然神游紫府,赶来与它相会。 正说笑间,小狴獬突然目露凶光,全身毛发竖起,朝顾东篱大声咆哮。所有画面瞬间停了下来,脑海中的琴声噶然而止,顾东篱心神猛地从紫府中回复过来,抬眼看向窗外。只见一只硕大的蝙蝠倒挂在树枝上,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目光竟似具有某种魔力,直yù看到自己心里! 便在此时,顾东篱隐约觉得小狴獬又是一声怒喝,一股杀意夹杂着灵力透胸而出。那蝙蝠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发出一声尖叫,双翼一展扭头朝院外飞去。蝠翼展开,内中除了多出两对利爪之外,浑身上下布满ròu刺,看上去说不出的怪异。 “这是什么蝙蝠,怎么长的如此奇特?”顾东篱一愣神间,灵力正中蝙蝠后背,那蝙蝠挣扎了两下摇摇晃晃掉到地上。顾东篱走出房门,径直来到树下,那蝙蝠兀自吓得瑟瑟发抖,一边发出咕咕的低鸣,一边吃力地爬行。 “别过来,别过来!”那蝙蝠亡魂大冒,哀求道:“主人,救救我!” 能听懂兽族语言,可以和飞禽走兽jiāo谈,对顾东篱而言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倒是那蝙蝠的语无lún次令人起疑,当即问道:“你主人是谁,半夜窥伺有何居心?” “你身上的气息太吓人,求求你离我远一点。”离得越近,那蝙蝠抖得越厉害。 “你老实说,”顾东篱知道,这蝙蝠定然是受不了小狴獬的怒气,意念流转之下,紫府内翻腾的灵力复归于平静,这才蹲下身子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我是尸螟蝠,我家主人是蝠乙尊者。”那尸螟蝠尽管弄不清楚,一个人族修真者身上缘何会有仿若上古异兽的凌厉气势,但自知无力抗拒,索xìng不再隐瞒,很干脆地答道:“我奉主人之命潜入郁家,是为了打探郁千煌的行踪。” “尸螟蝠?”几年前跟随顾懒怀外出时,顾东篱曾听一位修真者提及过尸螟蝠,知道这种蝙蝠藏于地下yīn气极盛之处,以干尸和游魂为食,在民间是近乎山魈精怪一类的大凶之物。可是这种传说中凶悍异常的怪兽,在自己面前却变成这副摸样,顾东篱深知是小狴獬之功,细细打量了尸螟蝠几眼,追问道:“蝠乙尊者是什么人,为何要探听郁家家主的下落?” “我家主人是天术宗妙辞zhēn rén座下弟子,这次夜探铁山镇,主要是为了救一个人。” “谁?”顾东篱心中一动,立时想到了蛛漆。 “那人的名号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蛛魔。” “嗯!”看来郁千煌不但救回了郁殊,一并还将蛛漆拿下,顾东篱暗暗点头,“这么说,天术宗此次来人不少,你可知,除了这两人以外,其他还有些什么人?” “我只知道主人一行总共来了六个,全都是兽族修真者,至于他们的名号我不大清楚。”尸螟蝠不过是蝠乙召出的异兽,对修真界和凡间的事情不是很明白,说不出其余几人的名号不足为奇,可是顾东篱对此也茫然不知,却难免有些孤陋寡闻了。 在修真界,天术宗妙辞zhēn rén的修为绝对算不上太高,充其量只是接近一流高手的水平,但是他的名气却一点也不小。此人别出心裁,由阵法当中悟出一门奇妙的法门,对人族修行没多大用处,却使兽族在灵胎凝结方面有了很大的提升。以此之故,妙辞zhēn rén前后总共收了上百名弟子,全都出自兽族,其中修为有成的共有二十多人。 这些兽族修真者感念师恩,却每每觉得难以回报,自是不遗余力地四处宣扬,将妙辞zhēn rén夸的举世无双,经年下来想不出名都难。而蛛漆和幅乙,则是同门中成就最高者之一,名头颇为响亮,是以郁辩棠能够一口猜中蛛漆的身份。 顾东篱原本还想问一下,天术宗弟子潜入瀛洲大陆的目的,见尸螟蝠连其余人是谁都不知道,料想问也白问,转而问道:“既然如此,你不去四处查探,为何停留在我窗前?” “这宅子方圆好几里,我一个哪儿看得完?”尸螟蝠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几眼,失望道:“我们总共来了几十个同伴,属我最倒霉,偏偏来到你这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它没敢说,正如当日狴獬想要擢取顾东篱灵胎,这只尸螟蝠本能地感觉到此处有异,想趁机捞取些好处,不想却撞到一块铁板上面。 顾东篱正yù再问,忽地心生警觉,伴随着小狴獬的吼声,又是一道灵力透体而出,后面当即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回头看去,原来是一只体型更大的尸螟蝠。说来也巧,还没来得及开口,巡夜的郁家武士已快到院门外,顾东篱不愿多事,将两只尸螟蝠悄然提回房中。yīn差阳错,郁千灼为了不使顾东篱、素沣等人起疑,采取的是内松外紧的法子,压根就没派人监视,对适才发生的事情自然毫不知情。 “你倒很够朋友,还想着救同伴回去。”等巡逻的脚步逐渐远去,顾东篱方笑着问后来那只尸螟蝠:“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说来听听?” “你若是兽族,就该和我家主人一样,归顺天术宗才是。”这只尸螟蝠被小狴獬的杀意所伤,一时有点分不清顾东篱究竟是人是兽,态度却比先前那个尸螟蝠坚决得多,“若是人族,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 “你真不愿说,只好对不住两位了。”无论天术宗还是郁家,顾东篱都没什么好感,两者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和自己无关,至此也就懒得问了。况且小狴獬毕竟不是真正的神兽,也要吃喝,尤其是刚刚复原,更需要饱餐一顿。正头疼没处着落,可巧就有两只尸螟蝠送上门来,自是再合适不过。 两只尸螟蝠不明白,眼前这位人族修真者为何在说完以后,就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不过那股令人胆寒的气势却越来越盛。先前那只尸螟蝠再难承受,腿一蹬晕死过去,后来那只咬牙强撑,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一句狠话:“今日,你杀我,明日,自有人杀你……” 可惜,这句话顾东篱全没在意,因为他突然发现,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小狴獬吃到嘴里!一来,没法子将小狴獬放出来,二来,也无法把尸螟蝠塞进紫府当中,难不成要自己代替小狴獬吃? “嘿嘿!”任凭如何催动,胸前的灵狐印记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顾东篱无奈之下只得收敛心神,回到紫府和小狴獬商量,“你说,该怎么办?” 小狴獬楞了半天,只得颓然摇头:“我也没辙了,只有作罢!” “这样下去,你岂不是要饿死?”想到这里,顾东篱不由得心头一紧。 “那倒也不一定,你这里灵气充足,只要我勤加修炼内丹,足可以顶上好长一阵子。”小狴獬反过来劝慰道:“再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就算没了也没啥可惜的。”兽族自出生那日开始,就必须无时无刻面对死亡,即便强如狴獬、鲛蚺这等上古异兽,照样会遭遇诸多凶险,是以它们对生死反而要比人族洒脱得多。 “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出事!”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可是顾东篱自己却没多大的信心,苦恼间猛然想到蓝二,心中顿感宽慰,“蓝二先生神通广大,肯定会有办法,只要他能救阿宝,就算让我拜师也没问题。”先前自称是蓝二弟子,实属权宜之计,此刻却是真心实意。 “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我不杀你们。”既然小狴獬吃不到嘴里,顾东篱失望之余也不愿就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生,索然道:“不过你们夜探郁府居心不良,就先关一夜,等明日离开铁山镇以后,我自会放了你们。”言罢,将尸螟蝠一捆随手丢到床下,他空有一身灵力,却不会什么禁制一类的法门,只好用这种方式。 第二天一早,郁家下人备好了车马仆从,只等顾东篱和素沣等人用过早饭就出发。顾东篱略微观察了一下,发现郁家上下均无异常,看来对于昨晚尸螟蝠夜探宅院一事并无察觉,不免暗暗摇头,觉得郁家不过如此。其实,这倒是他想岔了! 尸螟蝠体型虽大,终究是介乎yīn阳之间的怪物,借助夜色和yīn气的掩饰,常人很难发现。而蝠乙原就是尸螟蝠修炼而来,对于如何cāo控同类娴熟无比,再加上有天术宗的阵法辅助,就算是素沣三人都被蒙蔽过去,更何况那些郁家武士?顾东篱若不是禀赋异于常人,又有小狴獬从旁提醒,一样发现不了。整个郁府,能看清这一点的只有郁千灼等寥寥几人而已,只不过恰好遇到这几人各自有事外出,才让尸螟蝠钻了空子。 到了辰时初刻,范先生把顾东篱一行送到府门外,尚不住致歉:“东篱公子,三位zhēn rén,我家四老爷实在是宿醉未醒,不能亲来送别,失礼之处尚请见谅!” “范先生太客气了!”顾东篱还礼道:“这次承蒙四老爷盛情款待,我等感激尚且不及,焉还敢怪罪?” “公子通情达理,范某先行谢过了!”范先生跟着凑到近前,低声嘱托道:“公谓泫总督那里,还请公子代为陈情,郡主准定十日后动身!” “范先生请转告四老爷,东篱定然不负所托,咱们高德府见!” “一言为定,请!” “请!”顾东篱拱手辞行,转身上了马车。在踏上车辕的那一刻,忽然觉得院内一处高楼上,有一双眼眸正注视着自己。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抬眼望去,奈何相隔太远,目力所及只看到绿树飞檐,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挥挥手权当做别。 车马前行,顾东篱透过车帘回望郁家宅院,月来与秦州郡主相处的点点滴滴,刹那间全都涌上心头。按理说只是分开十余日,不知怎地,却总觉得这一别极有可能再难相见,一时间当真是五味杂陈。不知不觉,双手轻抚琴弦,脑海中回dàng起《泛怀引》的曲调。 “这便是相思的味道么?”顾东篱缓缓闭上双目,嘴里全是苦涩…… 第三十二章 伏击 铁山镇离高德府不过九十余里,一天时间绰绰有余,路上尽可以从容一些。到得巳、午相jiāo,烈日当空热气升腾,就有郁家管事前来相商,说是先找一处荫凉歇息片刻,待未时过了以后再走。此时已走了一半多路程,天黑前铁定可以进城,顾东篱自无不允的道理,于是拐进一条僻静的山路,直走出四五里来到一片密林跟前。 随行的郁家武士四下巡察,马夫停车喂马,下人们则赶紧取出食盒布置酒菜,一切都是忙而不乱,尽显世家豪奢气派。顾东篱另有打算,以身体不适为由,吩咐马夫将车子单独停到林中,至于那个管事自有素沣等人招呼。 趁众人都没注意的空当,顾东篱打开原本应该装着礼物的木箱,将两只尸螟蝠提了出来:“你们走吧,日后别再落到我手里了。” 尸螟蝠默不作声,身上绳索一解开就投进密林当中,那只体型较大的尸螟蝠已经飞到半空,忽然回头喊了一句:“你自己也小心点!”跟着没了踪影。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不过是低沉的咕咕声,毫无特别之处,听到顾东篱耳中却多了一分疑惑,猛地想起尸螟蝠昨夜似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不觉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带着疑问,到了用饭的时候,终于有了答案。 通常来说,吃饭前后是人最为松懈、相对而言最为混乱的时候,以郁家家规之严,到了此刻也难免忙乱疏忽。尽管月前郁殊一行全军覆没,但一来碰上的是梦魇魔,二来郁家上下对此绝口不提,所以众人并不认为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再说了,这里是夕州腹地,离重兵把守的高德府不过三四十里,平日连个劫道剪径的强贼都没有,怎么可能出现问题? 出门在外规矩自然没有那么严,加之这次来的管事待人和善,下人们也就没那么多顾忌,聚在一起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外围负责戒备的武士虽恪于职守,难免会受到些影响,随着香味不断传来,心思多少有些散乱了。 其中一名武士隐身于树杈上一动不动,可是抵不住腹中饥饿,不由得想到刚才打到的那只野兔,不知烤好了没有。回头看了一眼营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转过头眼前忽然一花,凭空多了一双黑缎薄靴,恍如踏空而来。武士大惊之下本能地挥刀横砍,同时脚下发力一脚踢向树干,可是没等他动作做完,只觉得一股巨力击中后背,胸口一震灵胎尽碎。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想要抬头看看来人是谁也已不能,临死前猛地闪过一个念头:“这靴子的样式,怎地这般熟悉?” 伏击来得如此突然,接连死了十余名武士,平静的气氛才被临死前的惨呼打破。众人悚然而惊,纷纷直起身子四下张望,就见七八个蒙着面的蓝衣大汉,从四面围攻而来。这几人法术高明手段dú辣,每一次出手均有人丧命,郁家武士拼死抵挡都拦不住,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随行的五十多名武士已死伤殆尽! “原来,尸螟蝠指的就是这件事!”顾东篱恍然大悟,目光扫视了一圈,脑子接连冒出好几个念头:“这几人莫非就是蝠乙尊者一伙?难道说,天术宗准备再掀一场滔天大乱?” “诸位手下不留一个活口,看来是要把我们全部杀死?”此时,郁家武士的抵抗已然结束,蓝衣大汉将众人团团围住,一步步逼了上来。那郁家管事倒还算镇定,喝止住四散奔逃的下人,厉声喝道:“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伏击我们郁家?” 一众蓝衣大汉默不作声,其中一人随手将两名夺路狂奔的郁家下人拍死,冷笑道:“你们郁家当初偷袭我们的时候,不一样是这么做的么?” “你们是房家的余党?”那管事反应很快,一下子联想到去年那件大事上面,几乎不假思索便有了答案。 去年四月初六之后的几天里,朝廷和灵诀府联手,在颜、郁两家的协助下,一夜之间将房家连根拔起,动作之大手段之残酷世所罕见。而郁家丝毫不念往日旧情,下手又快又狠,杀起人来毫不含糊,较之朝廷还要狠辣三分,事后更是严加追查漏网之人。否则,郁千灼为何一见面,就那么急切地想要探出顾东篱的底细? “你既已猜到,我就更留你们不得了。”那人语音冷到了极点,转而对素沣等人道:“还有你们,今天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素沣对房家颇为同情,从旁劝道:“你们这么做只会引来更多仇杀,不如跟我回鸿冥山,还可以保全xìng命。”灵诀府毕竟是名门大派,虽说因为某个原因而不得不对房家出手,但香火之情总还是有的,所以在出手之际并不像其他三家那样赶尽杀绝。对于擒下的房家子弟,仅仅只是关押在鸿冥山而已,除了限制走动并无太多苛难。 “说得轻松,血海深仇岂能不报?”那人不屑道:“你们用不着惺惺作态,有本事胜过我们再说!”说完不再迟疑,抬手就是一缕寒芒shè出。 这一动手,所有蓝衣大汉齐齐暴喝扑了上来,分出五人分别敌住素沣、素法、素泽、郁家管事和顾东篱,其余三人则如饿虎扑羊冲进人群,不消片刻即把剩余的仆从杀得干干净净。那三人不曾有半点停留,返身加入战团,合四人之力瞬间将郁家管事当场格毙,然后两两联手,对付顾东篱等四人。 三个师兄弟当中,以素法修为最高,一对一斗法时尚能略占上风,及到以一敌二顿感吃力,原本攻守自如的灵诀渐显凝滞,只能勉强将敌人挡在身外五尺。他都如此,其余两人的状况可想而知。素沣尚能苦苦支撑,素泽已是险象环生,若非有师门赐予的法器护身,只怕早已遭了dú手。三人心下很清楚,败局已定,送命不过是迟早而已,生死悬于一线,不禁把希望都寄托在顾东篱身上:“师叔祖看重的弟子,不知能否杀出重围?” 顾东篱就算再有天分,再如何努力,终究不过是刚刚开始修行的新人而已。以他目前的实力,对付三五个郁家武士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要和素沣这等有着几十年修为的修真者相比,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幸好他以琴声拟化灵诀,运转之际暗含音律,威力不见得比素沣三人高明,但胜在流畅自如,每每能出其不意,故而尚能勉力支撑。其实,这也是围攻他那两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法术,心存好奇有意留手,才容他坚持至今。 转眼间双方已jiāo手数十合,顾东篱四人尽显败相,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却总能在生死关头顽强地挺过去。蓝衣大汉显然不想耽搁太长时间,为首那人一声唿哨,八人招法一变,立时由法术变成武技,硬碰硬震开灵诀抢步上前。这一下大出意料,情势顷刻间急转直下。 素沣的法器是一柄银梭,上下翻飞编织出一张大网,对方一人拼着两败俱伤,硬是用一条手臂被搅碎的代价将银梭拦下。另一人趁机欺到身前,双掌掀起重重幻影,劈劈啪啪连击数十下。修习法术之人,最忌讳被精通武技的对手贴身ròu搏,素沣哪里抵挡得住,闷哼一声被震得倒飞出去。与此同时又是一声惨呼,素泽被一把铁锥生生砸碎了头颅,身子则被一杆铁钎钉在树上! 那些蓝衣大汉犹自不肯收手,疾步抢到两人跟前分别施以重手,将两人魂魄击碎,而后将两人的灵胎也一并抹杀得干干净净。眼见两位师兄弟横遭dú手,素法目眦迸裂,厉喝声中张嘴吐出六把飞剑,连同手上长剑总共七把,不要命地朝敌人攻去。 对于修真者而言,ròu身既毁,只要魂魄不灭,还可以经由地府转世重生,这个过程虽艰苦,毕竟还留有一条活路。再退一步,就算魂魄也没了,只要灵胎还在,籍由师门帮着重塑一具皮囊,机缘一到照样能活转过来,只是再想修行就难上加难了。一般来说,杀人不过头点地,除非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否则,在修真界很少遇到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 “大家小心,这是幻剑天驰诀!”当先那人识得利害,大声招呼同伴,除了断臂那人,以及围攻顾东篱的两人,其余五人全都攻向素法。 以命相博,终究难以长久。素法不惜祭出尚未炼制成功的飞剑,拼着灵胎破碎的危险,以本命真元使出师门绝学,依然无法挽回局面。气势一衰,剑芒逐渐暗淡,那五名蓝衣大汉对敌经验十分丰富,见状齐齐发力,一举击破三把飞剑。这些飞剑与心神相通,素法只觉得灵胎剧震,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手下一滞难以为继。 “哼哼,乖乖受死吧!”一声狞笑,当先那人一拳挥出,拳风径直震碎虚空,卷起一片扭曲的波纹。 “五湖烟月??”就在拳风堪堪击到素法身边,伴随着清越的歌声,一副如烟画卷横亘在中间。那名蓝衣大汉面色一变,bào出一声大喝,拳风顿时凝重如山破画而入。 “铮”的一声琴音大作,顾东篱继续唱道:“翠峰揽孤鸿??” 如山拳意忽而化为一座石峰,被画卷中的群山环绕,略微挣扎了几下,便被无边山色掩映,彻底融入连绵的青山之中。势如破竹的一击,被轻松化解。画卷跟着一收,连同素法一起扯向数十丈外,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顾东篱衣袂飘飘,竟似融于画中yù乘风而去。 “咱们看走眼了,这小子原来是深藏不露。”当先那名蓝衣大汉厉声道:“不必有所顾虑,宁愿杀了他,也不能让他们给跑了!”本就是不留余地的伏击,忽然有此一说,似乎另有深意。 “是!” 谁也没想到,看上去实力最弱的一个,竟然身怀如此精妙的法术。这下连那名断臂的蓝衣大汉都看出不妙,八人一起出手,铁锥、铁钎、铁鞭、铁索乃至银针、飞镖全都砸了过去。众人心知若是给对方逃得xìng命,必然会招来无穷后患,是以出手之际再无顾忌,全力施为之下声势震天。八位武技高手联袂一击,即便静於zhēn rén至此恐怕也得避其锋芒。 “挥毫山河笑千钟!”事到临头,顾东篱无暇去想对方那句话露出的破绽,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唱词合着琴声高亢入云。只可惜“天下”二字尚未成形,画卷已先后中招,扭曲的景物难堪重负,如水般泛起层层涟漪,随即破碎消散。顾东篱大叫一声,口中鲜血喷出一丈开外,仰天直挺挺摔落红尘! “师叔,你怎么样?”素法伤势相较而言要轻得多,踉跄几步冲到跟前,俯身将顾东篱抱起,痛声道:“都怪我修行不精,连累了师叔!” “咳咳,他们居心叵测,哪儿能怪到你头上?”顾东篱强行演奏叶横笛所撰曲词,又接连和蓝衣大汉硬撼,导致画卷被破,伤势比昨日更加严重,目光此时已呈涣散之势。 “师叔,我就算自bào灵胎,也要护着你安全!” “不必如此,等会你看我手势,能跑就跑。”说着,顾东篱重重捏了捏素法手臂,不容他分辨,轻声道:“你要是也死了,谁给师门报信,谁给我们报仇?” “嗯!”素法人虽木讷,却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当下含泪点头。 “你们不是房家的人!”见素法应允,顾东篱心中一宽,指着蓝衣大汉喝道:“你们根本就是郁家的高手,特意在此伏击我们!” 这句话宛如平地惊雷,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法固然瞠目结舌,那帮蓝衣大汉也是面面相觑,惊得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当先那人沉声道:“东篱公子好眼力,既然看出我们的身份,那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还可以保住xìng命!” 第三十三章 dú计 仔细回想,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处处透着些许不合理。 这些蓝衣大汉实力确实不俗,可是终究没到一流境界,充其量也就二流强一点。单说刚才以众凌寡,对付灵诀府第三代弟子,尚且费了这么大的劲,又能高明到什么程度?然而就是这么八个人,却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郁家武士的防线,而且还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说明什么?郁家武士真要是如此不堪,郁家焉能雄踞井江平原数百年?之所以会出现这个结果,答案足以使人胆寒??蓝衣大汉对郁家武士的布防了如指掌! 其次,面对生死存亡,那名管事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太过镇静,即便是被杀之时依然神色如常,换作修为精深之辈恐怕都不易做到。一个人能有此表现,非得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和超脱生死的智慧不可,实际上通过半天的观察可以确定,那名管事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绝非什么被埋没的人才。再联想到正是此人带着大家进入山谷,又是他一口喊出“房家”二字,种种疑点凑到一起足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此人知晓内情! 第三,则是蓝衣大汉娴熟的武技。顾东篱和房廉、房紫秋有过短暂的接触,知道房家以法术见长,犹擅大气浑成的法术,正如那晚的日魂印和玉炉紫霞阵。而这些人所使的法术,全以诡谲奇险为主,与房家的路数截然不同,直到最后以武技强攻,才显露出几分端倪。本来,世上以武入道的修真者多如牛毛,武技种类之繁多丝毫不亚于千变万化的法术,但是顾东篱一眼便看穿了当先那人的拳意,和郁殊当日所使极为相似。 所有的疑问统统加在一起,凶手直指郁家,甚至可以看到郁千灼的影子! “你们为了掩人耳目,不惜赔上百余条xìng命,手段好生dú辣。”事后灵诀府肯定会追查此事,但郁家完全可以凭借这一点洗清嫌疑,顾东篱默然摇头,皱眉道:“我实在想不明白,郁家为什么要对付我们,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等你见到我家四老爷再问不迟。”说着,当先那人一挥手,蓝衣大汉慢慢围了上来。 “灵诀府和郁家刚刚联手做了件大事,我们也没有什么得罪之处,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郁千灼甘冒与灵诀府jiāo恶的风险,行此险招?”顾东篱对蓝衣大汉的举动视如不见,将所有的细节回想了一遍,终于恍然大悟,禁不住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我,看来所有的一切全是因为我的缘故!” “嘿嘿!”当先那人不置可否,笑道:“东篱公子若有疑问,可以当面请教我家四老爷。” “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当面找郁千灼问清楚!”顾东篱明了此节不免大为愧疚,素沣、素泽二人,以及郁家百余口,全是受自己连累才枉自丢了xìng命,痛心之余怒气勃发,身子猛然弹起朝左侧那名蓝衣大汉攻去,嘴里不忘吼出一声:“走!” 那名蓝衣大汉早有防备,手中铁钎舞的风雨不透,此时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挡得一挡,同伴定会围上来将顾东篱擒下。现在已是胜券在握,不必像先前那样施以辣手,能把人活着带回去自然是最好的结果。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却低估了这个年轻人拼死一搏的决心,以及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 顾东篱的想法很明确,不论郁千灼出于何种目的,自己都绝不能落入他手,是以出手之际全然不顾后果。双拳直逼到铁钎跟前,才猛地张开,洒出一把碎石。当日在落水镇外第一次与人动手,飞石已经令郁家武士大为头疼,眼下灵力大增,又悟出了诸多运用法门,满天碎石的威力自不可同日而语。尤为厉害的是,碎石飞出居然带着些许流焕九天的意味,简直可以说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闷哼声中,蓝衣大汉纷纷中招,素法一跺脚当机立断,趁着对方略有松懈之机转身便跑,只是面带悲愤双目几yù流出泪来。他心里十分清楚,顾东篱这一击等于是拼尽最后一口元气,多半是报了同归于尽的念头,绝没有半点屈服的打算! “好小子,真不要命了么?”当先那人也没想到,顾东篱重伤之下不顾灵胎bào裂的危险,拼死为素法打出一条生路,登时大怒:“手脚全给我砍了,只需留他一命即可!”话音未落,人已奔入林中,跟在素法身后追了下去。 “策剑乘云,疾!”素法听到那人喊话,更加感到责任重大,一咬牙一口精血喷到长剑剑身,长剑嗡嗡作响直飞冲天。 “你还跑得掉么?”那人冷哼一声,遥遥一拳击上半空,飞剑四周突然变得异常凝重,这一拳竟是将虚空都化为如山拳意。 素法大惊,剩余三柄飞剑激shè而出,同时双手连挥,几枚灵诀直没入虚空。轰得一声响,虚空拳意被灵诀所破,可惜飞剑再难前行,因为敌人已堵住去路。素法默念法诀落回地上,跟着召回三柄飞剑,一股杀意自双眉间shè出:“罢了,咱们今日不死不休!” 那人也不答话,双拳一振即攻了上来,出手之间凌厉无比,铁了心要在最短时间内格杀素法。素法原本就略逊一筹,加上灵胎受损,灵诀、飞剑的威力大打折扣,几招下来就只剩招架之功了。眼看就要分出生死,两人忽地心生警觉,感到一股无形的危险逼近,那人诧异之下兀自不肯收手,双拳暴风骤雨般砸了出去。 “嘭嘭”几声如击败革般的闷响,素法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对方连环重击,身子重重撞在一株树干上,胸膛凹陷口鼻全是乌血,已是命若游丝。 要不是感觉到危险太过强烈,那蓝衣大汉断不肯拼着挨上一剑,也要将素法击倒。他对自己的双拳十分自信,一击得手后不再去管素法的死活,而是缓缓拔出钉在腰间的飞剑,一瞬不瞬地盯着密林深处。鲜血悄然滴入地下,那人却浑然不觉,整个身子微微前倾,灵力流转之下甚至每一个毛孔都蓄势待发。 无论适才打得多么惨烈,均掩饰不住林中的虫鸣鸟叫,此刻反而彻底安静下来,素法微弱的喘息,听起来竟是如此清晰。死寂一般的幽暗中,实不知藏了什么怪物! 时间仿佛过得极其漫长,仅仅是几息之间,就如同个把时辰,林中终于出现了异样。先是一阵低微的沙沙声响,跟着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密集,到最后犹如洪水决堤,轰鸣着奔了过来。远远地,草木间突然出现了无数色彩斑斓的怪物,只是这些怪物全都贴在地面上,一时间看不清模样。 及至近处,那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原本不动如山的气势竟而出现一丝动摇。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成千上万条大蜈蚣! 从林中蹿出来的,正是俗称百dú王的铁仓大蜈蚣。这种蜈蚣体长三尺,后背布满红色斑纹,数十对步足奔行如飞,加之甲壳坚硬如铁,很不好对付。尤为令人惧怕的,是它们腭下那一对dú牙,除了能要人命以外,还能dú倒魂魄迷失本xìng,叫人游走于yīn阳两界之间,难以再行投胎,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是因为这一点,铁仓大蜈蚣才能在众多dú物当中脱颖而出,被冠以“百dú王”的恶名。 幸好,铁仓大蜈蚣虽dú,却多隐于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鲜有在人间露面的事例,故而威胁并不大。可是今天,距离高德府仅仅三四十里的地方,陡然出现这么多铁仓大蜈蚣,就只能是修真者所为了。环顾天下,能够带着数千条大蜈蚣满世界乱跑的,除了天术宗妙辞zhēn rén座下大弟子铁蜈公以外,再难找出第二个。 “糟了,我怎么把天术宗的人给忘了?”那人身为郁家死士,尽管修为不弱,却也自知不是铁蜈公的对手,双足一顿腾空而起,跃上树梢朝林外奔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一声清啸,一个硕大的身影穿破浮云,凌空杀到。 拳脚相jiāo,两条人影骤然分开。那名郁家死士倒撞出去,一连撞断了好几棵树才稳住身形,可是双脚已然落回地上,被奔涌而至的铁仓大蜈蚣团团围住,幸好蜈蚣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击。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清楚,今天已是很难脱身,当下把心一横仰面道:“阁下可是云鹏尊者?” “正是!”那条人影俯冲下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两圈,双翼一收轻飘飘落到地上。云鹏乃是金翅大鹏修行而来,久在云端穿行,天生便带有一股俯视众生的傲气,一双鹰眼寒光凛冽,明明一个人,却散发出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 “嘿嘿,”那名郁家死士毫不畏惧,冷笑道:“铁蜈公,云鹏尊者,你们天术宗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高手,就是为了对付我们郁家么?” 云鹏尊者闭口不语,地底却传出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本来呢,我们倒不是很想找郁家麻烦,可是郁千煌抓了我师弟,说不得只好上门打探一番,谁知道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郁家要对灵诀府下手,我们哥儿几个当然不能错过这场好戏。”那个声音颇为得意地笑道:“只不过这结果么,得由我们来定。”尸螟蝠夜探郁家大宅,从而获悉了郁家的布置,铁蜈公等人早早就守候在镇外,一路尾随其后,等尘埃落定才出来捡便宜。 “范先生精于谋略,于整件事算计的十分周密,只可惜天术宗横chā一手,以至于功亏一篑。”那名郁家死士暗暗叫苦,只希望同伴能将顾东篱擒下,及时撤走。 按照郁千灼的打算,这一次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擒下顾东篱,为日后争夺家主继承人埋下伏笔。所以他找来心腹,以重赏其家人为由,使其心甘情愿将众人引入山谷,又故意挑明杀人者是“房家”余孽,而后将所有人统统杀了灭口。这么一来,休说是灵诀府,就算是郁千煌,都很难怀疑到他头上。等到事发,再顺带给公谓泫泼一盆脏水,纠集几名言官参他一个“失察失职”的罪名,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如此详尽的谋划,不意被天术宗撞破,运气实在是差到了极点! “你若是想活命,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 同样的一句话,一刻之前,那名郁家死士也曾对顾东篱这么说过,现在风水轮流转,自己反成了他人的宰割的对象。一念及此,不由得生出一种荒唐的感觉,那死士暗叹一声,决然摇头:“身为武者,我誓死不降!” “那就没的说了,动手吧!”铁蜈公始终未曾露面,不过话中杀机一现,云鹏已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攻。 金翅大鹏虽算不得上古异兽,在世间也是极其罕见,整日里在九霄云外顶着罡风飞行,筋骨之强远胜于金铁。自从拜在妙辞zhēn rén座下,妙辞zhēn rén依照云鹏自身禀赋,专门求告天术宗掌教,将派中少有人修习的曜孑法门传授于他。曜孑法门霸道非常,对修习者ròu身损害极大,可是在云鹏而言,却是再合适不过。尽管进门很晚,修行仅有二十多年,他的实力已然跃升为同门中一流水平,可见妙辞zhēn rén在教徒方面是何等慧眼。 云鹏不擅言辞,说话行事都是直来直去,曜孑法门同样是走的这个路子,惟其简单,反能将他的实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击出的明明是乌光法术,偏偏带有武技的霸道,和一股子一往无前的惨烈。 那名郁家武士瞳孔骤然收缩,双拳一振以硬碰硬,“嗵”的一声响,腰间伤口鲜血狂喷,脚下蹬蹬蹬连退数步。云鹏又是毫无花哨的打出一道乌光,那郁家武士脸色惨白,正yù挥拳忽地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迎着乌光不闪不避扑了过来。乌光悉数映在他胸前,胸骨登时尽碎,但他也趁机抱住了云鹏。 “小心!”一声暴喝,一道暗红身影破土而出,刚露了个头就是一道血光喷出! 第三十四章 兽族 血光直指云鹏身后,形势立即大变! 虚空中忽然伸出一根手指,一指将血光震飞,而后没有丝毫停留,轻飘飘点在云鹏背上。云鹏大叫一声,浑身剧震双翼倏地一抖,数十根硬如铁箭的雕翎朝后激shè而出,整个人朝前直飞出数十丈,方重重摔在地上,生生压碎了十余条铁仓大蜈蚣。而抱着他的那名郁家死士,则被震得骨ròu尽碎,尸身碎成无数小块散落一地。 闻到血腥味,铁仓大蜈蚣顿时躁动起来,蜂拥着将尸块抢食一空,奈何这点食物实在太少,转而又盯向倒在地上的素法。素法本已奄奄一息,见此突变愤然bào发出一股战意,拼着最后一口元气甩出一道灵诀,目标居然是那根手指所在,反倒对身边密密麻麻的蜈蚣毫不在意。铁仓大蜈蚣为他气势所迫,仓促间犹豫不前,待到准备冲上来啃食,已被人唤住,掉头涌向来敌。 就在云鹏败退的同时,一条手臂从虚空中探了出来,挥舞之间,将雕翎悉数拍落。素法睁眼看时,正好那人迈步从虚空中跨出,一见之下目眦迸裂,拼了命也要讨回一点公道,因为来人正是害死自己两名师兄弟的元凶??郁千灼! 一直躲在地底下的铁蜈公,最先察觉到一丝不妙,紧接着那名郁家死士近乎自杀的招法,立时令他起了疑心。众人中以他的修为最高,成名最早,加之兽族天生对于危险的敏锐,硬是发觉了郁千灼所在。然而,尽管他提前出声示警,而且还击出一道蕴含剧dú的血光,依然没能拦住郁千灼,使得云鹏不备之下吃了大亏。若不是云鹏天赋异禀筋骨强健,这一指足以使其筋脉尽断,灵胎碎裂,饶是如此伤得也是不轻。 “伤得重不重?”铁蜈公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足情深,甫一踏上地面,即命蜈蚣群缠住敌人,自己则护住云鹏,一面问一面搀扶起师弟。 “死不了!”云鹏咳了两声,答话间是掩饰不住的虚弱,以他这等强悍的体魄,可以说自出道以来还从没被人伤得如此之重。 “此人修为极高,你叫上其他人先走。”铁蜈公一脸凝重,看着那人在铁仓大蜈蚣团团包围之下,犹如闲庭信步一般,一步步冲到素法跟前,情知对方想要杀人灭口却难以阻挡,当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道:“我有蜈蚣相助,先挡他一阵子!” 说话间,郁千灼已将素法轰成齑粉,后患既除,转而朝铁蜈公、云鹏杀来。铁蜈公大喝一声,血光翻飞迎了上去,蜈蚣群也像发疯似的死命撕咬,前赴后继绵绵不绝。郁千灼面色如常,每一拳击出都恰好击在血光最为薄弱处,拳风激dàng更是震得身前蜈蚣血ròu横飞,可说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然而他心中却颇为焦躁。 眼见两人打到一处,云鹏自知已无力再战,吐出一口浊气,狠狠瞪了郁千灼一眼,振翅而飞。哪知刚刚飞过树梢,一股浓烈的杀意直沁紫府,本已受伤的灵胎再度遭到重创,云鹏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复又摔落回地上。 “师弟!”铁蜈公万没料到对方在自己的猛攻之下,犹能腾出手来击伤云鹏,不由得又惊又怒,全力一击后抽身即走,守在云鹏身前沉声道:“你就是郁千灼?” “怎么,你们接二连三和我们郁家作对,难道还不认得我么?” “嗯,久闻郁家十三房房主个顶个都是厉害角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铁蜈公点了点头,续道:“不问你为何要对灵诀府的人下手,只看你诸般布置,先是以自家百余条xìng命来消除他人的疑心,而后又不惜拿家中死士做饵,到最后才现身意图截杀我等。嘿嘿,好算计,好手段!” “哪里,哪里!”郁千灼淡然笑道:“郁某只是恰逢其会罢了,并没有你想得那般不堪。” “哼哼,到此地步犹自不肯承认,我总算明白郁家长存之道了。”铁蜈公语含讽刺,却不知这件事上多少有点误解,郁千灼确实不曾把天术宗诸人算计在内。 昨天晚宴一结束,郁千灼即带着几名亲信连夜赶往高德府,为的是能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掌握公谓泫的动向,以便相机而作将风险降到最低。可是他这一走不要紧,结果yīn差阳错被尸螟蝠钻了个空子,以至于天术宗横空杀出,险些酿成大错。幸好,郁千灼有个习惯,每日晨起在寅、卯相jiāo之时,总要静心冥想半个时辰,正是这个习惯救回了身家xìng命。要不然,光是灵诀府的发难就难以承受,更何况还要面对郁千煌的怒火? 今天一大早醒来,郁千灼便感到心神不宁,他是小心谨慎的做派,略微沉吟了片刻当即带人回转,果然遇到了铁蜈公等人。庆幸之余,稍作权衡便做出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诛铁蜈公等人。至于先前那名死士,恰是在陷入绝境时听到了他的密语,方才不顾生死抱住云鹏,从而一击得手。然而为了能隐去身形,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郁千灼出手时只能施展七分实力,未能将云鹏当场格杀,殊为可惜。 “无须口舌之争,倒是??”郁千灼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眼睛一抬一股杀意直逼过来:“都说铁蜈公身为妙辞zhēn rén大弟子,一身修为出神入化,不知能否挡得住我的流焕九天?” “你真以为我怕了你么?”铁蜈公忽地发出一阵低沉的嘶鸣,数百条铁仓大蜈蚣分作好几团叠在一起,摆出一个法阵。其实到此时,他已然萌生退意。 铁蜈公虽说心思敏捷修为不弱,却偏偏喜欢自以为是,尤其是被一众师弟捧为兽族第一修真者之后,更是目空一切。此次瀛洲大陆之行,原本应该潜行匿踪避人耳目,可是在他的影响下,蛛漆冒然掳走郁殊,结果惹恼了郁千煌反而被擒,迫使众人不得不停下来和郁家斗法。至于今日之事,他若是应对得当早些出手,未必会像现在这样陷入两难境地,但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以为落入对方圈套,难免乱了分寸。 “这是什么阵法?”郁千灼嘴角轻扬不屑一笑,不等法阵运转,趋步上前闪电般打出百十拳,生生将数十条叠在一起的蜈蚣砸碎,跟着脚下一点腾空而起,陡然分出九条身影。流焕九天在他手中,威力自是远胜郁殊,拳风笼罩下,蜈蚣群近乎溃散。 “紫玉徵太微,发曜金灵晖!”铁蜈公口诵法诀,一道道血光从体内流出,布下一道绵密的大网,硬是挡住了郁千灼的九道身影。与此同时,所有的铁仓大蜈蚣全都张嘴不停地喷shèdú液,dú液转瞬融入血光之中,在方圆数十丈范围内,布下剧dú无比的天罗地网。 “明轮九合,斩截成双!”郁千灼身形猛地定住,九道身影复归一处,双手一作掌一作拳平平击出。“砰”的一声闷响,血光大亮,旋即塌陷几yù破碎。 铁蜈公只觉灵胎剧震,身子一晃险些跌倒,便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啸,啸声急促而慌乱。那是同门间示警的声音,显然在林外那边,蝠乙尊者等人也遇到了极大的麻烦。这么一来,心神激dàng之下再难支撑,血光大网随即散裂,铁蜈公一口鲜血喷出坐倒在地,暗暗苦笑:“我的制暝七绝道法只练到第五重,终究还是敌不过他的流焕九天!” 强攻之下一击得手,郁千灼微微有些自得,正yù施以重手当场格杀对方二人,孰料灵力运转之际忽觉有异,倏地退出数十丈外。脚一落地,神念返照自身,直深入到紫府内查看,果不其然着了道:“好厉害的dú物,居然能钻到我紫府当中。” “哈哈哈,”一见郁千灼神情不对,铁蜈公当即醒悟,不及擦去嘴角血迹,忍不住大笑道:“你虽然破了我的制暝七绝道法,可也被dú雾趁虚而入,怎么样,滋味如何?” “哼,这么一点dú算得什么,等我掏出你的内丹,还不一样没事?”郁千灼向来小心,不意今日身中剧dú,心下恼怒可想而知。 “好,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我的内丹!”兽族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抢走内丹,铁蜈公大怒之下摇身一变现出原形,却是一条体长数丈通体暗红的大蜈蚣。对于兽族修真者而言,非到紧要关头是不会现出原形的,因为这么做固然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天赋,却也使得内丹更易为人抢夺。 “开始拼命了?”郁千灼强行压制住体内剧dú,再次挥拳,这一次他不再冒进,而是隔在数丈外靠拳意伤人。这种打法当然不比近身搏杀来得猛烈,但是无形的拳意更加难防,而且足可深入紫府重创灵胎。 铁蜈公识得其中利害,数十对长足jiāo替而行疾走如飞,围着郁千灼打转,同时击出一道道血光,局势完全翻转过来。当此生死相搏的关口,蜈蚣群被他死命催动,发了疯似的朝郁千灼涌去,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残肢断腿就已堆成了一圈。jiāo手数合过后,表面上看似乎铁蜈公占了上风,实际上他已是难以为继,若不是有铁仓大蜈蚣相助,郁千灼又对dú液甚为忌惮,恐怕早就输掉了xìng命。 “这样下去,丧命不过是迟早的事,可是以郁千灼的实力,很难从他手下安然脱身。况且,时间拖得越久,危险必然越大,然则又该怎么办呢?”铁蜈公却没想到,郁千灼比他更着急,更急于分出胜负。继出手时机选择失误之后,他再一次做出错误的决定。 “丹皇运神珠,上一镇死门!”暴喝声中,铁蜈公鼓足所有灵力,甚至不惜调动内丹中的本命真元,做最后一击。血光前端化成一个狰狞的虫头,张开血盆大口,嚎叫着飞出。一击过后,铁蜈公也不管这一下能否奏效,提起云鹏转身便走,铁仓大蜈蚣则在身后不断堆积,以期能拦住郁千灼。 郁家武学走的是刚猛一路,郁千灼武技修为高绝,最不耐与人缠斗,而眼下这一战却很难逼迫铁蜈公硬拼,哪知对方居然送上门来。积蓄已久的一拳直直击出,正中血光虫头眉心处,虫头应声bào裂,血光立时散开,化作无数触须倒卷过来。郁千灼猛吸一口气,肚腹登时鼓胀如缸,跟着zhà雷般一声断喝:“破!”苦练百余年的精纯灵力bàoshè而出,将血光震得倒飞出数丈。 有此良机,郁千灼自不肯与血光纠缠,返身追出。他这一动迅如奔雷,铁仓大蜈蚣哪里拦得住,几个箭步便追到铁蜈公背后,探手往其脑后内丹所在抓去,口中兀自笑道:“枉你自诩为兽族第一修真者高手,竟连出手时机都拿捏不准,现在还能逃得掉么?” 铁蜈公听得脑后生风,大骇之下凶xìng大发,不躲不闪,也不理会内丹能不能保全,一扭头张嘴就咬。仗着一对dú螯天下无双,拼却xìng命不要,说什么也要咬死郁千灼。这已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当今天下,不惧铁蜈公那对dú螯的屈指可数,郁千灼自问不在其列,当然不能被他咬中。眼看泛着血光的巨螯刺到身前,手指虚空一弹,身子轻轻巧巧翻转到半空,仍然朝内丹抓去。那些血光触须尾随而至,上下翻飞想缠住郁千灼,可是这等近身ròu搏的打法,又有多少人能奈他何? 铁蜈公长长地身子一侧,十余根长足甩了过去,又是几口全部落空,心中明白已无活路,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便要自曝内丹。忽然一群拳头般大小的鬼王蜂飞来,而后又是几十只尸螟蝠悄无声息出现在面前,铁蜈公精神大振,连忙催动蜈蚣群。三种难得一见的动物合在一处,相互补益,将各自长处发挥到极致,竟然把郁千灼给逼到数尺开外。 郁千灼心知不妙,可是一时间委实摆脱不了纠缠,耳中忽听得两声清唳,两团黑影从天而降。两只金翅大鹏急冲而下,分别抓起云鹏和铁蜈公,振翅高飞。 眼见大鹏鸟越飞越高,鬼王蜂和尸螟蝠、铁仓大蜈蚣轰地一下四散逃窜,郁千灼一口怒气横亘在胸间,暗伤发作大叫一声仰面摔倒! 第三十五章 脱身 “我是死了么?”迷迷糊糊中,顾东篱感到一阵阵剧痛袭来,艰难地睁开眼睛,触目一片漆黑,四周全是黑暗yīn冷的味道。躺在潮湿的地面上,随手轻轻抓了一下,泥土中似乎夹杂着少许黏液,黏在手上很不舒服,不由苦笑一声:“传说中的地府,怎么是这个样子?” 重新闭上眼睛,思绪却回到晕死前的那一刻。当时,为了能给素法打开一条出路,顾东篱用尽了全部力气,拼着xìng命不要硬生生拖住了七名蓝衣大汉。可惜,纵使如此也不过拖得片刻而已,等到那股气势一过,很容易就被对方击倒,甚至想要自尽都因为灵力耗尽而无力做到,最终被敌人制住筋脉束手就擒。 原以为大势已去,不曾想风云突变,凭借异乎常人的敏锐,顾东篱很快发现有数十只尸螟蝠靠近,同时还有一大群鬼王蜂和数不清的香尾蝎。一见尸螟蝠,他立时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不知怎地反倒生出了几分希望,想来就算落到天术宗手里,也胜于面对郁千灼的yīn险。 果不其然,那些鬼王蜂香尾蝎一现身,即铺天盖地扑向蓝衣大汉,偏偏放过了被扔到地上的顾东篱。饶是那七人精通武技实力不弱,一时间也被闹了个手忙脚乱,随着尸螟蝠悄无声息加入战团,很快就有三人露出破绽,被鬼王蜂、香尾蝎给放倒。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宛如鬼魅般出现,悄然将死去三人的灵胎、魂魄吸食一空,旋即躲进虚空。 其余四名蓝衣大汉疲于应付,只知道有同伴倒地,并没看到这一幕,否则定会破口大骂。唯有顾东篱看得分明,尤其是在那个身影转头之际,四目相对,被那人眼光一扫,猝不及防下险些心神失守。 “此人莫非就是蝠乙尊者?”一瞥当中,那人似乎只有双眸最为醒目,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睛,将整个面孔都给掩盖了过去。顾东篱深吸了口气平息下来,不觉暗暗称奇:“传说尸螟蝠以游魂野鬼为食,能慑人魂魄,看来果真不假。” 随着蝠乙尊者现身,又有两名兽族修真者跳了出来,一出手即合力击杀一人。眼看胜券在握,和铁蜈公那边一样,郁家又有两拨高手先后现身,除了郁千灼带来的那几名亲信,还有一个匆匆赶到的黄掌柜。 整件事的具体安排,都是由黄掌柜一手包办,本来近乎天衣无缝的布置,却因为天术宗chā手而变成了一团糟。所幸他和郁千灼都是同一类人,行事讲究的是滴水不漏,尽管把握十足,还是跟了来。这种事于他而言没少处理,对付四个灵诀府的普通弟子,自然用不着亲自出马,所以留在数里外的一处山岗等候消息。到了约定时间消息没来,再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黄掌柜就有些坐不住了,为了稳妥决定亲自走一趟,结果险之又险碰了个正着。 局面至此,已无必要再遮遮掩掩,剩下的无非是怎么杀死对方而已。 蝠乙尊者等三人均是兽族修真者,可以驱使尸螟蝠、鬼王蜂和香尾蝎相助,而郁家自黄掌柜以下实力也自不俗,加之人多势众,猛地碰撞到一起可谓火星四溅。一番惨烈之极的打斗下来,天术宗三人一死两伤,铁蜈公听到的那一声厉啸,便是使鬼王蜂的蜂氓受伤时所发出来的。至于郁家这边也死了四名好手,而且每个人都或多或少被鬼王蜂、香尾蝎给蛰了几下,即便占了上风也只能算是惨胜。 这一战,可以算作是近十年来,天术宗和郁家最为激烈的一次冲突,双方是两败俱伤! 天术宗这边以蝠乙尊者心思最为yīn沉,天生特异的禀赋使他可以随意穿行于yīn阳之间,忽隐忽现行踪飘忽不定,故而伤得最轻。眼见铁蜈公和云鹏那边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么动静,情知不妙,当即打定主意准备逃命,而在走之前,便是要把一直躺在地上的顾东篱一并带走。 昨夜有两只尸螟蝠没回去,蝠乙就有点担心,害怕郁家有什么别的布置,直到今日午间见到那两只尸螟蝠才松了口气。也正是因为通晓了整件事的过程,确定不是圈套,铁蜈公才决定动手。同时,几个人都对顾东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世上除了兽族以外,还从没有哪个人族修真者能具备百兽之王的气息,这个无论如何也要见识一下。再者说了,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在郁家和灵诀府之间埋根钉子,也得想法子救一救顾东篱等四人。 蝠乙尊者使了个眼色,随后隐入虚空。蜂氓心领神会,借助蜂群的掩护朝林中逃去,边逃边叫嚷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有种就跟老子来,看看是谁先死!” 郁家众人被鬼王蜂和香尾蝎蛰的够呛,加上尸螟蝠时不时偷袭,正是怒气上涌有火没处发,听到这么一声登时火冒三丈,纷纷追了出去。黄掌柜刚跨出两步,猛地醒悟过来,转身朝顾东篱而来,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抓住这小子么? 可还没等走到跟前,地底突然冒出几只尸螟蝠,拖着顾东篱就朝地下钻。黄掌柜见状大怒,抬手就是一拳,在他而言宁愿杀了顾东篱,也绝不能让人活着离开,更何况还是被天术宗救走。若不是蝠乙从旁援手,顾东篱恐怕真的是在劫难逃。 被尸螟蝠抢入地底后,顾东篱便陷入昏迷,至于其后情况如何,又经历了一些什么波折全无印象。慢慢回过神来,目力渐渐恢复,原来身处一个满是淤泥的地穴当中。此时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死,庆幸之余不免好奇,忍不住自语道:“这又是什么地方?” 似乎有什么东西听到了他的呼唤,地穴深处传来一阵唏唏唆唆的声音,顾东篱勉力抬头看了下什么都没有,不过可以感觉到,的确有东西正在靠近。到此地步急也没有用,无论是死是活都只能听天由命。好在他已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倒也不是太害怕,索xìng抛开眼前,转而试着和小狴獬联络。接连尝试了几次,小狴獬都没有反应,顾东篱不由大为忧虑,难道是因为灵胎受损,以至于影响到小狴獬了么? 不容他多想,身前的淤泥已然渐渐隆起,直到约莫四五尺高突然bào开,涌出无数色彩斑斓的大蜈蚣。蜈蚣体长三尺,很快便将地穴挤得满满当当,饶是顾东篱历经鲛蚺、梦魇魔的考验,也不禁头皮发麻。这些蜈蚣并没有急于撕咬,而是聚拢到他身边,不住地用触须试探,仿佛是要寻找什么东西。 “你们想做什么?”心下稍定,顾东篱好奇心又起。 “我们奉命看着你,另外,想看看你究竟是哪种异兽?” “我?”顾东篱哑然失笑,摇头道:“我明明是人,哪一点像异兽了?” “都到这里了,还装个什么?”那蜈蚣嘿嘿一笑,连珠pào似的问道:“你若不是兽族,如何能和我对答?你若不是兽族,如何能令尸螟蝠惧怕,而令我们生出亲近之心?你若不是兽族,我家主人干嘛救你,还派我们在此守护?” “这个嘛??”顾东篱自不便对他人透露心月狐和小狴獬的秘密,在那蜈蚣的追问下,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你若不是兽族,我们早把你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了。”那蜈蚣说着发出一声低啸,满地穴所有的蜈蚣触须跟着一阵乱摆,纷纷露出腭下那对dú牙。 “嗯,我确实和兽族有莫大的关系。”此时再要否认,那可真是不识好歹了,不过小狴獬藏身于自己紫府之内,这么说倒不算错。顾东篱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问道:“你主人是谁?” “我家主人名号唤作铁蜈公,乃是天术宗妙辞zhēn rén座下大弟子,实为百多年来不出世的奇才,被尊称为兽族第一修真高手!”那蜈蚣没听出顾东篱的言下之意,更不知道经此一役,铁蜈公实已不敢再有妄自尊大的念头,只顾一个劲地吹捧道:“你要记住,为了以示尊敬,修真同道一致提议,将我家主人名号的最后一个字,蜈蚣的蚣,改为公侯的公。” “哦?”顾东篱连妙辞zhēn rén都不知道,又哪里听说过什么铁蜈公?只是听那蜈蚣言之凿凿,说铁蜈公为兽族第一修真高手,不免心生敬意,问道:“未知铁蜈公现在何处?” “嗯,这个这个??我家主人另外有事,过些日子就回来。”一提到铁蜈公的下落,那蜈蚣顿时语塞,支支吾吾随意敷衍了一句,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要不要去给你找点吃的?” “也罢,”顾东篱不再追问,点头道:“你这么一说确有点饿,那就烦劳诸位了!” “咳咳,好说好说。”那蜈蚣颇为尴尬地笑了笑,转头一嗓子喊道:“都围在这里干嘛,等着我一个个招呼你们?还不快点去!”被它这么一吼,蜈蚣群登时zhà了锅,急哄哄地退出地穴,转瞬走得一个不剩。 “看来,铁蜈公以下,就是你最大了?” “那是,我家主人说了,等我内丹有成,就开始传我修行之法。”那蜈蚣极为得意,笑道:“到时候,我也就能像你一样,幻化出人身,自由自在行走于世间了。” “那我可得恭喜你了。”顾东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鲛蚺,不由感叹道:“兽族修行不易,尤其是内丹最容易引来觊觎之心,凝炼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没错,尤其得提防人族修真者,他们最是贪得无厌。”顾东篱这句话道尽了兽族修行的艰辛,引得那蜈蚣大生感慨,防范之心随之淡了不少。 “不过你有铁蜈公指点,又有这么多同伴护持左右,只要不遇到太厉害的修真者,绝不会出什么意外。”顾东篱诚恳道:“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有所成就!” “哈哈,借你吉言!”那蜈蚣大喜,率直道:“我家主人叫我红眉,你叫什么?” “红眉?”蜈蚣何来的眉毛?顾东篱仔细看了一眼,那蜈蚣双目上面有一道暗红色的斑纹,乍看之下如同连在一起的刀眉,点头笑道:“呵呵,我叫东篱。” “嗯,东篱兄,你是什么出身?”jiāo换了名字,关系更进一步,红眉按捺不住好奇,再度回到先前那个问题上面。 “我,我是??”犹豫了一下,顾东篱还是觉得那只灵狐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最终答道:“我本是灵狐出身。” “我就说嘛,”红眉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笑道:“若不是天地间最具灵xìng的灵狐,你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修chéng rén形?”有灵xìng且灵xìng极高的兽族,当然不止灵狐一家,但是其余那些兽族多半都是鲛蚺、狴獬一类,基本上都是传说中的上古异兽,想见一面几乎不大可能,所以顾东篱这番应答,恰恰解除了红眉的疑心。 兽族天xìng淳朴,想法也极简单,一旦心中有了定论便很难改变。红眉对顾东篱渐生好感,当然不会再刻意隐瞒,一番闲谈下来,顾东篱方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当日,铁蜈公和云鹏被金翅大鹏救走,蜂氓和蝠乙尊者也趁乱突围,四人一直退出夕州躲进池液川,才在一处深山碰头。一见之下,铁蜈公羞愧难耐,要不是蝠乙三人苦苦相劝,说不定真得会以死谢罪。 此次瀛洲大陆之行总共六人,出门前可谓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大有睥睨天下的豪情。哪知仅仅只是招惹了一个郁家,就落得个蛛漆被擒,使香尾蝎的檀蝎战死,云鹏和蜂氓重伤的下场,若是遇到灵诀府又会出现什么结果?一想到这里,铁蜈公不寒而栗! “师弟,这一次多亏你见机得快,才不致令大伙全军覆没。”思量再三,铁蜈公不得不做出决断,张嘴吐出一个形如凤凰的精致机括,郑重jiāo到蝠乙手里,恳切道:“我先带蜂氓和蛛漆回去,剩下的事情就全jiāo给你了。” 第三十六章 野果 “大师兄,使不得!”蝠乙尊者大惊,忙推辞道:“鸾翅百雉乃师门重宝,是师尊亲手jiāo到你手上的,如何能够转jiāo于我?而且??” “你先别急,听我说。”铁蜈公摆了摆手打断蝠乙的话,续道:“你心思敏锐,可在yīn阳之间来去自如,就算遇险也不难脱身,打探那件大事非你莫属。” “此次折损了檀蝎,失陷了蛛漆,又害得大家人人带伤,都是我之过。”铁蜈公面露悔色,垂头道:“之前几十年咱们都是顺风顺水,结果搞得人人狂妄自大,以为天下之大尽可以随意而行,哪知这次碰上郁千灼,就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咳咳!到现在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们这点修为实在是不值一提,可惜已经晚了。” “大师兄说的是,咱们这些年确是得意忘形了。”蝠乙等三人纷纷点头,现在回过头去看,均觉得之前种种妄自尊大的言行可笑之极,甚或于不知羞耻了。 “从今往后,兽族第一修真者的名号再也别提!”铁蜈公摇了摇头,复又露出坚毅的神色,凝声道:“回山之后我自会向师尊请罪,至于蛛漆师弟那里,以咱们眼下的情形根本无力救他,只能等师门做决断了。” “蝠乙师弟,一切就全靠你了。”临别前,铁蜈公最后jiāo代了一句:“万事小心!” “我定不负师兄所托!”话说到这份上已无需推辞,不过蝠乙仍有一件事不得不问:“只是,咱们带回来的那个小子,该怎么处置?” “那小子的确有些古怪,咱们可都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历。依我看,只好先暂时关起来,也不必怎么为难他,等咱们事情都办妥之后再做计较。”铁蜈公沉吟道:“你的尸螟蝠还有大用,蜂氓师弟的鬼王蜂xìng情过于暴烈,云鹏师弟的金翅大鹏目标又太大,可惜檀蝎师弟惨死,要不然他的香尾蝎最合适。为今之计,唯有我的铁仓大蜈蚣可以调动,我会找一处潮湿的地穴把那小子藏起来,你就不必cāo心了。” “嗯,咱们要报这个仇,那小子绝不能让他跑掉,更不能死。”蝠乙尊者又补充了一句:“要想让灵诀府和郁家之间生出嫌隙,这小子是关键!”有了这个定论,顾东篱便可保住xìng命,唯一不舒服的事情,就是必须得呆在这处潮湿的地穴当中,直到铁蜈公返转之时。 “原来如此,想不到我已经昏迷了五天时间!”这五天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可顾东篱一点记忆都没有,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对天术宗一干人等所要打探的事情颇感兴趣,心中暗想:“看来,铁蜈公他们并非有意和郁家为敌,起因皆由蛛漆掳走郁殊而起,才惹出后面这些事。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这么个由头,我又焉能逃过一劫?” 摇了摇头,转念又想:“郁千灼费尽心机想要抓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就算他看出我是顾家的人,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啊?然则,原因何在?”他终究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纵使再聪颖,也决计猜不出这里面的yīn谋诡计。 “罢了,”想不出便无需再想,顾东篱环顾四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绝不会有人来,尽可以安心住下。” “这里太过潮湿,空间又小,实在憋得慌。”顾东篱说得倒是实情,用商量的口吻问道:“你看,是不是换个大点的地方?”他很清楚,至少在灵胎复原之前,多半难以摆脱铁仓大蜈蚣,所以眼下决没有急于离开的意思。 “嗯,大点的地方不是没有,不过??”红眉颇感为难,想了想旋即放下心来,“行,等会我就命它们抬你过去。”铁蜈公临走时候jiāo代,只要看住顾东篱不让他离开就是,要去那处地方虽四通八达,可是犹在地底深处,以他现下这个样子动一下都困难,倒也无所谓。 过了不大会功夫,那群铁仓大蜈蚣去而复返,每只嘴上都叼着一条半尺长短,手指般粗细的暗青色ròu虫,邀功似的挤上前来堆到顾东篱身周。看着满身黏液犹自蠕动,并且散发出阵阵腥臭的大ròu虫子,顾东篱不由得一阵恶心,赶紧闭上眼不再去看。ròu虫为了活命纷纷朝他爬去,其中有几条钻到衣服里面,湿漉漉搞得人毛骨悚然,一急之下又晕了过去。 “东篱兄,这种ròu虫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你不喜欢么?”红眉压根没注意到顾东篱的反应,砸吧砸吧嘴自顾自说道:“在我们那里,由于地气不同,可找不到这么肥美的虫子。”它这么一说,周围的蜈蚣大为赞同,看着那堆ròu虫无不露出馋相。 其实,这两天蜈蚣群过足了瘾,个个吃的是肚子溜圆,即便如此,仍有一条蜈蚣忍不住扑上去张嘴就吃。红眉大怒,张嘴咬住那蜈蚣一条腿,咔嚓一声咬成两截,跟着一甩,把那蜈蚣扔到外围,训斥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没给你们吃是怎么地?在外人面前怎可如此无理?”它深得铁蜈公器重,得以传授修行之道,实力自然远在同类之上,这一发怒蜈蚣群登时噤若寒蝉。 骂了一阵,红眉才想起顾东篱,转眼一看吃了一惊,不由抖动了一下触须,奇道:“咦,狐狸不是也要吃虫子么,怎么他对这些ròu虫却不感兴趣?这下可麻烦了!”当下叫同伴把顾东篱抬着,一直往斜下里行进了约莫四五里,来到一个更深更大的地穴。 “来来来,你们说说看,这里除了ròu虫以外,还有什么吃的?”放下顾东篱,红眉把所有蜈蚣召集到一起商议,不解决这个问题,人迟早会被饿死。 蜈蚣们七嘴八舌,说得全是各种各样的虫子,甚至还有的说青苔、蘑菇一类,全被红眉给骂了回去:“笨蛋,东篱兄是灵狐出身,连虫子都不吃,怎么会去吃苔藓那些东西?” “要不,我们上去抓些野兽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不行,你难道忘了主人临行前的jiāo代了么?”地穴虽说是深埋于沼泽之下,毕竟还是在瀛洲大陆,而铁仓大蜈蚣的外形实在太惹眼,一旦露面难保不被人注意到。现在这种局面下,由不得铁蜈公再大意,故而在临走时再三严令,不得踏上地面一步,否则杀无赦。 这个提议红眉自是大摇其头,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只得无奈地吩咐下去:“撒开了都去给我找,不管什么东西,只要能下肚的就行,先统统找回来再说。” 等到顾东篱悠悠醒转,愕然发现身边堆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多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各式各样的虫子,此外还有不少叫不上名的苔藓和蘑菇。这次唯一和刚才不同的是,那种大ròu虫子没有摆上来,稍一沉吟便已明了其中缘由,当即谢道:“诸位辛苦了!” “先别急着谢,”红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你先看看,哪个是你能吃的?” “嗯。”其实,顾东篱对这些东西一点食yù都没有,可是盛情难却,唯有打起精神挑上一挑了。目光从众多虫子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看向那堆苔藓和蘑菇,最后停留在一株结着暗紫色果实的枝叶上。 “你要这个?”红眉很见机,拿起那根枝蔓递到顾东篱面前。 真正说起来,顾东篱也不认识这种暗紫色的小果子,只是一眼瞥到时不由自主感到精神一振。来不及分辨个中缘由,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却并无异样,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除了一股淡淡的酸味,也不见有何非凡之处。然则,为何会心动呢? “看来,这个东西也不合你口味了?”红眉见顾东篱呆在那里,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大度地一笑,说道:“没关系,我们再想办法。” “那倒不是!”顾东篱回过神来,听出红眉话中的为难之意,心知身边这些东西都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来的,自己一概不动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当下把心一横,摘了颗果子直接送进嘴里,一咬之下顿感不同。 这果子不过指甲盖大小,表皮颇为粗糙,加上颜色黯淡很不起眼。哪知表皮破开以后,内中竟蕴含着极为丰富的汁液,较之一般的瓜果都不遑多让,而汁液中另有一股酸意直上脑门,接着灵胎宛如被一阵yīn风掠过,紫府都仿佛陷入冰窖之中。顾东篱浑身一抖,猝不及防下接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居然就此坐了起来! “咦,你伤好些了?”红眉大奇,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以后才醒悟,自己说的根本就是废话。自那日将顾东篱抢到手以后,他就因为灵胎受伤一直昏迷不醒,今天好不容易醒转,也是一幅虚弱不堪起不了身的模样,怎么可能一下子好转? “哪有那么快?”寒意随着喷嚏透体而出,顾东篱神清气爽,看着手中的果子讶然道:“不过这野果,倒是有点门道,内中隐隐有几丝怪异的灵气闪现。”厚土界灵气颇丰,即使是深藏地底的地穴,照样有灵气流动,只是这野果中的灵气古怪之极,与外界全然不同。 “哦,我来尝尝。”红眉身为兽族,对灵气的感觉也颇为敏锐,当即尝了一颗,哪知后果截然相反。 被果子中的汁液一激,只觉得一股寒意直沁肺腑,跟着内丹微颤竟似要被冻结住一般。这下可把红眉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猛地弹起,狠狠撞在地穴顶部,直撞得石屑纷飞,犹自发疯似地不肯停下。数百只铁仓大蜈蚣固然躁动不已,顾东篱也是目瞪口呆,实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红眉才渐渐安静下来,趴在地上缓了好大一会才开口道:“好家伙,差点把我命给要了。”跟着回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道:“这果子是谁找的?” 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个声音怯生生答道:“是我。” 红眉闻言冲入蜈蚣群中,凡挡住去路的无不被撞得人仰马翻,直冲到答话的那条蜈蚣跟前方停住脚步,触须几乎顶到那蜈蚣额头:“你从哪里找来的?” “就在下面一处泉眼旁边,”那蜈蚣慑于红眉的气势,颤声道:“我也不知道这果子有没有dú,并不是有意要害你!” “哼!”红眉冷哼一声,就要咬死那蜈蚣,幸亏顾东篱及时开口。 “红眉兄,莫要为难它。”顾东篱已然看出,铁仓大蜈蚣xìng情暴烈,杀死一个同伴对红眉而言根本无所谓,不忍见它们自相残杀,连忙道:“这果子合我胃口,以后就吃这个了。” “那可好极了!”红眉正为怎么填饱顾东篱的肚子发愁,听他这么一说不禁长出了口气,于自己刚刚遭的罪也就不甚在意了,对那蜈蚣道:“你多带几个人,再去采些果子回来。” 在红眉的殷殷期望下,为了使它安心,顾东篱不得不吃了好些果子,当时还没有多大的问题,等到几个时辰后就感觉不大对劲了。先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跟着寒意由外而内,紫府内yīn寒到了极致,灵胎更是yīn气大盛,整个人包括魂魄ròu身几乎成了yīn魂! 就连秉xìng属yīn的铁仓大蜈蚣,都被他体内散发出的那股yīn气,逼得退到十余丈外。红眉不知是那果子出了问题,见此情形不由得骇然变色,暗自思忖:“难道说,他伤势太重,以至于魂归地府直接尸变不成?” 所有人都不知道,也没有想到,这果子中隐藏着怎样的杀机! 其实,在深入地底数里的地穴当中,除了不喜阳光的苔藓和菌类,怎么可能会有枝叶繁茂的草木?所谓反常即为妖,违背天地规律夺造化而生的东西,无论再怎么难得再怎么神奇,其背后终归藏着不为人知的凶险。不发作还好,一旦发作起来,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么贸贸然吃下去,而且一次还吃了这么多,就算换作蓝二恐怕也难以消受,更何况是重伤在身的顾东篱? 第三十七章 失衡 野果中的那股yīn寒之意,除了能断绝魂魄中的生机,甚至连灵念都难以逃脱。恍惚间,顾东篱觉得整个人好像都跌进了无底深渊,深渊那一头似乎只有毁灭,天地万物到了那里,都只能是一个下场??所有的一切全被毁灭,连一丝痕迹都不会残留! “难道说,这里就是宇宙和生命真正的终结之所?然则,彻底终结之后又会如何?是空无一物的死寂,又或是新一轮的开始?”按理说,一般人到此地步早已心生恐怖,惧怕到了极点,可顾东篱却出奇地平静,反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深渊背后,会不会是另一番天地?”这么想着,竟而生出满怀期待,渴望着能看一看深渊底下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现实中,在红眉看来,情形却不妙得很。自顾东篱倒下,地穴内就无端端掀起阵阵yīn风,恍如地府搜魂使者齐聚于此。一众蜈蚣个个吓得是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yīn风回旋渐渐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翻动,直yù把大家的魂魄给吸进去。这下连红眉都撑不住了,扯开嗓子发一声喊,率先朝来路蹿了出去,紧接着蜈蚣群逃得干干净净。 漩涡兀自不停,yīn风所向直指顾东篱,就见丝丝元气缓缓溢出。顾东篱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无知觉,任由yīn风将体内生机寸寸断绝! 或问,这野果究竟是何来头,怎地如此yīndú?其实,野果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它旁边的那眼泉水上面。 俗话说,人死以后魂归地府,走得便是黄泉路,然而哪个又说的清什么是黄泉?难道真如世代相传的那样,黄泉不过是深埋于地下,被黄土染了色的井水而已?望文生义,这个说法未免也太儿戏了。 真正的黄泉路,乃是至yīn之气郁结而成,实为看不见摸不着,与阳间的所谓阳气截然相反,接引魂魄前往地府的一道yīn魂之路。只要有生灵死去,yīn气所至便会生成yīn阳相隔的一座死门,一旦踏过此门便再无活转的机会。此乃天定,非人意所能挽回,除非有逆天福缘和神灵看护,否则绝不能在黄泉路上回头。 以此说来,黄泉应该是无所常住无所现形,为何又会在这地穴深处显露出来?内中当然有极深的缘故! 七千多年前,梦魇魔曾在厚土界掀起过一场大乱,其时死伤无算,可谓是亘古未有之惨剧。虽说仅仅只过了六天,混乱便被默提上人等仙人制止,并且揪出了罪魁祸首,但是冤死枉魂的怨气却久久无法平息。此后,修真界为此耗费数十年之功,前前后后做了大小数百场法事,才勉强化解了重重怨气。 作为元凶的那几个梦魇魔,自然难逃天理,被默提上人带回仙界后处死。只是极少有人知道,在平乱过程中,尚有两个梦魇魔殊死顽抗,结果被当场格杀,一个死在星暮洋深海之中,另一个便葬身于这茫茫沼泽。 此处原本是沃野千里的平原,乃是池液川治下首屈一指的粮仓,却因为梦魇魔死于此地的缘故,变成了如今瘴气密布yīn暗潮湿的诡雾大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梦魇魔为天地间第一凶物,一生不知擢取过多少生灵的魂魄和灵念,即便是形神俱灭,依然留下了无数无念无想的怨念。 怨念不比yīn魂,属于天不收地不管,一般而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自行散去,是以从没造成过什么危害。但是如此多的怨念纠结在一起,盘桓在诡雾大泽这等yīn霾之地终年不散,到底是极大的隐患。数千年来,不是没有修真者察觉此事,也都曾拿出了种种措施,不过梦魇魔实在太过强大,这些怨念还是以各种方式残存了下来。所幸,诡雾大泽一直都没有出什么问题,修真界对此也就渐渐失去了防范,没有再过问。 及至数十年前,这股怨念不知怎地和地府有了瓜葛,不但聚集起无数yīn气,而且以yīn气幻化出一眼泉水??世间第一眼真正看得见摸得着的黄泉!这件事堪称厚土界百年来最为诡异的事件,可惜无人发觉,至于那几株野果,不过是一些苔藓受黄泉滋养变化而来。 如此蹊跷的事情,千百年难遇,没成想倒叫顾东篱给碰上了,真正是气数! 黄泉浇灌出来的果子何其厉害,一下子惊动了地府,数十缕yīn气顺着黄泉路涌来,登时掀起一股漩涡,盘旋之际更是打开了yīn阳相隔的死门。受yīn气所致,顾东篱满以为能了结一切的深渊,不过是心神失守魂魄散乱后的错觉,眼看灵念飘飘dàngdàng就要跨过死门,胸前的灵狐印记终于发动。 蓝光一闪,一阵剧痛将顾东篱的心神拉了回来,眼见本命真元已被漩涡吸了进去,当此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大喝一声紫府瞬间涨到极致,元气生机登时一滞。yīn风漩涡仿佛察觉到顾东篱的反抗,愈加疯狂的搅动起来,这一下顾东篱哪里还支撑得住,整个身子都被卷进漩涡当中。 耳边隐隐传来一声清啸,灵狐一跃而起,肚腹瞬间鼓起,朝着反方向用力一吹,yīn风漩涡当即缓了下来。接着,灵狐又是张嘴一吸,竟然把yīn风全都吸进了体内。顾东篱重又摔回地面,眼睁睁看着灵狐身躯被yīn风搅散,蓝光陡然大亮,以极快的速度接连化出数十道符篆,硬是将yīn风裹着缩回到顾东篱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顾东篱看得目瞪口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每到危机时刻,灵狐便会显现,只是它吞小狴獬在前,现在又把yīn风吸入体内,到底想干什么?” 刚想到这里,紫府猛地一震,灵胎仿佛置身于死寂的虚空,全无着力之处,虽不同于先前那种yīn寒到骨子里的痛楚,却在一点一点衰亡。任谁一口吞下这么多地府yīn气,恐怕都难以承受,能保住xìng命就已是万幸,哪里还顾得上灵胎、修为之类?偏偏顾东篱强忍煎熬的同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下糟了,灵胎难保!” 须臾间,一段话闪现出来。 “一yīn一阳之谓道,道包yīn阳,yīn阳生道。若无yīn阳,道气不见,惟yīn阳迭运其中,道气长存,历万劫而不坏。道者,yīn阳之根本;yīn阳者,道之发挥。所谓太极分而为yīn阳,yīn阳合而成太极,一而二,二而一也。” 又曰:“道非yīn阳,见yīn阳已然为气。道即理,即天道,即xìng。而气聚理附,即成物,即现yīn阳。所谓yīn阳者,有名而无形,天地之大道,万物之纳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素府也!” 这两句话均出自九界道祖所撰的《yīn阳道鉴??总纲》一篇,一语道破世间万物的本来面目,为修行中无可置疑的金科玉律,纵使大罗金仙也不得违背。 天地间不论何等事务何种现象,均可以用yīn阳来解释。yīn阳之秉xìng情感相错,既可无限细分又互为对立互为制约;yīn阳互根互用,相互依存相互滋生,依据主次消长又能相互转化,实在是博大精深妙不可言。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消长平衡之道! yīn阳二者无论孰强孰弱,一旦失衡便会出现问题。对常人而言,体内yīn阳不调就会百病丛生,轻者身体不适,重者便有可能送命。在修行人则更为重要,尤其是灵胎,一旦yīn消阳长或是阳消yīn长,最终只能落得yīn阳皆消、灵胎消于无形、死后形神俱灭的下场。 这些道理,蓝二给顾东篱讲过,而且讲得十分仔细,所以顾东篱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何不急?尽管不愿意束手待毙,可是面对这等情形又能如何?除了脑子里的念头尚能运转,其余的一切都已失去了控制,不由暗自苦笑:“这一下,可真是山穷水尽了!” 灵胎内yīn气大盛全然失衡,已到了行将崩溃的边缘,回想起待自己恩重如山的顾懒怀和老管家,顾东篱心中一阵酸楚,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忆昔年》。随着曲调流转,yīn气侵蚀的愈发厉害,整个意识渐渐模糊,进入到弥留状态。迷迷糊糊,似乎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到紫府当中,此时曲子恰好到了最为高亢的当口,那只灵狐再次出现。 灵狐附和音律不住鸣叫,本已昏昏沉沉了无生机的顾东篱顿觉心神一定,抬眼看去,灵狐化作丝丝蓝光在虚空中不断变化,组成一个个斗大的天书排列成行。 “这是什么?”顾东篱一愣,顺口读道:“苍元浩灵,少yīn少阳;九?还丹,使我魂宁;紫府结华,藏内鲜明;炼神固髓,返白为青;灵胎内发,景登紫庭;敢有犯试,催以流铃;上天玉?,名上太清!”堪堪念完,尚来不及作何反应,蓝光已然没入虚空,片刻之间又和yīn气搅作了一团。 紫府内气息激dàng摇摇yù坠,虚弱到极点的灵胎被撕成百十个虚影,眼见大厦将倾,顾东篱忽地福如心至,大笑一声朗声道:“紫烟结云,三?归心!”言罢再次诵读适才那段文字,读的是全心全意更无一丝杂念,先还能大略记得读了多少遍,到最后只将心思放在所读的那个字上面,浑然抛却了所有一切,进入到一心不乱如如不动的境界。 所谓如如不动,勉强可以说成是不着于相,顺乎天地大道,尽随缘法而定的一种状态,实为可遇不可求的妙法境界。当日蓝二在提及梦魇魔时就曾说过,要想摒除妄念破除梦境,唯有达到如如不动的境界方能做到,由此可见其难。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因为难得,所以一旦进入此等心境,于心神灵念、紫府灵胎以及三魂七魄均有极大的助益。以此之故,在诸多修真典籍中时常可以看到这四个字,此境界也为修行者所极力追求和体悟。 及至读完最后一个字,所有杂念所有妄想尽皆消散一空,顾东篱缓缓睁开双眼,四周一片空明,洁净无瑕。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如止水,只觉从未像现在这样宁静安详。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头顶上渐渐显现出一片七彩祥云,一张一缩就如同在呼吸一般。 “是了,这应该就是常说的灵窍吧!”顾东篱点点头,心念流转自然而然地想到:“不知,灵胎又是怎样一番景象?”意随心动,一道淡淡的身影随即显露出来,虽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仍可确定和他自己长得一般无二。 “奇怪,怎么变成了纯yīn之体?”从气息上很容易判定,灵胎中一丝阳气全无,可自己偏偏还活着,非但没死,而且灵胎还隐隐有壮大之意,顾东篱可谓是惊诧莫名:“都说yīn阳缺一不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莫非,又是那灵狐所为?” 自从在房霁云手下死里逃生以后,胸前就莫名多了一个印迹,而后几次三番在危机时刻显灵,前后救了自己不下四五次。可是,灵狐现形的次数越多,越搞不清到底是何方神圣什么东西,只知道它神通广大,在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蓝二。又或者,顾懒怀临别前所说的“异象”,便是指的这只灵狐? 这么想着,杂念一生心境登时松动,紫府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而灵窍和灵胎也隐藏了起来。顾东篱神思一动悠悠醒转,刚吐出一口浊气,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耳边就传来红眉的喊声:“哈哈,你终于醒了?” “劳烦红眉兄挂念,”顾东篱说着坐起身来,试着活动了一下,不由得大喜,灵胎中的伤势居然好得差不多了,稍微一想旋即明了,忍不住笑道:“我不但醒了,而且伤势也好了大半,多亏你们先前找的那些野果。” “还提那些野果做什么?差点没把我们给吓死!”红眉心有余悸地将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那股yīn风太厉害了,一直过了好几天,我才壮着胆子回到这里。一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和一具死尸没什么两样,要不是看你ròu身多少还有点热气,我都以为你死了呢。” “嘿嘿,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掉。” “是啊,你一躺就是一个多月,不吃不喝不算,连呼吸都几乎停顿,能挺过来着实不易。”红眉笑道:“说起来,你命可比我硬多了!” 第三十八章 黄泉 接下来的几天,红眉说什么也不敢再去碰那野果,生怕又招来什么yīn气yīn风之类。要不是顾东篱以尚未恢复为由极力坚持,它都想尽快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毕竟,那几株野果以及跟前的那眼泉水,令蜈蚣群惊恐不已,而地府yīn气也远不是它们所能承受得了的。 趁着这段时间,顾东篱仔细品味了一番,终于可以确定,紫府内真真切切只剩下yīn气,除了灵胎,甚至连ròu身都几近纯yīn之体。这一点,和蓝二讲的那些道理全然不符,传扬出去不要说是修真界,恐怕连仙界都会被震动。可以说有修行以来,自九界道祖以降,还从没人能够将灵胎练到极致,至yīn至阳不过是想像中的情形而已。 数十万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过,以极端的方式追求极致力量,由此走出一条不同的修行之路。这些人全是百年难遇惊才绝艳的天才,可惜,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不但为此搭上了xìng命,还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们都解决不了紫府灵胎yīn阳失衡的问题。尤其是修行的越深,失衡的幅度便越大,一旦压制不住体内的极致力量,铁定会遭到极为惨烈的反噬。 有了如此多的前车之鉴,为了避免后人误入歧途,仙界特为传谕四方,将此等修行方法归于邪道。九重天境内所有世界所有修真门派,均不得再行尝试,否则必遭天谴,修真界可群起而攻之。为了以正道心根绝后患,仙界又下令销毁所有相关典籍,同时将《yīn阳道鉴》定为道家正统,无论是谁都不得违背。 由此,世间再无人去触碰这极致力量! 可是今天,就在诡雾大泽下面一个污秽不堪的地穴里面,一个初出茅庐且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成就了如此奇迹!旷古绝今,足以改变整个修真界乃至仙界的大事,就这么轻易地降临到一个少年头上,怎不令人惊诧? 然而,当中所蕴含的意义,以及对修行所产生的影响,顾东篱压根就没有意识到,仅仅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有点不大妥当。幸好他对修行几乎一无所知,而蓝二限于时间,当日只是粗略地讲了一个大概,根本不曾涉及到这方面的内容。正所谓无知者无畏,对于目前这种状况,他在诧异之余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听之任之。 几天过去,紫府、灵胎平静如常,顾东篱暗暗松了口气,大着胆子运转了些许灵力,结果并无什么异样。接着,又试着从外界缓缓汲取灵气,照样安然无事,这么一来彻底放心了。既然灵胎无事,自然要查看一下修为。月斜琴十分幸运地没有损坏,而且被蝠乙尊者一并带到这里,随着悦耳的琴声在地穴中回dàng,蜈蚣群听得如痴如醉,全然没注意到不时划过的灵诀。 正听到欢畅处,“铮”的一声琴曲戛然而止,红眉愕然抬头,顾东篱双眉紧皱,双手停在琴弦上方一动不动,不禁奇道:“弹得好好的,怎么停了?” 顾东篱漠然不答,过了良久方长出一口气,歉然道:“我气力不济,要休息一下。” “行,行,你先歇着。”红眉看出顾东篱的神色有些异常,心中不明所以,又懒得去多想,随口道:“我带它们出去走走,免得吵到你。” 等蜈蚣都离开地穴,顾东篱陷入到沉思当中:“为什么会这样呢?” 原来,适才用音符拟化灵诀,一开始都很顺利,甚至在手法和运用方面,较之以前似乎还要更流畅一些,但是第一首曲子还没弹完,紫府内一股yīn寒之气便直冲天际,灵胎也不由得一滞。 “这么看来,那股yīn气不过是暂时舒缓而已,稍有变化,随时都有可能发作。” 当中的缘由实在太过复杂,而且牵扯极广,以顾东篱目前的见识绝无可能弄明白。不过他很清楚,不解决这个问题,以后仍想修真就很难了。换做没离开顾府以前,修不修行好像没什么分别,可是一年多来所发生的一切,已不容他退缩,若不修真如何能完成心愿? “师尊那首《忆昔年》,既然能引发灵狐附和,进而化解了yīn气的危害,想来应该还有其他妙用才是!”回忆起之前险之又险的经历,沉吟片刻,双手再次按到琴弦上,把心一横开始弹奏《忆昔年》。 果不其然,在弹到高亢处,紫府内本已逐渐平息的yīn气再度升腾。顾东篱收敛心神平心静气,灵念返照紫府,小心翼翼地用音律来引导yīn气,几经努力总算多少有了点成效。到后来,灵胎跟着一起舞动,待曲调终了时,竟与yīn气隐隐有融合之势。 “如果灵胎能够将yīn气尽皆吸收,岂不是一劳永逸?”顾东篱很容易得出结论,然而天上地下各路神仙,恐怕无人会想到,这个看似顺理成章的结果,最终却导致了不可预见的大变局。 随后的日子,顾东篱全然忘了时光jiāo替,每天一有闲暇便不停地弹奏《忆昔年》,紫府内yīn气一天天减少,而灵胎则在yīn气充实下不断壮大。其间,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其他曲目,然而除了这首曲子之外,其余的或多或少总会引发yīn气紊乱,最后只得作罢。几个月下来,他自己倒是对《忆昔年》理解得愈发深刻,技法也愈发娴熟,但是在红眉等蜈蚣而言,每天都翻来覆去听同一支曲子,则有点厌烦了。 如能按照预想,通过音律与心境的调节,逐步化解紫府内的至yīn之气,继而一道凝练灵胎,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可是,随着体内yīn气慢慢减少,又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化。不知为何,灵胎似乎习惯了至yīn之气,这几日竟有些躁动不安,仿佛一个壮汉总是吃不饱一般,即便是不断汲取四周灵气,仍然无法使灵胎平静下来。 顾东篱思来想去,只好求到红眉头上:“红眉兄,我想去那眼泉水处看一看,不知能否找人给我带个路?” “你去那里做什么?” “上次听你说那些野果附近有一眼泉水,我总觉的那里可能和yīn气有关,兴许对我的伤势会有帮助。”说到这里不由一顿,环顾四周稀稀落落的铁仓大蜈蚣,顾东篱微微躬身歉然道:“这些天实在难为大家了,至少我一去,你们就不用再被琴声叨扰了。” “这么说可就见外了!”红眉连连摇头,跟着笑道:“东篱兄,你的琴弹得极好,本来大家都很喜欢听,可是几个月下来天天听上几十遍,就有点……” “明白,是我疏忽了!”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顾东篱和红眉已十分熟络,同时对铁仓大蜈蚣也亲近了许多,当下很诚恳地团团作了个揖,方道:“如果真如我所想,暂时就不回这里了,很有可能要在那边待上一段时间。” “哦?”红眉这些天看顾东篱精神十足,还以为他已经彻底痊愈,闻言不由得一愣,关切道:“怎么,你灵胎还没好么?” “伤势早已痊愈,只是体内yīn气尚有些不大对劲。” “啊,啊!”红眉一直对此事深为歉疚,当即答应下来:“你放心去,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安排,你只管安心静养就是了。” “如此,就劳烦红眉兄了。” “哪里话?”红眉眼睛一翻:“本来就是我害得你身受其苦,这点小事算什么?” 计议已定,红眉叫原来那只蜈蚣带路,自己则带着大队人马,陪顾东篱一起朝地底深处而去。蜈蚣群虽对那处地方畏之如虎,可一来有红眉的严令,二来人多势众相互壮胆,磨磨蹭蹭的总算到了地头。 其实,这里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空气中尽管不可避免地飘dàng着森森yīn气,却都是野果散发出的气息而已,较之那日的yīn风大作,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饶是如此,蜈蚣群也不愿意多做停留,勉强将四下清理了一番便匆匆逃离,红眉jiāo代了几句随之离去。 嘈杂的声音渐行渐远,很快安静下来,顾东篱这才静下心,细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离地面只怕不下一二十里,早已由泥土变成了岩石,不算太大的地方,居然长满了枝蔓,枝叶掩映下尽是那种暗紫色的野果。仿佛是感觉到有人注视,枝叶无风自动轻轻摆了几下,一股寒意登时笼罩了整个洞穴。 “它们说的泉水呢,怎么没有看到?”顾东篱此刻已是纯yīn之体,这点子yīn寒反而令他大为舒服,抬眼张望了一圈,顺着一条狭窄的通道朝里走去。 里面是一个低矮的洞穴,不过几丈大小,在岩壁里侧有一个尺许大的水坑,水坑中的水再寻常不过,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顾东篱弯腰上前,刚踏出几步,胸前灵狐印记突然闪出一道蓝光,吓得他赶忙停步,可是心绪已然乱成了一团,无数画面在脑海中急速闪现。 画面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多的则是一些从未见过的生灵,其中有一些和当日梦魇魔炼制的那两个法魂颇为相像。而这些生灵留在画面中的影像,无一例外都是临死前那一瞬间,各种各样的表情无不包含着恐惧、绝望、怨恨、痛苦、不甘、无奈等等情绪。画面如此清晰,令人感同身受,顾东篱等于是一瞬间体会到死亡时的各种感受,几yù发狂。 心神不稳,灵念为杂念侵袭顿时失守,紫府灵胎也受到牵连,尽皆陷入大难临头惶惶不安之中。体内至yīn之气适时而发,画面倏地定在那里,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牢牢攥住,挣扎了几下后,在扭曲中渐渐淡去。 顾东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另一幅长卷又出现在脑海当中,不过这一次和之前大为不同。依然还是那些千奇百怪的生灵,他们在死前却是安详、满足、解脱以及了无遗憾,诸如此类的感情表明,死或许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是另一种新生的开始。心神灵念从慌乱又陷入到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片迷茫之中,冥冥中似乎听到了一个发自魂魄最深处的召唤,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通往彼岸的解脱大道,顾东篱不由自主地抬腿往前。 这一次还是至yīn之气,直接将种种幻觉妄想击碎。画面消失,各种情绪消散一空,心神茫茫然无所依仗,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该往哪里去。顾东篱一阵晕眩,身子摇摇晃晃,本来是往前迈出的一步,反而成了后退。就是这一步退后,整个心神轰地一下清醒过来,刚才看到的所有画面全部消失,周围还是那些岩石,几步外还是那眼毫不起眼的泉水。 回想起适才种种,顾东篱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很清楚,就在一步之间自己已然在生死边缘打了一个来回。“果不其然,问题就出自这眼泉水上!但不知当中又有什么来历?”他自不可能猜到,眼前的这个水坑就是世间为之色变的“黄泉”,只是好奇之余,再不敢踏前一步。 不过,刚才也并非没有收获。顾东篱等于是在短短几息之间,就体会到了频临死亡的种种情绪,于心xìng实是一次可遇不可求的磨练,对他日后修行更有莫大的好处。所谓千古艰难唯一死,古往今来那么多英雄豪杰,那么多先贤大家,真正到了生死关头,又有几人能做到心如止水坦然面对?想要堪破生死,谈何容易? 以纯yīn之体,在地府至yīn之气的护持下,不但化解了无尽怨气的胁迫诱惑,反而顺势阅尽了生死jiāo替人生百态,可谓收获极大! 自此后,顾东篱安心留在这里,一面打开灵窍汲取yīn气,一面借助琴曲加以调理,短短几日便消除了灵胎中的躁动。同时,从每日一颗野果开始,逐步增加数量,渐渐地达到了当日引发险情的数量,却因灵胎逐日壮大而平安无事。至于那野果,所幸有黄泉灌溉,是以生长的极快,倒不虞有坐吃山空的窘迫。 第三十九章 气旋 洞中无岁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野果中的yīn气已不足以弥补灵胎所需。顾东篱默思数日,第二次走进里面的洞穴,打算直接从黄泉入手…… 经过数十天调息,顾东篱已经完全适应了自身的变化,并且按照《忆昔年》的曲调,结合蓝二所授的筑基法门,自行悟出一套方法。所谓“闭?九息,咽?九过,使之布满紫府,以灵胎结作yīn神,状如木雕面相向坐,顺时吐息”是也,可谓是开前人未有之先河。 起先,由于对此中变化尚不熟悉,还要借助古琴作为承载,依靠音符调理。到后来熟能生巧,终于可以摒弃外物返神入虚。至此,顾东篱才算真正踏入极致修行的范畴! 按理来说,此类极致修行最难的便是迈出第一步,但在度过第一个关口之后,精进的速度可以说是一日千里,远胜正常的路子。仅仅这一点,便足以使人甘冒奇险。 放眼整个九重天境,凡有魂魄的生灵种类之繁盛数不胜数,然而除了个别极端的例子之外,比如说离火界自天火而来的纯阳生灵戾炎等等,其余生灵皆由yīn阳二气维持。yīn阳调和的重要xìng不言而喻,而极致修行就是要祛除二者当中的一个,就好比把一个人从头到脚活生生劈去一半,剩下的一半还要能活下去,当中的艰难和凶险可想而知。 尤其对修真者来说,灵胎内的yīn阳二气更难祛除,稍有不慎便会引得灵力反噬,修为越高越是如此。以前那些个修真者在修炼这等法门时,所能依仗的唯有法宝和法阵,想以此来护住灵胎,可无论怎么做都是依靠外力,终究不如体内自行化解来得踏实,是以不可避免地存留下隐患。为了消除隐患,唯有更进一步追求极致力量,甚至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这么一来,一旦压制不住体内至yīn至阳之气的冲撞,就只有死路一条。 由此可见,顾东篱能有现在的成就,运气实在是好到了极点! 真正说起来,幸亏他修为不高,对修行中的禁忌又全然不懂,在心念上自然就没那么多约束,如此一来反倒暗合随心所yù、无挂无碍的心境。其次,和郁家死士一战灵胎伤势严重,被野果中蕴含的yīn气侵入时,几无抗拒之力,紫府内的阳气很轻易被抹杀一空。随后,得益于灵狐印记和那段莫名的天书,紫府灵胎不但撑过了最凶险的时刻,还与yīn气合为一体,平白造就了纯yīn之体。第一关竟然轻轻巧巧跃了过去,机缘巧合宿慧因果缺一不可。 内中缘由,顾东篱哪里晓得,只是按照自创的法门每日里勤练不辍,将进入体内的灵气逐一转化为yīn气,灵胎由是越发壮大,秉xìng上也更加精纯。令人惊喜的是,游走自如的yīn气使得小狴獬也发生了转变,一跃而尽脱俗世本xìng,变成了传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兽。唯一不同的是,小狴獬饮食的不是通常所说的天地灵气,而是世间难逢难遇的至yīn之气,这么一来,等于是成为了yīn灵亡魂的克星。 一方面基于灵胎需要,另一方面则是小狴獬 “食量大增”,每日间摄取的yīn气便嫌不足,目光自然投向了“黄泉”所在。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第二次当然不敢冒失,一边留意胸前的灵狐印记,一边运转yīn气护住灵念,顾东篱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靠上前去。估摸着,差不多已到了上次陷入魔障时所处的位置,深吸了口气,定定心神坚实地迈出一步。右脚还没落地,忽然觉得心念一震,不知怎地进入到一个虚空当中。 对虚空的种种,顾东篱多少有所耳闻。除了通常意义上的浩渺空间以外,虚空大多是由阵法、禁制而来,等于是一层结界,一旦陷入其中遇险不说,且很难脱身。原以为还会是惑人心神的画卷,孰料想竟会变成虚空,顾东篱不禁叫苦不迭。 “这下糟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茫茫然一片,可怎生是好?”就算没见识过虚空的厉害,看看周遭也知道不妙得很。 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空无一物却可以踏空而行,顾东篱诧异之余放下心来,很快便忘了身处困境的现实。能像神仙一样飞天遁地,几乎是每个人甚或每个修真者的梦想,骤然得以摆脱大地的束缚,无需任何法宝就能随意在半空中行走,即便是困在虚空也没什么要紧了。一时兴起,顾东篱忍不住撒腿狂奔,漫无目的地朝虚空深处奔行。 约莫跑出十余里,前方隐隐出现一团黑影。就像是在死一般寂静的黑夜中,孤身一人行走在崎岖陡峭的山路,既要担心失足还要抵御心中的恐惧,此时若是猛地见到一丝亮光,定然是不顾一切朝那处奔去。顾东篱也不例外,见状精神一振,快步向前。 黑影渐渐清晰,原来是一股数十丈大小的气旋,旋转极为缓慢,却散发出阵阵异样的寒意,在虚空中颇为醒目。 “咦,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气旋,怎地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转念一想旋即醒悟:“是了,听红眉说,那日误食野果后地穴内曾无端掀起漩涡,多半和眼前的气旋有点关联。” 由于已是纯yīn之体,顾东篱也不怎么害怕,反而凑到近前细看。气旋似乎感知到有人靠近,扭动着开始加速旋转,不断有淡淡的影子溢出,悄无声息涌了过来。这些影子其实都是怨念所化,专门吞噬魂魄,端的是厉害非凡,远非人力所能抗衡。顾东篱不知天高地厚,冒然靠近气旋不说,而且将怨气误认为yīn气,任凭其钻入体内,当真胆大包天。 和之前至yīn之气带来的感觉不同,怨气一入紫府,顾东篱顿觉魂魄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锁定一般寸步难移。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催动灵胎,想要将侵入体内的影子逼出去,可哪有那么容易。怨气本就是怨念所生,秉xìng乃至yīn之物,是以顾东篱体内的yīn气全无作用,硬是在紫府和灵念中横冲直撞,抢到魂魄跟前。 “糟了,灵狐印记怎么还不发动?”当此xìng命攸关之时,几乎本能地想到了灵狐印记。 正慌乱间,不意小狴獬从紫府中蹿了出来,饿虎扑食般,把紫府内的怨气吞了个干干净净。怨气此刻已缠住他魂魄,顾东篱正自束手无策,见状又惊又喜,奈何小狴獬自被吸入紫府之后再不能离开,竟无法驰援。心念流转,电光火石间已闪出无数个念头,顾东篱不管不顾打开灵窍,小狴獬果然顺着灵念进入到他魂魄当中,将那些怨气一扫而空。 威胁已除,可顾东篱却轻松不起来,灵窍一开,气旋骤然逼近,更多怨气蜂拥而至。如果说内中尚有点好处的话,那就是随着怨气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至yīn之气。 “阿宝,你对付得了这些影子么?”此时,只能寄望于小狴獬了。 “嘿嘿,这些东西正合我的口味。”小狴獬晃了晃脑袋,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大声道:“不过,刚才只吃了那么一点,连塞牙缝都不够呢。” “好!”顾东篱长笑道:“那我就放你出来,痛痛快快吃个够!” 小狴獬从灵窍冲出,撒着欢地迎着怨气一通乱啃,渐渐地在身周凝聚出一圈荧光,尤其是它头上那只灵角,在昏暗的虚空中格外醒目。随着怨气的减少,小狴獬似乎也长大了不少,连带着气势都有所变化,显得愈发威猛。 而大量至yīn之气的涌入,顾东篱清晰地感觉到紫府变得充盈无比,灵胎更是一阵暴涨。眼看那股气旋在自己和小狴獬联手对付下逐渐缩小,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灵窍才是阿宝进出紫府的关键,我真笨,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转念又想:“那眼泉水果然大有来历,这一次误打误撞闯进来,我和阿宝两个都获益极丰!” 其实,之前小狴獬无法进出紫府,倒并非是灵窍没有打开的缘故,而是受限于紫府天生的秉xìng。紫府一旦结成,自然就成了灵胎修炼的密境,岂能任他人自由出入?要真是那样的话,休说是修真者,只怕连上界神仙都会人人自危。所以在至yīn之气侵蚀前,就算打开灵窍,小狴獬照样脱离不了紫府范围。 自从顾东篱转为纯yīn之体,整个紫府由内到外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在许多细节方面甚至是完全颠倒。而小狴獬的转变,使得它与顾东篱的紫府完全融合,等于是成了一体,先前的诸多限制和阻碍自然不复存在,灵窍一开后面的事自是顺理成章。 等到气旋被一点一点吞噬,彻底消失之后,顾东篱长出了一口气,这才觉察到灵胎大有不妥之势。惊诧之下再看小狴獬,也流露出几分不安,当下稍一凝神便即醒悟,不禁摇头苦笑:“一次吞进那么多至yīn之气,灵胎确是难以承受,这可真有点乐极生悲了!” 然而还有疑问:“这处虚空本xìng为yīn,为何会有这等奇怪的气旋?”虚空为yīn,里面的东西当然也都是至yīn之物,可是那些影子怨气却颇为不同,似乎另有隐情,这又是为何? 自古以来,就有无数先贤大德在思索探寻一个问题,那就是生命从何而来,缘何而起,又将终于何处?可惜,这个问题太深太难,即便如世人顶礼膜拜的九界道祖,也不敢说洞察通晓,更何况他人? 只知道,自灵xìng显现、天地初成的那一刻起,便种下了生命孕育的起因。时机一旦成熟,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甚至于禀赋各异的九大种族,便应运而生。其中的道理,实在莫可究诘…… 天下一理,无论何种生灵,从出生那时起便都带有一股特有的灵xìng,这些灵xìng便是俗称的魂魄。世间万物更迭不休,但是附着在生灵体内的灵xìng却不增不减、不死不灭,所以生灵在ròu身终了之后,魂魄是不会随之灭亡消失的。若说生前为阳,那么死后,魂魄便为yīn,自不能继续留在阳间,故而有了俗称yīn间的幽冥界。 这么多年,魂魄始终在yīn阳两世轮回,凡间则不断上演着繁衍生息的故事,唯一不同的只是各自机缘、因果报应的转变而已。在此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种种意外,那些因故不能进入轮回的魂魄,大多被幽、冥两界阵眼所在的虚空吸纳,久而久之化为怨念,继而形成大小不一的气旋。所以,凡是闯入这处虚空的魂魄,无一例外,最后都会被怨气吞噬。 顾东篱和小狴獬能死里逃生,并且倒过来汲取yīn气、怨气,实为前所未有的奇闻,当然会引来天地间有心者的注意。 远在九天之外,一处巍峨仙山神仙洞府当中,一位长眉垂肩的道人倏地抬头,目光竟似穿透了无数障碍,直抵厚土界瀛洲大陆池液川下面的地穴。道人手捏法诀不住测算,双唇轻轻启动默念法咒,最后才露出一脸忧虑之色,轻声叹道:“这么做,就不怕真的惹出祸端?” 天庭上,一个年轻的道童忽地心头一震,失手将一个青花琉璃打碎,看着一地碎片茫然不知所措,却不知上一刻的心乱源自何处:“我已经修炼了数万年之久,怎么还会心神散乱,难道是道心不坚了么?” 在虚空相邻的另一处空间,一个面容不断变幻的老者闭目沉思,良久过后,双睛猛然绽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中却夹杂了几许复杂的味道,跟着朝身前一团流光溢彩的光晕轻轻点了一指,喃喃自语道:“希望日后相见时,你能多给我几分惊喜才是!” 而在宇宙的最深处,九重天境内最不可捉摸,最变幻莫测的地方,猛然腾起两股灵气,直冲起百万里高度。这两股灵气一为至阳,一为至yīn,在极高处合二为一,bào出层层惊天动地的光晕。流光闪烁,似乎有无数符篆一闪而过,留下几多感慨后消弭于无形…… 第四十章 自省 那些高高在上的注视,顾东篱丝毫不知,对他而言,当务之急是怎样化解体内过盛的至yīn之气。正要招呼小狴獬回到自己身边,虚空中突然涌来一股巨力,这股巨力悄无声息来得十分突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到逼近身前三尺距离,顾东篱才悚然而觉。凭他现在的修为,还有小狴獬天生对危险的敏锐,都不曾在事先察觉,这是何等的可怖,何等的令人惊诧? 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来得及抵挡,顾东篱刚刚提气护住紫府,就被狠狠甩了出去。万幸的是,这股巨力虽然力量奇大,却并不霸道,好像只是想将他们赶走,而非要他们的命。在空中不知打了多少个滚,直摔得七晕八素,整个人骨头乃至灵念几乎全散了架。 正自暗叫不妙,四周忽地漾起圈圈涟漪,虚空恍如坍缩一般从四面八方挤了过来,一瞬间仿佛被千钧之力碾压。剧痛难耐,顾东篱忍不住大叫一声,灵力勃然而发贯注全身,顿时清醒过来,睁眼看去,自己迈出的那一步犹未落地! “嘶!”顾东篱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急急后退,直退到洞口方稳住身形,心中乱作一团:“一连两次,每次靠近泉水便会发生离奇的事情,这眼泉水到底通往何处?那些怨气如此可怖,难道是出自yīn曹地府?”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望向那眼泉水,脸色瞬息大变。 在世人眼中,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地府,种种荒诞不经的传说,更加深了这种恐惧。顾东篱忽地想起小狴獬,灵念反观紫府,大喊道:“阿宝,你还在么?” “我在这里!”隔了片刻,小狴獬有些茫然地出现在紫府内,迟疑道:“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去到一处虚空,还遇到一团气旋,吃了好多东西。” “你试一下,体内可有什么异样?”眼见小狴獬无事,顾东篱略略松了口气。 “咦,我的内丹忽然壮大了不少,刚才那个不是在做梦?”意识到虚空中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妄,小狴獬又惊又喜,可没等它高兴多久,又有了新的问题:“只是,体内灵气好像太多了点,内丹难受得很。” “哈哈哈,阿宝,这次咱们一通乱闯,真正是应了那句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最起码可以肯定一点,不论那眼泉水有什么古怪,自己和小狴獬体内多出来的至纯至yīn的灵气总是真的,顾东篱大笑道:“只要能完全融汇体内的至yīn之气,必然对修为有莫大的好处。” “是,是!”小狴獬欢然点头,突又想起另一件事,急道:“你能放我出来么?” “啊,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顾东篱一拍脑袋,笑着打开灵窍,任由小狴獬从紫府中踏回地面,跟着一把把它抱入怀中,用脸颊使劲蹭了蹭,低语道:“阿宝,你终于活过来了,我又可以抱你,开心得很!” “我本来就活在你紫府里面,有你护着,又怎么会死?”小狴獬早已将顾东篱当成了至亲,可是见到他真情流露,也抑制不住眼角含泪。 隔了好大一会,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顾东篱将自己这些天的诸般体悟和盘托出,小狴獬也依照本xìng,把自己对yīn气怨气的感受讲了一遍。自此后,一人一兽相互印证,每日里在《忆昔年》的琴曲中共同修行。 地底深处无人打扰倒还自在,而红眉等蜈蚣也再没出现,洞穴附近更是没有任何生灵敢于靠近。于是,一人一兽渐渐放开戒心,逐步开始入定修行,从一开始的几个时辰,到后来的数十天不等。随着入定时间的延长,效果似乎也越来越明显…… 这一日出定,顾东篱只觉体内灵气通达顺畅,紫府阔如天深似海,灵胎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森森法度。所有的变化,无一不昭示出,在修为方面已是突飞猛进,而化解至yīn之气也是功德圆满。琴声犹自余音袅袅,顾东篱志得意满,扭头看去,面上禁不住露出喜色。 小狴獬昂首挺胸,四足纹丝不动,一粒鹅卵般大小的珠子悬浮在额前一尺处,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随着每一次呼吸,头上那只灵角便闪过一丝淡淡的蓝光,蓝光直注入到珠子里面,珠子便轻轻晃动一下。反过来,那股柔和的光芒又照在灵角上,相互补充相互滋养。 “想不到阿宝内丹已经精纯如斯,就比当日鲛蚺,似乎也相距不远了!” 在赤云山脉同行的大半年当中,由于灵狐印记的缘故,顾东篱和鲛蚺成了很好的朋友,jiāo往之下对其实力自然知之甚祥。鲛蚺由于无人指点,单纯以吐纳灵气进而修炼内丹的方式修行,虽空长五百余岁,终归还是进展缓慢,若不是占了上古异兽天赋异禀的优势,要想有所成就十分艰难。所以对小狴獬而言,如果没有和顾东篱相识,以及后来那么多变故,凭它目前这般年纪根本不可能达到如今的高度。 小狴獬显然还没能完全化解体内的怨气,顾东篱会心一笑,也不去打搅它,起身朝里面的洞穴走去。这是他第三次进那洞穴,前两次均是有惊无险,而且在事后获益良多,所以这一次压根没有什么顾虑。可是等到进入洞内才愕然发觉,那眼泉水竟然干涸,只余下一个深不过两尺的石坑。 “这是怎么回事?泉水到哪里去了?”顾东篱大为诧异,弯着腰几步冲到石坑跟前仔细一看,泉水果然消失一空,失望之余猛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到外面一看,忍不住连连叹息:“难道说,我和阿宝汲取了那气旋之后,就断绝了泉水与yīn气的联络,以至于这些野果都枯死了?”此次入定的时间看来比较长,本还算茂盛的枝蔓此时尽皆枯萎,暗紫色的野果也都干枯凋落。 回想起那日误食野果后的点点滴滴,顾东篱不由大感惋惜:“今次之后,不知又到那里去寻找至yīn之气?以后再想有这样的运气,恐怕很难了!”还好,他本就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xìng子,叹息几句过后也就不再纠结于此。 小狴獬仍在用功,闲来无事,顾东篱静下心来,很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眼下的状况。 本来,离开东擎岛之后,应该按照顾懒怀的嘱咐,尽快赶往渤都山脉寻访祖师爷,可是与房紫廉的相遇相识,彻底改变了一切。当然,这当中顾东篱并没有做错什么,后面发生的种种,只能说是时也命也。其实,顾懒怀的本意不过是为了保护他,想让他远远躲开时下的乱局,免得遭受连累伤及xìng命,奈何事与愿违。到了这一步,渤都山脉还是要去的,但谈不上是当务之急,刻下真正要紧的,反而是尽快找到蓝二。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郁千灼带人袭杀素沣等三人,在顾东篱看来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且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房、顾两家的遭遇。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更不可能猜到那些大人物真实的想法,只是很简单地认为,郁家有可能要对灵诀府不利。顾东篱固然对灵诀府无甚好感,但是对郁家更加厌恶,何况还有蓝二这层关系。退一步说,就算是为了给素沣等三人讨个公道,为了避免蓝二遭逢不测,也要想办法尽早知会。 此外,让他念念不忘的就是秦州郡主了。按理说,秦州郡主身为郁千煌的外甥女,又是当今皇帝亲封的郡主,绝无可能出什么意外,但顾东篱就是放心不下。这份担心完全没有理由,只是因为那份梦萦魂牵的思念。可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秦州郡主的真名姓,毕竟少年人脸薄不好意思去问,而潜意识里也认为由对方亲口告诉自己最好。 “那么,出去以后,是不是要去找一找她呢?”这个问题并不难,之所以冒出这么个念头,实际上是给自己一个幻想的机会,“见面的时候,又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顾东篱一个人坐在那里,无数想法在脑海中恣意闪现,忽而欢喜忽而忧愁,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皱眉,正是情窦初开之时。想着想着,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见面时,秦州郡主身边有郁家的人该怎么办?”以他和郁家的过节,恐怕很难善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少不了又得动手,唉!”一想到这里登时兴致索然,不由得叹道:“说到底,还是要凭拳头说话,这世上又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公道可言?”要是真讲道理的话,房紫秋就不会被意匀zhēn rén等围攻,顾懒怀也不会将自己“赶出”东擎岛了。 小到个人命运生死祸福,大到一个家族乃至一个皇朝的存亡,最终要靠实力来决定一切,那么想法子尽快提升修为才是至为重要的! 意会到此,顾东篱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定下心来一条一条想明白之后,竟然惊奇地发现,自己什么法术都不会。这一下,可真的是冷汗直流了! 仔细算算,从发现自己可以直接从天地间汲取灵气以来,无论是落水镇外和郁家两名死士jiāo手,还是后来和郁殊联手大战蛛漆,以及高德府外的那场生死搏杀,所使的招数无一不是从别人的法术临摹而来。依仗着似是而非的微末本事,居然一路走来,虽跌跌撞撞走得异常艰险,可是却保住了xìng命,实在幸运到了极点。如果仍旧自以为是,想靠现有的三脚猫把式闯dàng天下,无疑是危险且愚蠢的行为,然则又该如何呢? 真正说起来,顾东篱的一个半师父都称得上是当世顶尖人物,传出去哪个敢小觑他?顾懒怀堂堂“乐圣”,凭声望就能护住顾家一时的周全,蓝二则是修真界赫赫有名之辈,一身修为出神入化,单只击退梦魇魔那件事就足以惊世骇俗。可是,这么厉害的两个人,却都没能jiāo给顾东篱修真的本事。顾懒怀是不会,蓝二是时间不够,所以只能靠他自己。 顾东篱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完全是靠一股蛮力,若不是小狴獬以死相拼,倒在落水镇外的就可能是他。之后在见识了蓝二的精妙法术之后,被他别出心裁通过琴声拟化出灵诀,不能不说是奇思妙想,可惜尚有太多的破绽和不足之处,与那些千锤百炼成形的法术根本没法比。之所以还有些威力,不在于招法如何高明,而是源自体内充沛的灵气。 直到听了叶横笛所创的那段曲词,顾东篱才真正触摸到了法术的玄妙,只是那段曲词蕴含的法力太过霸道,远非他目前所能承受。至于其他的,比如说对郁家流焕九天拳意的体悟,以及从其他人那里领悟来的东西,一时半刻还难以运用,至多只能算作是开阔眼界而已。乍一看好像知晓的不少,实际上并无多大效用。 再棘手的难题,一旦理清以后,自然能够找出头绪。既然知道了自身的不足之处,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调整如何提升,至少不会出现什么方向上的偏差。 “我现在能够娴熟运用,且能与人一争长短的,还是借助琴声祭出的灵诀。然而,琴曲终归是固定不变的,音调有起有伏,受限于此,每每在关键时刻难以发挥最大威力,着实令人头疼。”顾东篱眉头紧皱,沉思良久终未能想出良策,不禁微微摇头:“除非我能达到师尊那等随心所yù的境界,否则冒然改变曲调只会弄巧成拙,想从琴曲方面着手,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秦州郡主唱的那段曲词倒是十分厉害,可惜我修为不够,不敢轻易使用,而且事后还得承受曲词反噬,紫府灵胎也难免受到波及。”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要是能设法将曲词融入琴曲当中,互相弥补,眼前的难题是否就能迎刃而解?” 第四十一章 功成 “五湖烟月,翠峰揽孤鸿,挥毫山河笑千钟;百世古墨,狂客点春秋,醉卧归舟旧同游。旧同游,鸳瓦茂台,依稀风韵话闲愁!” 顾东篱心中默念,当日初唱时的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反复念了好几遍,隐隐对曲词中的意境有了些许体会。而后,思及当时秦州郡主所唱的曲调,将音符一个个默写在石壁上,凝神细看。这些天反复弹奏《忆昔年》,使他对《音轮乐府》的理解又加深了不少,于音律方面更进一步,可是越看越觉得不解。 “这里的黄钟之调本应该为宫调,怎么成了商调?按道理,那一处本该是已上大清之声,可偏偏却成了下浊之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顾东篱对音律的了解,无论如何都看不懂墙上的音符排列,忍不住失声道:“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成?” “近几年服侍师尊,听过的曲子不敢说过耳不忘,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离谱,问题不应该出在我身上。”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要不然怎么可能被顾懒怀如此器重?开玩笑,能被乐圣看重且得授衣钵之人,怎么可能连一首小曲的曲调都记不住? “然则,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偏差,莫非在秦州郡主那里就记错了?”顾东篱旋即摇头,否认了这种可能。 秦州郡主在音律方面的造诣虽不如他,但天资聪颖,幼年又曾受过好几位知名乐师的指点,水平之高不是一般的乐师所能比肩。况且,那日在郁家大宅后花园,郡主兴之所至纵情高歌时,曲韵流转自如,没有丝毫滞碍不妥的感觉,如果不是平日就耳熟能详的调子,如何能演绎出曲词的种种精妙?然而,两人都没有记错的话,怎么会出现这等不合道理,甚至可以说是背离音律的情况?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顾东篱百思不得其解,索xìng照着音符轻声唱了起来,为了避免再出现不测,自然不会加入半点灵力。果不其然,刚到第二句就滞涩无比,再难进行下去了,“看来,不贯注灵力进去,这首曲子根本无法演绎。” 一首曲子,居然可以不依音律而要靠灵力来推动,恐怕顾懒怀都不曾遇到过。忽然碰到这般奇事,顾东篱不免大生期待,知道只要自己能弄清其中的道理,必然获益匪浅。 “既然非要灵力,不如去紫府一试?”这个决定十分冒险,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要想破解曲词中的奥妙,就必须通过弹唱方能实现,思量再三只能冒这个险了。 联想到至yīn之气的诸般妙用,顾东篱在紫府内布下重重yīn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以防曲词反噬。灵胎裹在厚重得近乎黏稠的yīn气里面,抛却一切杂念,轻轻唱了起来。以灵力催动,果然没了滞碍,前两句一气呵成,再不想刚才那般难以继续,而曲词本身所蕴含的法力也随之波动,紫府内登时一副山雨yù来之势。 由于这次是由灵胎演绎,灵念便可空出来总揽全局。一见情况有变,顾东篱默默运转体内至yīn之气,将曲词中的法力波动轻柔地包裹起来。那法力波动虽有仙家背景,终究还是难以抵挡天下至yīn至柔之灵气,挣扎了几下,便被淹没在浑厚的至yīn之气当中。 “成了!”顾东篱见状长出了口气,知道这次冒险碰对了。 灵胎不受外界干扰,犹自平静地唱着曲词,曲词中的法力波动一层层dàng漾开来,却被早已蓄势待发的yīn气侯个正着,并不曾引发太大的危害。等到最后一句,刚吐出“依稀”两字,紫府内突然闪过一道霹雳,跟着bào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天地震动摇摇yù坠。顷刻间形势大变,紫府有崩塌的趋势,顷刻间危在旦夕。 “不好!”之前收束法力波动异常顺利,顾东篱难免有些懈怠,以为接下来都会是一样,哪知出现了如此险情,不由得大为失悔:“我早该想到,曲词不可能被轻易折服,可还是太大意了。” 这首曲词乃叶横笛所创,内中包含了仙家灵符、法诀甚至是阵法的精义,种种妙用实不是修真界所能想象。诚然,顾东篱用至yīn之气来逐一化解法力波动,称得上是异想天开之举,至少叶横笛就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做,而且以他眼下的情形,这也是最为稳妥的做法。但是,曲词如果就这么轻易被破解,那仙家手段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叶横笛堂堂上仙,既然敢把这段曲词传授给秦州郡主,自然能想到曲词肯定会被人留意,其中的玄妙也极有可能被人发觉。事实上,除了顾东篱以外,那天躲在后花园暗处的郁千灼,同样为这段曲词所震惊,而且很快就联想到瑶碧仙子身上。仙家玄机,岂能随意被人窃取修习?所以,叶横笛在曲词中很是设了几个机关,却也留了几条退路,只看有缘人能否领悟并且找到办法。 法力波动被抑制住以后,暗藏的机关便开始发作,直到最后一句才勃然而发。霹雳闪电乃至刚至猛的雷霆之怒,猛然间划破紫府上空,立时引发yīn气反击,yīn阳之气剧烈碰撞,还不毁天灭地?顾东篱连连收束yīn气,可哪里压得住,而曲词中积蓄已久的法力,以连绵不绝的霹雳释放出来,顿时凶险万状。 按道理断不至此,至少,叶横笛并没有一上来就取人xìng命的打算,之所以预先设置的退路踪影全无,实在是因为当中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即便身为上仙,叶横笛也绝对想不到算不出,现今世上还有人敢违背《yīn阳道鉴》,敢违背天条戒律,仍旧以追求极致的方式修行。他同样想不到,会有人用至yīn之气来化解法力波动,所以曲词中的机关便成了厉害无比的杀招。此即所谓yīn差阳错! 幸好,每到生死攸关,顾东篱胸前的灵狐印记都会发动,蓝光闪动天书显现:“苍元浩灵,少yīn少阳;九?还丹,使我魂宁;紫府结华,藏内鲜明;炼神固髓,返白为青;灵胎内发,景登紫庭;敢有犯试,催以流铃;上天玉?,名上太清!” 顾东篱集中所有灵念诵持,每念一个字,紫府上空的天书即对应消失一字,每消失一字,霹雳则随之减弱一分,yīn气涌动也舒缓一分。然而,灵胎端坐如斯,对紫府内的变化置若罔闻,依然平静坚定地唱着曲词。于是,在紫府天地中出现了一副奇景,下面唱一声,霹雳bào裂天地动摇,上面诵一句,流光四起抚平天地间种种裂痕。 曲词与天书齐飞,流光共天地一色! 就在这无比玄妙、无比痛楚、无比艰难当中,灵胎终于完完整整把曲词唱完,而后灵念将天书一同诵持完毕。雨过天晴,天地复归于平寂。曲词中暗藏的机关在bào发过后自行消散,刚烈至极的霹雳毕竟是无根无源,终究还是比不过浩浩dàngdàng的至yīn之气,肆虐一番后被吞噬的干干净净。 “这只灵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身怀如此神通?”终于又一次安然渡过凶险,顾东篱再次对灵狐印记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能够演化出天书,一次次化解近乎不可能应对的危局,灵狐的来历恐怕远超出之前的设想。可越是如此,越不敢对人透露,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懂的,何况在修真者眼中,灵狐绝对是梦寐以求的至宝。 “说不定,灵狐本是天上下凡的神兽,却不知怎地就附到了我身上。”顾东篱不无得意地想到:“以后在修行上不论遇到什么难题,就算出了差错自有灵狐救命,那岂不是多了一道护身符,以后尽可以放心大胆随心所yù?”连至yīn至阳之气的激烈碰撞都能平息,还有什么可怕的? 有了这层凭恃,回过头来再看紫府灵胎,心境已全然不同,连带目光中也多了几分俯视的味道。以前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么现在则变得从容淡定,而这种变化对于修行来说,恰恰是极其重要的。如果时刻都处在患得患失、惶惶不安当中,难免会着相,进而陷入到停滞不前的状态,所以很多修真典籍都反复提到一点,修行最重要的就是要戒除杂念,不纠缠于外物。 但是修真者最看重的就是灵胎,要想以平常心来对待,谈何容易? 以灵狐为凭仗,顾东篱很轻易地迈过这道坎,轻松化解了吸收霹雳之后带来的不畅,转而将全副心神放到曲词上面。刚才虽冒了极大的风险,却第一次唱完整首曲词,一时间似乎有无数感受涌入脑海。 用力甩了甩脑袋,深深吸了口气,顾东篱心中默念曲词,仔细回想每一个字jiāo替时的细微变化,只觉得纷繁复杂,哪里理得出头绪。这一点本在意料之中,倒也不怎么在意,只反复比较,一点一点寻找变化相同的部分。 反复数十遍,确定不会再有什么遗漏,而后归纳总结,结果仍是一团乱麻,根本看不出有何奥妙。不过他并不气馁,又重新梳理了好几遍,细细品味当中的玄机,而后又换了几个角度,尝试着用不同的思路去寻找内在规律。 “是了,”顾东篱沉思良久,无意间抬头,看到小狴獬额前那颗内丹隐隐有成,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问题所在,“我以琴声着手,从而触及到曲词中的奥秘,于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看法,以为可以凭借音律和乐理去理解内中道理,这么一来等于是把自己限定在音律范围之内,怎么可能看到曲词的本来面目?” “兴许抛开音律,从修行的常理着手,或者能够有所突破也说不定?” 这么想就对了! 叶横笛喜欢唱小曲,只能说明他对乐曲有所喜好,并不代表他就一定精通音律,就算是对音律有所研究,恐怕也很难及得上顾懒怀。要知道,仙界尽管高高在上,但绝非在所有方面都远远超出凡间,至少在“乐”之一字上面,还鲜有人能超越顾懒怀,要不然“乐圣”的名头焉能在仙界流传? 以顾懒怀的造诣,都不能谱出一段完全违背乐理的曲子,更何况是叶横笛?那首曲词之所以能够歌唱,不是因为曲子本身谱得有多巧妙,而是在于字句衔接之处另有玄机,可以说全凭符篆阵法相连。否则,怎么可能会出现不用灵力就唱不下去的情形? 顾东篱能有目前的成就,至少有八成都是依托乐理而来,尤其是《音轮乐府》一书,于他而言丝毫不亚于那些被奉为圭臬的修真宝典。以此之故,很自然地便会形成一个固有的看法,无论遇到什么修行方面的问题,第一个绝对是用乐理去推敲,这就是所谓的知见障。 找出症结就好办了。当下按照蓝二所授法理,再回过头去看总结出来的东西,自是事半功倍,先前想破脑袋也看不明白的地方,此时多少都能有些体悟了。 万事开头难,一旦找到突破点,后续跟进自不在话下。此后,顾东篱索xìng将灵念常驻紫府,与灵胎一道沉浸在曲词当中,如饥似渴地修习个中精义。虽说曲词只是叶横笛心血来潮之作,内中并没有放置太多法门,但毕竟出自仙家手笔,其博大精深之处又岂是修真界所能比拟?所以,顾东篱所学,较之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也不遑多让! 全心修行,时光转瞬飞逝。茫茫然不知多少天,顾东篱只觉心中疑问尽皆释怀,全身上下由内而外自在通透,长笑声中睁开双眼,目光中竟而多了些许捉摸不透的深邃。以他此时的修为,已和静於zhēn rén、蛛漆等差不多了,如果再算上至yīn之气的厉害,恐怕还略有盈余。 “大哥,你终于醒了!” 耳边传来小狴獬的欢呼,顾东篱看着它头上碧绿的灵角,欣然道:“阿宝,你又精进了不少!” “嗯,”小狴獬重重点头,欢喜道:“我看大哥也是大功告成,可喜可贺!” 第四十二章 杀戮 “看来至yīn之气对你我都有极大的帮助,可惜那眼泉水已经干涸,这里再无yīn气可循。”惊喜过后恢复平静,顾东篱颇为留恋地看了看四周,轻声叹道:“我们体内yīn气都已化解,留在这里已无任何意义,这就往回走吧!” 小狴獬答应一声,回头看了看泉眼的方向,顺着灵窍回到顾东篱紫府当中。顾东篱走进里面那个洞穴,在泉眼前伫立良久,而后肃然拜了两拜,转身大步行去。 尽管早已没了确切的时间,待在这处洞穴的时日想来也绝不会短,然而去时和初来的心情已全然不同。顺着来路一直往上,回想起此次的收获,顾东篱庆幸之余难免有些激动,眼见最初那个洞穴在望,不由加快了脚步。可越走越是奇怪,路上为何看不到一条铁仓大蜈蚣?及至进洞一看,才发现红眉等踪影全无,看样子似乎已离开多时,这就奇了! 他自不知,正是盘桓在地底经久不散的至yīn之气,把铁仓大蜈蚣给吓得半死。及至他第二次靠近泉眼,引得黄泉怨气勃然而发,终于连红眉也难以抵挡,不得不匆匆离去。这也正是连日来不曾见到一条蜈蚣的原因,因为照之前所说,红眉会时不时去看望他,可实际上自那日分别后就再没露面。 “它们不辞而别,会去哪里呢?”毕竟相处了一段时间,顾东篱和红眉算是有了份jiāo情,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些许挂念。转念一想哑然失笑,这世上除了修为高深之辈,恐怕没几个人敢去惹铁仓大蜈蚣,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群,自己这担心可有点多余了,“也罢,我正好有离开此地的打算,以后若是有缘自会得见。” 顺利返回地面,正值夜半,满天星光下整个沼泽出奇地安静。顾东篱顾不了那么多,按捺不住心中的畅快,大叫着一头扎进身边的水潭中恣意翻滚,浑不顾满身泥泞。在地底困了那么久,虽说个中缘由和经过颇为特殊,但被关在地牢中的滋味究竟还是很不舒服,有此纵情发泄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折腾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顾东篱才慢慢平静下来,一个人躺在泥沼中遥望星空,什么都不去想,只安安静静地躺着。直到天际发白现出霞光,慢慢地收束好心情起身,找了一个干净的水潭清洗干净,辨明方向朝东北方行去。他之前曾听红眉无意间提起,地穴处在池液川的一处沼泽下面,而池液川位于夕州西南方向,要去高德府自然要往东北方向。 还在地穴时他就已打定主意,一旦脱身首先要找到蓝二,可是离当初约定的汇合时间实不知已过去了多久,只能先行赶往高德府,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至于找不到人又该如何,顾东篱压根没去想,到时候只能见机行事,反正他对现在的局面一无所知,就算想的再多也什么用处。 诡雾大泽占地极广,顾东篱足足走了十多天才看到远处的群山,不由对铁蜈公的谨慎暗暗赞叹:“能找到如此隐秘的地方藏身,休说是郁家,换作灵诀府也绝难发现。”转念之间又有了别的领悟:“说不定,这处沼泽就是天术宗在瀛洲大陆的落脚点也未可知。”这个猜测虽未全中,却也不远,天术宗的确在离地穴不远处布了座法阵,作为在瀛洲大陆的前哨。 鉴于历年来的种种纠葛,三大修真门派间相互猜忌、相互提防的情况十分严重,各自都在暗地里有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只是没有撕破脸闹开而已。这些年来,类似铁蜈公等人和郁家动手的事情,虽不至于司空见惯,可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偶然事件,大家心照不宣罢了。类似于藏在诡雾大泽里的法阵,三大门派哪个没有,不然如何能潜入别人的后院? 不过这当中的是非恩怨,顾东篱不懂,也懒得去理会,念头划过旋即抛开。 池液川和夕州之间被群山相隔,是为浮云山脉。与赤云山脉相比,浮云山脉的规模要小了很多,从走势上来看,等于是由南向北画了个弧线,将夕州整个西面都给裹了起来。所以,只要翻越眼前连绵的山峰,就能进入夕州地界。 对于浮云山脉,顾东篱可谓是别有一番滋味,当初和秦州郡主同行的那些天,是他此生感觉最为奇妙的日子,点点滴滴至今记忆犹新。此时走的当然不是同一条路,但心情上却很有些旧地重游的味道,每每看到眼熟的景致,便不可抑止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一日,阳光也是如这般从树影中穿过,照在她恬静的面容上,刹那间好像整个林子都变得光彩夺目起来。”顾东篱嘴角上翘,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继续回味:“还记得当时,她手里拿着我给她采来的野花,好几只彩蝶围着她翩翩起舞??” “咦,不对!”宛如晴空突然响起一声zh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顾东篱悚然而觉,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很大的问题:“这一路行来,好像没有看到半个活物!” 草木姑且不论,从离开泉眼所在的那处地穴开始,一直到现在,所到之处仿佛全都成了死地。大到熊罴虎豹,小到蚊蝇蝶蚁,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至少在他身周方圆百丈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出没。这是何其可怖的一件事!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体内至yīn之气,使我成了地府yīn灵一类的怪物?”直到此时,顾东篱才恍然大悟:“红眉它们一开始就对那眼泉水怕的不得了,后来的不辞而别,多半也是迫于yīn气太盛的缘故。” “这么一来,岂不是所有的生灵都会避开我?那我还怎么返回人间,怎么去找师尊,怎么去见郡主?”连凶猛的野兽都不敢靠近自己,要是真去了高德府,还不把人都给吓跑了? “然则,该怎么收敛体内气息呢?”顾东篱不觉摇头苦笑,原本还为修为大进而自喜,却没想到又冒出了新的难题,至yīn之气确实不是普通生灵所能承受得了的。出现这种情况谁也想不到,然而却无可奈何,只能暂缓行程,希望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没人指点,全凭自己悟出来的那点东西,想要将纯yīn之体散发出的气息收拢来,难度之大可想而知。顾东篱对此是全无头绪,只能把自己会的法门轮流试上一遍,有没有用暂且不知,但是一番修炼下来,修为似乎又隐隐提升了一点点。如此这般过了几天,等到想要验证效果时却犯了难,因为根本就没法验证。 周围还是没有任何生灵,顾东篱想来想去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找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山峰,登到顶端四下里远眺。此时正是卯辰相jiāo之时,山间雾气升腾,对面的山峰若隐若现,不过以他现在的目力,可以轻易透过薄雾,看清数里外山坡上的一草一木。 “是了,和我想的一样,就算体内yīn气再盛,也不可能远及数里之外。” 对面山坡的草丛里,正有两只蟋蟀扭打撕咬,顾东篱微微松了口气。目光顺着山坡逐步回收,一路上看到不少虫蚁鸟兽,差不多到了所在山峰的山脚处,生灵渐渐开始减少。先是灵xìng较高的兽类绝迹,接下来是飞鸟销声,而后便是灵识最差的昆虫,等到最后一只蚂蚁消失在树叶下面,顾东篱粗粗估算了一下,距离自己站立处约莫百丈多一点。 “看来,能够影响的范围大致在方圆里许,只要出了这个圈就不会有事。”有了确切的概念,心中稍定。随后几天,顾东篱每天早上都要四下里张望一番,看看一天修炼下来效果如何,可是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难道说,一辈子都要躲在深山,与世隔绝么?” 失望之余,少年人偏激的想法便冒了出来,身形一动朝山下冲去,原本平静的山林瞬间zhà了锅,无数鸟兽夺路狂奔。之前他只是一路缓行,倒也没惹出太大的动静,此时发足狂奔,立刻显现出威力。 一些飞禽走兽情急之下昏了头,反而朝他这边飞来,一撞进百丈范围内,勉强挣扎了几下便即落地,竟是被yīn气活生生给锁走了魂灵! 顾东篱全力施为之下身法何等迅捷,许多来不及逃走的野兽纷纷毙命,等他胸中郁结之气稍缓停下脚步时,林中野兽已死伤无数。 “我这是在做什么?”幡然醒悟过后是无尽的愧悔,顾东篱僵硬地朝来路走去,看着散落在林间的一具具尸体,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鸟兽犹是如此,那些虫蚁更不可能逃脱,我从沼泽一路行来,真不知造了多少杀孽,取了多少xìng命……” 如果把所有的虫蚁鸟兽都加起来,恐怕数量会多得惊人,一想到此,顾东篱就忍不住一阵阵痛心。他本是个单纯的少年,即便经历了那么多次不公和凶险,也不曾想过用滥杀的方式来泄愤。然而今日之事足以证实,自被yīn气侵入紫府之后,他已在无意当中造下了无边罪业。然而,此刻又能怎样? 以死谢罪? 当然不可能!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挽回,在没有控制住外溢的至yīn之气以前,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峰顶一块巨石上,木然看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全是苦涩。顾东篱就这么呆坐了一整天,直到紫府内出现一丝异常,体内yīn气似乎有了些许异样波动,这才心神一动,灵念随即进入紫府查看。 “阿宝,你怎么??”见是小狴獬依照先前在洞穴里的方法内祭炼内丹,顾东篱大为诧异,继而生出些疑惑,不过此时正是它用功之际,不便出言打扰。 其实,自从小狴獬进入紫府之后,顾东篱就曾反复告诫,不许它再吐出内丹,因为担心会被紫府给吸收融化掉。一直以来,小狴獬都只是通过吐纳灵气筑基培元,故而在紫府内安然无恙,可眼下这般做法却过于冒失了。 此时看来,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顾东篱气恼一阵也就过了,等到心平气和再看小狴獬的内丹时,突然发现有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围绕在内丹四周的,除了充斥于紫府天地的至yīn之气,尚夹杂了一缕缕细弱的灵气。这些灵气颇为古怪,即不同于天地自然当中的灵气,也不是地穴中见过的那种怨气,而是和灵念灵xìng之类相似,却又不同于魂魄的东西。 “奇了,这些灵气从何而来?而且,为何会出现如此离奇的景象?” 那些灵气像是在尽力挣扎,以求不被内丹给吸进去,顾东篱愈发奇怪,忍不住上前两步捏了一丝灵气出来,细细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些根本不是灵气,而是被自己杀死的那些野兽的魂灵!” 至此,真相大白! 眼下的难题,顾东篱一直都想不通。如果是因为自己的纯yīn之体,以及体内的yīn气,使得生灵不敢靠近,那么世间游dàng的yīn魂亡灵又是怎么一回事?从小到大,听过太多和鬼有关的传闻,有说恶鬼害人的,也有说善鬼报恩的,但是这些鬼大都是事后才被人发现。也就是说,yīn魂亡灵只要愿意,可以随意接近普通人,并且不被察觉。 这样的话,问题就出来了,秉xìng同属yīn的魂灵可以随意出入人间,为何顾东篱就得生灵远避?就算那些魂灵没什么修为,自身所带的yīn气没那么厚重,没那么纯净,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差别。或者说,顾东篱不懂得收敛自身的气息,所以才不能像魂灵一样自在,那么黄泉中经历的种种又作何解释? 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那就是小狴獬!它通过释放至yīn之气,来掠夺身外所有生灵的魂魄,然后通过yīn气去芜存菁将其转化为魂灵,继而用来祭炼内丹。作为异兽,它的这种做法不能算错,因为兽族自古就是弱ròu强食的世界,只是借助顾东篱之手来做,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阿宝,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顾东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小狴獬之间,毕竟还是有着巨大的差异! 第四十三章 分歧 世上的确有一些修真者,通过抢夺他人的灵胎甚至魂魄来修炼,但是此类做法早已为仙界所禁止,也为修真界乃至世人唾弃,一旦败露往往会被群起而攻之。道理很简单,就好比你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财物,结果被一个恶人蛮不讲理地抢了去,并且还顺手取了你xìng命,试问谁能忍受?如果大家都置之不理,谁敢保证日后不会落到自家头上? 所以,在天庭数款禁令当中,这一行为被列在第四条,乃是大恶不赦之罪。即便某个修真者贪婪成xìng,想要掠夺他人灵胎以为自用,不管他是何身份修为多高,也唯有百般遮掩,小心翼翼暗中行事。此后果,哪怕是当今三大修真门派的宗主,也承担不起。 顾东篱对此虽不敢说知之甚详,多少总有所耳闻,知道像小狴獬这种大张旗鼓近乎嚣张的行为,极易惹来公愤。“阿宝,你要修炼可以有很多方法途径,怎能随意搜掠他人魂魄?”一待小狴獬修炼完毕,他便正容告诫:“你记住,以后绝不能再这么做了!” “怎么了?”小狴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训了一顿,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看这是什么?”顾东篱手一张,先前那缕魂灵登时漂浮起来。 “原来是这个,”小狴獬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我要修炼内丹,魂灵自然是越多越好。” “你这叫滥杀,知道么?”眼见它是这般反应,顾东篱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 “饿了就吃,没了灵气就从天地汲取,不都是很正常的么?”小狴獬大为不解,辩驳道:“我只不过顺应本xìng行事,怎么叫滥杀无辜?” “你这根本不是本xìng,而是贪yù。”关于“本xìng”的问题,顾东篱也不大明白,但是曾经听顾懒怀谈起过其中的区别,倒还记得一些,当下答道:“本xìng指的是你的真如灵xìng本来面目,而非随心所y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现在不过是为了尽快提升修为,就夺了那么多魂灵,不是滥杀是什么?” 讲道理,小狴獬怎么可能说得过,唯有默不作声。 “我不是不让你修炼,你需要至yīn之气,完全可以将外界灵气逐渐转化,而不是非要用此极端手段。这样做,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顾东篱语重心长道:“既然是修行,就应该遵循修真的规矩,至少滥杀这一条不能去触碰。” “杀身之祸?嘿嘿!”小狴獬难得发出一声冷笑,顶撞道:“要说滥杀,当日高德府外一战,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蜈蚣蝎子,算不算是滥杀?幕后之人又能如何?” 这一句反问,顾东篱哑口无言。真正说起来,要是加上铁蜈公等人带来的dú虫怪兽,那日死的生灵怕是数以千计,可是作为罪魁祸首的郁千煌,究竟会不会遭到应有的惩罚,连他自己都着实没底。若是非要找点子区别的话,无非是没人贪图那些死去生灵的灵胎魂魄而已,可终究改变不了死伤惨重的事实。 “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鲛蚺大哥老老实实在山中修行,却险些被人抢去了内丹。而那梦魇魔,杀的生灵不计其数,却因此实力暴增,为天下人惧怕。”小狴獬仰着头倔强道:“如果我实力不济,难保日后不会被人抢走内丹,而今我只是依照本能提升修为,又有什么不对?” 兽族历来为修真界所轻视,这是不争的事实。至少,修真者在抢夺兽族内丹时,只要不是过于张扬,通常来说不大会引来麻烦,而作为被抢的兽族只能听天由命。鲛蚺如果当初被那修真者抢走内丹,除了怨自己命苦别无他法,因为根本没有人会为它出头。所以,世上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公道,至于那些凛凛天条,更多的是为了维护修真者而已! “这当中的道理我也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你这么做确实是错了。”顾东篱只是一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何理得清如此复杂的问题,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阿宝,以后不要再这样,不然真的会出事。” “好,我答应你。”小狴獬很不情愿地应允下来,垂着头走进紫府深处。 经此一事,虽不至伤及感情,一人一兽之间毕竟还是产生了些许不自在。但就实际的结果而言,没有小狴獬刻意催动紫府内的至yīn之气,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自然减弱了一大半,在顾东篱尽力收敛之下,已不至于太过引人瞩目。 问题似乎到此为止,然而小狴獬并不甘心,世俗的是非观念于它而言,实在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退让,全是因为顾东篱的坚持,至于还会不会再反弹甚至bào发,难说的很。 重新踏上征程,顾东篱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期间也曾试图和小狴獬聊上几句,可惜小狴獬不知是不是余怒未消,躲在紫府深处不肯出来。在他,只以为是类似于小孩子般赌气,是以并未多想,不意日后引发了极大的变故。 在山中前后待了一个来月,这一日总算走出连绵的丘陵,远远看到山那边若隐若现的官道,顾东篱心情大好。紧走几步绕过山梁,沿着山谷往东行了数里,堪堪在离大路里许的一处平地上,遇到了一个数百人的商队。 此时已是天近黄昏,商队忙着扎营,人喊马嘶乱作一团。顾东篱离群索居久未与人接触,一见此热闹的场面,情不自禁地往前凑了过去。 “小叫花子,滚开!” 冷不丁一声暴喝,顾东篱愕然转头,却是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正一脸鄙夷地瞧着自己。略微楞了一下方才醒悟过来,不由得苦笑摇头,这已是第二次被人误认为是乞丐了。和上次从赤云山脉出来时一样,身上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有所区别的只是跟在身后的小狴獬,换成了背在背上的月斜琴。此外,随着年纪的增长,颌下胡须长已寸许,加上数月没有收拾的头发,更显落魄。 “还不滚开?”顾东篱愣神之际,那大汉愈发显得不耐,径直走上来就要动手。 那人好生无礼,顾东篱心头火起,眼睛一翻一丝冰冷的寒光扫去。被他目光盯住,那大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惊惧之下呆立原地不敢动得分毫。幸亏旁边有人开口,打破僵局,情势才随之一缓。 “阿猛,都给你说了那么多遍,出门在外,怎可随意欺侮他人?”一个胖乎乎的老者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那大汉的肩头,转而看着顾东篱笑道:“单只看这位小哥背后那具古琴,就不像是凡品,岂能因衣着小瞧于人?”老者语气和蔼,顾东篱哼了一声收回目光,那大汉彷如大赦一般长出了口气,低着头退回营地。 这世上除了那些有大慈悲心的善人,恐怕没多少人会对乞丐感兴趣,好心一点的多半会施舍些许钱物,大多数人则唯恐避之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7 章 及。这老者也是如此,起先对这边并没在意,只是听到那大汉喝骂声才转过头来,隔了数丈冷眼旁观。照他的想法,顶多给这小乞丐扔半个面饼,然后赶开就是,实在没必要那么多废话,孰料接下来的一幕大出意外。 那个叫阿猛的大汉,是老者豢养多年的武士,虽不敢和那些世家大族的好手相比,却也算得上彪悍勇武。可是这么一个手上沾满鲜血,前前后后杀了数十名盗匪的大汉,居然被一个小乞丐给镇住,而且在对方的逼视下瑟瑟发抖,就叫人诧异了。这老者久历商海,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犀利目光,加之另有一番心事,自然不愿错过眼前的机会。 趁着说话的间隙,老者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心中一动暗暗称奇,面上却仍保持着笑容,歉然道:“刚才是我那伴当不对,小哥勿怪,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东篱,在山中遇到了一些意外,几番周折才到了这里,并无冒犯之意。”兴许是修为有成之后自信满满,兴许是断定郁千煌多半不敢宣扬自己的名姓,顾东篱仍旧沿用先前的说法,并没有作何掩饰。 “原来是东篱公子,失礼了!”老者精于世故,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已得出,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很不简单。尤其是对方身上有种特别的气息,若有若无之间,竟然令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这可是只有在遇到大人物时才会产生的情绪,当下笑容更盛:“公子若是不嫌弃,请先到我帐中梳洗更衣,等会酒菜弄好以后奉酌一杯?” “那就叨扰了!”当此情形无须推辞,顾东篱拱手致谢,跟着老者步入营地。 不理会旁观众人惊讶的目光,顾东篱随老者进到一座大帐当中,老者吩咐了一阵随即离帐,自有下人服侍。等到梳洗完毕,收拾干净须发,换了一身略显肥大的长衫出帐,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营地中燃起数堆篝火,众人正忙着生火做饭,阵阵酒ròu香味飘来,顾东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数日不识荤腥早已馋的是食指大动。 “东篱公子,这边坐!” 顾东篱闻言望去,那名老者正在不远处的篝火旁边挥手示意,嘴上答应着走了过去。 老者十分客气,抢前迎了两步,拉着他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几圈,方对身边几名伙计笑道:“你们看,东篱公子洗尽尘土,立时便显现出勃发英姿,谁还敢再以样貌取人?” “老丈说笑了。”顾东篱客气了几句,挨着老者坐下,坐定后才发现,草地上的垫子竟是锦绒制成,不禁暗暗点头:“能用得起锦绒座垫,这老者也是个富贵之人。” “来,东篱公子,”老者端起两个酒碗,将其中之一递到顾东篱手上,大声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既然能坐到一起便算有缘,请干了此酒!”说完一饮而尽。 “多谢老丈盛情款待,东篱不胜感谢。”顾东篱回了一礼,一仰脖子大口喝下,顿觉一股火辣辣的热气自肚腹内升起,直撞入脑门,不禁赞道:“好烈的酒!” “我们常年在外奔波惯了的人,都喜欢喝这种烈酒,”老者拿起酒袋,又给顾东篱斟满,“公子若是觉得口味还过得去,不妨多喝几碗。” “好说,好说!”几碗酒下肚,吃着烤羊腿,人与人之间很快便熟络起来。这时顾东篱才想起来,略显尴尬地问道:“小子太大意了,还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请勿见怪!” “公子本就是xìng情中人,自不必为俗礼所拘束,有什么见怪不见怪的?”老者不愧是商贾,谈笑间一顶顶高帽子抛了过来,轻描淡写地答道:“我姓牧,单名一个轲字,在京城开了两家绸缎庄。不过这些年来大家牧掌柜、牧掌柜的叫顺了,本名反倒没什么人记得,公子若是不嫌弃,就叫我牧掌柜,听着也顺耳。” “那我就放肆了!”按理说,牧轲看上去差不多在六十开外,以顾东篱的年纪就叫声爷爷也不为过,但是有顾懒怀和蓝二在那里摆着,称呼上实在是有些不大方便。正好对方有此一说,自然省却了不少麻烦,于是顺口问道:“冒昧问一句,你们这是准备到哪里去?” “喏,”牧轲抬手划了个圈,说道:“我们这个商队总共来自京城八个商铺,分别经营绸缎、金银玉器、木器漆器、上等食材等用度,这一次大家在南方精心采买了半年多,委托我负责把货物运回京城。”一般人断不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实言相告,可是老者自信不会看走眼,而且近乎本能地认为,顾东篱绝非等闲之辈,是以对此番运送的贵重物品全无隐瞒。 “那我可要恭喜牧掌柜了,”顾东篱拱了拱手,笑道:“这一趟如此丰盛,想必能大赚一笔,恭喜,恭喜!” “唉,这一趟只求不要办砸就成了,哪里还敢想着赚钱?” “这是为何?” “这些货物都是给宫里准备的,万一出了差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祸,要不然我一把老骨头,怎么会亲自跑这一趟?” “原来是宫中所需,但不知为何一次xìng采买这么多?”即便是皇宫大内,若非遇到大事,也不可能买这多东西。 “这不年前,汝王世子求娶秦州郡主,皇帝赐婚了么?” “什么?”顾东篱腾地站起,顿时方寸大乱! 第四十四章 婚事 心神一乱,几乎在同时就为小狴獬所感知,小狴獬不知发生何事,本能地就要催动至yīn之气,幸好灵胎及时察觉加以制止,方不至惹出祸端。饶是如此,顾东篱那声惊呼所包含的yīn森之气,也把周围丈许内的人吓得个半死。 “东篱公子!”牧掌柜忽觉一股寒意直沁入心底,一瞬间仿佛连念头都要被冻结住一般,大骇之下只来得及喊出一声,就已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这边事发突然,一阵惊呼过后,离得较远的杂役、武士和管事等闻声莫不回头,才骇然发觉,顾东篱身边竟无一人得以站立。除了牧掌柜昏厥以外,其余几人尽皆瘫倒在地,一个个面色苍白,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 “好小子,原来是个jiān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一名商队武士,他并没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转头间看到牧掌柜倒在一旁,登时大骂着冲了过来:“掌柜的好心收留你,却不想反遭dú手,我杀了你!” 众人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种变故,一时之间均愣在原地,随着那武士的破口大骂方才醒觉,纷纷拿起刀剑四面围了上来。 牧掌柜的那声惊呼,便已使顾东篱清醒过来,心知自己险些闯了大祸,自不愿再伤及无辜,面对愤怒的人群唯有退让躲避。以他现在的修为而言,实已达到了相当程度,如果再加上体内的至yīn之气,恐怕对付一般的修真者都不在话下。商队武士众多,可是除了几个头领稍微有些本事,其余人还真不放在眼里,即便是那几个头领,至多也就比当日落水镇外击杀的那两个郁家武士稍强一点,根本不足为虑。 实力相差颇为悬殊,顾东篱在人群中穿行躲避,倒也不虞被刀剑砍中。其实他要走的话,这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只不过一心想要多了解一点秦州郡主的消息,是以内心深处并不想急于离开。不过,一直这么兜圈子终归不是办法,就看牧掌柜醒来以后,情况能不能有所改善。还好,牧掌柜很快就被救醒了。 “住手!”牧掌柜一睁眼就看到无数人影往来奔走,兼且骂声不绝于耳,稍微定了定神即已明白其中缘故,只是他年老体弱,又刚刚昏迷,这一声有气无力没几个人听见。幸亏旁边一个管事见机得快,不住大声呼喝,一番折腾总算平息下来。 “你们都下去,我和东篱公子另有事要谈。”众人虽有些担心,可是在牧掌柜的斥责下不敢多说,只得退下,“东篱公子,这边来坐!” 顾东篱看了看十余丈外虎视眈眈的商队武士,暗暗叹了口气,走到近前一弯腰,歉然道:“牧掌柜,刚才那件事绝非有意,还请多多见谅!” “我知道,公子不必太过自责。”牧掌柜拉着顾东篱坐下,续道:“想来公子一定想知道,有关汝王世子和秦州郡主的婚事?” “是,不知可否见告?”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牧掌柜就把话送到耳边,顾东篱感激之余,不免又生出了些许疑问,只是想知道真相的心思太重,疑问当然先丢到一边。 “我记得前年冬天,秦州郡主由夕州总督公谓泫亲自护送进京,那天??” “前年?”顾东篱闻言一惊,急急问道:“等等,今年是哪一年?” “怎么?”牧掌柜先是一呆,继而诧异道:“今年是昭熙二十三年,你不知道么?” “啊?”这一下顾东篱彻底呆住了,心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原来,我在地底竟然待了整整两年!”他从没想过,自己能像那些传说中的修真者一样,动辄闭关多少多少年,因为在常人眼中能够达到那一步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今,自己居然也在不知不觉当中,一晃眼就渡过了两年,焉能不惊,焉能不喜? “东篱公子?”半晌过后,牧掌柜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东篱将杂念抛开,摆手道:“我刚才想到别处去了,您请继续说。” “嗯!”牧掌柜点点头,陷入到回忆当中:“自太祖建国以来,凡事最重规矩,无论外藩还是达官显贵,入京时礼部均有严格的仪制。而秦州郡主踏进万邦城那天,京城兵马司负责净街、弹压地面,大内带刀侍卫扈从銮驾,御用监和礼部会同办理一应礼仪,场面之大世所罕见,规制也远超藩王进京例。据说,事后曾有言官弹劾礼部违制,却被皇上给压了下来,可见对郡主的宠爱有多深了。” “那么,秦州郡主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受到如此礼遇?”想像着当日的盛况,顾东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憋在心中长久的疑问。 “啊?”刚才顾东篱一听到秦州郡主的婚事便即发作,牧掌柜很容易猜到其中的缘由,可是这一问却让他愣住了,几乎本能地问道:“你不认识郡主么?” 顾东篱苦笑着摇了摇头,牧掌柜张大嘴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再问,继续说道:“秦州郡主的身世颇为神秘,都说和郁家有很大的关系,却偏偏不姓郁,而是姓秋。” “秋?”顾东篱暗暗点头,难怪蓝二叫她秋丫头,接过话头问道:“敢问,您可知道她的全名是什么?” “这个嘛,人家堂堂郡主叫什么,又岂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敢打听的?况且我一个老头子,没事去打听这个,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牧掌柜边说边看着顾东篱,见他一脸失望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测不假,当下话锋一转:“不过呢,我家那口子和几位命fùjiāo情不浅,从她们口中得知,秦州郡主双名?眉。” “秋?眉?”顾东篱目光中泛起一层迷离,心中暗想:“原来你叫秋?眉,我却直到今天才晓得。” 停了片刻,等顾东篱神情恢复正常,牧掌柜接着道:“我还是听我那口子说,差不多在昭熙十七年前后,皇上下了道诏书,具体说的什么不大清楚,总之是说秋家有女如何如何好,然后给封了个郡主。当时,有传言说是郁家家主郁千煌特为求情,皇上勉为其难才给的封赏,后来还有人说秦州郡主可能是郁千煌的私生女,反正莫衷一是无人得知。” “秦州郡主和郁家有关系不假,但绝非郁千煌的私生女。”顾东篱对此倒是有绝对的信心,郁殊一心想娶秦州郡主,要真是郁千煌的子女,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兄妹生情? “哦?”牧掌柜虽不知顾东篱的结论有何依据,但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来,此事多半不假,心中的另一个疑问由是解开,“听公子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郁家对这门婚事大加反对。” “还有这等事?请牧掌柜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上一遍。”由牧掌柜这句话,顾东篱自然而然想到了郁殊身上,心中暗道:“难道说,他对郡主至今念念不忘?” “去年太后万寿,汝王携世子进京贺寿??” 这汝王,实际上属于皇族中的另一支。当年昊天国太祖起兵时,总共是两兄弟,及至百战功成,弟弟由于cāo劳过度而宿疾缠身,在建国后不久亡故。太祖悲痛不已,为此辍朝一月,服缟素,日祭三次,朝夕哭临。随后,封其子为汝王,世袭罔替,赐丹书铁券,食邑数万户,乃当世第一等亲贵。不过汝王一脉虽和太祖同宗,但到本朝已绵延了十余代,就血缘亲疏来讲,与当今皇帝一系已是相当遥远。 万寿过后,汝王在皇室家宴上面,当着太后和所有宗室的面,为其子求娶秦州郡主。这一下出其不意,碍于颜面皇帝并没用当场拒绝,但是回到内宫以后,据说大发雷霆,一连摔了好几个青花瓷瓶。原以为汝王会见机而退,孰料此后又几番在太后跟前求情,终于得到太后首肯,逼得皇帝下诏赐婚。 牧掌柜等八家商铺,真正说起来应该算作是皇商,担着给宫内采买的责任,于是这场天下瞩目的婚事,其一应用度自然便落到他们头上。随后又有传言说,郁千煌为此曾连夜上京单独觐见,具体说了些什么无人得知,不过那一夜御书房中传出激烈争吵,最后的结果是郁千煌愤愤而归。一时间流言四起,皆言郁家坚决反对这门婚事,甚至不惜暗中出手阻止。 “唉,皇上虽然答允了这门亲事,可实际上心里很不痛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迁怒到我们头上。更何况,还有一个郁家,你说,我们这趟差事还能好办么?”牧掌柜摇头苦笑:“只求这一次能顺顺利利jiāo差,不出差错就谢天谢地了。” “这些应该都是极隐秘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8 章 为何牧掌柜会了解的如此详细?”顾东篱好生奇怪,适才透露的信息里面,无一不涉及到皇家私隐,一个商人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都说皇帝是天子,高高在上,独拥大权,所以在常人心中,只怕把皇宫想象成了世上最神秘,最密不透风的地方。”牧掌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略带嘲讽道:“其实,这世上最难保密的地方,就是皇宫了!” “哦,此话怎讲?”顾东篱颇有不可思议之感,因为在顾府当中,只要顾懒怀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内宅基本上没人敢往外传,更遑论皇宫大内? “嘿嘿,你别看皇宫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是稍微有个风吹草动,不消一天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莫非就没人管?”顾东篱眼睛一翻,反驳道:“那些传递消息的,就不怕杀头?” “怎么说呢?是人当然都怕死,不过当中还是有些分别??” 皇帝为了把持大局,在天下间不知安chā了多少耳目,用以监视臣子以及宗室子弟,尤其像汝王这样的身份,身边实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反过来也是一样,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宫外也有不少人对宫内的一举一动都深感兴趣,想着法儿的结jiāo内侍,打探消息。 宫内对此不是不知,也曾经屡次整顿,每次总要杀上那么百八十个以儆效尤,但是过上一阵子又会恢复原样。因为,所有的内侍、宫女以及侍卫加起来不下数千人,总有人或是因为野心、或是因为钱财等原因,甘愿往外传递消息。所以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皇帝能真正杜绝此事,非不愿为也,而是不能为。 “是,人多口杂,人越多越难管。”顾东篱深深点头,恍然大悟,“师尊身边服侍的就我们几个,就算有人多嘴,事后也会很容易查出来,自然没人敢乱讲话。” “我们时常往宫中送各种用度,时间长了多少会结jiāo一些内侍,每次有了差事照例要上下打点,同时打探相关消息。不然,贸贸然违逆了宫中贵人的意思,岂不是自讨苦吃?” “确实是这个道理,只要打点到位,获知这些内情并不算太难。”顾东篱细细想了想,自觉已经大体了然,方始问出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牧掌柜,你我不过刚刚相识,连jiāo情都谈不上,为何会对我毫无隐瞒,坦诚至斯?” 试问,谁敢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张口就把自己的底细jiāo代个一清二楚?况且还有不少牵扯到皇家颜面的私隐,一旦为朝廷耳目侦知,牧掌柜只怕会立刻被捉拿问罪,甚至连家人都难以幸免。所谓反常即为妖,只因前面心思全都放在秦州郡主身上,故而没有开口,到得此时,由不得顾东篱不问。 “我要是说和东篱公子一见投缘,想来你绝不会相信。”牧掌柜自嘲一笑,而后面露愁容道:“我之所以直言相告,实是因为大难临头,要是应对不当多半会把命丢在这里。我眼下真的是走投无路,只有把希望都寄托在公子身上,希望公子能救我一命!”说着,竟然翻身跪倒在顾东篱面前,不住叩首,他这一跪登时引来众人一阵躁动。 “牧掌柜,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顾东篱连忙伸手搀扶,急问道:“你所说的大难是什么?” “今天酉时初,我接到消息,说是郁家准备对我们下手了!” 第四十五章 迎敌 “郁家?”顾东篱眉头一皱,登时回想起当日高德府那一幕,暗暗念着郁千灼的名字,沉声问道:“他们怎么可能会对你们下手,难不成以为杀了你们,烧了货物,郡主的婚事就会取消?如果真这么想,郁千煌堂堂一家之主,未免也太让人瞧不起了!” “公子说得没错,可要是换作郁家大少爷来做呢?”牧掌柜不免心下感叹,眼前这位自称东篱的少年,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在种种yīn谋伎俩面前几无经验可言。其实以他的阅历,从接到消息那一刻起,就得出了好几种判断,无论哪一个结论,都能轻易解释为何会是郁殊出手。 道理很简单,这件事郁殊做得,郁千煌做不得! 为什么呢?虽说这门婚事为皇帝所不喜,毕竟是昭告过天下的,这就涉及到天家颜面以及朝廷威严,容不得半点挑衅。即便是以郁千煌的身份地位,到此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命,绝不敢施以杀人越货的激烈手段,否则便是谋反大罪。可是换成郁殊回旋的余地便大了许多,只要装作事先不知情,事后无非花些财物费点力气上下打点一番,朝廷断不会为了一个年轻人的莽撞行为,和郁家翻脸。 “嗯,以郁殊的xìng子,倒是完全有可能做出这等蠢事。”此中的名堂,顾东篱不见得能想那么深,但是对郁殊的蛮不讲理,他曾有深切的体会,只是仍有疑问:“牧掌柜,你怎么能认定,我就可以对抗郁家?” “约莫一个时辰前,我怀里的玉柬碎了,这才知道郁家大少爷已然动身,最迟明天就会向我们下手。”牧掌柜的语声极低,显然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以免引起恐慌,“我手下这些武士,对付个盗匪山贼的还行,要和郁家碰肯定不是对手。” “既然如此,为何不跑?” “跑?嘿嘿,能往哪里跑?”牧掌柜苦笑道:“郁家大少爷亲自出马,想来我们的行踪早已在对方掌握之中。况且,就算我人能走掉,货物丢了回去又怎么复命?且不说这些东西乃宫中所需,光是其他七家商行的东西,我倾家dàng产也赔不起!” “所以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了,算是尽忠职守,朝廷即便追究,自有八大商行出面应对,家人不会受到太大的连累。”说着,牧掌柜用手一指周围的武士、杂役等人,惨然道:“我不走,他们更不能走,否则事后必会受到严厉的惩处,而且他们的家人也一样逃不掉。” 顾东篱听到这里,不由得暗想:“这牧掌柜好生老辣,既知大祸临头,尚能沉得住气言语从容,他若不说,我都看不出半点端倪,此等气度可叫人心折得很。”其实,牧掌柜也没他想的那般大度,只是死期将至又无力反抗,唯有认命而已。就好比一个人明知自己得了绝症,命不长久,在经历过初期的苦闷之后,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静待那一刻的到来。 “还好,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公子出现了!”牧掌柜继续讲述,说到这里眼中倏地浮现出一抹亮光,语调变得轻快起来:“我那伴当师从修真者,历年下来很是杀了几个盗贼,在一众商会武士里勉强算个高手,可是却被你以目光给吓阻,我便知道公子绝非常人!” “及至公子愤然而起,方圆十余丈内没一个人能够站立,这等气势,纵使我见过的几位修真者,只怕也做不到。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公子,恳请公子救救我们!”说着,牧掌柜再次跪倒苦苦哀求。其实,这么做不过是有病乱投医,至于顾东篱会不会施以援手,能不能挡得住郁殊的怒火,他心里并无多大的把握。 “你放心,我既然碰上了,就不会袖手旁观。”顾东篱话一出口,牧掌柜心中便是一宽,接下来的一句更是令他信心大增,“我也很久没见郁殊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好好看看,这个郁家大少爷有没有长进!” 得了这个答复,牧掌柜虽难免还是有些惶惶不安,可是比起先前那般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情形,到底多了几分心气。当下吩咐众人扎好营地,严加戒备,所幸一夜无事,到了第二天早上,干脆按兵不动。 同行的还有其他几家商行的管事,眼见太阳越来越高,车马还没有动静,少不得要来催促一下。这时,牧掌柜才将眼下的境况实言相告,唬得几人面无颜色,好一阵安抚才缓过劲来。能做到管事这一级,均是玲珑剔透之辈,很快就意识到顾东篱是大家活命的保障,一时间自是谀词如潮。 客套了几句,顾东篱让他们把消息传下去,这几人倒也能干,不知用了怎样的说辞,尽管一度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可是很快就平静如常。只是平静的背后,从众人凝重的神情中,依然可以感受到阵阵不安。接下来,就只能耐心等候了! 过了没多长时间,但听得远远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及至响动越来越近,众人无不色变,因为雷声竟是马蹄翻飞发出的声响。随着地面略微抖动,一队人马自前方山岭间冲出,沿着官道疾驰而来,杀气之盛,营内的土犀兽都略有躁动。 营地扎得颇合法度,两侧均有二三十丈高矮的山岗,此时恰好可以用来防卫。那个叫做阿猛的大汉,不愧为牧掌柜所倚重之人,带着百余名武士扼守两边,冷冷地观察着敌情,对来敌的汹汹气势视若无睹。 郁殊似乎不想给商队任何机会,连休整的时间都不留,直接命人硬冲营地,肆无忌惮,压根没把牧掌柜一行放在眼里。由于来时早已打探清楚,对商队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自觉稳cāo胜券,所以随行的几名郁家死士都不曾开口劝阻,任由郁殊随意发号施令。 这次出来,郁千煌为了避免再出现梦魇魔那等意外,除了给儿子一件法宝护身,另外还一口气派出八名死士扈从。从这一点上便可看出,郁千煌父子二人对秦州郡主和汝王世子的婚事,愤怒到了何种程度。 郁家武士训练有素,丝毫不亚于军中精锐,不待上官做何指挥,即已看出两侧山岗的重要xìng,唿哨一声分作两对纵马冲向山岗。到得山岗下数十丈开外,又是一声唿哨队形顿时散开,人人举刀,阳光下寒光凛冽,伴着蹄声如雷,竟如千军万马一般。 在对方气势逼迫之下,山岗上的商队武士略显慌乱,不过大家都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对方不发一言就强冲,摆明是不留活口的做法,倒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没人逃跑。阿猛手挽强弓一马当先,不住大声喝斥,直待敌人进入三十步范围内,才下令放箭。箭如飞蝗,与舞成一片的刀光狠狠碰撞,金铁之声大作,箭镞四散激shè。偶有漏网之鱼,带着厉啸钻进身体,“噗噗”闷响中带起一朵朵血花。然而一轮劲shè后,仅有十余名敌人落马! “郁家武士,果然名不虚传!”牧掌柜没想到敌人身手如此高明,且悍不畏死,不由得大为担心,忍不住问道:“东篱公子,你说阿猛他们能顶得住么?”一问无果,扭头看去,顾东篱面沉如水,目光越过沙场直盯在百余丈外那个年轻人身上。 依然是一袭做工精美的白色锦袍,依然是一匹通体雪白没有半点杂色的白马,郁殊的打扮和第一次见面时并无太大差别,不过两年的时间,终归还是有不少的变化。随着年纪的增长,眼眉之间的棱角愈发分明,配上消瘦的脸颊和细薄的嘴唇,乍一看多了几分果毅狠厉之色。然而,梦魇魔当初造成的伤害似乎还未痊愈,因为在郁殊的眼神中,时不时会闪过几缕空洞,尤其是在左右顾盼之际,常流露出些许茫然。 “郁殊,郁殊!”顾东篱默念着郁殊的名字,心绪却转到秦州郡主身上:“你有一个当家主的爹为你疗伤,尚且没能恢复记忆,那郡主此刻又是什么样子?” 略一走神,场中情形已是大变。三十步的距离,对于混杂有天野紫鬃兽血统的良马,不过眨眼间的事情,要不是提前挖好的陷阱起了点作用,恐怕商队武士都很难shè出第二轮箭矢。这一次离得更近,杀伤力自然大了许多,又有二十多名敌人中箭倒地,可是郁家武士也已杀到近前,双方战作一团。 两侧山岗杀声四起,刀锋砍下筋骨折断血ròu横飞,虽不过两百多人混战,其惨烈却不输于两军对垒。商队武士实力上毕竟逊色不少,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呈不支之势,倒是那阿猛往来冲杀,尽管伤痕累累却仍是悍勇。 “大局已定!”郁殊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京城八大商行好大的名头,不过都是些暴发户而已,花费重金请来的人良莠不齐,如何能跟咱们苦心训练的儿郎相比?” 原指望有人附和几句,哪知那八名死士全都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郁殊不觉略感无趣,却偏偏拿这八人没有办法,黑着脸喝道:“去四个人,直接把营盘端了,记住,不留活口!” “是!”当即冲出四人,驱马直取大营。 “该我动手了!”顾东篱一眼便看出四人不同一般,朝牧掌柜笑笑,提着一壶箭走到营门口,不紧不慢举弓搭箭瞄向四人。自从在地穴中悟出曲词的奥妙,还一直没有机会施展,此时正好拿郁家死士来验证,气机牵引之下,一股肃杀之气登时罩住四人。 郁家死士个个修为精深,刹那间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胯下战马一声长嘶前蹄直立,还未倒地便即活生生吓死。四人俱是一惊,心知遇到了高手,当先一人猛地掣出一柄长剑,蓬地bào出一抹剑花,堪堪将扑面而来的yīn气斩碎。其余三人各自戒备,其中一名“倚”字辈死士,扬手弹出一团火球,以此来抵消寒意侵袭。 “这个法子有用!”眼下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与人斗法,一出手便逼得敌方四人采取守势,顾东篱欣慰之余不免得意。当日无意间造成无边杀孽,虽说是小狴獬恣意妄为,事后却使他多了一层心思,那么多猛兽尚且抵不住至yīn之气,若是能凝为一处,岂不更加厉害?果然,今日甫一施展,那几匹战马即被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商队里面居然隐藏的有高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郁殊身边那名面容苍老的死士脸色一变,朝身后瞪了一眼,似乎对情报有误颇为不满。 “咱们之前打探得清清楚楚,他们总共是六百九十四人,扈从的武士共有一百一十三人,其中称得上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9 章 手的,不过区区四人。”旁边一名死士垂首答了一句,而后禁不住又抬头看了顾东篱一眼,迟疑道:“这小子好像没有见过,不知是不是牧轲暗伏的手段。”若是牧掌柜听到此番对答,知道郁家准备的如此充分,只怕站都站不稳了。 “早先不下功夫,不能尽量掌握对头虚实,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那苍老死士冷哼一声,教训道:“倚庐和剑沙二人之死,便是太过大意、准备不足造成的,并且还连累到少爷、小姐的安危,若是他们还活着,也少不了家法惩处。日后再要敢懈怠误了大事,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属下记住了!”余下三人尽皆凛然,齐齐应了一句。 “渠伯,”郁殊盯着营门口看了半天,突然开口道:“那个人好面熟!”苍老死士名叫郁横渠,精研法术数十年,乃是郁家死士中“横”字辈数一数二的高手,纵观郁家所有人等,修为也在一流行列,所以郁殊都得称呼一声“渠伯”。 “哦?”郁横渠一愣,还没开口,忽地心生警觉,大喝一声甩出一道zhà雷! 第四十六章 言和 弓弦轻响,一枝飞箭流星赶月一般疾shè而来,与zhà雷碰个正着,轰响声中zhà得粉碎。然而箭镞上隐含的yīn柔之气,虽被震散了不少,余者依然逼了过来。郁横渠大惊,双手一错掣出好大一个法诀,宛如一面?墙挡在面前。yīn气直撞入法诀当中,顿时激起圈圈涟漪,不过此时已是强弩之末,挣扎了几下即被化去。 “好yīn寒的灵力,好厉害的劲道!”郁横渠经验丰富,一招即看出端倪,“这小子灵力不算太深,只是内中的yīn寒之气着实古怪,叫人难以抵挡。” 郁横渠一动,其余三人立时抽出兵刃,护在郁殊马前,上一次被梦魇魔掳走的覆辙,无论如何不能再重蹈了! “你们四个一起上,把那小子宰了!”郁横渠面容不变,朝前面四人告诫道:“那小子的灵力走的是yīn寒一路,动手时务必要护住灵胎,否则极易被yīn气所乘。” “且慢!”郁殊忽然出言制止,朝大营方向大声喊道:“你是东篱么?” 听他这么一喊,前面四名死士立时止步,严阵以待。 “郁大少爷,难为你还能记得起我。”顾东篱一面答,一面拉紧弓弦,死死盯着突在最前面的那名郁家死士。他这句话是用至yīn之气吐出,郁家众人尽皆感到一阵寒意透骨。 “渠伯,你觉得杀死此人,我们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两年过去,郁殊的记忆虽未能完全复原,可是在郁千煌悉心培养之下,也渐渐有了几分世家子弟的气度。此时能问出这句话,就足以见得大有长进,遇事时毕竟沉稳了许多。 “这个么??”郁横渠是先算败后算胜的谨慎xìng格,加之顾东篱灵力中所含的那种至yīn之气,在他而言可以说从未见过,故而宁愿将敌人的实力估计得高一点,想了想沉吟道:“如果硬要杀他,我们最少得损失三个人。”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没必要为了杀他搭进去太多人手。”郁殊回想起这次临行前,父亲在密室中的一番话,终于忍住要杀死顾东篱的冲动,yīn沉着脸道:“渠伯,把人都叫回来。” “哦?”郁横渠颇为诧异地看了郁殊一眼,问道:“少爷,你是打算放过姓牧的这些人?” “嗯!”郁殊嘴角流露出一丝冷酷,低声道:“这次对八大商行下手,本意是为了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快,让汝王那边知道我们郁家的态度。”其实,当中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按照郁千煌的算计,近三代汝王都不怎么安份,所作所为肯定会招致朝廷的猜忌,此时借求亲一事闹上这么一闹,正好可以向皇帝表明立场。两年前高德府外那场狙杀,尽管郁家事后将罪名极力推到天术宗头上,但是灵诀府方面始终心存芥蒂,只是碍于大局没有明言罢了。以此之故,当今皇帝也对郁家生出了几分疑虑,是以非但没有撤换公谓泫,反而加重了其权柄,只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罚俸半年的处分。 郁千煌能放纵儿子这么干,正是看准了症结所在,知道这一次闹得越厉害,就越能迎合皇帝的心意。是以在出发前,将其中的关节全都告诉了郁殊,准他随机应变。郁殊本就不笨,梦魇魔一事大难不死,心机变得愈发深沉,很快就有了新的算计。 “八大商行虽说都是新进之辈,多少还是有些财力,倒不宜一次全都得罪死了。”郁殊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淡淡吐出两个字:“收兵!” 郁横渠略略颌首,发出一声尖利的短啸,郁家人等齐齐发一声大喝,将面前敌人逼退,跟着从容后退,撤了回来。 “千年世家,名不虚传!”牧掌柜眼见郁家武士进退之际法度森严,忍不住赞了一句,此时已大致可以判定,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当下紧走几步凑到顾东篱身前,问道:“东篱公子,他们这是要走了么?” “嘿嘿,看看再说。”顾东篱看着郁殊单人独骑缓缓走来,朝牧掌柜扭头一笑:“我去会会他!”说完,将手中弓箭扔到地上,大步出营。 约莫相隔两丈,两人同时止步。郁殊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挑剔地打量了一番,冷笑道:“两年不见,你胆子还是那么大,居然想凭一己之力chā手我们郁家的事情,就不怕我连你一并杀了?”两人积怨颇深,再次相见竟无半点旧情,一上来就针锋相对。 “哼哼,郁千灼两年前就想杀我,不是一样没能得手?” “那次是天术宗的人突然出现,否则你怎么可能逃得掉?”那场狙杀,郁千灼费尽心思将真实的目的掩饰过去,对其他细节则和盘托出,总算消除了郁千煌的疑心。所以,郁殊对那件事还是非常了解的。 “那你尽可以再试试,看今天能不能杀得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么?”语气森然,杀机四起。 顾东篱瞳孔陡然收缩,凌厉的目光直逼过去,郁殊夷然不惧,紧咬牙关回瞪过来。场中一时安静无比,唯有郁殊胯下坐骑难以经受无形的压力,打着鼻息一步步往后退。 一名死士瞧不过眼,便要纵马上前,被郁横渠给拦了下来:“那小子还不敢动手,先别急,少爷既然这么做一定别有用意!” 那边牧掌柜等人也察觉到形势严峻,不由大为担心。 两人对视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郁殊只觉对方气势越来越盛,再也支撑不住,大喝一声一拳挥出。顾东篱哈哈一笑,侧身避开,僵局顿时打破。 “论修为,我不如你!”郁殊那一拳只是为了挽回颓势,是以在对方闪避之后便即住手。 “我早就说了,要想杀我不容易,更何况??”顾东篱脸上浮出笑意:“你眼下根本就没动杀心,怎么可能杀我?” “今天不杀你,不代表以后会放过你!” “你口口声声要杀我,说不定我回过头来会先杀了你?” “那就看到时候是谁先赢?” “好,咱们走着瞧!” 一番唇qiāng舌剑,句句均流露出浓重的杀机,可说完之后,两人对视片刻便放声大笑,看得旁人一头雾水。他们自不知,两人本因“情”之一字而生的敌意,在此刻都已转移到汝王世子身上,所谓同仇敌忾是也,至少在没有阻止这场婚约之前,完全犯不着自相残杀。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放过他们吧。”笑过之后,顾东篱提出了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 “没问题,不过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郁殊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令牧掌柜等人无不长出一口气,悬在头上的利刃总算撤去。 “我准备去京城走一趟,总归能做点什么吧。” “既然这样,不如咱们结伴同行如何?” “那可再好没有了,我正愁两眼抓瞎,不知道该怎么走。” 郁殊哈哈一笑,纵身跃到顾东篱面前,伸出手掌与之相击道:“咱们一道去看看,那个什么狗屁世子,到底是个什么德xìng,要是看不过打他娘的。” “只要郡主不乐意,谁都别想逼她出嫁!”郁殊所言针对的是汝王世子,而顾东篱则只关心秦州郡主本人的想法,两人心思高下立判。 “那是,表妹得自己愿意才行,否则什么都别提。” 有了共识,事情就好办多了。郁殊放过了商队一行,但是要求他们必须得晚个几天再动身,牧掌柜自然是满口答应,不敢有任何异议。至于郁家众武士,实不宜带到京城,所以直接打发回家,只留几名下人和郁横渠等八人扈从。 分手前,牧掌柜感念顾东篱的救命之恩,执意送了他几根琴弦。这些琴弦本是无意中得来,正好看到他背后的月斜琴,于是借花献佛,顾东篱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夕州与夏州毗邻,从高德府往东北一直到万邦城,除了两条大河之外,一马平川再无什么阻隔。考虑到进京面圣的方便,郁家在沿途置办了好些处产业,并且派有专人负责打扫维持,较之客栈酒楼之类要舒适得多。一路上郁家仆从往来打点,加之郁殊又是舍得花钱的主,无论出行还是食宿均不吝钱财,顾东篱也不客气跟着一道享福,行程颇为惬意。 期间,对于别后两年来的际遇,两人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整日里挂在嘴上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怎样才能使这桩婚事告吹。两人想了很多点子,但大都不靠谱,或者很难实现。到最后,真正能管用的法子只想到了两个,一个是将郡主直接抢出皇宫远走高飞,一个就是杀了汝王世子! 其实,郁殊心里很清楚,自从诏命一下,婚约便再无更改的可能,也就是说想要通过正常方式改变结果已然无望,惟有采取非常手段。原本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郁家绝不敢冒险派出死士行刺,否则一旦事败,必然要承受来自朝廷的压力,以及汝王府的熊熊怒火。这是连郁千煌都不愿面对的局面,郁殊更不敢乱来。 偏偏就在这时,顾东篱自行送上门来,以他对秦州郡主的倾心,加上郁横渠都颇为忌惮的实力,用作刺杀汝王世子的杀手简直再合适不过。意会到此,郁殊焉能不喜?故而对顾东篱客气有加,希望籍由他的手来达成目的。而最好的结果莫过于顾东篱杀了汝王世子,接着他本人又被朝廷砍了头,秦州郡主则抬进郁家大门。 这,便是郁殊的算计! 在yīn谋诡计面前,顾东篱相形之下便要稚嫩得多,虽说他在顾懒怀身边待了十多年,且聪慧无比,终究还是不了解这等豪门大族的yīn险dú辣。所以在面对郁殊明显有些虚伪的热情和拉拢时,尽管也留了几个心眼,可是不知不觉间,已被郁殊给慢慢装了进去。 半个多月以后,一行人顺利抵达昊天国京师??万邦城。见识过千旗港的繁华,领略过赤云山脉的雄奇险阻,经历过诡雾大泽的yīn冷刺骨,甚至还有梦魇魔的星空梦境,以及yīn气弥漫的yīn曹地府,却均及不上眼前这座万邦城来得震撼! 万邦城之高大、之雄壮,非亲眼见到不能体会。连绵不绝十几丈高的城墙,固然全是用两丈见方的罗纹石砌成,平添一股豪壮威武,而每隔二十丈便填充于其间的月石、曜石,则犹如宝石一般点缀着望不到尽头的城墙,使其坚不可摧。最令人难以置信,生出自惭渺小之心的,是整座城池居然悬浮在五六丈的高空,宛如神迹! “好一座万邦城!”顾东篱由衷赞叹道:“单凭这股气势,就足以令万邦来朝!” “土包子!”郁殊心中冷笑,并不作答,只是在垂眼之际才划过几分不屑。 “这万邦城为何会漂浮在半空?” “据说,当年太祖筑城之际,得仙界垂青,故而赐下几块通天石。”这一段是流传于昊天国权贵之间的传说,民间并不知情,郁殊略带得意地答道:“太祖于是用通天石做基,安置于城池四角,占地千里的一座雄城就此腾空,万邦城便有了天下第一的名号。” “原来是仙家的手笔,”顾东篱震惊之余,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啧啧!” “仙界自有考量,不愿将此事宣扬开来,普通百姓如何能知?” “嗯,难怪太祖定都在无险可守的夏州,有此雄城,当真是万夫莫开!”顾东篱点头道:“好魄力,好手笔!” “我说是谁在城门口大呼小叫,原来是郁家大少爷,怎么,你这里好了么?”一阵嘲笑从城门一侧传来,顾东篱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正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取笑道:“按理说你在京城也待了不少时日,怎么今儿个还像个乡下人一样,站在这里丢人现眼?” “这是谁?”顾东篱一看便知,这少年是个纨绔,只不知是哪家权贵子弟。 “渠伯,给我撕了这小子的臭嘴!”郁殊怒气上涌,就在城门口闹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暗箭 郁横渠能被郁千煌委以重任,负责此次协助郁殊闹事,除了修为卓绝之外,也有赖于他的经验老道。他并不认得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不过从其穿着以及言谈举止可以断定,此人多半不是皇亲国戚,顶多是某个大臣的子侄。而今的昊天国,除了几位阁老和手握重兵的大帅,郁家还真没把旁的大臣放在眼里。 “去一个人,打他一顿嘴巴!”郁横渠话音刚落,一名死士便即冲出。 那少年闻言一愣,错愕之际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一个身影直扑眼前,跟着领子一紧被人从马上扯了下去,噼噼啪啪挨了十几记耳光。这一下事出突然,那少年的随从做梦也没想到对方行事如此张狂,均是一呆才反应过来,呼喝着冲了过来。郁家死士岂是等闲之辈,那可是郁家最为倚重的力量,只一个人便把一众随从打得东倒西歪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0 章 倒一地。 “郁殊,你敢打我?”那名郁家死士下手极有分寸,这少年吃足了苦头,却都是些皮外伤,捂着肿的老高的脸颊咧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笑话我脑子没好么?我还真不记得你姓什么叫什么。”郁殊嘿嘿一笑,冷冷道:“不过,管你是谁,我今天偏要打你,你又能怎样?” “你,你,你给我等着!”那少年气得说不出话来,丢下一句最常见的场面话,狼狈地逃回城去。城门口守卫的兵丁见惯了这等场面,知道是权贵子弟之间的好勇斗狠,全都视而不见,没一个人上来过问制止。 “哼,一个侍郎的儿子,也敢在我面前嚣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打人么?”自昊天国立国以来,为了防止四大世家进一步坐大,以至于影响到皇权,太祖便和四家定下规矩,凡是顾、颜、房、郁四家嫡亲子弟不得出仕。可即便如此,凭郁家的底子,也远不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能得罪得起的。 真正说起来,两人倒也有些渊源。几年前,郁殊和这少年等人同为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事情做了不少,而今由于伤了脑子的缘故,已有两年多没有出现,逐渐淡出了这个圈子。这少年当初就和郁殊不大对路,此次重逢本意只是想开个玩笑,不想言语太过,反倒招来一顿皮ròu之苦,纯属是自取其辱。 打人的事,郁殊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一边给顾东篱介绍京师的风土人情,一边悠然自得地往自家府邸方向而去。哪知,刚刚走进东城还没多远,就被一群人堵在了虎坊街。 “好小子,还敢找人堵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郁殊远远就看见刚才那个挨打的少年,登时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不由得大怒。 “郁殊,三年多没见,你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刚回来就打了小继一顿,着实有点过了。”说话的是另一个俊美少年,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配上一柄折扇,哪里像个不讲理的纨绔,倒像是风度翩翩的才子。可惜此人身后跟了十几个锦衣少年,一看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连带着他身上那份儒雅也变了味道。 “是他辱骂我在先,自己找打,怨不得别人。”郁殊多少恢复了些记忆,一见此人眉头不由得一皱,语气随之客气了许多。 “无非都是玩笑,何必认真?”那俊美少年折扇一开,悠悠道:“这样吧,我做个和事佬,你在留仙居摆上几桌,当众给小继道个歉,咱们还是好朋友,如何?” “谢叙谦,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听这个条件,郁殊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这明摆着是要落他郁大少爷的面子,真要如对方所说那么做的话,他以后就别想在京城里混了。 “什么事情都有个规矩,就像当年你被人削了颜面,咱们弟兄几个不是一样帮你找回场面了么?”谢叙谦不温不火,缓缓道:“今天这件事,我不过是主持公道而已。” “我要是不认错呢?” “那就没法子了,我只好请各家的少爷公子都出来说道说道,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这等于是要聚集京师所有排得上号的权贵子弟,一同来声讨郁殊。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已超出了年轻人闹意气的范畴,只要稍微有个人在背后动点手脚,恐怕就能掀起一场针对郁家的风波。 “谢叙谦,你莫以为我怕了你?”意会到此,郁殊怒道:“你们谢家这些年风生水起,可是风光得紧,其实大家都晓得,你们所凭仗的不就是出了个皇后娘娘么?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谢家是不是真的要跟我郁家为敌!” “你,你狂妄!”谢叙谦气得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郁殊的话很厉害,直接将矛盾升级到家族层面,这个后果可不是谢叙谦能够承担的。 谢元礼当年只是一个四品京官,却因女儿进宫做了贵妃,继而在前皇后薨逝后成为后宫之首,一跃成为国丈,?赫一时。此人工于算计,加上很会做人,权势日涨,谢家由此水涨船高,成为近十几年来风头最劲的一族。尤其是昭熙二十年那场剧变过后,谢家一时隐隐有替补房家,跻身四大世家的苗头。然而,就算是显赫如谢家,也不敢轻易和郁家正面起衅! 真正的世家,莫不底蕴深厚,岂是寻常人家敢开罪的?郁殊一提到家世,本来还在不停鼓噪的众纨绔,登时都哑口无言。 “既然不想做敌人,那咱们还是朋友,回头我请大家喝酒。”郁殊见好就收,朝四周拱了拱手,眼光扫到那个叫小继的少年身上,脸色陡然一变,冷笑道:“章公子,喝酒可没你的份!” “你??”章继又羞又气,本来就肿胀的脸颊愈发火烫,急怒攻心险些晕过去。 “谢公子,我回头亲自去府上送请帖,如何?”领头的是谢叙谦,郁殊虽说大获全胜,却还是要给他留些颜面,毕竟谢家也是不便轻易得罪的。 “这个,这个??”谢叙谦方寸已乱,实不知该怎么挽回局面。 “原来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顾东篱冷眼旁观,满是不屑地瞥了瞥谢叙谦,回过头来深深看了眼郁殊,倒有些惊讶于他的表现:“这么一比较,才显现出世家子弟的水准,至少这份底气可不是平白装出来的,以前还真是小觑他了。” “且慢!”眼看郁殊等人就要离去,终于一个声音按捺不住,从人群后方传来:“既然伤了人,怎能一走了之?这样置国法何在?” 刚才不管怎么争吵,都只是以私人身份论及私人恩怨,此时忽然扯上国法,那就摆明了要把事情闹大。郁殊当即驻足,与郁横渠jiāo换了一下眼色,齐齐朝人群中望去。 人群分开,一队衣甲鲜明的护卫冲出,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一骑踱出。马上那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头戴束发金冠,身着明黄色锦袍,胸口更是绣着一只五爪金龙。整个瀛洲,除了皇帝以及众皇子以外,再无人敢穿明黄色五爪金龙袍。来人居然是一位皇子! “参见平郡王!”谢叙谦一见此人,心中大感轻松,赶紧下马,带着一帮人纳头便拜。 “母后不是说了么,除了正式场合,表弟无须多礼。”平郡王端坐马上,只抬手虚扶了一下,朗声道:“大家都平身吧!” 等众人都站起身,平郡王才朝郁殊笑道:“书桓曾听父皇多次提及郁大先生,说先生乃当时第一等人物,胸襟见识均是人中翘楚,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见到郁大先生的公子,总算是略略解了些遗憾!” “平郡王客气了,家父也一直在说,郡王文武双全,日后一定会像老汝王一样,成为太子的股肱之臣。”人所共知,太祖和老汝王的关系,一直都是历代皇室的表率。 两人表面客气,实际上都是话中有话,互不相让。平郡王的意思是说,郁千煌懂道理知进退,而郁殊当街行凶恣意妄为。郁殊则回敬了一句,暗指平郡王不要痴心妄想,皇位终究是太子的。 历朝历代,在面对皇位的诱惑时,总伴随着无数的yīn谋诡计,所有的亲情全都变得不堪一击,子弑父、父杀子、屠戮兄弟姐妹,此类惨剧不胜枚举。当今皇室,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一样在延续着前代的残酷,暗地里早已是山雨yù来之势。 如今的昭熙皇帝子嗣不盛,自成亲以来先后共生了四个儿子。皇长子为前慈圣皇后所出,既是长子又是嫡子,无论立长还是立嫡,均是太子独一无二的人选。到了昭熙四年,皇次子及皇三子相继夭折以后,整个皇室为之震动,生怕皇朝正统血胤就此断绝,于是群臣上书请立八岁的皇长子为太子。 至于皇四子,也就是眼前这位平郡王,则是在昭熙六年,由如今的谢皇后所出,同样可以算作是嫡出。一般来说,太子之位既定,其余皇子再无机会染指皇位。然而随着谢家实力逐渐壮大,以及部分幸进之徒的推波助澜,包括谢皇后在内的很多人都动了心思。平郡王又不是圣人,如何挡得住皇位的吸引,自然毫不迟疑地跳入到夺嫡的斗争当中。 由于一同参与了针对房家的密谋,皇太子得以和郁、颜两家结jiāo,并进而结识了两家家主郁千煌和颜霸禅。能坐到太子这个位置上,又岂是平庸之辈?一番周旋下来,郁、颜二人都对太子颇为欣赏,随后出于各自的种种考虑,颜霸禅决定全力支持太子。至于郁千煌,恪于祖训不便对外表态,但暗地里还是给予了不少支持,这么一来,郁家就成了平郡王一方的眼中钉。 只是郁殊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在刚踏进万邦城的第一天,平郡王居然亲自出马,难不成局势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承蒙郁大先生过奖,书桓自当尽心竭力做事,绝不敢辜负朝廷和百姓的期望。”平郡王何等厉害,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话题转过,心知多说无益,当即露出浓浓的杀意:“我今早刚刚接到消息,说郁大少爷曾在夕州高德府一带,劫杀过八大商行的商队?” 其实,平郡王本来只想通过谢叙谦教训一下郁殊,挫一挫他的锐气,免得下个月汝王府送聘礼时闹出事端。不想两年多不见,郁殊一下子变得老练了许多,非但没有低头,反而借郁家之名彻底扭转了局势。平郡王一面大骂谢叙谦无能,一面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亲自来收拾局面。 究其本意,平郡王并不想这么早与郁家发生正面冲突,只是今天给郁殊就这么离去,谢叙谦在京城子弟当中的威信便会大打折扣,于公于私都是不能接受的结果。不过他也很清楚,他这一出面,事情便不可能轻易善了,所以在出言阻止郁殊离去时,已然作好了准备,打算以劫杀商队一事发难。 “没有的事,你听谁说的?”郁殊瞪大了双眼,一副惊讶之色,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他知道,这等事只要不摆到明面上,杀再多人也没关系,但是此刻由平郡王嘴里说出,那就可大可小,是以打死都不肯松口。幸好,类似的事情他以前没少做,这时说起瞎话来当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有高德府呈文,还有夕州总督衙门的大印,难道郁大少爷还想抵赖不成?” “有官府行文怎么了,本来就没有的事,你叫我如何承认?”直到这一刻,郁殊纨绔子弟的嘴脸才彻底亮了出来,百般抵赖死不承认,还不忘倒打一耙,咬牙道:“我还要告公谓泫,告他诬陷良民,栽赃嫁祸,损毁我的声誉!” “哼哼,人赃俱在,你以为就能赖的掉么?”平郡王终归是皇子,平日里见得不是谆谆有理的大臣,就是唯唯诺诺的宫人太监,何曾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不由声色俱厉。 “什么人,什么赃?”郁殊愈发惫赖,眼睛一翻:“拿出来看看?” “放肆!”平郡王身旁一名侍卫倏地站了出来,大喝一声:“给我拿下!” 第四十八章 密谋 “当初,太祖起兵时便与我郁家祖上击掌盟誓,夺得天下后又赐下丹书铁券,言明非谋逆不得入罪。”郁横渠冷哼一声,郁家死士当即出来三人,只往前面一站,便压制住了平郡王手下一众侍卫。 平郡王自然知道郁家死士的厉害,虽不至于惧怕,却也知道这一动起手来,必然会有死伤,到那时就再无挽回的余地。而刚才那名随从出言训斥,只是为了维护他应有的颜面,所以并不为过,待见到郁家不肯就范,唯有暂且罢手。短短几息时间,平郡王脑中闪过无数念头,稍一权衡即有了计较,摆摆手召回一众侍卫,寒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你们扰乱法纪的凭仗,做错了事还是要受到国法制裁!” “夕州总督府说我们劫杀八大商行,但是据我所知,牧轲一行今早已进入夏州地界,何来劫杀之说?”为了以防万一,郁横渠一直命人暗中监视牧掌柜那个商队,此刻正好拿来撇清,当下侃侃而谈,“况且,王爷虽则在今年年初参赞政事,毕竟没有实授官职,拿人这等事恐怕也还没有资格。” 这便是郁横渠的老练之处了,刚才面对平郡王的严词逼问,郁殊只能耍赖,却没想过从正面反击。郁横渠先是轻飘飘把责任推到一边,然后转而谈到职权问题,正好击中平郡王的软肋。他虽贵为皇子,却没有权利随意缉拿他人,更何况要对付的还是世家嫡亲的公子哥。 “我身为皇子,既然知道有人犯法,就当扭送罪犯见官,这么做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抓人?”郁殊chā嘴道:“若是光凭公谓泫一面之词,那当初他纵容天术宗袭杀灵诀府弟子一事,又该怎么说?”在东拉西扯胡搅蛮缠方面,郁大少爷自有一套心得。 “好,你既然要凭据,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平郡王不动声色,淡然道:“只是郁公子身负嫌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还是请勿随意走动,安心呆在府里休养为妙,免得让人误会成畏罪潜逃,可就不好了。” “我家少爷正好要静养一段时间,就依王爷所言,我们随时在府中恭候。”郁横渠自不愿就此和平郡王翻脸,对方既然肯让步,也就没有再硬顶的道理。于是语气一软,顺着台阶往下下,等于给对方也留了面子,这才拱拱手退回到郁殊身后。 “郡王爷,我先告辞了。”郁殊依足礼数施了一礼,面色yīn沉地看了看谢叙谦,调转马头朝自家府邸而去。 整个过程,顾东篱都一言不发,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些权贵间勾心斗角,实在令人厌烦,不由暗想:“等我见过郡主,问明白以后,便去渤都山脉寻找祖师爷,安安心心修道,再不理会凡尘俗事。” 经过适才那番争执,郁殊心情大恶,一路无话,倒是当天夜里戌时过半,皇太子微服来访。两个人在书房里嘀咕了半天,也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1 章 了些什么,到亥时三刻太子离去时,郁殊已是笑容满面。 第二天一大早,郁殊把顾东篱请来,一边吃早点一边谈事。 “昨天夜里,太子殿下来找我。” “哦?”顾东篱颇为吃惊,没想到郁殊竟然毫无隐瞒,不由心中一动。 “现在,京城里的局势很微妙。”郁殊叹了口气,露出凝重之色,“平郡王自前年开府建衙以来,就在谢家的暗中支持下,开始拉拢士子、朝臣以及修真者,短短两年时间,声势已经直追太子。而最令人猜不透的,是皇上的态度。” “按理说,历朝历代对于这种皇子夺嫡的行为,都十分戒备,一个处置不当就容易引发皇室动dàng,乃至影响到朝局的安稳。然而,皇上对平郡王的所作所为非但不加训诫,反而在今年年初允他参赞政务,这就愈发增长了他的贰心。” 跟着,郁殊很细致地把平郡王的为人讲了一遍,又把皇太子着实夸了几番,边说边观察顾东篱的神情,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到最后终于失望了。他本想说些不相干的事,等到顾东篱心浮气躁开口询问秦州郡主下落时,再顺理成章托出早已想好的说辞,使他心甘情愿地按照预先设计的步骤去做。然而,顾东篱竟然出奇地冷静,由始自终都是侧耳倾听,不曾说一句话,倒让他有些始料未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了。 趁着下人收拾碗筷,重新沏茶的功夫,郁殊脑子一转又有了计较。 “其实,宫里头那些事情本来和我们郁家无关,若不是牵连到表妹身上,我也不可能和平郡王翻脸。”郁殊换了个说法,果然见到顾东篱露出关注的模样,忍不住心里暗骂了一声,续道:“我们郁家有祖训,不得参与皇室之争,而家父曾和皇太子打过一些jiāo道,对太子的风度颇具好感,却不想因此犯了平郡王的大忌。” “树大招风,这可真是无妄之灾!”郁殊大为感叹,只不知是因为卷入到夺嫡风潮而叹息,还是因为连累到秦州郡主而愤慨。 顾东篱自然知道郁殊的牢骚当不得真,心中微微一笑,依旧一言不发。 “平郡王年轻气盛,行事略显cāo切,他背后的谢家尽管这几年冒得很快,可是根基太弱,是以并不为人看好。”别看昨天被平郡王当众落了面子,可是郁殊心里却真的不大看得起这位皇子,只要不是皇帝出面,就凭一个羽翼未丰的皇子,是不可能动得了他的,倒是另一方势力不容小觑,“真正叫人忌惮的,实另有其人。” “郁大少,你说的可是汝王一脉?” “没想到你修为大涨,对大局也看得如此清晰,我都忍不住想要猜测你的来历了。”郁殊意味深长地看了顾东篱一眼,不无得意地笑道:“看来这次和你联手,确实没错。” “这有何难?”顾东篱对郁殊的话中之意不置可否,淡淡回道:“昭熙二十年五月发生的那件大事,已然将灵诀府、朝廷、颜家和郁家都绑在了一起,短期内绝无可能再闹出什么事端,不然白白便宜了天术宗、地势门两家。舍此之外,能让你们郁家都感到忌惮的,整个瀛洲大陆除了汝王府,还能有谁?” “不错!”郁殊一拍桌子,接口道:“汝王府绵延至今也有两三百年,历代苦心经营,金银满山奇珍异宝无数,可谓富可敌国。而上两代的那位老王爷历南慕,被人尊为一代‘贤王’,死了几十年,至今仍为无数士子推崇。再加上现在的汝王世子历书梧,更是拜在高著天君门下,其势愈发不可小视。以汝王府的积累,就算是生出些许念头,恐怕皇上也不敢轻举妄动。” “高著天君?”顾东篱闻言一惊,急急问道:“你是说,汝王世子拜在了仙人门下?”修道之人,通常都称作法师、zhēn rén、尊者之类,只有修为达到散仙程度,才可称作真君。至于天君、神君、神尊、明王等称号,非仙人不得如此。 “哼,这位高著先生号称‘卓然千古’,自诩为千百年来散修第一,日后定能飞升仙界。所以僭越自称‘天君’,着实胆大,也不怕仙界降下符诏贬斥。”郁殊笑过一阵,转而道:“不过此人确有真才实学,自创的一套太薇玄景妙法,丝毫不输于灵诀府的诸多法诀,在修真界也是大大有名。据说,当年蓝二先生曾和高著jiāo过手,结果不分胜负。” “哦?”蓝二修为如何,顾东篱知之甚深,听郁殊这么一说,登时将高著天君四个字牢牢记在心间。 “人的野心总是随着实力不断增长,汝王府有今天这等地位和实力,难免会生出些想法,所以他们开始chā手皇位之争。”其实,这一点上郁殊并没有说实话,汝王府之所以站到前台,固然有静极思动的因素在里面,关键的一点却是三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剧变。 在汝王看来,连千年世家都难逃灭门之祸,朝廷若是想要收拾汝王府,不一样可以手到擒来?他自知做了不少犯忌的事,难保不会传到皇帝耳中,索xìng硬着头皮站出来,拼着身家xìng命搏上一把,胜则成就拥立之功,退则可保子孙富贵,进则还有可能问鼎江山。而他选的时机也非常好,刚好在朝廷收拾完房家和顾家不久,正是看准了短期内朝廷再不敢生事,以免动摇国本的弱点,于是和谢家一拍即合。 “你知道么?”郁殊怒道:“汝王为了表明立场,取得平郡王一系的信任,才会在太后万寿之时,极力为历书梧求娶表妹。”这也是因为秋?眉本就是皇上的私生女,可碍于颜面非但不能明说,还得在太后和天下臣民面前极力隐瞒,结果成了有苦说不出。不然的话,哪有同宗结亲的道理? “汝王这么做,是何目的?”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总算说到了关键点。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本来不应该跟你说,但是不说,兴许会在日后害了表妹。”郁殊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道:“其实,表妹是当今皇上的亲骨ròu!” “啊?”顾东篱大为诧异,可是把相关信息全都串在一起,便隐隐约约显示出,似乎只有这个结果,方能解释发生在秦州郡主身上那么多的异常。 一个连世家大族旁支都算不上的少女,就算是有一位仙人师父,有一位世家大族族长的长辈,也不大可能在孩提时代,就得到一国之君的关注甚至是宠爱。再者,秋?眉的父母均默默无闻,也没立过什么功劳,如何能获封郡主?尤为离奇的是,她入京时所接受的礼遇远超规制,其后,终身大事更是牵动了太后、皇上、汝王这些顶尖权贵。若不是这个原因,如何能解释得通? “表妹自幼在我家长大,我们两个真正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然一直没有言明,但是彼此的心思早已明了。”郁殊旁若无人,似乎沉浸在往日回忆当中,此刻倒不是有意要在顾东篱面前炫耀,实是真情流露。 “郡主一直在郁家长大不假,可是也并没对他显露出什么情意,待见到郡主时再问个明白。”顾东篱闻言难免心烦意乱,旋即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心中方定。 “如果没有当初梦魇魔那场意外,我原本陪表妹进京以后,就会由家父出面提亲,可惜这一耽误,反而让汝王府横chā一手。”郁殊沉思良久,才愤愤道:“我想迎娶表妹这件事,皇后、谢元礼和汝王他们都知道,可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纠葛,硬要生生拆散我们,我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真正说起了,汝王府硬要把秦州郡主抬进门,除了向平郡王一系表明态度,还想多一层佑护。日后就算事败,有秋?眉这层关系,总归能多一点回旋的余地。至少,若是秦州郡主生下个一儿半女,汝王一系的血脉也能多一个保障。 “历书梧这些年仗着家世显赫,有一个散仙修为的师父,在外面闯出了好大的名头,连皇太子的声名都不及他响亮。”郁殊重重哼了一声,长叹道:“其实,这个人不过是个心胸狭隘之徒,就凭表妹和我一起长大这一点,他就必然耿耿于怀,表妹若真是嫁给她,日后绝不会幸福。” “汝王世子虽不像他说得那样不堪,但是郡主若不愿意,嫁过去定然不会快乐,可如果她愿意呢??”顾东篱不禁泛出一股酸楚,不论郁殊如何贬低汝王世子,他总要亲口问过秋?眉才会做出决断。 “所以,为了表妹的终身,咱们一定得想个办法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历书梧做掉,以绝后患!” 第四十九章 刺杀 “好!”两人之前就隐约提到过暗杀的法子,顾东篱对此倒并不意外,只是他早有防范,自不会轻易上当,当即抚掌道:“你们郁家高手如云,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此事。” “如果能多给我点时间,当然没问题,可惜时不待我。”郁殊摇头道,“昨夜皇太子来访,一是警告我不可轻举妄动,因为宫里宫外京师上下,局势颇为微妙,暂时不宜撕破脸面。” “二来,”郁殊顿了一顿,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机,“汝王府的礼物上个月就已到京,若不是皇上不大理会,太子又暗中阻挠,只怕已经谈到婚嫁了。不过再怎么拖,也不能拖得太久,据说汝王府选得日子是这个月十二,十二日就是纳吉的日子。纳吉一过,名份上,表妹便是汝王府的儿媳了。” 按照规矩,男女结亲依次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个步骤,便是俗称的“六礼”。纳采指男家请媒人去女家提亲,女家答应议婚后,男家再行备礼求婚。跟着问名,男家问来女方的名字和八字,排一下是否相冲。八字相合,就可以正式缔结婚姻,这是纳吉。而后下聘,是为纳征。请期则是指男家选定婚期,告诉女家求其同意。亲迎之日就是迎娶之时,要新郎亲自前往女家,把新娘子抬进自家大门。 一般百姓人家,六礼全程走下来,快则一个多月,慢也不会超过半年,除非遇到了什么意外。皇室嫁娶当然不能那么草率,所以从当初应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也才走到纳吉这一步。不过就算皇帝再不乐意,终归还是没法阻拦,只能尽可能地往后拖,寄希望于情况出现某种变化。 “今天是初八,那没几天了。” “所以,要动手就只能在这几天。”郁殊目光闪动,“不然,纳吉过后就算杀了历书梧,以汝王府的权势,表妹也只能一生孀居,弄不好还会落下?夫的恶名。” 一想到秦州郡主孤灯枯守,从豆蔻年华终老一生,那种凄凉便叫人不寒而栗,顾东篱的眉头越皱越紧。 “现在,人人都知道,郁家对这桩婚事的态度,自从昨天进京以后,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片宅子。”郁殊对顾东篱的反应十分满意,续道:“所以,我们只能出以奇兵!” “你的意思是说,该我出手了?”此时,顾东篱哪里还不明白郁殊的话中之意。 “不错,”郁殊倒没有丝毫掩饰,率直点头道:“我这次只带了渠伯等八人出来,都已摆在明面上了,根本没法动手。而且为了避嫌,我们在京城也没有安置什么高手,想要除掉历书梧,几乎没有可能。” “这么说??”顾东篱一自指,缓缓道:“你觉得我就能杀得了汝王世子?”且不说历书梧身边护卫重重,单只他有高著天君那么个师父,也绝不至于不堪一击。 “只要计划周详,必能一击必中!”郁殊一顿,低声道:“高著天君此刻不在京城,等于是去了一个最大的障碍,否则我也不会想到这个法子。” “你对我就那么有信心?”顾东篱心下一阵冷笑。 “那是当然!”郁殊毫不迟疑,肯定道:“渠伯说过,你的实力很强,而且灵力十分怪异,即便换作一般的修真者,在猝不及防下恐怕都很难招架。” “渠伯的修为,已达当世一流高手的境界,虽不及高著天君那等水准,也绝不会逊于我师父静隆zhēn rén。”郁殊续道:“以渠伯的眼光,能对你评价如此之高,如若暴然一击,历书梧绝对抵挡不住。” “我可以出手。”顾东篱当然明白郁殊打的是借刀杀人的主意,而他对此倒是早有预备,心中也想到了几条对策,此时正好将计就计,“但是我有几个要求。” “你尽管说。”郁殊大喜,只要顾东篱肯出手,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除非是太难的事情,否则都会尽力满足。 “第一,我要在动手之前见郡主一面。”郁殊的脸色登时一变,顾东篱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续道:“既然是暗杀,无论是否得手,即便能全身而退也定然会被四处追杀,定然再难见到郡主。若是换做是你,若是不见这一面,心里能安稳么?” “好,这件事我来想办法。”郁殊犹豫许久,终归还是以大局为重,极不情愿地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有个要求,“但是你要知道,这当中有个分别,让你远远地看上表妹一眼倒还不算太难,如果想要近前说话,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这是因为自订下婚约以来,为了免生意外,其实是为了防止郁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皇帝又加派人手护卫秋?眉的府邸。而汝王府也派出了大批侍卫,此外还有数百仆fù、丫鬟,无数的眼线,即使以郁殊的权势都难以做到。 “嗯,我明白,”顾东篱高门大户出身,知道想要暗中接近待守闺中的大小姐有多难,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过多纠缠,当下伸出两个指头,续道:“第二,如何动手,什么时候动手得由我自己来定。” “这怎么可以?”郁殊大摇其头,“如此大事,且不说时间紧迫,单说如何下手、如何保证一击必中,以及事后如何撤走、如何掩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2 章 诸般细节都需要好生计划,岂能随意?” “你能选中我作为刺客,除了修为之外,对于我的心xìng、智谋方面也都有一定的认可,否则断不能将此事托付于我。”顾东篱淡然道:“所以,你得相信我,我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轻易把自己的xìng命丢在这里。” 历朝历代,不乏帝王将相被刺杀的史实,每一次刺杀,无论成功与否,其背后都必然有严密的算计。所有的计划当中,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刺客的人选,凡身为刺客者,必定都是心思敏锐意志坚定之辈,相较而言武技修为之类倒还在其次。修为不够还可以弥补,比如说借助丹yào、法器等等,而心志不足就极有可能坏事,乃至于连累到幕后的主使。 诚如顾东篱所言,自当日同行以来,郁横渠等人就先后几次设下圈套,想要探明他的底细。可是每一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化解掉,这一点连郁横渠本人都颇为诧异。要知道,以郁横渠的修为和老辣,有心算计的话,不要说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就算是一般的修真者都难以防范应对。由此,郁横渠私下里对顾东篱的评价极高,正是这一点,才促使郁殊最终把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其实,这倒是郁横渠高看了一眼,只因他绝想不到,顾东篱体内尽是至yīn之气,对于外界的气机变化敏锐异常,所以才能在事情发生之前总能有些警觉。不过话又说回来,两年暗无天日的地底生活,加上诸般介乎生死之间的体验,足以把一个普通人打磨出来,更何况还是顾懒怀看重的俊杰? “最后的时机可以由你来把握,但是??”郁殊想了想,很慎重地叮嘱道:“我必然会有详尽的计划,动手之前你一定要听从安排。” “你要晓得,”郁殊似乎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后果,终于露出一丝怯意,“这件事不做就算了,一旦做了,无论成败,都有可能使我们郁家陷入到大麻烦当中。所以,你要是不答应遵守计划,我不可能听凭你随意而为,这样子风险太大,我宁愿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顾东篱双眉一抬,问道:“万一要是错过了时间,岂不是耽误了郡主的终身?” “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总不能为了表妹一个人,就把阖族上下千余口xìng命置于危险之中。”郁殊眼中闪过一抹痛楚,难得地在顾东篱面前显现出软弱的一面,颓然叹气,“世家大族表面上固然风光,但是背后不知道有多少敌人,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入绝境。嘿嘿,房家那么大的基业,不是一样说垮就垮了么?” 话说到这一步,顾东篱反而有些同情郁殊了,沉思片刻,深吸了口气道:“你尽管去盘算,计划定好了以后通知我,这两天我要调整一下心绪。” “这么说,你是答应听我安排了?” “嗯,”顾东篱微微一笑,“不听你的,怎么能见到郡主?” “这个嘛,倒也不是这么说。”郁殊颇为尴尬地笑了下,复又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我的灵力走得是yīn柔路子,你要给我找一件至yīn的法器。”到此地步无须客气,反正郁家财大气粗,顾东篱倒也不虞他们拿不出来。 “这个没问题,今晚我就能给你找几样回来。”在这方面郁殊早就有所准备,而且还专门向皇太子开口,是以应承得极快。 “另外,我想问一下郡主现在住在哪里?” “怎么,你想自己去么?”郁殊脸色登时不大自在。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惹出乱子。”说着,顾东篱伸手一指胸口,“我只想在郡主住所附近转转,不然此心难安。” 郁殊面色变幻,良久才不情愿地点头道:“好吧,等今晚我给你拿法器的时候,一并告诉你。”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东篱兄好好歇息,”郁殊不再挽留,把顾东篱送到门口,一拱手,“咱们晚上见!” “嗯,我等你!” 望着顾东篱远去的身影,郁殊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他会听从安排,去杀历书桓么?” “少爷放心,”郁横渠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郁殊背后,垂首道:“咱们只需要这小子做替死鬼,到时候自有人会杀了历书桓。” “爹本来只是让我借机闹上一闹,怎么一下子改了主意,要杀历书桓呢?” “老爷才大如海,智计绝lún,每一步都大有深意,远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猜得透的。” “唉,但愿一切能如爹的算计,别出什么意外才好。”郁殊的语气中,似乎对郁千煌的决定并不大认可。 “反正老爷从没错过,”郁横渠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恭恭敬敬答道:“少爷只管照计划行事,过得几天不就有结果了么?” (第一卷终) 后记 早在创作《九界》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希望能够在写完《九界》之后,继续写《九界前传》和《九界后传》,以三部曲的形式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讲述出来。之所以决定要写前传,是因为九界的世界架构过于庞大,尤其是九界坍塌之前,仅凭二三十万字很难说得清楚,而种种奇妙之处可谓精彩纷呈,就此放弃委实可惜。 于是单独成书,有了现在这本《九界前传》! 在写完《九界》后,我很认真地总结了一下,把写作以来的诸多心得仔细梳理了一遍,发现了许多不足,这正是需要提高和改正的地方。所以,在本书动笔之前,我就一直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才能脱出《九界》已有的桎梏,写出一些新的东西、新的内容? 我不想单纯地重复,不想再沿用《九界》的思路来写前传,如果不能突破以往,不能有所创新,那还不如不写!正是抱着这样的态度,前传的开篇我十分慎重,尤其是前二十多章,可以说逐字逐句地反复琢磨,就称精心雕琢也不为过。对于文字,我个人而言很是满意,至于故事方面,则有待读者来评判了。 回过头来谈谈第一卷的内容。 本书的主人公当然不可能是高庸涵,但是顾东篱和高庸涵肯定会有极大的关联,自是毋庸置疑。作为主角,必然具备一些超乎常人的能力,比如说天赋、智商、xìng格、体魄甚至气运等等,这是所有文学作品都无法回避的问题,毕竟读者想看到的是不寻常的故事。哪怕是写一个普通人,至少也要写出他独有的经历,否则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这还是一本玄幻小说,而非现实小说,那就更需要超乎想像的精彩传奇。 所以,顾东篱以一个僮仆的身份,得益于天资聪颖,不仅得到了乐圣的垂青,而且还继承了他的衣钵。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在前传当中,我特意把修行和音乐联系到了一起,因为从哲学的角度来说,万事万物到了一定高度都可以找到共通xìng。选用音乐作为载体,是为了写出一种全新的修行感觉和经历,这于我也算是一种尝试。可能的话,以后我还想把琴棋书画等传统文化,全都融入小说当中,古时,这些原本就是修身养xìng的法子。 真正说起来,我对音乐可说是一窍不通,而为了写出不同的修行感觉,曾耗费了很大力气去查阅资料,甚至还翻阅了一些古乐谱。尽管其中某些关于琴及琴曲的描述,可能会影响到阅读的畅快,但是请允许我做出这种尝试,创新始终是需要实践来论证和提升的! 感情戏一直是我的弱项,为了弥补《九界》中男女爱情故事的苍白,这次我特意加强了这方面的描写,尤其是对于女主角的设定,也想加入更多的元素。秦州郡主目前出现的时间不多,她的xìng格还没机会表露出来,后面我会尽量写得动人一点,看看能不能写出那种凄美的感觉出来。对此,我自己也颇为期待。 按照《九界》的惯例,我习惯每本书都在二十万字的篇幅,同样地,我也喜欢上了《九界》后四卷的结尾方式??留下悬念。所以本卷结尾处,顾东篱答应去刺杀汝王世子,而郁殊则大有yīn谋得逞之势,然而接下来究竟会出现怎样的厮杀,怎样的变化,就只能留在第二卷来解答了。 第一卷的内容看似庞杂,其实幕后的各大势力都还没有登场,主要矛盾也仅仅只是露出了些许端倪,还没有真正展开。现在的局面,不过是为了给后面做铺垫而已,毕竟,整个故事架构早已成型,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最后再谈一下《九界前传》的规模。按照故事的发展,以及想要介绍的内容,全本书至少在百万字以上,至于具体是多少字,现在还不敢妄下断言,只能一卷一卷地写。总之,写出至少令自己满意的文字的初衷,始终未变!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yuzhiyuyi】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访问小说分享者(梦小轩)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2058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