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医生》 正文 （1） 很多年后，我仿佛看到父亲还是那个雨天不带伞，在骑廊下奔跑的少年。 父亲年轻时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影集中发黄的老照片，掩不住父亲风华正茂时的风姿。 隔壁的大琴曾一脸向往地对天赞叹：“薇薇，你父亲长得真好看，虽然现在头发白了，难掩当年之姿。” 坐在她边上正在玩娃娃的我对大琴心襟摇荡色迷迷的样子，立时横眉怒目，“说啥呢！”不过转眼又觉得得意。父亲回家时，立马屁巅巅地上去打了报告。 父亲听了便笑。眉毛眼睛笑到一块，笑得慈眉善目，一把把我高高地举起来。我便也笑得咯咯得。 跟在父亲身后的母亲说，：“放下放下，别摔着。” 父亲放我下来，用下巴上的硬胡碴蹭我的脸，扎得我呜哇乱叫。那年我五岁。父亲已是满头白发，母亲说，那叫少年白。 其实父亲出生时，头发也是黑的。父亲出生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没见过爷爷奶奶，也未去过爸爸出生的地方。因为父亲出生在南洋。 01 “哥哥，你别跑，等等我。”国美上接不接下气地背着妈妈缝的布书包跟着国成后吃力地跑着。 兵荒马乱，学校还没停课。谁知道鬼子什么时候就打过来。 国美觉得肚子好饿。家里孩子多，一点吃得一会就抢没了。爸爸的病人也越来越少。不是生病的人少了，而是看得起病的人少了。 大哥国强c二哥国盛小小年纪都开始打工了。弟弟国康c国泰，妹妹国珍c国运都还小。妈妈病了。家里的活就落在国成c国美身上。 “国美，快，我们今天杀鸡吃。”跑在前面的囯成终于慢下脚步，朝身后跑得一身大汗的国美挥挥手。 国成抹抹脑门上的汗，再转过那几棵棕榈树，跑上十几分钟就到家了。 早上上学出门前，妈妈悄悄跟自己说，晚上吃鸡。晚上爸爸c哥哥们都下工回来了。鸡是爸爸的病人抓来抵诊费的。 国成好久没吃过肉了。家里稍微像样点的饭食都先紧着出去干活挣钱的爸爸c哥哥，然后是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国成总说自己吃饱了，其实毎次出门前都把裤带紧了再紧。听大人说，现在还算好，不管好坏，还能吃上。等鬼子打过来，可能粮食都买不到了。 这样的时候，母亲悄悄地跟国成说晚上吃鸡。国成一整天都在紧着裤带，想着晚上的鸡了。 远远地，国成就看到自家熟悉的屋子，发足奔了下去。国美呼呼喘气地跟在后面。 进了院，国成呆住了。那只鸡依旧昂首阔步地在门前踱着步。 “囯成，把鸡杀了。晚上吃鸡。”母亲吃力地探出身，手里抱着正在吃奶的国秦。 “哎！”国成答应着，心里有点怵。他长到七岁还没杀过鸡。 国成抓了菜刀出来，和鸡对峙着。国成拿着刀站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鸡不屑地刨了刨地准备转身走开。国成鼓足勇气端着刀向鸡冲砍过去，鸡咯咯叫着蹿到老远。国成憋红了脸，满院子追着鸡跑。 国成放下刀，让国美堵住一头，两人都气喘吁吁，终于按住了鸡。 国成捡起地上的刀，抖抖索索地砍了下去。那晚，国成一口鸡也没吃，偷偷跑到边上吐得呕呕得。多年后他第一次上医学院的解剖课后也是吐得这么呕呕得。 几年后，鬼子打了过来。国成和国美背着大小几个包裹紧跟在背着弟弟妹妹的父母c哥哥们身后。国成认识的的熟人几乎都在逃难的路上。女人们用锅盔把自已的脸涂得象个夜叉。就连国美的脸上也被母亲涂得黑乎乎的。 国成不知道哪里会成为战场，牵着国美用最快的脚程赶上父母不掉下步伐。 国成不知道在山里躲了多少天，远远能听到枪炮旳轰鸣声。 山里躲藏的日子，父亲会和他们讲故事。 平日里父亲早出晚归都在诊所呆着，晚上也常被叫去出诊。能这样讲故事的时间极少。国成觉得，若没有战乱，这样的日子挺好。 父亲平日里不苟言笑，未想到肚子里藏了那么多故事。父亲招招手，示意国成他们在周围坐下。母亲便也抱着最小的孩子依着父亲坐下。父亲便清清喉咙开始讲故事。这时，会引了旁的孩子也聚过来听。 父亲讲的故事都是家乡的故事。“我们的家啊，在中国。”父亲总会用这句开头。父亲说了很多远隔重洋的故乡的故事。 当故事讲完，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听着远远零星的枪炮，国成想，有一天一定要回有那么多美丽故事的故乡。 在枪炮声没了声息旳很多天后，人们开始纷纷准备回家。可在国成心里，有了一个更远要回去的故乡。 02 几年后，国成已出落成俊俏的少年。这两年回国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新中国成立了，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建设祖国。 国成每天被这种想法激励得热血沸腾。 这天同学阿艺叫过国成，“国成，你不是想回国参加新中国建设吗？过两天有船回中国。不用船费，全是华侨学生。回祖国上学，毕业后参加新中国建设。你觉得怎么样？” 国成一拍阿艺肩膀，“回，我们回去建设新中国。”国成的两眼放出光彩。自从知道新中国成立，就一直打算回家乡报效祖国的国成乐开了花。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阿艺点点头，“我去告诉我妈，回家收拾行李。”撒腿往家跑去。 国成却犯了难。哥哥们成家，花费不少。父亲更加没日夜地看病人，可身体已大不如前。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加之又生养了妹妹国莲c弟弟国永，更是体弱多病c家道艰难。 可国成已铁了心要走。国成踌躇在家门口，不知该如何向母亲张口。他看不得母亲流眼泪。可是他知道和母亲说，母亲必会伤心。 国成踌躇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主意。走的时候留封信吧。否则，他不知道母亲的眼泪c家人的不舍都可能成为动摇自己，让自己改变主意的牵绊。 国成打定主意，推开了家门。国美已做好了饭，正在摆桌。几个弟弟妹妹看到国成回来，“哥哥回来了。”照例紧紧围了过来。母亲微笑着招呼：“国成，回来了。等爸爸回来就开饭了啊。” “哎！”国成答应着，低了头快速走到厨房帮着国美一起摆桌。 国成突然觉得十几年再熟悉不过的一幕，以后再难看到了，鼻子不由犯酸。 那天晚饭，国成吃得特别慢。国成仔仔细细用心偷偷地看着每个人。国成想把每个人的音容笑貌都看进心里去，永远都忘不了。 国成这两天把家里能干的活都干了。没事就坐到母亲跟前说话。 国美觉得这几天哥哥国成有点怪怪的。总是嘱咐她要照顾好爸爸妈妈c弟弟妹妹。甚至去了难得去的大哥二哥家。 国成答应把平时视作宝贝的几本藏书给国美时，国美喜出望外。她本想与母亲说说国成这几日的不对劲，可是捧着那几本国成平日轻易不肯拿出的藏书乐忘了。 国美终是后悔没有把自己觉得的不对劲告诉母亲。当国美看到国成枕头上的那封留信时，尤其后悔。 国成终是按了自己的心意去追逐理想，报效祖国。国成在已航行的船上时，已料想到全家的混乱。他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有着父母兄弟姐妹的地方越来越远。而航船正向他心目中的理想国一点点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活|（2） 01 暴风雨下得昏天黑地。海上的浪一浪紧过一浪。航行在海上的船如一片随波浪起伏的叶子。 国成觉得连胆汁都吐光了。一船舱的人横七竖八紧紧趴在铺位上。 在海边长大的国成未想到晕船能晕成这样。国成看看四周，似乎没有人是好的。都瘫成了泥。 在这样的风浪里，把起初刚离家的想念都摇得没力气去想了。 似乎这里是宇宙的中点。除了狂风海浪，没有别的了。 国成甚至开始绝望，这样的恶劣天气要一直伴随到航程终点吗？或者这种恶劣气候能否顺利到达终点？风却渐渐小了，浪也一点一点平了下去。 国成己记不清这是航行的第几天。当风浪渐渐平静时，国成常常一个人坐到甲板上看海天一色。 这天，国成依旧去了甲板，坐着甲板上看海。 看着远天近海。白衬衫被风吹得呼拉着向后。额前的发也迎风往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上的一双大眼睛仔细看一大一小，这遗传了母亲。 国成不记得船在海上航行了多久。虽在海边出生c长大却是晕船。如今风平浪静，坐在船头，却又想起了家。不知道家里那些活，国美一人可干得了？父母的旧病可还好？兄弟姐妹是否都和往常一样呢？ 国成想着这些，背上猛有人拍。回头是阿艺。阿艺挨着国成身边坐下，和国成一样看着眼前的海天一色，竟是半天无话。 国成拍拍阿艺的肩，他知道阿艺和他一样也想家了。不仅是国成c阿艺，这一船的年轻人都想家。可在彼此面前掩饰。 最初的豪情万丈，随着几天海面上的巅簸，都开始想家。毕竟只不过都是些十几岁的大孩子罢了。 阿艺终于打破沉默：“国成，将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当医生。”国成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囯成突然想到父亲，对自己苦笑，依旧是想家啊。 从小看惯了父亲对病人望闻问切，悬壶济世。解人病痛，还人生机。国成觉得医生是个伟大的职业。 若能为新中国做些什么？他希望可以当一名医生，解人疾苦。让人们健康幸福地生活，建设国家。 “你呢？”囯成转头望向身边的阿艺。阿艺微黑的皮肤被白牙衬得愈发地黑亮。 “我想学农。可以种出很多庄稼，可以不用饿肚子。”阿艺想到不用饿肚子，便笑弯了眼。闪亮的白牙在天光下有些耀眼。 国成亦想到不被饿肚子的美景，也随着阿艺的视野望向海天处，笑意涌了上来。 而海天处似乎不再是无尽的海面。 “那是什么？”阿艺激动地摇着国成的胳膊。国成也看到了，兴奋地挥起了手。是陆地。 国成心中默道：祖国，您的游子回来了。 02 船离陆地越来越近，渐渐能看清岸上的景物。码头上人山人海。 国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码头c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房屋c车子。 人们穿着各色衫子举着小旗在岸边接人。远处的房屋鳞次栉比，车子在道路上穿棱。 “会有人来接我们吗？”国成和阿艺紧紧拎着自己的小箱子，相顾问道。各自跟紧了下船的队伍。 国成和阿艺随着人流穿过人山人海举着小旗岸边等人的人流往岸上走。四顾着可否有接他们的人。 “欢迎回国！同学，往这边。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黄老师。”正当国成和阿艺跳下船，踌躇着往哪边走时，一个醇厚的声音传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满脸微笑迎向他们。 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动作却极敏捷，看得出训练有素。方阔的脸上带着几丝威严。和威严不相称的，脸上却有一双温和的眼睛。给人成熟可靠的印象。国成顿觉得放了心。 “走吧，跟上。”待所有人下船后，黄老师领着刚下船的年轻人拎着各自的行李，走出了码头。 国成第一次看到这座海滨城市。一路上的景象，国成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真大啊。街面上店铺林立片繁华景象。国成和车上所有的年轻人一样，新奇地贴着车窗玻璃看着这个新世界。 车行几十分钟后，驶进了学校。“到了，下车吧。”黄老师起身招呼。国成走下车时，己有一些学校里的年轻人涌了出来，帮忙接行李。 黄老师待所有人各自找到自己行李后，清了清嗓子：“现在由这几位同学协助，帮大家安排住宿。” 黄老师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年轻女孩招呼所有人住宿事宜。 黄老师逐一介绍过来帮忙的同学。介绍到女孩时说，女孩叫阿英，亦是从南洋回来。 阿英便笑，“大家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比你们早来了几个月。”阿英笑，也有雪白的牙。微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 国成觉得阿英长得和阿艺有几分相似。回了头想将这个发现告诉阿艺。却发现阿艺正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阿英。 国成捅捅走神的阿艺，阿艺才晃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朝国成笑笑。 国成亦笑笑。转回脸时，却发现阿英也正朝这边看着。迎上国成的目光，露出雪白的牙，绽放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国成正想避开目光，阿英却朝这边走了过来。 03 阿英在国成和阿艺前停下。伸手去接行李，却被国成挡了回去。 阿英并不强求。缩回了手。对阿艺和国成微笑道，“我带你们去宿舍吧。” 囯成和阿艺频频点头。 阿英头前带路。突然停转了身。向国成大方地伸出手，“我叫阿英。”阿英说话时总爱带看笑，笑意从眼角眉梢荡漾开来。 国成下意识将手往身上擦擦，脸有些红，伸出手，“我叫国成。” 阿艺亦伸出手一把紧握住阿英的手，“我叫阿艺。” 宿舍很多人一间。虽除了床，只有几张简陋的桌椅，却干净整洁。 国成将简陋的行李塞在床下，安顿好自己的铺位。国成终于坐在踏实的床板上，却开始想念父母c兄弟姐妹。 国成很想让家人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热情c充满希望。国成决定偷偷去照相。 可是照相馆在哪？ 国成突然想到一个人。 04 国成硬着头皮去敲女生宿舍门。“阿英在吗？” 门开了，很多双好奇眼睛的注视下，阿英站到国成面前。 “我想照相。”国成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直接说了出来。 国成颇费周折打听到照相馆照了相，却发现原来寄回家却如此遥远。 国成给信贴了航空邮票。仿佛要传递的信亦如一只飞鸟飞了起来。 国成仿佛看到那只飞鸟最终飞过重洋，飞到家里。每个人轮流仔细端详和抚摸他照片上的五官。国成仿佛能看到那翻景象，温暖得想哭。 国成在信里密密地写满：平安，勿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活|（3） 01 海风拍打着囯强被风吹鼓起的衣裳。海浪一阵阵翻卷拍打上岸。 国强此刻拧眉盯着海面的远方。国强有和国成酷似的脸，光洁的额头c白皙的皮肤c浓眉毛c大眼睛c高挺的鼻梁。几个兄弟都长得象母亲。只是囯一强的脸上脱了稚气，多了讨生活的苍桑。 国强不顾家人反对，十三岁辍学。就为出去打零工赚钱贴补家用。国强不觉得可惜，谁让他是家中老大呢。国强觉得作为家中长子，有责任帮父亲一起扛起这个家。 国强虽只上过几年学，好在父母闲暇时会抽了空教他读书写字。他有时不懂也会去问国成。 想到国成，囯强长叹口气。自国成不辞而别，母亲愈发身体不好，甚至病倒了几天。父亲亦明显老了很多。家里没有从前那么欢畅了。国成刚走时乱糟糟一团，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可总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家里少了国成。 一家人坐在一起会谨慎地避而不谈国成。若哪个弟弟妹妹不小心提到，父亲会放了筷子推开碗起身，母亲会抹眼泪。弟弟妹妹们会沉闷地低头吃饭。 作为家里的老大，国强恨自己使不上劲c帮不上忙替父母分忧。自国成走后，他总会站在海边朝着国成离开的方向眺望。他担心这个最听话的弟弟离家这么远是否安好。他知道父母亦是担心着国成，全家人都是担心着国成。 国强去打听过国成乘的那条船，全载着回囯求学c报效祖国的华侨学生。按那航船的行程应该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国强知道父母想念国成，虽嘴上不说，甚至竭力掩饰。但国强知道。国强想，作为为长子应该替父母去找国成。 过段时间去吧，妻子阿韵快临盆了。国强正这么想，听到远远有人喊他。 “大哥，大哥！”国强回头，囯美穿着那套小花衣裤，后面跟着国康c囯泰向这边跑来。 “怎么了？”国强捋捋国美跑得汗津津贴在脑门上的头发，被远远拉在后面的国康c国泰也一头大汗地跑到跟前。 “快回去，阿韵快生了。”国美跑得上接不接下气，站定身子朝着跑来的方向指着说。 国强拍拍国美，摸摸后面赶到的国康c国秦的头，飞也似的朝着国美手指的方向跑了下去。 国强跑到家时，被隔壁的阿婶拦在屋外，“正在生，不能进。” 母亲亦在，正焦急地等在门外。看到国强迎了过来。 国强和一干人等在门外。 屋里阿韵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听得国强紧扯着自己的衣裳。 国强觉得时间过得有几个世纪长。阿韵的撕心裂肺的叫声亦变得微弱。 “母亲，似乎不对啊。”国强焦急地看着屋门，问着母亲。 母亲也焦急地从坐等的凳上站了起来。 这时屋门打开，稳婆惨白了脸出来，“不好啊，胎位横着，难产。大人和孩子可能保不住。” 众人皆一呆。 “想办法保住大人，我去找父亲。”国强突然飞也似地往外跑。他要去找父亲，父亲是医生，父亲救治过很多人，父亲这次也一定能救阿韵。 国强发疯地跑着，风从两耳忽忽地掠过。国强似乎已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国强只有一个念头，跑啊，去找父亲，救阿韵。 国强风一般跑进父亲的诊所，父亲正给病人看诊。 “父亲，阿韵难产，救阿韵。”见到父亲，国强眼泪急得掉了下来。 父亲边跟正看诊的病人说道：“得罪。”边匆忙抓起诊箱，“快，走。”跟着国强跑了出去。 国强和父亲赶到时，母亲已泣不成声。囯强顿觉眼前一黑，又并不死心。 “阿韵呢？阿韵怎么样了？”国强转脸看到稳婆，“你怎么不在里面接生，在外面做什么？” “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接生婆瑟缩了肩。 国强奔进屋里，阿韵惨白了脸，披散着发已没了声气。国强搂着阿韵痩薄的身子嚎啕大哭。 父母仿佛亦老了几岁。 阿韵的葬礼很简单。一口薄棺一座坟。 从小和他相亲相爱的阿韵没了。国强觉得自己的生气随阿韵一同埋葬了。 02 “国强哥，国强哥。”阿韵从小就爱这么跟着国强身后叫他。 国强仿佛看到阿韵小时候的样子。大眼睛c小辫子，一笑眉眼弯弯，一口一个国强哥在国强身后跑着。 国强记得小时候光着屁股玩泥巴就和阿韵一起。两家是邻居，阿韵自小就爱跟着国强。 阿韵家孩子少，总有人喜欢欺负阿韵。每逢这时候，国强就象小豹子一样窜出去和人打架。也不管对方年纪大小，也不管打不打得赢。 所以，国强经常头破血流地回家。挨父亲打亦不吭声，不辩解是为阿韵出头。 久而久之，国强打架练出了一股狠劲儿。越打越勇，没几个同龄的孩子打得过他。 以后逢着国强替阿韵出头，对手知道打国强不过就跑，渐渐地没人欺负阿韵。 阿韵小时候就和国强说：“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 这话从奶声奶气就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懂事儿。 懂事以后的阿韵就不好意思再说。换了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国强。那话嘴里不说，却全都化到了眼里。 懂事以后的阿韵就成了一位大姑娘，越发出落得水灵漂亮。不但国强心里喜欢，就连着弟弟妹妹都喜欢美丽温柔的阿韵。 阿韵隔三差五地会来帮母亲缝补浆洗，两家的大人都喜欢这对孩子在一起。 国强眼里也没有别人，只有阿韵。虽因俊俏的外表，引姑娘青睐。可国强的眼里心里一辈子只有阿韵。 可阿韵却没了。国强已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随处都是阿韵的音容笑貌。 即便呼吸，空气里也有阿韵的味道。 03 国强大病了一场。发烧说胡话。国强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 国强终于觉得脑袋不那么痛了，感觉额头上被搭上一条冰凉的毛巾。 国强睁开眼，是母亲憔悴的脸，弟妹们担心的眼。国强转了头四处找父亲。父亲正佝偻着背捶着腰。 国强觉得一阵辛酸，本想着替父母分忧，自己却先倒下了。 “国强，你醒了？”母亲憔悴的脸上竟有了笑意。“好好好，醒了就好。好好休息。”父亲疲乏的脸上竟也有了笑意。“大哥，好点吗？”弟妹们七嘴八舌。 国强觉得惭愧，之前因为阿韵的离去，觉得生无可恋。可面对亲人们，才觉得这种想法多么自私。 他知道父母心心念念都是国成。他一直想为父母去找国成。而今，阿韵走了，了无牵挂，是该去找国成了。 “父亲c母亲我想去找国成。”国强看到父亲c母亲眼中一亮，却又灰暗下去。 “虽然知道他回了国，可也不知是否平安扺达，亦无具体地址。”母亲说到这里顿了顿，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实在想知道她的国成是否平安。 “现在已没有了载学生回去的专用船，万里之遥，盘缠不是个小数啊。”父亲佝偻着背，摇摇头。 而这时，敲门声响。国盛跑去开门，门外站着邮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活|（4） 01 国成走出邮局时，天下起了雨。国成冲进雨里，有骑廊的地方便在骑廊下跑着。若无遮挡，便在雨中跑着。国成似乎没有带伞的习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很多都这样吧。 国成跑过店铺c跑过人家家门。敞开的木门板能看到里面桌上摆着的菜粥。主人家正坐在桌边喝粥。 国成瞥见，突然想起母亲熬的菜粥。放在炉子慢慢炖着。里面可以放菜，若有了鱼肉亦可往里放，那就是全家人的大牙祭。国成咽了咽口水，想妈妈的味道了。 囯成凭着记忆，找着从学校出来时的道路。可在囯成眼里，似乎每条道路都极象。有着骑廊竖着门板的铺面，往来的人们。国成在一个路口站住，发现自己迷路了。 国成有些后悔拒绝阿英一同来的提议。国成站在路口的骑廊下，四下看着通往几个不同方向的道路。 国成决定问路。打量着过往的行人想着向谁张嘴。而离国成不远走来一位孕妇。 孕妇二十七八的年纪，清秀的脸，挺着偌大的肚子。手扶着腰，叧一只手撑着伞，胳膊上挂着袋子。袋子里露出一些蔬菜的叶子，显然是买了菜往家去。 孕妇小心地捡着路走，不时避开身边经过的车辆，往国成这边走来。 囯成忙迎向走近的孕妇：“大姐，您知道华侨学校往哪走吗？” 孕妇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国成，“你是那的学生吗？” “嗯，今天刚入学。”国成有些脸红。囯成不习惯和生人说话。 “你是从南洋来的？”孕妇非常感兴趣地看着国成。 “是啊，今天刚到。”国成有些忸怩。 孕妇突然笑了起来，“我也是从那边回来的，我和丈夫早几年回来的。” 说罢，转身指了路，“往那边，瞧见那橦高房子吗？走过那往左，走过两个路口，再往右，直走，就能看到你们学校了。” “谢谢大姐。”国成忙道谢，正要顺着孕妇指点的方向往下走。孕妇突然捂住肚子，“哎哟。”地弯下了腰。 “大姐，你怎么了？”国成收回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肚子疼，可能要生了。”孕妇的头上己冒出斗大的汗珠，弯曲着腰，之前红润的脸色因痛疼开始变得苍白。 国成一把搀住孕妇，接过伞和袋子，四下张望看有无过路的车子。此前道路上穿棱着车辆，这会竟是没有。 “大姐，去医院往哪边走？”囯成用力搀住疼得欲卷成一团的孕妇。 “那边。”孕妇手无力地一指。 国成搀着孕妇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边来回张望路上可有过往车辆。 终于后面过来一辆人力车。虽然车上已载了人，国成依旧拚命挥手让车停下。 车上的客人让车夫停了车，“这是要生了吗？”车上的客人看着被雨淋得湿透的国成和边上疼得额头冒的孕妇问。 “是啊，大叔您帮帮忙，让车子送这位大姐去医院吧。”国成抹了抹眼睑上的雨水和汗水。 “搭把手，一起扶上来吧。”车上的客人向车夫招呼，大步走了过来。 国成帮着两人一起将孕妇移上了车，“小兄弟，放心吧，我们送她去医院。”车上的客人坐上车，扶住孕妇，向国成挥挥手。车子快速地向前跑去。 国成直看到车子消失出视野，掉头向学校方向走去。 02 国成混身湿漉漉地回到学校，阿艺惊奇地问：“这是去哪了？这么湿，会感冒。” 国成边找出干衣服换上，边告诉阿艺自己刚去给家里寄信了。同宿舍的几个人便围过来，问邮局的位置和寄信的邮资。 正说得热闹，阿英推门探头进来，“集合，准备开饭了。” 晚饭每人按量领取。国成很久没有这样吃过一顿饱饭了。眀天是开学典礼，新生活开始了。 开学典礼，学校礼堂坐无虚席。国成坐在和自己一样一张张年轻生动的面孔当中，聚精会神地听着台上校长c老师的发言。 是的，如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中所说：他们是年轻的c充满希望的c为建设祖国的美好未来c贡献自己力量的爱国c有责任c有担当c奉献自己青春和热情的年轻人。他们必将为祖国建设竭尽全力，为未来必将实现的蓝图增加自身能力发挥出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囯成觉得滶情被点燃，热血沸腾。他有幸成为建设祖国大军中的一员。 而要发光发热，必要学好本领。 学校决定对所有进校学员进行三个月的培训。而后，根据培训结果，考良学员的学习程度，以此划分是上小学c初中c高中还是考大学。 国成有些忐忑自己的学习程度。鬼子打过来的那几年，随所有人逃进大山，耽误了好几年学业。 所以三个月，国成打算拿出吃奶的劲加油，把那几年耽误的学业补回来。不仅国成这么想，几乎所有新来的学员都这么想。 国成坐在教室里，感激有这么好的学习环境。求知若渴。聚精会神看着黑板上的每一个字，听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专心地做每一门课的笔记。 当休息时间，其他人上操场放松锻炼时，国成依旧坐在课桌前埋头苦读。亦有同学来叫国成一起去操场运动，却每次都叫不动。国成总会微笑地说：“我再看看书。” 久而久之，国成每天只顾看书，被同学们戏称书呆子。 国成对这个称呼没有什么异议。小时候，若不是家境不好，必须做家务。按国成的性子，是极不愿动的。只要有一本书就可以坐一天。 若不是国成俊俏的外相给人心思玲透的错觉，只要接触下来，谁都知道国成是个虚有其表的书呆子。 先来几个月的阿英自这段时间和国成的接触下来，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阿英第一眼见国成时感觉心旌摇曳，国成的外相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甚至爱慕。 阿英第一眼看到国成时，就喜欢上了。阿英看到国成那双不仔细看，不容易分辩出的一大一小的双眼皮大眼睛就喜欢上了。 阿英从不掩饰自己对国成的好感。生性大胆的阿英不象一般女孩，遮遮掩掩羞于表达自己的好感。阿英是个敢于表达自己情意的女孩。 无论是对国成方方面面的关心，还是几次对国成明显的传情达意，都没有回音。 阿英对国成的喜欢就连傻子都看出来了。偏国成看不出来。国成是真不懂这些。 阿艺试探过囯成，问国成：若自己喜欢阿英追求阿英可好？国成竟是连连点头，大力支持。谁都看得出来那不是装的。 国成的不解风情不是装的，国成是真不懂这些。国成心里的世界很大也很小。很大是因为国成一直装着一个当医生的梦想，报效这个崭新的国家。很小是因为心思单纯，只有书本。 几个月下来，国成身边的同学几乎都了解了这一点。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心中都有暗自喜欢的对象。可国成是例外，心无旁鹜。于是班上组织的露菅，国成解决了大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原创 生活|（5） 01 露营是在三个月培训班最后一次班会上提出来的。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四面八方回来的游子刚聚在一起，在一起读书c吃饭c睡觉c运动c玩耍，在一起想家，彼此安慰，彼此在新的环境里渐渐适应。彼此开始建立了友情c甚至爱慕。一切都刚刚开始，却又要分开了。 学校会根据最后一次的综合考试成绩，将学员分流到全省不同的学校。三个月前离别了家和亲人的游子又要面临新的离别。要去面对新的人c适应新的环境。天涯海角奔赴在此相聚，而以此为原点，又要奔赴四面八方。以后不一定能再见。 所以，三个月培训班的最后一次班会，笼罩着离愁别绪。 “我们搞个露营吧。”有人提议。 “赞同，我们开联欢会开到实在想睡了，就全班露营。”有人立刻附合。 人们被这崭新的计划激发得活跃起来。人们暂时忘了将近的离别。 阿英c阿艺纷纷附和。阿英转了头问身后依旧低头翻书的国成，“国成，你觉得怎么样？” 国成憨憨一笑，“我都可以啊。” 露营的提议全班通过。 同学们开始兴奋起来。露营地定在学校操场。到时侯将铺盖一字摆开，以天为被c地为床。 可是问题来了。一字排开的铺盖，女同学睡一边，男同学睡一边，可中间必有男同学和女同学交界临挨着的铺位，这两个铺位安排给谁？ 同学之间是有彼此有好感，甚至爱慕的。可那都是放在心里悄悄的。或是和好友说过，或是如阿英那般明显表白。可那是两回事。 都是藏着爱慕的心事，却极爱起哄的年纪。 女生彼此忸怩，谁也不肯睡那个铺位。彼此推选。 阿英素来胆大，象男孩性格。索性举手站了起来，“我睡那个铺位。”阿英身上的蓝色连衣裙，更衬得脸上的大眼睛象天上的星星。 话音未落，阿艺亦举手站了起来，“我也睡临界的铺位。”可是站起来的不止阿艺，跟着站起好几个男生纷纷表示要睡前会大家都不肯睡的铺位。 国成却是没动，他弄不明白刚才没人要的铺位这会怎么这么抢手。 铺位的抢手越来越白热化。后站起的男生亦纷纷坚定表达自己的立场。 阿英皱眉瞅着有点混乱的场面，眼光向国成看去。国成安静得象个孩子，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窗外的风拂得国成课桌上的书页有点乱，国成却心无旁骛地坐着。似乎他在这里，又不在这里。身边的喧闹与他无关。 国成确实是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想一周后就要考试了，他不知道自己平素未上学时，自己看书学到的东西经考试检验能达到什么程度。他想能达到考大学的标准，他想上医学院。 国成班会时，面前也摊了课本，他想争分夺秒多看会书。环境再吵对他没有影响。家里兄弟姐妹多，国成早习惯在嘈杂的环境里看书。 可是国成觉得吵闹的班会突然安静下来了，竟有些不习惯。抬头四顾，竟无人吭声。 “怎么了？”国成有些奇怪地问身边的阿艺。“前会不是吵得厉害吗？这会怎么没人说话了？” “让男生选一个睡和女生临界的铺位。” “你前会不是报名了吗？”国成记得阿艺前会急急地后推凳子站起来报名。震带着课桌还摇了摇。 “问题现在睡临界铺的女生不是阿英，是阿淑。”阿艺给了国成一个大大的白眼，国成就是个十足的呆子，就知道看书。书外的世界什么也不知道。 阿淑是个其貌不扬的女生。平日里话不多，没有同年纪女孩的靓丽外形，亦没有同年纪女孩的活泼性格。整天闷声不响，毫不引人注意。若不是班级点名，人们难得想起有这号人。 刚才女生们商议了半天，都觉得推谁出去都不妥。谁都有暗地里的爱慕者。就象阿英那样，几个男生为此白热化地争执，伤了和气，反失了举办这次露营活动的初衷。思来想去经了阿淑同意，推了阿淑出来。 于是，喧哗的教室变安静了。起初争得面红耳赤的男生们全坐回了座位，没了声息。 “我睡那个铺吧。”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国成缓缓举起手。 02 三个月的培训班最终考试马上就要来了。 班会后，所有人投入紧张的一周备考。 班上的同学年龄参差不齐，学习程度也良莠不齐。每个人都使出全力备考。 “我想考农校，不知是否有资格参加入大学考试。”阿艺咬着笔杆子，和眼前的代数题较劲。 “你可以的。”国成头也不抬地笞道。阿艺比他年长两岁，比他多上两年学，基础比他好。 “听说阿英也准备考农校，说不定我和她能考进一个学校。”阿艺突然贼贼地笑。想到这里，阿艺也没了声音，重新投入书本里。 屋里只有翻书声，及灯下一张张聚精会神专心看书的年轻朝气的面孔。 一周转瞬即逝，三个月培训班的结业考试到了。 窗明几净的教室，只有学生伏案写试卷时笔端接触纸页发出的沙沙声。 南国的风和煦地从敝开的窗拂过一个个考生的脸和发梢。 国成抹了抹额头的汗，继续奋笔疾书。前排的阿英推凳站起来交了试卷。三三两两又有同学站起来交卷。国成却卡在了最后一道数学题。他记得阿艺说过这道题，亦是想了许久才解出。 国成向旁边的阿艺看去，阿艺竟也站起了身准备交卷。急忙收回心神，集中注意力回到试卷。他记得阿艺复习时费好大劲解出过这道题，还给自己演算过。可一急之下，怎么也想不起来。 阿艺起身看到旁边国成试卷上最后一题是空的。正拧眉思索。阿艺四处张望，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忙着收考完试同学上交的试卷。便将卷上最后一题摆在显眼处，示意让国成看。 可呆子国成竟将头扭到边去，竟是不看。国成觉得考试就是要考真本事，考自己实实在在掌握的知识，考自己学习程度的真实情况。虽然他知道这一题分数的权重不容小觑，直接影响到他是否能参加医学院的入学考试。可是他做不到违心地背叛自己的原则。 阿艺叹口气，心里暗道：“呆子。”也随着交卷的同学将卷子交了上去。 国成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的。他有点不甘心，若再多些时间，他一定能解出那道题。 可毕竟是没有解出。他知道自己离医学院还有距离。可是国成不气馁，他坚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考上的。 经过紧张的备考和考试之后，所有人都放松下来。 国成回到宿舍时，阿艺几个己开始讨论露营那天的联欢。不时有旁的宿舍学生兴奋地出出近近。 虽然联欢露营之后是离别，至少此一刻他让所有的人都亢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01 联欢露菅的日子终于到了。 天公作美，是个晴天。当夜幕降临，夜晚的天空繁星点点。 坐在这样美丽的天幕下，却没有几个人仰望星空。所有人围坐在操场上。燃起的篝火亮过天上的星星。照亮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有人上去表演诗歌朗诵，有人上去唱南洋各个国家的民歌，有人上去跳舞。阿英乌亮的发随着舞蹈的旋转亦飞转起来。就连国成亦和阿艺几个男生上去表演男声小合唱。 谁都知道，明天就要公布考试结果。之后便是各赴前程。正因此，此刻的欢聚显得弥足珍贵。 唱到嗓子哑了，跳到腿不想动了，祝福的话说到词穷了。操场上渐渐安静下来。篝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灭，天色己渐渐微白。 几乎所有人在铺位上倒头就睡。亦有没有睡的。此时国成大睁着眼，看着天色渐渐转亮。国成不知道这次离别会迎向怎样的新生活。 太阳出来了，越来越亮。照耀着每个睡梦中的人眯起眼。纷纷搬了铺盖回宿舍继续睡。 国成却是没睡。将铺盖搬回宿舍后，信步走出了校园。他想起第一天来时的情景，从邮局回来迷了路。时间真快啊。 国成走在第一次去邮局的路上，自寄出第一封信三个月了。不知家里是否收到，至今未见回音。 路上已有了陆陆续续早起的行人。国成经过菜场时，菜场的早市已开始忙碌。 “嗨，小兄弟，真的是你啊。”有人在国成背后叫道。 国成还未转身，一窈窕年轻的女子笑吟吟地站在国成面前。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c清秀的脸。看到国成二丈摸不住头脑的样子，忍不住清脆地笑了起来。 “你不记得我了吗？”女子边笑边用手在肚子上比画出一个大大的圆。 “是你啊，大姐。”国成终于想起第一天去邮局回来时迷路，碰上的孕妇。国成有些惊喜。 “你生了！那天后来怎么样？还好吗？”国成开心地上下打量，若不是大姐招呼，真没认出来。 “生了生了。那天多亏你们，碰上这么多好心人。把我送到医院，平安顺产，母子平安。”大姐边提了菜袋，边拽住国成的胳膊，“走，小兄弟，跟我回家。我家那位也一直说要感谢你。一直碰不上，我们几次去学校，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没找到你。今天正好碰上，一定去我家坐坐。” 国成正要推辞，却被大姐不容分说地拖着往家走。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丈夫叫阿真，他们都叫我阿真嫂。”阿真嫂边领着国成往家走，边聊起了家常。 “阿真嫂你好，我叫国成。” “国成，好名字。今天是真巧啊。若不是你阿真哥昨晚夜班，早上我也不会岀来买菜，也就遇不上你。” “阿真哥值夜班吗？他就在附近这个厂工作吗？”国成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转过弯后附近工厂的大片家属房。 “是啊。你阿真哥在南洋的时候没上过什么学，只认得几个字。回国后进厂当了工人。我和他就是在厂里认识的。”阿真嫂利索地回答着国成的问题，说话间将国成领到一排家属宿舍前，在一扇漆成蓝漆的门前停下。 门应声而开，一位和阿真嫂年龄相仿的男子出现在门前。国成想，这应该是阿真哥了吧。 果不其然，阿真嫂微笑地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国成说：“这是我家那位，阿真哥。” 国成未见到阿真哥以前，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人物。未想到阿真哥和阿真嫂一样有张清秀的脸。身材不高，个头适中。长年的体力劳动，造就一身结实的肌肉，透出一股力量。眉眼却亲切和善。 阿真哥见到阿真嫂，一手接过了妻子的菜袋子。未等妻子说话，点头向国成笑，“你应该就是我家那位说的小兄弟吧。” “对，就是他。”阿真嫂笑着对丈夫说。 “阿真哥好。”国成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并未做什么，两口子却如此礼待。很有些拘束。 阿真两口子却是极亲近c不拘小节的人。让了国成进屋。阿真嫂领了囸成看床上正在酣睡的宝宝。宝宝面色红润c肥白可爱，睡得正酣。 阿真嫂取了糖果，倒了茶水，让国成小坐。自已也进了厨房和阿真哥一起在厨房忙活。 阿真听着床上宝宝深沉的呼吸c看着屋里简单却整洁的家具摆设。厨房里轻轻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国成感受到久违的家的味道。 阿真夫妇那天端出的早餐很丰富。几个南洋风味的小菜和砂锅粥。那一餐国成吃得想哭。阿真夫妇的厨艺和母亲很象。国成吃到了家的味道。 阿真夫妇嘱咐国成没事就过来，这里就是国成的家。 那一日，国成走回学校的路上偷偷抹了眼泪。虽然离家后，一直会想家。可真有了一个可以找到家的味道的地方，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只是，他不知道今天即将宣布的考试结果，自己是否还会留在这座城市。 02 囯成回到学校时，同学们已陆续起来。平时喜欢打闹的阿艺几个亦严肃起来。 人们纷纷闷声不响开始打包行李，这和昨晚的热闹截然不同。 学员们三三两两去到教室，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待最后的结果。 班主任黄老师依旧穿着第一天接他们下船的衣服，推了推眼镜，打量着底下三个月来朝夕相处的学员。也许他们自身不知道自己的进步，他却是看到他们的成长。 国成和所有人一样忐忑地等待结果宣布。他心里希望可以发生奇迹，自己能直接参加医学院的考试。 黄老师开始宣布可以直接考大学人员名单。国成低头听着。有阿英。当准备报最后一个名字时，国成旁边的阿艺亦紧张起来。 “阿艺。”当报出最后一个名字时，阿艺欣喜若狂。国成却觉得失落。虽然在接下来的高中名单里，国成排在第一位，却也丝毫没有冲淡这种失落。 国成被分流到离这座城市几个小时车城的另一座海滨小城。去那所高中的只有两个人。国成未想到另一个同去的人是阿淑。 阿英c阿艺留校备考，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大学入学考试。其他的同学立刻奔赴各自新的学校。 宿舍c操场c走廊c大门处处是依依惜别的人们。 国成提了自己的小竹箱，依依不舍地看着生活了三个月的地方。阿艺亦步亦趋跟着国成。 阿艺和国成是一起离开家出来的。虽然想家，可一直有彼此的照应，对方的陪伴。指望着以后都可以互相照顾。可谁知道人生没有永远的陪伴，只有一次次的聚散。 阿英那双乌亮的大眼睛依旧象天上的星星。可是这些随着车子的开动一切都远了。 阿艺突然想起什么，朝车上的国成挥舞着手道：“写信！”国成拚命点头。 车子越驶越远。这三个月如暂时的落脚点，每个人又奔赴各自新的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01 海滨的这座小城离省城几个小时的车程。虽地方不大，却安静怡人。至少阿奇这么认为。 阿奇在这土生土长，有南方男孩子的典型样貌。个头不高，却极灵活。每天奔跑在小城的大街小巷，为得是上学不迟到。 阿奇上的中学离家有些远。不过不耽误阿奇准点到校。还有两年就中学毕业了。最近学校功课抓得特别紧。 其实除此之外，学校还有些和平常不一样，经常有转学来的新同学。但至少目前阿奇他们班还没有。不仅如此，阿奇一人坐一张课桌。如班里来了新同学，很可能成为阿奇的同桌。 阿奇每好奇那些转来的新同学时，就会想到自已那张空了一半的课桌。阿奇其实挺盼望有个同桌，并好奇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似乎老天听到了阿奇的心愿，就在这一天阿奇风风火火跑过几条大街小巷赶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时，班主任领着两人紧跟着阿奇的后脚也进了教室。 阿奇一头大汗摘下书包在位子上坐定时，班主任已站上了讲台。 班主任的眼光扫过底下座位时，前一会教室里还闹哄哄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下来。 “同学们，早上好！我来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同学。”班主任威严宏亮的声音，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那两位新同学身上。 阿奇上下打量着讲台边的两位新同学，一位男生和一位女生。年纪和自己相仿。男同学的外貌俊俏，女同字的外貌平常。此时都略有忐忑地注视着眼前几十张陌生的同龄人面孔。 “大家好，我叫国成，请多关照！”男生看到班主任投过来的示意目光，向大家鞠躬。 “大家好，我叫阿淑，请多关照。”女生紧张地亦随着男生向大家鞠躬，只是声音小得可怜。 “这两位同学是离家万里，从南洋回来报效祖国的。大家多关照他们。” 底下响起热烈的欢迎掌声。阿奇却在想，谁会成为他旳同桌？ 答案很快揭晓，国成被安排坐到阿奇身边的空位。阿奇终于有了同桌。 当新同桌摘下书包在空位坐下后，阿奇兴奋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阿奇。” “你好，我叫国成。”新同学伸出手握住阿奇伸过来的手笑了，虽然有些腼腆，却笑得很可爱。仔细看，略有一些一大一小的双眼皮大眼睛，目光很清澈。 阿奇有些喜欢这个新同桌。 “你是从南洋回来的？”阿奇有些好奇悄声问。 “嗯。”国成点点头。 “我还没离开过这座小城。从学校出去，跑过半个小城就到我的家。”阿奇说这话时竟从国成眼里看到羡慕。 “没关系，我可以领你去我家玩。” 国成感激地笑笑。 阿奇并不食言，那之后放学后，经常领着国成奔过小城的大街小巷，穿过半个城，回家吃饭。 阿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走路总是用奔的，似乎走的速度不够快，也似乎也花不完的精力。 02 国成愿意跟着阿奇一起跑。这座安静的小城很象他生长十几年远隔重洋的那座小城。 随阿奇奔跑在小城的大街小巷总仿佛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其实国成和阿奇在一起时，多用走的，走速很快。可打闹追逐起来，就象两个追风的少年。 国成有时会随了阿奇回家吃饭。国成觉得阿奇的母亲手真巧。任何平常的食材经了阿奇母亲的手烹制出来，都会美味无比。 国成长相好c脾气好c学习好，来不多久就很受欢迎。即便如此，国成还是强烈地感受到孤单。 三个月培训班时，大家都是从南洋回来，吃住起居都在一起。虽想家，可有这么多相同经历的人在一起，没那么孤单。 现在不同。学校里只有小部分华侨学生，其他都是本地学生。 放了学，就走得干干净净。与白天的喧闹相反，夜晚寂静。碰上休息日，校园内更是门可罗雀，只有国成他们不多的几个住校生。 国成有时还会和阿奇他们出去打闹玩耍，去同学家蹭饭，尚且如此感觉。就别提阿淑了。 国成来新学校，在认识阿奇之前，只认识阿淑。 阿淑是那种丢在尘土是也不会出众的女孩。胆子极小。说话总微低着头，不敢看人眼。说话亦不敢大声。 国成很奇怪阿淑是怎么有勇气离开家那么远的。 国成和阿奇他们混熟了，阿淑还总是一个人。阿淑总是不引人注意。 可是国成却注意到了阿淑的孤单。国成几次回学校路过教室时，总看到阿淑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教室看书。阿淑孤零零坐在教室看书，不是为了复习功课，而是因为无处可去。 那日，国成从校外回来，经过教室时又看到阿淑一个人在教室坐着，走了进去，在阿淑对面坐下。 国成这么做没别的意思。他只是了解离家孩子在外的孤独感而己。 “每天坐在教室，不出会走走吗？”国成有些犹豫地开口。 阿淑有些惊讶有人和她说话，极少会有人找她说话。阿淑抬头看到是国成，平常的脸上露出笑意，却不知道说什么。 “出去走走吧，整天坐在这里对身体不好。”国成亦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边说着，边站起身想离开。 “我不认识路。”阿淑的声音很轻，站起身的国成却听见了。国成心里有了主意。 阿淑直看到国成离开很远，才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到眼前的课桌。 她想到几个月前的逃婚，依旧象在梦里。 那天她偷听到后母和父亲的谈话，要将她嫁给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老头做填房，就为了对方会出的高额礼金。 她知道父亲是没有主意的人。后母说了什么那就是什么。虽然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可也不愿意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几十岁的老头。 阿淑知道去求父亲是没有用的，她知道后母早想她离开这个家。 阿淑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跑。前两天她在学校里听说过有船载华侨学生回祖国的事。当时没有上心，因为阿淑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她只是个平凡c普通c懦弱的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必须走。 阿淑算着前两天听说的日子，不就是今天吗？ 后母和父亲说，男方希望越快越好，明天来下礼金。阿淑听到父亲叹气起身，朝门边走来。 阿淑急退到家门口，装做刚回来的样子。父亲打开门看到进门的阿淑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经过阿淑走了出去。 阿淑看着父亲已经开始衰老的背影，亦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走了以后，没有她的照顾，父亲是否会照顾好自己。 阿淑悄悄溜回屋，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衣服和杂物扔出窗外。四顾打量确定无人，踩着窗边的椅子爬出窗外。捡起地上的包裹，向码头狂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01 当阿奇再次邀请国成去他家时，国成看了看坐在教室前面阿淑的背影。阿淑永远穿着那件半旧的蓝布褂子，低伏着头，埋伏在课桌上隆起的书堆里。 “我可以再叫一个人吗？”国成回头有些犹豫地问阿奇。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自己经常去阿奇冢蹭饭已很过意不去。 “可以啊。你想叫谁？”阿奇不介意地答道。 国成眼光转回教室前排位子阿淑孤伶伶的背影，“叫上阿淑吧，她总有一个人呆在教室里。” “阿淑，一起去阿奇家吧。”国成走到阿淑身边小声叫道。 阿淑抬头，香到国成那双清澈的眼睛。 02 那天阿淑第一次走出校门前的那条街。她紧紧跟着国成和阿奇，心里快活得象飞翔的鸟儿。 她不在乎天有多蓝，大銜小巷的店铺c行人，甚至路边的花。她只在乎国成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她只在乎前面两个男孩爽朗的笑声c打闹声。她只在乎前面两个男孩不时慢下脚步转身等她。她只在乎国成笑意盈盈的脸。 她和阿英一样，自第一眼看到国成就悄悄喜欢上了。她只能悄悄喜欢，因为她太普通太平凡。若和阿英一样优秀，她也会传情达意。但阿淑满足这种现状，能看到国成就很知足。 自离开家，阿淑就没什么朋友。除了阿英会关照她，就是国成了。阿淑紧跟着国成和阿奇走过大街小巷的快乐是国成想不到的。那一刻阿淑觉得孤单第一次离自己很远。 自那以后，阿淑时常会跟在国成和阿奇他们后面一块出去玩。阿淑在几个人的时候渐渐也变得话多了。她和国成聊得最多的是三个月培训班的同学。她一直和阿英保持着通信。 阿英亦给国成写过几封信，其他同学亦陆续通过几封信。但一直保持通信的只有阿艺了。 阿英和阿艺都考上了北方的一所农校。阿艺得偿心愿，和阿英上了同一所大学。 国成最开心的事就是收到他们的信。国成其实一直也盼望收到家里的，可是国成一直未收到家里的信。 国成又陆续寄了几封信，总是石沉大海。国成有些伤心，家里人真的不要他了吗？ 那天阿淑又说起收到的信件，国成低头不语。他最盼望的信一直没有来。 “你是盼家里的信吧？”阿淑注意到国成的神色问道。其实她亦没有收到过家里的信，因为她虽然想念父亲，但一直不敢给家里写信。她能想见她逃跑后父亲的震怒和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写信该说什么。她亦非常理解国成盼家信的心情。 “嗯。”国成点点，眼眶有些红润。 “会不会信寄到了培训班的地址，而在这里收不到呢？”阿淑捜索着各种可能性，假设道。 国成感觉眼前一亮，对啊，去原来的地址找找。 03 国成风尘仆仆地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到省城。阔别一年多，国成却觉得离开了很久。 是休息日，国成到时，收发室没人。该是吃饭去了吧。国成顺着路朝阿真哥家走去。 国成循着记忆在大片家属宿舍区中找到那扇漆着蓝漆的木门。门虚掩着。国成不仅有些开心。阿真夫妇应该在家，宝宝现在应该大了很多吧。 阿真上前欲敲门，门却开了。一中年男子推开门，正迎上国成。 “你找谁？”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国成问道。 “阿真哥阿真嫂是住这里吗？”国成记得应该是这里。 “哦，他们原来是这里。一个月前搬走了。”中年男子听说国成是找阿真夫妇，神色缓和下来。 “他们搬去哪了？” “他们主动要求去支援三线建设，去了中部一个省份支援建设去了。”中年男子说完，向国成点点头，走开了。 国成觉得有些失落，再也见不到阿真夫妇了吗？ 国成慢吞吞转回学校，收发室竟有了人。 “大爷，我想找找有没有我的信。”国成有些惊喜地上前。 “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怎么会有你的信。”收发室的大爷透过眼睛片探究地看着国成。 “一年多前我在这有过三个月的培训。当时给家里写了信，我怕家里的信会寄到这了。”国成急急地觶释了自己的情况。 “那你自己进来找找，这还真有一些老信。”收发室大爷起身从角落的柜子里捧出一堆信件。 国成欣喜若狂。 国成一封封翻找着信，都不是写给自己的信。国成有些后悔自己荒唐的想法，凭一个假设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来这里。国成看着那堆快翻完的信件，几乎要放弃了。随着下意识的动作，手翻开下一封信，收信人的姓名眺入眼帘，陈国成收。是写给自己的吗？可寄信地址是香港。 国成抽出那封信，仔细看信封，没错，写得是当年自己三个月培训班的班级。是写给自己的。可怎么会寄自香港？ 国成拿出信，谢过收发室大爷，朝车站走去。国成走在人行道上，边走边折开了信。信，是大哥国强寄来的。 04 国强自那场大病后，就下决心要为父母寻回国成。囯强辞别父母c弟妹。父母嘱咐一定要找到国成。 国强把父母凑的盘缠悄悄地留回了家里。家里的日子太紧，弟妹上学吃饭都要钱。 国强觉得他可以一路挣钱攒路费。国强不怕吃苦，国觉觉得自己有的是力气。他出来只攒了国成寄回家的那封信。 国强沿着半岛，一路打工一路往北。到了别的国家，没有身份，就打黑工。活累钱少。 可国强不怕苦，不怕挨打受骂。支撑他的，是父母殷切嘱托的脸。 国强没想到走到半岛的最北端花了几个月。可是茫茫的大海挡住了去路。 国强一路打黑工的钱勉强到岛的尽头。可是坐船去大海的那头需要船票。国强算了算，昂贵的船票国强打黑工的钱远远不够。 国强沮丧地坐在码头上看着眼前出出进进的船只和茫茫大海。 国强几乎每天下了工就来码头找处地方坐着，想象着可以登上一艘船。 那日国强下完工照例来码头坐着。却见几个人在打架。几个打一个。国强虽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见不得以多欺少。上前管了闲事，让那几个人住手，“有话好说，不要打人。” 那几个人哪里肯听，连着国强一块也狠揍了一顿后扬长而去。 国强忍痛站起，另一个被打的人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国强费了好大的力去搀他，“送你去哪里？” 那人向远尽头的一艘船指了指。国强便搀着那人慢慢向那边走去。 国成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那人答：“因为在香港有过节，偏巧这里又遇上。船离刚才的地方远，船上的同伴不知道。所以吃了亏，也连你受累。” “你们的船是从香港来吗？”国成有些惊喜，似乎看到希望。 “是啊。晚上就返程。”那人答。 “可否载上我，搭你们的船去香港？”国成停住，恳求地看着那人眼睛。那人点点头。 国成把人扶上船，立刻有几人围了上来问究竟。那人向其中一管事模样的人说道：“是这位兄弟救了我。他想搭我们的船去香港。 管事模样的人回头打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国强，终于点点头，“不过小兄弟，你坐过去容易。坐过去这里的身份就成了黑户口，可就回不来了。你可想好了？” 国强点点头。他不想让父母失望，亦担心国成。 船航行在海面上，海面上升起一轮明月。国强不知道家里人和国成是否都在看着这轮明月呢？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01 国成反复读着手中的信，生怕错过一个字句话。离家这么久，第一次收到家信。国成高兴坏了。 国强在信里说，家里一切好，已在香港落足谋生。国成看过地图，知道香港离着很近。虽也见不着，可相较千山万水，自是近了很多。 国成放下信纸，如飞一般跑向邮局。心中有千言万语，提笔却只写下自己的近况，一切均好，让家里人勿念。国成认认真真在信封上写好新的地址，贴上邮票，小心翼翼地投进了邮筒。 国成心中总算落下一块石头。赶上当天回小城的班车。国成现在要操心的事是高考了。 囸成想起一年多前因微小的分差和高考擦身而过，国成暗下决心，高考在即，要更加加油了。虽然国成现在的成绩总名列前茅，但国成不会掉以轻心。 02 江南的鱼米之乡，张圆生活的小城就是一块福地。只是自三岁父亲过世，张圆和母亲c哥哥相依为命地生活。没了主要经济支撑，家里条件不太好。 父亲一辈子没什么钱，偏在土改划成分前攒了些薄产。似乎就为套个地主的成分给张圆兄妹留着。 父亲很不负责任地就撒手西去了。张圆那时太小，不知道伤心。母亲年轻守寡，不肯改嫁，怕委屈了张圆兄妹。做些手工缝补的活支撑这个家。 家里日子虽苦，可依旧供着兄妹俩上学。张圆兄妹虽没有什么衣裳，但总被母亲收拾得干净整洁出门。 这会张圆就穿着母亲自已缝刜的布旗袍。旗袍是改良过旳类似学生裙。裙摆及在小腿部，竖领长袖。领上是张圆一头乌黑发亮的齐耳短发。张圆的皮肤极好，粉里透白，远看就象一个瓷娃娃。眼虽不大，眉眼却极有韵味。 此刻，张圆穿着母亲缝制的条纹布旗袍，单肩背着母亲缝制的布书包慢吞吞地茌回家的路上走着。 回家的路是老街。不宽的街道，两旁全是木板房子。有些铺面卸了临街的木板，就可以摆摊做生意。有些是临街的人家，不时从敞开的门里可以看到家中的摆设。 路是石板路，不时有打闹的孩子一阵风跑过。张圆却是低着头，边走边想心事。 今年哥哥参加高考。若考上了自然是喜事，可是母亲旳负担重了。就算有奖学金，还是多了花销。张圆想着母亲熬夜做活熬得通红的眼，还要迈着小足屋里屋外做家务活。 张圆心痛母亲。自己就不上学了吧？可是张圆想着不能读书，空里又空落落的。张圆爱读书。她眼见得母亲身为文盲吃过很多苦。 母亲样样都好，相貌c性格c还是干活都好。但有两样是不好的。一是小时候被大人强迫裹了小脚。母亲说当时痛得哭爹喊娘。可心痛母亲的爹娘这件事却硬起了心肠。同龄的女孩子都裹小脚，若不，就成了笑话。以至于母亲现在每天迈着小脚干活，晚上上床要揉搓半天酸痛的脚。活动较之正常人不方便许多。 二是母亲从小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思想涂毒，不识字，成了文盲睁眼瞎。母亲就是吃了文盲的苦，所以拚着自己的全劲供一双儿女上学，就是不想他们象她一样。好在这对儿女都极争气，成绩都很优异。 可是张圆实在心痛母亲如此辛劳。拿不定主意是否继续读下去。 张圆回到家时，母亲已做好晚饭摆在桌上，等着兄妹二人回来。 张圆进屋没瞧见哥哥，“妈，哥还没回来吗？” 母亲正要答话，“我回来了！”哥哥张方喜气洋洋地跨进门。 “你拿着什么？”张圆眼尖，瞅着哥哥手里卷着的报纸。 “我考上了！”哥哥喜不自禁地把报纸递过来。 张圆展开报纸，在显眼位置是今年全省高考录取名单。张圆细细地顺着名单看。张方的名字赫然入目。 “妈，我哥考上了。”张悦摸着那两个铅方块字，一阵喜悦涌上心头。 “考上了，在哪呢？”母亲急急地放下手上的活过来。 “这呢，我哥名字上报纸了。”张圆举着报纸给母亲看，特意手指着哥哥的名字让母亲看。 “好好好。”母亲伸了手亦去摸那两个字，眼角泛出泪花。这么多年，母亲一个人含辛如苦拉扯两个孩子，终于有这一天了。 那天晩上，一家三口喜气洋洋。母亲筹划着给哥哥打新棉被c添置新衣等诸项事宜。哥哥说不用，有旧衣c现有家里的铺盖就好。可母亲哪里会理他。 张圆却从之前的喜悦中冷静下来。自己是不能再读下去了。母亲筹划的事对于平时只够吃饱的家是不小的开支。况且哥哥上学后，还要每月寄生活费。自己若是不上学，可以省了学杂费，且还能帮母亲干活。张圆暗暗打定主意，下定决心。 第二日，张圆待哥哥出了门，去到在干家务活的母亲跟前，一起干了起来。 “阿圆，怎么还不去上学，要迟到了。快去吧。”母亲有些疑惑地看着丝毫没有出门意思的张圆。 “妈，今天开始我不上学了。”张圆边忙着手中的活，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母亲却听了大怒，迈着小脚碎步走过来，急急夺下张圆手中的活，高声道：“上学去！” “我不爱上学，不喜欢读书。”张圆违心地说。她哪里会不喜欢上学，不喜欢读书。张圆觉得最幸福的事就是坐在教室里学知识。 “阿圆，妈妈知道你是怕哥哥上学，我同时负担不起你们两个才这么说。”母亲突然冷静下来，在张圆面前的矮凳上坐下。“再苦再难，妈妈也要供你们两个上学。” 张圆低头不语。她不想母亲那么辛苦，可心里却是舍不得不上学。 母亲沉吟良久，她知道张圆的苦心。可成绩优异的张圆放弃太可惜。她不想让张圆和自己一样。而且张圆太爱读书了。 “阿圆，你们学期考试的结果快出来了吧。如果这次你还是第一，就继续上学。若不上，就依了你。可好？” 张圆沉吟良久，点点头。 张圆觉得自己矛盾极了。或许，按母亲的办法，以这次的考试结果来决定何去何从，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张圆虽然经常考第一，但没有把握次次考第一。张圆听从了母亲的话，背上书包向学校走去。心里七上八下，即希望不是第一，回去帮母亲干活，减轻母亲负担。又隐隐地希望是第一，可以继续上学。张圆觉着自己的心情矛盾极了。 张圆到学校时，老师已拿了试卷站在讲台，开始发言。 “报告。”张圆微低着头，看到教室里所有目光望向自己有些窘。作为优秀学生，张圆第一次迟到。 “进来吧。”老师看着窘得脸通红的张圆和蔼地道。和平时对待调皮捣蛋犯错同学的态度完全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原创 生活|（10） 01 张圆忐忑地回到座位坐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依如既往的得第一。还是成全了自己帮助母亲的心愿不得第一。 老师照例慢条斯理地在宣布考试成绩前有长长的开场白。今天张圆却是一个字听不进去。她瞧着老师一开一合的嘴，手捏着衣边出了汗。 终于，老师拿起眼前的考试成绩，清清喉咙，开始宣读。照例，从第一名读起。 “第一名，秦越。”老师的声音不高不低，可是听在张圆耳里如晴天霹雳。“第二名，张圆。”老师的声音似乎穿过遥远的空间穿越过来。 张圆低着头，泪珠不自主地掉了下来。真的不能再读书了，这是天意吗？平时总是考第一，偏碰着和母亲有这样的约定就考了第二。 旁边的同学捅了捅张圆，“阿圆，你考第二都哭啊。你看看我，都没进过前十，还不得哭死啊？” 张圆不好意思地抹抹眼泪，抬头向同学笑笑。张圆想，这样也好，让自己下定决心辍学。帮助家里，不让母亲太辛苦。 那日放学后，张圆磨蹭着在教室里坐了很久才回家。她想好了，不上学了。最后再感受班里c学校里熟悉的氛围。 张圆回到家时较平常晚了很多。哥哥张方已到家，正帮着母亲把饭菜端上饭桌。见到张圆回来，招呼张圆坐下吃饭。 一家三口围桌而坐，母亲的菜总是做得那么好吃。 “阿圆，考试成绩下来了？”母亲往兄妹俩的碗里夹桌上唯一放了荤的菜，自己夹了一筷子头天的剰菜，边询问着低头扒饭的张圆。 “嗯，第二名。”张圆装着若无其事地说。 “阿圆最棒了，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不明就里的张方顺嘴接道。 母亲却没了声音。张圆亦默默地扒饭。 张方终于觉得哪里不对，“第二也挺好的，你们怎么了？” 张方看看低头扒饭的张圆，再看看闷声不响的母亲，“妈，第二也挺好的。谁也不能保证次次考第一啊。” 母亲终于放下碗，抹起了泪，“阿圆说她不上学了。” “为什么？”张方一楞，突然醒悟过来张圆不上学的原因。 “妈，我觉得高中毕业够了。现在没几个高中生。我去找工作。让阿圆上学。” “不，哥。我不想上学。我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吗。”张圆听到张方的话，急急反驳。 “住口。你们两个都给我去上学。”平日性格温顺的母亲第一次对兄妹二人虎下了脸。 那日晚饭吃得不欢而散，各人都揣了自己的心思。张圆打定主意不上学。张方也动了不上学的心思。母亲却在想着家中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抵债借钱。即便砸锅卖铁，母亲也横了心要让兄妹二人上学。 三人各怀了心思皆不退让。若不是张圆的老师上门家访，似乎打破不了这种僵局。 张圆自那日后，果真就不去上学。硬了心肠，面对母亲的眼泪和哥哥的苦苦劝说。张圆是那种打定主意九头驴也拉不回的倔姑娘。 转眼，张圆已有三天没去上学了。张圆每日帮着母亲做家务c做零活，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张圆把母亲缝好的衣服折叠整齐。门口传来敲门声。“来啦！”张圆清脆地应着，跑过去打开门竟愣住了。门口站着她的班主任老师。 张圆平日极守纪律，且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深得老师喜爱。无故三天不来上课，老师问平时和张圆走得近的同学，何故？都说不出所以然。便动了家访的念头。 起初以为是张圆病了，如今张圆好好的站在面前。老师不仅有些生气，“这几天怎么没来上课？” “是老师来了啊。”听到声音，张圆的母亲迎了出来，“来，老师您请屋里坐。” 老师跟着母亲进了屋，张圆忙跑去倒了茶给老师恭敬地端了过来，“老师，您请喝茶。” 老师并不接张圆话，倒是转头望向张圆的母亲，“大姐，张圆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学呢？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老师询问地看着母亲。 “老师，我不上学了。”张圆小声说。 “你给我打住。”母亲喝止了张圆，抹起了眼泪。一五一十向老师说起了家里的情况。 “老师，您劝劝她，让她去上学，她一定听您的。”母亲恳求地望着老师。 老师半天沉吟不语。突然眼前一亮，“大姐，可以让阿圆去考中专。这样，省了中学的学杂费。考上中专，成绩好有奖学金，花不了太多的钱。而且中专读两年就可毕业，参加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只是可惜了阿圆这颗好苗子，不能上大学。” 母亲和张圆的眼里亦一亮，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02 阿奇奇怪国成填高考志愿时，全部填了医学院。“你这么想当医生吗？” “是啊。我父亲就是一名医生。看他救死扶伤，病人治愈时特别有成就感。”国成看着自己填的所有志愿项都是医学院的志愿表说。 这次的高考，他有把握考上。只是会被录取在哪家医学院呢？他特别填报了一所中部省份的医学院。 国成自回国后，一直留在沿海城市。他心里有个愿望：到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听说那片地区缺少医生，而他学成以后正好有用武之地。 仿佛是老天听到国成内心的愿望。一个月后，国成接到了那所中部省份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阿淑却闷闷不乐。班上的同学除了国cd留在了小城或本省的大学。比如阿奇，虽未考上大学，却在小城找了工作。阿淑自己亦考上附近一所师范学院。只有国成要去那么远。 若留在附近，终归有三个月培训班的同学和高中同学方便往来。而国成此一去山高水长，通讯不方便，迟早会失了联系。国成就又成了一个人了。 国成却不在意。亦未留意阿淑的心思。这几天与阿奇几个同学天天在一起。 过几天，就要去医学院报到了。国成舍不得相处了两年的同学和两年下来熟悉的小城。自回国后，这里仿佛成了自己又一个故乡。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分别的这一天还是来了。阿奇c阿淑c平日几个玩得较好的同学都来送行。 国成依旧提着当初回国时提的小箱，穿着发旧的白衬衫，微笑着向一干人挥手，“回吧，后会有期。多联系。” 国成的眼依旧清澈，笑容如春风拂过人心。国成回身一个健步敏捷地上了车。 上车后，国成看到阿奇c阿淑他们并未走。站在原地向他挥手。国成觉得这种景象似曾相似。又是离别。国成低头悄悄抹去眼角的泪花。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见。 国成回转头，阿奇阿淑他们越来越远。所有的景物都向后退去，且越来越快。真的再见了。而那个陌生c遥远的中部省份却一点点离国成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 01 张圆考上了医专。虽是三年学制，比预想的多一年学习，在老师c母亲c哥哥的规劝下，张圆终于答应继续上学。张圆没想到自己将会从医。 张方的开学日期和张圆是同一天。这一日母亲从箱底翻出舍不得穿的好衣服穿上，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齐。张圆觉得母亲还是象年轻时一样漂亮。 母亲年轻时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美人。只可惜裹了小脚和不识字。嫁给父亲没享几年福就守了寡。不肯改嫁，怕一双儿女受委屈。用单薄的肩膀撑起整个家，拉扯一双儿女长大。 生活的辛苦和艰难早打磨掉母亲的姿色。而今，母亲终于等到一双儿女上大学大专，苦日子就快出头了。张圆觉得，如今母亲的眉眼舒展开，又有了几分年轻时的姿色。 可母亲的欢愉很快被一双儿女即将离开的愁绪所取代。孩子大了，要振翅高飞了。母亲说不清自己又喜又失落的心情。 张圆兄妹和母亲一同来到车站。张方考取的大学在省城，而张圆的大专在长江边上的一座城市。 一家三口坐在候车室等车。母亲一再重复说过多次的嘱咐。张圆紧依着母亲坐着。张方的车子发车在自己前头。她舍不得母亲，也舍不得哥哥。可却努力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她不能让母亲担心。她和哥哥走后，母亲只剩一个人了。她倒是很担心母亲。 张方的车子开始检票。张圆挽着母亲目送着哥哥背着铺盖行李上了车。她和母亲向车里的哥哥拚命挥手，直到车子驶远看不见了，母亲终于抹起了眼泪。 张圆搂住母亲痩弱的肩膀，她心疼母亲。一会自己也走了，母亲会更难受了。张圆希望自己的车次能晚点发车。晩点c再晚点，她就可以陪母亲久点c再久点。 可是张圆的车次依旧准点发车。张圆依依不舍地告别母亲。她下决心，以后工作了一定要把母亲接在身边，不让母亲受一点苦。 张圆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终于回过头望向前方。迎面驶过一辆去省城的客车。 国成正坐在这辆车上。靠在窗边，望着一路驶过的风景。这边的景色和他上学的滨海小城景色完全不同。能看到大片的湖泊，碧绿的田野。 当车子驶进省城时，国成看着这个陌生的内陆城市，这里离海远。没有海风，闻不到海的气息。 02 国成提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终于穿过几条有些灰扑扑的街道，找到了医学院的大门。 医学院的大门不大，却在闹市区。走进大门，人行道边栽满了树。树后是几栋形状外貌相近的砖楼。再往里走，显见得有几栋是学生宿舍了。各种衣衫c裤子c袜子招揺地从窗户边晒出来。 国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终于看到一栋较之周围稍显气派的房子，应该就是教学楼了。国成拎着行李向那走去。 果然，走近了，看到有新生报到的牌子。国成上前报名。报名处坐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片的男人。看了国成的录取通知书，照着桌上的小册子，顺着名单找到国成的名字。“哦，你是我们班的，我是你们班班主任王老师。这是你的宿舍号。” 国成按着宿舍号，找到之前看到的学生楼。走进楼，国成才明白，为什么窗外象万国旗一般晒满衣服。 楼很旧。踩在楼梯上咯吱咯吱发出声响，很适合拍夜晚时的恐怖片。楼过道，因两边都是宿舍，不通光c不通风。若两边的宿舍门都关上，走道里显得阴暗潮湿。 好在有些宿舍门是敝开的，光线就从敝开的宿舍门淌过些到走道上来。 而敝开的宿舍门里可以看到宿舍里被六张上下铺的床和几张床前充当书桌及放东西的桌子以及各种杂物箱子挤得满满的。 国成终于找到自己的宿舍，推开半掩的门进去一看，也是这个样子。国成不介意，小时候家里兄弟姐妹多，家里房子亦不大，也是这么挤得满满的。 国成找到自己的铺，放下简单的行李安顿下，同宿舍其他的同学也陆续来了。 一间不大的屋子被人和东西塞满，瞬间热闹起来。 同学们之间开始相互自我介绍。国成一路听过来，似乎除了自己，全是这个中部省份的人。 当问到国成时，国成说：“我是从南洋回来的，请多关照。”所有人不仅好奇，围上来叽叽喳喳地想探个究竟。 国成正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开班会了。”班主任王老师探进头来。 国成和同学跟随老师去了教室。 03 国成的学习生涯正视开始。“学医苦。”同寝室的小周在学期开始后一个多月总结道。 小周总结的依据很简单：附近学校的同学每到周日有闲心去别的学校串个门儿，周末有舞会儿。医学院的学生只有跟那些生僻的名词较劲儿，死抱着书本啃。 国成每听到小周的牢骚便会发笑，但不否认小周形容医学院学生死啃书本劲儿形象的惟妙惟肖。至少他自己便是这般。吃饭c走路都在默背着那些生僻的药名和专用术语。当然医学院的学生不止是理论课。 理论课是实践的基础。而实践是检验和更深刻理解领会理论课精髓的必要手段。 国成第一次上解剖课便深刻想起了上面这句话。只是下课后，那天午饭国成看着盘子里难得吃的肉想到了手术刀割开的皮c脂肪及下面的肉。国成跑出去吐得稀里哗啦。国成想到很多年第一次杀鸡，也是吐得这么翻天覆地。 国成苦笑，多年前就这样，居然还选择当医生。国成拖着吐得气息奄奄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很多人也不比他好多少。小周早趴在床上了。其他几个同学进来也歪在了床上。 同宿舍的大庆倒是没事人，端着肉就回来了。都是如国成c小周这般弃肉而逃的弃下的肉。 大庆美，难得吃上回肉，更难得一回能吃上这么多肉。 “拿开，拿开。”大庆将肉放桌上，嫌弃声此起彼伏。小周呕呕呕地又冲了出去。 国成抬起身，不小心瞧仔细了那碗肉，亦呕呕呕地跑了出去。 那一日，大庆和大庆的那碗肉被大伙嫌弃死。 当然，也就这么一回。之后，若大庆再敢这么大模大样在桌上放这么一碗肉，早就被抢食一空。 国成觉得人的生理适应力和心理适应力都无比强大。经过第一次解剖课的高强度剌激后，国成发现所有人都能渐渐对尸体c骨髅架无动于衷c司空见惯了。 可能是对人体结构足够了解，没有了神秘恐惧感。国成成了地道的无神论者。深夜从图书馆c自习室回来，踩在咯吱作响的楼梯回宿舍，亦不害怕了。 不过，还是有人怕的。比如班上的几个女同学。阿梅和阿露回宿舍时总会拽上国成作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01 阿梅和阿露毎次回宿舍时，都比旁人晚些。虽还未熄灯，楼道里己没什么人。各寝室也几乎都关上了门。 昏暗的灯光下，老旧的楼梯亦有了隐涩的味道。虽两人有伴，咯吱作响的楼板声还是让两人上顾下盼。四顾之后，两人心有灵犀加紧脚步，梯板的咯吱作响声亦加紧似在背后追来。 两人带小跑冲回宿舍后，下决心下次要早点回来。可是每去晚自习，便不知不觉看书看过了时间。 两人也想过晩上留在寝室看书，可是不成。一是寝室光线太暗，二是人多，不时有来往走动，不易专心。只有作罢。 渐渐两人发现晩自习她们离开时，总有一个男生还没走。 “那是那位南洋回来的同学吧？”阿梅走出教室，问身边的阿露。 “是啊，叫国成，他好象每次都比我们晚走。”阿露回头看着教室里的国成答道。 “他们宿舍好象在我们楼上。”阿梅转转眼睛突然想到什么。 “哈！”阿露心领神会地笑了。 第二天晚自习，囯成终于从书本里抬起头，伸展伏案大久有些酸痛的肩膀。 每天晚上，国成几乎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国成就是想把当医生的本领学得扎实点。以后可是要救人命的，切莫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会多读书，学扎实点，说不定以后能多救几条命呢。 国成收拾书本，下意识地四顾周围。往常，教室里一般是没有人了。可这会，两个女同学在他后方坐着。见他开始收拾东西，亦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走吧。”其中个高的女同学向国成点头招呼道。 国成迟疑地点点头。他竟不认得这二位同学是否是自己班里的。若阿艺在，一定又要说他书呆子。 “我们一个班的，我叫阿梅，她叫阿露。”阿梅看出国成的迟疑，有些啼笑皆非。 阿梅是班上的班花。修长的个子，雪白的肌肤。大眼睛c双眼皮。莫说班里很多男同学对她倾慕，且很多外班外系的也久闻芳名。眼前的国成竟不认得她。 国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国成。” “我们同一栋宿舍楼的，你住我们楼上。”阿露快言快语道。 阿露个头不高，架着一副看不出度数的近视眼睛，极是心直口快。 所以三人同行向宿舍楼走去，还未走到一半，阿露的快言快语让国成知晓了两人胆小，不敢走夜路，所以拉上自己作伴的原因。 国成倒是不介意，助人为快乐之本，于他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以后的晚自行，夜路上成了三人行。久而久之，三人亦成了朋友。 02 张圆现在回想起来，三年前的开学仿佛在眼前，怎么转眼就毕业了呢。 张圆虽舍不得三年在一起即将分别的老师同学，却暗暗高兴。马上就可以挣钱了，母亲再不用辛苦劳作，她盼这一天很久了。 张圆被分配到一家地级市防疫站工作。过几天就要去报到。她想趁这几天功夫，去趟省城。长这么大，她还没去过省城。 张圆下了到省城的客车，不知往哪边走。她给哥哥张方写过一封信告诉来意。可掐指一算寄信的日期，人比信先到。 张圆倒是不慌，口在鼻下，可以问路。 张圆信步于省城的宽阔街道旁，比起家乡的老街，这里宽敝c热闹c繁华。 张圆问着路，走入省城的闹市区，这里人流如织，店铺林立。 张圆边走边打量着一间间铺面。东西真多啊，琳琅满目。张圆觉得就这么看看都很好了。 张圆挨着店铺一家冢看过去时，却见这里却是一处门。张圆抬头打量门上挂的子，居然是医学院。她读的是医专，医学院和医专有什么不一样？张圆好奇地走了进去。 学校里正在上课。张圆站在一间教室外的窗户前停下。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上课的学生。张圆打量着这些未来的同行，说不定有些以后会共事呢？ 张圆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男生吸引住。男生一双仔细看略一大一小的双眼皮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不象旁人纷纷向这边侧目。竟未注意到窗前站着一位曼妙女子正注视着他。 讲台上老师的讲课停顿了。张圆终于觉出教室里许多转向自己的目光，羞红了脸，向来时的方向匆匆跑开。 国成亦奇怪，老师的讲课怎么停顿了？顺着老师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只有随风摇曳的树枝。 03 夜晚熄灯后的卧谈会是小道消息聚散的重要来源。 这一日熄灯后，小周神神秘秘地问：“你们知道阿梅家有美国亲戚么？” “真的？什么亲戚？”大庆伸出头问。 “他叔叔在美国，听说要让阿梅去美国深造。”小周凿定地说。 没有人怀疑小周的消息来源。作为有包打听美誉的小周提供的线报百分之八十是准确的。但没有人作声。 没有作声的缘由多是因为沮丧。阿梅是很多男同学的梦中情人。阿梅不但长相好，功课亦好。和名列前茅的国成，成绩总是不相上下。偏还不骄傲。不但不骄傲，还平易近人。 很多男同学倾慕于她，却不敢表白，总在寻找适当的时机。而小周发布的这个消息，无疑打破了很多人的希望。 不久之后，国成从阿梅本人那证实了这条消息。 那日晚自习后，阿露竟不在，只有阿梅一个人。 “走吧。”国成边收拾书本，边转身对身后的阿梅说。 “等等，我想和你说点事。”阿梅抱着书在国成对面坐下。 “嗯。”国成边收拾书本边应道。 “你成绩很好，有没有考虑过去美国深造？”阿梅思咐了一会，终于开口，抬眼望向国成。 国成一愣，不知阿梅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有意愿，我们可以一起去考美国的大学继续深造。我叔叔正准备让我去美国。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阿梅连珠炮般一口气说完。 阿梅想，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慬她话里的意思。阿梅觉得双颊一阵阵发烫。她可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气才敢张口。为了这，特意支开了阿露。 可国成偏就是个书呆子，哪里听得懂话里话外其他的意思。国成千里迢迢回国，就是为建设祖国c报效祖国出力的。即便阿梅的提议可能学到更多c更先进的专业领域知识，可是违背了他回国的初衷。 “我想留在国内。我从一个中学生到一个大学生，是祖国培养了我。我想用平生所学报效祖国。这里缺少医生，我想这里更需要我。”国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自己都有些惊奇相较平时的讷言，话多了很多。 阿梅有些失望，亦有些赞赏。失望的是，国成不和她一起去，日后注定无缘。赞赏的是，自己终没看错人。 那日，阿梅觉得两人走回宿舍楼的路变得特别短。 “国成，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告诉我。”临别时，阿梅终于直视国成的眼道。 此后，国成再无在晚自习时见到阿梅。而国成依旧每日用功。毕业考试不久在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01 张圆自那次去过省城后，就去了工作单位报到。张圆的工作单位所在的小城离家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交通极便利，除了公路交通，是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站。南来北往的只要常坐火车的都知道这座小城。 因处地江南，小城气候宜人。虽无张圆家乡的湖泊纵横，鱼米之乡的小平原。可丘陵地貌的远山青碧可人，一条大江破城而过。 逢着凊晨c傍晚，江边人流如织。或赏景c锻炼c遛弯或只单纯吹吹江风。 小城虽无省城的气派，却也店铺林立c热闹繁华。张圆对自己即将长期生活的小城很满意。这样的环境应该很适合母亲。张圆寻思要把母亲接过来。 张圆几次趁着休息天回家去说服母亲，“妈妈，跟我去住。以后哥哥毕业亦不一定分回家里。若哥哥分回家，你再回来和他一起生活不迟。你一个人住，万一头痛脑热可怎么办呢？我们都不在身边，不方便及时回来照顾你。” 哥哥张方亦写了信回来劝。每每这时，张圆便端着信纸，一字不拉地读给母亲听。“您看，哥哥也是这么说呢。”读完后，张圆总要把那几页信纸交到母亲手里。似母亲识字是的。母亲便总会仔细端详着那几页信纸。虽然她不识字，可儿子的话在上头。看着信纸，那就象在看着儿子。 可母亲却不肯去与张圆同住。母亲舍不得当年和父亲一起的这个家。 母亲和张圆说：“舍不得家里这些瓶瓶罐罐，又不好带走，还是不去了吧。我现在身体还好，以后老了再去吧。”母亲说这话是有些愧疚，显然知道自己辜负了张圆的好意，可她实在舍不下有她这么多年满满回忆的家。 张圆知道母亲是故土难离。好在母亲身体尚可，能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张圆只有作罢。 好在张圆的工资能补贴家用及哥哥的学费，母亲肩上的担子轻了很多。母亲便开始着急催促张圆的婚事。 每逢见面，母亲必要催促着张圆早点成家。“阿圆，可有合适的对象？碰上合适的人家，就把自己嫁了啊。我象你这么大时都有阿方了。” 张圆屡屡申辩自己年纪并不大。张圆在班上同学中年纪最小。但这样的申辩到母亲那没什么用处。母亲就指望一双儿女早些成家立业，她也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张圆因提早上学的缘故，年纪比班上同学的年纪小了几岁。 学校里，有同学里的大哥大姐谈恋爱。不过，于张圆，同学都当张圆是小妹妹。且张圆读书极用功，亦无心其他。 可吴刚是个例外。自打第一次在校门口遇见也刚来学校的张圆就动了心。 张圆极朴素，一身干净的衣裤，一头齐耳的学生头。粉白晶莹的皮肤。背着被子，手提行李，鼻尖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吴刚上前招呼，“你也是新生吗？” “是啊。”张圆循着声音转过头来，有汗珠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两人得知居然是一个班，不仅相视而笑。张圆笑，是因为终于找着组织了。跟着这个新同学就不怕找不着地方，放下了心。张圆一路就紧张着怕找不着地方。这可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啊。 吴刚看到张圆展开的笑颜感觉有如春风拂面，心中一荡，不由跟着笑了。 吴刚想，张圆就是这辈子要找的女子。可吴刚一直未能表明心意。张圆天真烂漫，大家都当她是小妹妹。吴刚有心却不知如何张口。加之繁重的学习，这件事吴刚一直搁着。 只是现在毕业了，吴刚想，该是时候表明心意了。 吴刚分配在张圆工作单位所在地级市的下属县里的医院。虽属一个行政地区，可交通极不便利。 路程倒不是很远，可是全是山路。沿山的公路随着山势极为陡峭，且盘山环旋。一边是山，一边是山涧。若晴天还好，逢着雨水天，车子皆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滑下山涧去。开车的司机都要十二分的小心，打起十足的精神，不敢造次。如此一来，车程也需要三四个小时。 这段路，开车考验技术，坐车亦不容易。忽上忽下，急转盘旋。没有几个不晕车的。 即便这样，吴刚也时常会坐上一天只有一个班次的客车来看张圆。 张圆年纪再小，亦猜得几分吴刚的心思。可她真没想过找对象的问题。张圆问自己，若真要找对象，会找个什么样的？ 吴刚？张圆摇摇头，她一直把他当大哥。这种印象从第一次见面，知道吴刚和自己一个班，心里踏实下来，能找着组织了。这种印象就根深蒂固下来。张圆觉得吴刚就是一个大哥，现在是，将来也是。 可是未来会找一个什么对象呢？张圆脑子里突然浮现在医学院教室外看到的那个专注听课男生的身影。 张圆敲敲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根本就不认识好吗？ 02 国成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大学五年一晃就要结束了。虽然五年的时间里都是埋头苦学，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纪念的。可这五年占用了人生最好的年华，仅就此，亦值得怀念。 何况夕相处的同学c授课的老师c生活了五年的校园，处处都值得怀念和留恋。 五年里，国成收到过阿艺c阿奇c阿淑和其他同学的信。 阿英不再单独寄信，她的信总和阿艺的信写在一张信纸上。自阿英阿艺恋爱后，即是如此。他们一起学农，一起研究怎么种出更多更好的庄稼。 国成记得阿艺说起以后的理想时踌躇满志的样子。看着两口子在信里你一句我一句，仿佛能看到两口子亲和恩爱的样子。 阿淑c阿奇的信亦多写现在的生活c工作近况。 而大哥国强的信亦平均一月一封，多传递些自己的近况及家里的消息。 国强自出来后因身份的问题回不去了，留在了香港生活。只是较国成，国强保持了和家里的书信联系。作为中介，传递给国成，亦把国成的消息传递给家里。 只是出来这么多年，国强一直未娶。国强不打算再娶。攒了钱寄回家里补贴家用，或是买些奶粉之类寄给国成。自己却一切将就。在给国成和家的信里，都称自己均好。家人担心，亦无能为力。而国成，因时常收到大哥的家信，倒是安心不少，专心埋头于学习。 阿梅自那次晚自习后消失了很长时间。倒是阿露并未因阿梅不在，改了晚自习的习惯。只是毕业考试临近，晚自习时教室座无虚席，到了教室熄灯才各自散去。如此一来，回宿舍楼的路上人多热闹，倒不用害怕什么。 阿梅直到毕业考试那天才出现。听说已办好了去美国的手续。 喜欢时光恰巧旳文章请点赞c关注c订阅c分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生活|（14） 01 阿梅和所有同学一起参加了毕业考。国成见到她是在考场上。没有交谈的机会，各人皆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眼前的试卷中去。 国成已经历了大小无数次考试。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无数个挑灯夜读，刻苦学习，终于显出成效。国成流畅地答完了试卷。接下来几门考试，国成亦轻松过关。 当答完最后一张试卷，国成抬起头吁了一口气。完成学习，要成为一名医生了。 国成四顾周围，同学们皆还在奋笔急书。阿梅却站起了身，将试卷交向讲台。 阿梅的起身引起不少同学抬头，轻轻“咦”了一声，各自更加埋首急书于眼前的试卷。 似乎感受到国成的目光，阿梅出门前向国成这边看来。国成低了头，亦起身交卷。 国成出教室门时，阿梅已不见了去向。国成本还想问问阿梅这段时间的近况。 国成再见到阿梅，是班上准备开毕业晚会的前一天。毕业分配方案已下来。毕业晚会后，各人将奔赴自己的工作岗位报到。 国成分配在省城的医学院附属医院。阿梅则毕业后去美国。班上的同学被分配到全省各个地方。虽离着不算太远，但再聚已不是易事。每个人都难舍这段岁月，即便国成经历了多次聚散离合，亦依依不舍。 阿梅就在离愁最浓的日子回到学校。 “国成在吗？”阿梅敲敲国成寝室半掩的门。门被拉开。大庆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阿梅。阿梅一直是他们寝室夜谈的重点对象，是他们很多人心中的女神。未想到有一天本尊会来到他们寝室。 “在，等一下，我帮你叫。国成，有人找。”大庆回转身冲着屋里喊。 阿梅能看到寝室里的杂乱景象。毕业了，收捡东西，丢弃的杂物，一地都是。国成从屋里挤过横七竖八的杂物穿将出来。 “啊，阿梅，你怎么来了？屋里坐。”国成回身看着屋里一片杂乱，无法下足的景象，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还是不请你进去坐了。” “出来吧。”阿梅向屋里的同学点头招呼，掉头向楼下走去。 国成在同学各种含意不明的目光注视下硬起头皮，随阿梅走了出去。 “我想请你和阿露聚聚。这么多日子夜间三人行一直想谢谢你。”下了楼梯，阿梅转身向国成笑道。 “你等一下，我去叫阿露。”说完，阿梅腾腾地跑上楼去自己的宿舍找阿露。 国成站在宿舍楼下，打量着这栋生活了五年的老楼，想起第一天来看到这栋楼的情景。五年里天天来去，因为熟悉倒未曾象第一次和现在这样好好打量。国成不禁叹口气，若不是因为离开，舍不得，又哪里会重新审视熟悉的景物呢。 楼前出出进进的人很多，只是半天未见阿梅和阿露出来，怎么回事呢？ 国成想回宿舍，可又觉不妥。他本想谢绝阿梅的好意，可是阿梅不等他说话就跑远了。 终于，国成决定不等了。而这时阿梅和阿露走了出来。阿梅依旧光彩照人，而阿露则显得没有精神。 02 医学院门外就是闹市区。有许多小吃店。卖粉c面c饺子，亦有炒菜。医学院的学生会出来打牙祭，只是次数极少。毕竟大部分学生都不富裕。 国成一次也没来过。象他这样仅靠奖学金支撑全部生活费用的贫困生，没有条件来这里。 国成踌躇了脚步，不肯向前。 “国成，你再这样我可真的生气。这一路你说了多少个不去。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了。”阿梅终于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嘟起了嘴。她就是想好好和国成c阿露告个别而已。 国成不再吭声。看看身边的阿露，从宿舍楼出来就一直无精打采。两人随阿梅走进了店铺。 店铺不大却干净。几张小木桌有几张已坐满了人，看样子，都象医学院的医生。 三人朝着最里的一张空桌走去。 阿梅要了几个炒菜，“喝酒吗？”阿梅转头问国成和阿露。两人皆摇头。阿露眼眶红红，似乎刚哭过。国成想，毕业季的离别太让人感伤了。 炒菜很快上来，味道不错。三人边吃边回忆这几年的大学生活。相谈甚欢，甚至阿露也渐渐活跃起来。 “过几天，我就要去美国了。到时写信啊。”阿梅突然想起什么，“国成，你分配到哪里？把地址给我。到时我可以把信寄去那里。” “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国成说了地址，却见阿露的脸色重新黯淡回去。 “阿露你怎么了？”国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自阿露走出宿舍楼，国成就觉得阿露脸色不对。 阿露听此一问，一路上强忍着的悲屈爆发出来，趴在桌子上呜呜大哭起来。 国成用探询的眼光望向阿梅，“额，我也是前会上楼叫阿露才知道，她好象分配的地方不太好。我去叫她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哭鼻子呢。”阿梅有些尴尬地看着趴在桌上由呜咽而不断耸动肩膀的阿露，轻轻地对国成说。 “她分到哪？”国成看到旁桌投来探究的目光，亦有些尴尬。轻轻地问阿梅。 “好象是大山里的一个县。”阿梅亦不很确定地说。 “不是好象，就是。”此时阿露却抬起头，抺了把眼泪接了阿梅的话。“这次的毕业分配是按成绩分的。我承认我没考好，可是我也用功了啊。而且我是个女孩子，那里离家远也就算了。交通不方便c生活不方便，缺医少药。听说医院没两个医生，晚上经常要出诊。不但走夜路，而且路上时常还有野猪出没。呜，我一个女孩子，去了那里可怎么办啊。”阿露走个夜路回宿舍都害怕，何况是去那样一个荒凉地方。阿露虽还未去，想着即将经历的境况，心都凉了。 阿露越想越伤心，本就毕业季的离愁别绪笼罩，再想到即将奔赴的艰辛生活，悲从中来，不由又趴案哭泣。 那一日三人的相聚，因阿露的悲啼不止而匆匆散了。 国成自回国后，由滨海城市到中部省份省会，他以为祖国就是他到过的这些地方所看到的样子。未想到还有这么艰苦的地方。而他回国的初衷不就是建设祖国，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吗？ 留在省城的大医院，是可以接触到不同病例，有先进的资讯，有老师，有各种好的平台和机会，可以让自己成为医学领域的专家。且留在省城，无论生活c交通都极便利。可是，自己是因为什么回国呢？不就是为了到最需要医生的地方去吗？国成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二天，国成去了办公楼，找了好几圈，终于找到班主任王老师。 王老师依旧戴着厚厚镜片的眼镜，看到国成就笑了，“以后我们很可能在一起共事哦。有什么困难吗？” 阳光透过高窄的窗户晒进来，照亮国成脚前的一块地板。“老师，我想和阿露换工作。”国成盯着脚前那一团亮光，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01 细密的灰尘在阳光照亮的那团亮光里细密地跳舞。国成觉得空气似乎凝固。办公室里突然悄无声息。 国成终于将目光离开脚前被阳光照耀出很多细尘飞舞的亮光，抬头向办公桌后的王老师看去。 此时王老师紧绷着脸，一双厚眼镜片的目光透视过来，探究地审视着国成，紧闭着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突然王老师的声音在空气中炸裂开来。 “你知道调换工作意味着什么吗？”王老师焦燥地站起身开始踱步。“这意味着你换了一个不一样的一辈子。”王老师有些痛心疾首。这个班里，国成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不但学习好c动手能力强c吃苦耐劳，而且谦虚谨慎。好好培养，日后必大有作为。可是若按国成的请求，去到边远山区做医生，可能有丰富的第一线临床经验，但很难有学术上很高的建术。 “我都明白。那里缺少医生，我去可以发挥最大的效用。老师，我想好了。您就让我去吧。”国成声音不大，却很坚决。自昨日看阿露哭得伤心欲绝，就一直在考虑和阿露调换工作的事。国成不否认有出于同情和想帮助阿露的初心。可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贡献自己的力量，是当年回国的初衷。 王老师沉吟半晌，“你可真想好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留在省城呢。” 国城用力点点头，“老师，我想好了。” “好吧，你去吧。”王老师朝国成摆摆手。 02 国成要求调换工作的消息，不到晚上就炸雷般地在同学当中传开了。 “国成，你是看上阿露了？这么帮她？”小周仔细审视着国成波澜不惊的脸，摇摇头，“不象。” “国成，你真要和阿露换工作啊？早知道这样，你和我换啊。”大庆挤进那张阔脸唠唠道。 而所有同学中，心理最受冲击的是阿梅和阿露了。阿梅暗自懊悔不该叫上国成和阿露一同去吃饭。本想着，出国前留下国成的通信地址。去美国后，多保持联系，说不定日后还可以在一起。而国成去了那么偏远的地方，山高水长，通信极不方便。日子久了，感情很容易就淡了。 而阿露此时的心情和阿梅的惴惴不安大不相同。犹如黑夜中升起无数亮眼的彩弹。似乎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阿露又隐隐觉得良心不安。 “国成。”阿露怯生生地站在男生寝室乱糟糟的宿舍门口，鼓足勇气朝里喊。 看到是阿露，几个男生当作没看见，各忙各的。 “阿露，有事吗？”国成挤过屋子里的杂物站到阿露面前问。 “那个，其实你不用和我换的。”阿露终于挤出这几个字。在阿露看来，若不推辞就接受，实在于心不安。可她又是极愿意国成和她换的，生怕国成生出反悔之意。 阿露说完，便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打着鼓，七上八下。 “没事，是我自己想去。和你没关系。”国成微笑着在阿露低着的头顶上说。阿露心里象乐开了千万朵小花。她抬起头，看到国成那双若仔细看略一大一小的双眼皮大眼睛，目光清澈地看着她。阿露知道这双眼睛主人的心灵无尘，干净得就象此时的目光。阿露的心里万分感激。 02 最后的分配调整结果宣布，阿露最终去了离家近的一座城市。而顶替国成省医学院附属医院位子的是小周。大庆亦留在了省城。 似乎所有人都有了满意的归宿。而毕业晚会成了离别前浓墨重彩的一笔。 教室里张灯结彩，课桌被移到四面靠墙。中间腾出的地方成了人们上去表演的舞台。 阿梅的舞蹈婀娜多姿c大庆的独唱声音嘹亮c小周的口琴活泼流畅。每位同学都上台表演，即便节目不完美，这个夜晚注定成为青春中的一个记忆。 国成坐在满室的热闹里，跟着人们唱啊c跳啊c笑啊。不远的校园外，就是省城最热闹的闹市区。此时亦人流如织，一片繁华景象。 小周c大庆来国成身边坐下，嘱咐国成日后一定要常来省城看他们。国成才意识到，此时的城，自己已是客。而自己将去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国成突然对眼前的一切生起依依不舍来。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不舍也有终将分开的时候。 送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国成拎上多年前自己回国时拎的小箱，如当年来时那样。国成百味杂陈，又是离别。眼前的同学不知何时才会再见。象小周c大庆那些留在省城的同学还好。各地同学来省城，还易互相见面。而分配去各地的同学，此生再见实是不易了。 国成随要做客车离开的同学去了车站。加上送行的同学，站台边集了一帮同学做最后的话别。 国成需坐汽车八c九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因此，车次较早。能送行的同学颇多。 阿梅头一日已和国成告别，此时亦已向她的目的地出发。阿露站在人丛中目送国成坐上那辆明显因行驶路程太长而显得的破旧不堪的班车，百感交集。若不是国成，坐上这辆车的就是她了。 阿露和所有送行的同学向着那辆破旧不堪班车上的国成挥手，“保重啊，一路平安。” 国成亦隔着玻璃窗向外挥着手。他挥别的不仅是这群五年朝夕相处的同学，更是这座城。他在挥别城市。而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在等着他。 03 “是刚毕业吧？”国成挥别窗外，坐定身。身边传来的询问声让国成不由转过头。 国成身边坐着一个年轻人。白净的皮肤，略显刚毅的脸。笑容让脸上的线条稍显柔和。乌黑浓密的发，穿着一件发旧却干净的衬衫，不大却有神的眼，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国成。 国成想起刚眼角泛起的泪花，怕是被这年轻人看到了。国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年轻人哈哈一笑，“没啥，毕业都这样。我去年毕业时也是这样。舍不得。”年轻人说罢吸口气，仿佛去年毕业时送别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国成笑了，哪一次离别似乎都如此。无论经历了再多次聚散，临别时依旧不舍。 年轻人很健谈，国成有了这样的旅伴倒不寂寞。 年轻人说他毕业于师范大学，现在在家乡的中学当老师。此次来省城办事。因急着赶回去，坐上了国成要去山美县的班车。好在中途要经过年轻人的目的地江边县。所以坐这趟车回家也不妨碍。 “我叫张方，说了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年轻人侧转头微笑地看着国成。 “我叫国成。”国成亦微笑着回道。“刚医学院毕业，去山美县当医生。” 听到国成此话，前排坐着的女孩转过身。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国成。待国成将询问的目光望过去时，又转回了身。但显见得是在仔细听后面的说话。国成亦未理会，收回了目光，继续和张方攀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01 车子在路上行驶。出了省城，房屋越来越稀。路边不断闪过退后的树木c田地c湖泊c农屋。国成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心中想道，不知目的地会是什么样子。 张方很健谈，关于一路路过的地名c特色c风土人情都了如指掌，信口道来。只是张方也未去过国成此次的目的地山美县，对那边所知甚少。只知道那里地理位置闭塞，不象张方的家乡江边县，有多路车会经过。山美县就是一个死角。从那里出来或从外地进去，都只一条路。交通闭塞。 国成仅听张方的指言片语，还是想象不出此行前往的目的地会是什么样子。他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出山道盘行c交通闭塞的样子。 车行至三四个小时，在一排简陋的饭铺前停下。司机吆喝所有客人下车自行吃饭。再往前，很难找着能同时容纳几十个人用餐的地方了。 张方背起自己的行李，“国成，我到了。有空来找我玩啊。”国成点点头，随张方及车上众人下车，和张方道别。 国成目送着张方背着旅行包越走越远的身影。远处的田野阡陌纵横，时不时有亮晶晶晃着太阳光亮的水面象镜子般闪闪发光。国成想，路人偶遇，相谈甚欢，此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吧。 国成收回目光，想到早上同学的送别和临别之际热闹的毕业晚会，离别的愁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国成恹恹地和其他人一样，去摊铺上要了一碗面。 “你也是去山美县工作吗？”有人问国成。 国成转过头，是个女孩。女孩穿着碎花的衬衫。头发结成两个小辫，辫梢上结了两个黑色不太起眼的蝴蝶结，一左一右搭在肩上。女孩的面貌平常，却有一双骨乱转活泼的大眼睛。脸色有几分羞怯。却极好奇地打量看国成。 国成认出正是在车上回头打量自己和张方交谈，坐在前排的那个女孩。 “是啊。”国成点点头，挟起面往嘴里送去。面的滋味不好。显然是专门做着路过班车的生意，周围只有这一处吃饭的地方，不介意客人是否满意饭的味道。不过国成不介意，他苦孩子出身，吃过很多不堪入口的食物。 看着国成专心吃面，女孩有些讪讪地说：“我也是刚分配去山美县工作呢。我叫张敏。去山美县的矿山厂做技术员。” 国成抬头对张敏笑笑，“我叫国成，去山美县医院当医生。” “我知道。”张敏说着不觉有些脸红。自国成上车，她就注意到国成清俊的样貌和清澈的目光。恰巧国成坐在自己身后，不自觉留神听国成和张方的交谈。而说自己知道，不是暴露自己前会在偷听嘛。 张敏偷瞄身边的国成。国成却不介意。点点头笑笑，继续吃面。 而张敏却觉得那笑容有如春风拂面，心里有什么东西怦地打开了。 02 待客人陆续上车，车子终于继续向目的地行驶。 国成明显觉得窗外的景物变换了。已不见大小纵横的湖泊。田地越来越狭窄。几乎看不见人家。取而代之的是，从平原到远处有山。随着车子前行，山越来越近，直到挟持在路的两旁。路亦越来越窄。从起初的平路变成有坡度，直到盘山而转，忽高忽低。路两旁的茅草会擦打着窗玻璃。坐在车里望山顶，显得山极高，山壁极陡。有些路顺着山脊开出来。 国成明白为什么坐着的这辆车如此破旧不堪了。车子是负着几十个人的载重在爬山。呼哧喘气加大油门爬上山坡，再小心翼翼地下过一个个崎岖不平的弯道。 国成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好奇地打量着这一方陌生的天地。若不是赶路，路难行，时刻有提心吊胆的紧张外，窗外的景致是极美的。 天很蓝，衬着几朵棉花糖般慵懒的白云。那白云似乎高耸入天的山尖尖是接壤的。 远山极绿。近山能看到光凸的崖壁，中间却不时冒出一簇簇绿色的植物，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在山润的溪边或是那株从崖壁上生长出的树木的脚边绽放。路边可以割人手锋利的茅草间错间，亦突然冒出一捧盛放的野花。 那花色极跳眼，却不知自己的美丽。如山涧清澈见底的泉水，如鬼斧神工的山峰c如各种山间的植物，静静绽放。亦或有一两声的鸟鸣。而载满人的班车显然是个不和诣的侵入者。 车子气喘如牛爬过很长的路，终于见到一个村镇。随着车子越住前行，路过的村镇越来越小。国成觉得路仿佛无尽头，似乎要一直开到山的最里头去。 就在国成觉得车子永远开不到头时，车子吭哧着停下了。 “到了，都下车吧。”司机吆喝道。 国成背起行李下车，此时已是黄昏。一个简陋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和刚坐过来的破旧车子类似的车。国成想，这该就是车站了。 国成走出车站，环望四周，群山环抱。若不是车站前一条土路通向前面几栋房屋，真看不出是到了一座县城。 张敏几步追上国成，“知道矿山厂往哪边走吗？”国成摇摇头。 “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国成看出张敏的焦急，转身向车站破旧的候车厅走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准备关门，这个车站除了国成他们这趟车和到地级市信城的车是长途，其他都是短途车。国成这趟车到了，他们就可以下班了。 “请问矿山厂怎么走？”国成上前打听，张敏有些怯怯地拎紧手中的尼龙袋跟在身后。 “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吧。”中年男人打量着两人，转身向身后招呼：“阿真，你不是要回矿山厂吗？” “是啊。”一个个头不高，但显然长久干体力活，看得出衣服下肌肉非常结实，皮肤微黑的男子骑着自行车从刚才简陋的院子里转了出来。 国成看到来人，不禁惊喜交加。这不正是在滨海省城遇到的阿真哥嘛。虽然阿真皮肤更黑了，较之在滨海省城时老了一些。可是爽朗的笑容，一笑就露出的白牙一点没变。 “阿真哥！”国成惊喜地叫道。 “啊，国成，是你啊！”阿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国成。较之当年那个清秀的少年，国成已是一个地道英挺的年轻人了。只是清俊的眉眼未变c温和的笑容未变c清澈的目光未变。不是国成还会是谁？ 国成亦十分激动，阿真夫妇在他最想家的时候，给了他家的温暖和家的感觉。当年，只听说阿真夫妇为支援三线建设去了中部的一个省份。这么多年了，阿真一家沓无音信，国成以为再见不着了。未想到竟在此相逢。 “阿真哥，当年我去找过你们。听说你们去支援三线建设，未想到是来了这里。”国成平日话少，此时因激动，话多了起来。 “是啊，来这里有些年了。估计一辈子要扎根在这里了。”阿真笑，喜悦抑不住地涌上心头。他乡遇故知。阿真突然想到这句话。 “国成，你怎么在这里？”阿真突然想到，阿真不应该是在滨海省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国成笑了，“我来这里当医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01 去矿山厂的路要从县城这头的车站，穿过整个县城。出了县城之后，再往前走十里地。 山美县虽然交通闭塞c生活落后，但是有丰富的矿藏资源。从发现矿脉，到投入开采c冶炼，已有些年了。随之配套而生的各种厂矿c设施随之而建。陆续从全国各地c五湖四海汇集来一批批志愿支援建设矿山的人们。 最大的采矿区离县城较远。而离县城最近的，就是阿真夫妇所在矿山厂从属的矿区了。当年，阿真夫妇就是响应号召，到最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来了这里。 阿真未想到如此偏僻之地，能偶遇旧识。而且当年的小兄弟还是来这里当医生的。阿真向国成竖起大拇指，“当年还是小小少年，现在已是大医生了，真了不起。” 阿真的话让国成觉得挺不好意思，呵呵地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 “走吧，县城就一条街。医院很好找，就在街边上。” 国成和张敏跟着阿真走上那条通往县城的土路。这样的路，若驶过一辆车，能掀起満天的灰尘。 到有房屋的地方，路面浇了水泥。路不宽，路两旁多是平房，偶有几栋不高的楼房为整条街撑着门面。 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国成想，这个点该是各自回家吃晚饭了吧。似乎应证国成的猜想，路旁的屋里有炒菜时的油烟味飘出来或夹杂着食材烹饪时溢发的味道，一起飘散出来。 没有看到店铺，有一些紧闭的门，国成猜想，白天开门可能就是店铺了。果然，阿真介绍到，“这间是百货店c这间是粮油店，这间是理发店。等到了医院，再往前，有一家书店。邮局亦在那边。” 国成听到有邮局c书店便放下心来。他本就是个极少上街的人，知道邮局和书店的所在对国成来说就足够了。 街不长。走不一会，就看到一栋不起眼的房子门上挂着山美县人民医院的牌子。 “就是这了。这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门诊部。住院部要从门这条小巷穿过去，往里再走二十多分钟的路。”阿真停下，指着门诊部屋边的小巷对国成说。 国成觉得奇怪，怎么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离得这么远。若有紧急拾救的病号，可怎么来得及？ 国成未开口，张敏却提出了同样的疑问，“阿真哥，医院的门诊部和住院部怎么离得这么远啊？” “你们抬头向四周看看，看出了什么？”阿真没有直接回答张敏的问题，却示意两人抬头四顾。 国成看出来了，四周全是山，而他们所处之地是环山中的一个盆地。“山美县是个盆地。” “是的，山美县属丘陵地带，四周环山。县城就处在这块盆地上。受四周环山篏制，平地少。多以这块平地向四周山脉发展。”阿真停在医院门诊部门口，向四周比画了一个圆。 国成知道阿真所言非虚。此时站在医院门诊郚的门口的位置似乎处街的中心。往街的两头看，可一眼看尽来时的路，和街另一头。 阿真再三邀请国成随他回家吃饭，明早再来报到。国成摇头婉拒。都到医院门口了，他实在想先报到。必竟，报到后，他就是一名正式的医生了。和阿真哥相聚的日子以后长着呢。 阿真哥亦不再勉强。跨上自行车，让张敏坐上后座，和国成暂且道别，“安顿好了，来厂里找我和你嫂子。” 国成点头，目送着阿真哥带着张敏骑车远去。 转回身，国成面对着山美县人民医院的牌子吸了口气，举步向门里走去。 02 天色渐暗，门诊部进门的挂号处前已亮起昏黄的灯。 国成走近窗口，里面坐着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约摸四五十岁年纪，耷拉着眼，手里忙活着将绕在膝头的毛线转成圈。觉得有人过来，抬起眼，“挂号？” “不挂号。我是新来的医生，请问在哪里报到？”国成笑容可掬对着窗口里明显因人打扰有些不耐烦的胖脸。 女人看清国成的装扮模样，显然不是那些当地穿着寒酸的乡下人，就已去了几分愠色。如今一听国成是新来的医生，脸上立刻有了热情的笑容。“你就是那个医学院分配来的医生啊。啧啧，长得真不错。我们医院除头两年分配过来一个医专毕业的医生，就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医生。” 女人连珠炮地说，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国成。女人想，长得真不错，可以介绍给大哥家的女儿。可惜自己没有女儿，瞧这小伙子长得多精神，而且还是正儿八经科班出生的大医生。 “整个医院就两个医生吗？”国成未想到女人正飞快地打着自己的算盘，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啦，还有徐医生c卲医生。他们虽没上过正规的医校，但也会看病。对了，还有王院长，也会给人看病。你报到就是找他。”女人想起什么，“对了，我叫何大姑，你叫什么？” “我叫国成。请问去哪里找王院长呢？”国成有些羞涩地回道。他有些不太习惯何大姑的热情。 “王院长在住院部。医专分来的吴医生和院里的几个家属不在本地的，都住那。”何大姑很愿意把她知道的所有情形都告诉国成。院里谁不知道何大姑的热心肠。何况这会，何大姑心里还对国成别有所囹。 国成谢过何大姑，转身离开。“等等，你有没有对象哇？”何大姑看到国成的身影消失出门外，才想起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问。国成己是走远。 国成出了门，转向屋边的小巷。说是小巷，只不过是两栋房子间的一条窄路罢了。那条窄路穿过两栋房子的间隔，向不远处的山峦延伸过去。此时天色已暗，借着天光还能看清路。 窄路很快转上一条稍宽的道路。稍宽道路的一头连着县城街道的一个街口。显然是留着过救护车用的。而国成穿出的窄路显然是一条通往住院部的近路。只是殊途同归。从窄路转上救户车车道，显然省了之前的一大截路。 路两旁有菜地，亦有人家。只是越往山边走，人家越来越少，几乎象到了荒郊野外。路两旁的田地里不时有虫鸣哇叫，偶尔有猫头鹰的叫声。那声音回荡在山谷里，猛一听还真有些骇人。 国成想到怕走夜路的阿露，幸好自己和她换了地方。若是阿露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怕要吓晕过去。 国成借着天光，仔细辨认着路。不远处闪过几簇绿色的光。借着绿光，国成看清离路不远，山边的几处坟头。国成知道那是俗称的“鬼火”。 国成加快脚步，那几簇绿色的火苗亦摇曳地跟近前来。恁是国成再胆大，亦知道其科学原理，还是忍不住小跑起来。 国成提着行李，咚咚地向前跑着。感觉眼前一亮，是水面泛着的天光。接天的莲叶丛丛密密，竟是一个偌大的荷塘。若有月色，一定可媲美朱自清散文里的荷塘。只是此时国成顾不上赏景的兴致。呼哧呼哧向前跑去。 终于在跑过一个山道的转弯处，前面有了灯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01 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是一栋二层小楼。边上附属连着一些平房。 病房的灯光从窗户里晕染出来，病房和荷塘间的空地就显得较之周围的黑暗光亮起来。 院长王有茂此时站在病房对着荷塘前的那片光亮地里踱步。 王有茂个头很高c身材魁梧。看个头极象北方汉子。却是地道的本省人。只是家乡不在山美县，而是长江边的一座小城。 王有茂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来山美县当这个医院的院长。在王有茂的思想意识里，服从组织安排是第一要律。王有茂原来在部队当过几年卫生兵，来医院当院长算是业务对口。 只是王有茂一直没有把家眷迁过来。一是家中老人需要有人照顾。二是王有茂想着，自己这么大年纪，干不了几年就要回家还乡。于其如此，也就懒得折腾。 王有茂一个人呆在山美县，成了单身汉。住在住院部的单身宿舍。这样也有好处。除了值班医生，王院长也能时刻关注到病房的动静，及时处理病情变化。 只是平素闲来无事时，爱在附近散步。但此时和平日的散歩不一样，王有茂在病房前踱步是等着吴刚和救护车回来。 吴刚几小时前随同救护车出诊。王有茂算算时间，该回来了。也不知病情控制得怎么样，这么长山路的巅波，病人是否吃得消。 王有茂想想出诊医生是吴刚，略微有些放心。自吴刚分配来此，就成了医院的业务骨干。毕竟受了三年专业的医专学习训练。 可医生还是太少。徐易才和邵土根都是自学成材的土医生。看个头痛脑热，寻常小病没问题。可若碰上生命垂危需紧急抢救的重病号就心有余而力不足。而自己和他们差不多水平。多少抢救病号因此而没抢救过来，很是遗憾。 王有茂叹口气，说到底还是缺少医疗力量。医疗设备落后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前些日子，知道要分配来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医生，王有茂高兴坏了。这么穷苦偏僻的地方，一直都没有毕业生愿意来。王有茂是盼着新医生快点来报到。 王有茂不知在病房前的空地上来来来回回踱步了多少回。此时停住脚步，极目向荷塘边通往外界的小路望去。 暗夜里，看不清景物，影影绰绰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跑来。 跑近前，是一个提着行李眉目清朗的小伙子。满头的汗迎着病房窗户里映出的光亮显得亮津津的。看到王有茂绽放出舒了一口气的笑容。仔细看略一大一小的双眼皮大眼睛笑起来很好看。 “您好，您知道王院长在哪吗？”小伙子擦把头上的汗，笑吟吟地看着王有茂。 王有茂上下打量着小伙子，看穿着象城里的学生。还有小伙子手里提着的行李箱。王有茂已猜到，这应该就是那位医学院分配来的新医生。 “我就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王有茂，你是分来的医学院的毕业生？”王有茂几乎已经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但仍然问道。 “是啊。王院长您好，我是新分配来的国成。”国成乐开了花，总算找到了。 国成想起什么，急急地低头翻包，“给您，这是我的介绍信。”国成将在包里叠得仔细的介绍信递了过去。 “好！好！欢迎你！”王有茂平时不苟言笑的阔脸上终于露出笑意。他可等有新医生这一天，等得很久了。 王院长正要把国成安排进单身宿舍，有刺目的车灯从山道转弯处射了过来。救护车回来了。 02 救护车带着重重的刹车停在住院部门口。车上飞快跳下几个人来。国成将行李放在一边，亦跑了上去。 国成跑过去帮助把担架抬下车。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奇怪地望了一眼国成，并未说什么。病人很快被推进抢救室实施抢救。 国成记得学过类似临床病例抢救方法。根据所学，在大脑中快速搜索救治方案并施以实际。国成感谢在学校里扎实的学习基础。迅速甄别病症，组合医疗方案。 病人终于脱离危险时，已到下半夜。 “嗨，你是新分来的那个医生吧。”穿白大褂的年轻人边洗手边回头对国成笑。 “你怎么知道？”国成有些诧异。 “若你不是医生，王院长早把你赶出抢救室了。”年轻人呵呵呵地笑。 “老王平时可严了。抢救病号时决不允许闲杂人等在场。”年轻人看四周无人，凑近国成小声说。 “不过不工作的时候，王院长这人可好了。”年轻人站回身继续说。 国成回头，王院长正背着手朝这边走来。 “两位辛苦了。介绍一下，这是新分配来我们医院的国成医生。这是我们医院的吴刚医生。”王院长进屋对着两位年轻人说。王院长心里乐开了花。今晚国成表现了不俗的专业能力。医学院的学生果然绝非浪得虚名。 王有茂喜滋滋地看着手下两员大将，“吴刚，你那屋还空了一个床位，国成就和你住一屋吧。你两年龄相仿，生活c工作c学习都有个伴。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两个年轻人微笑点头，“好啊。” 国成转过头看身边的吴刚。到现在他才有时间细细打量未来的室友。 吴刚个头适中，脸色偏暗，长相普通。若不是穿上白大褂，在医院走廊里见了，毫不起眼。但眼睛很灵活。尤其是笑起来时，眼睛很有神彩。 吴刚感觉到国成的目光，亦转向国成这边，友好地笑笑。以后工作之余除了被王院长拖着下棋，多了同龄人相伴了。 “今天都辛苦了，早些休息吧。”王院长说完带头向外走去。 “国成走，我带你去宿舍。”吴刚挂好白大褂领着国成走出诊疗室。 单身宿舍是紧着住院部病房边的几间平房。王院长住一间，另几间也都住了人。 吴刚推开门拉亮灯绳，不大的房间摆着两张床c几张旧桌子和凳子。 一张床上铺着蓝格床单。靠床的桌上摞着书籍c饭碗c水杯等杂物。显然是吴刚的。 国成走向空的床，放下行李，安顿起来。吴刚不知何时出去打了盆水回来，帮着擦洗打扫。很快，国成的一切就妥贴地安置好了。 房屋虽然简陋，可国成很满意。相较医学院的宿舍这里宽敞多了。但相较学生宿舍的拥挤热闹，这里显得空荡冷清。枕着的床头，墙外就是各种茂盛的植物c小虫c小动物。草丛里会有各种声音。在静夜里，这些声音都放大进耳里。 国成有些想念学校里热闹的学生宿舍。想念同窗五年一张张朝气年轻的脸。甚至想念大庆打雷般的呼噜和小周脱了鞋薰出十里地的臭脚牙。 而此时只有墙根及远处传来夜晚里各种大自然的声响。对面的吴刚已轻轻发出酣声。 国成终于闭上了眼睛，深深浅浅沉入梦想。而天边已亮出一抹黎明的曙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01 张圆自哥哥张方结婚后，被母亲催婚催得心烦意乱。 张圆不能和哥哥张方比。张方和嫂子秀琴是青梅竹马的爱情。 张圆几乎目睹了秀琴从穿开档裤到长成大姑娘的全过程。虽然张圆比秀琴小一岁，但几乎是看着秀琴长大的。 眼见着秀琴从拖着鼻涕的娃到长成一个眉眼如画，一笑就醉人的女子。时间真是奇妙。 小时候，秀琴爱和张圆一块跟在张方后面当小尾巴。张方是很不屑于两个小丫头片子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面。这成何体统？很妨碍他和那群小子玩耍时，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的潇洒快意。张圆和秀琴就象两个拖油瓶子，跟在后面跑不快。这让张方为照顾她们，不能恣意畅快。 张方屡屡设计摆脱两个拖油瓶子的跟踪，独自跑出去和那群小子痛快玩耍。但屡屡回来，必见母亲虎板了脸，要揍他。始作俑者，必是张圆。 张方若出去玩不带上小拖油瓶子，张圆便去母亲那告状。边说边掉晶莹的眼泪珠子。秀琴便在边上附合。一来二去，母亲瞧着心疼。等张方回来必是一顿好骂，间或给张方的屁股蛋子来上两下。 久而久之，张方亦不厌其烦。对张圆打小报告，告黑状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又无可奈何。 张方亦威胁过张圆，不许去母亲那里告黑状。哪知张圆立即小泪珠就晶莹地涌出，叭嗒叭嗒掉在脸上。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张方觉得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张方只有作罢。乖乖地带上张圆，还有和张圆形影不离的秀琴。 到了张圆自己不屑做小尾巴的年纪，秀琴依旧常来。每次来了，眼睛必四下张望，看能否看到张方的影子。 后来，秀琴和张方怎么喑渡陈仓，张圆就不知道了。等张圆知道秀琴是自己准嫂子时，大吃一惊。再回想之前的蛛丝马迹，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没办法，张圆属于那种开窍晩的女孩。 不象哥哥张方，大学毕业分配回来当中学老师，就开始筹办自己和秀琴的婚事。 嫂子秀琴娶进门，母亲乐开了花。一心盼望抱孙子。秀琴亦是争气，从结婚到现在已生了两个儿子。大的一岁，小的刚满月。粉雕玉琢的两个娃，极惹人爱。 可张圆还是孑然一身。母亲便开始催婚，“阿圆，你也工作两年了，该找对象，成个家。或者找人帮着介绍。” 每到这时，嫂子秀琴就特别来劲。总要张罗着帮张圆找对象，直到张圆落荒而逃。 比如现在，天边尚只出现第一缕黎眀的光，张圆已来到车站，准备坐最早一班车回工作单位所在的城市。 张圆看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回想这两年自己不算丰富的感情经历。感叹自己怎么就嫁不出去呢？ 02 张圆和王大力是在团支部组织的一次舞会上认识的。 张圆不知为何小城风行舞会。每到周未，总有这个单位或那个单位组织舞会。就连张圆所在的单位也时常会举行舞会。舞会成了年轻人的一种交谊方式。单身的青年男女趁此机会，看能否遇上心仪的对象。所以，每个周末的舞会，人几乎爆满。但张圆从来不去。 张圆平素爱在房间看书，或去江边走走。张圆不去舞会还有一个原因，张圆不会跳舞。 和张圆相反，同单位的章萍极爱跳舞。逢舞会必去。偏章萍和张圆要好，屡屡鼓动张圆和她一起去。那日闲来无事，张圆终于答应和章萍去看看。 吃过晚饭，章萍早早把自己打扮妥当。两条乌黑油亮的小辫搭在眼前。两只粉色的蝴蝶结随着走动，顽皮地在肩上跳动。碎花衬衣，格子裙，俏丽苗条。 章萍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其实，章萍去舞会是有目标的。他就是地区人民医院王院长的儿子，王大力。 王大力家庭条件好，而且人长得帅。工作单位亦好，在地区机关工作。舞亦跳得好，而且单身。 章萍几乎摸清了王大力出现的规律。只要王大力出现的舞会，章萍必去。只是草萍再胆大c主动，必竟是女孩子。总巴巴地一个人去参加舞会，总是不妥。 如今，张圆总算答应和她同去，章萍开心得很。总算能免了一个人去参加舞会的尴尬。 张圆和章萍到时，舞场里已聚了很多人。音乐的声音很大，人们几乎都在舞池里跳着。 张圆好奇地四处打量。身边的章萍已被人邀舞，和舞伴转进了舞池。 张圆犹豫地在靠门边的长条椅上坐下。张圆觉得人多的关系，即便开着窗，亦感觉很闷。张圆本就对舞会无兴趣，准备等章萍舞完一曲回来，打个招呼，先行离去。 “请你跳个舞？”不知何时，张圆身边的长椅上多了一个男人。 张圆坚决地摇头，“不！” 男人有些惊讶。他知道很多人都昐着和他跳舞。 他本想走开。女孩看到他要离开，舒服自在地长舒口气。又四下打量周围，一脸好奇。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衬得小脸粉白晶莹。 正在这时，舞曲终了。各人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章萍亦老远向着张圆这边快步走来。 “王大力！”章萍老远就看到她之前环顾四周没看到的王大力，此时站在门边。显然是刚来。旁边长椅上坐着的张圆看到章萍过来亦欢笑着站起来。终于可以走了。 张圆自那次后，再也没有去过舞会。她实在提不起对舞会的兴趣。倒是那晚临走前，章萍给她介绍的请她跳舞的王大力，倒是常来。 起初，王大力尚找些借口掩饰来意。那些借口都很勉强c牵强，至少这些借口不能说明白为何王大力屡屡来找张圆。久之，王大力连掩饰的借口或假设的巧合都不找了。只是经常来找张圆。 王大力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张圆亦考虑过这件事。若王大力坦白心意，或许可以试着交往。但王大力一直未正面对张圆坦露心意。他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王大力的渠却被章萍挖了。 章萍自和其他人一样，看明白王大力对张圆的心意，就悔青了肠子。 她万料不到平时极朴素的张圆怎么就入了王大力的眼。也怪自已大意，那日就不该带张圆去。 她一直苦苦找机会接近王大力，而未得。而张圆，轻轻松松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想得到的东西。她不甘心。 看着王大力来找张圆的次数越来越密，而且风传，王大利的父母也首肯默认了这桩好事。章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这几日章萍茶饭不思，苦想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仿若神助一般，章萍的机会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01 人事科的殷大姐退休了。领导考虑了很久，决定让业务能力相对弱的章萍转行到政工口，到人事科接替殷大姐的位置。 章萍心里不太乐意。这明摆着就是说眀自已的业务能力不强。这毕竟是个医疗相关单位。年纪轻轻去做政工口，以后业务更加荒疏了，等于绝了自己重回业务岗位的路。 而张圆他们几个年轻人，领导倒是重视得很，往业务骨干方向培养。 章萍越想越生气。再加上王大力没事总来找张圆献殷勤，章萍更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 “小章，过来看看。这些都是我们单位人员的档案。人事变动c岗位变化都要记得往档案里增加资料。”殷大姐环顾四周，不大的资料室，该交待的都差不多交代了。 殷大姐领着章萍退出资料室，关上门。有些不舍地将资料室钥匙交到章萍手上。殷大姐恋恋不舍地环顾坐了多年的办公室，“好了，小章。都交给你了。年轻人，好好干。” 殷大姐说罢，转头向门外走去。 章萍握着那把还带着殷大姐体温的钥匙，知道殷大姐舍不得工作多年的工作岗位。跟看殷大姐送出门外。 章萍目送着殷大姐下楼走远。正要转回身时，看到王大力骑着自行车向这边过来。不用说，一定是来找张圆的。章萍悻悻地退回屋。 章萍在办公桌前坐下，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刚刚殷大姐交到手里的钥匙。 人事档案？章萍看着手里的钥匙，忽然想看一个人的人事档案。 章萍想看张圆的人事档案。虽然她知道张圆是医专毕业的。家里有个哥哥当老师，还有一位寡居的母亲。这些情况在章萍和张圆的交往中，张圆都说起过。可是章萍依旧想看张圆的人事档案。有一种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一定会从张圆的人事档案中发现什么。 章萍走到办公室门口，伸出头向两边张望。确定无人，关上办公室的门。走到资料室门口，插进手中紧握的钥匙。 章萍走到摞在架子上的全单位人员人事档案前，为自己有作贼心虚的感觉有些好笑。这里以后就是自己工作的地方，用不着作贼心虚。 章萍终于在一堆人事档案袋中翻找到张圆的名字。章萍抽出那份档案袋时，心里有些颤抖。一定会让她发现什么的，对不对？ 似乎为应证章萍不用担心。张圆的家庭出身一栏，出现在章萍面前。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两个字：地主。 哈，张圆的家庭出身是地主，这让一直担心会一无所获的章萍乐坏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02 章萍记得王大力刚刚来了。骑来的自行车还停在大院里。应该还在张圆那没走。 章萍锁好资料室的门，咚咚咚地跑下楼。穿过大院，去到单位门外的桂花树下。她要等王大力出来。 章萍不断透过大门望向办公楼的大门。不时有人出出近近。章萍敷衍地应付经过熟人打得的招呼，觉得过了有几十年那么长。终于看到王大力的大高个从门里走了出来。 王大力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帅气。章萍觉得王大力即便是跨上自行车起蹬的动作都那么帅气。不一会儿，王大力就骑过章萍身边。 “王大力，等等。我找你有事说。”章萍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地向王大力喊道。 王大力用脚蹬住地，转回头。“怎么了？找我有事？” “嗯，你下来，我们走走。”章萍追上说。 王大力狐疑地看着追上来的章萍，还是下了自行车。“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你是在和张圆处对象吗？”章萍不知怎么开口，看着王大力狐疑望着自己的目光，脱口而出。 王大力有些楞，没想到章萍问得是这个。不知怎么回答。说是，自己和张圆还没挑明这事。说否，自己正往这个方向努力发展。 王大力便笑笑，不置可否。 “你可不能和她处对象，张圆的家庭出身是地主。这会影响到你以后的发展前途。”章萍急急地说。她仔细看着王大力的脸色，不放过一个细小的变化。 王大力起初听到这话是吃惊的。他当然知道如果另一半的家庭成份是地主，对自己以后的发展会有不利的影响。 可是他又舍不得张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自己心仪的人。或许结果也没那么糟。 王大力的心理变化没逃过章萍的眼睛。她不担心，她还有后手。 王大力未说什么，向章萍点点头。蹬上自行车走了。 03 王大力虽未说什么，心里还是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现在被作为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听说不久之后就要从他们这些后备干部中提拨一些人到领导岗位。自己无论从家庭出身还是一贯的工作表现，都是极有希望被提拔的。 张圆的家庭出身真的会影响到自己吗？王大力心里存了一丝侥幸，或许不会。 王大力依旧去找张圆，只是明显去得少了。每次看到张圆，就想到章萍的话。王大力痛苦地想，为什么张圆的出身不象自己一样根正苗红呢？ 王大力不知自己要犹豫到什么时候。而这日，王大力去找了张圆之后回来，一进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父亲母亲不象平日一样坐在饭桌前等他。其他人亦各自缩回房间，不见了踪影。 “大力，你过来。”父母虎板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专门等着王大力回来。 王大力从来没见过父母这个架势，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你和张圆是怎么回事？”父亲的声音象他在单位大会上做报告一样威严。王大力觉得脑瓜一炸，还是来了。 母亲看着王大力不说话，放软了语气道：“张圆那个女孩子是不错。按说年龄c个头c相貌和你也相配。你既然喜欢她，我们也不反对。可是前提是她的家庭出身要好。” 父亲哼了一声道：“你找什么样的对象，我们不管。但是找个家庭出身是地主的，不行！你忘了你是什么阶级吗？你可是根正苗红的革命家庭出身，不能忘本！时刻不要忘记你的阶级立场。” 父亲的声音洪亮浑厚，带着回音撞击着王大力的耳膜。见王大力低头不语，母亲放软了口气道：“大力，我们都是为你好。你想想，如果你找一个家庭身不好的对象，对你以后的发展道路的不利影响太大了。” 王大力知道父母说得都对。既便他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也做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要结束自己摇摆不定的犹豫，需要有人给一记重锤。而今天父母和自己的谈话无疑是給了自己重锤，下了离开张圆的决心。 “我以后不去找她就是。”王大力低头说。他有些奇怪父母是怎么知道张圆的家庭成份的。 “这就对了。”父母长舒一口气，家里的气氛立时緩和下来。母亲的脸上亦有了笑意，继续道：“我看章萍那个姑娘亦不错。人也长得好。今天不是她来告诉这件事，我们还蒙在鼓里，差点让你犯了大错误。” 王大力听后，不知觉中皱起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01 章萍并未得偿心愿。本以为，王大力和张圆断了来往，她就有了机会。未曾想，自那日后，王大力再不去找张圆，亦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没过多久，王大力被提拔，成了某单位领导。据说有了女朋友。不久后，身边多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传说两家门当户对，很快要喜结连理。 章萍悻悻然不说，张圆亦觉得莫名其妙。王大力怎么就突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了呢？之前，若不是张圆几次在王大力欲言又止时，故意打岔，王大力就表白了呢。这才没过多久，就有了新欢。 直到那天下午，张圆经过章萍的办公室，听到里面的谈话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章姐，王大力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前段时间看那意思，他不是在追我们单位张圆吗？”张圆本想探头打招呼，听到财务科的小王的问话，不禁停住脚步。 “她家是地主，王大力肯定是觉得不合适。”隔壁办公室的小刘亦在里面。快言快语道。 “张圆她们家是地主？你怎么知道？”张圆听到小王的追问，也竖起耳朵。 “档案里写了呀，章姐说的。”小刘高昂的声音让走廊过路的人将目光向这边望来。 张圆匆匆离开。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她几乎忘了当年家庭成份被划为地主这回事。深深的自卑回到心里。 这次的事件，不但让张圆记起自己的家庭出身，全单位上下都知道了张圆的家庭出身是地主。 张圆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可真切地感受到一切都不一样了。无论是人们玩味的笑脸，还是明里暗里的排挤，张圆觉得自己被孤立，渐渐被边缘化了。 若不是刘站长和几个领导看好她，因为张圆业务能力强。张圆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刘站长几次在大会上对张圆的工作提出表扬。张圆也没别的本事，就是吃苦耐劳c刻苦钻研，一心扑在工作上。领导看在眼里，也渐渐被同事们所认可。 即便这样，张圆开始变得自卑。为自己的出身抬不起头来。 张圆下班后，更多地宅在房间里。若不是医专时的班长徐文虎夫妇和退休的殷大姐常来邀她去家里。张圆几乎就能呆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张原分配到信城。同学中除吴刚分配在山美县离她较近，同时分配在信城的徐文虎夫妇是离她最近的。只是徐文虎夫妇在学校里就是情侣，如今小夫妻如糖似蜜，张原很少去打扰他们。 可夫妇俩总爱叫张圆去家里吃饭，桌上总会多个不相熟的陌生男子。张圆知道夫妇俩是想撮合自己的婚事。可是经王大力事件的打击，张圆因自己的出身而失了很大的自信。对找对象的事亦没什么兴致。对徐文虎夫妇俩的好意，草草敷衍了事，逃之夭夭。 所以，张原更愿意去殷大姐家。殷大姐家就在单位大院里，几步路就到。一是方便。二是殷大姐和丈夫都极和善。孩子在外地工作。难得回家。和他们孩子年龄相仿的张圆，两口子总无意中把张圆当女儿看。 张圆乖巧可人。又极爱帮殷大姐干活。两相之下，大姐和张圆极为要好，不时唤张圆回家吃饭。尤其是王大力事件后，殷大姐唤张圆回家吃饭的次数更勤了。 02 张圆认识孙建国是在殷大姐的饭桌上。 平素张圆去殷大姐吃饭，除了殷大姐夫妇没别人。桌上三人象极一家三口，关系融洽，用餐愉快。久之，张圆去到殷大姐家，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可是这一日，张圆去到殷大姐家，屋里多了一个人。穿着部队的军装。浓眉大眼c英气勃发。殷大姐介绍：“阿圆，这是我外甥孙建国。趁休假上我这来玩。” 又转头对外甥说：“这是我的小同事阿圆。” 孙建国便对张圆芺。张圆亦对孙建国笑，笑容就象春风下摇曳的花。孙建国觉得有什么让心里一动。他从未见过这么顺眼的女孩子。 他说不出张圆哪里漂亮，可就是愿意看她。一颦一笑都极动人。十五天的探亲徦，他原打算顺路过来看望下姨和姨夫就绕道回家。可是看到张圆，他改主意了。 那餐饭，因有了孙建国，热闹很多。殷大姐夫妇亦是开心。平素两口子在家里冷清，难得这么热闹。且孙建国人长得精神，又极懂礼数。夫妇1俩越看越喜欢，提出让孙建国在这住一段日子。孙建国听此话正中下怀，点头答应。 孙建国住下后，帮着殷大姐夫妇俩家里家外干活。夫妇俩乐得合不拢嘴。没事时，若张圆没来家，孙建国就去找张圆。 孙建国是个自来熟。若张圆在看书，便捧一本书坐在边上一起看。若张圆放下书，就和张圆说说话。 起初，孙建国觉得说话的内容不重要。只要对面坐的是张圆就好。可是随着谈话多了，孙建国觉得和张圆无论哪个领域都相谈甚欢。 张圆自王大力事件后，对孙建国毫不抱非分之想。孙建国却不然。 假期很快要结束。第二天，孙建国就要返部队了。 这曰，殷大姐夫妇烧上一桌菜，叫上张圆，为孙建国饯行。席间，夫妇俩几次欲言又止。 孙建国未注意到这些。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张圆脸上。而张圆却注意到夫妇俩的不对劲。饭毕，便告辞出来。 而屋里，殷大姐一把拉着欲跟出去的孙建国坐下。“建国，姨有话跟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阿圆了？” 孙建国点头。身为连级干部的他可以申请结婚。家里一直催，他也该成个家了。 “可是阿圆不行。”殷大姐有些迟疑，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孙建国觉得奇怪。他眼见着夫妇俩和张圆亲如一家的。怎么就不行呢？ “唉，阿圆这孩子什么都好，就可惜家庭出身不好。”殷大姐叹口气，“可惜了。” 孙建国作为一名现役军人，当然知道张圆家庭出身不好，意味着提出结婚申请时，张圆的政审通不过。 孙建国颓倒在沙发上。心道：张圆，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家庭出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01 窗外树枝上鸟儿清脆的鸟呜，和透过树叶间缭的阳光洒在国成的床头，让国成从睡梦中醒来。 睁开眼，对床的吴刚已起身。国成翻身起来，走出屋外，早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同屋的吴刚正在离房子不远的井台上洗脸。见国成出屋，笑着打招呼：“怎么不多唾会？昨晚到现在可没睡几个时。” “你也是，没睡一会就起来了。”国成迎着山野拂过的微风，舒服地做了个深呼吸，向吴刚微笑着道。 “不一样。我习惯了。晚上值夜班或半夜被叫起来抢救病号。生物钟完全打乱，亦可随时修复。你刚来，还不适应。”吴刚边舒服地擦脸边说。“这井水凉，不过舒服。可以生喝。你要是不习惯，楼里有自来水。”吴刚指指住院部的旧楼。 昨日天黑，国成现在才看清，住院部是一栋木式两层楼。楼后紧贴着山。若站在靠山的窗边，伸手就可碰到山壁。山不高，齐着二楼。站在二楼的窗户，抬头可看到长在山上树的树根。却望不到树顶。仰了头，也只看到树的一些枝桠。 和背山相反的一方，是住院门的大门，正对着昨日来时路上的那大片荷塘。清晨的阳光里，那片荷塘显得绿意盎然。 国成心道：真美。若不是交通落后，仅景致，这里真不错呢。 王院长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井台上。人们陆续起来，这个宛若世外桃源的安静所在，逐渐热闹起来。 人们纷纷互相招呼c洗漱，都发现了国成的存在。 “这是谁呀？”人们互相打听。 “这就是那个新分配来的医生。”人们猜测。有人问吴刚，得到证实。国成友好地向所有人点头微笑。 而国成正式被王院长介绍给大家，是在上班以后。 国成第一天上班，有些兴奋亦有些紧张。当王院子让他套上白大褂时，国成意识到自己，真正是一名医生了。要负起救死扶伤之责。国成感觉神圣而又责任重大。 王院长带国成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医院的何宝根书记。“何书记，这是新分配来我们医院的医学院毕业生国成。”王院长领着国成进了二楼院办办公室，介绍跟在身后的国成。何书记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国成想到昨天在门诊部挂号室碰到的何大姑。都是雍肿的身材，让人看上去有几分相象。会不会是亲戚呢？不容国成多想，何书记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胖胖的脸笑起来如弥勒佛般憨态可人。 “国成，这是我们医院的何书记。”王院长向国成介绍。 国诚恭敬地道：“何书记您好。”，语音未落，何书记的便哈哈大笑，伸手紧握住国成的手，“国成同志，你好！欢迎你啊。”何书记的笑声极大，惊走了窗台上的一只小鸟。笑意荡满了整个脸上。可国成无意中却看到，何书记笑眯的小眼里有精光一闪。国成以为是错觉，因为再看，只有一双笑得极和善，被胖脸挤成一条线的眼。 国成见到的第二个人，是总务主任单有声。倒不是王院长故意安排。有领导在的地方就有单主任。跟在领导鞍前马后，随时做好领导交办的工作，单有声认为是他作为总务主任的应尽之责。 单主任没旁的本事，就是和领导走得近。以领导需要为马首是瞻，才有现在他总务主任的位子。整个医院，除了何书记c王院长，其他人都不在他眼里。至于眼前这个新来的医生，也一样。 单有声听了王院长介绍，只对国成敷衍了事地点点头，进了何书记的办公室。 国成觉得有趣，相较何书记的肥胖雍肿，单主任却痩削单薄，穿在身上衣衫显得空荡而有些随风飘荡。一张长痩刀条形的脸上显得严肃得很。不过国成在跟着王院长转身离开时，看到单主任的那张痩脸在何书记面前，却是笑得菊花朵朵。 不久，国成就见到了医院的另外两个医生，徐易才和卲土根。 国成本应晚些时候见到徐易才。因平时徐易才都在门诊部坐诊。偏是巧了，早上徐易才在门诊收了了一个住院病号。不放心，便跟着一块进来会诊。此时病人病情稳定，已安顿下，办好入院手续。他也就准备回门诊去。正好碰上王院长领着国成进了医生办公室。 王院长向徐易才介绍道：“徐老医生，这是我们医院新分配来的医生国成。”转身对国成介绍道：“这是徐老医生，他可是我们医院的元老。” 徐昜才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年轻人，欢迎你。” 国成恭祝敬地向徐老医生打招呼，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这个老人。 徐易才五六十岁年纪。很象民国的老先生。只是未穿着袍子。时下的普通衣裤，却掩不住老先生的书卷气。 王院长介绍徐易才家祖代就行医，继承了家学。囯成突然想到亦是继承家学行医的父亲，对徐老医生没来由地产生一种亲近感。 徐易才有些近视，但看人极和善。听到王院长向他介绍国成，便和蔼地笑。那笑带着些学究气。 “好c好c国成医生，欢迎你。你先在这里忙。我赶去门诊部。怕万一来重病号，那里就没人守着了。”徐易才向王院长c国成告辞。蹒跚却快步地向国成昨晚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国成直看到徐医生转过那个山道的转弯，才掉回了头。那一刻他想起父亲走街串户地出诊，也是这么急步地走着。 “国成，这是卲土根医生。以后你就和吴医生c卲医生负责住院部的病号。你们划分一下病区。”王院长指着一个肩宽体阔的中年男人向国成介绍。 卲医生长着一张当地的大众脸。说他是哪个乡的农民一定没人怀疑。土得掉碴的气质c朴实憨厚的脸，完全看不出是一名医生。 邵医生是徐医生的徒弟，跟着师父学得一些医术，虽算不上精湛，但在缺少医生的山美县己是极为稀有了。加之，卲土根脾气好。病人及病人家属百问百答，有问必答，不厌其烦。久而久之，也落下一个好名声。当年，徐老医生肯收他为徒，也多半是看重他这一点。医者仁心，病人病痛中，医生的耐心c和善无疑是一剂最好的安定剂。 卲土根看到国成裂开嘴，露出他自己标准式憨厚的笑脸向国成打招呼：“欢迎，欢迎。” “请多关照。”国成恭敬地点头。旁边传来哧哧的笑声。国成回头，见几个穿护士服的女孩子挤在门边，向这边看着。国成亦向那几个女孩子点头微笑：“请多关照。” 王院长的大嗓门冲着门口道：“来来，都进来，都互相认识一下。” 那几个女孩子却一哄而散，跑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 01 第一天，国成几乎被介绍给医院的所有人。不过，国成却没一下记住几个。国成想，慢慢来吧，来日方长。 王院长c吴刚c卲土根主要介绍了医院的病区分布情况及现住院各床位病人的病历及治疗情况。还有当地的多发病症及病情高发的相应季节。 国成基本做到心中有数。国成跟着王院长一行查房。病人没有国成想象得多。住院部的两层木质楼只有几间大病房和少数几间小病房。病人虽不多，病床也基本住满。相对于医院不多的医务人员和医疗力量，也算饱和了。 病人虽然不多，可医生更少。每个病人的病历记录c病情观察及常规日常医嘱以及病情突发变化的及时处理c救治。让在班医生一天下来，也马不停蹄了。 说到底，还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太少。除住院医生，门诊医生也不轻松。山美县人口虽不多，每日闻讯看诊的可不少。若逢某些流感高发季节，看诊的人排成长队。 但山美县的危重病人基本送来住院部。 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医疗力量均有限。只要病人经济条件许可的都让其转院到省城等地的大医院。 可是从各乡村送来的危重病人，一般都无此经济条件。若小病，自己按民间土方，抓些草药吃了。若病重些，去找附近会看病的郎中或到乡卫生院。再重些，乡卫生院无法救治，或性命攸关需抢救的危重病人才会直接送入或转院到县医院。 这些乡里人，平时生活就极困苦。若不是为救亲人性命，哪里舍得花这些钱。 所以，国成看到的都是一张病床边，陪坐着几个穿着破旧c面容愁苦，明显带着山里当地人特色单纯质朴的睑。 那些病人家属，看到医生来，便恭敬地站起身。眼巴巴地盯着医生的脸，希望从医生的嘴里可以重新断出亲人的生死c好歹来。 那目光看在国成眼里，却是刺得生疼。那一刻，医生在病人家属眼里仿佛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所有的希翼和期盼都重重地如千均之石压在国成心里。 国成觉得肩上的担子远比自己之前未从事医生职业之前，想象得责任之重要重得多。囯成觉得要尽自已全力来医治好这些病人。无论是为病人家属期翼的目光，还是解除病人的病痛，都是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责任。 国成一天下来，仔细地翻看每个病人的病历。将一些症状及之前的治疗情况记录在纸上。他记得一些病例，在学校的学习里碰到过。但并不完全一样。每个病人的个体差异会让出现的病灶有千差万异。而国成知道，千差万别的病灶必有规律可循，找到其本质病变的原因，就可对症下药。 国成恨不得马上去查找资料。当一天结束。国成回到房间，将白天在医院借阅的几本医疗期刊及自已从学校带回的专业书籍放到桌上。伴着宿舍里吊下的白炽灯及窗外的蛙声虫鸣，一头扎入书海里。 这日，吴刚值夜班。房间里只有国成一人。当国成揉着发酸的眼抬起头，已是半夜。国成站起身，伸伸因伏案过久，抄写读书重点发酸的手臂，忽然很想念医学院的图书馆。那的书可真多啊。心中对病情的疑问，能查找到很多相应的资料解惑。而医院里是没有图书馆的，只订阅了一两种全国性的的医疗期刊。 国成有些明白为什么医学院班主任王老师会说，国成留在省城大医院发展，更容易有业务上的提高及学术上出研究成果。国成觉得他现在缺老师c缺资料。可是他不后悔来这。尤其是白天看到穿着破旧，明显生活困苦的病人家属看到他时，充满希望和期翼的眼。国成就觉得来对了。这里太需要医生了，不是吗？ 国成一头扎到工作里。白天看病，晚上一头扎在资料里。很快，国成就碰到了出诊。 出诊一般多在夜晚，这似乎成了一个规律。似乎人体在夜晚的抵抗力尤其低。 而夜晩打医院急救电话多已到性命攸关的时候。 国成上班的第二天，就轮值夜班。医院医生少，从前王院长c吴刚都住在住院部的单身宿舍。王院长年纪大c睡眠少，病房若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赶过去。晚上病人病情有变化，都能及时叫到医生。虽说如此，还是要安排夜班轮值。必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紧急出诊电话打来。所以，夜晚最辛苦的不仅是医护人员。医院唯一一辆救护车，24小时全天待命。 而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出诊，多为远地。翻山越岭几十里山路是常事。若碰上最远的岗头乡，路极远，且山路极不好走。若手生的司机，晚上断不敢开。几小时的山路盘旋崎岖，极考验驾驶员的心力和技术。 国成第一次上夜班就赶上了一次出诊。 值夜班的时间很长亦很短。国成晚饭后，巡视了一遍病房。记录相关病历及针对病人病情变化写下最新医嘱，交到护士办公室。 今晚值夜班的是护士长何秋艳。何秋艳有着典型当地人的样貌。虽说不上漂亮，干活却极利索。 国成回到医生办公室，摊出晚上准备看的资料书。国成觉得时间不够用，时时刻刻想给自己补充给养。 王院长和吴刚却转了进来。王院长和吴刚显然都不放心国成一个人值夜班是否顶得住。再则，方圆几里都黑灯瞎火，平时也没有什么可去之地。对于住在住院部的这帮单身汉来说，这里是他们工作的地方，亦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看着国成摊开的资料书，王院长对国成笑笑，“你接着看。我和吴刚在边上下会棋。” 说罢，两人在旁边的桌上铺开棋盘。王院长和吴刚似乎怕妨碍国成看书，动静很轻。说话亦小声。偶尔国成看书累了，也会去边上观会棋局。 倒是何秋艳显得反常。自王院长和吴刚进来下棋后，已进了医生办公室几次。总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那问题起初问值班医生国成，最后竟是问了吴刚去了。 国成有些奇怪，这些问题若是一个新手护士来问就罢了。可何秋艳是个有经验的护士长。 国成发现觉得奇怪的仅他一个人。王院长老僧入定般观棋不语，高深莫测。吴刚居然也见怪不怪。答了何秋艳的问题，继续和王院长在棋盘上死嗑。 夜深了，王院长和吴刚终于撤了棋盘，各自回房间。国成知道他们是怕自己第一天值夜班不习惯，变了法子来陪自己。 王院长和吴刚走后，国成又去巡视了一遍病房。看着各个病床上病人大部分安然入睡，少数几个危重病号亦情况稳定。方放心地退回医生办公室。 国成面对桌上的书本，再也看不进。睡意象潮水般涌来。国成努力醒醒神。 何秋艳不知何时伸进头来，“国成医生，你还不去休息？赶紧去睡一会，晚上有病号叫您。” 国成有点楞，他以为当值夜班是不能睡的。毕竟这里不是大医院。 “您可以去值班室睡一会，有事我会叫您。”何秋艳好象能看出国成在想什么，笑着说。“真来抢救病号，到时你可要用脑费力，不休息一会可怎么行？” “那怎么行，你守着，我去睡不太好吧。”国成依旧有些迟疑。 何秋艳笑了，“都是医生去睡，护士守着。有事叫医生。护士是两人，一个人睡上半夜，一个人睡下半夜。” 国成点点头。终于依从何秋艳的话，起身向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显然很少打扫。推开值班室的门，里面显得杂乱拥挤。唯一看着还算干净净的，是靠着山边窗户的床。因靠山的关系，又是一楼，白天进来光线也暗。因整日不见阳光，房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国成管不了那么多，深重的睡意把国成击倒在床上。虽然窗户外就是凌峭的山壁，不时有不知名的虫c蛇c鼠类经过。不知何处的猫头鹰在夜空中发出空旷的啼鸣。而这些对国cd没有影响。国成头挨着枕头的那一刻，就昏天黑地地沉入了睡乡。 国成在梦里听到了打雷声。隆隆隆越来越响。伴着轰鸣的雷声，国成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国成努力寻找。终于睁开眼。发现梦中的打雷声，竟是门外紧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何秋艳的叫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国成一个翻身，腾地坐了起来。国成的眼睛还迷糊得睁不开，人已到了门边。 “国成医生，有抢救病号。要出诊，救护车已在门外。”何秋艳在门外说。 国成脑袋一激灵，睡意去了大半。国成打开门，何秋艳手里已提了急救箱，正急急地看着刚出来的他。国成二话不说，套上白大褂，飞快地向门外救护车跑去。何秋艳拎着急救箱紧紧地跟在后面。 救护车司机老刘师傅已发动了车。国成和何秋艳跳上车，车子就向前快速地驶了出去。 救护车在暗夜里行驶，只有车前灯照出一小片亮光。车窗开看。外面吹进车里的凉风，让国成完全清醒了过来。“什么情况？病人在哪里？” 何秋艳简单地向国成叙途了接到急救电话的内容。国成根据何秋艳所述其在电话中听到的病人发病症状，初步有了最初的诊断。 至于将要去的地点，国成就一窍不通了。何秋艳跟国成说了一个将去的地名，国成亦不知道是哪里。他初来乍到，对一切都陌生得很。不知路程远近。什么时候能到？心里完全没有数。只能随着车子在夜路上巅波摇摆。而漆黑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不远处的前方出现昏黄的灯光。有人显是等得很久。看着驶近的救护车，站在车灯能照耀到的地方，向车子拚命挥手。同时转身对屋里喊：“来了，来了！” 车子急急地刹车。车子还未停稳，国成和何秋艳就跳下车向屋里跑去。 国成看到病人的症状，基本符合自己最初的判断。国成迅速地对病人做了一些基础病情处理。和病人家属一起将病人抬上车。眼前这些基础处理和救护车上仅有的急救用品，国成很难保证病人是否会在到达医院途中发生意外。看到病人家属急切恳求的目光，国成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国成只希望，病人能挺住到医院，釆用医院的医疗设备和抢救手段救他一命。 救护车迅速掉头往回开。在漫长的回程途中，国成不断观察病人。向病人家属询问病人病历及病发前后的症状。国成用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设备c手段稳定住病人病情。心里慢慢勾画出抢救病人的救治方案。 可回程漫漫。救护车依旧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巅波。望窗外看去，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救护车司机老刘师傅已用了最快但又保证安全的速度在为病人的病情抢时间。 车上所有人都盼望着车子能快些c再快些到达医院。 仿佛经历了无数的时间那么久。车子终于在车上所有人无数期盼c煎熬后驶进了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01 敇护车停在住院部门口，王院长早已等在门边。人们七手八脚将病人抬进抢救室。病人己进入深度昏迷。 国成顾不上病人家属殷殷期盼的眼，和王院长一起飞速地扎进了抢救室。何秋艳和另一值班护士急速小跑推来抢救病人所需药品c设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抢救室外病人家属盯着抢救室紧闭的门，揪心不已。抢救室内，国成满头大汗，全神贯注。脑力和体力二者两时的巨大消耗，让国成的衣衫已透湿却毫不自知。 国成知道，若不是往返医院的路程这么遥远，抢救不会这么艰难。可是国成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救活他。 国成用尽了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及身边可利用旳医疗条件。剩下的只有看病人自己的生命力了。 不知何时，窗外已出现了黎明的晨光。国成紧盯着设备上的各项指标，及病人那张有些蜡黄的脸。 病人呼吸己平稳。当窗外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抢救室简陋的病床，病人的眼皮似乎受不住强光突然射进屋内，动了动，终于睁开了。 “酲了，醒了。”边上的小护士惊喜地出声。国成突然觉得紧绷的神经一下松软下来。而喜悦如潮水般涌过心头。太好了，自己终于救活了他。 国成对护士说了病人之后的用药及注意事项，站起因思想集中c紧张过度绷得发酸的身体向门外走去。 抢救室门外，病人的家属见国成出来围了上来。“医生，我爸爸怎么样了？”一个穿着破旧，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男人急切地问。 “应该是脱离危险期了。”国成向围拢的一群人点点头回道。 立即有几个带着哭音的声音同时响起：“谢谢你医生。” 囯成知道这是喜极而泣。这一晚，所有人都不容易。 王院长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这一晚他也几乎没休息。王院长拍拍国成的肩，“国成，真不错。辛苦了，现在赶紧去睡会吧。”王院长看到国成整晩的表现，很欣慰。山美县人民医院又多了一个好医生。国成的加入无疑让山美县人民医院的整体医疗力量大大提高。 国成点点头。早饭亦不想吃。拖着疲惫的身体，揉着发涩的眼，走回自己的房间。 路上遇到吴刚，招呼他去吃旱饭。国成揺摇头，他只想腄觉。国成未想到当医生的第一关是要适应不规则的睡眠时间。 吴刚笑了，“我刚来也这样。适应一段时间就好了。一会我帮你把饭打好，放在你桌上。醒了，就吃两口。” 国成疲乏地笑笑，谢过吴刚。 国成回到房间就倒在了床上。当头挨到枕头那一刻，国成觉得睡意四面八方澎卷而来，转瞬就把国成淹没进浩瀚的睡乡里。 02 国成以为这一觉可以睡三天三夜。未想到被张敏的到来打断了。 张敏自那日与国成在县城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口分手，就坐了阿真哥的自行车去厂里。 张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头脑发热报名参加了支援山美县矿区建设。 张敏的家在长江边的一座小城。虽不是繁华都市，而长江码头繁忙的交通及沿线周边的铁路，让小城成为一个重要交通枢纽。 张敏自技校毕业，本可分配回原藉工作。可是毕业前关于支援祖国山区建设，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毕业去向动员报告，让张敏热血澎湃。张敏响应号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 平日都是她给大家讲道理c做工作。平时思想c生活c学习都要做人表率。而毕业去向的动员报告，大家都会看着她怎么做。所以张敏必须响应号召。 张敏响应号召，服从组织分配，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而山美县的矿藏资源不断被发现，无疑于山美县成了一个大的宝藏。越来越需要相应的设备和人员。所以，张敏被分配到山美县的矿山厂。 未来之前，张敏尚有雄心万丈。可仅从省城通向山美县崎岖难行的山路就给了张敏下马威。张敏未想到，这条路仿佛是通向世界尽头的所在，而这个所在很可能就是她要呆一辈子的山美县。 张敏觉得后悔。若不是为了做给人看，率先做表率，她怎会来这里。父亲已在家乡给她安排好了工作。至少离家近，生活c交通都极便利。 张敏后悔自己逞强。但有一样事让她觉得不后悔，就是碰上了国成。 不仅国成清朗的外貌吸引她，国成更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如磁铁般吸引住她。她说不清国成这股内在的劲头是什么，是理想？还是对人生目标的执着？或者二者是一样的。国成这股内在的劲头让她觉得安心，让她觉得来到交通恶劣c生活落后的山美县不是那么糟糕的事。 看到国成伫立在黄昏，目送她和阿真哥，提着行李站在人生地不熟之地有些孤独的身影，张敏就决定，等去厂里报到c安顿好后就过来找他。 03 国成在梦里觉得饥肠辘辘。好饿啊。国成翻个身。一阵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国成顺着香味睁开眼，床边的桌上放着饭菜。而桌边的凳上坐着张敏。 国成一惊，謄地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国成想着刚才自己睡熟的样子被张敏看了去，不仅有些发窘。 张敏也窘红了脸。她去门诊部找国成，说国成在住院部。张敏便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找到住院部，却说国成昨晚值班c抢救病号，这会睡下了。 跟张敏说这话的是个年轻人，微黑的皮肤，雪白的牙齿，套着医院的白大褂。 张敏听此话后无所适从。特意走了这么远的路，颇费周折才找到国成。就这么面都不见就回，张敏又觉得不甘心。“那我等等他吧。”慌乱间，张敏指指不远处的荷塘，找了块靠近塘边的石头坐下。 张敏觉得脸有些发燥。自己凭什么就来看人家。可她又实在是想见国成的。 吴刚准备去打中饭时，依旧看到上午来找国成的姑娘依然坐在老地方。姑娘见吴刚走近前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我叫吴刚，和国成同一宿舍的。你是国成的朋友吗？他好象这两天才来，应该不认识人啊。”吴刚在姑娘面前站定问。 姑娘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本地人。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却极灵活。 “我们是在车上认识的。我是分配到矿山厂工作的张敏。”张敏有些讪讪想道，其实只见过一面。自己就来找人家，别人会怎么看？ 小心地瞄了一眼吴刚的脸色。吴刚却未在意，看着食堂进出打饭的人，沉吟道：“矿山厂离这这么远，你现在回去也赶不上饭了。不如在这吃了，说不定一会国成也饿醒了。” 张敏感激地点点头。不过吴刚犯了难。医院食堂小，没有可坐的桌椅板凳，都是打回各自房间或病房吃。于是吴刚决定，带张敏回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01 国成未想到张敏会来。这让他想到该去看看阿真夫妇。答应了阿真哥安顿好就去看望他们夫妇。未想到，医生这个职业这么忙，一上手就几乎停不下来。 国成从最初看到张敏在房间时的窘迫恢复过来。张敏却是满脸通红，极不自在。吴刚的进门让屋内怪异的气氛稍微缓和。 “国成醒了？起来吃饭。”吴刚进门见国成坐起身向国成招呼道。端着手里的碗放到张敏坐的桌前。 张敏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我是想替阿真哥阿真嫂来看看你有没有安顿好。那一日，我去他们家吃得饭。饭桌上他们全家都在念叨你。这两天正好厂里忙，他俩都加班。我正好刚报到完，还没正式上岗。就过来先替他们看看你。”张敏以为自己会语无论次，却条理清晰连珠炮似的对着国成说了出来。那日去到厂里，天色已晚。她随阿真哥去了家里吃饭不假。那日饭桌上，阿真一家人念叨国成亦不假。但并未有人推举她做代表，先来看他。倒是张敏自己，从未离家那么远。一个人处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不适应。想家，即便看看从省城坐一趟班车而来的国成亦能心里有个着落。何况，国成对自己有着不可名状的吸引力。 张敏说这些话有些脸红，怕国成看出自已的心思。国成却未注意。他以为就如张敏字面所言，是阿真夫妇挂念他了。他亦打算趁着夜班后的休息时间去看望阿真夫妇。“我一会随你去你们那看看阿真哥阿真嫂。你来了正好，我不认识路，你来了，我就有了向导。”国成笑了，朝张敏点点头。 “这是我同事吴刚。这是张敏。”国成见忙着张罗碗筷的吴刚和站在桌边手足无措的张敏，向两人相互介绍。 “我们已经认识了，你快来坐下吃饭吧。”吴刚终于从抽屉里找到了多余的一只匙子抬头对国成笑着说。单身汉的屋里能找到多余的碗匙真不容易。 “我去洗把脸，马上来。你们先吃。张敏，你坐着吃啊。”国成说罢出屋，朝井台走去。不知何时何秋艳跟了过来。 何秋艳已脱了护士服，穿着一件格子衬衫，脸上尚留着熬夜的倦色。此时却端着食堂打的午饭，站在井台边看着国成。 “你也醒了？”国成用清凉的井水洗了一把脸，顿觉神清气爽。望向身边欲言又止的何秋艳觉得有些奇怪。 何秋艳显得有些不自在，还是问道：“你们屋里的那个女孩是吴刚的朋友吗？” 国成有些楞，“你是说张敏？她是来找我的。” 何秋艳的脸色一下晴朗起来。“我就说嘛，不是来找吴刚的。她们非说是。说上午来找了吴刚，一直坐在荷塘边等他下班。然后吴刚去给她打饭。这会在你们房间里。” 说罢，未等国成反应，便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国成被说得一头雾水。摇摇头，端起脸盆，搭上毛巾，向房间走去。 屋里，因有吴刚，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国成进屋时，吴刚和张敏已变得有说有笑。 “国成，真是巧哬，我和你朋友是老乡。”吴刚见国成进屋大声招呼道。 “这么巧？”国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张敏点点头，脸上已无了刚才的窘迫，有了笑意。“我也没想到，来看国成你，居然能碰到老乡。”张敏明显比之前随便了许多。 国成亦在桌前桌下。“太好了。那你们又互相多一个朋友了。 “是啊，国成。好象你的存在就是特意引荐我们认识。”吴刚哈哈地乐，张敏亦抿嘴乐。 医院食堂的饭菜虽不十分可口，那一日，三个人都吃得开心。国成想起何秋艳在井台边的问话，觉得有些怪异。却终未在吃饭时提起。 饭毕，国成决定送张敏回去，顺路正好去看望阿真夫妇。若说，张敏在山美县碰到老乡吴刚事巧。而阿真哥夫妇于自己是真正的故人了。 02 国成随张敏走出住院部，才第一次真正看清那晚来时进来的路。 白天里，看得清路两旁的菜地及周围山上的毛竹c树木。没有夜色里的影影约约，景色其实不错。至少满眼的绿色挟带着泥土c草木的气息扑进眼帘里，穿进鼻腔里，让人觉得心怡。 越往外走，路两旁的房屋越密。直到看到县城街道几栋二层楼的房子。 而去到县城大街上经过的人家，有些敞开了门，能看到堂屋里的摆设。大门口坐着老人或是嬉戏的小童。看到国成和张敏经过，投来好奇的眼光。山美县流动人口极少。虽是县城，却几乎没有谁不认识。这小城里来来往往就是这些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加上多年婚姻的链结，盘根错节下，很多人大半个县城的人都是自已的亲戚。 但亦有例外，山美县城附近的山美矿和山美县最大的大山矿，那里的人就脸生得很。山美县目前的一半人口都是这些矿区来自全国五湖四海的外来人口。 所以县城里若出现些脸生的面孔，基本可以断定是矿上的。其实不用看面孔，单是看穿着打扮就能分辨得出是矿上的，还是县城的。 矿区的人除统一配发的蓝色工装衣裤很好认。即便不穿工作服，也极好认。矿区的人工资高，又来自五湖四海，穿着打扮都较县城人洋气许多。 走在张敏身边的国成，很容易被人当作是矿区的人。只是国成不知道这么多讲究。此刻，第一次清晰完整地看到自己生活的这座县城。 街面上的几家店铺都开了业，只是除了营业员，坽清清地没有顾客。不但店铺里没有顾客，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相较于小路上经过的人家门口尚有嬉戏的顽童，真正的街道上显得更为冷清。 “人都哪去了？”国成暗自奇怪。若说第一天来时恰逢天色即暗，又逢饭点街道上没有人也就罢了。可此时，天光正亮，街上亦是冷清得紧。若不是街头上偶尔有几个小贩将自家的菜放在簸箕里贩卖，国成真怀疑眼前的街道是否是县城里仅有的一条街道。 突然，国成被街道边两栋房屋间隙里看到不远处闪亮的波光吸引。穿过街对头房屋间的空隙，有往下走的台阶。台阶通向砖上长满绿色苔藓的城门。那城门连着同样色质的城墙，显见得是山美县的老城楼。而跨出城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大小不小的石头组成的河滩，在这丘陵起伏之地显得十分难得。而过了石头滩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河流的对岸是迤逦的青山，衬着高远的蓝天显得如色彩明丽的风景画卷。 国成竟是看呆了。“真美啊！”国成展开双臂，闭上眼，昂头感受这一片自然美景，他未想到，落后的山美县，其实美得不可方物。 “我们矿就在河的下游处。”张敏顺着河流的方向指给国成看。 很显然，河流的走向和县城的街道是平行的。只是县城街道短，河流长。站在河滩上，可看到河流一直伸向远方，而县城街道短短结束在眼尽头处。 国成和张敏索性不转回街道，顺着河滩，沿着河流的方向向矿山厂走去。 脚下的石头不时有些硌脚。阳光照耀在河面上的波光不时被风吹得鳞鳞得。张敏却觉得惬意极了。不时偷看身边的国成。身边的国成贪婪地看着满目的美景，心情愉悦，话也多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一会就走过县城的街道尽头和河滩的会合处。路开始离河边远了，走进了山间的羊肠小道。 03 张敏觉得或许是有国成作伴的缘故，相较于第一天坐阿真哥的自行车进厂，今天回厂的路短了很多。张敏其实愿意这条路一直长下去。国成终于打开话匣子，两人说起各自的旧事，或开怀大笑，或点头首肯，投机得很。张敏希望这路一直走下去，偏感觉很快就到了。 山美矿是一个地下开釆矿。远远近近几座山头下都是矿釆区。而矿采区这边是各类相应配套的选矿c冶炼c机修等等一系列配套工厂。而更外围便是大片的生活区。医院c学校c商店一应具全。整齐的家属房排列在山间空地。虽多是平房，可规模庞大，显得极有气势。较之冷淸的山美县城有天壤之别。带着劳动的干劲和火热的朝气。 矿区生活区虽没有象样的街道，可置身其中，无一处不比山美县城冷清的街道热闹百倍。国成终于知道，人都上哪去了。 国成到时，已快到下班时间。矿区的喇叭里开始有人播音，间或放一两首鼓舞人心的乐曲。国成觉得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当年在滨海省城去阿真家亦有相似感觉。工厂的生产热情和蓬勃干劲让人感到充沛的生命力。 张敏指了指路过的一栋二层楼房，“这是单身宿舍楼，我就住在这。二楼转角的那个房间。” 国成顺着张敏指示的方向看去，这很象大学时的集体宿舍楼。不同的是走廊是开放的，整个楼成了一个u字型状，三面是楼梯，中间成了一个不大类似天井的小院。有些走道里堆了一些烧饭的锅c炉，但不多。张敏解释道，一些尚未分到房的新婚夫妇也暂时住在这里。 “这里很好找，从商店的路口进来就到这里。”张敏指着进来时四通八达几乎和周围的路没有分别的小路强调道。 国成笑了，在这一片生活区，除了矿部几座工作用楼房，这座单身宿舍楼在这片平房区是极显眼的。不用记路口，亦很好找。 张敏发现自己的话确实多余，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其实心里着实希望，国成以后来这，能来找她。好在国成心粗，并未觉察。张敏领着国成向阿真哥家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01 阿真全神贯注盯着手里的活。已连续两个加班了。再有一点就能完成设备的抢修了。 阿真不仅是矿山的技术骨干，亦是矿山厂的元老了。八年前，在滨海省城的老厂，阿真就是技术尖子。阿真虽没读过几年书，但做事心灵手巧，吃苦肯学。师父张师傅和车间的领导都喜欢他。都夸这年轻人脑子灵光c手又巧c还吃得苦。 当年媳妇阿珠也是看中了阿真这些优点，随阿真从南洋回来。两口子在滨海省城的老厂里成家立业，很可能一辈子和所有普通夫妻一样过着最普通c平凡的日子。偏那日厂里来了宣讲动员会，内容大意是，在祖国某些偏僻地区开展建设，急需熟练的技术工人。阿真觉得自己虽然说不上很高的觉悟，但自己熟练的做工技术一定能在建设中派上用场。 而作为一个地方建设的开拓者，极有意义。在阿真的理想中，人生中做几件有意义，老了之后回味，这辈子做得几件不后悔的事。 那日，师父张师傅正好下班后叫了阿真去家里喝酒。张师傅好酒，每日餐桌上必饮一杯。尤其爱和徙弟阿真一起喝几杯。 阿真是他看着进厂的。看着从一个生手到熟练工，再到技术尖子。几次技术大比武都给做师傅的自己挣足了面子。偏还谦虚c低调c实在。到底是当了爹的人。 阿真随师父坐下，爷俩边喝边聊起了白天的宣讲动员会。 “师傅，我想去报名。”阿真和师父碰杯，一饮而尽后道。 “你可想好了？孩子才这么小，阿珠会同意吗？”张师傅心里为阿真的决定叫好，却又舍不得这个徒弟。况且阿真的孩子尚小，生病还是上学，这里都方便得多。 “阿珠应该没问题，只是孩子确实小，我回去和她商量。”阿真知道阿珠一定会同意。因为凡他做的决定，阿珠都会无条件支持。就象他们当初从万里之遥回到祖国，阿珠不问前途会如何，毅然决然跟随阿真回来。在阿珠的心里，无论去天涯海角，只要和阿真在一起足矣。 可是，那日阿真回到家和阿珠说起此事，阿珠却犹豫了。 “小科这几日总是发烧。”阿珠不安地看着儿子虽然睡着，却明显呼吸加促的小脸。“不知道去了那边，有没有医生。” 阿珠自己不怕吃苦。可是，孩子？她犹豫了。 阿真看着儿子那张因熟睡红朴朴可爱的小脸，心中亦有些犹豫。自己也就罢了，孩子能吃得消吗？ 阿真犹豫期间，已有不少人开始陆续报名。广播里报道和光荣榜上的名字在不断增加。 阿真想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支援建设，不是为了上光荣榜和让厂里的广播员用甜美的声音念到自己的名字。阿真就是想在自已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老了亦不后悔的事情。 阿珠最了解自己的丈夫，这几日阿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心里亦明白丈夫的所思所想。若自已不答应，丈夫不会违背自己的心意。 可丈夫总有什么事没有做的别扭劲儿，阿珠也觉得不舒服。她记得自己当初的心意，无论丈夫做什么，都全力以赴的支持。 儿子小科尚小，有个病痛很正常。谁家的孩子没个小病小灾，还不都健健康康长大了。阿珠抱着儿子，端详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儿子小科似乎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张开没牙的小嘴乐了。 “阿真，你去报名吧。只要我们家仨在一起，哪里都是家。”阿真下班回来，妻子对阿真说的话，让阿真楞了。他紧紧搂住妻子和妻子怀抱里的孩子，感激妻子对自己无条件的支持。他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妻子和孩子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可正如妻子所说，一家人在一起，无论到哪里，哪里就是家。 02 阿真全家是来矿区建设的第一批建设者。从当初最简陋的条件到现在矿区的初具规模，阿真一家人见证了这期间一点一滴的成长。阿真每每走在热闹的生活区及初见规模的厂房c车间里每日轰鸣的机器设备，都无比骄傲。 有什么事能比把一张蓝图渐渐变为现实而更有成就感呢？ 阿真觉得自己的价值在这里体现了最大化。他现在如当初张师傅一样带了许多徙弟。这其中有的当了车间主任c甚至厂领导。不过阿真始终是一个工人。阿真明白，应该是自已从南洋回来的身份背景太敏感。踏实做一个工人没什么不好。阿真本来就是个只会干活的人。 阿真现在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完成抢修任务。“好了，差不多了。”阿真看着重新正常运转的机器设备，机器的轰鸣声亦已恢复了正常。阿真终于松了口气，从昨天到现在，阿真几乎都在第一线的抢修岗位上。终于可以休息了。 “师父，辛苦了。好好回去休息会。”阿真从前的徙弟，现车间主任刘强走了过来。 “好。刘强，又准备去吃食堂啊？走，一块回家。让你师娘炒几个菜。”阿真用毛巾擦擦脸，身上的工作服汗湿了又干，如此反复。此时粘在身上极不舒服。是该回家了。 “哎！”刘强点点，跟着阿真走出车间，一块向阿真家走去。 此时正逢下班的点，白天冷清的生活区瞬时变得热闹了。虽来来去去都是穿着相同工作服的人们，色彩显得单调。但是结束工作后虽还带着汗水，却神色轻松的脸让整个生活区的氛围都显得轻松起来。 路过菜场时，阿真拦不住，刘强硬是买了几样菜拎在手上。相对山美县城少得可怜的摆在路边卖的几样菜，矿区的菜场显得大多了。矿上的职工，多趁着下班路上绕去菜场买菜回家做晚饭。一来二去，这里的菜场显得有规模。虽然菜的品种亦是不多。 刘强常去师父阿真家蹭饭，不好意思老吃白食。正好去阿真家途中，会经过菜场。于是，总会拎几样菜去师父家。他知道师父家并不富裕。虽然师娘阿珠进了劳保厂工作，也是这两年的事。头几年，一直是阿真一个人的收入养活全家。 刘强随师父阿真挤过菜场，拐进师父家那条道时，迎面跑来一个满头卷发。长相极像个洋娃娃，却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师父阿真家的宝贝儿子小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 01 孙建国自回部队后，也间或给张圆来过几封信。最终还是没了音信。张圆心里清楚，自己的家庭出身把人家吓跑了。 经了王大力事件，再经孙建国的疏离，张圆对找对象的事已丧失了信心。再也不去憧憬自己未来另一半会是什么样子。老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张圆信极了。 江边县的车站不大，却极热闹。因处于国道中心的位置，来往的过路车辆不少。虽是早晨，背着各式包裹行李的旅客倒也不少。 一辆过路车驶进了车站。显是载江边县车站等车的旅客上车。人们蜂拥着往上挤。有的还挑着担子。车门口乱成一锅粥。 “排队，排队！这样大家上车的速度快很多。”就在车门口挤得互不相让，谁也上不了时，车门口出现一张年轻人的脸。 年轻人指指车门，对拥堵在门口互不相让的人说：“几位大哥，这样谁也上不了不是？你们后面的人上不了，你们自个儿也上不了。” 年轻人的话起了作用，人群开始松动。终于陆续都上了车。年轻人似乎感觉到张圆的目光，望张圆这边望了过来。 张圆掉开了头。张圆等的车终于来了。 02 张圆离开信城时，就和徐文虎夫妇约好，今日回信城，去他们家吃饭。 徐文虎是张圆班上的班长。妻子林小珍亦是医专一个班的同学。徐文虎生性就象大哥哥。况且在学校里当惯了班长，也习惯了关心人。若不是林小珍了解丈夫的脾性，徐文虎对张圆的关心极易引人误会。 林小珍亦年长张圆几岁，性格沉静稳重，却极爱给张圆作媒。张圆寻摸着这次两口子不会又想着给自己介绍对象吧。 进单位大院，迎面碰上一个张圆最不想见到的人。章萍穿着一双明显是簇新的带跟新凉鞋咯噔咯噔，昂首阔步向张圆迎面走来。 孙建国经常来找张圆的那段时间，章萍心里甭提多难受。凭什么大好青年都一个个看上张圆。 但章萍每次去传达室时，发现自己留心的孙建国来信越来越少，已经很长时间不见有孙建国从部队的来信。章萍心里别提多开心，仿佛报了当年王大力事件的仇。 如今再看到张圆，觉得说不出的扬眉吐气。昂首阔步，那劲头全是摆给张圆看的。 张圆正要低头侧身而过，却被门卫秦大爷叫住了。“张圆，有你的信。” 秦大爷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人停住脚步，朝他看来。这两个人，一个是张圆，一个是正昂首阔步的章萍。 章萍警觉地放慢脚步，眼睛望向秦大爷手里的信。章萍想通过信封判定是否是孙建国从部队寄来的信，却被快步过去的张圆挡住了视线。只看到张圆苗条的背影和在阳光下丝滑发亮的齐颈短发。 章萍悻悻地走出了院子。 张圆手中的信不是孙建国寄来的。而是同学，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吴刚寄来的。 信里字不多。除了日常生活近况c寒喧外，就说了一件事情。下周，吴刚要来信城。其实，不止这一件事情，吴刚把他对张圆的思念，隐晦地写进信里的每一个字里行间，只是张圆看不出来罢了。 张圆把信揣进兜里。对于吴刚，除了同学感情，她丝毫也激不起男女之情。虽然，吴刚每次都表达得隐晦，让张圆无法明确地拒绝。张圆想，是否可以也用一个隐晦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拒绝呢？ 张圆拎着行李向房间走去，一会还要去徐文虎夫妇那。她希望夫妻俩别再安排介绍对象的事，她只想静静。 “阿圆，回来了。一会来我家吃饭吧。”殷大姐正在院里晒衣服，瞧见张圆招呼道。殷大姐心里觉得孙建国的事对张圆有些亏欠。但张圆出身不好是事实。相较于孙建国以后的前程，殷大姐觉得孙建国这件事上还是没错的。但看到张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矛盾。 “不了，殷大姐。我一会上同学那去。我回家之前，就约好，今天回来上他们家吃饭。”张圆看到殷大姐脸上有了灿烂的笑容。她知道孙建国这件事和人家殷大姐没什么关系。且殷大姐是自己在信城，除了同学，走得最近的人。 殷大姐亦不勉强，端着晒完衣服的盆回了自己的屋。张圆亦回房间收拾了下，出门朝徐文虎夫妇家走去。 03 徐文虎夫妇家离得不远，出街口到江边。沿着江边走到第三个街口，转进去就是。 江边栽种着许多茂密的大树。枝繁叶茂，多是长了很多年的。绿荫如盖。树下是玩耍的儿童和坐在树下或看景c或下棋的人们。江风徐徐吹来，走在沿江路上十分惬意。张圆喜欢在江边漫步。任江风徐徐吹起自己的衣襟和发梢。而去徐文虎家，张圆最爱走沿江路。哪怕是多绕一点路。其实穿过几条相连的小巷，路程会近很多。但张圆不介意沿江边路走，路要远些。 比起张圆的闲庭信步，此时在家的徐文虎夫妇显然忙碌很多。 徐文虎正在厨房里对付着生不着火的煤球炉子。林小珍正把切好的食材装进碗里。一会炉子着了，开炒就是。 徐文虎个头较周围的男子身高要高，一张老成持重的脸。说话很慢，做事很快。办事条理清晰c思路敏捷。看似粗犷，却粗中有细。给人成稳持重的感觉。却待人处事又极有热心肠。 当年医专新入学时推选班长，几乎全班同学都推选徐文虎当班长。而徐文虎亦不负同学厚望。三年里，班长当得极为称职。同学有什么难处都看在心里。只要是能力范围之内的，都不声不响给办了。林小珍当初也是因为徐文虎身上诸多的优点，在学校里就和徐文虎处上了对象。如今，徐文虎己是地区医院的一个小领导。可没人嫉妒徐文虎这么年轻就被提拔。徐文虎不张扬，埋头做事c低调做人的调性确实让人喜欢。 和丈夫徐文虎不同，林小珍显得娇小可爱。相对于她这个年纪也算成熟稳重。可毕竟是女人，总爱操心婆婆妈妈的事。 分到信城地区的同学只有四个。她和徐文虎组建了幸福的家庭，可张圆和吴刚还单着。 她不是不想撮合张圆和吴刚，可地理距离摆在那。虽是一个地区，交通极不方便。且调动手续极难办理。她也打探过张圆的心意，知道张圆对吴刚没有那个意思，也就作罢。吴刚，倒是跑信城跑得很勤。也间或在她和丈夫前吐露过心意。可是张圆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为了吴刚申请调去各方面都极落后的山美县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 01 快到下班点的矿区除了广播里的热闹，矿区小学也放学了。小科象箭一般斜背上书包冲出教室。 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是矿山子弟。几乎所有人胸前挂都挂着一把家门钥匙。除了少数几个同学，家里父母多为双职工。学校放学时间比矿上下班时间早。为了孩子放学后能进家门c回家写作业，双职工父母都给自己孩子配了家门钥匙，用绳线串上，挂在孩子颈脖上。否则，这么小的物件很容易被孩子弄丢了。 虽然，放学后，没有家里大人管束的时间，成为孩子在外面自由玩耍的天堂。可逢着刮风下雨或是家里大人加班，进出家门的钥匙就很有了大用场。 此刻，小科跑得象撒欢的兔子。胸前吊着的钥匙拍打着胸前的衣襟。小科浑不在意。追在他后面是阿吉他们几个。阿吉和小科不一样的是，胸前没有挂钥匙。阿吉的奶奶从老家来矿上一年了。奶奶平日除了家里，亦无其他地方可去。阿吉的钥匙就被家里的大人给了奶奶。 别的孩子比如小科，羡慕阿吉回家就能有奶奶做好的饭吃。不象自己等父母下班回来，再淘米洗菜。得很晚才能吃上饭。可阿吉不这么认为。每次和小科他们在家外玩打仗，跑得风声水起c战斗激烈的时候，奶奶总会很煞风景地站在路口，一声高一声地喊阿吉回去。 昨天的战斗就没尽兴。今天课间时，小科他们几个就做了详尽旳作战计划，为昨天的战败雪耻。 小科虽还有些婴儿肥，两条小粗腿却跑得极快。乌黑的卷发在风中凌乱地甩着小圈。小科的头发是自然卷。因了这头卷发，小科长得酷似洋娃娃。他也不知道自己遗传了谁。母亲说是隔代遗传，爷爷的头发就是卷的。 小科没见过爷爷，说是在远隔重洋万里之遥。小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离自己很远。可却遗传给自己一头卷发，这让很多阿姨婶婶总爱上下其手，摸他的脑袋，揉他的面颊。再啧啧赞叹：“这孩子长得象洋娃娃，着实可爱。”这让小科大伤脑筋。每每这时，小科便如泥鳅般滑溜开身子，跑了开去。久而久之，小科的两条小粗腿越跑越快。 此刻，斜背的书包极有节奏地随着小科奋力地跑动拍打在屁股蛋上。 小科终于抢占了有利地形。阿吉他们几个小科的死党，也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到。 不一会就看到昨天对战的那几个半大小子亦背着书包从远处跑来。见到小科他们几个已占了昨天的制高点，便包抄了过来。 战斗便依往日一般白热化展开。一群孩子疯跑在矿山生活区四通八达的小路上。小科c阿吉和伙伴们都跑得大汗淋漓c浑身畅快。偏这时，阿吉奶奶喊阿吉回家的声音又从路口向四面八方喊了过来，“阿吉，回家了！” 此时小科c阿吉一伙正好跑经阿吉家门口。小科甩甩头上的汗，冲阿吉说：“阿吉，你先回家吧。” 阿吉极不情愿，却见路口的奶奶已瞅见了自己，边叫着自己边向这边走来。阿吉觉得在野马一般的小伙伴面前，这么乖乖地又被叫回家去，有失颜靣。再则，坐在屋里，看着小科他们欢快地尖叫着从自家敝开的门前跑来跑去，而自己只有眼睁睁对着作业本听着看着的份。阿吉一百个不愿意。跟着小科他们经过奶奶身边，继续向前疯跑。可是这次阿吉没有听到意料中，奶奶的大声呼喊。相反，奶奶没有发出声息。 这让阿吉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奶奶倒在了地上。 02 国成随张敏走在两旁看似一模一样平房的道路中。国成几乎分辨不出，不断拐过的道路有什么区别。在国成看来这极相似的平房c道路极象是一个谜宫。 因未下班的关系，几乎所有的门都上着锁。屋瓦上反射出接近黄昏的阳光。逆着光亮闪闪的白。不远处四周环抱的青山亦被这亮闪闪的光照耀得如在雪亮舞台灯上照耀下的舞台布景。 而远处逆光处，一帮孩子叽叽喳喳在路当中地围成一个圈，面对国成这边的几张脸上都带着焦急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事？”国成对张敏说，亦是对自己说。加快了脚步向那边跑去。张敏紧随其后。 国成到近前才看清，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倒地的老太太。一个孩子正蹲在地上揺晃着老太太的身体，叫着奶奶。 “小朋友，让一下。”国成挤进人群，制止住老太太身边的孩子继续摇晃老太太的身体。蹲下身检查老太太的症状。 “你是谁？”一个满头卷发的小男孩怀疑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国成，没注意后面跟上的张敏，老气横秋地问。 “小科，他是医生。”张敏拔开人群时，国成已在为老太太实施紧急抢救。 看到是前两天来家吃饭的张敏，小科放下心来。 “我去医院叫救护车。”张敏看着自己帮不上忙，对小科说道，转身朝医院跑去。 孩子们围成的圈将阳光挡了些在外面，国成的脸亦在阴影里。只有偶尔抬起头时，阳光能照耀到国成头顶几根发亮的发丝。 孩子亦安静得没有了声音。全屏气凝神地看着国成的一举一动。阿吉觉得自己眼眶里不知何时急出的泪珠掉落在两个因着急，握得紧紧的拳头上。 阿吉这会不知有多后悔。为什么就那么贪玩呢？他盯着奶奶此刻紧闭的嘴。若奶奶再喊他，他一定听话。 陆陆续续有下班的大人往家里来。不时有经过的人停住脚步。“这不是阿吉奶奶吗？这是怎么了？快送医院！” 人越聚越多，人们七嘴八舌。国成一切都听不见c看不见，全神贯注于自己的急救中。远处传来救护车特有的鸣叫声。所有人的眼全紧张地注视着老太太紧闭双眼的脸。 终于老太太呼了一口气睁开了眼。周围的人群发出小小的欢呼声。 “妈，您这是怎么了？”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挤进来，人们让开了路。 “爸，刚奶奶晕倒了。”阿吉看到奶奶终于睁开眼，再看到父亲赶到，终于放了心。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一阵头暈，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阿吉奶奶揉揉还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人的脸。这会怎么不见了？老太太待要四处寻找，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已抬着担架挤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 01 国成在老人苏醒后，确定其没有大碍，就退到了一边。阿吉奶奶没能用眼光找到他，小科却是用一脸崇拜的神色看着他。 张敏不知什么时候挤过人群，重新站到他的身边。随着阿吉奶奶被送上救护车，救护车往医院驶去后，人们才渐渐散去。贪玩的孩子亦各自随了自家的大人或独自背着书包回家。唯有小科还站在原地。 小科捡起自己的书包，重新斜包着。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清朗的面孔，仔细看略一大一小的大眼睛正充满笑意地看着自己。 “国成，这是阿真哥的儿子小科。”张敏这才想起为两人介绍。“小科，这是你爸爸妈妈的朋友国成叔叔。”张敏见到大眼瞪小眼的两人有些想乐。 国成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记得在滨海省城第一次见到小科时，还是个包在襁褓里的宝宝。现如今已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了。尤其一头乌黑的卷发，衬得未脱稚气的小脸愈发的可爱。 国成半屈下身，向小科伸展双手。“来，让叔叔抱抱。好久不见，那会见你才这么点大。”国成朝空中比画了下，觉得该比那个小，又比画了下。 小科涨红了脸，忸怩起来。他就知道，凡是看到他的叔叔阿姨，都会夸他可爱。都想抱他。这个叔叔也不例外。只是这个叔叔居然看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但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让人亲亲抱抱。他又不是小孩子。 可眼前的叔叔向自己伸展着双臂，没有放弃的意思。正踌躇间，眼见母亲拐过路口，向这边走来。小科顿时觉得解了围，迈开两条小粗腿欢实地向母亲跑了过去。 02 国成顺着小科跑去的方向，亦认出了阿真嫂。虽隔数年不见，阿真嫂几乎未大变。依旧是当初的眉眼和看人时温和的神态。 小科跑近母亲，象小狗似地在母亲身上乱蹭。阿真嫂亦是欢喜。瞧见不远处站着前两天来家吃饭的张敏和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人。微笑着带着小科朝这边走来。 “阿真嫂。”张敏看到她过来，亲热地迎上前叫了一声。“阿真嫂。”年轻人亦亲热地上前。 “哎！张敏来了。”阿真嫂开心地看到头两天刚来时，情绪低落的张敏，此时明显开朗了许多。又转头向边上的年轻人，总觉得似曾相识。那双笑意盈盈略一大一小的大眼睛里清澈的目光，让阿真嫂想到了：“你是？你是国成！”国成开心地点点头。 阿真嫂看着眼前国成年轻清俊的脸，仿佛看到数年前，在滨海省城街头遇上的那个羞涩的少年。 “哎呀，国成，真的是你。若不是前两天你阿真哥说你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怎么也不敢相信是你。若不是阿真哥他们班组，这两天忙着大修机器。我们厂赶着出一批劳保用品，要加班。我们本打算第二天就去县城看你呢。”阿真嫂平素不是个话多的人，此时亦滔滔不绝起来。俏丽的脸因激动有些涨红起来。亦未注意，张敏为何也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小科在母亲身边骨碌着大眼睛，瞅着母亲对国成的热情，总算落实了国成在心里的身份。不过有一样事颇为不满，眼前这个国成叔叔果真见过自己当小屁孩时的样子。不过念着刚才他英勇救人的份上，这件事也就算了。 02 国成和张敏跟着阿真嫂回家，小科蹦蹦跳跳走在前头。 走到一间和周围的平房没有差别的门前停下，小科已娴熟地用胸前挂着的钥匙开了门。 屋很小，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紧凑地摆放着，似乎生来就是放在那些位置。稍一挪移，整个屋子就显得逼仄得很。而现在这样的摆放却刚好。整个家显得紧凑整洁而不拥堵。 国成又感受到那股久违的家的味道，暖暖从四肢百骸流入心里。 阿真嫂给国成和张敏倒了两杯水后，便挽起子走进厨房。“国成，我记得你爱喝菜粥的。给你炖上一锅啊。”阿真嫂边说边麻利地洗锅淘米。 国成鼻子不禁犯酸。沙锅菜粥那是小时候的味道c是妈妈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国成离开家这么久，除刚离家时，想家想得想哭。之后，以为自己再不会如此。可如今坐在这狭小的陋室里c充满家的温馨的陋室里，厨房里炉子上炖着的砂锅菜粥上袅袅升起的氤氲之气，就让自已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国成悄悄转过身，以为无人看见。张敏却全看在了眼里。她理解国成此时的感受。至少于她而言，此一刻亦是想家的。空气一时都安静下来。只有厨房里阿真嫂在厨房忙碌，传出的锅碗瓢盆声。 张敏虽不会做家务，毕竟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只在屋里坐着。要去厨房帮忙。却被阿真嫂赶了出来。“张敏，你去和国成坐着喝水。这里太小站不下。我一会就弄好，很快的。” 张敏看着站着阿真嫂一个人都显拥挤的厨房，只有作罢。她极乐意和国成坐在一处。她此行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嘛。 小科亦不知什么时候在屋里没了身影。张敏觉得这一刻就是专留给她和国成的。只是国成在情绪稳定后，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和厨房里的阿真嫂聊起了家常。了解到当初阿真嫂一家是如何从滨海省城到山美矿的。 “阿真嫂，你和阿真哥真了不起。”国成由衷地对在忙碌的阿真嫂说。国成从不觉得自己每次的决择有什么了不起。但阿真哥一家不一样。毕竟是工作c生活均已稳定，且拖家带口的。 阿真嫂笑了，“这没什么了不起。矿上的人很多都是举家迁过来参加建设的。矿上的人几乎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亦有许多单身汉。对了，国成你不是在人民医院工作吗？那一定有单身的护士吧。如有好姑娘，可以帮我们这里的好小伙搭搭线。” 国成未料到阿真嫂的话题突然跳到这里。虽然有些尴尬，却认真地点点头。他为这些满腔热血，抛弃城市优越环境，来艰苦山区支援和参加建设的人们怀有深深的敬意。如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 01 小科趁着母亲招呼国成c张敏的功夫跑了出去。日头己逐渐西落，矿山生活区开始热闹起来。 小科念着刚才阿吉奶奶进医院的事，不放心阿吉。向死党阿吉家跑去。路上已没了平日的玩伴，都各自被大人领回家去。白日一排棑门上上锁的平房，此时多开了锁敝着门。可以看到每个门里屋里的动静和摆设。一排排炊烟袅袅从各家的烟囱升起。 小科跑到阿吉家门前时，阿吉家门紧闭。铁扣上上着门锁。阿吉一家人该是都去了医院。 小科有些垂头丧气。转身朝父亲下班的路上走去。在小科的小脑瓜里第一次想到一个陌生的词—死亡。他突然想到有一天爸爸c妈妈会不会死。如果会，小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小科突然第一次觉得悲怆起来。他一定要搞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小科此时蔫头搭脑，走在前会还跑得欢实的平房间的小道上。和下午放学时还虎虎生威的小科判若两人。 正当小科无精打釆转过一个路口，抬眼却瞅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一个是父亲，另一个是时常来家里和自己玩的刘强叔叔。虽然都穿着矿上统一的蓝色工作服，但小科打老远就能认出来。 路两边的平房里已陆续飘出各种饭菜香。小科在一路飘出的饭菜香里，迈开两条小粗腿向那两个身影跑去。 随着奔跑，小迪己将之前短暂时间里由于想到死亡，父母双亲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忧伤暂时抛诸脑后。 “爸爸！”小科象流星似的小肉蛋冲进阿真的怀里。“哎，儿子来抱一个。”阿真双手举起小科，笑眯眯地在儿子粉嫩的小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边上的刘强羡慕地伸出双手：“叔叔抱抱。”小科扭着身子，躲开刘强伸过来的魔爪。还是被刘强硬抱了过去。 小科象个橡皮糖似地在刘强怀里扭来扭去，刘强拗不过，只有放小科下地。小科突然想起刚才让自己想到就悲伤的问题。 “爸爸，你会死吗？”小科牵着父亲的手，仰起小脸望着父亲认真地问。 阿真一楞，儿子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身边的刘强亦好奇地仔细打量着小科。 阿真蹲下身，小科正紧张焦急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 “不会。”阿真摸摸小科的头，肯定地回答。 小科似乎松了口气，但想到什么，又重新紧张起来。“那妈妈会死吗？”小科的大眼睛紧紧地看着父亲。 阿真能从儿子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不会！”阿真再次肯定的回答。 小科终于彻底地开心起来。“那刘强叔叔也不会死对不对？”刘强鸡啄米般拼命点着头。 “爸爸妈妈不会死c刘强c国成叔叔c张敏阿姨c阿吉奶奶都不会死。”小科开心地道。 “国成？国成叔叔来我们家了吗？”阿真听到国成的名字不禁问道。 “是啊。还有张敏阿姨。前会国成叔叔还救了阿吉奶奶。”小科象个小播音员般快活地播报道。 “国成是我的一个故人，在滨海省城时认识得一个小兄弟。”看到徒弟刘强张嘴想问什么，阿真向刘强解释道。又转头问向儿子：“阿吉奶奶怎么了？” 小科便原原本本将下午放学后，阿吉奶奶怎么晕倒c国成叔叔怎么救人的经过说给了父亲和刘强听。 说话间，三人就走到了家门口。 02 国成正思量阿真嫂刚才的嘱托，自己如何能帮上忙。阿真嫂突然从厨房探出头，笑了。“国成，你瞧，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矿上的单身汉多，这就来了一个。” 国成和张敏顺着阿真嫂的话向门口望去。阿真哥带着蹦蹦跳跳的小科，身边跟着一个极有精气神的年轻人正走进屋来。年轻人中等身材，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作服。管卷到小臂上。露出手臂上结实的肌肉。方脸庞上两道粗重的眉毛，衬得不算太大的眼睛极有神彩。手里拎着袋菜。趁阿真哥和国成寒喧时，将菜交到阿真嫂手里。 “哎呀，国成！你来了就好。本想着过两天调休去山美县人民医院看你呢。”阿真紧紧握住国成的手。见到国成不由得激动。同是从南洋回来，又同在滨海省生活过。如今在这交通极闭塞之地的山美县再相遇是怎样一种缘分啊。 只是阿真奇怪，怎么张敏也在这里？ 张敏此时乖巧地和阿真哥打过招呼。看似随意，却紧挨着国成站立，眼光不时投向身边的国成。阿真想，莫非这两个年轻人关系不一般？但看国成的神态却又不象。 阿真亦不再多想。拉过身后的刘强向国成介绍道：“这是我徒弟刘强，也是我现在的领导。”刘强在边上嗔怪地拉拉阿真哥的袖子：“师傅，什么领导啊，我永远都是您的徒弟。” 阿真呵呵一乐，他已习惯了每次向人介绍这个徒弟时，刘强都会这般。 “这是我的小兄弟国成。这是新分到我们厂的技术员张敏。”阿真又转身向刘强介绍国成c张敏。 刘强见到张敏时，明显眼神一亮。他早听说厂里要分配来一个新技术员，未想到是个姑娘。厂里适婚年龄的青工多，若是知道厂里分配来的技术员是个年轻姑娘，一定热闹坏了。 张敏一双眼睛很灵活，长相却普通。倒是身边的国成清俊得很。 国成因着刘强是阿真的徙弟，爱屋及乌，看到刘强觉得亲近得很。刘强亦因着师傅的关系，亦觉着和国成异常亲近。两个均不大擅长言辞的年轻人竟相谈甚欢，越聊越投机。 阿真夫妇支起小桌，几个年轻人帮忙，摆好碗筷c摆上饭菜。一屋人围桌而坐，喜乐融融。 国成终于又喝上了阿真嫂做的菜粥。国成舒服地叹口气。象重逢了久别的故友。可有一样事，让国成犯难了。现天色已暗，怎么回去？国成不能完全确定自己会走岔路。那些山里的羊肠小路纵然白天看都极其相似，何况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不回去亦是不行的。第二天要查房。可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国成亦不忍破坏气氛，起身告辞扫了大家的兴。 正踌踌间，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家停了说话，齐齐向门口望去。小科从凳上哧溜下地，跑去打开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 01 小科跑去打开门，门口站着同排平房大胖的爸爸世强。蓝色的工作服汗湿了一大块。 世强显然没有料到，打开门屋里有这么多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看到座上的国成时，脸上明显有了喜色。 “世强，来，进来坐。正好一起喝几口。”阿真起身招呼道。 世强亦是矿上的职工。因两家住得近，平常素有来往。谁家来了客，若少了人陪酒，会互相叫上。 不想今日世强连连摆手。“不了，阿真哥，今天不行。我家大胖自回家突然肚子疼，一直疼到现在。起初以为是吃坏了东西，可是看着又不太象。下班那会，看到这位小兄弟救阿吉奶奶，且听说他是医生。想找小兄弟过去帮我看看大胖。”世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充满希望地看着国成。 阿真嫂道：“白天还看这孩子好好的。国成，快去帮着看看。” 阿真嫂话音未落，国成已起身走到门口。“走，去看看。” “哎！”世强领着国成向家快步走去。 世强家和阿真家房屋的格式一模一样。只是家里的东西没有归置得象阿真嫂那么井井有条。屋里显得更加狭小。似乎厂矿生活区的房屋住家都是极小的面积。 外间的长椅上蜷着一个孩子，满头虚汗。身边一个妇人正焦急地坐在边上。看到国成来急急站起身，将孩子身边的位置让出来。 国成仔细观察看着孩子的症状和体征，心里有了大致的判断。 “大哥，这附近可有药店？”国成向世强要过纸笔，边开药方边问道。 “矿上没有药店。矿上只有矿职工医院的药房有药。”世强象一个完全依赖国成的孩子一般看着国成。 “走，去医院。我来背孩子。”国成写好手里的药方，站起身朝孩子走去。 世强早己先一步背起孩子，“小兄弟，我来。”向门外走去。国成急急跟上，妇人也锁了门。阿真哥c刘强c张敏此时亦一同赶了过来。 矿山生活区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加之道路两旁平房里从窗户或未关的门中射出的灯光，倒也看得清道路。 矿职工医院就在矿部大楼旁边，生活区边上。一行人用最快的脚程向那栋亮着灯光的职工医院二层砖楼跑去。 职工医院药房就在挂号处边上。雪亮的白炽灯照得药房里雪亮。 矿职工医院几乎没有重病号，相对于山美县人民医院动不动危重病人性命垂危，紧急抢救的紧张气氛轻松许多。 国成的药方显然在这里抓不到药。刘强早从国成手里接过药方向医生办公室跑去。不一会，随着刘强身后跑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医生年纪三十出头，。身材有些肥胖。刘强介绍医生姓段。 段医生仔细察看大胖的症状，再看看手里刘强递过来的药方。“你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新分配来的医生？” 国成点点头。 “难怪。”国成不知道段医生难怪什么，只见段医生对着药方点点头，递进药房的窗口。“小王，你先按着这个方子抓药，我马上回办公室开一张处方过来。” 国成简略扫视了一下药房贷架，多为常见药和外伤药。幸好，国成开的方子上的几种药都不生僻。不一会，药房小王就抓齐了药，世强也拿来了段医生的处方和办好了挂号c交费一系列手续。 大胖吃下药安定了许多。国成陪在身边观察了一两个小时。确定大胖己无大碍。嘱咐世强和妇人一定要按时给孩子吃药。世强夫妇连连点头谢过。 02 一通忙碌下来，夜己深。国成向众人告辞，要回去。被众人拦下。 这矿生活区虽然有灯火，可四周环绕的大山黑黢黢的。且不说黑灯瞎火对人生地不熟的国成极易迷路。就算对山路极熟悉的人，也尽量避免走夜路。一是天色黑，看不凊道路容易发生意外。二是山美县的大山还极原生态，常有野兽出没。无论如何，国成走夜路回去都极不安全。 国成看着远处灯火照不到的黑暗里确实如隐伏着无数危险，只有作罢。阿真哥家是不方便住的。一是房子小，二是和阿真嫂男女有别，挤在狭小的屋里不方便。 国成只有随了刘强回单身宿舍挤一晚。 阿真随世强一家回去后，道路上只剰下国成c刘强c张敏三个年轻人。 此时道路上己没什么行人。许多平房里的灯都渐渐熄了，人们开始进入梦乡。而此时的道路因结束了一天的喧闹，沉个矿区渐渐陷入沉睡，而宽阔起来。 三个年轻人并排走在道路上，晚风舒服地送来夜晚的凉爽，拂起衣角和额前的发梢。 三个年轻人彼此交谈着c微笑着。似乎他们这个年纪是极容易与同龄人契合的。 他们总不断能找到新的话题，再彼此找到共同点。三张年轻朝气的脸溢满笑意。他们谈理想c谈未来c谈山美县的明天。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他们参于建设和奉献自己青春的山美县，明天越来越好。 国成以为这样边漫步在空旷安静的矿区，边聊共同契合的话题。就这样到天亮亦是很好的。可是单身宿舍楼却到了。 单身宿舍楼和生活区其他地方的安静相比，依旧显得热闹。几乎所有的窗口都还有灯光。张敏告别了国成c刘强朝自己房间走去。张敏的房间亮着灯，除了张敏，还住着另外三个女孩。 张敏在门前站住，俯身看到刘强已领着国成穿过u形天井，正推开一间男生宿舍的门。 相对女生宿舍，男生宿舍明显拥挤得多。国成觉得亲切，仿佛回到了医学院拥挤的男生宿舍。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床头多挂着或搭着一件矿上统一的蓝色工作服。 国成的到来，明显引起小小的噪动。隔壁宿舍亦有几个人围了来看。 “国成兄弟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新分来的医生。”刘强向大伙介绍，引起众人啧啧赞叹。难得看到这么年轻清俊的医生。弄得国成很不好意思。 相对于自己的书呆气，周围年轻人的豪爽大气让国成心生喜欢。这是一群朝气蓬勃c极富生命力的生命体。就象这矿区的明天充满希望。 “刘哥，小丰今夜值夜班，正好有空铺。”国成正看着一米的床，寻思怎么挤下两个人时，身边有人对刘强说。 “国成，今晩你睡我的铺，我睡小丰的铺。”刘强收拾好自己的床，搓搓手对国成说。有人给国成端来一茶缸茶水，有人给国成递来牙膏。那一晩，国成被满满的热情包围。 当热闹的单身宿舍也渐渐安静下来，次第沉入梦乡。国成仿佛听到整个矿区均匀的呼吸声。仿佛蓄势待发，准备迎接火热建设的明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 01 山里清晨的空气，如过滤过杂质一般新鲜。道路两旁的植物上还滚落着晶莹的露珠。因着水气，四周的青山泛着薄薄的雾气。既便这样，也遮掩不住苍翠欲滴的绿。反衬得山间的绿色更加鲜艳起来。有鸟叫。清脆的鸟鸣不知从哪个枝头传来。啁啾不止。 国成深吸一大口清晨山里绿得透肺的新鲜空气，继续一路小跑往县城而去。 国成天蒙蒙亮就醒了。怕吵醒屋子里的人，国庆轻手轻脚起身下床。整个宿舍的人都还在酣睡中。国成不忍叫醒刘强。本想留个便条，又未带纸笔。想来刘强应该会知道他回县城去了。索性不告而别，悄悄带上门，快步走出了单身宿舍楼。 整个矿区还未苏醒。天边已有了鱼肚白。国成跑过阿真家门口时，门亦未开。国成想，从县城到这里亦不算远。改日再来。 国成脚步越来越快。不一会就跑上了头天和张敏一起走来的山道。山路路面被滚落的露珠打得有些湿。脚步跑得快了，不时带过脚边的植物，裤脚c鞋面亦有些打湿。国成却未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盯着前方的小路。鼻子里满满是山里清晨里草木好闻的气息。国成觉得回县城的路明显比来矿上时近了很多。国成觉得自己此刻就象是在大山里的一个精灵，所有的思想c呼吸都和大山融为一体。自由地奔跑在山里。 国成觉得在清晨的大山里，行走或奔跑是一种享受。却远远见到县城边那条波光鳞鳞的河，在晨光里显得清澈而干净。再远些能看县城街头最头端信用社的房子。 县城的街道依旧如国成任何时候看到一样，安静。这和山美矿的热火朝天形成巨大反差。 不过，门诊部门口倒是站了一个人，徐易才。徐易才上了年纪，睡眠少。平时白天坐诊，难得走动。这会醒了，便在门外站站c踱踱步。 徐易才自老伴去世，就未再娶。自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就把医院当成了家。住在门诊部的一个小房间里。不比王院长他们几个，住在住院部的单身宿舍，彼此有个伴。无论吃饭，还是工作之余的休息时间，至少能找到人聊聊家常。 徐易才则不然，门诊部只有他一个人住着。索性也不用安排门诊部值班医生。他一个人顶着就是。再加上医院本来就医生少，这样安排，倒是能謄出人手在住院部轮值。 徐昜才平日一个人在门诊部住着。吃饭也懒得去住院部食堂打饭。自己弄口锅，随便弄些吃的。 徙弟卲土根劝过师父徐易才去他家住。老头不肯。一怕半夜来病人找不着医生，二是怕叨挠徒弟家的生活。好在卲土根家离这住得不远，常嘱咐媳妇端些做好的饭菜送过来。 白天，来门诊看诊的病人多为四里八方的乡亲。徐易才呆的年头久，没有几个不认得。若是不忙，病人来看完病后，多会坐着再扯些闲话。所以，徐易才虽是一个人常年驻守门诊部，倒也不寂寞。但这会看到有人满头汗涔涔的向这边跑来，还是很开心。国成跑近，徐易才认出，这不是新分配来的国成吗。 “徐医生早！”国成眼尖，早看到站在门诊部门口的徐易才。跑到近前，笑吟吟地招呼道。 “国成早！这是从哪来？”徐易才打量国成被路旁植物上掉下的露珠打湿的裤脚，及一头热气腾腾的汗珠问道。 “刚从山美矿回来。”国成在徐易才的注视下，这才注意到被打湿的裤脚，不好意思地笑道。 “是跑快了。”徐易才点点头笑道，他真羡慕国成的年轻。“下次跑慢点，能发现不少宝贝。”徐易才将目光投向国成身后跑过的大山。此时晨雾如轻纱般在山间飘荡。 “宝贝？”国成好奇地问。循着徐易才的目光望向身后及周围的青山。 “是啊，宝贝。我们周围大山里有各种各样的草药。若认得c善用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徐易才自小就学得中医。跟着大人进山采草药。亲眼见过这些不起眼的草药救过人命。自行医后，他亦用草药救过不少人。即便现在，他也主看的是中医。 国成瞪大眼睛，一下来了兴致。国成是个医痴，凡和治病救人有关的学问他都想学。在医学院，国成主修西医。虽对中医略有涉猎，亦只是门外汉。 国成想，若这山里都是宝贝。自已能认得，晓其药性，通其药理。善加利用，在缺少药品的时候，亦可以救死扶伤。 国成高涨的兴致，求知若渴的眼睛落入徐易才眼里。徐易才起了点拔的心。“其实，不仅是山里。田间地头，多留心，能发现不少有用的草药。” “真的吗？”国成心里如看到阿里巴巴打开大门后，里面巨大的宝藏而兴奋极了。 “是啊。走，我带你认几种去。”徐易才说罢，套上头先披在身上的大褂。领头向通向住院部的小路走去。 果然，没走一会，徐易才就向国成指认出路边草丛里的几种草药。国成兴奋极了，若不是徐易才的指认，这些在晨风中摇曳的绿色小草和旁的植物没有什么差异。可它们却是有神奇药理和药性的神奇植物。国成贪婪地记着它们的样子，每一片叶子的形状和叶脉的走络。国成在心里决定，拜徐易才为师父，学习中医。中西贯通，更方便日后治病救人。 “徐医生，您收我为徙吧。”国成抬起眼，恳切地看着徐易才那张己经开始衰老的脸。 “哪里话来。”徐易才未想到国成说出这样的话来，连连摆手。“国成医生，你可是堂堂医学院毕业的洋医生，我只是个半桶水的土医生。这可使不得。”徐易才这辈子没收过几个徙弟。但都因各种原因没有坚持学下去。唯一学出师的，倒是徐易才自己一直未看好，资质一般的卲土根。世人都知学医苦，且要学就要学扎实。这不是一般营生，看病抓药出不得一点差池，哪一样都连着人的性命。 可是徐易才极想找一个资质出众肯吃苦的徒弟。他们身上这样的学问都是教给徙弟，以此类推，代代相传。卲土根虽出师，可是资质有限，并未将自己的学问都学了去。徐易才常为此感到遗憾。眼前的国成确实资质出众，可人家是堂堂医学院毕业的洋学生，这合适吗？ “徐医生，您收下我吧。我想救治更多的人。昨天我在山美矿抢救了一个奶奶和一个孩子。那都是因为山美矿职工医院离着不远，才得到及时的救治。若是在山里，或是离医院远的地方，您的学问就可以就地取材，用获取的草药救人。”国成恳切地看着徐易才，殷殷地说着。 国成的话，徐易才不能拒绝。作为医生，看病救人己成为本能。做医生不就是为了救治天下更多人吗？自己年纪已大，已渐渐老迈。自己走了，这点看病的本事也就跟着自己进棺材了。不如传给有缘人。让这点本事留在世上，救治更多的人。 徐易才想到此，朝国成点点头。“好吧。你若有兴趣，我就教给你。不过有一样，要能吃苦。你可做得到？”徐易才虽知道眼前的国成能做到，还是忍不住问道。他从前收的几个徒弟就是吃不了这个苦，半途而废。 国成用力地点着头，“师父，您放心。我能做到。”早晨的太阳己经升起，照耀在国成年轻坚定的脸上。 徐易才笑了。“好。以后下班时间，这方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易说罢，拍拍国成的肩，转身朝门诊部走去。 “谢谢师父！”国成乐得一蹦三尺高，目送着徐易才痩削的背影走远，才转身向住院部跑去。 此时太阳己完全升起，四周青山上的晨雾已逐渐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 01 清晨的阳光洒在住院部那栋有些老旧的二层砖楼。荷塘水面的荷叶在清晨的阳光里亦发摇曳生姿，透出新鲜和干净的绿来。井台上亦已热闹起来。洗脸的c潄口的，人们在井台边忙着洗漱，在淸晨的凉风里彻底醒来。 国成一路小跑，穿过清晨拂面的风，迎着朝阳，满头汗涔涔赶到时，正赶上食堂开饭。 国成的归来并未引人注意。习惯早起的王院长及已经起床在屋外活动的人们看到国成跑来，只淡淡打个招呼。国成汗气腾腾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晨练回来。只是国成在屋外活动的人们里没有看到同宿舍的吴刚。 国成跑到井台边掬起一捧清凉的井水浇到脸上，顿觉一阵透沁心肺的舒畅。 成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向不远处碧绿的荷塘和荷塘边上反射出朝阳光芒翠绿的青山。想象着之前还呆着的山美矿。仿若一瞬间，就从那里回到现在身处的地方。 山美矿的热闹和热火朝天仿佛还在眼前。眼前却是朝阳下翠绿的青山和不时山间传来的鸟鸣。 国成揺摇头。这才离开一会，就开始想念山美矿阿真哥c阿真嫂c小科c刘强c张敏他们，及昨晚留宿的单身宿舍里一张张年轻朝气热情的脸。 国成想，阿真一家及刘强c张敏他们都应该起床，准备上班c上学去了吧。尤其想到一头乌黑卷发可爱的小科，国成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那小家伙太可爱了。国成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想他们了。 国成自己亦觉得奇怪。这才离开一多会儿？就开始想念他们。好在，山美矿离这儿不算离得太远。清晨国成试过了，以国成一个人一路小跑的脚程，个把小时也就到了。以后去看阿真哥他们亦方便。也不知头天下午和张敏一道走，为何花了那么长时间。 国成回到房间，发现同宿舍的吴刚睡得正沉。国成想，吴刚不是个贪睡的人，应该是昨晚又值夜班了。国成拿了饭盒，悄悄退出房间。去食堂打早饭。国成想，医生少，轮值夜班的机会高。但吴刚这样隔一天就值一个夜班，脑力体力都消耗太大，常此以往，极损耗身体。如今自己来了，加上卲土根医生，不必隔一天就值一个夜班。吴刚医生为什么还连着值夜班呢？ 国成想不明白，便也懒得再想。去医院食堂排队打早饭。医院职工有不少在食堂吃早饭。加上住院的病人及病人家属，食堂窗口前人们排起了队。 国成看到昨日早晨自己抢救过来的病人家属亦排在队里。看到国成进来，对国成恭谨地笑。国成正要与他打招呼，病人家属已排到窗口。国成便没发声，排在了队尾。转眼病人家属端着一碗搪瓷碗装的稀饭，手里拿着一个馒头从窗口前转了出来。 “国成医生，我爸爸涚他想吃东西。”病人端着稀饭停在国成面前带着些拘谨地笑道。 “好，想吃东西就好。可以喂他喝些稀饭。”国成打量着病人家属手中只够一个人吃的稀饭和馒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显然，病人家属布满劳苦风霜的脸及身上破旧的穿着都说明一件事：病人家属舍不得花钱为自己买早饭。国成记得，这位病人不止来了一位家属。他们都打算饿着吗？ 排到国成时，国成要了好几个馒头。用手臂挟着碗，双手抓满馒头离开窗口。幸好这会的稀饭不算太烫。 国成在人们异样的眼光中去到病房。昨天早晨抢救过来的病人正用枕头垫着，靠在床头。那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老人的脸。相较于昨天灰暗的脸色，明显看出好转很多。此时因喝下几口热稀饭的缘故，脸上有了活泛。病人家属坐在床前的方凳上一口一口给老人喂稀饭。见了国成进来，忙放下装稀饭的搪瓷碗，站了起来。 “国成医生，你来了。”病人家属看着挟着稀饭碗，两手装满馒头的国成进来，有些诚惶诚恐。 “老人家好些了吗？”国成笑眯眯地看着床上的病人。病人点点头，用带着浓重当地口音的沙哑声音说道：“好多了。” 国成点点头。“老人家，可以吃些稀饭。多吃点，有力气，好得快。”床上的病人用含糊沙哑的声音应着。 “快，帮我接着这几个馒头。帮同事打的。同事吃过了，不能浪费。”国成转向病人家属道。 傻瓜都看得出来，国成说的只是个借口。病人家属知道国成的好意，可是不好意思接。“国成医生，谢谢你！你自己留着吃啊。”病人家属推辞，可肚子确实饿。眼睛不争气地直盯着那几个带着刚出锅面香的，又松又软的馒头。 国成将几个馒头硬塞进病人家属手里，余了自己吃的馒头，端着己让手臂烫得有些发红的装稀饭的碗，转身出了病房。 国成走出住院部。清爽的空气一下扑面而来。国成端着稀饭c抓着馒头。走到池塘边，找块平整点的石头坐下。护士长何秋艳正亦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看到国成过来，招呯道：“国成医生早！吃早饭哪。” 国成微笑着点头应：“何护士长早！”国成突然想起一件事。“何护士长，昨天吴刚医生又值夜班吗？”国成想到宿舍里睡得死沉的吴刚，估计昨晚夜班一定忙得够呛。 “是啊。吴医生和卲医生换了好几个夜班。”何秋栬回答道。边心不在焉地向身后的那排单身宿舍望去。 “为什么啊？”国成有些奇怪。莫非卲土根医生家有事？未料到何秋艳的回答，出乎自己的意料。 “因为吴医生下周要去信城。所以和卲医生换班，提前把夜班值了。”作为护士长的何秋栬非常知道吴刚换班的原因和理由。何秋艳心头一黯。两年了，吴刚还不放弃吗？ 国成本想再问，吴刚医生去信城，所去为何。但见何秋艳脸色不对，便识相地闭嘴。三下五除二，几口吞下馒头，喝尽粥。凌晨起来赶山路，国成真有点饿了。 国成到井台洗碗时，见何秋艳端着饭盒依然在荷塘边坐着。有风拂过荷塘，荷叶随风摇摆，亦鼓起何秋艳碎花衬衣的后襟。国成不知道把自己坐成荷塘边塑像的何秋艳此刻在想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 01 何秋艳此刻端着手里的饭盒坐着发呆。饭盒里的稀饭早凉了。石头边泥土里的小虫探头探头爬过脚面，何秋艳也没发觉。 满脑子全是出门时，母亲的唠叨。“秋艳，你都多大了。该找个婆家了。哪有女孩子每天就知道上班。做公家人c吃公家饭是客气，是不愁吃穿。可是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人的。你看看和你一起长大的桂芳。昨天回来看她妈，第二个娃都满周岁了。你再看看你。”母亲恨铁不成钢地说着。看着何秋艳听着和没听见一样，不愠不火的样子，母亲王桂花越说越气。 何秋栬知道自己回嘴，必将更挑起母亲的火气。索性不言不语，由她说去。但这次和往日不同。她是亲眼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桂芳怀抱里，粉雕玉琢c极讨人喜的娃娃。见到何秋艳便如认识一般，裂开小嘴向何秋艳笑。亦不怕生，何秋艳从他母亲手里抱将过去，亦不哭闹。何秋艳抱着他小小温软的身子，心里不由的一动。 何秋艳这么大了还不嫁人，一直是母亲王桂花的一块心病。虽说，何秋艳的几个哥哥c弟弟也未成家。但王桂花觉得那不一样。毕竟何秋艳是女孩子，就该早早把自己嫁了。周围的哪个女孩子不是这样。就算何秋艳和她们不一样，上了护校，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当护士。可是嫁人这件事上是一样的。女儿何秋艳就应该把自己早早嫁掉。 可女儿何秋艳可不这么想。当地女孩结婚年龄早，自己算不上多大，至少比医院的吴刚医生小。何秋艳心里早自己拿定了主意。但昨日桂芳家粉雕玉琢的娃娃让何秋艳感受到一丝动摇。 此刻，一阵风拂来，荷塘里的荷叶亦轻轻拂动起来。何秋艳陡地醒了神。将剰在饭盒里的稀饭一口喝尽。 虽然何秋艳家的家在当地，但何秋艳极少在家吃早饭。多来医院食堂打着吃。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是，怕听母聒噪，自己躲着远，母亲能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能耳根清净。二是，住院部单身宿舍的人们，去食堂打了早饭，除非天气特别恶劣都喜欢端在饭盒在屋外吃。所以，何秋栬每次来医院食堂吃早饭，就能看见一个人，吴刚。亦有例外。若头天晚上吴刚值的夜班特别忙，吴刚就会不吃早饭，直接回房间睡觉。比如现在。 何秋艳咬紧嘴唇，她知道吴刚换班是为什么。可这动摇不了何秋艳想嫁给吴刚的决心。何秋艳自小就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02 何秋艳的家境不算太好。和周围所有普通家庭一样，家里孩子多。大人省吃俭用地供着一家人的温饱。母亲王桂花是个要强的人。什么也不许自己比别人差。好在周围的家庭经济条件都差不多。可是还是有很多可比的。比如谁家的孩子学习好c听大人话。这一点上，何秋艳是极给母亲王桂花长脸的。 何秋艳自小读书刻苦。家里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王桂花总是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都是要嫁人的。” 母亲王桂花重男轻女。何秋艳的几个哥哥弟弟，母亲王桂花倒是希望他们好好读书，将来光耀门楣。可大山里的孩子玩耍的新鲜玩意可多了。上山砍柴c下河捉鱼。丰富的自然环境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玩法和玩意。跑进山里，摘野果c捉小动物，随随便便就可以耗尽一整天。 疯玩惯的孩子哪里收得住心。到了上学年龄，束手束脚被关在学校里，心却是野的。若不是怕老师去家里告状，屁股上挨父亲的野藤条子，三分钟也坐不住。 可是何秋艳不一样。她知道大山里的女人就是长大了，听父母的话，嫁个男人，生几个娃。然后重复他们父辈的生活。何秋艳似乎一眼能看到自己的生命尽头，以及在未达生命尽头之前，是怎么过的。 何秋艳不想象那个样子活一辈子。何秋艳想自己决定未来自已过怎样的生活。所以，何秋艳把母亲的那些话当作耳旁风。虽然她不知道刻苦读书会得到什么，但不刻苦读书，一定改变不了什么。 母亲王桂花的重男轻女体现在很多方面。家里的男孩可以疯玩。虽然他们会经常带回来山上釆的野果，下河捉的鱼。但是他们不用洗衣c做饭c打猪草c喂猪c喂鸡c喂鸭及收拾屋子。这些活都是母亲和何秋艳的。 所以，何秋栬每天放学后，就如打冲锋般冲回家做家务。做完家务，余下的时间再认真地读书c做功课。母亲王桂花虽无话可说，却总每每翻出女孩子读书无用论的陈词滥调。 母亲王桂花的这种腔调，直到何秋艳考上信城的护校，毕业后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当了护士，才没了声息。 事实上，何秋艳的母亲王桂花不但没了声息，还觉得挺直了腰杠。放眼望去，谁家的女儿能有她家女儿何秋艳这般有出息。当上了护士，拿上了国家工资。莫说这周围谁家的女儿能比上，就是各家的儿子也没有几个能扺得上她家女儿何秋艳。 不仅母亲王桂花未想到何秋艳有这样的成就，就连父亲何大壮也未想到，最终光耀门楣的居然是女儿何秋艳。 何秋艳刚毕业，参加工作那会。两口子是觉得脸上倍有光彩。街坊邻居亦竖大拇指赞叹：“你们家秋艳真有出息，打小就能看出来。慬事c能干。你们两口子以后就跟着享清福了。” 两口子心里乐开了花，可嘴里却客气。“哪里，哪里。她一个女孩子家还不是托大家的福。” 03 两口子乐开花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自何秋艳毕业参加工作后，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这年头，相貌好的女子好找。勤劳的女子好找。能干的女子亦好找。可有工作的女子就是凤毛麟角。 年轻无丑女。何秋艳虽不十分漂亮，但浑身洋溢年轻健康的美。加之从小做家务，家务是一把好手。再加上吃皇粮的护士工作。让求亲的人挤破了门槛。这其中不乏也有吃皇粮的或其他条件好的年轻人。可何秋艳一个也没看上。 何秋艳眼界高，她也不知道要找一个怎样的对象。直到看到吴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 01 山美县虽各方面都极落后，但有一样是好的。山美县常年风调雨顺c气候宜人。 那日，微风不燥，阳光正好。何秋艳穿着白色的护士服在病房忙碌。虽然已工作两年，何秋艳笑起来，笑容依旧纯朴。极易给病人亲切感。 何秋艳年纪轻轻当上护士长不是没有道理。一是，何秋艳毕业于正规的信城护校，这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尚是绝无仅有。二是，何秋艳极喜欢自己的工作。护理技术好。只要知道何秋艳的，来住院的病人都愿意何秋艳给自己扎针。何秋艳不象手生的护士，扎七八针也找不准血菅。既便扎准了，也把下针的地方当成一块不知疼痛的木头。扎得病人咿哇乱叫，却又不能说出什么。何秋艳给人扎针则不然，在病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如蚊蝇轻叮一口，针就扎好了。这时候，多数病人还屏息鼓气准备迎接针扎下来的疼痛。何秋艳已边收拾着东西，边笑着对那个鼓足劲准备挨针的人说：“好了。”挨针的便惊奇地发现，果然是好了。便啧啧赞叹何秋艳的扎针技术。一传十十传百，何秋艳的技术好就出了名。三就是何秋艳的笑脸了。纯朴c安静，有定神的作用。在愁眉苦脸，被病痛包围的病房里，何秋艳纯朴的笑脸无疑为一道照进病人心里的阳光。 此时何秋艳刚在病房给病人打完针。端着放针管c药水的托盘轻快地回到办公室。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荷塘一丁点的侧角。虽然窗户的大部分正对着住院部楼房紧靠的山壁，但荷塘侧角那一丁点绿色鲜艳地挤进眼里。 “嗨，同志。我是新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吴刚。请问到哪里报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何秋艳背后响起。何秋艳惊诧地回过头。她是听王院长说过，今年山美县人民医院要分配来一个新医生。何秋艳还记得王院长说这话时激动的样子。眼中放出光彩，脸上亦放出光彩。何秋艳知道，王院长早就盼望着医院能来新医生。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实在太少了。就算王院长常年坐在医生办公室，顶着当医生用。可毕竟是半桶水。一些危重病人抢救不过来，王院长心里特别内疚。如果有好医生，很多病人就能活下来。王院长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医生？何秋艳觉得，不象。 何秋艳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穿着一身半旧，汗津津贴在身上土里土气的衣裳。估计是走了不少路。一张皮肤微黑的脸，还带着满头的汗。眼睛却极有精气神。一说话露出一口白牙。笑起来，白牙就露得更多。背着一套和衣服差不多旧的铺盖卷，手上拿着半旧的塞得鼓鼓的行李包，还有一个塞着脸盆c茶缸之类东西的网兜。 年轻人见何秋艳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将信将疑的样子。未说话，先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何秋艳笑了。“同志，我是真来报到的。我有介绍信。”说罢从上衣贴胸的衣兜里掏出叠得整齐的介绍信，向何秋艳递去。 何秋艳摆手不接。但何秋艳瞄到介绍上吴刚两宇，还有鲜红的学校介绍信的钢印，便不再怀疑。 何秋艳向医生办公室指了指。“你去那里找王院长。他大多数时间都在那里。” 看着转身朝医生办公室走去的吴刚的背影，何秋艳若有所思。 何秋艳觉得看到吴刚第一面有怀疑，这怪不得自己。若不是吴刚说话极有条理和说话看人时眼里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仅看长相和穿着打扮都不象个新分来的医生，倒象极了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可是不知为何，何秋艳就觉得看着舒服。何秋艳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就对貌不惊人的吴刚看上眼了。 事实上，吴刚正式上班后，套上医生的白大褂，还挺象个医生的。 “吴医生，这是五床的病历。”何秋艳把病历递给吴刚，看吴刚认真在病历上写医嘱的样子，总想起第一次见到吴刚时土里土气的样子。吴刚套上医生白大褂认真工作的样子，和初次见面时，吴刚留给何秋艳的印象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何秋艳第一次看到吴刚是觉着看得舒服。而在之后朝夕相处的工作中，何秋艳不由自主对吴刚一点点倾心了。 吴刚认真给病人看病时的样子。看着病历c分析病情认真思索的样子。还是抢救病人时动作迅速，处理果断。抑或是风雨无阻，不分白天黑夜的出诊抢救病人。都象极了一个好医生。 何秋艳在工作间隙或是生活中，总是对吴刚暗送秋波。或实在地用当地姑娘向小伙子表达好感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好感。比如从家里给吴刚带好吃的。比如悄悄帮吴刚洗衣服。比如帮吴刚缝补衣服c钉被子。日子久了，除了吴刚，谁都知道何秋艳对吴刚有那意思。 何秋艳不知道吴刚是真的不晓得自己的心意。还是假装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好意思将话挑明。但何秋艳有信心，因为何秋艳打听过，吴刚没有女朋友。 吴刚虽没有女朋友，却往信城跑得勤。每次若有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的病人总是抢着去送。若没有这样的机会，便自已去车站坐去信城的班车去。每次去之前，吴刚总会显出不同常日的兴奋。虽每次回来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还是让何秋艳生疑。吴刚总去信城做什么？ 那一日，吴刚又去信城。正轮着何秋艳值夜班。看到医生办公室里一个人坐着闲下来的王院长，忍不住凑上前打听。“王院长，吴医生去信城了啊？” 王院长看到是何秋艳，亲切地拉过凳子。“是小何啊。来，坐。” 何秋艳有些忸怩地在王院长拉过来的凳子上坐下。她一个大姑娘家打听一个年轻男人，明摆着自己是什么心意。 王院长笑了笑。对面这个姑娘吃苦耐劳c业务水平高，是医院的骨干。吴刚亦是医院的骨干。如果结成连理，既留住骨干，亦是喜事一桩。王院长心里是极愿意助何秋艳一臂之力的。 “吴刚去信城是看他的几个同学。他有几个医专同学毕业后，分配到了信城。”王院长记得吴刚和自己聊天时说起过，此刻便以实相告。 何秋艳略放心了些。可是又觉着不对。何秋艳说不清哪里不对。 何秋艳终于知道哪里不对。是因为来上班的路上碰到邮局的邱少波。 邱少波是邮局的投递员。长相不错。亦托人去何秋艳家提过亲，被何秋艳拒了。但邱少波不介意。虽娶了亲，见了何秋艳还是会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秋艳，上班呢？”邱少波按着叮当响的自行车铃，在何秋艳面前停下。何秋艳点点头。 邱少波一把跨下车，推着自行车道：“正好我去你们住院部送几封信，顺路。” “都有谁的信啊？”何秋艳瞅着邱少波自行车后架的邮件袋，露出一些报纸c杂志c信件的边角。 “我记得是吴刚的，我看看啊。”邱少波从邮件袋里翻找了一会，拿出几封信。 “我帮你带去吧。反正我顺路。你正好省了往里拐。”何秋艳伸手接过那几封信，向邱少波道。 邱少波喜出望外，“好啊。等会，帮我把报纸也带进去吧。”说罢，从邮件袋里取出一杳报纸递到何秋艳手上。然后掉转车头，跨上车，向何秋艳扬扬手，“谢啦！”按着叮当响的自行车铃骑远了。 何秋艳抱着报纸，低头看着手里的几封信，都是寄给吴刚的。有一封是从信城寄来的，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女人的手。女人的直觉告诉何秋艳，吴刚去信城应该就是为了这个人。 见到吴刚时，何秋艳转交了其他的信，唯独截留了这封信。何秋艳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一个邪恶的念头又支持着自己。 何秋艳一天都有些惶然。特别是碰到吴刚无意看过来的目光，总觉得他发现了藏在裤兜里的那封信。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何秋艳难得的第一个换下护士服，朝家里冲去。 何秋艳跑回房间，关上门。手心冒汗摸索出在裤兜里塞了一天，已经有些发皱的信。 从皱巴的信封里，抽出信纸。和信封上一样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其实写得很简单，并未什么要紧的事，亦没有亲热的话。就连字里面的意思亦平平常常。不过有一样何秋艳是猜对的。吴刚去信城果然是去看她。信的落款处，清秀地写着两个字—张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 01 信城江边，江风席席。江风舒服地穿过走在江边每一个人的眉眼发梢。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正走在沿江路上，张圆那苗条的身上c乌亮的发上c清秀的脸上。张圆沿着江边，已经快走到拐向地区人民医院街口的地方。再走几步，穿过马路，就能看到地区人民医院那几橦老旧的家属房。徐文虎林小珍夫妇就住地区人民医院的家属房里。老旧的楼房，一层挤着好几户人家。 张圆几乎能想见两口子在厨房忙碌的样子。自己走快点，兴许还能帮上忙。想到此，张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这病医生说治了也没多大效果。为什么要在这浪费冤枉钱。”张圆准备拐向街口时，身边一个老头气哼哼地大声说着。声音很大，用着信城地区某个县的方言。张圆忍不住停下脚步。张圆毕业这几年经常要下乡到各县防疫站。虽分不清是哪个县的方言，但大致听得懂。 老头看不出年纪。身体很壮实。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带着严重的病色。再仔细看，老头其实并不很老。只是常年户外劳动，风吹日晒。一张沟壑纵横的脸早已显不出实际年龄。 “你怎么这么倔，是病就得治。快跟我回医院去。”一个看似老头老伴的妇人，用枯痩的手可怜地扯着老头手臂上的袖子。老头的衣服眀显比身子大了很多。想来，新上身吋是合适的。虽然老头的身板看着还结实。但比之前一定痩了不少。脸上严重的病色明显不同正常人。 老头的老伴却很痩。似风一吹就能倒。宽大的衣裳宽荡荡地晃在身上。一张亦是沟壑纵横的脸布满岁月的风霜。虽无老头脸上严重的病色，却显得暗淡。枯犒的脸上此时显出焦急的神色。 老妇人的身后怯生生地站着个女孩儿，此刻亦焦急地盯着拚力向河边走的老头。女孩看上去和张圆差不多大年纪。身上的衣服很旧，且不合体。女孩亦痩，明显有着酷肖老妇人的眉眼。此刻眼里已急得噙起了泪花。 “爸爸，医生虽说血吸虫病到了后期医治效果不大，但并没有说一定没有效果啊。您是我们家的主心骨。你倒下了，我和妈妈怎么办啊？”女孩用某种方言大声地对拚命想挣脱开老妇人手的老头说。 若是没有得病之前，老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挣脱老妇人那两只枯痩的手。而现在，他是徒有其表了。 老头大口喘气，在江边的石条凳子上坐下。用手抹了抹眼睛。他不想让老婆和女儿看到他眼里的泪。 “桂花，不是爸爸不想治。我们一家人在这里呆一天花销有多大。你也知道医生说得是实话。我们家那一片那几个比我先查出血吸虫病晚期的是什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病到了晚期，打针吃药都不管什么用了。与其在这里浪费钱，不如省些留给你们日后用。”老人说着，也顾不得老婆c女儿看见，又抹了一把泪。好死不如赖活，他又哪里不想活。可得了这病，由不得他啊。 老妇人早已紧挨着老头，坐在老头身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头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田里的活全靠老头一个人。自己一贯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女儿桂花毕竟是个女儿家，怎么样也抵不上一个全劳力。老头如果倒下，这个家也就几乎跨了。 老妇人亦用手臂抹着红肿的眼。老妇人后脑扎着一个髻有些发麻的头发已有些松散。在江风的吹拂下，未扎成髻的发凌乱地飞舞起来。显得老妇人那张枯犒的脸亦发苍老起来。 女孩紧着石头凳，挨着老头站着。那张酷似老妇人的脸在江风的吹拂下亦显得悲怆起来。 02 张圆做了几年防疫工作，当然知道血吸虫病是什么。在信城地区下旳各个县，血吸虫病经常大面积爆发。患者多为下田劳动的人群。因为水田里的一种带病菌小虫经常在人们下田劳动之时，钻入人体的皮肤传染病原c带来病变。 血吸虫病早期可以得到防治。而血吸虫病的晚期，医治效果就不明显了。 “老人家得了血吸虫病吗？”张圆目睹这一切，还是忍不住上前问。她极希望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张圆的突然上前显得有些突兀。老头和老妇人停止抹泪，抬头向张圆看来。女孩亦惊奇地望向张圆。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干净c明亮。粉白晶莹的面庞c干净的眼睛让人看得觉着特别舒服。 叫桂花的女孩点点头。 “可以把诊断单给我看看吗？”张圆柔声地问。她极希望诊断单上的情况，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悲观。 叫桂花的女孩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飞快地从衣兜c裤兜里翻找着诊断单。 老妇人有些吃力地站起。显然之前耗费了太多力气。老妇人将手插进裤兜里，摸索出一张纸。 “姑娘，看看是不是这个？”老妇人有些吃力地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纸递向张圆。 “是这个。”老妇人未递过来前，张圆就看到那正是地区人民医院的诊断单。向老妇人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张圆拿着那张尚带着老妇人体温，已被挤得有些皱的诊断单，在阳光下斑驳的树影里仔细看起来。 张圆原本希望诊断单上的诊断，可能没有一家三口此时这么悲观。可是越看，张圆的眉头越发皱了起来。一家三口原本充满希望的神色看着张圆。随着张圆紧锁的眉头又一点点消沉回去。 看了诊断单，张圆知道，地区人民医院的医生说得没错。病人己属血吸虫病后期。肝c脾等脏器都严重肿大。医治效果确实不大了。 张圆有些恨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被疾病折磨。一个家庭被疾病拖跨，却什么也做不了。 张圆有些抱歉地将诊断单还给妇人。对着一家三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说老人的病没关系？她做不到，她有医者的实事求是。对一家人实话实说？她亦做不到。她不想给绝望的一家人再加上一根致命的稻草。 张圆有些讪讪地对一家三口点点头。她能看到一家人从希翼到黯淡下去的目光。张圆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落荒而逃。匆匆穿过马路，向地区人民医院的家属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 01 张圆觉得自已如抱头鼠窜。作为一名学医者，张圆渴望能救死抉伤。虽然现在工作的岗位也很重要。是卫生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张圆更渴望能上临床第一线治病救人。 刚才江边碰上的一家人留在张圆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回想，老人的症状其实从身体外观己表现得非常明显。明显的大肚皮。只是被比身体宽大的衣裳半遮掩住。 张圆使劲摇摇头c闭闭眼。她想甩掉刚才江边碰上的，一家三口愁苦绝望的脸。在疾病面前，人类拥有的医疗水平和医疗力量，显得弱小无力。如果有可能，只要有一分希望，张圆愿意竭自己所能救回病人的命，还以健康。 张圆心情复杂地穿过地区人民医院的院子，向后面的家属房走去。 快到吃饭时间，家属房的楼道里传出各种下油倒入食材爆炒的滋滋声。不久就能辫出锅里正炒着什么菜。各种食材烹出的香味，伴着呛鼻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徐文虎林小珍的家在三楼最靠里的转角处。张圆站在楼下，仰着脖可以看到徐文虎林小珍家厨房窗口糊着的遮阳用的报纸。 “你是张圆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张圆后脑响起。正准备进楼道的张圆吓了一跳。倏地回转身，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男人个子很高。有点痩，脸色偏黄。眼睛不大，正牢牢地盯着张圆转过来，满脸惊诧的脸。 “你认识我？你是谁？”张圆想不起来记忆里有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男人。 “我猜的。看来猜对了。”男人笑笑。不顾张圆脸上惊诧的神色，领头率先朝楼道走去。“走吧，徐文虎夫妇肯定做好菜等着了。” 张圆心里暗道不好。林小珍一定是又想帮她保媒了。张圆骨碌着眼，磨磨蹭蹭落在后面。准备伺机开溜。不想，男人仿佛脑后长了眼睛。迈了几级楼梯，就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张圆，等着张圆上前。 张圆有些尴尬地清清喉咙。本想找些突然头暈肚子疼的毛病搪塞过去，好让自己脱身跑路。可是这里是地区人民医院，专门给人看头晕肚子疼的地方。加之对方笑眯眯地，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笃有信心的样子。张圆将已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张圆张张嘴，终还是硬着头皮向楼道走去。 男人领着头走。似乎对这栋家属楼熟门熟路的样子。 “王主任，吃了吗？到我这吃点。”一间敝开的门里有人看到男人，热情地打招呼。 “不了，你们吃。我上小徐他们家。”男人很熟络地向每个打招呼的人熟络地回着话。 张圆觉得：看这架势，王主任十有也是地区人民医院的。张圆突然想起来，林小珍曾说过他们科主任姓王，单身。林小珍对张圆说这话时，尤其咬重单身两字。 莫非这就是林小珍说过的，他们的三十多岁还单身的科主任？张圆在后面，悄悄打量走在前头的王主任又高又痩的身影。心里暗暗叫苦。张圆就知道，林小珍每次叫她来家吃，就爱张罗这个事情。似乎不把张圆嫁出去，决不罢休。 张圆苦笑c低头跟在王主任身后，绕过走廊上堆满的七七八八的杂物，三弯两绕就到了徐文虎林小珍夫妇家门前。 张圆看到从门里伸出林小珍的脑袋。看到王主任和自已同时站在门口时，脸上出现的玩味c意味深长的笑脸，张圆就想上前掐死她。 未等张圆出手，林小珍已眺过来抓住她的手。一边对棍子一样伫立在门口的王主任道：“王主任来了。请进。”随即又仰头向屋里喊：“文虎，客人来了。” “哎！”徐文虎答应着，跑了过来。腰上还系着围裙。站在门外就能看见，屋里的小方桌上己摆好几个做好的菜。有红有绿，颜色煞是好看。 王主任举步进了门。张圆在林小珍的拉扯下，亦不情不愿地进了门。 02 这餐饭，张圆吃得极尴尬。王主任倒是吃得镇定自若。和徐文虎林小珍夫妇有说有笑c相谈甚欢。 张圆觉得这样正好。她可以埋头吃饭。徐文虎林小珍夫妇做菜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张圆化尴尬为饭量。“张圆同志，你觉得呢？”张圆埋头吃得正欢，突然王主任用和蔼的声音对着自己说。 张圆哪里知道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她只想好好蹭饭，吃完跑路。和王主任不扯上关系。却未想，王主任却来问自己话。 张圆含着满口的饭看着徐文虎林小珍夫妇亦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使劲吞下口里的饭，脸涨得通红。 “让张圆同志吃饭。”王主任收回自己的问题，又开始和徐文虎林小珍夫妇聊了起来。只是时不时停下和主人家的谈话，来征询张圆的看法。 张圆哪里有什么看法。此时，张圆只有一个想法：开溜。 张圆好不容易熬到这餐相亲饭结束。手脚麻利地帮林小珍收拾碗筷进厨房。 “你觉得王主任怎么样？”林小珍一见身无旁人便问同时进厨房的张圆。 “你知道吗？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他都看不上。”林小珍神秘兮兮地凑近张圆的耳边道。 张圆乐了。“那他一定看不上我。”张圆是真开心。之前，她觉得头皮发麻，脑袋一个有两个大。她最应付不来这类事情。 “错。他看上你了。”林小珍有些得意地说。王主任除了年岁大点，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张圆家在外地。找了王主任，在信城也有个依靠。 张圆小脸一垮，刚有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张圆突然想起什么。兴高采烈地对林小珍说：“你和他说，我的家庭成份是地主。” “人家知道。人家不嫌这个。人家说了，比你年纪大这么多，哪还能嫌你这个。” 张圆有些泄气地垂下一张脸嘟囔道：“可是我不喜欢。” “女孩子找丈夫是过日子。在一起久了，就有感情了。”林小珍知道张圆倔，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但还是想试图说服张圆。 林小珍瞧着张圆闷声不响，无奈地道：“我的小姑奶奶，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圆仰起头，张嘴想说。可是发现居然说不出来。喜欢的人有具体的样子吗？张圆突然想到毕业那年去省城，路经医学院时，看到的那个坐在教室里全神贯注听课的男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 01 阳光洒在住院部所处小山洼的每个角落。每个地方都透露出生机。即便是躺满病人的病房里，每个不健康的身体，因着早晨的朝气，透露出对新一天的希望。透露出对健康即将回复到病弱身体里的希望。 每张带着病容的脸上，因病痛一夜的折腾而疲累舒缓下来。似乎因着早晨太阳的升起，而一切有了希望。 国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病房查房时，病房里正一片早起繁忙热闹的景象。见了国成，纷纷招呼道：“国成医生来了。” 而在一房间人中，国成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正是昨天在山美矿遇上的那位，晕倒在地的阿吉奶奶。 阿吉奶奶显然没有认出穿上白大褂的国成。坐在床边方凳上的阿吉爸爸却站起了身。昨天虽然匆忙，但国成略一大一小的大眼睛里的清澈目光，很容易让人在人丛里一眼认出他。 “你是，你是”阿吉爸爸不知道国成的名字。看着国成身上的白大褂终于激动地说出：“医生，是你啊。”低头对床上张着眼睛亦看着国成的母亲说：“妈，这就是你醒过来后，一直要找的那个好心人。”阿吉奶奶自神志清醒后，一直碟碟不休，要找那个救了她的好心人。 阿吉奶奶明显病情已稳定。听了儿子的话，还带着病容的脸上泛起笑容。“谢谢你啊，医生。” 国成摆摆手。“不用谢，举手之劳。老人家，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吗？”国成又有些奇怪地转向阿吉爸爸，“你们不是去了山美矿职工医院吗？怎么来了这里？”国成记得，阿吉奶奶当时是被山美矿职工医院的救护车接走的，亦是往山美矿职工医院方向去的。怎么来了这里？ “我们是昨晚从山美矿职工医院转院来这里的。矿医院的段医生说，矿职工医院多看职工一些工伤事故中的跌打损伤，和一些常见日常小病。象我母亲这样严重的高血压转来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一段时间，会比较放心。”阿吉爸爸解释道。因话说得多c又快，脸上有些涨红。为了照顾母亲，阿吉爸爸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一张宽实的脸上，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国成未想到昨夜有救护车从山美矿来山美县人民医院。否则可以搭车一块回来。但国成不后悔。无论是和阿真哥他们多了时间相处，还是碰上新拜的师傅徐易才。国cd觉得天蒙蒙亮，从山美矿沿山路一路小跑回来值。国成寻思着下午下班后去门诊部找师父徐易才学本事。 正想到师父徐易才，徐易才的大徒弟，自己的师兄邵土根探进身来，“国成，何书记找你。” “好的，我查完房就去。”国成转头对门口的邵土根说罢，转回头仔细询问阿吉奶奶咋晚到现在的病情症状。邵土根不知什么时候亦走到阿吉奶奶床前。一起帮着国成问起病情。 “老人家，没什么事，放心养着啊。按时吃药c打针。好好休息。”国成微笑着对阿吉奶奶说。国成的笑容让人感觉踏实c舒服。阿吉奶奶点着头，“好，好。谢谢你医生。”阿吉爸爸亦感激地道：“谢谢医生。” 国成微笑地点点头，摆摆手。正要往下一张病床走去，被边上的邵土根轻轻拉住。“我来吧。何书记叫你马上就去。”国成有些不情愿，什么事比早上查房看病重要呢？ 卲土根看出国成的不情愿，捅捅国成道：“快点去吧，这可是何书记叫你。”国成不清楚卲土根为什么要强调是何书记叫自己这件事。但看着卲土根己开始代替自己，挨床逐一认真仔细查问病情症状时，便点头向病房的众人打招呼，走了出去。 住院部的走廊亦开始一天里最热闹的光景。打热水的c打早饭的c梳洗洗漱的。加之护士端着各病床病人要打针配制的药水，穿棱其间。平常大多时光冷清的走廊，此时如窗外的朝阳，显发出生机和活力来。 国成不时和病人c病人家属及来往其间的医院同事打着招呼，穿过老旧的，楼板不时有几处凹陷不平的住院部病房走廊。走廊里冲满医院特有的来苏水味亦夹杂着打开的门窗外透进的早晨特有的新鲜空气。 国成便穿过走廊各种气味和声音，向走廊尽头的书记办公室走去。 02 厨房的水笼头哔哗地流着。张圆在水笼头下抓着碗，有些出神。 “嘿，阿圆，想什么呢？”林小珍收拾得差不多，发现站着发楞的张圆。张圆想得出神，竟没回话。林小珍用手肘捅捅站在身边的张圆。张圆这才反应过来。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林小珍那张眉眼喜笑的脸，凑近张圆，探究地问道。 “没想什么。”张敏有些慌乱地在水笼头下，用力地洗起碗碟。她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仅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真没什么。”张敏看着林小珍那双探究不放的眼睛，有些哭笑不得。 徐文虎林小珍的家不大。厨房显然是后来在阳台的基础上改建的。饭厅c客厅c起居室c卧室其实就是一个稍大的房间。中间用东西隔了。里面是夫妇俩的卧室。外间就兼具了饭厅c客厅c起居室等诸多用途。 此时房间里，徐文虎和王主任的谈话亦大声起来。声音不时传进厨房里，忙着收拾的张圆和林小珍耳里。张圆起初未在意，不时和林小珍说着话。可是，徐文虎刚说到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血吸虫病需要着力防疫。如今疫情严重。我们可以派医疗队下去，上门救治。若碰上还未到晚期的病人，可以让他们得到及时救治。”徐文虎的说话声从房间传到厨房。张圆和林小珍都停下手中的动作。张圆不由得想到，刚才来徐文虎林小珍家路上，在江边遇上的患了血吸虫病后期的那一家三口。那三张绝望无助的脸又重新浮现在眼前。张圆心里不由一紧。 “这是个好办法。你和领导的想法不谋而后。领导准备派医疗队下去。可能还会请防疫站的同志，配合一下。届时请他们也派人员参加我们的医疗队。”王主任不紧不慢的说话声，让张圆眼睛一亮。 “我可以报名参加吗？”张敏踏进房间，突然插话。让房间里谈话的两人吓了一跳，齐刷刷掉转目光向张圆望来。 “可以啊。我们也可以建议你们领导，让你参加。”徐文虎看着张圆有些窘迫的样子，点头笑道。 王主任亦在边上点着头。“你好好准备下，医疗队可能下周出发。” “是地区每个县都去吗？”张圆有些兴奋。能实实在在为象在江边碰上的血吸虫病人做些实事，她是非常乐意的。 “这次主要是去山美县。”不待徐文虎说话，王主任抢先答道。 山美县？张圆突然想到下周要从山美县来看自己的吴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 01 窗外的阳光，细密地透过窗户透进屋内。带着婆娑的树影，晒在书桌上c晒在床头上。 吴刚在睡梦中，感受到洒在眼睑上的阳光。努力睁开眼，发现天己快到晌午。吴刚有些奇怪，自己怎么睡得这么沉？想想前几天，连轴夜班都没事。反倒是国成来了之后，轮值夜班，人有了懈怠，反而更觉累了。 吴刚看到桌上放着从食堂打来的馒头，估计应该是国成回来了。不过也不一定。有一个人会经常给他送早饭，那就是何秋艳。 吴刚起身出屋，去井台边洗漱。回头抓了馒头坐在荷塘边的石头吃。远远看见何秋栬向他走来。 何秋艳穿着护士服，细碎的阳光打在头发上闪出亮光。何秋艳两只手揣在护士服的兜里。兜里被撑得鼓鼓囊囊。吴刚就这么扭着头，嚼着馒头，看着何秋艳向自己走来。 “给。”何秋艳走到跟前，象变戏法似地，从兜里摸出两个红薯递了过来。 “我有馒头。”吴刚扬扬手中的馒头。 “给你，你就拿着。”何秋艳有些嗔怪地道。将红薯硬塞进吴刚手里。 “我自己家种的。又粉又甜，可好吃了。这是早上新煮的。我特地带了两个来给你尝尝。”何秋艳的脸上如早上细密的阳光，笑出一团光彩。直看到吴刚伸手接过，才满意地拍抇手，将手重新揣进衣兜。 “谢谢啊。”刚将剰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手里各抓着一个红薯向何秋艳举了举。 “听说你下周又要去信城啊。”何秋艳装作无意地问道。她极希望吴刚说不去了。或是吴刚理解她问这话的深意。 可是，吴刚是不知道的。“是啊。”吴刚想起下周去信城，脸上就有了笑意。那笑意，看在何秋艳眼里极刺心。 只说到信城就这般开心。若是说起那个女孩必是不得了的欢喜。 何秋艳感觉自己心里泛酸。“你吃吧。” 不待吴刚回话，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何秋艳心里对那个叫张圆的女孩，又羡慕又嫉妒。 吴刚拿着两个，看起来明显味道不错的红薯，再看看何秋艳转身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吴刚不知道何秋艳是何时注意到自己出宿舍的。自己走出屋时，办公室窗口并没有人。 可是自自己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的这两年来，无论何时，每次何秋艳都能及时发现自己的存在。 似乎自己的一觉一动，何秋艳都能及时注意到。就比如现在，住院部里似乎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岗位和手头上的事情。作为护士长的何秋艳，要做的事情和要注意的事情更是多。偏能分出神来注意自己。 可是吴刚从来不去探究，何秋艳为何如此注意自己和关心自己。因为他心里有人了，就是张圆。 想到张圆，吴刚脸上的笑容不由一荡。嘴角眉梢都透出几分温柔。 时间真快，毕业两年了。 吴刚还记得刚进学校时，第一次见到张圆的样子。张圆那一头齐耳的乌亮秀发c晶莹粉白的皮肤。朴素c干净。笑起来，干净的目光能清洌进心田里去。尤其是，知道吴刚是同班同学，可以带路去报到的地方。脸上洋溢的明快和如释重负的笑容，都让吴刚记忆犹新。 吴刚记得，张圆因上学早，比班上同学小了几岁年纪。 吴刚和张圆同学后，张圆总喊自己大哥。张圆不但喊吴刚大哥，只要比自己年长的同学，张圆都大哥。 这让吴刚想对张圆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可是一直说不出口。 每次张圆干净透彻的目光，单纯直白的小脸面对吴刚时，都让吴刚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或类似的告白，一定会惊吓到或亵渎了她。 张圆对待吴刚，就象对待一个完全信赖的大哥哥。吴刚害怕，自己对张圆突兀的告白，会让张圆完全丢失掉这份信任。甚至丢失掉这份同学间的友情。 于是，吴刚想拖到毕业后，等张圆长大些再说。可是，现在都毕业两年了，吴刚也没有正式地c正儿八经地和张圆说出自己的心事。并非吴刚不想说，每持对上张圆极干净的目光，吴刚就将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 可是，吴刚虽然没有正式地向张圆表白过，但每次去信城看张圆，都会旁敲侧击。吴刚委婉地说过类似的意思。亦向徐文虎林小珍夫妇说过自己的心事，让他们侧面帮忙。 但无奈，张圆似乎什么也没觉察，并表现得无动于衷。 吴刚不清楚，张圆是没有悟出吴刚想传达的意思，还是装作不知道吴刚传达出的意思。吴刚希望是前者。 但吴刚知道，张圆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孩，不会不觉察。可张圆对自己的态度永远不冷不热，保持距离。 吴刚不由得叹了口气。两年了，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他怕自己坚持不住了。 下周去信城，他想见到张圆，把话挑明。只是，他害怕，把话挑明之后，连现在这种好同学的关系都保持不住了。这也是他屡屡话说不出口的原因。 吴刚将手里的红薯塞进嘴里。红薯粉粉甜甜c味道很好。就象何秋艳一贯待他的笑脸。吴刚忽然有些想念家乡同是粉粉甜甜的菱角。山美县很难吃到。虽然，眼前就是一大片荷塘。 如果不是为了张圆，自己还会守在山美县吗？不时伺机跑调动，就是为了离张圆近些。虽然很难调入信城，即便是离信城最近的县城也好。可是若想调动会家乡，吴刚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无论是去信城，还是调回家乡，吴刚知道，山美县人民医院于自己只是个过渡。这也是为何有人拿何秋艳打他趣时，他总是装傻充楞。 吴刚又咬了一大口红薯，仿佛能感受到何秋艳不时殷殷的目光。何秋艳对他，就如他对张圆。吴刚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何秋艳对自己感情终究无果的悲哀，就象自己对张圆的感情，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但有一样他们是相同的。那就是吴刚和何秋艳一样，不死心。 至少在没把话挑明，没遭到张圆的明确拒绝，吴刚都抱着一丝希望。而何秋艳什么时候能放弃对他的希望呃？他管不了。他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吴刚决定不再想。大口吃完手中的红薯，拍拍手上的食物残渣，起身大步向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 01 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病房不算多。除去几间住满病人的大病房，还有间不太住人的小病房。 这间小病房经常空着。有时，大病房里病人满员，会在走廊加床，亦不会放到小病房去。 没有人去问为什么？除了象国成这样，刚从学校毕业，分配来，什么也不清楚的新人外，山美县人民医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间小病房是专属的干部病房。 小病房相较大病房，亦没有什么特珠。只是面积小了许多。摆下两张病床和搁东西的床头柜，整个空间就被占满了。窗房的窗亦和大病房无异。对着住院部旧砖楼前的那一大片荷塘。坐在病床上，能看到荷塘里的荷叶，一直延接到荷塘尽头的山边去。那荷塘荷叶的绿在阳光的照耀下，随风摇曳进坐在病床上，看风景的病人眼里。 小病房不仅窗外有荷塘的绿，从窗外透进眼来。病房内四处的墙壁，一人以下的高度亦用绿漆漆成深绿色。一人以上的高度是白色。墙壁上，无论是下半部分的深绿色，还是上半部分的白色，都显示出斑驳脱漆的老旧来。 小病房里的病床和床头柜亦带着脱漆的老旧和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但即便这样，小病房也是较大病房有许多优势的。比如不必许多人挤杂在一个大房间，闻各种混杂在一起难闻的气味。不必被各种声响和走动惊挠了休息。总之，小病房更适合病人静心静养。休息得好了，病也就恢复得快了。 所以，小病房虽然普通，但无形中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小病房等于专属干部病房。 这不成文的规定，很大部分缘于，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何书记，何宝根的决定。 02 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小病房，经常空着。至少，国成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的这两天，一直未见过有病人住进那间病房。 可今天，当国成穿过走廊的各种气味和声响，向何书记办公室走去时，正碰见何秋艳正领着护士程香草，抱着枕头c被褥，走进小病房。 国成在小病房门口停住。见何秋艳和程香草，正快手快脚，麻利地把枕头c被褥在空病床上铺好。 何秋艳不时指点着程香草，如何能把病床铺得又快又好。程香草是新来的实习护士。长相清秀。和何秋艳站在一起，相对何秋艳的朴实，显得娇俏许多。 此时，程香草又紧张地再扯扯本已铺平的被单。何秋艳亦在被单上再捋捋平。 “这床是来病号了吗？”国成倚在门口，探头问。 何秋艳和程香草同时回过头来。见是国成，程香草转身继续刚才的工作。何秋艳应道：“是啊。李书记又来住院了。” 看到国成不解的目光，何秋艳笑了，耐心解释道：“李书记是山美县的县高官。南下老干部。扛过枪c打过仗。就是在战场上落下了一些旧疾，时不时会发作。每次发作，就来我们这，住段时间院。来来去去的，也算我们山美县人民医院的老病号了。” “哦，这么回事啊。难怪何书记找我，估计就是为了这事。”国成有些恍然大悟。 “应该是。往常李书记来住院，何书记都是叫吴刚过来。你来了，估计何书记觉得你更合适。”何秋艳说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明显，国成的到来威肒到吴刚在医院里的，业务权威地位。 国成没来前，吴刚无疑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而国成来后，吴刚无疑成了山美县人民医院最好的医生之一。 何秋艳想到了吴刚，神色不由黯然起来。心中强压下的心烦意乱又蠢蠢欲动地开始冒出头来。 国成并不晓得何秋艳的心思。见她突然沉静下来，若有所思。便不再叨挠小病房里的两人。向何秋艳点点头，何秋艳竟未发觉。倒是一直默不作声的程香草，迎向国成点头示意的目光，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脸。 只是，未待程香草的笑脸绽放出一朵明丽的花朵。国成的身影己消失出了门口。 程香草一半还未绽放出的笑容，就如突然冻住的冰块，凝 结在那张眉目还算清秀的脸上。 程香草突然很同情边上闷声不响c想着心事的何秋艳。何秋艳那张不算漂亮的脸，因着低头沉思显出别样的韵致。山美县人民医院上上下下，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出，何秋艳对吴刚的心思。偏吴刚看不出，抑或是吴刚假装看不出。 程香草不想象何秋艳那样，喜欢上一个医生。可是，仿佛为考验程香草的毅力。命运的安排，将国成亦分了来。 第一眼看到国成时，程香草就警告自己，且不可重蹈何秋艳的覆辙。可是，真的能做到吗？程香草不再去想。 程香草站直身。一侧头，能望见窗外碧绿的荷塘。何秋艳依然一个人站着，若有所思。 程香草不想惊扰她，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03 国成走到何书记办公室门前时，办公室门是敞开的。不时有比走廊上新鲜的空气，从敞开的门里透出来。 何宝根书记正对着敞开的门坐着。何书记圆头大脸c满脸堆笑地在办公桌后坐着。只是和平时四仰八叉地斜靠在藤椅上不同。何书记此时努力前倾着身子，端正身姿，毕恭毕敬地在藤椅三分之一的地方坐着。 何书记不但恭谨地坐着，脸上亦堆满了笑容。这笑容不同往日的慈祥。显得极恭敬c极贴心。 背对着门口坐着的人，看身板，极壮实。只是对着国成的后脑勺已显出不少白发。 “莫非这就是从未谋面的李书记？”国成寻思道。 不待国成开口，何书记已笑眯眯地向他招招手。“来，国成。” 国成驯服地走到何书记跟前。“何书记，您找我有事？” 因站得近前，国成终于能看清，在办公室里坐着，背对着门口的那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国字脸。浓密的眉毛c坚毅的目光。或许是打过仗的缘故，让人觉得不怒自威。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那人见国成打量自己，不由也将目光转向国成，上下打量起来。那人的目光较之国成的目光有力量得多。国成能感到那目光扫过身上时的力道。不由得向旁侧了侧身。 何书记哈哈一笑，“国成，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山美县县高官李易峰李书记。李书记，这是我们医院，今年从医学院毕业分配来我院的国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 01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或多或少地洒在屋里三个人身上。何书记打着哈哈的介绍未落。李书记已向国成伸出了手：“国成医生，你好啊！”李书记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便显出亲切和温和。眼睛里的力直也隐进眼睛里的深处。怎么看都显出和蔼可亲来。 “李书记，您好！”国成恭敬地握住李书记伸过来的手。李书记的手宽实有力。国成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握住一个老革命的手。李书记并不象给人的第一印象，锐利c坚硬，反而象一位和蔼可亲的邻家长者。或许李书记身上是有这一面的。在对待敌人时，象冬天般残酷。在对待自己的同志时，如春风般温暖。 “囯成，李书记这次过来住院，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一定要竭尽全力让领导恢复健康。”未待两人说话，何书记在旁插话道。此时，何书记也已立起身。背着窗外阳光的脸显得有些暗，但脸上的笑容是淸楚明白。 “国成医生，那我这半条老命就交给你拉。”李书记亦笑道。但是没有何书记笑得那么欢畅，隐隐因病痛缩减了笑容。国成这才注意到李书记脸上的病容。刚进门看到李书记时，李书记脸上那双坚毅的眼睛里透露出的有力目光，让人会忽略这一点。眼下，李书记第一次见人的戒备放松下来，脸上就显出明显的病容来。 国成此时浑然忘了李书记的身份。以一个医生的角度，认真观察起李书记来。 “这是李书记的病历。”何书记很周到地将李书记的病历递了过来。这是他前会在住院部门口见到李书记时，就吩咐人拿到办公室里来的。 国成觉得自己很奇怪。只要进入了医生的角色，对方无论何种身份都隐退，只留下一个身份—病人。国成全然忘了刚见到李书记时些许的紧张，全神贯注地看着李书记的病历，间或祥细地询问李书记此时的病情症状。李书记一一作答。何书记亦不时在边上补充着。若说何书记不懂业务，不接触病人。但有一个人的病历情况，何书记是十分了解的，那就是时常会来住院的李书记。 02 “李书记，您稍等一下，我去拿听诊器和血压计。”国成看完病历，听完李书记和何书记对病情症状的介绍，心里大致有了初步的判断。国成想通过进一步的判断来确实自己的诊断。 “我和你一起去，”李书记推开那把稍显破旧的藤椅，站起身。他若不是今天早上起来，觉得身体极度不适，也不会一大早来医院。这段时间工作特别忙，总觉着身体不适。老伴林桂芳己催促他好几次上医院。他都一直拖着。他知道这都是这么多年转战南北，留下的旧疾。人一劳累，就时常发作。他真不愿意丢下那么一堆如山的急待处理工作，上医院来。 李书记起身站得急，头一阵眩昏，身体不由有些摇晃。国成快步上前，和急步过来的何书记，从两边搀住他。 “李书记，您就坐这等国成。他年轻，动作快，一会就来。”何书记和国成一边扶李书记坐下，一边说道。 “何书记，小病房的床铺好了。”何秋艳不知何时探进脑袋，看到屋里的情况，忙向这边跑过来，边对扶人坐下的何书记说道。 “那扶李书记去病房躺会。”何书记朝何秋艳点点头，示意她让开道路。 “李书记，我们先去病房啊。您躺会，人会舒服些。”国成轻声对李书记说道。边和何书记一人一边站在两侧，将李书记慢慢搀扶起来，向小病房走去。 03 国成仔细给李书记诊断后，一脸严肃。何书记悄悄把国成拽到一边。“怎么样？国成？李书记情况怎么样？” 国成皱着眉头，仔细思索。终还是摇摇头：“李书记情况不太好。积劳成疾，再加上旧疾复发，合并在一处。有些棘手。”国成看着何书记焦虑的眼睛，很想说李书记无碍。可他是一个医生，必须根据客观实际实话实说。 何书记有些肥硕的脸，此时看不出表情。何书记低头沉吟半晌道：“一定要保证领导的健康。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将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那里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都比我们这里强。” 此时，何秋艳己按国成开的医嘱，配好了挂吊瓶的药水和口服药，放在托盘里端了过来。 李书记躺在病床上微闭着眼睛。因躺倒在床上，人得到放松，脸上尽显出疲惫之色。 何秋艳轻手轻脚，给李书记挂上吊瓶，伸手轻着李书记的手背扎针，李书记也只是微抬了下眼睛。他实在太累了。老伴林桂芳，总抱怨他工作起来不要命。他总当耳旁风。他仿佛又听到老伴的唠叨声，合上眼。合着老伴犹响在耳畔的唠叨声，沉入了睡乡。 莫说国成c凡看到病房此景的人都看得出，李书记实在太累了。 “何书记，李书记怎么样？”一个个头不高，戴眼镜的年轻男人问道。国成没注意到什么时候病房门口，出现了这样一位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眼镜后的眼睛很灵活，此时却显出焦虑。上衣贴身的兜揗着一支钢笔，象时下的国家干部。年纪虽轻，脸上却极老成。 “刘秘书，李书记情况不太好。”何书记见到年轻人，倒不惊讶。向国成介绍道：“这是李书记的秘书，小刘。” 又向国成指指，转身向刘秘书介绍道：“这是李书记的主治医生国成，具体情况你可以问他。” 刘秘书听说国成是李书记的主治医生，一张老成持重而显出严肃的脸上，泛起笑容。上前一把双手紧紧握住国成的手。“国成医生，你好！我是李书记的秘书小刘。多多拜托你了。平时，李书记上班总是最早到。可是今天迟迟不见李书记来，我就猜李书记很可能又是犯病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刘秘书一边说，一边眼睛不时越过国成，向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李书记看去。 透过小病房敞开的门，可以看见病床上的李书记，已发出均匀的呼吸，沉入了深沉睡眠。手背上插着吊瓶的针头，药水从塑料管一滴滴均匀滴下，进入体内。刘秘书总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李书记前几天忙工作，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刘秘书轻声说。 “李书记的情况不太好。他需要好好的休息。”国成亦转身对着病床上己沉入深度睡眠的李书记轻声道。不知为何，从起初见到李书记时，李书记给国成的感受是不怒自威，再到亲切和蔼。而现在，国成心里加上了一份对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深深的敬意。 “大家都劝不住他好好休息。一会，他醒了，很可能就跑去工作了。”刘秘书揺摇头，他跟在李书记身边几年，他太了解李书记了。 “我们正考虑要不要把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国成想，若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一是那边的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都比这里好。二是，信城离着山美县亦有几小时崎岖山路的车程。离山美县隔着远，李书记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可以好好休息。二者都有助于他的身体恢复健康。 刘秘书点点头，他心里亦有此意。 边上一直站着的何书记亦是这个意思。不待国成转头看他，征询他的意见。便开口道：“转院。明天我们将李书记转院去信城人民医院。国成你负责护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01 晨曦一点点撕开头一天夜晚的黑暗。当早晨的朝阳，终于喷薄而出时，山美矿亦开始热闹起来。 而山美矿的单身宿舍楼又开始每天早晨起床的繁冗忙乱。忙着起床的c洗漱的c抢厕所的，似乎每天山美矿单身宿舍楼的早晨，都是这么拉开序幕。 刘强睁开眼时，宿舍里还有一半人在床上睡得正酣。常年的训练有素，使他们可以把睡眠撑到不得不起床前的最后一秒。这不得不起床的点，是用最精确的分秒c身体力行用实际行动演算过的。包括跳下床c穿衣c洗漱c如厕，直至赶到食堂窗口打上早饭，并在上班铃响起的前一秒，喝完滚烫的稀饭c啃完手里的馒头，赶到自己的岗位上。 这一气呵成的流程，行云流水，打不得一点嗑巴。所以，早晨的单身宿舍楼是没甚人说话的。都风驰电掣地忙着各自早晨起床要做的事。 但亦有例外。当刘强张望到自己的铺位上空了，不见了国成时，就猜测国成很可能早起，回了山美县城。可虽是这么想，刘强依旧不放心。起床，套上外套，向门外走去。 猛地从人多的房间里出来，明显觉得有些凉。外面的温度明显比人气极旺的室内，低了几度。 刘强紧紧衣服，四处张望，看能否看到国成。国成没有看到，刘强却意外地看到另一个人。住在单身宿舍二楼的张敏。 “张敏，早啊！”刘强向站在不远处的张敏招呼道。昨日刘强见到张敏，就对张敏印象极深。尤其是当知道，张敏是新分来厂里的技术员时，就更对张敏刮目相看。现在厂里要提高生产效率，很大一部分就要依赖工艺创新。张敏的到来，应该能为厂里的创新，添砖加瓦。 其实，除了张敏技术员的身份外，张敏第一眼入刘强的眼时，刘强就觉得看得舒服。虽然张敏的长相不属于漂亮那类，可那双灵活的大眼睛会不自主的，将自己的目光吸引过去。 而此时，在早晨的朝阳里，张敏穿着一条碎花的连衣裙c头发编成两个小辫，用蝴蝶结系着。袅袅婷婷地出现，站在那里。这让看惯了山美矿上，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山美矿统一蓝色工作服的刘强眼前一亮，心不由扑通扑通地跳快起来。刘强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脸红。刘强不希望，张敏看出自己的异样。 张敏果然未看出刘强的异样。甚至脸上还有了笑容。“早啊！刘强。”张敏回应道。 张敏已站在这，己有一会了。张敏昨晚想到，国成就住在楼下，离自己那么近。就没睡好。她是极愿意象昨睌那样，和国成边走边聊，聊到天亮。哪怕身边多个刘强。 可这是不可能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再喜欢，也还是要有点矜持的。 不过，唯一安慰的，是想到今天早上又可以看到国成，张敏就有些心花怒放。 张敏设想着，今早碰到国成会是什么情形。会怎样打招呼？会说什么话？张敏设想了各种对白。至少经过这一天和国成的相处，他们已经熟悉亲近了许多。 张敏突然想到什么。腾地翻起身。拉亮房间的灯绳。房间陡然的亮光，让房间里的另三个人，发出含糊不满的嘟嚷声。 张敏也顾不上许多，轻手轻脚地拖出箱子。她要在第二天早上，见到国成时，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 张敏从箱子里，翻出那条平时舍不得穿的碎花连衣裙，整整齐齐放在枕头边。 如今，张敏就穿着自己最漂亮的碎花连衣裙，站在国成留宿的，刘强宿舍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她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希望看到门打开，国成从里面出来。 02 张敏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或许是一会，或许是很长时间。直到刘强出来，和她打招呼。 “早啊！刘强。国成还没有起来吗？”张敏看到刘强出来，似乎看到了希望。迎着刘强开门看到自己，明显有些讶异旳目光问道。其实，张敏还觉出刘强目光里除讶异之外，其他的意思。 张敏说不清，这种其他的意思具体是什么含义。但被这种目光注视着，虽觉着有些不自在，但毛刺刺地落在身上很舒服。 张敏不由得更站直些身体。身上的连衣裙在晨风旳轻抚中，舒服地摩棱着皮肤。特别是裙摆不时随晨风的拂动，抇打在光洁的小腿上，显出几许飘逸。 张敏知道，自己此时站在晨风里的装扮是可人的c是吸引 眼球的。她浑不在乎，那些早起看到她的人们，眼里投射出和刘强此时一样，让人浑身觉得毛刺刺的目光。她希望国成看到她这个样子时，也用类似刘强那样毛刺刺的目光看她。 “囯成啊？好象早起回山美县城了。”刘强说这话时也不十分确定。依旧四下张望，看能否在附近看到国成的身影。 “他不在屋里吗？”张敏有些徙劳地问道。 “我醒来时，就看到他的铺是空的。”刘强挠挠后脑勺抱歉地说。仿佛早上国成不在是他的错。 “哦。”张敏有些失望。忽然又眼前一亮。张敏想，会不会国成去阿真哥他们家了呢？张敏刚刚黯淡下去的目光又有了神彩。 仿佛知道张敏在想什么。单身宿舍楼的大门口，跑进一个人来。一头乌黑柔软的卷发，撒着两条小粗腿。正是阿真哥的儿子小科。 小科因跑得急，小脸红扑扑的。额头c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亮津津的。小科呼着热气。一双眼睛灵活可爱c似笑非笑地左顾右盼。看着站在天井中的张敏和宿舍门前的刘强时，眼睛便笑成了月牙。 “张敏姐姐c刘强哥哥！我妈让我过来叫国成哥哥回家吃早饭。”小科从进门见到张敏c刘强，就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欢跑过来。 小科的出现，仿佛带来一片生气勃勃。小科可爱的外形，引不少人向这边望来。“好可爱呢。这是谁家的娃娃？”“小朋友，你是谁呀？多大了？”对小科的好奇c喜爱之声此起彼伏。 张敏这才注意到，单身宿舍楼里，已起床的人越来越多。无论男女，甚至自己房间的那三个女孩亦不知何时己起床。都穿着山美矿统一的蓝色工作服。唯有自己，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在天井里站着。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张敏有些不自在起来。 此时因小科的出现，张敏才发现自己早成了人们注目的中心。张敏恨不得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下这身招眼的衣服。 “小科！”刘强见到生气勃勃的小科，不由喜笑颜开。伸了手要来抱。小科一扭身，灵活地躲在张敏身后。这让想迅速躲回房间换衣服的张敏不得不站住。 刘强倒是不在意。打着哈哈道：“国成哥哥，好象己经回山美县城了。” 小科转了目光，征询地看着张敏。张敏看到，刘强身后的宿舍门己大开。里面的人亦己纷纷起来。确实未见国成。张敏有些不甘心地点点头。 “国成哥哥可能是随阿吉奶奶他们回山美县人民医院了。”小科煞有介事地说。早晨母亲让他来喊国成哥哥回家吃饭。来单身宿舍楼的路上，碰上早起去上学的阿吉。阿吉告诉他，自己的奶奶转院去山美县人民医院了。今天放学后，不打仗了，要去看奶奶。小科当即表示，要陪阿吉一同前去。只是，若想赶个来回，要有自行车才好。阿吉在肚皮里打起了刘强的主意。因为刘强有辆自行车。即便父亲去县城，也常会借了来骑。 刘强却不知道小家伙肚皮里，已打上了自己的主意。和张敏半伏下身子，几乎异口同声好奇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 小科见两个大人这么好奇，不禁有些得意。眉飞色舞地将早上碰到阿吉的事说了一遍。 “我想放学后，和阿吉一起去看他奶奶。正好还能看到国成哥哥。只是我们不会骑自行车。”小科眼珠子骨乱转。他说这话是极有深意和目的。他指望刘强听完这话，能带他去。 未料到张敏却抢话道：“我带你去。只要能借到自行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01 象数个早晨一样，山美县人民医院经历过惯有的忙碌之后，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窗外的阳光c吹过荷塘上的风抑或是阳光下的各种植物c动物都开始热烈起来，井然有序地开始又一天的生命历程。病房的，各病床的病人都被挂上点滴。病床上的病人，等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滳注进体内。这时间就显得尤其漫长。或假c或听着陪床的病人家属小声拉起家常。精神头好的病人，亦一边挂着吊瓶，一边偶尔也参与到谈话中去。 早上每天例行的忙乱过后，国成终于有空在办公室坐下歇口气。国成坐在凳上，使劲伸展开身肢。伸到无法再伸时，终于恢复原样，舒服地叹口气。 国出搬出自已身边所能找到的资料。摊在桌上，准备大干一场。一个上午，国成除被叫去病房几次，处理几起病人的突发情况。国成一直坐在桌前，对照李书记的病情，翻找资料。国成希望，自己能从资料里，找到有效信息，帮助自己确定有效的医疗方案。国成希望自己的临床经验快些提高。以后象李书记这样的病例，山美县人民医院就可以治，不用转院去外地。 国成从资料里起头时，发现时间己近晌午。想起明天护送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的事。因为是第一次护送病人转院，具体的转院流程还想请教清楚。 国成本想问问王院长c卲土根，具体转院流程怎么操办。办公室里却空无一人。想来是看他看书看得入神，不来打扰他。 国成伸长脖子向办公室门外望去，希望能看到他们是否在走廊走动，却看到何秋艳正好经过。 “何护士长！”国成边叫住何秋艳，边向何秋艳走去。 “国成医生，什么事？”何秋艳端着盛满针管c药水的托盘站住。 “去你办公室说吧。”国成看着何秋艳手里托满东西的托盘，不好意思地笑笑。 02 护士办公室里，只有程香草在。护士办公室的窗外，正对着住院部紧靠着山的山壁。山壁上间或长着几丛植物。但更多的是光凸凸的泥石，裸地对着窗户里看它的人。屋内的人，只有站在某个角度，才能看到住院部楼前绿意盎然荷塘的一个小角。即便是这么一面窗户，程香草也看着窗外出神。她没料想自己能从邻省的护校分配到这么偏僻的山美县来。 程香草不仅叹口气。她没把户口从邻省迁过来。因为这样，谁也就不知晓她家的地主成份。程香草有种直觉，必须和这种家庭成份撇开关系。可是，这不阻碍程香草此时对着窗外光凸凸的山壁想念在邻省的家。程香草的想念里，间或会闪过国成那张清俊的脸。程香草有些吓了一跳。怎么会想到国成呢？ 程香草拂拂头发c稳定心神。从窗外转回目光，正见何秋栬和国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何护士长，明天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是否要有护士和我一同护送？”国成跟在何秋艳身后问。国成没有护送病人转院的经验。他想护士长何秋艳应该比较了解情况。 “若病人情况不好。为防转院途中不测，会配备一名护士。”何秋艳实事求是回答。她极希望这次转院护送的是吴刚。如果是这样，她求之不得的毛遂自荐。可惜不是。 “那李书记这个情况，多一个医护人员会稳当吧。”国成沉吟道。国成一个上午都在研究李书记的病情。除极度疲劳，需要睡眠之外，身体的其他情况都不容乐观。 “香草，要不明天你和国成医生一起负责护送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吧。”何秋艳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坐在一边的程香草，听到国成的话，便转头对程香草说。 程香草有些发楞。她才想到国成，就有和国成一起护送病人转院的机会。程香草心里乐坏了。却不敢表现出来，让何秋艳和囸成看到。只淡淡微笑点头，应道：“好。” “好，那香草，明天就辛苦你了。”国成向香草点头微笑道。国成笑起来，那略一大一小眼睛里的目光，更显清澈。 程香草心里如小鹿乱撞，目送着国成离开。 03 国成回到办公室，看着离午饭时间还有一会儿。继续翻开前会翻阅的资料继续研究起来。国成不想浪费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昨晚值夜班的吴刚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 “国成，上午情况怎么样？”吴刚拖开凳子，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他觉得因睡眠不足，脑袋隐隐发痛。 “还不错。”国成从书本里抬起头，见是国成，笑了。 “对了，小病房来了病人。明天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国成想起，李书记是吴刚下晚班之后进院的，交待道。 “是李书记吗？”吴刚记得，上次李书记强行自己出院，病情情况就恢复得不是很好。 “是啊。”国成点点头，他记得何书记说过，原来，李书记一直是吴刚的病人。国成想，或许吴刚护送李书记转院更合适。 国成正要开口，不料吴刚已抢先道：“国成，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吧。” 吴刚听到国成说信城两字就万分激动。一座城，因为有一个，意义完全不一样。信城因为有张圆c于吴刚就是如此。吴刚不知道自己对张圆的单恋，能支撑多久。可至少现在的信城，于吴刚是一座意义完全不同的城。他渴望每一个走近张圆的机会。 吴刚不待国成回答。跳将起身：“就这么定了。我去找何秋艳，让她别派护士了。我们俩护送应该没问题。而且，李书记的情况我也比较了解。” 国成本就是这个意思。听到吴刚主动提出，正中下怀。 “好啊，就这么定。”国成正欲往下说，吴刚己雀跃地起身向护士办公室快步走去。起床时，因睡眠不足，隐隐的头疼都不治而愈。吴刚觉得瞬间浑身神清气爽起来。 吴刚就这么神清气爽地走进护士办公室，出现在何秋艳面前。 何秋艳上下打量神彩飞扬，和前一会蔫头耷脑坐在荷塘边啃馒头时，判若两人的吴刚有些奇怪。 “有喜事？”何秋艳仔细看着吴刚眉开眼笑的脸，好奇地问。 “没。我想来和你商量个事。”吴刚笑呵呵地道。办公室里一边的程香草准备走开。可是吴刚接下来的话，让她停住了脚步。 “明天，我和国成一起护送李书记，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你这里就不用另外再派人了。”吴刚的声音不大，可是听在程香草耳里是那么刺耳。怎么就不用再另外派人呢？她已经开始憧憬明天和国成的单独相处了。 程香草难受。可是她不知道有一个人比她更难受。 何秋艳此时觉得心里翻江倒海。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向眉开眼笑的吴刚，勉强点点头，背过身去。 何秋艳觉得有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幸好她此时对着的窗外，是一片住院部楼房紧挨着山的山壁。 何秋艳听到吴刚用极快乐的声音，和程香草打着招呼。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何秋艳的心，宛如刀割一般痛。她当然知道吴刚这么开心是为什么。为了那个叫张圆的在信城的女孩。两年来，何秋艳看到吴刚的情绪起伏都是为了这个叫张圆的女孩。可是自己呢？吴刚什么时候注意过自己？ 何秋艳又想起母亲王桂花的唠叨，和父亲虽不唠叨却失望的眼神。 03 两年了。何秋艳对吴刚情有独衷。何秋艳等得起，何秋艳的父母等不起。转眼，何秋艳参加工作几年了。当地女孩象何秋艳这个年纪，早就结婚生娃了。回娘家的时候，大娃哭，小娃闹。但总之是热热闹闹。哪里象何秋艳，这个年纪还未出阁，依然住在家里。 那些曾经羡慕何秋艳父母有个出息女儿的街坊邻居，早就不羡慕了。各自抱着自家的孙辈，夸着各自抱在怀里，带在身边的娃。或数着谁家闺女嫁得好。 那些早年不被何秋艳看在眼里的提亲对象，早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两年了，自己对吴刚的单恋和等待，值不值得？何秋艳抹去眼眶涌出的泪水，对着眼前窗外一片的山壁，觉得一片迷茫。原来一直坚定的信念，何秋艳感觉到了一阵小小的动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 01 晨间的阳光照耀在张敏有些窘红的脸上。她觉得自己是这么没出息。只要有可能接近国成的机会，就这么迫不及待。张敏偷眼看身边的刘强和小科。看他们是否看出什么自己的异状。 张敏偷看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显然，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想什么。 刘强乐了，“小科，你是不是早打好了主意。”刘强知道，这人小鬼大的小家伙，是早就打上了自己自行车的主意。刘强倒是不介意。同事的母亲住院，他本就想去医院看望。只是，他只有一辆自行车。看样子，张敏也想去。得想办法再借辆自行车了。 小科笑得一脸天真烂漫，毫无心机。“张敏姐妲，你可以借刘强哥哥的自行车。到时候，我和阿吉一个人坐横杠，一个人坐后架。”小科早就计划着，让大人这么带着他和阿吉。只是他未想到这个大人会是张敏。 张敏未想到今大又可以见到国成，之前心中累积的阴霾一扫而空。那条碎花连衣裙穿在身上，亦不显得不自在了。 张敏向刘强伸出手，摊开手掌。刘强有些讶异，发声问道：“什么？” “自行车钥匙。”张敏和小科异口同声道。 02 山美矿小学的下课铃声响起时，孩子们如潮水般涌出各自的教室。小科早上自单身宿舍楼回家后，就告诉了父母，下午放学后，张敏骑自行车带他和阿吉，去山美县人民医院，着望阿吉奶奶。阿真夫妇有些奇怪，怎么带两个孩子去的，是张敏。但亦未多言。只要有大人带着，他夫妻俩就不操心。 此刻小科已拉着阿吉跑到了校门口，站在校边口的铁栅栏门前四处张望。 “小科c阿吉，走哇。走慢了，占不着好地形了。”从小科和阿吉身边经过的同学有些奇怪。这两个平时一下课，就没了身影的人，怎么还在这呢。不由好心地催促道。 身边已有许多如小科一般大的孩子，呼喝地经过小科c阿吉身边，象脱缰的小野马一般向前跑去。 “我们今天不去打仗。我们今天去山美县城。”小科将书抱往身后挎了挎，挺挺胸。伸长脖子，清清喉咙，用身边人都听得清的声音道。 山美县城距离山美矿不远，但是矿上的孩子，吃穿住学，几乎就在山美矿这一大片生活区。虽然他们的父辈来自全国各地c五湖四海，或者他们小的时候亦出生在五湖四海。可是，汇集到这里来以后，父母帮着工作，孩子们在学校学习。都极少走出山美矿区的这片天地。即便近在咫尺的山美县城，亦很少去。 如今，小科扬着他一头乌黑卷发的脑袋，挺着小胸脯，骄傲地说，他要和阿吉去山美县城。是不得不让人羡慕的。那些从小科c阿吉身边经过，向前狂奔准备去参加，新一天放学后打仗节目的小伙伴，听到小科的话，显然较之前十足的劲头，顿时就少去了很多精神。显然，去山美县城相比打仗游戏，有意思得多。 小科和阿吉很得意，仿若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小科和阿吉如两个雄纠纠的小英雄，接受着同学们投来的各种夹杂着羡慕的目光。直到学校铁门里再没人走出。经过他们身边的同学也已走远。小科方着急起来。 “张敏姐姐呢？怎么还没来？”小科小声嘀咕。小科早上和张敏在单身宿舍分手时，就约好，放学后，小科和阿吉在学校门口等张敏。小科知道大人下班时间晚，特意嘱咐了自己的放学时间比大人下班时间早两小时。莫非张敏记性不好，给忘了？ 03 事实上，张敏一直牢牢记得。这一整天，提前两小吋下班，去学校门口接小科和阿吉这件事，被张敏都牢牢记在心中。因为要去山美县城看国成。想到能见到国成，张敏的脸上就有了笑意。即便穿着最简朴的矿上统一的蓝工作服，也掩不住，因喜悦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类似美丽的光辉。 这光辉，咉衬得张敏极柔和。张敏穿着简朴的工作服穿棱于机器轰鸣的车间，和人交谈c检查设备c设想新的生产工艺。不妨碍这种光辉。张敏的手套c衣裤上溅上机油油汚。张敏全身心投入崭新的工作环境。亦都不影响这种光辉。 这种光辉里的张敏，心里是有一根弦的。张敏早在上午就向领导请好两小时假。张敏希望，只要到时间就跨上自行车，按事先和小科说好的，去学校门口接小科c阿吉。然后，就可以去山美县人民医院见到国成。 可当张敏跨上自行车那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张敏瞧着自己一身溅上机油油污的工作服，掉头就向单身宿舍楼骑去。去见国成，应该穿得美美的。她想穿上早上那条她衣服里，最漂亮的碎花连衣裙。 张敏换上碎花连衣裙后，对镜子照照，觉得自己的小辫该扎得再漂亮些。张敏散开发辫，乌亮的发丝柔顺地滑过指尖。张敏用心地，把它们扎出自己最满意的效果。在辩梢扎上两朵跳跃的蝴蝶结绸带。终于，对着镜子，张敏满意地点点头。 猛然想起，小科和阿吉还在校门口等着自已。张敏匆匆跑出房间，跨上自行车，向学校骑去。但见骑得如一溜风的张敏，裾摆在膝头上飞舞。肩膀上随着踩动自行车而有规律c弹性跳动的蝴蝶结。远远看去，张敏就象一朵行进中盛开在风里的花。 03 小科和阿吉，已翘首以盼了无数次。早已没了刚才的骄傲。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科和阿吉，从高亢的情绪中一点一点低落下来。 可是，小科和阿吉是可以随时给自己找乐子的。再不起眼的东西，到了小科和阿吉这，都可以变成神奇的玩具。 起初，小科和阿吉还不时雀跃地向着矿山厂过来的那条路，不停张望。随后渐渐便沉了心。各自踢起了脚下的石子。最后演变为，一场兴高采烈的竞技游戏。小科和阿吉这个年纪，似乎无物不被我所用。万物皆是上天赐予的玩具。 就在小科和阿吉，玩石子玩得兴高采烈。几乎忘了去山美县城这回事时，张敏摁着清脆的自行车铃，在两人跟前停下。张敏碎花连衣裙在微风里轻轻拂荡，满脸笑意盈盈地看着，被自己刚创出的新玩法，玩得不亦乐乎竟未注意自己的两个孩子。 “小科，你们还要去山美县城吗？不如在这里玩石子。”张敏跨下自行车，笑吟吟地推着车，向两个已开始玩出满头大汗的孩子问道。 小科和阿吉，见是张敏。欢呼一声，下新发明的玩具，纷纷向张敏跑来。 小科迈着灵活的小粗腿，猴一般地爬上了自行车前杠。阿吉顺势爬上了后架。不待张敏招呼，已坐得整齐。 张敏不敢骑山道。顺着山美矿通往山美县城唯一的车道，向山美县城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 01 座落在山洼里的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仿佛时间是静止的。只看到日头从东一点点往西移。当太阳变成黄昏时金亮的夕阳时，国成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值夜班的卲土根医生亦已从家里吃了晚饭过来。 国成看到卲土根，就想到早上新拜的师父徐易才。本想向卲土根请教些关于草药的最基础问题。可夜班开始时，新一轮的忙碌，己让卲土根无睱分身。王院长依旧背着手在荷塘边散步。何秋艳似乎还没有下班，在和值夜班的护士交待什么。而吴刚去不知去了哪里。国成觉得，吴刚今天情绪兴奋，估计是遇上了什么高兴的事。 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晩饭开得早。吃过晚饭，太阳还没有落西。国成和照例每天晚饭后，在荷塘旁踱步的王院长打过招呼。沿着迤逦的沿山路向门诊部走去。迎面的夕阳将眼前四周的青山抹得金黄，透着几许火红。远远，通往门诊部道路两旁的人家，己陆陆续续冒起袅袅的炊烟。让人不由想到牧童吹着短笛，晚归的田园画面。其实不用刻意想象，摆在国成眼前的就是。 卸去一天的劳累，此时黄昏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象征一天最轻松最安宁的时光。 国成便在四处不断袅袅升起的炊烟中急行。国成觉得现在自己的脚程越来越快。十几分钟后，穿过道路两旁，散落的人家，远远看到山美县人民医院门诊部的漆成黄色，但因风雨冲刷，以及不知谁的涂画，显得不再鲜艳c甚至有些老旧的后墙。门诊部后墙不远，紧挨着人家的小院。小院里看不到人走动，估计是在屋里忙着做饭。小院的矮墙旁，垛着一堆堆整齐的柴火。国成知道看到这些，离目的地门诊部也就不远了。 国成加快脚步，从住院部出来不宽的车道上，拐上了去门诊部的那条近路。 近路只是一条比田梗略宽的路。路两旁长着到脚踝的草。不小心碰到赤脚上酥酥痒痒。若光脚踩上去，草触碰到脚底的触感，让人觉得很舒服。那些青草不时因被重量踩压弯曲，而流出新鲜c绿色的汁液。田间地头，人们几乎都光着脚。除农作方便，踩上地头上青草的触感也是很舒服的。至于孩子，更喜欢光脚在地头玩耍。此时，地头离国成不远的地方，就有两个光脚的孩子正低着头在田梗下的泥地里，聚精会神地研究什么。 随着袅袅的炊烟，薄暮的夕阳。远处和近处，都陆续回荡起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 “二娃，回家吃饭了。”“狗剰，回家吃饭了。” 那声音此起彼伏，呼唤着被撒得满山遍野的疯玩的孩子。那悠长的c不急不徐母亲的呼唤，仿佛成了夜幕降临前的最后一道风景。国成陡然想起，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母亲用同样温暖的声音唤自己回家吃饭。如今，这些声音和母亲的声音混搭在一起，国成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夕阳下，快乐奔跑回家的孩子。国成有些想家了。 地头上的两个孩子，显然听到了母亲的招唤。争先恐后地爬上田梗，似乎连看谁先爬上田梗，都成了一项好玩的竞技。打打闹闹都不想让对头赶在头里。终于，一个孩子脚踩上路边的青草，滑滋滋新鲜的触感让脚底非常舒服。却不吃力。脚底一滑，孩子的嘴巴磕在了土里，磕出了一嘴的血。旁边的孩子，吓得怔住，不敢再抢先。满嘴鲜血的孩子不哭，只呆呆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从嘴上抹下的，手掌上的鲜血。不远处的国成见状，飞快地跑了过去。踩进泥地里，一把抱起孩子，向离着不远的门诊部跑去。 国成想，这孩子很可能是磕掉了牙，赶紧去门诊部诊疗室做消毒处理。 “你干吗，你带他去哪里？”国成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旁边发怔的孩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后，高叫着，追着国成跑了下去。而离通往门诊部近道不远的去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狭小的车道上，拐上了一辆坐着三个人的，明显超载的自行车。 02 国成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碰到有人需要急护时，就跑得飞快。小孩虽然年岁小，明显有了不轻的体重。好在小孩被自己手上沾染的殷红的鲜血吓到。倒也没有挣扎，乖乖让国成抱着。 国成抱着孩子跑进门诊部时，碰上一个老熟人。正是第一天来报到时，挂号处的何大姑。 “哎呀，二娃，你这是怎么了？”何大姑见到国成手中抱的孩子，咋咋呼呼地从挂号处跑了出来。肥胖的身驱因快步跑动，可以看到明显包裹在衣服里面身体肉块的颤动。肥胖的脸上因激动，除了脸部肌肉和身体肌肉一同颤动外，被肥胖挤眯缝的眼睛流露出焦虑的神色。 国成抱着手上的孩子张了张嘴，可能鉴于自已目前受伤的矜持，没有出声。 “二娃姑姑，刚才二娃在田梗上摔了一跤。”跟在后面跑进来的孩子倒是快言快语。 “没什么大事，应该是磕着了牙。”囯成边说，边用目光搜寻着护理室的位置。自上次国成进来问讯去哪里报到后，国成就一直没来过山美县人民医院门诊部。这栋在县城街面上，不起眼的破旧小楼。国成实在陌生得很。好在听到响动，诊疗室里坐着看报纸的徐易才走了出来。 山美县人民医院门诊部，下班后，常常医生c护士都是徐易才一个人。医院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去了住院部。 徐易才伸手示意，领着国成进了护理室。护理室很简陋。只有几张简陋的桌椅。靠墙边的立柜里，摆着一些药品c药水c针管c消毒液。 国成怀中的二娃，一见立柜里的针管，立刻哇哇大叫起来。哭喊着不肯打针。也顾不得做伤病员的那份矜持。何况满山野惯了的孩子经摔。前会摔得生疼，这会己好得差不多忘了。见了针管立刻在国成身上扭泥起来，挣扎着要下来。不想被他姑姑何大姑的两只肥手一把按住。不由分说地把他摁坐在凳子上。 二娃没辙。只有老实坐下。一家人中，他最害怕他这个肥胖的姑姑。只要他不听话，逮他跟逮小鸡仔一般。二娃经常奇怪。一家人里，怎么出了姑姑何大姑这么个胖子。块头能抵上他好几个。即便经常对自己凶神恶煞的亲姐姐何小燕在何大姑面前，也如弱柳拂风一般。 想到姐姐何小燕，二娃的眼睛不由向窗外转去。毎次家里大人喊他回家，若迟迟不归。姐姐何小燕就会被派出马。 二娃转向窗户的眼睛，没看到姐姐何小燕，便被硬生生地转向诊疗室，迎面对上护理室里面那面惨白的墙。 国成开始给他消毒c清理伤口。消毒水漱口后，二娃受不了那味儿。二娃呸啊呸地吐，果然吐出半口断牙。 处理c清洗完伤口的二娃，再没血淋淋的模样，让人碜得慌。二娃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模样。国成再三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 “何大姐，二娃应该没什么事了。”国成吁口气，看见一脸紧张的何大姑笑了。 国成哪里知道，何大姑他哥家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且是老来得子，心肝宝贝得很。听国成如此说，何大姑也舒了口气， 二娃c及同来的孩子也舒了口气。可这时候，一阵嘹亮的女声由远而近。“二娃，二娃！” 二娃和同来的孩子面面相觑。二娃心里叫苦不迭。姐姐何小燕似乎装了雷达，他上哪都能找着他。而此时传来的嘹亮女声，除了他姐姐何小燕，还会有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 01 张敏觉得小科和阿吉两个小家伙看着年纪不大，身体重量死沉。若不是自己骑自行车的水平尚可，载着一大二小，严重超载的自行车极容易倒地。好在，山美矿通往山美县城的车道上，这个点，车辆不多。骑得倒也自在。 车道上的视野，明显较去往山美县城的山道上的视野宽阔得多。能看不清四周绵伏的青山上各种植物c鸟儿c虫子在太阳一点点西去时各自或忙碌或自在的模样。但绵伏于四周青山的轮廓却清晰地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出各种各样的形状。 “你看，那座山头象不象一个老公公。” “你看你看，那座山峰象不象一个蹲着的猴子。” 小科和阿吉，在自行车的前后座上，一惊一乍，指着路过的山峰山峦，说出自已的印象。 两个孩子的声音是清脆c快乐的。很容易感到旁的人。张敏此刻觉得，坐在两个孩子中间，真切地感受到两颗地道的童心，自己也被融化了。融化成和他们一样，为自己突然发现某一件新奇的事物，而兴奋莫名。 于是，张敏和两个孩子，去山美县城骑得车道，虽是远路，却一路喜笑颜开c欢声笑语，欢畅得很。 张敏虽骑得一头大汗。双颊因长时间运动，显得红朴朴得，透出一股年轻姑娘特有的可爱味道。前额和脖颈间的碎发，被汗水粘湿在皮肤上。漂亮的碎花连衣裙，已不成样地将前襟和后背汗湿了一大块。可张敏的脸上却因欢畅显出神采飞扬来。三人组成的画面是让看到的人极赏心悦目的。 小科一头乌黑卷发下天真无邪的笑脸，阿吉浑圆小脸上，憨态可掬的笑脸。张敏红朴朴c汗津津的笑脸。 这辆严重超载的自行车，似乎载的不是三个生动活泼的人，而是载着一车子的快乐车子的欢声笑语和一车子活泼泼的朝气。 而车子一路骑来，不远处就能望见山美县城。张敏也不知这一路骑了有多久。只是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夕阳下，各处的人家屋顶的烟囱上，己开始升起袅袅的炊烟。 张敏记得山美县人民医院门诊部旁边，有一条通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近路。可是小科和阿吉，两个热乎乎的小身子，一前一后紧贴着自己。张敏决定不冒这个险，近路路窄，她不想摔了两个孩子。不过，从县城街道拐进通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不算太宽的车道，张敏还是下意识地望了望，去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车道旁，那条岔向门诊部的小路。似乎只要和国成有关的一切，她都觉得亲切。 张敏并未看清小路上有什么，她无意的一瞥，只是属于下意识罢了。她并未看清消失在整齐垛着柴火垛院墙的背影正是她此行前来想看到的人。 02 吴刚一天的心情就象阳光下欢快随风摆动的草叶。新鲜生动c生机勃勃c充满希望。 吴刚想着，住院部四周山上，己长满味汁鲜美的野果。张圆一定爱吃。吴刚忽然起了主意，他想去住院部旁边的山上，摘些野果，带去给张圆。 吴刚一直想给张圆送礼物的。可是张圆总不收。倒是自己，因常去的缘故，经常会蹭去张圆许多饭票。虽然徐文虎林小珍夫妇也会留他在家吃饭。可他来信城，不就是为看张圆。所以，总寻着机会和张圆相处。 如今，采些野果送给张圆尝尝也是应该的。 当吴刚揣着空药盒，沿着荷塘边的山路崎岖地攀上山时，才发现自己带来装山上野果的空药盒小了。因离着住院部近，附近的住家很少上这里来。或者来了，也釆不完这满山的野果子。那些野果子蕴满了丰富美味的汁液，沉甸甸地坠在枝头。那些长满野果的草木，以一丛丛为单位，茂密地长满吴刚目力所及的视野。 吴刚摘了一粒放进嘴里。起初的酸夹杂着之后丰富的口感，袭击着吴刚的味蕾。吴刚砸砸嘴，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动手釆摘起来。 吴刚事先准备的空药盒，一会就被装满。那些果子晶莹可爱c色味诱人地躺在空药盒里。近了闻，有大山里野果特有的草木芬芳之气。 吴刚索性将衣兜c裤兜全部装满。随身的手帕也被展开来，装满一帕。吴刚瞧瞧再也装不下了，终于满意地沿着攀上来的山路，原路返回。 吴刚往下眺望，能看到很远处的田野和县城街道边的大河。而近处沿山路上骑过来的一辆自行车，吸引了吴刚的注意为。 那自行车上的三个人，被身后的夕阳，将影子在车轮前拉得很长。逆光的缘故，吴刚看不清车上人的脸。不过明显看出是一个姑娘骑车带着两个孩子。 吴刚暗自啧啧赞叹，这车技。县城里有自行车的人不多。会骑自行车的女子更少。这会是谁呢？ 吴刚轻松地顺着山道左蹿右跳地往山脚下走。吴刚虽然生在水乡。可是这两年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当医生，常出诊看病c接病人。两年下来，崎岖的山路于吴刚来说，未敢说如履平地，也来去自如了。 吴刚轻松下到山脚，正是荷塘边，通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沿山道上。吴刚站定，转向夕阳的方向。头脸c及整个身子都被夕阳照裹成明亮金黄的颜色。吴刚不由眯缝了眼。而那辆严重超载的自行车，已骑到近前。吴刚终于看清，自行车的前杠上，坐着一个一头乌黑卷发c模样极讨喜的，眉开眼笑的孩子。后侧伸出一张浑圆的，憨态可掬的孩子笑脸。而在这两张笑脸中间，是一张被汗水浸湿，红朴朴，亦微笑着的姑娘的脸。而这姑娘，不正是昨日来找国成的张敏嘛。 “嗨！”吴刚站在路当中，扬起手向他们招呼。当吴刚朝着他们来的方向站定时，张敏亦已老远看见了住院部楼前的一大片的荷塘和荷塘边的他。 “吴刚大哥！”张敏兴奋地叫道。张敏觉得，看到吴刚，也就等于马上要看到国成了。 张敏用脚撑住地，对两个坐在车上，四处好奇打量的小家伙道：“小科，阿吉，下来吧。我们差不多到了。这是和国成哥哥同屋的吴刚哥哥。” 小科和阿吉象泥鳅般，灵活地哧溜下车。好奇地打量这个于他们来说，陌生的世界和陌生的吴刚。 张敏亦下了车。亭亭玉立地扶车站着。碎花连衣裙虽已汗透衣背，可是漂亮的裙摆依旧随着荷塘边拂过的晚风，徐徐飘逸。仿若荷塘边上的一位凌波仙子。张敏此时，头发虽然已全然汗湿，粘贴在前额c脖颈上。但两只扎在小辫上的蝴蝶结，活泼俏皮地晃荡在肩上。一张脸因长时间的骑行显得红朴朴的。一双灵活的眼睛，此时更显出神彩。 张敏却不知自己此时是如此好看。笑盈盈地看着吴刚。看得吴刚竟有些呆了。那一会，他几乎忘了明天要去信城看到的张圆。几乎忘了她只不过是来找国成的一个朋友。 吴刚激棱一下，醒过神来。发现被张敏唤作小科c阿吉的两个孩子，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自己。 小科上下打量着这个叫吴刚的哥哥。中等身材，微黑的皮肤。脸上的神情却十分丰富。仿佛一个瞬间，便用脸上丰富的神情，诉说出万语于言。和国成哥哥一样，也极爱笑。虽没有国成哥哥笑得好看，却有一口雪白的牙。笑起来也亲切可人。最重要的是，小科一眼瞧见了吴刚捧在手绢里那一帕卖相很好的野果子。小科和阿吉，都暗暗吞了口口水。 吴刚发现两个孩子盯着自己手里捧着野果的目光时，忙讨好地将手中的野果递了过去。小科长得本就讨喜。尤其一头乌黑的卷发衬得小家伙愈发可爱。此时和阿吉，眉开眼笑地捧过野果的可爱样子，恨不得把人心都融化了。 小科和阿吉将野果塞进嘴里，酸甜美味的汁液溢满口腔。小科又将野果递于张敏。张敏亦惊叹口中野果的美味。小科和阿吉，因吴刚的野果，亦与吴刚亲近起来。几个人有说有笑，沿着荷塘边的沿山路，有说有笑地笑住院部走去。 住院部楼前，有三三两两在荷塘边散步的人。王院长亦踱回了住院部楼前。此时，看见此边的热闹，饶有兴趣地向吴刚这边张望。谁也未注意，何秋艳不知何时从王院长身后转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01 何秋艳自知道吴刚第二日要去信城看那个名叫张圆的女孩，整日里就郁郁寡欢。但何秋艳是个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很清楚的人。即便感情上再颓废，对工作却一丝不苟。何秋艳知道自己成不了南丁格尔，但不妨碍她具备这种精神。 何秋艳每日上下班，是除了王院长他们几个常驻在住院部的单身汉外，毎日最早来，最晚走的人。 今天，何秋艳亦不例外。当她脱下护士工作服时，身上的褂子和肥大的裤子显得有些土气。不过，当地的姑娘都这么穿，何秋艳也未觉有什么不妥。倒是医院新来的护士程香草，穿着打扮要较一般姑娘讲究许多。可能是因为程香草的家乡在邻省的缘故。邻省比山美县所处旳省份，各方面都发达得多。 何秋艳和值夜班的护士仔细交待了，各床病人要注意的事项。瞧着夜班护士一一点头记下，方放心走出住院部咯有些阴暗陈旧的砖楼。住院部楼房的大门口，正对着夕阳照耀下，染得金黄的荷塘。突然从光线阴暗的护理室出来，见到夕阳下满满耀眼金黄的光线时，何秋艳不由眯了眯眼。王院长高大的身躯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王院长正背着手，饶有兴趣地向远处看着什么。 何秋艳迎着满目的夕阳，绕过王院长高大的身驱，向王院长望着的方向看去。夕阳下，吴刚和一个姑娘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正向这边走来。 何秋艳从未见过，吴刚和哪个姑娘相处得这么开心。即便是信城的张圆，何秋艳也只见过他们通信罢了。只是他们在一起相处时，会不会也是这么开心，还是比这更开心些呢？何秋艳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阵泛酸。其实，何秋艳不用去想信城的张圆，眼前的姑娘和吴刚的亲热样，就让何秋艳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吴刚从未用那样亲热的眼光看过自己。即便和吴刚面对面说话时，吴刚的眼光不得不注视着她。但从未象现在这样，姑娘未与他说话，吴刚的目光亦是不时看向她的。而吴刚于何秋艳，除非必要，吴刚的目光不会在何秋艳身上停留一秒。 何秋艳低头瞧瞧自己土气的褂子和肥大的裤子，再瞅瞅正和吴刚有说有笑，那位姑娘身上飘逸的碎花连衣裙。何秋艳觉得自惭形秽，不由向后瑟缩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哎哟。”一声娇叫。何秋艳回头，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踩到护士程香草穿着白色塑料凉鞋的脚上。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了？”何秋艳惊奇，程香草走路没有声音的，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了 程香草有些好笑，“秋艳姐，我刚才站在这里还叫你哪，你没理我。”身边的王院长，亦不知是何时转身朝着她们。似为证实程香草的话，朝何秋艳点点头。 何秋艳不禁一阵脸红，似乎只要涉及到和吴刚有关，她就如丢了魂一般。好在，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和她计较。 “那女孩好象有些面熟。是昨天来过的那个女孩。”程香草眼尖，认出张敏。 昨天张敏来时，程香草就看到她和吴刚在一起。未想到今天又来了。程香草有些同情地望了望身边的何秋艳。却未想到，何秋艳原本紧皱着的眉头却展开了。甚至脸上还有了一丝笑意。因为何秋艳知道，这个女孩是来找国成的。 02 张敏确实是来找国成的。离住院部的砖楼还有段路。眼睛已开始四下捜寻起国成来。 住院部前站着几个人。脸正冲着他们来路的方向。夕阳下，那几个站在住院部前或溜弯c休闲人们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或微笑地看着他们来路的这边c或享受着惬意的黄昏时光。但是，这些人中没有国成。囯成和吴刚的那间单身宿舍，门亦是紧闭的。张敏有些失望。但转念想到，国成极可能在办公室或病房里。 想到此处，二楼病房的窗口探出一个人来。不是国成，却是阿吉爸爸。阿吉爸爸亦是听到楼下，不远处的说笑里，好象有儿子阿吉的声音。探出头来看究竟，未想到果然是。 “阿吉，小科！”阿吉爸爸站在病房窗口前向下挥手。显然阿吉和小科是由这个推自行车的姑娘，骑车带来的。只是这个姑娘是谁？他不认得这个姑娘。但此刻他亦顾不上这些，看到儿子的喜悦，冲散了这两日母亲病倒，带来的烦忧。 “爸爸，爸爸！”阿吉看到住院部二楼病房窗口前的父亲，兴奋地甩开双腿向那橦有些破旧的住院部砖楼跑去。小科亦兴奋地：“叔叔c叔叔！”大叫着，迈开两条灵活的小粗腿。尾随着阿吉，一溜烟似地，亦向着有些破旧的住院部砖楼跑去。 小科的模样本就讨喜，加上一头自来卷的乌黑卷发，更惹得看到他的许多人，会伸出手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掐上一把。加之楼上楼下的呼应，原本安静的住院部里，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人们纷纷探出头，看着这两个一前一后活泼可爱的孩子向这边跑来。医院本是个病患集中的地方，所以集中了人间的病痛和因疾病产生的一系列灰暗c消极的情绪。而这两个孩子，象两轮小太阳，活泼泼地将旺盛的生命力和希望带将过来。若是够得着，很多人愿意伸手摸摸这两个孩子的脑袋，和纯真可爱的面颊。 小科和阿吉却是不晓得这些的。只知道人们纷纷从门里c窗里，探出头来看他们。他们只顾跑自已的，甚至来不及看清，探出头来看他们的都有些甚么人。可张敏却是在意的。 张敏仔细看清每一扇窗户c门里，探出头向这边张望的每一个人。她希望看到那张清俊的面孔，笑起大略一大一小眼睛里清澈的目光。可是没有，她没看到国成。 小科和阿吉已跑上了楼。张敏有些尴尬地东张西望。 “吴刚，这是你朋友？”王院长上下打量推着自行车的张敏。王院长记得吴刚和他说过信城有个他喜欢的女孩。莫非眼前的这个就是。 吴刚看王院长打量张敏的眼光，知道王院长在想什么。忙解释道：“是国成的一个朋友，来找国成。通过国成认识，我们也是朋友了。而且我俩是老乡。” 听罢吴刚的话，王院长点点头。“是来找国成啊。我看他前会好象出去了。让吴刚带你转转，他可能一会就回来了。”说罢，向张敏微笑着点点头，转身向住院部楼里走去。 张敏礼貌地向王院长道谢，心里原本因，立马能见到国成的雀跃心情，立时灰暗下来。张敏未注意，此时心情灰暗下来的还有另一个人，护士程香草。 03 程香草未料到，这个打扮洋气，穿着漂亮碎花连衣裾的姑娘竟是冲国成来的。程香草有些悲悯自己，前一会还用可怜同情的目光，去看何秋艳。真是好笑得很。 程香草再看张敏的目光，就显出不友善来。她能从对方身上找出很多毛病。比如没有自己白，没有自己娇小，没有自己漂亮。可是对方身上爽利c大气的气质，自己却是没有的。程香草恨恨地看着张敏身上随风飘曳的连衣裾和手里边推着的自行车，轻轻咬了咬嘴唇。 而程香草身边的何秋艳眼里却盯着另一个人。张敏身边的吴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01 吴刚未想到，张敏第二次来找国成，又是自己招待。总不能把张敏干晾在那吧。况且，吴刚有一种感觉。和张敏呆在一块特别舒服。没有拘束。即便和张圆在一起，他亦没有这种感觉。和张圆在一起时，他总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努力呵护张圆对自己萌生的一点点好感。 吴刚知道张圆是怎么看他的。把他当同学c大哥。可他要的不是这些。想到张圆，吴刚的心里不由叹了口气。抬起头，正瞧着何秋艳的目光正盯着自已。那眼神里有幽怨c有很多吴刚看不懂的意思。吴刚不由别过头去。不知为什么，他不想介绍张敏和何秋艳认识。 “张敏姐姐，有看到国成哥哥吗？”小科一头乌黑卷发的小脑袋，从站在住院部楼门口，各怀心事的何秋艳和程香草身后穿了出来。 小科原以为，到了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就能见到他的国成哥哥。就能吃上晚饭。想到晚饭，小科浑圆的小肚皮开始咕噜叫着，提抗议了。小科是真饿了。小科未想到，事情并非预料好的一样。国成哥哥如果不在，意味着他要坐张敏的自行车回家，才能吃上晚。想到这种可能性，小科不由垮下脸来。 “小科，我们去食堂吃饭。”阿吉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梯。阿吉爸爸媏着碗跟在儿子后面。见着门口的张敏道：“张技术员，我们去食堂吃饭。”阿吉爸爸己从小科嘴里得知张敏是新分配来矿山厂的技术员。不由在心里对张敏有了敬意。 未待张敏回话。吴刚抢上前道：“走，我带你们去食堂吃饭。”张敏未置可否。原本已垮下脸的小科却兴奋起来。推搡着张敏，随吴刚c阿吉父子向住院部食堂走去。 看着几个人消失在住院部食堂的大门里。程香草向何秋艳点点头，躲回自己的房间去。只剰何秋艳一个人孤零零在住院部楼前的门口站着。住院部食堂里，不时传出小科c阿吉c吴刚的声音。何秋艳突然觉得十分无趣。她本可以去食堂，和他们一起吃。正好她的肚子正饿着。可是，何秋艳知道，即便自己也进食堂去，和他们呆在一个屋里。依旧会象是个局外人似的。何秋艳突然觉得异常失望。她不知道这种失望是对自己，还是对吴刚。 黄昏的时候，天总是黑得快。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落到四处的山头。慷慨地，洒播着自己最后的光辉。 何秋艳紧了紧瑟缩的身子，举步走上荷塘边的沿山道，向家走去。路两旁的田地荷塘里，已听到蛙叫虫鸣。何秋艳并未抬头寻那些声音的出处。只顾低头走路想着自己的心思。 02 阿真是极不放心儿子小科的。虽说由张敏骑自行车带着来去。可回来时，毕竟天黑了。一个女孩子家，带着两个孩子走夜路。阿真不放心。向徙弟刘强借自行车用。未想到刘强却说：“师傅，您放心。我去接他们回来。” 阿真原就想着今天把手头维修的设备弄完。有刘强的话，阿真也就放了心。小科和刘强亲。刘强去接也是一样的。只是阿真未料想到，刘强此番去接人。除了为了小科，更为了张敏。 刘强白天就管同宿舍的小丰借好了自行车。他瞧见张敏跨上自已的自行车骑出厂去。刘强估算时间，张敏带着小科c阿吉肯定会骑山美矿通往山美县城的车道。而自已骑速快，下班后，从山美矿去山美县城的小路骑过去，应该和张敏他们骑到目的地的时间相差不多。刘强打定主意。便用起十二分的精神忙着手头的活计。只是和平时不同的是，刘强专心干活的同时，不时注意下班的铃声。 当下班铃声响起时，刘强飞身上了早就借好，放在一旁的自行车。人们只看到刘强飞一般踩着自行车骑了出去。当下班铃声落时，早看不到刘强的身影。 有人奇怪：“刘主任今天是怎么了？往常都呆在最后才走。” 阿真笑道：“刘强帮我去山美县城接小科，怕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人们不再追究，为何每天坚守岗位的刘主任，今天这么反常。 刘强却是听不到这些话的。只顾把自行车轮踩得飞快。己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此刻敞开怀。整件衣服被迎面呼呼的风速，鼓得老高。自行车不久就拐上了通往山美县城的小路。小路的路面虽都是蜿蜒的羊肠小路。可若骑惯了山路，自行车在这样的路上骑行，亦不是什么难事。 刘强迎着夕阳，一路狂踩。不时惊起路边草丛里的一些物事。不待草丛恢复平静，刘强的自行车已骑出去老远。刘强有信心在天黑前，赶到山美县城。 当看到山美县城波光粼粼的大河时，刘强已是满头大汗。下了山路，平路明显好骑多了。刘强不由得放慢了踩自行车的速度。 山美县县城明显比此时正热闹着的山美矿生活区安静很多。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在山美县人民医院门诊部门口，有几个人站着。山美县人民医院，刘强只认识国成。这几个人他不认得。刘强无心再看，拐进了门诊部边上，通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小路。小路虽不宽，可是刘强已驾轻就熟。只是小路岔上通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车道上，有个坡坎。刘强费力蹬着自行车踩板，车头拐上车道，意味着立马上车道成功时，未想到车道上，有人低头正也朝这边走来。全不顾刘强的自行车头已拐上了车道。依旧径直走到岔道口上。刘强急用脚蹬地。未想到蹬上路边滑滑溜溜的草上。刘强连人带自行车摔在地上。偏小路边是人家的菜园地。连着隔壁田地通水的沟渠。这一下，刘强摔得倒未有多少痛。只是摔在泥地里的半边蓝色工作服上全是泥。 刘强觉得天空一下完全展现在自已眼前。唔淡的天空上有几抹火红的晚霞。附近的田地c村屋都以不同以往的视角出现在自己眼里。刘强觉得自己丢脸透了。一个大老爷们摔在这小阴沟里。 刘强仰面咬牙切齿地想站起来。眼前带着夕阳映照得无比绚丽晚霞旳天空，却被一张脸挡住了。 刘强皱起眉头，看着这张不请自来，挡住自己视野的脸。未想到，这张脸，眉头亦是皱看的。如自己看她一般，皱着眉头看着他。 这是一张姑娘的脸。微黑的脸色，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不算大，却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刘强记得刚才低头走路不看路，让自己阴沟里摔跤的正是这位。 刘强本想开口责备几句。却见姑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看自己的样子。估计心里正在为自己走路不看路，造成他人摔跤的后果感到懊悔。心里也就先自原谅了她。看姑娘开口，以为是准备向自己道歉。己做好了客气的准备。未料到姑娘悠悠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么宽的路，你不按交通规则，在路的右边骑也就罢了。骑到路的左边也罢了，怎么还骑到小沟里去了。”说罢，悲悯地伸出手，要拉刘强起来。 刘强一听这话，肺都气炸了。也顾不得两个人脸对脸的暧昧尴尬场面，腾地坐将起来。胸膛几乎碰到姑娘俯下身，伸过头来，和他面对面的脑袋。 “你讲不讲理。明明是你走路不看路。我怕自行车撞上你，往旁边闪，才摔到沟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01 惹得刘强这么气急败坏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从住院部出来，就一直低着头走路，想着自己心思旳何秋艳。 何秋艳一路行来，想着和吴刚近乎无望的感情。想着母亲王桂花整日让她快些找婆家的唠叨。想着兄弟们近日也各自有了对象。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是形单影只的。即便父亲何大壮也会在母亲王桂花唠叨时，点头附合。想到吴刚的在信城那个叫张圆的女孩。想到吴刚开怀大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刚才那个穿飘逸碎花连衣裙的张敏。何秋栬开始怀疑自己对吴刚的感情的盲目坚持是否可笑。若有合适的男人是否应该考虑给自己一个机会。象父母期望的那样，尽快找个人把自己嫁了。可是吴刚的形象又隐隐浮现出来。 所有人物的形象和事情的景象，最后都混沌成一片在何秋艳的脑海里。何秋艳觉得脑亮胀痛。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把何秋艳从脑海里的混沌中拉扯出来。何秋艳惊奇地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四仰八叉摔在水沟里。不仅如此，身上还可笑地压着一辆车轮的钢圈还在转着的自行车。显然是骑车不慎，摔进了沟里。何秋艳不由皱起眉头。她最看不得人家为了炫耀自己有辆自行车，就在路上故意把车蹬得飞快，溜烟地从走路人的身边经过，显出他骑车的优越来。 可是出于护士的本能，对四仰八叉摔在水沟里的人，何秋艳是一定要过去看看的。 何秋艳走上田梗，俯下身，皱着眉。想看看摔在沟里的人摔得怎么样了。未想到摔在沟里的这位也正皱着眉看她。这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微方的面庞，带着年轻男人特有的阳刚之气。身上虽沾满了水沟里的泥巴，但身上敞着怀的蓝色工作服，看得出这个人是山美矿的。 何秋艳并未发觉，此时自己这样俯下身子，和年轻男人脸对脸的场景很嗳昧。她在病床边绘病人打针c换药，都是这般，早已习惯了的。直到男人腾起身来，年轻男性厚实健壮的胸膛差点撞上她的脑袋，何秋艳才脸红起来。才意识到对方不是自己的病人，而是一个年轻健壮的男人。这里亦不是病房，而是夕阳下的一片田地和民房。 何秋艳有些尴尬地站直身子。楞楞地听到对方一番气急败坏地说话。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很没形象地摔在这里，自己是始作俑者。 “对不起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看看有没有哪里摔坏。”何秋艳的职业病，总觉得人摔了，是否摔出什么问题。去医院检查后才放心。虽然眼前这个人腾地起跃，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说话声音中气亦足，显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何秋艳依旧不放心。 何秋艳的话说得居然让对方楞了。 吴刚本以为碰上个刁蛮难缠c不讲理的主。已做好了十足准备和对方理论到底。让对方知道是自己错了，给自己认错的准备。却未想到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仅向自己认错，还要带自己去医院看看。这反而让吴刚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刚才的说话未免太气势汹汹。一时竟不知怎么接话。 见姑娘的眼睛一直诚恳地望着他，倒未介意他之前的态度。不禁挠挠头，“不用了，我没事。” 说罢，从泥沟里扛起自行车，放到车道上。对姑娘笑笑，准备跨上自行车继续赶路。 “你站住！”姑娘却大声叫住了他。“你是去住院部看望病人吗？你这样去可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住院部看望病人？”吴刚有些奇怪地问。 姑娘咯咯地笑了。似乎在笑吴刚是个傻瓜。“这条道只通向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你身上的工作服很明显说明你不是本地人。这个点，应该不会是去路上的哪个人家串门子。”刘强一身泥，傻楞楞冲着她。夕阳正好把那张溅上泥的脸眉眼照得特别清楚。何秋艳不知为何，看到这个人的狼狈样子，就特别想乐。自己也没觉察，就咯咯地笑出声来。何秋艳自己也未料到经历一天的心情阴霾后，居然能这么畅快地笑出声来。 “哈，原来你还是个福尔摩斯。”刘强对着逆光旳姑娘笑了。姑娘逆着光，金色的夕阳如她身后华丽的衬景，显出此时正笑着看他的姑娘的温柔娴静来。刘强突然觉得有个小指头在心里一拨。 “你这样一身泥去看望病人，明显让病人知道，你去看他的路上摔跤了。这样没起到你去看望病人，对病人起到安抚作用。反而会让病人为你担心。增加病人的心理负担。”何秋栬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多年的临床护理经验，何秋艳总是不自觉地会为病人着想。 “你想得真周到。你很了解病人的心理。你在那家医院工作吗？”刘强逆着阳光，微眯起眼问道。 “是的。我在那家医院工作。我是那里的护士。”何秋艳不知为何，说起自己的工作就有一丝骄傲。虽是端屎倒尿护理病人，最平凡普通的工作。但何秋艳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看到自己护理的病人康复出院。每当这个时候，何秋艳就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刘强随口一问，未想到对方真的是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的护士。瞧着对方介绍自己工作时认真自豪的样子，不由有了好感。就象他自己，为自己是山美矿劳动建设中的一分子而骄傲自豪。刘强象每一个山美矿人一样，希望通过自己的建设，实现山美矿规划图上几十年后的蓝图。 刘强伸出手，想了想，缩回手在前衣襟上没沾泥的地方，蹭了蹭。认真地向对方伸出手：“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山美矿的刘强。” 何秋栬爽快地握住对方的手。“你好！我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何秋艳。” 刘强爽朗地笑了。沾着泥点的脸上，显得生动而又朝气。何秋艳亦笑了。何秋艳觉得，似乎面对刘强那张爽朗朝气的脸，心里特别轻松。一天里，因吴刚而压抑的情绪，似乎得到了释放。 “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吧。”何秋艳对刘强扬扬眉。何秋艳看刘强的身量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寻思着拿弟弟的衣服让刘强先换上。 刘强瞧着自己沾满泥的衣服，确实不像样子。且天色尚早，张敏c小科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回去。虽觉着第一次见面，就这么麻烦人家，怪不好意思。但自己对这姑娘有种莫名的好感。刘强索性什么也不想。 “好。那麻烦你了。”刘强咧嘴对何秋艳笑道。掉转车头，随何秋艳一起，迎着绚烂的夕阳，一同向前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01 何秋艳家座落在离县城大河不远的地方。每到汛期，河水总会漫过满是石头块的河滩，浸过屋前的菜园子。不过此刻，河水循规蹈矩地在自己的河道上泛着夕阳照耀下的粼波光。 王桂花已做好了饭。除了何秋艳，家里几个孩子都回来了。 “你说，秋艳整天这样早出晚归图得啥？”王桂花向丈夫何大壮嘟嚷。 “孩子工作积极，好事。”何大壮倒未觉得女儿工作这么积极有什么不好。 “何利民，把你衣服借我一套。”王桂花正想老生常谈，说说女儿从不上心自己的婚姻大事，只知道工作。前屋却传来女儿何秋艳的声音。 “干啥？姐，你借我衣服做啥用？”王桂花膡地从灶前起身，赶到前屋。正听到她儿子何利民奇怪地问。 “我有用。用完还你。”王桂花到前屋没见到女儿。倒是从小儿子何利民的房间传来何秋艳的声音。 “秋艳，你干啥呢？”王桂花亦朝女儿喊。何秋艳已抱着一套何利民的衣服出来。 “妈，我借利民的衣服用用。有位朋友衣服摔脏了，我借利民衣服给他先换换。”何秋艳说罢，便抱着衣服出了门。 “什么朋友啊？”王桂花一阵兴奋。见女儿出了门，忙对小儿子何利民说：“走，去看看。” 何利民点头。和母亲王桂花一同尾随姐姐何秋艳出了门。却见何秋艳径直抱着衣服，朝河边走去。 波光粼粼的河边，此时蹲着一个男人，在河边洗脸c洗手。只见何秋艳抱着衣服向那个男人走去。 02 刘强蹲在河边，清冽的河水能见到底。河底一个个石头形态各异c清晰可见。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伸下手去，却不是这么回事。河水比眼见和想象得来得深。 稍远些的河面，才能看到河面反射出夕阳的波光。伸手一拨，那些波光就荡漾起来。 刘强伸手搅动这波光。把清洌的河水捧到脸上，舒服地洗了把脸。 “来，把这身衣服换上。”何秋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强抬头向何秋艳笑笑。站起身，脫去身上沾满泥的外套，露出臂膀上强健的肌肉。让何秋艳看到觉着有些脸红。不过何秋艳还是朝刘强的裤子指了指，背过身去。未想到看到跟踪来的母亲王桂花和弟弟何利民。 “妈c利民，你们干吗？”何秋艳瞋怪地叫道。王桂花本还藏头藏尾地想躲。听到女儿叫她，索性和儿子何利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 趁着这当儿，刘强已快手快脚地换上裤子。待他转过身来，王桂花和何利民已走到跟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何秋艳有些尴尬。她知道此时母亲和弟弟想得是啥。刚才那场景确实容易让人误会。也怪不得母子俩好奇地探寻打量。 何秋艳未待母亲发话。清淸喉咙道：“刚才在路上，碰到这位同志不小心骑车摔在水沟里。就借利民的衣服给他，让他先换上。”何秋艳突然发现自己的解释是徒劳的。因为母亲和弟弟都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刘强，并未仔细听她说什么。何秋艳有些负气地闭了嘴。 03 王桂花仔细打量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结实的身材c健康的皮肤。微方的脸庞透出几丝老成持重，又不失年轻人的活力朝气。年轻人脚边换下的，明显是山美矿特有的蓝色工作服。王桂花从头到脚对刘强的打量，都非常满意。王桂花终于眉开眼笑了。 “阿娻，这位小兄弟，你们好！我是山美矿的刘强。小兄弟，这是你的衣服吧。真是麻烦你们了。”刘强瞧着母子俩上下打量自己，赶紧自我介绍。 “不麻烦，不麻烦。穿着还挺合身。”王桂花上上下下打量着刘强，越看越喜欢。喜滋滋答道。王桂花觉得，比起女儿何秋艳暗恋的那个医生。眼前的刘强才是适合自己女儿的。 “对了，这个点了，你还没吃饭吧。上家吃饭去。”王桂花心里恨不得马上就把这门婚事订下。不由显出十二分殷勤来。 小儿子何利民平时最受宠，极懂母亲的心思。且刘强确实看着顺眼。便也帮着母亲招呼：“刘强哥，上家吃饭去。正好到饭点了。赶点不如撞点。” 何秋艳未想到母亲和弟弟见了刘强会这么热情。她料想刘强是不会去的。 “好啊。那就麻烦你们，打扰了。”何秋艳未想到，刘强却眉开眼笑爽快地答应了。 “好嘞，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不麻烦。饭菜都是现成做好的。加双筷子的事。我再去加个菜。秋艳，你带着刘强同志过来啊。”王桂花说罢，向一旁的儿子何利民使个眼色，母子俩先行往家走去。河边只留何秋艳和刘强傻站着。 03 经王桂花母子这一闹腾，站在河边四目相对的何秋艳和刘强，忽然觉着空气中有种莫名的尴尬。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秋艳并未领着刘强往家走，而是拣起刘强脚边的衣服，蹲在河边洗起来。 何秋艳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习惯了替家里的男孩子收拾清洗脏衣服。见到脏衣服就洗，几乎成了何秋艳的习惯。 可刘强不一样。自离开父母，外出工作。自己的事自己做。即便缝洗被子这样的事，都是自己动手。虽洗得不是十分干净，缝钉的不是十分整齐，但也能凑合着用。因为刘强工作的山美矿女职工本来就少，几乎找不到女同志帮忙。倒也练就了刘强一身凑合旳本事。 如今，看着何秋艳蹲在河边帮他洗衣服，刘强突然觉得心里柔柔地一动。这些年，除了未离家前，母亲帮他洗衣服，师母偶尔帮他洗过几次被子。真的没有哪个女人为他洗过衣服。 何秋艳蹲在河面，泛着点点夕阳波光粼粼的河面，象一面聚光镜，衬托出何秋艳专注洗衣服，一无所知的纯朴的脸。刘强立在旁边，呆呆地看着。突然觉得有一种温柔的情愫爬满心头。 “姐，回来吃饭了。”远远处来弟弟何利民的唤声。 “哎，马上。”何秋艳扭头冲远处的何利民喊道。边站起身用力扭出蓝色工作服的水。刘强赶紧上强帮忙。 夕阳的余晖里，一对年轻人象老夫老妻似地共同在河边扭干刚洗的衣服。刘强不知道此时何秋艳怎么想，但这一刻他觉得很幸福。重温了久违的家的温馨安宁。何秋艳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01 护理室里就可听到“二娃c二娃”的呼唤声向这边近来。二娃闷着声，并不答应。 未见其面，先闻其声。国成不由想到《红楼梦》里的王熙凤。听声音是个性格火爗火辣的主。 随着越来越近“二娃”的呼唤声，声音里明显带了恼火c愤怒和火气正浇在油上滋拉拉的声音。声音在门诊部门口停住。国成和众人一起定睛透过护理室狭小敞开的木门向门诊部大门外外望去。 可众人却什么也没看见。何大姑己扭着肥胖的身子朝门外走去。肥胖的身驱将众人的视线堵个严实。 “这呢。小燕，二娃在这。” 随着何大姑的招呼，一个年轻女子横眉立目地走了进来。年轻女子的眉眼长得和二娃有几分相似。只是眉角眼梢带着看人的锐利。其实这姑娘是有几分姿色的。大眼晴c高额头。头发不多，被扎成辫子，露出额角高高的发际线。尖痩的下巴，一双比常人薄的嘴唇紧紧抿着。看人时眼神里露出小刀般的锋利。因了这脸上的厉色和锋利，让人不敢接近。倒忘了她本有的几分姿色。 何小燕怒容满面。瞧着护理室里心安理得地坐着的二娃，想起这一路自己喊破喉咙居然不答应，心下来气。挽起袖子就要揍他。“为啥不答应，知不知道大人有多着急。” 二娃显是见惯这架势的，倏地一声比猴还快，蹿到了国成身后。 何小燕进屋时，冲着弟弟二娃而来。未仔细瞧清屋子里还有些什么人，如今见到国成，不由一怔。国成年轻清俊的面孔是她从未见过的。何小燕下意识往下拽刚挽起的袖子。山美县城就这么大，看来看去都是生面孔。蓦然见到国成这张新面孔，且是以这样脾气火爆的样子，纵是泼辣的何小燕，还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你别打他。二娃刚在地头摔了一跤。磕了牙。”国成温声细语地道。眼前的女子没有王熙凤的俏丽，倒有王熙凤的几分泼辣劲。二娃亦在国成身后呲开断了半截牙的嘴，证明国成所言不虚。 二娃却未料到自己纯粹是多此一举。何小燕听此一说，顾不得在国成面前保持矜持。一把从国成身后扯过二娃来，上上下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c摸索，确认没有问题，才一把将楞楞发神的二娃紧紧搂在怀里。父母老来得子。自己虽表面上看上去对顽皮的弟弟凶，实则对这个小弟弟心疼得很。何小燕刚进门时，脸上的凶神恶煞不见了，脸上和缓了很多。 “这是我侄女何小燕。”国成瞧着这女子觉得有趣。眼见得一进门时的风风火火，到现在搂着弟弟时的安静。国成不由唏嘘这世间的姐弟之情。不由想到自己万里之遥的兄弟姐妹。旁边站着的何大姑并不知国成此时想些什么。只热心地向望着那两姐弟俩有些出神的国成介绍道。何大姑自打见到国成第一面，就想把哥哥的女儿何小燕介绍给国成认识。未想到此刻有这么好的机会。 “哦，你好！”国成听到何大姑的介绍礼貌地对蹲在地上，紧紧搂着弟弟的何小艳点头笑笑。 “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我们医院新分配来的医生国成。”何大姑站在囸成身后，向何小燕挤眉弄眼地介绍道。 何小燕是听姑姑何大姑说起过。说起过的不仅是这个人，还有别的意思。何大姑别的意恩，何小燕是明白的。只是未置可否。她从来不相信姑姑何大姑的眼光。偏何大姑极爱给她张罗对象。凡何大姑说得天花乱坠的对象，其实见了面，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数次下来，何大姑再帮着自己张罗对象。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何小燕都充耳不闻。 可这次，何小燕瞧见站在国成身后姑姑何大姑的得意眼神。心里也不得不承认何大姑这次所言非虚。 何小燕未搭理国成的话，只搂着弟弟将一双大眼看向他，算是对他打招呼的回应。何小燕的眼里其实是有笑意的。只是用惯了凌厉的眼神看人。这样和缓下来，眼神里不易察觉的凣分笑意，只有何小燕自己觉察得到。 “我回家了。”和二娃一同来的孩子，看到何小燕刚进门时的火气。想到自己回家晚了，很可能也会有一顿胖揍，到时可没有人替自己护法。一溜烟地就跑了出去。何小燕亦抱起弟弟转身向门外走去。何大姑紧跟着何小燕姐弟亦走了出去。刚才被人挤得满满异常热闹的护理室，瞬时又恢复了门诊部惯有的安静。 这个点，莫说门诊部，整个县城街道都安静得很。 “走，国成上我办公室。”徐易才亦从凳子上起身，身子有些佝偻，没有穿医生的白大褂，披着一件半旧的褂子。在国成头前走着，领着国成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国成进徐易才的办公室前，回头仍见何小燕抱着弟弟和何大姑站在门诊部大门口说着什么。国成亦未留意。他此刻心里满是想向徐易才讨教的问题。国成自走上临床，就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急需临床经验的学习。徐易才一生行医，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且徐易才的中医理论和实践，象一座巨大的宝藏，深深吸引着国成。 徐易才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徐易才的起居室。徐易才白天在这里看诊，休息时间亦多呆在这里。 徐昜才的办公室虽不大，却齐齐整整地在靠墙的办公桌上码了许多书。除书之外，还堆着些报纸。 徐易才知道国成来是为什么。早上与国成的约定，徐易才尚有几分将信将疑。他不能确定国成是否只是应景的随口一说。虽然徐易才有种直觉，眼前这年轻人是认真地说出这些话来。但依旧不太确信。直到看到国成果然来了，徐易才心里满心欢喜。 徐易才从码着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书来递于国成。徐易才办公室的白炽灯不算亮，但能看清徐易才递于他看的书上的字。窗外天色尚未全黑，国成己全力沉入进眼前的书本里c和徐易才的交谈里c及对徐易才讲解时的谛听里。此一刻，万物俱远。唯有一老一小两个医痴沉浸在对浩深医学领域知识的探索和学习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01 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食堂的饭菜味道不算太差，可张敏吃得心不在焉。小科和阿吉却埋头吃得倍香。他们这个年纪本就是吃得香的年纪。 他们现在吃饭围坐的，还是昨天国成c吴刚宿舍里那张简陋旳书桌。张敏记得昨天中午和国成围桌而坐的情形。如今国成昨天坐的位子上，小科低着一头乌黑卷发的脑袋，捧着和脸明显不成比例的大碗吃得正香。天色已渐渐一点点暗了下来。 张敏不时望向门口，希望国成突然就出现。“国成，今天会不会不回来啊。”张敏有些失望。她一会还得带小科和阿吉回山美矿，在这呆不了多长时间了。 “国成今天一定会回来，他明早还要护送转院病人去信城。”吴刚亦有些奇怪国成上哪了。他原以为，国成只是去附近溜溜。可现在，天色已渐渐暗下来了。国成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会去哪？不会出什么事吧？吴刚亦暗暗有些焦急起来。不过努力在张敏面前，保持不动声色。若是他也急了，眼前的张敏不知会急成什么样了。 吴刚索性搬着凳子坐到张敏近前，和张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张敏虽是心不在焉，回答吴刚的话，却是机敏得很。偏吴刚说话亦是个有机锋的人。你来我往，说话也甚是有趣。只是外面的天色几乎全暗了。两个人的心里都焦急起来。 吴刚想到附近起绵的群山，国成会不会去了山上迷路了？吴刚忽地按捺不住，站了起来。这四周起伏的山，白天看起来太平无事。可夜晚若在其中迷了路，可就麻烦。山里蛇鼠虫蚁不说，还有一群群未驯化的，对人极有攻击性的野猪c豺狗等野兽。 仿若和吴刚想得一样，张敏亦站了起来。屋子外，没有白天太阳的光辉，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 小科和阿吉终于推开碗。阿吉爸爸早已回病房去守着阿吉奶奶。两个孩子摸摸吃得滚圆的肚子，满意地叹口气。望向吴刚和张敏时，终于发现大人的异样。 “国成哥哥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小科溜下凳子，来到门口，亦和大人们一起向外张望。 “小科c阿吉，你们晚上就住这儿吧。天黑了，骑车不方便。”吴刚话是这么说，眼却望向张敏。 “不了。小科c阿吉明早还要上学。和小科爸妈说好，晚上要带他们回去。”张敏摇头道。虽说她很想等国成回来，可是答应小科爸妈的事情要做到。现在天色还没有完全暗透，是该带着两个孩子回去了。可是天黑了，国成还没有回来。会去哪了？张敏不由一阵担心。她和吴刚一样，都知道，国成初来乍到，应该是没有什么地方可去的。 从住院部砖楼病房里透出的灯光，将住院部楼到荷塘边的空地照出晕黄的光。吴刚c张敏c小科和阿吉倚站在门前，各怀心事望着那片透着晕黄灯晕的空地及荷塘边通往县城街道的沿山路。 忽然，从荷塘边沿山路的转角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铛丁的自行车铃声。在单身宿舍门口倚站着的几个人立时有了精神。各自睁大眼睛往沿山路的转角望去。 02 “刘强叔叔，刘强叔叔！”小科眼尖，就着荷塘前空地的光晕，瞧清来人正是父亲的徒弟刘强。 小科欢叫着跑了过去。张敏却觉得深深的失望。她不知道刘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来是被小科父母所托。更未注意，刘强为何没有穿山美矿的工作服。想来是和自己一样，来前临时换了衣服。 张敏以为天黑，没人会注意到自己此时的目光和神色。却未料到，自己的眼神和脸上极度失望的表情都落入刘强眼里。 刘强抱起小科，望向张敏。站在夜色中的张敏，穿着早上那条让他动心的碎花连衣裙。只是刘强记得，张敏下班跨上自行车时，还是山美矿的蓝色工作服。显然连衣裙是来之前，特意换上的。张敏此时看他的表情，带着深深的失望。让刘强的热情和一干人重逢的喜悦，都一点点消退下来。 张敏却看不出刘强的变化。她只顾朝刘强身后的小路望去，希望国成可以从那里，突然走将出来。可是除了眼前的刘强，她什么也没有看见。 和张敏的深深失望不同的是，小科此时却情绪高昂。虽然没有看到国成哥哥亦有些失望。只是在他的小脑瓜子里认为，这次没见到国成哥哥，下次再来就是。比不得张敏的失魂落魄。 刘强让阿吉领着，去病房看了阿吉奶奶。待刘强出来，国成依旧没有回来。莫说张敏急了，吴刚亦急了。这么晚了，国成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就不送你们了。我去找找国成。”吴刚从房间里拿出手电筒，套上件长道。 “这哪行，我们一起去。”刘强本就是热心肠，这次来也为看看这位新认识的兄弟国成。此刻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张敏亦是这个意思。两个大人将小科c阿吉放在两辆自行车的后架上。随吴刚一同向通往山美县城街道的沿山路走去。 吴刚并不知往哪里去找。只将手电筒打开照向四周。手电筒微弱的光，在黑夜里显得力不从心。 吴刚本想边用手电筒向四处照着，边喊国成的名字。可是这里是住院部，病人们都在静养休息。可是走出住院部一段路后，吴刚还是轻声唤了起来。“国成c国成，” 刘强c张敏c小科c阿吉亦向路两旁，手电光外一片片黑黢黢的所在唤了起来。并未有人答应，只有蛙叫虫鸣，偶尔传来几声远处人家的狗吠。 张敏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吴刚和刘强亦皱起了眉头。就连小科和阿吉都一脸严肃起来。 “国成哥哥！”小科突然用他清脆的童音大声喊了起来。阿吉亦憋红着浑圆的小脸，卯足劲对着四周大声喊道。呼应他们的是一阵紧一阵四周人家浓密的狗吠声。不知不觉，他们已走到快到县城街道，人家稠密的地段。亦是白天刘强摔跤的地方。 站在车道岔向门诊部小道的岔路口上，能清晰地看到门诊部徐易才办公室窗户里透出的灯光。 吴刚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什么。而在此同时，从门诊部徐易才亮着灯光的办公室窗户里一个人探身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01 不用说，从窗子里探出身的人是国成。小科和阿吉清脆的童音在暗夜里象一把能割开人耳朵的刀子。划开国成沉浸医学知识世界的坚厚壁垒的城墙。把国成从里召唤出来。 国成探出身，惊异地看着一行人。他未料到天黑了，有这么一个庞大的队伍来找彵。 “喂，我在这！”国成探出身子，将臂膀尽可能伸向外。向吴刚一行人挥手。国成怕吴刚一行人听不见，又加大声量；“喂，我在这！” “国成哥哥！”小科欢呼起来。阿吉亦雀跃起来。吴刚和刘强都伸展了眉头，张敏脸上亦露出笑容。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小科和阿吉，己率先沿着小路奔向那一扇泻出满满灯光的窗户。 “慢点，慢点。”刘强对傍晚时的摔跤还心有余悸。一边冲小科c阿吉喊着，一边小心翼翼搬着自行车上了小路。 张敏亦想学刘强样，被吴刚拦住。“我来吧。路窄。你路不熟，容易摔着。”不由分说，接过张敏手中的自行车把。搬着自行车亦上了小路。 张敏随后，跟着一行人踏上小路向门诊部走去。张敏现在的脚步轻快得象一只飞舞的。张敏感觉自己要从心里笑出来。今天，她终于不虚此行。 吴刚一行的到来，让沉寂的门诊部热闹起来。徐易才已许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热闹。脸上的笑意泛滥开，象一条收不住堤的河流。平日，徐易才夜晚里想找个人说话都难。虽说半辈子都这么孤单的度过，偶尔还是想有人说说话。 眼前这一群年轻人和孩子，带着他生命中久违的朝气。让徐易才想起，自己也是年轻过的。 小科和阿吉，本就是两个讨喜的孩子。见着徐易才便：“爷爷c爷爷！”地叫。叫得徐易才心都酥化了。恨不得掏心掏肺把自己所有好东西，都掏出来给两个孩子。徐易才在办公室里翻腾了半天，终于翻出一包未吃的南瓜果，朝两个孩子递将过去。仿偌他们吃了这些，心里才特别舒泰。才对得起两个孩子甜甜的叫唤。 几个年轻人围桌而坐。本是相差不多的年纪，又彼此柦熟。便没那么多拘束，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 张敏的话却不多。倒不是插不上话。以张敏的机智，几个年轻人不一定能接住她话里的机锋。可张敏却不想过多参与进谈话里。她只想静静坐在一旁，悄悄多看看国成。张敏觉得，这一日如此费尽周章，不就为此一刻。 白炽灯下的国成淸眉朗目。和刘强c吴刚相谈甚欢。或哈哈大笑c或抚手拍掌c或眉眼生动c或侃侃道来。国成并未发觉张敏在看着自己。因为这个房间里，只要谁说话，大家便一同看向他，自然得很。 可是有一个却是注意到张敏的异样。那就是特意赶过来，接张敏和孩子们回去的刘强。 刘强一直注意张敏的神色。从见到他时，掩饰不住深的失望。到见到从窗口探出身子国成时的狂喜。直至现在安静地坐在一旁，对国成含情脉脉地注视。刘强就全明白了。 不过，刘强不后悔来接张敏。因为来接张敏，所以才会在水沟里摔跤。因为在水沟里摔跤，所以才会遇上何秋艳。想到何秋艳，刘强不禁轻轻笑了。 02 何秋艳觉得母亲王桂花，自从发现河边和自己在一起的刘强，就不由分享说地把刘强当成准女婿。且用她一贯在家，说话算话的地位，让除了何秋艳外的家庭成员都认可了这个事实。 “刘强，你多大了？你有对象吗？你是哪里人？你有几个兄弟姐妺？你父母是做什么旳？你做什么工作？”王桂花的问题一串接着一串。每当王桂花发问，刘强便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 “阿姨，我二十八，还没对象呢。我是邻省人。有一个弟弟二个妹妺。爸爸妈妈和我一样都是工人。我在山美矿矿山厂工作。” “合适，真合适。”刘强的回答让王桂花喜上眉梢。大筷地向刘强碗里挟菜。直挟得刘强的饭碗冒了尖。 刘强在何秋艳家，受到了宾至如归的待遇。但仅限于何秋艳家人，不包括何秋艳。 刘强不介意。他很久没有象现在这样，和一大家人一起坐着吃过饭了。虽然也去师父阿真家蹭饭。总不象这么大一家人坐在一块。这让刘强想到自己家。有多少年没回去了？几个春节都顶了家里有事的同事的班，没有回去。平时碰上生产季节忙的时候，加班加点。休息时间都没准，更别提回家。 饭后，刘强告辞。王桂花一再示意何秋艳送送刘强。何秋艳佯装不见。王桂花索性大声道：“刘强，让秋艳送送你。”那声音大到何秋艳不好意思再躲。磨磨蹭蹭随刘强走出家门。 “秋艳，我问你些话啊。”何秋艳刚出门几步，被人叫住。是同事何大姑的侄女何小燕。 何秋艳暗喜。指着路对刘强道：“我就不送你了。沿这条路骑就是。注意安全。” 刘强骑上车时，听到两个姑娘轻声地交头接耳。刘强骑出一段路，才发现自己换下的工作服忘拿了。想掉头往回，可是又顿住了。 不知为何，刘强觉得暮色里，何秋艳家一大家人的屋子和何秋艳本人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览。刘强用脚蹬地，骑着自行车继续向前蹬去。 03 如果说，那时的刘强，尚有对张歇的一丝意乱情迷。和张敏见面后，其表现已让刘强明白，这个女子不属于她。若说哪个女子会是他以后的人生伴侣，刘强会想起河边帮他洗衣的何秋艳的倩影。 但这种觉悟只属于刘强。吴刚毫无觉察，未发现其中异样。吴刚脑里被眀天能见到张圆的喜悦占满， 想到明天去信城，吴刚不由望望墙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刘强起身说道。回山美矿还有一段夜路要骑，且两个孩子都犯困了。 因有了刘强，国成c吴刚倒也放心。不过还是一再嘱咐刘强c张敏注意安全。 两个孩子亦迷迷糊糊起身。被徐易才一手一个牵着。 “爷爷，我们下次再来看你。”小科的嘴甜得象蜜。越发让徐易才舍不得他。 国成和吴刚将两个孩子抱上后架，吴刚向张敏递过自己的手电筒。“路上照个亮。” 张敏谢过。暗道自己如此粗心，只想着见国成。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给忘了。 一行人向国成c吴刚c徐易才别过，就着天上的星光和手电筒的照明向山美矿方向骑去。 国成c吴刚亦向徐易才别过，向住院部方向走去。 “多美的星星啊。”国成顺着吴刚的话抬头。一片灿烂的星空如丝鹅绒缀满宝石，呈现在两个年轻人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01 “真美！”国成仰望璀的星空，不禁感叹出声。“嗯。”吴刚轻声附合。周围的黑暗仿佛为衬托出满天的星光。 “山美县真美。” “山美县的星空真美。”吴刚大声纠正道。 “嗯，山美县山美c水美c星空美。”国成由衷道。 “那你就呆在山美县不走了。”吴刚呵呵大笑。 “对啊，一辈子在这里。看着它越来越好，越来越好。到老了，我们回首一生。该为自己为这块土地所做的贡献自豪。”国成眼睛闪闪发亮。虽然才来几天，他已经爱上了这片土地。 “你呢，吴刚？”国成眼睛闪闪发亮，望向身边的伙伴。 “我？”吴刚有些迟疑。他不把自己准备调走的事告诉别人。 “你去过信城吗？”吴刚岔开话。 “没去过。从滨海省到省城读书，再分配到山美县。没去过别的地方。”国成对明天要去的信城有些好奇。 吴刚说到信城，说话的兴头高涨。“信城的江很宽，两岸风景好。靠地区人民医院近旁的老王家羊肉粉，味道好。汤汁浓厚。粉面上铺的大块羊肉，叫那个好吃。”吴刚回忆起羊肉入口即化的美昧，啧啧感叹。其实不光是羊肉粉。他吃羊肉粉时，坐他对面明眸皓齿的张圆。 国成大笑。拍拍吴刚的肩：“说得我都馋了。好在眀天就去信城。” 是啊，好在明天就去信城。吴刚不禁又仰望璀璨的夜空。此时张圆在做什么呢？ 02 此时张圆的小房间里，被书桌上台灯的灯光照耀出温馨安静的氛围。小房间不大。被张圆收拾得干净整洁c井井有条。窗户半敞着。有风不时拂过。房间很安静，只有靠窗的小书桌上传来钢笔尖在纸张上写字的轻微簌籁声。 张圆精会神地在灯下写着申请报告。 张圆白天在徐文虎夫妇家，听说医疗队下乡的事，就动了想和医疗队一起下去的心思。地区防疫站虽也经常下到各县防疫站，检查指导工作。但这和医疗队下乡不一样。张圆想做临床医生的念头越来越强。这次若和医疗队一起下去，能学到不少临床经验。 张圆的申请报告已重写几遍。张圆觉得不满意。她想向组织祥尽贴切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和参加医疗队的愿望。 白天，徐文虎和王主任皆表示会向防疫站领导建议。张圆觉得写申请书更保险。 只是这次医疗队下乡，王主任可能带队。亦因如此，王主任竭力主张促成此事。想刭这，张圆不由皱眉。对王主任她产生不出好感。自己如此积极要求参加医疗队，会不会让对方误会？ 可张敏想参加医疗队。想去患者最需要的地方，给予其救治。让更多患者避免发生她白天在江边碰到的一家三口的情况。即便是送上预防经验，普及医学知识，避免更多患者病情恶化c健康人群防患未然也是好的。 张敏在纸上写完最后一个字，拿起纸来媏详。通读一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张圆起身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口气。窗外是好闻的草木味。张敏想起离开徐文虎夫妇家前，林小珍对她说的话。 “阿圆，你好好考虑找对象旳事。虽然现在你年纪不算太大。可是好男人是不等人的。女人禁不住岁月蹉跎，有合适的，得考虑。” “嗯。”张圆知道林小珍为她好。可自己家庭出身不好，她不想连累别人。前车之鉴让张圆灰心。 但张圆也不愿将就。勉强和不喜欢的人凑合，张圆宁愿单着。 张敏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在医学院，看到的那个全神贯注听课的男生。他在哪呢？ 03 “国成，路上一定要时刻注意好李书记的情况。顺利护送到地区人民医院。”王院长语重心长地瞩咐。 “哎！我会尽全力照顾好李书记。而且吴刚也去。我们俩一块，应该更没问题。”国成答应道。 “吴刚也去？这小子又去信城啊。”王院长背手道。医院里的几个年轻人，他几乎都了解他们的心思。这两年，吴刚往信城跑得勤，他多少知道一点情况。他希望吴刚在山美县找个姑娘，安心扎根山美县。让山美县人民医院留住一个好医生。但年轻人的事，他终归做不了主。 “吴医生经常去信城吗？”国成好奇地问。山美县人民医院有这么多转院病人？国成暗下决心，一定要改变现状。让山美县人民医院成为一座有医疗实力的医院。 不待王院长回答，何书记的肥头大脸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 “国cd准备好了吗？刘秘书去接李书记，一会人来了就出发。” “好的。”国成跟着何书记c王院长出了住院部楼的大门。时间尚早，天还未亮透。住院部楼里的大部分人还未醒来。晨风舒适地拂过走出大门几个人的脸。昨晩璀璨的夜空己换成几道艳丽的朝霞。国成的白大褂不时被风拂起衣角。吴刚亦已套上白大褂出来。救护车停在住院部门口。万事俱备，但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的李书记不见人影。 03 李易峰昨天在小病房的病床上，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觉得精气神恢复。 “李书记，你醒了？我去叫卲医生。”值班护士经过，见到李书记醒来，忙道。 “不用叫卲医生，我没事。”李易峰摆摆手。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家里的保温筒。知道是老伴林桂芳来了。 李易峰坐起身，四处张望，没看到林桂芳。伸腿准备下床。可一动觉得一阵晕眩。 “你好好躺着，别乱动。”林桂芳不知何时进来，一把扶住眩晕的李易峰。 只要李易峰醒了，林桂芳就觉得自己不能省心。刚才她和王院长在走廊说明天转院的事。 “明天，转院去信城地区人民医院。”林桂芳边倒出保温筒的粥，边说起明天转院的事。 王院长亦跟着进来。“李书记，这回一定要转院去地区人民医院看看。身体好，才能更好地工作。”李易峰数次拒绝转院，王有茂决心这次非得让李易峰转院，好好治疗。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不用转院。”李易峰可不想转院。让他丢下一堆工作，去地区医院躺着，他不愿意。 王有茂知道李易峰准会这样，事先和林桂芳就做好了准备。今天晚上，他和林桂芳一直守着。 “李书记，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山美县人民的。”王有茂严肃地道。 “老李，你必须转院。不能拿身体当儿戏。”林桂芳亦一脸严肃。 李易峰索性不答，欠起身够床头柜上的粥。只觉一阵昡晕乏力。李易峰暗叹，这把身子骨，是真不行。可手头还有几件紧的事。 “这样吧，转院也行。不过有条件。”李易峰稳住心神，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啥条件？”王有茂和林桂芳异口同声。 “晚上，让我回县政府处理公务。”李易峰觉得有气无力。可不处理好手头的工作，他不放心。 “好！”王有茂和林桂芳交换眼神答应道。他们知道，若不答应。李易峰不会同意转院。事情就这么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01 李易峰虽如往日一般，强撑身体工作。但这次，他觉得力不从心。李易峰不知昨晚几点趴在桌上睡着。醒来浑身酸痛。 为了李易峰转院，老伴林桂芳和秘书小刘都没有来干扰他。经过昨晚熬夜，李易峰觉得身子骨不听使唤。想当年几天几晚熬夜，趴着打个盹就能恢复。现在不行，老了。 “李书记，是不舒服吧，您脸色不好。”刘秘书推门进来，看到李易峰腊黄的脸色，急急上前道。 “没事，没事。歇一会就好。”李易峰摆手。 “老李，坐着歇口气。我们去医院。”林桂芳心疼地说。昨晚她守着李易峰，但半夜还是伏在办公室的长凳上睡着。被两人说话声惊醒。一骨碌坐起来。身上滑下李易峰的外套。林桂芳不知何时，李益峰给自己盖上。 林桂芳心痛地看着丈夫虽高大，却被病痛折磨得有些佝偻的身驱。李易峰终于点头。 “救护车为什么不上这接我们。”林桂芳有些埋怨。 “是我不让他们过来。我本就是溜出来，溜回去才是。”李易峰摆摆手，扶着桌子站起身。却未料传来汽车喇叭声。 02 县政府院子里，进来的正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救护车。 救护车是被王院长派这来的。王院长知道李书记的脾气。不肯搞特殊化。一定不会坐刘秘书给他安排的县政府吉普车。李书记公私分明，林桂芳和刘秘书断劝不动他。 “何书记，救护车去县政府接李书记吧。我估计李书记会走路过来。”王院长瞧着渐放亮的天色和荷墌边沿山弯出去到县城銜道空寂无人的道路，转身和何书记商量。 何书记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昨天和刘秘书商量好，今早会送李书记过来。但李书记的脾气，一定不会坐刘秘书绘他安排的车。” “国成c吴刚，你们上县政府接李书记。一定要把李书记安全送到地区医院。”王院长对站在身边待命的国成c吴刚道。 “快去吧，注意安全！”何书记亦向两人示意。 “哎！”国成和吴刚答应道。敏捷地跳上救护车，带上车门。 站在住院部目送的两人，直看到救护车转过山角，才转身回楼里。 朝阳下，万物复苏。救护车驰过宁静却蕴藏生机的田野。拐上县城街道，驰进县政府大院。 03 县政府大院没有古时衙门的气派。一橦老旧的砖楼，周围简陋的平房，合围成县政府的院子。 此时虽还未到点上班，院子里亦有人在清扫院子。国成和吴刚都是第一次来。下车好奇地四处打量。正考虑是否向人寻问李书记的所在。二楼窗户里探出一个人，正是刘秘书。 “李书记在这里。”刘秘书向楼下的国成c吴刚招呼。 国成c吴刚立马从车上扛下担架，蹬蹬地上了楼。李易峰见两人抬着担架进来，哭笑不得。身体不适，李易也不希望躺着出去。 “李书记，您脸色不好。去车上，马上用药打点滳。”国成在李易峰拒绝坐担架后，严肃地说。国成想到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未料到李书记这样的身体情形下还熬夜。若他当时在场，断不会同意。在国成眼里，病人的健康是第一位。 李易峰未料到这个年轻人会如此严肃地和他说话。想想自己理亏，未遵医嘱。他记得这个年轻的主治医生，再三叮嘱他好好休息。除了不肯坐担架，由林桂芳搀着，慢慢向楼下救护车走去。 救护车驰进院子，就引人注目。见李易峰被林桂芳搀着下来，院子里早起的几个人围上来。 “李书记，您这是怎么了？” “李书记，您好好养病。” “李书记，早日康复。” 围上的人七嘴八舌。李易峰还想交待些事，但被林桂芳示意刘秘书，一起搀着李易峰上了车。林桂芳知道，李易峰只要和工作沾边，就放不下。 04 救护车驰出县政府大院，驰过县城的街道。人们陆续醒来，投入新的一天。山里的雾气，随阳光变得炽烈，陆续散去。车子驶入了国成来时的盘山公路。这是山美县城通向外界的唯一公路。只短短数日，国成重温这条崎岖盘旋的山路，心情已较前几日大不相同。 若说几日前，山美县对国成是一片未知。现如今，己对这片生活了几日的土地生出热爱。 李书记一上车，国成便给李书记检查身体。挂上点滴，让李书记服药。这会李书记已躺着睡着。在去往信城的救护车上，李易峰终于不用考虑事务，放心睡。 阳光透过窗玻璃，耀眼地照进车厢。若路边树木浓密，便顽皮地从树叶的空隙间亮闪闪地挤进来。 为了让李书记好好睡，车上所有人保持安静。随阳光透过树叶打进的金光，时而打在头脸上c身体上c腿上c脚上。除了车子行驶时轻微正常的噪音，能听到山涧里的溪流声c枯枝折断的声音。偶尔某声鸟鸣在远处山谷响起或路旁枝头上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啼。车子沿盘山公路弯弯曲曲c上上下下似乎没有尽头。但国成知道，信城较省城近许多。即便如此，车子开了大半天，依旧在崎岖的山路上。 只有吴刚知道快了。每次他看到山腰上如隔世的几户人家，就知道快出山。只要转出这片大山，视野就会开阔。信城也就不远。他想见的人也就近了。 张圆粉白晶莹的小脸仿若在眼前。吴刚本写信告诉张圆，下周来信城。这次突然来访，不知张圆作何反应。赶到信城，将李书记安顿好，估计到了午饭点。吴刚盘算好，可以去张圆单位截她。说不准能赶上和张圆一起午饭。想到此，吴刚不由笑了。 “老李，你醒了。”林桂芳的话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书记，感觉好些吗？”国成蹲身问。 “好多了。”李易峰笑。三个小时充足睡眠，让他恢复不少元气。国成重检查李书记的身体，果如李书记自己所说。便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因李易峰醒来，车子里开始了小声交谈。 “国成，你是哪里人啊？”林桂芳饶有兴趣地问。她初识国成。国成工作的认真劲，让林桂芳对国成产生好感。且国成是医学院毕业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的第一人。长相又清俊。由不得林桂芳对国成盘根问底。 “我是从南洋回来的。祖籍是滨海省。”国成老实答。李书记忘我工作的精神，让国成延伸着对林桂芳亦有好感。 国成未料到自己的话，让车内所有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你是从南洋回来的？”几个声音一起好奇地问。国成点头。国成觉得这不值得大惊小怪。 “为什么要回来？”国成未想到这次问话的是李书记。 “回来建设祖国。”国成不假思索。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01 李易峰点头，没有吭声。林桂芳却问道：“从南洋回来，怎么会来了山美县？” 国成笑了：“可能和山美县有缘吧。”国成想道：若不是和阿露换工作，阴差阳错，都不知有山美县。不知同学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可好。分别仅数日，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 “离家这么远，想家吗？家人怎么舍得你出来？”林桂芳想起离家工作的儿子，觉得国成父母亦是想念和舍不得他。 “刚出来那会会想家。出来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国成腼腆地笑。虽无刚离家时那么想家，可是某些瞬间，比如黄昏时听母亲唤孩子回家或偶抬头望见窗外满轮的明月，心底总泛起涟漪。仿如听到母亲温柔的呼唤和家里睡房窗外晈洁的月光。可是人总归要长大，要离家远行c独立承负自己的生活。 国成挥开心底里又涌出的想念，展开笑颜：“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家里人不知道。”国成许久未向人提起自己的往事。此刻提起竟有些心酸。他能想到父母兄弟姐妹们知道他离家是怎样的不舍和无奈。当年小，不能体谅父母的心情。若能再来一次，他一定好好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告别。 林桂芳已开始为国成嘘。作为母亲清楚地知道，孩子不告而别，大人悲痛c哀伤c愤怒c无奈c担心等等复杂心情。 “国成回来不是挺好的嘛。”李易峰知道老伴是触景生情想在外地的儿子。 “是啊。林阿姨，我现在挺好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和我父亲一样当一名医生。现在梦想成真。我还有一个梦想，就是回来建设祖国。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奉献自己所学，建设祖国。现在我来了山美县。这片土地虽落后，却充满无数希望。我相信山美县的将来一定是美好的。”国成说话时，面庞上不自觉带了光彩。和山美县所有劳动建设者一样，国成相信山美县会有美好明天。而用自己劳动和辛勤汗水参与和见证这一切，值得骄傲自豪。 李易峰笑了。国成年轻脸上的光彩，让他看到年轻的建设者们将为山美县这片美丽但贫瘠的土地注入新鲜血液和力量。 说话间，救护车已转出大山。眼前一片开阔。山区出来的人们见到宽阔无遮挡的视野，心里如一马平川宽敞起来。 吴刚只知国成是医学院的毕业生，未料国成有这样的经历。不由向国成多看几眼。猛然想起，中午国成也得吃饭，不如带着国成一起去找张圆。国成刚才的介绍，让吴刚对国成更生出几分好感。 02 国成第一次来信城。猛然从狭窄封闭的山美县出来，信城无疑是个繁华世界。国成新奇地看着街道上人来车往。店铺里生意繁忙。房屋鳞次栉比。多久没看到这么热闹的景象？几天尔。国成哑然失笑。山美县的隔世独立。让身处其中之人，觉得时间仿若静止。天上一日，人间十年。国成笑了，从山美县出来真有这种感觉。 车子拐上江边路时，又是另一番景象。江风徐徐吹来。江边大树下，人们纳凉休闲c孩子嬉戏打闹。国成透过车窗微笑地看着。 “前面到了。”和国成相反，吴刚未望向江边，远远地透过窗玻璃望向地区人民医院的旧楼顶。途中，经过张圆单位。吴刚想马上下车。知道这不可能。唯有集中注意力掠过身边的房屋，望向前方地区人民医院略高过周围建筑物的旧屋顶。 随吴刚的话，救护车轻车熟路地开进了地区人民医院的院子。院子里已停了几辆车，显得挤。不时有穿医院工作服的人出出进进。无论人气c派头，都非简陋的山美县人民医院可比。 国成随吴刚去楼里办转院手续。国成暗自庆幸吴刚这次跟来。吴刚有多次送病人转院的经历。许多人已认得他，办转院手续驾轻就熟。没多大功夫，己办妥。安排好床位，向接管主治医生祥细介绍李书记的病历情况。安排好李书记住下，国成和吴刚就没了事。 “李书记，您好好养病，林阿姨c那我们走了啊。”国成见李书记安顿好，亦插不上手帮忙，便告辞。 “到饭点了，吃了饭再去。”林桂芳招呼道。 国成c吴刚忙摆手告辞。推开病房门出来，碰上一个人。正是与张圆相亲的王主任。因吴刚常送转院病人过来，所以认得。 “吴刚，又送了病人来？”王主任两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正好经过这里，见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吴刚便招呼道。 “哎，王主任！这么巧。今天送我们县的李书记过来。”吴刚笑容满面地招呼。谁不知道王主任是信城地区的医学权威。在信城地区医学界说话有分量。 “额，这是我同事国成，刚从医学院毕业分配到我们医院。”见王主任望向身边的国成，忙介绍道。 “你好，王主任。”国成微笑点头。 “你好。山美县人民医院分配来新医生，真不错。正好下周我们医疗队要下去山美县。”王主任精痩的眸子，上下打量国成。长得不错。这么年轻，会看病吗？王主任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淡淡的敌意。他想到下周亦要去山美县的张圆。前会领导已通知他，下周医疗队，防疫站也要派一名同志。这个人是张圆。 王主任知道一定是张圆写了申请给领导。因为他还未来得及向领导推荐。听到张圆参加医疗队的消息，他是欢喜的。他不相信一见钟情，虽然和张圆见面对其大有好感，但张圆对他明显不是。王主任相信，这次医疗队下去，一定会和张圆培养感情。可山美县有国成这样的人物，王主任觉出巨大的威胁。向两人点头，不再逗留，匆匆离开。 03 司机刘师傅照例上街去买老婆c邻居c同事托买的东西。山美县就一家百货店，想买的许多东西那是里买不着。所以每有人出山美县，就有人委托采买东西。信城的店铺多。孩子老人爱吃的糕点c糖果，姑娘媳妇喜欢的布料c衣服c头饰c其他小玩意，信城的店铺里有得卖。即便书店，里头书的种类也较山美县的小书店丰富许多。 国成想去逛书店，被吴刚拽住。 “你不吃饭了啊？走吃饭去。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老王家的羊肉枌吗？”吴刚说到羊肉粉脸上谗涎欲滴的表情，让国成觉得肚子确实饿了。 “那等什么，走帊。”国成呵呵地笑道。他也想见识被吴刚描绘成人间美味的羊肉饭。吴刚却神秘兮兮地说：“等等，我们再叫上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01 国成和吴刚走出地区医院，能看到信城的江。走到街口，能感觉拂上面的江风。国成自小在海边长大，看惯水天一色的开阔。自来内陆省，尤其去山美县后，难得看到视野开阔到地平线的景色。江的头尾都尽在天际。心旷神怡的景色，让国成舒畅地舒口气。 “我旳家乡也是，河多湖多。”国成陶醉的神色感染到吴刚。他亦是水边长大的孩子。虽是湖泊河流，也是享有鱼米之乡的平原。 江边茂密的树荫如阳伞，遮去紫外线的强烈照射。让树荫下的人们愝意舒适。国成和吴刚兴致勃勃地在绿荫下走着。 “看见没，就那家。老王家的羊肉粉。”国成正瞧见一条弄堂进去的小店生意特别好。等候的客人站在店铺外面。正想打听这家旺铺做何生意，吴刚己介绍道。 提鼻一吸，浓浓的食物香味随正午的阳光，蔓延过街道，向两人袭来。两人都下意识咽了口水。 “要不，国成你先排队。我去接朋友过来。这样两不耽误，你看如何？”吴刚看店外面等候的人群，估计排队等候要不少时间。 “好，你去吧。我去排队。”国成朝店铺走去，回头向吴刚笑着扬手。阳光打在脸上，眼有些眯。笑起来却好看。吴刚觉得若是个女孩，看到国成的笑容会爱上他。吴刚突然不想带张圆来。看国成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已到街对面，头发被阳光照成好看的亮色。纯朴得象学生。吴刚为刚冒出的念头惭愧。看国成在店铺门口排队，放快步子向地区防疫站走。 02 刘站长早上接过张圆的申请报告看完，上上下下把张圆打量几遍。他未想到，娇弱如张圆的女娃，有这样的见识和抱负。他欣赏有抱负的年轻人。张圆的申请理由打动他。若年轻，他也会递上和张圆一样的申请报告。 “下乡条件不比城里。你一个女娃娃下去，生活有诸多不便，你想好了？”刘站长背着手踱步。虽心里有决定，还是问道。 “没问题。刘站长，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脸的。”张圆虽下到县城检查指导工作，还未真正意义下乡。她不知道会碰上的情况和遭遇的条件，但她坚信自己能克服。 “好，我给医院领导打电话，就这么定。”刘站长一拍大腿，拿起电话，张圆去医疗队的事，就这么定了。 张圆回到办公室，翻出大量血吸虫病的临床病例c防治经验及相关专业资料研究。她不想打无准备之仗。士兵上战场，要把刀剑磨亮c子弹装足。张圆要把自己全副武装。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张圆完全沉浸在书本里。若不是经过门口的同事叫她，张圆几乎忘了吃饭。 张圆看同事们下楼打饭，不觉得饿。但看到中途的专业资料亦无法集中精力继续看下去。张圆仰仰后脖，扭扭酸痛的腰肢。深吸口气，决定让自己休息。站起身透过窗户正好瞧见走进院子的吴刚。 “噫？”张圆惊奇吴刚怎么来了。她记得吴刚信里说得是下周。张圆带上门，下楼迎吴刚。 吴刚并未看见楼上向他张望的张圆。他只想在张圆去食堂打饭前拦住她。 食堂已坐满人。吴刚伸着头想从中找出张圆。人们并不在意吴刚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吴刚来得勤，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虽不认识，却知道他是来张圆的。便有人和吴刚说“张圆没来食堂。” 吃饭的点上，张圆不来食堂，去哪了。莫非这次见不上？正当吴刚失望，准备转身离开，一只手拍拍他肩膀。 “同志，你找谁？”清脆的女声，吴刚随声音回头，张圆一脸顽皮地站在面前。吴刚跌落谷底的心情瞬时高涨。眉眼添了颜色，脸上有了光彩。他想念的张圆活灵活现站在眼前。 “哈。”吴刚笑，说不出话。 “走吧，吃饭去。”张圆领头朝食堂里走。 “等下。我们出去吃。我这次来特意准备请你吃羊肉粉。”吴刚觉得舌头恢复正常。吴刚一贯口条流利，只有对张圆会出现说不上话的情况。 听到羊肉粉，张圆咽咽口水。铺在粉面上做浇头的大块羊肉，咬进口里鲜滑嫩美。充分刺激味蕾，再一口吞下食道。美昧还萦绕在唇齿间。 张圆有些隺跃，但顿住。 “可是要排很长的队。不如在食堂吃吧，方便，坐下就能吃。”张圆心里惦着未看完的资料，不想花太多时间在吃饭上。 “没关系，我同事已在那排队。”吴刚庆幸前会让国成先站队。 “你同事也来了？又是送转院病人？平时送转院病人不只来你一个人吗？”张圆有些好奇。 “我同事送我们县李书记转院到地区医院。领导不放心，让我一块来。”吴刚本想说实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那走吧。”张圆肚里的小馋虫被勾起。 吴刚点头，随张圆向外走。不远处江面的江风拂过张圆的面庞。发梢衣角随风轻微摆动。防疫站到老王家羊肉粉有段路。吴刚走在张圆身边，因有张圆，路己不是来时路。街景声音成为布景。在阳光照耀下闪闪亮，成为一块幕布落入吴刚眼里。幕布前活动的人物只有张圆。如果吴刚能决定走这段路的时间，吴刚希望是一辈子。 可老王家羊肉粉特制汤料的香气己萦绕过来。转进弄口，看到老王家羊肉粉的木质招牌。店铺外依旧不少人排队。 吴刚伸头找国成，从队尾往前看，不见人。正要往店堂里看，却听国成叫他。 “吴刚，我在这。”国成被阳光照得发亮的头发，衬着笑容分外明亮。国成己排到队伍前面，吴刚找他时，正好被人挡了视线。 国成一直不断向弄口望。信城他陌生得很，不知吴刚要找的人远不远。国成担心，若队排到，人还未来怎么办？眼见前面没有几个人，望向弄口的频率更加频繁。现在，眼前只一人就到他，国成打定主意：若人不来，就把三碗都吃了。正想间，见吴刚和一个女孩从弄口走近来。不用吃三碗粉，国成一阵轻松。 见到队伍里的国成，吴刚身边的张圆楞住。她眨眨眼再睁开。没错，是他。张圆未想到天下有这样巧的事。眼前的年轻人正是她两年前，在医学院教室外看到的全神贯注听课的男生。虽然男生此时笑如春风，全然没有全神贯注的样子。但张圆认得，因为无数瞬间，张圆眼前会浮现他的样子。虽然不相识，但张圆觉得已认识很久。 “这是我同事国成。刚从医学院毕业分配来我们医院。”吴刚侧头向张圆介绍。张圆笑了。没错，就是他。以为今生无缘，不会再见。未想到在此相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 01 张圆拐进弄口时，就落进国成的眼。他未见过这么干净的女孩。天然去雕琢，一切恰到好处。象落入凡间的精灵。 女孩对着国成灿烂微笑。国成脸上的笑意更深。本就好看的眼笑出星星般亮光。 “国成，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医专同学张圆。”吴刚向国成介绍。吴刚每次向人介绍张圆都特别自豪。他习惯人们初见张圆时的表情。张圆算不上特別漂亮，可看着舒服。 国成脱口而出：“我好象见过你。” 说罢脸发红。这个女孩他见过。虽说不上在哪见过，但一见如故。国成想起红楼梦里宝玉见黛玉也是如此心情。这位妺妺见过的。可是这话说出口，有登徒子的嬚疑。 国成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圆。张圆的眉眼c粉白晶莹的小脸。纯净的笑容，干净的目光。让国成倍感亲切。国成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孩亲近。忍不住想看她。她的一颦一笑都牵动自己的心。国成觉得脸红。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动心思。 张圆却不恼。虽有些忸怩，却对国成甜甜地笑。张圆暗道：未想到他也对自己一见如故。记忆深刻的男孩此时活泼的站在自己面前。张圆亦觉得脸红。仔细看国成清俊的眉眼，和记忆里不差分毫。只是更阳光更活力。 “到我们了。”吴刚拍拍国成。国成更觉脸红得发臊。 三人端着滚烫滋拉冒着香气的羊肉粉找桌坐下。国成挟起一筷子滚着热油汤汁的羊肉枌放进嘴里。顿觉五脏六腑象花开一样。看国成陶醉的表情，吴刚笑了。 “再尝尝这羊肉，好吃到下巴都会掉。”说罢期待地看着国成挟起粉面上的大块羊肉。 “哇，好吃。”国成只觉得满嘴鲜美嫩滑，味蕾被充分刺激。国成原本不吃羊肉，因为吃不惯羊肉的膻味。未想到老王家羊肉粉的羊肉被整得不象羊肉。 “好吃！”国成由衷赞叹。吴刚和张圆哈哈大笑。几乎第一次来吃老王家羊肉粉都是国成这样的反应。想当初他们也是。本是活泼的年纪，很快熟识起来。 可随着情形便微妙起来。只有吴刚说话。张圆和国成却只顾低头吃粉。两人虽没说话，却无声胜有声。偶尔抬头应答吴刚的话，彼此眼神不小心撞见，却如做了坏事般迅速躲避对方的眼神。虽未望向对方，心却呯呯乱跳。加之羊肉粉蒸腾的热气c散发的香气c喝在嘴里的美气。张圆和国cd觉得心动过速，脸颊胀红。 吴刚亦吃得湡头大汗，倒未觉出两人的异样。吴刚不象国成吃饭斯文。一大碗汤鲜味美的羊肉粉很快进肚，满意地拍拍肚子。见国成和张圆慢条斯理地吃，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张圆，今天在地区医院碰到王主任。说下周有医疗队去我们山美县。” “是啊，我知道。”张圆细声细气地说。不知为何她不愿在国成面前说起去山美县的事。心里却想让国成知道。 “有医疗队下来太好了。是山美县患者的褔音。”国成当时从王主任那听到这个消息就特别开心。一为山美县的患者开心。亦为医务工作者开心。当医生是需要不断学习的职业。自己积累临床经验是个漫长的过程。从书本学习c向有经验者学习，都是极好的学习渠道。国成渴望一切可以学习的机会。 国成肺腑之言亦感染了张圆。张圆庆幸自己报名参加了医疔队。 三人吃完饭都已满头汗。吴刚提出走走。国成说去书店。 张圆本打算吃完饭回办公室继续翻阅未看完的资料。可见到国成后改了主意。当吴刚问她准备去哪。她破天荒地说：“我陪你们逛逛。” 吴刚喜出望外。三人顺着小弄拐上大街。徜徉在信城的大街上，三个人许久未如此闲适地在大街上闲逛。 “哬，书店。”国成惊喜地看到信城新华书店，迈不动步。 “进去看看吧。”张圆嫣然一笑。 国成进书店，如鱼儿入水。忘了外界所有事物，求知若渴沉浸在书的海洋里。吴刚想拉张圆去别处逛逛。竟拉不动。张圆亦是自小爱书之人。三人索性在书店呆着。直到刘师傅采买好东西，经过书店门口看到他们。 “国成医生，吴刚医生！准备回吧。”国成看刘师傅拎满东西，跑过去帮忙。他其实也想买些东西，可更想买书。吴刚和张圆亦出来。快到下午上班点，是该回了。山路不好走，趁早赶路，天黑前能回到山美县。 吴刚每次来，都呆不了多长时间。山美县交通太不方便，这也是他想调离的原因。 送罢张圆回单位，两人上了救护车。和来时不同的是，国成亦有了心事。他想给那个一见如故的女孩写信。虽然当面没说上几句话，可国成觉得有一肚子话想说。国成不是话多的人。亦耐得住寂寞。可见到张圆有异样的感觉。想什么话都说给她听。着张圆转身进单位，竟生出几分惆怅。 吴刚每次从信城回来，都落寞得很。车上两人竟是无话，只看着车子驶出信城的街道，一点点把信城甩远。 02 张敏却是兴奋。心情雀跃c脚步轻快。既便迎面碰上章萍，也收不住脸上的笑容。 章萍却是一脸恼火。前些日子，她打上了地区人民医院王主任的主意。信城地方不大，条件好的单身汉眼见得少了。王主任从矮子变高子，也入了条件好的单身汉队里。王主任除岁数大c长相差强人意外，其他条件都不错。章萍觉得自己配王主任也合适。便留了心。一直找机会接近。 那日去地区医院闲逛，正看到王主任和张圆走进楼道那一幕。心里憋屈。凭什么都是张圆抢先。 今日见张圆兴高采烈，料定是和王主任有了进展。脸上显出十二分难看。张圆竟未注意。张圆心里只有国成。 张圆之前不明确自己是否喜欢一个人。王大力c建国c吴刚，她从来不明确肯定自己的想法。因为她喜欢的人只是记忆里的影子。如今她确定地知道，她喜欢国成。想到下周能再见，张圆轻轻地笑出声。隔璧办公室的小张却过来说：“张圆，下周章萍要去医疗队你知道吗？” “她不是在人事吗？怎么会去医疗队？”张圆觉得奇怪。 “听说是向领导反复要求的。”小张是单位的包打听。 “哦。”张圆终从见到国成的欣喜里恢复过来。章萍为什么要求去？平时有活就躲的人，却主动申请参加医疗队下乡。张圆揺摇头，不再去想。继续埋头她看到一半的资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 01 山美县的日子象山美县的沉寂般悄然过去。似乎所有人的日子都死水无澜。阿吉奶奶没过几天亦出院回家。仿佛断了刘强再上这的借口。虽山美矿距离山美县不远，但若不往来，仿佛两个独立的小世界。 刘强回去后，投入火热的大生产。白班夜班加班，没天没夜。从何秋栬家穿回的衣服已被洗干净叠整齐放在床边。 “主任，这衣服谁的啊？”同寝室的小丰问。平日看刘强大咧咧租糙得很，对这套看上去没啥起眼的衣服却仔细。 “借朋友的。”刘强觉得也没说错，何秋艳算不打不相识的朋友。 “改天去山美县城叫上我呗。”小丰想去山美县城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姑娘处对象。小丰喜欢自己的单位和工作。可山美矿一样不让他满意。处不上对象。矿里女职工象珍稀动物般新奇。头几天分来的厂技术员张敏，象抢手的热馍馍。很多人暗下较劲，对张敏大献殷勤。可张敏对谁都是礼貌而疏远，反正小丰知道自己没戏。 “山美县姑娘漂亮不？”小丰忍不住问。 “下次去带上你。”刘强应道。 刘强不久兑现了承诺，而这天恰逢地区医疗队来山美县。 02 张圆坐上车时，果然看到章萍也用尼龙网兜兜着脸盆茶缸上来。章萍四下张望，找空位坐下。有后上来人想坐到她身边，她总说有人。直到王主任上车，才将东西挪开，招呼王主任坐。王主任本想去张圆身边坐，可章萍热情招呼，不好意思拒绝。在章萍身边坐下。张圆却是暗自高兴，可以得了清静。 张圆不仅高兴于此，昨天她经过收发室门口时，收发室大爷叫住她。 “张圆，你的信。”大爷递出信的信封很漂亮。雪白的信封边上是红蓝的短边斜杠。是航空信封。谁啊？张圆暗想。一般人们寄信很少用这种信封。信封上几个漂亮的大字让张圆突然屏住呼吸。国成，是国成的信。 张圆万料不到国成会给她写信。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看不出心里的涟漪。 张圆捧着信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想想还是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看国成的信要到私密空间。张圆不想让人看到她看信时的表情。看到她抑制不住的激动。 见字如面。国成的字大而有力。却带着清逸，象他的人。 信里全是能在众人前说的话语。可拚凑在一起有了别样滋味。字里行间有亲近之意。 张圆把信纸蒙在脸上，有纸张的好闻气味。张圆捧下信纸再看一遍。又一遍开心。 张圆把信纸平平整整铺在桌上，开始给国成回信。虽然明天去山美县，可许多话写在纸上才说得明白。张圆斟词酌句，想写出满心的话。 如今，张圆坐在车上，能想到刚寄的信躺在邮筒里。按信到达的速度，应该是几天后。可是没有关系，出现在国成面前，就是最好的回信。想到此，张圆轻声笑了。见边上的人奇怪地望向她，忙别过脸去。 窗外，绿色起伏的山峦越来越近。信城已被甩在身后。不远前方拐弯就要进盘山公路。 张圆轻声说：“山美县，我来了。国成，我来了。” 03 今天医疗队来山美县，成了山美县人民医院头顶大事。何书记和王院长早早咐吩下去，全院大扫卫生。要给医疗队同志好印象。 早早地国成查完房就和大伙一块擦洗玻璃c清扫垃圾。所有人都干得满头大汗。山美县人民医院是医疗队来山美县的第一站。各乡卫生院亦接到通知，各自准备。国成对手头病例进行归纳分析，划出难点重点。希望医疗队的同志可以会诊，给出宝贵意见，学习宝贵经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快晌午时，医疗队的车终于来了。一下车，纷纷有人找地方吐。山美县盘山公路的崎岖绝非浪得虚名。忽高忽低盘旋起伏。车性不好人的胃都会被搅得翻江倒海，吐得稀里哗啦。有忍得长些的，下了车也忍不住找地方干呕。大张着嘴，直到冲进几大口新鲜空气，才缓过劲。 张圆早已吐得没有力气，象患了一场大病。直到车上人们走光才坫起身，拎着东西下车。 张圆自小在水乡长大。来去省城和信城，车子都行得平路。未想到第一次来山区的山美县，就这么大的下马威。 国成和吴刚随何书记c王院长及一干医务人员在住院部大门口迎接医疗队。 何书记c王院长迎着医疗队李队长和王主任外里走。国成和吴刚也帮忙招呼着下车的同志。当国成招呼完最后一个人，准备跟上吴刚他们向里走时，忽然站住了。 国成觉得身后有人看他。国成转过身，惊讶地张大嘴。车门边站着张圆。 “你怎么来了？”国成飞跑上去，脸上的笑容笑开了花。 “我为什么不能来？”张圆歪头调皮地说。之前的疲乏难受一扫而空。 国成又变得腼睓。搓搓手嘿嘿笑道：“为什么不早说。” “不欢迎？”张圆开玩笑道。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不住地飞扬出来。 “欢迎，热烈欢迎！”国成目光诚挚地看着张圆认真地说。反倒让张圆不好意思起来。 张圆的到来，让国成喜出望外。 当吴刚看到国成陪同张圆进来时，惊呆了。 “你怎么来了？”吴刚一个箭步窜到张圆跟前。张圆看到吴刚和国成一样的反应，禁不住笑出声来。 “还笑。事先也不说一声，保密工作做得真好。”吴刚有些嗔怪地说:。虽为张圆瞒着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看到张圆还是开心的。 “张圆，李队长让大家先上楼开个会。”有人趴在楼梯扶手上向张圆喊道。 “哎，来了。”张圆清脆地应道上了楼。她未注意旁边有人拿冷冷的眼光看她。 看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何秋艳。当有人叫张圆的名字时，何秋艳觉得特别耳熟。猛想起和吴刚通信的张圆。 何秋艳走到走廊，正看到吴刚c国成围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说笑。女孩的气质c皮肤c眉眼以及吴刚对她的亲热态度，都是自己无法比及。和这样的女子争吴刚，何秋艳彻底灰了心。若说之前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这个女孩的出现，把何秋艳虚幻的幻想击得粉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 01 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会议室平时难得派上用场。此刻医疗队的同志和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同志让会议室坐无虚席。李队长和何书记的讲话激动人心。虽相似的话在其他场合听过。可整装待发前再听一遍，依旧鼓舞人心。 接下来的发言，国成提出事先划好的病患治疗中遇到的难点和疑惑。国成的问题得到充分回应。在参考病历和国成提出的患者实际情况后，人们纷纷拿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国成飞快地记笔记，不想错过一个字。国成的勤奋好学孜孜不倦的精神让张圆对其更有好感。 医疔队主要目的送医下乡。在山美县人民医院时落脚，吃过午饭，就分小队下到农村去。 国成亦想随医疗队下去。但医院病人多，国成和吴刚都分不出身。 张圆的到来，让国成生出隐隐的兴奋。这个一见如故的姑娘离他很近。虽山美县的大山层层叠叠，毕竟在一个县里。和国成不同，吴刚觉得张圆的这次到来，和以前不一样。虽张圆依旧礼貌周到，待他亦如从前。可吴刚敏锐地抓住张圆细微的变化。他从未见张圆笑过如此灿烂。张圆对他的笑总是礼貌周全，却从未灿若桃李。吴刚隐隐觉得不安。他想去抓住张圆眼神变化的方向，可张圆和在会的人们一样，聚精会神地听会议。并未出现吴刚觉出的异样。倒是王主任不时投向张圆的目光，让吴刚看出几分端倪。 02 刘强记不清多久没休过休息天。这两天车间的事忙得告一段落。床边那套从山美县城穿回的衣服总提醒刘强，该去一趟山美县城。 “小丰，今天你也休息。要不要一块去山美县城转转？”刘强见赖在床上的小丰提议道。 小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好啊。去逛逛。休息天除了补觉，还真没地方去。” 刘强呵呵笑了。单身宿舍下班后热闹，可白天上班时间着实冷清。山美矿生活区不大，没有可去的地方。山美县城成了休息天的一个去处。虽然山美县城没几家商店，但比起生活区唯一的商店，还是丰富得多。只是去得多了，也没甚意思。短短的街道几分钟就逛完了。但也好过干躺在宿舍里。 两个人说走就走。跨上自行车往山美县城方向骑去。刘强特意洗了头换了件干净衣裳。把何利民的衣服整齐叠进书包里，斜挎在身上。 白天的路好骑。刘强不由想到那晚骑的夜路，小心翼翼。好歹没有发生意外。事后想起带着两个孩子骑夜路不由后怕。万一摔坏怎么向家里人交待。好在有惊无险，安全到家。那一晚刘强挨着床铺倒头就睡。累坏了。 此时沐浴着阳光和山风，和小丰并驾齐驱骑在路上显得闲庭漫步。周围是绿色的大山c清澈的河流。路边割人的茅草中露出一捧捧茂盛的野花。刘强不用象那日火急火燎赶路，和小丰吹着口哨，有说有笑信马由缰。 03 山美县城很快出现在两人视野里。刘强顺着满是石头的河滩，极目能看到何秋艳家屋后的菜园。刘强认定何秋艳此时不会在家。和小丰商量了，往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而去。 “你朋友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吗？”小丰好奇地问。刘强记起国成留宿那晚，小丰不在。 “是啊，不过衣服不是他的。另一个朋友的。”说话间，骑到刘强上次摔跤的地方。刘强想到何秋艳和他面对面在他上方仔细端详他的脸。刘强记得何秋艳对着自己的脸挡住了整片蓝天。这张脸，最近在睡梦里出现过。 刘强晃晃头，不自觉向路边的水沟多望几眼。 04 何秋艳躲进护理室暗自神伤。幸好护理室的窗口对着后山山壁，没人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何秋艳恨不得对着窗把一上午的活全干完。她不想用此时伤心沮丧的表情见人。可偏有人叫她。 “何秋艳！”声音开朗利落。谁啊？医院同事习惯叫她小何c护士长。少有人连名带姓叫她。 “谁啊。”何秋艳答应，边整理情绪。 “护士长，外面有人找你。”喊她的人未进来，护士程香草探进头。 “好，我知道了。”何秋艳转身出来，程香草却不走，站在旁边张望。见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山美矿工作服的小伙子。一个浓眉方脸，带着豪爽干脆的利落劲。一个眉清目秀，笑嘻嘻地站在同伴旁边。 “何秋艳！”刘强露出一口白牙朝何秋艳笑。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上班吗？”不知为何，何秋艳突然见到刘强的笑脸竟有些惊喜。刘强特有的干脆豪爽劲儿总会带何秋艳走出心里的阴霾。 刘强一拍书包，扬眉笑道：“还衣服。顺便来看看你。” 小丰在一旁暗自撇嘴。顺便才怪。一大早洗头洗脸换干净衣裳一点不象刘强平日的作风。当时还暗自奇怪，还朋友一套衣服至于吗。现在见到何秋艳，才明白朋友是女的，这就难怪。 何秋艳想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刘强己捧着衣服递过来。 “哎，可你的衣服在家里。你先拿着吧。下班后我回家取衣服还你。”何秋栬忽然想起。 “没事。你先上班。我和我同事先逛逛。我们今天休息就是上山美县城逛逛的。不着急。”刘强见何秋艳窘迫忙道。 何秋艳点头。刘强转身要走，小丰却不干了。他这次来的目的明确，看能否碰上合适的姑娘。这一点刘强是清楚的。何秋艳身边的程香草一出来他就瞅见了。微笑着站一旁，穿着护士服模样可人。 “刘头，也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旁边有人扑哧笑了。小丰转过头，是站在旁边的程香草。 刘强清清咙：“这是我同事小丰。这是我朋友何秋艳。这位是？”刘强转向站在旁边的程香草问道。 何秋艳亦清清喉咙：“这是我同事程香草。” 正待要说什么，楼上有人陆续下来。散会了。 医疔队的同志下楼被单有声领着往食堂走。何秋艳知道是散会后准备去食堂吃饭。 吴刚和张圆亦边说着话，边一起下楼。 见到两人一起下楼，何秋艳突然快步走到刘强身边，紧挨着刘强站着。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么做，她就想让吴刚看到。吴刚果真看到，热情地招呼刘强，却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国成随后也下楼来。见到刘强亦是惊喜。几个人相互介绍，一阵寒喧，好不热闹。但何秋艳是热闹外的。国成c吴刚领着张圆，招呼着刘强c小丰向医院食堂走去。刘强几次想回身招呼何秋艳，却被人们簇拥着往前走。 再回头时，何秋艳已不在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 01 山美县的很多村不通公路。医疗队顺盘旋崎岖狭窄的公路搭车到公社，再往里去各个村需要步行。 步行有时要穿过几道山梁。若无向导很容易走岔路。山路岔路极多且不好走，不时有不规则的石头，要跨过去的小溪。坡度有时极陡，不给走路的人喘口气的功夫。因为山路极窄，只容一人通过。若是累了站住歇气，后面队伍的人也就被迫停住。所以再累也挪着步子往前走。这样的路空手走已是极累。队伍里的人们还背着沉重的药箱。 张圆己开始后悔自己带着的累赘的行李。但张圆不后悔自己报名参加医疗队。 章萍的行李和药箱已被旁人接去。张圆不知道章萍在想什么，只看到她走得东倒西歪的步子。显已是累得不行。 张圆也觉得体力透支。队伍里除了向导，都走得不容易。一群脑力劳动者习惯看病诊病，不习惯翻山越岭。可目的地却未到，路还要向前走。 有人拽住张敏的医药箱。“给我。”走在张敏身后的王主任气喘吁吁地说。一张微黄枯痩的脸，已被汗水浸得透湿。 “不用，我可以。”张圆觉得王主任情况还不如自己。浑身汗透的衣裳，苍黄的脸明显体力不支。不过张敏还是觉得感谢。一个自顾不暇的人还想到去照顾别人。 “王主任，你还好吧？”张圆关心地问。似乎所有人都到了体力极限。 “我没事。”王主任摆摆手。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下吧。”队尾的李主任朝前喊。 人们纷纷放下药箱行李，就地而坐。空旷的山谷如一个绿色大井，随路的坡度斜展开来。 美，真美。张圆心里暗叹。仿佛坐在崎岖山胳上，真正融入了大山。草木就在身旁，坚硬的山壁在身后，眼前是对面的山面和一大片叫不出名山里的植物。山风拂过那些植物，也拂过坐着歇脚的每个人。人们不说话，却听到各种细微的声音。除了风拂过的声音，各种大自然的声音细细汇聚过来。张圆未想到白天的大自然也如夜晚般安静。这样的环境下，人应该是不说话的。充分融入自然。和谐统一。 可是李队长的大嗓门还是响起：“同志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加把劲，再往前走走就到王村了。” 人们纷纷站起背起自己的行李。队伍继续前进。因刚才短暂的休息，人们恢复些气力。张圆背着药箱行李努力跟上队伍。在大山里，这支十几个人的队伍显得乎其微，缓慢行进在山美县广袤的大山里。 张圆现在己觉不出累。机械迈步，腿仿佛不是自己的。就在张圆觉得可以用这样的步子走到天长地久时，前面登上山顶的向导向后挥手：“到了啊。同志们，王村到了。” 向导的话如一针强心剂，让每张疲惫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到了啊？到了啊？”人们纷纷兴奋地问。似乎桎固的牢笼就要得到解放。 向导望着下面的人们，手爽利地往另一边的山下一指：“下山就是王村了。” 人们轻轻欢呼，失去的体力似乎回了些身体。纷纷加紧脚步向向导所站的山顶行进。有先到的人便欢呼起来：“到了，到了！” 欢呼声让后面的人更一鼓作气。当张圆站上山坡顶时，也瞧见了山脚下那个小小的村子。 02 王村不大。几处在一起的人家和分散在山里零星不成块的田地。躲在大山里和山美县其他村子一样毫不起眼。这个里与外界的联系少，可是却出名。因为王村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地。成为山美县血吸虫病的典型地区。 王村村民不多，难得与外界联系。至多也是翻山越岭走个亲戚。医疗队的队伍沿着山路小跑下来时，着实惊着了王村的人们。素来村里是彼此相熟的面孔。瞬间来了一群陌生的面孔，由不得人们象看大戏般围了上来。 “男人的皮肤和女人一样白。啧啧。” “还有两个姑娘。长得真俊。”人们看稀奇般看进村的医疗队七嘴八舌。 张圆和所有人一样，刲达目的地就恢复了力气。帮着队员在村干部的带领指引下，在村头支起桌椅板凳算作是医疗咨询和看诊点。 人们纷纷聚在不远处看，并不上前。张圆从人丛里看到几个因血吸虫病晩期的大肚子。 李队长开始让人介绍血吸虫病基本知识和防治办法。张圆和另一位队员将宣传血吸虫病基础预防知识的画报找地方贴上。人们并不围上前看，因为没有几个人认得字。 他们知道自己有病，但不相信有这等好事，将医生送到家门口方便他们看病。而且他们不知自己得了这种病，政府会把自己怎么样。 医疗队整齐地坐在桌椅后面，竟没人上前。 “我们先摸个底吧。一家一户的来。未患病的再三普及预防知识。病情轻微的现场给药吃药。患病严重视实际情况和我们手头的条件进行处理。”李队长和大家商量道。 大家没意见，村支书开始点名。张圆看村支书的症状，应也患病。 随点名，人们陆续向前。张圆惊讶地发现此地发病率如此之高。 随人们向医疗队看诊问诊，起初排斥的气氛轻松下来。人们除了血吸虫病，其他的病症也积极看诊。未想到不但有问必答。而且送医送药。 医疗队翻山越岭到达王村，所有人没顾上休息就投入工作。张圆不知道自己看了几个病人，肚子咕噜叫唤起来。 王村没有食堂，医疗队吃得是派饭。似乎知道张圆饿了，村支书清清喉咙开始派饭。一位医疗队员派给一户村民家，去村民家吃饭。每叫到村民的名字，就从人群里站出来，领着亦站起的医疗队员回家，家里有什么，队员就跟着主人家吃什么。 叫到张圆时，是一个黑黄脸的老汉，身边站着同样黑黄脸的妇人。见是张圆去家里吃饭，心里高兴。姑娘显然饭量比小伙子小。同样一份派饭补贴能省不少粮食。接到章萍的人家同样高兴。这年头，谁不希望自家多点粮食。 张圆纵然做好吃苦的准备，未想到王村村民家如此简陋。破旧的泥房，里面几乎家徒四壁。房间的间隙用得是木板。上面贴着几张发白的年画和像。厨房和房间都很暗。唯有堂屋从敞开的大门外射进来。堂屋唯一的摆设是一张八仙桌和几条长凳。女主人在厨房一阵忙活，终于端上饭菜。主人家的几个孩子吃得狼吞虎咽。 张圆暗想什么人间美味，这么好吃。女主人将一碗装好的饭菜递到张圆手里。 “同志，快吃吧。”张圆学那帮孩子，扒了一大口进嘴里，未想到饭菜如此难吃。但显然给张圆吃的饭菜在这户人家算是好饭菜。至少张圆在吃的时候，这家孩子们眼睛不断望向张圆的碗里。他们碗里的饭菜明显没有张圆碗里稠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 01 老夫妻忐忑地看张圆吞下第一口饭菜的反应。直到张圆笑着向他们点头方才放心，方才低头去扒自己眼前的饭菜。若不是这次医疗队人多，不会派饭到他们家。他们己将饭菜尽力做到最好。看家里孩子恨不得将碗底再舔一遍，就知道较之平时，今天的饭菜是做得极好了。 张圆看出老夫妻期许她对饭菜做出评价的目光，不由做出吃得极香的样子。她想吃完饭后给老夫妻家多留点粮票。可是想想不行，出差前去单位领粮票是扣粮食定额，且领出的粮票是算好用餐次数。张圆想多留粮票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孩子们吃饭速度快。吃完了并不走。眼巴巴看张圆碗里还有大半的饭菜。 “来，我吃不了这么多，分你一点。”张圆端起碗走到最小的孩子面前。 “同志，不用。你自己吃。小孩子肚子是无底，给多少都填不满。”张圆被老妇人拦住。几个孩子却眼巴巴地望着张圆端起的大瓷碗。 “大妲，我真吃不了这么多。不要浪费了。”张圆细声细气地说。张圆并没有吃饱，也并非嫌饭菜不好吃。面对几个孩子饥渴的眼睛，她做不到安之若素地吃。 老夫妻看张圆娇弱的样子，城里女娃吃得少，他们信了。他们再次庆幸派饭来家的是个女娃。 张圆将大半饭菜均匀拨到几个孩子碗里。看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吃得特香的样子，笑了。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自己不饿，笑眯眯看她和哥哥吃饭的样子。心里一酸，现在才明白，母亲不是不饿，只是把自己的那份省给了她和哥哥。张圆突然坐在山美县大山的小村落一个农户家的堂屋里开始想家。门外青山如画。 02 张圆留好粮票走出老乡家，向村头医疗队集合地走去时，发现集合地还没有人回来。显然张圆是最早回来的人。张圆四处张望，远远见王主任也向这边走来。 “张圆，吃好了？还吃得惯吗？”王主任在张圆身边坐下问。 “吃饱了，还好的。”张圆笑笑，望向村里。若不是交通闭塞c生活落后c血吸虫病盛行，这个小村子很美。大山c村屋c田地，水塘派安居乐业祥和景象。若这片土地没有疾病的侵扰就更好。 “你在想什么？”王主任侧头看看张圆，见张圆微眯着眼盯着前方。 “我在想，要是人间没有病痛该多好。”张圆转头笑，她知道不可能。人吃五苦杂粮哪能没有病痛。 王主任呵呵笑，正待说什么，有人向这边跑来。 跑来的是个半大的孩子。“医生，医生救救我娘。” 孩子老远见到坐着的王主任和张圆大声喊。 王主任和张圆腾地了起来。“你娘怎么了？别急，慢慢说。”孩子明显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娘生孩子生不出来。”孩子稍微喘口气，急急地说。 “有个医生已在我家，但他让我再叫人。” “走，快带路。”王主任二话不说跟着孩子跑去，张敏紧紧跟在后面。路上遇到几个医疔队的同志，见状亦一起跟来。 跑近孩子家时，听到妇人凄惨的叫声。孩子家的屋子和其他人家一样，也是又暗又黑的土房。王村没有通电，晚上照明用得煤油灯。此时妇人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从顶上狭小的窗户里照进光。屋里显得狭小黑暗。 堂屋里几个手足无措的人站着听房间里传出妇人痛苦的叫唤。见了王主任和张圆来如见了救星。 王主任和张圆急跑进房间。一中年产妇脸上惨白声嘶力竭嘶喊。屋里除了产妇，还有一个接生婆和医疗队的小杨。 见王主任和张圆进来，脸上露出喜色。 “王主任。”“医生。”小杨和接生婆几乎同时喊。 “怎么回事？”王主任和张圆凑近床边看。妇人脸上痛出豆大的汗珠。 “我接生过这么多，从来沒碰过这种情况。”接生婆低声说。 王主任将脸转向小杨。“好象是葡萄胎。”小杨皱眉道。 产妇又啊啊地痛叫。接生婆掀起产妇下身的被子，示意王主任和张圆看。张圆不看还罢，这一看惊得差点把刚吃的饭吐出来。产妇产下一个泡泡，随着痛苦的嘶叫又产下一个泡泡。 “准备手术！”王主任二话不说，转身跑出去拿药箱和装备。张圆也沉静下来。从王主任身上她看到一个医者应具备的沉着冷静的职业素养。 张圆跑出房间，咐吩外间的人在光线较好的堂屋准备简陋的手术台。 见几个人听到她的话楞着。索性自己在屋里找可用的台子。人们终于反应过来，搬东西，铺床单c烧热水。 当王主任带着人和简单的手术设备赶到时，张圆已和众人在堂屋里搭好了简易手术台。 产妇被人抬了出来，人们被清退出屋。手术小队迅速进入工作。虽不是医院手术室，只是一间山里农家的堂屋。优秀的医者很快进入角色。屋里只有医者全神贯注悠长的呼吸声和刀剪落盘的叮当声。山风依旧从田野树梢拂过村子的每个角落。人们口口相传，纷纷聚到门外，远远敬穆地看着那扇里面正做着手术的大门。 张圆觉得有些头晕。她眼不眨地站在旁边看了两三个小时，陡地收回目光，觉得体力不支。可王主任和李队长依旧眼也不眨地站在手术台边操作。张圆突然觉得自己离一名医者的距离远远不够。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她看向王主任和李队长的目光多了钦佩。 手术做完，天色也暗了。张圆为这名患者庆幸。若是医疗队今天没来王村，这名患者性命难保。 张圆看暮色中的大山层层叠叠仿佛没有尽头。若需寻医问药，层层的大山就是阻碍。莫说需紧急抢救的病人，一般的疾病翻山越岭出去亦不易。 张圆深切感受到村民发自内心对医疔队医务人员的尊敬。人们趁此机会找到医生把家人和自己的旧疾顽疾都看了。而王村村民面临最大的疾病威胁是血昅虫病，也是医疗队来此的初衷和目的。 “为什么会得血吸虫病？”青山绿水的王村蒙蔽张圆的眼。张圆觉得这么美的地方怎么会有血吸虫。 王主任走到田边，从地里抛出一个钉锞。“就是它。当人们赤脚下田芳作时，通过咬人皮肤传染。” “治标更要治本啊。”张敏担心地看着王主任手上的小东西。 “是的，撒药粉消灭它们。一块地一块地查，不放过一个角落。”王主任皱着眉头望着前方的田地。 不仅土地要查，医疗队挨家逐户地查诊王村的每位村民。张圆全心投入到医疗队的工作中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 01 那日医疔队吃过午饭就去了乡下，医院又恢复平静。但有几个人心里是不平静的。 国成一直忐忑寄出的信，张圆能否收到。收到了是否会给他回信。由不得国成心里不忐忑，毕竟是第一次主动给姑娘主动写信。 国成现在也会写信，除和大学同学写信，保持通信联系的只有在香港的大哥国强。刚回国时，滨海省的同学几乎断了联系。山美县交通闭塞，寄到山美县的信路上走很久。久之，似乎只会规律地收到大哥国强的信。 国强和他一样做事有韧性，凡事若想做，都坚持得很好。国成每到日子会盼国强的信。国强的信很有规律，基本上一个月一封。国强在信里会说些自己的近况，有时会提几句家里的情况。国强的信每次用得航空信封。因信是寄去香港，所以国成总会去邮局买一叠航空信封在身边放着。 自知道自己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国成就把新地址写在寄给国强的信里。亦不知大哥国成是否收看到信。每次邮差送信，国成会充满期望地望着，希望有自己的信，却没有。国成多少有些失望。离家这么多年，大哥国强的信幻化成国成对家的全部念想。现在除了盼大哥国成的信，国成多了新的盼望。他盼望那个叫张圆的女孩给她回信。 今天见到张圆，国成开怀极了。梦里出现的眉眼清晰鲜活地在眼前，甚至灿烂如花的笑容亦和梦里一模一样。国成的心里象花开一样。 看到张圆娇小的身子站在医疗队准备整装出发的队伍里，国成心里就生出挂念。他知道她此时翻山越岭c跋山涉水，国成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一块去了。只是眼前的工作亦需要全神投入。国成稳稳心神投入工作。上午医疗队的同志对他提出问题的答疑解惑他觉得很有帮助。他现在要做得是巩固c消化c理解c提高，结合不断学习的知识运用到临床实践中去。 国成再不作他想，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去。不断提高业务能力和水平，让患者在本院就可以得到治愈性治疗，是国成的终极心愿。 和国成不同的是，吴刚明显满腹心事。张圆这次来为什么事先不告诉他。细细想来，在信城碰面那次，张敏对随医疗队下乡的事情只字未提。是不愿让自己知道。吴刚突然觉得张圆貌似对他礼貎亲近，其实相隔甚远。他再努力也拉不近彼此的距离。吴刚觉得从未有过的失望和灰心。他想放弃，可见张圆巧笑嫣然地站在那里，他心里又放不下。他心情复杂地看着张圆随医疗队出发。他似乎越来越看不透张圆。 自医疗队出发离开，吴刚就无精打采。虽然不承认，但吴刚心里知道张圆离他远了。他或许该考虑跑调动回老家的事了。 吴刚振作起精神工作，但总觉得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吴刚问自己，却摸不着头绪。直到程香草进来问他某病床的医嘱，他才恍然大悟。一个下午，何秋艳居然没在他眼前晃荡。往常，只要他心情低落，何秋艳就会在他面前转悠，借故找他说话。何秋艳找他说得并非是什么要紧的话，但对让他分散注意力很管用。吴刚几乎习惯每次心情低落时，何秋艳帮他分散注意力。可今天却不见何秋艳。 “何护士长昵？”吴刚脱口问答。 “护士长在护理室配药水，要我帮你叫她吗？”程香草秀气的眉毛高高挑起，她有些惊异素来对何秋艳不闻不问的吴刚今天却问起何秋艳。 “不用。”吴刚摇头。不知为何心情更低落了。 何秋艳今天日子亦不好过。自见到和吴刚通信的张圆，彻底死了对吴刚的心。她想起两年来一厢情愿对这份感情的坚持象一出闹剧。如果不是这份坚持，她可能象山美县那些和她同龄的姑娘一样，有孩子了。 何秋艳从心里彻底放下吴刚，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才发现自己原来活得有多累。时刻牵挂着一个人。对方的心情是自己心情的晴雨表。对方每一丝情绪变化都会让自己心情起巨大起伏。除了做自己，时刻关注对方一举一动。若对方情绪不好，总想逗对方开心。 当何秋艳决定放下这一切，无比轻松。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护士长，刚才吴医生问起你。”程香草回到护理办公室，瞧瞧四下无人，凑近何秋艳低声说。她以为何秋艳会喜出望外，何秋艳却并没有。 “嗯。”何秋栬云淡风轻地应道，继续做手头的事。 程香草有些奇怪何秋艳事不关己的态度，突然想到中午来找何秋艳的刘强和小丰。 “刘强c小丰是你朋友啊？”程香草问。山美县谁不知山美矿上的人工资高。程香草奇怪何秋艳怎么认得。 “算是。”何秋艳淡淡地说。不过想到刘强狼狈摔在沟里的样子她就想笑。但想到自己和刘强四目相对的尴尬样有些脸红。 自己脸红什么呢。瞧刘强见到她时泰然自若的样子，全不记得那天事一般。 何秋艳并不知道刘强见她时是心如小鹿乱撞。此时，刘强和小丰已把山美县城街道走了几个来回。走得让街道两旁屋子里的人警愓地看他俩。 自从在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食堂吃好饭，张圆随医疗队出发，国成和吴刚回去工作。就剩他俩无所事事。刘强知道何秋艳下午上班，打定主意等她下班。 山美县城就这么大，不用多少时间就全转完了。可离何秋艳下班时间尚早。刘强带着小丰仔细逛街面上的每一间铺子。山美县城仅有的百贷店c新华书店c米面铺子c邮居c银行等等被刘强和小丰反复进出，逛个脸熟。逛得人们提高警惕看着他俩。 刘强宁愿瞎逛也不愿先去何秋艳家。若是那样，他便没有了接近何秋艳的借口。同来的小丰看出他的心事。 “头，今天来是为那位姑娘吧。”看着日头渐渐落西，刘强没有动身回去的意思，试探地问道。 刘强直拍小丰的肩膀，嘿嘿直乐。“被你小子看出来了。” “要不我们去她家等。”小丰转转眼睛出主意道。 “不行。去她家她妈拿出衣把衣服换了，我们就没借口在这了。”刘强揺头。 “也对。”小丰皱眉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正待继续瞎逛，突然身后有人喊道：“刘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 01 山美县认得刘强的人不多，刘强奇怪谁叫他。顺着声音回头，刘强吓一跳。叫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心里想着的何秋艳的父亲何大壮。 “叔叔！”刘强脸上堆出十二分笑容急急向何大壮迎去。 “我就说嘛，看着背影象你。”何大壮的裤脚一高一低，腿上沾着泥。头上戴着草帽，草帽下一张黑红的脸挂满汗珠。显是从哪块地里干活回来。见刘强过来便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刘强觉得何大壮笑起来有几分象何秋艳。 “怎么不上家去？走，你阿姨今天还念叨你。”何大壮所言非虚。自刘强上次来家吃饭，王桂花就不断念叨：“大壮，你说那个刘强咋不来呢。我觉那小伙挺好，和我们家秋艳合适。”王桂花不但对何大壮说这话，对何秋艳也说。 何秋艳便嗡声嗡气地说：“好小伙多得是，莫非都要做你女婿。” 说得王桂花瞪眼看她。自从上次刘强来家，王桂花对其印象极隹，可怎么不再来呢？王桂花今天还和何大壮唠叨：“我们家秋艳老大不小，该找对象成家。上次刘强那小伙就不错。我们秋艳可得抓紧。” 何大壮点头称是。未想到走在大街上远远看到两个穿山美矿工作服的人。其中一个看背影象刘强。何大壮试着冲背影喊，未想到果然是。 何大壮见果然是刘强，非扯着刘强上他家去，正中刘强下怀。 刘强亦不推辞，带着小丰随何大壮向家走。 刘强再次受到何秋艳全家的热情接待。王桂花看他的眼神象看准女婿，何利民亦把他当成准姐夫。 “刘强，一会别走就在这饭。”王桂花的热情如七月骄阳，让人不由分说。刘强本就想等何秋艳下班，正不知一会如何和何秋艳相处。听王桂花如此说，忙不迭满口应。 “您做的饭好吃，上次吃了一直希望能再吃上阿姨做的饭。今天又有口福了。” 王桂花喜笑颜开，开始淘米做饭。几个年轻人自来熟，说笑间，亦很快聊在一起熟识起来。 小丰向刘强暗使眼色，佩服刘强不动声色就讨得未来老丈人一家的欢心。 刘强佯装不见。几个人正聊得开心，门外跑进一个小男孩，蹬蹬蹬径直往厨房后门跑去。就听王桂花嚷道：“二娃，别乱跑。一会你姐又要到处喊你。” 二娃不答话，只顾一溜烟跑出门。没过多会，果然传来：“二娃，二娃！”的喊声。何小燕果然一会就到。 “看到我家二娃吗？”何小燕风风火火冲进堂屋对坐着的一干人道。大伙向厨房后门努嘴。何小燕也一阵风似的朝厨方后门方向跑了下去。 “这是谁啊？”小丰对这个风风火火的姑娘很是好奇。他没见过这么爽利泼辣的女子，眉眼里却带着几分俏丽。 “隔壁家的何小燕。”何利民不在意地说，他早看惯何小艳风风火火的样子。小丰却是极有兴致，向何小燕跑出的方向望了好久。 何秋艳家的厨房后面通往自家的菜园子。从菜地中间的小路下去可到铺满各种石头的河滩。河滩再往前是山美县城映着夕阳余晖波光粼粼的大河。小丰走到厨房后门向外张望时，何小燕早追着二娃跑没了人影。何小燕远没有上午见到的程香草漂亮，可不知为何何小燕的辛辣味象块磁石吸引住了小丰。 当何秋艳回到家时，惊奇地看到刘强带着小丰和家里人谈笑自如和谐相处，自在得很，仿佛在自家一样。见了何秋艳便咧开嘴露出白牙笑。仿佛他在这里等她是多么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情。何秋艳并不恼，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暗暗欢喜。她是愿意见到刘强的。每次见到刘强，她都会觉得轻松自在。 暮色笼罩下来，刘强坐在何秋艳家人中间，又感觉到家的氛围。他扒了一大口王桂花挟在碗里的饭菜，抬头正见何秋艳正看着他抿嘴而笑。 02 不远处山美矿生活区亦热闹起来。张敏回宿舍的途中遇上买菜的阿真嫂。 “张敏！来，别去食堂打饭了，跟我去家吃饭。”阿真嫂好客，加之多买了些菜。她想给阿真和小科改善伙食。 这几日阿真忙得焦头烂额。车间生产工艺更新投入大量力量。阿真有些佩服女娃张敏。原以为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娃吃不得苦。哪晓得张敏工作起来有拚命三郎的劲头。而且太认真，不如意就返工。莫说那些年轻工人，即便阿真这样经验丰富的业务尖子也感受到张敏对工作一丝不苟的苛责程度。 有人抱怨：“她算啥，一个新来的丫头片子把我们折腾得团团转。到结果还指不定有用。” 张敏不管牢骚怪话，紧绷着一张小脸按图纸实施她的技术革新。张敏很感谢阿真，这些人中从听不到阿真抱怨。阿真习惯把事情做得井井有条。阿真做事看上去不急不徐，实则动作很快。做事精准有效率。 阿真见张敏皱着眉紧绷着一张小脸，安慰道：“他们工作上都是一把好手，但都有各自的脾气。稍安勿躁，摸透他们的脾气，找到合式的工作方式，一切都迎韧而解。你刚来，时间久了，就能找到合式的方法。还有，别绷着脸。”说罢，阿真边做着手头工作，边悄悄冲张敏做个鬼脸。 张敏也觉得自己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眼前的同事和张敏过去的同学朋友是完全不同两类人。张敏向阿真点点头，默默检讨自己，是该改改自己小知识分子的脾气。 可张敏的同事并未象张敏想象得那样排斥她。谁努力工作或偷奸耍滑心里看得清楚。当工作完成了后，人们还是很佩服小张技术员。高标准c严要求c出精品。 有人大咧咧地拍张敏的肩：“小张技术员，有两把刷子。” 张敏突然眼泪涌上眼眶。这是一群简单的人，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喜怒哀乐都是最真实的体现。在这样的人群会感受最真实的情绪。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热忱干脆c豪爽，有话当面说，不藏着掖着。工人老大哥的豪爽热情c简单干脆的品性影响到张敏。她觉得自己是得改改了。 这两天厂里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张敏终于闲下来。这会碰上阿真嫂分外高兴。见阿真嫂叫她去家吃饭并非客套亦不推辞。她还真有些想小卷毛小科了。还有阿真夫妇是国成的朋友，似乎离他们近，便是离国成近。这几日忙碌，没时间让张敏去想工作以外的事。这会放松下来，还真有些想国成了。 张敏接过阿真嫂的篮子，又往菜蓝里添了几样菜。这才随阿真嫂一起并肩向阿真夫妇家走去。 天边的火烧云很亮。张敏知道那边是山美县城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 01 这几日医疔队碾转去了几个村。章萍自加入医疗队己没了当初报名加入医疗队时强烈的企图心。章萍已开始后悔，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和男人，跑到深荒大山里生生吃苦。王主任莫说和她亲近，忙得没有功夫看她一眼。 医疗队太忙了，所有人看诊问诊c普及防治血吸虫病知识马不停蹄。即便章萍也不得跟着做。她心里抱怨，本可干净漂亮c轻松自在坐在信城的办公室。一时兴起，居然生生找来这里吃苦。 章萍并不想放弃她对王主任的念想，但显然这里不是合适的地点和时间。章萍每次向王主任暗送秋波或献殷勤表达对他的关心和及于他照顾，都象水漂打在水里。不是有病人问诊，就是医疗队的同志请求会诊。章萍也曾试图以请教业务的由头接近王主任。可是她问出的问题类似一个医务工作者的门外汉。当几次王主任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边用看白痴般的眼光看她，她主动自绝了这条路。 章萍觉得己失去呆在这里的价值。王主任是亲近不了，可呆在医疗队的活还得干。章萍只想无语问苍天，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章萍，别站那，过来帮忙。”李队长的大嗓门炸雷时响起。他不明白章萍是干吗来的。女孩子娇气些可以理解。同是女孩的张圆有活抢着干。人不但勤劳而且好学。李队长不知道张圆小脑瓜里到底想些什么，总能问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问题。张圆的问题初听很好笑，可若要回答却得仔细思索。而且经常被张圆的问题触类旁通。原来一知半解的问题经张圆问题答案的点拔总马上豁然开朗恍然大悟。可眼前的章萍，李队长暗暗摇头。不但发挥不了该有的作用，还经常闹出些小差错，让旁的队员分出身心照顾她。 医疗队的队员都是单位业务骨干，能以一当十。可章萍的业务能力，没人指望她顶一个医生用。可即便简单的杂务亦是能不做便不做。李主任知道章萍是积极主动提交申请，强烈要求参加医疗队的。李队长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哎！”章萍答应着跑过去，心里却另起了心思。眼前的大山起初看着美，几日下来早已看厌。每日睁开眼，便要面对一群病痛疾苦的面孔。而医疗队还要在这片大山里碾转一段时间。章萍前几日就动了逃跑的念头。 光明正大的逃跑不行，章萍想到装病。可在医疗队一群医务工作者的眼皮底下装病是自取其辱。可是章萍受够了难行的山道c无法下足的厕所c简陋难吃的饭菜c极其恶劣的卫生条件。自医疗队下乡这几天，章萍就没好好洗过一个热水澡。章萍实在不想再忍受这一切。 “你怎么了？”章萍望向眼前的孩子，十一二岁年纪，山里孩子惯有黑黝黝的面庞，体格精瘦，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由家里大孩子传下，破旧宽大。山里孩子体格素来好，漫山遍野的大山是天然的运动场。可眼前的孩子恹恹无精打釆坐着。 “医生，他泻肚。几天不止。人拉成这样了。”孩子身后的妇人显然是孩子的母亲，同样穿着破旧宽大的衣裳。一脸愁色地在儿子背后看向章萍。 “你吃坏什么了？”章萍皱眉问，边沙沙写下止泻药名在纸上。 “野果。娃贪吃。早和他说过不能多吃，这种野果吃多了泻肚。这些天，娃总说吃不饱。家里就这么多粮食，不能可着让他一人吃啊。娃长身体的年纪，饿狠了，便上山找野果吃。没想到这孩子可着劲吃，吃成这样。”母亲又爱又恨地望坐在面前儿子的后脑壳。边伸手进兜里摸索。 “医生，你看看，就吃的这个。”母亲在兜里摸索半天，掏出几个微红的野果向章萍递过来。 那几个微红的野果在母亲粗糙的手掌里显得分外娇艳，让人谗涎欲滴。章萍拿过一个放在鼻下轻嗅，能闻到一股微甜的气息。 “没有毒？”章萍把眼光拿开，望向孩子身后的母亲。 “毒倒是没有。村子边的大山里很多。我们见到经常会采着吃。就是不能吃多。吃多了泻肚。”母亲能想孩子是有多饿才会吃得泻肚，不由心里发酸。章萍却心里一喜。 “看上去味道不错。”章萍仔细端详手上的果子。 “是啊，我们上山碰见经常釆着吃。”母亲心想若不是因为味道不错，孩子又肚饿，才吃过量。 章萍留下病人母亲手掌上的几颗果子，打听了果子的生长环境和可以在哪里能釆到。未想到泻肚的孩子说道：“我帮你去釆。长在靠近村子附近的野果早被采完了，得往山里走。” 章萍惊奇孩子看出她的心思不禁脸红：“你泻肚厉害，哪有劲进山釆野果。” 孩子狡黠地笑了：“吃了你的药不就好了。好了我就又有劲了。”他实在惦记他新发现的那片野果，但这次泻肚让家人不同意他短期内再进山。可山里好吃的东西多，他不能因这次泻肚就放弃一片美味的食物。 章萍大喜，嘴上却推辞。她不好意思让一个病孩子替他进山采野果。给病人拿了药，仔细吩咐的用法，直到母子俩点头记住才罢。 之后的章萍想了很多从医疗队脱身的法子，似乎都不妥当。章萍想放弃，可眼前艰苦的条件时时提醒她，她得逃走。 当章萍简陋的洗漱后躺到老乡家肮脏破旧的床上，第二天进山采野果的想法愈加强烈。 章萍将想法付诸实施是在第二天午后。午后是医疔队短暂小憩的时间。太阳很烈，使得它照耀下的每样东西都是恹恹的。就连风儿也粘乎乎，让人还未感觉到它拂过的清凉就拂过去。唯有树上的知了聒燥地叫，反叫出午休时的安静。很多人习惯在这时候打个旽。 章萍却你蹑首蹑脚地出了门，顺村里的路向最近的山边走去。即便戴着草帽，章萍也能感受到头顶的炎热。直到穿进山里林木丛生的山路，偶尔几株高大的山木带来荫凉。可是却未见章萍揣在兜里的那种野果。山蚊和不知名的小虫向章萍隔着衣裳的皮肉攻来。章萍叫苦不迭。细皮嫩肉上已被咬出一片大包。章萍不想就此放弃，挥赶着蚊虫继续往前走。直走到看不进村子里的村户，虽树木茂盛有了阴凉，可是章萍要找的野果一个不见。章萍这才知那泻肚的病孩所言非虚。 前面的山路因林木葱郁，几乎遮挡住头顶火热的骄阳。可望着森森不知通往何处的荫凉山路，章萍再不敢往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01 章萍无功而返，很是丧气。偏细皮嫩肉招蚊虫，头脸上也落下几个显眼的包。章萍偷鸡不成蚀把米。偏回到医疗队还有几个好心人问长问短。章萍表面尴尬地找话搪塞，内心恼火。 章萍断了逃跑的念想。而想着还有一长段时间要在这片大山里，章萍泄了气。但章萍生出一个新愿望，好好洗个澡。 村里人夏天多在河里洗澡。村里的河其实是山间流淌下来的山溪。山溪并不宽，几人长的距离就到对岸。水清可直接看见溪底大小不一的石头。水不深，一些大石凸出溪面。人们可坐在上面，将足浸进溪里。清潵的溪水适合洗澡。章萍从未去溪里洗过澡。因为溪里人多，不分男女老幼。村里的女人显然对之习以为常。可章萍不行，必竟是姑娘家，害羞。 同样害羞的还有张圆。坐在溪边洗脸c洗脚c看人在水中嬉戏玩耍都行。可在众目睽睽下到溪里洗澡却做不到。若想找个人少的时间来也不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人。 章萍自从进入这片大山，无形中减轻了对张圆的敌意。这日傍晚，章萍照例走到溪边，看人们在溪水里嬉戏打闹，更觉身上痒痒。章萍放眼望去，溪边也有不少人坐着。张圆亦在其中。 张圆脱了鞋，走到溪里离她最近的大石坐着。将足浸进清凉的溪里，觉得特别解乏。坐在溪间，拂过的风亦是清凉怡人。抬头是傍晚绚烂夕阳映衬即将进入暮色的蓝天。周围是迤逦的青山。真美。张圆轻声感叹。微仰着头闭上眼，深呼吸，感受眼前的美好宁静。虽不时有嬉笑打闹声传来，只是让背景多了快乐活泼的色彩。 张圆觉得有人在她面前站定。睁开眼，是章萍。张圆有些惊讶：“有事？” 章萍点头。“想不想洗澡？”章萍压低声音问。 张圆点头。看看四周男女混杂的场面又摇头。 “不是让你在这洗。我们可以去上游找个没人的地方。”章萍向上游方向偏偏头。她一直想这么做，苦于找不到伴。这段时间艰苦的生活条件磨减她对张圆的敌意。强烈想洗澡的愿望促使她走到张圆面前。 张圆亦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两人上岸，各自回去取了东西结伴朝山溪上游走去。 “张圆，你们干吗去？”王主任在溪水里见张圆和章萍端着盆子往上游走不禁张口喊道。 “你傻啊，她们肯定是找地方洗澡去。”李队长对王主任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 “上游没人，我怕她们两个姑娘家不安全。”王主任眼望着两个姑娘消失的方向担心地说。 李队长笑了：“臭小子，你跟去了她们两个才不安全。” “王主任担心也有道理，溪边的草丛里蛇多。”村支书慢悠悠的一句话让李队长和王主任皱起眉头。 张圆和章萍果然碰到了蛇。 张圆和章萍顺溪向上，终于找到一块僻静的地方。只有溪流淙淙和溪边茂盛的植物。暮色更浓，仿佛更象一个天然浴场。再三张望，确定无旁人。两人欢呼一声跑进水里。清凉的溪水让两人亲近起来。多日的疲乏亦随清凉的溪水洗去。山里的晚风拂过溪边的草丛植被，拂过溪水里两个欢畅的人儿。章萍进大山后第一次开心大笑。 天色愈来愈暗。“章萍，我们该回去了。”张圆己几次催促。张圆觉得，大山的夜晚总潜伏着危险。 章萍终于不情不愿上了岸。张圆端起盆子准备出发，章萍还在磨蹭。 突然草萍哎哟一声大叫：“蛇！我被蛇咬了！”待张圆跑过去时，一条小蛇灵活地窜进草丛里。章萍的脚上有被小蛇咬出一个小口。张圆没认出蛇的种类，亦不知有无毒性。从兜里拿出手绢紧紧扎在伤口上方。 “走，快回去！”张圆将章萍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迅速往回走。章萍起初跟上张圆的步子，越往前走重量越压在张圆身上。 张圆搀着章萍终于远远看到人们常洗澡的溪段时，李队长和王主任迎了上来。 “来，我来背她。怎么回事？”李队长和王主任一直不放心等在这里，未想到真出事。王主任从张圆手里接过章萍背上问道。 “被蛇咬了。一条小蛇。可能有毒。”张圆望向章萍肿起的脚脖子。王主任和李队长也看到了。谁心里都清楚有毒。 李队长和张圆护在两边跟着王主任发足狂奔向医疗队跑去。 章萍梦寐以求地接近王主任的心愿终于达成。章萍能感觉到王主任痩骨嶙峋的脊背。章萍苦笑，未想到接近王主任用得是这种方式。章萍不知道后来想了什么，她已开始神智模糊。 章萍未想到因祸得福。她费尽心思离开医疗队的企图一直未达成。在她最终放弃时，却被蛇咬了一口。这一口差点要了她的小命，亦实现了她提前离开医疗队的心愿。 章萍被送回山美县人民医院。经治疗观察后，坐上了回信城的班车。 章萍坐在回信城的班车上百感交集。这片大山和这段时间吃得苦都让她对山美县忘而却步。但不妨碍她把这段经历吹嘘为自已的政治资本。 章萍最终获得这次下乡医疗队的先进积极分子的称号，这是后话。 02 章萍被送到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观察时已无大碍。但让国成担心大山里张圆的安全。尤其听章萍向吴刚及医院众人添油加醋描述遇险经过，知道张圆亦在现场，对张圆的担心更甚。他想向王院长请缨去医疗队。 “王院长，我想跟您商量个事。我可否随医疗队的同志一同回去？章萍同志负伤撤出，他们一定缺人手。”国成找到王院长一鼓作气说完。未想到王院长亦有此意。 随医疗队工作铺开，人手越不够用。章萍虽起不了大用场，必竟是个人手。送章萍出来的队员赶着回去。而医院领导决定，从医院抽派人手，随送章萍出来的队员一同回去。 王院长正考虑抽派人选，未想到国成主动请缨。 王院长点头。“国成，年轻人下医疗锻炼，是快速成长的好机会。下去多跟c多学c多干会让你更快地进步。” 国成点头，未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可当国成转身出来，碰上站在门口吴刚，一张脸上写满失望。 对张圆担心的人，除了国成还有吴刚。尤其听到张圆当时亦在事发现场，更加担心。万一这一口咬得不是章萍而是张圆，想想都头皮发麻。 可吴刚和国成不可能同时被派下医疗队，这点他俩都明白。国成虽不知吴刚对张圆的心意，仅两人不浅的交情，国成亦知道吴刚想去。他想把机会让给吴刚，可张圆他实在放心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 01 何秋艳第一次去看刘强抹不去开面，约邻居何小燕一起。何小燕在供销社站柜台台，今天休息。何小燕明白何秋艳和刘强处对象，拽上自己做电灯泡。一百个不情不愿。嘴上不依不饶，步子却跟上何秋栬。何秋艳知道何小燕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不理何小燕的聒噪。只相伴往山美矿方向走。果然何小燕独自聒噪没趣，兴趣注意力转移到眼前景物。兴致勃勃和何秋艳有说有笑往前走。 “何护士长呢？”程香草来问医嘱，吴刚脱口而出。话出口吴刚吓一跳，怎么又问起何秋艳？莫非心中失落何秋艳可抚平。吴刚突然良心发现，何秋艳对他的好如放电影般出现眼前。吴刚低落心情突然有了抚慰。 “何护士长今天休息。好象是去山美矿了。”程香草记得何秋艳提起过。程香草暗自奇怪，吴刚何以总问起何秋艳。莫非何秋艳守得云开见月明。 吴刚并未理会程香草的想法。只是何秋艳去山美矿勾起了他想出去走走的念头。呆在医院和国成抬头不见低头见，心中郁闷无法消散。即便国成明日要随送章萍回来的队员下医疗队，吴刚也呆不住。 吴刚向王院长请了假，沿路向山美矿方向走。吴刚心乱如麻思潮起伏无心看风景。爱情c工作何去何从？他不知为何要往山美矿去，下意识他想见到何秋艳。 02 吴刚未想到转上山美矿小路，看到何秋艳。 何秋艳素来朴素。今日却穿件粉色衬衫，辫梢上结着蝴蝶结。吴刚不想知道何秋艳和平日朴素风格大相径庭的原因。何秋栬在他心里是另一个自己。有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 “小何！”吴刚在身后招呼。他不清楚为何想看到何秋艳。但他清楚他需要有人陪他走走，何秋艳是合适的人。即便身边多一个牙尖嘴利的小辣椒何小燕。 何秋艳未想到碰上吴刚。即使吴刚一脸失魂落魄模样，何秋栬亦不自在。 “吴医生，这么巧你也去山美矿？”何秋艳梦想过多次和吴刚偕路同行，一直未成。今日她去赴刘强的约会，机会却来了。若前些天，她会乐得手舞足蹈。但现在，她早死了那份心。去看刘刚的路上碰到吴刚，她觉得尴尬。可话是不能不说的。 吴刚心事重重，未察觉何秋艳的尴尬。他只想有人陪着一块走走。 “我随便走走，碰上你们。你们去山美矿？”吴刚明知故问。 “是啊，秋艳姐去看她对象。”何小燕心直口快，何秋艳加以阻拦为时已晚。 吴刚心里酸溜溜如打翻五味瓶。以为会一直在原地等他的何秋艳走了。他一直等的张圆亦走了。吴刚悲从心中起，不知去留。 “刘强你认得的。吴医生今天没事不如一起去吧。”何秋艳觉得事说破不用遮掩，反倒自在。 吴刚没说话，点头。相较回去面对国成，想到失去张圆的痛苦，不如跟着何秋艳她们去。 路上吴刚话少。但何小燕一路叽喳，加之何秋艳恢复坦然，一路上两个姑娘有说有笑。路上不沉闷。吴刚感激两人并未提及自己的失态。 03 刘强之所以约何秋艳来山美矿，想让何秋艳熟悉山美矿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达到更了解的目的。刘强把山美矿当成家，为之奉献青春抛洒汗水。他想让何秋艳上家里看看。师父阿真无疑是自己的家长。早早地刘强和阿真说了此事。 “师父，今天我对象来。到时上您家去。”刘强大早见到阿真说。 “嗯，好事。你嫂子大早就去买菜了。到时叫上张敏一块。”阿真应道。张敏自来山美矿，亦成阿真家常客。 刘强心里忐忑。何秋艳虽应了，可真会来吗？当看到何秋艳粉红裳子出现在转弯处，刘强兴奋了。刘强未想到何秋艳来了，小辣椒何小燕也来了，就连吴刚也跟来。 刘强本就喜欢热闹。热情豪爽的性格不怕人多。见到何小燕，刘强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小丰到阿真家时，小屋子里塞满人。他一眼看到厉眉厉目眼角眉梢却带俏丽的何小燕。何小燕显是习惯脸上摆出厉害的样子。笑起来就有姑娘家俏丽模样。只是何小燕难得笑，一脸泼辣厉害劲。小丰也奇怪，偏他就看上何小燕小辣椒的模样。见了何小燕便钻过人丛坐到何小燕身边。 “你来了。还认得我不？上次你追你弟我就坐在嫂子家堂屋。”小丰嬉皮笑脸凑上搭讪。 “我晓得你是哪个。”何小燕白眼，爱理不理道。 在别人眼里，这两个亦象一对。吴刚觉得全世界在嘲笑他的孤单。所有人成双成对，唯有他形单影只。直到张敏进来，吴刚涩暗的心情才好些。 张敏看到吴刚眼睛一亮，“你来了，国成呢？” 吴刚觉得一阵苦涩，又是国成，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国成。“他没来。他明天要随医疗队下乡。”吴刚说到这，见张敏期盼望向他的目光，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恶意。 “因为他女朋友在那，他强烈要求的。”吴刚的话行云流水而出。见张敏突然沉默，心里升起一丝快感。终于有人和他一样伤心。他突然骂自己卑鄙，张敏是无辜的。转念想，她总会知晓真相。吴刚安慰自己，只是让她知晓得早些罢了。 阿真家的饭桌边被挤得满满当当。阿真嫂己带了小科去边上吃。阿真拿出早准备好的酒。 “来来来，今天是喜事要喝酒。”阿真把酒给每个人满上。阿真本想向吴刚劝酒，未想到喝得最爽气的是吴刚。平日滴酒不沾的张敏也一路豪饮。一时间觥筹交错满屋的热闹。 吴刚不知喝了多少酒。头重脚轻不会思想的感觉他觉得很舒服。他想跳舞，想大声唱歌，想把张圆粉白晶莹的小脸在脑海撕碎。有人和他一样大声唱歌，是张敏。他们坐在山间的空地上。 吴刚想起，饭后他们提议出来走走。刘强带着何秋艳，小丰追着何小燕走没了踪影。就剰他们两个。山风吹走了几分酒劲。可张敏依旧笑着唱着。 “张敏，别唱了。”吴刚冲张敏喊道。张敏的歌声变成呜咽。低伏着身子抱着膝头，耸起的肩膀哭得一抽抽。 吴刚觉得心也被哭得一抽抽。不知哪来的勇气，走到张敏身边蹲下，一把将张敏搂进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 01 吴刚未想到国成主动请缨。这让他进退两难。吴刚心中生出隐隐的不安，莫非国成也对张圆动心思？ “吴刚，站在门口干啥？进来吧，啥事？”王院长眼尖，瞅见吴刚犹豫踌躇的样子。 吴刚索性大踏步进去。“王院长，我请求下医疗队。” “年轻人要求进步是好事。但是医院也需要人。你和国成轮流去吧。这次国成去，下次你去。都有机会。”王院长知道吴刚的心事。但他不能同时让两人下去。住院部病人不少，他和卲土根守着勉强对付。若有情况，就手忙脚乱。可人吃五谷杂粮，天灾，谁能保证没有情况发生。 吴刚无功而返，垂头丧气出来。 吴刚恹恹走出住院部大门，他不想回办公室看到国成。荷塘层层穷穷碧叶让他心情舒缓。可荷塘周围的大山又让让他想起此时在大山里的张圆。 “吴医生，信！”邮局的邱少波骑自行车从沿山路的转角拐出来。见荷塘前的吴刚喊道。 吴刚闻声，精神一振。他希望是张圆给他的回信。果然邱少波从邮件袋里掏出一个熟悉的信封，即便被邱少波拿在手上亦能看到信封右下角信城地区防疫站几个红色的印刷字。邱少波抓在手上却不递给吴刚。兀自在邮件袋翻找，终翻出两封信交到吴刚手上。 “没有了？”吴刚望着邱少波手里熟悉信封奇怪地问。 “噢，这是国成医生的。要不你带给他？”邱少波见吴刚盯着他手中的信，扬扬手递到吴刚手里。又从邮件袋取出一卷报纸杂志一块递给吴刚。 “拜托了。”邱少波把东西塞完，笑嘻嘻对吴刚打声招呼，跨上自行车按着叮当晌的车铃向来路骑去。 见邱少波骑远，吴刚仔细拿出那封信端详。没错，是张圆的信。一贯娟秀的笔迹。只是收信人不是吴刚而是国成。 吴刚反复看了信封几次，没看错，信确实写给国成。吴刚的心情灰暗到极点。他甚至不想把信转交给国成。可他不想违背做人的原则。 吴刚抱着报纸拿着信走回办公室。国成正埋头写病历。感觉到吴刚进来，抬头对他笑笑继续埋头手头的工作。 “你的信。”吴刚把张圆的信放在国成手旁，抱着报纸坐回自己的位子。 国成起初未在意。当看到信封上的落款，目光顿住。她回信了！国成内心雀跃得象只小兔。再无心写眼前的病历，拿起信。 信封普通，单位常见的黄皮信封。可无论是信封下方印刷的几个红字，还是信封上张圆娟秀的字迹都让这封信不一般。 国成轻轻摸索信封，感受触手的质感。他不想轻易打开。仿佛要把信封看透。来回端详。最后找到拆信口小心翼翼打开。 国成仿佛掏出小心易碎的宝贝，小心翼翼展开掏出的信纸。满纸张圆娟秀的字迹扑面而来。见宇如面，国成仿佛看到了张圆如花的笑靥，不禁亦微笑起来。 国成未想到张圆会给他回信，且回得很长。字里行间情深意长。国成不知，此时若有人看他，会看到满脸幸福模样。而此时，吴刚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他。国成旳神情神态尽收眼里。愈是如此，心里越发痛苦不堪。 吴刚本能地对国成产生敌意。虽然他知国成不知情，怪不得国成。其实即便国成知情，对张圆做出的选择他亦无话可说。他始终只是张圆的同学和大哥罢了。想想这些年辛苦单恋，最终如此收场，不由得落寞。 此时的吴刚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何秋艳。他一直漠视何秋艳的付出，就如张圆漠视他。他突然生出和何秋艳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吴刚突然起身，他想看到何秋艳。似乎看到何秋艳他便不是唯一伤心的人。但何秋艳呢？ 02 何秋艳不记得上次休息天是何时。似乎她不用谈恋爱c不用带孩子c不用照顾夫婿，她的休息天也变得无意义。 何秋艳不记得自己替别人顶过多少班。似乎她是为工作而生。人们对何秋艳不休休息天的行为习以为常，每年的先进不是白评的。先进劳模就该这样。 可是何秋艳今天休息。不但休息，何秋艳准备去山美矿看刘强。何秋艳未想到和刘强的关系进展神速。 自刘强和小丰来家吃饭那次，刘强一直找和何秋艳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后悔不该带上小丰这个累赘。小丰倒是识趣，和何家艳家人坐在一块聊天倒也不来和他捣乱。至于何秋艳家人巴不得将何秋艳快些嫁给刘强。如此一来，刘强寻着很多和何秋艳单独相处的机会。最后竟被王桂花指派到河边洗蒸屉。 那蒸屉前几日才洗过，且未有哪家会在夜色里洗蒸屉。王桂花不管。女儿何秋艳的终身大事是当务之急。 天时c地利c人合都要撮和何秋艳的姻缘。何秋艳对吴刚死了心，现在面对刘强殷殷期盼的目光开始活泛起来。 河里的波光映衬得刘强的眼睛亮晶晶。 “做我对象吧。”刘强吭哧半天，在肚里攒好的话，出了口却是这几个字。刘强的头上沁出汗珠。平时算得上会说话，此刻笨嘴拙舌。 “行。”何秋艳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四周静悄，只有波光粼粼的河面和带着草木香的晚风。 何秋艳知道自己声音小，抬起头想再说一遍。却见刘强惊喜地望着她的眼睛。他居然是听见的。何秋艳一阵羞涩掉头就跑，没想到撞上个人。邻居何小燕。 何秋艳不知何小燕何时在那，是否听了两人刚才的话。脸颊飞红向家里飞跑而去。 殊不知何小燕只是恰巧路过，并未听到什么。见何秋艳飞奔而去，料是刘强欺负了她。本就泼辣的小脸更布满厉色。 “你干啥！”何小燕叉腰立目厉声喝道。 刘强未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本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丫头搅了局。 不过想到何秋艳答应做他对象，喜悦之情不能自制。即便眼前何小燕的张牙舞爪也不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刘强冲何小燕呵呵一乐，随着何秋艳的方向亦跑了下去。只留何小燕在河滩上干瞪眼。 何秋艳回到家脸红得不敢见人，躲进自己的房间。直到刘强和小丰告辞才出来。刘强问她哪天休息，到时来接她去山美矿转转。 刘强的话似乎昭示河边发生的一切。人们挤眉弄眼，王桂花更是心花怒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 01 张敏未料到吴刚会如此大胆。想推开吴刚，却将头埋进吴刚怀里。山野安静，其他人未出现，吴刚和张敏相拥而坐。两人不说话，胜过千言万语。吴刚寻觅一天，终于找到合适陪他的人。 “别哭了。”吴刚替张敏抺去泪，重把张敏搂进怀里。张敏讶异如此乖巧被一个男人搂着。一股年轻男人身上特有气息穿进鼻里。酒精的作用让张敏头疼欲裂，眼前的怀抱如此舒适。忽然吴刚低下头吻住她的嘴。 那日吴刚回去，脑子里多了张敏。他大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与张敏的纠结。吴刚感叹，酒后乱性。他会对张敏负责。未想到忘记张圆用得方式始料未及。他考虑的将来有变化。他准备的事要开始着手。他已想好晚上回去写的信。如有结果他准备请长假处理。 吴刚的心境眀显变化。少了灰心丧气，多了对未来预期的期盼。吴刚心事重重，脸色却没先前的灰暗。即便兴高采烈的何小燕亦觉出他的变化。 “吴医生，你现在和刚去那会，变化好大喲。对了，你和张敏上哪去了？我们半天没找着。我们后来打球去了，少了人。不过也好玩的。”何小燕口无遮拦。何秋艳却看出端倪。张敏随吴刚出现时通红的脸出卖了一切。何秋艳暗自庆幸选择了刘强。 吴刚回来时，国成依旧埋头灯下看书。他想让自己接触大量临床时，有充沛的理论知识。国成汄为做医生，把学习到的理论知识运用到实践中去。再将实践中遇到难点c疑点提炼去理论中寻求答案，如此反复方能提高。 国成申请去医疗队不全为张圆，他总认为应该去最需要医生的地方。 见吴刚回来，才发现时间很晚。 “回来了。”国成抬头招呼。 吴刚见到国成有几分不自在。白天为了张圆，这会为了张敏。 “嗯。”吴刚答应道，简单的洗漱后坐到桌边铺开信紙。那晚国成和吴刚都睡得晚。国成看书，吴刚写信。国成抬头瞥见吴刚在信纸上沙沙写字，想起今天收到张圆的信。合上书准备休息，又改主意。国成亦在面前铺开信纸，在信纸的第一行写道：“张圆，你好吗？” 02 大山里的阳光透着绿叶的新鲜。太阳升出比山高的高度，山上的雾气散去。田地c农舍明亮鲜艳在晨光下开始新一天。 张圆喜欢闻山里清晨的新鲜空气。田地和路旁的植物还带着露珠。大山里的早晨美，美得让人以为一直生活在这。大山里的人们在此世代耕居c安居乐业。大山的日子和大山一样亘古不变。安逸c宁静。 张圆清楚，医疗队忙碌的一天由大山里美好的早晨开始。 自章萍出事，张圆成为重点保护对象。尤其王主任总分出心神关照她。张圆知道大家的好意，唯有更努力工作。 “张圆现在进步很大。”李队长见到张圆就说。李队长并非夸大其辞。无论作为医者的心理素质还是业务能力，张圆亦能感觉到自身的提高。可张圆认为远不够。尤其面对血昅虫病晚期患者束手无策c力不从心。 张圆知道医者不能救治所有病。强烈的职业使命感让她想尝试，希望出现奇迹。 昨日医疗队转这里，照例挨家逐户检查人和地。 张圆突然怔住。一对母女扶着病人走来。莫说病人，扶他的家人脸上亦有病色。旣便如此，她认出那个叫桂花的女孩。正是当日信江边上碰到的一家三口。桂花爹晚期症状愈发明显。三人一时未认出张圆。 昨睌张圆一直在想针对一家三口的救治方案。她希望能象华佗再世c扁鹃重生治好桂花爹的病。昨晚睡得少，头痛欲裂。可张圆依旧没有有效的救治方案。 “张圆集合了，集中开会。”王主任老远过来招呼道。 “马上来。”张圆应声道。昨日医疗队辗转几十里山路到这，还未集中碰头。 “嗯，昨晚小徐他们和山美县人民医院派出旳同志也赶到了。”王主任接着说。他未想到叫国成的年轻人会来。听汇报是山美县人民医院领导的意思。不知为何，王主任对国成有本能的敌意。昨天国成他们从县城赶过来，除几小时车程，还走了几小时山路。一路劳顿赶到此处。国成不休息，打听张圆所在，让王主任敌意更甚。 王主任当然没告诉国成，但避免不了他们碰面，就象眼下要开的碰头会。既然不能阻止碰面，王主任抢占先机，先来和张圆碰头。 国成昨日第一次深入走进山美县的大山。原来以为山美县城通向外界唯一的盘山公路陡峭崎岖弯多坡多。上了通往下面公社的路才知道，通往外界的公路是山美县最好的公路。 眼前的路窄。出县城后，路两边难得看到人家。路窄。好在路上亦难得看到车。那路似乎在大山里生生开出来，开往山的最里头去。若以为路开得艰难。当车到公社，去医疗队所在村已无路。进去靠步行。背上沉重的医药箱翻山越岭走几小时方到目的地。走在崎岖陡峭的山路上，方体味出车子即便开在荒凉的路上，有车坐至少是好的。 若不是向导，国成估计早在大山迷路。当向导说到了，国成一行人不相信到了。村子里黑灯瞎火，仔细辨认方看到有屋子透出微弱的煤油灯光。 透出煤油灯光的是李队长和王主任的住地。一般百姓舍不得花煤油钱。 国成望向黑灯瞎火的村子，他知道张圆在某橦房子里。离她近的感觉真好。虽然他不能立刻见到她，但想到明天，国成笑了。 张圆走进会议室，毫无征兆地看到国成时惊呆了。会议室是李队长和王主任住的老乡家的堂屋。堂屋光线并不好。国成和其他队员散落在屋里各处找地方坐着。国成坐的角落不起眼，可看到张圆进来时，绽放的笑容如大山清晨的阳光新鲜耀眼。 “你怎么来了？”张圆忘了掩饰激动，径直走到国成面前。张圆忘了整屋的人在看她，傻傻地对国成笑。 “开会了哬。”李队长清清喉咙。国成示意张圆在身边坐下，两人相视而笑。和张圆一道进来的王主任微黑了脸，在李队长身边的空位坐下。他知道对国成的敌意不是空穴来风。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 01 张圆和吴刚未注意王主任的脸色。他们的眼只有对方。他俩未料到爱恋的滋味妙不可言。眼前的世界充满色彩。光影被调亮，眼见的事物被调亮。彼此交换眼神时的微笑明亮眼前的世界。他们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人们仍能看出他们掩藏不住的喜悦。他们看向所有人的眼光带着喜悦。即便李队长的粗门大嗓亦悦耳动听。 医疗队的碰头会不长，总结临床碰到实际情况，所有人集思广益。日后碰到类似情况有好的解决办法。 国成认真听，于他是极好的学习机会。散会后，人们各司其职投入新一天的忙碌。 王主任特意将国成安排在门边的位置。他让张圆坐在靠近自己的位子。虽然他知道这样的安排并未有用，但他不想放弃最后的念想。 国成未到病人比预想的多，更多为相同病例的血吸虫病。国成投入工作很忘我。甚至忘了和张圆的浓情蜜意。国成眼前只有病人，脑里只有如何解决病情。 “医生，快去我家看看。”当国成看完一个病人抬起头时，有人冲到他面前。来人蓬松着头发，黑黄的脸。因跑得急，脸上泛红。国成二话不说背起药箱。 “走，带路。”国成冲来人示意，跟着来人跑下去。张圆见状，看完眼前的病人亦跟下去。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来人边跑进屋边喊。屋里人纷纷让开路，此时医生是他们心中救苦救难的菩萨。医生来了，人就有救。 “昨天怎么没去医疗队？”国成仔细检查病人情况，倒吸一口凉气。病人典型血吸虫病晩期，已经没有生命体征。 “他一直这样。昨天医疗队才来。我们想也不差这一天。本准备今天带他去。哪晓得早上去叫他，发现情况不好。”病人家属边说仍用希望的眼看国成。国成知道即便病人昨天就诊，也会出现现在的情况。国成觉得无能为力。作为医生他希望抢救回所有病人的生命。在死亡面前，医生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国成知道作为医生受现有医学知识和医疗水平限制，不能帮助病人战胜所有疾病。可心里依然觉得愧疚。 “人没有了。”国成不愿说的话还是说了。满屋期望的眼间暗淡，响起满屋的哭声。未有人管国成。国成象影子般灰溜溜走出屋。他的悲伤不比屋里人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人没了？”张圆迎上国成轻声问。 “嗯。老师说作为医生会看惯人间生死，正因此更努力学习。我不知自己以后是否对生命的消亡漠然。但我知道每于此会鞭策我做医生的职责。”国成心里难受，他希望看到他看到病人康复。他知道医生的路长，以后还会目睹生命在自己眼前消亡。国成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张圆不如如何安慰，唯伴着国成默默往回走。她理解国成的心情。昨天她看到桂花一家时，亦觉得束手无策无力回天。张圆知道眼前病人死亡的消息会传开，届时身患相同病症的晚期病人更增添一丝绝望。她能看到桂花一家三口绝望的脸。而她作为一名医者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用空泛的语言安慰他们，提供不了实际帮助。她理解此时国成的感受。 病人家里的哭声引得人们纷纷过去。 国成和张圆心情沉重回到医疗队。消息已不胫而走。人们知道又一个血吸虫病晚期患者死了。这是为所有血吸虫病人又敲响了一面警钟。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不用医疗队动员，不用挨家逐户。人们默默成群结队来医疗队。主动来看诊的病人愈来愈多。人们积极配合医嘱。国成现在的心愿把血吸虫中早期病人想法治愈。不厌其烦普及血吸虫病防治知识。国成经常说到口头冒烟才想起找水喝。 医疗队所有人忘我投入工作。他们知道，早一点普及防治知识，让中早期病人得到救治，让转为晚期的病人减少甚至没有，保障所有活着的生命。使命感责任感紧迫感让所有人心无旁念。国成张圆放下儿女情长，即便王主任亦放下对国成的偏见。所有人众志诚诚精诚团结。 这日医疗队转辗去另一个村子。人们已习惯走陡峭崎岖的山路。天却越走越暗。 “这是要下大雨啊。”李队长看着压过来的乌云暗道不妙。国成未想到山雨欲来景象如此可怕。乌云象铅块般压过来仿佛就在头顶。山风呼啸发着刺破空气的怪音。山上的树木植物随呼啸的山风如翻卷的海浪压向一边。跟着闷雷在不远的山头炸起，一道紫色的闪光穿破天际耀眼而过。随雷声越来越紧，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越砸越密，四周望去全是白茫茫的雨雾。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所有队员被浇成落汤鸡。豆大的雨点打在面上生疼。本就崎岖的山路因路滑泥泞变得越发难行。 “小心，小心。”所有人嘱咐身边的人也瞩咐自己。还是有人滑倒。雨幕让视线模糊，所有人小心翼翼踩在前人踩过的地方。队伍行进得象蜗牛般缓慢。 突然一声尖叫，小徐滑了下去。幸好只是一个陡坡，小徐站在坡底回不到原地。国成趴在地上用手向下够，几个队员纷纷拽住国成的脚。国成终于够上小徐的手，众人努力下，七手八脚把小徐拽上来。 达到目的地时，所有人狼狈不堪。那一场山雨让国成见识到大自然的厉害。 医疗队在大山里转战一个月，所有人黑了痩了。 国成张圆亦不例外。国成佩服张圆，和男人吃同样的苦却不叫苦。仿佛她娇小的身体蕴藏无穷能量。 “张圆，累吗？”国成有时忍不住问张圆。 “嗯。”张圆点头，接着笑了：“可是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对吗？”张圆说话时会向国成眨眼睛。 国成亦笑。他理解张圆的话。因为眼前的事亦是他喜欢做的。他从小的愿望就是治病救人。他未想到喜欢的姑娘和自己如此志同道合。 国成和张圆在一起没有花前月下，只有讨论病情探讨病例。两人的感情却在一个月的并肩作战里生根开花。 国成的吃苦耐劳c踏实肯干c勤劳好学让医疗队所有人认可了国成。除了王主任。王主任觉得，若国成不来，本该是他和张圆在共同工作中感情得到升华。既便如同此，他对国成的工作态度和业务能力还是认可。 且医疗队不久回信城，国成和张圆两地相隔，他依然有机会。 终于到了归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 01 张圆未想到归期转瞬即至。医疗队生活条件艰苦c工作强度大，回到信城生活会恢复安逸。但张圆并未觉得解脱。相反，离愁别绪涌上心头。她己习惯和国成朝夕相处。信城和山美县虽相隔不远，落后闭塞的交通条件和两人各自的工作，再见面不易。 张圆知道国成是最合适做伴佀的人。无论志向c兴趣c脾性样样相投。她与国成总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两人有说不完的话。虽多讨论业务，可胜过情话千百倍。 国成的心情亦不好过。多日和张圆朝夕相处，他了解到张圆是他喜欢的人。如果当初他喜欢上张圆是一见钟情，如今他被张圆的刻苦勤奋c吃苦耐劳c任劳任怨c善解人意所吸引。他为张圆骄傲，他没看错人。 临别的日子并未顾及两人的依依不舍，如期而至。 “张圆，记得多写信。”国成坐在回山美县城的车上对边上张圆小声嘱咐。 “嗯。”张圆轻轻点头。 “记得多吃饭，你吃得太少。记得照顾好自己。”国成小声嘱咐。离山美县城越近，国成的嘱咐越多。 张圆乖巧地应着。去时觉得山路崎岖难行，现在觉得路短车快。她愿意听国成小声嘱咐。张圆并未记住国成嘱咐的内容，她一路感受国成嘱咐里的关心。她愿意一辈子感受到国成的关心。国成并未大她很多，却无形间象一位大哥。但与张方和吴刚又是不同。想到吴刚，张圆想到一件事。她必须和吴刚说清楚两人的关系，告诉他自己和国成的关系。 载着医疗队的车行驶在绿色起伏的大山里。车上并未有人注意国成张圆充满对彼此的离愁别绪，整辆车上气氛轻松。队员们终于要回家与家人团聚。彼此开起欢快的玩笑。李队长带头唱起歌。车厢内人们轻轻和晿，愉悦的心情甚至感染到国成张圆。 “山美县城到了。”有人眼尖，看到远处山美县车站。国成叹气，终还是到了。 医疗队如来时一样，车开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做总结。吃过午饭回信城。 山美县人民医院几乎所有人到大门口迎接医疗队的回归。 张圆却没在人群里看到吴刚。张圆习惯吴刚出其不意出现。可直到吃过午饭上车离开，吴刚亦未出现。 临别在即，张圆已无心思找吴刚。她瞧着车窗外国成看她的脸，她想印进脑海。每次写信，脑海出现国成的脸。当车发动，国成向她挥别时，泪终于涌出眼眶。张圆以为未有人看见，未料全落入王主任眼里。 02 国成不知经历多少次送别场面。一场场离合汇聚成人生。经历数次离别国成心里依旧酸楚。他不知下次相聚在何时。但国成坚信山高水长不能隔阻他对张圆的情意。载着张圆的车子绝尘而去，国成似乎从扬起的灰尘看到年少时离开的码头c从少年到如今送别的张圆，国成心里五味杂陈。 “国成啊，你回来正好。知道你今天回来，吴刚昨天就递了请假报告。说老家有事。你们回来前坐上去省城的班车走了。我这颗心吊着，怕万一路上耽搁，医院就缺人手。我怕我这把老骨头顶不住。还好按时回来。”王院长呵呵地拍国成的肩，他是真担心。见到国成，全身轻松，心放回肚里。 “吴刚老家出什么事了吗？”国成好奇。 “不知道，他没说。很急的样子，请了很长时间假。该是家里有急事吧。”王院长摇摇头。他和吴刚关系好走得近。他自认为了解吴刚。吴刚有话会和他说。但仅限于他喜欢的信城女孩。王院长发现他不了解吴刚。国成虽未和他无话不说，他看得透。但吴刚，他觉得愈来愈看不透。 03 吴刚的心思没人看透。他亦不了解自己。怎会对张敏做出下作之事。吴刚确定一点，他喜欢张敏。和张敏初见便有动心。那会脑里是张圆，误认为初识张敏时的动心是漂亮姑娘带来的本能反应。 张敏和他同来自江边小城。吴刚计划若和张圆的事无望，他回老家。张敏是同乡，可以一起调动回去。认识张敏之前，他早做好两手准备。未想到造化弄人把张敏送到身边。那日在山美矿，吴刚愧对张敏。当面说不出的话，夜间密密麻麻写满信纸。吴刚写了很多页，包括他对未来与张敏的规划都写将进去。吴刚觉得唯有掏心掏肺才能救赎自己的唐突。 山美县城相距山美矿虽不远，信却要走上两三天。等回信的日子，吴刚如坐针毡。他不知道张敏在想什么。 04 张敏从没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失了去处子之身。张敏从未想过酒后乱性的事会落到自己头上。她曾千万次幻想她与未来爱人步入婚姻殿堂享受两人的甜蜜。张敏脑子里未来爱人一直是国成。她从未想过与吴刚起瓜葛。当吴刚吻向她时，她眼前幻化的是国成的脸。当一切恢复平静，张敏看清眼前人是吴刚时，撕心裂肺地哭。 她怪不得吴刚。她对幻化成国成的吴刚热情似火。一个亦喝多且血气方刚的男人哪能奈何。 张敏羞愧愤怒恼恨，为时已晚于事无补。吴刚过来安慰，亦说不出有用的话。 “你打我吧。”吴刚伸过脸，抓住张敏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走开，你走开！”张敏尖叫，挣扎抽出自己的手。 张敏已不似之前大喊大叫，呆呆坐在草地上看着前方。她听不进吴刚的道歉。张敏的心碎成一片片。她知道离国成远了。无论愿意与否，她都成了吴刚的女人。 吴刚说他会负责任，张敏信。但还是迟钝了神智。张敏哀叹和国成终无缘。 张敏和吴刚最后都不作声，并排坐着看眼前的山凹里叫不出名的植物。他们所处之地象天然屏障。即便附近经过，若不仔细往里瞧看不到他们。张敏脸突然通红。她不知他们行事时是否有人看见。四边山野静悄悄。不时有山风拂过山林发出的沙沙声，再无旁的声响。 张敏坐在此住羞于见人。仿佛出去，人人都能看出她刚才的勾当。 “走吧，时间不早了。”吴刚终于出声。他知道若他不说话，张敏会一直坐下去。 张敏已少了先前的怒气，不敢看吴刚的脸。想到之前的一幕幕，脸上火烧火燎。 “嗯。”张敏低着头站起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 01 站在半山腰，山美矿尽收眼底。远远看到操场上有人打球。 “他们在那，我们过去吧。”吴刚眼尖，球场上刘强穿着火红背心的背影象火焰老远映入吴刚眼。 张敏未置可否，不能躲这不出去，总要见人。 张敏随吴刚见众人特别心虚。刘强c小丰也还罢了。男人心粗，不注意细枝末节。何小燕大咧咧象个男孩，唯有何秋艳。张敏总觉得何秋艳看她的眼光异样。不时看她，看吴刚。张敏觉得脸烧得象块红布。 “我想起来厂里面还有事没完。就不陪你们了。你们玩，我先告辞。”张敏胡乱找个借口，落荒而逃。 张敏顾不得被人发现异样，她在人前一分钟也呆不了。 张敏回到房间依旧无改观。张敏随后几日终日神思恍惚。张敏觉得没了未来。 “小张技术员，我们按你图纸做的，怎么不对？”车间李师傅奇怪张敏这几日象换了人，恍恍惚惚神不守舍。 “我看看。”张敏凝住心思仔细对照。李师傅没错，她图纸画错。张敏头上冒出斗大汗珠，眼泪沁出眼眶。 “好了，好了。下次画对就是。”李师傅安慰。张敏跑出车间。张敏几日憋在心里的泪奔涌而出。 “张技术员，你的信。”传达室的人伸出头叫住泪眼婆婆的张敏。张敏接过信恹恹地在厂子里的角落坐下。她未料到和吴刚的苟且之事，对生活影响如此大。影响心情也罢，现在己然影响工作。 张敏靠墙坐下，信寄自山美县人民医院。她己猜到是吴刚。信很厚，是吴刚当天回去写的。吴刚在信里坦诚自己，包括之前对张圆的单恋。吴刚毫无隐藏地把自己坦陈于张敏前。剥光所有伪装虚伪。字里行间的坦诚使张敏逐渐平静。她终于静下心。信很长，一页接一页。张敏摇荡不定的心情逐澌平静。 张敏暗自嗟叹，她对国成的感情和吴刚于张圆何其相似。张敏能理解吴刚信中所述心情。张敏平静下来正视自己的感情，即便无与吴刚的意外，她与国成可能是下一个吴刚张圆。 信的未尾写到将来的规划，一起调回老家。张敏迟疑了。她并不想回老家。分配时父亲有能力把女儿留在身边，她选择来山美矿。 初来山美县，张敏曾生出悔意。可是山美矿呆一段日子，她爱上热火朝天的生活。全身心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去。若不是这次意外，她会一直保持高昂的热情。可眼下她象被浇下盆冷水尚未熄灭的灰烬。若回去，她可以请父亲帮忙调动。可是否回去，张敏开始犹豫。 张敏靠在墙根，不远处的车间传来机器轰鸣声。张敏己融入热火朝天的生产环境。为吴刚离开这她不愿意。张敏理解吴刚非回去的理由。她未考虑好是否将命运和这个男人捆绑在一起。但吴刚厚厚的来信安抚她几日来焦燥不定的心情。 稳稳心神，张敏站起身回车间修改图纸。她未想到这件事会影响工作，造成不好的后果。张敏决定把吴刚的事放一边，她只想好好工作。 02 吴刚的信寄出去快一个月，一直未有回音。吴刚想知道张敏的想法。他想张敏的时间远多于想张圆。他决定和张敏当面谈谈。 吴刚去山美矿的次数不多。山美矿有职工医院，上这出诊看病的机会少，来得也就少。吴刚想起上次来山美矿的情形，恍如隔世。 走到球场，四周的大山依如上次来时一样。只是上班时间，空旷得看不到人影。远处的生产区传来轰鸣的机器声。吴刚知道张敏在山美矿山厂工作，循着机器轰鸣声向生产区走去。 张敏奇怪近日总是翻呕。不知是否夜寒凉着胃。吃东西犯呕。 “小张技术员，你看看这个是不是这么弄？”有人向张圆喊。张圆象只敏捷的小鹿越过车间里各种障碍物跑过去。张敏蹲下身仔细看地上的模具，一股机油味钻进张敏的鼻。张敏遏制住胃里突然涌上的翻腾，仔细对照图纸和地上的模具。 “张敏，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吧。”张敏处理完事情直起身，边上的刘强端详张敏的脸色说道。 “我没事。”张敏还想推辞，胃里翻江倒海让她忍不住把后面的话吞回去。她本想说几句逞强的话，在刘强让她回去休息的坚决态度下咽了回去。 张敏出了厂房，飞奔向没人的地方吐个痛快。 “你这是怎么了？”张敏觉得把胃吐干净，人终于轻松。身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张敏不希望狼狈样被人看到。特意跑到没人的地方。这是谁呢，上班时间不上班。张敏转回头，站在眼前的人竟是吴刚。 吴刚依旧是上次看到的样子，只是更显瘦。眼色焦虑地看着她。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张敏抹抹嘴角c勉强笑笑。 吴刚并未理会张敏的话，只看着她的脸色径直问道：“这种情况多久了，还有什么症状。”吴刚医生的本能他已有判断，只是不敢相信。 张敏吞吞吐吐吱吱唔唔，可说出的情况让吴刚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张敏，是不是月事没来？”吴刚沉吟良久，终于问出口。张敏脸涨得通红，终于点头。她亦明白吴刚的意思，心里涌过一声惊雷。她未想到她怀孕了。 张敏呆呆地站着，吴刚却抑制不住兴奋，他要当爹了。 “张敏，我们结婚吧。”吴刚上前轻轻拥住张敏。 张敏知道这个孩子将她和吴刚紧密联结。一个大姑娘家未婚先孕在人前抬不起头。山美矿她无法呆下去了。 03 吴刚未想到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横空出世的孩子让一切迎刃而解。吴刚准备了各种说辞均未派上用场。 吴刚未想到命运转折如此之快。前段时间的灰心绝望如过眼云烟。吴刚紧挨着张圆并排往单身宿舍走。看着张敏想着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吴刚觉得满足幸福。 张敏认了命。原以为来山美县成就她与国成的姻缘，未想到却是和吴刚。 “我想好了，我们调回老家。我已托人跑调动。过几天我回老家再跑跑。”吴刚说出此行的目的。 “调回老家你有把握吗？”张敏问道。突知怀孕，她亦有些想家。 “一次不行跑两次，两次不行跑三次，总能跑成的。”吴刚并未有完全把势。可眼下情境及之前为调动跑下的铺垫，势在必行。 “张敏，我们先打结婚证。我怕跑调动的时间长，到时就显怀了。”吴刚的话说得张敏低下头。她分来没多久，就怀上孩子，张敏觉得没脸见人。 张敏轻轻点头。思想良久终于拾起头：“你回老家跑调动，或许可以去找下这个人。”说罢，找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和名字交给吴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 01 吴刚将纸条收好。与张敏商量各自回单位打结婚证明。张敏未想到来山美县未多久闪电速度结婚。奉子成婚。张敏硬着头皮回单位开介绍信。 “张敏，你结婚？和谁啊？”刘強稀奇地张大眼。不久前还对张圆动心过。刘强暗自佩服张敏保密工作做得好。 张敏站在厂长办公室一阵忸怩。她未曾想刘强半路进来岓到她与厂长的对话。 张敏知道刘强清楚她和吴刚认识的始未。猴急着结婚，傻子也知道为什么。 刘强果然聪明，听说张敏结婚对象是吴刚时，已猜得七七八八。刘强并未多言，觉得和何秋艳的婚事也该抓紧。 和张敏打结婚证明直接找领导的大张鼓不同，吴刚悄悄找到单有身。吴刚掏出特意为单有声买的烟递到单有声面前。 “主任，跟你商量个事。”吴刚不着痕迹将烟塞进单有声兜里。 “兄弟，啥事？你说话。”单有声舒服地吐出一口烟圈。他和吴刚算合得来。吴刚察言观色或来事，不象国成书呆子。 “老哥，帮我打个结婚证明。”吴刚的话让单有声惊了一跳。 “啥？结婚证明？你小子真行，没看你处对象，就要结婚了？”单有声啧啧赞叹。吴刚点头陪笑。 “行，结婚是好事。给你开证明。”单有声大笔一挥，拿出公章。吴刚看到章落纸上方放心。 他不想让王院长和其他人知道此事。潜意识他害怕见到张圆。算日子医疗队快回来了。吴刚决定在此前处理好所有事情。 吴刚在医疗队回来前一天，和张敏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吴刚觉得生活从此开始新纪元。 国成张圆坐在回山美县城的车上，吴刚亦坐上去省城的车。从山美县到很多地方都需从省城转车。张敏未来送他，只嘱咐他去找纸条上的人。 当张圆和医疗队到达山美县人民医院，吴刚对旧日生活和张圆己说了无数个再见。 02 国成原认为和朝夕相处的张圆分开会不习惯。未曾想工作让他忙碌得几乎没时间想张圆。医院缺人手，吴刚请假离开无疑雪上加霜。大部分重担压在国成身上。 国成本吃惯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处理病号不慌手脚自成阵法。只师傅徐易才那去不了。吴刚和卲土根轮翻倒班，莫说去徐易才那学知识，连每日睡觉的功夫亦少了。 但好处是有的，国成学会积极应对同时几种突发情况，临床应变诊断能力更高。且国成总是笑模样。无论病人还是同事，国成的笑容象融化坚冰的春风。 国成的好人缘招来许多人为他保媒，其中不乏本院职工。何大姑就是其一。何大姑第一眼见到国成就动了心思。哥哥的女儿何小燕，虽有一份商店站柜台的好工作，亦有过得去的模样。可咬尖嘴利，又没眼力劲观人脸色。活脱脱气死人不偿命。人们怕了何小燕泼辣火爆的脾气。宁愿条件差些，亦不愿找何小燕日后受罪。偏何小燕眼界亦高。一般人亦不能入她眼。 国成是例外。起初对国成的介绍并未上心。直那日见国成才知道姑姑所言非虚。一直找办法接近国成而未得。弟弟二娃拉肚子让何小燕心花怒放。何小燕坚持将弟弟送去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 程香草未断过对国成的心思。原来有何秋艳打底，总以为自己年轻。如今何秋艳找了刘强，让程香草羡慕嫉妒。山美矿工资高，听说还是个小领导。程香草亦想找个条件好的。国成成了她首选目标。 国成从不留心身边的莺莺燕燕，心里只有张圆。虽工作让国成睡眠时间减少，醒来时大脑高速运转分析整理判断病情。国成无心其他，可累倒在床闭上眼未入梦乡前一刻，脑子里只有张圆。 程香草却喜欢来找国成。程香草来找国成有许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比如找国成教她骑自行车。 山美县城自行车是个稀罕物。会骑得人少。会骑得女人几乎没有。所以那日张敏骑自行车来，让程香草觉得震撼占了下风。程香草盼望有日也能骑车神气。 程香草手头的旧自行车是从一个病人手中买的。病人叫罗志刚，在山美县农机厂工作。罗志刚常年跑供销门路广。倒腾来一辆旧自行车。每次骑来，程香草总要摸着车子问长问短。 “程护士，你喜欢啊？不如送给你吧。”罗志刚见程香草爱不释手，某日终于说。罗志刚并未觉得破旧的大铁家伙有啥好，太旧。他一直想换辆新的。见程香草喜欢，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程香草喜出望外，硬塞给罗志刚两个月的饭钱。 罗志刚推辞不过，只得收了。“程护士，你不会骑吧，我教你吧。”罗志刚见程香草推车的笨拙样，忙上前道。 “不用。”程香草冲罗志刚摇头，笑得心花怒放。她早想好，让国成教她。 程香草把车往宿舍推。老远见何大姑的侄女何小燕背着弟弟二娃汗流夹背地走来。程香草撇撇嘴，门诊部徐易才坐诊看病方便，生生背弟弟往住院部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程香草喑哼，将车放在宿舍门口，进屋找块布出来，将自行车细细地擦。眼睛边瞅着何小燕的动静。 何小燕走得急，显然累坏了。背着弟弟进了楼里。 国成终于忙里偷闲在办公室坐会。抬头见何秋艳背着二娃进来。 “二娃这是怎么了？”国成上前帮何小燕从背上下下二娃。 “肚子疼，吃坏东西了。”二娃无精打采，突然跳起来要找厕所。何小燕脸都黑了。本想喘口气，借机和国成说几句话。现在只能跟着弟弟去厕所，守在厕所外面。 何小燕捂着鼻子在厕所外站好半天，二娃终于活蹦乱跳地从厕所出来。 “你没事喖？”何小燕惊讶地道。 “我没事，上完厕所肚子就不疼了。”二娃觉得浑身舒畅，何小燕却悻悻然，接触国成的大好机会没了。未曾想，二娃活蹦乱跳地向医生办公室跑去。 二娃记得他摔跤国成送他去医院的交情。他喜欢和国成亲近。 何小燕跟进医生办公室，二娃正起劲地和国成聊天。二娃小孩子家的话题逗得国成哈哈大笑。何小燕的心情亦好了。正要找凳坐下，外面有人探进头来。 “国成医生，你这会有空吗？”程香草装作未看见何小燕，似笑非笑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 01 程香草如此大胆有其道理。已过下班时间。虽然国成早没有上下班概念，但程香草理直气壮。 何小燕未曾想半路杀出程咬金。程香草会打扮，较之平常女子多几分妩媚。何小燕认得程香草，程香草会打扮加之本有几分模样，易让人过目不忘。 何小燕是不同类型的人。十分模样被粗糙的性格和火爆脾气磨去七八分。另几分亦不让人仔细看。若敢盯着她看，必无好言语冲过来。所以何小燕在人眼里从来不是美人。程香草是。几分模样被穿着打扮烘托出十分。程香草柔媚亦体现性格上，说话柔声细语我见犹怜。 此时程香草柔声细语地问国成，仿佛未看到一旁坐的何小燕。 “这会没事，有什么事吗？”国成惯用的微笑望向程香草。程香草这会换上自己的衣服。看似不经意，处处有小心思。紧恰的贴腰c妥贴地臀围c修长的裤腿无不显出和其他姑娘不同。 “有的。我今天买了自行车，可不会骑。国成医生你教教我好吗？”程香草的柔声细语让何小燕火冒三丈。何小燕肚里喑骂：“你瞎啊，没看到有人在这啊。”若非国成在，何小燕肚里的话就要骂出口。程香草的柔声细语给了何小燕启示，在国成面前万不可露出泼辣本色。 何小燕气鼓鼓地看程香草移进身子柔弱地向国成求助。何小燕知道若她是男人亦不会拒绝程香草类女人的求助。 果然，国成转身问她：“小燕，二娃没事。只是受凉拉肚。若没什么事我去帮她看看？” 何小燕无奈正要点头。未料二娃喊道：“国成哥哥，我也要骑自行车。” “好，一起去。”国成拍拍二娃的肩。何小燕心下大喜。程香草脸上失望表情未逃过她眼睛。何小燕示威式地站起来，高昂下巴经过程香草。但国成却被人叫住。 “国成医生，6床病人不太好，您去看看。”有护士向这边跑来冲国成喊道。国成二话不说，拔腿向病房跑去。 程香草悻悻地站在原地。何小燕心情舒畅带着二娃经过程香草扬长而去。 02 张圆回到信城，生活条件好了，工作节奏慢了。可张圆却不适应。张圆觉得象战士下了战场，怀念战火硝烟的日子。何况那日子有国成。 张圆回到信城，收到几封国成下医疗队前给她写的信。张圆从传达室大爷那接过漂亮的有红蓝边白色航空信封，知道是国成的信。张圆己形成条件反射，看到航空信封会想到国成。她与国成的纽带是鸿雁传书。张圆喜欢在夜前在台灯温氤的灯光里铺上信纸，细细地把一天发生大小事情和心情写在信纸上。 张圆满意与国成的相处方式，见字如面。且当面说不出口的话可写在纸上。 张圆未料到医疗队回信城后，又召开了会议。 回到信城，各自回家回工作岗位，难得全聚在一起。一个月医疗队下大山的艰苦生活，产生战友般的感情。张圆在防疫站工作，与其他同志更少见面，相见之下，更是欢喜，互诉别后情况。 李队长照例清清喉咙：“同志们，安静了，开会了啊。”李队长粗哑的声音让张圆倍感亲切。仿佛回到医疗队的晨会。所不同，此时在信城，且有许多领导列席。 章萍亦来了，穿着漂亮坐在人丛里。章萍早己大愈。此时拿着笔，敞开笔记本放在腿上，随时准备记下领导重要指示。王主任在章萍不远处坐着，脸冲着章萍的方向。 张圆觉得自回信城，王主任对她冷淡许多。因两个单位，王主任与张圆难得碰面。偶尔一次见到是在徐文虎家。 那日张圆依旧被邀去徐文虎夫妇家吃饭。楼道口遇见王主任。张圆心道好巧。上次也是这里遇到。 “好巧啊，王主任好久不见。”与上次相见不同，张圆热情招呼道。医疗队一个月时间相处，见到有亲切感。 王主任未有上次热情，点头率先向里走。 张圆觉得王主任的脸难得变化，亦不在意。随后亦往里走，未曾想王主任亦去徐文虎家。张圆暗暗皱眉。她与林晓珍说得清楚，为何还要如此。 王主任敲门，开门的是林晓珍。看到王主任与张圆一块站门口，惊讶地道：“你俩怎么一块来了？”张圆方知误会林晓珍。 “文虎在吗？我找他有点事。”王主任看到徐文虎围着围裙在阳台改成的厨房忙碌，明知故问。 “在在。王主任啊，快进来。正好赶上一块吃饭。”徐文虎耳尖，听到门口王主任的声音，探身向门口喊道。 王主任亦不客气，笞应着进屋。张圆和林小珍交换眼色亦跟进屋。 “张圆来了啊，马上开饭哬。”徐文虎象后脑勺长了眼睛。 “要我帮忙吗？”张圆挽起袖子向厨房走被林晓珍拦住。 “你坐，他很快的，不用管他。”林小珍语音未落，俆文虎果然端菜上来。 几人围桌而坐。王主任和徐文虎边吃边谈事情。所有人发现王主任对张圆较之上次冷淡许多。 “你知道不，你们单位的章萍最近老来地区医院找王主任。”厨房冼碗时林晓珍凑近张圆咬耳朵。 “她找王主任干吗？”张圆奇怪。 “你傻啊，肯定是想和王主任处对象啊。你瞅瞅你，这么好的对象放着不要，在别人那都是香饽饽。”林晓珍嗔怪道，她不知张圆脑瓜里想什么。 张圆撇撇嘴不以为然。她有国成足亦。 张圆从王主任和章萍身上调开目光，聚精会神听台上讲话。 李队长言归正传。汇报医疗队一个月以来碰到的病例病症及队员工作情况。其后各位领导讲话。对医疗队吃苦耐劳c送医下乡的工作作出高度表扬。 张圆以为会议快结束时，却到了会议的。 “下面，请易局长为我们宣读此次医疗队下乡的优秀医务人员先进名单。”李队长用惯有的粗哑嗓子道。将话筒放在卫生局易局长前。 张圆觉得出乎意料。她认为医疗队每位同志都是好样的。除章萍半途而返，所有同志坚持到最后。所有同志贡献出最大的心力。若说先进，张圆认为所有同志都合格。 张圆感觉有道目光看向自己。张圆试图抓住那道视线，那道枧线一闪而过。王主任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他想看到一会张圆的表情。 张圆果然未让他失望。听到章萍的名字吃惊地张大嘴。医疗队所有人得先进她不奇怪。唯有章萍。章萍在医疗队没呆几天。即便是被蛇咬伤提前离队，仅章萍在医疗队几天的变现亦差强人意。先进名单里没有张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 01 张圆未料到如此结果。并且非她想争先进。可一串先进名单念下来榜上无名，脸上无光。 张圆心潮难平。没上先进名单意味否定她的工作表现。张圆并非当上先进不可。可章萍的工作表现能评为先进，张圆觉得先进榜上无名如往脸上打脸。 张圆脸涨通红。小徐几人小声议论：“怎么章萍评上，张圆没评上？” 小声议论的嗡嗡声让前排王主任转身：“章萍负伤，险些丧命。你们谁有。” 王主任挺直痩骨嶙峋的脊背，义正严辞道。众人见王主任如此都不作声。唯章萍更挺直胸脯，腰身更紧了紧。 02 那日章萍拎行李进单位大隙，与章萍打了照面。章萍虽对张圆抱有怨气，但医疗队相处关系缓解。 “张圆，医疗队回城了？”章萍望向正往院里走的张圆问道。 自小心无城府的张圆见章萍打招呼，心中嫌隙去了大半。 “回城了，刚到。你的伤怎样了？”张圆关切地望向章萍。看章萍气色大好，想已无大碍。 果然章萍应道：“我很好，我没事。” 张圆微笑点头，拎行李经过章萍往房间走被章萍叫住。 “王主任回来了吗？上次借他东西没还。” 章萍并未向王主任借过东西，她不想张圆看出意图。她知道王主任对张圆有意思，她要虎口夺食。 “回来了。送完我，车往地区医院去了。”张圆心无城府。 告辞张圆，章萍径直往地区人民医院去。 02 王主任是个单身汉，不惯收拾屋子。加之医疗队下乡离开一段时间，房间落满灰尘，凌乱不堪。 王主任实在无法，打了水来，开始打扫。 “我来吧。”后面传来悦耳女声。回头是章萍。 王主任求之不得咧嘴笑。“你怎么来了？” 王主任对章萍印象尚可，医疗队时章萍时不时请教问题。虽问题极幼稚外行，王主任喜欢别人拜他为师，他亦好为人师。以至于他能忽赂章萍工作上的不尽人意。张圆极少问他问题，问出问题亦让他沉思良久。相较之下，章萍更易让他有满足成就感。 眼前章萍挽起，麻利地找来抹布。利落地开始清扫。 “章萍，你真是及时雨啊。”王主任靠在门边由衷地说。他宁愿看一百个病人，也不愿打扫房间。 “这是小事。以后有这样的事叫我就是。”章萍擦把头上的汗，她未料到单身汉的屋子能乱成眼前的程度。脏衣服随处是，夹杂杂七杂八的杂物。仿佛屋子有奇效，东西进了屋子就是找不着的。 打扫不累，累得是把满屋狼籍收拾出来。章萍不惯劳动，伏着身子收拾久，觉得腰酸背痛。 可为达到和王主任处对象的目的，这点苦要吃。 王主人觉得女人神奇。同样屋子经女人的手变得干净整洁，象换了间厔子。 王主任对章萍由衷感谢，招呼章萍去食堂吃饭，被章萍婉拒。章萍觉得若王主任请自已去外面吃饭，她会去。去食堂，被人众目睽睽，她暂时不想。 王主任未看出章萍的心思。若懂女人心思，这么大年纪亦不会单着。 王主任见章萍推辞亦不勉强。客气地招呼道：“有空常来玩啊。” 章萍不客气，果然依王主任的话常来玩。 章萍跑得勤，几乎每天都来。起初尚找借口掩饰。 “王主任这么巧你在屋啊，我正好路过。”是章萍常找的借口。 王主任亦觉得巧，章萍仿佛掐好钟点撞见他。用得次数多了，即便粗心的王主任也看出端倪。王主任端着劲想看章萍到底意下如何。王主任心里依旧未放下对张圆的念想。 章萍不气馁，知道王主任心里想什么。 “王主任，张圆说您的技术不如李队长。”章萍数次在王主任面前不经意提起类似有关张圆的话语。虽然张圆在医疗队和她并未有语言上的接触。不妨碍章萍杜出许多话。 “王主任，上次我们几个议论，都说你长得不错。唯有张圆说你长得不好看。”这日章萍见王主任新穿件衬衫顺口道。王主任的脸瞬间暗下去。章萍传话中张圆如何，他未置可否。此次不同，戳到痛点。王主任最恨别人说他不好看。张圆别的话罢了，他不当真。 可张圆说他难看的话，他当真。他亲眼见识张圆和国成的情意。相较国成清朗的外貌，自惭形秽，越发证实章萍的话所言不虚。想起章萍数次传言，悉数信了，越发恼火。 章萍暗喜，未料数次实验终于击中耙心。为增添效果忙为张圆分辩：“王主任，你别生气。张圆也是有口无心，随口一说。” 王主任冷哼一声。越是随口一说，越代表说话人真实心意。他和张圆的仇算是结下了。 03 王主任几日气恼，一口恶气憋在心里。王主任一直想出口恶气，可他与张圆虽在一个系统，却属两个单位。莫说报复，面亦难得见。王主任愤愤几日，未想到机会来了。 “王主任，看到李院长没？”卫生局干事朱得旺探进头问。 “他没在办公室吗？前会还看见他。”王主任站起瘦高的身子迎向朱得旺。 朱得旺来医院多半传达领导旨意，有要事或大事。 “朱哥，找李院长啥事？”王主任随朱得旺到走廊追问道。 “就是你们上次医疗队下乡的事。领导很重视，决定开个事迹报告和表彰会。对医疗队予以表扬及选出先进代表。领导让我来找李院长过去。上次医疗队他带带队，应该最了解情况。”朱得旺一五一十说，边四处张望李院长的下落。 “要不我跟你去吧。我在医疗队呆的这段时间也比较了解情况。”王主任自告奋勇。他想到报复张圆的办法。王主任知道若李队长去领导那，张圆百分百先进。他不想让张圆得先进。 “也好。领导等得急，你去也一样。”朱德旺走到王院长办公室再次看看，依旧无人。向旁人打听亦不知去处，终于点头道。王主任大喜，嘴角泛出得逞的笑意。暗道：“张圆，你不是说我长得难看吗？那么我让你好看。” 王主任不虚此行。领导果然让他推荐先进人选。他毫不迟疑报了章萍。王主任理由充分。医疗队只有章萍负伤，且差点丢了姓名。仅此一条无人能比。 04 张圆的脸辣，涨得通红。听队员议论和王主任的喝斥窘得抬不起头。 张圆挑不出王主任话里的毛病，可觉得别扭。 张圆的表情落入王主任眼里，如三伏天吃冰西瓜般舒畅。数日憋在心口的恶气总算找到出处。 未料台上念完先进名单的李队长话峰一转，说道：“在我看来，医疗队所有队员都有资格得这个先进。尤其张圆同志，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身为一位女同志和男同志一样适应各种艰苦环境，且工作表现卓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 01 李队长的话让张圆几乎涌出泪。她不要先进工作者的名头，可希望工作被肯定。她未料到李队长末尾说出肯定她的话。心里涌过一股热流。王主任的脸色却极难看。 李队长看到先进名单时提出过异议。无奈已经过领导会议无法更改。李队长想不通王主任何以会推荐章萍。王主任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辩驳，章萍受伤是不争的事实。李队长心有异议，不便明说。对章萍的工作表现他清楚，颇有微词。 李队长不想先进表彰会变成鞭挞先进会。无论如何他要替张圆说几句话。 李队长的话让张圆恢复平静。金子总会发光。张圆并非非得先进的名头，工作被肯定她满足。 人们小声议论声又起：“这次张圆表现真的不错，任何事抢在头里，不怕吃苦受累。评先进的标准太奇怪。” 张圆已不在意。李队长为她说公道话心满意足。王主任脸色难看。因李队长的话不好回身驳斥。章萍却处之泰然。她不管人们如何说，她先进荣誉会被记进档案。而张圆，档案里不会记录人们说的表扬张圆工作表现的话。 02 张圆的生活恢复平静。生活中多了与国成通信。国成闲下写信。工作忙，闲时时长时短。给张圆写得信亦时长时短。有时写着写着便睡着。张圆见信如面，能看到国成的辛苦c劳累及对她的想念。 两人书信往来难得见面。唯书信以慰相思。相较国成，张圆空余时间多。张圆打算抽时间去看国成。张圆选定日子，准备周日去见国成。 张圆在信中告知国成，她能想见国成兴奋的样子。张圆亦兴奋，想到几天后与国成的相聚，浑身是劲。 “张圆，什么好事，老见你笑。”张圆终日笑容挂脸上，好奇心重的同事问道。 “没辜，没事。”张圆脸上的笑容出卖张圆的掩饰。 “小姑娘，是不是谈恋爱了？”有过来人语重深长地问。 张圆笑而不答。人们纷纷议论：“张圆那小姑娘恋爱了。” 话传到章萍耳里。章萍好奇张圆找了什么样的人物。不过无论如何对于她是好消息。第一时间把话传给王主任。 “王主任，我们单位张圆恋爱了，你知道是和谁吗？前段时间她一直在医疗队，不会对象是医疗队的吧？” “不知道！”王主任冷哼一声，王主任想起离开山美县人民医院临行前张圆涌在眼眶的泪和国成依依惜别的脸，他当然知道张圆对象是谁。心里彻底绝了对张圆的念想。 章萍得意。张圆处处压她一头，她总算扬眉吐气翻了身。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国成和吴刚对张圆的态度她看得清楚。可无论国成或吴刚无法与王主任相比。地域限制格局。 不出章萍所料，王主任对章萍不再端着劲。 “章萍，我觉得我俩挺合适，我俩处对象吧。”王主任黄瘦的脸盯着章萍。章萍求之不得，作害羞状点头。 03 张圆处对象的事很快被传开。人们对此类事件有超高兴趣。人们纷纷打听张圆的对象是谁。 张圆不知找对象的事被沸沸扬扬传开，直到殷大姐找她。 “张圆上家吃饭去。”殷大姐到办公室找着张圆说。张圆才想起，自医疗队回来，一直未上殷大姐家。张圆心思全放在与国成通信上。见殷大姐上门来请，不禁脸红。连连点头：“好，我一会就来。” 下班后张圆未去食堂径直往殷大姐家来。一进门，殷大姐招呼：“来来，洗手吃饭。” 殷大姐家张圆是来惯的。亦不客套，去厨房洗了手在桌边坐下。 殷大姐盛饭布菜。张圆吃得倍香。较之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见张圆吃得差不多，殷大姐终于发问：“张圆，听说你处对象了啊？前会办公楼人多嘴杂不方便问。找了哪里的对象啊。” 张圆本不愿说个人私事。殷大姐不是旁人。殷大姐问起，张圆据实相告。 “嗯，是在处对象。”张圆有些脸红。她与国成的事一直放心里未告诉人。第一次与人说，禁不住羞涩。 “处对象是好事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常的。对象是哪里的？做什么工作啊？”殷大姐了解张圆。张圆是个好女孩。找着归宿，她为她高兴。她好奇张圆这样优秀的女孩，什么样的男孩能入了她心里去？殷大姐好奇是怎样一个男孩子。 “他是名医生。是名认真负责为病人着想的好医生。”张圆顿了顿，脸有些红。见殷大姐微笑看她，接着道：“他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 张圆的话让殷大姐收起笑容。“他不在信城吗？” 张圆点头：“在山美县。” 殷大姐皱起眉头：“张圆，这可不行，不方便。” “没关系的，我们一直通信，感情保持得很好。”张圆恳切地说。她相信许多天天在一起的情侣未必抵上她和国成的感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唉，你这个傻闺女。处对象时有情饮水饱。过日子可不是这样。你们两地分居，有病痛不能相互照顾，有事亦不能及时帮忙。以后有孩子麻烦事更多。你想过没有。”殷大姐暗自摇头。张圆向来懂事稳重，找对象如此大事反晕头。 张圆确实未想过殷大姐说的问题。张圆怔往，她和国成的关系是冲着长远去的，也做好长久相处的准备。但未来的事情，未曾想得如此具体。 见张圆怔住，殷大姐继续说事实讲道理列举两地分居的坏处。终归的意思，让张圆放弃国成，在信城找个对象。 张圆不语。她知道殷大姐此番话出于好意。也知殷大姐所述是日后面临的具体问题。可是国成于她是最契合的伴侣。相爱且志同道合。她相信没有人比国成更适合她。殷大姐提醒两地分居的处亦确实存在。张圆皱起眉头，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殷大姐见张圆的模样，以为说动张圆，长舒口气。殷大姐觉得张圆和章萍同是女孩，张圆远不如章萍会钻营。殷大姐叹口气，正因如此她更喜欢张圆的实诚天真。她希望张圆能听进自己的话。 张圆确实把殷大姐的话听进心里。只是她想努力的方向与殷大姐的初衷大相径庭。张圆有了主意。周日去看国成的心愿更加坚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01 张圆低头不语自有主张。殷大姐以为说动张圆。张圆与殷大姐的谈话不胫而走。人们渐渐得知张圆处的对象在山美县。人们交头接耳：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张圆各方面条件不错，却在山美县找对象。 风言风语传进张圆耳里。张圆不计较她与殷大姐的对话被流传出来。张圆明白，极可能是殷大姐说与旁人，旁人再传于旁人，口口相传，传了开去。 有好心人亦如殷大姐会劝说张圆，提醒两地分居的弊处。亦有开心看笑话如章萍之流。章萍觉得张圆若处山美县的对象，日后定不如自己。 张圆浑不管身外流言，心里只有国成。转眼周日就要到了，张圆准备第二天去山美县见国成。张圆晕车，尤其山美县崎岖盘旋的山路。可为见国成，张圆觉得算不了什么。 因第二日休息，周六较平日明显轻松愉快。办公楼的气氛亦较平日散漫许多。 “张圆，有人找。”有人在楼下喊。声音大，整栋办公楼能听见。 “不会是张圆在山美县的对象吧？”有人好奇。人们纷纷涌到窗前，往下看何许人找张圆。 楼下果然站着一位小伙子。皮肤白净c方脸庞。眉眼有几分与张圆相象。小伙子边上一位老太。浑身清爽干净，一双小脚惹人注目。 人们窃窃私语：“这么快就带婆婆相儿媳了？” 张圆跑到窗前，往下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两个人惊喜地喊道：“妈c哥你们怎么来了？” 人们听张圆如此喊，知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张圆蹬蹬下楼迎向母亲和张方。“你们怎么来了？”张圆开心，一手挽住母亲，一手挽住张方。 “你们来了，我嫂子侄子呢？”张圆挽住母亲和哥哥，向大门外张望。 “你嫂子带侄子回娘家。趁这个空档，你哥带我来看你。你有一个多月没回家。知道你随医疗队下乡，之后又没有信。一是想你，二是担心你，就让你哥带我过来看看。”母亲笑容可掬。张圆活蹦乱跳出现面前，放心了。 张方亦笑道：“阿圆，再忙记得给家里写信。瞧把妈急得。” 张圆格外欢喜。搂着母亲和哥哥又笑又跳。突然张圆想起明日准备去山美县看国成。母亲和哥哥意外到来，山美县去不成了。转念想，因这样的原因去不了山美县，国成亦能体谅。久未与家人团聚，张圆沉浸在与母亲哥哥相聚的欢喜里。 “张圆，这是你母亲吗？”殷大姐走近前问道。她循前会张圆冲楼下的喊声下楼，见老太果然眉眼有几分与张圆相似。 “妈，这是我常和您说得殷大姐。她常关照我。”张圆向母亲介绍，又转身向殷大姐道：“这是我妈，这是我哥。” 殷大姐爽朗地笑：“仔细看，兄妺俩还真有些象。老大姐上我家吃饭。我把张圆当闺女。您来了，一定要上我家。” 殷大姐本就热情好客。因张圆的关系，一定让张圆母亲上家吃饭。张圆母亲推辞不过，再则殷大姐平日对张圆关照心生感激，亦想同殷大姐亲近。不再推辞，随张圆张方一同向殷大姐家走去。 张圆母亲见女儿到殷大姐家果然随意，常来样子，知道殷大姐所言非虚。和殷大姐絮叨话亦多了。张圆张方边挽起袖子在厨房帮殷大姐干活，边小声说家常。张方说家里近况及妻子儿子。张圆每次见张方说妻子孩子眉飞色舞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 “阿圆你也得赶紧找一个。”与殷大姐聊家常的母亲突然插话。 “张圆是得好好找一个，山美县的那个对象可不行。”殷大姐脫口而出，张圆眼神阻止为时已晚。 “阿圆，你有对象了？怎么没告诉妈妈？”母亲话音未落，张方亦问道：“阿圆，对象是哪里的？怎么不告诉我们呢？对妈妈和哥哥还保密。”张方嗔怪道。 见母亲和哥哥眼光灼灼地望向自己，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和说了自己与国成的事。 张圆从未想向母亲和哥哥隐瞒此事。她本希望与国成进展一段，再告知家里。未曾想赶日不如撞日，未做好准备，母亲和哥哥都知道了。转念想，迟早有这一天。如此也好，免了开口的尴尬。 张圆母亲沉默不语。她从女儿信中已知山美县是怎样的地方。医疗也就罢了，临时下乡锻炼，苦点累点没关系，必竟要回来。去山美县生活工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山美县调信城的机会微乎其微。总不能两地分居，生活工作皆不方便。她未料素来听话的女儿做出如此任性之事。 张圆未留心母亲异样。张圆心里藏不住事，与国成处对象之事说出来反倒痛快。母亲沉默不语，张方未置可否。唯殷大姐的絮叨未让场面冷了。 母亲与殷大姐在厨房聊了许久。张圆无兴趣打听。她知道定是说与她有关的话。张圆回家总报喜不报忧，母亲不信。趁此机会向殷大姐好好了解情况。张圆随她去，只与哥哥话着闲话。 “阿圆，母亲似乎不同意你现在处的对象。”张方突然话峰一转绕到跟前。 “哥，那你觉得咋样？”张圆收起嬉笑认真问。 “这样可说不好，待看到人才好说。”张方皱皱眉。他亦不赞成张圆找异地的对象。但他相信张圆不会轻意随便爱上人。一定有她的道理。 张圆突然意识到家人和外人一样不看好她与国成的相处。外人也就罢了。她不能不管家人的意见。 望向厨房里，母亲和殷大姐相谈甚欢，张圆不由得担心。 母亲面上波澜无惊恰是其心潮汹涌，张圆深知这点。 告辞殷大姐一家人回到张圆房间。母亲果然沉下脸来。 “阿圆，妈妈一直盼望你快点找对象成家。你也老大不小了。看你嫂子和你差不多大，都有俩孩子。你是得抓紧。可是呢，找对象是终身大事。是过日子。妈妈相信你看上的人一定不错。可你想过没有，你在信城，对象在山美县，以后怎么处？” 母亲歇口气，突然抹起泪：“你爹死得早，妈妈一手拉扯你们兄妺俩长大，知道一个人带孩子过生活的不易。妈妈不想，你以后一个人带孩子，做家务。太辛苦了。”母亲抹泪，想起这辈子一个人支撑一个家的辛酸。她不想张圆两地分居步她一个人带孩子操持家务的辛苦。 张圆慌了，连忙上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 01 “妈，你别这样。国成人挺好的，你见到会喜欢。别哭了啊。”张圆未想到母亲有如此大反应，急忙安慰。收效甚微。 母亲不顾张圆安慰只顾抹泪。她不想张圆两地分居，步她一个人操持家务带孩子的后尘。她不想张圆那么辛苦。她的女儿该是过平凡幸福日子。 张方亦劝：“阿圆，你考虑好，这是终身大事。两地分居的困难你要想清楚。妈妈也是为你好。大家都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 张圆知道母亲哥哥为自己好。她不知该如何说服家人。她相信家人见到国成会同意。张圆低头不语。 母亲与哥哥说了许多话，无非说尽两地分居的坏处。张圆不辩驳。若按母亲与哥哥的说法，她与国成解决两地分居问题，所有问题迎刃而解。 “妈，哥，我想好了。这辈子非国成不嫁。妈，哥，你们不了解他。他人很好。心思单纯。心里只有工作。你们见了一定会喜欢他。你们说的两地分居问题确实是问题。我想好了，把国成调来信城，或我调去山美县。”张圆待母亲情绪平静，沉吟良久认真地说。 听闻此言，张圆母亲和张方亦说不出不是。只有沉默随张圆去。他们了解张圆决心做的事九头牛亦拉不回。 张方劝母亲道：“妈，随她吧。阿圆自小有主意。她认准的事有她的道理。可能阿圆对象您见面就喜欢呢。” 张圆母亲听子女如此说，只有放宽心。暂且把事放下。难得来看闺女，心中欢喜。 晚上，张方打地铺。母亲和张圆挤在一个铺上。张圆觉得幸福。久未与家人如此亲密接触。张圆想到小时候一家人亦是如此，这样日子久违。 一家人夜话家常暂且不提。第二日，张方赶早班车回去。他特意送母亲来，家里尚需照顾。母亲则确定在张圆处小住。张圆久未与母亲生活，母亲留下求之不得，好好陪伴母亲。 送张方去车站，见到开往山美县的班车出站。张圆本应坐在车上。看班车出站驶远，张圆想到班车开往目的地有她的国成。不知国成怎样。接时未接到她会怎样失望。心中怅然。 02 程香草自有自行车，时不时趁国成空档找国成教她骑车。国成心无城府，未多想其中奥妙。若无事，亦有求必应。程香草暗自欢喜。只是国成空闲时间少，何小燕亦常来捣乱。 程香草觉得何小燕能掐会算。国成教车时，何小燕会不适时出现。何小燕如此神通，原因买通弟弟二娃。二娃每日放学便撒欢地在各处玩。有了姐姐何小燕给的好处，索性将点定在住院部附近各处山头。站山头上能瞅见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小山洼。住院部附近能学车的平地不多。住院部楼前至荷塘间的空地是学车的地方。 程香草若推车出来，二娃便带着小伙伴飞奔去何小燕那报信。何小燕顺手会给颗糖块啥的，极大激起二娃一众小孩的积极性。每有动向飞奔告知何小燕。 “国城医生，这会有空吗？可不可以教我学自行车呢？”程香草每见国成空闲，便会问。国成心无城府，并未想过教一个姑娘学自行车有何不妥。 “程护士，学车还是要靠多练。并没有什么好教的。注意保持身体平衡。”教过几次，迟钝如国成亦觉不妥。 “可是车子那么高，后面没人扶，我不敢练。”程香草楚楚可怜，让国成软了心。 旁人看，姑娘学车，小伙子车后扶，场景暧昧。让人浮想联翩，免不了风言风语。正中程香草下怀。国成却全然不知。若非何小燕常来搅局，人们认定国成与程香草是一对。谁也不知国成的心事。除邮局邱少波。 邱少波发现自医疗队来过后，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信多起来。几乎每天一封。让他往住院部跑得次数勤了。邱少波发现那些信出于同一人之手。看字迹是女人。如此密集的通信说明一件事。国成医生一定是恋爱了。 那日送信，看到国成教程香草骑车。旁有人议论：“你看国成医生和程护士挺登对，站一块男才女貌。” 有人不以为然：“我觉得另外那个姑娘不错。不矫揉造作。说曹操曹操到，来了。” 邱少波顺话音望去，是小辣椒何小燕。邱少波扑哧笑了：“我说哥几位，我跟你们打个赌。这两位都不是。国成医生另有正主。” 说罢，也不理睬众人好奇。喊了国成过来，递上信。按着叮当响的车铃扬长而去。 信是张圆的。浅黄信封右下角张圆的莶名字迹娟秀，字如其人。国成顾不上旁人，回办公室仔细拆开信封。程香草探进头时，见国成正喜形于色。张圆周日要来。 国成算着日子，信是几天前从信城寄出。张圆此刻一定也充满欢喜期待与他相聚。 国成嘴角上扬，忍俊不禁笑意。亦不管探进头的程香草如何看他。 “国成医生，看下十床。”有护士探头喊。 “来了。”国成用唱歌般欢快的声音应道，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纵使后面来的何小燕亦看呆。国成平日稳重，难得看他象个欢快的孩子。 国成不能不欢喜。离家远，他早己将张圆视为自己的家人爱人。国成的眉眼都笑。即便平日他亦习惯微笑对我人。此时发自心底的笑还是让人们看出异样。 国成处理完病号，边上有人问：“国成医生，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 国成呵呵点头：“有，有，开心。”国成极想与人分享此时喜悦。他想大声告诉人们心中喜悦。最后化成眼里浓得化不开的笑意。 转眼周日到。头天国成又是通宵未眠的夜班。 清晨的阳光依旧往昔，照耀在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的小山洼里。人们陆续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当第一缕阳光打在国成眼前，国成抖擞精神。与张圆相会的日子终于到了。值完夜班的国成并未回房休息。清凉的井水泼在脸上，人清醒大半。望向碧绿的荷塘，心情舒畅。国成计算信城班车到山美县的时间。还有几个钟头能和张圆见面。念及此，国成浑身充满劲。虽通宵末眠，亦不妨碍国成此时高昂的情绪。 国成本想小寐一会，兴奋的情绪无法入眠。国成索性去荷塘边稳定心神。却听有人在身后大喊：“国成医生，快！抢救病号！” 国成瞬如上紧发条，飞快向住院部楼里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 2018年5月30日 01 国成冲回楼里，急救室围满人。国成认出是昨夜产妇家属。国成拨开众人昨晚新生儿躺在襁褓里脸色难看，没有活气。解开襁褓，听诊器放在婴儿胸脯显得硕大无比。 “快，纱布。”典型心衰，痰卡住婴儿呼吸。国成毫不犹豫喊道。快捷有效办法，人工吸痰。 国成习惯从医生角度考虑问题。他未想过从病人口里吸痰出来有多恶心。 护士快速取来干净纱布。国成张开新生儿的嘴蒙上纱布。此时，人们才知道国成欲意何为。 国成和新生儿嘴对嘴吸出一口痰转身吐向脚下盆里。再伏身吸取下口痰。全场寂静无声。只有国成吸痰和吐痰声。人们紧张盯着国成动作。婴儿脸色渐渐和缓。 国成机械吸痰吐痰，终于襁褓里新生儿哇地大哭出来。人们发出欢呼声，严肃紧张的气氛瞬间轻松。国成觉得虚脱，一头虚汗。数天睡眠不足的弊病终于显现。 “谢谢，谢谢你国成医生。”病人家属感激涕零。国成摆摆手，穿过众人走出房间。国成觉得倦意象潮水般涌来。之前因张圆要来的兴奋情绪亦抵不住潮水般涌来的困意。 国成回房躺上床之前告诉自己，睡一会，赶上去车站接张圆。国成挨上枕头，立马陷入黑甜梦乡。 国成梦见张圆甜美地微笑：“我说了要来看你，没有失约吧。”国成欢喜地向张圆伸出手，张圆消失。国成焦急地唤：“张圆，张圆。” 国成四处捜寻不获，急得睁开眼，发现是个梦。国成定定神，眼前是熟悉的房间。窗外，阳光直射窗台。国成猛地起身，套上衣服带上门，向山美县车站跑去。 “国成，干吗去？吃饭了。”王院长见国成从房间出来，急急忙忙向外跑连忙喊道。 人们陆续去医院食堂打饭。国成饭点往外跑，由不得引人注意。 “有点急事。”国成应道，人己跑出老远。程香草在人丛中狐疑地看着国成跑出的背影。 02 山美县汽车站国成第二次来。国成刚来山美县在山美县汽车站下车情形记忆犹新。 山美县汽车站即便大太阳底下亦显得灰扑扑。汽车进出站飞扬的尘土，让山美县汽车站简陋候车室的长条椅上亦布满灰尘。 国成转了一圈，冷清的候车室。空荡的停车场停着几辆开往各公社的班车。未见信城的班车。 国成不放心。在候车室找到上次问路的大爷。“您好，请问信城的班车到了吗？” “是你啊，小伙子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吧。”老人记性好，国成惊讶。 “老人家，上次我只是问山美县人民医院怎么走。您怎么知道我就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呢？” 老人家哈哈大笑：“这很简单。进出山美县的人不多。都要在这上车下车，自然清楚。他们都说山美县人民医院来了位年轻医生，技术好，长得好。几相对照就是你了。” 国成点头佩服。未想到山美县闭塞，小道消息灵通。 “国成医生是接人吧。别急，信城的班车还没到。”老人家见国成跑得满头大汗，猜着国成来车站的目的。 国成谢过，找条靠近门边的条椅坐下。能看到门前的公路。信城的班车若过来能看见。 老人家未有离开之意，反坐下与国成聊起家常。 02 国成望向门外公路。公路两旁各式茅草植被。门外青山静默成以门框为框的画面。田地草丛静默却溢出蕴藏各种生机。 国成有瞬间以为眼前画面亘古不变。从未有车来，亦未有车出去。耳边只有老人家的絮叨。 老人家爱聊家常。汽车站除上下车乘客人少来的缘故，鲜有能好好聊天的对象。见到国成，老人话唠有了去处。 老人家自我介绍姓王，人们管他叫老王。有三子一女，家就住汽车站后山坡上。老人细诉子女专长。老王的子女及老王的父祖辈有一手理发的好技术。老王未成公家人前也靠理发手艺吃饭。 老王师傅虽爱聊家常，极少向人合盘托出家底。国成为人纯良，他多年看人经验不会走眼。国成有耐心，亦不象旁人不耐烦。除不时望向门外进山美县城公路，好脾气地笑着。 国成不介意老王师傅与他聊天，只是心里的盼望随时间增长。大山里时间似乎禁止。仿佛一切亘古不变，唯耳边老王师傅的絮叨。 时间被国成认为静止不动，门外公路扬起尘土。尘土极细，飞扑到空中即消失，却未逃过国成眼睛。 国成兴奋起身到门边，果见一辆班车向这边驶来。 “噢，是信城的班车到了。”跟到门边的老王师傅看驶过来的班车道。 国成激动地盯着班车往汽车站停车院里开。他急切地在驶过车窗里捜索张圆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跟进停车院。 国成从车窗未看到张圆。人们已陆续起身拿行李下车。 国成站在车门边等候。欣喜盼望的心情随下车人们渐澌走光越来越低落。 “没有人了吗？”国成不甘心。人们下完车，国成登上车门，车厢里空荡荡没人。 “下完了，没人了。”驾驶员准备锁车。国成不死心，仔细在车厢捜寻确实无人。国成本以为张圆与他开玩笑，故意藏起。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垂头丧气下车。驾驶员亦下车锁门。国成知道张圆是真没来。 国成了解张圆。她非言而无信之人。失约一定有情况。会是什么情况？国成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起来。他收到张圆最近一封信亦未提及。一定是突发情况。 “国成医生，接的人没来？”老王师傅不知从哪转将出来关心地问。 “没，可能临时有事。”国成强颜欢笑。汽车站又恢复空荡的状态。仿佛信城班车未来过，什么也没发生。 “老王师傅，”有人在房里嘁。老王师傅答应着告辞国成向汽车站旧房走去。 国成亦转身出停车院。站在门口望向尽头消逝于远方山丛的公路，想到路那头的张囩。他与张圆的距离很近，心贴心。亦很远，他站在山美县这头，张圆在信城那头。他们间的距离是眼前崎岖的盘山公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 01 张圆送完哥哥张方上车，带母亲去信城街上逛。可心里总觉有事，放心不下国成。她能想见国成未见到她去的失望。 张圆昨日因见母亲与哥哥的惊喜，未着手处瑆。现如今算算，国成该去接站。张圆难得爽约。未想到第一次是爽国成的约。 信城虽不大，相比老家江边县大许多。张圆领母亲逛了几条主要街道，兜兜转转到了江边。抬眼看见老王家羊肉粉的弄堂，领母亲过去。张圆记得清楚，第一次与国成在这里见面。 “阿圆，你是不是有心思。看你老走神。”母亲随张圆找空桌坐下关心地问。 “妈，我没事。这粉可好吃啦。您尝尝。”张圆怕提及国成又让母亲激动，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羊肉粉推到母亲面前。 “没事就好。”母亲不放心亦只有作罢。张圆埋头吃饭，心里盘算快些给国成回信告知今天的情况。但到国成手上亦要几天后。电报快，可似乎太正式，并非有火烧眉毛的事。忽然张圆有主意。可以打电话啊。 张圆顿觉轻松，与母亲亦多了话。母女亲热说话，门外进两个人来。张圆与母亲说笑，抬头间正好与来人打个照面。来人不是别人，是王主任和章萍。 王主任虽正式与章萍处上对象，见到张圆依旧不自在。此刻张圆笑靥如花面向他更是如此。章萍相反，巴不得张圆看见。带着王主任往张圆近旁凑。 “张圆，这么巧。带你妈来吃饭？我和王主任我们经常上这吃。他家羊肉粉味道是信城最好的。”章萍不顾王主任躲闪，拉着王主任到跟前。 “哟，这是你男朋友吧，真好。”张圆没有反应，张圆母亲却有几分羡慕。她要求不高，希望女儿同眼前姑娘一样，休息天和对象在一起。 “是啊，阿姨。”章萍喜形于色。店铺人多，张圆边上两个空位。章萍拖着王主任坐下。王主任自与章萍好上，反省之前对张圆的报复，心有愧疚。此刻只顾低头吃粉，直到张圆向章萍打听休息天可以去哪打电话，才抬起头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办公室就有电话。” 张圆大喜。母亲狐疑地看着张圆：“你要给山美县的对象打电话？”张圆点头，母亲脸色便不好看。王主任脸色亦不好看。他未想到张圆是要与国成打电话。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 02 国成顶着正午的日头回去。山美县城街道依旧冷清。国成虽安慰自己张圆一定有突发情况，却抑制不住汹涌上心头的失望。 “国成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清脆童音。国成回头是二娃。 国成咧嘴笑笑，少了平日打趣的兴致。 “国成哥哥，上我家玩会吧。我家就住那。”二娃手一指。国成透过二娃手指的小弄，未看清二娃指的家，却看到何秋艳。 小弄其实是两栋屋子的夹道。墙壁上长满青苔。路上是青色光滑的石板。国成看到小弄那头何秋艳的侧脸，正不知对谁明媚地笑。 见国成狐疑地望着，二娃率先跑了过去。何秋艳听到声音望向这边，看见在小弄那端的国成。 “国成医生！”何秋艳喊。“国成！”有人探头亦喊，竟是刘强。 国成因与两人意外相遇的惊喜，之前的沮丧抛去许多。国成微笑着穿过小弄，眼前豁然开朗。除房屋菜园，再远处是山美县的大河和河滩。国成未料到沉寂冷清的山美县街道后面大有乾坤。 虽之前与张敏走过一次河滩，此时站在人家处望向远处的大河感觉亦不同。 想到张敏，望向眼前笑嘻嘻的刘强。国成狐疑地问：“你怎么在这？” 刘强不答话，呵呵地乐。国成望向何秋艳。何秋艳亦哧哧笑着低头不说。 “他俩搞对象呢。”小辣椒何小燕得二娃通风报信从家里出来，见三人状，快言快语道。 见国成张大嘴不敢相信，刘强点头。何秋艳满脸通红，亦点头。国成未曾想刘强和何秋艳会成一对。既高兴又羡慕。为二人找到另一半高兴。两人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样子极羡慕。不禁想起远在信城的张圆。 何小燕本想花心思劝国成在家吃饭，未想到刘强何秋艳在此，免了她开口。 刘强何秋艳极力挽留国成吃饭。国成想到食堂已过饭点，刘强何秋艳热情相邀，盛情难却，顺势留下。 几个年轻人打打闹闹，国成心里因张圆未如约而至的阴霾亦去了许多。 03 王主任与章萍吃完羊肉粉，果然领着张圆去打电话。张圆母亲母亲不肯去。好在江边石凳多，休闲的人亦多。张圆把母亲安置在江边坐下，看人玩耍，亦有趣。 张圆安置好母亲，随王主任章萍去办公室。王主任办公室果然有电话。仅此一点章萍就觉得得意。电话是稀罕物，并非常见。 张圆拨通总机接山美县人民医院。张圆举着话筒，电话线对面半天无人接听。 张圆重拨几次，依然如此。张圆准备放弃，电话却被接通，一个女声。 程香草路过王院长办公室，电话铃声大作。王院长多在医生办公室或病房。王院长办公室更多象摆设。 “王院长，电话！”程香草冲楼下喊。果然王院长在医生办公室，在楼下应道：“你接电话，问下什么事？” 程香草虽看不到楼下情况，但知道王院长一定在忙。医院人手少，王院长经常顶上。 张圆准备放弃时，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声。 “你好，你找谁？这里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悦耳甜腻的女声。 “国成在吗？我找下国成。”话筒终于传出声音，让张圆喜出望外。 对方却没了声音。“喂，喂！”张圆以为断线，话筒里却隐隐传出周边的人声。 “喂，你在吗？”张圆疑惑地看手中听筒。听筒里却咔嗒一声，之后是嘟嘟的忙音。 张圆莫名其妙。望向身边的王主任章萍。 “这电话是怎么回事啊？”张圆疑惑不解地问。 王主任摊摊手，章萍却牙尖嘴利。 “不是电话有问题，是接电话的人有问题。” 章萍皱眉。她已不嫉妒张圆。凭直觉，她知道张圆接下的路不好走。她与国成间存在许多阻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01 张圆虽未将章萍话放心上，亦觉得蹊跷。张圆相信国成对她的感情。张圆未受章萍话影响，依旧神色自若。这让章萍有些失望。她不敢保证碰上此类情况，是否会坚信彼此感情不作他想。 张圆谢过王主任。告别两人出来向江边走去找母亲。母亲亲依旧坐在江边石条凳上。张圆知道母亲的小脚不比正常人，路走多了脚痛。 “妈，回去吗？”母亲点头。张圆扶起母亲顺江边漫步。不时有嬉闹的孩子前后跑过。 “电话打通了？”母亲忍不住问。她心里好奇女儿喜欢的对象是怎样的人。 “没呢。国成工作忙，一定是没时间接电话。抢救病号的时候象打仗。我们在医疗队时碰过好几次。所有人全神贯注全力以赴。”张圆说到国成话匣子打开关不住。 “你们一起在医疗队？”母亲好奇地问。 张圆点头，说起她与国成在医疗队的事。张圆母亲见女儿说起国成抑制不住飞扬的神采，心中有些松动。或许女儿找这个对象有她的道理。 说话间两人不知觉走回早晨送张方的车站。 “这个点，不知阿方到家没有。”母亲看看天色看看进出的班车挂念起儿子。 “应该到了。您看江边县的车到了。从信城去江边县的车也应该到了。”张圆说话间，挂江边县牌子的车在附近停下。旅客开始下车。 “别挤，排队下。慢慢来。”车上旅客形状不一的行李使车门拥堵，有位年轻人组织大家排队下车。张圆觉得似曾相识。当车上旅客逐渐下空，张圆看清年轻人眉眼突然想起，上次在老家车坫等车回信城，见过。当时年轻人亦是让人们排队上车。 注意到张圆母女注视的目光，年轻人朝母亲笑笑。 “小伙子，你是江边县的？”母亲对老乡向来热情。 “不是，只是开车跑这条线。不过明天开始换跑山美县了。”年轻人笑笑，发动车向停车位开去。 年轻人的话让张圆喜出望外，突然有了主意。搀着母亲跟着车走。 年轻人停好车。看到张圆母女跟过来，张圆脸上堆满笑意。 “有事？”年轻人疑惑地看着母女俩。 “师傅，我想找您帮个忙。”张圆脸红，有些难于启齿。年轻人却爽快：“什么忙？能帮一定帮。” 张圆吱吱唔唔。张圆母亲却说话爽利：“小伙子，找对象没？”张圆未料母亲如此说，闹个大红脸。 年轻人哈哈大笑：“阿姨，我娃都有了。早几年就成家了。” 母亲遗憾地点点头。张圆急忙道：“同志，你别误会。我对象在山美县。听说你明天跑山美县，想问问是否方便帮我给对象捎封信。” 张圆不想母亲的话让对方误会。 “行啊。明早开车前，你拿信来找我。我叫黄卫国。”黄卫国热心肠的天性不介意帮人小忙。 “太好了！我叫张圆。眀早我来找你。”张圆开心，笑得灿烂如花。食言的心理负担终于放下。 谢过黄卫国，扶母亲回去。张圆恨不能将要说的话即刻写在信纸上。 02 何秋艳家的饭桌因加了国成热闹不少。何小燕亦挤了过来。女儿同事来家吃饭。王桂花高兴，特意多加菜。除阿真家国成感受到家的味道，何秋艳家大家庭的氛围让国成再次感受久违家的味道。 国成祝福刘强何秋艳。刘强好事将近，一家人说说笑笑。不时提起如何筹办刘强何秋艳的婚事。欢声笑语的喜气冲刷掉国成之前的失落。可刘强何秋艳看得见的幸福让国成想到食言的张圆依旧落寞。但国成坚信他与张圆的感情。无论何时他相信张圆。 何小燕坐在何秋艳身边，不时偷瞄对面的国成。国成未注意有人看他。王桂花却注意。把何小燕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小燕，找对象没？可有合适的人家？”王桂花的话转得突兀，人们注意力集中到何小燕。 依何小燕的性子，听到这样问话，早翻脸发脾气。板一张小脸怒道：“要你管！” 可今日不同往日，国成在座上。且何小燕聪明，知王桂花帮她。低头道：“没对象。” 王桂花观察国成并无反应。接着问：“国成医生，听说你家不在这。刚分来，应该也没找对象吧。” 王桂花已想好顺势下来撮合国成与何小燕的话。未料国成答道：“我有对象。” 人们惊讶地望国成，同情地望何小燕。何小燕起身跑了出去。何小燕羞愤交加。被众人看穿心思，却落此结果。想想怨不得国成，一直她一厢情愿罢了。 国成对象是谁？何小燕想到程香草。不仅何小燕，何秋艳亦这么想。国成尚蒙鼓里，未料自己话引轩然大波。 国成见到刘强，会想起山美矿阿真哥一家和张敏。 “阿真哥c嫂子c小科可好？好久没见张敏。从医疗队回来没见过她。她现在怎么样？”国成随口问道。 “她结婚了。”刘强闷声道。 “啊？”国成和何秋艳异口同声地惊异，不敢相信地望着刘强。 刘强婎摊手：“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还以为她喜欢老弟你呢。没想到和吴刚结婚了。” “什么？吴刚？”国成何秋艳惊奇。何秋艳心情尤其复杂。她暗恋这么久的男人结婚了。 国成平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看病救人。未想到吴刚结婚这么大的事，未走漏风声。 国成倒吸一口凉气。被眼前消息震惊得忘了张圆食言带来的落寞。 国成告辞刘强何秋艳出来，依旧头晕脑涨。仿佛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了归宿。他亦有了张圆。 国成觉得脑袋混沌，不清楚到底想了什么。路过门诊部忘了进去找徐易才。一路径直向住院部走。 03 程香草一直揣测国成出行的目的，尤其接到找国成的电话。听声音对方是个年轻女孩。程香草害怕国成回来时带一个女孩。见国成一人回来放了心。 程香草几次想告诉国成有电话找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凭直觉她知道打电话的女孩极可能是国成今天匆匆出行的目的。 国成未注意程香草的异样。事实他一路想着吴刚和张敏的事。一个是同宿舍同事，一个是朋友。却半点风声不走露，太突然。 国成算算时间，吴刚回家有段日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 01 张圆清早送信到车站。向人打听黄卫国。 “黄师傅啊，在那边擦车呢。”张圆顺指示的方向找到黄卫国。挂着山美县牌子的车虽破旧，却被黄卫国擦得干净。 黄卫国转身见张圆点头招呼。张圆将信递将过去：“黄师傅，麻烦您。” 黄卫国接过信，“山美县人民医院是吗？好的，我知道了。”张圆感谢再三告辞离去。 车到山美县城已中午。黄卫国明日早班车返信城。下完客，闲来无事。向车站老王师傅打听山美县人民医院。 “你身体不舒服？”老王师傅关心地问。 “帮朋友送封信。”黄卫国从兜里掏出信。 “国成医生啊。他昨还在这等人。”老王师傅热心指点方向。黄卫国谢过告辞。 山美县城不大，几番打听，黄卫国朝住院部而来。 国成昨日回来，来不及惦念张圆为何不来的原因，来了抢救病号。国成放下胡思乱想及吴刚结婚消息冲击，全力投入抢救病号。救死扶伤于国成是使命感。他自小理想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国成热爱这个职业。他很知足。无论是边穷山区还是繁华都市，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知足。他不后悔和阿露调换工作。否则他碰不上张圆。不仅如此，他觉得山美县比省城更需要医生。 可当抢救病号脱险，回到正常按步就班的生活。国成对张圆的思念象潮水般涌出。 “国成医生有人找。”有人探进头。国成一喜，莫不是张圆来了？国成腾地起身，门边未出现张圆。门外站着一位虎虎生气的年轻人。 “你是？”国成和年轻人互相打量，几乎异口同声。 “你是国成医生吧，我是黄卫国。你朋友让我带封信给你。”未等国成应声，黄卫国凭直觉确定眼前是要找的人。 国成点头。待看到黄卫国递过的信大喜。孰悉不过张圆的笔迹。 国成请黄卫国坐下，倒好水。迫不及待地拆开信。看完信，国成笑了。心里石头落地。信中得知黄卫国身份及送信的渊源。再三向黄卫国表示感谢。 “不用客气。一点小忙举手之劳。”黄卫囸走南闯北惯，不拘小节摆手言道。 国成再三挽留黄卫国留下吃晚饭。黄卫国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无地方可去，点头答应。 有人喊国成去病房看病号。见国成满脸歉意，黄卫国爽朗道：“我坐这看报纸，不碍事。” 直到国成下班，两人才有机会聊上几句。未想到黄卫国是滨海省人。山美县当地人为主。山美矿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据国成所知，除阿真哥一家来自滨海省，黄卫国是他在山美县碰到第二个来自滨海省人。 国成好奇：“你怎么来了这里？” “高中毕业时支援祖国建设来了这边。分到省城汽运公司做驾驶员。这段时间信城汽运公司蚗人手临时借调。”黄卫国得知国成亦来自滨海省格外亲切，禁不住用起家乡话。 国成家在南洋，祖籍却在滨海省。久违的乡音格外激动。国成久未说过的乡音汩汩而出，两人相谈甚欢。 除去老乡的原因，黄卫国有让人喜欢的气质。有工人阶级特有豪爽大气不拘小节和热心肠。国成清朗纯净的气质亦让黄卫国喜欢。两人说起从前滨海省的日子，关系一下近了许多。 “国成，有信让我带给那个姑娘吗？”黄卫国突然想起明日回信城亦可把帮国成传信。 国成感激地笑笑。铺开信纸沙沙地写起来。纸短情长意犹未尽。孡头方想起黄卫国在等他。不好意思地朝黄卫国笑笑。 “没事兄弟，我是过来人，理解。”黄卫国拍拍国成的肩，接过国成的信放进兜里，告辞回车站。 自此，黄卫国隔几天会来山美县。每次来往信城和山美县之间亦成国成和张圆的信使。因此国成和张圆联系便利许多，亦多了黄卫国这个朋友。 02 国成与张圆联系便利，经常互通有无，少了后顾之忧。国成除与张圆保持书信来往，全部精力投入工作和学习。有空便去徐易才那学中医。平素空闲点滴时间查阅业务资料。 国成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天恨不得掰两天用。国成偶尔走在街上，有人会与他打招呼。越来越多人认识山美县人民医院国成医生。 国成日子简单充实。他已习惯吴刚不在的日子。不仅国成，人们亦渐习惯医院没有吴刚医生。在人们渐淡忘吴刚医生时，吴刚出现了。 第一个发现吴刚回来的人是何秋艳。她去医生办公室问医嘱时，见国成宿舍门开着。正要提醒国成记得关门，却见吴刚从屋里出来。 吴刚明显精神许多。一扫之前的颓废。头发理过，衣服亦干净整洁。大踏步向住院部楼里走来。 “噫，吴医生回来了。”有人亦看到吴刚。待人们都望向窗外，吴刚亦大踏步走进楼里。不往办公室来，径直上二楼。 人们议论纷纷。吴刚平日爱扎堆，今天怎么径直往领导那去。 没过多会，何书记王院长同吴刚一道下来。 “同志们，宣布下，吴刚同志调离我们医院了。”何书记朝围拢过的人们大声宣布。人群大哗。 “吴医生，你要调走了吗？”几个人同声问。人们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两年来，吴刚工作表现优异，是医院的顶梁柱。人们习惯有事就嘁吴医生。现在有国成医生，医务力量加强。吴刚却调走。 玊院长背着手不说话。他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山美县闭塞落后留不住人。王院长心里叹气皱着眉。他现在担心国成。 国成年轻却这么有才华，而且没对象。王院长怕山美县留不住他。 国成不知王院长正皱眉叹气担心亦留不住他。国成和所有人一样吃惊。未曾想吴刚回趟老家不声不响把调动办了。 何秋燕亦百感交集。两年她始终捂不热吴刚的心，原来他早有打算。程香草羡慕吴刚有能力调回老家。念及还要呆在贫穷落后的山美县，心下惶惶不安亦盼望调回老家。 众人反应全在吴刚意料中，吴刚微微一笑待要说话，外面有人喊：“吴刚在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 01 国成随众人向外看，是张敏。与从前来山美县人民医院不同，未穿花裙子。身上套宽大的工作服，手里拎个大包。自那日张敏带小科他们来住院部那次，己多日不见。如变了一个人。 国成惊讶地看着吴刚把张敏领进来向大家介绍。虽刘强事先透露信息也未抑制住惊讶。如自己和张圆恋爱亦是未想到的事，念及此释然。转而为两人高兴。 唯一暗自担心的是王院长。他料想吴刚调动与张敏有关。吴刚此举无疑动摇军心，让许多家在外地的年轻人动了回家的心思。都回家了，山美县人民医院可怎么办。王院长叹口气，要怪只能怪山美县太闭塞落后太艰苦。正因如此，山美县更需人们开发建设。王院长越发担心地望向笑逐颜开的国成和屋里其他年轻人。王院长希望所有人安心扎根山美县，建设山美县。 国成不知道王院长的担心，和几个年轻人一块起哄让吴刚请大家吃糖。 “要请大家吃糖。我和张敏商量好决定今天举行婚礼。”吴刚大手一挥爽快道。 吴刚的话又出乎人们意外。人们纷纷道贺。张敏亦是和吴刚信中商量好，特意过来结婚。在几个女簇拥下回吴刚房间装着打扮。 吴刚的婚礼安排在当天。人们未料到吴刚说结婚就结婚。吴刚变戏法般从书包里拿出喜糖分发给大家。张敏亦换上大红外套。国成临时搬去值班室。 婚礼简朴大方，何书记王院长讲话，众人吃喜糖礼成。 吴刚张敏未进洞房。稍做停留，吴刚带张敏马不停蹄去山美矿办调动手续。在山美矿自是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人们未料到张圆不声不响把调动办了，婚亦结了。 吴刚张敏自山美矿回来，带回张敏全部家当。第二日就告别众人回老家。吴刚如一阵风，突兀地回来调动结婚，很快消逝出众人视野。后分配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人们不知有吴刚。吴刚仿佛未存在过。只有国成c王院长c何秋艳少数人会想起当年吴刚的存在。 吴刚和张敏自调动回去，再未回过山美县。有人日后在他们老家城巿见过吴刚。说起山美县，吴刚很是怀念。那里有他的青春c爱情和为工作撒过的汗水。 国成起初尚与他们有书信来往。时间久了彻底断了联系。彼此都成为生命和生活中的过客。 国成依旧战斗在山美县的医务战线。经历过各种急症c出诊c疑难杂症。跟徐易才学中医，爬深山采草药。两年的时间让国成飞速成长。不但医术精进，为人更加谦和。这两年陆续新分来几个医生。压力未有吴刚刚离开那会重。国成开始考虑起婚姻大事。他与张圆相恋两年该结婚了。 国成一直未见过张圆家人，此次张圆母亲又来信城小住，国成准备去信城。 02 那日吴刚婚礼，国成在信里将情况一五一十告知张圆。张圆感慨万千，为吴刚结婚高兴。亦动了把国成调到信城的心思。 母亲小住一段日子放心不下孙子回了老家。张圆未与国成商量，着手跑调动的事。张圆以国成名义写请调扱告向组织递交。石沉大海。 张圆不泄气，张圆认准的事九头牛拉不回。张圆契而不舍地跑。张圆知道希望渺茫，从山美县调动信城不容易。且山美县人民医院极缺医生，亦不会放人。但张圆想试试。 一晃两年过去。黄卫国亦回省城。联系不如以前方便，但国成和张圆依旧保持通信联系。虽通信，但见面少。多为国成送转院病号去信城时见面。聚少离多，感情依旧浓烈。母亲和家人未明确表示同意，张圆希望家人喜欢接纳国成。毕竟婚姻是长久之事，她希望婚姻得到家人祝福。 母亲来信城小住的时间不多。上次是两年前。这日母亲发现张圆格外高兴。 “阿圆，什么事这么高兴？”母亲问。 “国成要来。”张圆笑。母亲不以为然。女儿对象谈两年，一次没见过。总说工作忙。母亲曾抢白地问：“工作忙，不过春节的？” 张圆对母亲的抢白再三解释朩说不通。在母亲眼里，什么事大过过春节？张圆却深有体会。人命关天抢救病人的时候，其他事全放一边。不过她与国成的见面亦少。 山美县转院信城的病号越来越少，其中不乏国成的功劳。只是张圆和国成的见面亦随之少了。张圆相信，待母亲见到国成能理解和接受。 03 国成下车往张圆处走。猛想起见张圆母亲不能空手，转道向市场走。国成并不知买些什么，正在踌躇，忽见一群人围在前面。 国成正想绕行，忽听有人道：“快送医院。” 国成二话不说挤了进去。只见人群当中坐一老太，显是不小心巍脚摔倒在地。老太是旧时小脚，摸着脚站不起来。身边蓝子里放着几样刚买的菜。 国成赶紧上前检查，确认自己的判断。“阿姨没什么大事，就是巍了脚。我背你回去。” 国成蹲下身。老太推辞想自己起来。可小脚走路本较常人吃力。如今脚脖子巍了更使不上力。久坐在此亦不是办法。思下再三，终于让国成背着。国成拾起地上的菜蓝，由老太指点方向向前走。 老太话多，国成为人温厚。一路走来，有问有答，相谈融洽。 “对，这个街口进去。看到防疫站的牌子没？就往那进。”国成按老太指点远远看到防疫站大门，心下一惊。心里转念莫非是未来缶母。 正惊疑间，仿佛证实国成的猜想。张圆远远见状跑将过来。“妈你这是怎么了？国成，你怎么和我妈在一起？” 一句话惊得两人顿住，气氛尴尬。国成打破僵局：“没事，妈就是巍了脚。”说罢，快步向张圆房间走。张圆母亲未想到与未来女婿如此见面。国成热于助人给了她好印象。加之国成为人本就温厚纯良。张圆母亲首肯了女儿的婚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 01 国成回单位打结婚证明。国成要结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反应不同。王院长担心山美县人民医院留不住国成。程香草对国成不死心。 国成未察觉旁人反应，沉浸即将与张圆成婚的欢喜。。与张圆约定日子去信城。 张方一家亦来信城。国成自离家，孤身一人在外多年。因张圆关系有了新的家人，无比激动。 “国成，我们好象见过。”张方见国成第一面道。 秀琴笑：“你喜欢妹夫，就这样套近乎。” 国成仔细端详张方，猛然想起。“见过见过。我想起来了。毕业从省城去山美县的车上我俩同辆车。” 张方亦想起，拍掌大笑。那日车上两人本就聊得投机。未曾想成一家人，更加欢喜。在一处相谈甚欢。 张圆自是高兴，原本担忧家人会难接纳国成。见国成与家人融洽相处，心里石头落地。 张圆与国成婚礼筒朴温馨。亲朋好友到贺，领导长辈讲话c发喜糖。礼成。母亲随张方一家回老家，张圆亦随国成回山美县。国成满心欢喜。有家了。有张圆在身边，车窗外的风景亦不一样，随国成心中的欢喜明丽起来。 张圆状况不太好。信城与山美县间崎岖山路上回随医疗队下乡就给张圆下马威。此次亦不例外。让张圆想起医疗队的日子。即便吐得浑身无力，靠在国成肩头，张圆依旧觉得幸福。 车到山美县时，张圆一路呕吐如大病一场。回到国成住处，众人纷纷来贺。同在信城一样，举行简朴婚礼。领导讲话，发喜糖礼成。 因国成的喜事，人们喜气洋洋。唯有一人例外，程香草。程香草不服。她与国成朝夕相处，凭什么国成成了张圆丈夫。 夜晚荷塘送过来好闻的风。国成房间热闹已散去。之前欢声笑语被宁静蛙声代替。程香草盯着国成贴大红喜字的门有一会。横下心大踏门上前敲门。 “国成医生！”程香草呯呯敲门。 敲门声急，国成以上为来急诊，急忙开门。 “来病号了？我马上来。”国成见敲门的是程香草更确认自己的判断。 “是我找你有事。”程香草见国成准备往住院部楼跑连忙道。 国成站住狐疑地看着程香草。“什么事？” “你出来我同你说。”程香草不避讳张圆看她。 国成不动，两人僵持在门边。 “国成，找你有事，你就去看看吧。”张圆打圆场。虽如此说，当门带上，房间只剰她一个，心里满不是滋味。哪有人新婚夜把新郎找出去的道理。她坚信国成对她的感情。但眼下的情况让张圆意识到两地分居不是长久之计。 “什么事，你说吧。”国成想不出他与程香草之间有何事让程香草如此郑重其事。 程香草心里话不敢出口，只推着自行车让国成教她学车。 “国成医生，我总骑不稳。您教教我。您白天忙没时间。不会打扰您吧。”程香草明知故问。 程香草如此说，国成反不好意思发作。指点一二，回房间张圆已睡着。一天奔波呕吐，张圆累了。 国成轻轻替张圆盖好踢乱的被子。夜色更浓。整个住院部沉入梦乡。 02 张圆并未问起昨晚之事。国成主动说了昨晚程香草找他学自行车之事。张圆虽然不小气，亦觉得怪怪的心里不舒畅。张圆知道夫妻之间应该信任。她信任国成，但不代表她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张圆意识到唯有调在一块生活在一处才能避免这类事情发生。 张圆不日回信城。国成送到车站。新婚燕尔依依不舍。国成觉得此次送别于其他时候不同。虽有离愁，但来日方长。不久再聚。 张圆依旧一路吐回信城。 自此张圆国成开始两地分居生活。张圆为国成跑调动之事一直未果。这日应徐文虎夫妇之约去他们家吃饭。未想到得到好消息。 “张圆，国成调动的事有眉目了。”林小珍见到张圆立刻神秘地靠上来。 “真的？”张圆惊喜。她知道林小珍的消息多半来自徐文虎，不会有错。 张圆还是将信将疑望向徐文虎。 “是啊。李院长亲点的将。地区医院也需要增加医疗力量。李院长想到国成。且你一直替国成递交请调报告。事情应该不离十。你们这对牛郎织女可以不用鹊桥相会。” 张圆小脸笑开花。两年，她以为没希望。未料峰回路转。 那日张圆话尤其多，与平日象换了一人。徐文虎林小珍也替她高兴。 张圆恨不能将好消息立刻告诉国成。她一直没告诉国成替他跑调动的事。一是怕没跑成让他失望。二怕他分心。现在好了，她不用为有人半夜找国车学自行车窝心。亦可和其他夫妻一样朝夕相处。母亲亦不用操心以后两地分居张圆的辛苦。 张圆告辞徐文虎林小珍，快步回去给国成写信。江风拂过，路上是休闲的人们。夫妻牵着孩子，成双的情侣c休闲的老人。张圆能看到日后她与国成每日饭后在此散步的情景。 张圆哼着歌，她许久没如此心情舒畅。 “张圆，什么事这么高兴？”遇上熟人好奇地问。张圆笑面如花。 “瞧你这话问得，新娘子怎么会不高兴” 张圆想让每个人分享此时的喜悦。不过忍住了。张圆想事成之后再分享这份喜悦也来得及。 张圆那晚回到房间给国成写了密密长长的信。除告诉他调到信城的好消息。细细规划他们未来的生活。张圆在信里描绘了未来与国成生活的蓝图。 张圆写完信，梦里亦笑醒。想起信里的规划。她相信国成一定赞同她的规划。他们可以一起工作c学习c散步。及未来他们的孩子。 张圆寄这封信充满十足的期待。她算着回信的日子。与国成长久团聚的喜悦象心里暗放的花。人们不知张圆心里的喜悦，只道是张圆新婚燕尔之故。 “张圆做了新娘子就是漂亮。”人们私下议论，张圆不以为意，盼着国成回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 01 收张圆的信照例是国成平凡生活中最开心的事。工作忙碌，张圆的信无疑是解乏良药。 “国成信！媳妇又来信了。”邱少波熟门熟路。国成擦擦手，憨笑着接过信。 “你们这样也不是办法。夫妻两靠信过日子。”邱少波送信送得多，与国成也熟。有话直说。国成笑笑谢过邱少波独自找地方看信。国成喜欢找静处读张圆的信，如同他与张圆独处，享受两人思想工作感情上的交流。 张圆这次信较往日厚。信里内容让国成大吃一惊。他未料张圆己将他调去信城。对以后日子的规划让国成动容。他当然想过张圆描述的日子。可他从未想调离山美县。相较信城，山美县更缺医生。 张圆凡事一直与他有商有量。未料这件事上自作主张。他不怪张圆。他知道张圆初衷为他好。可这不是他想要的选择。 国成拧着眉头思索。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理想。何去何从？ “国成，你准备调去信城？”王院长不知何时来身边。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国成夫妻两地分居是事实。可心里他希望国成留下。 “我还没想好。”国成老实说。山美县于他本无牵无挂。信城那边有爱人张圆。可是自毕业分配到这，他就想建设这块土地，干出点名堂。亲眼见到这块土地上的变化。如当日在山美矿他与刘强c张敏畅想山美县的未来。他们期盼愿景变成现实。用青春和汗水绘制山美县的蓝图和明天。 可当日三人，张敏走了。若他也走，刘强也走，谁来实现当日的梦想？国成从未有过如此真切的使命感。 国成自知王院长的心思。自吴刚调走，他总说山美县他日亦会变好。王院长在山美县这些年对这块土地亦有了感情。多年与老伴两地分居。未有怨言。 相较王院长这么多年夫妻两地分居，国成觉得他与张圆的两地分居算不了什么。 山美县国成虽无牵挂，却有神圣不可推脱的责任感。虽然国成说没想好。可看到王院长，国成有了答案。 那晚国成沉吟良久，终于提笔回信。信中诉说之所以离家万里，为了报效祖国。当年回国的愿望就是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他不知山美县是否是最需要他的地方。但相较信城，山美县更需要他。 那日国成的信亦写得很长。直抒胸意及当年的抱负。他希望张圆能理解支持他。信城他不去，他想留在山美县。 国成调信信城的事，山美县医院开始小道消息风传。都说国成找了个好媳妇。从山美县调信城多么不易，却办成了。甚至有病人来问：“国成医生，你走了以后，我们找谁看病啊？” 国成笑：“谁说我要走？我不走。我就在山美县哪也不去。”听者将信将疑。调信城的机会是打破头也难得的，真的不去？ 国成不理他人言论，依旧按部就班工作c学习。 02 张圆一直盼国成的回信终于到了。信很厚，掂在手上沉甸甸的。张圆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信的内容应证了张圆的预感。张圆无法反驳国成诉的理想抱负。当年亦是国成有理想有抱负认真工作吸引了她。国成的信唤起她沉睡多年的梦想。她也曾想有所作为，却一直未付储行动。如今面对国成真挚激情的文字，唤起内心深处的梦想。她一直想当个临床医生。或许她可以去山美县人民医院当个临床医生。 张圆知道她既选择国成，注定要同国成走同样的道路。那晚看完国成的信，张圆铺开信纸认真写起请调山美县人民医院的报告。 张圆感谢老同学徐文虎林小珍分在一城，有了蹭饭的去处。夫妇俩好客，周日常约张圆来家吃饭。张圆吃得惯了，亦会不请自来。 这日张圆刚见林小珍，遭林小珍劈头盖脸一顿问：“张圆，你疯了？听说你递交调动到山美县人民医院的请调报告？” 张圆点头。她未想到消息传得如此快。想起徐文虎是单位领导，亦不稀奇。 坐下吃饭时，徐文虎道：“张圆，你的请调报告组织批了。不久就公布。” 张圆虽有思想准备，依旧吃惊。未料到这么快。 “张圆，你想好了？”徐文虎探究地望着张圆。 “张圆，你可想清楚了啊。去了山美县再想回信城可就难了。”林小珍弄不懂张圆的脑袋瓜到底想什么。总出人意料。找对象如此。调动工作亦如此。 张圆点头。她想好了，这辈子注定和国成过一样的日子。内心她渴望有理想和抱负的日子。国成给她勇气，成全梦想。 林小珍啧啧可惜。徐文虎则端起茶杯，“敬你们！”他崇敬所有有抱负有理想的人们。 03 张圆的调动出奇顺利。国成得知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的消息喜出望外。王院长更是心花怒放。他未想到国成这棵梧桐引来了凤凰。国成房间成了未来新家。国成早早打扫粉刷。王院长领人帮忙。程香草彻底死了心。收起乘虚而入的心思。 刘强听何秋艳说起国成媳妇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事为国成高兴。周日随师傅阿真一家来帮忙。刘强何秋艳早己成婚当了爹。小丰何小燕亦己成亲。如今见国成夫妻团圆为其高兴。 张圆这次来山美县感觉完全不同。原来是一次旅程。这次是去大山里安家。仿佛一路的大山是迎亲的队伍。再看车外的山水都有了不同，是要呆一世的地方。 山路依旧崎岖颠波，张圆照旧吐得稀里哗拉。张圆想到不用有返程，嘴角不禁露出微笑。只是张圆亦知道，自这条进了大山开始新生活。走同样的路，再从大山里出来不知过要过多少年。眼前绵延起伏的山有壮阔纯净的景色。张圆一辈子要与大山为伍。前方是闭塞落后的目的地，亦是张圆未知的未来。 张圆不怕苦。天涯海角有爱人国成的地方就是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 山美县依如既往地宁静。张圆的到来如石投河，激起些微的浪花。生活进入按步就班。 张圆如愿做了临床医生。山美县人民医院第一次有了女医生。张圆和国成同处一科室。每日工作生活学习都在一起。朝夕相处。国成去徐易才那学中医亦会带上张圆。 除非出诊，各自救治病人。张圆国成形影不离。渐渐成为山美县人民医院一道独特风景。人们己习惯有国成的地方必有张圆。有张圆的地方必有国成。若偶尔一人不在，便觉奇怪。c 张圆国成出对入对。共同学习进步。张圆真正感受到婚姻带予她的幸福。张圆不后悔从信城调到山美县。国成于她是丈夫，更是良师益友。 人们渐渐都知山美县有对恩爱夫妻。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和张圆医生。 02 山美县城小，街道亦短。县城人家亦家家有菜地。若想买菜，街上只有零星几个菜挑子。或者去山美矿的菜场买菜。这让一直想自己开伙的张圆一直未付诸行动。医院有食堂，谈不上滋味。最重要的是，张圆认为，一个家自己开伙才象个家。 由于医院没房，国成张圆的小家一直安在国成从前的宿舍。周围全是单身的人。单身汉吃食堂也就罢了。一心想做好妻子的张圆一直希望为国成素手做羹汤。张圆想：那样才象家嘛。 张圆小小心愿一直未达成，直到母亲来山美县。 母亲来山美县是因为儿子张方。张方自娶嫂子秀琴，一直一人工作赚钱养家。秀琴在家带孩子照顾母亲。秀琴又添一子。一家六口人的生计全压在张方身上。张方虽一直不言一人养家的辛苦，母亲却看在眼里。一个月粮食定量，几个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母亲常见张方省着粮食给孩子母亲。 张方这么一条汉子，吃得少，还要赚钱养家。病倒了，全家人也倒了。母亲心痛。主动提出来张圆这。相较张方一家，张圆双职工条件较张方好。 张方苦苦挽留。可母亲说得实情。他几日上课头晕，也知是未吃饱的缘故。思量再三，允了母亲来张圆处。 那日张方送母亲来山美县。亲眼见识山美县崎岖山路和连绵大山。张方未料妹妹张圆所处之地偏僻如此。母亲见状亦觉心痛。好在见到张圆时，气色c情绪极好。张方也就放心。未多做停留，第二日返信城转车回江边县。 医院未有余房。母亲来与张圆国成挤在一处，只在房间中间拉上布帘隔成两间。 母亲来见张圆国成日日吃食堂，终于开言：“家要开伙才象个家。“ 张圆国成自是高兴。可上哪买菜？县城街上零星几个菜挑子，还不定时，位置亦不固定。张圆国成工作忙，下班去找街上的菜挑子经常没了踪影。母亲自告奋勇，可母亲一对小脚走不了远路。国成张圆摇头否决。 张圆寻思，一定有办法。去医院食堂打饭的多是单身汉和病人。有家的人多半回家吃饭，比如一个办公室的邵土根。 ”邵医生，您天天回家吃饭啊？”临下班，张圆明知故问。 邵土根笑：“是啊，家里饭味道好。且也省钱。在食堂吃一餐，够在家全家人吃好几餐。我家孩子多，天天吃食堂吃不起。“ ”可是您家天天做饭，上哪买菜啊？”张圆百思不得其解。就街上几个零星菜挑子，全县城人民吃菜哪够？ 邵土根哈哈大笑：“真是学生娃。县城里有几家吃饭会去买菜。都是自家种菜。自给自足。” 张圆恍然大悟：“感情街上几个菜挑子都是自家吃不完摆着卖。卖不完再继续拿回家自家吃。“ ”对喽。张医生，你是不是想买菜做饭？可以自己开一块菜地。”邵土根终于明白张圆的意思。 ”可是我和国cd不会啊。”张圆有些忸怩。她与国cd是书生。未干过农活，五谷不分。 “没关系，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会。你看看住院部边上的山边可以开出几块荒地做菜地。再买些种子种下。在山美县自己不种菜可不行。”张圆听罢点头。 “想吃鱼可以下河捞。”临走邱土根想起什么嘱咐道。 张圆看着邵土根离去的背影发呆。她未曾想山美县的生活远超出她当初的想象。 02 邵土根的话让张圆注意到，路边却有许多人家开垦出的菜地。各色她认识或不认识鲜绿的叶子生机勃勃地生长。张圆各处寻找合适的地方开垦菜地。最后在荷塘另一边山边找着一块没被种成菜地的荒地。 国成亦未干过农活。若他一人吃食堂就行。如今多了张圆及岳母，不能象单身汉那般对付。国成挥汗如雨，收效甚微。王院长见远处国成一家干得欢实，亦过来帮忙。见国成干活不得法不由笑：“这干农活也和看病人一样得有要领。掌握其要领方可切其要害。” 国成脸红，虚心受教。干活亦渐渐有了章法。即便如此，开出的菜地如狗啃般难看。不过国成张圆亦知足。 成家后，国成才知道有许多生活技能要学。可为了张圆他愿意。生活中除学习c工作，还多了许多其他事务。国成空余时间不多。种菜亦是忙里偷闲。种菜于张圆国成成为闲情逸趣的事。所以菜也长得闲情逸趣。未有什么收成。好在自知张圆准备开伙做饭，许多人会从家里带些菜与国成张圆。加之，偶尔上街上菜担子买菜，终于能自家开伙。在门前摆上小煤球炉子，也能将菜炒得香气四溢。 张圆未料到国成对炒菜有极大乐趣。母亲炒菜时，国成若闲必会站在边上看。国成看缶母炒菜总想起小时候站在灶台边看母亲炒菜的身影。母亲看到身边国成看她，会温柔地国成笑。炒好的菜会挟一些放国成口里让国成尝。国成自小看母亲炒菜，如今见缶母炒菜有亲近感。 “妈，让我试试。”国成终于开口。 张圆母亲惊讶，随即笑。将锅铲递于国成。 国成接过锅铲，脑海是母亲当年炒菜的样式。何时放油盐酱醋，何时配怎样的火候全在脑子里。 那日国成的手艺让张圆和母亲大吃一惊。国成做菜味道很好。国成笑，他只不过是想念母亲，将母亲的一举一动刻进脑海里。未料到成就他日后的厨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 01 国成到山美县后，和大哥国强的通信亦恢复正常。他盼了许久国强的信，在与张圆开始交往后，某个平常的下午终于来了。 那日邱少波依旧摁着车铃骑着自行车来。 “国成医生，信。”邱少波见到国成喊。伸手递过信来却不走。今日送与国成的信特别。与往日不同，贴着未见过的邮票，信封上奇异的格式及繁体字都让邱少波好奇驻足。 “谁的信啊？”见国成看到信一刹那欣喜若狂，邱少波好奇地问。即便张圆的信，也未见国成如此。 “我大哥的信。”国成喜悦如潮水。若说来山美县还有的挂念，就是家信。如今好了，家信亦来了。 “你大哥在香港啊？”中英文对照信封上写的香港两字他认得。国成点头，亦未在意。 邱少波见国成专心看信，未做他言。但国成大哥在香港这件事，不日被他传得满城都是。 人们都知国成大哥在香港。那是不同于山美县，不同于信城，不同于滨海省的地方。 “国成，你大哥在香港？”人们好奇地问。国成未以为意。坦然道：“对啊。” 人们再继续打听，国成从南洋回来的底细亦被众人皆知。 “国成医生，为什么不留在南洋，回国啊？”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自国成收到大哥国强信之后，国强除了来信亦会寄来包裹，多是奶粉等吃食。仅凭这，人们认为国成留在南洋，哪怕是香港亦应比在山美县生活条件好。 “新中国成立，回来参加祖国建设。”国成想解释其实在南洋生活条件很苦，吃不饱饭。但国成终没有说。他知道说了人们也未必信。 国强寄来的奶粉国成多舍不得吃。山美县物资匿乏，国成总觉得奶粉会派上更大用场。很多病人同事吃过国成的奶粉。既便如此，依旧有人眼红。 02 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夫妻两朝夕相处，国成觉得心满意足。虽然有很多生活技能尚未掌握。但和张圆一起摸索c学习c进步，国成觉得幸福。 “国成，你的菜做得真好吃，以后就你做菜吧。”张圆母亲开玩笑道。未料国成认真答应。 “以后我们家我做菜。”反弄得张圆母亲不好意思。 国成工作忙。上班时间忙，找他看病的人多。下班找他看病的人亦多。并非因国成住家离住院部近，找他看病方便。国成自担任科主任，只要班上有疑难杂症c未能解决的问题，都会找国成。 张圆母亲起初不适应。睡到半夜，突然有呯呯敲门声。且敲得急。 住院部所处小山洼平日本就安静。夜晚多是山里田里荷塘里发出各种声音，反让夜晚更加寂静。深夜里急促敲门声越发响得突兀。 张圆母亲惊魂未定，国成己穿衣跑了出去。多半天快亮才回来。 张圆母亲奇怪女儿居然继续睡得安稳。“妈，睡吧。”张圆睡眼惺松地看母亲站床边看她，嘟囔道。翻身再睡。 张圆母亲起初不习惯。久之，亦能象张圆一般，听着国成跑出去的脚步声继续再睡。 张圆母亲以为国成自告奋勇每日做菜只是信口之言。未料国成果然践行。每日下班回来，在门口小煤炉子炒菜。 “国成医生，抢救病号！”护士站住院部门口大声喊。国成亦不管锅里油温c火候c食材如何，径直扔了锅铲，向住院部跑去。 张圆母亲听到声音出来看，接着扔下的锅铲把菜炒完。久之，张圆母亲知道，国成炒菜时不能离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扔了烧红的油锅跑去抢救病人。 张圆母亲不但不放心国成，亦不放心张圆。张圆也如国成般，若有抢救病号，随时放下手头的事，冲去住院部。 张圆母亲苦笑，若不是她在，小夫妻俩随时放下手中活的习惯让她担心万一哪天油锅着火怎么办。 也因了张圆母亲在，国成张圆工作起来无后顾之忧。 张圆母亲最高兴的事是一家三口去菜地种菜。平日国成张圆钻研学问。两人看书，除翻书声，不发出一点声音。张圆母亲亦放轻手脚，不敢扰了两人学习。 张圆母亲见两人勤奋钻研业务，既高兴，又因没人说话觉得无趣。所以一家人去种菜成了张圆母亲每日最盼望的时光。 张圆母亲小脚干不了重活，多在旁边帮衬。国成张圆挽了袖子干活。张圆母亲虽不能干活，却懂得些农活。 “张圆，你除得是菜苗子，不是草。”张圆母亲经常哭笑不得在一旁指点。说得国成大笑。张圆恼，作势要打国成。国成讨饶。 一家人说说笑笑。 和国成相处久，张圆母亲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非要嫁国成。眼前小俩口打打闹闹的幸福，加之平日相亲相爱c相敬如宾，张圆母亲都看在眼里。能真切感受到张圆的幸福。 张圆母亲笑了。找个稍高的地势坐了。远望去，住院部前碧绿荷塘映着还未落尽山头的夕阳金光，美仑美焕。眼前一对璧人。张圆母亲觉得生活无比满足。虽然她亦想儿子张方一家，但她知道她在张圆国成这，他们会放心她。 边上的菜地有人挑了粪桶来。一瓢瓢往地里浇。王院长亦远远踱过来凑热闹。 “大哥，你那菜地的菜怎么种得那么好呢？”张圆问。她看到粪便浇进菜地里，似乎土地滋拉拉生出养分。 “好庄稼看你怎么摆弄，你怎样对它，它怎样对你。每天给它浇点肥。它就长势好。”隔壁菜地的主人不慌不忙道。 “种菜的学问深。术业有专攻。你看你两菜种得不咋样，可病看得好。”菜地主人显然附近居民，认得国成张圆。 国成张圆点头，觉得说话人说得在理。张圆正要自我安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谁也不能样样在行。 未料王院长笑道：“小李不但会种菜，摆弄机器亦是一把好手。” 听王院子言，国成张圆仔细打量说话人，才发现说话人年纪大不了他们几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01 小李虽弯腰摆弄菜地，身后却象长了眼睛。知道国成在身后看他。 “我叫李立德，县农机厂的。”李立德转回头对打量他的国成自我介绍。 山美县不大，除山美矿c大山矿这些厂矿，山美县难得有工业。县农机厂应属山美县唯一工业生产企业。 国成来山美县时间不长，亦听说过。县农机厂和住院部离得不远。隔着几个山头，亦靠山边。 “你好，我叫国成。这是我爱人张圆。我们就在这家医院工作。”国成亦自我介绍。李立德笑：“山美县大名鼎鼎的国成医生谁不认识。“ 说得国成不好意思。李立德个不高。粗壮身材，黑实方正脸膛确实不引人注目。可做事带着一股精干劲儿，笑起来却憨实。 县农机厂虽不大，李立德是厂里骨干。土生土长自学成才，在厂里担任技术员。平素常来菜地。来得多了和附近人也熟了。即便不常来此，山美县就这么大，转过头都能碰着。国成张圆平素时间用来看书c学习，与人走动得少。认得人不多。常有人在路上唤他：“国成医生。” 国成亦是点头微笑，只知一定是哪个曾经的病人，却不真正认得。 李立德不一样，与四处人们打交道。认识人多。今日亦难得和国成夫妇有交谈。 李立德种菜一把好手。菜地的菜油肥可爱，不似国成家菜地，长得零星冷落。李立德健谈，边摆弄菜地边与王院长c国成夫妇说话。张圆母亲喜欢这样的热闹。坐在一边笑呵呵看着。远处残阳如血，荷塘拂来清凉晚风。李立德的话让国成长了不少知识。生活无处不学问。 国成奇怪之前难得碰上李立德。 李立德笑：“我一般早上来。既干活又当早锻炼。这会来，塘边蚊虫多。” 李立德不能早上种菜的原因缘于山美县中学杨老师。 杨老师全名杨万全。名牌大学高材生，分来山美县中学做老师。杨万全博古通今，一人摆龙门阵，可以说到天亮。听众百听不厌。 国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县中学分配来这等人物。李立德却是晓得。没事去听杨万全摆龙门阵，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这几日杨万全讲野史故事，李立德听得津津有味。每每聊到深更半夜，误了早起。 山美县本就闭塞落后，没有娱乐生活。天黑早早上床睡觉。杨万全让李立德开了眼界。未想到还有那么有趣的世界。 杨万全的肚里藏着厚厚的积货，取之不尽信口拈来。此时李立德摆弄菜地，心里算着杨万全摆龙门阵的时间。合计早早赶去，听个痛快。 山美县有几个文化人，李立德是佩服的。一个是杨万全，一个是国成。只是杨万全较国成有趣得多。国成只会埋头看病，杨万全却能说他在山美县看不到的世界。 “是不是去听杨老师说书听得晚早起不了？”王院长天天在医院，却对山美县的事情都晓得。 “是啊，王院长。您老要不要一起去听？”李立德不惊讶。山美县没有秘密。谁家孩子尿床c夫妻吵架c谁家母鸡下了双黄蛋都清清楚楚。 “我就不去了。我习惯守在这里。你们年轻人去吧。”王院长不积极。他不象年轻人喜欢热闹。且他听说那个叫杨万全的年轻人傲气。持才自傲眼高于顶，王院长并不喜欢。虽然传言不知是否属实。他习惯守在住院部。这里一草一木他都熟悉。这里就是他的家。 李立德亦不勉强。 张圆却好奇：“山美县有人说书？”山美县文化生活匿乏，听李立德说有人说书，不由眼前一亮。 王院子呵呵乐：“不是说书。只是会吹牛皮。吹得好听，听上去象听书。” 李立德亦乐：“是啊。晚上几个人会去杨老师那聊天，多半他说我们听。杨老师学问大。说到什么都能信手拈来一段故事。我们就管叫听书。” 张圆觉得既便如此，那也有趣。只是当李立德问她与国成及母亲是否一同前往时，她与国cd摇头。他们没时间聊天侃大山。看不完的病例c翻不完的资料c解不开的疑难杂症c跟徐易才学中医这些都要时间。母亲之所以喜欢他们出来种菜地，正因为他们在房间都在埋头看书。于他们听故事都成了奢侈的一件事。 李立德遗憾地笑笑。山美县几个文化人中，国成夫妇虽无趣，他却佩服亦有自己的道理。 那日后，国成夫妇去菜地，经常碰上李立德。时不时李立德将挑来的粪料一起将国成张圆的菜地亦浇了。国成夫妇种菜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是他们没恒心，不是值班就是抢救病号。李立德在国成夫妇不在时，亦顺带帮着把国成夫妇的菜地摆弄了。不知觉中，国成夫妇的菜地亦长势可人。李立德与国成夫妇亦成了朋友。时不时过来帮忙做个体力活。 国成张圆感激却无以为报。他们除了会看病，还是会看病。他们不希望这项本事用到李立德身上。 李立德不以为意。于他而言，举手之劳。他不求回报。之所以如此，亦是敬重国成夫妇为人。国成夫妇虽天真不谙世事，却一心做学问看病救人。 张圆母亲每日见李立德去菜地，便迈着小脚绕过荷塘去与李立德聊天。李立德从杨万全那听来的龙门阵，不时也摆些于张圆母亲听。有时国成夫妇在，更多时是张圆母亲独自绕过荷塘来听李立德说故事。 李立德自杨万全那听了故事，放在肚子里本想与人细说。回味反刍。正好有了张圆母亲做听众。亦过了一道摆龙门阵的瘾。就连开场语气词亦学得和杨万全一模一样。 张圆母亲坐在地头听得入神。若菜地里的活做完，故事没说完。李立德索性坐下细细说。张圆母亲听得聚精会望过来的崇拜目光。象极头天晚上自己望向杨万全的崇拜目光。这让李立德极有成就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 01 自张圆母亲常去菜地听李立德转述杨万全那听来得的故事，常在国成张圆面前提起杨万全。因为李立德在说完故事总忘不了声明这些故事都是从杨万全处听来，以正版权。杨万全大名，国成张圆耳朵听出茧子。 国成张圆亦好奇杨万全是怎样的人物，肚子里总有好玩逗人兴趣的故事。如此有趣，给学生上课，亦听得津津有味吧。都说学生爱听杨万全的课。上课不拿本子，只踱着步拿一根粉笔。教案全在胸中。随意往黑板上一画，侃侃道来。 杨万全的课是学生们唯一不打瞌睡不盼放学的课。学生们喜欢杨万全的课。若有杨万全的课必有十分精神，甚至盼望。杨万全的课深入浅出，既讲明白书本道理，又有许多书本外的知识。上杨万全的课无疑又长知识又开眼界。 但领导和同事不喜欢杨万全。杨万全傲气。杨万全的傲气是有才人特有的。他认为很明白的事，其他为什么不明白？他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只是他什么都懂，无形中就给人压力。 杨万全持才自傲也就罢了，还特别能说话。杨万全当然能说话，无论摆龙门阵或讲课，一张嘴滔滔不停。难得一见的好口才加之广博的学识。无论说道什么都能旁征博引，有的放矢。可正因如此，杨万全特能得罪人。 若说起对某领导或同事的看法，旁人说几句，谁也不记得。可杨万全不一样。经杨万全的口评论领导或同事，就成一篇口头文章。用词精妙，引经据典。将被评说之人的好处坏处说得惟妙惟肖。 偏人们传话只传杨万全说的那些坏处。既便好处也被杨万全说得妙口生花亦抵不过他说人的坏处。 基于杨万全说得惟妙惟肖。旁人喜欢撺掇杨万全评论人。杨万全必不让人失望。亦不顾及说出去的话是否成为得罪人的把柄。 杨万全评论人也罢了，还爱论事c论时局。每说起滔滔不绝刹不住口。人们爱听，经常将杨万全的话传了开去。人们更记恨杨万全，他说道旁人的坏处，未有几人不往心里去。 所以杨万全毁誉参半。有人夸杨万全有才c亦有人看不惯杨万全狂荡不羁。至少在张圆母亲这，杨万全是个才子。亦让国成张圆亦想一睹真容。 国成张圆虽这么想，一直未有动作。他们顾不上去一睹杨万全真容。但听张圆母亲及李立德提及，他们己对杨万全耳熟能详了。 国成未想到这天真见到杨万全。虽山美县城不大，但若天天在住院部想遇上山美县传说中的神人亦是难的。唯一能遇上的机缘就是杨万全病了。这日杨万全果然病了。 02 杨万全分配来山美县不久。名牌大学高材生分配来穷乡僻壤的山美县，心里抱屈。杨万全觉得怀才不遇。来大山深处县城中学当老师大材小用，枉了他一肚子才学。 好在来后认识李立德几个，常来他这小聚。供他发牢骚吹牛皮。心里有想法有故事，亦可畅所欲言。日子没有太单调。久之，与李立德几个亦成了朋友。 李立德常说起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亦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分配来山美县。杨万全听说有人与他一样分配来落后闭塞的山美县，心绪稍平。李立德提起国成必褒言赞之。让杨万全好奇国成是何等人物。他一直想让李立德引荐拜望国成，一直未有机会。 这日起来，杨万全觉得头晕眼花。不知是否昨晚贪凉，头晚吃了些头几日学生拿来的果子。走进课堂，没有往日神彩。恹恹抬不起精神。也无平日兴致在课堂上高谈阔论。只布置作业让学生自习，搬张凳子在讲台边坐。熬到下课铃响，捱回房间。茶饭不进。直到晚上常来此处的几个人来。发现杨万全蜷缩在床。竟是病了。 李立德较平日来得晚。进门见状，和旁人商量送杨万全去医院。 杨万全无平日神彩，随人摆弄。李立德背起杨万全和同来的人们一同去医院。 杨万全个高块沉。一路几人轮换背。好在山美县城不大，几人接力，走走停停到了医院。 那日恰巧国成值班，见一干人背着病人进来，连忙迎上。得知眼前背来的病人是大名鼎鼎的杨万全不由多看两眼。杨万全从李立德口中得知眼前就是国成医生。杨万全一直想拜会国成，国成亦想一睹杨万全真容。未料彼此见面是以这种方式。 杨万全觉得有缘人是不打不相识，他与国成倒好，相识前先成了国成的病人。此时杨万全亦无心其他。国诊仔细诊断，询问病症及几天的可能事项。开出医嘱，让护士给杨万全吃药打针。 杨万全本就年轻体壮，偶感风寒加之泻肚。经了针药，第二日己恢复大半。 杨万全恢复情神，又有了活力说话。杨万全嘴闲不住，似跳跃的思维不说语言流淌出来，会憋坏。 杨万全起初想找邻床说话。邻床住着乡下来的病号。守护病人家属凡事怯生生，只顾守着自家病人。杨万全说话的气场病人家属接不住，只讷讷地坐着听。听得杨万全没了说话的兴味。 但杨万全注定是引人瞩目的。人们都知杨万全大名。来换药的护士说起听过杨万全说过的故事，让杨万全很是得意。兴致勃勃地与人扯闲篇。杨万全有才，扯的闲篇亦有趣，让人听得欲罢不能。时不时就有人来他这扯闲篇，也不管认不认得。无论认不认得，扯闲篇亦扯得认得。 唯一不与他扯闲篇的是国成。国成只管问他现在的状态和嘱咐注意事项。 不知为何杨万全反对唯一不与他扯闲篇的国成生出敬重。在国成的专业领域，认真c负责c专业态度是好医生必具素质。国成予人印象踏实c稳重丝不苟。这样的印象让患者对医者放心。 杨万全作为患者，国成予他权威安全感。事实在国成的治疗下，杨万全恢复得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 我的父亲是医生（90） 01 杨万全住院期间，不少人爱凑拢在杨万全的病房听他摆龙门阵。鉴于来严重影响其他病友治疗恢复，杨万全将阵地转移到住院部楼前的荷塘边。一来地势开阔，二来风景宜人。 荷塘边常聚一帮人听杨万全吹牛皮。张圆母亲不用经李立德转诉听杨万全的牛皮故事。身临其境现在聆听的感觉让听到的故事更有趣味。 不但张圆母亲听，张圆亦会挤在人堆听。可国成从不听。 在杨万全和国成成了朋友之后，杨万全问：“国成，那会他们都爱听我扯闲篇，你为何不来听？“ 国成不以为然：”因为那会你是我的病人。我得有医生的样子。“ 杨万全嘎嘎笑。既便国成不听他扯闲篇，他们依旧成了朋友。 杨万全与国成夫妇相熟后，三天两天来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部转转。他在山美县举目无亲，国成家无疑成了可去之处。 杨万全每次来，时间呆得不长。亦不象在他处大摆龙门阵。只话些家常，见国成张圆忙告辞离去。隔三差五来，杨万全成了国成家常客。杨万全觉得国成夫妇是他在山美县难得看得起的人。 李立德亦是常客，只是听杨万全扯闲篇还得去杨万全处。 杨万全来国成家说家常不扯闲篇。张圆母亲想听故事还得从李立德处听来。 李立德与国成夫妇相熟后，除在菜地与国成碰面，亦会上国成家来。喝杯茶，歇个脚c说几句话。李立德不象杨万全去哪全凭嘴皮子。李立德来国成家难得空手。常带些山上的野物c自家的菜。最稀罕的，有几次带了鱼来。 山美县吃鱼要靠自己捉。国成尚未学会捉鱼的本事。李立德带来的鱼成了稀罕物。 “立德，捉鱼难吗？”张圆水乡长大，爱吃鱼。李立德带来的鱼解馋，她希望自己和国成也学会捉鱼的本事。 “不难。下次捉鱼你和国成医生一块跟着去。你们这么聪明，看看准会。”李立德憨笑。在他看来，国成是万能的，只是没时间学。 事实上，国成想跟李立德学捉鱼本事，一直未有时间。 02 张圆母亲在女儿处住了一段时间，总想家。想张方的几个儿子。“唉，也不知阿方秀琴他们几个怎样。”张圆母亲不经意间会提起。若张圆让母亲回老家看看，她又拒绝。她实是想回老家的，生活一辈子的地方，故土难离。可想到张方一家经济拮据的窘境，只有作罢。好在几个月后，张圆发现自己怀孕了。 作为医生的张圆，对身体生理反应十分了解。依然不敢相信，直到化验结果出来，才确实了喜讯。 “国成，你要做爸爸了。”张圆拿到检验报告第一时间找到国成。国成正从病房出来，听张圆话喜滋滋怔住。 “阿圆，你怀孕了？”国成惊喜亦怕听错，认真地问。 “嗯。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张圆粉白晶莹的小脸焕发光彩，朝国成肯定地点头。她亦是确实了结果才向国成宣布喜讯。 “我要当爸爸，我要当爸爸了。“国成喃喃道。他惊喜c激动c不敢相信。只身离家万里之遥，他时常想家。直到与张圆成家。如今他要当爸爸了。国成真切感受到他拥有一个家。感受到家的责任。 国成想将张圆搂进怀里。下颊顶着张圆的头顶，静静感受新生命的加入。如果可以他愿意和张圆如此长相依。 “国成张圆，晚上开会。“单有声的声音不适时宜插入。 国成张圆不好意思地分开。单有声面嘿嘿笑笑，面无表情径直经过。 国成家的晚饭简单。菜地拔出的菜炒上两盘，佐上白饭。一家三口吃得津津有味。荤菜多去食堂买。食堂的荤菜亦不多，炒菜里放几片肉片子。李立德有时抓鱼会拿些来，改善伙食，打牙祭。国成暗下决心，要随李立德学捉鱼。 “妈，我怀孕了。“晚饭桌上，张圆边扒饭边告诉母亲。腮帮子鼓鼓得，顺口说道。 “啥？”母亲没反应过来追问道。 “妈，阿圆怀孕了。”国成喜滋滋道，眉眼里满是笑意。 母亲终于听明白，脸上皱纹被笑容撑开，笑成花样。 “好好好，我们阿圆要做妈妈了。”母亲喜笑颜开。她的小阿圆亦要当妈妈了。母亲终于冲淡想回老家的念头。张圆没有经验，她得帮她照顾她。 国成一家沉浸在新生命加入的喜悦。若不是晚上医院开会，他们可以坐在一起聊很久。关于生孩子c养孩子c带孩子学问无穷。国成在边上笑眯眯听张圆母女对话，喜悦溢满心间。国成暗道：这便是家。 若不是快到晚上开会时间，国成估计张圆母女间的对话会一直继续下去。 03 国成发现最近医院开会次数越来越多。多数晚上时间用来开会学习。不得缺席。除值班医护人院，所有人员必须参加。 明亮日光灯照射下，每个人脸看得清清楚楚。表情不严肃c交头结耳c松懈打瞌睡全逃不过主持人的眼睛。 会议主持人多是单有声。平日医院里医护人院吃香，人们难得注意后勤c勤杂人员。现在隔三差五地开会，单有声有用武之地。 惨白日光灯下，单有声一脸严肃c正襟危坐。在领导发言前，清咳一声。咳声有讲究，如暗号。咳了，会场就静了。人们亦严肃c正襟危坐听单有声接下来说什么。 接下来多半不是单有声说话，医院领导轮番发言。但单有声有时间讲话。凡学习文件内容由单有声宣念。 单有声带口音咬字不清的普通话便响彻会场。听到单有声走音地方，人们不敢笑。单有声在开始学习前和学习后再三强调学习上级文件精神是极严肃的事。若在学习中笑了，说明觉悟有问题。人们不想因单有声咬字不准失觉悟。 单有声念文件时，所有人聚精会神看着他，这让单有声有成就感，极愿意开会。原来医院难得开全院职工大会。近日，学习文件精神的会议多起来，极大满足单有声。 会越多，单有声念文件内容越流利。会亦开得越长。 今天晚上国成张圆到达会场时，人己到了大半。国成张圆找位子坐下。单有声己开始用眼巡视未到场人员。不用点名，单有声心里有数。谁没来，一清二楚。 仿佛知道单有声开始用眼神点到，人们陆续到达。会场嘈杂，开始嗡嗡交头接耳声。人们互传小道消息。 “听说今天的会不一样。“有人小声说。 ”什么不一样？”有人问。不待回答，单有声己开始清喉咙。 “咳！“随单有声的清咳，会场安静下来。 依如既往，依旧是领导讲话，单有声念学习文件。 ”是搞错了吧，没什么不一样啊？”单有声文件快念到尾声时，有人小声问。 “听说的，也不知准不准。“传播消息的人回答。问者理解地点头。小道消息作不得准。 在人们等着单有声念散会时，单有声声音突然停顿。向何院长王院长眼神请示，得到何书记王院长首肯后，又大声清清喉咙，“咳！“会场上目光全聚焦到他身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 01 国成觉得单有声宣布的消息并未有特别之处。单有声代表院领导宣布的消息是：大家可以互相提意见。国成觉得互有意见提出来本是常事。医术上常交流沟通互通有无，更易进步与提高。至少于国成会指点出后来医生在临床中不足，有利于彼此提高。如徐易才亦常指出他的不足，他才会在中医学的道路上不断进步。显然，国成以为的提意见和单有声宣布的提意见是两回事。 国成未料此不起眼消息第二日掀起轩然大波。 张圆母亲年纪大，每日早起，爱出房间转悠。迈着小脚在荷塘边细碎地走。走乏了，荷塘边随意找块大石坐下。王院长亦起得早。每日早起，例行在荷塘边踱步。两人若碰上，会打招呼，聊上几句。 张圆母亲昨日听张圆怀孕消息美滋滋睡个好觉。亦不知国成张圆何时回。醒来后，蹑手蹑脚出房门。去井台边洗潄。 因起得早，晨风还带着夜凉。空气清新如挂在树叶上的露珠。张圆母亲从井里打上水洗脸。洗脸的剌激及清冽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张圆母亲四处张望，瞧见王院长己经起来。与往日不同，并未沿荷塘踱步。 此时王院长背对荷塘在住院部楼前站着。 “王院长。”张圆母亲招呼。若往日，王院长必笑眯眯走将过来打招呼，聊上两句。今日王院长没有反应。直直站在住院部楼前对着墙上。 张圆母亲奇怪，走近前，王院长对着不是墙，是墙上贴的一张大纸。张圆母亲不识字。走近王院身边叫：“王院长，你在看啥呢？” 张圆母亲的问话让王院长缓过神来。王院长并未说话，对张圆母亲笑笑，慢慢向荷塘边踱去。 张圆母亲觉得王院长踱步的身影明显与平常不同。带着难见的萧瑟。张圆母亲以为看花眼。再看王院长沿荷塘边己踱远。张圆母亲摇摇头往家去。 张圆母亲奇怪王院长的异样。王院长平日热情，见人主动招呼。难得见他这样。待国成张圆起来张圆母亲正想说王院长与平日不同之事。 住院部楼前小小喧哗吸引一家人注意。一群人围在住院部楼的旧墙前。 国成张圆挤进人群，墙上赫然贴着王院长的大字报。 国成惊异，昨晚开会提意见今天立竽见影。提意见方式和内容出乎国成意料。 王院长尽职尽责有目共睹。爱院如家。王院长唯一缺点工作若没做好爱批评人。都知王院长对事不对人。王院长批评人说得亦是事实，按王院长的批评指正能进步。王院长工作严格，生活上关心人。没几个刚来单身汉未受过王院长照顾。可大字报上对王院长提的意见匪夷所思。人们看不出大字报出自谁的笔迹，但意识到王院长倒霉了。 国成张圆默默挤出人群。平日早上，王院长总在住院部楼前遛弯。此刻国成看到远远在荷塘那头王院长的背影落寞萧瑟。国成张圆突然意识到昨晚会上单有声宣布的消息如此重大。人们隐隐意识到生活发生改变。 02 医院的会越来越多，王院长第一个被揪出来交待问题。 国成张圆专心医术。国成张圆是医生骨干。医院治病救人的本质决定国成张圆暂时平安无事。 “国成，你说哪天会轮到我们吗？”这日散会，回到房间，张圆担心地问。今天交待问题的是徐易才，张圆很受冲激。老实巴交不招惹是非的徐易才尚且被揪，张圆想到地主的家庭成份很是担心。 国成拍拍张圆的头，他亦不知答案。只小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国成许久未收到国强的信。他与张圆结婚的事第一时间写信告诉国强，一直未有回音。每见邱少波摁着叮当响的车铃进住院部，国成期待，邱少波能大叫自己名字，递上国强的信。可每每邱少波送完信与报纸与他打招呼，摁着叮当响的车铃骑远，国成特别失落。 国成极想让家人知道他与张圆成家的消息。他希望得家人祝福。国成想象母亲得知他成亲的消息是否开心。亦不知父母是否身体健康，兄弟姐妹是否安好。 国成愈盼望家信，家信愈来得慢。平素国强的信一个多月能收到一封。此次间隔出奇长。国成时时牵挂之心渐淡了。 如今大字报满天飞。人们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轮到自己。国成更无心牵挂家信。人们亦淡忘国成有香港大哥寄奶粉之事。 “国成医生信！“国成瞥见邱少波依如往常骑着挎着邮袋的自行车进住院部时低头继续做事，未料邱少波对他喊。 国成惊喜抬头，果见邱少波手里拿着漂亮航空信封在手里向他扬着。国成觉一股暖流，仿佛邱少波扬的不是航空信封，而是家人笑脸。 国成三步并一步跑出去，喜笑颜开接过信。 “谢了。”国成边低头看信，边向邱少波道谢。信封上是大哥国强熟悉的字迹。 国成满脸笑意，他等家书等得久矣。正待转身离去，未料被邱少波叫住：“等等国成医生，还有东西。” 国成闻声停住，才发现邱少波自行车后架上捆着一个大纸箱。 “你的包裹。”邱少波麻利地解开绳索，抱下纸箱放地上。 “这么大纸箱，一定不少好东西吧。”随邱少波放下纸箱，几个人在边上驻足。 “国成医生，你香港大哥又给你寄好东西拉。”有人羡慕盯着纸箱道。 国成笑笑，打开纸箱捧出里面的糖果散于众人。在人们艳羡的眼光里将包裹抱回家。 包裹里是食品及一些生活用品。相对国强张圆的经济条件，无疑是强大支援。 国强的信间隔时间长，是因为将国成的信寄回家里。待家里的回信一起寄于国成。 国成与张圆的婚礼，亲人未到场一直遗憾。信上家人们的祝福无疑补齐了婚礼上亲人未到场祝福的缺憾。 国成让张圆看国强的信，仿佛国强在眼前，介绍与张圆认识。 “这是大哥。”国成激动，看着张圆手里捧的信纸。见字如面。仿佛大哥国强就在面前。 信里除国强的祝福，亦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祝福。可未见父亲母亲的祝福。国成见张圆的手突然顿住，抬头望向他。 “怎么了？”国成疑惑接过信纸。之前因兴奋看得匆忙。 张圆不语，国成顺张圆的目光在信的另一张信纸上看到的消息让国成呆住。父母己仙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 01 国成不敢置信。他未料当年不辞而别与父母竟是永别。国成泪哗哗流淌，象未关拢的水笼头。 当年年少不懂事，如今即为人父懂得当年不辞而别父母心情。 张圆吓坏了。她从未见过这般悲伤。国成不出声，眼泪却象决堤的水，泪流满面。 国成设想父母得知他与张圆成家消息的开心，终于放心他独自在外。仿佛得知他己安定，父母撒手西归。 信里提及父母病逝。国成更加悲伤。身为医生的他居然不能救治自己父母。国成五味杂陈。国强信里虽未提，国成亦知父母对远在万里之遥他的操心。现在即将为人父母，懂了父母心，子欲孝而亲不在。算来父母年纪尚不算太老，若非操心他，本可多在世些年头。那晚国成被悲伤淹没。 张圆及母亲极尽安慰亦劝不住国成悲伤。国成久盼家书，未料盼来父母离世的消息。 “国成，明天我帮你请假，在家好好休息。”张圆终于劝住国成汹涌的泪水，轻言细语地说。国成因悲伤瞬间显得憔悴，张圆看着心疼。 国成摇摇头，“闲着更想父母。若在父母身边，不知我的医术是否能救治他们。” “别想太多。您父亲就是医生，一定己是医术不能为。”张圆了解此时国成的遗憾。救死扶伤为己任，却不能救治自己的父母。 想起父亲是医生，国成眼泪哗哗流。一般病痛难不倒他。国成想见父母遭受病痛之苦，身为医生的他却在万里之遥。 国成在张圆及张圆母亲的劝解下，终于筋疲力尽沉沉睡去。张圆为国成拭去眼角泪花，轻轻叹口气。男儿有泪不轻弹。国成无声的哭泣让她体味到国成内心巨大的悲伤。 窗外是田野的虫鸣哇叫，万赖俱寂。当国成张圆一家人沉入睡乡，天边己有鱼肚白。 02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己歌。生活未因国成悲伤停止。第二天的晨光如期而至。 国成睁眼，房内无人。张圆和缶母不知去向。国强勉强起身，两眼红肿。四下张望寻找张圆母女踪影不得。正待下床出门，张圆进屋。 “国成醒了，好些吗？”张圆手里端着食堂打回的稀饭馒头，见国成起床快步走近。 “没事，只是有些头痛。”国成面容憔悴。突如其来的悲伤让国成溃不成军。 国成摇晃起身向门外走被张圆拦住：“国成，你干吗去？” 国成虚弱地笑笑：“我去洗把脸。” “我帮你把水打进来，你坐着别动。”张圆急忙扶国成在椅子上坐下。 不待国成推辞，张圆麻利打来洗脸水。清凉的井水让国成精神稍恢复。国成起身欲往外走，被张圆再次拦住。 “吃点东西，昨晚你什么也没吃。人是铁饭是钢，再大的事要吃饭。”张圆边说边把馒头稀饭放在国成面前。张圆母亲亦端出自家做的小菜。平日国成爱吃张圆母亲腌制的小菜。 双亲故去悲痛的心因张圆母女细心照顾觉得温暖。国成感激地冲张圆母女笑笑，吃了早饭。 “国成，你干吗去？”张圆叫住欲再次出门的国成。 “上班啊。阿圆，你今天怎么了？”国成觉得怪异。张圆三番五次叫住他不让他出门是何原因？国成疑惑地看张圆。 张圆欲言又止，终没出声。 国成走出房门，清晨户外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凉意。国成不由打个激凌。 “早！”同事徐家福经过，国成习惯地打招呼。徐家福是国成之后分配来的医学院毕业生。因国成早工作两年，相对临床经验丰富。平日两人亦师亦友，国成对徐家福业务上多有指点。两人关系一向亲近。 此时见国成招呼，徐家福吱唔一声匆匆从国成跟前经过。 徐家福的反常让国成注意到周围的异样。平日早起，见面互相打招呼。热闹和谐开始新一天。今天是怎么了？ 住院部楼前贴大字报墙前聚着人，见国成过来纷纷让开。张圆拉住国成：“国成，上班了。别耽误时间，一会迟到了。” 国成轻轻推开张圆的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人们见他来纷纷让开一条道。墙上新贴大字报赫然写着：“打倒国成！里通外国狗特务！” 国成觉得血轰然往上涌。昨日悲痛加之此时剌激，晕厥在地。 张圆哭喊着冲进人群，扑在国成身上做急救。人们静默地站着。国成尽心竭力工作，人们有目共睹。可昨日国成散发给众人花花绿绿的糖果亦是事实。 不断出现新大字报，人们习以为常。未有第一次见大字报的惊异。人们变得谨行慎言c如履薄冰。未有人上前帮忙张圆。 张圆努力想扶起国成回房间，可她娇小的身驱没有扶起国成的力气。 “我来吧。我来背他，你在边上搭把手。”王院长不知何时挤进人群。张圆感激地笑笑。 张圆从旁扶着国成，和王院长一起把国成背回房里。 张圆母亲的小脚迈着急步跟前跟后，嘴里急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没人告诉张圆母亲怎么了。张圆和王院长沉默地坐在国成床前，等国成醒来。 门外不时有人往里探头探脑，但没人进来。张圆叹口气，世态炎凉，人们选择明哲保身无可非议。 国成昏昏沉沉躺了一天。脑海里时而是双亲的面容，时而是大字报上剌目的大字。日暮时分，勉强睁开眼。 张圆喜极而泣：“国成，你醒了。” “国成要吃点什么？”张圆母亲跟着张圆抹泪。国成是家顶梁柱，国成倒家亦倒了。幸好国成醒了。 “王院长呢？”国成糢糊中记得王院长在身旁。四下看看，房里除张圆母女无他人。 “王院长去打扫卫生了。”张圆答道心里不是滋味。 王院长自被打倒，免去副院长职务。工作变成打扫卫生。 往日威仪站在住院部楼前的王院长，现成日拿着扫把在楼里楼外打扫卫生。王院长背影没有从前挺拨。甚至有些佝偻。 第一张王院长大字报贴出来后，医院晚上会议主方向让王院长交待问题。王院长起初为自己申辩，无人听。之后王院长保持沉默。幸不断有新大字报贴出来，不断有新的人需要交待问题，王院长走出人们视点中心。被分配打扫卫生的新工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 01 “晚上要开会。”张圆沉闷地说。国成张圆明白晚上开会意味着什么。 国成没言语，侧转身。旁边张圆母亲唉声叹气。她现在明白如大字报贴了谁，谁就倒霉。之前张圆怀孕的喜讯被后面突如其来的事件冲得干干净净。 房间外暮色四合，除王院长，未有人进来探望。国成一家愁云惨淡时，单有声大步迈进。 “国成张圆晚上开会，务必到场。”单有声说完，大步转身离开。 早上他见国成晕倒担心晚上国成批斗会开不成。见国成醒了，终于放心。 张圆眼泪簌簌掉下。国成轻轻握张圆手。强颜欢笑：“没事。我又不象大字报上写得是里通外国的狗特务。我只看病救人。有问题就交待。相信组织上明察秋毫，不会冤枉好人。’ 国成安慰张圆的话他自己都不信。王院长就是先例。 张圆勉强笑笑，她亦不信。 晚上国成脱着虚弱的身体去会场。会场座无虚席c灯光明亮。国成张圆找角落坐下，却发现无论坐哪都是全会场的中心。按惯例，今晚的会议是让国成交待问题。 国成听不清单有声在台上开场白。国成此时脑里昏昏沉沉。丧双亲之痛正盛，眼前的事反淡了。 国成依如既往地安静。单有声的声音仿佛从遥远处传来。 “国成！上来交待问题。”国成迷迷糊糊听到这句，机械地站起。国成脑海里回放他离家上码头c海上颠波航行c滨海省省城c小城学习c医学院上学c分配到山美县工作的情境。国成真不知哪错了？只因他从南洋回来？只因大哥给他寄了包裹？他亦是苦孩子人家。自小吃不饱c躲避战乱。回祖国参加建设，贡献自己微薄之力，他哪里错了？ 他日日钻研医术，看病救人救死扶伤。用所学为山美县建设发挥能力，他哪里错了 他离家万里，忍受思家之苦。为祖国建设奉献青春，他哪里错了？ 他甚至因此未见上父母最后一面，他又哪里错了？ 国成满肚子委屈，话说不出一句。站在台上，人们举证，他收到的与众不同航空信封的信件c外面寄来山美县没见过的稀罕物件。 人们言词凿凿掷地有声。 国成沉默。他本不善言辞。当下受尽冤枉更无话说。 国成的沉默被人们看成负隅顽抗。 单有声怒了：“不要以为不说话，就挖不出你的问题。” 国成惨淡地笑笑：“我不是里通外狗的狗特务。我回来是为报效祖国。我在山美县所作所为大家有目共睹。我只想治病救人。” 国成的话让单有声脸色铁青。仿佛国成回扇的耳光。别人不知他知。国成大字报是他贴的。未料平时闷声不响的国成居然把话说得明白。 国成的话引起台下窃窃私语。国成是医院顶栋柱，医术好c态度好，有目共睹。 可大字报上所写亦是事实，国成从南洋回来，有海外关系。 一直一言不发的何书记终于敲敲桌子。全场立时安静。都知道单有声经了何书记的授权才如此威风。 “国成同志，大家提出问题是让你更好进步。大字报上提出的问题亦是事实嘛。下面所有同志对国成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何书记的话让会场安静，无人吭声。 终于有人期期艾艾地站起，是平素与国成相交甚好的徐家福。 “国成同志工作中霸道，唯我独尊。搞一言堂。独断专行。”徐家福推推眼镜局促道。他不敢看国成的方向。 徐家福的话让国成吃惊。他未料到徐家福会提他的意见。几次徐家福诊病失误，都因国成给出正确医疗结论避免医疗事故。 徐家福几次私下向国成道谢。出医疗事故无疑是医生的污点。 此时，徐家福丢了当时的感谢。一对眼在镜片后闪烁，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国成微张着嘴，不敢置信地望着徐家福。 单有声脸上终于舒缓。徐家福的意见证明他没贴错大字报。 在单有声再三询问下，又有三三两两站起。说得均是鸡皮蒜皮小事。国成不爱扎堆，鸡皮蒜皮的小事亦难找到。终于没人再站起来。 单有声与何书记交换眼神，终于大声道：“下面有请何书讲话，大家欢迎。”下面辟啪零星掌声。更多人低头沉默。 王院长被发配打扫卫生亦是几次批斗会后何书记宣布。国成显然没有王院长的雄辩和火气，国成的少言少语让斗争会没有趣味。 “这样啊，宣布下。国成撤去科主任职务。科主任职务由徐家福同志担任。鉴于国成特务身份尚未明确，不亦给人民群众看病。明天开始，国成去挂号室工作。”何书记的话不急不徐。张圆松口气。 作为医痴的国成，不能看病对国成意味着什么，张圆清楚。但情况比她预料得好。 国成却觉得失落，除了给人看病他还能做什么？一直以看病救人为己任，此时却剥夺他给人看病的权力。 直到张圆来扶他，才意识到己散会。会场空荡荡的椅子。刚才的批斗会仿若一梦。 “我们回去吧。”张圆紧紧扶住国成胳膊。此时国成形容锥立，憔悴得让她心痛。 “嗯回去吧。”国成点点头，缓缓转身随张圆慢慢往会场外走。屋外夜色如水，虫鸣依旧。 张圆觉得这几日发生太多事，尝尽苦乐。她默默靠在国成身边，紧紧握着国成的手。 “我们去荷塘边走走吧。”国成轻轻拍拍张圆紧握他的手。张圆此时用手心的温度想传递能给予国成的温暖。 “国成你别想不开。”张圆望向黑黝黝的荷塘拽住国成。这两日国成经历的事太多。从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到丧双亲之痛再到被批斗。张圆害怕国成受不了如此大的情绪起伏。 张圆将国成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摸摸，我们的孩子。” 国成站住，手抚在张圆温暖有弹性的小腹上。国成思绪飘远。想起儿时父母的笑脸。 国成轻轻将张圆拢进怀里，顿了顿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 01 国成张圆相偕回到房间。张圆母亲己睡着。张圆母亲平日睡得早，年纪大惯于早睡早起。这两日家里事多，张圆母亲睡得迟。此刻睡梦中皱着眉眼显出愁苦。张圆母亲这辈子劳苦，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本以为能享清福少操劳。未料家里生出许多变故。 国成张圆轻手轻脚越过母亲。母亲不识字却聪敏。家里发生的事逃不过她的眼睛。徒劳操心，帮不上忙。此刻国成张圆见母亲睡着不想惊扰她。于国成，他待张圆母亲如自己母亲。 两人回到隔帘另一边。国成打开台灯，将灯罩努力拉低，屋里淡淡晕黄光晕。张圆母亲翻身呢喃继续睡。国成张圆相视点头。在书桌搬两张凳，坐在台灯下看起书来。 自医院晚上会多，国成张圆每日看书时间改在散会后。国成张圆都觉得身为医生每日给人看病，不能一日不看书。书到用时方恨少。每日临床医学，恨不得时时有医学资料在手对照参考。 国成张圆每日空余时间坐在一张书桌旁看书成习惯。房间安静只有沙沙记笔记和籁籁翻书声。偶尔轻身交谈。某个百思不得其解病例若在资料上看到会兴奋地互相参阅。 今晚国成张圆依旧在灯下翻开书页。国成未因会上宣布让他去挂号室挂号停止看书。国成觉得张圆看他。抬头，张圆一双乌黑眸子果然看他。 “不当医生，书亦是要看。看病救人的本事在，随时能派上用场。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许多本事用进废退。医术亦然。我没有权力给人看病，但我还有看书的权力。”国成知道张圆想什么，轻轻道。 张圆笑了。这两日愁云惨淡，张圆却笑了出来。国成的话让她放心。张圆起初担心国成自暴自弃，见国成清澈专注的眼睛，觉得心放回原地。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上张圆温暖的小腹。张圆握着抚上小腹的大手，亦低头埋首书本中。外面风雨飘摇，国成张圆的小家保持难得宁静。 他们不去想明日发生的事情。此时家的港湾和彼此爱意带来一隅安祥。 02 国成张圆心无旁鹜，不知不觉己到半夜。国成劝张圆上床休息。 “早点休息。”国成轻声催促张圆。张圆摇头。她想陪国成。张圆不会说劝慰的话。能做的就是陪国成看书。 “去睡吧。为了孩子，保重身体。我没事。”国成轻拍张圆的头。眼神坚定。张圆终于点头。 张圆太累，挨上枕头沉入梦乡。张圆睡得不沉。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梦境。梦到国成被打倒在地，惊地坐起。窗外己有凌晨的天光。国成依旧坐在灯前，聚精会神于书本。 见张圆惊起，国成起身走来，将张圆揽进怀里。小声问道：“怎么了？别怕别怕，我在这。“ 张圆将头靠进国成怀里：“没事，做梦。睡会吧，天要亮了。” 国成点头。关灯上床。远处传来雄鸡报晓。新的一天就要来了。国成张圆均不知新的一天会发生什么。 清晨的阳光不因人的悲喜而不出现。住院部小山洼里被清晨阳光依旧照醒。空气清新风景宜人一如往日。 王院长照旧拿着扫把清扫路面。人们己习惯王院长现今的样子。 国成醒来时，张圆己从食堂打回稀饭馒头。张圆母亲亦己去菜地。每日清晨她会去菜地拔些菜来，顺带和人聊聊天。国成出房间，远远见张圆母亲和王院长聊天。 王院长被打倒后，和王院长说话聊天的人不多。张圆母亲是一个。见国成出来，王院长向国成点点头。 “王院长早!”国成依如既往招呼。王院长摆手，示意国成别乱喊。国成尴尬，他不习惯和人们一样管王院长叫王有茂。在国成心中，王院长永远是他刚认识时的王院长。 只是王院长摆手，让国成想起，自己亦己不是医生。他习惯性想向医生办公室走。及时刹住脚步。 国成对王院长笑笑，大步向井台洗漱。经昨晚国成己想通，不介意周围人对他避之不及。 张圆母亲不知从哪得的消息，迈着细碎脚步向国成走来。 “国成，不当医生不要紧。哪个岗位都是工作。好好干啊。”张圆母亲面上不见昨晚睡着时的愁苦。想来是白天将面上的愁苦藏入心里。 “妈，我知道。我会好好干。”国成对张圆母亲笑笑。经风浪，彼此更象家人。 国成第一次有闲心，信步在去门诊部的沿山小道上。叶上细密的露珠，远近山水的绿，农舍菜地的悠闲，国cd第一次注意到。 国成咧嘴笑了，似乎生活与他开了个玩笑。让他终于从繁杂忙累的医务工作解脱出来，认真看周围世界。 门诊部依如既往冷清。徐易才被打倒后，亦和王院长一样被分配打扫卫生。只是医院人少，徐易才又在门诊部长住。有病人来看诊，徐易才易会看。如此一来，徐易才较平时无分别，多了打扫卫生的工作。 徐易才本就勤劳，平日无事，见着脏处总会打扫。 唯一区别，若再有人叫他徐医生，徐易才急急摇手：“叫不得叫不得，我现在只是打扫卫生的。” 人们见他为难，称呼起他来亦含糊其词。只是来门诊看病依旧找他。 国成进门诊部时，徐易才正躬着身子搬垃极。国成上前帮忙。 “使不得使不得，国成你怎么来了？”徐易才抬身见是国成惊异道。 徐易才被打倒，无权参加昨日会尚不知国成情况。 “师父，今日起，我来与你做伴。今天开始，我被组织分到挂号室工作。”国成边帮徐易才收垃圾边道。 “你来挂号？谁看病？”徐易才惊异道。 “徐家福他们应该没问题的。还有张圆。”国成笑笑，心里担心。想到现有病房尚无危重病人，稍安心。不由自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何心里就放不下那些病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 01 国成想着病房各床病人的情况，不知他走后是否会改变医嘱。想想不太应该。徐家福不至于证明权威做超出医生范围的事。国成收回思绪，知道想也白想。面对徐易才，国成心里稍好过些。必竟两个医痴聚在一起，有共同话题。 徐易才点头亦不言语，他亦无资格给人看病。虽有人找他看病，亦不光明正大。徐易才苦笑，他理解国成此时心境。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清理垃极。不多时挂号室何大姑亦到，见国成笑笑，倒是客气。领国成进挂号室，交待具体工作事宜。 挂号室事不多。来门诊部找徐易才看病多不挂号。徐易才名义上不是门诊部坐诊医生。 忙碌惯的国成意外清闲下来。倒多了时间和徐易才探讨医术。何大姑对国成本无意见，未有异议。 国成来挂号室工作，许多病人得知亦会来门诊部问诊。站在挂号室窗前慢慢说病情。一来二去，挂号室前排成队。加之找徐易才看病的人亦不少，门诊部问诊的人多起来。 山美县人民医院医生轮流来门诊坐诊，国成负责替问诊病人挂号。许多病人向国成陈述病情得到国成病情诊断，反不去找坐诊医生。别人倒罢，轮到徐家福时，分外恼火。心道，国成明明就是违抗组织。变相继续给人看病。 人们一向认为国成医术在他之上，此时病人不来问诊经了挂号的国成直接走人是对正牌医生的他极大侮辱。恶气难平，将状告到何书记那里。 “何书记，国成不服众组织，对抗人民。组织让他去挂号，他利用挂号变相给人看病。这不是藐视您的决定嘛。“徐家福义愤填膺。 何书记勃然大怒。他最恼别人藐视他的权威。经徐家福填油加醋，动了真火。 第二日亲自到门诊部实地考察，正见有病人站在挂号室窗口前不挂号，喋喋不休对窗口里的国成诉说病情。徐家福所言不虚。大为恼火。转身回住院部。 不久挂号室外贴上住院部楼前旧墙上打倒国成大字报一样内容的大字报。知道许多人不识字，特派人守着，来人便念。一来二去，人们都知道国成是里通外国的狗特务。人民群众是不能让狗特务给看病。 国成稍恢复的心情亦低沉下去。再无人在挂号室窗口问诊。偶尔个别人，见守着的人不在，偷偷问上几句。国成亦尽心尽力回答。大部分时间，曾经山美县业务骨干的国成负责为坐诊医生收挂号费。 徐易才亦受牵连。找他看诊的人亦趁晚上看守之人下班后。徐易才亦真正成了搞卫生不起眼糟老头。 因有看守之顾，轮值医生来门诊部亦不敢和国成多交谈。即便张圆c邵土根亦只点头，不敢多话。人们谨言慎行，不知哪句话就成了晚上批斗会的原材料。 不时有认得国成的病人，惊奇道：“国成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国成指向边上的大字报笑笑。各人看后反应不一。多数人看了默不作声将信将疑。只有几个人反应例外。一是山美矿的几个朋友，二是李立德杨万全。 02 山美矿生产火热，斗争亦火热。亦不时出现大字报。相对山美县人民医院好些。必竟工人三班倒，全力生产。没有闲功夫琢磨别人的问题。二则写大字报对多数人来说是技术活。少有人愿意花力气费脑子写大字报揭发他人问题。相对地方，山美矿平静许多。但不代表没有。 山美矿大字报多贴的是矿领导，和工人老大哥没什么关系。可这日贴出的大字报不一样，不是矿领导，是阿真。 内容大意为阿真从海外回来，是里通外国的狗特务。罪状和国成很象。那日有人来车间要带阿真去批斗。刘强跳了出来。 “我们这里没什么狗特务，只有老实能干刻苦的工人无产阶级。”更多人跳出来和刘强一起挡在阿真面前。 “你们想做什么？阿真师傅日日勤奋刻苦，有目共睹。为生产建设加班加点哪里有狗特务的样子？”众人咄咄地对想拉阿真去批斗的人。 阿吉爸爸和世强几个工友挥舞手上的工具将阿真挡个严实。 带头的短小个儿，以批斗人出名。见车间工人虎视眈眈逼将过来，感到胆怯。他纠出矿领导时没遭遇过这架势。看来工人阶级真不好惹。终于在众人逼视下落荒而逃。批斗阿真的事亦不了了之。 阿真在众工友保护下躲过一劫。想到国成与他相同身世不由担心。趁倒班休息，骑车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看望。 阿真骑车直奔山美县人民医院住院部。老远见张圆母亲坐在房间门口。 “阿姨！”阿真老远招呼。阿真觉得国成平日刻苦工作，亦不会有事。 张圆母亲见他来，脸上露出笑容。国成张圆上班，她难得找到人说话。现今国成被打倒，与她说话的人更少。见阿真骑自行车远远过来，心里阴霾稍去，站起身，露出笑脸。 “阿真，你怎么来了？”张圆母亲招呼。她知道阿真与国成亲近。阿真来可宽慰国成。心下稍宽。 “你们都还好吗？我不放心过来看看。”阿真欲言又止，未提自己差点被批斗的事情。 阿真的话让张圆母亲的脸立时垮下。象饱受委屈的孩子终于有人问津。忍不住抹起泪。 阿真怕人看见，引张圆母亲入屋，听张圆母亲细细道来。果然不出他所料，国成挨批了。 张圆母亲终于找到人倾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诉。憋屈在心的委屈找到宣泄出口。 阿真默默听着。听到国成双亲仙逝，心里亦一沉。他亦不知父母现今如何。国成遭遇他无能为力。若不是工友拚力保护，他比国成的状况亦好不多少。 阿真安慰张圆母亲。安慰的话安乏无力。既便如此，张圆母亲亦觉心下好过些。自国成被打倒，她亦看不少冷眼。 “阿姨你要保重身体，我去看看国成。”阿真终于起身。 张圆母亲点头。阿真此刻的看望于国成一家无疑雪中送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 01 阿真告辞张圆母亲，未惊扰上班的张圆，径直向门诊部骑去。 阿真心里百味杂陈。他读书少，回国参加建设全凭一腔热血和力气。是地道工人无产阶级。即便如此，若非工友誓死保护，他亦成批斗对象。国成读书多，知识分子。落如此境地。阿真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看望和关心。他不知，自国成被打倒，难得有人关心和看望国成。 阿真顺着沿山路曲曲拐拐骑到门诊部时，听到里面一阵嘈杂。有人在喝斥国成。 阿真放下自行车，快步进去，见一个黄面皮男人正指着国成喝斥。 “国成，你端正态度。别以为你还是给人看病的大医生。你的问题人民还没搞清楚。”黄面皮男人义正言辞。 阿真惦脚透过挡在窗口人们头顶看到里面的国成。国成默不作声。微低着头。 “单主任算了。国成医生也没说什么。是我问他的，他拗不过才说的。”一个中年人挡在窗口和单有声间作和事佬。 “你知不知道他是被打倒的狗特务。人民群众应该斗争他，怎么能找他看病，你什么觉悟？”单有声气急败坏不依不挠。 徐家福几次向他告状，他一直抓不到现行。今天又轮徐家福来门诊坐诊。早上来门诊部路上碰上单有声。 “单主任早！“徐家福恭敬招呼。徐家福分得清形式，如今单有声是医院炽手可热的人物。 “嗯。”单有声点点头，从徐家福身边经过。突然停住：“今天你去门诊部？” 单有声背着手威严地问。 徐家福忙不及点头。想到今日去门诊部碰上国成，徐家福心里别扭。他几次向单有声打小报告：“单主任，国成背着组织依旧给人看病。” 徐家福心不甘。国成被打倒，病人依旧信任国成医术。有病多去问国成。若非国成无处方权，估计病人可不来他处。 徐家福的小报告管用。有专人看着国成，但凡有人找国成看病，便把国成罪状重诉。上升到阶级觉悟高度，让欲找国成看病的病人都来他处。 既便如此，人们依旧习惯将他的诊断去国成那得到确认。虽不是所有人如此。但有几个老病号久病成医，精怪得很。非问了国成才放心。这亦是让徐家福心堵的原因。 徐家福将情况几次向单有声反映，未有改观。耿耿于怀。今日见单有声问起，喜出望外。 单有声未多说，哼着鼻子背着手经过徐家福继续向住院部走。 自大字报出现批斗会频频，单有声无疑成医院风云人物。除何书记外，医院当权派中坐了第二把交椅。单有声喜欢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往常医院闪耀的除领导就是医生，轮不着他。如今大多数己被他打倒在地。 碰上徐家福让他想起徐家福数次小报告。新动向不容忽视，他得亲自去看看。 02 丁一德知道自己慢性病磨人。疾病折磨人，一时半会好不了。隔三差五去医院开药。慢性病让丁一德成药罐子。久病成医。说起自己的病，丁一德能滔滔不绝。他亦下了不少功夫研究。所以他找医生看诊多能断出医生水平。 近两次来门诊开药，找不着徐易才。偶尔一次碰上，徐易才装聋作哑不作声。示意他看挂号室窗口边站着看管的人。 丁一德无法，他既便找徐易才亦无用，徐易才不做医生没处方权开不了药。 丁一德深谙吃哪些药。那些药名烂熟于心。可今日看诊，徐家福开出的处方，让他惊异。他提醒徐家福：“徐医生，你看看这方子。我十几年都这么吃。” 丁一德将以前的方子递过去。徐家福皱眉看着，都是徐易才开的方。不由脸上露出不屑。若是国成开的方他尚会好好斟酌。徐易才一个土医生，他心眼里看不起。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徐家福虎下脸。他最容不得他人藐视他作医生的权威。 丁一德拿着方子讪讪出来。他想找徐易才再问问，可四下不见徐易才身影。丁一德吃了十几年徐易才的方子，他知道徐易才的方子管用。眼下手里捏着徐家福开的处方，他拿不准。 丁一德四下寻徐家福不得，转身见挂号室里的国成心里有了主意。趁窗口边看守的人上厕所的空档，蹭到挂号室窗前。 “国成医生，你给看看这方子。”丁一德将处方塞进窗口。国成摇头不接。 “他上厕所去了。”丁一德压低声音。 国成知道丁一德指的他是看守。见丁一德执拗地将处方递进来，便接过看。 徐家福熟悉的笔迹，国成不看医生签名亦知是徐家福开的方。国成本想推脱，可看到方子上开得药不由皱起眉。 未有看守前，丁一德亦找他看过病。他了解丁一德的症况。眼前的方子明显未做到对症下药。国成知道若指出错处，得罪徐家福。坐实背地给人看病的罪状。可若不指出，他作为医者的良心难安。 国成皱眉思索良久，终抬起头：“你还是按徐老医生的方子抓药吧。“ 话音未落，丁一德身后露出一张脸来。黄皮严肃的面庞，正是医院当权人物单有声。 03 挂号定在门诊部大门边，进门就到。单有声进门时正听得国成与丁一德的话。坐实徐家福的小报告是真的。见窗口边派驻看守的人不见踪影，心里更为光火。 单有声一腔怒火集中到挂号室窗口里的国成。国成抬头正见单有声眼神凌厉地望向自己。国成知道今日又惹了麻烦。 单有声大声喝斥丁一德为国成辩解，嘈杂声引出许多人来。阿真亦这时踏进门来。 “我可以证明国成不是特务，国成是报效祖国，回国参加祖国建设的爱国青年。“阿真大声喝道。他想起前几日差点被冤枉的委屈，若不是工友们挺身而出，他尚不知结果如何。阿真听张圆母亲叙述，知国成处在明哲保身的大环境，未有人仗义执言。阿真庆幸他生活的环境与国成的环境莫大不同。国成不象他有一群好工友，可国成有他。 单有声吓一跳。他想批斗谁批斗谁。既便王院长这样的硬骨头也未有人敢出来说个不字。未想到有人替国成出头。 “你是谁你是哪里的？凭什么替里通外国的特务说这样的话。莫非你们是一伙的。“单有声凌厉的目光转向阿真，恨不得用眼神剥了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我是阿真，山美矿工人。我了解国成。从他上学到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从刻苦学习的好学生到刻苦工作的好医生。做得全是看病救人的好事。“阿真掷地有声。 单有声没有言语。阿真响当当工人阶级身份镇住他。他习惯对付象国成这类知识分子，尚无经验对付工人无产阶级。 单有声觉得威严被挑战，恶狠狠地看向国成。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国成不顾单有声的目光，激动地站起：“阿真哥，你怎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 01 “路过，来看看你。”阿真轻描淡写。国成知道阿真特意来看他。心里暖融融的。亦不点破。微笑着从挂号室出来，将阿真拉到一边说话。 看守的人己上完厕所回来。警惕地盯着国成和阿真。国成阿真知道这种境况下不宜深谈。彼此说些近况，嘱咐对方照顾好自己，阿真告辞，骑车回山美矿。他不知今天为国成仗义执言是否会被牵扯。单有声极可能去找他们单位领导。可阿真不后悔。上次造反派来拖他去批斗未遂被工友救下，他本想大声为自己说几句话。如今替国成说公道话亦是一样。 阿真不怕。他一个工人怕什么。除了从南洋回国这一条。他穷人家出身。回国后亦是干得工人阶级的活。国成不一样，知识分子。阿真摇头，边骑边想。沿山路骑回山美矿。 阿真有工友保护，终未受波及。成天埋头干活。想起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不由忧心。阿真回家和妻子阿珠说了国成近况。夫妻两人摇头叹息，亦帮不上忙。 山美矿的批斗会亦如火如荼，批得多是干部。阿真上次逃过批斗，人们也淡忘了他。 厂里生产亦受影响，相较从前闲了许多。阿真时常会去国成那看看。只是国成一家状况越来越差。 02 阿真走后，国成回到挂号室。丁一德讪笑着道歉。未想徐家福出现身后。 “你这是看得什么病？不相信医生找医生看病干吗？”徐家福亦铁青脸。他最恨人们不把他的诊断当回事。 丁一德不管那套。见身后的徐家福，立马嘻皮笑脸回转身缠着徐家福给他开过药方。 “徐医生啊，您看，我吃这个方子吃了十几年。换个方子，我把这把身子骨不适应。您就按老方子给我开吧。” 徐家福哼一声悻悻而去。丁一德不屈不挠立刻跟了下去。丁一德顾不上徐家福的医道尊严。他觉得他的命要紧。 国成抬眼见徐易才的身影从门外闪过。徐易才有地方躲。他成天坐在挂号室窗口哪也不能去。刚才的事让上完厕所回来的看守看国成更没好气。他知道他会挨单有声批评。看国成的目光愈发不友好。 国成索性低了头看桌下藏着的业务书。国成虽表面平静，心潮翻涌。他知道单有声睚眦必报。国成知道后面一定有事等着自己。 02 那日国成回家与张圆说了白天的事情。张圆亦和他一样担心。 “国成你小心了。得罪单有声不是好事。”张圆担心道。国成点头。阿真为他执言虽痛快，但摸了老虎屁股。 出乎国成意料，单有声一连几天没动静。张圆每晚开会回来，传达些老旧的新闻，未见新意。张圆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亦不便。张圆母亲几次劝张圆请假休息。 这日下大雨，张圆散会回来，顶着雨披亦淋得半湿。国成心疼道：”张圆，提前请假休息吧。肚子大了，抢救病号亦不方便。“ 国成明白每次来抢救病人，医生护士都带小跑。妻子现在的身体，万一不慎磕着碰着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张圆笑笑，接过国成递过的干毛巾抹去脸上的雨水。 “没事，我能行。孩子出生还有一会呢。“ 张圆觉得她须努力工作。家里国成被打倒了，她只有努力工作证明她与国成并非大字报所言。张圆极想证明她与国cd是积极上进的好医生。 妊娠反应她忍，极力表现她身体如常。可瞒不过国成的眼睛。国成心痛张圆，却无办法为她分担身体上的劳累。 “阿圆早点休息。“国成为张圆打来热水洗脸洗脚，将张圆安顿上床。外面雨声哗哗。国成关紧门窗。今天张圆太累，未得及与国成说晚上会议情况就沉入梦乡。 国成端详张圆沉入睡梦的脸。露出久违的温馨和甜蜜。国成轻轻叹气。多事之秋，张圆脸上亦少了从前的纯净祥和。他希望窗外的风雨他一人承担。张圆娇小的肩膀承受他所不知的压力。国成轻轻抚上张圆睡着的脸。张圆睡梦中皱起眉头。国成急缩回手，替张圆掖好被角。国成随手关灯。屋里一片沉寂。国成听到外间张圆母亲翻身。他知道老人家亦为他们操碎心。国成轻轻闭上眼睛。外面风雨大作。 03 单有声并未转性。国成所料不错，单有声是个记仇的人。 那日经阿真抢白，单有声铁青了脸。一时竟找不出话驳斥。当日他写国成大字报亦是想了几天。如今阿真一顿义正言词说得众人暗暗点头。这如打了单有声的脸。 若阿真说得都对，他贴国成的大字报岂不成了造谣诽谤。虽然他知道旁人并不知大字报为他所写。但他知道。心里怒火万丈，嘴上却不得言。单有声何时吃过这种暗亏。 单有声气急败坏铁青着脸出了门诊部。去住院部的路上，暗火闷在肚里，越想越气。当初打倒国成时，他就提议让国成去劳动改造。何宝根不肯。单有声知道何书记是给他自己留了后路。 何宝根的母亲年事己高，难保不测。何宝根安排国成去挂号室显见得是为备自己母亲不测的不时之需。 心眼里，何宝根，包括他单有声都知道国成是山美县人民医院医生里医术最好的。单有身也有母亲，且多病。到时难不保找国成出山。所以对国成去挂号室的安排并未强烈反对。 可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国成未得罪他，今天这个梁子算结下。 单有声阴沉着脸，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整治国成。单有声心里憋着气越走越快，快到住院部时撞上一个人。 “你咋走路不看路。”单有声恶声恶气。他本没好气，正想找人出气。未料想还真有人撞上枪口。 单有声凶恶地抬头。正想接口大骂，抬眼却见撞上的是医院出名娇俏的程香草。 程香草己被骂得满脸涨红，眼眶转出泪来。 “单主任，你这么凶做什么。“程香草话音带着哭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 01 自国成结婚，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程香草彻底死心。程香草有几分姿色。加之会打扮，亦有人追求。只是相较国成，程香草看不上眼。程香草一直单身。象当年何秋艳不知觉成了老姑娘。愈发没有合适的对象。亦有象单有声这般年纪大的鳏夫对程香草有意思。程香草心比天高更加更不上眼。 可如今频频大字报批斗会，单有声的份量越来越重。莫说程香草，几乎所有人对单有声另眼相看。 随批斗深入，越来越多的人被揪出来。程香草觉得岌岌可危。她的地主家庭成份是极大污点。只要让人们想起这点，她挨批斗的日子不远。 象王院长那样的老革命尚有缺点遭人批评，何况她。自此程香草见到单有声恭敬有加。单有声喜欢和她亲近。她亦知单有声的心思，尽量不表现出厌恶。她知道单有声得罪不起。 此刻单有声阴沉着脸，似阎王爷般真吓着了她。程香草害怕惹怒单有声，偏又被单有声撞得生疼。眼里竟不住转出泪花。 单有声未想到撞到的人是程香草。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心中怒火往下压了压。 “走路小心点，看路。”单有声尽量放缓语气。程香草点头，想避开单有声快步走开，却被单有声叫住。 “程香草，走那么快干吗。正好碰上，谈谈你的思想。”单有声手背着威严地看着程香草想逃开的身影。 单有身一直有续弦的想法。上门说和的人亦有。单有声看不上。他想找程香草这样的洋学生。 单有声有意接触程香草，都被程香草找理由避开。程香草象狡猾的狐狸总有理由脱身。单有声不气馁。他有得是时间和程香草回旋。单有声知道，程香草姑娘家经不住拖，总得嫁人。单有声胸有成竹。 现今与程香草撞上，如此好机会单有声不想放过。 单有声的话让程香草不得不站住。单有声找她谈思想，她不得不谈。她知道单有声某种意义上代表组织。 “单主任，我思想没问题。坚决贯彻您在会议上传达的上级精神。思想红业务专。”程香草象背书。她感觉到单有声在批评会上带来的压力。 “再仔细想想，你就没有问题了吗？”单有声背着手，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其内心。 程香草咬着唇。她知道家庭成份不好是自己最大的问题。可她不傻如此严重的问题不能说。程香草低头沉吟道：“开会时有开小差。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单有声点点头：“有问题要交待，大家才能帮助你进步。对了，程香草，你的家庭成份是什么？” 单有声无心之问让程香草面红耳赤，心跳到嗓子眼。程香草结结巴巴，平时口齿伶俐之人竟接不上话。 单有声眉毛一扬，他明白了什么。单有声暗自道：“竟未去看职工档案。程香草这般模样，必有名堂。” 单有声觉得他与程香草的事有转机。他若有程香草的把柄，不怕程香草不从他。想到这，单有声面无表情的嘴角扯出几分笑意。程香草看了不寒而栗。她知道批斗会要轮着她了。 单有声笑得古怪，未再与程香草纠缠。背着手向住院部楼大步走去。先前的怒火亦熄了大半。 02 单有声有些兴奋。程香草的反应告诉他，程香草的家庭出身一定不好。家庭出身不好的一定不止程香草。 单有声快步上楼到人事办公室。 “王主任，把职工档案让我看看。“单有声进门直接道。单有声现在是红人，没人敢得罪。 王主任起身招呼，亲自开了档案室的门。 一堆的档案，单有声直奔程香草档案去。终于在王主任帮助下，从一堆档案中抽出程香草的档案。 果如单有声所料，翻开程香草档案，家庭成份一栏赫然写着“地主“。单有声想起问到程香草家庭成份时的惊慌失措，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单有声心道：”程香草，有把柄在我手里，你跑不了。“ 不待王主任靠近，单有声合上程香草档案插回原处。随手抽出其他档案。 突然单有声顿住，喜出望外。 单有声随手拿的是张圆的档案。家庭成份栏亦赫然写着“地主“。单有声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上午这口恶气有办法出了。“ 单有声将手中档案递于王主任，示意家庭成份栏。王主任不作声，他知道张圆要倒霉了。 03 随妊娠张圆觉得身子越来越沉，行动不便。但张圆不想因此影响工作。张圆知道，她努力工作亦为国成。至少她用优秀的工作表现向人证明，国成不是大字报上的坏人。 “张医生，你坐下歇歇吧。“何秋艳扶张圆坐下。刚抢救病号，张圆一头汗。张圆笑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抹去额头的汗。 “秋艳，他在踢我。“张圆手捧肚子，一脸幸福。 “能不踢你吗，你跑得那么快。他在肚子里肯定有反应。“何秋艳摇头。何秋艳自与刘强结婚，己做了孩子母亲。她怀孕时亦未象张圆这般拚命。张圆挺大肚子跑得飞快，除张圆自己，看到的人都为张圆肚里的孩子捏把汗。 张圆笑笑。抢救完病人，她觉得浑身酸痛，但心里舒泰。张圆将汗湿湿的手帕放回兜里，转身对何秋艳。正欲张嘴，却见单有声阴恻恻地经过。似乎感觉到张圆看他的目光，亦向张圆处望。碰上张圆的目光，嘴角禁不住勾出冷笑。阴冷的目光让张圆觉得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张圆转回头，亦感觉后脑勺上单有声剌来的冰冷目光。何秋艳亦看到单有声，心下一沉。单有声每用如此目光看人，被看之人十有要挨批斗。 何秋艳看看张圆笨重的身子，摇摇头安自我安慰。张圆一个快生产的孕妇应能躲过如此厄运。 张圆亦有不祥之兆。她想确定这种感觉是否属实。再转回头看，走廊上空空如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父亲是医生（99） 01 张圆隐隐不安。转回目光见何秋艳担心地看她。故作轻松：“没事”。 何秋艳亦装作无事点头。张圆不容易，有孕在身，生理心理反应都重。何秋艳不想再说什么增加张圆负担。 因刘强关系，张圆来山美县人民医院和何秋艳成了朋友。来往下来，何秋艳深知张圆人品。但何秋艳亦明白，并非好人就能不能挨斗。王院长c国cd是例子。 “注意身子，这会是两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下次见了单有声对他恭敬点。”何秋艳终将话题转到单有声身上。 张圆不接话点点头。张圆人缘不错，唯单有声例外。张圆对人礼貌恭敬成习惯，但单有声眼里看上不看下。难有人与他套近乎。 并非所有人不能与他套近乎，相反他总想与程香草近乎。程香草避之不及。程香草知道在山美县难找合适对象，一心想调回邻省老家。 今天碰上单有声问她家庭成份，本就惶恐的心更惴惴不安。她知道单有声有心了解她的家庭出身太容易。 程香草惴惴不安祈祷上天保佑她无事。她若挨批，调回邻省的事更加没指望。 程香草深居简出，下班就躲回房间。事实山美县举目无亲，她亦无地可去，连商量事的人亦没有。 可今日经单有声一问，程香草心潮难平，在房间里再也坐不住。她想找人说话，即便无关紧要的话亦好。 程香草透过窗户，见张圆挺着大肚从住院部楼出来。张圆怀孕身子显得笨拙丑陋。可程香草却羡慕。至少回家有母亲c国成嘘寒问暖。她突然想找张圆谈谈。 随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程香草己对国成死心。对张圆起初的怨恨，在工作相处中一点点消散。张圆为人单纯乐观c工作努力细心。与程香草相处亦坦然相对。相处久了，程香草亦未开始般怨恨张圆。看到国成张圆出双入对，时时羡慕。在程香草心中，张圆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透过窗户，程香草见张圆拖着笨拙沉重的身子，脸上亦显出忧郁憔悴。她不由开门，朝张圆走去：“张医生，你没事吧？” 张圆见是程香草有些意外，随即笑笑：“没事，我没事。” “阿圆！”国成在荷塘边的沿山路上远远叫道。 张圆脸上涌出真正的笑意：“回来了。” 国成快步赶到张圆面前，扶着张圆慢慢往家走，并未留意旁边的程香草。程香草站住，见国成扶着张圆进家门，里面传来张圆母亲的声音：“下班了。” 程香草鼻酸，楞楞站在原地。张圆一家三口的温馨让她想家。 02 国成张圆各怀心事。怕张圆母亲担心，未在老人前提及。直到晚间两个相处才提起白天之事。 国成说起白天阿真哥为他仗义执言之事。张圆听得痛快，扑哧笑出声。“可是单有声会不会报复？”张圆转念却与国成一般沉重。她亦知单有声非善类。 “没事。我己被打倒，再不行，就和王院长c徐老医生一样去打扫卫生。还能怎样呢？”国成安慰。他亦想不出更坏的结果。 张圆觉得不安不言语。 “阿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国成觉得异样再三追问。 “也没什么事。只是单有声今天看我的眼神特别怪。可能我要出什么事吧。”张圆说了白天之事。 两人相对无言。国成张圆都有不好预感。张圆的家庭出身不好。莫非？国成张圆都想到这点。 国成闭闭眼不敢往下想，轻轻揽住张圆：“别怕，有我呢。” 张圆将头依进国成怀里。她不知即将来怎样的风雨。这个房间和身边的人是彼此温馨港湾。 依在国成怀里的张圆看不到国成脸上皱起的眉头。国成不怕吃苦受累。可国成不忍心妻儿跟他受罪。他为一家之主，却无力保护妻儿，国成觉得愧疚。国成唯有紧揽着妻子，轻抚肚里的孩子。 外间传来张圆母亲的翻身。国成张圆虽未对她说什么，她亦能感觉即来的风雨。 夜深，一家人静默无言。无论即将发生什么，都要迎接明天。 03 第二天破晓，张圆母亲依旧早早起床。她一夜未睡安稳。孩子们有心事不与她说，怕她担心。她理解。只是心里有事。她亦睡不着。本有早起习惯，见到破晓的天光便起床出门。 张圆母亲知道住院部楼的旧墙上若出现新大字报，就会有人被揪出批斗。张圆母亲虽不认得字，却认得出墙上是旧大字报。 张圆母亲不放心，再三确认。近几日雨水将墙上的大字报纸上字迹淋湿未象刚贴上时清晰。张圆母亲终于放心。她的阿圆没事。 张圆母亲终于有心思环顾四周。还未到早起时间，凌晨早起的人不多。破晓而己，即便习惯早起的王院长此时亦未看到身影。 张圆母亲知道起得早了。一夜担心张圆，放心后觉得困了。拢拢身上披的外套，迈着细碎的脚步回屋。屋里国成张圆还在睡着。张圆母亲轻手轻脚拢上门，却从门缝里看到一个身影。 张圆母亲疑似自己花眼。定睛瞧，没花眼，那个身影她还认得，单有声。 张圆母亲血往头涌。她知道单有声经常给人贴大字报。莫不是这会去贴张圆大字报？ 张圆母亲揉揉眼定睛再瞧，却见单有声两手空空如也，并未往住院部楼前的旧墙前去。径直上了荷塘边沿山小路往外走。三两下转过山角不见踪影。 张圆母亲悬着的心放下。摸摸胸口松口气。不过紧接着奇怪，单有声家并不在此，亦不是值班医生，这么早在此做甚？ 张圆母亲百思不得其解。正要掩上门回床小寐，却听吱呀一声门响有人出来。 张圆母亲顿住。这一排旧平房除王院长和他们家，都是年轻单身汉，平日难得有人早起，这是谁呢？ 张圆母亲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窈窕背影，披散一头乌黑长发端盆往井台走去。仿佛觉得门后有人看她，往张圆母亲这边望来。 张圆母亲急缩回眼，程香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 01 张圆母亲想到刚看到的单有声，倒吸口凉气。拍拍胸口。所幸程香草并未觉察。 程香草并未察觉门后有人看她。环顾四周，凌晨寂静，空气清冽，并无人影。程香草怕有人之前看到单有声从她房里出去。环顾四周终于放心。 昨日程香草目送张圆被国成扶进家门暗自羡慕，未料身后单有声站着看她。 程香草转身吓一跳。不知何时单有声站在身后，差点撞上。 “单主任，你站在这干吗？”程香草嗔怪，却不敢太恼怒。 “有事找你谈谈。”单有声双手背后不动身色。 程香草有些脸白。她知道单有声找人谈话不会有好事。 “你说吧。”程香草后退两步低头道。 “找个没人的地方，去你房里吧。”单有声环顾四周见程香草房间敞开的门道。 程香草不情愿。单有声己大步带头向她房里走，她只有跟在后面。进屋后，单有声反客为主关上门。 程香草局促不安。想着若单有声有非礼之举马上喊人。平日单有声虽威风，亦不敢明目张胆来她宿舍。程香草敏锐地觉得单有声有她的把柄。 果不其然，单有声大咧咧在她铺着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上坐下。看得略有洁癖的程香草暗皱眉头。 “有水吗？”单有声边问边四下打量。程香草的房间和她的主人一样收拾得精致干净。单有声甚至闻到淡淡好闻香味。单有声微闭着眼。程香草的房间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舒适。 单有声一直希望在程香草的房间呆着。原来只是幻想。如今，单有声嘴角露出得意。 程香草一人住。杯碗皆无多余。单有声要喝水，只有用自己水杯从暖水壶里倒水递过去。心里想着单有声走后，床单杯子都得洗过。 单有声接过程香草递过的水杯满意地喝了一口。双手捧着水杯象捧着程香草细腻的肌肤。发觉程香草看他。不禁正襟危坐，切入正题。 “程香草，你的家庭成份是地主是吧。”一句话让程香草脸色煞白。终于还是来了。程香草眼眶带泪，紧低着头。 “问你话呢。”单有声满意程香草反应。不依不饶要程香草回答。 程香草终于点头，眼里扑簌出泪来。她能想见从现在起今后的日子惨不忍睹。她亦要交待问题，亦要被打倒。亦要接受批斗。或许还有其他她未想到的凶险。 程香草索性不言语。瘫在椅子上默不作声。 单有声嘴角的笑意越浓。程香草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 “你要好好交待你的问题。争取组织宽大处理。”单有声捧着水杯慢慢呷一口水慢悠悠道。 “我长在新中国。我家家庭成份不好，都是老一辈的事。我坚决与他们划清界线。”程香草早想好说词。此刻单有声问起，如背书一般念出。 “嗯。“单有声不置可否。 程香草听到单有声答应，充满希望抬起头。 “划清界限是对的。”单有声不紧不慢。见程香草睁着美目目不转睛望他心下得意。压低音量：“划清界限要拿出实际行动。你能做到吗？“ “能。“程香草眼里现出希望的星光。 单有声满意点头：“光说没用。用实际行动向组织靠拢。比如揭发躲藏在人民群众中家庭成份坏分子。” 程香草有些沮丧：“我不知道谁是隐藏的坏分子。“ “张圆。“单有声声虽低，程香草却听得清楚。 程香草愕然，未想到张圆亦家庭出身不好。国成被打倒，怀着身孕的张圆亦不能幸免。 程香草神情逃不过单有声眼睛。 “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罢作势生气起身要走。被程香草急急拉住。 “我和家庭成份坏分子划清界限。我揭发张圆。”见单有色脸色放晴方放心。她不想挨批斗c被打倒c劳动改造。 “好，那我们商量接下来的事。”单有声顺势坐下。程香草洗耳恭听。 单有声会上做惯讲话话多。不知不觉天色己晚。程香草频频看门 和单有声交叉坐着的双腿。单有声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不早了，要不单主任今天先到这吧。”程香草听外面动静己各归各房没了动静，夜色己深。终于忍不住道。 单有声说干了嗓己喝了几杯开水，见程香草下逐客令沉下脸来。 “你就这样和你的地主家庭出身划清界限？” “可是己经很晚了，明天再说吧。”程香草起身想去开门，却被单有声一把拽住。程香草越挣越紧。 “你干吗，你快放开我。”程香草努力挣扎她想喊。若今天之前她非得喊出一整排房的人来，要单有声好看。 可今天程香草不敢喊。她怕喊了人来，单有声告诉别人她家庭出身是地主。程香草闷着声想挣脱单有声的怀抱。单有声却越抱越紧。 两人撕扭滚倒，从床边到了床上。程香草终究力小不敌单有声，被单有声死死压在身下。 “求求你，放开我。”程香草满脸是泪。单有声哪里肯听。他盼这一时盼了很久。 单有声终于放开程香草时，程香草如死人般躺着，满脸泪痕。程香草向来眼光高，未料清白之身被单有声糟蹋。 单有声此时心满意足，再未之前的傲慢跋扈。放低身段轻言细语对程香草道：“香草，我中意你很久了。你没嫁我没娶正好成个家。你嫁给我就是用实际行动和地主阶级划清界限。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你想想，若你的坏分子身份被揪出来得遭多少罪。我这是为你好，保护你啊。” 程香草终于憋屈嘴要哭出声，被单有声用手捂住。 “可是我的坏分子身份还是会被人知道啊。”程香草哽咽。 “不会，我保证。我有办法。”单有声早想好主意。 “真的？”程香草泪眼婆娑。 “不过有件事你得办，揭发张圆。嫁给我属于和家庭出身划清界限。但这不够。还要有立功表现。揭发家庭出身不好的坏分子就是立功。更表明你站在人民群众这边。”单有身早有打算。他来找程香草不仅为了求欢，还有张圆。 程香草终于点头。单有声大喜，一箭双雕。心下得意，朝程香草又猛扑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 01 批斗会场喊声振天。众多声音中张圆亦能分辩程香草尖锐的声音。因太大声有些变音。张圆能感到四面八方的敌意。 突然一双手臂紧紧环抱着她。张圆睁开眼，竟是母亲。 张圆被带去批斗，张圆母亲和国成惴惴不安。几个月身孕的身子能吃得消吗？ 张圆母亲与国成站在楼下仰望会议室耀眼的日光灯光。听着里面的呼喝，心提到嗓子眼。国成几次想冲上楼被张圆母亲拦住。 张圆母亲知道国成冲上去与事无补，反自身难保。 可听着会议室传出一阵高一阵打倒地主打倒张圆的声浪，张圆母亲再也忍不住，迈着小脚上楼。国成在一旁扶着。 张圆母亲到会议室门口被人丛挡着看不清里面的状况。艰难拔开人群见到周围人群步步紧逼闭眼听天由命的张圆，再也忍不住甩开国成扶她的手，奋不顾身向前冲去。 “你们批斗我。如果没有我张圆不会有地主的家庭出身。”张圆母亲揽住听天由命的女儿。枯瘦老脸上满是泪痕望向众人。群情激愤的人们不由一怔。张圆母亲脸上满是绝死的决心。反让众人迟疑了脚步。 张圆母亲向来和蔼，待人亲切。未料有如此绝决的面目。张圆母亲向来衣着整齐，此时头发凌乱，几根白发在发髻外飘飞。 单有声未料半途杀出程咬金。人们的激愤因张圆母亲出现顿止。 单有声频频用眼神向程香草示意，让她带头继续批斗。程香草望向张圆母亲却发不出声。张圆母亲正用一切了然的目光看她。看得程香草终于转过身走下台。 人们亦纷纷退回座位。单有声暗自气恼。他知道今晚再掀起刚才的批斗是难了。 张圆母亲的出现让人们恢复理智。人们坐回座位上恢复往常沉默不语和漠然表情。 “妈，你怎么来了。你快走。”张圆泪眼婆娑，她未料平日胆小怕事的母亲有如此大勇气。 张圆母亲揽着张圆不放手。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起张圆的身世。 说起张圆从小丧父，自幼吃苦。自小家道艰难差点辍学。说起她拉扯两个孩子长大的辛酸。张圆母亲不惯向人诉苦。她只想向人们表明，她的张圆并未过一天地主老财享福的日子。亦是苦孩子出身。 一时，竟无人打断她。会场气氛变得怪异。 突然单有声大喝一声，“好了。这里是批斗会场，无关人员请出去。”一句话把人们唤醒。 有人过来拉张圆母亲，张圆母亲抱着张圆不放。 “妈你跟国成出去。国成，把妈扶出去。”张圆对跟进来手足无措的国成道。 “妈，我们出去吧。”国成挡开众人来过拖拽张圆母亲的手，上前搀扶张圆母亲。与其让他人将张圆母亲拽出去，宁愿自己扶张圆母亲体面地出去。 张圆母亲却不撒手，一时闹得不可开交。 “好了！都住手！“台上的何书记终于发话。何书记面有怒色，单有声亦不敢再指挥人拖拽张圆母亲。一时所有人全停顿下来望向台上的何书记。 “明天开始，张圆打扫所有病房及楼道卫生。不得给人看病。散会！“何宝根有些怒气冲冲。单有声这样搞法，明显要搞出人命。 听到散会，张圆母亲和国成皆松口气。国成亦上前抱住张圆。人们陆续离开会场。单有声心有不甘恶狠狠看向国家一家三口。程香草逃也似飞快出了会场。单有声亦跟了出去。 会场里只留国成一家三人，抱头痛哭。亦后怕亦庆幸。 “要关门了。“有人返身，站在门口道。见三人如此景象亦不由生怜悯之心。想当年国成张圆都是医院得力医生，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走吧，回家。“三人互相搀扶着向楼下走。慢慢走回房间。程香草透过门缝见到国成一家三口蹒跚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她到此时亦羡慕张圆。即便落难有母亲丈夫陪着。程香草轻轻叹口气，她想回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要调回家。她不敢看张圆母亲的眼睛。亦不敢看张圆国成。 和单有声有了苟且之事后，程香草亦想开。既然能用这种方式躲过批斗，亦能用这种方式调回去。 程香草暗下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调回老家。 02 张圆在母亲及国成的搀扶下回到房间。心下反倒坦然。原来惴惴不安，现在事来了反倒平静。 “妈c国成，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孩子也好好的。不信你们摸摸。“张圆将国成和母亲的手拽过来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肚子里孩子似乎感觉到很多人在关注它，踢起了小脚。国成与张圆母亲含泪带笑。是啊，至少他们活着，他们在一起。 国成张圆终于劝说张圆母亲上床休息。张圆母亲经前番在会议室的遭遇亦筋疲力尽。张圆母亲一向胆小怕事谨小慎微。如今回到房里，回想前会会场上的情形，才觉得后怕。若不是为张圆，她绝无如此大勇气。在张圆国成的安抚下，经一夜担惊受怕的张圆母亲沉入梦乡。 张圆不忍。母亲年纪大跟着她担惊受怕吃苦受累。张圆动起将母亲送回老家的念头。 正待与国成商量，被国成紧紧搂进怀里。 “阿圆，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国成轻声哽咽。张圆感觉到国成脸上流淌下的滚烫泪水滴在她脸上。 张圆伸出手轻抚国成的脸一点点拭去国成脸上的泪水：“国成，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么重的身子，怎么打扫卫生？病房的卫生是最脏的活。病人的痰盂都得倒。你身子不便，太难为你。明天我去帮你打扫完卫生再去门诊部挂号。”国成明白打扫病房卫生是打扫卫生里最重的活。他己盘算好明日如何为张圆完成。 “不行。一人两份工作你身体吃不消。而且你也不能迟到。我没事的。”张圆急急阻止。未听国成回答。张圆起身看国成，己有轻微鼾声。 张圆知道，国成亦和母亲一样担惊受怕一晚。张圆觉得世界还没太糟。至少她还有母亲国成及肚里的孩子，一家人风雨同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 01 第二日张圆醒来时，不见国成。张圆披衣艰难套上鞋出门，正见国成端两个痰盂去厕所倒。 国成额头冒着细密的汗，显见干活了好一阵子。从厕所出来，见张圆含泪站在厕所门口等他。 “阿圆，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国成急道，想伸手来扶，又将拿着痰盂的手缩了回去。 “你别做。这是我的活。你赶紧吃饭上班去。“不时有早晨如厕的人从厕所出来。张圆站在男厕所门口难免尴尬。国成用示意张圆离开，张圆不依道。 “什么你的活我的活，我们是一家人啊。“话虽如此。国成亦用最快速度将痰盂放回病房。洗手洗脸吃饭。他在门诊部挂号室的工作亦不能迟到。有人看管，会向单有声汇报。即便没人看管，国成的个性上班从来准时。 国成估摸早晨的活干得差不多，下班回来能接着其他的活。嘱咐张圆休息，活等他回来干，保重身体。说罢往门诊部赶。 张圆看着国成远去消瘦背影，心里发酸。她不想让国成太辛苦。 张圆经过医生办公室有些不习惯。她差点习惯性往里走。张圆依旧套上白大褂去病房。病人们依旧热情招呼：“张医生来了。” 张圆向众人笑笑，低头打扫卫生。将各病床下的垃圾扫出。将又装满污物的痰盂端出去倒。 病人起初不习惯，头天还给他们看病的大夫今天端屎倒尿。看着张圆出来进去也就习惯了。只是张圆挺着身孕的身子让人觉得不忍。不时有人劝张圆歇歇。 张圆对众人好意报以微笑。走出病房时听到有人说：“听说张医生是地主，被打倒了。”众人发出了然的回应。 张圆己无所谓人们如何看她。 张圆捶着酸痛的腰，她极想坐下休息。可是还要打扫病房楼层卫生。国成清晨虽扫过，几小时功夫又脏。 张圆拖着扫把，人大部分重量倚靠在扫把柄上。她想站着歇口气再干。却发现楼道己被清扫干净。张圆抬头，见王院长佝偻的背影正转过下楼的拐角。张圆心里一阵感激。却被单有声撞见。 单有声鹰眼心里一目了然。 “张圆，楼外的卫生也要打扫。”单有声不客气。 “不是让我负责楼内卫生打扫吗？”张圆疑惑。 “那一片全要打扫。”单有声朝荷塘沿山路指。言下之意，视力范围之内亦是张圆要打扫的范围。 张圆拖着扫把蹒跚下楼。单有声看着张圆蹒跚背影露出冷笑。昨晚没整到位，以后来日方长。单有声得意洋洋转回身正撞上背后一直看着的程香草。 “香草。”单有声立刻转换表情。程香草一言不发掉头而去。 程香草愧疚，尤其见张圆拖着笨重身子倒痰盂。她不想再助纣为虐，单有声叫她亦不想理。一言不发掉头离开。 楼外的打扫不比楼内。太阳毒辣的热度，此起彼伏的蝉鸣。除山林草木大太阳下看不到活物，都找地方纳凉。 张圆挺着大肚子在日头下扫地己汗流浃背。张圆母亲迈着小步，急碎地走到张圆跟前，夺下张圆手中扫把，拖张圆回房间。 张圆在阴凉处坐下才发现己有明显中暑症状。幸亏母亲不管不顾将她拖将回来。 “歇歇吧，来喝点水。外面的卫生早晨傍晚扫。这个点太热。人会吃不消。不为自己想亦要为孩子想。”母亲塞给张圆一大杯凉开水。张圆喝了个痛快。 单有声一直密切关注张圆一举一动。此时见状想下楼训斥。却见程香草不知何时亦站在窗前往楼下看。识得单有声意图一旁用眼瞪他。单有声知道惹恼程香草，难从程香草处得甜头，终未发作。 一大杯凉白开下肚，张圆缓过神。因中署浑身乏力。在母亲劝说下躺下休息。不知觉沉入梦乡。 张圆醒来时，窗外夕阳快落山。张圆撑着身子坐起。屋里没人，房门半敞开。张圆艰难地将有些浮肿的脚塞进鞋边唤道：“妈，几点了？你怎么也不叫我。”无人答应。 张圆手撑腰移到门外，做菜的小煤炉上煨着稀饭。远处母亲正跟在国成身后帮忙。母亲与国成己将进住院部的沿山路清扫干净。 “妈！”张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接母亲来本想让母亲享几天清福。未料母亲跟她吃苦。偌大年纪，还需操劳。 见张圆出来，国成老远向张圆露出微笑。依如第一次他们见面，笑容在阳光下清澈明亮温暖。 张圆不禁亦跟着微笑。母亲似感应两人相视而笑，抬头对张圆亦笑道：“阿圆，醒了？很快啊，一会就吃饭。” 张圆点头，蹒跚走过去与母亲国成汇合。张圆觉得与家人在一起，什么样的苦都能吃。张圆未注意背后的程香草投来羡慕眼神。 程香草感叹，即便遭难，只要和家人在一起亦让人羡慕。 国成与张圆的日子渐渐趋于平静。每日国成早起做张圆份内的活。下班亦急急赶回家帮张圆干活。王院长亦不时暗中帮张圆做点活，何秋艳等好心人亦会暗中帮张圆干点活。张圆身子重越来越力不从心。索性由着国成和其他人暗中帮忙。虽如此，张圆亦每日挺着大肚去病房倒痰盂。 张圆身子本自笨重，端着痰盂下楼更加艰难。 这日张圆照旧从病房端出痰盂去倒。张圆现在的身子白手走路亦让人看着焦心。何况端着装满污物的痰盂。 张圆下楼时一个咧趙若非正好经过的何秋艳一把扶住，险些摔下楼来。手中的痰盂未拿稳摔了出去，满地污物。 “张圆，你干什么！你把楼道弄成这样子是想干什么？”单有声如鬼影般不知从何处冒出大声喝道。 张圆正待说话被何秋艳拦在身后：“单主任，张圆是孕妇。你没看到她差点摔倒吗？这么高的楼梯摔下去，多危险！” 楼梯口的动静引出许多人。纷纷指指点点：“是啊，这要摔下去多危险，搞不好孩子就摔没了。” 单有声本想借机训斥张圆，但知众怒难犯。气哼哼道：“那也要把这里收拾干净。” 张圆稳稳心神，她亦被吓着。若非何秋艳扶住，她知道摔下去的后果。 “秋艳，没事，我来弄干净。”张圆艰难地扶住楼梯想下楼捡起摔得老远的痰盂。被何秋艳一把搀住：“还说没事，多危险。你歇着，我来。” 有人己拿过扫把来扫，张圆有些惊讶，竟是程香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 01 程香草并不说话，亦不顾单有声瞪她。她受够了。何秋艳扶着张圆下楼，经过程香草身边，张圆轻轻道了声谢。 张圆自那日差点摔倒，被国成与母亲死活拦着不让她再干活。张圆亦知不能蛮干。若真摔下楼，她是医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因张圆临近分娩，人们亦对张圆有了宽容。张圆的活计几乎被国成上班之外的空余时间干了。但晚上灯下看书的习惯依旧保留。两人坐在灯下翻着书页，安静温馨。随新的人被揪出批斗。国成张圆亦渐走出漩涡中心。日子虽苦，尚有回家后温暖空间。 李立德常来菜地，只是未有从前健谈风趣。来了亦不多呆。厂里晚上亦有批斗会。李立德不介意国成张圆被打倒，时常摆弄完菜地，来国成张圆小屋坐一会再走。 张圆母亲己无兴致从李立德那听故事。李立德本就寡言，来了国成家便帮干活。偶尔说起厂里情况，生产己停，没人干活。只是比平日更忙。会多。 “立德，你别老往这来。怕对你不好。“李立德每次来不顾及旁人眼光，见活就干。多碰上国成在干张圆的活。二话不说，上前帮忙。国成心里过意不去劝道。 “你放心，没事。“李立德根正苗红，履厉单纯。干活吃苦，为人厚道。他并不怕。 国成家菜地多亏李立德帮着料理。一家人忙不完的话，己顾不上菜地。 这日，李立德从菜地拔了大把新鲜菜来给国成。 “不用这么多，你拿回去，或分些给万全。“国成推辞。说起杨万全，国成陡然想起许久未见人影。 国成刚被打倒时，杨万全尚有来家坐。国成知道杨万全的性格绝不是嫌弃他被打倒才不见踪影。 这段日子两口子接连被打倒，自顾不睱。未注意杨万全许久没来。 “万全亦被打倒了。“李立德一直未说怕影响国成张圆的情绪。杨万全被打倒不奇怪。他能说会道的嘴太得罪人。他不被打倒才奇怪。 瞧国成张圆惊异的眼神，李立德苦笑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听说他们学校让职工给领导提意见。杨万全果然就去提了意见。“ 国成张圆倒吸口凉气。他们能想见杨万全提意见的样子。 杨万全有才，肚里有货。眼里容不得沙。有话便说，直截了当。不晓得后果。未有贴大字报前，杨万全就喜指点利弊，大到国事，小到校事家事。口若悬河，张口就来。杨万全摆龙门阵亦不时讥讽容不进眼之事。得罪人无数尚不自知。 学校里贴出第一张大字报就是批斗杨万全。虽无杨万全的文采口才，亦让许多人看了大快人心。 杨万全被揪出批斗有一百个不服气。肚里有许多道理说得人哑口无言。 杨万全批斗大会上，杨万全据理力争。杨万全本有舌战群儒之才。雄辩得很，旁征博引，证明自己清白。批斗会变成杨万全演讲大会。人们憣然醒悟，开批斗会不能让杨万全说话。 杨万全的雄辩并未说服对手，反增恨意。再开杨万全批斗会，杨万全被绑嘴。杨万全被禁言，批斗会才有批斗会的样子。 人们恶恨恨上台揭露杨万全罪行。不过是借着杨万全不能回嘴的当儿，狠狠驳斥杨万全得罪人的话。 若平时，杨万全轻易把对方驳得体无完肤。现在苦不得言。 轮番下来，杨万全才知道得罪人多。并不后悔。 他对校领导提的几条意见未被校领导驳回。但替领导出头的人多。驳斥杨万全得罪人的言行后，都要维护校领导替领导说话，坚决批判打倒杨万全。 杨万全家世清白。仅多读几年书，上了名牌大学。仅凭这些，若杨万全吸取教训，此后谨言慎行，因无大祸。可杨万全不是个安份的人。 随杨万全被打倒，不断有新大字报贴出。那些曾经批斗杨万全的领导同事亦陆续被打倒。 杨万全不计前嫌。人前人后说着其中人们的好处。忘了批斗他时那些人们的样子。 杨万全心思单纯。在他看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不因批判过他杨万全就变得好或不好。 杨万全为那些人抱怨叫屈的言论不分场合。即便分场合现下时节，谁又敢大放厥词。杨万全敢。 杨万全早忘了他是第一个给校领导提意见。因为杨万全提意见是诚心实意提意见。他希望领导有则改正无则加勉。如今批斗校领导的大字报上参考了杨万全当初提的意见。杨万全倒不乐意。 杨万全觉得他本意并非如此。如今人们盗取他的意见做着与他想法相左之事，他就要说。 杨万全此等做法并未换来从前校领导半点感激。若非杨万全有理有据有节提了那么多意见。写大字报批判他们的人亦不会写得周全。杨万全马后炮替他们说话，并未激起感激之心，反在肚里暗骂杨万全当初提意见尖酸刻薄匠心独具才让如今批判他们的人们有切实根据与说词。如当初杨万全拟好批判稿，旁人正好照本宣科。 盗取杨万全思路念批判稿的人们亦不待见杨万全。他们批判杨万全公然维护。这不是唱反调是什么？杨万全雄词善辩，听者莫不点头杨万全说得有理。杨万全四处公然唱反调的行为，让盗取他思路念批判稿的人恨得牙痒痒。久之，杨万全成众矢之的。 一夜之间，批斗杨万全的大字报铺天盖地。杨万全被重新押回批斗会场。人们不容杨万全发言。杨万全被压跪在会台上。杨万全平日走路习惯高昂的头亦被人狠狠摁下。批斗声呼天震地。 人们似无形中结成同盟。对杨万全的愤恨化成响亮的批斗口号。杨万全被倒翻在地，有人趁机上前拳打脚踢。杨万全终没了往日风度，躺地哀嚎。 批斗杨万全己成家常便饭。一上批斗台，杨万全被踢跪下后，自动将双臂往后。他知道，有人将他双臂扭到身后更痛。 批斗会对杨万全改造效果显著。杨万全终于收敛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 01 杨万全自此不摆龙门阵。不仅不摆龙门阵，话少。阴郁。与从前的激越判若两人。 杨万全停职。不准上讲台。杨万全被分配去放牛。 杨万全从未放过牛。如今每日早出晚归赶着牛上山吃草。为了杨万全不拐跑牛，杨万全放牛地点规定在他原来教学教室后的山坡上。原来的学生透过窗户能看到那片山坡。 虽然杨万全被批斗得自尊心所剰无几，杨万全仅存自尊心亦受伤。所以杨万全尽量避开教室看出去能抵达的视野。杨万全远远坐在山坡上看牛吃草。留神听教室里传出的声音。代替他位置的老师声音远无他宏亮。教得亦没有他有水平。 若原来，必被杨万全讥笑。现在杨万全没资格讥笑任何人。他留恋在讲台上给学生讲课的时光。此时只有山木野草和几头不会说话的牛。 杨万全最尴尬的事碰上放学后上山玩耍的学生。曾经他被学生尊敬和喜爱。如今远远见到曾经的学生急急避开。 李立德等几个朋友会去看望杨万全。杨万全己不摆龙门阵。不仅不摆龙门阵说话亦变得小心翼翼，全无从前样子。常来听他摆龙门阵的朋友亦来得少了。 杨万全亦不出去走动。整天放牛。国成张圆那也停止走动。 听罢李立德介绍完杨万全近况，国成张圆不禁唏嘘。若非李立德传递消息，尚不知杨万全现在遭遇。 只是国成张圆自顾不睱，分身乏术。李立德亦知国成张圆处境。坐不多时告辞。 相比杨万全放牛遭遇，国成张圆觉得现在处境尚未太坏。 一家人张罗晚饭，围桌而坐。正待开动，门口来人。 “国成，明天回科室上班。”来人单有声。站在门外道。国成讶异。怎么就回科室上班了正待要问，单有声己转身离去。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终于张圆道：“无论如何，你又可以给人看病，是好事。” 国成点点头。扒几口饭，出门去。 国成想找单有声问问，既然他能给人看病，张圆也能。 出得门来，单有声不紧不慢在前走着。国成赶紧追上：“单主任，我回科室上班，张圆呢？” 夕阳的光将国成的面庞染得金黄。单有声转头逆光，国成看不清他的眼。但感觉到其眼里的不善。 “张圆继续改造。“若非何书记母亲住院，何书记非让国成做他母亲主治医生，国成亦继续改造。如今却关心起张圆，单有声气哼哼道。 其实国成回科室上班不仅这个原因。许多病人想找国成看病，反映到领导那去。尤其是上次那个叫丁一德的老病号。 自单有声加强人员看管，国成在挂号室再帮不了别人看病。这此起许多病人不满。好好医生坐在那却不能回答病人问题，算怎么回事。他们可不管国成现在的工作是挂号。他们只知道国成是个好医生。好医生挂号室挂号不能回答病人问题，他们觉得不对。 他们可不管单有声的想法。他们最简单朴素的理念：好医生就该给人看病。 何宝根当然不会顾及丁一德这类老病号的想法。可是李书记的话他顾及。 那日李书记旧疾发作来住院部住院。问起国成：“怎么不见上次的国成医生？“ 何宝根尚未作答，边上徐家福快言快语：“李书记，国成是被打倒里通外国的狗特务，被分配去挂号室挂号了。“ “国成是特务有根据吗？“上次送诊信城途中国成说起回国建设祖国脸上的热情李书记记忆犹新。他不信国成是特务。 何宝根吱唔。国成的家信亦被他们翻出，并没有他们想要的根据。相反，国成在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工作表现有目共睹。 李书记不再说话。何宝根心里忐忑。好在林桂芳进来岔开了话题。何宝根寻思着将国成调回医生岗位。 本想让李书记亲见国成回岗位，未料李书记依如既往，没住两天出院。林桂芳亦问起国成：“这两天怎么没看到国成医生？“ 身边站着的徐家福学乖，不再提国成被打倒之事。林桂芳亦未再问，帮着办理出院事宜。 随李书记出院，何宝根将国成调回医生岗位的事放在一旁。他亦为难，国成是被打倒的典型。调回医生岗位不正说明他们当初错了？左右为难最好处置办法是原封不动。 可何宝根老娘病了。住院治疗没有起色。 徐家福的医术他清楚。让他给自己母亲看病不放心。他亦不能涎着脸让挂号室的国成来帮忙会诊。何宝根是孝子。母亲拉扯他长大不容易。身为院长，找个好医生给母亲看病，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02 单有声被叫到何宝根办公室万没想到是让国成复原职的事。满脸紫红。他对国成的敌意似乎与生俱来。无论国成俊朗的外貌c精湛的医术c受欢迎程度c程香草当年对国成的爱慕都让他对国成产生敌意。 “他是狗特务，怎么能给人民群众看病。“单有声脸红脖子粗。他对何宝根向来恭敬。可这件事他不依。 何宝根恼火单有声眼瞎，没看到他老娘这会住院需要国成看诊。沉脸道：“你倒是拿出他是特务的证据。“ 单有声这才发现何宝根恼火。软了声调：“他是从海外回来的。家里寄来的包裹和信大家都看到的。“ 说起国成收到的包裹单有声眼红。那日国成将包裹里的糖果分与众人，他从未见过那么精致好吃的糖果。他能想见国成未拿出见人包裹里的好东西。 单有声嫉妒之火熊熊燃烧，第二日就贴了国成大字报。 “信和包裹里有证据证明他是特务吗？“何宝根彻底放下脸。 “没有。“单有声低了声音。 “你去通知国成明天回科室上班。“何宝根虎着脸坐回办公桌后的大藤椅随后站起往老娘病房走去。单有声这才想起何宝根老娘住院之事，骂自己猪脑。赶紧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 01 国成听此消息惊讶激动。觉得单有声的脸亦无平时可恶。国成心潮起伏，他终于又能给人看病。 面对国成的激动，单有声未置可否。转身继续沿原路往前走。国成觉得夕阳下一切均明亮活泼。自知道张圆怀孕消息以来，都是坏消息不好的处境。眼前的消息无疑是好消息。国成转身飞身向家里跑去。 “阿圆，我明天又可以给人看病了。”国成抑制不住兴奋。张圆和母亲均为国成高兴。她们知道，国成最喜欢和适合做的事就是当医生。 可是国成转念一想颓废下来：“阿圆，我还是不去。除非他们也让你回去当医生。” 国成知道张圆对医生职业的热爱。虽然是女同志，与其朝夕相处的国成知道张圆背后付出的努力。 “说什么傻话。都会好的。一个个来。给人看病救死扶伤是医生职责所在。不能因为我而不珍惜机会。况且我的家庭出身是白字黑字无法改变。不像国成你，狗特务根本没有证据站不住脚。你不能因为我的连累而放弃你最喜欢的医生职业。”张圆看得明白。她早知家庭出身不好会有今日。国成不一样。他子虚乌有狗特务的身份根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不想拖累国成。当初张圆找对象自卑过家庭出身。可碰上国成她忘记了所有身外牵绊条件。因为第一眼便爱上国成。亦忘记不好的家庭出身。她只想和国成在一起。 如今国成可以恢复当医生的机会，她不想自己成为国成的拖累。 国成终于点头。第二日依旧早起帮张圆干活。 02 国成重新当医生。科主任却是徐家福。国成不在意。他只要能给人看病就好。 第二日国成帮张圆干完活，并未沿着荷塘边沿山路去门诊部。洗干净手脸径直往住院部楼里医生办公室而来。 短短数月，国成觉得恍如隔世。 国成在门后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白大褂套上身。旁人用奇怪的眼看他。 徐家福大踏步进来，一眼看到套着白大褂的国成。皱起眉头。 “你怎么在这？”徐家福不舒服。当年他分配来山美县人民医院，一直由国成带着。这间办公室仿佛他只是不重要的角色。自从国成被发配去挂号室挂号，这间办公室里他说了算。如今见国成突然出现，不适应不舒服。 徐家福知道，只要国成在这里，无形成了这里的主心骨。人们有业务问题习惯问国成。 国成不在的数月。人们有问题都来问他。徐家福不想看到昨日重现。 “这里是医生办公室，我们要工作了。请你出去。”徐家福不客气。说话时特意强调医生两字。国成现在只是个挂号的，没资格在这里上班。 国成正想张口，未料有人先言。 “国成现在恢复医生的工作。以后照旧给人看病。昨天没得及宣布。现在宣布下。”众人转回头，何宝根背着双手门口站着。他本想找国成过去看看他母亲。未料正巧听到徐家福对国成的训斥。 徐家福未料是何书记。心慌脸红。赔上笑脸却不知道说什么。 何宝根瞥见徐家福一脸尴尬继续道：“科主任还是徐家福。好了，大家去工作吧。” 徐家福喜出望外。正待说几句表决心。何书记示意国成跟他出去。 何宝根径直往前走，将国成带到母亲病床前。 “这是我妈，交给你了。以后你是她的主治医生。”何宝根回身对国成说。何宝根本能相信国成是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国成点头。有些感动。未料何宝根如此信任他。将自己母亲交到他手里。国成数月未临床实践，可学习业务一天没拉下。每日晚上与张圆在家看书钻研业务。此时看病亦驾轻就熟。 国诊仔细看诊，详细询问病历。向何宝根阐述自己的病理诊断，开出医嘱。何宝根暗暗点头。他母亲的病他心里清楚。他果然没看错国成。 因何宝根让国成做自己母亲主治医生的缘故。找国成看病的人亦多起来。恢复到数月前国成未被打倒之前的境况。许多人慕名而来。国成又忙得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 可国成记得帮张圆干活。常常国成帮着张圆干活，身边跟着问诊的人。国成时常停下手中的话望闻问切，再接着干活，边与病人说出自己诊断意见。 国成原本受人尊敬，如今恢复给人看病，连带张圆母亲亦免去许多白眼。张圆亦因快临盆终暂时被停止打扫卫生的工作。 国成一家人境况稍有起色。可徐家福不高兴。 自国成恢复工作。名义上他是科主任，可人们所有业务问题去找国成。病人来医院看病，如丁一德这样的老病号亦直奔国成去。甚至有危重抢救病号，人们也习惯叫国成会诊。国成虽不是科主任，但实际担起科主任之职。这让徐家福分外恼火。 这日来抢救病号，正好徐家福值班。病人情况复杂。徐家福有些拿不定主意。 “叫下国成医生吧。”身旁的实习医生王锐提议。徐家福本犹豫是否叫国成帮忙，闻王锐言脸色一沉。医院的老职工以为国成业务能力强也罢了。连新来的王锐亦如此认为。让徐家福觉得很伤面子。 “叫他做什么，这里人还不够多吗？”徐家福沉声道。王锐没敢言语。 徐家福不再犹拿定主意。人们按徐家福医嘱飞快实行救治方案。 “不好，病人没了呼吸。”王锐轻声道。徐家福头上沁出豆大汗珠。 “你去叫国成医生。”徐家福终于道。王锐飞也似地冲出去。 “国成医生，快，抢救病号！”王锐跑出住院部楼正见国成在炉边炒菜急急喊道。 国成二话不说扔下锅铲向住院部楼里跑来。 国成随王锐赶到抢救室时，病人死亡。 抢救室里病人家属哭天抢地。徐家福蔫头耷拉在外站着。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武断专行。若非自己要面子，叫上国成帮忙或许能挽救一条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 01 国成理解徐家福此刻的心情。医生回天乏力时的无奈，国成亦体会过。并非所有抢救都能挽回病人生命。 可了解情况后，国成沉默了。病人的生命远比医生的面子重要。或许，徐家福放下架子，叫上国成会诊一起抢救，病人兴许有生机。 当然，国成不能保证他到场一定能保住病人性命。但能提高抢救成功率。 国成默默从徐家福身边经过离开。他不想训斥责骂徐家福。徐家福不是当年来医院跟着他的实习医生。在徐家福心中，国成不是老师，而是阻挡他树立威信的绊脚石。 死者家属大放悲声，在医院己是常事。徐家福却觉得刺耳，无力地走回办公室。他心里清楚，若非那一点可怜的自大心作祟，情况没这么糟。 徐家福走回办公室颓倒椅上。作为医生他亦想救人性命。他呆呆地望向窗外住院部楼前的荷塘，想起刚分配来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的情景。 “我叫国成。”国成清澈的眼满是笑意热情伸出手与他打招呼。 国成每次与他认真分析病例，提出自己见解供他参考。 全医院亦只有国成会指出他错处与不足。国成与他亦师亦友。 如今没人会指出他的毛病与诊断病例上的不足。徐家福越发固步自封自视甚高。 徐家福曾很烦国成指出他错处。徐家福不服，凭什么国成的诊断就高明。国成所以声名在外，早他几年参加工作罢了。 如今国成被打倒，徐家福才体会到国成当年指他错处的好处。让他知道诊断中不足及下次改进注意事项。尤其今天的病例，他极想知道错在哪里。如何正确诊断救病人出死亡线。 可是国成默默离开，甚至不愿看他一眼。亦再不给他意见。 徐家福心里失落。为未抢救回生命的病人，亦为再不为他师的国成。 02 国成心情亦不好。回到家不发一言。 “国成，洗手吃饭。”张圆母亲未注意国成反应招呼道。 “好。”国成答应洗好手坐上饭桌。 饭桌上赫然一盘炒得半焦的菜。国成认出是王锐来叫他抢救病号炒了一半扔下的菜。 “别想太多。吃菜。”张圆挟起一大筷桌上其他的菜进国成碗里。自己却挟起炒得半焦的菜。国成默默把碗里的菜放进张圆碗里，把张圆碗里的菜放到自己碗里。 住院部旧楼不隔音。抢救室的哭声传得很远。张圆知道病人没抢救回来国成心里难受。她是医生，理解国成此时心情。亦无话安慰。 医生最无力的时刻就是眼睁睁看着死亡夺走病人生命。 那日事之后无人提起。无人指责徐家福。国成依旧默默给人看病。 可国成和徐家福都感觉到那日后的改变。徐家福对国成明显少了敌意。虽依旧不交流。但他人请教国成时，徐家福己无从前的愤恨不平。甚至在耳力范围内用心听国成与人分析病例。徐家福现在才知道，当年国成指出他错处c不足是难得的好处。他现在己放不下面子去讨教。 只是有疑难杂症时，会示意边上人去征询国成意见。 国成心思单纯，一心钻研医术。无作他想。倾其所有，知无不言。 国成当医生的日子终于走上正轨。人们习惯找国成看病，找国成解惑。国成无形中又成为医生骨干。徐家福己不介意。他亦是医生，他亦想看病救人。徐家福与国成终于相安无事。 单有声却不罢休。一直寻机会将国成重新打翻在地，只是未寻得合适机会。终于传来消息，李书记亦被贴大字报，下台批斗。何宝根老娘亦己出院。单有声觉得机会终于来了。 02 几前年地区医疗队送医下乡受群众欢迎。如今山美县人民医院响应上级号召亦组织医疗小组下乡。 医院医生少。徐易才恢复给人看病。半桶水的王院长亦允许给人看病。纵使如此，人手亦不够用。 医疗小组下到偏远山区。组抽调名单时，单有声第一个提出国成。有人反对：“张圆眼看生了。国成抽调估计照顾不到张圆生孩子。” 单有声眼一瞪：“张圆是地主，生得也是地主崽子。要什么人照顾。” 单有声的话噎得旁人没有声音。何宝根未置可否。他母亲的病己无大碍，一时半会用不上医生。 国成被抽调的事被定下来。 张圆预产期近，几日总觉得孩子要来。国成日日身边守护，数着日子等新生命降生。 国成盼望见到孩子那一刻。无论穷富贵贱，他要教孩子善良c正直。 只要没有抢救病号危重病人，国成守护在张圆身边。国成盼望见到孩子出世。可这日，国成被何宝根叫到办公室。 “国成，你坐。”何宝根感念国成治好母亲，对国成很是客气。甚至从暖水壶里倒了杯水递给国成。何宝根知道张圆即将临盆。这时把国成抽调是有些不地道。 可是单有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单有声在会上强烈要求抽调国成下乡。态度坚决。说话时面目甚至狰狞。何宝根不想得罪单有声这只左膀右臂。单有声与程香草的事何宝根略有耳闻。当年程香草喜欢国成是人尽皆知的事。何宝根不想管这些烂事，由得单有声折腾。加之国成医术好，医疗组下乡需要独当一面的医生。于公于私，何宝根没有阻挡单有声的意思。顺水推舟同意单有声的提议。只是国成家里情况何宝根清楚。心里亦有些过意不去。特地叫了国成来办公室谈医疗组下乡的事。 国成接过何宝根递过的水受宠若惊。何宝根平日架子大。找人谈话，从来让单有声或别人传话让人到他办公室来。今天却例外。亲自到医生办公室叫了国成上来。 “国成，你跟我来一下。”何宝根背着手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和蔼可亲。胖胖的脸一团和气。人们惊奇。何宝根难得如此态度对人。多是威严不可亲近。何宝根对待国成例外亦是国成治好他母亲之后。何宝根的母亲三天两头在何宝根面前夸赞国成。何宝根听多了，待国成亦客气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 01 国成心中忐忑。多事之秋不知又将发生何事。 “是这样啊，我们医院要组织医疗小组下乡。我们考虑你的业务水平好。所以呢，决定派你下医疗组去大头角。”何宝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他知道国成现在家里情况。如果国成强调理由不去，他说不定亦会首肯。 何宝根看向国成，想看到国成此时脸上表情。未料国成低头，只看到顶上茂密的发。己有许多白发。算年纪，国成亦不过不到三十的年纪。 何宝根虽知有少年白这回事。可此时国成一头半白的头发还是让他心里咯应。 “不容易啊。”何宝根心里感叹。他见过国成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不顾其他。后遭遇大字报批斗及张圆被打倒，头发一下白了许多。 何宝根记得初见国成时风华正茂。亦才几年罢了。过度辛劳和挫折打击让人改变如此之大。 阳光从国成身后窗户照进来，照得国成此时低伏头上的白发愈发显眼。何宝根有些软了心肠。若国成求他，他会将国成留下来。 办公室的气氛有些怪异。何宝根端起水杯掩饰此时尴尬的情绪，未料国成终于抬起头：“好的，我去。” 何宝根有些惊讶。他以为国成必会陈述张圆即将生产家里种种不便。未料国成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家里没有什么困难？有困难跟组织上说。”何宝根忍不住问。 国成站起身笑笑摇头转身出去。 国成之前矛盾。他知道张圆需要他。他亦想亲眼看到孩子来到世上。他想提出等张圆生产完了再下医疗组。可是他说不出口。 国成不习惯麻烦他人，更不习惯麻烦组织。国成觉得医院选派他到医疗组下乡必有其考虑的道理。国成跟过医疗队。他知道下乡会碰到各式临床病例。变化万千。业务不好经验不丰富极可能束手无策。 国成亲眼见过病人未被及时抢救回来的痛心。他想减少此类情况发生。虽不是神医，但尽最大努力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国成始终记得最初愿望，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用自己所长救人疾苦。国成从未改变初心。这亦是他最初在孩子出世和去医疗队之间矛盾的原因。 国成想，张圆离医院近，母亲又在身旁，若生产送医院及时身边亦有人照顾应无大碍。虽然未亲见孩子出世是极大遗憾。但国成相信孩子长大后会理解张圆亦会支持。 何宝根望着国成远去背影及半头白发，心生感慨。如此顾大家不顾小家的人怎么会是坏人。 02 国成未像往常在医生办公室呆到下班后还在处理病例。国成这日按时下班。 “国成，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张圆撑着身子走到国成身边问道。国成下班回来就干活。张圆有些奇怪。家里卫生并不太脏，可国成提了水桶与抹布仔细将家里打扫。 “你别动。来来，坐下来。”国成往身上擦擦手，扶着张圆去到椅子上坐下。张圆曾和国成商量送母亲回老家，免去母亲为他们操心受苦。国成答应。张圆母亲不肯，死活不走。张圆怀孕本需人照顾。非常时期，张圆母亲更不想离开。 幸得张圆母亲未走。国成回到医生岗位上班几乎没了空余时间。家务多由张圆母亲操持。如今国成要走，以后家务全落在张圆母亲身上。想着下乡后，一切家务及照顾张圆月子和孩子均靠张圆母亲。国成心里不忍。想多干些活分担。可是一时半会亦找不到活。唯有打水来清扫卫生。 国成张圆依旧住在国成当年的单身宿舍。一间房，几件简单必需的家具。国成望着张圆浮肿的脸和塞不进鞋的脚心里不是滋味。张圆跟着他未过过好日子。如今最需要丈夫陪伴的时候他亦不在身边。国成内疚。不知如何张口告诉张圆即将下乡的消息。 “国成，一定有什么事，你说。”张圆了解国成。国成今日反常必定有事。张圆心里突突地，她怕国成说出不好的事。 经历批斗被打倒一系列事情，张圆所以能撑住。因为有国成及母亲的陪伴，一家人风雨同舟。此时的国成让张圆感到不安。 “没事。你坐着，我马上完。”国成不敢看张圆眼睛。他们彼此太了解。对即将离家之事他难以启齿。 房间不大，本无几件家具。三两下清扫完毕。国成终于手里没了活计。张圆依旧坐在椅子上望他。国成终于在张圆身边坐下。 国成轻轻按着张圆浮肿的腿，低头不语。张圆妊娠反应厉害。后期身体浮肿得厉害。 国成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插进自己的头发抚摸着头顶。国成抬头正对上张圆一双乌亮的眼睛。 “你说吧国成。什么事我们一起分担。”张圆轻轻道。张圆坚信只要相互陪伴没有过不去的坎。 国成将张圆的手握在手里望向张圆的眼，眼神依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国成终于开口：“今天何书记找我谈话。医院决定派我到医疗组去大头角。” 张圆心里松口气，比她预想的结果好。 “大头角？山美县最远的那个村？”张圆未去过大头角，但听人说过。关于大头角最多的说法就是偏僻。是山美县角落的地方。之所以张圆听过大头角的地名，是因为同事们之间开玩笑将某人发配，必会说：“将你发到大头角去。” 张圆好奇问：“为什么说发到大头角啊？” 人们笑：“因为最偏最远啊。” 张圆才晓得就是说将人发到边疆去。大头角成了山美县边疆的代名词。 国成点头。他知道大头角虽亦在山美县。可路程时间可能需要一天。 国成与张圆自张圆调来山美县人民医院朝夕相处从未分开。即便家里遭变故亦陪伴在一起。共担苦难。 如今却要分离，且是孩子即将出世的当口。国成不知如何面对张圆的反应。 国成亦不放心留张圆一人在家生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 01 国成等待张圆发作。无论张圆如何发脾气国cd觉得应该。国成做好山雨欲来的准备。 未料张圆轻轻笑道：“去吧，别担心我。有妈在呢。” 张圆当然希望国成和她一起迎接孩子的到来。可她不想拖国成后腿。大头角原只是人们玩笑中的地名，如今切实和自己联系起来。她原预料的事比国成下乡坏百倍。张圆暗笑自己如惊弓之鸟。凡事往最坏处想。这样倒好。有了往最坏处想的心理准备。国成去医疗组下乡的事倒不是大事。张圆知道国成愿意给人看病。作为医生的她亦如此。看到病人因自己的治疗康复，觉得欣慰。如果可以，张圆甚至想与国成同去看病救人。只是想起如今被发配打扫卫生的处境，心里不禁叹气。她亦和国成一样热爱医生职业。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让国成用所学大展拳脚，她支持。 国成心里过意不去，未料张圆答应如此爽快。面上现出犹豫反被张圆安慰。 “国成，去吧。别担心我。你想啊，孩子以后知道你是去治病救人才没守着他来世上，他会原谅你的。说不定你这一去能救好几条人命对吧。”张圆笑着。微微浮肿的脸上挤出几分笑意看得国成特别难受。他不知道张圆为何嫁他。为了他放弃在信城的工作和生活。跟着他吃苦受累。如今还要独自面对分娩。 国成愧疚地把张圆拥进怀里。 “阿圆，你是不是后悔嫁我？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国成愧疚道。 “说什么呢国成。我不后悔嫁你。你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爱。”张圆抬头安抚。 “可是留你一人在家我还是不放心。母亲必竟年纪大了。看看找谁帮忙合适。”国成皱眉道。张圆母亲一辈子操劳。身体不好。加上小时候被家里裹了小脚，行动较常人不便。国成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国成在脑海里寻思可靠的人帮忙。第一个想到阿真夫妇。可是阿真夫妇处境亦不太好。且山美矿距离远。若有急事，一时半会赶不上。刘强夫妇倒是住在山美县。国成眼神陡然一亮，想到何秋艳。 正待说与张圆听，门外李立德敲门进来。见国成张圆相拥赶紧往回退，被国成叫住：“立德，进来。”国成心里暗喜，怎么没想到立德。平素他常来摆弄菜地，家中若有体力活可帮上忙。 张圆亦笑：“立德，进来吧。” 李立德有些忸怩。虽然张圆大着肚子，撞见两人相依相偎的情景还是不太好意思。见夫妻俩叫他，只好走了回去。 “立德，坐。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国成拖过凳子请李立德坐下。国成心里实放不下张圆。如今见李立德，想嘱托李立德日后照顾。 “啥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李立德听国成要他帮忙恢复了自在。李立德热心肠像刘强。 “是这样，我要跟医疗小组去大头角。张圆又快生产。“国成沉吟道。他不放心张圆母女，想托付李立德照顾。若非阿真夫妇刘强离着远，他亦想托付。只是国成极少找人帮忙，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李立德却听得明白。未待国成再说爽快答应：“国成你放心。我会常来看看。有什么体力活我会帮着做了。只是张圆要生产，这时候你去大头角啊？那地方可远，你回来一趟不方便。“ 国成不善言辞闻言点头：“谢了。“ 国成答不上李立德之后的问题。他亦未想到时机如此不凑巧。可他不想说。 张圆笑笑。浮肿的脸上依旧能见往日的秀气。 “组织需要。国成被抽调。医疗组需要独当一面的医生。“张圆替国成解释。夫妻二人从未想过除此外还有其他原因。 李立德点头：“国成，你放心吧。“ 听李立德回答，国成心里稍安。小小的家找不出活要干。国成知道家里最需要的是他的陪伴。国成心里内疚。 张圆母亲从旁听得经过，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她不像国成张圆那般不谙世事。只是晓得其中原由又如何。她一个文盲家庭妇女不懂什么大道理。能做得照顾好女儿，不让国成替家里分心。 此时听李立德话，插嘴道：“国成，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圆。“ 国成张圆不知道母亲何时进屋，听母亲言，国成心里更是内疚。张圆母亲一双小脚走路不便，张圆此时处特殊时期，家里家外全靠她。 国成早料张圆会支持他，未料张圆母亲亦如此。心下愧疚感动。一时无话。 李立德此次来又是送菜。菜地新拔的菜。国成接过李立德送来的菜地里的新鲜菜留李立德吃饭。李立德本想推辞，由不得国成再三挽留。于是提议道：“国成不如趁此机会我们聚聚，我去叫上杨万全？“ 国成闻言点头同意。说起杨万全他亦许久不见。杨万全末被打倒前常来，被打倒后再无见过。也不知杨万全现在情况如何。如今他亦要离家工作，趁此机会，往日朋友一起聚聚。 02 李立德去找杨万全，房间里没人。此时暮色四合。问人皆不知杨万全去处。人们久未见杨万全。只知道杨万全每日在学校后山上放牛。 杨万全不想见人。他觉得一辈子的话都让他在被打倒前说了。杨万全每日早出晚归，尽量避免碰上同事学生。每日与几头牛为伍。 杨万全习惯不与人打交道的日子。将牛赶到山上，找块僻静地放牛吃草，从怀里摸出出门时放好的书。找棵大树根坐着看书。牛儿吃草他看书，相安所事，各得其所。久之，杨万全习惯眼前的生活。 往日咶噪不能静心看书。如今反有大把空余看书的时间。杨万全渐渐不在意教室里传出的声音。被往日学生看到亦不羞惭。反倒让学生们惊奇。因为若不是手中捧书，杨万全越来越像个放牛的。 有几个学生上山玩耍见到坐在树根上的杨万全未认出。杨万全此时形象与从前大相径庭。学生们嬉戏从身边跑过。只觉着树根上坐着的人眼熟。停下再看，竟是杨万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 01 杨万全浑不在意往日学生如何看他。沉浸书的世界里。 “杨老师。”有学生试探地叫。连唤几声杨万全才有反应。 杨万全抬起眼皮见是昔日学生。露齿笑笑。这时节还有人唤他老师。杨万全心里不是滋味。 几个学生本在山野里野惯，无新奇玩法。但杨万全的故事新奇有趣他们记忆犹新。 “杨老师你在看书啊，书里面有什么好故事吗？”几个学生好奇地围坐过来。他们极怀念杨万全引人入胜的故事。 说起手上看得书，杨万全来了趣味。不知不觉滔滔不绝说开。关于书里的故事c作者c历史背景。杨万全发现他依旧爱说话。只要找对说话的地方，他有许多东西想要表达。 下面学校的上课铃声突然让他警醒。杨万全记起他是不该说话的。可是学生并无回去上课的意思。 杨万全清咳道：“上课了，你们回去上课。” “学校里有没什么人上课。”有学生嘟囔。若不是父母看得紧，他们亦不想来学校。 杨万全起身：“是学生就该回课堂上课。”说罢赶着牛去别处。那日围拢来听故事的，不止几个学生，还有路过此处听着杨万全故事好听聚拢过来的放牛娃。 自那之后，杨万全发现想说话亦是有对象的。山里放牛的不止他。亦有许多放牛娃。 杨万全开始讲故事。讲故事的对象是和他一样放牛的孩子。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杨万全放牛的地方总有一圈孩子在身边坐着。小的还未到上学年纪。 人们看到杨万全最多的样子，是身边放着几头牛吃草，被一圈孩子围坐当中。杨万全找回当老师的感觉。他教放牛孩子识字，更多时间被围在当中讲故事。 杨万全肚里的故事取之不尽。久之，亦有些大孩子放学后也围坐过来听故事。好在山野之中，无人管他。杨万全亦乐得逍遥自在。 若不是每日睡觉要回房间。杨万全宁愿整日呆在山上。 杨万全的秘密无人发现。或见自家孩子围着杨万全听故事亦睁只眼闭只眼无人告发。杨万全落得自在。 只是李立德一干旧友难得见到杨万全。杨万全起早摸黑。只在放牛的山上与放牛娃讲故事，不与旁人说话。成了独来独往的怪人。 李立德问起杨万全行踪竟无人知晓。只知道杨万全在学校后山上放牛。 李立德沿山路上山找杨万全。如血晚霞将天边染得血红。 李立德寻寻觅觅，沿山径进山的深处。忽听得前面传来笑声。清脆的童音带着杨万全特有的嗓音。李立德转过山角，见眼前一片不算开阔的空地。几头牛悠闲地一群人旁边。一群人都为孩子，当中围坐的正是杨万全。 “万全。”李立德久不见杨万全有些惊讶。杨万全不再是当年风流倜傥的年轻老师。头发长而乱，满脸胡子拉碴。老了许多。只是眼里依旧闪着智慧的光芒。杨万全虽然改观大，李立德亦因杨万全熟悉的眼神一眼认出。 杨万全听有人唤他有些惊慌。来人一定听到他又在口若悬河地说话。定睛看是李立德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家去吧。你们家大人喊你们回家吃饭。”说罢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那帮孩子见无故事可听，亦起身赶着各自的牛四散而去。 “立德，你怎么来了。”杨万全说话突然有些结巴。他己不习惯和成人说话。 李立德见杨万全心里亦不是滋味。当年多么风雅的人物落魄成如今的样子。 杨万全不待李立德说话，熟练地赶起几头牛朝山下走。牛儿吃了一天草，饱了。杨万全却觉出肚饿。 李立德跟着杨万全身旁：“国成要去医疗组，可能要离家一段时间。今天想和大家聚聚。特意来叫你。” “嗯，等我把牛赶回去。”杨万全心里涌起暖意。 即便对面是李立德，杨万全亦变得话少。山径窄，只容得一人过。两人一前一后赶着牛儿下山。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若非李立德来叫他，杨万全难得天光亮的时间下山。底下学校家属宿舍己升起袅袅炊烟。杨万全许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杨万全习惯天黑下山。他不想见人。如今这时节下山，碰上从前同事。杨万全低了头尽量将身子侧远远地经过。若非从前认识杨万全，此时杨万全形状完全像个山野村夫。 杨万全心里感激李立德c国成还记得他。落难时亦不嫌弃他。只是他怯于与成人表达情感。 将牛赶回安置，李立德在一旁帮忙。 “立德，你这样来找我，不怕影响不好吗？国成家我就不去了吧。”杨万全洗干净手脸终于哑声说。 “万全，你说什么呢。有什么影响不好。难道和你吃顿饭就成反革命不成。”李立德心里难受。曾经洒脱的杨万全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 杨万全怕连累李立德及在家等他们的国成。见李立德如此说，考虑再三终于点头。 杨万全亦渴望友情。这些日子虽有山里放牛娃为伍，可和朋友是两回事。杨万全翻箱倒柜想找出齐整的衣服。他不想以现在样子和朋友相聚。 杨万全翻箱的手有些哆嗦。如今他早不讲究穿着。终于翻出一身合适的衣服换上。对镜自照，拿出刮须刀刮去胡须。李立德亦找到剪子替杨万全修整头发。 一番收拾，杨万全终于有了原来模样。只是神情神色再不是当年的杨万全。 天色渐暗。杨万全带上门，与李立德向山美县人民医院走。杨万全心里感叹，他己很久没来过山美县街上。山美县街道清寂简陋，但此时在杨万全眼里是繁华之地。 两人顺着街道拐上去住院部的沿山路。途中李立德说起国成家庭现况。杨万全未料国成张圆亦不比自己好多少。心下唏嘘。 两人低声交谈终对彼此近况有了了解。李立德亦说起国成离家工作，张圆即将分娩一事。 “我能帮什么忙？”杨万全道。他未料国成张圆处境较之他单身汉处境更为不易。心下想着国成不在家时多来帮忙，却又怕此时身份连累人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 01 “国成不在时，多去看看，有活就帮着干。”李立德心里如此想亦如此说。 国成两口子原来都为医生，家里亦没什么体力活要帮忙。但是一个家里总有要用到体力的活计。 杨万全点头。他每日在山野中倒也自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比国成有许多事需要挂心。只要国成夫妇不嫌弃，他愿效犬马之劳。 夜风微凉，杨万全感叹，他久未走进正常人际交往世界。 国成己炒好菜摆上桌。家里简陋，国成凑齐几个人坐的凳子。再次走到门外向荷塘边沿山路眺望。空气里有好闻草木香味。己开始听到蛙声虫鸣。 国成努力将视线放远，果然看到两个人向这边走来。却不是李立德杨万全。王院长携着一位老妇人出现在拐角处。 王院长身材己无国成初见时挺拔。显出几分老态。见国成向他这里张望对国成笑笑，身边的老妇人亦跟着朝国成笑笑。 国成正待招呼，张圆母亲亦从屋里出来。见王院长身边的妇人想起王院长说过要将爱人接来的话。连忙招呼：“王院长，这是弟媳吧？” 说罢迈着小脚朝王院长两人迎去。 王院长笑着点头。向身边的老妇人轻声说什么。老妇人仰着脸向着张圆母亲笑。 国成亦跟过去帮着王院长夫妇接过手里的东西。 王院长多年在外一人。被批斗打倒后身体差了许多。精气神亦差了许多。虽人手不够时亦被安排给人看病，依旧担任打扫卫生的活计。王院长的精神头远比国成初见时差了许多。显出是个老人。 如今爱人从家乡来照顾他。虽说王院长不愿看见爱人跟他吃苦受累。但身边有人说话好过一个人。 王院长向国成与张圆母亲介绍爱人：“这是我家那位，秋莲。”秋莲便眯眼笑。秋莲天然带着家庭妇女的质朴。王院长长年不在老家。家里家外，都由她一人操持。如今孩子大了，可以照顾家里的老人。她则来照顾丈夫。 王院长回家时间不多。在家呆的时间亦不长。王院长写信回家，秋莲亦不识字。多由孩子们读给她听。秋莲愿意和丈夫呆在一起。原来与丈夫一起的时间少。如今有大把时间与丈夫朝夕相处。秋莲从心里笑出来。 如今见国成与张圆母亲对王院长亲近，本能地二人有了好感。 走到近前，张圆亦挺着大肚站在门口。见着秋莲甜甜地唤：“阿姨好。” 唤得秋莲心花怒放。脸上本就和善，此时更笑得找不到眼睛。 “这女娃长得真俊。”秋莲悄悄对丈夫说。王院长笑着点头。带着妻子往自己房间走。国成一家招呼道：“放下东西，过来吃饭。” 王院长本想推辞。想到家中冰锅冷灶。食堂亦己关门。妻子刚来，他亦不想让妻子受累生火做饭。平日国成家里做了好菜亦会叫他，他习惯去国成家蹭食。且国成一家盛情难却，于是答应。 国成又临时加菜。在小煤炉上围着一口锅忙活。天色己暗，借着屋内沁出的灯光炒菜。忽听背后有人叫他：“国成，做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国成回头笑出了声，叫他的是刘强。 “巧啊巧啊，叫客都没有这么齐。你来得正好。”说罢将刘强让进屋。刘强难得见到。刘强结婚后和何秋艳住在县里。一是上下班距离远，二是工作忙。回家上班己是匆忙，难得串门。 最近矿里亦批斗成风，人们上班松懈。相较从前闲了许多。今日回来得早，何秋艳有事回了娘家。想到多日未见国成，这日吃罢饭，往住院部来找国成。见国成围着炉灶忙活，笑着在国成身后招呼。 国成多日心里未如此舒爽。离家去大头角前还能见到这么多朋友。国成正要将刘强让进屋，身后传来李立德的声音：“国成，我们来了。” 国成回头见李立德杨万全结伴而来，不由喜上眉梢。把众人往房间里让。小小的房间顿时被挤得满满腾腾。 王院长夫妇亦带着自家特产过来。国成索性撤去小方桌，将平日看书的书桌抬出来当饭桌。几个人正好能围桌坐下。 桌上饭菜虽简陋，一桌人却喜气洋洋。他们久未如此聚。 杨万全久未见过如此热闹。心里感慨眼里有了晶亮的东西，趁人未见用手抹去。杨万全已惯于遭人白眼冷落甚至拳脚。久未被人平等对待。如今坐在一干平等友善的人中重享被人平等对待的待遇，心里竟涌起千般滋味。 杨万全变得话少。但不妨碍脸上的笑容。杨万全全心全意对待桌上所有人。恭敬地与人对话。小心地挟菜吃菜。他害怕人们的眼光注意到他。 人们虽感觉到杨万全的变化，亦未在意。在经历大起大落后，有几人会保持从前的姿态完全不变呢？即便王院长亦显出许多老态。 刘强虽未挨批斗。上次保护阿真亦受牵连。虽依旧是车主任，因为只抓生产，己靠边站。 李立德幸好苗红根正，凭他频繁与黑五类接触，不被打倒才怪。且在厂里依旧钻研技术改造，亦被人看作另类。 各人各怀心事，并未注意杨万全心里的起伏。只是此时相聚让众人心中生出欢娱。 “阿圆这是快生了吧。”秋莲己晓得张圆的名字，此时忍不住轻声与张圆母亲道。张圆母亲点头。秋莲声音虽轻，却将众人视线吸引过来。除秋莲，座上的人们都知道国成即将离家工作的消息。气氛不由沉闷起来。 秋莲却不知情。细碎地与张圆母亲说起孕妇该注意的事情。王院长向秋莲使眼色，秋莲有些讶异。心道，这为何说不得？ 茫然地将目光转向丈夫与突然不说话的众人。张圆急忙出声打圆场：“阿姨说得是。我妈也是常这样说。让我妊娠时多注意。” 刘强己从何秋艳处得知国成去大头角工作的消息。此时见众人尴尬，不由直说道：“国成，你放心出去工作。张圆我们大家会照顾。我家秋艳就说了，她会照顾张圆。家里有什么事，有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 01 国成见众人如此，感慨万分。国成不善言辞，与张圆一起端起眼前的茶缸敬大家。以茶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国成家久未如此热闹。一干人聚在一处闲话家常。所有人脸上露出难得笑容。 国成家中的热闹，引得外人注意。程香草久久望着透过糊着报纸晕出的昏黄灯光，倍感孤独。她虽未被打倒，却没什么朋友。 想到办理的调动稍有眉目，心里稍宽。如果顺利，她不久能调回老家去。 程香草落寞转身回房。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程香草正待关门，却见单有声不知何时背着手亦对着国成家晕出昏黄灯光的窗户站着。程香草知道单有声是要抓新动态。若其中有不利的言论，即刻变成批判目标。 国成与朋友相聚，隔墙偷听，说不定能抓着新的把柄。程香草厌恶地关上门上锁。 国成家的晚餐聚会让单有声明显失望。除闲话家常，没有可抓的把柄。听到屋内桌椅挪动的声音，知道有人出来，方恨恨地转进住院部楼里。 等国成家客人散尽，屋外未看到有人走动，偷溜到程香草门口敲门。程香草只当听不见，不出声亦不开门。倒是隔壁几间房间有了动静。单有声快速闪到暗处，心里恼恨，悻悻离开。 单有声觉得程香草越来越不听使唤，心里盘算给程香草点颜色让她知道厉害。 单有声心里有气，顺着荷塘边的沿山路往外走，脚踏空踩进荷塘泥里。亏得身体机敏及时站住，却因用力过猛闪了老腰。 单有声心里骂道：“晦气。”爬上小路，手顶着腰，支挺着身子往家走去。 住院部的小山洼恢复一片宁静。一片蛙叫虫鸣。月色皎洁，清冷月辉衬着繁星点点夜空如诗如画泻在住院部所处的小山洼上。 国成家恢复安静。国成因朋友们的话安了心，做好去大头角工作的准备。一天劳累终融入夜色呢喃沉入梦乡里。 王院长带着老伴秋莲回到自己房间，亦清扫安排妥当。见老伴亦旧来来去去张罗，心里倍觉温暖。这房间从来只王院长一人住。如今老伴来了，房间不同往日，立时有了家的味道。 “秋莲，别收拾了。坐了一整天车，早点睡吧。”王院长招呼道。 老伴未停手上的张罗，笑道：“没事。习惯了。不收拾完总觉得吊着件事。我一会就好。你先睡吧。” 王院长眼皮越来越重。他如回到儿时，母亲在身边忙，他在酣睡。梦里王院长梦到久违的母亲。母亲是年轻时的样子。王院长情不自禁露出温暖的笑意。 秋莲轻手轻脚忙完上床。见王院长睡梦中脸上的笑意面上变得温柔。男人再老亦是孩子。她终于能守在他身边照顾他了。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环境。屋外的蛙叫虫鸣及夜色里的声音却是熟悉。秋莲亦在各种熟悉如老家屋外一般的夜里蛙叫虫鸣中睡去。 刘强回到家时，孩子己熟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何秋艳坐着等他回来。 “上国成张圆家去了吧？”何秋艳轻声问道。刘强点头。两人轻声交谈，商量日后多关照张圆。夜色己深。刘强家的窗户晕出的灯光亦黑了下去。 李立德轻手轻脚进家门怕吵醒母亲。母亲睡得早。天黑便睡。家里兄弟姐妹，只有李立德未成家。母亲不愿跟着成家的孩子，反倒愿意跟着李立德。兄弟姐妹们都说母亲最宠立德。舍不得离开最小的儿子。 李立德年纪不小，在山美县这个年纪未成亲属大龄男青年。母亲总催李立德成家。虽然母亲觉得身子骨硬朗照顾李立德不是问题，但是李立德年纪不小该成家了。 李立德在县农机厂工作，拿国家工资。人也敦厚。上门说亲的人不少。可都没成。原因李立德不与人见面。总找着事由躲开。李立德觉得新社会不兴包办婚姻。他想的找个自己喜欢的。 可李立德成天不与姑娘接触，没机会碰上合适的。李立德的终身大事就如此莫明其妙地拖下来。 屋外月辉清朗照得见视线。屋内却不行。李立德摸到煤油灯，取下灯罩，摸索到火柴。 李立德点亮煤油灯罩上灯罩，屋内顿时亮堂。李立德却吓一跳，母亲在旁边坐着。 “妈，你吓死我了。怎么没回房睡。”李立德嗔怪道。 “立德，回来了。坐这睡着了。”母亲揉着惺松的眼睛。刚睡醒不适应眼前煤油灯的亮度。 “嗯，我回来了。妈你回房睡。这样坐着睡多不舒服。”李立德去扶母亲。 “哟，我想起来了。我是坐这等你。等得睡着了。”母亲一拍大腿避开李立德伸过来的手。 早上有人来说媒，听说姑娘长得不错，亦是出名能干。李立德母亲当下心里满意。本想让媒人当面与李立德说。未料李立德一日未见人影，晚饭亦未回来吃。媒人左等右等亦不见李立德回来，终告辞而去。 李立德母亲这回下了决心。一定要让李立德与姑娘见面。坐着等李立德回来说这事。 “什么事啊？非得等我回来。不能明天说啊？”李立德在母亲对面坐下。心里想着又是谁家提亲。 果不出李立德所料。母亲有些激动，未说话老脸上笑开花。将小椅子往李立德处移。 “今天啊，苏婶又来给你介绍对象。听说这次的姑娘长得好，而且能干。”母亲眉开眼笑，仿佛媒人介绍的对象己成了儿媳。 李立德心里暗笑，媒人的嘴生花。什么样的姑娘经了她们的嘴说出来都是既漂亮又能干。只是不想扫母亲的兴，由得母亲往下说。 “苏婶安排好了。你们见见面。我也替你答应了。这次你可不许不去。”母亲终于把话说完，发现坐在矮椅上睡着腰背酸痛，扶着桌角站起。 “妈，你回房去睡。”李立德上前搀住母亲，未接母亲的话。 母亲却不依：“我可与人说好了。这次你得去。”母亲扶着桌角不回房，直到李立德点头。方扶着腰在李立德搀扶下回房休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 01 李立德送母亲回房时，杨万全亦回自己的房间。普通家庭聚餐，杨万全却久久不能入眠。杨万全许久未享受过与朋友相处的温馨时刻。 杨万全孤傲，平时本就少朋友。被打倒后受尽冷眼。从前仗着几分才气，心比天高。如今许久未与人正常相处。难得受尊敬。国成家的聚餐让杨万全找到久违被平等对待的滋味。 只是想起明日依旧要上山放牛，依旧受人冷眼。心里不好受。但相较之前的心如死灰，心底生出几分暖意。 杨万全自从放牛后，生活与从前大相径庭。蓬头垢面不讲究。杨万全对着镜子里收拾整齐的自己有些不适应。这副样子是该上讲台的。他宁愿之前蓬头垢面的样子去放牛。杨万全甚至对现在镜里齐整的样子感到陌生。 想到明日早起，杨万全强迫自己躺上床闭上眼。他尤其不愿现在这副极似从前上讲台的样子赶着一群牛被人看到。 山美县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人们生活时间无形缩短。此时的山美县整个沉入梦乡。 杨万全夜里做了许多梦。他又站上讲台。与台下的学生讲课。杨万全翻身呢喃。不知不觉又沉入梦乡。 02 山美县的早晨依旧带着早间的露珠，清新的空气如约而至。周围群山依旧绿得苍翠。 李立德习惯早起，摆弄菜地或做些杂务。李立德挑着粪桶从菜地回来，母亲做好早饭。李立德盛起一大碗热乎乎的稀饭吸溜溜地喝。 “立德，记得昨晚跟你说的事。”母亲挟起几筷自家做的咸菜放在李立德碗里嘱咐。 李立德含糊答应出门上班。李立德未将母亲的话放心上。母亲不依不饶在李立德身后嘱咐：“记得啊。苏婶说今天带姑娘来。” 李立德答应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母亲这才转身进屋。 李立德母子都未料到，苏婶说得姑娘是何小燕。何小燕确实能干。家里顶半个帮手。帮着父母管教弟弟，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模样也俊俏。可是何小燕的脾气吓退许多来提亲的人。何小燕就是个小炮仗小辣椒。 即便如此，亦有男孩子喜欢。比如山美矿有个叫小丰的小伙子就猛追了何小燕一阵。按理说，小丰在矿上工作，工资高，长相也好。没什么可挑剔的，何小燕偏就没答应。谁也不懂何小燕的心思。 几年耽误下来，何小燕年纪不小。何小燕父母着急。这么大的女孩家不嫁人怎行。四处寻找合适的人家。又不敢让何小燕知道。怕伤何小燕自尊心。 这日何小燕母亲与苏婶说起何小燕的终身大事唉声叹气。何小燕的脾气大她清楚，心气还高。点着了她和丈夫都管不了。哪家愿意娶个火药筒回去。 因和苏婶沾亲带故，何小燕母亲才放胆说。若换作别人，何小燕母亲亦不敢如此无顾忌。 何小燕母亲将话说与苏婶听，不仅因沾亲带故，还因苏婶热心与人做媒。牵成不少姻缘。 果不负何小燕母亲心思。苏婶听完一席话，突然一拍大腿。 “大妹子，我想到一个人合适。农机厂技术员李立德。”何小燕母亲闻言眼睛一亮。确实合适。她怎么没想到。 苏婶拍着胸脯打保票，“这事保我身上。” 03 李立德何小燕其实认得。何小燕在供销社站柜台。李立德经常在何小燕手里买东西。 “两包火柴。”李立德想起昨晚点煤油灯，火柴盒里没剰几根火柴。特地绕到供销社买了放兜里以防回家时忘记。 柜台后的何小燕目无表情将两盒火柴放到李立德面前，收过李立德递的钱。找完钱，自顾自去柜台后凳子上坐着，不再理人。 李立德亦己习惯。若哪天售货员何小燕露出笑脸才吓人。李立德想起母亲昨天说的那个姑娘，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不知几分真假。只要别像何小燕就行。 李立德觉得好笑，怎么看到何小燕会想起即将见面的相亲对象。摇摇头向厂里走去。 03 住院部所处的小山洼又迎来新一天的早晨。国成醒来时，天光尚早。国成悄悄起身。昨晚聚餐散得晚，杯盘碗碟尚未收拾。国成轻手轻脚将东西归于原位。将昨晚收拾在一旁的脏碗碟装进盆里走出屋外。井台处己有人，王院长爱人秋莲己在井台边洗刷。 秋莲昨日到得迟。一大早醒来就开始帮着洗刷房里的东西。王院长在不远处扫地。不时帮忙从井里打水上来。见国成过来，王院长夫妇对国成笑着招呼：“国成早啊。不多睡会。” “王院长，秋莲姨早。睡醒了。让她们娘俩多睡会。”国成笑道招呼。在井台另一边放下盆子，从井里提上水，边洗碗边与王院长夫妇聊家常。 “国成，放那，我来洗吧。”秋莲甩干手上的水，往国成这边来。被国成拦住：“怎么好意思。我自己来。” “让国成自己来吧。要离开家，他多做点家务事心里才安心。”王院长在一旁道。他了解国成。某些方面他觉得自己与国成很像。心里有家，却为家做得事少，分担得少。一直愧疚想弥补。 秋莲听丈夫如此说不再坚持。收拾东西回屋做早饭。当张圆起来时，秋莲端过来一盘煎得松乎香喷喷的大饼。馋得久未食欲的张圆有了食欲。 国成收拾妥当，去办公室。徐家福交班昨晚来了几个病号，病情尚不稳定。国成认真听徐家福交班。仔细看了徐家福昨晚写的病历。开始新一天查房。 国成知道徐家福昨晚一定没睡好。新进的几个病号虽未性命之忧，病情变化却不稳定。 国成开始新一天的忙。国成投入工作忘记所有身外之物。整天没有人来找国成谈去大头角工作的具体事宜。终于歇下来的国成有些恍惚，昨天何宝根找他的谈话是否是一场幻境。 国成心里坦然。他和家人都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组织需要，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 01 国成一天忙碌，未做他想。直到快下班前才空歇。单有声通知开会。 开会的人不多，除何书记等几个领导，便是定下医疗小组的人员。人员分成小组去的地方很分散。人数多为两两一组。唯有国成一人一组，去得也是最远的大头角。 会上何书记作了简单动员讲话，宣布第二日医疗小组出发到指定地点开始工作。 国成未想到出发日期就在第二天。因有心理准备倒也坦然。 医疗组去的几个点，只有大头角离得最远。且未说明回归时间。 国成未做他想。只想着如何多带医疗用品及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国成庆幸徐易才教他识用草药的学问派上用场。四周的大山取之不尽的草药宝藏。想到此，心稍安。 会毕，国成未回家，做第二天去大头角的准备。书到用时方恨少。国成希望带上所有学习资料还有尽可能多的药品。可是一人之力。难作取舍。 国成回家时，只拣随身换洗衣物带上。将张圆为他准备的东西尽量精简。 国成回家告之张圆母女第二日出发。母女二人亦因有心理准备未多言。只是心里生起不舍。 张圆嘱咐国成一人在外要照顾自己：“国成，你是医生，治病救人的。自己要会照顾自己。要不怎么让别人注意保重爱护身体啊。” 张圆了解国成，工作起来经常忘记吃饭睡觉。她由衷担心国成一人在外废寝忘食工作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张圆母亲亦在一旁叮嘱。国成一一答应。 国成亦不放心家里。张圆现在的情况极可能过几天就生。 “唉，阿圆，辛苦你了。”国成内疚。虽朋友们答应帮忙照顾，他毕竟未尽到丈夫父亲之责。 因国成第二日要走，一家人围在一处有说不完的话。彼此嘱咐彼此放心不下。 国成轻轻将耳朵贴在张圆腹上感受到小生命在肚里活泼地律动。 “你要乖一点啊，照顾好妈妈外婆。”国成轻声呢喃。张圆离情别绪正自伤感。听此话不由笑：“你跟爸爸说，让他在外要记得吃饭注意休息。” 夫妻二人相视二笑。医疗组的几个点多在近处，离山美县脚程仅需二三小时的地方。大头角不同，要坐车再翻山。张圆虽不舍与国成相处的时光亦招呼国成早点休息。毕竟明日去大头角，一切都是陌生未知的环境。 国成虽想多陪陪家人，张圆不依，只得早早上床歇息。二人躺在床上轻轻说话。国成白日劳累，渐渐沉入梦乡。直到夜间被张圆的动静吵醒。 张圆听到国成均匀的呼吸声，却睡不着。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房间的景物都在朦胧中看得清楚。张圆张大眼仔细盯着房间内的景物。思绪却飘开去。 张圆由国成此去跋山涉水去大头角，想到几前年她与国成一起在医疗队并肩救死扶伤的情形c共同学习的日子，张圆嘴角露出笑意。 肚里的孩子又狠狠蹬了一脚。痛得张圆皱起眉头。近几日胎动越来越频繁。张圆抚摸着肚子等待孩子安静下来。可是不同往常，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张圆发出轻轻地哎哟声。 “阿圆，怎么了？”国成骨坐起。医生的职业特性让国成夜里容易警醒。 “肚子痛。”张圆头上己沁出汗珠。 “怎么了？”张圆母亲在外间亦被惊醒。 “妈，阿圆可能是要生了。”国成己利索地穿衣下地，拉亮了灯。 张圆母亲闻言急急披衣下地。国成己抱起张圆往住院部跑去。 国成暗自庆幸，他终于守着张圆一起迎接孩子到来。心里担心张圆母子安全，脚下加快脚步。 “慢点慢点，国成。”张圆母亲迈着小脚在身后招呼。 国成心里祈祷母子平安。 夜间正逢何秋艳值班。见国成抱着张圆跑进来，急忙推过推车将张圆送进产房。 国成想跟进，被何秋艳阻在外面。 国成转回头见张圆母亲正紧迈着小脚往这边赶来。急忙上前迎住。张圆母亲手里拿个小包裹示意国成递进产房。见国成询问的眼光道：“宝宝一会出来要穿的衣服。” 国成感激地点点头。敲开门递给开门的护士。张圆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得国成心里亦跟着丝丝地痛。即便张圆母亲亦不时向门里张望。张圆母亲知道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虽然知道此时在医院，手心里捏把汗。 国成起初在走廊来回走，最后在张圆母亲身边坐下。默默看着产房有些斑驳白漆的旧门。走廊上漆得半人高的深绿色绿漆果然有和缓情绪的作用。国成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景物，直到走廓尽头的窗户出现第一抹天光。 “新的一天了。”国成轻轻呼口气。一分一秒中窗外的天光一点点亮起来。国成突然想起，今日要去大头角。国成看看时间，离出发时间只有几个小时。 国成矛盾极了。孩子即将来到，他却要离开。他想请假，可是他知道单有声不会批假。他想去找何书记。可是国成尚未学会因为私人的事情影响工作。 国成踱到窗口，窗外又将是新一天清新早晨。 “妈，我去给张圆准备点吃的。“国成转头对一直闭目口里念念有词为女儿祈祷的张圆母亲道。 张圆母亲睁眼见到微亮的天光点点头。国成迅速地跑回家，在房间门前的煤炉上煨上粥。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刺破清晨的宁静。国成顿住，那是他的孩子。国成飞奔上楼，“生了生了？“ 国成激动地看着何秋艳怀里的小襁褓。国成眼熟。那是张圆与母亲一起一针一线缝的。 “生了生了。是个女儿。恭喜你做爸爸了。”何秋艳笑吟吟道。将手里的襁褓向国成与张圆母亲递来。 国成新奇地看向襁褓里的小家伙，心里新奇地生出强烈地保护欲。 “这是我的女儿。”国成心里暗道，襁褓里新出生的脸蛋皱巴巴老气横秋。双眼尚紧闭，不停地努嘴。感觉到换人抱她，睁开眼，乌亮澄澈的眼睛看向国成，看得国成的心都融化了。 国成心里狂喜，做爸爸了。小小柔软的新生命抱在手里，国成感到肩上沉沉地多了新的责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 01 国成面对怀里的小生命柔肠百转。想起张圆，小心翼翼将襁褓递到张圆母亲手中。 “张圆怎么样了？我可以进去看她吗？”国成问道。 “进去吧。她挺好的。就是体力有些透支。”何秋艳轻轻推开产房的门让国成进去。 张圆虚弱地躺在产床上。头发汗涔涔地贴在头上。微合着眼睛。听到动静张开眼，见到国成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她还好吗？”张圆问。她己听何秋艳说是个女儿。 “阿圆，辛苦你了。她很好，我们的宝宝很好。眼睛像你。”国成轻轻握住张圆的手。替张圆拭去额角的汗。 张圆母亲亦抱着孩子进屋，将襁褓里的孩子递到张圆面前。小家伙仿佛知道全家人都在看她，张开晶亮的眼睛，笑了。 “她笑了笑了，给她取个名字吧。”张圆母亲笑开了花。手中的小生命是生命的延续，抱在怀中仿佛抱着生命中以后的希望。 “她是如此和悦c优美c雅致c美好，就叫婷婷吧。”国成心里泛出潮水般的温柔。想象几年后眼前的小家伙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 “嗯。”张圆母女点头同意。 “婷婷。”全家人轻声唤道。婷婷在襁褓中对着全家人殷殷注视的笑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随而憋嘴大哭。 “饿了，宝宝这是饿了。”张圆母亲道。 “先回家吧。”国成抱起张圆。张圆母亲抱着新出生的宝宝迈着小脚在后。 国成抱着张圆走出住院部旧楼面对熟悉得清晨景物觉得神奇。荷塘依旧是那片绿色的荷塘，草叶上的露珠依旧是那些晶莹的露珠，周围起伏的山依旧是延伏的山，朝阳依旧是即将腾出山顶的朝阳，可国成觉得世界不是原来的世界。他做爸爸了，他有了女儿婷婷。 国成欣喜，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想喊想放声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有个可爱的小生命是他的女儿。 国成出出进进地忙。安顿好张圆和女儿。第一次做父亲，他与张圆都有些手足无措。幸好张圆母亲在，在老人指导下，一切井井有条。 婷婷吃完奶，躺在张圆身边呼呼地睡。窗外透进的光线照在婷婷脸上显得晶莹粉嫩。 国成伸着脑袋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婴儿的熟睡如此安详甜美。让看得人心也安详沉静下来。 国成为小生命的到来欢欣鼓舞。出来进去，视线仿佛被粘牢般不由自主去望向熟睡的婴儿。 张圆亦喝过热粥，安顿妥当。昨晚一夜劳累，头依着襁褓亦沉沉睡去。国成坐在旁看着入睡的母女，心里百味杂陈。他舍不得此时离开。国成贪恋地望着床上的妻子和女儿。 不过，国成觉得幸运。他终究没错过迎接女儿来世的时刻，免去许多遗憾。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02 “国成医生的千金今早出世，要不让国成医生去我那个点，好回来照顾。”国成背上旅行袋，挎上药箱出门正听到王锐与单有声说话。 国成家孩子出世的消息，一会就传遍了全院。不时有人到国成房间门口向国成道贺。王锐一大早亦听到消息。探门道贺时见国成正照顾张圆母女忙得马不停蹄。 此时见单有声便提出与国成换下乡地点。王锐下乡地点离山美县城不过。来回四五小时的脚程。除国成所去的大头角，其他下乡的点都离山美县城不远。 未料被单有声一口拒绝。“这是组织的安排，岂容说换就换。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他爱人刚生了孩子。换到我这个点方便回家照顾。”王锐认为单有声不知道情况补充道。 “谁家没有个特殊情况。都这么着，还要不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单有声义正言辞道。 王锐还想说什么，被身后赶到的国成拦住。 “谢谢你王锐。”国成轻声道。王锐欲言又止，终于作罢。 单有声背着手等国成反应。未料国成一声不吭，不由扫兴。他本想借势好好再给国成难堪。 单有声对于张圆提前生产，国成守在身边的事心里不舒服。 早上一来就听得国成做父亲的消息，脸色不由暗沉。他将国成支去大头角，本意就是让国成不能守护着张圆分娩。未料人算不如天算，张圆生孩子比预产期提前了好几天。这让单有声点诡计落空的感觉。此时王锐出头要与国成换下乡地点方便国成回家照顾，单有声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单有声心里忿忿不平。等着国成提出要求好好出口心头恶气。国成却半天打不着个屁。站在人丛里一声不吭。这让他使足的劲无足发泄。心里愈发添堵。 单有声想发作却不得理由，正自难受。何宝根在荷塘边沿山路拐角处出现。单有声忙换了笑脸。 “何书记，医疗组下乡的同志都到齐了。您看看要不要给大家讲几句？”单有声将何宝根迎到人丛前，退在一旁。 何宝根看着整装待发的人们点点头。医院这次大动作，抽调了一大半医疗力量下乡。何宝根清清喉咙开始讲话。 国成突然想到几年前地区医院医疗队下乡前的情形。真快啊，国成心里感叹。听惯何书记说得大道理，可此时听由然升起崇高的使命感。 待何书记讲完话。单有声将手一挥：“出发。” 国成恋恋不舍地转身望向家门。张圆母亲站在门口目送他。国成知道妻子和女儿还在酣睡。他极想再回到她们跟前，亲亲她们的额头与她们告别。 可是国成止住脚步。他不想吵醒她们，让她们好好睡吧。 “妈，我走了，她们就拜托您了。您也照顾好身体。”国成向张圆母亲挥手道。背起沉重的药箱下定决心转身大踏步而去。 国成极想回头再抱抱刚出世柔软的小生命，极想再为张圆做点什么。国成怕自己真的会回转身，加快脚步跟着人群向前走去。 朝阳己越过山头洒在这么土地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 01 国成去车站坐车，去大头角所在的红星公社。去红星公社的班车破破烂烂积满一路的灰尘和泥水。虽经擦拭，亦挡不住车子的老旧状态。 红星公社到山美县城的人少。班车便曲曲绕绕经过几个公社，这样总算多些客源。即便如此，客人亦少。 国成坐上破旧的班车，车上零星几个人。多是乡下人的模样。国成坐在其中显得格处扎眼。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班车司机好奇地问。班车司机四十多岁年纪，不像一般司机不苟言笑。主动与国成攀谈起来。 “去大头角。”国成答。心里不确定大头角在什么方位，该在哪里下车。只知大头角隶属红星公社下的一个村。 “那可远。你做到终点站下，到时还要走些山路。”班车司机看着国成单身一人背着药箱，好奇地接着问：“你不会一个人去大头角给人看病吧？” 未料国成点头。班车司机轻轻吹声口哨。虽说天天跑红星公社，大头角他亦没去过。听说不通公路。要爬山，是一个坐落在山顶的自然村。那里的人一辈子难得下山一次。几乎与世隔绝。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要去那里与人看病。 班车终于开出车站。一路班车上的车窗玻璃c铁皮车身无处不发出声音。班车司机显然己经习惯。安之若素地向前开，边和国成唠嗑。 “你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为什么派去大头角啊？那里几乎不与外界往来。其实留在红星公社能看更多病人。”班车司机想不通。红星公社不止大头角一个村，为什么派一个医生去那与世隔绝的地方。 “公社有卫生院，大队里赤脚医生。大头角没有医生。”国成心里亦好奇，大头角与世隔绝，人们病了如何自救？或许有许多土方？国成想到此，引起高度兴趣。 班车司机不再说话。路况越来越不好走。需集中精力。 班车在山路颠婆。窗外景色却出奇地好。车子开进了大山里。满眼苍翠。各式形状起伏的山峰。路边茅草c野花c溪流c怪石。 国成想起初进山美县的情形，亦是坐在车上观两旁的景色。被山色美景震慑。而此时的景色相较省城进山美县城路段的景色更原始亦更奇美。 国成心里慨叹，山美县不但有眼前奇美景色，更有满山的资源。无论是各式植被c草药，抑或是溪流水利，或者是山脉里蕴含的丰富矿藏资源。山美县是块宝地。可此时却贫穷落后。国成心里想起李书记勾画山美县未来前景。他坚信那些蓝图必将一点点变成现实。 班车在重重颠波中驶进第一个目的地。上下车的人不多。国成幸运张圆未来。这样的路况，张圆一定晕得七荤八素。想到张圆，国成亦想到新生的女儿婷婷。不知母女是否醒来。不知张圆母亲是否照顾得了张圆母女。 国成甩甩头，他知道心里干着急。坐在去红星公社的车上一点忙帮不上。索性不想。幸而班车司机喜欢唠嗑。每到一处便向国成介绍当地的地名及大致情况。 从山美县城去红星公社虽是山美县境内，时间上亦抵得上长途所耗时间。班车司机平素路上难得找个能聊天的人。此时有国成为伴，倒也愿意多说几句。 车到公社与公社之间的路程，上下车的人频繁起来。多是这个公社上，下个公社下。亦有坐得远的，隔两三个公社下。上上下下，车上唯一从山美县城上车的只有国成。 越近红星公社，上下车的频繁次数亦减落。车上稀稀拉拉又回复到山美县城上车时的人数。 车到红星公社时，己过晌午。国成起身背起药箱和旅行袋下车。被班车司机叫住：“小兄弟，卫生院在公社边上，你顺着这路一直往前就能看到牌子。” 国成感激地谢过。看着班车咣当作响地调头。转身向班车司机指点的方向走去。 02 红星公社不大，一条道看到头。与山美县城不同的是，路两边都是人家，没看到店铺。人们坐在家门口好奇地看着背着药箱的国成。几个孩子看热闹般跟在国成身后。 国成转身问：“小朋友，卫生院是往这边吧？”一群孩子见国成回头问话一哄而散没人回答。国成往路两侧人家张望。门口站着的人笑呵呵地伸头在自家门前看热闹。见国成望过来，各自躲开国成视线。 那群孩子又不远不近地跟在国成身后。国成放弃了问路的念头，按着班车司机指示的方向顺路往下找。 国成仔细看着路两旁，终于看到红星公社的牌子。国成舒口气，回头四望，发现门口站着的人们都好奇地望向他。显然这里难得来生人，国成的出现成了注目的焦点。 国成终于找到红星公社卫生院的牌子。牌子不起眼，被晒着的衣物挡着。国成耸动有些发痛的肩膀，将药箱换了个肩膀背，抬步走进了卫生院。 03 国成进卫生院时，身后的孩子有人先跑了进去。不时，有人迎了出来。四十多岁年纪，长着一张庄稼汉的脸。身上却穿着卫生院的白大褂。见到国成背着的山美县人民医院的药箱伸出手来：“你好，你是山美县人民医院来的同志吧？我是这里的院长曹长根。” 国成忙上前伸手握住：“你好，曹院长，我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 “太好了。县城来的大医生，欢迎你。”曹长根若没穿医生的白大褂，笑起来像个十足的庄稼汉。曹院长两手紧紧握着国成的手久久不放。 卫生院里多是赤脚医生，从未有过正儿八经城里来的医生。曹长根高兴。 国成说明来意。说明此行目的去大头角。曹长根点点头。卫生院来过很多村里的病人。唯独没来过大头角的病人。 大头角与世隔绝。与外界联系必须下山。且不说山路险峻抬病人下山困难。即便走惯山路的大头角人从村里下到山底再到卫生院，亦要费不少时辰。耽误抢救时机。索性懒得下山。 若是小病，大头角人更不会下山来卫生院诊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 01 卫生院相较山美县人民医院显得更加简陋。门口窗户上晒着些与医院无关的东西。多是附近农家晾晒东西，见到卫生院门口窗户宽敞便放了来晒。亦无食堂。昨晚张圆生产，女儿出世。加上大半天的车旅劳顿，国成饥肠辘辘。此时四下张望，附近没有吃饭的地方。 曹长根人粗心细，开言道：“国成医生，先吃点东西再上山吧。” 国成点头却不知往哪里去。曹长根己带头走了出去。 国成跟着曹长根身后走过几户人家。此时己过饭点。国成不知曹长根带他去哪里吃饭。 卫生院没有食堂，公社亦没有饭铺。曹长根将国成带到家里。 曹长根家普通的农舍。院里堆着些柴火农具。一个粗壮的妇人在院里忙活。 “冬凤，去做点吃的。”曹长根见到妇人招呼道。回头对国成道：“我老婆。” 国成过意不去，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曹长根向老婆使眼色。冬凤放下手上的活计，转身进屋。 国成讪讪想道，来前未想到生活细节问题。这上了大头角吃饭问题怎么解决？国成犯起愁来。 仿佛看透国成心思，曹长根让国成坐下，在国成对面搬凳坐下道：“下乡看病会派饭。就是大头角那块吃得差些。” 国成点头。望向周围起伏的大山。山美县随处可见山。只是这里周围的山高。不似住院部所处的小山洼类似丘陵盆地。山多环绕，却并不高耸。眼前四周环绕的山因高耸显出几分森严。 国成环顾四周打听道：“大头角在哪座山上？” 曹长根笑了：“大山深。大头角要往山里走几十里山路，坐在这里看不到的。” 国成点点头。周围的山绿得苍翠。山下的水清澈见底。曹长根家不远的地方就有溪流经过。国成暗叹，此处清幽适人陶然而居。与世隔绝的大头角又会是什么模样？心里由生好奇。 突闻一阵香味。曹长根媳妇端着一碗煮好的面条出来放在国成面前。国成此时饿极了。亦不再客气，食指大动，一大碗面条转眼下肚。见曹长根夫妇都望着他，不好意思笑笑。 国成放下碗，转身去书包里掏粮票。被曹长根拦住。 “以后用粮票的地方还多，留着。”曹长根不由分说。国成不肯。国成知道一碗面条在一家人中是极好的伙食。他怎好意思白吃。两人推来让去。 曹长根终于黑了脸：“再让我收粮票就是看不起我。”国成只有作罢。 国成心里感激。初来红星公社就碰上热心的曹长根夫妇。 冬凤话不多，收了碗进去，不一会装了一碗茶水出来递与国成。国成感激地笑笑。轻呷两口放下茶碗便要告辞往大头角去。 “你哪里认得路，我同你一起去。”曹长根起身进屋，背出一个竹筐，与冬凤交代几句，同国成一起上路。 02 国成来山美县后习惯走山路。但和曹长根走在一起还是有差距。曹长根健步如飞，不时去路边的小岔路上挖些草药。走走停停，国成勉强跟上。 每当曹长根停下挖草药时，国成赶到身边，惊奇地看着长得茂密鲜活的各式草药，惊奇大自然的造化。这哪里是苍郁的大山，分明就是取之不竭的药库宝藏。 国成庆幸有曹长根带路。翻过一道山，山里的景色大同小异极易迷路。大山就像绿色海洋。国成觉得如轻舟随波逐浪于绿色海洋上。这海洋不同真的海，不是海平面。而是起伏高低，如极深的绿浪。 国成跟着曹长根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渐暗。国成提口气加紧跟上曹长根的脚步。国成知道曹长根的脚速快。之所以边采草药，好让自己跟上。 随天色渐暗曹长根己停止采草药。慢下脚步，等国成跟上专心致志走路。说走路，其实是翻山。崎岖不平的山路因光线变暗变得更加难行。 “国成坐下歇歇吧，我们可能要摸黑爬山。”曹长根从装草药的竹筐里摸出干粮递给国成。曹长根显然有经验，早有准备。 国成将沉重的药箱放下。肩膀起初痛，现在反倒痛得没有知觉。国成使劲揉揉红肿的肩膀，拿着干粮在曹长根身边坐下。 因坐处高，仿佛离天近。天光似黑未黑。眼前起伏的山峦矇眬起来。显出几许温柔。国成嘴角泛起笑意。他想到新出世的女儿，见着眼前的事物亦觉出不一样的温柔来。 想到女儿，不由想到张圆。国成抬头看看天色，心道小家伙这会己醒了吧。张圆母亲一人操持家务照顾张圆母女不知是否忙得过来。 国成心里挂记惦念。眼前始终挥不去女儿睁开眼对他笑的澄澈眼神。国成想到女儿的澄澈眼神，心里亦被融化得温柔如水。国成不自觉嘴角露出笑意。月亮己悄悄升起，高悬于天。 “想家了吧？”国成的思绪被曹长根的问话打断。 “是啊，想女儿。今天早上她才出生。真想多看她几眼。”国成收回思绪对曹长根笑笑。 曹长根想说什么，却顿住。曹长根知道国成的情况。那日山美县人民医院单有声打来电话说了国成所有情况。 单有声不来电话，曹长根对国成亦早有耳闻。红星公社有几例抢救病人送去山美县人民医院抢救，都是经国成的手救活性命。回来便说起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医生如何厉害了得。曹长根先入为主，对国成有好印象。 曹长根奇怪单有声在电话里将国成说得一无是处，罪大恶极。这与曹长根从病人那听得对国成的好口碑有极大差距。 曹长根坚信，一个埋头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好医生坏不到哪去。 曹长根对于国成好的坏的情况都听了不少。却不知国成有个刚出世的女儿。曹长根第一眼看到国成时就认定他不是个坏人。曹长根也说不清为什么，某种直觉及见到国成时下意识的心理判断。 “我们走吧。”曹长根拍拍国成肩膀道。 两人起身，重新上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 01 国成夜晚走山路不是第一次。但大头角的山路比起其他地方险峻许多。因为不常有人走的缘故，去大头角的山路在前人足迹下勉强算一条路。其间窄处仅容下一只脚。且土湿，易滑脚。稍宽处，不齐整的碎石高低不平。亦不知踩上哪块会脚滑。高低的差距亦大。有的顶上几级台阶的高度。 幸有曹长根带路。即便走惯山路的曹长根也变得小心翼翼。国成跟着曹长根踩过的地方亦步亦趋。身上的汗水湿了几回。夜风吹过，背上竟有些凉意。 国成抬头，看不到前路。只看到曹长根走在前头精壮的大腿。山里夜晚的声音亦远了。国成专心埋头走路。 “快到了。”国成终于听得曹长根轻呼一声。伸头望前看，只看到前方陡峭路上不规则的石头。不过国成知道，曹长根这么说离目的地应该不远了。心里重新鼓舞干劲。闷头沿着曹长根走过的足迹走。 国成见曹长根在前方站定，知是到了目的地。紧赶几步亦爬过最后陡峭的山路站在曹长根身旁。脚下难得出现山路中的平路。眼前却并不开阔。密密的树木及四周有压迫感的山。 “就这吗？”国成好奇地打量，不像有人家的样子。 “快了，再往前走一点就到。”曹长根抹把汗。夜空中的月亮因山上离得近的关系，看上去格处亮。除山间树木阴影的部分，将四处照得柔和明亮。 “走吧。”曹长根重新把竹筐背上向国成招呼。国成点头，背上沉重的药箱。因知目的地就在前头，心里松快，反倒觉得药箱重量没之前行走时沉。 月亮静静地跟着两人前行。脚下一直是平坦的山路。这让国成有心看夜空里的星星。想起住院部小山洼夜空上明亮的繁星。想起繁星下家里那间窗上灯应亦亮着。想起房间里的亲人。 “小心，下坡。”国成的思绪被曹长根的招呼声打断。 平坦山路戛然而止，出其不意出现和来路一样陡峭的下坡。下坡虽比上坡省力，却得加倍小心。幸得月色极好，看得清下坡的路。 终于下到坡底，国成惊奇地发现面前出现一个村庄。房屋不多，三三两两依山而建。迎面出现一座土地庙。 “到了，就是这里。大头角。”曹长根介绍道。国成惊奇极了。这里真像个世外桃源。安隐于大山间。独成体系。 02 国成与曹长根的到来未引起一点动静。整个村庄安静地沉睡。几只狗吠了几声再无动静。这山间时有野物晚上会来村子，亦不足为奇。大头角早与周围的大山和谐共处。 国成看表，己是深夜。索性与曹长根在土地庙席地而坐背靠供台而眠。 “这山上野物多，常有野猪出没。”曹长根轻声道。 “那会来村子里吗？”国成小声问。 “也会来，多去田里。村里常打野猪为食，来得少。”曹长根将身体尽量放舒服些。 “放心，有土地公婆保佑，晚上平安无事的。”曹长根将身子彻底躺平。随话音落，发出轻微的鼾声。 国成亦觉出腰酸背痛。行路时不觉得，现在停下疲乏如潮水般涌来。 国成学着曹长根的样子，彻底将身子放平，舒展双腿，头枕着书包，不一会亦沉沉睡去。 国成梦到女儿甜甜的笑脸，梦到张圆抱着女儿对他笑。梦里国成伸出双手：“来，爸爸抱。” 女儿如一朵花朵般落入怀里。国成轻轻地亲吻女儿粉嫩的小脸。女儿亦伸出小舌头在国成脸上舔着。 国成未想到梦中感受如此真实，张开眼，一条小黑狗正用湿热的舌头舔着自己。国成一身怪叫，翻身做起。天色己亮，眼前的村庄清晰地在晨光中展现眼前。 国成的怪叫，让小黑狗惊跑到一旁。却不走远，瞪着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国成。曹长根亦被国成的怪叫惊醒，亦翻身坐起。 “你是谁家的狗？”国成学着小黑狗看他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对方。小黑狗不理国成突然欢实地转身跃起。国成探头一看，见是小黑狗的主人来了。是个岁的孩子。 那孩子亦学小黑狗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国成。身旁的曹长根却认出是村长李老四的孙子。 “哎狗蛋，还认识我不？”曹长根站起身子，一下比狗和孩子高了许多。 狗蛋摇头。曹长根上次来是几年前，他哪里记得。 国成亦收拾东西站起身。这让小黑狗后退了几步。在主人身后站定盯着动静，随时准备撒腿逃走。 “你爷爷叫李老四，你叫狗蛋。你这么点大时我还抱过你。”曹长根比画。曹长根的话起了作用，狗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我是红星卫生院的曹叔叔，这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国成叔叔。走，碰上你，正好带我们去找你爷爷。”曹长根背上竹筐和国成走出土地庙。土地庙小，就是为土地公婆供台上搭了个遮风挡雨的小屋子。虽是小屋子，只有三面搭着墙。供台方向正对着不远处的大山。 国成随曹长根走出土地庙，能看到昨晚下坡的陡峭山路。村庄神奇地嵌入在大山中的某个山顶。 即便是嵌入在山顶，平地亦不多。村庄房屋依山而建。难得一见小块水塘，被四周青山染得翠绿。田地亦小块分散在各处。四周青山透着清晨的薄雾，村屋农舍错落其间，构成好看的山水画。 国成看得有些呆了。虽然山美县随处见山，但这里太像世外桃源了。 狗蛋接过曹长根路上采的野果，蹦蹦跳跳在前面带路。小黑狗重新欢实起来，前前后后在各人脚边跑着。 其实不用带路，曹长根亦认得路。大头角多年一直是这个模样，难得变化。即便水塘，或老树c农舍都在老地方。大头角的村民亦世代生活在此，难得于外界沟通。即便婚丧嫁娶也多不出村子。只是近年，常有女子嫁出村子。即便如此亦多嫁于附近的村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 01 清晨仿若与世隔绝的山村美得让国成慨叹。人走在时高时低的田埂，行进在水泊般的小块田地间。村舍多依地形散落，最集中的地方前面一方水塘，倒映村舍青山，把水光也染绿了。零散的村舍有的掩映在修竹间，有的在某处高些的山地亦被树木菜圃掩映。处处成画。尤其早晨大山里清新的空气及山林草木的香气，让国成恍然以为到了世外桃源。 狗蛋年纪虽小，脚速却快。小黑狗终于弃了国成和曹长根，专心地跟着小主人身后跑去。 狗蛋在前面清脆地喊：“爷爷，有人找你！” 听到狗蛋的喊声，李老四走到门口。李老四家前就是水塘，老远看到孙子带着两人。其中一个他认得，红星卫生院的曹长根。 几年前曹长根来过大头角出诊。大头角向少来外人。所以几年前曹长根出诊大头角，李老四记忆深刻。 大头角身处僻地，看医生极不方便。好在山里人多劳动，身体结实。即便如此，吃五谷杂粮难保不生病。常有医治不及时的老人就这么走了。可是大头角的地理位置，难得保证人们生病时及时就症。小病多半上山找些草药按着流传的土方对付。亦不知是土方有效还是村民多劳动身体结实。亦就这么好了。 大病则不然。人们眼睁睁见人一个个没了。曾有人背着家人下山去卫生院，可是山路难行，纵然平日走山路如履平地。人病了走不得。家人背着下山脚程亦比平时慢了许多。赶到卫生院时，人没得救了。 所以，人们索性不下山。几年前村里有人病了。下山找卫生院医生上来看诊。等医生赶到己错过最好救治时机。久之人们懒得下山。听天由命。 曹长根上次来大头角己是几前年的事。不过李老四一眼认得。大头角的人家间多少都沾亲带故。难得来个外人，李老四记忆深刻。 “曹医生。”李老四看清曹长根，脸上涌起笑意。挥手向曹长根招呼。 “李村长，我给你带了个医生来。”曹长根向李老四挥手招呼，指指身后的国成。 曹长根与李老四的对话打破清晨的宁静。陆续有人家走出人来，往这边张望。狗蛋与小黑狗撒欢地向李老四跑去。曹长根与国成紧随其后。 02 大头角的人好客。国成和曹长根被李老四安置在堂屋坐下时，不少人在门口探头探脑。李老四招呼老婆给客人上早饭，不时有人挤进来摆上从家里拿来的吃食。有菜干，有山上的果子晒成的果干。李老四老婆端出两碗糊糊时，桌面上摆了不少吃的。人们并不走，围着看国成和曹长根吃饭。 曹长根和李老四见面时说明来意。此时郑重其事再将国成介绍给李老四及周围的村民。 人们觉得新奇，打量着称为国成医生的外来人。 国成久违人们脸上的纯朴。国成无法用语言形容周围村民给他的感受。但本能觉出他们当中的善意。 国成端起热乎乎的糊糊，食欲大振。村里的饭食简陋。甚至没什么滋味。却与周围的大山一样，别有一番天然的滋味。 见国成吃得香，周围的人们笑了。怂恿国成吃桌面上自己拿来的吃食。国成试着拿起一样放进嘴里。与隐于这大山间的小村一样，别有风味。 国成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粮票递给李老四。李老四摆手：“用不着。都是自家种的和山上采的，不值钱。” 国成坚决要给，曹长根亦在旁边帮腔：“李村长，你收下。国成医生是长住。可不止吃一顿饭。要收的。”说罢亦从口袋里找到粮票递给李老四。 听说国成医生长驻，人们眉开眼笑。村里终于有医生。 人们争相让国成去家里住。国成不知该应谁好。 李老四一挥手：“就住我家。”人们便不再争。国成便在李老四家安顿下来。 见国成安顿下来，人们陆续散去。但有个女孩怯怯地站在门口不肯走。 “怎么了，黑妞？是想给你奶奶看病吗？”李老四见到不肯走的女孩问道。黑妞点点头。 村里人每日劳作，多身体健康。即便年纪大了，亦多身体硬朗。亦有例外。有些老人年轻过多操劳。晚年许多病症就显现出来。黑妞奶奶就是如此。年轻时亦能干。体格好，走起山路小伙子亦比不上。可是如今年纪大了，各种毛病上身。家人多上山采些草药，胡乱对付着身上的病。 黑妞从没想过奶奶可以看医生。奶奶不肯去卫生院就诊。说是浪费钱。且也不想下山。这里人们一年四季难得看医生。病了上山挖草药吃，硬扛。撑着病就好了或死了。黑妞能觉出奶奶快撑不住了。虽奶奶嘴上不说，越来越迟缓的行动和精疲力竭的神态喻示奶奶快撑不住了。 如今眼前有医生。黑妞站在门边不肯走了。 国成循声注意到门口的黑妞。神态带着怯意眼神却极坚决。一双眼睛望定自己。 “你家有病人？带我去看看。”国成背起药箱走到黑妞面前说。黑妞点头，飞快地往前带路。曹长根与李老四亦一起跟出来。 小黑狗撒欢地抢在人们前头冲黑妞下去的方向跑去，狗蛋一阵风似地追下去。国成亦加紧脚步。黑妞虽是孩子，跑得极快。前面遥遥见到两个孩子的影子。 穿过水塘，穿过小块田地间的田梗，两个孩子向一处高地跑去。说是高地其实是一个小山头，被绿木掩映。 国成心里讶异，眼前极像上山的路。莫非病人家在这座山的山顶？ 未料沿山路上山，一边是路经的被地势隔成小块的水田。一边是苍天的树木。只转弯，露出一家农舍来。农舍背后是高耸的青山。屋前却有一条极浅的小溪。显是山泉的某处分支。与小溪相隔的是长得极好的菜地。农舍却旧。只是处于大山掩映处倒也和谐。屋前晒着许多山上采下的野果。屋前容得几人站的小空地被整理得齐整有序。屋里却黑。国成站在屋门口往里望，什么也没看见。或许是背靠大山的缘故。白天屋里光线亦暗。 国成正自打量，屋里传出一声咳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 01 先前跑进屋的黑妞与狗蛋跑出屋来。小黑狗重新绕着国成c曹长根脚下转个不停。黑妞不说话，用眼睛示意病人在屋里。国成二话不说，弯腰进屋。 国成站定一会，才适应屋内极暗的光线。相较屋外美丽的自然景观，屋内简陋破旧。 在里屋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极旧的床。床靠着墙边的顶上开着极小的气窗却无光线进来。透过小窗能看到屋后山林夺目的绿色。因靠得近，除去山林树木的绿，没有别的颜色进来。即便阳光也被浓密的树木浓荫遮挡。屋内的光线常年显得暗。 国成适应屋内极暗的光线，亦看清床上蜷躺着的老人的脸。 这是张没有生气的脸。岁月的沧桑都在脸上刻画下痕迹。见生人来，老人的眼明显有些胆怯和慌乱。两手用力撑着床板起声。床板用得久，发出吱吱地叫声。 “黑妞奶奶，这是县城医院的国成医生。来给你看病。”李老四向床上老人介绍国成。 老人额额地应着。努力想将脚塞进鞋子站立起来。却几次坐回床上没有成功。 “老人家你躺着没关系。我给你看看。”国成上前扶老人躺下，将滑在旁边的薄被轻轻给老人盖上。 老人试图努力起身无果，终放弃努力在床上躺着。国成打开药箱，拿出听诊器细细为老人检查。 放下听诊器，国成心里有对病人病情大概了解。再仔细观察病人脸色和舌苔。为病人把脉，询问病人病情症状。国成己有了判断。 国成进屋前见门口堆着些山上采的草药。仔细询问老人目前草药的吃法。国成惊奇民间土药方的神奇。虽不能对症下药根治病症，但对抑制病情发展极有用。 国成低头伏身从药箱里拿出药品，叫过黑妞。 “黑妞，每天记得给给奶奶吃药。我在大头角，每天会过来看看。”说罢，拿出药品，一一嘱咐每种药的用料。 国成终觉不妥，怕黑妞记不住。取出纸笔想将用药量写在纸上，被李老四拦住。 “用不着，黑妞记得住。这些娃都不识字，你写给她也没用。” 国成心下一楞，他没想到这层。大头角地处偏僻，没有人认得字。 黑妞扑闪着眼睛，机灵地拿起每样药瓶，将国成嘱咐的用药量背了一遍，一字不差。国成终于放心。 国成问黑妞：“那些草药哪里采得？” 狗蛋抢声答：“满山都是。” 狗蛋为终于说上话有些得意。 “是啊，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草药。”李老四和曹长根均点头附合。 国成心里有了主意。药箱的药既便塞满也用不了多久。国成当初跟徐易才学中医就预见到今天的情况。 国成让黑妞服侍老人吃药。嘱咐黑妞注意事项。国成亦想和老人直接交流，无奈老人方言国成听不懂，国成的普通话老人亦不通。无奈之下只能通过黑妞交流。 只是老人明显表达出对国成的信任。吃了药，在国成嘱咐下闭上眼休息。 一行人弯腰出屋。国成适应了屋内极暗的光线。室外明亮的光线让国成忍不住眯起眼睛。屋里屋外象两个世界。世外桃源般的田园景象又呈现在国成面前。 02 国成的到来，让村里的病人三三两两来李老四家找国成看病。村民因惯于劳作，青壮年多体格健壮。但上了年纪之人多有劳疾。国成到来，无疑雪中送碳。 曹长根将竹筐里的草药留下，与国成和村里人告辞。曹长根本想多留会，和国成一起多看几个病人。无奈国成催他回。 国成算时间，以曹长根的脚程现在出发能赶到天黑前下山。上山容易下山难。虽曹长根惯走山路，国成亦不想他出意外。 众人将曹长根送到土地庙前。曹长根挥别众人沿陡坡而上。国成虽与曹长根相识时间不长，却一见如故。此时分别竟生出依依不舍之心。见曹长根爬上陡坡，挥手与众人作别，消逝不见，方与众人回转。 大头角难得来外人，长住更为稀奇。都来李老四家看县城医院的国成医生。发现城里医生果然不同。长得清俊，说话和气。尤其会给人看病。 国成住下的几天，就有人尝到有医生的妙处。尤其黑妞奶奶变化显著。从前常年在家，最多端个板凳门口坐着看山发呆。如今也可以独自从家走到水塘边。 水塘边是大头角的小社会。洗菜淘米c洗衣洗被都在水塘边。家长里短闲话唠嗑亦都在水塘边。 黑妞奶奶本是吃苦长大的人。身体稍硬朗便在家里坐不住。起初摸索着身子到屋外呼吸新鲜空气。发现远不会象从前般吃力。黑妞奶奶欣喜地跨过小溪去菜地拨了几根新鲜菜，竟也不似从前般费力。 隔天，黑妞奶奶试着走下家里的山路，向村民集中的水塘边走去。 黑妞奶奶自身体不好，多独自呆家。难得与同村人说话。国成医生自给她看诊后，每日如查房般，会爬上她家前的山路来与她复诊。虽语言沟通有障碍，不妨碍知道彼此的意思。黑妞奶奶也恢复了与人说话的兴趣。 黑妞奶奶拄着木棍走到水塘边引起一阵骚动。人们已有几年未见黑妞奶奶出现在公众前。都知道黑妞奶奶病了。 人们纷纷招呼：“来拉，身体好点了？” 人们说这话时，眼睛上下左右打量。见黑妞奶奶果真较之前恢复了许多。 “听说是国成医生给你看得病？”未待黑妞奶奶回答又有人打听。 “是国成医生给我奶奶看得病。”黑妞清脆的童音插将进来。黑妞上山采药，回家不见奶奶，循路跟下来。 黑妞奶奶点头：“国成医生给我看得病。给我吃药。又让黑妞每天采草药。按他的方子煎服。这几天觉得身上有劲。本来就是坐不住的人。觉得身上有劲就四处走走。” 黑妞奶奶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与众人。 黑妞奶奶起头，于是接连几人说起经国成医生诊治，病情有好转。一时间，国成在村民中的口碑愈来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 01 国成渐渐在大头角安顿下来。山里的日子岁月静好。日日复日日，平静得没有波澜。如亘古不变的大山静默如是。 大头角宛如世外桃源。没有批斗会，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有简单纯朴大山里的生活。国成甚至有些感谢单有声将他发配来此。 国成终于有时间满山遍野地寻访各种草药。向村里的老辈取经民间流传的土方。多数时候给人看病，亦有时间钻研业务书。只是所带书本有限，更多实践中药理论知识。国成万万没想到非常时期他竟有幸来到一方乐土。 大头角的村民纯朴善良。国成的医术有目共睹。救治了许多病人。人们对国成高度尊重。人们不善言辞，但纯朴的笑脸，笨拙的语言，有好吃的就给国成送来的行为无不显示他们对国成的善意与尊重。 大头角联姻的亲戚亦上山来找国成看病。国成的名声在大山深处方圆几里的地方亦出了名。 国成觉得大头角什么都好。粗茶淡饭，世外桃源般的地理环境，友善的乡亲。可是国成依旧时常挂记家里。 国成想起家里时，望着出山的路特别惆怅。他不知道张圆祖孙三人是否安好。这大头角与外界几乎没有联系。莫说电话，信件亦难到达。 国成自来到大头角和家里失去联系。心里记挂着家里，却不知该如何与家里联系。 国成知道回家看望家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想到一个主意。可以写信。当年与张圆分隔两地时靠得是鸿燕传书。 国成想，他亦可以靠家信与家里保持联系。而且他实在想念刚出生的女儿。或许可以让张圆寄张女儿的照片。 国成从书包里找出信纸。拿出笔，写了满满几大张纸。既便如此亦未写尽他对家里的挂念。 “国成叔叔，你在做什么？”狗蛋跑来问。新奇地端详写满字的纸。 “给家里写信。叔叔家有个小妹妹。叔叔想知道她好不好，乖不乖。”国成对狗蛋笑笑。 狗蛋不识字。却捧起信纸仔细看。心里奇怪，这样就能让小妹妹知道叔叔的意思？ 狗蛋恋恋不舍地放下信纸。自国成叔叔来后，他才知道读书写字这回事。 “想认字？”国成看出狗蛋的心思问道。 “嗯。”狗蛋点头。他亦想象国成叔叔那样捧着本书在天光里看着。他隐约知道书里有个极大的世界。而且有趣。 “嗯，叔叔教你。”国成将信放好。出屋低头在地上寻找硬枝。 “来这。“国成捡了根树枝，找块空地示意狗蛋过来。 国成将树枝交到狗蛋手里，站在狗蛋身后把着狗蛋的手在地上一笔一画写了起来。 国成指着地上写着大大的“狗蛋“告诉道：”这是你的名字。狗蛋。“ 狗蛋新奇地看着。地上两个方块字，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你试试。”国成将树枝交到狗蛋手里，示意狗蛋依葫芦画瓢。 国成看狗蛋在地上画字，想起件事问道：“大头角想寄信出去，一般去哪寄？” 狗蛋惊异地看着国成：“这里没人写信。要不就是托路过的人捎口信。” 国成自嘲地笑笑。大头角及周边的山民都不认得字，怎么会写信寄信。看来他只有去公社寄信。 02 国成与李老四打过招呼，下山去公社寄信。 国成经过土地庙时朝供台上拜拜，循着来时的路爬上陡坡。国成依稀记得来时路。虽走得是夜路，好在叉路不多。 站在山顶满眼苍翠。国成深吸口气。加快脚步向山下而去。 国成计划天黑前往返。因下坡没有来时费力。国成一路小跑，听着耳边山风呼呼地刮过。比起上山，下山显然快了许多。 国成一路冲向山。下山虽未有上山费力。下到山底，国成亦觉出疲累来。回首望去，身后的山高耸进蓝天。竟吃惊自己从那么高的山上下来。更不可思议这段时间生活在高山上的山顶。 国成记得上山时和曹长根坐着歇脚的点。仔细辩清地形，找准方向大踏步而去。 下山后的山路虽无上下山路陡峭，平坦许多。但亦是崎岖窄小的山路。国成一鼓作气向前行。 国成眼前是不断变化的山景。虽如此，变化的山景亦大同小异。国成以为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山景时，终于看到前头有房屋。虽是野外给人躲雨的凉亭，亦让国成看到希望。 越往前走，房屋越稠密。国成终于看到红星卫生院前晾衣竿上人家晒着的衣服。 国成加快脚步走到卫生院门口，竟觉出几分亲切。想起初来时的情景恍如隔世。 国成正待进门，背后有人拍他。国成回头喜出望外，正是他要找的曹长根。 “我看着像你，果然是你。“曹长根笑。两人见面都觉出亲切。虽相处时间不长，却像老熟人般。 “我来寄信。“国成有些害羞地笑。毕竟是私事，从大头角到红星公社跑这么远的路。他怕曹长根因此有异言。 曹长根并未在意，只将邮局的位置指给国成。 “这里的信寄得慢，收得也慢。国成，你这是给家里的信吧。估计家里得过一个多星期才能收到信。“曹长根理解国成心情。初为人父，怎会不挂记家里。 国成点头：“一会来找你。“ 说罢向曹长根指点的方向跑去。 国成看到绿色的邮筒有些激动。仿佛看到与家里联系的希望。 国成小心翼翼将买来的邮票用浆糊粘牢在信封上。国成依旧用得是航空信封。国成摩棱信封突然想起亦该给大哥写封信报喜。告诉大哥国强他当大伯了。 国成趴在邮局的柜台写信。他有许多话与国强说。可是写了又撕了。他不想让国强替他担心。 国成重新铺开信纸。这次写得短。信中国成告诉国强，他与张圆一切都好，且喜添千金。 国成发现营业员好奇地打量自己。不好意思笑笑，将信封进信封。邮票粘牢。走到邮筒边小心翼翼地将信投进邮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 01 国成将寄给张圆的信，收信地址写为红星公社卫生院曹长根转国成收。 国成问：“在大头角是否能收到信？” 答：“最好是寄到公社。” 国成觉得情有可原。大头角山高路远，送邮件的同志总不至于为送一封信翻山越岭去大头角。 国成将收信地址写为红星公社卫生院曹长根代收，还未与曹长根商量。 不过国成想曹长根应该会同意。 果然，国成回到卫生院与曹长根说起，曹长根一口答应。却不肯放国成走。卫生院正好来了几个病人。抓着国成会诊。 国成在大头角的这段时间。周围的病人看得差不多，多为一些慢性病需要调理。难得有抢救病人出现。 国成索性留下帮忙。卫生院的病人较大头角多了许多。方圆各大队的病人都会往这送。比起大头角，卫生院的危重病人相对较多。 国成帮忙，无疑让曹长根喜出望外。国成的加入让医疗力量大辐度提高。几个病人的病情处理亦及时得当。 “国成，要不你别回大头角吧？这里更需要你。”终于歇下来后，曹长根恳切地对国成说。 国成有些为难。组织上要求他定点大头角。但是大头角相对没有那么多病人。国成思前想后想出一个主意。 “要不我每周下来一次。一拿信。二正好会诊卫生院的病人？”国成提议。曹长根想想亦只能如此。 国成决定第二天回大头角。人们不知从何处听得的休息，知道卫生院来了县城的医生，看诊的人增多。国成坐在诊室接连不断地看诊病人。 国成觉得有些像回到山美县人民医院与人看病的感觉。问诊的病人排队等着诊治。国成觉得卫生院较大头角更能发挥他的所学。只是从内心深处，国成更喜欢大头角这个大山里的山顶小村。 曹长根找了间房间与国成留宿。曹长根打算，国成不定期来卫生院看诊都可以住在这里。 这日国成依旧被曹长根叫去家里吃饭。国成有些过意不去。这年头，谁家都不宽裕。可这块没有可以买饭吃的地方。 国成掏出粮票塞给冬凤。曹长根眼尖看到，硬生生塞回国成口袋。 “国成，你这么见外，我可真要生气了。”曹长根生气地说。国成只有作罢。国成无以为报。只想着过几日下山来卫生院多看治几个病人。 02 第二日大早，国成动身回大头角。走在浓绿欲滴的大山里，心里惦记寄出去的两封信，不知何时能寄到亲人手里。寄出去信，心里生出希望。算着信在路上走的路程，几时能到亲人手上。 国成走进扑天盖地的绿，清晨清新的空气。让国成心情舒畅。相较初来时的心情判若两人。国成学着曹长根的样，边走边留心身边的草药。走走停停，一路颇有收获。 国成发现人迹罕至之地草药更多。国成埋头挖草药，走着走着，竟迷了路。 国成环顾四周，发现是陌生所在。可大山里怎么走也是差不多的景致。国成有些慌乱。这大山起伏一座连一座像绿色的汪洋。偏离航道极难找回原来的路。 国成试图顺着来路往回走。逢到岔道不知往哪走。来时专心看着地上的草药，竟不记得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国成觉得人类在大自然间的渺小，像只蚂蚁身于其中。 若找不到正确的路，在大山里可以转悠几天出不去。国成没有带干粮，亦没有带防身设备。如果找不到正确的路显然非常危险。 国成稳定心神。从发现迷路的地方退回到此处是第一个岔路口。国成在地上找石头在路口做上记号。 国成决定每条路试。不行再退回到刚才的岔路口，再尝试另一条路。 国成打定主意。用石头在路口做好记号。选定一条路往前走，试图回到认识的山路。 国成从清晨走到下午，尚无找出头绪。还有几个钟头太阳就下山了。天黑后的大山更找不着路。国成开始着急。 国成眼见着毒辣的日头一点点削去光芒。太阳偏西了，可依旧未找到路在哪里。 国成走了一天，未吃东西，又渴又累。国成颓废地找着几丛灌木底的阴处坐下。国成有些绝望，就这样被困住了吗？可是他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家里还有张圆还有刚出生的女儿。 国成手探进书包，试图找到些吃的。未料真有吃的。国成想起早晨在曹长根家吃的饼子。一定是趁他不备，曹长根夫妇往他书包里放了几张。 国成心里慨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心里感激曹长根夫妇。拿出书包里的饼子充饥。日头却越来越偏西。 03 国成与狗蛋说他去公社寄信。狗蛋本想跟着一块去。可是他不敢。他未出过大头角。 狗蛋看着国成翻过山头不见，亦去找村里小伙伴去田地玩耍。直到回家爷爷李老四问起，才想起国成下山寄信的事。 狗蛋一五一十地告诉爷爷，国成下山寄信。李老四便没再说什么。算算脚程，应该天黑前能赶回来。 可第二天晌午依旧没见国成回来。李老四不由着急。 “这学生娃不会山里迷了路吧？”李老四不由嘀咕。这大山里方圆的位置可不小。若迷路可不是小事。 吃过晌午饭，李老四招呼几个人一起下山寻国成。狗蛋见状，亦跟着一块下山。 李老四与几个山民走山路如履平地。即便狗蛋和小猴一般灵活。几人健步如飞。到山底未见国成。往公社方向走了许多路亦未碰见国成。李老四索性一鼓作气走到卫生院找到曹长根。 “国成清早就回大头角了啊。”曹长根听李老四说明来意心里暗叫不好。莫非国成路上出了意外？ 狗蛋初次下山，见着许多人和房子亦顾不上惊奇。心里和大人一样着急。教他认字的国字叔叔不会有事吧？ 04 国成振作精神。吃过干粮，稍事休息后重新站起来。四顾之下，周围的环境即熟悉又陌生。似乎山里随处都是这样一番景象。 国成咬紧牙关往前走，他不能倒下。他想起女儿出生那天早上望向他澄澈的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我父亲是医生（123） 01 随日头偏西，国成越找不准正确的方向。去哪条似乎都是对的，都似曾相识。去哪条路似乎都是从未到过的路径。 国成迷失在大山里。吃过干粮歇脚后，国成一直在大山里转悠。国成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放弃。 日头己渐渐落于山顶。再过些时候天便要黑了。 国成擦擦满头的汗，己陷入无意识状态。机械地找路走路。国成己成了机械人。 国成见日头一点点沉过山顶，心里涌出一丝绝望。国成望着绚烂的晚霞，想着住院部小山洼是否此时亦能看到这般奇幻的天景。想到住院部小山洼里有自己小小的家和亲人，国成鼓起勇气。重振精神。国成对自己说，一定要走出去。 初到山里会觉得沉寂。可一人在大山里能听到各种声音。风声树叶摇曳声及各种细碎不可辩之声，合成山的声音。平素沉寂的大山显出威压逼迫之势。 国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正确的路，走出迷境。 随暮色渐合，山的声音里多出许出白天没有的声音。国成隐隐听到人声。 国成摇头甩开幻听。自嘲人在大山迷路竟有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人声时远时近。“国成叔叔！“一个清脆的童音冲破山的阻隔清晰地传过来。 国成站住。他认得这是狗蛋的声音。 国成疑惑地回头四顾。隐隐的人声听不清。猛然又一声清脆的童音刺破山谷，“国成叔叔！“。远近山谷有了回音。国成再不怀疑，是狗蛋! 国成欣喜若狂。“狗蛋，狗蛋！“国成大声地向着声音来处呼唤。 国成听到自己的声音亦在远近山谷起了回音。隐隐的人声静了。 国成将手拢在嘴边合成喇叭状朝着最近的山谷大喊：“我在这！” 袅袅起了几个声音在山谷里回荡：“我在这!” 随回音荡漾开去，隐隐的人声处亦有人喊话过来：“站在原地别动，我们过来找你。” 国成这回听清是李老四曹长根。心里提着的劲的突然放下，忽觉浑身放松。国成一屁股坐在地上，才觉出身体疲累己极。 02 国成幸得每个路口都做记号，未走进大山深处。离正路有些距离，但不妨碍听到李老四一伙人沿路呼喊他的声音。 李老四一伙人与国成会合时，日头落过山顶。月亮当空。国成见到众人如隔世一般。心中感激。若不是李老四及村民有心，他不知被困多久才能走出迷境。 狗蛋见着国成甚是欢喜。不待国成问，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经过。国成看着众人望向他关切的脸，心里一阵温暖。虽是边地，村民却纯朴暖心。 国成回到正路，才发现上山路口并不远。只是山里小径错综复杂。稍错路，就大相径庭。 国成谢过众人。曹长根摆手：“不用谢。” 村民们憨憨地笑。在他们看来，走失了人去找回来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们将国成当成他们中的一分子。国成动容，心里下感动。他并未为村民做什么。只不过治好了些病人。救死扶伤是他的本份。村民却己不把他当外人。 曹长根作别众人回公社卫社院。国成与村民们上山回大头角。经此一事，国成更加尽心为大头角附近的病人诊病。闲睱时亦帮着村民下地干活。被李老四拉回田埂。 “国成医生，你不惯做这个。我们会种地。你会看病。你给大家看病就好。” 国成确实不会种地。就如村民不会读书认字，觉得读书写字千难万难一般。国成于是教狗蛋几个孩子认字。 国成发现几个孩子中，狗蛋学得最认真。总是缠着他问许多问题。亦有关于给人看病的问题。 国成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国成忽然有个想法。大头角位于大山深处看医生极不方便，可若是有自己的赤脚医生呢？他日，医疗组从大头角撤离，大头角有了自己的赤脚医生。一些简单的病症可以及时得到救治。 大头角的村民都不识字。眼前的几个孩子每日来跟国成识字，他们中间或许可以找到赤脚医生的好苗子。 国成觉得狗蛋是棵好苗子。就是年纪太小。但至少有胜于无。 国成有意识地在教字的同时亦会说些草药知识和医学知识。除狗蛋外，黑妞亦听得认真。 黑妞奶奶长期吃药，许多草药都是黑妞上山采的。 因有上次迷路的经历。李老四特意嘱咐几个孩子，若国成医生上山采草药便在身后跟着。 几个孩子自小山里长大。漫山遍野地疯跑。附近的大山熟悉得像自己的家。有几个孩子跟着不怕国成迷路。 国成亦正好带着孩子们上山辩识草药，教些中草药知识及药理。跟着国成，几个孩子的草药知识增长不少。 国成亦向村民搜集民间土方，琢磨其中药性药理亦获益匪浅。国成觉得村民千百年来流传下的土方积聚智慧和实践检验。国成从中学习到不少可用的知识。并将其拓展扩展到现代医学原理的相关关系。国成觉得其中妙趣无穷。 单有声万想不到将国成发配去大头角倒是成全了国成。国成在大头角的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离寄信的日子过去半个多月。国成暗道，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 这日国成与李老四说起准备下山取信。李老四不放心，让狗蛋跟着。 “狗蛋，过来。你陪着国成医生下山。”李老四喊过远处玩耍的狗蛋。大山里的孩子只要走过的山路都记得。有狗蛋陪着，国成不至于像上次迷路。国成点头答应。想起上次迷路让村民劳师动众过意不去。再则国成亦想带狗蛋下山见见山下的世界。 狗蛋听说陪国成下山，欢快地甩了村里一帮孩子跑将过来。几个孩子亦跟过来嚷着要去。李老四摇头将众人轰散。唯黑妞执拗地站在原地，眼不眨地望定李老四。 李老四知道黑妞自小照顾奶奶早熟c能干。有她跟着国成c狗蛋也好。于是挥手道：“黑妞一起去吧。” 在孩子们羡慕的眼光中，狗蛋c黑妞随国成走过土地庙，爬上出村的陡坡。与国成一起消失出众人的视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 01 国成觉得有了两个孩子的陪同，较上次独自下山，明显多了许多趣味。 狗蛋有问不完的问题。对于外面的世界狗蛋和黑妞都充满好奇。 国成耐心回答狗蛋的所有问题。关于大山外的世界。关于学校c医院。关于山美县城及山美县外更大的世界。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黑妞虽少出声，亦不时补充问题。三人前前后后在崎岖的山路走着。国成较上次下山多了心眼。尽量记住每个岔路口及显著地标。虽说山里的孩子对走过的山路都记得，国成亦不敢掉以轻心。必竟两个孩子是由他带出来的，他必须负责将他们安全带回大头角。 国成有了上次山里迷路的经历，对山路突然有了极强的辩识度。国成在脑海里勾画所经山路的样子。因两个孩子的陪伴，三人有说有笑，路显得短。 狗蛋虽去过一次公社，因找国成心切，并未仔细留心山底与山上不一样的景致。只记得人和房屋都比山上多。虽如此，狗蛋亦在小伙伴前炫耀了几天下山的光辉经历。 如今再次下山，狗蛋仍旧新奇。更不用说第一次下山的黑妞了。 黑妞在大山里长大，方圆几里的大山黑妞了如指掌。随年纪长大，活动与熟悉的范围愈大。黑妞在熟悉的大山里如雨得水。下山却有了怯意。 大头角若不逢着重要要紧的事，难得有人下山。 黑妞紧跟在国成狗蛋后面。前面的山路，三人谈笑自在。越近公社，黑妞越发拘束起来。即便爱说话的狗蛋也安静许多。睁着一双骨碌圆的眼睛四处打量。其实相较山美县城这里人依旧少。可相对大山深处的大头角，眼前无疑成了热闹繁华之地。 02 国成对红星公社卫社院己轻车熟路。带着两个孩子穿过公社两旁的农家钻过卫生院外谁家晒的被子进了卫生院。 卫生院分外安静。没有病人。办公室的门亦虚掩着。若不是桌上摆着医疗器械药品，很难把这里想象成卫生院。房后有人家传来烧菜的香味。国成猛然想起，正是饭点。应该都回家做饭了。 果然，国成领着两孩子去曹长根家。远远见到曹长根在院里劈柴火。屋子里亦传出烧菜的香味。 “曹院长！”国成招呼。上次迷路曹长根与李老四等村民上山找到他，心怀感激。此时见到竟有些激动。 “啊，国成来了。”曹长根听到喊声循声望过来，看到国成带着两个孩子向这边走来，笑着招呼道。两个孩子他认得。李老四的孙子狗蛋和村里的黑妞。 狗蛋与黑妞亦认得曹长根，见曹长根望向这边，脸上露出笑容。只是不像在村里撒欢地跑过去。依旧紧紧跟在国成身边。 “狗蛋黑妞也来了。来来来，进屋里坐。”曹长根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出院门向国成三人迎来。 曹长根家亦有孩子，听到声音出来。仔细打量狗蛋黑妞。 国成本想让狗蛋黑妞不要拘束。待与曹长根寒喧几句想回身嘱咐狗蛋黑妞，孩子们己凑到一起。不待国成交待，狗蛋黑妞己和其他孩子玩到一处。跟着曹长根及邻居的孩子四处跑起来。 见国成担心地去看狗蛋黑妞，曹长根笑：“不用管他们，孩子之间最容易相熟。“国成亦笑，点头坐下。反倒有机会与曹长根安静地说话。 03 国成此行目的是想取家信。国成拿不准张圆是否及时收到信并与自己回信。 国成探寻地望向曹长根：“曹院长，有我的信吗？“ 曹长根摇头。国成不禁失望。想来张圆的状况不好，又带着孩子。怕是未及时收到信。 正当国成失望之时，冬风从厨房出来。“国成，在这里吃饭。“冬凤招呼。曹长根亦一起招呼。国成点头答应。国成虽不想麻烦曹长根夫妇，但两个孩子得吃饭。国成心里感激，只是想起未能收到家里回信，免不了露出恹恹之态。 冬凤转身进厨房，突然站住。 “呀，国成，昨天去卫生院收东西，邮所的来送信。说有老曹的信，见到我就给我了。后来又说是信封上写得是老曹转交国成。我顺手放口袋里。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冬凤边说边伸手去口袋里摸索，果然摸索出一个牛黄色信封。 国成一阵激动，老远他就认得那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信封。冬凤递过信时，信封右下角果然有山美县人民医院几个红色的大字。 国成笑了。心里突然热烘烘地击碎了之前的失望。是张圆的信。张圆熟悉娟秀的字迹让国成见字如面。 “你怎么不早说？“曹长根埋怨。国成之前的失望全落在他眼里。 “我也是刚想起来。“冬凤小声嘀咕。 国成全未听见曹长根夫妇的对话，沉浸在收到家信的欣喜。算算日子，女儿婷婷应该满月了。 国成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信纸出来时滑落出一张照片来。是女儿婷婷。 国成激动兴奋，紧紧捏住女儿的照片，放眼面前端详。曹长根夫妇亦凑近过来看。 照片上的女儿比国成离开那天老成了许多。脱了新生儿的模样，变成一个白胖的娃娃。眼睛依旧稚气，睁大眼盯着镜头。盯得国成忍不住笑了，心里荡起阵阵柔软的滋味。 从女儿的照片，国成看到张圆与母亲的付出。他能想见他不在时，张圆与母亲付出的辛苦。国成有些惭愧。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却不在身边。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义务。 “国成，这是你孩子吗？长得真漂亮啊。“冬凤看到照片上的孩子啧啧赞叹。曹长根亦道：”这孩子长得真好，随你俩吧。“ 国成笑了：“像我，也像她妈妈。“国成手中的照片被曹长根夫妇接过去端详。国成迫不及待地打开张圆的信。 张圆的信很厚，几大张纸写得密密麻麻。依如当初他们恋爱的时候。 信里大部分内容，张圆记录每日孩子的饮食起居，及孩子点滴的进步带来的小惊喜小意外。看得国成暖暖的，像亲历了与女儿共同成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 01 张圆醒来时，不见国成。母亲端着凌晨国成熬好的粥走过来。 “阿圆醒了，好点吗？”母亲在张圆床边坐下。粥是普通的白粥，放了些白糖。 “国成呢？”张圆明知故问。心里依旧不甘心国成己离家的事实。 “早上出发了。见你和孩子都睡着，就没叫醒你。”母亲扶起张圆半靠在床头。外孙女婷婷依旧睡得香甜。母女俩不由自主目光全望向孩子。 孩子深沉地呼吸。离开母体的第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仿佛知道母亲与外婆在看她，歪歪小脑袋继续沉入香甜的梦乡。 张圆与母亲交换眼神。不自觉地笑了。国成离家的失落似乎在看到孩子香甜的睡姿得到补偿。 婷婷的到来为家里注入新鲜的力量。张圆母亲出出进进地服侍张圆母女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张圆母亲背人的时候，总会将两只小脚从鞋里解放出来揉搓。若不是这两只小脚，张圆母亲觉得自己应该能能干很多。 好在王院长的爱人及何秋艳时不时过来帮忙。尤其王院长的爱人几乎成了张圆的家庭成员。除照顾王院长一日三餐，寻常家务外，都呆在张圆这里。亦因此，张圆母女得到极好的照顾。 婷婷的变化是显著的。几乎一天一天看得到其变化。起初嗜睡。似乎母亲肚子里没有睡够。出来抓紧时间补眠。 随一天天过去，婷婷醒的时间越来越多。醒来时便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人说话。虽不会说话，家里常见的几个人己模糊认识。 “婷婷，笑一个。”大人逗她。婷婷难得让人失望，随着大人的指示，瞪着澄澈的眼睛突然露出极甜的笑容。于是满屋子都是欢喜，“笑了，笑了。” 婷婷无形中给家里及周围人们带大极大欢乐。 只是婷婷睡着时或夜深人静时，张圆依旧记挂远方的国成。 医院医疗组去得远的只有国成。附近点医疗组的同志基本一周会回家一次。张圆每次见到回来的医疗组成员心里越发想念远在大头角的国成。 大头角交通闭塞，与外界联系不便。张圆不知道国成在大山里是否一切安好。 张圆每次见到从乡下回来的王锐便会打听医疗组在乡下定点医疗的情况。谁都看得出来，张圆是想籍此了解些远在大头角国成的情况。 02 张圆恢复打扫卫生的工作是在生完孩子十天之后。 那日孩子笑了。一屋子人被孩子笑容感染，房间里充满愉悦的气氛。 “张圆，明天开始打扫卫生。“单有声的声音不合时宜插入。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产假是四十九天。张圆生完孩子才十天。“何秋艳正好在张圆房间，听到单有声的话出门打抱不平。 “产假四十九天那是对人民群众。张圆是什么？她是地主。“单有声对何秋艳跳出来大为恼火。若不是何秋艳苗红根正，他真想找个法子把何秋艳也打倒了。 两人争执引起许多人围观。孩子亦大哭起来。张圆哄着孩子，外面争执声越来越大。张圆轻轻摇晃着孩子，孩子紧贴在张圆胸前，听着张圆的心跳渐渐安静下来。 张圆将安静下来的孩子交到母亲怀里走出门去。 门外单有声一阵黄痩的脸阴沉得可怕。 张圆拖着何秋艳的手往屋里走。回头对单有声道：“明天我打扫卫生就是。”张圆不想多看单有声的臭脸，拖着何秋艳走。 人们默默散开，心里不知想些什么。单有声心里愤然。对待阶级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他有什么错？无人跟他争辩。单有声发觉人们对他表面尊敬，实际敬而远之。 单有声远远见到程香草亦掉头而去。单有声听说了，程香草这段时间往上面跑得勤，想调回老家去。 单有声知道与程香草的事无望，不由生出恨恨之心。 单有声望向程香草走远的背影，再望向张圆的家紧闭房门悻悻而去。 03 张圆第二天开始早起打扫卫生。怀孕期身体不便，有国成帮忙做了大部分工作。如今虽未挺着大肚子，对刚生完孩子的张圆，没有国成的帮忙，独自完成清扫卫生的工作还是辛苦。 母亲总会在该给孩子喂奶的时间，将孩子抱到张圆跟前。张圆便去洗干净手脸，趁给孩子喂奶的功夫小歇。 张圆庆幸有母亲帮忙。若非母亲在此，既要打扫卫生又要照顾孩子分身乏术。 王院长夫妇亦时常会帮着张圆干活。自张圆生孩子后，阿真夫妇从刘强处得到消息，亦时常过来看望。李立德亦常来，既便天天不与人打交道躲在山野里放牛的杨万全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是否有活要干。 国成不在家，家里反倒时常热闹。 张圆知足，只一样，挂念国成的安好。 04 山美县城不大，有一家照相馆。就在门诊部隔壁。平时顾客不多。除去一些重要日子，平常人们难得照相。转眼孩子满月。张圆打算抱着孩子去照满月照。只是与母亲抱着孩子合影缺得缺憾。国成若在，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家福了。 为了抽出时间照相，张圆特意提早了两小时起床打扫卫生。换上干净衣物，头发梳齐整，抱着孩子与母亲往照相馆来。 张圆特意交待将孩子的照片多洗几张，打算将孩子的照片寄一张于国成。 国成离家一个月，没有丝毫联系。张圆知道，若是有办法，国成一定会想法联系自己。 张圆打算给国成写信，告知近况，让国成别为家里担心。只是张圆发愁不知将信寄往哪里？ 照相馆生意冷清。张圆祖孙三代照相亦花了不少时间。但照相出来时，己快到晌午。张圆着急，想起要干的活。抱着孩子携着母亲往住院部里赶。后面传来铃当作响的自行车铃声。不用回头亦知道是邮局送信的邱少波。 “张医生，干吗呢？”邱少波在张圆身边用脚撑住地面问道。见到张圆怀里的孩子忍不住伸手逗弄。 “给孩子照满月照寄张给她爸。”张圆笑。现在极少有人管她叫张医生。邱少波的称呼让她觉得久违。 “你这么说想起来了，有她爸的信。”邱少波低头去邮袋里翻找。张圆一眼从敞开的邮袋里看到白色红蓝边的航空信封。心里一阵激动。国成写信喜欢用航空信封，张圆太熟悉了。 果然，邱少波从邮袋里抽出那封航空信封的信件递给张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 01 信上是国成熟悉的字迹。张圆捏着信仿佛离国成特别近。 邱少波逗了会婷婷，“这孩子长得真好。像你俩。”婷婷仿佛听懂赞美，咧开小嘴笑，更招人爱。 邱少波骑车走远，张圆举着信对襁褓里的女儿说：“婷婷，看，爸爸给我们来信了。”婷婷睁着好奇的眼睛望向张圆举在天空的白色蓝红边的航空信封。 国成的信到得及时，张圆觉得是孩子满月的最好礼物。 若非抱着孩子携着母亲，张圆当下就想拆开信看。母亲理解张圆的心情。将孩子接过去，“不急走路，你慢慢看。” 婷婷在外婆怀里好奇地张望。见母亲停在路边拆开信看，脸上时而欢喜时而慰籍。外婆轻轻地婷婷说：“爸爸正给妈妈说话呢。” 国成的信依旧如从前充满温情。信里满是对家里的牵挂和张圆祖孙三代的担心。 张圆贪婪地看着。国成在信里详细说了到大头角后的情况。说那里的村民纯朴善良亦待他很好。说到红星卫生院的曹长根对他的帮助及老乡们对他的关怀。张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国成的状况比她预料得好。国成信里满是对目前生活状态的满足。虽然国成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怕她担心。但字里行间对现在生活状况的肯定确不像骗她的。 张圆终于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抬头望向母亲和女儿。老人和孩子都在看她。张圆笑了，伸出手去：“爸爸说他很好。让我们保重身体。说他很想我们，特别是想你哟小婷婷。”张圆笑靥如花。母亲亦跟着笑了。她亦一直为孩子们担心。如今国成在那边好，也放下心。 婷婷亦笑了。她不知母亲与外婆为何如此高兴。被亲人笑容感染，亦全无保留露出与头顶蓝得透明天空一样纯净的笑容。 国成的家信让张圆鼓舞了干劲。眼前这点苦不算什么。相较国成在大山里落后环境的劳动生活，张圆知足。 快到家，单有声黑着脸背手在住院部楼前站着。张圆脱岗两小时这是严重的阶级动向。 见张圆祖孙三代从荷塘边的小路转过山角，大声喝道：“张圆，上班时间不好好劳动改造，跑到哪里去！” “单主任，我己早起两小时把早上的活干完了。”张圆辩解，突然发现辩解没用。索性闭了嘴不再说话。将孩子交到母亲手里，示意母亲抱着孩子回屋。转身去拿了扫把过来。 单有声心里是恼火的，尤其见张圆祖孙三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如此恨张圆一家。但有一点他清楚，并非张圆的地主家庭出身让他如此憎恨这家人。相反同是地主家庭出身的程香草他就喜欢得紧。见张圆开始干活，恨恨地转身离去。 张圆将国成的信小心地折好揣在口袋里。这日张圆逢人便笑。见到老同事笑，去病房倒痰盂对病人亦笑。张圆的笑情不自禁。口袋里国成的信仿佛国成又回她身旁陪着她。 张圆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里。哄孩子睡了。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坐定。张圆有许多话要与国成说。平日夫妻在一起，日日都有话说。如今分开一个月，更有许多话想写到纸上。 那夜张圆母亲半夜醒来时见隔间里的灯还亮着。张圆依旧在书前写着信。张圆母亲知道女儿两口子恩爱，进屋为张圆披上件外套，看看床上睡着的孩子准备出去。 “妈，我给国成写了许多话。把婷婷每个变化都写下来告诉他了。”张圆朝母亲笑，压低声音说。 “写完了？早点睡吧，啊。”母亲爱抚地摸摸女儿的头。她许久看过女儿如此开心。 张圆点头。收好信纸熄了灯。张圆没告诉母亲，信里她报喜不报忧。她不想让国成为家里分心。 02 第二日张圆早起。趁东方既白，穿过住院部沿山小路赶到县城大街，将事先贴好邮票的信投进县城大街上邮局门口的邮筒。 时间早路上没人。张圆走在空旷的大街，心里生出几分欢喜。日子再苦再累，一家人心在一起就好。 清晨的四周起伏的山峦像绿肺，造出的空气清新怡人。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张圆脚步轻快，往住院部里赶。快到目的地，遥遥见山边的菜地有人背朝小路在地里劳作。 张圆心道：“立德，真早。”正想出声招呼，却听到平房处有关门声。张圆忽然辩出是单有声的身影。以为眼花，正待要看清楚。却见身影往这边来。张圆情急之下急忙闪到路边。在灌木后躲着。定睛再看，就是单有声。 张圆心下奇怪。单有声这个时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张圆仔细辩出关门声音的方位，心中骇然。是程香草的房间？ 张圆在心中推翻刚才的判断。暗道：“不可能。程香草和单有声怎么会扯到一起。” 张圆正自疑惑，未道身后有人叫她。 “张圆，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张圆回头，是杨万全。张圆正想比手势让杨万全噤声。却己被单有声看见。 单有声心下一惊，未料天还未放亮，外面就有人。且此人还是张圆。单有声难得未拿腔作调，只狠狠扫一眼张圆杨万全两人，装着若无其事经过，沿山边小路扬长而去。 “张圆，你没事吧？”单有声的冷眼，杨万全才发现自己的冒失闯了祸。 “万全，你怎么在这里？”张圆原以为是李立德，未料是杨万全，亦正奇怪。 “进山放牛前过来看看。立德教了我怎么种菜。我便想着平日亦帮不上忙。每天趁着放牛前来菜地看看。”杨万全解释。他每日早起来国成家的菜地帮着打理己有段时间。未想到今天碰上张圆。 张圆心下感激，“万全谢谢你。国成知道了一定也感谢你。” 张圆的话反倒让杨万全不好意思。平日里灵牙处齿，虽被打倒后不再说话，口才亦在。此时却摸着后脑勺憨笑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 01 杨万全依旧在山野里放牛。每日与放牛娃为伍，常被放牛娃围着说古论今。有些恢复从前摆龙门阵的模样。 有时有杨万全从前的学生瞧见，竟是羡慕得很。比起课堂枯燥乏味的照本宣科，被放牛娃围在当中坐在树下侃侃而谈的内容更有意思。 杨万全的同事不这么看。心里想得是：“你看看从前那么狂傲的小子，如今落得给放牛娃讲故事的下场。” 来听杨万全讲古论今的不仅是山上的放牛娃。随人口相传，县城许多孩子都知道杨万全。这些孩子虽不放牛，平日亦山野里野惯了。山里的孩子，四周的大山就是他们天然的玩耍场。如今多了会讲故事的杨万全，越发引得孩子呆在山上不肯回去。 何小燕的弟弟二娃成天在山上疯玩，自然是晓得杨万全。每日追着杨万全放牛的踪迹听杨万全讲故事。 二娃觉得杨万全说的故事比上课有意思多了。家里亦不管他，只累了姐姐何小燕，到饭点就漫山遍野找他回家吃饭。时间久了，何小燕摸清二娃的行踪。多找着杨万全放牛的地方就能找着二娃。 起初何小燕只是找二娃回家。见着二娃便不由分说逮着二娃回家。二娃奋起反抗，无果。杨万全的故事正听得精彩处。姐姐这时候出现扫兴得很。偏力气没有赵小燕大。拗不过姐姐。只能乖乖地丢下听了一半的故事被何小燕带回家。 二娃不情愿。嘴里念叨听着一半的故事。念叨着就要听到结果了，姐姐就来了。嫌弃死何小燕。 何小燕面冷心热。心里疼爱弟弟。听弟弟念叨多了，亦对杨万全的故事有兴趣。再来时亦会坐下听会。渐渐何小燕旁听的时间越来越长，竟亦听得津津有味，和弟弟二娃一样想听个水落石出。 姐弟俩回家吃饭的时间越来越晚，父母亦不管。何小燕回来后会给弟弟热饭热菜。 杨万全每日在山野放牛，与孩子讲故事，日子倒也自在。只依旧不习惯与成人打交道。何小燕的到来他起初不在意。杨万全知道，何小燕是来找弟弟回家吃饭。杨万全依旧不惊不扰讲他的故事。 可渐渐地，何小燕来找二娃，并不是来了即带人走。多半会坐在孩子后一起听。杨万全便有些不自在。眼光不自觉望向何小燕坐的角落，总望见孩子后的何小燕认真看他的眼光。见杨万全望向她，毫不躲闪，回将亮晶晶的目光望定杨万全。望得杨万全慌张地避开目光，将视线投往他处。故事亦打了嗑巴。 何小燕是杨万全在山野世界里难得看到的成人。且何小燕身姿婀娜，长得耐看。若何小燕某日未来，杨万全会惦记，会不自觉将目光投向何小燕常坐的位子。 若何小燕来了，杨万全会将目光转向别处。却将故事讲得特别带劲。何小燕是唯一他被打倒后仍来听他讲故事的成人。杨万全饱读诗书，看尽书中各种情事。却未谈过恋爱。 杨万全原来未谈恋爱是眼光高，总觉着世间没有能配上他的女子。如今被打倒，却是没人瞧得起他。 杨万全看到何小燕聚精会神地听故事时看他的目光，心里生出异样。 此前，杨万全供销社买过几次东西，认得何小燕。知道何小燕是出名的小辣椒。杨万全自负才学，从未将何小燕放眼里。杨万全从未想过娶个泼辣女子为妻。每次买完东西就走，从不多做停留。未想到此时却与何小燕有交集。 何小燕也认得杨万全。因喜欢乱讲话遭来祸端。杨万全每次来买东西，钱货两清。干脆得很。不交谈，无交集。何小燕顶讨厌噪的男子。 如今依旧不改爱说话的毛病，只是讲话对象变成山野里一帮野孩子。可是杨万全谈古论今确实好听。何小燕不由被吸引。她未料杨万全的肚里有这么多货色，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何小燕想探究竟，杨万全肚子里到底有多少沉箱底的货色。于是，常找到二娃，不着急带弟弟回家。跟着一帮孩子听到天黑，听到杨万全起身赶牛回去。 何小燕未料听杨万全的故事久了竟有些着迷。常坐在孩子身后听故事，会呆呆地望着杨万全有几分英俊的脸庞出神。 何小燕回过神来吓一跳。自问这是怎么了。脸颊有些发烫，四顾无人注意。抬头正撞见杨万全向这边望来的目光。心中竟如小鹿乱撞。 何小燕骇然，莫非是喜欢上了杨万全？ 02 何小燕这日带着弟弟回家，父母竟意外没有吃饭等着他俩。 “爸c妈，你们怎么不先吃？”何小燕手脚麻利去灶台上盛饭边觉得奇怪。 何小燕生性泼辣，父母却敦厚本份。亦不知何小燕的性子随了哪个。 父母交换眼色，终究何小燕母亲开了口。 “苏婶帮你提了门亲。”何小燕母亲知道女儿极有主意。未必听话。说话便小心翼翼。 何小燕不吭声，低头扒饭。顺手往父母与二娃碗里挟了些菜。何小燕母亲只有往下说：“你苏婶这次说得人家不错的。农机厂李立德。人老实本份。拿国家工资。“ 何小燕停筷子想了会。想起有这么个人。虽不常见面，山美县城巴掌大的地方，谁家底细都不是秘密。 何小燕知道李立德，听说年年是厂里的先进标兵。 ”额。”何小燕终于出声。何小燕父母期待地等待下文。未料何小燕并未多说，复低头扒饭。 何小燕父母着急何小燕的婚事。老大不小还在家里待着，这不是个事。 “小燕，你倒是说话呀？行，还是不行？或者先见面？“母亲有些着急。何小燕不愠不火的态度让她揪心。 ”小燕，你妈着急。你就给你妈说说，行还是不行？” 一直没说话的父亲亦忍不住开口。女儿留在身边他没意见。只是一直不嫁人亦不是个事。 何小燕停住筷子。一家人望向她。何小燕知道李立德人不错。若答应父母高兴。何小燕正待开口，脑子里突然闪过杨万全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 01 何小燕想起杨万全席地坐在树下c山野草地后面是蓝天白云，悠闲吃草的牛。杨万全有几分英俊的脸。何小燕搞不清是杨万全的故事吸引她，还是杨万全本人的魅力。 听父母再三追问，何小燕不置可否地答应。何小燕向来眼光高，如何就看上被打倒的杨万全了？何小燕挥赶走脑海中的念头，自言自语：“一定是幻觉。听几个故事而己。” 何小燕的心里反应却诚实。因家人说起提亲之事，一天当中脑海里都是杨万全的影子。 快到吃晚饭时间，何小燕照例漫山遍野地寻找二娃。 “二娃，回家吃饭了。”何小燕扯开喉咙喊，照例没人理她。 何小燕不气馁，循山路往山美县中学方向走去。十有，杨万全会在中学后山上放牛。 果然，快到山美县中学后山，远远见二娃坐在一群孩子中，围着杨万全听故事。 何小燕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在二娃身后坐下。二娃发觉姐姐坐在身后亦己习惯。回头对何小燕咧嘴一笑，继续纹丝不动坐着听杨万全讲故事。 何小燕因早上父母所说提亲之事，见到杨万全心头涌上别样滋味。此刻杨万全亦注意到何小燕。 杨万全自何小燕常来听故事，注意起仪表。出门前亦会对着房间里仅有一面小镜子整理仪容。 杨万全下意识的举动，并未发觉是因了何小燕。只是每见到何小燕来，眼神便有了光彩。 何小燕在人后坐定，未像平日专心听故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杨万全。何小燕清楚，杨万全被打倒，嫁给杨万全不现实。可是内心却被杨万全吸引。 何小燕突然有个大胆的假设。如她嫁给杨万全会如何？何小燕摇摇头赶走脑海里荒唐的想法。这怎么可能？杨万全是被打倒的坏份子。可她根正苗红，怎么能犯如此错误。 可再看向杨万全侃侃而谈的脸，不由自主被吸引。何小燕轻叹口气，这算怎么回事？ 杨万全亦注意到何小燕的异样。何小燕虽坐在角落，一举一动会落在杨万全眼里。杨万全看到何小燕眼神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知何小燕心里想些什么。何小燕一举一动牵动杨万全的心。 何小燕这日未像平日等到最后散场。牵着二娃提前离场。何小燕拿不定主意，如何回父母的话。她亦知道女孩子迟早嫁人。山美县极少有女孩不出嫁的。 何小燕赶走可怕的念头，居然有想嫁给杨万全的想法？简直是疯了。 何小燕不敢再看杨万全频频望向她炯炯有神有目光。杨万全己不像起初避开她的目光，反倒是何小燕遇上杨万全目光，不时将眼光移开。 何小燕坐不住，她怕情感战胜理智。牵着二娃回家。 杨万全望向何小燕离开的背影有些惆怅。他就知道，没有姑娘能看得上他。 02 杨万全见何小燕姐弟早早离开，亦失了兴致，早早收场。 杨万全习惯山野放牛生活的平静心情被何小燕打破。杨万全知道此时处境无资格谈婚论嫁。可他亦到谈情说爱的年纪，亦想有个红袖添香像书里一般知冷热的女子。 杨万全平日很少出门。自国成临行前的家宴，杨万全留了心，每天会去国成家菜地帮忙，或看看屋外有什么要帮忙的活计。 杨万全做这些事多因时间早，无人看见。不妨碍他不想见人的初衷。多是干完活，回来赶着牛上山，什么也不耽误。 可今天杨万全特想找人说话。杨万全想到李立德。 杨万全成人在山野里难得与李立德碰面。数数山美县城里能说话的人，也只有李立德。 杨万全草草对付过晚饭。洗干净手脸，往李立德家来。 杨万全走在县城街上己暮色四合。白天的暑气渐消。地面上冒出的热气己不似白天般灼人。 杨万全穿过大半个县城，远远见到李立德家的老屋前李立德正光着膀子端在碗门口喝粥。抬眼见到杨万全很是讶异：“万全，你怎么来了？” 说罢，觉得话不妥当。回屋拖了长凳出来让杨万全坐。 “吃饭没？”李立德问，说罢准备回屋给杨万全添饭。被杨万全拦住：“立德，你吃你的。不用忙，我吃过了。” 李立德听罢再回屋给杨万全端出一碗凉茶来：“那坐着喝点茶。” 杨万全未再拒绝。接过茶碗，喝了一大口。入口微苦，回味却好。解渴。 杨万全正待说话，李立德母亲闻声出来。与杨万全招呼，在一旁坐下。杨万全反倒不好说了。只喝着茶，看四周的大山。大山亦随暮色一点点颜色变深。田地里突然吹过的一阵风带来天黑后的凉爽。 李立德看出杨万全有话要说，正待几口喝完碗里的粥。未料母亲提起了苏婶说的那门亲事：“今天女方回话了，说可以见面。” “啊？”李立德有些忘了这回事，听母亲提起才想起。 “就前会，你下班前，苏婶来家说，女孩子答应跟你见面。其实苏婶说得那女孩子，你应该认得。供销社站柜台的何小燕。”母亲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李立德。母亲亦未想到苏婶说的女孩是小辣椒何小燕。出名的臭脾气。母亲怕李立德不同意。 可李立德母亲是满意的。知根知底，长相好，拿国家工资。人无完人。何小燕条件还是不错的。 李立德放下手里的碗几分钟没有说话。他未料到何小燕会是他的相亲对象。李立德对何小燕的印象说不上好坏。但从未想过与何小燕有什么瓜葛。 母亲焦急地望着李立德，生怕又黄了一门亲事。母子二人未曾注意，此时杨万全的反应异样。杨万全本是想来让李立德帮他拿主意，未料何小燕马上要与李立德相亲。杨万全心里五味杂全。他知道他没有资格谈情说爱。可他亦有爱人和渴望被人爱的。 此时杨万全比李立德母亲更为焦急，脸上竟急出细密的汗。他希望李立德说不。如果李立德说不，他还有幻想的空间。可李立德若同意，他便连一丝可怜的念想也不敢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 01 李立德未注意杨万全的异样。李立德觉得去供销社买东西经常见到何小燕，哪用得着特地见面。 “不见了吧？又不是没见过。今天还路过供销社看到何小燕在那里。”李立德觉得相亲对象若完全陌生彼此见面还罢了。可他和何小燕又不是没见过。特意为了相亲见面彼此尴尬。 母亲想想是这么回事。县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 “那你就给个话，行还是不行？”母亲直截了当。 “又不由我说了算。”李立德翻个白眼。对何小燕他说不上有好感，亦不十分讨厌。 “不行，还是得见个面。你见过何小燕，人家不一定记得你。还是正式见个面比较好。我这就去找苏婶说说。”母亲想想道。亦不顾李立德反应，起身向苏婶家去。 “妈，你干吗呢，天黑了。明天再去不行啊。”李立德冲母亲喊。母亲哪里会理他。径直走了。 李立德见母亲走远，只有作罢。掉头与杨万全说话：“万全，肚子饿么？再吃点啊。” 杨万全却不说话，亦无反应。李立德奇怪：“万全？万全你怎么了？” 李立德这时才注意到杨万全的异样来。 杨万全呆呆地坐着发楞，半晌才听到李立德叫他：“没事，没事。就是天太热。头有点晕。” 李立德本就心宽，并未深究。吃完饭，与杨万全坐在家前的空地上聊天。夜晚的风终于有了凉意，远处四周的山越发黑了。天上次第有了星星。繁星满天，虫声蛙鸣遍地。 “你觉得何小燕咋样？”李立德心里依旧拿不定主意。脱口而出问杨万全。 “还好。”杨万全想起何小燕坐在黄昏的山野听他讲故事的身影。在他心中，何小燕是美妙的象征。可是他没资格说东道西。他亦不敢在李立德面前造次。若何小燕不能嫁给他，嫁给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好的。 两人七七八八不闲不淡地聊着。李立德觉出杨万全与往日不同，总心不在焉。想问究竟，杨万全不说。只有随他。 没有多会，杨万全告辞。往日杨万全会呆到时间极晚回去。李立德亦不强留。随杨万全往县城中学走，算是散步，亦正好送杨万全回去。 两人捡了远路走，从小巷绕到河边。河水清洌，在月色下泛着白色的波光。比起其他地方，河边更加凉爽。风不时拂着河面，吹碎粼粼波光。 李立德杨万全河滩上走着，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突然两人都没了声音。在不远处，何小燕正蹲在河边洗衣服。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极有默契。同时转身朝通往大街的小巷走去。 转角处，杨万全回头，何小燕蹲着的身影变成了小点。杨万全心里百味杂陈，知道至此后，不敢对何小燕有非分之想。 从小巷转到大街，杨万全对李立德说：“那我先回去了啊。”李立德本想与杨万全说说此下的心情，见杨万全立意要走，只有与杨万全道别。 李立德觉出杨万全异样，但心思还是放在相亲对象是何小燕这件事上。想想以后与何小燕一起过日子有点不可思议。 02 单有声看张圆和杨万全的眼光极冷，让张圆心里有不祥之感。她不知道单有声要打什么鬼主意。见单有声走远，索性懒得想。单有声整她不是一次两次，她亦不再意多一次。 张圆要留杨万全吃早饭，杨万全挽拒。说放的牛要赶早上山，能吃上新鲜的夜草。张圆只得由他。见杨万全消失在拐角处，向家里走来。 张圆进家，母亲刚起。女儿在床上睡得正香。 “妈，你多睡会。”张圆轻声对母亲说。 “年纪大了，睡不着。”母亲亦压低声音说。 “我刚看到单有声从我们这排屋子出去。”张圆忍不住说出刚碰到单有声之事。 “他看到你了？”母亲停住动作问。 “看到了。”张圆没有隐瞒一五一十说了早上的情形。 母亲皱眉，心里亦起了不好的预感。 “妈，你说他这么早从谁屋里出去呢？”张圆觉得奇怪。 “程香草。”母亲轻轻地说。张圆惊异地睁大眼睛。母亲见事己至此，一五一十说了那天早上所见。 “你看到了他的秘密，只怕他会对你不利。”母亲担心地说。母亲知道，单有声这些年整人为乐。平白无故未得罪他尚且如此，何况发现张圆知道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怕。我都己经被打倒了，还能怎样。”张圆赌气道。张圆现在干着全院最脏最累的话，她实在想不出单有声还能拿她怎样。 “小心为妙。”母亲嘱咐张圆道。母亲亦想不出单有声会如何对付张圆。“哇一”床上熟睡的女儿突然大哭。母女俩不再他想，去床边抱起女儿，烧火做饭，开始新的一天。 03 杨万全那日去过李立德家，得知李立德与何小燕的亲事后，对何小燕断了念想。何小燕照例会来找二娃回家吃饭，照例会在二娃身后坐着听杨万全讲故事。 杨万全那晚回家后辗转难眠想通一件事。他现在的处境，没有谈情说爱的资格。他死了这条心。 所以再见何小燕亦不作他想。只当没有那个人存在。 何小燕觉得奇怪。杨万全再不用炯炯的目光看她。再无热烈和喜爱的情绪从眼角眉梢表达。何小燕颇有点失落。 何小燕知道失落得没有道理。她答应与李立德相亲见面。怎地还如此在乎杨万全的态度。 可何小燕不否认心里对杨万全的好感。只是不敢让人知道。她总不至喜欢个被打倒的人吧。虽如此说服自己，心里却极不好受。何小燕发现自己原来极受用杨万全那份爱慕的。 何小燕再来听故事，杨万全当她与旁人无异。何小燕心里几天不舒服。可是她亦不敢去质问杨万全，“你怎么就对我不爱慕了呢？”或“我们在一起吧。”这样豪情壮烈的话。 何小燕心里憋气，直到听到一个消息才恍然大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 01 山美县虽落后闭塞，小道消息却传播得极快极广。尤其桃色新闻类更是传播得极快。 张圆那日清晨撞见单有声从程香草屋里出来就有不祥之感。不知会应验在哪里。未料却是以这种反式得到验证。 不知何时，山美县城暗地里传播着张圆和杨万全不清不楚的小道消息。谁也不知消息的源头出自哪里。口口相传，愈加具体逼真。除了张圆和杨万全蒙在鼓里，几乎尽人皆知。 人们看张圆的眼光充满怪异。这种怪异比上批斗会挨批斗难受十倍百倍。张圆百思不得其解。人们这是怎么了？ 既便被打倒，随着时间久，人们己无刚开始对张圆的排斥。如今张圆前所未有被孤立，且人们看她的眼光里充满鄙视和不屑。小城民风古朴，人们最看不得男女乱搞之事。 杨万全也就罢了，成天山野里放牛，难得与人交道，没多大妨碍。苦了张圆，整日遭受莫名其妙的白眼和挤兑。 “妈，怎么回事？我觉得好奇怪啊。人们怎么总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张圆摸不着头脑。仔细想来并无犯错，人们为何如此反应？ 母亲亦摸不着头脑。心疼女儿，只道：“阿圆没事，应该是你多心了。管他们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母亲虽如此说，亦觉得反常。既便平日亲近的王院长的爱人和何秋艳也少来走动。母亲决定去问个究竟。 这日张圆母亲坐在门口，等何秋艳下班。她知道人们如此待张圆其中必有古怪。 待何秋艳出来，张圆母亲迈着小脚迎上去：“秋艳，来家坐坐，有事找你。” 何秋艳见是张圆母亲只能答应着往张圆的家走。何秋艳心里别扭。何秋艳是直性子，自听说张圆杨万全乱搞男女关系之事，虽不全信，但心下亦有嫌隙。 张圆尚在病房打扫卫生倒痰盂。屋里只有孩子在床上熟睡。张圆母亲将何秋艳让进屋，开门见山。 “秋艳，你知道张圆这些日子出了啥事吗？”张圆母亲单刀直入。 何秋艳未想到张圆母亲问得如此直接，不知如何开口。本想找几句话搪塞，可张圆母亲看她殷殷期盼的目光，心中不忍。终于说了实话。 “阿姨，你没有听说吗？”何秋艳沉吟不知如何开口。 张圆母亲心下一沉，果然所料不差，张圆有事。 “没听说，啥事？”张圆母亲心下一紧，己有不好的预兆。等何秋艳下文。 何秋艳见瞒张圆母亲不过，索性将听传的消息告诉张圆母亲。 “他们说张圆和杨万全乱搞男女关系。”何秋艳的话让张圆母亲的脸色立时垮掉。女人最怕就是坏了名声。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如此缺德之事。 张圆母亲脸色苍白，气得发抖：“这是哪个畜牲胡说八道。” 张圆母亲气得血往上压，高血压的老毛病立时犯了。 何秋艳慌了。急忙将张圆母亲扶倒在床上。 “是单有声搞的鬼。”张圆母亲虽急倒，头脑却清楚。立时找到来源。 见何秋艳疑惑地看着她，一五一十说了那日早上张圆撞见单有声的事。 何秋艳将信将疑。实在是外面风言风语不让人不信了。 张圆母亲知道张圆百口莫辩。心疼女儿。哪个女人摊上这事，无疑是被泼上脏水。怎么说得清洗得清。 张圆母亲哀叹一声，她不知女儿张圆能否闯过这道坎。 张圆母亲不甘心，絮絮叨叨向何秋艳诉说张圆冤枉。何秋艳怜悯地看着张圆母亲突然苍老几岁的脸。她亦想相信张圆母亲的话。可是那些疯传的谣言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只是眼前张圆母亲的话和神态，让何秋艳信了几分。张圆是清白的。何秋艳暗想。莫非真如张圆母亲所言，是被单有声冤枉的？ 02 张圆母亲一直不敢把外疯传的谣言告诉张圆。怕张圆受不起这不白之冤出了意外。只日日自己抗着。心里有心事，憋出了病。张圆母亲彻底病倒了。 张圆母亲病倒，加重了张圆的负担。除照顾老的和小的，还要完成脏累的工作。张圆一天下来，除了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几乎不能休息。 自张圆母亲知道外间谣传张圆与杨万全一事。第二日凌晨去菜地守着。见着杨万全来，碎着小步赶到杨万全身前道：“万全以后不要来，阿姨求你了。” 杨万全不明所以。见张圆母亲急得快哭的脸不解道：“阿姨你这是怎么了？” “你不要来就是，不要来。”张圆母亲知道杨万全亦蒙在鼓里。索性不告诉实情。 杨万全认真，非问出个究竟。张圆母亲无法，只得实言相告。 “为了张圆，为了你自己，不要再来了啊。”张圆母亲苦苦恳求。 杨万全呆住。未料有如此恶毒的谣言。 “我找他们理论。”杨万全脸红脖子粗。他的名声也就罢了。张圆怎么办？当日国成离家时嘱咐他们照顾张圆母女，未料落此结果。 “你找谁去啊？谣言起，以讹传讹。上哪找人去啊？”张圆母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辈子一人拉扯孩子长大，知道女人最怕摊上此类谣言，如杀人不见血的刀。 杨万全沉默。杨万全觉得泄气，如使足力气却不知打向哪里。 “张圆没事吧？”杨万全问。如此恶毒的谣言他一个男人亦受不了，何况张圆。 “阿圆还不知道。”张圆母亲觉得能做得就是让女儿张圆受的伤害降到最小。或许张圆不知情，对张圆有利。 杨万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向张圆母亲鞠躬，掉头而去。 杨万全心里颇不平静。未料自己好心帮忙，反为张圆一家惹来灾祸。 杨万全越走越快，索性飞奔起来。心里郁结的浊气久久不能散去。 杨万全知道经此一事。他更加找不到对象了。杨万全觉得这倒在其次。张圆清白名声被毁，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还有国成，他怎么对得起国成离家前的嘱托。 杨万全比平日早了几小时赶着牛进山里。远离人群，和几头牛在一起，他才觉得安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 01 张圆母亲不打算告诉张圆，让女儿蒙在鼓里。小道消息亦传到何小燕耳里。何小燕不信。她说不清为何不信，何小燕相信张圆的为人。从心底里她亦相信杨万全不是这种人。虽然她答应家里大人与李立德见面，可心里依旧莫名其妙有几分放不下杨万全。 杨万全自听闻小道消息，再也不去张圆处帮忙。每日更加早出晚归，不想见人。 何小燕听闻消息想看看杨万全，去找二娃时趁机问问情况。未料二娃不像平日一般漫山遍野地需要何小燕找回家，早早进了家门。 何小燕惊异：“二娃，怎么这么早回家了？” “大家找不到杨万全，没有故事听，就早早散了。”二娃蔫头耷脑。他还记着听了一半的故事。杨万全不知去哪里放牛，附近常去的地方都没见踪影。 不过二娃很快被何小燕带回的点心分散注意力，快活起来。 没人记挂杨万全。除了此时杨万全的影子在何小燕心里一闪而过。 杨万全如人间蒸发般，人们亦不觉得奇怪。偶尔有早起晚归的人碰到过杨万全，知道杨万全依旧每日放牛。 张圆蒙在鼓里，好在受惯白眼冷遇，倒也适应得极快。除每日工作，照顾母亲和女儿。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婷婷半岁。王院长的爱人及何秋艳亦恢复与张圆家走动。 县城虽不大，每日有新的新闻。张圆的事情因当事人毫无反应，悄无声息地传播得人亦觉得无趣。直至没人传了。且时有新的让人新奇的事取代旧闻。 张圆不知不觉中度过一场危机。张圆母亲暗地长舒口气。心里郁结之气亦稍微消散，人亦一点点复圆。看着女儿张圆每日辛苦操劳照顾家，总好过于看女儿受精神上的迫害。 人们己淡忘张圆的传言。如今人们见到张圆亦习以为常。旧闻总被新闻取代。如今新闻的新主是程香草。程香草要调走了。 人们暗暗佩服程香草的本事。不声不响走动上面的关系，且跨省调动，厉害。关于程香草与单有声的风言风语亦有传言。必竟单有声早晨从程香草房间出来看见的不仅张圆母女。只慑于单有声的厉害，只悄悄地传。 还有一个消息，张圆将随国成下放红星公社。国成自去大头角医疗组驻点一直未回过家。如今医生下放，索性让国成下放红星公社。连着张圆祖孙三人亦要一起去了。 张圆听此消息，却暗自欢喜。她不在乎在哪生活，只要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下放于张圆是好消息。只是她不放心母亲。张圆知道乡下条件更加艰苦。会有许多未知的困难。她不想母亲随她同去。 张圆给哥哥张方写信。告之准备将母亲送去哥哥处。张方知道张圆若无难处，断不会将母亲送回。张方家中孩子多，好歹生活在县城。生活各方面虽艰苦，但相比张圆去乡下生活便利。兄妹俩商定，张圆下放去红星公社前将母亲送回江边县。 张圆知母亲性格。断不肯丢下她与女儿。索性先斩后奏，去车站买票。张圆知母亲心疼钱，舍不得花费的车票钱。会听她话，回张方那去。 张圆打定主意。趁清扫间歇，母亲带女儿玩乐时，悄悄溜去车站。 张圆心里舍不得母亲。经历这么多风浪，若不是母亲在身边陪伴，才闯过去许多坎。张圆甚至有些犹豫，留母亲在身边吧，是心里脆弱时强大的后盾。可张圆知道不能如此自私。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若跟着自己，怕连累母亲。 张圆摇摇头，赶走想留下母亲的闪念。大步往县城车站走。 山美县车站永远冷清。坐车的人不多。山美县流动人口少。坐车出门和坐车回来的人都少。 可张圆走进车站破旧的售票厅时，一眼看到熟人，程香草。 程香草见到张圆有些讶异，随即恢复平静。 程香草今天回老家。她未告诉任何人。她亦知道人们即便知道亦不会有人来送她。她跟着单有声做了不少坏事。人们表面对她客气，暗地里不知如何骂她。 程香草有自知之明。她走连单有声亦没告诉。程香草虽与单有声常狼狈为奸，心里却恨透了单有声。如今远走高飞，对单有声唯有解脱的轻松。 程香草以为走的时候不会再看到老熟人老同事。未料却见到张圆。程香草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张圆是她第一个迫害的人。心里总有负疚感。 如今在走前见到张圆，心里总想说些什么。 程香草买好票并不走，等着张圆在窗口买票。 “你要回江边县？”程香草搭讪。她许久未与张圆正面说过话。对张圆心里她是负疚的。尤其单有声为掩盖与她苟且的真相对外造谣败坏张圆名声之事。 张圆未料程香草会与她说话，摇摇头。 “我要走了，回老家了。”程香草不顾张圆的冷淡自顾说道。要离开山美县了，程香草心里生出几许不舍。必竟最好的岁月在这里工作。留下许多好或不好的记忆。 程香草其实想好好与山美县话别。却发现没有朋友。到头来走前只碰上被她迫害的张圆。可程香草实在想表达与山美县临别前的心情。若未碰上张圆，就这么走了，心里会有遗憾。所幸碰上张圆。 张圆眉头一动，她亦听说程香草要调走之事。只是想起程香草在批斗场上声嘶力竭批斗她的样子及尖利的嗓音，张圆实在无不舍之感。张圆至今记得，程香草是批斗她最卖力的人。 张圆觉得奇怪，竟从程香草声音中听出不舍。她不舍什么？不舍在这里耀武扬威的批斗人和迫害人吗？ 程香草全无在批斗会上的样子，像个与张圆关系极熟极好的人推心置腹地说话。 若不是脸皮薄，张圆极想掉头而去。可张圆竟从程香草的样子看出几分可怜。对，是可怜。张圆有些惊异怎会从程香草身上看到可怜？程香草一直风光。 张圆并未注意听程香草说话。可有一句话却让张圆忽地抬起头。 “像我们这些地主家庭出生的人都不容易啊。”程香草不咸不淡云淡风轻地说着。 张圆惊异抬头心里叫出声：“程香草家庭出身也是地主？” 程香草见张圆惊异地盯着她，知道张圆想什么。点点头。 “车来了，我走了。”程香草拎起包向破旧停车大院走去，爬上开往省城的班车。 张圆呆若木鸡站在原地。她未料批她最狠的人其实家庭出身亦是地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 01 张圆不明白为何同是家庭出身地主的程香草批斗会上批她批得最狠。 张圆脑袋晕晕为母亲买好票往回走，总于想通。程香草为掩饰心中胆怯，色厉内茬。越发表现，掩盖心中恐惧。张圆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懂了程香草的苦衷。 张圆回到家见到母亲，几次张嘴难以启齿。张圆舍不得母亲。母亲较当初来山美县老了许多。 “妈，跟您商量个事。”张圆踌躇。从母亲手中接过女儿。 “怎么了，阿圆？”母亲探询地看着张圆。自上次张圆提出送她回老家，被她一口拒绝后，张圆一直未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张圆母亲隐隐知道张圆想说什么。 果然，张圆张口道：“妈，您回阿方那去。等过段时间，我们再接您回来。” 母亲恼火道：“说得甚么话。阿方那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可是现在你家里离不了人。既便下放和国成在一起。可是国成天天出诊，时间没有定性。你又有工作，谁来照顾孩子？” “妈，我不想让您跟我们吃苦。我买了明天的车票。”张圆哽咽，她亦舍不得母亲。 母亲吃惊地看着张圆。母亲知道张圆向来有主意。未料不声不响替自己买好回老家的车票。 母亲深深叹口气：“可是苦了你啊孩子。我走了你怎么办？” 母亲知道拗不过张圆。心里又放不下。委受难受得很。 张圆亦难受。想着明天母亲离开，再见母亲不知何年何月。离愁别绪陡然涌满心间。怀中的女儿却不懂事。在怀里呀呀地说话。却不知说得什么。母亲忍不住伸出手抱过，亦将张圆搂在怀里。 张圆将脸埋在母亲怀里，她许久未与母亲如此亲昵过。 母亲的行李很简单。让张圆鼻酸。 母亲将家中要注意的事项一项项交代张圆。母亲似有交代不完的话。第二日去车站的路上，母亲一路嘱咐。张圆乖顺地点头，心里却涌出离家的漂迫感。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安稳踏实。张圆甚至开始后悔送母亲回老家的决定。可想到未知的前途和艰难的生活，张圆又觉得此刻送母亲回老家是对的。， 张圆目送母亲上车。怀中的女儿突然意识到外婆的离开，放声大哭。张圆母亲从车窗里伸出脑袋。车己开动，随车身颠婆，张圆母亲艰难伸手向张圆及张圆怀里的外孙女挥动。直到车子扬起尘土消失出视野，张圆终于大哭起来。 张圆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离开母亲一切靠自己。油生出无助和孤独感。好在不久与国成团聚。张圆抹去满脸的泪水，转身向住院部走去。 张圆将女儿搂紧在怀。女儿温暖的小身子给了张圆慰籍。 张圆知道，小时候母亲亦是如此抱紧自己。张圆尽量快走，想拔出离别的愁绪。 张圆准备回家收拾行李，明日去红星公社。快到家时，张圆惊异地停住脚步。她记得与母亲出门时，门是锁上的。如今门却开着。 张圆突然意识到什么：“国成！国成！”，张圆朝屋里大喊着向家里跑去。 听到喊声，有人从屋里出来，正是国成。 02 国成在大头角医疗组驻点，方圆几里的山民都来找国成看病。可因地势偏僻，慕名想来找国成看病的人极不方便。 起初国成十天半月下山去红星公社寄信取信。顺带在红星卫生院给人看病。随时间，大头角对医生的需求量远不如红星卫生院病人对医生的需求量大。国成在红星卫生院呆的日子亦越来越多。 在红星卫生院给人看病，极少有人抬了病人来。多是叫了医生出诊。且卫生院出诊多走的山路，翻山越岭。不分时间早晚。 国成常被叫出诊。跟人翻山越岭走了许多路，到了病人家。看完病。病人家不让走。病人周围的人家听说来了医生亦会带了病人来看诊。山里人纯朴热情。待国成极尊重。国成觉得如此出诊，到一家看一片。实现当初想到最需要医生的地方去的宿愿。 国成在大头角呆的时间越来越少，去红星卫生院给人看病被人叫出诊的时间越来越多。 国成亦起过回家看看的念头。每次皆因紧急出诊作罢。转眼数月。国成接到通知，他不用再回山美县人民医院，正式下放到红星公社卫生院。国成觉得必须回家一趟。 国成下放红星公社的消息，最高兴的人是曹长根。国成留下，造福一方百姓。曹长根乐不可支。听国成说要回家一趟，连忙答应。算算国成己有数月未回去。 红星公社回县城的班车只有一趟，若碰上班车坏了，一趟也没有。可国成归家心切。走也要走回去。 国成果然走了许多路回去。中间搭了趟车。不到县城，但离县城亦不远。国成自去大头角，几十里山路己不在话下。硬生生地走了回来。 回到家时，家门紧锁。国成纳闷，这个点，祖孙三人会去哪呢？ 国成打开门进屋，屋里依旧是老样子，只是多了许多婴儿的衣服被子。房间里有淡淡的奶香。国成极想看到女儿，正想出屋张望，突然听到张圆的喊声。 国成出屋，见张圆满面是泪抱紧女儿向这边跑来。国成飞身迎上将张圆与女儿紧搂在怀里。 “爸爸，叫爸爸。这是你爸爸啊。”张圆情绪稍平定，将女儿朝向国成对女儿道。 “婷婷，婷婷！”国成一把接过女儿，抱在怀里。又亲又笑。国成记得离开那天，女儿出生时澄澈的眼睛。如今女儿己是六个月大的婴儿，老气得很。对国成亦不认生，咧开嘴笑了。 张圆看着久别重逢的父女，在旁边抹泪。所有辛苦c委屈c思念及母亲离开的不舍，见到国成这一刻全化成激动的泪水。 “阿圆，你辛苦了。”国成见张圆消瘦许多，心疼道。 “对了，妈呢？”国成四处张望。刚才与妻女重逢激动，总觉了少了什么。此时发现不见张圆母亲。 “刚送妈上车，我让妈回老家了。”张圆哽咽。国成未多说什么。他知道妻子的想法，不想拖累老人。心里却不舍。心里暗叹口气，将妻子与女儿都搂在怀里。以后，是他要来照顾这个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 01 国成一家相聚悲喜交加。国成本想呆几日收拾东西与朋友见面再走。国成知道，每次离开一个地方，与那里的人们极难再见。无论滨海省还是省城抑或山美县城。 张圆本想依了国成的意思。可是正待与国成抱着女儿回家，被人事王主任叫住。 “国成，张圆楼上领导找。”国成一家三口重聚的景象住院部楼里许多人看见亦为之动容。王主任亦不想打断国成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的欣喜。无奈单有声叫他下来叫人。 单有声知道程香草离开是上班以后。未见程香草人影。终于从王主任那打探到消息。程香草己调离山美县人民医院。有人说早上看到程香草拿着行李出门，亦未和照面的人打招呼。单有声心里明白，程香草走了。 单有声是伤心的。程香草不告而别摆明心里眼里都没他。单有声人虽恶，对程香草却付出几分真心。如今程香草连个招呼不打走人，单有声的心情跌到谷底。他想骂娘，想批斗程香草。可是程香草走了。亦不会管他高兴于否。 单有声丧气得很。他想追到车站去问问程香草，对他是否有过一丝真心。可单有声知道不用问亦知答案。 单有声泄气地走到窗前，望向程香草曾经的宿舍。他一直以为将程香草掌控得游刃有余。事实不然。 单有声心情复杂地望向程香草上锁的房间门。百味杂陈。 正此时，见张圆抱着女儿远远走来。心中所有怨气倾泄在张圆身上。 可偏在单有声眼皮底下，国成一家三口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他人看了动容。单有声看了却是另一番滋味。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转头去了何院长办公室。 国成张圆抱着女儿来到领导办公室。何院长很客气。起身为夫妻俩倒茶。他亦听说国成在红星公社表现极好，广爱老百姓喜欢。他亦有爱才之心，极想将国成留在山美县人民医院。 可是国成从海外归来的事实容不得他爱才惜才。按会议决定，国成夫妇下放到红星公社。 何院长伸手逗弄国成怀里的女儿，小孩子不懂事，见何院长肥白的脸对着阳光煞是可亲，张了嘴笑。 “国成啊，按理说你刚回来，休息几天也是应该。可是上级的决定呢，是让你们两口子马上去红星公社卫生院报到。”何院长坐回座位转回正题。 国成c张圆点头道：“没问题，我们明天出发。“ 何宝根未料国成夫妇如此干脆，未再多言。将国成夫妇送出门外。 张圆出门见到不远处站着单有声，心里明白。为何院领导如何让国成休整的时间都不给。 但张圆不在意。她亦不想再见单有声的恶毒。随丈夫从单有声身边擦身而过。 单有声头一次未觉出整人的乐趣。国成一家三口相亲相爱的身影让他倍感失落。单有声咬牙切齿，或许让他们分开才是最好折磨他们的方式。单有声不甘地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 02 国成回来张圆有了帮手。家里本就简陋，除了书并无大件行李。 夫妻两个齐心协力将应用之物打好包。房间本无什么家具，收拾好，显出空荡。夫妻俩环顾四周有些不舍。这是他们婚姻开始的地方。 “如果和阿真哥他们碰个面就好了。“国成喃喃道。 张圆轻依着国成。她理解国成。在乡下呆了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极想与朋友们见面。何况此去是下放，再难得回来。 “要不我们去和他们告别吧。“张圆抬起脸道。国成打不定主意。明天要搬家去红星公社，他舍不得张圆母女辛苦。 国成摇头。问起朋友们的近况。却有人喊张圆：“张圆阿姨!“ 国成听出是小科。忙起身出去，果见小科与阿真夫妇往这边来。 国成欣喜：“小科！阿真哥，阿真嫂！“ 国成出现让众人惊讶，未料国成回来。一群人照面寒暄好不热闹。 国成未想心想事成。离开前还能与朋友们一聚。 国成索性去住院部找了何秋艳：“秋艳，刘强在家吗？晚饭一起来家吃吧。“何秋艳答应。 国成想起半年前离开时那个家宴，亦想叫上李立德与杨万全。 国成说起叫上李立德和杨万全时，何秋艳脸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终未多说。 李立德如约而至，杨万全却未来。杨万全未来，李立德却带了何小燕来。何小燕本与大家认得，亦不拘谨，与大家相熟得很。 国成又叫了王院长夫妇。一群朋友久别重逢，将国成的小屋挤得满满的。行李打了包，反倒方便一屋子人相聚。两张床板上皆可坐人。 张圆感慨，家里久未如此热闹。 女儿亦显得兴奋。与小科玩得极熟。被小科逗得咯咯地笑。清脆的笑声让屋里增添许多欢乐的气氛。 “万全呢？怎么不见他？“国成不经意地问起。屋内突然鸦雀无声。国成奇怪地抬头看着大家。 张圆亦不明所以：“是啊，好久不见万全。“人们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在座的除了孩子和国成夫妇，都知道杨万全与张圆的那个流言。 杨万全自那以后不见人，偶有人看见，不认得。头发胡子皆长，像野人样。 说到杨万全何小燕心里亦不是滋味。自那日后，她再未见过杨万全。听说杨万全依旧会与放牛娃讲故事。只是去到山的深处。像二娃这样的孩子难得会到。自此何小燕也失了见杨万全的机会。也断了对杨万全萌芽状态的念想。 说来好笑，何小燕与李立德相亲成功倒是因为杨万全。 两人相亲见面本想着敷衍了事，各自向自家大人交差。未料见面无意说起杨万全，两人倒有了共同话题。因共同相熟的人反倒没了不自在。话顺着杨万全说开去，越说越发现趣味相投，越说越觉得彼此对眼。反因杨万全的缘故，两人倒是互不讨厌。家中大人见状更加用力撮合。两人因同对杨万全的关心挂念，反倒有了一致立场。久而久之，互相之间生起微妙的情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 01 国成问起杨万全见众人不语，正自奇怪。正待要问，何秋艳举杯提议大家碰杯，就此岔开话去。人们重新热闹，国成亦忘了再问。 国成夫妇告之众人，明日便搬家红星公社。众人问可否帮忙。张圆笑：“除了书，没别的呢。” 国成张圆酷爱看书。平时省吃俭用，钱多用来买书。家里日子清苦。夫妻俩买书却舍得。 如今搬家，家里没有像样行李，只余一捆捆的书。 “你两书呆子，整日以书为伍了。”刘强玩笑道。 书极重，占去许多份量。李立德提出放些书去他家。省得搬家辛苦。国成竟不能割舍留下哪捆书。国成家的书全是业务书。平时临床时翻阅资料极有用。索性全搬去乡下。 为帮忙国成搬家，阿真一家人在国成家住下。第二日刘强c李立德亦赶来帮忙。几人浩浩荡荡向车站出发。 去红星公社的班车依旧破旧。安置好行李，国成张圆与众人告别。女儿婷婷第一次坐车极感新奇，东张西望。在妈妈怀里看着山美县城越来越远。婷婷不知道车要往哪里。父母在身边与她哪里都是家。 02 去红星公社的车上依旧没多少人。此次国成的心情与先前大不相同。身边是爱人，怀里抱着女儿。国成觉得此时行进在绿色的大山间宁静安祥，竟知足得很。回头看张圆。张圆晕车，微合着眼靠在国成肩上。感觉国成看她，抬头道：“没事。”将头更深埋进国成肩头。 车子到红星公社己过中午。缷下行李，张圆发愁。 “国成，这么多行李怎么办呢？”张圆抱着女儿望着地上的行李道。国成笑：“没事，有我。一点点搬。” 张圆正想腾出手帮着拿，有人招呼道：“国成医生，家搬来了？”说罢帮着拎着行李走。又有见到国成的人上前打招呼，帮着拿行李。没一会儿，地上便空了。张圆抱着女儿跟着后面走，心里暖融融。她未料国成群众关系如此好。 有人好奇打探张圆：“国成医生，那是你家那位？” 国成笑，点头。“我爱人，我女儿。”便有人稀奇地打量张圆母女。 张圆抱着女儿在众人稀奇的眼光里走进卫生院。 曹长根早早听到声音，从卫生院里迎了出来。见国成大包小包果真将家搬了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国成回家时，曹长根帮国成寻好住处。国成原处在卫生院里。单身汉可以，拖家带口不合适。卫生院对面是公社。公社边上有橦半旧的房子。里面住了些人家。一户一间，公用厨房。多是附近公职上班的人。 除国成家，还有二三家亦是城里下放来红星公社的人家。 曹长根领着国成夫妇去看新居。国成一家很是满意。相较山美县人民医院，虽无开门开窗即见的好风景。但亦别有风味。几家人家同进一个大门，同用一个厨房。多了许多热闹。 曹长根帮着将国成安顿好家。房间不大，好在国成一家除了书，东西不多。有一扇大窗占了大半面墙，门处的光线却极暗。门外是公共走廊，各家门前堆着些杂物。走廊光线极暗。好在公共厨房在进门处。大门外的光线及大门边的小窗让公共厨房的光线比走廊里亮许多。 房间间隔是木板，隔音差，能听清左邻右舍的动静。关上门各家自成一体。 国成张圆对新家极为满意。无论在哪里，彼此在一起就是家。且虽在乡下，但相较山美县人民医院简易的单身宿舍亦不会差。 国成张圆去曹长根家草草吃过午饭，回来开始收拾。女儿被安置在床上睡得正香。一路行来，让小家伙新奇坏了。张着骨碌的大眼睛对周围新奇的人与事看个不停。直到一家人回到房间。呼呼地睡去。 “婷婷累坏了。”张圆笑。国成爱怜地看看女儿再看看张圆：“你也累坏了吧。休息会，我来收拾。” 张圆晕车得厉害。却坐不住，蹲下身子一起收拾。两人轻言细语有说有笑倒亦不觉得累。等把小家收拾得焕然一新，两人才觉出腰酸腿痛。 经历一下午的收拾，原来的小房间改变了模样。被国成张圆收拾得极有家的味道。两人相视而笑，心里有小小的满足。女儿醒了。房子里的人亦陆续回来了。 02 曹长根帮国成夫妇在公共厨房收拾出一块地方。两口子一个抱着孩子，一个忙着晚饭。曹长根本让夫妻俩去他家吃晚饭。两口子却再不肯叨扰。要自力更生。曹长根作罢。 曹长根走后，房子里的居民陆续回来。人们因认得国成的缘故，见到国成张圆两口子点头招呼。亦有不认得的。住得离大门口最近的吴姐是从信城下放。刚来红星公社没多久。亦是学医。为人斯文礼貎。锅灶与国成家的锅灶相邻。 因邻近，对国成夫妇礼貎地笑。见张圆怀中女儿可爱，与张圆攀谈起来。 “你们好！”吴姐温婉地冲国成一家笑。吴姐长得极有书卷气。黑边眼镜，朴素短发。一身衣服极整齐干净。对人笑时眉眼里透出和善。见婷婷笑靥如花极是喜欢，忍不住与国成一家攀谈。 “您好！”吴姐身上温婉的气质让国成夫妇极喜欢，礼貎客气地回道。 “你家宝宝真可爱。”吴姐由衷道。张圆如所有妇人一样爱听人赞美她的孩子，顿觉与吴姐亲近许多。与吴姐攀谈起来。 俩人从孩子说开去，竟一见如故。从谈话中得知，吴姐叫吴秀梅，比国成张圆长十几岁。丈妇早逝，带着一双儿女独自生活。因家庭出身不好被下放到红星公社卫生院。 说话间，从门外跑进两个大孩子。男孩约十五六岁，女孩约十一二岁。眉眼极像吴姐。国成夫妇猜两个孩子是吴姐家的一双儿女。 果不其然。两孩子进门叫道：“妈，饭好了没有？” 见到国成一家好奇地打量。眼见张圆怀中粉雕玉琢的婷婷十分喜欢，忍不住靠近前来。 “他是谁呀？他多大呀？他叫什么呀？”女孩子叽叽喳喳问出许多问题。男孩亦伸着脑袋好奇地打量。 未待张圆说话，吴姐道：“你两别吓着小妹妹，她还是小婴儿。这是我家两个孩子，安迪和安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5） 01 两个孩子极懂礼貎，听母亲介绍向国成夫妇问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国成夫妇含笑回礼。两孩子重心终转到婷婷身上。 不仅两个孩子注意重心转移到婷婷身上。陆续回来的孩子重心亦在婷婷身上。 国成夫妇新家所在的房子住着的几户人家都有孩子。以安迪安乐年长，其余的只比大婷婷大几岁年纪。最小的和婷婷一样在襁褓里。 所不同的只有国成夫妇是婷婷一个孩子。其余人家都是兄弟姐妹几人。 国成夫妇眼花缭乱分不清谁是谁家的孩子。只是房子里多了各家孩子的跑动打闹顿时热闹非凡。 孩子不好认，大人却极好认。都是下放干部。除吴秀梅还有二家人亦是下放到红星公社卫生院。 见了新来的国成夫妇亦客气礼貎。各自在自家炉灶前忙活。又各自端回各自房间开饭。 显然各家均搬进不久，并不太熟。彼此点头招呼，端着菜碗回房间。孩子却玩闹在一起。 国成夫妇开着的房间门不时有孩子伸脑袋进来看看饭桌上吃得什么。国成夫妇招呼：“过来吃点。” 门口的孩子摇头，并不进来。只是跑回家向各自大人报告各家晚上的吃食。 国成夫妇相视而笑。 坐在房间敞着门，能听到各家大人孩子说话的声音。国成夫妇未料到新环境热热闹闹有烟火味。心里安定下来，在红星公社安了家。 第二日张圆抱着孩子跟国成去卫生院报到。张圆不知道将分配做什么工作。张圆己做好去打扫卫生的思想准备。 卫生院很近，绕过公社的老房子，马路对面就到。 国成发现卫生院格处热闹，多了许多人。比如昨晚见到的邻居。 因知是邻居，彼此多了亲近，互相招呼。国成未料几日功夫卫生院多了许多生面孔。他听曹长根提起过，会有一批城里医生下放到红星卫生院。未想到听说之事，转眼成了现实。 02 曹长根觉得走进这群城里医生间极不自在。随便拿出一人学问比他高，比他会看病。可是他却要领导这一群人。 曹长根对有学问的人心里敬佩。无架子亦不怠慢。彼此做了介绍，根据所学学科分工。张圆亦被安排给人看病。 张圆惊奇地睁大眼睛不相信耳朵。 “国成，曹院长刚才说什么？”张圆靠近国成耳边问。 “让你给人看病。”国成笑了。他知道张圆想什么。自被打倒，张圆己不奢望重返医生岗位。如今闻此消息眼里竟有泪光。幸得抱着婷婷。借势低头看顾孩子，将泪擦去。 国成不仅从张圆脸上看到类似表情。在其他几人脸上亦看到诚惶诚恐受宠若惊的表情。国成知道，多数人未下放前在己被剥夺了医生职位。 国成为张圆高兴，亦为所有重返医生岗位的同事们高兴。 红星卫生院一时兵强马壮。医生力量竟强于山美县人民医院。曹长根暗自高兴。至少这方百姓的医疗健康有了保障。 “大家刚来，还适应吗？有什么困难吗？”曹长根问道。曹长根觉得他虽为院长，这群人中最不会看病。可是他愿意为这帮医生解决好后顾之忧。 所有人沉默。人们在数次挨批中学会谨言慎行。曹长根不气馁继续问道：“我不会看病，我就做好大家的后勤。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大家有什么困难吗？” 终于有人举手，张圆认得是隔壁的姚玉莹。昨日公共厨房见过面。 “曹院长，我想问问这里有没有托儿所？” 姚玉莹的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所有人下放到红星公社都拖家带口。大的如安迪安乐十几岁年纪。小的如抱在手里的婷婷。 张圆早上抱着婷婷出门，亦发愁日后开始工作，如何兼顾孩子。听此一问亦点头赞同。大家探询期待地望着曹长根。 曹长根抓抓头皮。这乡下地方哪有什么托儿所。小孩子下地，大孩子带。满山遍野地跑。没几年就大了。公社里倒是有所小学。孩子大了便被赶去上几年学。有出息的去城里上中学。多数回家种地干活。 可曹长根知道，眼前城里来的医生不同，男人女人都要上班。没空带孩子。曹长根突然有了主意。 “我们可以建一个。”曹长根眉开眼笑。主意打到媳妇身上。 见人们依旧等待下文。继续道：“可以让我老婆帮大家照看孩子。上班把孩子放去我家。下班接回家。就这样定了，大家看怎么样？” 人们点头称好，张圆道：“只是这样太辛苦你家夫人了。” 曹长根心里犯起嘀咕不知冬凤是否会答应。未与冬凤商量，先将话说了出去。曹长根问询地望向大家：“那有别的什么办法？” 人们面面相觑想不出其他办法。 曹长根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说罢，起身回家找冬凤商量。 03 冬凤见曹长根上班中途跑回家奇怪：“你怎么回来了？” 曹长根嘿嘿笑道：“媳妇，和你商量个事啊？” 冬凤就知道，曹长根平日扑在卫生院里。有事叫孩子去卫生院找曹长根回家帮忙，常被曹长根打发回来。如今上班点跑回专程找她说话，必定有事。 冬凤不语，只睁着眼望着曹长根等着下文。 “是这样啊，你说，新下放的这帮医生他们来这里为大伙看病是不是好事？”冬凤点头。依旧不言语。心里己猜着曹长根的意思。 曹长根见媳妇不说话，索性直说：“媳妇，院里下放医生上班，娃没人带。” “那就放我们家吧。白天我看着。”冬凤道。曹长根知道媳妇会答应。未想到冬凤答应得如此爽快。 曹长根心中感激，心里石头落了地。帮忙冬凤忙完手上的活。两口子开始收拾屋子。 曹长根家是当地土式房子。开门是客堂。门坎高。能拦住屋外的鸡鸭往屋里钻。客堂两边是睡房，后边是厨房。客堂与各房间都有极高的门坎。 曹长根两口子想到一块。客堂光线较其他屋好，通向各处有高门坎。年纪小的孩子不容易出去，极适合腾空了地方，让孩子在客堂玩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6） 01 曹长根夫妇在家中开了临时托儿所。大夫们上班将孩子送来，下班再接孩子回去。除安迪安乐两个大孩子，房子里的孩子都被送来这里。国成夫妇和众人一样过上了正常的医生生活。每日上班下班早出晚归。国成依旧出诊。国成习惯翻山越岭上门看病。 与往日不同，因卫生院多了坐诊医生，国成每次出去不必着急返回。常走到人家需有人看病便停下，或在人家歇脚与人交谈时，便给人看起病来。越来越多人熟知国成医生。 国成出诊，一是因为性别体力方便，二是方圆范围己熟，三是走惯山路夜路。相较从信城下放的医生，国成更适合出诊。 随日子长久，国成夫妇与房子里的邻居渐渐相熟。吴玉梅性格沉静，话少。见人便笑。黑边眶眼镜后面的眼睛仔细看很秀气。看得出有极好的家教。 国成夫妇隔壁的姚玉莹比张圆年长几岁，却己有三个孩子。老小与婷婷差不多大，亦是几个月大的婴儿。老大是女孩儿，老二老小男孩。几个孩子年纪相差二三岁。姚玉莹的丈夫极爱抽烟。话少。人们见得最多的是姚玉莹丈夫坐在角落抽烟。见人们望他，便停下口里抽得烟对人笑笑。据说曾是某单位领导。被打倒，现随妻子下放。失意得很。 姚玉莹家平日只听得孩子的声音，姚玉莹丈夫的咳嗽声。 因抽烟厉害，姚玉莹丈夫老咳嗽，人亦显得极瘦。张圆总提醒姚玉莹丈夫注意身体。 姚玉莹苦笑，她也是医务工作者。如何不知道丈夫如此不要命得抽烟对身体有害。只是她亦知丈夫心里的失落和失意，唯有抽烟让丈夫逃脱现实的处境。 张圆与姚玉莹谈话，无意中得知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学校。竟是一届。学校人多不认得，未想到在此相遇。两人惺惺相惜。因同学缘加深了彼此情谊。 无独有偶，除姚玉莹与张圆同学外，张圆发现了另一位校友，李美娥。李美娥比张圆高几届，年纪也较张圆大出五六岁。几人啧啧称奇。同一学校毕业的校友，因缘巧合在此相遇。 李美娥根正苗红，嫁的丈夫被打倒受了牵连，一同下放。李美娥亦有三个孩子。全是女孩。大出婷婷几岁。 有吴玉梅c姚玉莹c李美娥为邻居，张圆觉得相较在山美县人民医院此时环境更为开心。几人常聚一起成了闺蜜。 相对张圆一个孩子的状况，几人聚在一处常劝张圆再生几个。张圆总摇头。倒不是她怕辛苦。实在舍不得国成受累。 国成工作忙。有病人来卫生院看病，因熟知国成大名亦等着国成看病。且国成常出诊。出诊时间不固定。有时快下班了，国成被叫出诊，余下接婷婷操持家务的事都归张婷。有时半夜出诊。时间没有定数。 国成在外出诊，风餐露宿。张圆心疼得很。偏国成又极顾家。只要在家便抢着干家务。张圆实在不舍得国成如此劳累。 夫妇俩又恢复每日看书的习惯。从山美县城搬来的书派上用场。两人常在一起讨论。张圆与几个同学间亦会讨论业务问题。常说着孩子话题便转上某个业务问题。 张圆对眼前的生活很满意。有爱人c孩子c朋友c同事c同学。张圆觉得生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记挂回去的老母亲。 在接到哥哥张方的来信，得知母亲一切安好，才放下心。亦写信告知母亲那边生活近况，一切均好。似乎生活朝好的方向发展。 02 张圆学会抱着婷婷熟练地炒菜。关于这一点没少被邻居说：“张圆，这样很危险，万一油溅到孩子怎么办？” 邻居这么说时，多半会接了孩子过去。张圆知道邻居说得是对的。可她实在不放心放婷婷一个人在房间里。张圆觉得孩子在视线范围内才放心。 国成今天没出诊。张圆特意多炒个菜。国成有些日子没好好在家吃饭。张圆知道国成出诊在外吃得不如家里。随便一点干粮充饥了事。久之对身体不好。 张圆觉得两口子在一起的好处就是可以帮着国成调理身体。 国成下班时本准备和张圆一起去接孩子。被曹长根叫住。亦不知何事。 张圆估计做好饭，国成就应该回来了。 果如张圆所料。张圆炒好菜，端回房间桌上。盛好饭。将婷婷放回床上时，国成回来了。 “国成，饭好了，洗手吃饭。”张圆招呼。 “嗯。”国成依言洗手，照例先去抱女儿。 “曹院长找你说什么事？”张圆问。背后抱着婷婷的国成没有声音。 “怎么了？”张圆转身，才发现国成的异样。 国成没搭话，只紧抱着女儿。见张圆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 “额，是这样。组织上让我去大余角工作。”国成道。没敢看张圆的眼睛。 “什么意思？”张圆没听明白。大余角是红星公社的一个大队，离着红星公社有几小时的距离。且只能步行。 “曹院长说今天接到县人民医院通知，点名让我去大余角工作。工作关系还是属于红星卫生院。说那里需要人。”国成低头道。 国成对去大余角工作没意见。大余角此去几小时步行距离，对常出诊的他不是问题。只是需要在那里常驻，那就不能照顾家里。又要苦了张圆。 张圆未想到她始终逃脱不了两地分居的命运。她知道国成此时的矛盾心情。她不想拖国成后腿：“没事，你去吧。大余角离这近。不像当初大头角到县城。回家不方便。” 国成感激地笑笑。其实他还有情况没告诉张圆。此次去大余角，他不仅要负责看病，还要下地劳动。国成不想让张圆担心。想起从前种菜的经历，国成知道他不是种地那块料。国成亦不知去大余角下地劳动会是什么境况。 据曹长根说，县人民医院的单主任己交待大余角大队书记，要将国成每天下地种田的情况向县医院汇报。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7） 01 国成去大余角是几日后。国成告别张圆和女儿上路。虽是一个乡距离几小时路程。好在国成这片地方因常出诊路走得极熟。 大余角国成去过，也是因为出诊。国成自山中迷路，之后走山路长了不少见识。走在群山中不会迷路认得方向。 国成到大余角己是中午。因国成常来大余角出诊的缘故，大余角的人认得国成。 有相熟的村民见到国成拎着行李背着药箱招呼道：“国成医生，你怎么来了？又是谁家病了？这次怎么背着行李来了？是要在大余角落户吗？” 听说国成来，许多人涌了来看。果见国成除日常常背的药箱，还拎着个半旧的旅行袋。 “国成医生，你这是要来安家吗？”人们好奇。人们记得国成出诊时只背着个大药箱。 国成点头笑：“没人病，我就不能来吗？是啊，我要在大余角安家了。不知乡亲们欢迎吗？” “哪能呢。你是城里来的医生，哪会来我们大余角安家。”人们不信，心里却高兴。国成在大余角安顿下，有人生病，不用跑几小时山路去红星卫生院叫医生出诊了。 且国成性子极好。无论男女老幼，国成对人面上总挂着笑容。说话又亲切，没有架子。与人看病问病情，聊家常一般。病人忘记紧张。也极愿意将病因病症来龙去脉细细说给国成听。国成极有耐心。笑眯眯听着人说。手里把脉，眼里观色。用用听诊器，心里十有就有了数。病人找国成看病不紧张。国成歇着时亦喜欢与病人和其家属聊家常。人们喜欢与国成说笑。与国成说话亦无与城里医生看病时该有的拘谨。 国成如今的打扮就是个地道的农民。若不是脸上的清俊和骨子里的书卷气，走在乡民中极难分辩出与众人有何不同。 见国成从家门经过，人们纷纷出门招呼。或吆喝国成留下吃饭，或让国成进屋坐坐。国成知道乡亲们一片好意，一一谢过，径直去大队书记余长根家。 余长根五十多岁年纪，黝黑的脸。不苟言笑。说话在大余角极有份量。村民们闹再大的矛盾，凭余长根一句话就平息下去。人们服余长根，因为余长根说话办事在理。亦无私心。种庄稼亦是一把好手。 余长根就一点不好。因难得笑，难得让人看出其喜怒哀乐。反更显出高深莫测。 国成与余长根打过交道。余长根母亲生病，便是国成出诊诊治的。好在不是什么急病。按国成开的方子慢慢调理，身体有了起色。每次国成来大余角出诊，碰上余长根，余长根难得见笑容的黝黑的脸上会对国成挤出笑容。 与余长根接触久了，国成知道余长根虽不苟言笑，其实心肠极热。 国成未料到来大余角长住，以后与余长根亦常打交道。 “余书记，我来报到。”国成认得余长根家的路，未到地方，远远见到余长根地头站着，便大声招呼道。 余长根转过身，见是国成，脸上挤出笑容：“国成医生，你来了。” 余长根正琢磨上面怎会派个医生来种地。且点名是国成。余长根当时就想不通。好好的医生来种地，身上看病的本事不是白费了嘛。 余长根琢磨不透上面的意思，不过心里有了主意。国成常驻大余角是好事。至少这方土地人家有人生病不用翻山越岭去红星卫生院找医生出诊。 “上面派我来种地改造。明天开始我跟着你们出工。”国成不知余长根心里所想只顾道。国成虽知种地不如给人看病拿手，但他会努力。国成不怕苦。 余长根哼哼哈哈，心里早有主意。就国成那身子骨，不是种地的料。与其用其短，不如扬其长。 未待余长根明说，知道国成来，便有人找来看病。 “国成医生，你看看我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来国成跟前，自顾自说起了身体不适症状。国成己养成随时给人看病的习惯。走到哪里便看到哪里。见有病人问诊，集中注意力看诊。将余长根忘在一旁。 国成出诊时养成习惯，常一路走一路给人看病。可能国成出门时看得是东家的病，不知不觉就看到了西家。今天国成亦不例外。天黑时，国成己连着看了好几家病人。早从地头看到了人家家里。 “国成医生，在我们这随便吃点。“人们生火烧水，招呼国成吃饭。国成这才发觉他本来是找余长根的，怎的看病就看到了这里。才想起还得去找余长根。晚上还没落脚的地方。 国成便又去找余长根。 余长根家里己做了国成的饭。见国成来，余长根招呼国成吃饭。国成想推辞，确实肚饿，便按例给余长根粮票。 余长根知道国成他们下乡出诊的规矩，亦未推辞。见国成吃饱喝足，领着国成去自家的老屋里住。老屋里只有余长根母亲。上次国成出诊时去过。余长根母亲见是国成，甚是高兴。拉着国成说长说短。国成正好给余长根母亲复诊病情。 国成现在看病养成与病人拉家常的习惯。如此一来，病人更易详细描述病情，国成亦更容易全面了解病人状况。 余长根母亲难得有人说话，说得高兴。国成亦从其说话中了解其身体现况。国成就此在余长根家的老屋安顿下来。 第二日，国成起了大早。去找余长根，要求与村民一起下地干活。却便余长根赶了回来：“你那点活，早帮你干完了。你只管看病。” 接下几日，国成起了更早。余长根依旧如此说。不仅余长根如此说，总有村民告诉他们己经干完了国成那份活。 如此几日，国成每要下地，总有乡亲帮国成干完了活。 国成觉得不好，上面的意思是要让他来种地改造的。 余长根索性道：“你是医生，看病是你的长处。我们是农民，种地是我们的长处。你只管给大家看病。其余的事你甭管。” 国成知道余长根及众人是照顾自己。无以为报，唯钻研业务，走村串户，为四周乡邻看病。 余长根及乡民往上报的消息是，国成每日接受改造，干农活之余为乡民们看病。 单有声接到消息，钻不出空子。眼光及注意力渐渐也离了红星公社大余角劳动改造的国成。国成的生活终于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8） 01 国成与张圆的生活恢复平静。国成常驻大余角，每周回家。张圆亦也习惯。白天将婷婷送托儿所，晚上接回家。 房子里小朋友多，邻居多互相帮助，且张圆与吴秀梅c姚玉莹c李美娥的关系日益亲近，帮忙的人也多。相较在县城，生活反倒便利许多。 国成一家偏安一隅，过得风平浪静。婷婷转眼三岁。 在婷婷的世界里，一切如母亲给她讲的童话故事一般美好。除父亲常在外给人看病，不常在家，婷婷觉得一切完美。有一起玩耍的小伙伴，有待她亲切和蔼的叔叔阿姨。特别当父亲从外回家，必要把她举高高，逗她咯咯笑。 婷婷家住的几户邻居都喜欢婷婷。婷婷可以自由去各家转悠玩耍。可是这一天却有所改变。 房子里的几户人家多睦邻友好相互往来。唯有一家人不太理人。婷婷四处串门，唯那家人房门常紧闭。并不是里面没有人，而是里面的人不喜欢与外人打交道。即便可爱如婷婷这般的小娃娃，亦难得让其说话。 婷婷听大人说过，那户人家亦是被打倒下放。婷婷不懂何为被打倒下放。只知那户人家不爱见人与人交道。 婷婷只见过那家人家几面。男人暗沉着脸不爱说话。女人亦没有笑容。后来再没见过女人。只有男人偶尔进出时被婷婷看见。 婷婷喜欢和房子里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吴阿姨家的安迪哥哥和安乐姐姐。姚阿姨家的阿琴c阿军c阿宝。李阿姨家的大丽c二丽c宝丽。除去安迪c安乐年纪大去婷婷许多，其他孩子被父母接回家后便聚在一起玩耍。 家里没有玩具，外面地上的泥巴沙子，几个孩子亦能玩得津津有味。 直到大人做好饭，各自将孩子带回去洗手洗脸吃饭。饭亦是交换着吃。婷婷常端着小碗走东家串西家。能吃着吴阿姨家的烧茄子，亦能吃着姚阿姨李阿姨家的豆角黄瓜。婷婷熟知各家菜的滋味。若摆在面前，不看人，婷婷亦能尝出是谁的手艺。 不仅如此，父母值夜班不在家时，婷婷常被阿姨们抱去各家床上睡。醒来时，身边可能是阿乐姐姐或阿宝c宝丽，婷婷一点也不惊奇。从小习惯了的。打打闹闹，被大人安排起床洗漱。婷婷觉得房子里所有人家好得像一家人一样，除了那家。 这日，婷婷依旧和小伙伴在房子前的空地玩耍，却被各自大人早早抱回家去。婷婷惊疑地望向母亲：“妈妈，不做饭嘛？” 婷婷觉得奇怪，平日热闹的公共厨房，如今却空荡荡，各家大人抱了孩子回各自房间。 “婷婷饿了？吃饼干。”母亲将婷婷放在床上，起身去翻饼干同。饼干是供销社买的，备着婷婷肚饿，一时没东西吃。 婷婷肚子并不饿。只是好奇地瞅着糊满报纸紧闭的房门。婷婷记得只要母亲下班，家里的房门总是敞开的。几位阿姨家的门也是敞开的，由着一帮孩子跑进跑出。当然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敞着门，除了那户奇怪的人家。 婷婷被关在狭小的房间有些坐不住。挣脱母亲要往外去。被母亲重新抱回房里。婷婷能听清隔壁的阿军c阿宝亦吵着要往外去被大人喝止。 出了什么事呢？婷婷转着一双水汪汪的乌黑眼睛望着母亲。 母亲并未注意婷婷的神色。只紧搂着婷婷防她开门出去。精力集中在外部发出的声音。 婷婷听到几个人来，陌生的男人声音。粗门大嗓用着当地的方言。声音往那家常紧闭房门的邻居家而去。说话人多，用得又是方言。婷婷听不懂人们在交谈什么，不过看母亲神情凝重，便乖乖坐在母亲怀里不动。 隔壁先前吵闹要出去的阿军阿宝亦失了声音。整栋房子里只有婷婷听不懂的陌生声音。 婷婷听起人们扛起重物，吃力地吆喝站稳。声音便由房间里转出来，人声渐渐移到公共走廊c公共厨房直至移出房子的大门外。 听声音移出门外，母亲松了臂膀出了口气。奇怪邻居住在另一头，出进不必经过婷婷几户人家。纵然如此，之前从奇怪邻居家里传出的动静声亦不小。 门外的声音越去越远，直至消逝不见。房间里的孩子终于按捺不住被关在狭小房间的不适，纷纷出声。各家传出孩子们的动静。房子里终于有了往日的热闹。 婷婷和所有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人们不说，亦不肯和往日般敞了门随孩子各家乱跑。 婷婷想跟着大孩子一起去刚才的地方看个究竟，被母亲抱住。大人们不像往日一般去公共厨房边做饭边说话。而是各自抱着各家孩子站在各自房间门口说话。 婷婷虽小，从陆续几天大人互相谈话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婷婷听大人说，那家奇怪邻居的男人死了。好像是自杀。刚被人抬走了。 人们不知那人死在家里多久。想起与死人同处一栋房子生活便不自在。虽说是学医，见过不少死人。可这不一样。 大人们小声议论那人自杀的原因。妻子与他划清界限，听说还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原因。反正便是死了。 因为那人死了，大人们便想起那人平日的反常表现。亦是被打倒下放的干部。听说有很光辉的革命历史。不知何故被打倒。受了不少打击。听说妻子亦揭发他。变得性格古怪不爱与人交往。 住在这栋房子里的都是在城里被打倒下放的干部。奇怪邻居的自杀身亡让大人们亦产生兔死狐悲之感。人们亦不知未来的方向。虽在此屋檐下彼此关照友爱，走出这个屋檐却是另一方天地。若不是红星卫生院院长曹长根爱才惜才。这里的乡亲们纯朴善良，他们亦不知会过得是什么日子。 此时，奇怪邻居的自杀唤醒人们对目前生活现状的思考。他们有幸遇上一帮好人，在大风雨下偷得一方安稳之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9） 01 大人嘱咐婷婷，玩耍时别靠近奇怪邻居的屋子。房子里所有大人们都这么嘱咐。反激起所有孩子好奇心。 “你说那间屋里有什么？”阿军望向那扇紧闭的木头门。 小伙伴摇头。所有人都接到大人指令，不要靠近那间屋。 起初几天几个孩子守规矩。跑来跑去间总尽量避着紧闭房门的方向。几天后未有异样。孩子心里的好奇心觉蠢蠢欲动。 “我们过去看一眼？”宝丽提议。几个稍小的孩子不吭声，等着大孩子拿主意。安迪安乐上学，阿琴是当中最大的孩子。见都望向她，索性点头：“就去看看吧。” 紧闭的房门和其他房门没什么区别，未漆的木头门。门上挂锁，门缝却宽。此时正是正午，大人多在午休。有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来。 阿军胆大，带头趴在门上将眼凑近门缝里看。 “里面有什么？”旁边的孩子问。阿军不说话眯眼往里瞧。瞧不多时未发现奇异之事。失了兴趣，起身去旁边玩耍。 众人见状，起初的怯意亦被好奇心占据。亦争着要看。 轮到婷婷看时，婷婷将眼睛贴在门缝上。窗户外的阳光刺眼，照出房间里飞舞的灰尘。除去阳光里飞扬的灰尘，只几件普通的家具。婷婷奇怪这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为何前几人让人害怕。 孩子们看清房内的摆设，没了好奇亦没了惧意。不再将其放心上。回复到日常的玩耍。 小孩子健忘。若不是前几日这房间里出了事情，平日根本不会在意这间紧闭的房门。 可是这天，这间紧闭的房门开了。 婷婷被母亲从临时托儿所接回，进大门就注意到那时常紧闭的房门此刻大开，里面传出说话声。 “妈妈，是那个叔叔回来了吗？”婷婷小声对着母亲耳边说。 张圆听得一怔：“小孩子别胡说。” 母女俩正小声说话，开着的门里转出个人来。黑黄的面孔，高瘦的身材。婷婷发现母亲身子僵住如见鬼一般：“妈妈，你怎么了？” 张圆道：“没事。”抱着婷婷匆匆回了房间。张圆宁愿撞着鬼也不愿撞着现前的这个人，从门里转出的人是单有声。 单有声过了一段风光日子。即便程香草离开，情感上受了些打击。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红得发紫。可是他紧跟的何书记被打倒了。作为何书记左膀右臂的他亦不能幸免。 单有声风光的时候整过不少人。所以想报复他的人极多。正好有下放的机会。单有声便自己报了名。未想到冤家路窄，单有声亦下放到红星卫生院。和国成张圆又撞到一起。 单有声未料刚安顿下来就看到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人之一，张圆。现下单有声没有当初的神气。单有声在来的路上便想过如何与被他打倒的国成张圆相处。未拿定主意，便遇上张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同进同出一个屋檐，单有声见张圆抱着女儿离开，尴尬地站在原地。 婷婷不知母亲为何不同往日。未直接去公共厨房做饭，只顾抱着她坐在房间里。直至父亲回来。 父亲有段时间常驻大余角。后来改成隔一段时间去一次。即便不去大余角，也是去大头角或别的地方看病出诊。 今天父亲在卫生院。按常规总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人。今天亦不例外。 父亲进门，照例抱起婷婷。见母亲神色有异问道：“阿圆，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婷婷与父亲一样狐疑地看着母亲。母亲好半天缓过劲道：“单有声来了。” 见父亲满面疑惑重复道：“单有声来了，就住在那间空出来的屋子。” 父亲终于听明白母亲的意思。心不由一沉。父亲知道单有声于他们家意味什么。 父亲轻轻搂住母亲：“没事啊，阿圆。” 话音未落，半掩的门被阿宝撞开：“婷婷，出来玩。” 婷婷挣脱父亲的怀抱下地跟着阿宝向外跑去。婷婷极快地和一群孩子在房子里跑来跑去。公共厨房各家围着炉灶做饭。不久婷婷看到父母亲亦到了自家炉灶前开始做饭。回来时见到的那个高瘦男人亦在公共厨房找了个地方生起炉灶。平时总闭着的让孩子们好奇的房门此时半掩着。婷婷随孩子们经过时会跟着所有人一样，往里看一眼。 门虽半掩，但能看清房间一半的情形。房间里有两个孩子。听到外面孩子的玩闹声，并不出来，只用眼往门外望望。 婷婷本能觉出来自两个孩子的敌意。 02 房子里所有人注意到新住户的加入。人们友善地对单有声笑。国成张圆却沉默。没有单有声的这几年他们过得风平浪静。他们不知单有声的出现意味什么，他们的生活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若往日，单有声断不会搭理这些人。如今不同往日。单有声脸上生挤出几丝笑容。望向国成张圆时尴尬地笑笑。张圆转过头不想理。国成微微点头亦转过身去。 其他几家因与单有声不熟。见张圆异样，亦少了热情。单有声自觉地端着做好的饭菜回房间，关上门。单有声的离开让公共厨房回复往日正常的气氛。 “阿圆，你认识他吧？他是谁？”姚玉莹好奇地问。 张圆不语。她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单有声带给她只有不好的记忆。她记得单有声是如何整她批斗她的。 “张圆，你没事吧？”吴秀梅凑近张圆耳边问细心，国成夫妇的异样神情落入眼帘。 张圆摇头。张圆不知如何向邻居介绍单有声这个人。李美娥亦关心地围拢来：“张圆怎么了。” 张圆感动众人的关心。张圆斟词酌句不知如何开口。国成道：“那个人叫单有声，原也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 若是一般老同事，见面必不会如此场面。人们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说几句安慰的话。知道安慰张圆的话苍白无力。只叫着婷婷去自家饭桌上挟菜。 随众人端着饭菜回房间，公共厨房恢复安静。单有声的房门却打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0） 01 单有声在门内一直留心外面的动静。听得外面没了声音，出来看看。各人家各自回了房间。张圆也未像他预想一样向人列述他的不是。 单有声在走廓里转了转，老习惯迫使他极想听到人们背后说些什么。可是各屋里传出的都是孩子吵闹声和哄孩子的声音。单有声悄悄退了回去。 “爸爸，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了吗？”单有声退回房间掩上门碰上两个儿子的目光。单有声点头。他也即将在红星公社与曾被他打倒的人们共同工作生活在一起。 单有声的到来让国成夫妇极不自在。张圆隐隐觉得不安全感。这是搬来红星公社后几年里从未有过的。 “国成，你说，单有声来了，会怎么样？”张圆担心地望着台灯晕出的灯光出神。国成轻抚她的背以期张圆紧张情绪得到缓解。国成明白，单有声的到来注定这几年在红星公社的生活要被打乱。 婷婷被父母安顿在床上睡了。偶尔睁开眼，见到熟悉的父母看书时台灯晕黄的灯光安心地闭上眼睡。梦里婷婷和小伙伴在房子里玩耍，突然小伙伴不见了，眼前出现昨天新来的那家人。婷婷猛地睁开眼。不见晕黄的台灯灯光。天光己亮，正从窗户顶上透过未被报纸糊着的上半截窗户照进来。 婷婷猛地翻身坐起。好在隔壁传来阿宝赖床不肯起的声音。 婷婷爬下床，找到自己的小鞋往外走。 新的一天，整栋房子又是从公共厨房的忙开始。 婷婷走到厨房见到父母忙的熟悉身影，心安定下来。正待回房间爬上床再赖会等着父母进来哄她起床。却见昨晚新搬来人家的两个孩子正从房间里走出来。 两个孩子比安迪安乐小，比起其他孩子却大。面上的表情极像昨晚见到的他们的父亲。并不与其他的孩子亲近。婷婷悄悄走到父母身边，背紧靠父母的大腿，心里才觉出安心。那两个孩子眼里冷冷的敌意让婷婷害怕。 “婷婷，起来了。准备吃早饭。”父亲发现身后的婷婷将女儿一把抱起。一家人端着早饭进房间。婷婷在父亲温暖的怀里，起初感到一丝危险的意味亦消失殆尽。由父母抱着回房间吃早饭。 02 曹长根未料单有声亦会下放到红星卫生院，很是头疼。单有声不懂业务。来了不知作何安排。 曹长根想了许久，不如让单有声做老本行吧，管后勤。其实卫生院若不是下放了几个城里医生，根本用不着专人管后勤。即便现在，曹长根也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当。可总不能让单有声闲着吧。 曹长根这么想时，单有声先于众人来了。见了曹长根恭敬地道：“曹院长，我来上班了。” 单有声极有本事让他希望喜欢他的人喜欢。此时单有声面对曹长根如当年面对何宝根。让人找不出错处，看得也极顺眼。 “单主任，要不你还是管后勤吧。”曹长根托出自己的想法。 “好的，听从领导安排。”单有声连不迭地点头。说话间，上班的人们陆续到了。 房子里的人因昨日己见过单有声并不稀奇。曹长根向大家介绍：“这是山美县人民医院下放到我们卫生院的单有声同志。以后他就负责后勤。大家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向单有声同志和我提出。” 曹长根转而想到国成夫妇亦是下放自山美县人民医院，不由转向国成道：”你们是老同事了。” 国成点头，张圆不语。单有声打着哈哈：“对，我们原来都在山美县人民医院。” 曹长根猛然想起，几年前点名让国成下大余角种地改造，打电话来通知的就是单有声。如今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 曹长根看到国成张圆去工作的身影突然有些担心。他不想让国成张圆重蹈覆辙。 曹长根转念想，单有声亦是被打倒下放的干部，再不堪如今应该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来。 单有声极快地融入卫生院的环境。只要单有声不摆出当年高高在上整人的架势，做事确实有分能干。人们渐渐习惯了单有声的存在。 单有声见到国成张圆极客气，主动打招呼，黑黄的脸上挤出微笑。与在山美县人民医院时判若两人。那时的单有声见人是不屑一顾的。人们万料不到单有声会有今日表现。不知情的人极容易被单有声的外表迷惑。即便国成渐渐对待单有声如普通同事。唯有张圆总觉得不舒服不自在。 单有声的到来让张圆没有安全感。原来公共厨房是房子里几家人下班后在一起做饭聊天放松的地方。单有声的出现，让张圆起了戒备。她知道无意一句话极可能被单有声做了文章。 张圆亦暗暗提醒吴秀梅c姚玉莹c李美娥注意。那几人都是吃过亏的。即便没有过激言语，亦逃不过有心之人嫁祸。 几人都有过张圆挨批斗的经历。早就养成谨慎言语的习惯。只因这几年，几家人熟识要好，在一起说话少了先前的不敢说话的习惯。如今听张圆的话，知道单有声是极喜欢抓人把柄之人。说话行事间多出十二分小心。 公共厨房失了往日亲切祥和的味道。往日几家人就像一个大家。有说有笑。如今单有声来了人们少了话。做好饭不在公共厨房逗留。各自匆匆端起做好的饭菜离开。孩子们亦失了在公共区域打闹玩耍的机会，早早被各自大人叫回家。 孩子们失了原先许多乐趣。好在，几家人家在一排。只隔着木板。彼此能听到各自在自家吃饭的声音。 几家人隔着墙板吃饭听着各家的声音，说着别人家孩子作为自家孩子好好吃饭的榜样。倒也有趣。幸好单有声家住在公共厨房另一边，于这边的声音听得不是太清楚。即便如此，各家人亦不敢小心大意。各自说话加倍小心。其实几家人平时说得无非工作c孩子，都是家常。 张圆嘱咐婷婷小心说话。不仅张圆，各家大人亦如此嘱咐自家孩子。 “为什么？”婷婷大睁着乌黑的眼睛问母亲。她不明白，母亲为何如此郑重其事让她小心说话。 “你太小，还不明白。长大了就知道了。”母亲摇头。她亦不想婷婷如此小年纪就背上如此重的思想负担。可面对单有声进入现有平静生活，她不可为，只能告诫年幼的女儿如何保护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1） 01 显然，母亲的担心不是多余。 单有声多年养成隔墙有耳的习惯改不了。常有人出房间时，便会看到单有声鬼鬼祟祟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公共走廊或公共厨房转悠。不仅单有声如此，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亦如此。只是与其父亲见人便装作若无其事离开不同。两个孩子并不走，理直气壮原地站着。用眼瞪着出来看到他们的人。 若有人给他们吃食，接过来便吃。面上没什么笑意。仿佛那吃食就该是给他们的。单有声隔墙偷听，若被人撞上还能敷衍几句客套几句。两个孩子若是被人撞上，连表面功夫亦省了。 两个孩子的表情会让人们心里打鼓，仔细回想前会在房间里是否有说让人抓小辫子的话。 单有声父子虽未从人们说话中抓到可抓的小辫子，但是家长里短听到不少。比如婷婷晚上与父母说得甚么话，各家的悄悄话，十有逃不过单有声父子的耳朵。 单有声说不清他如此做的目的。心里希望能抓到些可以让他翻身的东西。两个孩子自小受单有身影响，耳闻目染养成和父亲一样的习惯。没有这个年纪孩童身上该有的孩子气，活脱两个老成的小大人。 房子里的孩子们与小大人玩不到一处。房子里的孩子们依旧追打笑闹。可总与从前不同。比如不经意间撞见两个小大人阴冷的目光。 婷婷便有几次笑得灿烂时，眼角瞥见单有声两个儿子阴沉的面孔，笑容便顿在脸上。只是婷婷觉得世界里即便多了这样两个奇怪不与人相处的人，亦不影响她与小伙伴间的玩闹。 可随婷婷长大，显然，来自单有声两个儿子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大。因为婷婷不仅接触到房子里的孩子，更接触到房子外的孩子。 单有声的两个儿子虽不理婷婷这帮孩子，却与外面的孩子玩到一处。嬉戏打闹间，亦恢复孩子天性。只回到房子里，见到婷婷这帮孩子便摆出一副阴沉面孔。 婷婷本以为只需要和房子里的几个小伙伴玩耍就好。事实上，婷婷自来红星公社，白天被母亲送去曹长根家临时开办的托儿所，晚上被父母接回家回到房子里，整日接触到的都是房子里的几个邻居孩子。 婷婷虽在红星公社生活几年，除曹长根的几个孩子会一起玩耍，难得与其他孩子有接触。 单有声的儿子不一样。自来红星公社便与当地的孩子打成一片，倒是与几个邻居孩子格格不入。 婷婷的小世界里有爸爸妈妈，爱她的邻居叔叔阿姨，喜欢她的卫生院的叔叔阿姨。婷婷很满足。 且婷婷每次与父亲出去，父亲总会给人看病。即便这趟出来的本意并不是去与人看病。总有人找到父亲看病。 找父亲看病的人家都喜欢婷婷。总想法拿出家中最好的吃食给婷婷。总夸奖婷婷乖巧聪明漂亮可人。 婷婷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婷婷以为世界本就是如父母睡前与她讲的童话故事般温暖可人。 单有声入住房子后，给原住户带来不适和不便。可日子久了，人们一点点习惯。习惯了单有声一家人在房子里进出。习惯了单有声在公共厨房做饭。单有声亦变得友善，不似从前眼里只有领导，见到邻居亦会客气地招呼。除了常隔墙听耳这件事让人讨人厌外，人们习惯了单有声的存在。 国成夫妇从未想去探寻单有声下放的原因。这个房子里所有人家都与国成夫妇一样，不爱管人闲事。 只是偶然间国成从曹长根口里听说原因。国成并未有幸灾乐祸之感。 单有声在红星卫生院的表现尚可。全不见从前颐气指使的架势。 曹长根觉得单有声来了之后，许多杂事不用他管。他有精力去跟着国成他们学业务。曹长根索性将后勤事务全交于单有声。渐渐地，单有声在红星公社卫生院说话亦有了份量。 婷婷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生长，直到婷婷到了上学年纪。 婷婷自小爱看书。因为婷婷每晚入睡前，眼里都是父母坐在桌前看书的景象。父母告诉婷婷，经常给她讲的故事都是书写着的。书里有许多的故事。婷婷若识字，便可以自己看。 读书写字成为婷婷极向往的事。父母工作忙。随孩子们陆续上学，曹长根家临时托儿所里只剰婷婷和阿宝。两家母亲都过意不去，只因自家孩子每日劳烦冬凤。决定早早送婷婷与阿宝去上学。 婷婷与阿宝虽未到上学年纪，好在小学也收。自阿军上学后，婷婷一直羡慕大孩子们可以上学。 如今父母告诉自己，亦可以去上学，婷婷高兴坏了。母亲己早早为婷婷缝了小书包。与婷婷对上学热切向往不同，阿宝倒无多大热情。只因没了玩耍的伙伴，便也只有随了大人，提早年纪去上学。 02 上学头一天，婷婷无比激动。 “妈妈，明天我就是小学生了。“婷婷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发亮。小学生于婷婷而言是极庄重极严肃的事。仿佛冠以小学生的名称便瞬间长大了去。 婷婷未上学前，父母闲睱时己教她认些字。只是想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老师在黑板上教字那是不一样的。婷婷渴望成为小学生的生活。 公社小学离婷婷家不远。公社政府所在地本就范围不大。除去小学报名由父母领着去外，上学第一天，婷婷坚持自己去。 婷婷与阿宝背着小书包，在各自父母的目光中随着大孩子往学校去。 国成夫妇见女儿背着书包的小小背影，心里百感交集。转眼他们来山美县几年了，孩子亦己上学。 直至目送婷婷消失在岔路口，两人才依依不舍转回目光。身边的姚玉莹理解国成夫妻俩此时的心情，安慰道：”没事的，孩子就是这么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有了力量独自行走，直至离我们越来越远。” 国成点头。想到自身不正是如此。由父母抚养成人，刚有一点自主能力，便背着父母漂洋过海回到祖国。 国成每想到此，心里总有对父母的愧疚。转眼自己已为人父。婷婷便是他心坎上的肉尖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2） 01 公社小学不大，一个年级的学生不多，年龄亦参差不齐。婷婷与阿宝在班上年纪最小，个子亦最小，坐在最前排。班上有些大孩子大了婷婷许多岁。 婷婷座位在前排的优势是离讲台近。老师讲课时听得特别清楚。 公社小学的教室简陋。不过与周围的房子相比亦是好的。学校不大，有一操场。课间全校同学几乎都在操场玩。全校同学亦不多，但相对婷婷从前的托儿所，人多了许多。除房子里也在上小学的几个孩子，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亦在学校上学。 婷婷觉得有了房子里的大孩子亦在学校，心里便有了托依。课间随阿宝去找房子里的孩子一起玩。可是大孩子们在房子里与阿宝婷婷在一起玩。可到学校，便不愿意与自己小的孩子一起。即便阿宝的哥哥阿军亦不情愿和两个一年级新生在一起。喜欢和自己班上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疯。 婷婷索性坐在一旁看大孩子们玩。即便在班上，同学亦比婷婷大几岁。 婷婷喜欢看操场上大孩子们疯玩疯跑。和阿宝小声说着话，两人悄悄地有说有笑，倒也有趣自在。 婷婷坐在学校操场边像朵娇弱的花。她并不知父母目送她上学的背影感慨良多。 婷婷觉得第一天上学的日子飞快地过去。婷婷觉得那些课堂里的时间都极有趣。婷婷第一天上学便受了表扬。因为老师写的字她认得。在家里时父母教过。 老师表扬婷婷聪明。将婷婷作为同学学习的榜样。婷婷小脸兴奋地微红。老师的表扬与鼓励肯定，婷婷极受鼓舞。 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婷婷不记得老师叫什么，只记得姓吴。吴老师教婷婷班上的语文。 吴老师知道婷婷是卫生院国成医生的女儿。平日家人生病时常会找国成看病。如今是婷婷的老师，因了常找国成看病的关系，亦因婷婷确实聪明可人。对婷婷颇有关照。 婷婷第一天上学，果如她所料想的般，一切都好。老师c同学c学校全是她当初设想的样子。 放学时，房子里的几个大孩子倒是未顾着各自玩耍，在校门口候着婷婷阿宝。几个孩子有说有笑地往家走。婷婷背着母亲做的小书包，快活地跟在一群孩子后面。 “站住，地主崽子。”婷婷好奇地张望声音从哪里来。不远处站着单有声的两个儿子。眼光极不友善地看着婷婷。 “干什么？”二丽c宝丽c阿军挡在婷婷前面。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并不吭声，见几个孩子挡在婷婷面前，冷哼一声背着书包朝住处跑了下去。 “他们说什么？”婷婷奇怪。婷婷不懂地主崽子说得是谁。婷婷年纪虽小，可亦知道这不是个好词。 婷婷不明白他们说得是谁。 02 女儿第一天上学，国成心里总记挂着。虽公社小学离家不远。可对于成为小学生的女儿是成长路上迈了一大步。 国成心里惦记学校的女儿。中午快下班时，被叫出诊。国成暂且将婷婷第一天上学的事先放一旁。 国成出诊的地方是大头角。大头角是国成初来红星公社驻点医疗组的地方。若往常去大头角，国成必在大头角逗留一晚。一是大头角路程远，山路不好走。二是大头角的老乡都与国成成了亲戚一般。尤其狗蛋黑妞，自国成在大头角教他们识字，识药，待国成为师父一般。 国成每次去大头角必会检查他们的功课。与以往不一样，自国成来过大头角后，狗蛋黑妞亦会经常下山去卫生院找国成。去了常带些山里的野味野果，国成推辞不过。野味野果丰富了国成家简陋的餐食。国成亦会趁此机会检查狗蛋黑妞他们学过的功课。国成家亲戚少，来走动的都是山里的乡亲。 今天婷婷第一天上学，国成极想知道女儿第一天上学的情形。被叫出诊，飞一般地往大头角赶去。国成现在对红星公社的周围的山路己熟记在心。走山路的速度亦抵得上当地山民。 赶到大头角，幸得病人情况并不复杂。亦得益于狗蛋黑妞的事前处理。国成处理完病情。病人己无碍，日后按药方吃药调养即成。国成随即告辞众乡亲，谢过乡亲们挽留吃饭住宿的好意。太阳落山前，往回赶。 夕阳西下的山景很美，国成恍惚想起几年前迷路那天也是如此好的夕阳风景。国成常在山路上行走，从一个村去另一个村出诊，从一户人家去另一户人家看病。极少去想今夕是何夕。如今夕阳西下，走在大头角下山去公社的路上想起几年前的迷路，才发现时光匆匆，己过数年。当年婷婷尚是新出生的婴儿，如今却己背着书包上学校。 国成想到婷婷第一天上学回家，加紧脚步，向家里赶去。 国成到家时，房子里公共厨房正热闹。房子里人家都下班回来。各家在自家炉灶前忙活。国成一眼看到张圆身边的婷婷。 张圆在炉灶边炒菜。婷婷未想往日一般随了其他孩子去玩。只粘着母亲站着。转头见国成进门，欢叫一声跑了过来。 “爸爸，你回来了。”婷婷像只小鸟儿般飞进国成怀里。国成身上还带着太阳灸烤的热气及大山里草木沾染衣物的味道。 婷婷喜欢父亲身上的味道。父亲身上有医院特有药水的味道，有汗味有太阳烤过及大山里草木特有的味道。每当父亲将婷婷抱进怀里，那股熟悉好闻的味道便钻进婷婷的小鼻子，婷婷便觉得没来由的安心。 婷婷放学路上一直想到单有声两个儿子的那句地主崽子。婷婷本能觉出来自那两个大孩子的恶意。她不明白什么是地主崽子。她听过地主周扒皮的故事。知道地主代表极坏的人。 可婷婷奇怪，她的父母是医生。每日与人看病，待人友善和地主有什么关系。 婷婷觉得若非事出有因，单有声的两个儿子断不会如此喊话。婷婷觉得她的小脑瓜子想不明白，她非得回家向父母问个究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3） 01 婷婷有了心事，便显出与往日不同。国成张圆注意到女儿的异样。公共厨房人多，并未多问。 “婷婷来玩。”阿宝从婷婷身边跑过时招呼，婷婷摇头。又有经过的宝丽和阿军招呼，婷婷亦摇头。婷婷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单有声家半开的房门。单有声亦在自家炉灶前炒菜。单有声的两个儿亦从外面回了家。 国成张圆心知有异，公共厨房人多不方便问。待回到房间，国成张圆两人方认真的问起女儿：“婷婷，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一切还好吗？” 听父母问起白天学校的表现，婷婷有些兴奋。想起第一天上课便得老师的表扬，一五一十说给父母听。 “今天吴老师夸我聪明，让其他同学向我学习。”婷婷的小脸绽开笑容。国成张圆心里舒口气。两口子面面相觑，心道或许多心。婷婷好好的，所谓异样是关心则乱吧。 晚饭吃得开心。婷婷像只快乐的精灵，细说学校的见闻。老师c同学c操场以及认的字。 国成张圆心里亦放下石头。女儿婷婷第一天上学似乎过得很不错。 突然婷婷道：“什么是地主崽子？地主是坏人，我们身边哪来的地主啊” 一句话说得张圆脸色煞白。接受批斗劳动改造，张圆听到地主两字如惊弓之鸟。 “什么地主崽子？”国成轻问道。妻子的家庭出身是妻子心里的疼。 婷婷并未注意母亲的异样，只想到白天单有声两个儿子向她喊话时敌意的眼神。婷婷不相信这房子里有地主崽子。身边的人都和善友爱，且每日看病治人救死扶伤。 婷婷想向父母求证单有声两个儿子乃一派胡言。婷婷知道父母一会就会给她踏实的答案，让婷婷不用去介意那两个古怪大孩子的挑畔。 可父母并未像婷婷料想那般，将她搂于怀里，说许多肯定婷婷原本心里想法的话。相反，父母都突然沉默。 婷婷以为说得不清楚让父母无法不明白，详细说了放学时单有声两个儿子向她们这帮孩子大喊地主崽子的情形。 张圆轻轻啜泣，她未料女儿亦会遭受牵连。婷婷吓坏了。 “妈妈，你怎么了？”婷婷上前扯开张圆抹泪的手。国成将妻子搂进怀里。国成知道妻子因家庭出身问题受不了不少苦。未想到女儿如此小年纪，亦要面对同样的家庭出身问题。 “爸爸，妈妈怎么了？”婷婷觉得无措。她未见过母亲哭。 张圆一把将婷婷搂进怀里。张圆替女儿委屈。为何偏生做了她的女儿。如此弱小，即将面对未知的风雨。 国成亦将母女俩都搂紧在怀里。他不知如何向女儿解释。 “婷婷，”国成艰难地开口。 “我来说。”张圆用手背擦干泪。当初单有声搬进房子时，她就有不安全感。未想到应证到女儿身上。 可张圆也知道，即便没有单有声，婷婷懂事后依旧要面对无可逃避的家庭出身问题。只是未想到会在婷婷如此小的年纪，便要面对让她难以启齿的问题。 婷婷和她一样，家庭出身没得选。如果可以，张圆希望女儿出身在一个家庭成份好的家庭。可是婷婷却来做了她的女儿。 父母的表现，让婷婷心里起初平息下去的不安又升了出来。静静睁着水汪汪乌亮的大眼睛望着父母。 “我来说吧。”国成拦住张圆。 “婷婷，你记住一点，父母是好人。”国成难得如此严肃。婷婷点点头。她当然知道父母是好人。 父母每天救死扶伤。为了工作，常忘了照顾她。小时候婷婷经常睡在邻居家的床上，吃百家饭。父母为人老实本份，每日苦心钻研业务。待人友善。方圆之地的乡亲都夸赞父母。婷婷跟父亲出诊时常听到人们对父亲的赞誉。婷婷深信父母是好人。 “下次再碰上这类事，不用理他。”国成抱着女儿轻轻道。可国成心里却生出担心。他领略过单有声整人的厉害。想到单有声两个儿子长得极像单有声的眉眼。国成心里不由一颤。 但国成想，孩子世界应无成人世界的残酷。或许只是孩子间的恶作剧及把戏。国成轻轻安慰婷婷，亦用自己的想法安慰张圆。 张圆将信将疑。只能寄希望于如此。希望只是孩子间的无心之举。 张圆望着女儿娇弱得如小花，心里生出内疚。若不是自己的家庭出身连累女儿，婷婷应该继续快乐无忧。 国成的话对婷婷起了作用。婷婷当然知道父母是好人。父母的安慰对婷婷起了作用。婷婷本不愿意相信单有声两个儿子的话。如今从父母处得到安慰，果然不再想亦不去理它。 婷婷听到隔壁阿宝和阿军打闹的声音。两家的床只隔着木板。婷婷快活地敲着木板与同在床上的阿宝说话。回复往日的嬉闹快活。 两家大人的安顿下，木板两边的孩子终于安静。渐渐沉入梦乡。国成张圆却不能同往日一般，在孩子睡后，沉浸进业务书海里。 国成张圆望向床上熟睡的女儿。甜美安祥得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两人心疼地望着。不知女儿的安祥幸福能维持多久。 两人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熟睡的女儿身上。 张圆眼里又有了泪。她受过的苦，不想女儿再经历一遍。国成目光从女儿身上移开，看到妻子眼里的泪。轻轻拍拍张圆的手：“别想太多，没事的啊。” 国成声音很轻，极怕惊醒睡梦中的女儿。 “国成，你说婷婷以后怎么办？即便这几年她不懂事，尚可以蒙在鼓里。可是再大些呢？以后上学c工作什么都离不开家庭出身。”张圆第一次为女儿的家庭出身担心。自婷婷出生，张圆心里只有幸福。一个小生命的到来，张圆希望用一生的时间陪其成长。从未想过孩子长大后亦要遭受和她一样家庭出身不好的局面。 张圆恨自己，给女儿留下抹不去的不好的家庭出身。国成理解张圆的感受。他心疼妻子的自责，亦担忧女儿的未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4） 01 婷婷的生活依旧充满阳光。婷婷本能地趋利避害。知道谁喜欢她，谁讨厌她。婷婷认为只要避开讨厌她的即可。 喜欢婷婷的人很多。身边的叔叔阿姨及房子里从小到大的小伙伴。不仅如此，大头角的狗蛋和黑妞亦极喜欢婷婷。 婷婷放学回来时，老远见到房门口狗蛋和黑妞的采药筐子，便乐不可支。婷婷知道狗蛋和黑妞来家，家里便会打牙祭。父母总会想法做些平时难得吃上的好菜。而且狗蛋和黑妞亦总会带些让婷婷惊喜的东西来。比如一大捧枇杷，比如小河里摸的甲鱼。 每次烧甲鱼时，香味飘满整个空间。房子里的小伙伴都有份。一人一块吃得满嘴是油。婷婷觉得比食堂偶尔做的肉包子还要好吃。 见到房门口狗蛋和黑妞特有的采药筐子，婷婷兴奋地跑进屋。果然狗蛋与黑妞在房间里。坐在小桌前与母亲说话。见婷婷回来，眉开颜笑伸手来抱。 婷婷扭怩着身子。她不想让人抱。她都小学生了，大孩子了。狗蛋黑妞常来。来了便跟父亲学看病的本事。待婷婷如妹妹一般。口袋里掏出的野果甚是诱人，婷婷在美食的攻陷上，亦不坚持大孩子的原则了。 除狗蛋黑妞，大头角亦时有乡亲会来。因都是孩子的缘故，婷婷与狗蛋黑妞最为亲近。 母亲嘱咐婷婷招呼好客人，去厨房做饭。狗蛋黑妞这次来是要向父亲讨教问题。见婷婷小书包里的课本，两人睁大眼睛拿出仔细瞧。不认识的字便问婷婷。婷婷有了做先生的机会，很是高兴。自动做起了小老师。 狗蛋黑妞亦不介意婷婷年纪小。在国成的教导下，他们己认得不少字。可远远不够。他们想成为大头角的赤脚医生。 婷婷教字的功夫，时间过得很快。母亲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父亲依旧被乡亲叫出诊，还未回来。 好在张圆亦是医生。狗蛋黑妞的问题问张圆亦有答案。一桌饭便吃得极像答疑课。婷婷听不懂医学上生僻的专用术语。可她喜欢狗蛋黑妞来家里，因为她知道狗蛋黑妞都是喜欢她的。 婷婷听不懂母亲的答疑课，吃完饭溜下桌出去找阿宝他们玩。阿宝正被母亲逼着吃饭。见婷婷来，有了溜走的由头，不由分说，下桌迎向婷婷。 未待婷婷说话，拉了婷婷跑了出去。姚玉莹见儿子碗里饭吃得差不多，便由得他去。两人经过房间时，狗蛋黑妞依旧在向母亲问问题。 屋外天色渐暗。房子不远的大戏台在黑乎乎的。大戏台平时难得用。只有公社开大会或演样板戏时，才会热闹。平日便成了一伙孩子玩耍的去处。 房子里的孩子尚在各家饭桌上吃饭。只有婷婷和阿宝溜了出来。大戏台上己有一帮孩子，正做着游戏。两人向着大戏台去。 婷婷突然站住脚步，因为她发现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亦在人群里。 “我们走吧。”婷婷本能地后退，拖着阿宝的手道。 “没关系，我们就站边上看看。”阿宝亦看到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可孩子的玩性及好奇心让阿宝站住。 婷婷无奈，亦在阿宝身边站住。可婷婷觉得浑身不舒服。她看到单有声儿子脸上的表情明白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来自哪里。 单有声的两个儿子眼睛极不友善地看着台下的婷婷阿宝。他们的年岁比台下两个小孩子大了许多。如今站在高高的戏台上，台下的婷婷阿宝显得更加弱小。 “你们想不想知道地主崽子长什么样？”单有声的儿子声音里充满不怀好意。 “啥样？”周围的小孩子聚拢过来。他们适才玩得打倒周扒皮的游戏，对地主老财痛恨得很。 单有声儿子似笑非笑的眼光望向台下站着的婷婷和阿宝。 “我们走吧。”婷婷有强烈不好的预感。拖起阿宝的手往回走。可是己经来不及了。 “那两个就是地主狗崽子。”单有声儿子的尖利的声音带着大笑。 “你才是地主狗崽子。你们全家都是地主狗崽子。”被婷婷拖着手的阿宝用力甩开婷婷的手转回身大声道。 婷婷发现单有声儿子的话让台上的孩子对她和阿宝对峙起来。两边声音越来越大。 婷婷的眼泪掉了出来。她扯不动与台上孩子激烈争吵的阿宝。无助地望向身后的房子。 外面的吵闹声未引起房子里大人们的注意。孩子在周围疯闹惯了。吵吵闹闹是常事。 “那个小女孩确实是地主崽子。她妈是地主被批斗，我们亲眼见过。”阿宝用言语激烈反击，让台上其他孩子对单有声儿子的话半信半疑。单有声两个儿子见状索性指着婷婷道。 婷婷大睁着双水汪汪乌亮的眼睛呆立当场。婷婷从未想过母亲是地主，且被批斗过。身后一双温暖的手将婷婷搂进怀里。身旁一个身影朝戏台上冲去。婷婷回头一看，搂着她的是黑妞。冲上去的是狗蛋。 狗蛋不善言辞，直接将拳头挥向单有声的儿子。单有声的两个儿子虽然人多，却打不过自小山里生活的狗蛋。 随嘈杂声，房子里的大人终于出来。张圆和姚玉莹将各自孩子搂进怀里。戏台上狗蛋正与单有声的两个儿子混战。黑妞咬着牙捏着拳头随时想冲上去。 婷婷将头埋进母亲怀里哭得稀里哗拉。她断不相信母亲是地主。 “你两个给我住手。“单有声不知何时黑着脸亦出了房子。 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听到父亲喝斥停止了与狗蛋的撕扯。两人显然不是狗蛋的对手，显得狼狈至极。 “还不给我滚回家！“单有声满面怒容。他看不得儿子吃亏。又拿狗蛋没有办法。但单有声知道，狗蛋是国成的徒弟。这笔帐怎么也算到国成头上。 单有声两个儿子在狗蛋处没找到便宜。如今见父亲怒容满面，灰溜溜下了戏台往单有声身边来。 “没用的东西。“单有声各给两个儿子一人一个耳光。两个儿子委屈地捂着脸回家。单有声心里极气，面上却作出道歉的模样向张圆走去：”对不住啊，张圆，小孩子打闹，别往心里去。“ 单有声面上虽如此说，心里却狠狠想道，若早几年，哪会由得儿子如此受欺负。心里对国成家恨意又深了一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5） 01 张圆未理单有声。紧抱女儿往房子里走，狗蛋黑妞紧随其后。姚玉莹亦牵着阿宝回家。只留单有声站在原地。 单有声脸色难看。单有声觉得虎落平阳，想当年的威风与荣耀，哪用如此低声下气。想起给两个儿子的巴掌，单有声就心疼。 单有声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进入房子，单有声狠狠地想：这一切都要讨回来。 正咬牙切齿间，突见国成从远处而来。单有声收起脸上狠狠的神气。若无其事与国成打招呼：“国成，又这么晚回来啊。” 国成点头应道：“回来了。今天还好，不算晚。” 单有声与国成搭话和国成一块走回房子里。 屋里两个儿子虽乖乖呆着，脸上神情却愤愤不平。单有声想起刚才给儿子的巴掌着实心疼。 “还疼不？”单有声低头看两个儿子的脸。有隐隐的掌印。单有声后悔用大了力气。伸手想去摸儿子的脸，儿子倔强地转身避开单有声的手。单有声只有作罢。 单有声好言好语对两个儿子百般相劝，两个孩子总算与单有声言归于好。 国成进家时，婷婷却依旧泪眼婆娑。单有声两个儿子的话对她刺激太大。他们说见过母亲挨斗，婷婷信了几分。 国成进屋见狗蛋黑妞都在很是高兴，却见屋内所有人神色不对。婷婷未如往常像小鸟般向他飞来。 “怎么了？”国成看到婷婷的泪眼有些慌。 “那两个坏蛋，他们硬说婷婷妈妈是地主，说还见过婷婷妈妈挨斗的样子。说得婷婷哭了。”狗蛋依旧气愤难平。 “狗蛋己冲去教训过他们了，叫他们胡说。”黑妞补充道。她不忍看国成担心的样子。 国成一惊，看向婷婷，婷婷亦正用一对水汪汪乌亮的眼睛看他极希望得到求证。不仅婷婷，狗蛋c黑妞亦齐刷刷将目光望向他。唯张圆深埋着头不看他。 国成抱起婷婷，向狗蛋黑妞道：“谢谢你们。请你们相信张圆阿姨是好人。”狗蛋黑妞点头。 国成将目光看定婷婷：“婷婷，你看着爸爸。你的父母都是好人。请你相信这一点。”婷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婷婷当然相信父母是好人。婷婷不愿再去想为何有人会叫她地主崽子。 如今父亲如此严肃正式待她如大人一般说话。婷婷心里自然是相信父亲的。 婷婷的烦恼去得亦快，与狗蛋黑妞玩在一处，忘了刚才的不快。只是晚上睡觉时，婷婷在梦里梦到有人叫她地主崽子。婷婷惊醒过来。 房间里台灯晕黄的光晕依旧亮着。父母如往常一般坐在桌边。狗蛋黑妞不知去了哪里，想必是被父亲安排去卫生院住。 熟悉的景物与父母都在，婷婷觉得安心再度合上眼睛。却听到母亲小声啜泣。婷婷觉得是刚才的梦没完。翻个身沉沉睡去。 02 狗蛋黑妞每次来卫生院找国成必逗留几日。跟着国成，瞧国成如何与人看病。国成时常趁着空歇与狗蛋黑妞说其原理。狗蛋黑妞如年纪小的两位实习医生。国成有意培养二人。 国成觉得广阔的大山里，真正做到人们有医疗保障，必是处处有医生。看病方便，诊治及时，抢得生机。 许多病症若在抢救前做些必要的处理，可加大病人的存活率，甚至救命。国成希望将医生的种子撒播出去。让更多人学会治病救人。 有些大队里原本有赤脚医生，国成每次出诊，总不吝赐教。他希望将看病的本领传播出去。国成去过许多地方，大部分地方都有自己的赤脚医生。唯国成最早去驻点的大头角没有。虽当地人们懂些土方，亦识得些草药，必竟未受系统理论学习。若寻常小病也就罢了。重症难疾多束手无策。 虽可下山找卫生院医生出诊，总无自己村里有医生方便。 国成一直想培养出大头角自己的医生。狗蛋黑妞是国成觉得极好的学医苗子。 两孩子对治病救人极感兴趣，亦识得许多草药。且聪明好学。认识国成后便如粘着国成的小尾巴。国成看病的本事，他们极想学得一二。国成正中下怀。心里将狗蛋黑妞看作自己的学生。二人亦将国成看作老师。 “你们想与人看病？”国成看出两孩子的兴趣问道。 “嗯，国成医生，我们想和您一样给能治病救人。”两个孩子并不讳言自己的想法。与国成在一起久了熟悉了。说话亦不扭捏。 “学医很苦。你们做好准备吗？”国成说得实话。五年医学院，刻苦学习亦只是初出茅庐。国成行医多少年，便学习多少年。没有一日敢拉下学习。医生是个学无止境的职业。 狗蛋黑妞点头。山里长大的孩子，他们不怕苦。可头一样便让狗蛋黑妞难住了。认字。 国成在大头角时便教狗蛋黑妞认字。因为没基础，狗蛋黑妞学得极慢。但学得认真刻苦。国成亦不着急。必竟是孩子。 狗蛋黑妞学认字学得不快，采药c认药却是一把好手。国成说得病理药理，凭着好记性硬记进脑里。 国成在大头角时，教孩子们识字方便。自离开大头角到公社卫生院工作后，常年出诊。但若狗蛋黑妞来，必会来他们一起看诊。 病人走了便提问刚才的病例因要注意的事项与方面。狗蛋黑妞半数答得上来。国成纠正其错处，指出临床病例的个体差异及各种病症诊断经验。焉然将狗蛋黑妞当作两个实习小医生。 婷婷出生五年，狗蛋黑妞跟着国成实习了五年。颇有长进。 国成欣慰两孩子的进步。鼓动狗蛋黑妞上学。国成知道，狗蛋黑妞若有文化底子，如虎添翼。 狗蛋黑妞亦想上学。他们村里全是文盲。若不是国成来了后教他们几个孩子识字，他们不知道外面还有个极大的世界。 可是在大头角上学不方便。公社小学没有寄宿。亦没有食堂。来往的路途太远，路上便要花去四五个小时。每日从大头角来公社小学上学不现实。 可今日来国成家看到婷婷受人欺负，狗蛋起了来公社小学上学的心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6） 01 狗蛋与国成提出来公社小学上学的事。按狗蛋的年纪，早过上小学的年纪。 “国成老师，您总让我们上学。我想通了，回家和家里商量来公社上学。”第二日狗蛋再见到国成时认真地说。 国成有些意外，他做了多年鼓动狗蛋上学的工作一直未做通。未想今日狗蛋主动提出。 “为什么？”国成探究地问。狗蛋并不说出想在学校保护婷婷的本意。国成亦未深究。国成认为，只要肯上学便是好的开始。 狗蛋告别国成，与黑妞一起回大头角和家里人商量来公社上学的事。国成亦未多留。正待要嘱咐两个孩子路上注意安全。有人叫道：“国成医生，正好找您。现在有空吗？去我们队里出个诊吧？” 国成认得是大余角的妇女主任桂凤。 “好，我去与曹院长打个招呼。”说罢嘱咐两个孩子等他一块走。去大余角正好有段路与狗蛋黑妞回家的路顺路。 狗蛋要去公社小学上学，黑妞也动了心思。可她要照顾奶奶。家务活大半由黑妞包全。黑妞的父母都是全劳力要出工，黑妞懂事，平素主动担起家务，照顾奶奶。 可黑妞此时的心痒痒。她亦想与狗蛋一样去公社上学。 大余角的妇女主任桂凤极健谈，一路上与国成狗蛋黑妞说话，便扯到狗蛋黑妞身上。 桂凤认得狗蛋黑妞两个孩子，在大头角方圆几里的地方颇有名气。 国成话本不多，桂凤的话匣子打开在狗蛋黑妞身上。桂凤对大头角的家家户户极熟。细数起来都沾亲带故。 桂凤从狗蛋口里知道狗蛋准备去上学的事，口里便滔滔不绝停不下来。在桂凤看来，山里孩子去上学是了不起的事。桂凤一路夸赞大头角出了狗蛋有出息的孩子。国成却发现黑妞闷闷不乐。 黑妞知道她与狗蛋不同。狗蛋是男孩子，将来出人头地，是村里人的光荣。可她是个女孩，山里人哪有把女孩送出去上学的道理。再则她家条件亦不如狗蛋。狗蛋家壮劳力多，不差狗蛋一个。 可黑妞不一样，她若是去上学。奶奶谁照顾，家里的活谁干。家里只有父母两个劳力。她走了，必要分出精力来照顾家里。父母必要比现在劳累。且父母白天出工，亦照顾不到奶奶。 “黑妞，怎么了？”国成靠近黑妞身旁问道。往日，两孩子若和国成同行都是活泼多话的。如今狗蛋依旧活泼，黑妞却不言不语。 “黑妞她也想上学，可是她得照顾奶奶。”狗蛋抢先替黑妞答。 “山里女孩子家不兴上学。”黑妞低头道。走在前头的桂凤转头看着黑妞。她极懂黑妞的心事。她若认得字，定比现在能干许多。 “新社会了，男女平等。”桂凤低头对黑妞道。 “对啊。男女平等，女娃也能上学。”国成和狗蛋异口同声。 “可是要照顾奶奶呢。”黑妞心思有些活动，转念一想刚泛起的心思又沉了下去。 “只要想上学，总会有办法的。”桂凤道。桂凤想得自己从大字不识到如今认得几个常用的字。亦是嫁人生了孩子后。全靠着股耐心和不服输的劲，趁着带孩子做家务的空档去扫盲班学的。 桂凤的话让黑妞眼睛一亮。黑妞晓得桂凤是出名的能干人。干活带娃认字当妇女主任。样样不输人。 一路上，狗蛋与桂凤给黑妞出主意想办法。不知不觉到了分岔路口。国成随桂凤去大余角，狗蛋黑妞继续往大头角而去。 02 狗蛋回家与家人说要上学，未引起多大惊异。李老四只说起一样事：“去公社小学上学是好事。娃你尽管去。可是来回四五个小时的路程，每天上学来回太辛苦。想不每天来回，就得有落脚的地方，去哪里落脚呢？” 狗蛋未想过爷爷提出的问题。如今爷爷如此问，便道：“我每天提前起赶早去，放学就回。能行。” 李老四摇头。天气好，狗蛋的提议尚可。可一年四季，刮风下雨，寒冬酷署，并非狗蛋想得如此简单。 李老四不反对狗蛋上学。甚至听到狗蛋提出上学的愿望，心里是激动的。李老四亦希望村里出个读书识字的人。 “好好想想，可以去哪里落脚。先睡吧。”李老四说罢，去了母亲住的老屋。 狗蛋听话地上床睡觉，狗蛋相信爷爷会有办法。 黑妞回家却未提上学的事。虽然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见父母疲惫的脸c奶奶苍老的脸，黑妞觉得说不出口。 奶奶却注意到黑妞的异样。 “黑妞啊，怎么了？和狗蛋去找国成医生碰上什么事了？”奶奶走到洗碗的黑妞身旁问道。 “没有事啊。奶奶你想多了。”黑妞掩饰地转过头去。 “胡说，当奶奶老糊涂啊。今天桌上你吃的饼子亦没吃几口。有心事。”奶奶不依不饶。 “狗蛋要去公社小学上学。”黑妞低声道。从小黑妞想什么奶奶知道得一清二楚。黑妞知道瞒不过奶奶。 “嗯，我就知道娃娃有心事。黑妞是不是也想去上学？”奶奶沉吟道。黑妞点头。 “那就去上学。”奶奶道。黑妞摇头。 “你看奶奶身子骨好得很，还能再活好些年。你不用挂记奶奶，奶奶能照顾自己。再说黑妞是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奶奶揉揉黑妞的乌亮的头发。奶奶清楚于黑妞上学是求之不得的事。所以犹豫因为放不下自己。 “大狗，大狗媳妇，黑妞要去上学。”奶奶不待黑妞回话，回身往客堂向儿子媳妇喊道。 “啥？妈你说啥？”儿子儿媳以为听错，听到母亲的话走到母亲身边。 “我说，我们家黑妞要去上学。”奶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见儿子儿媳惊异的脸奶奶不由笑了。 “没想到吧，我们家也要出个读书人了。”奶奶自豪地望向黑妞。自小奶奶便认为黑妞是极聪明的孩子。 黑妞期望地望向父母老实本份的脸。父母的脸因常年辛苦劳作显得笨拙麻木。此刻听得母亲的话，脸上泛出憨厚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7） 01 第二日黑妞一大早去狗蛋家。 “狗蛋，我家同意我去上学呢。”黑妞兴奋地额头上带着刚跑步带来的细密汗珠。 “嗯，我爷爷为我们上学的事今天下山了。”狗蛋听闻黑妞的话点点头。昨晚爷爷说有办法。狗蛋一大早便起身去找爷爷，想问问爷爷想出了什么办法。未料奶奶说，爷爷天不亮就下山了。 狗蛋极想下山去看看爷爷到底想得是何法子。却被奶奶拦住：“狗蛋你别去，你这会去也追不上他。两人碰岔，就在家等吧。“ 狗蛋依言在家等着，却见老远黑妞跑来。进门便说家里同意去上学了。狗蛋高兴。心里却担心爷爷是否能想到好办法解决不必每日来往的路途与时间。 大头角的村民闭塞，难得与外人通婚。即便通婚亦是方圆极近的地方。李老四公社便不认得人。可李老四觉得一定得为孙子上学找个落脚的地方。 公社李老四只认得国成一家。可国成家李老四去过，小得很。一个房间，一家三口一张床。几件简单的家具。是再塞不下一张床。就算能，亦不方便。 李老四口里答应孙子，心里却未有主意。欲与母亲讨主意，问问公社可否有他不知道的远亲。母亲想破脑壳亦未能想出。李老四一夜辗转难眠。他是极愿意孙子去上学的。李老四虽未去过外面的世界，亦知村里若有人认得字，是有好处的。 天不亮，李老四便起身，回自己屋里与妻子打过招呼。 “我下山去替狗蛋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公社小学上学。”李老四说话时心里亦没底。 李老四下山时一路琢磨，脚下却是飞快。李老四到公社己不过公社卫生院刚上班。李老四想去找国成。进到卫生院，看到国成张圆均在看诊，亦未打招呼，便直往公社小学去。 公社小学并不大，一排平房带一个不大的操场。李老四沿操场往里走，他亦不知要找谁。 “大爷，你找谁？”李老四转身，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女人站在身后。 李老四犹豫，他到现在亦不知道找谁，可要答话，李老四的额头上有了汗。 “我找这能管事的人。”李老四急中生智答道。问话的人笑了。 “那大爷你跟我来。”说罢，起身走到李老四前头带路。 “你是这里的老师？”李老四在大头角管事多年，倒未有山民的胆怯，和问话人攀谈。 “吴老师早!”未待中年女人回答，有甜甜的声音叫道。李老四转身，乐了。是婷婷。 “婷婷！”李老四眉开眼笑。终于见着熟人。 “你们认识？”吴老四见两人形状奇道。 “她是国成医生的女儿。她爸当年医疗组在我们大头角驻点。我们熟得很。”李老四因见着婷婷亦无开始的拘束。 “对啊。吴老师，他是大头角狗蛋哥的爷爷。”婷婷认为狗蛋是谁都认得的。 “婷婷，这是你们老师啊？”李老四重新打量眼前的吴老师。心道山下果然不一样，女娃不但能上学，还能当老师教学生。婷婷点头。 “对，我是婷婷的老师。大爷你这次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吴老师因李老四与婷婷熟识的关系，亦觉得亲近许多。 “我想让我孙子来上学。”李老四直截了当。 未料一旁的婷婷乐开花：“太好了，太好了，狗蛋哥要来上学吗？”婷婷觉得如果狗蛋哥来上学，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就不敢再欺负她了。 “快去教室吧。”未待李老四回答，吴老师发话。婷婷听话地点点头，向李老四挥挥手向教室跑去。婷婷心里极欢喜大清早听到好消息，跑到教室门口忍不住回头望，见李老四和吴老师依旧站在操场说话。因离得远，听不清，婷婷转身进了教室。 “那把孩子送来吧。孩子上学是好事。”吴老师道。可转念想明白了李老四来学校找人的道理。明摆着，大头角路途远，每日往返学校和家上学太难为孩子，想必是因此原因，所以来学校找人的吧。 果然，李老四干脆地说出大头角孩子来公社小学上学的困难。 “我家孙子想上学。可是每天路上就四五个小时。那还是天气好的时候。若是天气不好，大头角又是山路，每天来去学校，不放心啊。可有办法让孩子找个地方落脚，让孩子放假时回去？”李老四一口气说完。 “我先带你去找校长吧。”吴老师说罢，领着李老四继续往前走。李老四紧紧跟上。 吴老师走到一间房前推开门：“刘校长，这位老乡想送孩子来上学。” 房里的中年男人闻声站起身。李老四赶忙迎了上去：“刘校长，我是大头角的李老四，我想送孙子来上学。” 刘校长正要点头答应，吴老师在一旁道：“孩子家在大头角，每日往返上学有困难。”李老四在旁点头。眼望着刘校长，看其反应。 “孩子上学是好事。”刘校长道。心里想着如何解决李老四孙子上学碰到的问题。 李老四紧张地看着刘校长脸上表情变化。心悬得老高。孙子能否如愿上学在此一举。 吴老师一直未走，见刘校长沉吟不语，知道刘校长的难处。学校里除教室及老师办公室没有空房。即便晚上可以住在教室，孩子去哪吃饭呢？总不能顿顿吃家里带来的干粮。 “去我们家住吧。我家能住下。”吴老师开口道。吴老师的话让两个男人同时看她。吴老师的话解了两个男人的围。 “吴老师，这合适吗？”刘校长问。他知道吴老师是当地人，家里是自己的土房：“合适。可以和我家孩子挤挤。就是屋子黑，委屈了孩子。”吴老师的话让李老四感激涕零。未料大清早遇到贵人。 “哪里话，哪里话，真是麻烦你了。”李老四感谢不尽。李老四未料事情如此顺利。 刘校长亦道：“那吴老师太麻烦你了。” 狗蛋上学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8） 01 自李老四下山，狗蛋黑妞时时经过土地庙爬上出村的陡坡，望李老四是否回来。 整日里狗蛋黑妞都提不起别的心思。吃过午饭后，两人依旧爬上土地庙旁的陡坡向下张望。绿色的大山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耀眼。两人找块树荫坐下。 “你说你爷爷能想着办法吗？”黑妞望向下面如海的起伏青山问道。黑妞极希望狗蛋肯定地回复她。 狗蛋相信爷爷，但亦不敢打百分百的保票。虽如此依旧答道：“能的。” 黑妞眼尖，起伏青山间看到李老四如小黑点般在山路上向这边走来。 “回来了，回来了。”黑妞兴奋地站将起来。狗蛋亦看到远处的李老四。两个孩子如离弦的箭向李老四跑去。 与天未亮下山不同，李老四心情愉快，脚步亦显得轻健。快到大头角时，抬眼看到两个人影向自己冲来，不是别人正是狗蛋和黑妞。 “慢点，慢点，别摔着。”李老四见两孩子跑得红扑扑汗涔涔的脸笑眯眯道。 “爷爷，是不是能去上学了啊？”狗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爷爷。黑妞在一旁虽未说话，眼睛亦发亮地望着李老四等其说话。 “是啊，狗蛋可以去上学了。”李老四的眼睛笑眯成花。 “黑妞家里也同意让她上学呢。”狗蛋追述。黑妞紧张地在旁边等着李老四的回答。 李老四未料黑妞亦要去。此时眼前孩子的兴奋不忍扫兴。料想吴老师家里应能再挤进一个孩子，点头道：“去，你和黑妞都去。”旁边的黑妞笑得灿烂如花。一行人说说笑笑沿山路往村里走去。 02 放学回家，婷婷将李老四准备让狗蛋来公社小学上学的消息告诉父母。国成未料狗蛋家人如此重视。得知李老四亲自出马，国成放心。国成了解李老四，有主意，行动亦跟上。想来孙子上学的事，李老四极用心。 得知狗蛋来公社小学上学的消息，张圆亦舒口气。 一家三口以为狗蛋来上学会过些时日。未料得知消息后，狗蛋黑妞第二日便来了。与国成打过招呼便去找吴老师安顿。 狗蛋黑妞不认得吴老师，便去学校找婷婷。时间学校正在上课。狗蛋黑妞兴奋地站在婷婷教室外看老师在讲台上讲课。 上课的正是吴老师。见窗外站着两个孩子，和婷婷认识的样子，便猜着是大头角来上学的孩子。只是原先与李老四说好是一个孩子，如今却多了一个。 多出的女孩眼睛闪亮地望着自己在讲台上讲课。吴老师便寻思在家里如何安置临时多出的孩子。 下课后，吴老师走出教室，婷婷亦飞一般跑了出来。 “狗蛋哥黑妞姐！”婷婷亲热地跑到狗蛋黑妞身边。 “你们就是大头角来上学的孩子吧？”吴老师虽猜出，依旧问道。两孩子憨笑地点头：“老师好。我们是来上学的。“ “狗蛋哥黑妞姐，这是吴老师。“婷婷从旁介绍。狗蛋黑妞从李老四处听说过，这次能上学多亏吴老师让他们安顿在她家。此时见到吴老师，越发恭敬。山里的孩子不会说谢，只是心里己想出各种能报答吴老师的法子。 狗蛋黑妞随吴老师去家里安顿，婷婷乐开了花。前些天被单有声儿子大喊地主崽子的隐隐不安感被平复下去。 自从狗蛋黑妞来公社小学上学，婷婷又恢复往常无忧无虑的快乐孩子。国成夫妇俩再无从女儿的小脸上看过阴霾。两口子暗暗为女儿高兴。日子依如往常过下去。国成依旧时常翻山越岭出诊，张圆依旧忙着工作照料婷婷。婷婷每日上学c与小伙伴嬉戏玩闹。 狗蛋黑妞时常来婷婷家里，多是向国成讨救药理医理问题。有离得近，越发问得勤了。 单有声和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公共厨房做饭，待人客气。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依旧不理人。但未再发生过对着婷婷大喊地主崽子的事。 国成张圆原本来女儿担心，如今亦渐渐宽下心来。尤其张圆，心里的担忧因狗蛋黑妞的陪护亦渐渐消失。 可偏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婷婷班上要选红小兵。 “妈妈，吴老师今天在班上说，下周要选红小兵。说只有表现好的孩子才可以被选上。吴老师今天还表扬了我。说我的字写得好，作业认真。”婷婷回家迫不及待告诉张圆这个消息。 婷婷在班上时常得到吴老师表扬。婷婷做的作业总被吴老师拿出作为好规范的示范。婷婷觉得下周必能被选上当红小兵。 婷婷兴奋。她听过许多革命战斗英雄的故事。知道红小兵脖子上的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被革命烈士的鲜血染红。戴上鲜艳的红领巾便是接过革命先烈的遗志，是革命接班人。婷婷知道当上红小兵是小学生的极大荣誉。婷婷觉得自己一贯的表现，有信心佩戴上鲜艳的红领巾。 而且就在吴老师宣布下周选红小兵后，还点名表扬了婷婷。婷婷认为当上红小兵是十拿九稳的事。 婷婷回来急忙将消息告诉母亲，是觉得很有把握下周能当选上。 张圆摸摸女儿的脑袋，心里为女儿高兴。张圆知道孩子的成长中看重荣誉。那些荣誉能加强孩子的自信心促进孩子的上进心。只是不知为何，张圆心中闪过不安。 张圆许久没这种感觉。张圆想到自己的家庭出身连累婷婷的家庭出身也是地主。而红小兵这样的荣誉是否会受影响呢 婷婷对母亲的担心毫无觉察。快乐得像个小精灵。张圆不忍说破。张圆侥幸地想，或许小孩子的世界不似成人般残酷复杂。 张圆暗自寻思时，国成从外面回来。婷婷如只快乐的小鸟飞进父亲怀里。婷婷对国成重复说给张圆的话：“爸爸，我们学校下周要选红小兵拉。” 婷婷兴奋地笑着。小脸笑成朵花。 “好啊好啊，我家婷婷快成红小兵了。”国成搂着女儿笑。用有胡碴的下巴扎女儿粉嫩的脸。婷婷笑着在父亲怀里躲闪。父女俩乐不可支，闹个不停。张圆见婷婷在国成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忙从国成手里接过婷婷：“好了好了，别闹了，小心让孩子闪了腰。“ 张圆心里的阴霾被父女俩的打闹驱散。张圆想，或许事情不会那么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 01 婷婷这几日上学总注意人家脖子上的红领巾。婷婷想象红领巾在胸前飘荡的样子。脸上漾出笑意。婷婷本就爱笑，这些天笑意更浓。婷婷盼望下周快些到来。到时，她也能有红领巾。下周如期而至。 早上婷婷特意让母亲给自己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白衬衣加背带裙。婷婷能想象到红领巾会在白衬衫的衬托下更加鲜艳耀眼。 和往日一样，吃过早饭，父母上班，婷婷随房子里的几个邻居孩子一起上学。 “婷婷，听说今天你们新生要选红小兵？”宝丽问道。宝丽一直未当上红小兵，这点让她耿耿于怀。她极想亲手摸摸红领巾，神圣的触感亦会让其满足。宝丽希望婷婷今天能选上，到时可借婷婷的红领巾戴上过瘾。宝丽认为婷婷品学兼优，被选上当红小兵没有悬念。不仅宝丽理所当然认为婷婷会当选，其他孩子亦这么认为。因为婷婷被吴老师表扬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仅别的孩子如此想，婷婷也认为今天再回到家，必是一名光荣的红小兵。鲜艳的红领巾会佩戴在雪白的白衬衫前。 到学校时，吴老师依如既往地上课。婷婷一直盼望着吴老师提及上周选红小兵的事。可吴老师仿佛忘记了一般。二堂课只字未提婷婷关心的事。直到放学前最后一节课，吴老师未像往常让大家翻开课本。而是郑重其事地让大家安静。 “同学们静一静啊。”吴老师眼光巡视课堂里的孩子。底下的孩子们安静整齐地坐在座位上望着她。吴老师有意避开婷婷乌亮的大眼睛。 “现在开始大家选出你们心目中符合当红小兵的同学人选。”吴老师的话让婷婷心情激动。盼望的时刻终于来了。 “我选婷婷。”有人举手。“我选婷婷。”又有人举手。 婷婷正襟危坐，心里却笑了。婷婷学习好，人缘好。婷婷知道当选红小兵没有问题。婷婷己预想戴上红领巾的样子。 未料吴老师迟迟没有声音。婷婷奇怪地抬头看向讲台。吴老师目光亦看向她。见婷婷抬头，目光调开。 吴老师轻轻咳嗽：“是这样啊，同学们。上周忘了说件事。我们班里下列几个同学暂不列入红小兵评选名单。” 吴老师说罢，从讲义里抽出一张纸，又轻轻咳了一声。这次连婷婷亦听出吴老师并非真的咳嗽，只是下面的话让她难以启齿。 昨天刘校长特意找了她：“吴老师，下周要评选红小兵，跟你商量个事。”刘校长说话时亦轻咳一声。吴老师知道刘校长每逢有说不出口的事必如此。 “刘校长，什么事，您说吧。”吴老师难得见刘校长如此，爽快地说。 “你们班有几个孩子家庭出身不好，不能列入红小兵评选。”刘校长说罢递过一张纸来。 吴老师接过纸来，首当其中映入眼帘的名字是婷婷。吴老师讶异地抬起头。刘校长知道吴老师想问什么，点点头。 “红星卫生院的单有声找到我，他曾和婷婷父母一个单位了解情况。”刘校长一五一十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刘校长未料单有声专程找他是为了孩子的事。可刘校长知道，家庭出身不好的孩子不能被选当红小兵。作为校长这点政治觉悟和常识他有。 吴老师和刘校长一样明白其中道理和利害。心里为婷婷可惜。吴老师心里叹道：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 吴老师想了许久。她甚至不想在班上公布这个名单。可如今，几个孩子提名婷婷，她不得不提。 吴老师再轻咳一声，她知道宣布名单后，对名单上的孩子是多大打击。可她别无选择。她总不能在名单上的孩子当选后，再告诉他们，“你们家庭出身不好，不能当红小兵。” 吴老师拿起那纸念出名字。第一个名字便是婷婷。婷婷如五雷轰顶呆坐当场。她弄不懂为何她就不能被评选红小兵。 “吴老师，为什么啊？”婷婷没勇气问出的话，同在名单上的阿宝举手问出。阿宝是为婷婷打抱不平。婷婷样样都好，明明可以被选上，为什么列入这种莫名其妙的单子。 吴老师半天不语。突然从窗外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因为你们是地主崽子。” 众人向声音处望去，婷婷看见单有声两个儿子挤在门口处的脸。眼里透着得意，挑衅地望着自己。婷婷发现身边同学望向自己的目光亦有了异样。婷婷深深低下头去。 婷婷明白了一个事实，她真的是地主崽子。之前大人利图掩盖的事实直陈眼前。 婷婷呆呆坐在座位上，听不清周遭的声音。她不知老师和同学之后都讲了什么。婷婷觉得失去听力，唯牢牢坐在凳上抵着面前的课桌方找到依靠。 婷婷不知教室什么时候走光了人。不知吴老师来其面前说了什么。直到阿宝拽她。 “婷婷走了，放学了。”阿宝心里亦不好受。 婷婷晃过神来：“放学了吗？”阿宝点头。 婷婷抬眼看清黑板上评选红小兵的名字，每个名字后画着“正”字计票。那上面本该有她的名字。婷婷抿紧嘴。 “别看了，走吧。”阿宝在旁催促。婷婷低头抽出书包。胸前的白衬衫的那块白分外耀眼。婷婷知道不会再有一角鲜艳的红领巾飘荡在前胸。 婷婷随阿宝走出教室，分外沉默。两人都无平时放学后打闹嬉戏的愉悦心情。 走过老师办公室时，吴老师叫道：“婷婷，进来下。” 婷婷转头看阿宝，阿宝示意在外等她。婷婷慢吞吞地向吴老师走去。 “婷婷，不要有思想负担。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要继续加油努力。”吴老师安慰道。 “嗯。”婷婷轻轻答应。婷婷心里极想从吴老师处求实她是否是地主崽子。在婷婷心里还隐约抱着一丝希望。 “吴老师，我不能选红小兵，是因为我是地主崽子吗？”婷婷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吴老师。她希望吴老师否定。告诉她，那只是两个坏孩子的混话，不用搭里他们。 吴老师不知如何回答。她能感觉出婷婷小心灵受到的伤害。可她不能说谎。吴老师不得不点头。她知道这对婷婷意味着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 01 婷婷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吴老师见婷婷小小的身子转身走出办公室有些心疼。她本想叫婷婷来安慰几句，未料却是如此效果。吴老师爱莫能助。 婷婷心里翻江倒海。在她小小的年纪里，接触到故事里的地主老财都是坏人形象。她无论如何无法与之将父母联系起来。婷婷记得父母抱着她再三嘱咐她，让其相信父母是好人。婷婷自然是相信的。可是如今地主崽子的这顶帽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如何是好。在心里她极愿意相信父母。可如今心里却对是带给她地主身份的父母心生缝隙。他们真的是好人吗？婷婷觉得父母是好人。可是好人为何会地主扯上干系。 婷婷觉得脑子极乱，许多事她想不通。 婷婷和阿宝沉默地走在回家路上。 “婷婷阿宝！”有人叫。婷婷抬头是狗蛋黑妞。 “怎么了？”婷婷阿宝并未像往日看到他们一样，欢笑向他们跑来。狗蛋黑妞不由问到。 狗蛋黑妞快步走到两个小家伙面前：“怎么了？”狗蛋黑妞再次问。 婷婷不吭声，眼泪却掉下来。看到狗蛋黑妞，婷婷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狗蛋黑妞慌了：“阿宝，这是怎么了？” 阿宝闷声闷气答道：“婷婷没当上红小兵。” 狗蛋黑妞舒口气。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下次当也是一样的。”黑妞安慰。狗蛋在旁边笑了。未料婷婷哭得更厉害。 “下次也当不上。”阿宝轻声道。 狗蛋黑妞奇道：“为什么？” “我们上了不能当红小兵的名单。”阿宝说罢，将书包狠狠抡向背后，向家里跑去。 “怎么回事？”狗蛋黑妞发觉不对劲。并非普通孩子的没选上红小兵。 婷婷眼泪滂沱，抽噎道：“因为我们是地主崽子。” 狗蛋黑妞面面相觑。 “又是那两个坏蛋是不是？”狗蛋厉声道。目光四处寻找单有声的两个儿子。 “是吴老师在班上宣布的名单。”婷婷和黑妞一起拉住狗蛋，生怕狗蛋又冲去与人打架。婷婷的话让狗蛋黑妞同时顿住。 婷婷见狗蛋黑妞如此，反安慰道：“我没事。” 说罢擦干眼泪，继续往家走。狗蛋黑妞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见婷婷走远，才反应过来，追上婷婷一起往婷婷家走去。 婷婷进门时见到单有声两个儿子。面有得意之色。婷婷低头侧身而过。父母尚未回来，阿宝家却有人。屋里传出阿宝的哭声。 婷婷站在阿宝家门口，想劝慰却不知如何说。阿宝的哭声让婷婷越发难受，转身向房子外走去。单有声两个儿子站在自家门口挑衅地望向这边。见婷婷往门口来，脸上显出恶意，想挡婷婷的路。未料身后传来吼声：“让开。”回头看是狗蛋。狗蛋身高体壮，他两人不是对手。两人悻悻回屋。 “回屋吧。”黑妞抱起婷婷，狗蛋从婷婷书包里找到钥匙。三人开门回到婷婷家。路上狗蛋黑妞己明白事情经过。狗蛋黑妞自小跟着国成学东西，他们不相信国成夫妇是坏人。 两人在房间里陪着婷婷。不断找话安慰婷婷。隔壁阿宝的哭声断断续续，时不时隔着木板传来。婷婷却不哭了。因为狗蛋黑妞一直告诉婷婷她的父母是好人。他们是如何救死扶伤，如何看病救人。狗蛋黑妞说了好多婷婷不知道的事例。婷婷心里知道父母心里只有工作。平日空闲时间亦是在房间里钻研业务。父亲常年翻山越岭出诊看病。婷婷亦跟过父亲出去，亲眼见到父亲所作所为。她不相信一个坏人可以如此对待广大乡亲。婷婷的心情渐复平静。隔壁阿宝的哭声亦渐渐没了。婷婷觉得今天仿佛做了一场梦。她不相信是真的。 可婷婷知道这是真的。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白衬衫，那份白分外耀眼。 狗蛋黑妞直坐到国成张圆回来。 “狗蛋黑妞，在这吃饭。”张圆热情地招呼，拿了东西去公共厨房做饭。国成今日回来得早。见狗蛋黑妞都在，未像往常去公共厨房帮张圆的忙。留在房间问狗蛋黑妞的功课。两人均未注意婷婷的异样。 婷婷依旧被父亲抱进怀里。婷婷头靠在父亲的胸堂听着强健的心跳，心里稍安。虽日日与父母在一起，婷婷第一次仔细打量父母。父亲依旧慈祥可亲。母亲依旧漂亮能干。婷婷白天在学校里如经过海天巨浪的心平静下来。她不想告诉父母白天的事。婷婷本能地知道，白天的事对父母亦是种打击。 张圆快手快脚地端回做好的饭菜。狗蛋黑妞帮忙摆好碗筷。国成起身帮忙，被婷婷牢牢抱住脖子不肯放开。 “都多大了，还这么赖着爸爸。”张圆笑，边招呼狗蛋黑妞坐下吃饭。国成亦将婷婷放下地来。 “婷婷，今天选红小兵的事怎么样了？”张圆往婷婷碗里挟菜边问。张圆满以为会听到女儿银玲般的笑声，小嘴如往常叽叽喳喳将在学校的情形说个不停。未料女儿竟未说话。张圆奇怪地看向女儿。国成亦觉出婷婷的反常，仔细看向婷婷。狗蛋黑妞亦担心地望向婷婷。 婷婷见众人望向自己，知道躲不过。索性抬头道：“没选上。” 国成张圆一怔。照婷婷的性子，没选上一定会哭，怎的这么平静。 两人待再问，见狗蛋黑妞面上均有忧色，心知有异。便不再问。往三个孩子碗里挟菜。往日狗蛋黑妞来吃饭，餐桌上必是热闹，一桌人有说有笑。今天的饭却吃得沉闷。 国成张圆心里己明白了什么，只是不愿相信。 饭毕，黑妞帮张圆收拾碗筷。两人去公共厨房洗碗。张圆见四下无人，悄悄地问：“黑妞，婷婷是怎么了？” 黑妞不想说，可张圆问得紧，不得不一五一十相告。 “婷婷被列为不能评选红小兵的名单。”黑妞轻声将婷婷的话复述给张圆听。 “是学校宣布的？”张圆不死心地问道。黑妞点头：“是吴老师在班上宣布的。” 张圆听罢此话倒吸口凉气。她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 01 婷婷自红小兵评选事件后，明显改变。变得不爱说话。见人笑。但笑容不同往日。往日婷婷笑得如春花般灿烂，纯净温暖。如今笑容似乎只在面上。婷婷心里似乎不会笑了。 婷婷确实心里不会笑了。往日婷婷学习好在班上总受吴老师表扬。同学们对婷婷尊敬佩服。如今吴老师依旧会在课堂上表扬她，表扬她作业认真，字写得漂亮。可班上的同学再也不会用从前尊敬佩服的目光看她。 婷婷说不出同学们目光里的含义。那目光里明显多了与往日不同的意义。那天评选红小兵，单有声两个儿子在教室外的喊声，人人听得清楚。所有人都知道婷婷家庭出身地主。这让婷婷在人前抬不起头。 婷婷仿佛一夜间做了错事。从前的自信和笑容都随头天红小兵评选事件一去不回。 婷婷往日回答问题，声音清脆笑容灿烂。只要老师课堂提问，便会举手发言。如今吴老师依旧会让婷婷回答问题。可婷婷再无往日的笑容和自信，亦不会主动举手。婷婷心里觉得，越无人注意到她越好。因为每次她发言，必有同学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同学们听过的故事里坏人的形象一直没有确实的凭据。如今婷婷活生生成了人们想象中坏人的样子。 婷婷明显感到同学的疏远。即便平时几个关系好的同学下课后亦有意避开婷婷去一旁玩耍。 婷婷很自觉也懂事。知道同学们为何如此。亦不与往日一般去和同学扎堆。自动疏离于人群。久而久之，婷婷从活泼开朗的孩子变为沉默寡言。婷婷变得不爱说话。对人笑得亦勉强，不是孩子发自内心的笑，是礼貎和敷衍。 婷婷的变化在学校里尤为显著。婷婷如今走路喜欢低头。她不敢抬头看同学眼中的歧视。亦不敢看当上红小兵同学胸前鲜艳的红领巾。 婷婷很懂事，回到家回复往常模样。那日红小兵评选事件，婷婷能感受到来自父母的担心和忧虑。 婷婷矛盾。她相信父母是好人。可是好人怎么又是地主？婷婷见父母的心情变得复杂。狗蛋黑妞总与她说，她的父母是好人。同学的歧视和冷眼告诉她父母身份却不同常人。 婷婷在父母面前保持往日的欢笑，却力不从心。国成张圆觉察女儿的改变。 “婷婷，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在一次晚饭后，国成张圆郑重其事关上门与婷婷面对面交谈。他们想是好好和女儿谈一次了。 婷婷摇头。婷婷说不出她到底有何委屈。同学的歧视和冷眼，人们奇怪的目光及对她的疏离。她如何说？人们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将她看成一个异类。被看成异类的感受她极难受。她想回到从前和大伙一样，可是婷婷知道回不去，不可能。 “是有人欺负你吗？”父母再问。婷婷摇头。狗蛋黑妞的陪护，没有孩子欺负她。可也没有孩子与她亲近。 国成张圆叹气。他们了解女儿的感受。婷婷被人群隔离成了一座孤岛。大人尚且觉得别扭，何况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国成张圆不知如何安慰婷婷。相对无言。他们心疼，心疼女儿小小年纪承受与这个年纪不符的重压。夫妻俩心疼地望着女儿，面面相觑。 婷婷变得极懂事。这段日子的遭遇婷婷仿佛长大许多。 “爸爸妈妈，我没事，我很好呢。每天有房子里的小伙伴陪我玩，有狗蛋哥黑妞姐陪我上下学。吴老师在班上还夸我作业做得好。”婷婷试图洗去父母的担心，急急从书包里掏出打满红勾勾的作业本。 “爸爸妈妈，你们看，都对呢。”婷婷举着本子递到父母面前，说罢便笑，笑得依旧美丽，却无往日开心。 张圆心疼搂住女儿嘤嘤哭泣：“都怪妈妈，是妈妈连累你。”张圆从未如此恨过自己。国成心疼地看着母女俩。他不知如何安慰妻女。 婷婷懂事地为张圆抹去眼泪：“妈妈，你别哭，婷婷很乖。”国成再也忍不住与妻女抱头一起。 国成不知如何对婷婷说明其中道理。莫说婷婷年幼，既便许多大人也不过去这道心里的坎。 国成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对妻女的现状爱莫能助。而张圆宁愿自己再受十倍苦，亦不愿意女儿落得如今状况。 夫妻俩心里明白，对于女儿，他们无力替其改变现状。婷婷成长的路上还有许多道坎因家庭出身不好会遭遇打击。 婷婷在母亲的怀抱不知不觉睡去。她太累了。婷婷做了很多梦，梦里她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婷婷嘴角露出笑意。 国成张圆见女儿在睡梦中露出的笑容，心里说不出滋味。如今女儿亦只有在睡梦里才会笑得如从前般无忧无虑。 “让她睡吧。”国成轻轻道。 “嗯。”张圆点头，轻轻将女儿放到床上。张圆尽量小心翼翼。生怕惊醒女儿。如今婷婷亦在睡梦中才会如此安详。国成张圆希望女儿能在梦里多享受她本该有的童年快乐。不敢惊扰了女儿此时甜美的梦境。 婷婷那晚做了许多美梦。翻身时房间的台灯依旧亮着。父母声音压得极低地说话。婷婷听得父亲对母亲说：“阿圆，别自责了。好好地，我们一家三口过日子。” 婷婷眼皮极重，仿佛有母亲的啜泣。再竖耳听，只有外面田野里的虫叫蛙鸣。婷婷沉沉睡去。睡梦里，她的白衬衫前飘荡着鲜艳的红领巾。 婷婷极想戴一次红领巾。哪怕是偷偷地戴一次。 每有人佩戴红领巾从她身边经过，她的眼光总不由自主盯着人家胸前的红领巾。 房子里的小伙伴没有人有红领巾。因为和婷婷一样的原因，没资格当红小兵。可是狗蛋黑妞却在几个月后当上了光荣的红小兵。 婷婷如往日一般放学，狗蛋黑妞却未如往常一般陪她回家。 “狗蛋黑妞今天当红小兵，戴红领巾仪式。你不去看看。”走在身边的阿宝问婷婷。 婷婷摇头。婷婷懂事乖巧，自绝一切自讨没趣的去处。她知道人们断不会欢迎她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去观礼。阿宝亦知其道理。和婷婷一起往家走。 婷婷以为第二日才能见着狗蛋黑妞。未料晚饭时狗蛋黑妞来了，胸前的红领巾鲜艳夺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 01 婷婷自狗蛋黑妞来，目不转睛望着狗蛋黑妞胸前的红领巾。她极想伸手摸摸，那角鲜艳的红。黑妞看出婷婷心事。 “婷婷，你戴戴。”黑妞说罢从脖颈上解下红领巾递给婷婷。 婷婷接住，抚摸还带着黑妞脖颈体温的红领巾，小心翼翼。 “婷婷，你戴上试试。”狗蛋亦解下脖颈上的红领巾往婷婷的脖颈上套去。婷婷笑了，她终于看到胸前飘荡着红领巾的鲜艳。 婷婷有些脸红。她知道她没资格。可手抚着胸前的红领巾舍不得解下。黑妞细心，带上虚掩的房门。婷婷抚摸着红领巾笑得特别幸福。虽然她未如愿当上红小兵，但总佩戴过红领巾。 “婷婷，快取下。”进屋的张圆见状，急急关紧门，上前来解婷婷脖颈上的红领巾。婷婷极听话地顺着母亲，解下红领巾，叠整齐，双手捧着交还给狗蛋黑妞。 婷婷觉得知足。一直萦绕于心对红小兵的梦想，在此时佩戴过红领巾后算了了心愿。 婷婷从未当上红小兵的困顿中走出。 只是婷婷变得胆小c话少。上课再不会主动举手发言。人多的时候总愿意躲在角落。但回到家，婷婷依如往常，在父母面前爱说爱笑。国成张圆看不出变化。以为婷婷恢复了正常。婷婷亦只有在父母和几个极亲近的孩子面前会有往日活泼模样。 婷婷进出屋子时总会尽量不看单有声的房门。见着单家人亦远远绕开走。婷婷觉得若某天未碰上单有声的两个儿子，便是快乐的一天。可惜出出进进，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当婷婷听说单有声家调回县城的时候，心花怒放。 单有声要调回县城了。单有声调回县城的事不一会就传遍卫生院。单有声在卫生院的表现尚可，待人亦客气。比起当日在山美县人民医院，人缘好了些。只是卫生院多是下放被打倒的干部。单有声虽客气却疏离，平日单有声亦只和曹长根亲近。亦不知是曹长根是否对上级美言单有声在红星公社卫生院的表现还是山美县人民医院何宝根官复原职，不知何种原因，单有声被调回山美县人民医院。 婷婷放学回家，经过公共厨房时听到几个大人窃窃私语：“那家人要搬走了。” 婷婷顺大人眼神望过去，竟是单有声家紧闭的房门。婷婷喜出望外。那家人搬走，她便不用看那两个讨厌的大孩子，还有那家大人总不阴不阳的脸。 婷婷本想再仔细听了确认，却未料大人的私语停了下来。婷婷看到单有声回来了，后面跟着单有声的两个儿子。单有声见公共厨房众人点点头。第一次面上没挤出笑容。单有声两个儿子照例不理人，径直往房间去。 不久，单有声出房间开火做饭。公共厨房里的人都变得沉默。张圆极知单有声秉性。得意失意判若两人。 果然，单有声再不在意旁人的目光。旁若无人端着做好的饭菜回去。各家亦端着做好的饭菜回各自房间。 “听说单有声明天便搬回县城。”张圆对国成道。国成点点头。低头扒饭。他并不在意单有声的去留。他只关心他的病人。 “妈妈，那家人要搬走了吗？”婷婷水汪汪的乌亮大眼睛有了光彩。张圆点点头。 单有声一家搬走，张圆觉得心头搬开一块石头，如释重负。未料婷婷与她一般高兴。想到日后，再不用见那家人。母女俩相视而笑，心里如过节一般高兴。 单有声搬家和他搬来一般悄无声息。并未与房子里众邻居告别。趁着人们上班上学的功夫，悄悄地搬了行李坐车离开红星公社。 婷婷回到家时，单有声己搬走，门上挂着锁。从门缝里看，房间己空。极像当初那个自杀的男人被运走后，房间的景象。 婷婷再也不用看单家两个大孩子恶毒的眼睛，心里畅快。出来进去间，面上亦有了笑容。张圆亦觉一身轻松，之前单有声带来的压抑感亦随单有声离开消失殆尽。 张圆觉得一家人生活又恢复到初来红星公社卫生院时最好的情境。一家人相亲相爱。邻居同事和睦友爱。女儿婷婷亦活泼开朗许多。 02 国成一直和大哥国强保持通信。虽然国强每封来信需经过检查才能到国成手里。但不妨碍国成和国强保持通信。只是国成写信越来越短。因为那些情真意切的字句都要经人眼，国成不习惯。信那头的国强却不知国成这头情况。只觉得国成信越写越短，言简意赅，实属反常。虽国成不是善于表达感情之人，但亦不致信的内容精简于此。国强信中每次问国强是否安好？国成均答好。国强总觉有异，放心不下。终于写信给国成，说要来看看。 国成知道这个消息，是信抵达山美县人民医院一个多月以后。 下班时，曹长根叫住国成：“国成，你的信。” 国成见航空信封便知是大哥国强的来信。国成知道国强的来信到他手中己被许多人传阅过。见曹长根神色，总觉着国强此次信与往日不同。 正待要问，转念想不如自己看。 国成自来红星公社卫生院后，所有国强来信经由山美县人民医院转交过来。为了怕麻烦，常将国强的几封信一并转来。中间或许有丢失信件亦未可知。国成见信厚，料想必是积了许多时日的信。 国成从曹长根手中接过信。信很厚。拆开信封却只有国强一封信。而另附着厚厚山美县人民医院院方的信。 国强的信里写道不日将赴山美县人民医院探亲。国强一直以为国成在山美县人民医院工作。国成在红星公社卫生院的这些年，与国强的通信一直由山美县人民医院将信件内容审查后方转交到国成手中。 国成在给国强的信中向来报喜不报忧。只道在山美县工作生活均好。从未料到国强居然会来山美县。国成有些慌，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想让国强看到他现在生活的样子。虽然国成喜欢翻山越岭为众乡亲看病。可他知道，大哥国强会觉得他生活极苦会心疼。他不想让国强及家人为自己担心。 航空信封里同时附的山美县人民医院信里，院方请国成一家在国强来探亲期间，暂搬回山美县人民医院。以迎接国强来山美县探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 01 国成接到信又忧又喜。离家许多年，对家人想念，梦里亦会有亲人的身影。国强来探亲，兄弟见面，国成极盼望。但国成又极担忧。他不希望国强看到他与家人生活现状。 国成在信中总与国强谈理想，谈建设新中国，谈为所有患者服务的意识。国成在信中总说过得很好，勿念。国成总在信里如此写，写多了，国强便也信了。 这些年国成虽未与家里人见过面，但国强总会在信里提到每个人的状况。国成相信，国强亦会将他与家人的状况转述给家里听。国强如纽带，联系着家里和他。 国成极盼望见到从小尊敬的大哥。可现况与他在信中描述给大哥听得并不相符。国成不想让国强知道他与张圆挨批斗及下放的事实。如今山美县人民医院亦早己替他想到这点。让全家暂搬回山美县人民医院。国成觉得也只能如此。暂时隐瞒过来探亲的国强。 国成回到家时，张圆己经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自单有声搬离这所房子，张圆与婷婷都开朗活泼许多。甚至张圆在进出公共厨房与房间间哼起了小调。国成许久没听过妻子唱歌了。婷婷亦乖巧地在旁边帮忙。听母亲的小调，亦跟着唱起。国成觉得眼前情景是他想要的生活。 张圆转身间见到回来的国成，招呼道：“回来了，准备吃饭。” 婷婷依如既往如只快乐的小鸟飞进国成怀里：“爸爸回来了。“婷婷撒娇地搂着国成的脖子。国成在女儿脸上亲了一口。抱着女儿在桌边坐下。 国成很满足眼下的生活。虽桌上是粗茶淡饭，可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 “大哥要来看我们。”国成抱着婷婷坐下，接过张圆盛的饭。 “嗯。”张圆应道。“嗯？哪个大哥？”张圆顿住。 张圆以为国成说得是张方。可最近家信中张方未提及要来探亲之事。 “国强大哥。”国成面上有些兴奋。太久没见，不知大哥国强如今是何模样。不知是否变化太大，双方都认不出彼此。 “香港的国强大哥？”张圆惊喜道。她素知国成与大哥兄弟情深。日日盼望与家人相见。未料梦想成真。她替兄弟俩高兴。 “是啊。国强大哥说要来山美县看我们。”国成说罢，从衣袋里拿出曹长根给他的信递给张圆。 “太好了！你们兄弟俩可以见面了。”张圆为国成高兴。 可国成面上却无十分喜色。张圆奇怪道：“怎么了？” 国成示意张圆看另一封信。婷婷在旁听明白是国强大伯要来，亦高兴。婷婷虽未从未见过国强大伯，可没少吃国强大伯寄来的奶粉。 “爸爸妈妈，是国强大伯要来看我们了吗？”婷婷面上闪着兴奋的光。婷婷亦想看看从未谋面的国强大伯是什么样子。因为父亲总会说起小时候与国强大伯在一起的故事。 “是啊。国强大伯要来看婷婷了。”国成抚摸女儿柔软的头发，心里充满爱意。国成知道，国强见到婷婷必会十分喜欢。在旁看信的张圆却一声不吭。 “吃饭吧。”国成招呼妻子。国成后悔，该吃完饭再拿信给妻子看。见张圆闷闷不乐，坐在一旁毫无食欲。国成向妻子碗里挟菜。婷婷亦学父亲的样子给母亲挟菜。 张圆牵动嘴角笑笑。爷俩的举动，她觉得暖。可是想到不日又要与单有声冤家聚头。之前单有声搬离带来的轻松消散殆尽。 “吃饭。”张圆勉强笑笑。向国成和婷婷碗里挟菜。端起饭碗埋头吃饭。 婷婷未察觉母亲的异样。和父亲在饭桌上有说有笑，打听国强大伯与父亲小时候的故事。 张圆不想扫兴，坐在一旁静静听。竞也和女儿一般听得津津有味。国成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小时候的故事。许多事，连张圆亦是头次听。 桌上的饭菜粗茶淡饭，一家人围桌而坐，婷婷觉得此时的家尤其温馨。 婷婷能想象到父亲小时候与兄弟姐妹同桌吃饭，一家人围桌而温馨场面就如现在她与父母亲。 婷婷第一次知道在山的外头有海，海的那头有父亲小时候的家。 02 国强大伯要来探亲的消息让婷婷几天里都觉得快乐。上学路上，她说与阿宝c宝丽听。学校里她说与狗蛋c黑妞听。婷婷恨不得全世界所有她喜欢的人都来分享这个好消息。 “婷婷，你大伯是要来红星公社吗？到时候能不能让我们也见见你大伯？”阿宝羡慕地问。阿宝亦想有个大伯来看望自己。他们全家从信城下放至此，从未有亲戚来看望过他们。 “当然，我大伯也是你大伯。”婷婷豪爽地拍着胸脯。在婷婷心里，好事都因与朋友分享。 狗蛋黑妞亦为婷婷高兴。自婷婷未当上红小兵事件以来，从未见婷婷如此高兴。 狗蛋黑妞想法简单，只要让婷婷高兴的便是好事。所以婷婷开心，他们亦开心。而且他们知道，国强大伯是国成的大哥，那亦是他们该亲近的人。 婷婷小孩子心性，高兴全露在脸上。上课时，久不主动举手发言的婷婷居然在吴老师提问后，主动举手发言。婷婷甚至恢复如从前，不再隔离于人群外，在课间休息时，亦主动加入人群里玩耍。谁都能看出婷婷高兴。因为婷婷觉得从未谋面的亲人，活生生出现眼前，心里多出安全感踏实感。 可是婷婷的好心情并未持续多长时间，父母告诉婷婷，他们要搬家了。 “为什么要搬家？”婷婷睁着一双水汪汪乌亮大眼望着父母。她是极不愿意搬家的。自小婷婷便生长在这里。这里有她熟悉的邻居c小伙伴c朋友c老师c同学c卫生院的叔叔阿姨及所有熟悉玩耍的角落和一草一木。在婷婷心里，这里便是最好的去处。 “只是暂时搬家。”父母解释。他们同样不愿回到有不好记忆的过去。 “我们要搬去哪里？”婷婷见父母开始收拾行李，知道搬家己成定局，无奈地问道。 “回到你出生的地方。”父亲答道。婷婷却听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 01 婷婷不清楚自己出生在什么地方？看父母神色，不会比红星公社好。婷婷自懂事便居住在现在房子。从未想过，她出生在离房子很远外的地方。婷婷极想知道自己出生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但又舍不得眼下的一切。 可无论婷婷怎么想，搬家己成定局。搬家时，邻居们来送。婷婷跟小伙伴说：“我很快回来。等我回来一起玩。” 婷婷如此自信，因为她听父母亦是对大人们如此说。在国成家看来，他们只是遵命去山美县人民医院暂住一会，为了迎接国强大伯的探亲。 虽如此，当婷婷坐上开往县城的破班车时，还是流下依依不舍的泪。婷婷人生第一次面对分离。婷婷不断地透过车窗向车外的人挥手告别。她见到阿宝c宝丽c狗蛋c黑妞及所有小伙伴的身影越来越小。车子起初开得不快，如喘气的老牛，看着冬凤姨家c卫生院c小学校往后退。很快车窗外便没了房屋。车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青山。汽车摇摇摆摆开在了山路上。 婷婷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坐汽车。窗外倒退的景致很快吸引婷婷的注意。看着路旁的小溪c野花c大石，兴奋地唤父母一起看。很快，婷婷忘了离愁别绪，被身边的景物激发了好奇心。 婷婷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与父母说个不停。沉闷的路途因婷婷增添许多热闹。 国成张圆的心情却难以言喻。国成经临多次送别的场面。但第一次见女儿离开住惯居所的伤心不适应还是为其伤心。更重要的，国成张圆均不知未来如何。此刻只有婷婷小孩子心性无忧无虑。 路途很长，婷婷很快从窗外新奇风景里收回目光。昨晚婷婷因舍不得离开，一夜未睡好。起初在车上的兴奋劲过后，倦缩在父亲怀里，很快睡着。 张圆本就晕车，亦依在国成肩上睡着。唯国成紧盯着路途的前方。心里百感交集。 想到不久能与国强相见，心里兴奋盼望。这股盼望压倒了旁的忧虑。国成只有一个念头，这次国强来山美县探亲，一切顺利。 国成极希望国强亦和他一样热爱上这片土地。国成虽未在此生长，却对这块工作了几年的土地生出浓烈的感情。他对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太熟悉了。特有的方言。特有的山里人的淳朴劲。特有的地形地貎。特有的物华天宝。国成走在山美县外，能极容易分辩出哪个是正宗的山美县人。无形中，国成亦将自己当成山美县人。 国成曾在信里向国强大书特书山美县的山川秀色c物华天宝c人们的淳朴亲厚。如今国成依旧如此认为。可如今的处境与当日在信里向国强介绍的山美县必竟不同。那时风华正茂c意气风发。准备为医疗事业大干一场，奉献所有的青春热情和能量。 如今国成并未改变当初的建设山美县的热情和决心。只是他与妻子这些年的经历并非他当初设想到的。他不愿意国强看到他与妻子被人们批判与唾弃。事实他收获了广大患者的尊敬。 即便如此，国成依旧不想让国强知道不堪回首的往昔。国成希望给国强留下从前信里描述的印象。山美县是个值得奉献青春和一生的地方。 妻女在肩头和怀抱里沉沉地睡着。国成觉得他必须守护她们。国成不知道今后的路上，妻女还会受到多少伤害。至少回到山美县人民医院，重新和单有声打交道，己引起妻女的不适。 国成微微叹口气，他不知今后能否保护好妻女。他知道在今后的路上，妻女还会遭受现在无法预测的打击。他能做的便是尽力护她们周全。 想到此，国成又轻轻叹口气。他不知自己能否做到。路途的颠波让婷婷睁开了眼睛。见在父亲怀里，便又闭上眼，在父亲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快到了吗？”张圆闭着眼低低问道。 “还没有。你闭眼休息，到了叫你。”国成知道张圆晕车厉害。每次坐车晕车如重病一场。 张圆努力在丈夫的肩上找个舒服的位子，可是丈夫的肩很瘦。枕在哪里都是骨头。张圆心酸，丈夫这些年太辛苦，比当初初识时还瘦。 国成感觉到张圆在肩头的不安。拍拍张圆的手。侧低了身子，将肩头靠颈部的舒服位置让张圆的头枕上。 “这样坐久了，你会累。”张圆想抗拒。国成将张圆的头轻压着：“睡吧，我没事。” 张圆终于不再挣扎。静静地依在国成肩头。睁眼看窗外往后退的景物。渐渐闭上眼睛。晕车药起作用了。 车子摇摇晃晃几个小时后，终于快到县城。婷婷亦在国成怀里睡醒。 婷婷挣脱父亲的怀抱，趴在车窗前。几个小时罢了，车窗外的景色明显与红星公社惯常看惯的景色不同。 “爸爸，你看那个。”婷婷的声音清脆悦耳。国成示意婷婷小声。婷婷见靠着父亲睡着的母亲吐吐舌头。 国成一边轻轻活动着被婷婷前会睡觉时压麻的手臂，一边对着婷婷笑。国成喜欢女儿开心的样子。顺着婷婷的目光看去，是一道布满怪石的溪流。国成知道快到县城了。 “婷婷，快到县城了。”国成轻声说。婷婷大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车窗外的前方。婷婷虽在县城出生，可对县城极陌生。在婷婷的印象里，红星公社便是繁华的地方，婷婷想不出县城如何胜过她从小到大长大的地方。 车进站时，张圆醒了。怕晕车吃了足量的药，未想到一觉睡到目的地。 山美县车站依旧老样子。破落的停车院，极旧的售票候车房。当初国成张圆第一次来信城对山美县城的第一印象都是这里。 夫妻俩想到几年前抱着婷婷搬家去红星公社的情形仿佛在昨日。当年婷婷尚是襁褓里的婴儿，如今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两人不由感叹时间的造化。 因想着是暂时搬至山美县人民医院，夫妻俩带的行李极为简单。即便如此，亦大包小包拎了几样。必竟生活起居都要自力更生。亦不知会被安排住在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5） 01 虽隔数年，县城却如国成当初来时一般模样。山里的县城变化小，就连汽车站的老王师傅亦是从前模样。 国成恍若觉得时光静止。这些年的时间仿佛被冻住。县城还是那座县城，仿若周围的青山在大自然里亘古不变。 若非手里牵着婷婷，国成觉得如当初他与张圆初识时一般。 婷婷不知父亲所想。好奇打量周围陌生的景物。果然，这里比红星公社大许多。婷婷好奇打量四周。紧跟在父母身边，周遭的景物未让人害怕，只有新奇之感。 张圆下车后，在旁边蹲着干呕。国成看着心疼。张圆坐车真如受罪。 婷婷亦收回四处好奇打量的目光，学父亲模样轻拍母亲的背。嘴里念念有词：“好些了吗？舒服些吗？” 张圆虽难受，忍不住扑哧一笑。 “婷婷，你这是把爸爸对病人说的话学来了啊。”张圆听着女儿老气横秋与国成极相似的口气忍不住笑道。 “对啊。爸爸每次这么对病人说话。病人总会说，好些了。谢谢国成医生。”婷婷咧嘴乐。水汪汪乌亮的眼睛笑成一条月牙。 不如是否如婷婷所说，张圆听着女儿的轻言软语，果然觉身体松快许多。下车后，在新鲜空气环境里，之前在车上的不适舒缓许多。 “走吧。我没事。”张圆不想让父女担心。站起身道。 一家三口顺汽车站前的土路走上县城唯一的街道。 婷婷像只快乐的小鸟，指着街道两旁的屋子问东问西。国成张圆不厌其烦回答女儿的问题。 国成觉得这次回县城还是与以前不同的。身边多了小可爱婷婷。 县城街道上人少。国成经过时，却不断有人和一家三口打招呼： “国成医生，这是调回来了吗？这是女儿吗？长这么大了，真好看。” 国成笑着点头向人回礼。与初来时不认得一个人。到如今走在街上，几乎人人认得他，，还是不同的。国成又觉出此时的分别。 国成虽不全认得，凡打招呼者，均微笑致意。国成一家回来的消息很快传了开去。 婷婷觉得县城很好。这里人待他们友善和气。婷婷觉得起初离开红星公社时的担忧是多余的。 国成一家三口转上住院部的沿山小路时，张圆感慨道：“婷婷，当初你从这里出来，还是抱着手上的小宝宝。如今都这么大了。” 呈现在国成一家三口前的景物和几年前毫无变化。婷婷惊呼：“好大一片荷塘。” 国成指着荷塘边的住院部楼道：“你便是在那里出生的。” 婷婷新奇地望着几年前自己出生的地方。心头雀跃，心里有许多问题要问。可抬头发现父母却并非如她一样。面色甚至有些凝重。 婷婷顺父母视线望将过去，见住院部楼的某个窗口一张熟悉的脸，正是从红星公社搬回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单有声。婷婷心情瞬间亦低落下来。却听前头有人兴奋地喊：“国成c张圆你们回来了。” 国成张圆脸上阴霾立时消减，喊他们的正是王院长。王院长本快退休。以为和国成夫妇再无缘得见，未想到快退休回老家前能再见上国成一家。 国成张圆亦兴奋：“王院长，您老身体好啊。” “好，好。这是谁呀？让我猜猜，是婷婷吧。”王院长几年有改变，老了许多。步态里显出老态龙钟。亦不知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婷婷点点头，缩到父亲身后。见前头的老人快步向自己走来。 “是婷婷。来，出来叫爷爷。”国成笑了，将躲在身后的婷婷牵到身前。 王院长低下身，仔细打量婷婷：“真是女大十八变。那会还是抱在手上的小毛毛，如今就长成漂亮的小姑娘了。” 婷婷有些忸怩。哼哼着叫了人。 张圆眼尖，见从前的房间门外摆了许多人家的杂物。 “是有人住了吗？”张圆指着旧时的房间问。 王院长点头：“你们搬走第二天，就有人搬进去了。” 张圆楞住，转身问丈夫：“那我们住在哪里？” 国成摇头，他亦不知：“去院办问问吧。” 夫妻俩的眼光不由自主望向单有声站的窗口。单有声不知何时从窗口退了开去，夫妻人相觑，将婷婷交给王院长暂时看管，放下行李，往住院部楼走去。 “你们就住病房。组织己经安排好了。”单有声早己坐在办公桌前待国成夫妇上来。 “带着孩子，住病房不合适吧。”张圆道。 “合适，都给你们安排好了。”单有声未像从前那般盛气凌人。必竟他也了解白眼冷遇的滋味。亦被下放锻炼几年，未像从前倨傲。态度较从前好了许多。 单有声甚至有些热情，领着国成夫妇向病房走去。 给国成一家安排住宿的病房在一楼。原来医生值班室旁边。是新开出来的病房。病房不大，只有两张床。正好国成一家三口可以睡下。 病房因靠山的缘故，白天光线亦暗。张圆望国成，希望国成拿主意。国成挠头：“那就这样吧。“ 国成不习惯麻烦人。国成最大的本领就是生活上将就。张圆叹气，也只有如此。出楼去接行李和婷婷。 婷婷虽自小在卫生院跟着父母进出，习惯看医生给病人治病的场面，还是被住院部比卫生院大出几倍的规模惊住。 “爸爸妈妈，这里的医院好大啊。“婷婷如小尾巴般跟在父母身后。婷婷的到来引起一阵喧哗。许多国成张圆之前的同事纷纷来看当初初生的婴儿，如今蜕变成漂亮的小女孩。 人们的问候让婷婷有些应接不睱。丝毫未对住病房有何不满。在婷婷看来，身边父母在，哪里都是家。 婷婷在父母与老同事寒暄之际，爬上病床玩耍。婷婷觉得阿宝和宝丽c及红星公社房子里的小伙伴都在就更好。她极想分享她的所见所闻给她的那些小朋友。 国成一家临时居所的病房，人们出出进进。寒暄不断。婷婷玩累了，一个人在病床上躺下。竟睡着了。 婷婷睁开眼时，母亲居然告诉她，她们还要搬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6） 01 国成一家的新居是靠山边的连套着的两间房。虽靠得坟山，但亦是青砖二层小楼。一家住两间房，从未有过如此好的居处条件。 两间房是套着的。进去一间房，再进去又一间房。房门外的走廊是空心的，走廊上几条柱子外，放眼望去满目的青山。 新居离山美县住院部有些距离，几乎穿过大半个县城。虽亦在山边，但与国成一家曾经的住宿条件极大改善。 婷婷不知其中变故，只是她更喜欢热闹的山美县住院部。那里人多，人气旺。这里房子虽大，却冷清幽静。婷婷住惯了人多的房子，不适应。 国成张圆亦未料到院领导找到他们，让他们搬迁来此。好在国成向来随遇而安。新居的走廊倒是极适合搭灶做饭。 小楼里不仅住了国成一家，还有先前的住户。通共四五户人家。大约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国成想不通为何安排来此处居处。 有邻居过来看新搬来的国成家，告之，此户调回了城里，所以暂时空出。言下之意，如此好的待遇如何轮到国成一家。 国成张圆亦摸不着头脑。安顿好后便在新居住下，等着国强来山美县探亲。国成之后未收过国强来信，亦不知是否信件未被人转交。国成不知道国强那边的境况。与妻女在山美县暂时落脚。只是国成并不得闲，第二日，何书记带着单有声找上门来，让国成先回到医院上班。 “国成啊，你看，现在医院缺人手。你既然人回来了，要不就先回医院上班吧？”何宝根笑眯眯地说。几年不见，何宝根亦老了不少。从前保养极好，现己有白发。 国成点头答应。何宝根未提张圆的去处。见张圆望着自己道：“婷婷还小，张圆你就先在家照顾孩子。” 张圆见四周少有人烟，若夫妻两人皆去上班，婷婷一个人也无去处。留孩子一人在家，估计孩子亦会害怕。索性不再说话，亦断了和国成一起回医院上班的心思。且他们来山美县只是暂住，等国强探完亲便要回红星公社。只是不知国强何时能到。 婷婷见何宝根身后的单有声下意识躲到母亲身后，她极想回红星公社的家。 单有声似乎知道张圆母女不喜他的心思，只站在何宝根身后，亦不多话。单有声知道此时非常时期，上面有交待，这段时间务必善待国成一家，以免国强探亲时，说些不该说的话。据国强最新来信里所述，不日就要抵达山美县。这亦是将国成一家住处换到此地的原因。 只是国成一家尚蒙在鼓里。 第二日，国成便去山美县人民医院上班。国成是医痴，只要给病人看病，想不了那许多，思想简单得很。妻女都曾问，为何搬去现在的住处，他亦从未多想。 国成回医院上班，往日的老病号便纷纷来找国成看病。这些年，国成临床实践丰富。医术水平更进一层。来看诊之人皆细心耐心问诊看诊。国成的好脾气，让病痛中的患者极愿意向国成倾吐病患之苦。国成永远是微笑的脸。耐心待病人说完，做出诊断，开方治病。国成有个习惯，必与病人说明各种药服用的道理。详尽嘱咐所忌事项。提醒患者今后生活起居中的注意事项。老病人听国成的话皆服气。多年的患者因看病关系与国成达成信任关系。许多亦成了熟人。 国成上班后忙得不可开交。虽与在红星卫生院经常翻山越岭出诊不同，坐诊便是一天。若来抢救病号亦和死亡争分夺秒抢时间。每当国成回到家，累到筋疲力尽。张圆看着心疼。只有使出法子在家里做好饭菜。虽如此，亦只有粗茶淡饭。 婷婷在新居，没有小伙伴，好在母亲终日陪伴。即便如此，婷婷亦不习惯。张圆见女儿闷闷不乐，正觉得不知如何是好。小科的到来正好解决张圆的难题。 几年不见，小科己从当年的少儿变成了少年。未有小时候胖，只是一头乌黑的卷发却未变。 国成一家回到山美县的消息不胫而走。刘强将消息告诉阿真一家：“国成一家回来了。” 阿真兴奋地抬头：“国成回来了。你见着他了？他现在怎么样？好些年没见他了，不知道现况如何？” 刘强摇头：“我也是听秋艳说的，还没见到他人。” 两人商议着下班后一同去看国成，偏来了抢修任务。小科给父亲送饭时，听到国成一家回来的消息，第二日便领着阿吉c大胖先来山美县城看国成。 相较几年前，小科他们的脚速快许多。亦未向大人借自行车。三个小子一溜小跑没多大功夫就到了县城。 小科轻车熟路往山美县住院部去，找到正在给人看病的国成：“国成叔叔！” 小科兴奋地喊。国成抬头，见人丛外的小科笑了：“小科你来了，你先去找张圆阿姨和婷婷，我下班就回来。” 小科张望着找张圆。国成却从人丛中出来递过一纸，上面标着简单的线路图。 “能找着吗？”国成将线路图递给小科有些不放心。 “能，”小科应得干脆。他们几个孩子四处疯玩，有什么地方是他们找不到的。 阿吉c大胖觉得按地图找地方有趣，像寻宝。跟着小科争相道：“让我看看。” 小科将路线图递于两人。三个脑袋凑在一块研究。 “走。”小科手一挥。山美县城就这么大，怎么着也能找着。 国成的路线图虽画得不够详细，但大概方位不会错。三人按纸上所画，往张圆婷婷处来。 “这里都没什么房子了，会不会找错？”大胖在身后吭哧道。他看到几个坟头，有些害怕。 “看，那有所房子。”安吉正想赞同大胖的观点，却看到绿树掩映处一橦不起眼的砖楼。 “走，去看看。”小科亦有些怀疑是否找错地方，未想到国成家的新居在如此人烟稀少之地。正欲打退堂鼓，见到掩映在绿树里的砖楼来了精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7） 01 待三人走近，二楼走廊上站着个小女孩儿。白晳的皮肤，水汪汪乌亮的大眼睛。因个子不高，从走廊栏杆的间隙向下望着他们。 “你认识一个叫婷婷的女孩吗？”小科仰着头问。 婷婷眨巴大眼睛：“我就是婷婷。” 小科好奇地打量婷婷。他有些不信。当年婷婷随父母下放时尚是襁褓中的婴儿。算算时间也该是这般年纪。 张圆在房内听到走廊女儿的说话声，应声出来：“小科，是你们啊，上来吧。”张圆望向楼下三个孩子惊喜道。 “长大了许多啊。”待三个孩子上到面前，张圆仔细打量。小科几个孩子亦长成了少年。 “张圆阿姨，她真的是婷婷啊？”小科心里确定眼前的小女孩是婷婷，依旧小声问。 张圆笑了，叫过婷婷：“婷婷，来，这是你小科哥哥，还有阿吉c大胖哥哥。” 婷婷乖巧地到母亲身边与几个大孩子见面打招呼。 “那时你才这么点大呢。”小科兴奋地比画。 “那时候我还抱过你。”小科咧嘴笑。小科一贯和男孩子玩在一处，见到粉雕玉琢似的婷婷甚是欢喜。 婷婷本能感受到几个大孩子的善意。小科与张圆简单说了些这几年家里及山美矿的情况，便领着婷婷及几个孩子玩去。 张圆在身后喊着：“慢点，注意安全。” 虽如此喊，张圆看到婷婷久违的无忧无虑的笑脸亦高兴。张圆嘱咐几个孩子一会在家吃饭。开始准备几个人的午饭。 张圆未料到还有客人来。老远便听小科喊道：“张圆阿姨，有人找。” 张圆的炉灶本就设在走廊上，抬眼循声望去，乐了，是何小燕。 “小燕，你怎么来了？”张圆直起身扬手道。 “听说你们回来了，来看看你。”何小燕道。 何小燕与几年前有了变化。未像从前那般瘦。明显胖了许多。但眉眼间依旧带着泼辣锋利劲。只因脸变圆，泼辣锋利的劲头淡了许多。 说话间，何小燕转眼上楼到张圆眼前。 “今天正好休息。一会立德下班也要过来。”何小燕边说边挽起袖子找活干。张圆知道拦不住，随她去。两人说说笑笑边干活边叙旧。 “你们下放后没多久，我和立德结婚了。本想让你们参加婚礼，想着路远不方便，就作罢。今天啊，说什么也要好好聚聚，算补当年你们没参加的婚礼。”何小燕说话间，麻利地干活。张圆才注意，何小燕不知何时拎了一大蓝菜上来。 张圆从何小燕口里得知，她与李立德结婚几年，尚未生育。出于医生的本能，不由仔细问询起何小燕的身体状况c饮食起居。何小燕悉数相告。张圆不由皱起眉头。何小燕两口子的不孕不育症可否有对症之法。 楼下不时传来几个孩子玩耍的嬉闹声。何小燕很是羡慕，她太想要个孩子了。 “你家婷婷真漂亮。”何小燕道。何小燕觉得许多话只有对张圆可说。结婚几年未生育，婆婆脸色可想而知。婆婆虽嘴上不埋怨。可看到别家的孩子，回到家会偷偷叹气。 何小燕知道婆婆叹气时尽量避着自己，可还是有几次叹气让何小燕听到。何小燕觉得内疚。她与李立德年纪都不算小，都想要孩子。结婚头两年，李立德尚安慰何小燕：“不急啊。怀孩子哪能说怀上就怀上。慢慢来。” 可几年过去，何小燕肚子依旧没有动静。李立德安慰的话亦讲得少了。两口子心里都有些绝望。 何小燕从未料到，结婚后生不出孩子比年纪大了不嫁人更觉出压力。 周围的夫妻，哪个不是新婚第一年就有了孩子。人们怕刺激何小燕夫妻，说到孩子时特别注意。这种刻意反让何小燕觉得不自在，似乎时时提醒她无所出。 何小燕好强。平日在人前装作不介怀的样子。肚子里的苦水不知向谁诉。这样的苦水既便自己的母亲亦不适合倒。何小燕实在心疼母亲为她揪心的样子。何小燕结婚几年无所出，连母亲亦觉着抬不起头来。 听着国成一家回县城的消息，何小燕第一个想来找张圆说话。一是久别未见，二是何小燕虽没抱多大希望，但潜意识里指望张圆两口子能找出她不孕不育症的根结，对症下药，解其困境。 今天见到婷婷，漂亮可人。何小燕心里盼子的愿望更甚。 听张圆问起她的身体状况及饮食起居和过往病史，何小燕无不据实相告。 何小燕说完，见张圆沉吟不语。何小燕不敢打乱张圆思路，边手脚麻利地干活，连竖着耳朵期望张圆给出诊断。 “你的状况可能通过调理可以改善。”张圆心里有大致判断，但不敢断言。 “真的吗？”何小燕惊喜道。她就盼着能有调理身体可以怀孕的方子。张圆不敢确定，又将何小燕拖到亮处，望闻问切。 “这样，等国成回来，让他再给你看看。他对这块比较在行。”张圆道。这些年，国成中西医兼顾。不像张圆只依着学校所学，主看西医。 何小燕点头，心里升起希望。她亦极想有个婷婷那般漂亮可爱的孩子。 仿佛知道张圆准备了许多人的餐食，何小燕抬头看到远处走来的何秋艳。 “秋艳，你不上班啊。你怎么也来了。”何小燕快言快语招呼。 “今天休息。小燕，你怎么也在。”何秋艳也拎着菜，显然准备来这吃饭的。 张圆笑：“来来来，太好了，正好大家一块聚聚。” “刘强说晚上下班与阿真哥他们一起过来。我先过来帮忙。”何秋艳上楼将菜放下，亦挽起袖子帮忙。何秋艳的几个孩子亦跟了来，未跟母亲上楼，在楼下按母亲要求喊了：“张圆阿姨c小燕阿姨好!”便与小科c婷婷几个孩子玩到一处。 张圆亦站在走廊上让婷婷叫人，与几个孩子相互介绍。孩子们熟得快一会就玩到一处。只听何秋艳的几个孩子亦如小科倚老卖老，老气横秋地告诉婷婷：“那时候，你那么大点，我们还抱过你。” 听得几个大人哈哈大笑。平日冷清僻静之地因孩子和朋友们的到来热闹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8） 01 张圆许久未如此开怀，亦未见婷婷如此开心。几个人有说有笑，边干活聊天边不时看着楼下的孩子玩耍。 随几户人家中午下班回家做饭，整栋楼更有了烟火气。只是邻居几家只与张圆几人淡淡打过招呼。且是看在何秋艳的面子。 张圆几人交换眼神，不由自主放低音量。张圆今日从何秋艳口中方知邻居几家都极有来头。丈夫都有官职。整栋楼亦就国成一家平头百姓。 张圆吐吐舌头。她未料到邻居竟都是人物。 各家在走廓上忙着做饭，不久各家男人都下班回来。男人们见到张圆几个人亦礼貎疏远地点头算打过招呼。各回各家吃午饭。 张圆习惯邻里胜似远亲的关系。如今的邻居让她不适应。好在何秋艳和何小燕都在，不习惯中稍觉解脱。只是各自说话不似前会无人时说得畅快自在。虽依旧轻声交谈，但少了之前的兴致。 孩子们却在楼下依旧自由自在地玩耍。张圆许久未看过婷婷如此开心。婷婷像朵快乐的小花，在绿树丛中跑得面颊红扑扑汗涔涔。 张圆在楼上看到不由笑了。 国成与李立德中午都未回来。想来是国成抢救病号亦未可知。李立德如今负责生产，估计是厂里有事耽搁了。 张圆与何小燕对丈夫常不按时归家吃饭习以为常。刘强c阿真夫妇亦要晚上才到。几个人索性全力准备晚上的餐食。等到楼里各家重走出家门去上班，知道国成李立德中午是不会回来吃饭了。 各自召呼孩子们上楼吃饭。 孩子们亦觉出肚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唯婷婷吃得慢。若不是张圆强行按住，婷婷亦想丢下饭碗随大孩子们下楼去玩。 待孩子们吃过，几个大人亦坐下歇息。彼此畅叙别后之情。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往远望时，看到下班回来的国成和李立德。 国成李立德下午下班未再拖时，同时出现在视野里。见走廊上坐着的三人，微笑招呼。张圆才反应过来，三人聊天聊得居然忘了准备晚饭。好在之前准备工作做得不少。几个挽起袖子各自忙起来。 国成李立德未上楼，在楼下与几个孩子玩到一处。张圆亦许久未见过丈夫如此开心。 阿真夫妇与刘强在楼里几家陆续后回来后，亦到了。 山里天色暗得早。各自领着孩子上楼。好在国成如今居所较从前大了许多。各人将屋里的桌子拼到一处。找出国成家所有能用来吃饭的碗筷茶缸匙子，能用来吃饭的家伙全找出来。 大大小小的人们将两间屋挤得满满腾腾。几年未见，各自互叙别后之情。 “国成，这次回县城是因为大哥要回来探亲的缘故？”阿真问。他亦有些想家。想在南洋的家人。阿珠理解丈夫的心情，她又何尝不希望有家人来探亲呢。 国成点头。一五一十说了此次回县城皆因大哥国强即将来山美县探亲的缘故。 “我总在信里和他说，山美县是个很美丽的地方，就像我们在南洋的家。只是这里是山，那里是海。但这里与那里的人们都纯朴善良。我希望在这片土地上大有作为，造福这里的人民。为这片美丽富饶现在却还落后的第二故乡贡献自己的力量。所以国强哥一直想来看看我现在生活工作的这片土地。他说他被我的建设祖国的激情和热情感染。一定要亲眼看看我说的这片美丽的土地。”国成说起大哥，打开话匣子。 “谁说不是，这片土地有美丽的山木草药资源。地下有丰富的矿藏。真的是物华天宝。”刘强感叹地说。虽说他亦不是山美县本地人。可工作后就在山美矿，与这片土地结下不解之缘。如今娶了当地姑娘何秋艳为妻，更是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 阿真c李立德点头。阿真从外面的世界来山美县，看过许多外面世界的风景，但无可否认，山美县风景秀丽，自然风光如能成画一般。李立德虽从未离开过山美县。可是在他眼里，他的家乡山美县是世上最美的地方。 虽如此说，可人们都知道，山美县虽有极优越的自然物产资源及优美的自然风光。可是却落后闭塞。许多人从未走出过山美县。山美县在外亦名不见经传。想让山美县改头换面，需要所有建设者付出更多的心血和努力c智慧和汗水。 这群人之所以志同道合，缘于相同的目标。都相信用现在的青春汗水劳动智慧打造出他们想象中的山美县的明天。在座从事的行业虽不同，可建设山美县，让山美县所有蓝图变为现实的愿望是相同的。 “如果国强大哥二十年后来，山美县一定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国强哥看到的山美县一定是国成在信里所说的样子。”李立德有些兴奋。他极希望国强看到的山美县是国成口里山美县明天的样子。 所有人笑：“会的，肯定会有那一天的。山美县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我们都老了。”众人说说笑笑互相举杯。在所有人心里，都希望山美县的明天会更好。 “但必竟国强大哥来，看到的是山美县现在的样子，是国成一家现在的处境。”何小燕几年不见，依旧未改心直口快的毛病。 一句话说得场上的气氛冷淡下来。人们心里都清楚，国成所描述的在山美县的生活是极力美化过的。国成现在的处境，国强未必晓得。国强以为国成的生活必是如信中描述那般，为建设山美县不遗余力，无后顾之忧，一切均好。 不知国强来山美县探亲后，得知国成真实生活情况，会作何感想。 孩子们不知何时跑下楼玩耍，发出的喧哗声引来楼里邻居不满的话语。那话语声极大，分明要说给这边一屋子人听。 人们想起国成现在的居所，亦是因国强探亲需要临时必备。想来国成来山美县几年，每日辛勤工作，造福无数患者，受患者尊敬。但至今在山美县城居无定所。人们清楚，随国强探亲完毕，国成一家是没资格住在这里的。 人们不由沉默。国成却端起杯道：“来来，为山美县美好的明天干杯。” 人们碰杯一饮而尽。国成虽喝得茶水，却一脸兴奋。国成说起当年如何受阿真哥一家影响，更加坚定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理想。如今，他到了他想到的地方，尽着他当初想尽的力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9） 01 国成与旧友久别重逢，把酒叙话甚是畅快。张圆亦是高兴。她难得见全家人都如此高兴。亦想起几年前未下放在山美县城居住时与旧友的相聚。只是那时有母亲在。想起母亲，张圆不由心里惆怅。几年下来，除从家信中得知母亲境况亦许久未见过面。 张圆正待思母情切，却听刘强问起杨万全。 “这次国成回来，怎么不见万全来聚？”刘强想起几次在国成家聚首碰面的杨万全。 说到杨万全人们不由唏嘘。李立德道：“国成下放后，我去找过他几次。他总不愿意见人。我也就不为难他了。久之，许久未联系。” “听说依旧在山里放牛，只是难得见人。几年下来，亦不知近况如何。”何小燕从二娃嘴里，偶尔得知些杨万全的情况。即便如此，亦几年未见。 这几年，在座人多少都受了影响。尤以国成一家和阿真一家最甚。只是各不提旧事。如今提起杨万全各自想起这些年的不易，不由皆沉默感叹。 李立德与杨万全交往最久，交情最深。如今杨万全现况，他亦忧心。见众人提起杨万全冷场，举杯提议为明日干杯。人们话题终于从杨万全身上转开去。气氛亦活泛起来。 阿真夫妇与刘强说得最多的是厂里的生产。李立德亦有同感，亦说起农机厂的生产状况。国成亦说起在红星公社下放的见闻。 谈兴正浓，不知不觉夜深。 何小燕终于找着空档向国成咨询自己的病情。国成望闻问切，仔细问诊。李立德亦从刘强c阿真哥的谈话圈里撤出来专注地等着国成诊断。 国成让何小燕第二日再来医院找他，国成心里大概有了判断。 李立德何小燕重新对孕子之事充满期盼。与国成约了第二日医院相见。 国成家现有两间房。阿真一家便在国成家留宿，明日清早回山美矿。刘强何秋艳领着孩子告辞回家，李立德何小燕亦告辞出来。其余人在两间房内发顿歇息。张圆与阿珠带着婷婷在里屋歇息，国成与阿真哥带着几个半大小子在外屋打地铺。好在夏天天热，睡在地铺上反倒凉快。 婷婷分外高兴。她自小生活的环境如此。今夜像极她在红星公社大房子里的家和大房子里的邻居们。 婷婷一夜睡得很甜，那一夜婷婷做了许多美梦，被母亲叫醒时面上依旧笑着。 “婷婷，该起来了，不早了。”张圆轻轻唤道。张圆知道婷婷昨日玩得累了。 “妈，”婷婷张开眼笑了。婷婷迷迷糊糊以为尚在红星公社的家。待仔细瞧清四周的景物，方想起在山美县城的新居。 “小科哥哥他们呢？”婷婷起身道。外间己无人。两个房间里只余她和母亲。 “早上，小科他们随阿真叔叔阿珠阿姨回去了。看你睡得熟，没叫醒你。”张圆道。 婷婷不甘心地跑到走廊上往下望，果然不见人影，安静得很。 婷婷虽失落，但相较昨日前的心情好了许多。因来山美县城暂住，婷婷未被安排上学。张圆索性趁着闲居的日子在家里教婷婷功课。母女俩在青山环抱的环境里，看书识字，时光倒亦好过。 不知不觉数天过去。数着日子，国强来山美县探亲的日子近了。 02 国强为这次探亲做了长足的准备。国强平日花销不大。攒下钱多用来买东西周济国成一家。 国强一直想去山美县探望国成一家。国强为此做了长足的准备。回国的各种过境手续。平日劳作不休，只为将假期攒下留着去国成处探亲用。 国强回不了南洋的家。现在唯一能去的只有国成这。国强将对家人的思念全部寄托与国成探亲见面上。虽国成所处山美县为陌生之地。可通过国成的信，国强己对那片土地耳熟能详。他想去看国成一家，想去看国成如今热恋并为之奉献青春的土地。 国强的生活因未成家之故，没有家庭拖累，尚过得去。国强将攒下的钱换成各种食品装满纸箱打包。他实在不知给国成一家带去什么。虽说国成在信里说什么也不缺。但国强依旧将能想要带上的东西全买上。 国强便如此大箱大包地从香港到国成所在省的省城。再由省城坐长途汽车前往山美县。 国强看着驶近山美县车窗外的山景，惊叹大自然鬼斧神工，有如此奇美的风光。可亦觉得冷僻。想起国成在信中所述那片热土，眼前所见却人烟罕至。 国强在信里写了到达山美县的日期。为此，到省城后马不停蹄前往山美县。国强期望与国成见面的样子。当年，国成离家时尚是少年。弹指一挥间，己为人父。不知彼此能否认出彼此。想到这里，国强笑了。兄弟俩见面如何能认不出。 国强自从南洋的家出来寻找国成，一直未成家。身边虽有示好的异性，可国强忘不了故去的发妻。 虽如此，国强希望看到国成家庭美满的样子。张圆与婷婷虽只见过相片，心里却认定了是家人。 国强坐在山路上行驶的班车上，心儿却飞到了山美县城。他盼望车到站时便能见到国成幸福的一家。为此，国强特意提早将信寄出。怕的是信在路上有所耽搁。算日子，国成一家无论如何都该收到信了。 “师傅，山美县城快到了吗？”国强望着永远驶不出的崎岖山间公路问道。 “快了，再过几十分钟就能到了。”开车师傅道。 “同志，您这是第一次来山美县吧？看您不像本地人。”师傅好奇地从后视镜里望着穿着打扮显然不是当地人的国强道。 “是啊，第一次来。”国强客气地答。 “走亲戚？”师傅好奇地问。国强一路上问了几次是否快到目的地。显是急切地想快些到目的地。 “是啊，探亲。”国强嘴角泛上笑意。这么多年独自在外闯荡，如今去见亲人，国强心里充满喜悦。 开车师傅奇怪地从后视镜打量国强。国强这身装备明显是城里人。这里何许人会是他的亲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0） 01 国强未在意开车师傅的眼光。望着车窗外的山水，心里极盼望与国成快些相见。多少年了，国强自国成独自离家，出来寻找国成后，就未见过家人。此刻山美县虽对国强而言是块陌生的土地，因国成在这里的缘故，竞亦有近乡情怯之感。 国强仔细望着车窗外闪过的景色，心里算着时间，该到了，快到了。车子却依如既往行驶在大山间。按开车师傅的回答，时间己差不多，为何还未见城镇？ 国强疑惑，正待要问。却见车子突然驶上一条土路，看到路旁简陋的房屋。车子驾轻就熟往路旁房屋的大院驶进。见院里停着的几辆客车，国强知山美县到了。 果然开车师傅回头道：“山美县到了。”说罢熄火下车。 省车来山美县的人不多。寥寥几个旅客。车到站后，各自提了行李下车。唯国强大包大箱地往车下搬运了几趟，才算搬完。 国强对着一大堆行李犯愁。他未料国成未来接他。举目四望，有几个车站工作人员模样的人站在远处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国强只有上前问路：“您好，请问山美县人民医院怎么走？” 有人指点了方向。国强却对一大堆行李犯了难。 正待此时，有人道：“你是国成的大哥国强吧？”国强意外抬眼，一个长得黑黄肤色，瘦高个男人问道。 “对对，你好！你是？”国强觉得既能认出他是国成的大哥，必是与国成亲近之人，说话亦格外友善。 “我是山美县人民医院单有声。估计您这几天到。我们在这里等了您好几天。”单有声道。与他同来的还有王锐。这些日子，单有声每日前来接站，屡屡接空。甚至怀疑国强的探亲是否是子虚乌有。如今终于接到人，很是高兴。 单有声每次来都非一人。今日正好轮到王锐同来。国成慨不知情。 王锐上前与国强见过：“您好，我是国成的同事王锐。” 王锐为国成高兴。想着一会兄弟俩见面，必十分开心。 国强见到两人十分高兴。四下张望，却不见国成。与单有声c王锐见过，忙不跌地问：“国成呢？“ “国成今天病人多，走不开。让我俩来接你。“单有声道，边与王锐一起拿起国强放在地上的行李。国成毫不怀疑，亦拎起地上的行李，随单有声c王锐向车站外走去。 国强走在山美县城街道上有些兴奋。虽然县城比他想象中简陋许多，可想到国成这些年在这里生活工作，亦起了亲切感。 国强因兴奋变得话多，不时问长问短。国强以为来接站之人必是与国成亲近之人。 单有声除刚见面时客气寒暄，之后话少。倒是王锐，与国强聊在一处。但说话亦小心翼翼，眼光不时瞟向走在一旁的单有声。 当国强被领到山美县招待所时，愣住了。 “国成呢？”国强疑惑道。他以为接站的俩人会领着他去见国成或去国成家里。来县招待是何意？ “这里是山美县最好的招待所，您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我们会通知他来看您。”单有声道。将行李放进房间，示意王锐离开。 国强坐在房间里二丈摸不着头脑，却觉出有异。 县招待所住宿条件虽也简陋，可在山美县是最好的招待所。国强房间里有装满热水的热水壶。茶杯里亦沏上茶。国强却坐不住。他千里迢迢来看国成，并非来享用山美县最好的招待所。 国强人生地不熟，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不一会有人敲门，国强开门是单有声。 “这是我们何书记，特意来看您。”单有声恭敬地向国强介绍身边一位身材肥胖的长者。 国强礼貎地笑笑，将来人让进屋。与初见单有声和王锐的亲切开心不同，国强知道，事情并非他所想。 何书记客气地进屋与国强寒暄，问了路途上的情况。东拉西扯与国强聊天。过段时间，又有人来。亦是医院的领导。国强的屋子里不时有人进来寒暄聊天，高朋满座。屋里的茶水派上用场。人们络绎不绝地出入与国强的房间，却始终未见国成。 “我可否见见国成？”国强到晚上依旧未见国成，不由问道。 “不急不急，他有工作还没有完成。我们先吃饭，边吃边等啊。”何书记打着哈哈，与众人领着国强去吃饭。国强却食不知味。他来这里是看国成的，却与一帮陌生人相处这么长时日。 国强闷闷地低头吃饭。先前来山美县高昂的兴致及与国成即将见面的喜悦随饭桌上时间的推移，一点点消散。 桌上吃饭的人们兴致却高。不时向国强打听外面的世界及路途的见闻，谈兴颇浓。 国成坐在一群陌生人中，不知何时能见到国成。虽与国成离得如此之近，国强却莫名地担心。 02 国成依如往日般给病人看病，丝毫不知大哥国强己到山美县。若不是下班时，接班的王锐惊奇道：“国成，你还在这里上班啊？你大哥来了。” “我大哥来了？到山美县了？”国成惊喜道，连连追问。王锐点头：“是啊，前会去车站接到你大哥了。他被安排去县招待所了。” 国成闻言，拔脚就跑。 “回来，国成你回来。”王锐在身后大喊。国成原不想理会，王锐却喊得急。国成站住：“怎么了？难道我大哥不在县招待所？” “你来，你来，我跟你说。”王锐喘着气拍着胸口。王锐话出口，便觉失言。 “你大哥在县招待是没错。可是你不能去。要组织安排你去你才能去。”王锐懊恼自己大嘴巴。之前开会决定的事给忘了。为防止国成与国强里通外国。会议决定严密隔离来探亲的国强与国成。这是政治任务。可王锐见国成兄弟骨肉咫尺却未得见，不由脱口而出。说罢便后悔。 “见自己的哥哥还要组织安排嘛？”国成黯然道。未理王锐的话转身向山美县招待所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1） 01 国成未想到要见自己的大哥还需人安排。国成被人拦在县招待所外。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大哥来了，我要见他。我们很多年没见过了。”国成徒劳地与拦住他的人说道。 “是你大哥不错，可是必须通过组织上的审核。我们要知道他是不是来和你里通外国的。”单有声踱步过来道。 “你胡说。我大哥是好人，不是你说的那样。”国成愤怒。可他一个文弱书生又如何闯得过几个人的阻拦。 “这个组织上会有结论。到时候会安排你们见面的。你先回去吧。”拦国成的人道。 “我大哥现在在哪？”国成不甘地问着县招待所里亮着灯的房间。拦着国成的人亦觉国成可怜，向食堂指道：“他们正陪你大哥吃饭。组织上会好生招待他的。你先回去吧。” 国成望着招待所食堂淡黄的灯光。他多年未见的亲人就在里面，却不得见。国成想喊，想让大哥听见，出来与他见面。可是国成却顿住。他知道如此一来，他现在的生活情形必完全暴露在大哥眼前。这不是他愿意的。他不想让大哥为他担心。因为在信里他与大哥所述并非如今的样子。 国成见进去见大哥无望。眼睁睁地听着食堂里传出的饭桌上的热闹。国成知道国强此时亦是不自在不舒服。可他无能为力。唯有转过身向黑夜里走去。走几步回头，望向大哥此刻所在房间里的灯光，宛如感受大哥就在眼前一般。直到回头看不到招待所的灯光，国成才快了脚步，向家走去。 “爸爸，你回来了。”婷婷依旧如只快乐的小鸟，见国成进门飞一般地冲到国成身边。 国成抱起女儿未如往常一般与女儿嬉闹。张圆奇怪道：“怎么了？” 国成摇摇头。帮张圆拿碗筷盛饭，低头吃饭。 张圆知道国成必有事，只是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亦不多问。待婷婷去里屋，轻声问道：“怎么了？” “大哥来了。”国成轻声道。 “大哥来了？怎么不领回家？大哥现在在哪呢？”张圆惊奇，走出房间，往四下张望。 “别看了。大哥被安排住在县招待所。说要等通知才能与大哥见面。”国成轻轻叹气。张圆亦不言话。只是将国成的手握紧。张圆知道国成此时心情。原来离得远，多年未见。如今咫尺天涯。 张圆轻声安慰：“也好，让大哥以为我们生活得好也是好的。”国成不吭声，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往县招待所的方向张望。 可四周是山，伸手不见五指。国成在张圆的劝慰下退回房间。这些年，国成知道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如今这种感觉更甚。唯有等着安排见面。 只是国成觉得可惜，国强难得来山美县，比如这一夜，他兄弟二人本可好好相聚叙别后之情。国成知道国强在山美县呆得时间亦有限。如此短暂的时间，兄弟俩还被分隔两处。 02 国成一晚未睡实，总想着国强在招待所安歇得可好。天光微亮，国成便起来。国成未惊动妻女，悄悄出屋，往山美县招待所去。 国成未想到就便是这样的点，昨晚拦他与大哥见面的几个人依旧在。显是守了通宵。 国成知道闯进见大哥无望，远远地注视着县招待所半旧的小楼。仿佛如此，他便见到大哥一般。从前他从未在意这栋小楼，如今因大哥在里面歇息的缘故，小楼的一砖一瓦都有了与大哥的联系。 国成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天色放亮，街上行人走动。国成才往家里去。 国成低头行路，心里百感交集。快到家时，听到张圆在楼上与人说话。抬眼看，见是单有声领着几个人站在家门口。国成快步向前，跑上楼到人前。 “国成，你来了正好啊。是这样，今天安排你大哥同你见面。你大哥提出要来你家里。所以，你们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这些东西亦先放在这里做摆设。”单有声的话，让国成注意到，几个人搬了几样家具来。 “我大哥何时来？”国成急切道。 “今天吧，具体时间等通知。你们先做好准备。”单有声说罢，示意几个人将东西搬进屋。因几件新来的家具，国成临时的家显得丰盈起来。 国成默默看着这一切，并未多言。至少能见到大哥了，国成心里升起盼望。 单有声临走再三嘱咐，让国成一家见到国强时好好说话。给国强留下好印象。国成点头答应。 国成这日未去上班，与张圆和婷婷在家里静等大哥的到来。 “国成，你坐会吧。大哥要来自然会来的。”张圆在国成身后唤道。国成从知道大哥要来看他们，便一直站在门口向远处望着。 “没事，站在这里，大哥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国成摇头道。他哪里能坐下来。他心里只有急切的盼望。 婷婷见父亲难得在家，却是开心。跑进跑出。不时到国成身边问着大伯国强的情况。 国成望着四周的青山，回忆儿时的景象。他许久未与妻女说如此多小时候的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却一直未见人来。 “会不会临时有变，不领大哥来了？”张圆与国成并肩站着，望向通往外面的路。 “不会的。”国成虽如此说，心里却没底。他极害怕国强来山美县探亲，最终却不得见。 “来了。”婷婷的童音脆生生地，果然，路上有人来。 国成一眼看到了国强熟悉的面孔。虽隔多年，岁月尽染容颜，可那就是大哥国强。 国成风一般地跑下楼，迎向来的一群人。张圆和婷婷亦跟在身后，跑下楼去。 “大哥！”国成喊。他想到儿时他亦是如此喊。多见未见，各自经历岁月沧桑。以为不会再见到亲人，此时国强便在不远处，国成眼里落下泪来。 “国成哪，”国强亦看到向他跑来的国成。国强高声喊道，急步向国成赶去，却迈不快步伐。国强的周围都是跟来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2） 01 国强从亦未料到兄弟俩见面是如此情形。或许国成生活艰苦，或许山美县条件艰难，可国成忠于理想，为喜欢的事业热爱的土地奉献生命的能量和热情。 可国强所见恰恰相反。住在山美县条件最好的县招待所。满座宾朋高谈阔论，却未有他胞弟国成。桌上的饭菜亦安排得丰盛，国强难得吃上如此好的饭菜。可食之无味。他心心念念挂着的胞弟不见踪影。 国强被好吃好喝招待着，却不自在。他千里迢迢来山美县不是为此上宾待遇。他只想见见他多少年分开的胞弟，叙家长，慰离情。可是如今全不是他预料中的样子。 国强这两日无时无刻不被人陪着。说好听是重视远方来客，待之上宾之礼。可国强觉得更像监视，怕他有异动。 国强苦笑。人生地不熟，他想独自去见多年未见的胞弟亦不能。唯有安静地等着。 国强的假期不长，除了路途，留在山美县的日子不多。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国成一家面都未见过。国强终于提出：“我想去国成家见见我弟弟。” 国强的话直截了当。让一座热闹吃喝的人顿住。若不是借陪同国强的名义，他们亦难得吃上如年三十的好饭菜。 终于，何书记点头：“好的，明天领你去国成家。” 国强知道在山美县呆下去亦无意义，准备与国成一家见面便返程。 初见山美县山水景物的兴奋心情烟消云散。国强只想与国成见上一面，将带来的东西交于国成，便回去。 国强虽未与国成一家见面，亦隐隐大略觉出国成一家生活现况。国强望着窗外的月光，他知道此时国成离他很近。从前望月思乡，亲人在很远的地方。如今，亲人咫尺之遥，却如在天涯。 国强叹口气。房里终于没有人，国强亦不知往哪里去寻国成。更深露重。国强合衣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依旧是许多人陪。人们兴致勃勃交谈，国强几乎沉默。他实在提不起兴致，与一般陌生人谈天说地。 许是见国强脸色不对，加之头天答应了国强的请求。何书记终于开口：“走吧，去国成家看看。他今天特意休息，在家等你。” 何书记的话让国强眼光放亮，终于能见国成了。 国强自下车被领到县招待所就未出去。如今走在山美县城街道上，己无昨日初来时的兴奋。但心中生出盼望。盼望与国成的相聚。 多人陪同国强走在街上显得特别显眼。国成大哥从香港来探亲的消息早不胫而走。人们看着走过去的国强，悄悄议论：“这便是国成医生的大哥，穿着打扮果然与我们这边的人不太一样。” 国强能感觉到旁人目光中的好奇，点头致意。山美县城起初落在国强眼里觉得极小，此刻觉得走不完的路。为何还未到呢？ 一群人离开街道，拐上小路。国强以为要走进大山里去。却听得有人喊：“大哥！” 国强抬头，眼里竞有泪花。那人不正是国成嘛。虽然与国成分别时，国成尚是少年，可那眉眼神气分明就是他的胞弟国成。 “国成哪！”国强觉得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国成如一阵风般向他跑来。国强亦想去迎接他，可是路窄，陪同的人多。他竟过不去。 国强看着国成一阵风般跑到跟前，脸上汗水和泪水交集。 “大哥，终于见到您了。”国成哽咽得不能成声。 “来了，来了。”国强终于握住国成的手。两兄弟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走，上国成家看看。国成家这房子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居住条件了。国成在这里，大家都很照顾他。”兄弟俩久别重逢真情流露，旁人亦不由唏嘘。有人在一旁道。 兄弟俩执手，国成领着国强向家走去。迎面遇上随国成跑下楼的张圆和婷婷。 “大哥，这是您弟妹张圆，这是您侄女婷婷。”国成兴奋地介绍着。国强此时忘了身旁许多随行的人。此时是他此行的目的。与张圆和婷婷见过。见到婷婷，国强想起他带来的许多食品。 “国成，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在招待所里。一会来拿。”国强道。出门时，他本想带上，可被旁人阻下，说届时会送到国成家。 国成不在意大哥给他带的东西，见到大哥便是最开心之事。 02 兄弟俩终于聚首。可却与国强预期的见面大相径庭。 国强一眼认出向他跑来的国成，多年过去，眉眼依旧有少年时影子。 国强想上前紧紧拥抱国成，许多年未见，千言万语反倒无从诉起。不想，前面的人并不让开。兄弟俩隔着人丛相望。国成忽然意识到他不能与国强亲近。 兄弟俩见面，许多话要说。旁边却坐着许多人。这让许多话无从说起。只说些许久未见的寒暄话。 国强提出来国成家里见国成，便是想看看国成生活现况。国强见到国成一家，却说不了家常。房间里坐满了昨日陪同国强的人。 陪同的人们喧宾夺主，抢了话锋和谈机，房间里热闹得很。兄弟俩默默相望，反倒话少。 国成努力配合陪同的人们营造气氛。国成不想让国强看出此时生活的真实现况。国强亦点头附合，当作全然不知。 兄弟俩坐在一群人里，仿若置身事外一般。 国强唯见到婷婷时脸上现出笑容。婷婷怕生，见一大群人来，躲在父亲身旁不肯出来。国成轻言细语道：“婷婷，那是大伯，快叫大伯。” 国强眉开眼笑：“婷婷，来，到大伯这来。” 张圆亦在身旁鼓励：“婷婷，去吧，去大伯那。” 婷婷走向国强未有人阻拦。国强终于喜笑颜开。将婷婷搂在怀里，如见到国成时想给国成的拥抱。国强觉得此行与亲人最近接触便是搂紧婷婷。 旁人的话头，因婷婷被国强搂进怀里打断。亲情骨肉分离多年重聚首的场面让人不由不收了话头。见国成一家人团聚场面不由尴尬。有人道：“国强先生，国成您也看了，我们现在先回县招待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3） 01 国成与国强面面相觑。 “国成走，和我一起去招待所。明天我便回去了。”国强道。他实在不想在山美县余下的时光全与一帮不相干的人大眼瞪小眼。 单有声待阻拦，被何书记拦住：“走吧，一起去招待所。” 国成抱着婷婷与国强并肩走，张圆跟在身后。随行的人们紧随其后。 国强心里明了此时的处境。他不想让国成为难。可亦舍不得放弃与国成相处的机会。 一行人回到县招待所。依旧是一大屋子人。可因国成一家都在，既便说不上话彼此看着亦是好的。 “大哥，你才来，明天就走嘛？”国成未料刚见面便面临离别。国强点头：“要回去开工。请假多了不好。” 事实上国强尚有几天假期。可如此呆在山美县，与国强咫尺却难相见不如回去。 国强提出明日回去，让陪同的人松口气。 国强指着带来的行李纸箱，让国成回去时全带回去。不想有人道：“不急，东西多，到时我们会送到国成家去。” 国强未多言。更加证实心中对国成生活现况的猜测。 与昨日一样，一屋子人陪坐。兄弟俩都拘谨得很。 有人替国成告辞：“国强先生，明日早班车，你早点休息。国成你也先回去吧。让你大哥好好休息。” 国成极想不从，可是知道不能。他若不回去，这一屋子的人都不会离开。他俩兄弟无法话家常，大哥亦不能清静休息。不如回去。 国成起身，与大哥告别。国强亦不挽留，因知道留不住。兄弟握手告别。多年前，国成不辞而别。如今握着大哥的手，如握着当年不辞而别的家。 国成带着张圆和婷婷依依不舍离开。国强一直站在门口望他。国成挥挥手，再挥挥手：“大哥，明天我来送您。”国成转身前看到国强微微点头。 国成一步三回头，带着妻女离开县招待所。 “你们再不用陪我了。我认得车站。明早我去车站坐车。”国强对陪同的人道。 陪同的人有些尴尬。却不好违拗。必竟没有再陪同的借口。 国强看着国成一家背影远去，陪同的人亦各自散去。叹口气，回了房间。他不知道再与国成一家见面会是何年何月。 02 国成一家三口往家走去，却被人叫住。 “等一下，”单有声在国成身后喊道。国成一家站住。 “今天你们住病房。”单有声追上国成一家拦住去路。 “为什么？”张圆问。 “组织决定。”单有声言简意赅。 “走吧。”国成二话不说，携妻女向住院部走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回家啊？”婷婷伏在父亲的肩头道。 国成苦笑，那本就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为做样子给国强看的罢了。张圆亦明白其中道理。对女儿道：“婷婷不是喜欢热闹嘛，住病房热闹。” 婷婷不再说话。于她而言，与爸爸妈妈在一起便是家。 国成一家回到刚返城时分配的病房。国成倒不介意。相较平日翻山越岭经常的风餐露宿，有间房就好。且妻女在侧，三人在一处便是家。 婷婷己趴在国成肩头上睡着。夫妻俩小心翼翼将婷婷放到床上。婷婷迷糊翻身趴在枕头上沉沉睡去。病床窄，好在有两张床。张圆与女儿挤在一张床上躺下。国成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未一会，国成翻身坐起。 “怎么了？”张圆轻声问。 病房因靠山之故，外面的月光进不来，极暗。张圆看不清国成的脸。 “没事。”国成轻声回道，重新躺回床上。张圆知道国成心里挂念大哥睡不踏实。 “明天要早些起来，不要误了送大哥上车。”国成轻轻道。 “嗯。睡吧。”张圆轻轻应道。张圆虽应得极好，却也睡不踏实。直听到国成发出深长的呼吸，张圆依旧睁着眼。 张圆将床的大部分让给婷婷，踡在床的小块地方。因睡得不安稳，张圆索性坐起身。 突然病房的灯亮了。张圆惊得站起。门里探进单有声半个脑袋。单有声亦未料还有人醒着，朝张圆咧嘴笑笑，手里将病房门口的灯绳牵了出去。 国成婷婷未受亮光影响，依旧沉沉睡着。 张圆披衣下床开门。门却只能拉开一条缝，门上的搭扣不知被谁上锁。不用问，想起刚才单有声的脸，张圆知是单有声所为。 张圆退回床上坐着。狭小的空间被灯光照得极亮。张圆担心地望着睡得极沉的国成。她有不好的预感。明日怕国成是不能为国强送行。 02 国强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微亮。国强起身走出房间外。陪同的人不见踪影。国强记得去国成家的路，朝国成家走去。他极想离开前再见见国成。 这两日，总有一大帮人陪同在侧，如今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觉得自在。国强循昨日记忆向国成家去。 清晨的空气新鲜，四周青山绿得养眼。国强去到国成家门前敲门，未有人应。 “国成哪”国强见久未人应，不由喊道。 “他们家昨晚好像没回来。“国强敲门声扰了邻居清梦，本想出门喝斥，认得是国成昨日来探亲的大哥转了口气。 “他们去哪了？“国强未想到国成一家昨晚居然没回家。不由起了担心。 “不知道。”邻居摇头，回屋关门。 国强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国成一家是否安好。他极想确定国成一家的下落。可是马上要离开。 国强有些无助地走在山美县城的大街上。他不知去哪里可以看到他的兄弟。 与国强来山美县时有人接站相反，国强离开时冷冷清清。国强来时带的行李多是给国成的。自己随身物品极少。走时，无行李孑然一身。只是多了对国成一家处境的担心和牵挂。 国强站在车站灰扑扑的大院里，面朝着大院外。他极希望见到国成随时出现在大院门口。 “上车吧，要开车了。“开车师傅居然是国强来时的开车师傅。 “好，来了。”国强应道。脚步却拖得及慢。眼亦不离停车院门口。国强心里暗道：“国成，大哥走了。你如何不来送大哥。是不方便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4） 01 国成醒来时，见张圆在床沿坐着。病房小，除两张病床及床头柜别无他物。 “醒了？几点了？”国成见到满屋亮堂堂有些不适应。 “再睡会，还早。”张圆轻声道。张圆用衣服挡在婷婷的额头上，免得强光直射在眼睛。婷婷在母亲身边睡得正香。 “不行，得起了，一会要去送大哥。”国成虽觉疲累，却一骨身坐起。国成起身向门走去。张圆在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打不开？”国成用劲拉门，只拉开一道缝。 “别拉了，外面锁上了。”张圆轻声道。 国成亦不顾吵醒婷婷，使劲敲门：“谁给锁上了？开门，我们要出去。” 未有人理睬。虽能听到不远处医生办公室里传来说话声，对国成发出的动静置之不理。 国成徒劳地敲打着c喊着。张圆上前拉住国成的手：“国成，估计就是不想让我们去送大哥。昨晚就锁上了。” 国成无奈地拉着只能开一条缝的门，从一条缝里往外看，能看到天光微明。 “别难过，想开点。至少我们和大哥见上面。其他的，大哥应该能理解。”张圆安慰道。国成虽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与那晚和国强咫尺天涯却不得相见的无力感，此刻感觉无奈。 “这个点，大哥该是去车站了。”国成在心里算着大哥此时的状况。想到昨日与大哥说好，今日去送行，却爽约，大哥心里一定难过。 此次国强探亲之行，见国成此时处境，想来大哥都是难过的。只是为配合，未表露罢了。 国成叹气，坐回床上。病房的灯光亮得刺眼。 “这灯一晚亮着？”国成徒劳躺回床上。 “嗯，你们刚睡下，这灯就亮了。估计是屋里亮着，屋外好看到屋内的情况。”张圆边说，边轻拍着迷糊醒来的婷婷。 一家三口再无言语。知是故意被人锁在屋中，不得与大哥送行。 国强一步三回头上车。刚坐下，车子发动向门外驰去。 “师傅，就开车了吗？”随车子驶出大院朝与县城街道相反方向山路驰去，国强彻底失了希望，国成一家不会来了。 “到点了，还晚了几分钟。”开车师傅道。有意将车开得慢些。却无济于事。山美县城的景物不断后退，终于驰进了丛山群岭的山路，再看不到县城的房子。 国强叹口气。他不知是否后悔来。但必竟见到国成一家。国强亦不知何时会再来。国强明显感觉到，这次探亲给国成一家带来诸多不便。 国强不知是何原因，亦探不出究竟只得作罢。国强想起带去的东西尚在招待所房间，不知国成是否能顺利拿到。 随车离山美县越行越远。国强知道许多事无能为力。想多了亦无用。闭眼休息。为请假费许多周章，积蓄亦花得差不多。回去后，一切都得重新来。国强知道他无力去管国成的生活。自己亦前途未卜。 02 病房门口的灯绳被扯出门外。病房里无法熄灯。国成躺回床上，刺眼的灯光看久了适应。知道给大哥送行无望，不知不觉昏沉沉睡去。 门被“呯”地推开时，国成睁开眼。推开门的人很快闪了身形。但国成一眼认出是单有声。 “走吧。”国成坐起身对张圆说。 “嗯。”张圆答应道，起身去抱女儿。被国成接过，将女儿搂在怀里。一家三口走出病房。住院部楼里己是白天上班时的忙景象。 国成不做停留，抱着女儿急急向外走去。张圆紧跟在后。国成甚至追究谁将他们一家锁在屋里的兴致亦没有。国成只有一个念头，去招待所，或许大哥没走。 婷婷惯于被父亲背着，趴在父亲肩头睡觉。如今父亲走得如小跑般。婷婷睁大眼望着眼前不断向后闪现的景物。国成走得急，将张圆甩开一段距离。 “妈妈c妈妈！”婷婷有些不安，望着在后跟得气喘吁吁地母亲。 “没事，妈妈跟得上。”张圆挥手示意婷婷不用担心。 国成未慢下脚步，一路小跑如阵风般赶到县招待所昨日国强住的房间。房门居然开着。国成喜出望外，大哥没走吗？ “大哥！”国成喊道。房门口探出一个人来。国成认得是昨天陪同国强的人。 “你大哥早上己经坐班车走了。”那人见国成一家气喘吁吁地赶到道。 国成刚涌起的希望陡地跌到谷底。国成转身想往车站跑。 “站住，你别去了。我们亲眼看到你大哥上车，车开走了。”那人见国成模样有些不忍心。 “你们去送了我大哥？他怎么样？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国成连珠炮地问。 “没有。你大哥没人送行。一个人上的车。我们只是远远看着。”那人此时不违言对国强的监视。 国成心情跌到谷底。国强千里迢迢来此，走时却孤身一人。张圆知道国成心里不好过。轻轻握住国成手与国成紧挨着站在一处。 国成缓缓转身。他知道国强离开山美县，心情五味杂陈。 “等一下。你们来了正好。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吧。”身后那人喊道。国成想起国强此行带来给他的东西。 国成走进房间，屋里昨日国强音容笑貌尚在。昨日喝水的茶杯依旧蓄着茶水。床上尚有国强的体温。人却不在了。此刻渐行渐远，又是各自天涯。 “就这些。”那人指着地上的几个打开的纸箱。里面的东西明显被翻动和检查过。许多箱子里东西只放满一半的空间，国成亦不想追究。将婷婷交给张圆。将几个箱子的东西归类在一个大推包里。 “这些都是国强大伯给我们的吗？”婷婷见到花花绿绿的食品包装袋有些兴奋。 “嗯。”张圆点头。张圆在房间垃极桶里看到同样的包装袋壳。张圆知道能余下这么多东西让他们拿回去己是不易。 国成亦未追究国强带来的行李为何被翻检，想起昨晚被锁在病房的经历，相比自由都失了，失些东西不足挂齿。 那人亦知国成一家察觉东西少了许多，待国成一家人格处客气。帮着国成将大推包搬出房间。径直去前台退房，回去交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5） 01 国成张圆面面相觑竟不知往哪去。哪里才是他们的家？想到暂时居所里尚有从红星公社带来的行李。一家人往县城暂时的家走去。 “国成，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圆轻声问道。 “回家吧，回红星公社。”国成推着国强带来的行李，话少。 “那先去收拾东西，”张圆牵着婷婷走在国成身边道。 “嗯。”国成应道。张圆知国成此时心情难平复，亦不再多言。既便婷婷亦少了话。只牵着母亲的手，一手拽着父亲衣服下摆。跟着父母默默走着。 一家人到家时，门口己有不速之客。正是昨晚将他们锁在病房的单有声。张圆气愤难当，昨夜之事尚未追究，今日却找上门来。 “来找我们什么事？昨晚为什么把我们锁在病房？”张圆没好气地问。 单有声嘿嘿笑笑，并不正面回答。转了身对国成道：“昨天搬来的几样家具是临时借的，要搬回去。” 国成点头。开门进屋。单有声跟进屋。 “院领导决定让你们留在山美县人民医院。不过，” “不过什么？”张圆道。 “不过国成同志还需去红星公社挂点。你和孩子就留在山美县。你回医院上班。”单有声不紧不慢。单有声在红星公社卫生院下放几年，知国成张圆恩爱。只要在一处，既便生活条件艰苦，亦能苦中作乐。 单有声寻思许久，对国成一家最好的报复，不是让他们全家在一起下放。而是让他们分开。 单有声早有此意，一直未找到时机。如今国强探亲之事，经组织严密监视，却无异动。国强带来的行李亦一一检查过，未发现可疑物品。加之国成医术好，山美县人民医院缺人手。院领导决定将国成一家从红星卫生院调回县城。 单有声听了心里老大不愿意。他看不得国成一家好。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便是让国成去红星公社卫生院挂点。单有声以他几年在红星卫生院下放经历为证，说明国成在当地的重要性及受欢迎程度。强调国成了解当地情况，容易开展工作。 单有声的话有理有据，医院的医疗组并未撤销。索性依了单有声意见，国成代表医院回红星公社开展医疗小组工作。张圆调回县医院。 一般人听此消息，必高兴。如今下放容易，回城难。可国成张圆的心情更加阴郁。他们不想分开。几年中最苦的日子不是下放，而是两地分居。 单有声说完话并不走，坐在国成家里等人。不久单有声等的人来了。昨天将家具的搬来的那几个人，又将新搬来的家具搬了回去。 “他们为什么把我们家的东西搬走？”婷婷不解。 “那本就不是我们的东西。”张圆轻轻摸着女儿的脑袋。直到几个人搬着家具离开。国成张圆才恢复交谈。 “国成，我想留在红星公社卫生院。这样我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张圆想起单独留在山美县人民医院的日子心有余悸。 “调回县城总是好的。”国成不知如何安慰张圆。 婷婷从父母交谈中恍惚知道，红星公社的家是回不去了。心里不仅难受。她不适应县城生活。这里没有阿宝c宝丽c狗蛋c黑妞，没有她熟悉的邻居们和她自小生长习惯的环境氛围。 “爸爸妈妈，不回红星公社的家，我上学怎么办？”婷婷在旁问道。婷婷的问题让国成张圆想到眼前要做的事，替婷婷转学。 “去山美县小学。”国成张圆异口同声，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张圆对婷婷新上学环境产生隐隐不安。 上次在公社小学未当上红小兵事件，对婷婷打击颇深。如今来到新环境，婷婷是否适应。是否会再遭遇类似事件？是否会碰上单有声两个儿子般充满恶意的孩子？ 国成张圆心里不能确定。嘴上却安慰婷婷，说些去县城小学上学的好处。婷婷在父母的安慰下脸上终于放晴。 国成张圆抓紧为婷婷办理上学手续。他俩都明白，一旦两人上班，便无睱顾及婷婷。一家人商议下午便带婷婷去县城小学办理入学手续。 02 相比红星公社，县城小学距婷婷暂时的家远了许多。好在离住院部近。虽说如此，亦相较当初在红星公社时家与学校的距离远了许多。 县城小学较公社小学气派许多。操场大了许多，教室亦多出许多。上学的学生与学校的老师都多了许多。既便如此，亦是与公社小学相对而言。山美县人口少，小学规模亦不大。 父母牵着婷婷走进学校时，正遇上课间休息。教室里的孩子们如潮水般涌出占满操场空地。婷婷被父母带着，极显突兀。孩子们虽各自玩耍，眼光却望向婷婷这边。 婷婷有些胆怯。更紧拉住父母的手。婷婷突然在人丛中看到单有声的小儿子。婷婷赶紧避过目光，掉过头去。她希望单有声小儿子未看到她。 张圆亦看到单有声小儿子在操场上玩耍。心里格登一下。当日，单有声两个儿子带给婷婷的心理阴影，婷婷至今未全部消散。如今再在一个学校碰到。张圆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国成，要不我们还是回红星公社吧。婷婷在那边也习惯了。人和环境都熟悉。”张圆转身对国成道。国成随妻女的目光亦看到单有声的小儿子。 “也好。我们回去找下领导反映，还是留在红星公社卫生院。”说罢领着妻女转身往学校外走去。婷婷低落的心情因父母的话重兴高涨回来。牵着父母的手活泼蹦跳地与父母走出学校。 “何书记，我们还是想留在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国成找到何书记开门见山。 “怎么？不满意医院的工作环境？还是有什么想法？”何书记未料居然有人不愿意调回县城，有些讶异。 “我和张圆习惯了红星公社卫生院的环境。那边病人情况也比较了解。”国成无法说担心婷婷新环境受欺负的话。 何书记听罢笑道：“要说熟悉环境，县人民医院你们两口子在这里工作几年，是最熟悉不过的。你回来这些天，特意来找你看病的病人络绎不绝。你对他们的情况亦是了解的。国成啊。这是组织需要。你要服从组织安排。”何书记的话让国成无话可说，只有点头答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6） 01 关于婷婷是否转学的问题，国成张圆考虑良久。若跟着国成在红星公社小学上学，国成经常出诊，且抢救病人没有定时，必照顾不周。可若跟着张圆转学至县城小学，虽张圆不必经常出诊，时间固定，但他们害怕婷婷受到上次落选红小兵事件带来的心理伤害。 权衡良久，张圆道：“不如暂时不转学。在红星公社小学就读，有狗蛋c黑妞照顾，且有阿宝一帮相熟的小伙伴。加之我们上班都忙，婷婷己习惯去邻居家蹭饭c歇息。几年下来，对几户邻居亦相熟得很。想来相较转学来新环境，婷婷更能应付得来。”国成闻言点头答应。 因张圆留在县医院工作之故，县医院重新给国成一家安排住处。虽无之前为国强探亲之故被安排的临时居所条件好，只有一间房，但亦算有安身之处。 将新家安排妥当，国成未多做停留。按组织安排，去红星公社医疗组驻点。国成带上婷婷重返红星公社。一家人依依惜别。 “爸爸，为什么妈妈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婷婷闷闷不乐。 “爸爸和妈妈己调回县城工作。如今爸爸要去红星公社挂点。可婷婷要上学啊。来县城这些天，婷婷己经耽误了功课。得回去上学。”国成解释。 “婷婷，是否转学当时也征询了你的意见啊。如今爸爸妈妈因工作关系暂时分居两地。婷婷你只能选择在一边上学。如果你想跟着妈妈，我们明天去办转学手续好吗？”张圆亦舍不得离开女儿，蹲下身子与婷婷商量道。 婷婷摇头。婷婷想起去县城小学时看到单有声的小儿子，便不想转学。可她也不愿离开爸爸或妈妈。两难之下，她还是选择随父亲回红星公社小学上学。 面临两地分居，国成张圆亦不适应。这几年日子虽苦，一家人在一起常苦中作乐，加之婷婷天真可爱，一家人其乐融融。如今突然分开，一家三口都不适应。 张圆千叮万嘱国成照顾好婷婷照顾好自己。国成抱着女儿点头答应。国成亦不放心张圆，虽恋爱时做好两地分居的打算，可几年朝夕相处，少不了彼此。 婷婷未料一家三口来县城一趟，回去时竟少一人。婷婷与母亲挥手再见，趴在父亲的肩头没有精神。 张圆亦不适应分别场面。尤其两个最亲的人要离开，且分开便要很长时间。虽县城去红星公社有班车，但来回需两天。平时少有假期，加之婷婷上学不好请假。再见面亦要隔些时日。张圆念及于此处心里发酸眼有泪花。却要做出笑脸安慰女儿。 张圆目送着父女所坐前往红星公社的班车开出车站，心里空落落。车子转弯时，见国成与婷婷在车窗里冲她挥手，亦举起手来。未待挥舞，车子己在车尾掀起一阵灰尘而去。张圆僵立在原地。 张圆回到家里，小小的房间因国成和婷婷的离去，显得空荡寂寥。国成张圆的新家分在门诊部边的一间小房间，周围邻居亦是医院的职工家属。前后两排平房，无形中形成一个大院。张圆的新家便在顶靠头的一间。与住院部时生火做饭，炉灶放在门外不同。因是顶头一家，前主人便在边上搭了一间简易厨房。连上房间算有两间房。张圆被安排去门诊部挂号。 张圆未敢奢望回县医院能回医生岗位，但几年医生生涯下来，改行挂号收费尚不适应。心里念挂着国成父女是否安好，心里便装了心事。 02 婷婷依在父亲怀里，不久沉沉睡去。与母亲分开的伤心亦带入睡梦里去。婷婷睡梦中下意识紧靠父亲胸膛。听到父亲的心跳声让婷婷感到踏实。 国成回到红星公社的家亦不适应。离了张圆，原来的家亦不像家。好好的一个家硬生生分成两半。两头亲人相互牵挂着。 见国成父女回来，邻居们好奇来问国强来山美县探亲的事。不见张圆，纷纷奇怪。 “张圆呢？怎么就你两回来？”几家邻居都如此问。 “妈妈留在县城了，我和爸爸回来上学。”婷婷懂事地替父亲答道。 国成点头：“我们调回县城了。婷婷想留在红星小学上学，我挂点在红星公社医疗组，所以我两回来了。” “为什么不留在县城小学上学啊。怎么说，县城小学总比公社小学师资力量强啊。”姚玉莹道。话出口，便想清原因。上次单有声两个儿子在戏台上骂她家阿宝和婷婷之事还历历在目。 “也好，也好。婷婷回来上学，阿宝他们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互相有伴。”姚玉莹未待国成父女开言，便将话说转来。 果如姚玉莹所言，阿宝c宝丽几个孩子闻言婷婷回来，跑来找婷婷玩。 婷婷这些日子在县城除有母亲陪伴，及那日小科几个孩子玩耍外，孤独得很。此刻见到阿宝几个，兴奋得很。暂时忘了和母亲分离之苦。兴致勃勃与几个孩子玩去一处。 国成见状笑了。果如两口子预料的那般，婷婷在红星公社比在县城快乐得多。 吴秀梅c李美娥几个下班回都过来探望。得知张圆留在县城工作的消息，知道国成平日工作忙，表示会帮着照顾婷婷，让国成放心。 国成很是感激。平日婷婷多由张圆照料。国成扑在工作上常忘了时间。如今几个邻居纷纷表示会帮着照顾婷婷，让国成委实放下担心。虽如此，国成亦觉得独自照料婷婷，肩上担子重了许多。 国成见婷婷与小伙伴如从前一般开心玩耍嬉闹在一处，放心不少。拿出张圆事前在家分好的礼物送于众人。 大哥国强这次探亲带来的食品，多半国成分送给朋友。留下不多。国成觉得生活条件艰苦。国强带来的食品弥足珍贵。可相较患难时朋友的相助和支持，国强觉得后者更加珍贵。 婷婷的生活恢复正常。每日与房子里的小伙伴上学c放学c玩耍。国成工作起来果然一如既往地忙。常几天不着面。好在邻居们照顾。不是这家将婷婷领回家吃饭，便是睡在那家的床上。狗蛋和黑妞在国成不在时，亦会经常来陪伴婷婷。虽国成如往常忙于工作，婷婷却自己生长得很好。只有一样，谁也不能替代。便是婷婷会想妈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7） 01 张圆亦思念女儿，无奈分处两地鞭长莫及。婷婷随父亲回到红星公社，虽有邻居帮忙照料，但父亲工作越来越忙。常夜里被叫出诊。婷婷醒来时发现房间里只有一人。吓得啼哭。每每这时，总有邻居会过来敲门，将婷婷抱回自己屋里睡。婷婷习惯第二天醒来在不同人家的床上。 张圆不在，有邻居的照料，国成工作上亦敢放开手脚。虽如此心里只记挂着独自留在家里的婷婷。 婷婷学会了写信。与母亲的联系便只有通信。隔壁的邻居阿姨待她如自家孩子一般。随日子久了，婷婷习惯了这种生活。可阿宝一家调去县人民医院了。 “婷婷，我们家要调走了。你记得常来县城看我们啊。”阿宝小声对婷婷道。 婷婷惊奇道：“要调走了吗？家也要搬吗？”阿宝点头。 婷婷情绪一落千丈。房子里婷婷家与阿宝家离得最近。两家床之间只隔着一层糊满报纸的木隔墙。有时婷婷半夜醒了，发现父亲出诊不在。便翻滚到木墙边紧挨着墙又睡了过去。因为婷婷知道姚玉莹阿姨一家就在墙的那面。 如今阿宝一家搬走，婷婷再紧挨着墙，想到墙的那头是空的，再也不能接着安心入睡了。阿宝一家于她的照顾不仅于此。想到阿宝一家搬走，婷婷心里空落落的。 婷婷希望阿宝一家不要搬走，甚至希望阿宝说得不真的。可这天阿宝未如往常一般和她一起上学。放学回来，阿宝家已人去房空。 婷婷站在阿宝前空荡荡的房间里极不习惯。这里有许多她童年的回忆。回忆里不仅只是这间房间，还有曾经住在这里的一家人。 那日，国成难得晚上未被叫出诊。可婷婷躺在床上，隔壁房间无了往日热闹，陡然冷清许多。 随姚玉莹调去县城，吴秀梅和李美娥两家亦陆续调回了县城。大房子空寂下来。公共厨房不再有往日的热闹。因卫生院人员大量调走，国成的工作越发忙了。将婷婷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的时间亦愈发多了。不仅婷婷害怕，国成亦担心。 几次国成夜诊，婷婷半夜醒来，空荡的大房子让婷婷格外害怕。缩在床角，再无邻居会来敲门将她抱回屋去。国成回来时，发现婷婷蜷缩在床角，泪迹未干。 国成见状心疼。与张圆商量，如今状况不同从前。婷婷被一人留在家里无人照顾。虽有时狗蛋c黑妞会来陪伴，但终归不是办法。与其如此，不如让婷婷转学县城小学。张圆工作时间稳定，方便照顾。且相熟的邻居小伙伴亦去了县城小学上学。 与婷婷商量，婷婷点头答应。婷婷虽极不愿被人喊地主崽子，可相较夜晚常一人独自在空荡大房子里的害怕，婷婷宁愿去县城小学上学。 事不宜迟，国成特意请假送女儿回去。一家人县城小聚，甚是欢喜。办好婷婷转学手续，国成便回了红星公社。留母女二人在县城生活。 02 张圆的日子并不好过。并未因下放后，人们解除对张圆地主家庭出身的歧视。话里话外，神情仪态无不显露。张圆在人前低眉顺眼，谨言慎行。 婷婷觉出其中变化。从前在红星公社，父母同事见她必会亲昵地与她招呼打趣。如今母亲周围除几个亲近的朋友，见她冷漠得很。婷婷清楚，因为瞧不起母亲，所以亦不待见她。 婷婷小小年纪亦学母亲在人前话少，尽量做个影子，站在不起眼处。 从前在红星公社时与小伙伴快活地大笑打闹，现在是不能了。婷婷谨小慎微得如小大人。 婷婷亲眼见过旁人对母亲的喝斥，母亲默默忍受。婷婷看在眼里，亦学着母亲的举止。 婷婷在学校里亦受到如母亲一般的待遇。县城里的人家多知道张圆出身地主，那么婷婷便是地主崽子。孩子们在家里听大人话家常，将大人对张圆的态度亦带到对婷婷的态度。 自婷婷转学的第一天，旁人便知道她是张圆的女儿，是地主崽子。同学们看不起她c欺负她。 这里没有护着她的吴老师，亦没有保护她的狗蛋c黑妞。即便阿宝他们亦自身不保。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幸好有阿宝几个从前相熟的小伙伴，婷婷与他们相处时会悄悄地笑。婷婷不知不觉说话声变得极小。只有与从前几个相熟小伙伴相处，才会自在。既便如此，婷婷发现，从前的小伙伴与她一样，都变得说话小声，压低声笑。生怕被人听去，招来新的白眼。 婷婷发现新学校的孩子虽未如从前单有声两个儿子那般喊她地主崽子，可却用行动和语言与她划清界限，时刻提醒她，她是个地主崽子。 同学们不与她玩，不与她亲近。见她走近便停止之前说得笑话。婷婷被边缘化c冷暴力。 婷婷心里难受，想找母亲诉说。可看到母亲一天疲惫工作回来，将在外受的委屈吞进肚里，婷婷亦学着母亲将在外受的委屈吞进肚里。 婷婷变得格外懂事，懂事得不像她这个年纪。她能看出母亲心里的委屈。她不知如何安慰。帮母亲做家务，帮母亲分忧。 “你家婷婷越来越懂事，像个小大人。”那日姚玉莹串门时见到婷婷端着小锅去食堂打馒头回来禁不住对张圆说。 “是啊，太懂事了。懂事了让我觉得有点心酸。”张圆轻叹口气。婷婷回到身边，给了张圆极大心理安慰。不知不觉，婷婷成了张圆的心里依靠。每当在外受了委屈，回来见到乖巧的婷婷，心里好受许多。 婷婷听两个大人夸赞她，懂事地笑笑，去一边做功课。婷婷的功课依旧很好。可从未在班上受过表扬。 “婷婷现在变得话少了许多。”姚玉莹道。姚玉莹心里生对出婷婷的担心。这样的年纪，便该是话多的时候，仅隔数月，如何就和在红星公社时判若两人。 张圆亦觉出婷婷的变化。并未深究。想来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懂事早。母女俩单独相处时，婷婷亦会话多。只是那些话多是安慰张圆的。今闻姚玉莹言，亦觉出婷婷异样。 待姚玉莹离开，张圆坐在婷婷面前，仔细打量女儿。婷婷个子高了，却愈发细瘦，似一阵大风就能将人吹跑。张圆有些心疼地轻抚女儿额前的碎发：“婷婷，来县城小学上学，一切可好？老师对你可好？同学对你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8） 01 婷婷知母亲处境不好。在外常受人白眼冷遇。告之母亲实情，母亲无能为力，反让母亲担心。 其实婷婷极想找人诉说心中不快。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母亲。母亲每日工作常被人使唤。虽说安排去挂号收费，母亲每日所做工作远不止此。 母亲每日回到家身心俱乏，婷婷看着心疼。婷婷学会做简单的家务。学会端着小锅去住院部食堂打饭。婷婷只想为母亲分忧。如今母亲问起婷婷近况，婷婷不想让母亲担心。 婷婷低低道：“都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喜欢我。”婷婷尚不适应说违心的话。可为了母亲，她愿意说些好话宽慰母亲的心。 “果真这样吗？”张圆怀疑。婷婷越发懂事得不像这个年纪。 婷婷笑着点头：“妈妈，是真的。您看看我的作业本。”婷婷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上面满是红勾。 “婷婷真棒，作业都对。”张圆欣慰地看着女儿的作业本。婷婷读书认字的资质极好，这点或许像了她与国成。 “所以，老师常表扬我，同学也喜欢和我一起玩。”婷婷笑。婷婷想象着那么一天。老师在讲台上如当初在红星公社小学的吴老师在班上大声表扬她。同学们亦与她亲近友善。婷婷幻想着那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深更浓。 张圆见婷婷做得全对的作业及婷婷脸上甜甜的笑容信了婷婷所言。不过依旧不放心地问道：“单家的孩子没再为难你吧？“ 婷婷摇头。婷婷无法再编出谎言自圆其说。每日同龄人予她的白眼冷遇不亚于单家孩子当初对她的伤害。婷婷怕母亲深究，好在外面有人喊张圆。 “张圆，信。“邱少波惯长拖长音声调让张圆母女喜出望外。果不其然是国成的信。 婷婷己学会写信。在红星公社时给母亲写。如今在县城，便常给父亲写信。 张圆每次寄信的信封里有两封信。一封张圆写的，另封婷婷是写的。 婷婷接着父亲的信，见字如面，如见着父亲一般。此刻的笑脸由衷发自内心。 一家人靠书信联系，大事小情，全在信里说。虽如此，婷婷亦想能见到父亲。自与父亲分开，母女俩难得见国成一面。国成信里写得多是重样的几句话。说自己安好，让张圆母女保重身体。可母女俩拿着信纸看了又看。 02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国成一家依旧两地分居。国成一年中难得回家几次。每次见婷婷都觉出变化。 “我们家婷婷是大姑娘了。”国成感叹。 “可不，初中生了。”张圆微笑。婷婷愈大愈灵秀可人。只是话少。 “或许女孩子大了便都如此。”国成安慰张圆的担心。张圆觉着有理。婷婷小时候活泼开朗，如今内向得很。 婷婷这些年受的白眼冷遇多了，话少了。周围熟悉婷婷的人们习惯了。在人们眼中，婷婷便是如此。 婷婷以为无争无求必躲得开是非。事实亦如此。随时间久，同学们未如从前那般排斥婷婷。甚至偶尔在游戏少人时会让婷婷顶上。每每此时，婷婷便受宠若惊。她极愿意融入人群中去。加之婷婷功课极好，做不来功课的同学便会抄婷婷的作业。 婷婷有种错觉，她已融入新环境，被新人群接受。直到老师在班上宣布要选出优秀的同学当共青团员。 老师宣布的消息让班上同学跃跃欲试。谁都想当上光荣的共青团员。婷婷也想。可婷婷知趣。 婷婷知道无论如何，她亦不会选上。可婷婷心里是向往的。小时候未当上红小兵是婷婷心中极大遗憾。现如今，光荣的共青团员又一号召出婷婷对荣誉的向往。可婷婷不敢奢望。 婷婷回到家极想对母亲说起班上即将选出共青团员之事。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婷婷知道这样的话只会让母亲徒增负疚。母亲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她极不容易。 几次婷婷半夜高烧，外面狂风暴雨。张圆身驱本就娇小，不顾一切用雨衣将女儿包裹严实冲进大雨，将婷婷送到医院打针。 这样的事很多，张圆从不告诉国成。只在婷婷病愈后轻描淡写在信中提起。 婷婷知道，母亲因淋了大雨病了。却笑着对她说：“妈妈没事。” 婷婷知道若将选举共青团员之事告之母亲，反让母亲伤心。可张圆看出女儿异样：“婷婷，怎么了？有什么事？” 婷婷想将话扯开去：“没事，我只是想说今天妈妈炒的菜好吃。” “胡说，你刚才想说的不是这个。”知女莫如母张圆不客气地揭穿婷婷。 婷婷想找些别的由头，终归低头不语。 “是学校里有事吗？有事要跟妈妈说。小小年纪，不要事情都放在心里。”张圆知道婷婷懂事。若有心事一人消化。张圆宁愿婷婷说出来。或许她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不能让事情郁结在婷婷心里。 张圆其实明白，家庭出身对婷婷的影响极大。从前爱笑爱闹的婷婷自转学到县城小学渐渐变得寡言少语。张圆常暗自叹气，恨自己拖累了婷婷。若可以让婷婷幸福，她宁愿婷婷与自己划清界限。可是婷婷年纪尚幼如何离得开母亲的照顾。 婷婷乖巧懂事，许多人夸赞张圆有福气。可张圆知道，这全因她的缘故。平日婷婷不说，张圆亦就不问。张圆虽不问，亦知婷婷必是受了如她一般的白眼和冷遇。 如今见婷婷欲言又止，必是有藏不下的心思。 “跟妈妈说说，妈妈帮你分担。”张圆这回坚定不移地望着婷婷，不再由着婷婷将话头岔开去。 婷婷心中有许多委屈，常年积压于心。她不知与何人说。婷婷心疼母亲，不和母亲说。可却也找不着合适的人倾吐心事。如今母亲追问，婷婷必竟是孩子，许多的委屈此时如开阐的洪水泄了出来。 “妈妈，我觉得我是个好孩子。”婷婷道，有泪下来。 “你当然是个好孩子。”张圆轻抚女儿的脑袋。 “可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我是坏人，不能当红小兵，亦不能当共青团员。”婷婷顾不得滂沱的眼泪。憋在心里的委屈同泪水一道宣泄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9） 01 张圆抱着婷婷无言以对。张圆知道婷婷会受歧视，未想到婷婷心里会如此苦。 张圆找出各种好话安慰婷婷。可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婷婷一直乖巧可人。自那日在母亲面前哭过后，张圆再未看过婷婷的眼泪。 张圆担心。她宁愿看着婷婷哭，心里反倒踏实。婷婷和没事人一样，反让张圆心生不安。 张圆觉得婷婷有话如那日说出来才好。即便她帮不上忙，总好过闷在肚子里。可婷婷之后将所有的心思委屈全放在肚里。 共青团员的评选婷婷不敢奢望。果不其然。婷婷脸上依如往常地微笑待人。看着被选上的同学，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光荣。婷婷自卑地低下头去。 “这次没有选上的同学，下次还有机会。”班主任在课堂上的话让婷婷更觉五味杂陈。婷婷知道永远也不会有她。她如一个与光荣绝缘体。任何光荣与她无关。 婷婷低头收拾书包放学回家。路上碰上阿宝，亦与婷婷一样，与共青团员无缘。阿宝却无婷婷那般沮丧。阿宝本就顽皮，功课不好。心里的失落未如婷婷那般强烈。 婷婷习惯了站在光荣圈外。虽然心里依旧会难受，可心里总有期盼。哪个孩子不希望得到肯定与表扬呢。 婷婷回家后装作若无其事，与往常一般，去食堂打饭等母亲下班回来。 婷婷极怕母亲看她伤心难过时无助表情。婷婷见张圆进屋努力打起精神。她实在怕母亲看出她此刻低落的心情。 未料张圆却兴高采烈，嘴角上扬。见到婷婷露出大大的笑容。婷婷许久未见母亲如此。母亲的好心情感染婷婷。 “妈妈，是爸爸要回来吗？”婷婷知道能让母亲高兴的事便是父亲回家。 果然张圆点头：“婷婷，爸爸这两天回来。”张圆说罢脸上流淌笑意。 婷婷虽有心事，闻言脸上亦有笑意。 “还有啊，你要做姐姐了。”张圆笑得灿烂。婷婷禁不住伸出手去轻抚母亲的腹部。 “这里有小宝宝了？”婷婷小心翼翼感受母亲柔软的腹部。母亲点头，笑着握住婷婷的手。 02 张圆怀孕的消息让国成欣喜若狂。赶到家时，张圆母女正围桌吃饭。 “爸爸！”婷婷如小时候像只小鸟飞向国成。 “婷婷，又长大了。”国成摸摸婷婷的脑袋。国成亦想如小时候般将婷婷举起来抱在怀里。可婷婷现在是大姑娘了。国成只得作罢。揽着婷婷的肩向张圆走去。 婷婷喜欢看到一家人在一起。既便此时的话题全围绕母亲肚里的孩子。婷婷高兴她即将有个弟弟或妹妹。平日羡慕人家许多孩子，如今自家 亦要有新的孩子。 只是因为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吸引了全家人的注意力。没有人来问婷婷是否可好，注意她郁结心里的委屈。可婷婷早己习惯适应在人们的关注圈之外。 婷婷依如往常乖巧。国成回来，婷婷如小大人般忙里忙外。婷婷早成了母亲的得力小助手。如今母亲有了身孕，婷婷觉得家务事都该包揽下来。 “婷婷，别忙了，你去做功课。这些事爸爸来。”国成每次见到婷婷都觉出婷婷的改变。婷婷越来越懂事能干。 婷婷笑着摇头：“爸爸，你难得回来，坐下休息。” 婷婷说罢麻利地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出去洗涮。国成与张圆面面相觑，心里都莫名生出担忧。 “婷婷太懂事了。”国成轻叹，张圆点头。 “婷婷还小，还要上学。你有孕，我又不身边，如何是好。”国成皱眉道。几年下来，国成离开了红星公社卫生院，去了红星公社忠村驻点，常住村里。回县城更加不便。 “我没事，我能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张圆轻声安慰。她知国成回来一趟不易。红星公社来县城只有一趟班车，且两天一次。如今国成驻在忠村，想回县城，还得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了公社。万一那天没有班车，还得再等一天。如此往返，路上耽搁不少时间。 “不行，万一什么事，没有照应。婷婷虽懂事，必竟是孩子。且要上学，有自己的功课。也需人照顾。“国成低头道。如今婷婷懂事得让他心疼。国成宁愿婷婷是那个整日赖在他身上不肯下来的小孩子。 “我想好了。接母亲来。“张圆道。想起那日送走母亲时的情形，张圆便心疼。这些年，除从大哥张方的家信中得知母亲境况，一直未见过母亲。国成点头，只有如此。 03 张圆对着信纸不知如何开口。对母亲她多有愧疚。本想着长大孝敬母亲让母亲享福。未曾想，将母亲接到身边，未过上好日子。却跟着她吃连累。母亲一辈子辛苦，拉扯大兄妹俩。如今老了，尚不能享清闲。可眼前的情形，张圆只能请母亲帮忙。至少在她生产之时，能帮着照顾婷婷。 张圆低头疾书。虽知母亲不识字，但母亲会让大哥张方念给她听。张圆知道，母亲接信后必会赶来。只是想起母亲几年前就不太好的身体，张圆有些担心。虽在信中，母亲总说自己身体健康，让张圆无需为她担心。可张圆又何尝不是在信里报喜不报忧。 如今国成在乡下，不方便照顾她与孩子。她只能求助母亲。 半个多月后，张圆收到张方回信，信中说不日母亲将来山美县。算时间，亦就在这周日。 张圆笑了，母亲来得是时候。周日她与婷婷都有空，可去车站接母亲。 “外婆要来了。“张圆笑得暖暖得如太阳花。婷婷难得见母亲如此笑。 婷婷便也心里高兴。婷婷自见过大伯外，没见过除父母外的其他家人。如今随母亲欢欣情绪影响，也雀跃起来。 周日，母亲俩早早收拾妥当，去车站接张圆的母亲。 张圆走在去车站的路上百感交加。她清晰记得送走母亲的那个早晨，依如现在，天蓝山青，空气清新得如路边草叶上新鲜的露珠。婷婷亦兴奋，充满期待。身边即将多个亲人，婷婷小小的心灵突然感觉得有了依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0） 01 婷婷安静地走在母亲身边。听母亲说小时候与外婆的故事。心里渐渐勾勒出外婆的模样。 “外婆守着你出生。待你满月才离开山美县。不知今日见你长得婷婷玉立，会如何高兴。”张圆欣喜道。 婷婷笑了，笑得如花儿一般。婷婷不记得小时候自己是何模样，可想到外婆极小的时候便照顾过自己，心里生出亲切。 车站依旧简陋。似乎每次重要的相聚别离都在此。婷婷随母亲在候车房找条长凳坐下。婷婷难得与母亲如此相处。平日，上班上学，各自忙。虽每日下班放学之余在一起，各因白日劳累，忙完家务事和功课，便早早睡去。这会母女俩忙里偷闲，坐在长凳上说话看门外的青山，边等着信城来的班车。 婷婷变得比平日话多。婷婷现在极少有人说话。不像其他女孩子有知己要好的朋友。除去红星公社一起调上县城的几个孩子，婷婷没有朋友。小科他们几个虽会过来，必竟在山美矿，路远不便。婷婷极想找人说说女孩家的悄悄话。如今有母亲陪伴，陪母亲说话，心里觉得安稳幸福。 信城来的班车驶进车站的停车院时，婷婷已与母亲说了许久的话。见车停进院里，扶母亲起身，一起去院里接外婆。 车停进院里，不一会车上的旅客拿行李下车。婷婷见到一个老太太佝偻着背下了车。 “妈！”未待婷婷问，身边的母亲急步迎了上去。婷婷知道那便是外婆了。 张圆母亲较几年前老了许多。走路有些佝偻。算年纪，亦不算太老。想必这些年亦吃了不少苦。见到张圆母女，咧嘴笑了。 “这是婷婷吧？”外婆笑眯着眼望着张圆身边的婷婷。外婆虽知婷婷己长成漂亮的小姑娘。可见面依旧感到欣喜。 “快，叫外婆。”张圆急忙对婷婷道。 “外婆。”婷婷羞怯地随母亲站近外婆跟前小声道。 “哎！好好。婷婷都这么大了。外婆走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外婆喜不自禁，用手比画。张圆与婷婷都笑了。 “可不，这都多少年了。一路上可顺利？这些年您身体好不好？”张圆接过母亲的行李。母亲的行李简单，一些换洗衣服。依如母亲当初来山美县。那时张圆初婚，尚不知人间疾苦。如今己饱受沧桑。只是见到母亲依旧回到孩子心性。孩子再大，在母亲面前依旧是孩子。 母亲虽身子不如从前，脑子依旧灵活。与张圆母亲说了路上的情形及张方家那边的境况。依旧是张方将其送到信城坐车。 “大哥为何不一块来山美县看看我们呢？”母亲说到张方，让张圆想念大哥。兄妹俩多年未见。张圆见母亲欲言又止，想必张方处境亦艰难。好在婷婷与外婆投缘。向来怕生胆小的婷婷见到外婆格外亲切，未因多年未见生疏。竟与老人话说到一块去。张圆见状自是欣喜。 02 为预备母亲来，张圆己从别处借来一张旧床。与母亲初来山美县时一般，一个房间两张床用布帘隔开。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到了新家，便不停脚地张罗。亦不让婷婷去食堂打饭，自己去厨房开伙做饭。婷婷觉得外婆的到来，让平日难得有烟火气的家像个真正的家。 平日，因张圆工作忙，婷婷要上学。除非国成回来，家里极少开伙。如今做好饭菜祖孙三代围桌而坐。张圆与婷婷觉得格外温馨。 张圆久未吃母亲做的饭菜。如今吃到小时候饭菜的味道，禁不住掉下泪来。 “傻孩子，妈妈这不是来了吗。”张圆母亲见状笑道。心里却不是滋味。当年她亲眼见张圆挺着怀着身孕的大肚子挨批斗，能想见这几年女儿受过的苦。张圆母女未上过学堂，不会说安慰人的话。便不停地往张圆与婷婷碗里夹菜。 这些年张圆母亲过得也不易。张方亦因家庭出身不好境况不好。加之孩子多，经济条件不好。生活亦是艰难。这次来山美县的车票亦是张方挤着牙缝里省下的钱。张圆母亲想到此暗暗叹气。比起张方家的饭菜，张圆这里好了许多。 张圆母亲知道两家孩子都不易。只是彼此家信联系中皆报喜不报忧。 张圆母亲看着桌上的饭菜，想到张方的几个儿子，长身体的年纪，却总是吃不饱。对着桌上仅余的饭菜咽着口水。张圆这里，至少能吃饱饭。可是想想张圆的遭遇，张圆母亲亦忍不住叹气。 唯婷婷此时觉得格外快活。婷婷向来遭排挤冷遇，如今多一个亲人来疼她，心里欢喜。 张圆母亲的到来为张圆分忧不少。不仅分担许多家务事。最要紧的是婷婷有了人说话。 婷婷从前放学回家后一个人在家等着张圆下班。张圆下班后必是一脸疲惫。婷婷不想让她的委屈增加母亲的负担。与母亲在一起，亦不会与母亲说些学校里的事。 如今不同，婷婷放学回家后，可以与外婆说话。外婆很聪明。看出婷婷有心事，亦不会明着让婷婷说出来。只是与婷婷说话聊天，讲些有年头的老故事。 渐渐地，婷婷亦有了回应。会说些在学校里的见闻给外婆听。只是婷婷依旧会避开所受的委屈。即便如此，有外婆说话，婷婷心里好受许多。 张圆母亲看事通透。只是婷婷的性子内向，她亦无法改变。只是更加疼爱婷婷。 祖孙三代将日子过得平顺和美。美中不足国成不在县城。 国成在忠村驻点。忠村是个大村，上溯有几百年历史。祖上亦曾出过许多杰出人物。民风淳朴。加之国成医术好，名声在外。村人待国成极是尊敬。 国成自去忠村驻点，便住在了村里忠贵家。忠贵和媳妇兰芝四十多岁年纪，老实本份。待国成如自家人一般。国成每日出诊看病，走乡串户，翻山越岭，回到忠村便把忠贵家当自家一样。国成在忠村驻点几年，便在忠贵家住了几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1） 01 国成在忠村几年虽以看病为主业，但忠村管事的知道，国成是被下放到忠村劳动改造的。只是谁也不愿让国成荒废本业。国成的医术远近闻名，待人和蔼可亲，人们都愿意和国成交往找国成看病。久而久之，国成依旧看病为主业。可还有一样事国成不知道。 国成下放忠村是被管制的。不可离开忠村范围。谁也没告诉国成这件事。国成平日被叫出诊翻山越岭常出忠村范围。管事的亦佯装不知。但国成回县城几次，被县城人民医院的人看到。消息便反馈到忠村这里。严禁国成离开忠村。 国成依旧蒙在鼓里。因张圆怀孕。国成回了县城一次。国成计划等张圆生产时回去陪张圆。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日国成从县城回来，回到忠贵家便有人来找。 来人是忠村的村支书福贵。福贵与忠贵沾亲带故。这村里人多半转着弯都能沾上亲戚。 福贵被叫去公社受了批评。 “下放你们村的国成是被管制的。你怎么能让他自由出入忠村，甚至去了县城。”公社干部气急败坏。他挨了上面批，亦不好受。这股气便撒到福贵头上。 福贵不吭声。他记得国成下放到忠村时上面是有如此交待。可国成村串户给人看病，他便将此事忘却脑后。如今挨批，亦是服气。且当初要求国成下放忠村是劳动改造。他背着上面让国成依旧给人看病己是阳奉阴违。 如今上面再次重申国成行动范围管制。福贵只有听命。回来便来找国成。 进得忠贵家，得知国成刚从县城回来，脸色便不好看。 “福贵书记，有事吗？”忠贵发觉福贵脸色不对，恭恭敬敬用了敬语。 “我找国成。”福贵没心思与忠贵说话，径直往国成住的房间而去。 国成抬头见福贵进来，忙起身让座：“福贵书记你来了，坐。” 国成搬出房间里唯一凳子递给福贵。 “嗯”福贵接凳坐下。忠贵亦跟进屋。 “是这样啊，国成。以后县城你就不要回去了。”福贵清清喉咙开口道。 “那咋行，国成媳妇怀孕了。得常回去看看。”不知何时兰芝亦凑了进来。 忠贵瞪了眼兰芝。兰芝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为什么？”国成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福贵未理兰芝的碴，沉吟道：“上面说，你的行动范围只能在忠村。原来你在红星公社时，行动范围亦受限制。只是你那时未去县城，倒也没过界。现在不同。你几次回县城，上面说不行。前会找我去公社谈话。” 国成未料到行动范围受管制，目瞪口呆立在当场。国成以为生活渐渐朝好的方向发展。未料依旧是如此结果。 国成不想让福贵书记为难，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福贵书记你放心，不经同意，不会出忠村。” 话虽如此说，国成心里却不是滋味。国成自认未做愧对于人的事，兢兢业业工作，却受此对待。 福忠知国成心里不好受。不知如何劝慰。一旁的忠贵道：“国成，上面分你来本是劳动改造的。可我们大家都觉得屈才。所以福贵书记和大家一起都把你的活帮着干完了。只让你负责看病救人。” 国成点点头。乡亲们待他如何，国成心里有数。 “国成医生，你只管给大家看病。地里的活你不用担心。”福贵坚定地说。不仅福贵。国成所下放呆过的村子，乡亲们都包揽了国成地里的活。国成心里感激，无以为报，只有更好的为周围的乡亲们看病。 福贵告别国成回去，国成呆呆地想着日后该如何是好。若张圆未回县城，一家人在红星公社呆着，行动管制形同虚设。一家人呆在一起，再行动范围管制亦不受影响。可如今，一家人分居两地。行动范围管制就成了实在的惩罚和酷刑。且张圆怀孕了。待要生产时，如何是好？ 国成心乱如麻。想着离开县城时，家人殷殷期盼下回再见的眼睛，不知如何向张圆开口行动范围管制的事。但不得不说。 02 张圆自将母亲接来，生活安定踏实。虽国成在乡下，张圆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必竟国成几个月会回家探望一次。 可国成的信打破了这种平衡。 信依旧是邱少波送来的。 “张医生，信。”邱少波略拖长尾音的嗓音张圆极熟悉。张圆喜欢听到邱少波拖长尾音叫她。那样必能看到国成的信。 张圆接过国成的信，找个没人的地方，迫不及待地打开。可信的内容让张圆脸上的微笑凝固。张圆从未料到他们被打倒下放也便罢了。行动范围一直受管制。 张圆看完信，将信放进口袋，不顾何大姑叫她，向住院部院办跑去。 “何书记，”张圆气喘吁吁地跑上住院部二楼，何宝根办公室的门开着。张圆走了进去。 “小张啊，什么事？”何宝根见到张圆倒是和蔼。何宝根也被打倒了几年，如今虽官复原职，张圆这类人的心情他理解。 “国成他不能回县城吗？”张圆气息未定，努力平静情绪道。 何宝根摇头：“不能。也不是国成这样。只要被揪出打倒的人都这样。比如你现在也不能离开县城。” 张圆咬紧嘴唇，她知多说无益。 “如果你也下放去忠村，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何宝根亦同情国成张圆，但何宝根没有办法，很多事他亦身不由己。 张圆眼睛一亮：“真的吗？”可是想到接来的母亲和婷婷，眼光又黯淡下去。 张圆转身出了何宝根办公室，慢慢下楼，迎面碰上何秋艳。 “张圆你怎么了？”何秋艳用手在张圆面前晃晃。张圆恍过神来，冲何秋艳笑笑，低头从何秋艳身边走了过去。 何秋艳回头看着低头急走的张圆。知道张圆家必又碰上为难之事。想追上问个究竟。却有人在喊她：“何护士长，你来看看这床病号。” 何秋艳只有作罢，收了目光，急急向病房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2） 01 张圆心乱如麻。是去忠村与国成做伴还是留在县城照顾母亲和婷婷？张圆苦笑，哪里是她照顾母亲和婷婷。即便婷婷亦能做力所能及的家事，为家里分担重担了。 似乎家里被照顾的人是她。即便如此，她亦不忍心将母亲和婷婷独自留在县城。原来在公星公社尚有学校。如去忠村，婷婷如何上学？可留国成一个人在忠村，煞是可怜。张圆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张圆恍恍惚惚走回家里。母亲看出张圆脸色不对。 “阿圆，怎么了，碰上什么事了？”母亲急急迈着小脚倒杯水给张圆端过来。 “妈，国成不能回县城了。只能呆在忠村，可怎么办啊？”张圆对母亲毫无隐瞒。 “怎么回事？”母亲比张圆冷静，拖着凳子在张圆面前坐下。 张圆一五一十说了国成在忠村行动范围受管制的事情。母亲听后沉吟不语。 张圆生第一个孩子时，国成便被安排下乡。如今第二个孩子，国成亦不能在身边。想想两口子向来恩爱，如今硬生生被分开确是可怜。 “你打算怎么办呢？”张圆母亲了解女儿。知道张圆心里己经有了主意。 “我想去忠村。”张圆声音低不可闻。可是平日耳背的母亲却听清了。 母亲叹口气：“可是婷婷怎么办呢？” 张圆不知如何回答。如今她若去忠村，谁来照顾母亲和婷婷？ 张圆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最好的办法，便是她带着母亲和婷婷一起去忠村。可是婷婷上学怎么办？母亲又如何适应？ 婷婷回到家时，难得见母亲己下班在家。 “妈，你下班了。”婷婷甜甜地笑。桌上己摆好饭菜。婷婷难得碰上这样的日子。 “婷婷回来了，来洗手吃饭。”外婆招呼婷婷，母亲却未言语，只是冲婷婷笑笑。 “怎么了，外婆？妈妈有心事？”婷婷边洗手边小声问。 外婆点头：“你妈在考虑要不要去忠村陪你爸。”婷婷眼神一亮，甚是欢喜。 “好啊，我们都去。和爸爸在一起。”婷婷有些兴奋。外婆的到来让婷婷感受到家庭温暖。可婷婷更希望爸爸妈妈一家人都呆在一起。 “可是去忠村，你上学怎么办？”婷婷与外婆的对话声虽小，却听进张圆的耳里。此时忍不住插嘴道。 “可以每天走路去公社上学啊。或者不上学。”婷婷眨着乌亮的大眼睛快活地道。婷婷实在想念红星公社从小到大熟悉的山水。 “说什么混话，哪能不上学。”张圆白了一眼婷婷。心思却活动开来。忠村离公社不算太远。虽是山路，却不像大头角要翻山越岭。只是想着婷婷一个女孩子家每日来回走山路上下学，心里依旧不放心。 张圆未对婷婷说国成行动范围受管制的事。她不想再给婷婷增添刺激。可婷婷因想着去忠村与父亲团聚，快活得像只小鸟，在饭桌上快乐地说个不停。外婆与张圆都许久未见婷婷如此开心。两人抬头面面相觑，或许一家人迁去忠村是个正确的决定？ 02 “你想申请去忠村？疯了吗。多少人想调回县城都没法子呢。你这回了城里再去乡下，调回城里可就不容易了，你想清楚了？”何小燕快言快语。 那日何秋艳见张圆面色有异，这日找了何小燕同来张圆家看望张圆。待听得张圆说出事情原委及目前的想法，何小燕忍不住机关枪似地道。 “可是留在城里，一家人硬生生分在两地，留在城里有什么意思？”张圆从未觉得城里就好过与国成在一起相处。在张圆心里，无论天涯海角，和家人在一处，便是家。 “你想清楚了吗？调去下乡容易，回城难。”何秋艳不放心地问。张圆点头。张圆想好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可以一起面对困难和各种挫败。事实这几年她与国成在一起便是风雨同舟。 “或者，你去忠村，将母亲和婷婷留在县城也是好的。我们帮你照料。万一来日想回城，也有了回城的理由和借口。”何小燕出主意。 张圆和何秋艳都摇头。她们都知道婷婷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小小年纪委屈心事全放在心里，如小大人一般。如今若让婷婷离开父母，心中的难受委屈必更胜一分。 何小燕想到婷婷乖巧懂事的如小人大一般。若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哪会这般行事小心翼翼看旁人眼色。心里叹口气，便不再劝。 张圆与母亲商量：“妈妈，我们去忠村，那里乡下地方，条件不好。不知您老是否吃得消。要不您回张方那吧？” 母亲摇头：“婷婷还小，国成又成日在外边与人看病。你几个月后要生产，正是需人照顾的时候。我不走。” 张圆知母情说的实情，也不再争。第二日便去医院申请下放忠村。 张圆去找何宝根，未料办公室没人。张圆连着去几次都无人。张圆找人打听，得知是何宝根家里有事，请了长假。 张圆心道这可如何是好。何秋艳自告奋勇：“张圆，你把申请报告给我。我反正每天来上班，见到何书记我便交给他。省得你从门诊过来总跑空。且你大着身子又不方便。” 张圆依言将申请报告交给何秋艳。盼着组织上尽快批复，她好早日与国成团圆。 张圆未料申请报告上交后，石沉大海。一直未有消息。几次张圆路上拦住何书记问：“何书记，我那事怎么样了？” 何书记总道：“研究研究。” 何宝根亦有苦衷。他亦想让张圆夫妻团圆。可许多事他亦做不得主。 几次开会讨论张圆申请下放忠村之事，单有声总坚决反对。单有声反对的理由冠冕堂皇。说乡下条件太艰苦。张圆有孕在身，且孩子小，老人老。要关心革命同志，发挥人道主义精神。要照顾孕妇c老人c孩子。留在条件较好的县城，生活方便。 单有声的心思谁都明白。不想让张圆与国成团聚。可单有声说的理由不好辩斥。事情便这么耽搁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3） 01 国成自知行动范围管制，只有写信与家里联系。虽说国成之前亦难得回家，可总有盼头。如今一家人生离两地。各人心里都不好受。 张圆屡次去催办调去忠村之事，一直未有回音。眼见张圆身子越发沉重，快近产期。张圆母亲急了。 婷婷出生，国成便没有在张圆身边好好陪伴，如今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境况尚不如前。 张圆身孕在身，依旧按常上班。家中家事多落在张圆母亲和婷婷肩上。张圆于心不忍。想着母亲和孩子老的老，小的小，若肚里的孩子出世，她与新生儿都需人照顾，一老一小如何应付。这些张圆母亲都觉得可以应付。 可是张圆母亲觉得孩子出生，父亲不在身边陪伴是遗憾。 张圆母亲目送女儿和外孙女上班和上学后，迈着小脚去往住院部路上堵单有声。从张圆的叙述里，张圆母亲知道单有声是解决事情的关键点。 张圆母亲不想去大庭广众与单有声说这事。每天去上班的路上堵单有声。 虽几次遇上。可是旁边有人，总不方便。单有声知道张圆母亲找他必是说张圆申请调去忠村之事，避而不提。 张圆母亲思虑再三，下定决心，无论有人与否，都得说。 这日张圆母亲见张圆与婷婷出门走远，锁上门迈着小脚往去住院部的小路上走。她想好了。若路上遇不上单有声，便去单有声办公室。 仿佛知道张圆母亲的决心，远远地看见单有声往这边走来。身旁并无旁人。 张圆母亲凝住身子不动，待单有声走近。 “单主任。”张圆母亲不急不忙地喊道。单有声含糊答应，想快速走开，被张圆母亲拦住。 单有声想要推开张圆母亲的手臂，无奈张圆母亲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 单有声有些气急败坏：“老太太，你想做什么？” “让我们家张圆去忠村。”张圆母亲枯瘦面容眼神却坚定。 “你们家张圆去不去忠村和我有什么关系。”单有声不耐烦。若非这里是上班路上，人来人往，他与老太太拉扯被许多人看见。他真想将张圆母亲推倒一旁，扬长而去。 “你同意，我们家张圆就能去忠村。”张圆母亲身材瘦小，手劲却大。抓住单有声衣袖不放手。 “我为什么要同意。”单有声没好声气恶狠狠道。身旁不时有人经过时，单有声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我就告诉所有人当年你和程香草的事。”张圆母亲破釜沉舟。张圆母亲不知这招管不管用。她唯有这张牌了。 “放屁，我和程香草有什么事。”单有声脸色阴沉得如铅块。话虽如此说，可看着眼前老人坚定执着的眼睛，心里有了怯意。 单有声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任何对他不利的言语都会影响他日后的发展。 单有声使力挣脱开张圆母亲的拉扯。张圆母亲身体有些摇晃。她实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见单有声快步从眼前离开，张圆母亲心里忐忑，不知事情会如何发展。 张圆母亲轻叹口气。她老了，什么也帮不了孩子们。亦不知今天的行为会为张圆带来福还是祸。 张圆母亲心里自责，若不是因为她，孩子们如何会受牵连。想到此，忍不住落下老泪。 02 张圆怀孕身体反应难受心里亦难受。孩子没有父亲的陪伴。虽母亲和婷婷时刻陪伴在侧，可是孩子的父亲不知何时能再见。如牛朗织女隔河相望。牛郎织女尚有鹊桥相会的一日，她与国成却不知何时再见。 婷婷亦变得比以前沉默。即便母亲和外婆不时逗她说话，她亦不似从前在家人面前话说个不停。家里唯一和从前没有改变的只有张圆母亲。可张圆和婷婷不知张圆母亲亦不过强撑着不让她们觉出不适罢了。 国成的日子亦不好过。从前一心扑在工作，无后顾之忧。家里是他坚强的后盾。如今张圆快近生产，婷婷尚小，岳母年老，他不能尽照顾之责。心里内疚挂念。且从前不知行动范围受管制，一心扑在工作，未将回家探望亲人之事放在首位。如今知与亲人相见无望，反倒心心念念生起想念。 国成平日不分白天黑夜给人看病。即便翻山越岭跋山涉水，接触各种临床病例，抢救病人救死扶伤再劳累亦不觉辛苦。可闲下时国成分外思念家人。 国成夜晚除了看业务书，便是给家里写信。从前给大哥国强写，如今每天写给妻女。 国成每天盼望的事便是家人的回信。虽忠村的老乡对他很好。比如房东忠贵一家，待他如亲人一般。随国成在忠村呆得时间越久，越将国成看作他们当中一员。即便如此，亦无法抵挡国成对家人的想念。国成与家里联系唯一方式只有信件。 从县城到忠村的信路上耽搁时间长。国成的信，多是忠村有人去公社时带回。常一收便是几封。每每这时，国成便如过节一般。 这日的信让国成喜出望外。张圆在信里说要来忠村。 “国成咋这么高兴？”兰芝见国成笑得往上扬的嘴角问道。 “我爱人要来。我爱人要来。”国成低着眼望着信纸，抬起眼眼睛晶亮地望着兰芝笑。 “那是好事啊。什么时候来？我们准备准备，看屋里还缺什么？”兰芝为国成高兴。平日国成整天忙着看病救人。闲下时却孤单得很，看着实在可怜。如今能与家人相聚实是好事。忠贵闻声亦来跟前问国成屋时需添置什么。 “不用，现在就挺好。”国成摆手。国成想到不久能与家人团聚，心里乐开花。转身跑出屋去找福贵。 “福贵书记，我爱人要来。我到时可否去红星公社接她。”国成期盼福贵能允许他出忠村接张圆。 福贵为难。因国成之前回县城之事，已挨数次批评。国成见福贵面有难色。知福贵为难。便闭嘴不言。转身离去。 福贵见国成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终未叫住国成。福贵知道国成若去公社接人，必会被许多人撞见。到时候忠村又要挨批了。只能委屈国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4） 01 相较能见到家人，这点委屈对国成算不了什么。国成心里高兴。可是国成犯愁，张圆来了，必定给房东添麻烦。还有张圆来了生产时如何应付？ 国成脑袋里千万种考虑，终抵不过即将与家人团圆的喜悦。国成未料到张圆把事办成了。张圆几次三番在信里表示再苦一家人也要在一起。国成心里苦叹。他亦想。可是一家人生离，如何能聚在一处。 张圆亦未料到生产前，接到通知，允许她和家人去忠村与国成团聚。只是生产完毕，必须回到县城。即便如此，张圆亦乐不可支。 张圆母亲心中暗暗松口气。她去找单有声之事，一直未告诉张圆。她亦不知此举是否有用。如今见张圆终可以与国成见面，悬着的心亦暂时放下。 张圆母亲不知单有声日后是否会报复，为了张圆一家人团聚，她顾不了许多。 张圆已快产期。事不疑迟。一家人动身去与国成会合。偏此时张圆母亲病了。 张圆母亲来山美县照顾张圆母女，身体操劳也就罢了。为张圆一家人团聚，劳心尽力。与单有声的摊牌，张圆母亲亦是鼓足勇气。她不知胜算如何。她只想为张圆做些什么。 自找单有声那次，张圆母亲心里心事更重几分。如今张圆的事情有了结果，可与国成团聚。身心紧绷的弦一下松懈，人反倒病了。 “妈，我不去忠村了。”张圆心急如焚。 “说得什么傻话。好容易有机会与国成见面。又不是什么要紧的病。你是医生，你仔细瞧瞧便知道。”张圆母亲道。 张圆听母亲言，仔细诊断，确如母亲所言。人病了，但无大碍。但想着去忠村路程远不方便，可如何是好？ 张圆母亲看出张圆心思：“你带着婷婷去国成那。一家三口团圆。我便在县城里守家。”张圆无法，只有如此。 张圆决定过两天动身，待观察母亲确实无碍方放心。于是较事前与国成约定的时日又拖了两天。 张圆母亲亦不放心张圆。此时张圆快临盆，行动沉缓，极不方便。若平常孕妇，必是在家安心待产。可若张圆此时不去与忠村，便再难与有国成见面的机会。 张圆母亲自知身体不好是张圆母女拖累。又不放心张圆路途上的安危。只得反复嘱咐婷婷一路上照顾好母亲。 婷婷懂事地点头。婷婷既不放心外婆一人留在县城。亦担心母亲挺着身孕的肚子在路上的安全。连即将见到父亲的喜悦亦冲淡了些。 张圆母亲不顾张圆和婷婷的劝阻坚持将母女两人送到车站。张圆母亲小脚本就走得慢，好在张圆有身孕亦走得不快。一路上张圆母亲反复交待张圆做月子注意事项。张圆母亲不放心，却心有余力不足。目送张圆和婷婷上车，在车窗上挥手向她告别，心里担心张圆是否生产顺利及之后的生活。脸上却笑着。努力向张圆和婷婷扬起手挥舞。 张圆见车窗外的母亲越发瘦小了，母亲又老了许多。张圆不由心酸，再待多看母亲几眼，车子却转出了车站大院，向大山里开去。婷婷趴在车窗上，乌亮的大眼望着外婆消失的方向，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02 国成不能出忠村，早早四处打听届时谁去公社办事，正好接了张圆母女回村。国成人缘好，人们自告奋勇去帮国成接人。福贵正好去公社办事，向国成保证将张圆母女接回村。 福贵那日去公社，正逢上县城那日没有班车来公社。福贵不甘心，第二日特意来公社等着县城来的班车。 班车上的客人下完了，也没见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福贵回村正想着如何与国成交待。老远见国成站在村口翘首以盼。见福贵独自回来有些失望。福贵安慰国成：“说不定下趟车就来了。”国成点头。随福贵走回村去。 国成心里着急，不知张圆那边是何状况。偏又无法联系，只暗暗担心。 张圆带着婷婷一路颠婆坐车到了红星公社。张圆本就晕车，只是挺着快临盆的身孕，胃里翻江倒海着实难受。婷婷扶着母亲，艰难地腾出手拎上行李。左右张望，虽是从小长大的红星公社，却未见着熟人。 “婷婷，走吧。”张圆缓口气，知道国成不能出忠村来接她们对女儿道。婷婷搀扶着母亲慢慢向忠村走去。 张圆虽在红星公社生活了几年，但未如国成一般常翻山越岭走村串户地出诊看病，竟是问了几次路才找到去忠村的方向。 婷婷想找狗蛋黑妞帮忙。可母亲此刻离不了人。只有扶着母亲慢慢向忠村走去。 张圆快生产的身子本就笨重，加之长途车后晕车反应，竟是靠着意念支撑机械往前走去。婷婷瘦小的身子被行李勒得生疼。张圆看着心疼，伸手要去拿婷婷身上的行李。婷婷死活不肯，张圆只有作罢。见婷婷小小的身子背着与身子不成比例的行李包还要扶着自己，身上虽然难受，亦咬牙坚持向前走。路很长，仿佛无劲头般。母女俩都觉得路仿佛永远走不到头。凭着蛮力努力向前挪步。 兰芝这日去娘家。回来路上老远见路上一个孩子扶着挺着身孕的妇人在路上慢慢前行，忍不住想到国成爱人这两日要来。 兰芝快步赶上母女二人：“你们是国成医生的家人吗？”张圆点头。婷婷睁着乌亮的眼睛打量兰芝。 “你们等一下，我帮你们去喊国成医生。”兰芝说罢拔腿向忠村飞奔而去。兰芝看得出母女俩精疲力竭。兰芝本想帮着将行李拿回村里，可兰芝从婷婷的眼神里看出怀疑。 好在这里距忠村不远，再走一小段路便进入忠村地界。兰芝飞一般跑回村里向国成报信。 “国成，快去村口接你家爱人。”兰芝气喘吁吁地赶到国成面前。 “她们来了？”国成惊喜地腾地站起，拔脚向外跑去。 “快进我们村里的地界了。”兰芝在国成身后喊着，亦跟着国成往村口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5) 01 国成飞快地往路口跑去，远远看见张圆挺着大肚子带着婷婷的身影。 “阿圆c婷婷！”国成放开声量朝妻女喊道。母女二人竟未听见，也未看见。 张圆挺着大肚子本就走得艰难，婷婷小小的身子负荷比身体轻不了多少的行李亦走得艰难。母女二人觉得道路仿佛无尽头一般。 “太远了，听不见。”追上来的兰芝对国成道。 “过了桥便是忠村了。”国成瞧着远处的母女，二话不说跑上了桥。兰芝亦跟了过去。兰芝未在桥上停留，径直向张圆母女二人跑去。 “来，我帮你们拿。”兰芝伸手去接母女俩的行李。婷婷警惕地抬眼看兰芝，却见到远处石桥上向她挥手的父亲。 “妈妈，爸爸，爸爸来接我们了。”婷婷激动得小脸涨红。全身的疲累似乎一瞬间消失不见。婷婷想冲向父亲，可母亲步履蹒跚，筋疲力尽。 婷婷挥着手向父亲大喊：“爸爸，我们来了。” 张圆循声亦看到国成，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 兰芝接过母女二人的行李，搀扶着张圆上了忠村地界的石桥。一家三口紧紧相拥在一起。 兰芝见一家三口久别重聚，此时紧紧拥在一起的场面忍不住在旁偷偷抹泪。国成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太不容易。终于和家人团聚，她为国成高兴。 国成想背上张圆让张圆省去走路的力气，他已看出张圆的筋疲力尽。可张圆快生产的笨重身子，不方便背亦不方便抱。边上亦无可让张圆借力的工具。国成唯有搀扶着张圆继续慢慢向前走。 张圆虽走得吃力。可因与国成重聚重新生出些力气。国成有许多话想与张圆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好在婷婷在旁恢复小孩子的快活模样，叽叽喳喳与父亲说个不停。 因知兰芝与国成相熟，婷婷对兰芝亦没了之前的生分，生出亲近之心。婷婷本就长得可爱乖巧，亦得兰芝喜欢。 兰芝已是几个孩子的母亲，见张圆的形状，知是快临盆。 “国成医生，你爱人怕是快要生了。”兰芝道。张圆亦觉腹疼。本就产期快近，一路路途颠婆，加之长途步行，张圆亦知快临盆。 “怎么办啊，国成，感觉快生了。”张圆哀叹一声。她未料到赶到忠村是为了生第二个孩子。虽已做好在忠村生孩子的准备，可是刚进村便要生产了。 “我先回去准备。”兰芝麻利地将张圆母女的行李背在身上，拔脚向家里跑去。 张圆的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在国成的搀扶下冷汗直冒，坚持向兰芝家走去。 “阿圆，坚持住啊。”国成将张圆的手臂挎在自己肩上，承接住张圆身体大部分重量。张圆依旧疼得头上冒出斗大的汗珠。 婷婷在旁吓坏：“爸爸，妈妈这是怎么了？” “没事，婷婷别怕，妈妈要给婷婷生小弟弟小妹妹了。”国成低头安慰。张圆身子死沉挂在他的身上。忠村不大，可是这会走在去兰芝家的路上觉得路极远。 张圆已痛得大汗淋漓，几乎失去知觉。可有一样张圆是明白的，国成在她身边。她便安心亦安全。 回到兰芝家时，国成与张圆的身上都汗得透湿。兰芝己烧好了热水，在床上铺好了新的稻草。 国成将张圆小心翼翼扶到床边躺下。张圆此时疼得在床上翻滚不己。 “幸好啊，到家了。否则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国成暗自庆幸。张圆母亲不放心张圆，亦是担心她会在路途上生产。幸好到家了。 “王婆被邻村接去接生了。”兰芝的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屋。之前得了兰芝的指派去的接生婆。 忠贵帮着兰芝烧水铺稻草，此时听大孩子的话，二话不说跑了出去，他想去邻村将王婆叫回来。可是眼下张圆生孩子没有接生婆。 国成未料到如此。他虽是医生，可从未想过给自己的妻子接生。此时张圆临产在即，别无他法，国成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02 忠贵带着接生婆赶到家时，我已呱呱坠地。所以我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的父亲。 父亲接生技术明显很菜，将我的脐带剪得歪歪扭扭。不过我很给面子地哇哇大哭。母亲与父亲的脸上便显出放心的神色。 在母亲与姐姐到忠村的第一个夜晚，我也来到了这个世上。他们给我取名叫薇薇。 薇薇我似乎就为了赶来忠村让父亲接我来这个世上。 我的出生让父母极其欢喜。或许因是父亲亲手接生的缘故，父亲对我的宠爱似乎超过姐姐。而母亲亦有此意。我成了家中最得宠的孩子。 姐姐围过来看我，亦高兴。可是我从姐姐漂亮的眸子里看出些许失落。因我的诞生，父母对我的宠爱远远胜于姐姐。我从姐姐那里夺走了许多父母对她从前的宠爱。 忠村是个不大的村子，村民却极热情好客。我的出生，让兰芝姨家门庭若市。许多人拿来红糖c鸡蛋c糯米等好东西给母亲补身子，一边夸赞父亲接生的手艺。 我能瞧出父亲在忠村人缘极好。人们对父亲的尊重和爱护转加到对我与母亲身上。人们来问候母亲，仔细审视我的睡姿，夸赞我的模样。可姐姐却常受到忽略。必竞我是来世上的新生儿。又是降生在忠村的孩子。人们对我的好奇远胜过姐姐。 人们会说：“快去看啊。国成医生的爱人来了，而且在我们忠村生下一个宝宝。” 人们热闹地看望我和母亲之时，姐姐总坐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我看得出她是开心的。只是我的存在，让她与母亲间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婷婷，来看看妹妹。”母亲向姐姐招手。我看到姐姐迟疑地走到我的面前。 “婷婷，这是你的妹妹，以后要爱她关心她，好吗？”母亲对姐姐笑眯眯地说。我睁大眼瞧着我漂亮的姐姐。我的眼神清澈，从我的瞳孔里清晰印出姐姐美丽的面庞。 我瞧见姐姐点头。我笑了，母亲笑了，进来的父亲亦笑了。可我看到姐姐没有笑。她只是认真地睁大乌亮的眼睛看着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6） 01 我的出生让家里冲淡许多阴霾。我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父亲视我如掌上明珠。 父亲视我如掌上明珠不仅因为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且因为我是他接生来到这个世上。更重要的是我的出生，一家人团圆。 父亲看我的眼光里满是温柔，远胜于对姐姐的姿态。婷婷再次退到角落，极乖巧懂事，难得言语。 婷婷会帮助母亲照顾我，但看我的目光眼里有明显的妒忌。只是那丝妒忌稍纵即逝。没人注意婷婷眼里的变化。 我在忠村的日子很快活。除了吃便是睡。即便母亲亦养得极好，被父亲c婷婷和兰芝姨家照顾得很好。 兰姨家的孩子很多。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都是毛头小子。半大小子年纪，爱疯爱闹，来看我也是匆匆一眼，便被他们母亲赶了出去。但是兰姨家的女儿云凤和婷婷差不多年纪。 云凤和婷婷一样不爱说话。不过爱笑。云凤不爱说话与婷婷不同。婷婷是乖巧懂事，怕说错话所以少话。云凤不然，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所以也少话。 云凤与婷婷两个女孩子倒是可以玩一起。其实无非是一起帮大人做简单的家务，说些女孩的悄悄话。她俩共同的爱好，便是每日空下来时，便到母亲跟前来看我。这时母亲便会与她们说些家常话。 相较兰芝家毛头小子的风风火火，云凤和婷婷在一起安静得很。兰芝便也由得她们去。她们安静不会惹得我睡不着觉，或将我惊醒。母亲也喜欢她们。几个人凑在一块安静地说说话。有时兰芝姨也会过来一起加入说话。她们说得都是些家务活的窍门及常识之类的话。兰姨与母亲说得最多的便是带孩子心得。 母亲虽为医生，相较母亲，作为有几个孩子母亲的兰姨极有资格说这方面的心得体会。只是兰芝姨更愿听母亲说。因为她也极想教出像婷婷那般懂事乖巧的孩子。 我看得出母亲极喜欢在忠村的日子。不仅母亲，即便婷婷除稍纵即逝对我的妒忌外，亦对忠村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日子很满足。 最开心的人是父亲。父亲一人在外这些年，终于每日回来，能见着家人，心里不会没着没落，最是踏实。 父亲待人本就和蔼，见人便笑。如今见人愈发笑到心里去。村里人若一个大家庭。母亲在忠村做月子的日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来探望过我。我成了忠村人们都见过的孩子。父亲说我是忠村的孩子。我笑了。 父母和姐姐惊奇，我居然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其实我哪里懂，我只是见我的亲人都在，高兴便笑了。 母亲在忠村的日子随我满月临近返城。我不懂父母的离愁别绪，只是觉得母亲有了心事，笑得少了。逗我时亦不会从无忧无虑从心里笑出来。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母亲任性地对父亲说。 父亲摇头：“这由不得我们。况且妈妈还在县城，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县城里呆着亦不知道身体可好，情况如何。” “我们把母亲接过来。我们一家便在这里扎根，哪里也不去。”母亲期盼地望着父亲。母亲不敢想象与父亲分开后，生离的不知何时再聚的日子怎生难过。 父亲叹气。父亲也想与家人团聚。我出生的这个月，父亲面上明显多了喜色。一个月的相聚，一家人快活。现实情境的烦恼暂时搁置脑后。可是又将面临分别，各人心里不是滋味。 “或许可以多些时日的。产假不是还有些日子？”父亲试探地问。母亲点头。且上面亦未有人来催。一家人便在忠村暂时安生。 父亲总说我是福星。给家里带来希望和新的盼头。不仅父亲如此说，兰芝姨和许多忠村人都这么说。似乎不负期望，在我出生一个多月后，父亲接到调令，回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母亲亦从县里调回红星公社卫生院。仿佛转了一个大圈，父母重新回到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我们的家重新回到那所大房子。 虽未明确，但似乎无人再强调父亲行动范围管制之事。父亲很老实，试着去明确这点。回到红星公社卫生院第一件便是去找曹长根：“曹院长，我可否去县城接张圆母亲过来。” 曹长根点头。这些年红星公社卫生院人员变动频繁，国成回来，曹长根求之不得。曹长根亦知这几年国成行动范围受管制的事。如今没接到明确通知，想必是解禁了。 国成不敢相信。再次询问曹长根，直到再次得到肯定答复。方长舒口气。眼眶里不由有泪。是重获自由的欣喜。国成从未想过他勤勉工作会遭遇如此待遇。如今事过境迁，仿佛恍然一梦。 张圆得知国成行动范围解禁的消息喜极而泣。想到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亦是感慨万分。 张圆不放心母亲，国成马不停蹄第二日便去县城接张圆母亲。 回到原来的老房子，最高兴的是婷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原来的小伙伴都搬走了。虽有新住户，可彼此生分。即便如此，婷婷亦开心知足。至少能一家人在一起了。而且家时还添了新成员。 张圆母亲不认得字。自张圆母女去忠村投奔国成，便没了联系。虽国成有写信来，可张圆母亲大字不识，亦不知信上说得什么。 张圆母亲不放心将信交于他人看，在住院部外等何秋艳下班。 “秋艳，你帮我看看张圆他们在上面写了什么？”张圆母亲小心翼翼从包好的手帕里拿出信。当时邱少波为了送这封信差点找不着人。谁也不知张圆母亲的名讳。若不是邱少波是个执着的人，挨家挨户的问，这徐福花是谁，被张圆母亲正好听到。这封信怕是到不了张圆母亲手上。 “徐福花是我。”张圆母亲迈着小脚急着碎步走到邱少波前。 邱少波上下打量张圆母亲哭笑不得：“是您啊。国成医生还不如写岳母收，我还认得。写您的大名我还真不知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7） 01 我的出生无疑如父母所望，带来好运和新的起色。 父亲去县城将外婆接来同住。一家五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只有无忧无虑和开心。随着我的出生，家境渐渐好转。父母给人看病，外婆照顾家事。只有姐姐不太合群。 姐姐的玩伴我都不认识。因为姐姐的玩伴少得可怜。不像我，有一群小伙伴，每日一起玩耍。外婆和父母的对我的疼爱似乎都胜过姐姐。谁让姐姐总喜欢像个影子一般躲在角落里不起眼呢。 公社卫生院又有几户下放医生，我与他们的孩子成了朋友。姐姐从不带我玩。因为她要上学。所以姐姐于我是个遥远的影子。除了那次夏日里下河游泳。 有人的地方有河。公社附近亦有条河。每日有人在河边洗衣淘米。但是夏日傍晚时，便成了孩子们的天堂。 炎热夏日，浸进清凉的河水十分凉爽。大孩子们会游泳，如灵活的鱼儿，穿进水里，畅快地游个来回。顺带摸些小鱼小虾上来。亦打水仗，热闹非凡。 年纪小的孩子没有这个福利。大人们仿佛嘱咐年纪小的孩子不得下水。事实上，每年河里都有小孩子溺水。即便年纪小的孩子有大孩子带着，大孩子亦不敢准许年纪小的孩子下河。 每近夏日傍晚，总有姐姐几个同学来喊姐姐下河。我总是眼巴巴地看着一群大孩子热闹地出门。外婆不肯放我去，姐姐亦不肯带我去。原因很简单，前几天河里还淹死了两个孩子。 可这日，姐姐的同学云凤，就是当年忠村兰芝阿姨家的孩子说可以带我去。 “我可以让她骑在我的背上。”云凤水性好，信誓旦旦。姐姐犹豫不决。 “带我去嘛。我很乖很听话。”我眼巴巴地望着姐姐。外婆正好不在，姐姐点点头。 第一次我不用目送姐姐和她的同学出门，而是和她们一起去河边。 那日我骑在云凤背上，如坐在一只平稳的小船上。云凤的水性很好，灵活得像一条自由的鱼。我第一次离水面如此近。夕阳照得波光便在眼前。闻得见夏日里大河特有的气味。 我能看到河边的草木阴影在夕阳下纤毫毕现。坐在云凤背上，脚浸进清凉的河水，随一帮大孩子在河里邀游，我快乐地在云凤背上大喊大叫。 可好景不长，云凤不断被姐姐催促回到岸上。我意犹未尽，吵着让云凤再带我游一趟。姐姐说什么也不肯。 那日回到家，我兴奋得满脸通红，仔细向父母和外婆描述云凤驮着我在河里邀游的情景。我以为所有人会分享我的快乐，未料姐姐遭一通好骂。 明明云凤驮着我游河，为何挨骂的却是姐姐。我努力想为姐姐辩解。母亲虎着脸只管数落教训姐姐。平日向来心疼姐姐的外婆也未帮着姐姐说话。父亲倒是未多言语，只是不停向我的碗里挟菜。 我能看到姐姐的委屈。但姐姐并未辩解，只默默吃饭。姐姐越来越不喜欢说话。每次因我的缘故，姐姐总会莫名其妙受些委屈。比如现在。 自那日后，姐姐再不带我去河边。我与姐姐一起玩耍的记忆少得可怜。必竞姐姐大我许多，不愿跟小她许多岁的妹妹在一起。我想做姐姐的小尾巴亦不能。只有去找些与我年纪相仿的小伙伴玩。 除了那次下河的记忆，姐姐与父母和外婆一样，在我的眼中等同大人。 父母上班，姐姐上学，外婆做家务。最自在得便是我。我有全家人的疼爱，有周围叔叔阿姨的喜爱，有托儿所阿姨小伙伴的喜欢。在我眼里，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而姐姐眼见着要升高中了。 公社中学里只有初中，要上高中必须去县城中学。父母商量，让姐姐去县城上高中住校。姐姐虽要升高中，因入学年纪早，实际年龄比班上的同学小了两三岁。如此小年纪离开家上学，全家人都有些不舍和担心。 “婷婷，去县城上高中要住校，你一个人可以吗？”父亲找过姐姐问。父亲虽说平日疼我如掌上明珠。我知道，其实在父亲心里，两个女儿都是他心头的珍宝。 姐姐点头。事情便这么定下来。我极羡慕姐姐能去县城上学。平日姐姐在我面前不苟言笑。这两日要离家，对我亦温柔可亲。 “薇薇，姐姐不在家，你要乖。”姐姐趁没人时，小声拉近我对着我耳朵说。我点头。我有点舍不得姐姐离开。虽然平日里她极少说话，亦难得带我玩。可真要离家，我舍不得。 “姐姐，你一个人去县城上学会怕吗？”我傻里傻气地问。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县城。 姐姐笑了：“不会。姐姐是大人了。等薇薇长大也会去县城上学。” 我发现姐姐笑起来很美很好看。我有些看痴了。姐姐平日难得笑。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像发现新大陆，凑近姐姐的耳朵道。 姐姐笑意更深了：“是吗？姐姐长得好看吗？” 我点头，“好看。” 姐姐是我见过的像她这个年纪里最好看的女孩子。姐姐皮肤很白，头发乌亮。眉眼像极了父母身上综合出的优点。 姐姐听了我的话，拿过床头柜上的小镜子仔细端详，满意地笑了。我吵着也要照镜子。姐姐照镜子里面是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我照镜子里面是张胖胖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我有些泄气。姐姐却说我可爱。大人们都这么说。有些人不自觉喜欢伸手捏我脸上的肉以示亲热。我非常不满，因为脸被捏得生疼。 而此时，姐姐见我镜子里的小胖脸，伸出手来朝我脸上捏去，我怪叫一声跑了出去。姐姐在后面笑得花枝乱颤。一家人开始为姐姐打点去县城中学上学的行李。 虽然平日姐姐极少与我玩耍。每日与父母一般放学回来坐一起吃饭，然后去小桌上写作业。可这会姐姐离开，家里却仿佛空落出一大块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8） 01 婷婷离开家去县城上高中。虽说与母亲曾在县城生活过一阵子，却对县城陌生得很。 婷婷已习惯荣誉跟自己无缘。因死了心思，日子倒亦能得过且过。 婷婷在县城中学的日子过得死水微澜。只有在放长假的时候回家。好在，婷婷上高中的第二年全家人调回了县城。 国成张圆调回县城的调令来得突然其然。如当初他们去县城迎国强回来探亲一般。可曹长根说这次不同，他们是真正被调回城了。 这是我第一次随家人一起回县城。一切对我都是新鲜的。 虽然故事书里的故事发生在不同地点。可于我，红星公社是我整个活动范围。 父母调回县医院当医生。母亲终于恢复在医院当医生的岗位。我们家被分配到二间房，带一间小厨房。二间房是直通间，中间隔断。厨房是外另搭的小间。姐姐也不用住校，搬回家住。 可是我发现姐姐越发沉默了。即便外婆也问不出她的心思。 姐姐明年高二。全国恢复高考。父母鼓励姐姐考大学。 可我发现姐姐越来越忧郁，并未像父母期待的那般温习功课。几次姐姐温习功课的时候，我悄悄走近，看到姐姐在写诗。姐姐惊觉我来，迅速地将诗藏起。 “姐姐，妈妈让你好好复习功课考大学。”我的话让姐姐脸上一红。却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教训我。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我写诗的事不许告诉爸妈。”姐姐说话时，眼神带着凌厉，我有些被吓到。没敢声张。 父母对姐姐高考的事很重视，却无时间督促。父母重回县医院医生岗位，全身心扑进了工作。 父亲虽说一直未离开过临床医疗，可那是人们私下里找父亲看病。父亲名义的工作是下地种田，接受改造。母亲就更不用说。除在红星卫生院几年名正言顺给人看病外，父母离开医生岗位很久。 如今再次回到他们热爱的医生岗位，全部精力投进他们热爱的事业。 父母很忙。几乎顾不上家。不是值班便是抢救病号。甚至没有觉察姐姐的变化。 姐姐越来越忧郁了。 唯一能让姐姐露出笑容的是对排的小伟哥。 我们家住的平房，但二排平房间的相距空间形成大院。因父母同在一个单位的缘故，彼此很快熟识。孩子们分年纪玩在一处。比如搬来县城后，我与对排的大琴便成了死党。不是我去她家，便是她窝在我家。 小伟哥与姐姐同届，经常会来帮姐姐补习功课。大院里都是男孩与男孩玩，女孩与女孩玩。很少如小伟哥总来找女孩子。 小伟哥来找姐姐是因两家大人闲谈时，说起各自孩子的功课时，父母叹息，姐姐功课不济，高考怕是无望。小伟哥恰恰学习成绩极好。两家大人商量，让小伟哥帮姐姐补习功课。所以小伟哥来找姐姐便理直气壮，有充分理由。 自姐姐离家一年，难见笑容。不知姐姐这一年发生了什么。父母外婆也问不出缘由。 从前姐姐的话少，见人却喜欢笑。见人笑笑不语，在旁静静地坐着。如今姐姐的话少，脸上亦难见笑容。即便和我说话，脸上亦难见笑容。 可小伟哥来帮姐姐复习功课的时候，姐姐面上竟有往日久违的笑容。 小伟哥给姐姐补习功课时，多是小伟哥说话，姐姐静静坐着听。当小伟哥问话时，便微笑点头。 可姐姐的功课并未因小伟哥的辅导有提高。只是每次小伟哥来前，姐姐总喜欢把自己收拾打扮得干净漂亮。 长此以往，只要看姐姐对镜梳头重新结好蝴蝶结，便知晚上小伟哥要来给姐姐辅导功课。 小伟哥与姐姐坐在小桌前温习功课的场面如一副画。阿伟哥聚精会神地讲，姐姐微笑着听。 可是我知道姐姐并未听进去。因为我看见小伟哥走后，姐姐继续悄悄写她的诗句。 姐姐写的那些诗从来不肯给我看。 父母从不知姐姐写诗。姐姐在小伟哥走后，整晚写诗，父母多不在家里。父母回来，姐姐便将诗藏进抽屉。 有了小伟哥为姐姐补习功课，父母明显放宽心。小伟哥辅导功课很认真。父母是亲见过的。所以在姐姐高二那年，与姐姐往来的只有小伟哥。事实姐姐来县中上高中后，便没有朋友。 姐姐从前的小伙伴，都留在了红星公社。许多甚至已经嫁人。比如驮我游河的云凤姐初中毕业就结婚嫁人了。虽然她们比姐姐大两三岁，可农村的孩子嫁人早，己有孩子了。 姐姐没有朋友，所以将想说的话都化进诗里。 姐姐从来不肯给人看她写的诗。甚至没人知道姐姐悄悄写诗。 那日父母在家，一家人难得聚齐在家里吃饭。父母问我和姐姐的功课。姐姐照例话少。因我的话多，父母并未多留意。 我叽叽喳喳地说起学校的各种趣事及最近学过的功课。不待父母要求，背起近日学的古诗。父母和外婆不住夸赞我。姐姐却依旧沉默地吃饭。 母亲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姐姐身上：“婷婷，你最近功课如何？” “挺好的。”姐姐闷声闷气地回答。母亲轻轻叹口气。姐姐越来越不爱说话，与母亲之间也无从前的交流。 “快高考了，你可要好好准备。”母亲往姐姐碗里挟菜边嘱咐道。 “嗯。”姐姐应道。低头扒饭。父亲待要和姐姐说什么，见姐姐专心致志吃饭，将话收了回去。 “你可要考上大学。我和你爸都是大学生。你要考不上，可丢脸了。”母亲轻声轻气道。父亲捅捅母亲让母亲别说，可母亲的话已出口。 姐姐身子一颤，头低得更深地扒饭。 我看得觉着不忍，不由为姐姐分辩：“姐姐一定能考上的。姐姐可有才了。能写很长的诗。” 原以为我的话会让母亲放心。未料母亲听之大怒：“写很长的诗？复习功课本就争分夺秒，你哪来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9） 01 母亲发怒我才知闯了大祸。躲在外婆身边不敢吭声。 姐姐倔强地抿紧嘴。姐姐极少和母亲顶嘴。姐姐受过许多冷言冷语，习惯沉默待之。 母亲最不待见姐姐这点。母亲希望姐姐有话痛快地说出来。彼此沟通解决问题。 可姐姐自离家上学一年，变了许多。性格内向了许多，亦倔强了许多。 母亲受不了这个，她希望她的怒火能警醒姐姐。在母亲看来，她与父亲的孩子必能继承他们优良的基因，会读书。能考上大学。 父亲打圆场让母亲少说。父亲自恢复医生岗位，忙得难得顾家。且第二天便要去省城医院进修。他不知如何调停妻女的矛盾。父亲本不擅言辞。如今亦只能劝慰双方。可母亲与姐姐都不顾父亲的劝慰。 母亲因发怒话极多。姐姐却因母亲的怒火又一次将自己封闭起来。姐姐如一只躲在壳里的龟。以沉默应待一切外界的变化。 外婆打圆场：“阿圆，你少说几句。婷婷很用功了。对面的阿伟来给婷婷补习功课，婷婷的成绩一定会提高的。” 母亲见姐姐一声不响亦无办法。听外婆的话顺势下坡。闷头吃饭。父亲努力想调剂气氛。可母亲与姐姐都闷头吃饭，只有与我说话。 我知闯了祸躲在外婆身边不敢言语。父亲不时用话逗我，起初的胆怯亦渐渐随之脑后。和父亲有说有笑，桌上的气氛随我和父亲的说笑渐渐缓和下来。 不过姐姐看我的眼光却冷得象冰，我不由得一哆嗦。我知道是我的错，必竟是我多嘴，泄露了姐姐的秘密。 因第二日父亲要去省城医院进修，姐姐的事暂时搁置一旁。父亲此去一年，一家人又面临分离。可与往日不同，此次的分离却无离愁别绪。父亲因为业务好，是医院的业务骨干，被选拔到省城医院进修。对全家而言，是一种荣誉。 省城对我是个遥远的地方。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红星公社。可母亲说父亲当年就是在省城上的大学。母亲说罢这话，意味深长地看向姐姐。 父亲笑着说，“以后我们家婷婷也会去省城上学的。” 父亲的话让全家眉开眼笑。全家人都对姐姐考上大学抱着极大期望。只有我发现姐姐的头更低了下去。 可是没人注意到姐姐的异样。人们对父亲即将去的省城充满期望。 02 国成恢复医生工作后，调回县医院，得到领导重用。重新被任命为科主任。不仅如此，国成有海外关系的背景不再成为一种黑历史。再无人说国成里通外国。国成的生活仿佛翻开新一章。 不仅国成，张圆亦觉出变化。人们不再提她当年被批斗的历史和原因。张圆得到初来山美县人民医院时得到的尊重。 国成张圆能感觉出这种明显的变化。唯一感受不到这种变化的人是婷婷。 因为婷婷的成长中，从未享受过与同龄人平等的待遇。春天来了，所有人感受到春天的温暖。只有婷婷依旧躲在惯常冰冷的壳里。 国成自医学院毕业，很久未去过省城。刚参加工作时尚送过几次病人出诊去信城。自此后，便与大山为伍，与底层朴实的农民打交道。国成仿佛成了地道的山里人。国成很多年没进过城了。 当年医学院的同学刚参加工作时尚有联系。可随着各人成家生子，事业境遇的变故没了书信来往，断了联系。 因第二日要去省城，国成想起当年医学院的同学，心里百感交集。不知同学们各自境遇是否安好。想到去省城时能见到老同学，心里激动不已。 国成盼望去省城时能碰上老同学。当年医学院共同生活学习的情境一一浮现脑海。国成甚至想到滨海省城三个月的培训班及滨海小城的同学们。不知各自是否安好。在许多年的风雨沧桑中都失了联系。 “国成，你在想什么？”张圆望着对着窗外愣愣不语的国成道。 “想起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同学现在好不好。”国成回身笑笑。与同学分开仿佛在昨日，恍然已数年。 “去省城一定能碰上老同学。到时可以互相告知同学情况。如知道地址可以写信联系上。”张圆道。国成点头。 “我离开家，家里一切都靠你了。婷婷还有一年就要高考。辛苦你了。”国成想到一家的重担落在张圆身上，于心不忍。 张圆笑：“孩子们都大了。又有妈妈帮衬，不辛苦的。倒是你，离开家，要知道照顾自己。要按时吃饭休息。” 张圆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国成就是个医痴，只要钻研业务，可以废寝忘食。 夫妻俩悄悄私语，小女儿已在床上酣然入梦。大女儿还在灯下看书。 外间传出母亲轻轻的咳嗽。 国成觉得这里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03 我醒来时，发现在父亲的臂弯里。闻着父亲身上好闻的味道。父亲身上有医院特有的淡淡来苏水味。 “让她睡吧。”父亲企图将我轻轻放回床上。我如小猴子般紧紧爬在父亲身上。父亲笑了：“醒了啊。” 我朦胧睁开眼，见父亲慈眉善目的笑脸，将头拱进父亲颈弯，不肯下来。 “好了，爸爸要去车站了。”母亲伸手想将我从父亲身上抱开。我扭着身子躲开母亲的手。 “没事，抱她一块去吧。”父亲将我抱在怀里。腾出手拿行李袋。与母亲一起出门。外婆靠在门边向父亲告别。姐姐之前与父亲是告过别的。此时姐姐却跟了出来。 “婷婷去上学吧，要不一会迟到了。”父亲微笑看着姐姐。姐姐摇头。 “爸爸我送你，一会小跑上学能赶上的。”姐姐很坚决。 姐姐极少说这么多话。父母相觑后，“好吧，那我们走。”父亲将行李袋背上肩空出手来去牵姐姐。 姐姐乖巧地让父亲牵着手，一家四口在早晨的薄雾里向车站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0） 01 山美县车站依旧是老样子，破旧的停车院，灰旧的候车室。可是国成一家四口到车站时意外碰上了熟人，黄卫国。 “国成c张圆，你们好啊，好久不见！”黄卫国热情地喊道。事隔多年，黄卫国的性子依旧没变。 “黄卫国！”张圆惊喜地喊道。国成也未料到去省城前能碰上久未联系的熟人。 “卫国，什么时候来的山美县？也不去找我们。”国成亲昵地捅了捅黄卫国。若不是黄卫国招呼，国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昨天。现在跑省城到山美县的班车，今天回省城。原来去找过你们，问人说你们下放，一直联系不上。没想到你们回来了。”黄卫国有些激动。 婷婷和薇薇好奇地在旁看着。 “来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国成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些年被打倒被下放，许多朋友失了联系。未想到能再次碰上黄卫国，而失而复得之感，所以激动得很。 黄卫国仔细打量国成的两个女儿，点头夸赞：“好好，好水灵的两个丫头。” 薇薇乖巧，甜甜地喊：“叔叔好！”婷婷身子未动，脸上却有了笑意。 黄卫国欢喜不己，连连答应，不知如何表示。 “如果昨天知道你们在，我们可以好好聚聚，叙叙旧。”黄卫国有些遗憾。省城班车发车时间快到了。 “没关系，你和国成在路上可以好好聊一路呢。”张圆笑。张圆想起与国成恋爱时，黄卫国帮忙鸿雁传书的旧事。遥远的青春岁月因偶遇故人，忽然被拉到眼前。 “国成，你去省城？”黄卫国惊喜地道。国成笑着点头：“是啊，去省城医院进修一年。张圆和孩子特意来车站送我。” 黄卫国喜出望外：“好好，那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这些年不知你们怎么过来的。” 黄卫国的话让张圆想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由面色一暗。婷婷亦没了笑意。唯有薇薇甜甜地笑着。薇薇虽出生忠村，却未遭遇过家里的变故。 黄卫国理解地笑笑。即便国成一家不说，他亦能猜想到国成一家经历过什么。 “走，上车吧。”黄卫国伸手接过国成手上的行李袋。薇薇像块橡皮泥般赖在父亲身上不肯下来。 张圆虽舍不得国成走，还是伸手将薇薇从国成手上抱了过来。相较这些年的分离，张圆除了舍不得，更多欣喜和希望。 婷婷依依不舍望着父亲。她是大女孩，不会像薇薇那般在父亲面前撒娇。可她亦希望与父亲亲近。此时，她与母亲站在一处，望向车上的父亲。 国成挥手告别。想起从前无数的送别场面。不是他送人，便是人送他。如今的行程让他对前路有了许多期许和盼望。 自毕业分配到山美县，国成便想用他所学大有作为。为山美县的建设发展贡献绵薄之力。可命运与国成开了极大的玩笑。这些年，国成接触的都是临床基础病例。国成渴望学习钻研业务。如今去省城医院进修无疑是圆了国成学习进阶的梦。国成希望以此为，将耽误的学习时间抢回来，学得最新的医学知识，实现最初的梦想，为山美县建设贡献力量。 黄卫国特意将车子开得极慢，国成和张圆彼此嘱咐好好照顾自己。国成伸出头嘱咐两个女儿要听话。车子开出了停车场大院。转瞬开上了公路，渐渐远去。 02 我有些不习惯父亲的离去。跟着母亲和姐姐往回走。在我的生命里，这是和父亲第一次分别。但很快我便快活起来。因为姐姐告诉我今天食堂卖肉包子。 医院的食堂平常难得卖肉包子。卖肉包子亦不在早上，多在下午快下班前。若晚饭点去，包子影也见不到一个。必须早早去排队。 医院的孩子都知道，若食堂卖肉包子，须早早拿着家里的钢筋锅去排队。热腾腾地买回一锅，一家人分而食之不嫌多。于是食堂有规定，按家里的人头数买。这样后面的人也能买着几个。 想着食堂香喷喷热腾腾的肉包子，我不由咽了口水。食堂大师傅做肉包子的水平极高。孩子们总是极早地拥去食堂，看他不慌不忙地揉面。食堂大师傅不因孩子们心急而加快动作。于是等待的滋味加重了对肉包子的向往。 孩子们等得不耐烦了，便去食堂前的斜坡玩耍。或老鹰抓小鸡或玩打仗游戏。起初尚有小孩子不时跑进厨房瞧瞧食堂大师傅的进度。随着游戏白热火，孩子们便玩野了。食堂的排队打饭窗口前放着一长溜各式的锅碗。食堂外一群小孩子兴奋地尖叫打闹。 但无论玩得如何忘性，都误不了排队买肉包子。因为肉包子上屉蒸后，随着时间推移，肉包子的香气便会慢慢从食堂的厨房里飘散出来。 那香味可以传得很远，甚至住院部楼里的医生病人都能闻到肉包子的香味。 每当肉包子的香味一出来，便如吹响集结号。孩子们撤了游戏，撒欢地往食堂的排队窗口跑去。这时事先排成一溜的各式锅碗就有了作用，代替主人占了位子。 我想到排到窗口时，装满小锅的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不由又咽了口口水。母亲笑了。摸摸我的脑袋：“今天爸爸那份包子，你可以和姐姐分着吃。” 我的眼睛不由转向姐姐。 “爸爸那份都给你吃。”姐姐知道我的心思，不待我说话直截了当。这话说得让我有点脸红。不过立马喜形于色。 姐姐突然想起要上学，与母亲打过招呼，快步向学校跑去。我在后面喊：“姐姐，下午放学记得早点回来啊，吃肉包子。” “哎！“姐姐的声音和我一样甜脆脆地从前面传来。我突然想，姐姐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只是总喜欢故作老成。 母亲匆匆将我送去幼儿园，便转身上班去。坐在教室里听老师唱儿歌，我突然想到父亲此时正在去省城的路上。之前被肉包子激发高涨的热情突然泄了下去。我想父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1) 01 国成坐在去省城的车上，百感交加。当年坐车从省城来山美县仿佛昨日。如今从山美县去省城已是中年。 国成从未料到一来一去己是经年。 国成特意将位子调到驾驶位边，方便和黄卫国叙旧。许多年，山美县去省城的公路依旧崎岖难行。国成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看着故人和窗外驰过似曾相识的景色。即便不说话，这么坐着看着前方的道路也是好的。 路况平坦些的地段，黄卫国便和国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断断续续间彼此亦大概知道了对方这些年的境况。 相较国成一家的遭遇，黄卫国生活平稳，家庭幸福。这归功于黄卫国根正苗红的好出身。说到这里黄卫国不由叹口气：“我爱人家庭出身不好，若不是因我的缘故，也少不得受苦。”这些年，虽未如国成一家那般下放挨批斗，可生活亦不容易，其中甘苦亦不足以向外人道。 说起家人时黄卫国却笑了：“我共三个孩子，也有两个女儿。” 黄卫国想到早上看到国成的一双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不由想到自己的孩子。黄卫国简略介绍家庭大致情况。黄卫国与爱人是同乡，都是滨海省人。但这些年亦难得回老家看望。 虽然黄卫国根正苗红，生活未受到冲激。但家里孩子多，爱人收入少，大部分养家的重担都落在黄卫国身上。 黄卫国因开长途车的缘故，工资相较一般人高些。但老家需要黄卫国资助。如此下来，黄卫国一家的日子亦过得紧巴巴的。但黄卫国知足。爱人做得一手好菜，三个孩子亦算听话。大孩子过两年便可以来运输公司上班。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黄卫国本就是个乐天性子。长年在外跑车，接触五湖四海的人，性格更是豪爽。却和性格文弱的国成趣味相投。 国成喜欢黄卫国身上的豪爽劲。这股豪爽劲与刘强和阿真哥身上有的劲头极其相似。想来因共同的工人职业形成共同的性格特点。 国成这些年接触的农民淳朴厚实，而同为工人的黄卫国c刘强c阿真哥的豪爽大气颇为相似。两种不同的性格国cd喜欢。 国成性格极随和。如水。和何种性格的人在一起便有了相似性。只是与身俱来的儒雅没法改变。 想到刘强阿真哥，国成不由想到最近一次去山美矿的情境。 国成平日工作忙，虽离山美矿近，亦去得少。倒是阿真哥一家和刘强常来走动。那日国成休息，亦逢着学校放假，国成带全家人去了一次山美矿。 国成惊讶地发现山美矿在悄悄地发生改变。这种改变是不常来的人才能感受。山美矿生产区热火朝天的景象没变。山美矿生活区的大氛围没变。可是国成却实在感受到山美矿的变化。 “我总觉得山美矿变化很大。可具体却说不出变在哪里。”国成疑惑地看着四周。阿真哥爽朗地笑道：“是往外运矿的车子多了吧。” 阿真哥的话让国成恍然大悟。不仅是山美矿往外运矿的车多了。从前的车道亦加宽修固了。 “山美矿变化很多。许多是一眼看不出的。技术进步了，生产效率高了。科学化管理了等等很多呢。”刘强美滋滋地望看山脚下山美矿的全貎。 “还记得吗？当年我们曾畅想山美矿蓝图实现的样子。山美矿正在奔向蓝图的路上。未来几年，山美矿会发生更大的变化。”刘强自豪地说。国成点头。他当然记得。几个年轻人走在深夜的山美矿生活区，畅想明天，畅想山美县未来会发生的改变。充满激情和斗志。如今山美矿正在实现当初年轻人梦想里的蓝图。想起那个畅谈的夜晚，国成不由想到久无联系的张敏和吴刚。 “对了，你们后来有张敏和吴刚的消息吗？”国成问道。刘强和阿真哥摇头。国成亦不再问。这些年失去联系的朋友不在少数。远的不说，同在山美县的杨万里之后就再没见过。国成几次在李立德面前问起杨万里的去向，李立德和何小燕亦摇头不知。 关于杨万里的具体境况无人知晓，但国成知道，这些年，最不容易处境最差的应该是杨万里。 国成叹口气，不再想。远远小科跑过来喊几人回家吃饭。小科早不是当年那个可爱卷毛的小娃娃。小科已长成虎背熊腰的大小伙。如今的小科亦是山美矿的工人。 小科身上的蓝色工作服被紧实的肌肉撑得饱满。只是一头黑色的卷发和脸上开朗的笑容未变。 阿真哥这些年生活还算平稳。若不是当年刘强和工友们力保，亦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一帮人向阿真哥家走去。阿真哥家亦多了一间小屋。张圆和何秋艳在屋里帮忙做饭。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快活地在屋外追打嬉闹。婷婷文静地在屋里坐着。厨房太小，她帮不上手。 国成抱起跑得满头大汗的薇薇。薇薇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趴在父亲肩头。薇薇在父亲转身时，看到姐姐眼里羡慕的目光。薇薇再回头看时，姐姐若无其事与平时一般。薇薇有些怀疑自己看错。可薇薇没功夫研究姐姐目光里的意味，就被父亲安排坐在小竹椅上。 薇薇喜欢阿珠阿姨做得饭菜。父亲说阿珠阿姨做的菜有独特的南洋味道。薇薇不懂何为南洋味道。但阿珠阿姨做的饭菜真的好吃。 不仅如此，对薇薇来说，每次来山美矿就像过节。因为一家人可以呆在一起，还有许多喜欢她的叔叔阿姨和哥哥姐姐。只是全家人一起来山美矿的机会极少，父亲太忙。 02 想到薇薇国成笑了。 “国成想到什么这么高兴？”黄卫国的话将国成的思绪拉回。国成满面含笑：“想起我的小女儿，顽皮得很。” 黄卫国呵呵笑了：“你是想女儿了。”国成点头，亦笑了。想起要离家一年，亦不知一家老小是否会各自照顾好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2） 01 我想念父亲的心情一会就被小朋友一起玩耍的热闹代替。可想起此时离家越来越远的父亲，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现在唯一能安慰我的便是下午下班前食堂里要卖的肉包子。 我希望外婆早点来接我。我心里早做好打算，回去便如冲锋陷阵般去食堂排队买包子。 外婆按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我如放飞的小鸟飞出教室。走在路上时碰到小伟哥。 “小伟哥放学了？我姐回来了吗？”我眼尖，老远看到背着书包走在路上的小伟哥。 小伟哥转头见是我，笑了。和外婆打过招呼，亲热地过来捏我的脸。我一闪腰还是没有躲过，鼻子哼哼表示不满。姐姐不知何时从后面走来。 “姐，今天放学真早。”我甜脆脆地喊。 “嗯。”姐姐和外婆打过招呼，含糊地答应我。起初活泼的小伟哥亦拘谨起来。冲姐姐笑笑。姐姐不与小伟哥打招呼，闷头走路。仿佛和小伟哥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因姐姐回来，买包子排队的事有了底气。不再如往常般和大琴举着小锅急猴猴地往食堂跑。有姐姐在，买包子的事用不着我。 虽如此，我和大琴还是往食堂去。即便闻闻包子出蒸屉前的香味也是好的。可是姐姐喊住我，叫我等她。出门前，我看到对排的小伟哥亦拿着小锅往食堂去。 姐姐的性子慢，急得我在门前跳脚：“姐姐，你快点啊，要不排不上队了。”姐姐口里答应着，依旧在扎辫子上的蝴蝶结。 姐姐生得好看。平日里小辫上的总会结着一对漂亮的蝴蝶结。放学回来时扎着一对黑色的蝴蝶结，才到家便去镜子前换了一对紫色的蝴蝶结。在我看来，这两对蝴蝶结没什么区别。可我没胆说。因为姐姐武力值比我高，惹毛了会揍我。 姐姐总算打扮停当。拿着小锅出门。我乖巧地边上跟着。心儿却飞向了食堂。之前在门口等姐姐时，我看到大院的孩子们都冲去了食堂。我心急如焚，不时向屋里瞅姐姐的动静。或许姐姐耽搁的时间没那么久，只是我心急罢。我自我安慰。可是到食堂傻眼了。排队打饭的窗口前己排起长队。 我知道此时我嘟起的嘴能挂一个油瓶。姐姐轻拍我的脑袋：“去，小伟哥叫你呢。”顺姐姐的指示，果然见到小伟哥站在队伍里挤眉弄眼地对我笑，向我招手。我欢呼一声，抱着小锅跑了过去。 那日包子真香，我怀疑父亲在去省城的路上都能闻到。 晚上小伟哥来给姐姐补课。两人坐在小桌前，笑语盈盈。和在放学路上两人相遇判若两人。 “包子好吃吗？”在我又一次晃到小桌前时，小伟哥笑眯眯地问。 “能不好吃吗，她一口气吃了四个。吃得小肚子圆滚滚地像皮球。”姐姐的话让我有些脸红。其实吃包子时我是谦让过的。可外婆c母亲c姐姐她们都让我吃，我勉为其难不再推辞。这会肚子确实饱胀。姐姐的话让我不好意思。 “再来一个。”小伟哥变戏法似地拿出用纸包着的包子。我拼命摆手。包子好吃，可我真吃不下了。小伟哥笑了，将包子递给姐姐。我看到姐姐有些脸红。晚上睡觉时我闻到睡在另一头的姐姐吃包子的香味。那香味钻进我的梦里，梦里我去了省城见到了父亲。 02 国成觉得一切都如昨日。去省城的班车照例在中途让旅客用餐，再继续往省城进发。因到省城快到傍晚，黄卫国坚持让国成下车后随他回家，第二日再去省城医院报到。国成点头答应。 黄卫国家离高官途汽车站不远。下车后，穿过停满班车的停车场，走到停车场的尽头院墙边有一扇小铁门。小铁门没上锁，推开小铁门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仿佛之后便没有路。黄卫国却领着国成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国成才发现，通道到尽头处有一处近九十度的转弯又是一条狭窄的通道。走过这条通道，前面的路便宽了。 路两边是汽运公司的家属宿舍。若不是有人领着，真没发现这条便捷小道。黄卫国笑：“我们开早班车，都是从这走。走大街得拐一个很大的弯。”国成点头，捷径果然是近了许多。黄卫国家便在汽运公司家属宿舍区一栋普通的六层楼里。 楼道里很黑，除了能走路的地方，堆满煤球床架等杂物。上楼时便得小心翼翼侧着身子。黄卫国显然走习惯，拎着国成的行李在前头走得轻巧。 “国成还行吗？我家住六楼。”黄卫国回头对国成笑。 “没问题。”国成抬头笑道。若不是楼道里杂物碍事，这点高度和他这些年爬过的大山相比是小巫见大巫。 黄卫国不时嘱咐国成注意身边要经过的杂物，两人说着话便到了顶楼。楼道左侧的单元门应声开了。 “爸爸，你回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伸出头来。话音未落，一个与小女孩眉眼相似的妇人亦伸出头来叫道：“卫国回来了。”不用介绍，国成亦知是黄卫国的妻女。果然黄卫国向国成介绍：“这是我爱人和我女儿。美琴c三三这是我朋友国成。” 说话间，黄卫国已领着国成到了家门口。国成与美琴互相打过招呼，被黄卫国招呼进门。 秀琴面上满满的微笑。她听丈夫说起过国成。此时知国成是远道而来，给丈夫和国成端上热茶，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厨房里传出切菜炒菜声。 “太麻烦你们了。”国成有些坐立不安。虽与黄卫国认识多年，和卫国家人却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是偶遇，竟是空手前来。如今看美琴忙前忙后很是过意不去。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安安心心坐着。你不来，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啊。”黄卫国二话不说将欲站起来帮忙的国成按回椅子上。国成只有客随主便。 美琴做饭麻利，不一会支起小桌，摆上四个菜一个汤。色相极好。尝在嘴里，果如黄卫国所说，美琴的厨艺极好。清淡不失滋味。很是可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3） 01 美琴的菜不但美味可口，且带着滨海省菜系的特有滋味。这让国成想起在滨海省的岁月。虽然美琴的菜肴没有阿真哥家的菜肴有南洋味道。可滨海省菜肴特有的味道，让国成追忆起曾经的年轻岁月。国成在山美县生活多年，已适合当地口味。即便做出的菜肴亦是当地口味。 吃着美琴做的菜，国成百感交加。 “还合口味吗？我特意放了些辣。”细心的美琴问道。她与黄卫国是同乡的缘故，家里吃饭的口味倒是和初来时一样没有变化。 国成连连点头，“好吃，很好吃。”美琴骄傲地笑了。她做的菜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黄卫国家的楼临街，可以在窗口看到街上的店铺。吃过饭，黄卫国与国成在窗边坐下，边喝茶边聊天。一顿饭的功夫，黄卫国家的几个孩子亦与国成相熟。吃过饭帮母亲收拾桌子，去房间里做功课。只有老大还没有回来。 随暮色四合，省城的灯光次第亮起。国成坐在窗口极目远眺，相较落后的山美县，夜晚的省城无疑是人间热闹所在。想起多年前医学院的学习岁月恍如昨天。国成许久没有如此闲适，与友人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美琴收拾完厨房，悄悄在黄卫国边上坐下。听丈夫与国成互相说起这些年彼此的境遇。听到国成与张圆的境遇不免唏嘘。她若不是嫁给根正苗红的黄卫国，亦会有和张圆一样的命运。 相比张圆，美琴在丈夫与国成说话时不太插话。她习惯做丈夫背后的女人。只做些家务，照料好家人便心满意足。美琴的工作是在一家饮食公司上班。工作相对清闲。所以黄卫国出车不在家时，她可以照顾到家和孩子。美琴很满足她现在的生活。 在美琴看来，黄卫国的朋友便是她的朋友。且国成本就温文尔雅待人和善，所以美琴亦将国成当成自己的朋友。 国成说起这些年的遭遇，自己未觉得有多悲惨可怜。可听在黄卫国夫妇耳里，觉得国成这些年过得不易。可是这些年，谁又过得容易呢。 国成与黄卫国聊得很晚，美琴中间招呼孩子洗漱上床睡觉一直在边上作陪。 “累了一天，早点睡吧。”不知不觉夜已深，美琴瞧瞧墙上的钟，轻声细语地对丈夫说。 “好，早点休息。”黄卫国这才注意时间已晚。美琴已为国成铺好了床。美琴将大床让给丈夫和国成，自己去孩子的屋里与孩子挤一张床。 “阿健怎么还没回来？”黄卫国问道。阿健是黄卫国的大儿子，现在跟车做学徒。 “跟他师傅出车了，明天回。”美琴细声细语道。从前丈夫跑长途，她总揪心丈夫跑车路途上的安全。必要等丈夫安全归家才放心。如今子承父业，她操得的心更多了。 黄卫国点头，“好，是得锻炼锻炼。”美琴不满地白黄卫国一眼。打心里美琴不愿让儿子做这行。虽然这份工作相对工资高，许多人羡慕。她宁愿一家人平平安安呆在一块。 黄卫国忍不住向国成说起儿子，喜欢之情溢于言表。国成不由想到家中的婷婷和薇薇。不知此时是否安歇。国成不由得有些想家。但想到明天去省城医院报到，心中生起对明天的希望。 第二日，吃过美琴做的可口美味早餐，国成告辞黄卫国夫妇去省城医院报到。 国成不知道心中的希望是什么，当他走近省城医院大楼时，终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省城医院莫说比山美县医院大，就是比起信城医院亦大了许多。许多穿白大褂的人们在医院里出出进进。走进省城医院大楼后，一副忙景象。 国成站在医院的大堂里有些茫然，不知该往何处去。一边是排长队的挂号窗口，一边是排长队的取药窗口。国成试图找人打听。拦住一个穿白大褂的打听省城医院住院部内科怎么走。 “同志，请问住院部内科怎么走？”国成礼貎地问。被拦的人随手往门外的楼一指，正要向国成说仔细，身后有人喊：“小刘，等一下，找你有点事。” 小刘转身答应。看清来人对国成道：“你不用问路了，内科主任来了。你一会可以跟着他去。”国成随小刘的目光看去，不由大喜。是医学院同学大庆。 大庆却未看到国成，径直将小刘拉到一边说话。国成心情激动，这么多年了，和医学院的同学只在当初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开始的几年有联系。大庆是一个宿舍的同学。当时的音容笑貎历历在目。大庆体形变了许多，越发胖了。若不仔细瞧，走在路上很可能擦肩而过。 大庆与小刘说话，侧身对着国成。似乎感觉到国成灼灼的目光，下意识向国成这边看来。 国成咧开嘴向大庆露出大大的微笑。大庆未在意，目光经过国成又回去。突然大庆惊疑地将目光向国成望过来，定睛瞧着国成。 “国成？”大庆不敢置信，试探道。 “大庆！”国成张开双臂向大庆迎了上去。 “国成，真的是你啊！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庆激动得语无伦次，两人又捶又打紧紧拥抱在一起。 小刘在旁惊疑道：“大庆主任，你们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是医学院同学。在一间屋里住了五年。”大庆有些激动。当年国成主动与阿露调换工作去了贫穷落后的山美县，阿露又回了老家。若非如此，他哪里有机会留在省城。 小刘上下仔细打量国成，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土里土气的土包子居然是大庆主任的大学同学。 “走，先去我那坐坐。一会下班后叫上省城的几个同学好好聚聚。”大庆揽着国成的肩头不由分说往楼外走。 “大庆主任，您同学刚才问路就是要去您那呢。”小刘忙道。 “怎么，知道我在住院部内科工作啊？也不早点给我写信。”大庆嗔怪道。 “我真不知道你的地址。要不早写信联系了。这次来，是来你们这进修的。”国成说明来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4） 01 大庆一听乐了，“好嘛，当年都是我不懂的问你。你现在倒来我这实习。”话虽如此，大庆高兴。老同学又可以在一起厮守。 国成不好意思地笑。想当年，他是班上的尖子生。凭刻苦努力c死嗑不放的精神，算学得最好的学生。如今，时过境迁，不同往日。当年老师劝国成留在省城，就说明白以后的发展不同。在大山里呆许多年，学术研究和最新医学领域知识的接触都差了许多。 大庆问：“有没有后悔当年和阿露换工作？”大庆知道，凭国成的专业底子和好学钻研的精神，如留在省城，学术上必有许多建树。大庆替国成可惜。 国成摇头：“不后悔。否则我不会认识现在的妻子，和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国成是真心不后悔。许多年来，他早忘了当年和同学调换工作的事。张圆亦曾问过他：“不后悔吗？”张圆问话时是在他们最艰难的岁月。国成摇头，：“不后悔。” 国成知道他若不来山美县，他人生经历当中最美好的部分不能碰到。这些年，国成受过许多压迫。可国成亦受过许多善意和帮扶。还有国成收获许多真诚朴实的大山人民的感情。 一路行来，有苦有乐。国成只记住艰难困苦环境下人性最可贵的感情和品质。乡亲们的纯朴c敬重都让国成觉得辛苦付出完全值得。国成最大的成就感便是治好乡亲的病。看到因解除病痛，一家由心里的欢喜。国成最大的遗憾，便是许多病例他束手无策，看着生命在他面前消逝。这时国成便觉得所学远远不够。国成最大的心愿就是进修深造，提升业务水平。他救治的生命都可以解除病痛。 可这些年，难得有与时俱进的业务书籍。国成知道医学领域是日新月异，一日不可不学习。 如今国成来省城医院便是来补课来了。大庆当年学习不如国成。可大庆在省城医院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大庆接触更多的病例和先进的业务领域的学习。现在的大庆可以当国成的老师。 国成觉得能者为师，未因为大庆当年学习不如自己，便有小视之心。如今，早已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国成愿虚心向大庆请教。可国成的老师并不是大庆。 国成随大庆去到住院部，科室里很快就排了国成的班。 “没问题吧，国成？要不要先适应再排班？”大庆征询国成的意见。大庆虽这么说，知道国成断不会答应。国成果然摇头。住院医生本就忙，国成亦闲不住。很快投入工作里去。 国成跟的主治医生比国成年轻许多。国成不在乎，国成信奉能者为师。国成很快跟着主治医生一同查房，看诊，进入状态。 大庆摇摇头，心道国成还是没变。依旧学东西那么拼。大庆见国成忙得忘我，便自去安排国成的进修交接手续和住宿事宜。待国成想起这些事，大庆已为其安排妥当。国成挠头，不好意思。他只要碰上可以学习的机会，医学痴的毛病便犯了。 想当年在初到山美县跟徐易才学中医，也是这般入神入痴。想到徐易才，国成心下黯然。这些年里最早离开的就是徐易才。徐易才当年亦受冲击。在国成下放的这些年，身体越发不好。待国成回到县城时，才知徐易才已离世几年。 国成想起徐易才当年领着他进山认草药采草药，讲解药理药性。为日后国成在下放期间翻山越岭地给人看诊提供了大最适合的中草药知识。想到这里，国成暗暗叹口气。 自医学院毕业，徐易才是国成名符其实的老师。国成未报师恩，徐易才便去了。想起徐易才一辈子在山美县的大山里采药看病，肚里看病的学问亦不亚于城里大医院的医生。 受徐易才影响，国成亦极爱带学生。这些学生都是国成自发教他们的。只有看到有这方面天赋及兴趣的孩子，国成总忍不住指点一二。这些年下放，国成看了不少病人，亦教了不少学生。 狗蛋和黑妞便是跟国成时间最久的学生。如今狗蛋和黑妞都成为村里的赤脚医生。国成一向认为，在医学领域能者为师。所以国成对他的新老师很尊敬。 新老师比国成和大庆低了许多届。听说国成与大庆主任是医学院同学，便摆手自称不敢当国成的老师。国成知道新老师谦虚，自不肯让新老师推辞。大庆发话：“小许，你业务能力强，国成跟着你能学到不少东西，你就别谦虚了。”新老师只得点头答应。 大庆悄悄告诉国成，国成跟班的老师是目前科室里业务能力最好的医生。新老师姓许，亦不是省城人。因成绩优异，毕业后分配到省城医院工作。因刻苦好学，吃苦耐劳肯钻研成为业务骨干。 “许医生很有当年你在医学院刻苦的精神。很像当年的你。”大庆望着许医生匆匆离开的背影道。 大庆未听到国成回答，只见到国成急步如风追着许医生去了病房。大庆摇头：“没变，一点没变，和医学院时一样。” 大庆只有由得国成追着许医生去，转身去找人安排国成的食宿和入院进修手续。同时联络省城的同学小聚。虽同在省城，若非特别缘故，很少小聚。国成的到来给了大家碰面的由头。国成的到来让大庆想起久远的学生时代。 国成跟着许医生匆匆跑进病房，就没歇息。省城医院病人多，且多是当地医院救治效果甚微的病人转院到省城医院希望可以得到省城医院更好的医疗力量和医疗水平的救治。所以病房里的病人病例复杂且多是危重病号。国成习惯了翻山越岭的看诊和与时间赛跑的速度和体力，与许医生配合得很好。两人间似乎有无形的默契。 国成未料到气派的省城大医院，医生亦需良好的体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5） 01 大庆原本安排在中午的聚餐因国成与许医生抢救病号，推迟到晚上。大庆找了家省城医院附近的餐厅。大庆本想请同学们到家里，可家里地方小，加之大庆夫妻都不善烹饪，索性将聚餐安排在餐厅。 大庆的组织能力极好，一天时间联系到省城的同学。省城的同学平时亦难得聚。国成来省城，给了大家碰面的由头。倒不是省城同学感情不好，这些年多数同学下放，也就近两年才调回城里。一直留在省城的同学很少，比如大庆家世清白，自学校毕业后，一直留在省城。 国成跟着大庆到时，同学们已陆续到达餐厅。 “国成！你好吗！”小周热泪纵横上前拥抱国成。小周早已是老周。只是同学依旧习惯如此叫他。小周这些年亦下放劳动，亦才调回省城不久。只是没错过副教授职称。在座的同学大部分都评上了高级职称。除了远在山美县的国成。 “小周！”国成亦激动万分。当年小周c大庆和国成在同一宿舍，感情好。多年不见分外激动。 同学们纷纷上前寒暄招呼。曾经稚气未脱的面庞如今已满面沧桑。若走在路上可能彼此都不会认得。可仔细再看，却能看出当年稚气未脱的影子。国成努力辫认着每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叫出每个人的名字。 被叫出名字的同学便欢欣地笑。人们纷纷说起当年的往事。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青葱岁月。仿佛这些年不曾离开。 大庆变得更胖，小周变得更瘦。每个人外貎的变化都显而易见。可这些年经历的遭遇的变化却各人不同。 大家围桌而坐，说起这些年的境况。不免感慨良多。省城的同学因地处省城，有机会见到全省各地来省城的同学。多少知道同学的情况。国成在偏僻的山美县，没有人见过国成知道国成的情况。如今见面，忍不住七嘴八舌问起：“国成这些年怎么过得，还好吗？” 国成微笑点头：“好。山美县的大山很美，大山里的人们纯朴可亲，大山里有很多的中草药资源。”国成如数家珍。国成发自心底里热爱山美县这个第二故乡。 可当人们问起国成现在的职称工资，国成和座上的同学没得比。人们不仅唏嘘。 其实座上的许多同学这些年的境况和国成相同，被下放劳动，脱离业务岗位。相较而言，国成算是幸运。虽名义上被责令下地劳动改造多年，可山美县的乡亲们依旧让国成看病。乡亲们信任c尊敬国成。 这些年国成翻山越岭走遍许多村庄，给人看病，救死扶伤。国成收获了人间最真挚朴实的感情。国成调回县城，从前下放地方的乡亲成了国成的亲威来县城便会来看国成。 这些年，乡亲们对国成的照顾关心，国成感铭于心。不可否认，这些年国成处境不好，可乡亲们对国成的帮助和热情让国成呆在大山深处倒是避过了如张圆待在县城般的受人白眼冷遇的待遇。 可座上的同学都为国成惋惜。国成当年在班上成绩是最好的。被分配在省城。凭国成的资质和学习刻苦的程度，在省城发展，一定有好的前途和建树。最起码职称上不会还只是主治医生。 有人忍不住问：“国成，你后悔当初和阿露调换工作吗？” 国成摇头：“不后悔。如果不去山美县，我不会碰上我现在的爱人，不会有现在两个可爱的女儿。”见众人笑，国成随着大家笑。 国成收了笑轻声道：“我从南洋回来，有海外背景。这些年在哪里都会背上里通外国的罪名。都会被下放到最偏远的地方。与其如此，不如当初和阿露换，免去女孩子在那种环境的艰苦。而且我现在真的是热爱我的这个第二故乡。我和我的朋友们在山美县这块土地上工作生活这么多年，就是想看着她一天天变好，一天天实现蓝图上的样子。”国成说得有些动情。国成不介意他现在的职称工资，但国成介意这些年浪费掉的学习时间。国成恨不得将这些年浪费的时间补回来。好好学习，好好实现当初的梦想和理想。 座下的人们闻言皆沉默不语。这些年，大部分同学下放，被迫离开从前的业务岗位。人们都心疼这些年浪费的时间。都想将时间抢回来，提升业务能力。 国成对理想和梦想的热情不由自主感染在场所有人。人们扪心自问，心里都有对理想的追求。因年纪渐长，或许消磨棱角。可是内心深处依旧存在少年时的梦想。 人们不由羡慕国成的精神状态。国成的海外背景让人们想都能猜想出，国成这些年的遭遇。可国成依旧精神饱满，仿若当年医学院时的尖子生国成。 国成的话唤起人们心底的热情。仿佛回到年轻时一样。之前座上的同学每个人轮流说起这些年的情况和遭遇难免唏嘘感叹。可是毕竟都过去了。春天来了。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时间赛跑，争分夺秒地把蹉跎的时间抢回来。 人们说起年轻时的理想，重新激发出热情和活力。脸色微红很是激动。一群中年人聚在一起重新焕发出年轻人的朝气和热情。 人们对酒当歌，哭哭笑笑。话当年，忆往昔，向未来。 有人说起阿梅和阿露。说起阿梅时，人们的眼光不由自主望向国成。班上的同学都知道阿梅喜欢国成，只有国成蒙在鼓里。 “阿梅去了美国，嫁得很好，做了富太太，生活富足无忧。有人见过阿梅，说还是和当年一样漂亮。”一年前，阿梅回国时，有人见过阿梅。 人们说到阿梅时一脸羡慕。阿梅优越的物质生活是座上同学中无可比拟的。说到阿露时，人们便是另外一种神情。 阿露回到家乡，分配到县城医院工作。一辈子安安稳稳，平凡普通如她在学校一般。不起眼，可以当成任何场景的布景。若不是当年国成与阿露调换工作，人们常想不起班上有这么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6） 01 同学们相互交换知道的同学状况。得到的信息也是碎片化的片断。凑在一起形成一个人大致的情况。 “什么时候搞个同学聚会吧，这样大家都可以见面。”席中不知谁提议，得到所有人赞同。 “同学聚会定在毕业二十周年吧。”大庆道。同学们纷纷赞同。二十周年同学聚会的大致意向便这么定下了。 多年不在一起叙旧，不知不觉夜已深。餐厅里早没了旁的顾客。眼看快到公交车末班车点，大家方依依不舍互相告别。好在国成要在省城呆一年，还有机会再聚。 大庆c小周c国成站在公交站台目送同学们上车离开，方转身往回走。 大庆住在省城医院家属宿舍楼，小周住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家属楼，互相距离不远。医学院正好在两家住地中间。三人不知不觉走进了医学院校园。 国成自回省城还是第一次走进医学院的校园。离校多年如今再回，心头百感交集。想当年便是从这条校园主干道走出校门，走向社会，一别许多年。如今归来，已不是少年。 国成感慨万千，和大庆c小周漫步在校园里。因夜已深，校园里的道路上已不见什么人。可远处的教学楼和学生宿舍楼依旧灯火通明。国成能想见在教学楼里晚自习的学生如当年他们一般刻苦努力，孜孜不倦埋头钻研浩瀚的学海。国成仿佛看到许多年前坐在教室里的自己c小周c大庆。 “小周每周会来医学院讲几天课。”大庆道。国成惊讶地回头看小周。小周笑笑：“国成，如果当年你留在省城，这会走上医学院讲台的就是你了。” 国成摆手：“这些年我在山美县闭塞落后，业务学习真得落伍。这次来省城进修就是想好好补上这些年拉下的功课。小周c大庆你们一定要多多指教。”国成认真严肃地道。此次来省城进修的机会国成倍加珍惜。国成真心为同学们业务上取得的造诣感到由衷高兴。 小周c大庆知道国成说得是心里话。点头道：“只要我们会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国成感激地笑笑。三人如学生时代徜徉在校园里，仿佛数年前的青葱岁月历历在目回到眼前。 “我们的宿舍楼。”国成兴奋地道。医学院的学生宿舍楼还是当年国成他们进医学院的老楼。学生宿舍亮着灯光的窗口里不时传出年轻人说笑的声音。窗口和窗台上依旧横七竖八地挂着各种晾绳。有些衣物依旧被主人粗心地拉在外面忘了收回去。 国成仰头望着当年的宿舍窗口。恍若从那亮着的窗子里看到当年宿舍同学的音容笑貎。 “周教授好。”三人想起当年宿舍同学的情谊情绪都有些激动，身后有人喊。三人回头，一个抱着书本的年轻人拘谨地对着小周笑。小周点头招呼，小周想不起年轻人的名字，只记得在某个课堂，年轻人坐在底下听自己的课。 年轻人又朝国成c大庆笑笑，迈着年轻人特有的轻快步伐走进楼道，消失在三人视野里。三人愣怔地看着年轻人消逝的背影半天回过神来。 “我们老了。呵呵，走吧。”大庆招呼。三人继续往校园深处走去。 走过学校食堂c球场c转过几栋楼，曲曲拐拐很快到了医学院后门。国成忍不住回身望向身后沉静夜色里的校园。远处楼里窗口的灯光让校园显得温暖亲切。 “走吧。”大庆拍拍国成的肩膀，他理解国成此刻的心情。 “走吧。”小周亦拍拍国成肩，他刚下放回来时，看到母校的校园也如同国成此时此刻的心情。 “走。”国成轻声道。虽人到中年，可母校熟悉的环境仿若多年未曾离开过。依旧是当年的学子，依旧是那个阳光下的白衣少年。 02 大庆和国成在医学院后门与小周告别。大庆领着国成往医院单身宿舍来。 国成的住处安排在省城医院的单身宿舍。除和国成同来省城进修的几个人外，全是年轻人。这极像刚才医学院的学生宿舍。只是一间宿舍没住那么多人。 国成的宿舍两个人。同宿舍的床位空着，说是正好轮值当夜班。大庆让国成好好休息。安顿好国成，嘱咐国成一些生活事项后先行告辞而去。 国成简单洗漱躺上床，却无法入眠。国成极想将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告诉张圆。国成翻身起床，在灯下铺开信纸给家里写信。离家在外，国成很挂念家中是否安好。 而此时，我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闻到从床那头传来的肉包子香。我知道是姐姐在吃小伟哥给的包子。我只是奇怪，一向爱干净的姐姐为什么要偷偷躲在床上吃小伟哥给的肉包子。那股肉包子香一直钻进我的梦乡里。 当我再醒来时，天已大亮。迷糊中还有梦里的肉包子香。 “妈妈，我要吃肉包子。”我揉着惺松的眼睛道。 “小馋猫，哪还有肉包子。昨天爸爸的两个全让你吃了。小肚子吃得鼓鼓的。一会吃馒头喝稀饭。”母亲好笑地道。我不仅有些脸红，昨天果真是吃得撑满，饭量远超我的年纪。 “快起来。”姐姐经过床前捅捅我，朝我眨眼。不由让我想起梦里的肉包子香。我腾地从床上蹦到地下。 “我的小祖宗，穿鞋别冻着。”外婆不客气地朝着我的脚丫便是一巴掌。规规矩矩穿好衣服下地，坐在桌前。姐姐悄悄地递给我一个纸包。纸包眼熟，我能认出是小伟哥给姐姐的肉包子。 “吃吧。”姐姐冲我眨眼。背起书包和母亲外婆打过招呼出门上学。 我惊喜地抓着纸包，小心翼翼打开。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出现眼前。我记得晚上姐姐躲在床上偷偷吃了，怎么现在如变魔法般又出现在这里。我仔细端详看出端侃。包子被小心瓣开一条缝。昨晚上肉包子香便是从这里溢出来。 原来姐姐舍不得吃，只是过了闻肉包子香的瘾。留着我第二天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7） 01 我吃着姐姐省给我的包子，吃得极香。似乎所有人都宠我爱我。我是这般无忧无虑。若说有什么不足之处，便是父亲不在眼前。 但父亲会写信来，若有人从省城回来，父亲会将买的连环画和漫画报托人带回来。父亲依旧不改从前的习惯，休息时间喜欢去逛书店。与从前不同的是，除父亲自己的业务书籍，父亲喜欢为我和姐姐挑书。 姐姐临近高考，自不会买闲书给姐姐。所以买得全是我喜欢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每当有人从省城回来我家，从包里掏出仍带着油墨香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时，便是我过节的日子。 连环画报和漫画报不仅我喜欢看，姐姐也喜欢看。会看得哈哈笑。每当此时，母亲便会催姐姐赶紧做功课。 姐姐每天在书桌的台灯前坐到很晚，可学习成绩总不长进。只有我知道原因。姐姐根本没在看书，以做功课为幌子偷偷写诗。 我问姐姐：“姐姐，你以后是不是想成为一个诗人？”姐姐摇头。收了诗稿进抽屉。姐姐的抽屉上了小锁。连父母亲亦不知道姐姐在抽屉里放了什么。 父母尊重姐姐的，从来不问。我呢，是问了姐姐不会说。姐姐依旧不爱说话不爱笑。只有小伟哥来我家给姐姐补习功课时脸上才会笑容。 有时候我真怀疑姐姐没有在认真听小伟哥上课。那些枯燥的几何题有什么可以让姐姐发出会心微笑的。想必姐姐是开小差。 果不其然，每次小伟哥来给姐姐补习功课走后，姐姐那晚必在书桌前坐到很晚。不是做题，而是在信纸上写长长的诗。姐姐不避讳让我看见，反正我识不得几个字。但是姐姐再三警告我，不准告诉家里的大人。 姐姐对我恩威并施。比如现在省给我的肉包子。有时家中大人不在，也会给我屁股上来一顿胖揍。总而言之，姐姐喜怒无常。外人夸姐姐乖乖女时，我总是不以为然。不知道她魔性大发时，我的屁股便会遭央。 但我从未告过姐姐的状。因为我知道姐姐和父母c外婆一样痛我。姐姐在外人前极护我，由不得我受一点委屈。有好吃的会省下来留给我。而且姐姐信任我，只有我知道姐姐偷偷写诗的密秘。 我被姐姐揍的原因大部分因为我不好好做功课。姐姐总像个大人般劝导我要好好学习。可姐姐自己却不好好做功课。 姐姐的成绩未见提高，给她补习功课的小伟哥却在全年级成绩出类拔萃。小伟哥能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的呼声很高。我悄悄问过姐姐：“姐姐，你以后跟小伟哥考同一所大学吗？”听到此话，姐姐脸色暗沉下来。吓得我不敢再问。 小伟哥未将姐姐的学习成绩辅导提高。我却在姐姐的胖揍下在班上得了好几朵小红花。每次得小红花回来，我便献宝似地在家里每个人面前显摆。自是得一通夸奖。 姐姐却不夸我，面上却有笑意。我俩心照不宣。 很快到了暑假，过完暑假姐姐就是高二的毕业生，高考越发紧迫了。看姐姐日益憔悴心神不宁，母亲和父亲写信商量，让姐姐带着我去省城玩几天，放松心情。父亲很快回信答应了。 02 听说我和姐姐要去省城，外婆提出回老家。去省城的班车正好经过江边县。我和姐姐劝外婆同去省城玩几天，外婆摆手道：“老了，不想动了。想老家了。” 外婆自我出生便与我们生活在一起，我自是不舍得。可外婆要走的决心已定，即便母亲也说不动外婆。只有由得外婆去。且正好我和姐姐去省城的路途上正好可以陪伴外婆到达江边县。也算送外婆一程。 外婆要离开，姐姐的情绪变动最大。母亲工作忙，顾不上外婆离开的离愁别绪。我呢，早被去省城的兴奋冲昏头脑，外婆离去的不舍变冲淡。唯有姐姐显出闷闷不乐。 这些年，和姐姐说话最多的人便是外婆。每次外婆在厨房做饭时，两人便会在厨房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姐姐和外婆好得让我嫉妒。姐姐和外婆之间有许多小秘密。有时我跑进厨房，她们的谈话会停止，看着我笑。待我走了，又传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外婆也疼我，是疼爱宝宝的那般疼爱。而对姐姐，除了疼爱有更多的交流。 我知道外婆想老家。外婆无论见到家乡的特产或吃食甚至老家那边的同乡，都会说起老家。外婆提起老家时话多。絮絮叨叨只有姐姐可以坐着耐心听完。 外婆曾几次提出回老家。都因各种原因留了下来。如今我开学便上小学了。且我与姐姐去省城要经过外婆的老家江边县，便与我们同车回老家。 与姐姐的闷闷不乐不同，我的心情很复杂。既舍不得外婆走，又充满对省城之行的向往。长这么大，我从没出过山美县。我知道外面有个很大的世界。可是我从来没见识过。 我们出发的那天，母亲来送我们上车。我极想母亲与我们同行。可是我知道母亲不会放下她的工作。母亲与父亲一样都热爱自己的工作，此时来送我们，一会还要匆匆赶回去上班。 我们四人走在清晨去车站的路上。母亲显然舍不得外婆，亦不放心我与姐姐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千叮万嘱让我们路上注意安全。让我们一路上护送好外婆。母亲已和舅舅说好，会在江边县的车站接外婆。 朝阳从身后照向我们，将四个人影子投在地上。我能看到相亲相爱的四个影子走在一起。想到父亲去省城的那天早上。朝阳也是这么好看地照射在四周的绿色群山上，空气也是这么新鲜好闻，露珠也是这么晶莹闪亮。 姐姐的身影显得婀娜多姿，外婆的身影显得佝偻。我与母亲的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我默默盯着眼前的影子被母亲牵着手往前走，直到拐弯太阳换了方向。空寂的街道上，一眼可以看到头，远远山美县车站的破旧停车大院已可以看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8） 01 看到山美县车站，我的心已飞到省城的父亲那儿去。我快活地像只小鸟，叽叽喳喳向母亲打听将到省城看到的新鲜事物。母亲爱抚地摸摸我的头：“你这孩子，都问过多少遍了。省城就是人多点，楼多点，车多点。” 母亲的轻描淡写未浇灭我熊熊燃烧的好奇心。姐姐虽也是第一次去省城，比我淡定得多。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几小时后要与外婆分别的离愁别绪上。 外婆瞧着我问东问西，倒是乐呵。用粗糙的手掌摩我的脸：“我家薇薇要进城了。”外婆笑，在朝阳里笑得很慈祥。我相信外婆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外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背佝偻得厉害。加之小时候被家里缠的小脚，走起路看起来特别辛苦。 为配合外婆的步伐，四个人走得极慢。即便这样，外婆不时停下直直佝偻的腰。这些年，外婆默默承担大部分家务。照顾我和姐姐，父母亲才得以全心扑在工作上后顾无忧。 我能看出母亲的愧疚。母亲总说外婆这辈子没享过福。家里好吃好喝的先尽着外婆。可转眼外婆就将好吃的偷偷省给我和姐姐。 外婆虽在山美县生活多年，可依旧不习惯地思乡。这会我与姐姐去省城，外婆更动了回老家的心思。外婆与母亲说：“阿圆，我想回老家看看。你哥也让我回去住段时间。”母亲点头答应。 我知道母亲总觉得作为女儿愧对外婆。听姐姐说，姐姐和我都是由外婆带大的。父亲母亲只知道工作。姐姐说这话时没有责怪父母亲的意思。而是实事求是讲述一件事情。 母亲舍不得外婆离开，依依不舍在车下嘱咐外婆照顾好身体。让外婆回老家住些时日便回来。而对于坐在车上神采飞扬的我，母亲倒是很放心，只嘱咐我要听姐姐的话，去省城见到父亲要听父亲的话。我一一点头答应。巴不得车子马上开动，免得听着母亲喋喋不休。 母亲对姐姐的嘱咐是要每日坚持做功课。必竟姐姐当务之急是一年后面临的高考。母亲的嘱咐让姐姐的小脸明显更加阴郁。 “阿圆，孩子去省城玩几天，就让她们好好散心，别老想着做功课了。”外婆看出姐姐脸色的变化，在旁打圆场。母亲待要说什么，班车司机已坐到司机位上，车子开始发动。 我心里欢呼一声，心情如小马驹般快乐地冲进大山里的山道公路。母亲的身影被甩得看不见。我趴在座位的窗玻璃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向后倒退的景物。那山水都是及熟悉的。人生第一次，我要走出大山去。 02 国成在省城医院的进修实习很快就走上正轨。国成每天的生活几乎医院c食堂c宿舍三点一线。国成业务学习很快。很快能独当一面。虽如此，国成觉得要学得很多。 国成和所有住院医生一样值夜班。国成在省城医院接触了许多在山美县接触不到的疑难病例。国成一头扎进了业务学习中。 国成白天上班时，接触临床病例，听取他人诊断经验，融会贯通。夜晚国成一头扑进书海里。 国成夜以继日的学习，进步显著。休息时间，会被大庆和小周拉到家里小聚。但更多时间，国成喜欢去逛书店。除了去看看是否有好的业务书，更多了为女儿挑选书籍的任务。 国成是爱书之人。所以国成认为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便是书本里的知识和世界。如今山美县医院常有转院病号转到省城医院，国成便托了护送病号的同事回去时将书捎给女儿。国成的生活简单充实。国成与张圆的联系又恢复到鸿雁传书通信联系。 只是和恋爱时不同，和下放劳动改造时也不同。如今书信往来多是说各自的境况和家里的情况。彼此报个平安，便能安心。国成最担心的是两个女儿。大女儿即将面临高考，学习成绩却不理想。小女儿天真烂漫，却喜欢玩闹。两个女儿是国成最甜蜜的负担。国成与张圆的交流亦多是围绕对孩子的教育展开。 张圆总感叹婷婷不像他们的孩子。不爱读书不爱学习。成绩总是不理想。张圆看来，他俩当初在学校都成绩出类拔萃，孩子亦该遗传他们的优良基因。 “这孩子像谁呢？不爱读书。总开小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圆苦恼地对国成抱怨。 “孩子有孩子的道路，让她自由发展。或许她的兴趣在别的方面。”国成安慰。 “可只有高考考上大学才能分配工作，就凭我们没有能力为孩子安排工作。”张圆苦恼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下放劳动改造，婷婷跟着吃了所有苦。张圆不想让女儿在找工作的事上亦受到从前不公平的待遇。 如果凭关系，她和国cd没有能力为女儿安排工作。可现在高考能让一切都可能变得平等。通过自己的实力考上大学，毕业后便可以有稳定的工作。也正因此，张圆特别看重婷婷的学习成绩。 张圆知道婷婷反感她这样。可她为人母，要为女儿考虑前程。婷婷从小到大受过许多不公平待遇，承受了许多与她年纪不相称的苦难。张圆想让婷婷在以后的生活里脱离以前的阴影。 可张圆的用心，婷婷从不曾理会。这是张圆苦恼的地方。与国成的交流中屡屡提及。 国成理解张圆的心思。天下母亲都爱女儿。只是张圆与婷婷的沟通碰到了问题。婷婷不知不觉悄悄封闭了自己的心。从前叽叽喳喳与父母亲无话不谈的婷婷，早变得沉默寡言。 “阿圆，或许是婷婷在成长过程中遭受的负情情绪和影响并未被消化，所以与从前有了不同的性情。但请相信我们的女儿。她很优秀，只是我们暂时未看到她身上闪光的优点。随时间过去，她一定会渐渐从过去中走出来。”国成安慰张圆。 国成和张圆都不担心小女儿薇薇。薇薇自出生，家里境遇便好转。薇薇像颗福星，给家里带来好运。从出生到现在，薇薇一路顺风顺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形成与姐姐完全不同的性子。夫妻俩最担心的便是大女儿婷婷。 “放暑假了，让两个孩子来省城看看吧。或许婷婷省城之行，能改变一些她现在的想法。”国成在最近的信里写道。 国成同宿舍的进修医生正好进修期满回原单位，国成一人独住。国成想趁此间隙，接女儿来省城看看。他亦想当面和婷婷好好谈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9） 01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最初的新奇过后，我靠在姐姐的臂膀上睡着了。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盘旋上上下下极像催我入眠的摇篮。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中觉得车子驶上了平路。 姐姐推我：“薇薇醒醒，快到外婆家了。” 我猛一激凌睁开眼，窗外的景色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马平川。在山区生活生长惯了，眼前的平原景色让我觉得新奇。天地在很远的地方接界。一眼望过去，田野c河流c村庄。 眼前的景色如此开阔，似乎心情不由自主跟着豁然开朗。 “哇，这就是外婆家呀。”我的睡意被眼前新奇的景象冲到爪畦国。重新充满了精神气，趴在车窗上往外张望。 “好多湖。“我忍不住轻呼。在山美县只有小溪c河流，难得看到如此大的湖泊。 “外婆，小时候妈妈便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吗？”我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景象和我生活的山美县完全不一样。 “是啊。你妈妈小时候喜欢吃菱角。到现在啊，你妈妈都喜欢吃鱼。”外婆在旁笑道。 “这些湖泊河流好漂亮呢。”我出神地盯着阳光下波光鳞鳞的湖泊和大河。 “江边县地处平原，向来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外婆说起家乡显出骄傲。如外婆所说，大片的田野种满庄稼。能想象丰收时的景象。 “到江边县，离省城也就不远了。你两个丫头路上照顾好自己。”外婆忍不住再次嘱咐。这让我回过神来，外婆马上要下车离开我们了。 之前欢欣鼓舞的心情变得黯淡。“外婆，你和我们一起去省城嘛。”我开始耍赖，紧扯着外婆的衣角不撒手。 接下来的时间，我无心看车窗外的风景。外婆和姐姐好说歹说，说了许多好话哄我高兴。直到车子停在江边县车站，我才松开了衣角。 看着舅舅来车站接外婆下车，舅舅让我们下来玩。我摇头，眼下我最想去省城见父亲。 我依依不舍地看着舅舅搀着外婆离开。车子继续往省城进发。因外婆不在的缘故，我将身体往姐姐那边更加靠近些。姐姐亦抱了抱我靠过去的身子。我俩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姐姐是个大姑娘，心里还是生出怯意。 此后的路程，我与姐姐紧相挨坐着，眼睛不眨地望着窗外的风景。心情复杂。既有初出家门离开大人的胆怯，又有对即将见到父亲的喜悦。 02 之后的旅程路途顺利。其间有人过来找我与姐姐搭话。姐姐戒备地将我拥在怀里，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人家。直望得人家讪讪地坐回原处。 有了姐姐我安心许多。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房屋越来越多c越来越密。快进城了。 我从未见过么多楼房和这么宽敞的街道。省城比山美县大了太多。省城有许多条街道。随便一条街道都比山美县唯一的街道热闹繁华。店铺紧挨着店铺。山美县的街道上冷清，这里的街道却人流不息。 我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吃惊地看着繁华的省城。车子在如迷宫般的街道上兜转，路段越来越繁华。未想到省城的长途客运站竟位于市中心。 车子毫无预兆地开进了省城长途客运车的停车大院。 我惊奇地看到，和山美县车站不同，省城长途客运站的车站停车院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长途班车。不时有车进站出站。除了车多便是人多。若下车不跟紧姐姐，转眼就找不着我。姐姐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走丢。我和姐姐四处张望，寻找父亲的身影。身边不时人来人往，可是没有看到父亲。 “姐姐，我们该往哪里走？”我抬头问姐姐。姐姐紧紧牵着我的手竟有了汗。 “我们去那边看看。”望着人流纷纷向汽车站出站口走，姐姐不确定地说。我紧跟姐姐亦步亦趋。 人真多，各种行李包在我头上晃来晃去。姐姐紧紧护着我的脑袋。我眼前望去全是人腿。终于姐姐护着我随人流走出车站，眼前终于有了空地，顿觉豁然开朗。 车站门口人依旧多，只是未像出站时的人流摩肩接踵。我与姐姐怯怯地站在车站门口。不时有人过来搭话。有人问要不要坐车。有人问要不要住旅馆和吃饭。姐姐一律不理人家，警惕地将我搂着四下寻找父亲的身影。 “姐姐，要是爸爸找不到我们怎么办啊？”我急得有些想哭。人生地不熟，眼前的景象让初出家门的我和姐姐紧张万分。 “你们是婷婷和薇薇吗？”眼前的女孩比我大几岁，认真地看着我和姐姐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我未顾姐姐的阻拦忍不住道。 “我叫三三，我爸爸特意叫我来这里等你们。前面我在里面找了一圈没找着，还以为你们不来了。”三三快活地道。 “我们在等我们爸爸，你爸爸是谁？”这回姐姐没拦我。和我一起好奇地望着三三。 “我爸爸叫黄卫国。你们爸爸是国成叔叔对不对。”三三脸色红润饱满让我想到红苹果。 我和姐姐点头，再无怀疑。 “你们爸爸本来是要来接你们的。说是有同事有事，今天替同事顶班，来不了。昨晚特意来我家，让我来接你们。”三三说话时骄傲地挺挺胸脯。事实是今天三三的爸爸和哥哥都出车，母亲上班，姐姐不在家，所以父母特意嘱咐她来接站。 听闻此言，我与姐姐都放了心。终于觉得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了着落。 婷婷伸手拿起我们的行李袋，带头又向车站里钻了进去。 “我们不是出站了吗？怎么又回去？”姐姐想将行李重新拿回来拿在手里，被三三挡了回去。 “跟我走，这里近。”三三冲我和姐姐笑，转身向刚出站的停车院走去。我与姐姐紧紧跟上。没人拦我们的路，显然车站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三三。不时有人和三三打招呼，三三也向人打招呼。 三三带着我们横穿过车站停车的大院，走到围墙尽头。围墙尽头不起眼的有个小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0） 01 国成特意调了几天班，准备女儿来时好好陪陪女儿。未料与国成搭班的许医生临时有事回老家。这让国成原本的计划被打乱。非但腾不出假，反倒要顶上许医生的班。 国成知道若跟大庆商量，大庆会给他假。可国成知道住院部此时病人高峰期，所有人员忙得马不停蹄。国成不想因私事影响工作。 国成忙得不可开交，差点忘了女儿们即将来省城的日期。若非快下班时看病历时无意中注意到日期，忽然想起明天两个女儿来省城。 国成心急如焚，下班后急匆匆往外赶。大庆在身后叫他也未听见。 国成下意识地往车站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国成能想见两个女儿下车后看不到他茫然失措的样子。 国成通过信件与家里联系，这会无法知会家里，让婷婷带着薇薇来省城医院找他。早知如此，该在信里详细写清如何从车站去省城医院的路线。 国成想到黄卫国，沿着黄卫国带他走的线路，穿过车站停车大院来到尽头小门。竟然无人拦他。国成寻着记忆往黄卫国家里去。 此时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国成不知黄卫国是否出车不在家。忐忑敲门，开门的竟是黄卫国。 “国成，来来来，进来，吃饭了没有。正好坐下吃饭。”黄卫国开门见是国成热情招呼。国成虽在省城，自初来省城时在黄卫国家歇了一宿，之后甚少见面。黄卫国知道国成工作忙。他自己平日出车亦常不在家。 国成进门，黄卫国一家都在，包括上次未见到的黄卫国家的大孩子。大家进国成进来，客气地招呼让座。黄卫国的妻子很快为国成盛了碗热饭上来。 黄卫国妻子的厨艺很好，一桌菜清淡可口。国成见了才觉出肚子饿。 国成不再推辞，坐下吃饭。 黄卫国好奇地问：“国成，到省城这些日子还习惯吧？工作还顺利吧？”国成含着饭点头：“好，都好。能学到不少东西。嫂子的菜做得真好吃。” 黄卫国妻子笑：“国成没事要多过来吃饭。几次你来看卫国都不在，这下好，哥俩遇上了，多聊聊。” 黄卫国出车忙，跑车时间不固定。国成来多半是休息日的白天。国成几次来都未与黄卫国碰上。莫说没碰上黄卫国，即便黄卫国家的大孩子亦是第一次看到。 黄卫国家的大孩子已是位英俊的小伙子。如今也是位开长途车的汽运公司正式司机。此时恭敬礼貌地坐在旁边吃饭。 “国成啊，你来得正好，你若晚来一天，我又出车在外了。”黄卫国跑长途，每到目的地，便会在当地住一晚上，再返回。 黄卫国的话让国成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他本想让黄卫国代替自己接站。 “可不，老大你也是第一次见吧。今天来得巧。明天这孩子又出车不在家。他爷俩不是今天卫国出车，就是老大出车。难得爷俩遇到一块。这不，国成你来了，你们爷仨可真是难得聚在一处。”黄卫国妻子因难得全家都在，很是高兴。 国成原本充满希望的心此时没了着落。女儿难得来省城，总不能不管她们吧。 “国成，怎么了？有事？”黄卫国粗中有细看出国成有心事。一家人都望着国成。 “明天我家两个女儿放暑假来省城看我。本说好明天我去车站接站。为此特意调了几天假。可临时科室有人有事，脱不开身。接不了站。”国成无奈，和盘托出。 “国成，这是什么难事。早说就是。明天我让你嫂子去接站。”黄卫国拍着胸脯。未待国成道谢，黄卫国妻子向黄卫国使眼色，黄卫国这才想起，黄卫国妻子上班纪律抓得严，走不出。 夫妻俩正尴尬，三三自拍胸脯，脆生生道：“明天我去接站。正好我也放暑假了。明天我早早去等。” 三三的话让大家皆大欢喜。国成与黄卫国说好，下班后便来黄卫国家接女儿。 02 我好奇地打量着小门那边狭窄的通道。二话不说与姐姐跟着三三往前走。两面墙挨得极近，若胖，身子便会擦着墙。 三三灵巧地在前头带路，不时回头与我和姐姐说着话。三三的话无非是好奇我们的家乡山美县。和我们一样，三三自小到大未出去省城。活动最多的区域便是在这一带。 我与三三介绍山美县的大山，三三听了很是惊奇。她肯定想不出我描述的样子。只是我用的词夸张，三三不时发出啊的惊呼。 事实我也未夸大其词。山美县的天蓝像水洗过一样。云白得像柔软的大棉花。还有山里各式的野果子c清晨的朝露，夜晚的繁星。 我与三三一路聊下来，竟十分投机。三三向我介绍省城，我向三三介绍山美县。两个世界的孩子因父辈的关系有幸相识。 狭窄的通道在三三的带领下七拐八弯后，豁然开朗。一条比街道狭窄的小马路，马路两边是差不多样式的六层楼房。楼下堆着些蜂窝煤等杂物。空气里有股特殊的烧煤炉的味道。 “三三，家里来亲戚了？”三三领着我和姐姐往前走，路边不时有人招呼。 三三点头脆生生道：“来了几个朋友。”三三的话让路边的人好奇地打量我和姐姐。我有些害羞，加快步子跟上三三。走得很远，还能感受身后人们好奇的目光。 终于快出家属宿舍楼大门，门外是热闹的街道，街道上车水马龙。三三却走进了临街的楼道，回头对我与姐姐笑：“到了，就是这里。在六楼，爬得动吗？” 我与姐姐点头。虽说如此，一口气爬上六楼，姐姐与我都有点气喘吁吁。我从未爬过这么高的楼，可从楼道转弯处的小格子往外望，街上的房子显得低矮了。车子与人都在脚下。我有些兴奋。扯着姐姐让姐姐看。 姐姐拍拍我的脑袋牵着我往上走。姐姐这次与我来省城，越来越像个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1） 01 我和姐姐受到三三一家热情款待。三三母亲下班回来为我们做饭，饭菜美味可口。三三也是个热情好客的小主人。可我和姐姐心却不定，不时趴在临街的窗口往下看。 我希望看到车水马龙的路上突然出现父亲的身影。三三知道我们的心情，在母亲收拾碗筷拿进厨房后也站在我们身边望向窗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三三热情地为我们指点远近的各式建筑物，向我们一一介绍。我们新奇地顺着三三的指点望向眼前陌生热闹的城市。可是我们的目光依旧不由自主望向街口转弯处。希望父亲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事实街道上繁华依旧，却不见父亲的身影。天色渐暗，夜幕降临。省城的灯火次第亮起。我惊异地看着眼前亮起的万家灯火。 山美县从来没有这么多灯火。没有如此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可山美县有满天的繁星。 可满天的繁星毕竟是清冷的，没有眼前省城的热闹。街道上的人流不因夜幕降临而减少。 我一直趴在窗边不肯离开。中途三三母亲叫我与姐姐吃东西都无法分散我对窗外的注意力。直到三三拿出歌本找我与姐姐唱歌，我才有了兴致，随姐姐和三三进了房间。 三三的歌唱得好听。姐姐跟着轻哼。我好奇地盯着那个红色塑料皮封面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简谱和歌词。三三与姐姐的合唱让我忘记了等父亲来接我们的不安和焦虑。她们唱了很多歌。厚厚的笔记本用蓝色钢笔水记得满满的。我趴在床沿上静静听，不知何时在三三和姐姐的歌声里进入梦乡。梦里我见到山美县满天的繁星和省城夜色里的灯火一样亮。 我不知睡了多久，耳畔有轻轻的笑声。我皱皱眉头，发现不知何时已躺在床上。我换了更舒服的姿势将头埋进泛着阳光香味的枕头里。 “薇薇，醒醒，看谁来了。”有人轻轻摇我。我微微睁眼，刺眼的阳光让我重新闭上眼睛。三三的床靠房间阳台，一扇大窗户可以看到一大片蓝天。 “天亮了？”我一骨坐起来。客厅里传来父亲与三三母亲说话的声音。 “爸爸，爸爸！”我声音又尖又脆，猛然响起惊得床边的三三后退一步。姐姐早已习惯，见怪不怪。 “你小点声。”姐姐比手势让我小声，父亲早听到我的叫唤，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薇薇，醒了啊。”爸爸的笑容如沐春风，我欢叫一声扑进父亲的怀里。父亲将我抱起，我赖在父亲怀里撒骄：“爸爸，你昨天怎么没来接我和姐姐？” “真对不起，昨晚有抢救病号。忙到半夜。麻烦阿姨和三三了。”父亲抱歉地说。我这才注意到父亲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我能想见父亲的辛苦。在家时，便常半夜被人叫起去抢救病人。有一次更过分，丢了锅铲便跑，锅底的火还在烧，若不是外婆发现得及时，那晚的菜就没法吃。 我懂事地搂着父亲的脖子。父亲身上总带着股淡淡的来苏水味和淡淡的父亲身上特有的好闻味道。父亲来了，我整个心定了。再看窗下的景物有了底气。看什么都觉得欢欣鼓舞。 父亲要领我和姐姐回医院宿舍，被三三母亲拦住。 “国成，你把两个孩子带回医院宿舍，不如放在我家里与三三他们一起玩。你上班抢救病号没个准点。孩子人生地不熟。生活起居都没人照应。不如住在我这里，和孩子有伴，也可以不用让你担心。你若有假便带她们出去玩。如上班不如让她们留在我这里。” 国成知道三三母亲说得有理。比如昨晚他本与黄卫国一家说好，下班后便来接两个女儿。未料科里来危重病号，抢救病号就到了半夜。国成心里叹气，确如三三母亲所说。孩子若在省城的这几天跟他住医院宿舍，他若忙起来，没人照应。 国成讪讪地笑，点头答应。国成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想着将两个女儿接到省城来，却未想到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陪她们。 国成心里愧疚。幸好今天特意请了一天假。不顾一夜没有休息，国成带几个孩子去逛书店。国成能想到最好的娱乐就是去书店。 虽说如此，几个孩子已乐不可支。蹦蹦跳跳地跟着国成出门。 国成虽在省城上了五年医学院，又来省城呆了些日子，却只认得省城的主干道和省城医院来往省城车站的路。 三三自告奋勇给三人带路。如从车站停车大院穿小路到家属宿舍区一般，三三如条灵活的鱼带领国成一家穿棱在各种小街道上。曲里拐弯便到了主干道。 省城主干道明显比其它街道气派。同时可以并排开好几辆车。主干道两旁的楼房气派大百货商场林立。国成带孩子们去逛的新华书店便在主干道旁的一栋显眼的大楼里。 02 我从未看过这么多书。虽在山美县，父母亦喜欢带我们逛书店。可眼前的书店明显比山美县的书店大出许多倍。不仅楼下分门别类摆门各式书籍，楼上一层亦全是书。山美县书店里的人门可罗雀，省城书店里的人却很多。 许多人坐在地上或靠在书柜上看书翻书。我一眼看到父亲常买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我向那边指，父亲笑了。 “去吧，那里全是小朋友的书。”父亲的话让我欢呼雀跃，如只轻快的小鹿向那边的书架跑了过去。眼前的各色书籍让我深深着迷。我学着旁人一样捧着书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姐姐与三三亦各自找了自己喜欢的书在我身旁看。父亲去了楼上。 当我一口气看完几本书后，终于觉得有点倦了，伸伸坐得有点发麻的双脚，站起身寻找父亲。 三三与姐姐见我起身，亦放下书。我们上楼去找父亲。 楼上的书都是大部头，显得生涩冷僻。我们绕过几重书架，终于在角落里找到父亲。 父亲站在窗边看着书全神贯注地看着，竟未觉察我们走近。父亲看得认真，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父亲晶亮的发丝上。那些晶亮的发丝里渗了许多白发。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老了。不知为何，我小小的心突然有些心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2） 01 父亲抬眼看到找来的我们，对我们笑。笑容在阳光下很好看。 从书店出来，父亲带着我们逛省城。 省城真的很大。我不肯走路。父亲给我起了新名字——称跎。父亲的腿成了我的腿。我哼哼叽叽在父亲背上不肯下来。由得父亲姐姐和三三笑话我。 姐姐明显变得话多。虽不似我这样像块橡皮糖般粘在父亲身上不下来，亦不时问东问西。省城对姐姐与我都十分新鲜。我将好奇写在脸上。姐姐将好奇藏在心里。只是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姐姐的好奇亦掩饰不住写在了脸上。 不知不觉父亲带着我们走到医学院门口。 “这里是爸爸的母校。当年爸爸在这里上学。”父亲停住脚步，示意我和姐姐看。 医学院地处闹市。校门不大，左右都是店铺。只是从校门口往里望，能看到笔直的林荫道，安静得和校门外如同两个世界。 我与姐姐好奇地向里张望。父亲索性领着我们向校园里走去。第一次，我见到这么大的学校。比起我即将要上的山美县小学还要大许多倍。 我一直为暑假过后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而激动。山美县小学在我心中是比幼儿园大许多的地方。如今走进父亲当年的母校，校园里特有的学术书卷气和青葱草木的味道让我一下爱上这里。 “姐姐，你高考说不定考上这里上学。”我眼睛亮晶晶地望向远处的球场和教学楼。姐姐却未接话。我好奇地回头看姐姐。不知为何我的话让姐姐之前高昂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 那天父亲带着我们三个孩子足足逛了一整天，似乎要将陪伴我们缺失的时间补回来。 回到三三家时，我才肯从父亲背上下来。父亲双手撑着腰，想是被我累坏了。 姐姐埋怨我不懂事。我嘴硬：“人家走不动嘛。”心里却愧疚。不过父亲过来轻拍我的脑袋：“没事，爸爸不累。” 我得意地向姐姐看一眼，与三三玩在一处。 按三三母亲和父亲商量好的决定，我与姐姐留在三三家，父亲休息时来看我们。显然三三母亲的决定是正确的。自这日后，父亲便没有完整的时间来陪我们。总是来看我们后，便要匆匆赶回上班。 我已渐渐适应三三家的环境。与三三家人熟悉后，在三三家呆得如鱼得水。不像刚来省城见不到父亲心里便无着落。姐姐却不然，又如从前在家般变得话少。 我感觉父亲在省城比在山美县时更忙。我不清楚父亲如此忙为何还要我和姐姐来省城。直至父亲那日下班后比平日早些来看我们。姐姐提出：“爸，我准备和薇薇回去了。” 姐姐的话让父亲显得愧疚踌躇。这几日在省城，都留宿在三三家，确实麻烦人家。父亲想了想终于点头：“也好，回去好好复习功课。争取明年高考考上大学。” 姐姐点头。三三却不干。 “国成叔叔，这周末我们全家准备去郊区的程叔叔家玩。就让婷婷和薇薇和我们一起去嘛。”三三的话，让三三父母亦跟着劝：“是啊，国成你工作忙，没时间陪孩子。正好这周末我们全家去郊区我的一个朋友那里玩一天，住一晚上。就让孩子们一起去。玩回来，再回家。” 父亲望向姐姐征询姐姐的意见。我如小狗般绕着姐姐转悠：“姐姐，一起去嘛。” 姐姐见众人都看她，微微点头。我与三三乐得笑开花。这些日接触，我与三三投缘。虽然她大我几岁。可姐姐似乎总会一人发呆出神，不知想些什么。 02 三三家的朋友程叔一家住在省城的郊区。准确地说一家大厂的家属宿舍区。整齐的楼房和规则的通道，让我想起山美矿的生活区。只是山美矿的生活区没这大，没这热闹，也没这么多房子。 程叔家的几个孩子和三三年龄相仿，很快与我打成一片。我与一群孩子追闹时，姐姐却坐在一边。 “姐姐，一起来玩啊。”我向姐姐示意。姐姐慈祥地笑了：“你去玩，我坐这。”有了姐姐这块后盾。我便头也不回地追着一帮孩子去了。 姐姐在程叔家特别像个大人。举手投足还是说话极有大人的样子。姐姐俨然成了我的监护人。姐姐应对程叔家大人的话极得体，有模有样十分老成。不时将目光去追找跑得满头汗的我。 不知为何，有姐姐在，竟有如父母在的安心。只是晚饭饭桌上，程家大人将话题扯到了明年的高考。 “婷婷，你这么漂亮懂事，学习成绩也一定是极好的。明年暑假你再来就是大学生了。”听程家大人此言，姐姐礼貎地回笑。只有我注意，姐姐的眼神黯淡下来。 姐姐的学习成绩不好。即便小伟哥补课也无济于事。程叔家对姐姐的夸赞和明年高考的预言，让姐姐感到十足的压力。 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做功课，姐姐喜欢写诗。 那天晚上姐姐后来话一直不多。即便被程家几个孩子拉着一起去看露天电影也提不起兴致。 我的注意力很快从姐姐身上移开。在山美县难得看电影。我未想到跟三三来程叔家，居然赶上一场露天电影。我的注意力全部被银幕上的景象和故事吸引了去。 那天晚上我与姐姐挤在一张小床上。相比三三他们在地上打地铺，我与姐姐受到优待。白天玩得太累，很快所有人纷纷入梦。可是我却被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吵醒。 我仔细寻找声源，竟是离我最近的姐姐这里发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到姐姐将胳膊遮在脸上。 “姐，你怎么了？”我使劲去瓣姐姐胳膊。姐姐的劲大，与我较着劲，胳膊纹丝不动。 “姐，你怎么了嘛？”我翻身坐起，音量不由变大，想伸头看个究竟。 姐姐终于答话：“你小声点，别吵醒别人。我没什么，就是突然肚子痛。”说罢，努力蜷了蜷了身子。我半信半疑。明明姐姐的说话声还带着哭腔。果真没事吗？ 姐姐终于转过身子，对我笑笑，将我搂在怀里，学父母样轻拍着哄我入眠。我觉得刚才是梦。姐姐怎么会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3） 01 周日下午我与姐姐跟着三三家一人回到省城。父亲早早地在楼下等。因姐姐的坚持，父亲买好了第二日我与姐姐回山美县的车票，另塞给我几本新出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 我的心便往连环画报和漫画报上去，忘了明天即将离开父亲的不舍。那天父亲没走，留在三三家陪我们。三三姐妹将床让给我们父女三人。我依在父亲怀里，闻着父亲身上熟悉好闻的味道，沉入梦乡。第二日天未放亮，我被父亲从上抱起，“薇薇起床了，快上车了。” 我放眼望向阳台外的省城凌晨，有远处某家工厂的灯火，还有近处的路灯。可是夜晚里灯火通明的景象全不见。此时整座城市尚在睡梦中。 三三父母早早为我们备下早餐。三三母亲特有的好吃的热面。我的睡意在父亲替我洗脸时已消失。脑袋却一片混沌。 直到走在去车站的小路上，凌晨寒冷的冷空气让我打了个激棱。父亲将我抱起，我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父亲嘱咐姐姐回去好好学习。 “婷婷，回去好好复习功课，不要有压力。尽力而为。”父亲一路与姐姐说着，姐姐点头答应。 父亲送我们上车，不放心地跟上车放好我们的行李。我们的行李很简单，几件换洗衣服。还有父亲给我的买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及几包带回去的糕点。直到检票人员上车检票，父亲才依依不舍地下去。在车窗外看着我们。 我舍不得父亲，也舍不得热闹的省城。可车却开动，将父亲渐渐甩在身后。我使劲向父亲挥手，我看见父亲跟着车跑了几步，站在原地看着我与姐姐的班车驶出车站。 “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来看爸爸。”我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望向姐姐。姐姐若有所思望着窗外，似乎没听见我的问话。 我认真地看着车行经过的每一条街道。和我们来省城时相反，房屋越来越少，直至车子驶出了省城。我觉得在省城的这几天恍如梦一场。若不是行李包里父亲给我买的几本新出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提醒我这不是梦。 车子经过外婆家江边县后，我便开始或深或浅沉入梦乡。中间被说话声吵醒。有人找姐姐搭讪，被姐姐冷言冷语拒绝了去。姐姐如看母鸡看护小鸡牢牢看护着我。哪怕是中途下车吃饭亦如此。 这与姐姐平时待我的举止大相径庭。想来是因我们独自在外，姐姐散发出母性的本能。我觉得姐姐若是有孩子必是位好母亲。 可是姐姐回到家，便全无路上照护我的样子。又恢复老样子，对我爱理不理。惹毛了便老拳相向。只是姐姐果然复习功课用功了许多。我想是父亲与姐姐的谈话起了作用。 02 暑假太短，还没玩够，新学年开始了。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小学生。 那天老师在班上宣布消息，要选出班上第一批红小兵。回家后，在饭桌上，我兴奋地向母亲和姐姐宣布了这个消息。 “妈，姐，我们班要选红小兵拉，我马上要成为一名光荣的红小兵。姐，你当年的红领巾还在嘛，借我先戴戴。”我眉飞色舞地播报每天在学校的新闻。今天播报的新闻让我尤其激动。当老师宣布这个消息，我挺挺胸脯坐着更加端正。我希望我可以是第一批当上红小兵的人。我可不想等三四年级才当上红小兵，那太丢人。 我没注意姐姐变化的脸色，亦未注意母亲向我使的眼色。我只顾口舌之快。在我看来姐姐一定有红领巾的。就像大琴的哥哥姐姐他们曾经的红领巾都放在箱子里。大琴有一次拿出来特意戴在脖子上给我看。其中有一条是红绸的，摸在手上又光又滑，红得特别漂亮。 我不指望姐姐有如此漂亮的红领巾，即便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红领巾，我也是喜欢的。我极想在入队前，就能戴上红领巾好好感受当上红小兵的感觉。 姐姐却不理我，低头扒饭。被我问急了，大喝一声：“没有！”唬得我眼泪水忍不住下来。母亲责怪姐姐：“婷婷，别对你妹妹那么凶。” 姐姐一声不吭，反让我更有了惧意。那顿饭吃得乏善可陈。 母亲平日上班，下班回来要做家务，疲累得很。亦无功夫来特意哄我。这让我想念在省城的父亲。如父亲在，必会温言好语好好安慰我。 说过的话忘得很快。我的日子依旧如常进行。小伟哥依旧给姐姐复习功课。姐姐每晚在书桌前台灯下复习功课到很晚。 只是这日母亲值夜班，我在床上睡醒口渴。想起只有我和姐姐在家，不敢喊姐姐帮我倒水喝。悄悄摸下床去客厅倒水喝。 姐姐的书桌就在去客厅的路上。姐姐此时伏在台灯下的背影聚精会神。我走过她身边时，她亦未注意。我往姐姐的书桌上看去，姐姐的面前并未摊着课本。依旧是我看到过的信纸，上面用蓝色的钢笔水写满了姐姐娟秀的字迹。 “姐姐，你不好好复习功课，又在写诗？”我的话让姐姐惊得放下笔抬起头。我这才意识到处境危险，父母不在家，姐姐很可能恼羞成怒，给我一顿胖揍。 未料姐姐居然心虚地笑。一把拉过我，在她常锁的抽屉里翻找，找出两颗水果糖。 “不许告诉爸爸妈妈。”姐姐举着糖，直到我点头答应，才递到我的手上。 第二天母亲下班回来，悄悄问起姐姐复习功课的情况，我果然是吃了人嘴软，告诉母亲姐姐刻苦学习。可是我依旧走漏了消息。 小伟哥总喜欢趁姐姐不在时，问些有关姐姐的情况。看在小伟哥常拿零食收买我的份上，小伟哥问什么，我总是言无不尽。 这日小伟哥来给姐姐补习功课，正逢变天要下雨。母亲喊姐姐去屋外一起收衣服。趁此空当，小伟哥悄悄向我问起这些天姐姐的情况。我觉得告诉小伟哥不算泄密。从心里我也希望姐姐好好学习。我希望小伟哥有办法让姐姐提高学习成绩。 我的如实相告，未料却让不知何时进屋的母亲听见。母亲怒火万丈，忍到小伟哥离开，终于爆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4） 01 母亲的怒火即便冲着姐姐，我也吓得不轻。我从未见过母亲发如此大火。 我逃之夭夭。母亲的声音很大，跑出老远亦能听到。却只有母亲一个人的声音。若父亲在家，必不会让母亲对姐姐如此大吼大叫。此时外婆亦不在身边。母亲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我回到家时，母亲的怒火已把姐姐的神情烧得如一把灰烬。我心虚，不敢看姐姐的眼睛。我知道若不是我多嘴，母亲的雷霆之怒可以避免。 母亲只与我说话，仿佛姐姐透明人一般，将姐姐晾在一边。母亲招呼我吃喝，对姐姐却一言不发。 姐姐一声不吭地坐回书桌前，背影萧瑟，我不知此刻姐姐在想些什么。我无脸面对姐姐。可是住在一个家里，哪里是说想不见便不见。我与姐姐抬头不见低头见。姐姐看我的眼光冷得像冰。我知道辜负了姐姐的信任，很对不起姐姐。我知道姐姐会报复我。而且我料定必是在母亲不在的时候。 只要回到家里，我必与母亲形影不离。我怕见姐姐冷冷的目光。母亲自那次雷霆之怒，不与姐姐说话。凡想表达给姐姐的意思，必以与我说话的方式，让旁边的姐姐听到。人们惯常说的指桑骂愧莫不如此。 我知道母亲是恨铁不成钢。不到一年就要高考。母亲为姐姐的不懂事着急。快高考的人们都在好好复习，恨不得一天生出两天用。姐姐却将时间奢侈得不务正业。这让母亲恨得咬牙切齿。 母亲之所以如此痛恨姐姐不懂事，是怕姐姐考不上大学。考不上大学，家里没有门路帮姐姐找到好工作。可这些话母亲已给姐姐说得明白。姐姐还是如此，这不由得母亲不生气。 父亲若在家必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与姐姐之间的周旋有缓冲的余地。平日疼爱姐姐的外婆亦回了老家，这让母亲与姐姐的矛盾尖锐白热化，无人从中调停。 母亲与姐姐都倔强，谁也不愿服软c认错。即便知道自己错，亦是煮熟的鸭子嘴硬。这让这段时间家里气氛格外紧张。 我一直处于紧张的低气压下无所适从。本能让我牢牢抱住母亲这棵大树。可我知道若母亲不在家，我就要倒霉了。 怕什么来什么。终于轮到母亲值夜班。我与姐姐单独相处的日子还是来了。 没有母亲的依仗，我格外乖巧。跟着姐姐瞧着姐姐的脸色。虽如此，亦不能讨得姐姐欢心。 姐姐终于有机会将我摁在床上，狠揍我的屁股：“让你再告状。”姐姐咬牙切齿。 我理亏，不过屁股很疼，委屈得大哭。我的哭声很大，一排房的人都能听到。便有隔壁的朱大婶来敲门：“薇薇，怎么拉？婷婷，你妹怎么拉？” 姐姐不吭声。我抽噎委屈地答道：“摔了一跤，屁股摔得好疼。” 朱大婶闻言：“现在没事了吧？你姐不在家？” 我在屋里答应道：“我姐上晚自习去了。” 朱大婶见不开门，在外嘱咐安慰了几句回了屋。我与姐姐对望舒了口气。我的义气和掩护终于平息姐姐对我的怒火。姐姐将我抱在怀里，搂着我的屁股：“疼不疼？” 我忙点头：“还好，不疼。” 姐姐叹口气。轻轻地抱着我，与之前的母夜叉形象判若两人。我未想到我与姐姐的干戈就此化解。可姐姐与母亲的关系却一直紧张。 姐姐与母亲一般看似柔弱，实则刚强。母亲多日不与姐姐说话，姐姐亦不与母亲说话。我成了家里两人唯一沟通交流的方式。 “薇薇，一会你和你姐把桌上的菜都吃了。”母亲冷着脸对我道。眼睛却暼向书桌前坐着的姐姐。 “薇薇，我们班要开家长会，要求家长都要参加。”姐姐的声音毫无表情。 结果是，姐姐将桌上的饭菜与我同吃了。母亲去参加姐姐的家长会。 父亲时常有信来，信里总问及姐姐与我的学习情况。我不知是否该将此时的境况告诉父亲。 想着父亲在省城，必是无可奈何。父亲若在身边就好，能哄得母亲与姐姐高兴。说不定母亲与姐姐的冷战就此告结。 我做着母亲与姐姐的传话筒，越发想念父亲。 02 我们班的第一批红小兵名单出来了，我落选了。这让我有点失望，但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我几个同学的哥哥姐姐有的在三四年级才入队。甚至五年级的学生还有人才当上红小兵。一学期有两次选红小兵的机会，我不急。 可是姐姐急了。我回到家时，姐姐急急扯住我问：“薇薇，刚才看到大琴戴红领巾了。是不是她又把她哥的红领巾戴出来玩了？” 姐姐期盼地看着我，极希望我点头。我却摇头：“今天下午，大琴他们第一批当上红小兵的同学参加了入队仪式，戴上了红领巾。” 姐姐的脸色苍白。我不知道姐姐为何反应如此强烈。当事人的我尚未有反应，姐姐为何如此？ “姐，没事的。我保证第二批我一定被选上。我在班上还是小组长呢。”我为我的小组长职务沾沾自喜。虽然小组长负责收收本子，发发作业，可那也是一小官。 姐姐勉强咧嘴一笑，未再多言。姐姐明显失落让我觉得奇怪。没当上红小兵的是我，该被安慰的人是我，怎么反了呢。 母亲与姐姐的冷战依旧继续，我知道只有父亲回来才能改变局面。千盼万盼，父亲写信告知，回家过春节。这无疑是一则喜讯，让全家眉开眼笑。 母亲早已气消，只是见姐姐倔强不先开口说话的样子，母亲赌气亦不先开口与姐姐说话。如今父亲回来，大家知道这一切将得到改善。 虽然在第一学期第二批依然未当上红小兵，但未消减我对春节即临的热情和喜悦。 春节意味着穿新衣，吃各种平日吃不着的零食。最重要的是父亲回来，一家团圆。我数着日子盼着父亲的归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5） 01 随春节临近，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熬糖浆做冻米糖司其马的香味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来。新出锅的冻米糖香甜得可以烫掉人的舌头。 油炸的香味c做糖的香味c炒花生芝麻的香味无不提醒春节即临了。 母亲买好了我和姐姐的新衣。新衣只有买回来时让我看了一眼，便被母亲锁进柜子里，等着大年初一新年的时候穿。我盼望着新年的到来。 准备春节的诸项事宜不是个小事情。母亲与姐姐虽还在冷战，但因准备春节的事多，亦开始有简单的对话。而且父亲快回来了，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我对新年充满期待。 我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希望我当上红小兵，姐姐考上大学。 在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父亲风尘仆仆回来了。父亲进门时拎着他去省城的旅行袋，我知道里面一定会有新出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果不其然，父亲弯腰抱起我，放我坐在腿上。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卷连环画报和漫画报。书泛着好闻的油墨香。我甚至顾不上与父亲亲近，开始翻看画报。 父亲由得我看画报看得入神，进厨房帮着母亲与姐姐干活。父亲回来让家里重新有了欢声笑语。甚至姐姐亦露出了笑容。 之前家里沉重的低气压因父亲回来消失殆尽。整个家温馨和美，是我喜欢的样子。 吃饭时，我离开我的画报，终于可以仔细打量父亲。父亲瘦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父亲始终如此瘦。 但父亲精神极好。仔细询问家里这段时间的情况。我没敢说姐姐与母亲冷战的事。姐姐与母亲也没提。大家反倒问起父亲在省城医院的情况。 父亲说起在省城医院的工作有些兴奋。他与母亲因相同职业有许多共同话题。他俩说着便说到他们职业领域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母亲与父亲一样都显得兴奋。父亲与母亲是爱人亦是共同学习进步的共同领域的钻研者。 父亲与母亲聊到他们的专业，我与姐姐便无话可插。但我俩都喜欢事是而非地听父亲与母亲热烈地讨论。那种热情专注感染到我和姐姐。这才是我习惯的家庭氛围。 我习惯醒来时，父母坐在台灯下钻心苦读。习惯听他们热烈地为某个疑难病例争论和讨论。习惯他们亦师亦友的夫妻相处模式。 姐姐也习惯父母的相处方式。见我吃完，悄悄收拾碗筷，不打扰热烈讨论的父母亲。 因临近过年的关系，母亲未向父亲提起姐姐不好好复习功课之事。想来是不想煞了大家过春节的兴致。姐姐的面上多了笑容。我计算着日子，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晚的晚饭是一年里伙食最好的饭食。所有好吃的都只能在一年中的那一顿吃到。我对年夜饭向往已久。 我能想象到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盆的温暖场景。父母会给压岁钱。那些仅足够我去副食品店买我爱吃的冬瓜糖。想到这里我不由吞口水。厨房里传来父母在厨房煎炒烹炸的香味和轻轻的说笑。我的任务便是在大院里各家穿棱，和我的那些小伙伴一起焦心地等着年夜饭开席。可是我的父亲却丢下年夜饭跑了。 02 父母是医生，他们的职业注定他们无节假休息日的区分。每天要去病房查房。轮值夜班，抢救病号时不分白天黑夜。几次父亲炒菜时，因来人叫父亲去病房抢救病号，父亲丢了锅铲就跑。若不是家里有人，亦不怕火烧锅甚至引起更大的火患。 对父亲这种行为我已司空见惯。今年父亲去省城医院进修，年三十肯定不用值夜班，这亦是我如此高兴的原因。母亲排班亦排在大年初二，年三十亦可在家安稳过年。似乎这个春节会过得团圆和其他正常家庭一样。 可是年三十这天，父亲还是被人叫走了。 “国成医生，你去看看12床病号，情况不太好，王医生心理没底，想让您一起去看看。”在各家各户开始放年夜饭的爆竹，我家的年夜饭亦进入尾声时，有人来我家叫父亲去医院。 还未等我出声阻拦，父亲风一般从厨房里出来，脱了围裙袖套，匆忙跟来人向住院部跑去。我与姐姐傻眼地立在原地。 “爸，要吃年夜饭了。”我半天缓过神，冲已跑远的父亲背影喊道。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父亲居然听见了，远远地回我道。 母亲这种情况见得多亦经历得多，倒未像我与姐姐那般不知所措。 “不急，时间还早。我们把饭菜先热在锅里，等你们爸爸回来一起吃。”我与姐姐一头。我与姐姐都希望全家在一起吃团圆饭。 各家各户纷纷开吃年夜饭。我的那些小伙伴亦一个个归家去。我耐心地听着外面的炮竹一个个响起再一个个响起。 “妈，好像所有人家都放过年夜饭的炮竹了。”我蹭着母亲道。 母亲摸摸我的头：“饿了吧？饿了你和姐姐先吃。”我与姐姐都摇头。 外面天已黑透。可不见父亲回来的身影。我与姐姐坐在桌前望眼欲穿，盼着父亲快些回来。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薇薇，吃吧，吃饱了上床睡。”我被母亲轻轻唤醒。桌上放的菜肴明显是刚热过，热气腾腾。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年夜饭果然好吃。平日吃不上的好菜，此时可以放开肚皮吃个饱圆。母亲特意为父亲留了菜，将留给父亲的菜特意用碗扣上。我与母亲姐姐终于围桌而坐，开始吃没有父亲在的年夜饭。 因父亲缺席，这让我有些闷闷不乐。母亲解释道：“你们爸爸在救人，是好事。如果救成功了。病人一家就可以欢欢喜喜过年了是不是？”我懂事地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心里却不开心。 吃饱了年夜饭，人便犯困。此时夜已深。我迷迷糊糊地上床睡了。睡梦中仿佛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有人在我额头亲亲，胡扎扎地应该是父亲。可是我太困了。新年便在我浓浓的睡意中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6） 01 过年总是年三十最热闹。大年初一除了床边放着新衣服，预示着是新年，其他景象和平常并无两样。 睁开眼时，家里只有姐姐。父母都去医院查房。母亲也便罢了，主管的病人必须每天查房。父亲因昨晚抢救病号，早上不放心，与母亲一同去病房查房。 “薇薇，起来吃饺子。”姐姐招呼道。见我坐在床上愣神，过来帮我穿衣。 “爸爸妈妈呢？”我不甘心地问。 “早走了。估计快查房回来了。”姐姐答道。姐姐从小到大习惯父母的生活工作节奏，见怪不怪。 可于我，极希望这个春节，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过。 打开门，门外寒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家家户户门前是喜庆的红色炮竹屑。我们家门前却是空的。尤如年三十夜父亲的缺席。 在快中午饭的时候，父母才从医院回来。父亲进门招呼我与姐姐，挽起袖子与进厨房准备午饭。母亲亦跟着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及父母的交谈。我忽然有了过年的感受。一家人在一起才是过年。 我极怕中途又有人来喊了父亲去抢救病号。幸好，当父母端出几个菜把小桌摆得满满亦未有人来。大年初一终于感受到过年的气氛。 屋外不时有零星的炮竹响，想是大院里的孩子在点炮竹玩。一家人终于团团圆圆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父亲在家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父亲回省城医院继续进修。寒假也过去了。 我穿着母亲帮我缝制的花棉袄罩衣上学去。姐姐却不肯穿。姐姐宁愿穿得单薄亦不愿意穿得像个棉花包似的大棉袄，所以姐姐感冒了。 母亲对姐姐的行为极为生气。还有半年高考，姐姐如此不爱护身体，如何复习功课，跟上进度。姐姐终于穿上臃肿的大棉袄。事实姐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她不自知罢了。 姐姐感冒期间，小伟哥来家里次数更勤。补习功课来，不补习功课亦不时过来看看。 姐姐每次见到小伟哥特别文静和有礼貎。根本就不是把我摁在床上揍我屁股的野蛮样子。姐姐甚至连笑容与声音都是甜蜜的。 我真想告诉小伟哥，姐姐凶残起来可不是这个样子。显然只是想想而己，果如此，姐姐非得扒我的皮。 姐姐写诗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是与往日不同，姐姐写诗时聚精会神，脸上会有甜蜜温暖的笑容。我极想看看姐姐到底在写什么，姐姐断不肯给我看。 自上次告状事件，我与姐姐己结成同盟，姐姐知道我不会告密。母亲值夜班不在家时，姐姐会偶尔放笔，与我说说话。 那些话我听不太懂。但有一点明白。姐姐信任我，话会对我说。虽然我不明白姐姐想表达的意思。 姐姐会很温柔地说：“薇薇，给姐姐讲个故事。”我便搜肠刮肚地想故事讲给姐姐听。姐姐竟听得入神。 我觉得奇怪，我胡编乱造的故事姐姐为何听得如此入迷。每次都要我连声呼唤：“姐，姐，故事讲完了。你想什么呢？” 姐姐便冲我笑笑。收起神思，赶我上床睡觉。 可是有一天让姐姐忍不住出神微笑的小伟哥来找姐姐谈话：“婷婷，你一定要用功。我们一起考上大学。” 小伟哥说了很多话，大意如上。我觉得小伟哥这次的谈话极有母亲的风范，说得道理都是母亲常教导姐姐的道理。我去隔壁屋找母亲，母亲正入神听着小伟哥与姐姐的谈话。 “妈，是你让小伟哥找姐姐谈话的？”我好奇地问。母亲点头。 “快高考了，得让你姐姐好好加油。小伟成绩好，又是婷婷的小老师，小伟的话你姐应该会听。”母亲并不掩饰是她让小伟哥找姐姐谈话。 小伟哥与姐姐的谈话显然起了作用。我想之所以起作用，应该是那句我们一起上大学对姐姐有极大的诱惑力。 姐姐果然开始用功读书，再没偷偷占用复习功课的时间写诗。不仅如此，不时督促我好好学习。 我未想到姐姐转性后，与母亲老师站在同一立场来监督我。早知如此，我才不要劝姐姐呢。 父亲在省城医院进修依如既往地忙。只是依旧不时让人捎连环画报和漫画报回来给我。我与姐姐和父亲在信中说好，等姐姐高考完便再去省城看望父亲。 我盼望着姐姐高考结束，盼望着再一次去省城看望父亲。 02 姐姐的用功复习和小伟哥的辅导显然有效果。姐姐学习成绩提高显著。且在模拟考中考上了大专线。这让母亲喜出望外。要知道模拟试卷是比高考试卷难度大了许多。也就是说，如果是一场正常的高考，姐姐非常有望考上大本线。 姐姐如黑马让从前不看好一贯成绩平平姐姐的叔叔阿姨对姐姐另眼相看。 “婷婷，马上就要是大学生了。”人们说这话时，仿佛姐姐己拿到某大学录取通知书似的。姐姐面上推拒，心下却偷偷欢喜。 这种喜悦持续到真正高考来临。 高考的日子是一年中最热的天气。即便清晨，便觉出空气里的燥热。知了没完没了地在枝头叫个不停。 父亲还在省城医院进修。我与母亲目送姐姐走出家门。姐姐婀娜的身影走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两只乌黑的辫子弯曲扎起在两耳后，上面的蝴蝶结随姐姐走动的步伐如两只灵动的蝴蝶在姐姐肩头飞舞。只有我知道，姐姐因紧张一夜没睡。 姐姐出门前，母亲千叮万嘱，恨不得交待所有考试注意事宜。我不敢告诉母亲姐姐昨晚一夜没睡。母亲昨天夜班，因姐姐高考，匆匆赶回，这会一脸疲惫。我希望姐姐能正常发挥，发挥出她在模拟考试中的水平。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姐姐远去的背影，心中生出隐隐的担心。 我朝地上呸了一口。我不敢往坏处想。姐姐这些日子使出吃奶的劲努力复习。姐姐学习成绩能从下游水平一跃而居中上游水平，是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我知道最大的动力，是因为姐姐想和小伟哥一起去上大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7） 01 母亲特意请假早回来做了一桌好菜犒劳酷暑天高考的姐姐。姐姐回来时面无表情。我想问姐姐考得如何，被母亲用眼神制止。 “让你姐姐好好休息。准备下场考试。”母亲将我从姐姐身边牵开。姐姐大口低头吃饭。母亲甚至去东春菜馆买回了一份米粉蒸肉。我看得直流口水。 姐姐却无胃口，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把米粉肉推到我面前：“吃吧。”说罢起身向书桌走去。 我香香地吃着米粉蒸肉。听母亲在问姐姐是否身体不适。姐姐摇头。趴在书桌前看书。 在我就着米粉肉吃完一大碗饭后，姐姐起身重新去考场。我眼尖，看到姐姐起身时塞进抽屉写诗的信纸。我欲言又止。下午高考，姐姐居然有闲心写诗？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与早上的直觉极其相似。 姐姐的高考平静地过了。姐姐照常吃穿住行，与平时没有两样。可是我却觉出姐姐的不同。这种不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想去问姐姐，可是姐姐的表情让我终把话咽回去。 莫说我，母亲与姐姐说话亦特别小心。 高考完了，正式迎来暑假。之前与父亲说好去省城的约定要实现了。我兴奋激动，早将姐姐高考时的怪异表现抛诸脑后。 “妈妈，我想带薇薇去省城看爸爸。”姐姐平静地在吃过晚饭后对母亲说。这让我欣喜若狂。我本想突击完暑假作业再向母亲提起。未料姐姐此次如此积极。 “这次高考考得还好吧？”母亲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话。我望向姐姐。黄昏时分，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看不清姐姐脸上的表情。姐姐的声音却笃定：“还好的。” 姐姐的话让我与母亲几日悬着心的放下。母亲眉开眼笑：“去吧。高考完放松放松，去看看你爸爸。其实你们爸爸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不过也好，去省城散散心。” “那明天去吧。”姐姐的话连我也觉得惊疑。姐姐为何如此着急。不过转念想道又可以去省城看到父亲也是好的。 事情便这么定下来，第二天姐姐领着我去车站临时买票。母亲因姐姐与我去过一次省城，未如第一次那般不放心。由得姐姐领着我去车站，自己匆忙赶去上班。 姐姐领着我顺利在售票窗口买到票，离发车还有几分钟，一切顺利得如事前安排好一般。 与上次去省城不同，姐姐显得活泼话多。只是护我依旧如母亲护小鸡一般。不仅在车上路上，到了省城见到三三一家，姐姐亦比上次活泼许多。 只是姐姐这次坚持要去与父亲同住。无论三三一家如何劝说也不听。我倒是无所谓。和父亲同住，可以多见到父亲，我也是极乐意的。 父亲的小宿舍有两张床。正好容下我们父女三人。父亲说舍友因得知我们来，特意去别的宿舍借宿。我与姐姐心里感激。父亲到哪都有好人缘。父亲在人印象中就是老好人。在山美县如此，在省城医院进修亦如此。 父亲待人慈祥可亲，旁人亦给了父亲许多方便。姐姐坚持来医院宿舍住，我终于觉出好处。当父亲不值夜班时，我们父女三人在一间屋里，躺在床上说话c唱歌。 在父亲面前，姐姐少了许多在母亲面前的拘谨，多了轻松活泼。我觉得如母亲亦在，整个家便完美了。 父亲白天忙，能全心全意陪着我与姐姐的时间只有晚上。若轮到父亲值夜班，便陪不了我们。虽如此，姐姐很知足。姐姐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变得话多，甚至比我这个话篓子的话还多，这让我对姐姐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不言不语的姐姐吗？姐姐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要同父亲讲完。 姐姐不太去逛街，亦不带我去三三家里玩。父亲上班后，姐姐便帮父亲洗衣服，将父亲的宿舍清扫得干干净净。非但如此，每天督促我做功课。我感觉这与在家里呆着没有什么不同。 我以为我与姐姐会住到父亲回山美县时一同回去。未料姐姐却提出，要去江边县看外婆。 这个提议让我着实兴奋。相较每天被姐姐关在房间里做功课，去外婆家透透气显然是不错的主意。 我觉得姐姐高考完了就忘了本。当初被母亲逼着复习千万般不情愿。如今考完了，倒将当初诸种不情愿的行为强加于我。关于这点我知道告状无门，结果一定是父母坚决站在姐姐一边，共同督促我好好做功课。 我期许望着父亲，希望父亲点头同意。父亲果然点头。在我印象中父亲极少有不答应我与姐姐的事情。 姐姐已学会坐城里的公交车，知道从省城医院去省城长途客运站坐几路车。父亲忙，姐姐坚持不让父亲送。只是与父亲分别时对父亲再三嘱咐：“爸，你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父亲点头微笑。大半个月后父亲便回家团聚，我觉得姐姐的告别郑重，如生离死别，仿佛不会再见一般。 我快活地与父亲告别。未料姐姐却上前抱住父亲。这让我相当吃醋，不甘示弱，上前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放。 “国成医生，你两个女儿和你感情真好。”旁人经过时见状笑道。父亲笑着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的心早己飞出父亲的小宿舍，姐姐却依依不舍，反复回头。有人喊父亲，“国成医生，来了抢救病号。”父亲向我们挥挥手，转身向医院病房方向跑去。 我坐在省城公交车上，看街道两旁的景物和人流。回头与姐姐说着眼前景色的感受。姐姐却又是从前惯有的沉默。 “姐，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这次出来你怪怪的。”我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姐姐白晰秀丽的面庞想从中看出究竟。 姐姐躲闪我的目光：“小孩子家懂什么，我哪里怪了？”说罢柳眉倒竖倒是恢复常有的模样。 我吐吐舌头，我想我是想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8) 01 江边县和山美县迵然不同。典型的渔米之乡。看惯了山美县的大山，看过了省城林立的楼房，江边县江河湖泊多，显得开阔。即便县城里便有湖泊。 我与姐姐都是第一次到外婆家。事先未来得及写信通知舅舅，临时过来。有了去省城出远门的经验，江边县问人找人姐姐驾轻就熟。 姐姐向人打听江边县中学。江边县不大，出了车站直走便到江边县中学。姐姐向门卫打听舅舅住处。 “张老师啊，他住学校家属楼，你去那片问问。”门卫是个年纪挺大的男人。见我与姐姐两个姑娘家倒是慈眉善目。姐姐牵着我向学校家属宿舍区去。 “那是谁？”我眼尖。拐过学校围墙进家属宿舍区，我看到外婆佝偻走路的背影，只是不敢确定。 “外婆！”姐姐没有我的犹豫，大声向前方的外婆喊道。我见姐姐如此肯定，亦不遗余力地跟着姐姐身后大喊。 外婆耳背，竟没听见有人叫她。我想应该是外婆不相信在此处会传来我与姐姐的声音。 我和姐姐边喊边跑追上外婆。“天哪，是你们哪。你们怎么来了。”外婆看到我与姐姐站在她面前惊呼连连。说罢抹起泪来。 “哎呀，来了好，外婆想死你们了。”外婆牢牢地拽住我与姐姐的手，生怕我俩一眨眼不见了。 我与姐姐和外婆又哭又笑，旁人经过招呼道：“徐姨，这是谁呀？张圆的女儿吗？”外婆连连点头。骄傲地向所有碰上的熟人介绍我与姐姐。 舅舅姐住在二室一厅的学校家属宿舍楼。孩子多，住不下。外婆依旧住在当初的老房子。今天正好来舅舅家，不想路遇我与姐姐。 我与姐姐的突然到来着实忙坏了舅舅一家。舅母能干准备出一桌丰盛的午饭，一家人挤在小桌旁满满腾腾却热闹。 我与姐姐有些拘谨，可舅舅豪爽的性格一会就让我忘了怕生，与舅舅家的几个孩子玩在一处。姐姐却像个大人坐着与外婆舅舅说话。 我与舅舅家几个孩子玩得一身汗回来己和舅舅家的孩子热乎乎打成一片，姐姐却依旧斯文地坐在客厅里与大人说话。见我一头汗，学着母亲样，将我拉到身边，替我擦汗。 外婆提出带我与姐姐回老屋住。舅舅没有反对，除去他夫妻二人，家里四个孩子，虽是一室二厅，面积却极小。平日就住得拥挤，我与姐姐实在是住不下。 吃过晚饭，我与姐姐在外婆的带领下走过县城的老街。老街极窄铺着青石板块。老街两旁一律的木板房。木门是可以分几次拆下来再装上的那种老门。走在老街上，时光似乎倒退几十年。 “当初妈妈就是沿这条路上学吗？”姐姐问。外婆点头。 “你们妈妈小时候就要强，学习总是全班第一。那时候家里日子苦，你们妈妈和舅舅从小就是苦孩子出生。所以啊，婷婷，你妈妈总希望你能考上大学。”外婆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我仿佛能看到母亲当年背着书包从老街来回学校上下学的情形。姐姐活泼的神态却突然黯淡下去。 全家人都知道姐姐刚高考完，问姐姐考得如何，姐姐总回答不错。所以家里人都认为，姐姐考上大学十拿九稳。只有我注意到姐姐并非说了实话。 姐姐原本打算在外婆家住几天再回去。可外婆说起小时候母亲与舅舅勤勉用功便滔滔不绝。其实外婆并非只说母亲与舅舅小时候用功学习考上大学的事。外婆只是怀旧，喜欢翻起多年前陈谷子的事来说，这就要牵涉到母亲和舅舅。人年纪大了多如此。姐姐听了越来越沉默。 我与姐姐的到来惊动了外婆家的街坊四邻。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纷纷来看我与姐姐，夸赞姐姐水灵。 外婆从屋角最深的坛子处摸出几把米糖。外婆说留在坛子里就是留给我和姐姐吃的。我觉得奇怪，外婆怎知我与姐姐会来。糖很甜，外婆慈祥地笑。 “外婆，你知道我和姐姐要来吗？”米糖塞不住我的嘴，我忍不住问道。 “你们妈妈让我今年去山美县过春节。所以去乡下买了些米糖。放在米里不会化。等到过年时就难买着了。”外婆笑。我与姐姐是外婆最好的米糖。我与姐姐到江边县的这半天，外婆不知笑了多少回。 “外婆，要不您和我们一块回山美县吧。”我撒娇地往外婆身上蹭。 “你们舅舅想让我再住段时间。我也太久没回来了，也想过段时间再去你们那。”外婆此言不虚。外婆呆在江边县走在老街上，一路老街坊邻居招呼着热闹得很。不像在山美县，除了我们全家不认得几个人。 晚上睡觉，姐姐坚持要与我和外婆挤一张床。我很快沉入梦乡。中间醒来又翻身睡了过去。只听得姐姐与外婆还在悄悄地说话。我已司空见惯。姐姐与外婆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第二日，姐姐便与外婆和舅舅一家辞行，说第二天高考成绩就要出来。她想带我赶回去。 姐姐的这个理由让外婆与舅舅一家不好再挽留我们。早早吃过午饭，舅舅与外婆送我们去车站等车。 仿佛知道姐姐想知道高考分数的急迫心情，车子很快来了。我与姐姐上车挥手向外婆和舅舅告别。我突然觉得外婆老了许多。昨日与外婆重逢的喜悦未让我有时间仔细打量外婆。趁着此时车子停车上下行李的空当打量，外婆佝偻的身影越发苍老了。 我不知道昨晚姐姐与外婆说了什么。此时姐姐与外婆的表情依依不舍仿佛生离死别永不会再见。这让没心没肺的我也无端伤感起来。 外婆站在舅舅身边显得瘦小干瘪。直到车子驶出很远，还在使劲地向我与姐姐挥手。姐姐悄悄背过头去抹泪。 “姐，别伤心难过。外婆春节便回来了。到时便又要在一起了。”我学着大人安慰我的样子安慰着姐姐。姐姐转回身将我搂在怀里。对于姐姐的这种亲热行为我极不适应，脱力挣脱姐姐的怀抱。 车子驶离江边县越来越远。终于进入了连绵起伏的大山。山美县我们回来了。 明天便能知道姐姐的高考成绩。我有些期待。姐姐却神色不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9） 01 今天高考成绩出来，姐姐却不肯出门。姐姐知道母亲一定会带回高考成绩。 母亲回来时，我与姐姐望向母亲。不同的是姐姐远远坐着并不上前。我迎向母亲问道：“妈妈，姐姐考上了吗” 母亲久久未说话。姐姐望向母亲的眼神从期待转为黯淡。即便是我也知道母亲如此必是姐姐未考好。 “婷婷，别灰心，明年再考。”母亲的声音和蔼可亲。我想母亲是怕刺激姐姐的情绪。 “张医生，你家婷婷考得怎样？“家门路过的人见到母亲大声问道。未待母亲回答，路人接着道：“听说对面的小伟考得全县第一名，小伟和你家婷婷常一起复习功课，你家婷婷一定也考得不错吧。” 母亲尴尬地笑，未置可否。未待母亲缓过劲头，又有人经过家门口，见到母亲又问起姐姐的高考成绩。 母亲脸上一直挂着尴尬的笑，待路人走后，急忙关上门。姐姐早己缩回自己的书桌前。 我去到书桌前试图安慰姐姐：“姐，没关系的。我也经常考试考得不好。可是下次再考我就考好了。看看这就是上次得的小红花。”我把作业本里的小红花打开给姐姐看，试图让姐姐明白一次跌倒不算什么的道理。 姐姐冲我笑笑。若不是神情落寞，笑得极美。 母亲不忍责备姐姐，吃过午饭，匆匆赶回医院上班。 姐姐大大方方地拿出写诗的稿纸并不避讳我，在纸上写着什么。 姐姐的书桌临窗。窗户对着大院。虽然窗户上有厚厚的纱窗，坐在书桌前，大院里特别是对面屋的动静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我忍不住上前。顺着姐姐的目光往对面屋里看去。 对面亦是和我们家一样的一排平房，里面住着几户人家。小伟哥就住在对面。平日夜晚，透过窗户能看到小伟哥复习功课的亮着灯光的窗口。 此时白天，未见小伟哥身影。倒是几家门口站着几个大人，交头接耳。声音却大，即便我与姐姐坐在屋里亦能听到。 “今年考得不错，医院的几个孩子都考上了。“有人道。有人摆手道：“这话可不对，对面的就没考上。” 说这话时，几人的目光齐齐地往我们家的窗户望来。明知厚厚的纱窗从外看不到里面，我与姐姐还是不由瑟缩肩膀。 “她怎么会没考上。不是说模拟考得挺好的嘛。而且小伟经常去给她补习。”有人不理解地道。平日母亲对姐学习抓得严，是出了名的。为这，母亲没少大嗓门说话。 人们议论纷纷向这边指指点点，我看到姐姐的脸色有些苍白。 “姐，你没事吧？”我担心地抓着姐姐的胳膊。姐姐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就是累。就是想睡觉。” “小伟这孩子看着就有出息，这次考得这么好，可是给你们家争光了。对了，你们家小伟去哪了？好些天没见了。” “小伟去他奶奶家了，高考完出去放松放松，过些天就回来了。” 窗外的声音还在继续，院子里的大人们根本未注意，或注意到亦未曾理会到窗户后的姐姐。 姐姐说累，母亲未下班，便早早上床睡了。母亲回来时，亦未吵醒姐姐。 姐姐未考上大学，母亲有些失望。与平日相反，母亲未再对姐姐严词厉色。在母亲看来，只是好好复习，明年高考接着考就是。可姐姐不这么认为。姐姐做了一件傻事。 02 接下来几日，姐姐又恢复往常模样，这让提心吊胆担心姐姐受不了高考落榜打击的母亲和我放下心来。 本来嘛，哪有过不去的坎。母亲不再管姐姐写诗。至少这个暑假母亲想让姐姐好好休息。 姐姐没黑没夜埋头于写诗稿，没人看过她写的诗。姐姐亦不忌讳让我看到。因为姐姐知道小学一年级的我，看了也不懂啥意思。 姐姐如此大方，反倒没了偷看的兴致。我看到姐姐将写好的所有信纸都放入写字桌的抽屉里。 这日，母亲照常上班。走前照例嘱咐我好好做功课。姐姐却叮嘱母亲要保重身体。这让母亲与我觉得奇怪。母亲出门前不由多看姐姐几眼。 姐姐今天穿得很漂亮。母亲托人从sh买回的的确良衬衫姐姐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却穿上了身。一对黑绸的蝴蝶结扎在辫梢上衬得大眼睛更加乌亮。姐姐什么时候都是漂亮的。 姐姐站在门前目送母亲很远方才收了视线回来，我还坐在桌前吃早饭。 姐姐待我吃过早饭，收拾好碗筷，便催我做功课。大暑假有几个孩子不是可着劲儿玩，姐姐却将我管束得极严。 未待我心里的嘀咕变成嘴上的牢递过来几颗大白兔奶糖立刻让我喜上眉梢。姐姐总有本事将吃食留着，在不经意的时候拿出给我惊喜。我知道这是过年时候家里买的。未料姐姐一直没吃留着了。 我小心剥开颗糖，拿出暑假作业。哗哗翻着本子，暑假未过半，我的暑假作业快做完了。我有些得意，吃着奶糖哼着歌，写着快被我消灭完的暑假作业。 “薇薇，你要好好做功课。” “我知道。” “你要好好听爸爸妈妈的话。” “我知道。” “等爸爸妈妈老了你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 “我知道。” 我觉得姐姐今天特别婆婆妈妈，怎的有这么多话要吩咐。 幸好我坐在吃饭桌上写作业。姐姐躺在里屋的床上。我脸上的不耐烦姐姐看不到。幸亏如此，我可以可着劲呲牙咧嘴。可是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抬起头，阳光依旧灿烂地照在门前的人美人蕉上。家里窗明几净，如往常一般。哪里不对劲？我四下张望，才反应过来原来姐姐没再说话。 “姐。”我拉长声调头也没抬试探地叫道。如平常日子，姐姐必会回道：“好好做功课。” 可是此刻没有回音。却有瓶子滚落在地的声音。 “姐！”我直起身，转头向里屋喊道。姐姐轻轻地哼了声。 听到姐姐的回答，我安心地转回头，和最后几道数学题做斗争。 “薇薇，薇薇。”有人叫我，声音有气无力。 我四下打量，确定是由里屋发出的。“怎么了，姐？”我放下笔跑进里屋。屋里的景象让我吓了一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0) 01 大白天的姐姐躺在床上，姐姐除非病了平日断不会如此。准确地说姐姐并非好好躺着，显然是坐着不稳斜倒在床。浑身的衣服如要出门般整整齐齐，漂亮的蝴蝶架被压在头下。 “姐，你怎么了！”我连忙喊道，上前摇晃姐姐。这才发现姐姐手臂软软地耷拉在床边。姐姐眼微睁，口吐沫。我吓坏了。 “救我，去喊人。”姐姐微弱地声音仿佛很远处飘来。 “这是什么？”我捡起滚在地上的褐色玻璃瓶。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姐姐已不会回答我，只呢喃道：“救我。” 大门外一个人也没有。这会还不到小伙伴出来玩的时间。多半在家里写暑假作业。大人刚上班，大院里平日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聊天的人一个也见到。 我从家里跑出来，到门诊部的这段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一个认识的大人。直跑进门诊部，有人叫我：“薇薇，怎么了？找你妈？你妈在住院部上班呢。手里拿着什么？” 我气喘吁吁地将刚在地上捡起的瓶子递过去。 “小孩子别碰这个！”说话的人看清我手里的瓶子脸色立刻严肃。 “去救我姐！”我快哭了。 “你姐喝了这个？”说话的人见我点头，立马拎上药箱往我家跑去。 “薇薇，出了什么事？”几个人聚拢来问道。我带着哭音道：“王叔叔去救我姐了。” 我的话让许多人从我眼前往外跑去，当我跑回家时，家里已挤了许多人。 姐姐不再躺在床上，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到担架上。我正要往前凑，被隔壁家的阿姨抱住：“薇薇，别过去。” 我发蒙，从哪里一会冒出这么多人。 有人去通知母亲，我被邻居家的阿姨搂在怀里坐在做作业的小桌前。我想透过密集的白大褂看清姐姐的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 母亲赶到时，眼前密集的白大褂终于散开。姐姐静静地躺在担架上像睡着一般。 “张医生，我们尽力了。”人们让开一条道，王医生对母亲说。 母亲的一声嚎哭似乎一把利刃刺进心脏里的痛。我突然明白姐姐死了。 姐姐喝的是敌敌畏，满满一瓶，没剰一滴。姐姐是有多想死。可是我记得姐姐临终前让我去叫人救她。应该是死到临头后悔了吧。 如果我当时注意到姐姐的异样，必不会让姐姐喝下一整瓶敌敌畏而无知觉。那会我该是对着门前阳光下的美人蕉发呆。 我这才明白，姐姐反复嘱咐我的那些话是临终遗言。我如此后知后觉，愚笨如此，悔之晚矣。或许当时去门诊部的路途跑快些，姐姐可能还有生机。 我反复责备自己。可是母亲悲伤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母亲捶胸顿足，悲恸欲绝。邻居几个阿姨留下来陪母亲。母亲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我紧搂怀里啼哭不止。仿佛我是她生命中仅余可以拽住的稻草。有人替母亲去邮局给父亲发电报。 02 姐姐的死如此突然，没有人做好心理准备。父亲是两天后赶到家的。 父亲的脚步显得踉跄。拎着熟悉的旧旅行袋进了家门。 “爸，你回来了。”见到进门的父亲，我迎过去。父亲见我眼睛一亮。 “他们说我女儿出事了。你这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父亲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惯常慈祥的笑脸。伸手拉开旅行袋的拉链，拿出新买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递给我。 “昨天特意去买的。他们跟我说女儿出事了。我就担心是你。怕你顽皮摔了磕了。看到你没事，我这一路悬着的心就放下了。“父亲长舒口气，紧皱的眉字舒展开还留着淡淡的“川”字。 “国成，我对不起你！我们的婷婷没了。”母亲闻声从里屋出来。母亲的话让父亲手里的画报掉了一地。 我知道父亲从不担心姐姐。姐姐乖巧懂事，一直让大人放心。人们怕父亲着急，只告诉父亲他的女儿出事了。父亲想当然以为是我。县城的大河里每年暑假小孩玩水总有人溺水而亡。父亲一直以为出事的是我。未料却是他一直以为懂事放心的姐姐。 父亲未像母亲那般大放悲声，却一下苍老许多。原本瘦削的身子竟有些佝偻。 办完姐姐的丧事，父亲未再回省城医院。 姐姐走了以后，人们猜测最多的是姐姐的死因。一个如花似花的花季少女为何轻生。人们归咎为姐姐高考落榜。感叹姐姐心理承受能力太低。可只有夜深人静时，父母悄悄嗟叹：“这孩子，从小到大，一出生就受我们牵连。从小心理负担就重，一直没有正确排解。唉，怪我们疏忽了。” 我不能完全理解父母话里的意思，但姐姐突然离开，让我极不适应。 我躺在床上想起姐姐的种种好处。不仅悲从中来。 姐姐的离开让父母对我加倍宠爱。似乎要把后知后觉对姐姐的那份爱全部给我。 姐姐的离开，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姐姐的离开轻飘飘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许多年后，偶尔想起有一个因高考落榜轻生的女孩。可小伟哥的悲伤却看得见摸得着。 小伟哥从奶奶家回来是姐姐走了几天之后。小伟哥一脸悲戚，在姐姐的书桌前坐了很久。小伟哥看我的眼神似乎寄托对姐姐的哀思，看到我仿佛看到在世时的姐姐。这让我有些不在自在。 小伟哥一直坐到很晚，父母没有催他，小伟哥的父母也没有喊他回家。直坐到夜深，小伟哥知道再坐下去妨碍我们一家人要休息，才恋恋不舍起身。摸摸我的头，再摸摸我的头。许多没有来得及对姐姐说得话化成一股惆怅。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我的头皮，全是对姐姐的不舍。 小伟哥是那年县城的高考状元，考去了很远的城市。之后小伟哥全家调去了省城，再也没有见过小伟哥。如果姐姐还活着，小伟哥或许能成为我的姐夫。 姐姐的出生伴随着父母被打倒，是家里最艰难的岁月。谁也不知道姐姐在那些年幼小的心灵承受了些什么。如果姐姐可以再坚强些，或许有不一样的人生。 姐姐的诗稿终于摆在父母与我面前。父母看得泪眼滂沱。我虽不能完全看懂，但我知道那是姐姐留在这世上的曾经的思想。诗稿证实了父母的猜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1） 01 我戴上红领巾了。入队仪式上，一排老少先队员庄严地托着红领巾站在我们面前。此刻我想到了姐姐。若她能看到我戴上红领巾的这刻必十分欢喜。 给我戴红领巾的是个笨手笨脚的男孩子，我甚至激动得没有看清他的长相。随少先队歌响起，我随人们庄严地举手敬礼。蓝天里飘扬的旗帜在风里猎猎摆动，鲜艳无比。 而随着姐姐高考的那个暑假远去，姐姐轻生自杀事件渐渐消逝于人们集中的视野。只是我知道，姐姐的离开，在全家人心里抹上无法抹去的悲伤。父母将亏欠姐姐的爱全部给了我。 怕我孤单，父母如果都值晚班，会将我带去医生办公室做作业。晚上和父亲或母亲挤在医生值班床上。我的童年伴随着医院的来苏水味。 医院是病痛集中的地方，却是我童年里的天堂。 自姐姐去世后，父亲更加忙，我能看出父亲是为忘记失去姐姐的悲伤。母亲想念姐姐时会在父亲面前表达对姐姐的思念，父亲与母亲不同，要劝慰母亲，心里对姐姐的思念亦一分不少。而我或多或少转移了父母的伤心。 母亲再不会对姐姐那般严厉要求我做功课。父亲对我更是宠爱。这让我很快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随时间推移，父母似乎也渐渐走出失去姐姐的阴霾。日子一天天向前，逝者如斯，生活还要继续。 姐姐的离世，让父亲忘我地投入到业务提高和业务学习中。我知道父亲是想转移失去姐姐的注意力。似乎父亲做得很成功。待人依旧慈祥和蔼可求。可是父亲的头发全白了。 几年后，父亲再次出去进修，这次进修的地点是sh。原本在姐姐离世那年准备来山美县过春节的外婆因姐姐离世的消息，大病了一场。外婆怕睹物思人，留在了江边县。 我试着开始了独立生活。与许多孩子一样，成天脖子上挂着钥匙。放学回家做功课，等母亲下班和从食堂带饭回来。每到这时，我便想起从前姐姐的陪伴。 隔壁大东家孩子多。只隔着一堵墙，热闹得声音与一个人寂静呆在屋里的家形成鲜明对比。我极羡慕大东家的热闹。即便是一锅面条，六个孩子分抢而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珍馐美味。我极怀念有姐姐相伴的日子。 旁人家都是兄弟姐妹成群，唯有我孤单影只。父母帮着工作，无睱再为我生弟弟妹妹。于是放学后，我喜欢去旁人家呆着。即便是去帮大东家糊火柴盒，我也极乐意。 可大东大琴他们却极羡慕我，家里的零食一个人吃。口袋里常有他们过年才能吃上的水果糖。我们便这样两相羡慕着。 父亲不在家的这一年，我与母亲相依为命。父亲总有信来，告之在外面的情况。信中总是说一切安好。我知道父亲向来报喜不报忧。工作起来便总忘好好保重身体。 果然，父亲回来的那天又瘦削许多。那日天依旧蓝，山美县县城的大河在阳光下波光闪闪。河边的大片石滩大大小小不一的石头烫得咯脚。中午不午睡偷跑去便是在河滩上撒欢地玩。每年河里都有溺水而亡的孩童，但依旧阻止不了大河边的石滩是小孩子玩耍的天堂。 我极少在午睡时候偷偷溜出去。一是母亲管得严，二是怕热。可是这日中午醒来时母亲不在家。大东和大琴在窗户外叫我：“薇薇，去河边玩不？” 我一骨从床上爬起：“我妈不让。” “我刚看到你妈出去了。”大东东张西望，确定四下没看到我母亲的影子。我打开门探头瞧瞧，果然外面骄阳似火不见人影。 我转身带上门，跟着大东和大琴向河边跑去。大暑天在屋里看着外面大日头热，其实小跑着，空气里竟有一丝风。吹过的风是热的，鼓着衣风胀胀的。一口气跑到河边，将脚踩进河水里，一股清凉从脚底沁上来竟忘了站在大热头下。 男孩子们做着很无趣的游戏，在石滩上喊喊杀杀追追打打。我与大琴顶着大日头在河边的河水里来来去去的走，竟乐此不疲。直到有人喊我回去。 “薇薇，快回去，你爸爸回来了。”我没看清喊话的是哪个。急忙上岸穿鞋。父母若看到我在河边玩，非得揍我。别看平日父母对我宠爱有加，原则性问题他们绝对不让步。 这也怨不得他们，在他们手上抢救的溺水儿童就好几个。父母因姐姐的离开，是真怕了。 我一溜烟地往家跑，居然发现出门时忘了钥匙。我心里转着千万个念头想着如何圆谎，打死也不能承认我去河边了。 跑到家，家门紧闭和我走时一样。我心里暗骂刚才是谁恶作剧，谎报军情。 大热天中午时分，多半人家都在午睡。不能如平时放学时分去大院邻居小伙伴家里去。我靠着家门坐下，屁股底下的水泥地因大树树荫荫凉遮挡竟能坐得。知了一声声叫得夏天似乎没完没了。我无聊地数着家门口的花丛叶子，突然听到父母轻轻的说笑声。 我欣喜若狂从地上腾地站起，“爸c妈！”大院的转角处，父亲推着自行车，母亲在父亲身边走着。阳光照在父母的头顶上的头发闪亮的。父母亲接头接耳轻声笑着。仿佛世界只有他两人一般。 我未意识到自己的喊声打破了父母的二人世界。我迎着父母跑了过去。父亲更加瘦削，精神却好了许多。因扶着自行车的缘故，腾不出手来抱我。我与母亲左右在父亲身边向家里走去。 父母久别重逢的喜悦竟未察觉我趁午睡时分偷跑出去。父亲自姐姐离开后，未再买过连环画报和漫画报。这次从包里掏出一个面包递于我。 “这就是面包？”我的注意力终于被又松又软又香甜的面包吸引。我能觉出父亲的这次出门进修，是真正从失去姐姐的悲痛中走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2） 01 父亲成为医院业务骨干。工作越来越忙。好在母亲亦是医生能理解父亲的工作。 父亲值夜班值得勤。我常与母亲在夏夜里经过夏夜的荷塘给父亲送晚上的点心。去住院部的路很黑，没什么路灯。荷塘里连连的荷叶可在暗夜里却显得隐隐卓卓看不清 若一个人走夜路，经过荷塘时会有些害怕。即便跟着母亲，亦会加快脚步。父亲有时会在灯火明亮的住院部楼外等我们。有时在诊室抢救病号。偶尔几次父亲站在灯火里等待我与母亲的景象特别深刻。父亲穿着白大褂，衬之一头白发在暗夜里特别显眼。 母亲送去的点心父亲吃得不多，送去的点心多半进了我的肚子。父亲喜欢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吃。旁人笑言，我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我知道因姐姐走了，父亲将全部的宠爱集于我一身。父亲对我有求必应，无论要求是否合理。父亲对我的宠爱失去了理性，这让母亲经常生气。 “国成，你不能这样宠孩子，会宠坏的。”母亲气哼哼道。父亲点头笑。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父亲如此宠我，果然是宠坏了我。与旁的独生子女家庭一样，被宠得任性c自私和自利。母亲总是严厉地批评我的缺点。可父亲依如既往地宠着我。 我说想吃清汤，父亲即便刚下班亦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去饭馆给我打一份回来。我若说想吃蛋炒饭。即便是晚上十点，父亲也会放下手上所有的事去厨房里给我炒蛋炒饭。 我尽享父母的宠爱，只有看到旁人家兄弟姐妹成群时会想到姐姐。可父亲，我知道他无时无刻也未忘了姐姐。对我的宠溺，我知道是父亲想对姐姐做的补偿。 我在父母的宠爱中顺风顺水的长大。似乎世界如童话世界般美好。在我混沌未开的世界，只有童话般的美好。人心都如书所写，充满正义。现实世界和童话世界，我混为一谈。 我如温室中的花朵，在父母的宠溺中长大。父亲已成为山美县医学方面的专家。我顺利地成为共青团员。我知道若姐姐看到必会十分欣慰。 其间大伯国强来了山美县。 02 国强收到国成的信得知婷婷去世的消息，万分悲痛。虽只在山美县见过一次面，但乖巧漂亮的婷婷给国强留下深刻印象。 上次国强回山美县还是数年前。那次探亲的经历并不愉快。可必竟见到久违的国成和他的家人。 国强自上次探亲回去，一直留在香港工作。中间与国强一家中断了通信。直到国成一家调回城里，情况得以改善，才又恢复了通信。 即便不见面，从信里字里行间，国强能感受到国成一家翻天覆的变化。 时代变了，国成一家的境况越来越好。国强亦为国成一家高兴。国强的生活倒是平静得乏善可陈，一份稳固的工作，依旧没有成家。国强想回南洋的家，可一直想办法却回不去。如今家人中他离国成一家最近，国成一家亦最让他揪心。 随国成一家境况变好，国强亦为之高兴。未料这天接到国成的来信，却提及侄女婷婷离世的消息。这让国强百感交加。国强一直未再娶，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在心目中，国成的孩子即是自己的孩子。如今婷婷离世的消息让国强亦伤心不已。 国强不能忘记上次去山美县探亲的经历。上次的遗憾让国强一直不敢轻易踏足山美县。他不想重蹈覆辙。与国强同处一地却如咫尺天涯。可如今从国成来信的字里行间真切感受到国成一家往好的变化。国强又起了去山美县探亲的心思。可因之前探亲经历留下的顾虑一直未实行。可收到婷婷离世的消息，国强再也忍不住起了去重去山美县探亲的心思。 国强重新踏上去山美县探亲的路途是几年后。国强为了这次探亲特意攒了几年的假期。国强更为这次探亲将攒的钱都买了给国成一家的礼物。国强特意找女同事去买了几件女式衣服。在国强心里，国成的孩子便是自己的孩子。 国强写信告知国强到达山美县的日期。与上次不同，这次信不再是被人拆看后再转知国成。 国成收到国强即将来山美县探亲的来信，心里的喜悦无法言说。国成回到家便与妻子和女儿宣布了这件喜事。 “国强要来，薇薇，你大伯要来看我们了。”国成高兴得像个孩子。这些年经历这么多，国成难得如此高兴开怀。国成的好心情感染了家人。全家人盼望着国强的到来。 这次国强来山美县探亲，一家人是真正可以团聚在一块了。 国成向来工作认真，难得请假。可今天大哥国强要来，国成向医院特意请假半天，早早带着妻女去车站接人。 山美县的车站几十年没有什么破坏，依旧是半旧的平房和不大的停车院。汽车出门时的土路扬起一路灰尘。 可国成此时坐在山美县车站简陋的候车室激动万分。看四下的景物都是极入眼的。 国成记得上次大哥国强来山美县，只见一面便分开的遗憾。如今可以接站，送站。一家人真正在一块。 国成盼望着，不断往开往山美县的公路方向张望。似乎开进车站的每一辆车上都极可能坐着国强。国成不知站起坐下几次，终于看到省城那熟悉的大班车风尘仆仆地开进了车站。国成快速地往停车院跑去。甚至忘了招呼妻子和女儿。 国成跑到大院时，从省城来的班车正在院中停下。妻子和女儿亦快速地跟跑过来。国成急切地向车窗里搜索，看到了，国成看到了国强。国成激动得掉下泪来。 国强坐在车上未看到国成。上次的经历让国强不敢奢望国成一家会来接他。 “大哥，大哥！”国成激动地在车下挥着手，国强顺着喊声看到车窗下的国成激动地挥舞手臂。 “国成，国成！”国强急忙向车窗下的国成挥着手，眼睛竟有些糢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3） 01 大伯国强长得和父亲极像，只是脸庞和神色更坚毅。父亲身上有股儒雅的味道。而大伯身上却有股见过大世面的味道。 常吃大伯寄来的奶糖c奶粉，如今得见真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薇薇，叫大伯。”父亲激动地把我向前推，推到大伯面前。大伯伸出手想抱我。我却扭着身子不让。倒并非怕生，我都多大人了，还让大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我眼睛不眨仔细瞅着大伯，大伯也仔细端详着我，喃喃道：“像，真像。”我知道大伯指的是姐姐。 大伯的神色明显有些落寞。若姐姐在多好。姐姐那时候见大伯亦是小孩子，如今若在，长成大姑娘样，大伯看到得多开心。 父母与大伯避而不谈姐姐。将话扯开绕过姐姐。可是我知道大人们心里此刻都如我一样的想法，若姐姐在多好。 幸好是终点站，大伯车上的行李搬了好一会才算全部搬完。几个大纸箱加上大伯的行李推箱，竟堆成一大堆。好在父亲问人借了自行车，用绳索将大纸箱搬在行李后架上。车身上能挂的地方亦挂满小箱，加上母亲与我帮忙，几个人总算勉强拿下所有行李，出车站向家走去。 母亲事先将家里的小床换上了新蓝白格床单。被子和枕头都是新晒过太阳的，暖蓬蓬带着肥皂味加太阳香。家里的简陋让母亲有些不好意思：“大哥，家里条件不好，要不要去住招待所？” 大伯却摇头：“就住家里，家里好。” 父亲笑：“没事，阿圆，大哥住家里，方便大家在一起说话。” 我很快与大伯混熟，如和大伯在一起很多年一般。大伯喜欢和父亲一样摸着我的脑袋看着我笑。 大伯的到来让家里宾客盈门。不仅是父母的老友邻居同事来看望远道而来的大伯。父母单位的领导甚至县里的领导纷纷来请大伯去喝酒吃饭。 从不喝酒的父亲竟喝醉了被人搀回来。家里高朋满座。父亲却躺倒在房间里。大伯有些歉意向母亲解释道：“阿圆，我让国成别喝那么多，拦不住。” 母亲摇头道：“没事大哥。他就是郁积久了，看到您来高兴。喝醉了，心里郁结的郁气也发散了。”大伯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姐姐去世，父亲一直没哭过，至少我没看到父亲哭过。那股失女之痛一直郁结在心。此刻见到大伯国强，亲人久别重逢，所有郁结的伤心和委屈借着酒精全都散发出来。 父亲独自躺在房间里，却醒着。只唤着我的名字：“薇薇，薇薇。” 我急急跑进屋：“爸爸，我在呢。你睡。有没有好过点，要不要喝水？” 父亲摇头：“薇薇，你在就好。”说罢握着我的手又迷糊过去。待我走出房间，父亲又唤道：“薇薇，薇薇。” 满屋的宾客都认为这是父亲喝醉酒的表现。只有我知道，父亲是失去姐姐后害怕我再从他的生命中消失。父亲大醉一场，终于从姐姐的离世之痛解脱出来。 父亲与大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的滨海省方言我听不懂，可是我知道父亲和大伯很愉悦。以至于我对滨海省这门陌生的方言亦觉得亲近起来。 若是宾客散了。父亲与大伯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有时开怀大笑，笑得我极想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大伯在家一住小半月，终于到了归期。看得出，这次大伯来山美县心情极好。与大伯这段时间的相处，亦让我与大伯亲近。 大伯归期临近，让我生出不舍。可是更不舍的是父亲。大伯回去的头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客厅的日光灯依旧亮着。父亲和大伯坐着边喝茶边说话。好听的滨海省方言带着些温柔的味道。我听不懂父亲与大伯的方言，可是兄弟俩轻声的交谈不时入耳，如好听的催眠曲，让我又沉沉入梦里。 睡着沉，差点误了去车站送大伯。父亲熟练地给还在睡梦中的我穿衣。醒来时，我已在父亲的肩头上。大伯和母亲走在父亲身边，一起往车站走去。 大伯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与我说话。特有的带着浓重滨海省方言的口音。不由自主让我模仿着大伯说话的口气。父亲朝我的屁股上轻轻一巴掌。大伯伸手要抱我，看在大伯即将离开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让大伯抱着。未想大伯抱我特别欢喜，如抱着一件精致的瓷器，小心翼翼，脸上满是欢欣。我知道大伯是真心疼我。这让我小小的心灵在看到省城的班车时，生出浓浓的离愁别绪。 “我不让大伯走，我不让大伯走。”我开始耍赖，如八爪鱼般想缠住大伯不让大伯上车。我以为只要大伯不上车，就会留在山美县和我们一起幸福地生活。 母亲不客气地将我从大伯的怀里抱过来，父亲从母亲手里接过我。好像我还是不会下地走路的娃娃。不过我已顾不得这么多，很是不舍地张望着大伯上车的背影。 大伯用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与我们告别。 “薇薇，大伯下次再来看你。”大伯许诺，这让我小小难受的心灵好过一点。我点点头，向着车窗里的大伯挥手。车子很快发动，驶出车站，转弯不见了人影。 我与父母走到车站外，看到路上留下的车子过去扬起的灰尘，而车子已去得很远，转过一个弯，消失出视野。这让大伯来山美之行像一个没有发生的梦。我看着那远去的车影愣愣出神。直到母亲拉起我的手，我去牵边上父亲的大手。却见父亲一直凝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我扯扯父亲的袖子：“爸，大伯说了，还要来看我们的。”我看得出父亲比我更不舍大伯的离开。 父亲转过头对我笑笑。再转回头望向车子消失的方向，轻叹口气，牵起我的手：“走吧，我们回去吧。” 与来接大伯时的喜悦相反，三人往回走竟没有话说。母亲突然提起：“国成，上次老游的事或许可以考虑下。如果调去滨海省工作，离大哥近。大哥来看望我们也方便。你觉得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4） 01 父亲并未答话，母亲的话却让我好奇。 “妈妈，我们家准备调去滨海省吗？”我仰头望着父母。 “有这个可能。”母亲说话时眼睛看向父亲。父亲却不表态。我知道父亲舍不得离开山美县。 这么多年，父亲对山美县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山美县就是父亲的第二故乡。我们家在山美县没什么亲戚，可常来串门的人却多。不比家里常来亲戚的人家冷清。 来的客人中多是父亲下放时呆过村庄的老乡。父亲没有架子，乡亲亦把父亲当自家人。若是有人来县城，必会来我家落脚。如有人来县城医院看病更是会找到父亲。 父亲有求必应。母亲为此没少悄悄埋怨过父亲。母亲嘴上埋怨，行动上却支持。客人来了吃住常都在家里。 所以我家没有什么亲戚，可是乡下来的老乡却不少。 关于调去滨海省的事在父亲的沉默中不了了之。送走大伯后，生活又恢复惯常的轨道。 父亲依如既往地忙。谁也没再提调离山美县的事。父亲的名气越来越大。没有人不知道国成医生的精湛医术的。凡医疗纠纷或各种会诊都会请父亲参加。父亲俨然成了山美县医学学术权威。 我顺风顺水地长大。学习成绩不拔尖，但凭着小聪明不用功亦能考个中上。母亲吸取姐姐的教训，不再严加看管督促我做功课。这让我的日子在同龄人中过得相当滋润。 在他人埋头苦读时，常埋头于闲书。母亲虽未从前对姐姐那般严厉那样待我。但我对闲书的热爱还是让母亲对我未来的高考忧心冲冲。 可怜的母亲因姐姐的缘故，不敢对我严加苛责，心里着急。在我进入高中后，与父亲重提调去滨海省的事。 那天晚上，我无意听到父母的谈话。 “国成，我们还是调去滨海省吧。一是那边整体环境好，离大哥近。大哥来往方便。二是那边高考分数线低。我们省穷，高考分数线比别的省份高出很多。如果调去滨海省，薇薇参加高考亦能考上个好大学。”母亲的话让经过父母卧室门的我站住脚步。滨海省经济发达，所有新潮的东西都是从那边流传过来。而且滨海省的高考分数线比我们省低了很多。我这样的成绩去滨海省参加高考，极可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这也难怪。穷地方的孩子都用功读书，指着读书一条出路改变以后的人生。 我极希望父亲答应。自送走大伯后，我了解到滨海省有医院希望父亲调过去，他们愿意接纳父母去他们那边工作。只要山美县肯放人，父母就可以调去滨海省城边的一座小城工作。 那座小城我听说过，以温泉著名，据说风景优美。且离省城极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即可到省城。对于大城市，这点距离根本就不算距离。且无热闹中的杂乱嘈杂。交通便利，经济发达，气候宜人，好处相当多。 我不知道父亲是否还会和从前一般不松口。因为屋里久久没有声音。我正待悄悄走开，溜回自己床上，未料听到父亲说道：“好吧。” 父亲的回答让我喜出望外。我未想到从不想离开山美县的父亲居然松口。转念想明白是因为姐姐。姐姐离开是多年心理负面情绪积压未排解的结果。可直接诱因却是因高考失利。 母亲提出去滨海省，高考分数线低，有助我考上理想大学。这点让父亲怦然心动。父亲不想看到我重蹈姐姐覆辙。虽然我屡屡鼓吹要对我的高考结果有信心。 父亲的回答让我躲回床上悄悄偷着乐。我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滨海省于我是那个传说中的外面世界。 我想象着全家搬迁去风景如画的滨海省小城。享受着城市的种种便利。这让我在睡梦中悄悄笑出声来。如果不出意外，一年半载，我们全家便会离开闭塞落后的山美县，走出大山，走进外面的世界。这让我充满期待。 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这已让我可以在大琴他们面前炫耀。若知道我将随父母一起去滨海省小城定居，他们脸上的各种表情，既便这会也能想象得出。不过想着真要离开大琴他们，心里生出一丝不舍。这种感情奇怪地和未来去滨海省小城生活的新奇期待互相交替着。 我似乎已看到今后在滨海省小城开始新生活的景象。我已混淆了是梦还是想象。以至于第二日起来时，发现睡过了头。父母早已出门上班。我已百米赛跑的速度拎起书跑向学校跑去。 02 父母从未正式与我提起即将调去滨海省小城之事。他们不说我亦不提。日子如常，父母忙着去医院看病，我忙着做功课和忙里偷闲地看闲书。其间父母收到几封厚厚的来自滨海省小城的信件。终于有一天母亲将其中一份塞得厚厚的信件推到我面前。 “薇薇，你看看，喜欢这里吗？”我早从信封上知道是从滨海省小城医院寄来的信件。里面塞得鼓鼓的是小城的介绍和图片宣传册及小城医院的介绍和图片。 “很漂亮。”我笑。我想象以后的我便在这样漂亮的图片里的街道和行人树下穿行。 “这家医院接收我和你父亲。我们准备办理调动手续。如顺利，过几天我们可能就要搬家了。”母亲的话让我有些吃惊，未想到离开山美县的日子来得如此之快。 我突然对山美县生出不舍。可是新生活的召唤让我跃跃欲试。 父亲这次倒是未说什么。只是轻轻抚着我的头道：“无论到哪里，好好复习功课。”我点头。我习惯父亲总把我当孩子。既便我现在走出去是大姑娘样，父亲却总如我是孩子喜欢抚摸着我的脑袋。而我如小时候般，出门照样紧紧挽着父亲。这让母亲时常妒忌：“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老粘着你爸。” 可这会母亲没有说话，只与父亲一样用期望的眼神看着我。这让我突然觉得有些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5） 01 我对离开山美县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是全家调去滨海省小城的事却泡汤了。 事情所以没有成，因为父亲。对方看重父亲的业务能力，同意接受父母过去。只要医院同意放人，办理调动手续接下来的流程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是医院不放人。 父亲多年在山美县医疗战线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早有优秀的口碑和群众基础。父亲长年不谢地对业务领域的钻研已然成为山美县医学界的学术权威。 许多人来医院冲着父亲去看病。父亲没有架子，见谁脸上都是和蔼可亲的笑容。极有耐心解答病人各种疑问。如此医术好又接地气的好医生，没人愿意让父亲走。 医院领导找父亲谈话。父亲沉吟良久拿不定主意。我知道父亲为何如此犹豫不决。从父亲的本心不愿离开山美县。父亲对山美县生出类似于故乡的感情，只有与他同代为山美县奉献几十年青春和努力的同龄人才了解。 可姐姐的离世对父亲打击太大。父亲极想我能考上个好大学。而滨海省低于本省几十分的高考分数线对父亲有极大的诱惑力。 父亲几十年如一日刻苦学习工作，几乎没有节假日。父亲所有的时间几乎都扑在病人身上。父亲陪我和姐姐的时间极少。父亲工作起来常忘记时间和家人。如今父亲想弥补给我曾经对姐姐与我的亏欠。 父亲极想留下来，可是见到母亲期盼的眼神和回家看到我时，之前的决心亦产生动摇。 父亲一直拿不定主意，直到李书记来找父亲。李书记是父亲刚分配来山美县时的县高官，如今已退居二线。因曾经是父亲的病人，与父亲有过接触，对父亲有了解。 李书记一直看好父亲。只是父亲被打倒下放时，李书记亦未逃脱此种命运。如今，李书记虽退居二线，心里却牵挂着山美县的建设。 父亲要调走的事，已被传得沸沸扬扬。人们都觉得父亲调走可惜，少了个好医生。人们其实不知道，若非为了我，父亲自己也不舍得走。 李书记找父亲谈话的经过我不知晓，但是父亲回来后，便坚定地对母亲说：“阿圆，我们不走了。留在山美县。相信薇薇以自己的实力也能考上大学。” 我很好奇李书记都和父亲说了什么，以至于让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父亲改变了主意。 直到那天家里来了父亲的几个老朋友，聊起当年刚分配来山美县时对山美县蓝图的展望，如今许多已实现的欣喜。我想我懂了父亲。建设山美县，看着山美县实现蓝图梦想的力量让父亲终究舍不得离开。 父亲平日性格温和，可若做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母亲了解父亲的性格。虽生气却无奈。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不理父亲。直到父亲被县里授了许多虚衔的职务，母亲才作罢。 某日放学路上，日头很好。我背着书包急急奔走在回家的路上。上午从早读加上四堂课，早饭早去了爪哇国，饿得前胸贴后背。放学铃声一响，抓起早就收拾好的书包带子往外冲。 从学校到家半个小时的路程，只埋头走路，望见被阳光照耀得白花花的地面。路旁人家的桂花树阵阵浓郁的香。县城的广播准时响起。每日会播报山美县新闻或歌曲。这极大丰富了放学路上的视听。 突然我站住了，竖耳细听。怎么写得事迹如此耳熟，极像父亲。我站在某户人家的桂花树下停住脚步，终于发现稿件上的事迹写的就是父亲。 父亲上广播了，这让我欣喜若狂，拔脚向家跑去。广播声一路伴随着我。广播稿上所写事迹有的我知道，更多的我第一次听说。我从未想到我的父亲是个被歌颂的先进人物。我也从未知道父亲做过如此多默默无闻不为人知的好人好事。 那些我一个人被父母丢在家里睡梦中独自醒来的夜晚，父母可能正挽回了无数条性命。 父亲的先进事迹的广播稿播完，接着放歌曲，我一刻也不停留，拔脚向家飞奔而去。 “爸，爸，你上广播了。”远远地见到家门开着，我大惊小怪地喊。 “慢点，慢点。”母亲笑眯眯地迎住我。 “妈，爸上广播了。刚才放学路上听着了。”我跑得满头汗，兴奋地道。 “知道，你妈写的稿。”母亲不慌不忙道。母亲的话让我对母亲另眼相看。我未料到母亲的文采如此好。 “要不然，你以为谁会了解你父亲那么多事情？”母亲见我惊讶的表情笑眯眯道。 我朝母亲挑出大拇指，“妈，没想到你文章写得这么好。” 厨房里传来呛鼻的菜下锅爆炒的油烟味。我急忙钻进厨房，未想到广播稿的主人公此时围着大围裙波澜不惊地厨房炒菜。 “爸，你上广播了。”我佩服父亲的淡定。父亲抬头笑笑，低头继续炒菜。 “记者来采访你父亲，我说你问他的事迹，他也不会说。问我，我一会也说不完，不如让我来写你看看行不行。没想到，一字不改就用了。”母亲极开心，挤在厨房门边道。 厨房极小，除了锅台，没多少空余地方。这会子一家人挤在厨房，显得拥挤狭小，可我与母亲都极开心。 父亲只是淡淡笑笑，示意我们出去：“这里油烟大，别在这里。” 我哪里肯听，叽叽喳喳问着父亲从前的事情。父亲只是笑，偶尔点头。手里煎炒烹炸倒是没停。母亲兴致亦好，不停为我解答问题。 父亲炒好菜，我与母亲七手八脚端到小桌上。我对父亲一脸崇拜。那日见父亲与平常无异，可心里总觉着父亲高大了许多。 或许我从不了解我的父亲。突然我想到姐姐，若那时父亲也有此时的荣誉，姐姐必与我一样欢欣鼓舞，又怎会日渐消极灰心。 我与姐姐的差别在于，姐姐是父母生命最坎坷时生命中的孩子。而我老天眷顾，出生后，父母便渐渐顺风顺水，父亲受人尊敬爱戴，更有许多荣誉加身。即便母亲亦常常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如此大悬殊的差异，造就我与姐姐迵然不同的性格和人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6） 01 自国成一家回城后与县城与山美矿的一帮老友时常走动相聚。既便久不露面的杨万全恢复了教师职务。重新走上三尺讲台。 谁也不知道杨万全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就如国成一家下放后的生活情况亦无人知道。杨万全再出现在国成前，让国成与众人大吃一惊。 “万全，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过得？”人们纷纷围上问道。这些年杨万全放牛后就无了踪迹，仿佛人间消失一般。如今重回人间，笑多话多。可不似当年话锋极有棱角。全是幽默搞笑的话。 所以杨万全说了半天别人亦未听明白他这些年怎么过的。即便杨万全不说，人们亦知道杨万全过得不容易。这些年，人们都过得不易。 杨万全的回归让朋友相聚时重新多出许多乐趣和欢乐。 杨万全的机智幽默不减当年。只是不再会直言不讳。岁月总会在人身上留下或取走些东西。比如取走杨万全身上的锋芒和盛气。 杨万全年岁与国成差不多大。可至今单身。看着朋友们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杨万全却连家也没一个。张罗对象是女同志的天性。 自杨万全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回山美县中学当老师后，给杨万全介绍对象的人踏破门槛。 杨万全年纪虽老，可是长相c工作都还行。还有这些年的补发工资。整体来看条件还是可以的。 杨万全从前眼界高，心里只想着爱情。非所爱之人不娶。如今生活让杨万全早认清现实。只要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杨万全便觉足亦。 众多人中挑，杨万全终于选定一个，三十多岁年纪，未婚。长相尚可，主要是能干朴实。有人悄悄问杨万全为何选定这个，杨万全笑，“年纪大了，我就选个一起好好过日子，会过日子的。” 在山美县城里，女子早早出嫁，三十多岁年纪未婚的极少。人们不仅怀疑杨万全的选择：“这么大年纪的老姑娘，一直不嫁人，会不会有什么毛病？” “能有什么毛病，我不也四十多岁，还是单身。”杨万全的话堵了许多人的口。杨万全的妻子姓季，人们都管她叫小季。 小季话不多，衣着朴素。戴黑边眼睛。与杨万全站在一处，倒显不出年纪差距。 这些年的经历早让杨万全明白婚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两口子，杨万全爱说话，小季沉默寡言。可两人结婚后倒和谐恩爱。吃了晚饭后散步还是串门都形影不离。 没人问小季为什么看中杨万全，在人们眼里觉得两人极般配。所以每次杨万全来国成家小坐，妻子小季必一同前来。小季话不多，只坐着喝茶，听丈夫说话。这倒与杨万全从前让国成家的情形差不多。 县城里的人公认杨万全有才，就是时运不济。好在杨万全晚婚生活不错。不久妻子小季怀孕生了个儿子。这让杨万全喜出望外。杨万全老来得子，更觉心满意足。见人更加话多。出口成章，典故故事张口便来。人们都爱听杨万全说话。包括他的学生。 02 父亲的许多老朋友里，杨万全最有趣。之所以了解得如此清楚，因为杨万全是我的老师。 杨万全向来没大没小。与小孩子可以玩在一处。所以从心眼里我没把他当大人看。杨万全和父母年纪差不多，孩子却刚出生不多久，典型的晚婚。关于杨万全的故事我听父母的老朋友说起些。 杨万全被打倒后放了很多年的牛，直到某天落实政策重返教师岗位，才重现人间。谁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只知道他在大山间深居简出，人们几乎忘了这个人。 直到重新走上教师岗位，杨万全才经人介绍找了现在的老婆。杨万全经了这些年的流放，依旧不改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只是杨万全再不说时事，说得是野史趣事。这让杨万全说话时散发十分魅力，人们爱听杨万全说话。 作为杨万全的学生实在有福。杨万全的课活泼生动。他的课是唯一不想听到下课铃响的课。 杨万全上课从不照本宣科。不似旁的老师必拿着教科书和备课本来上课。杨万全上课啥也不带。背着手慢慢踱步进教室。学生见到他来，立刻便学安静下来。 并非杨万全有多大的威仪，因为学生们知道杨万全接下来要说的课比现时手头上的任何事都有趣。 杨万全背着手上讲台，悠然踱步便开始娓娓道来。随手往黑板上一画，他所说的事物形状栩栩如出现黑板上。 学生们情不自禁集中注意力，所有思绪跟着杨万全走。杨万全的课天马行空。可是教课书的知识点无不概括。比起死记硬背照本宣科的教学形式，杨万全的课让人对该学习的知识点在玩乐中全记进脑海里去了。 所以杨万全的课每次不照本宣科，可考起试来，学生的成绩却是全年级最好的。 杨万全的课是学生们唯一不打瞌睡不盼着下课的课。杨万全没有老师架子，或者说没看过老师像杨万全那样的。 杨万全别开生面的教学使我的成绩扶摇直上。杨万全常来家里，虽不是家访，却让我不自在。可杨万全不顾我的感受，常来家里串门，于父亲天南海北地说着话。父亲的几个老朋友时常来家里走动。加之父亲下放时的乡亲们常来家里投宿吃饭，家里经常热闹得很。 父母向杨万全询问我在学校的情况。杨万全便打着哈哈，我想他是看到我幽怨的小眼神。有什么比自己老师是父母老友更能让父母了解自己在学校动态的呢。 事实我在学校规矩得很。只是成绩不出众。高中三年在堆积如山的课本训练册及习题集下度过。似乎日子永无出头之日，唯有高考是结束这种生活的结点。 物极必反。觉得只要与课本无关的事物都津津有味生动有趣。那时班上盛行传看小说。母亲与我斗智斗勇。屡屡收缴出我掩在课本下的小说。我盼着高考。想象着高考结束后的快活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7） 01 进入高三，学习白热化。物我两我。如被丢入高考前的大熔炉，反倒没了之前的焦灼。似乎补课做题是与生俱来的事情。真正扑入其中反倒心平静气。倒是父母尽量留时间在家里希望多陪我。他们陪不陪我对于沉浸于题海中的我没有影响。对付题海的我早无心顾他。父母在不在家陪伴于我是一样。 父母极少来房间干预我复习功课。晚上复习晚了会端杯热牛奶进来。而我最爱吃的是桔子罐头。 第一次吃桔子罐头便爱上的那种甜酸的罐头特有味道。甚至超过新鲜桔子。父母对我这种独特的喜好大惑不解。要营养没营养，要口味抵不上新鲜桔子美味。我极希望每天晚上父母端进来是桔子罐头而不是热牛奶。 父母依旧工作很忙。但不会如从前，将我一人留在家里。家里总会留一个人，或父亲或母亲。坐在客厅里默默陪伴在房间里题海苦苦挣扎的我。 因为姐姐高考失利出事的缘故。父母极少在我面前表露出他们的期许。可是只要看到他们的眼睛，我知道他们如所有父母一样盼着我能考上大学。 奇怪的是我并无心理压力。只是与所有高三考生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的迎接高考的备战里。 虽无心理压力，可与所有高三考生一样经历着高三考生所经历的一切。 我唯一不能抵抗的是家里的电视。自家里有了电视，只要电视声音传来，我的心便放向外间。所以家里只有新闻联播时间才开电视。既便如此，我亦想着法蹭电视看。 “薇薇，你怎么又出来？”母亲疑惑地上下打量我。我装着若无其事走到桌前倒水。 “我喝水。”我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已出来上厕所喝水好几次。 大人们虽知道我的诡计亦不揭穿，耐着性子等我喝完水，再磨磨蹭蹭回房间。 我喝水时的眼光全望向电视机上跳动的影像。一杯水喝得极慢。有时看得痴了，竟站在当地半晌不动。 母亲作势赶我回去。父亲替我找借口。 “看新闻，对考试有好处。”父亲的话不无道理。母亲不吭气。若非如此，哪容得我频频找借口出房间在电视前逗留。 所以在高三那年，家里的电视看完新闻联播便关了。我也终于了无牵挂。不再竖着耳朵听外面的电视音，埋头复习功课。 母亲不时探进头来侦察我课本下是否藏着小说闲书。母亲哪里晓得，看闲书时，我的耳朵竖着比兔子还长。一些细微的响动逃不出耳朵。早练得分心有术。 但我还是有良知的，看着母亲煞费苦心的模样，我亦不想让她太伤心。父亲发现我看闲书，只会轻轻敲敲我的头。并不说什么，反倒让我觉得十分内疚。 高三一年在苦中作乐和忙里偷闲中匆匆而过。终于迎来酷暑里的高考。 不知为何，每年的高考都热得灼人。仿佛配合所有家长和考生灼灼不安的心情。 我掐指算着考试两天后的快活轻松日子就乐了。父母显然比我紧张，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三人坐着吃早饭，反倒是正主我显得最为轻松。 七月流火，即便清晨亦觉出即将扑面而来的热浪。知了没命地树头上叫着。 父亲特意请假送我去考场。我推辞不让。多大人了，还需送吗？考场便设在山美县中学。平日走惯的。可父亲不肯，执意要送。委实推托不过，由得父亲陪着我往考场走。 想着不到两日后的解脱，我快活地与父亲说着话。父亲谨慎地找着词语与我说话。早晨父亲特意拿出买好的桔子罐头，这让我精神振奋。我与父亲再三确认，中午回家后便可大块朵颐。这让我精神振奋。 路上陆续碰上去考场的同学。几乎只有我是父亲陪着。这让我有些不自在。 “爸，你回去吧。我前面就到了。”走在快到学校的大桥头，我回身对父母说。蓝天下的大河蜿蜒到很远的青山处。早晨的太阳照在父亲头上白发闪闪发光。我突然觉得父亲矮了许多。我甚至可以越过父亲的头顶看到大桥底上的河水波光。 父亲难得执拗。坚持要送我到校门口。旁边有人召呼父亲：“国成医生，也送孩子高考啊。” 我与父亲循声望去，见来人亦陪着孩子走来。这让我心稍安。至少父亲陪着我去考场不显得特别扎眼。 随离考场越近，人越多。人群由三三两两变得成群结队。送孩子来考场的家长不在少数。学校门前显得特别热闹。 父亲的话不多，怕说错话加重我的思想负担。我已无意注意父亲的情绪。我的注意力被眼前戒备森严的考场吸引过去。 从小到大历经无数场考试，无可否认高考有特别的意义。即便自认为轻松没有心理压力的我，此时亦被觉出考场带出即将面临高考的森森压力。 “我进去了。”我与父亲说话时几乎头也不回，迈向大步仅直往学校大门走去。 平日大开的校门关着。只在大铁门边的小门留人进出。两个不认识的老师站在门两边检查准考证及身上是否有夹带其他资料。警戒线外有武警把守。平时的门卫室里坐着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这些无不时时提醒人们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考试。 胆子小得，还没考便觉得头晕眼花。加之天气热，不少人出现中暑现象。在考试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晕倒在考场，被医护人员抬了出去。这让余下的考生感觉气氛紧张。 高考比得是平时的积累，更多考得是心理抗压能力。 当晕倒的人被抬出考场，考生们开始集中注意力专心做题。或许从小在医院环境呆惯的缘故。见多抢救病人及病人的生死。突发事件未引起多大心理波动。相较其他考生，更能平心静气应对考试。 试卷做得深入，便觉得如平时复习功课做模拟试卷一般。不再分出心神恍惚神智，如平日一般做完了题。直到考场的铃声响起，抬起来，外面中午的日头毒辣地在空中悬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8） 01 出得考场，父亲耀眼的白发在人丛中特别显眼。父亲如所有家长一般在门外盯着一个个走出的考生，见到我远远扬起手，嘴角浮出笑意。 日头毒辣地在当空照着，不知考试的几个小时，父亲是怎么过来的。 或许是我脸上的轻松表情让父亲松了口气。父亲并未问我考得如何。我想他是怕我后几门的发挥。只告诉我桔子罐头早冰镇好了，做了我爱吃的菜。 我兴致勃勃，家里备好的美食及通过第一门考试已克服对高考紧张后的轻松，顿觉饿极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家去。 炎炎烈日下，有父亲陪伴，走回家的路途显得轻快和距离短了许多。忽然很感谢父亲，父亲的陪伴对减轻考试前的紧张压力确有助益。 我悄悄瞄向身边的父亲，父亲依如往常面带慈祥的笑容，不时与熟识的考生家长互打招呼。 “国成医生，看你家女儿这么开心，一定考得不错吧。”有人试探地问。这才刚考了一门，谁也不知即将的高考结果。似乎一个轻松的表情亦能暴露是否有好的考试状态。 父亲只笑，转头慈爱地看我一眼。我知道父亲期盼我健康快乐远胜于我是否能考上大学。父亲所以紧张如此，只因高考是我人生重要的一个时刻。作为父亲他不想错过。姐姐的事情让父亲愧疚良多，他不想再错过陪伴我生命中每个重要时刻。这亦是父亲陪伴我来去考场，丝毫不让我觉得压力的原因。 回到家里，桌上已摆好我平日爱吃的菜。父亲拿出冰镇好的桔子罐头让我食欲大动。在七月流火的季节，有什么比一碗冰镇的桔子罐头更美味诱人呢。 下午的考试，我让父亲别陪了。一是天太热，日头毒。二是通过上午的考试，已没有了因高考神秘带来的紧张。可父亲坚决不肯。戴上草帽执意要陪我同去。 说心里话，父亲的陪伴让我心里踏实。我亦不再逞强。由得父亲陪我同去。 毒辣的日头照得路面反射出强烈的热光。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这种时候，没几个愿意顶着太阳出来暴晒的。直至走到临近考场的大桥，陆续三两个去考场的考生。如早晨一般，越近考场，考生和陪同考生的家人越发多起来。 我向父亲挥挥手，向考场大门走去。我不知道如此毒辣的太阳下，陪同考生们来的家长去哪里躲避等待考试结束孩子们出考场。 我已无心那么多，充足的午睡和食欲满足让我精神饱满，如斗志饱满的战士走进考场。 如临大敌的高考就这么一门接一门地考完了。远非想象中洪水猛兽。只要专心致心亦如平时做得极多的模拟试卷，物我两忘。 最后一门我坚决让父亲不用在考场外等我。考场出来直奔县城冷饮店吃了一份冰激棱。我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如此，高考结束的炎热里放开肚皮吃冷饮。 从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就觉欢天喜地。备战高考的苦日子恍如昨日梦。心里无比轻快。未知的未来似乎在笑着向我招手，明天，会无比美好。 02 县城的娱乐乏善可陈，除去冷饮店便是电影院录像厅。我往嘴里塞着冰激棱想着晚上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觉笑出声。 坐在对面的兰兰不仅好奇地打量我：“薇薇，真的这么高兴啊？”兰兰的娃娃脸粉嫩可爱，乌黑的长发披肩。一对大眼睛在齐眉留海下黑白分明。 兰兰虽和我同龄，初中毕业就没再读。兰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总是疏于学业。初中三年在溜冰场认识现在的未婚夫。未婚夫是个比兰兰大十岁的山美矿的职工。薪水高，就是工作辛苦要下井作业。可是相对家境不好的兰兰，未婚夫的经济实力是吸引兰兰的重大诱因。当然未婚夫对兰兰整整两年的死缠难打亦极具效果。 当年兰兰一身红衣飘扬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溜冰场上时，第一眼就吸引住了未婚夫的目光。在我埋头做题在题海里浮沉的时候，兰兰已是溜冰场上一枝花，引无数青年竟折腰。 两个风马不相及的女孩子因小学时的友谊，一直是好朋友。知道今天我高考结束，特意约了来冷饮店来吃冷饮。 我点头，将最后一勺冰激棱塞进嘴里，又去买了一份。一份两个球，我与兰兰分而食之，快活得很，胜似兰兰当年来告诉我她与未婚夫的恋情时兰兰脸上的甜蜜。 如一只被压惯的气球，竟觉得七月的天气亦不那么热了。如果说人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结束高考的那一天。 母亲试着试探问我考得如何，我快活地答，好得很。其实我并不知考得如何。就是心情好得很，此时问什么亦会答好得很。母亲心花怒放。我说过话便忘。 高考完的暑假犹如天堂。尽情地睡到自然醒c看电视看闲书与同学出去玩。 在高三的学年末，同学们彼此开时写毕业留言，多是祝福祝愿的话。希望对方前程似锦，人生顺利。 小小年纪不懂离愁别绪，可在高考在即也觉出即将各奔东西的不舍。如今考完了，普天同庆。人们不去想高考结果如何。高考如一道分水岭，即将分出不同的人生。可在一切未揭晓前，同学们想一起出去爬山。 山美县虽是山区。可在县城长大的同学却难得爬山。山美县山很多。县城群山环绕，家家开门见山。随便一处山上去，处处是景。山美县森林绿化率高。蓝天白云c绿水青山，空气质量好。最近几年来山美县开发旅游资源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距离父亲当年下放不远处的一座山被很多行家看中，已被拍摄成旅游风光片。影片中几个装着打时髦亮丽的女子在青山里跋涉，其间溪流清澈见底，怪石c云海c松涛及极富渊源的道教文化引人入胜。同学们商量去那里爬山。 虽此山亦在山美县县境，却离县城远。来往必得住上一晚。加之爬山需五六个小时，加之游玩，必得在山上住一晚。如此一来，去此山必得三天两晚。算是时间不短的短途旅行。 我从未单独离开家人出行，不知父母是否首肯。未料向父母提起此事，父母一口答应。这让我喜出望外。亦觉出自己在父母眼里果然是长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9) 01 山美县是典型的丘陵地貎。即便县城周边亦青山环绕。虽生在山区真正走进大山的机会并不多。提出去爬山的建议是几个同学深思熟虑的结果。 相较去国内名胜风景区，去山美县正在开发旅游资源的大山显然在经济在上划算得多。虽然这座山还未被正式定名，但风景秀美带道家仙风道骨滋味无可争议。并且某位父亲当领导的同学安排了免费大巴和食宿。这让一群穷学生更加欣喜若狂。 大巴车上人们有说有笑，无缘无故便唱起了歌。怎能不放声歌唱，人生最美的年华，高考完后无忧无虑的真空期。人们脸上笑开了花。歌一首接一首唱着，声音整齐宏亮，如一个流动行走的合唱团。 这种热情和快乐的气氛极带感染力。如一只快乐的炮弹尽情在山路的挥洒着青春的热情和快乐。司机师傅亦受了感染亦跟着哼唱。路旁的景物一切都是新鲜甜美富有朝气，带有青春蓬勃的生命力。 临近傍晚的时候，车子到达山脚下的宾馆。宾馆明显是为开发旅游资源新做的。大红漆的柱子和门廊衬得周围的树林草木及身后的大山更加翠绿。有鸟虫声清晰地从枝头和草间的不同角落传来，显得更加清幽。 一车人的到来打破周边的宁静。一群年轻的学生下车好奇地打量着周边的景物和眼前的宾馆。 眼前的宾馆并未因被漆成大红的颜色而显出多分热闹。倒是一群年轻人的朝气打破了这里的沉寂。 宾馆显得空而大。有两个穿着服务员制服明显是当地人长相的服务员好奇地望着我们这一车人。宾馆因我们的到来变得声动热闹起来。 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家单独出行，一切显得如此新奇。同学们很快从房间出来聚到长廊上。 长廊由大红色的柱子撑起。顶棚亦漆成大红色。长廊的另一边却挨着绿色的大山。坐在长廊上随手便可触碰到明日即将攀登的大山。山很高，直入云宵。可眼面前的山脚边的草木亦清新可爱。透出草木特有的清香。 虽坐在山边，蚊虫却少。虽未上山，山脚的温度亦比县城低了几度。炎炎夏日此处是绝佳的避暑胜地。 一车年轻人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唱了一路的歌，此时坐在长廊处，不禁又放声高歌。好在宾馆里只有我们一拔顾客，不怕人投诉。穿制服的两个服务员远远地望着我们。有人热情地向她们招手：“一起来玩。” 两人摆手，低下头笑。露出乡下姑娘特有纯朴表情。只是对我们的服务更加热情。在我们回房后，不断去每个房间问我们是否还需要热水。 我们笑着摆手，这里虽比县城的条件差，可景色美了许多倍。加之第一次结伴出来旅行的兴奋，竟笑闹到很晚才安歇。 谁也不知谁第一个睡着的，仿佛一挨枕头便觉入梦乡。那梦里有草木的好闻香味。 第二日，不知谁第一个起床。仿佛一睁眼所有人都醒了。所有人笑容满面。从昨日延续的快乐依旧在继续。 早餐是简单的稀饭馒头小菜还有一大碗面条。人们聚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快乐的吃什么都是香的。风卷残云狼吞虎咽，转眼大碗小碗都吃得底朝天。 上山的路初始是有台阶可循的石板小路。渐渐便成山道。昨日唱了一天歌的人们依旧放开嗓子高歌。周围的美景是需要一种浓厚的情感渲泄表达。而没什么能比得上歌声更加合适。 直到山路越来越陡峭难行，人们才渐渐收了歌声及对美景的赞不绝口及嬉戏打闹。人们开始专注于爬山。 山的低处有各式森林和潺潺溪流，一步一景如行画中。行到山的中段，眼前的风景渐渐为各种怪石代替。山路亦发崎岖。体力不好的同学已开始不断坐下大口歇气。队伍的行进速度开始变慢了。 没了树木的遮挡，火辣辣的太阳开始发挥威力。虽说山区的温度较之县城低几度。可是在无遮挡的日头下，行进的人们已走得衣服汗湿。 有体力好的同学开始讲笑话为体力差的同学鼓劲。同学们相扶相携终于来到山的最险处。 此处虽未到山顶，可俯视周围亦能一览众山小。想来竟是爬得很高了。而距山顶的路是一处陡坡和几段几百阶坡度陡峭的台阶。低头可见来时经过的森林低低地在很远处。 因地势高，周围的山峰几乎都在脚底，便有风来。那吹过的风有道家的仙气，清凉可人。天仿佛离得极近，触手可碰似的。日头亦不显得扎眼。坐着此处有飘飘欲仙之感。 可有人却催着大家继续上行。那陡坡是成块的大石，有人手足并用，后面的人轰然大笑。轮到自己时，却也只有如此才能上去。费了好一番力气，所有人越过陡坡，正想喘口气，却见眼前天梯一般的陡梯。两人若走得近，前人的脚后跟可以挨着后人的脸。 人们不敢再嬉戏打闹，打起精神，互相帮助次第爬上天梯。前面爬上天梯的人们一阵欢呼，“快来，快上来。上面好漂亮。” 前人的招呼给了后人勇气。即便如我这般体育课跑八百米还要补考的同学，在几个同学的前拉后托下亦爬过了天梯。 眼前的景象果如仙境。云朵便在肩膀外飘游，如一朵棉花糖。伸手去抓，抓得一手湿气，却两手空空。路两旁各种松树形态各异，生长在各种怪石缝间。人们惊奇松树神奇的生命力，如何在如此险要之境吸取养分。各色姿态的松树如一副副绝妙之姿的国画。云海此时亦渐渐翻涌成形。行走其间，如入仙境。每个人看得痴了。 后上来的人们见到这番景象发出一声惊呼：“太美了！” 几乎人们见到此番景象都叹为仙境。 山上的天气说变就变。在风门处尚是蓝天白云大日头。此刻一番朦胧景象。云海越来越密，将视线都遮挡在云雾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0） 01 人们大声感叹此乃人间仙境。一路爬上山来竟领略几种完全不同的景色。此刻眼前云遮雾绕看不清景致，却别有风味。 云海在山路边翻滚，犹如人在南天门边。探手去抓，除了湿气一切全无。行走在这样虚虚实实的空间，视野只限几步之内。同学们紧紧相随，生怕掉队迷了路。 攀爬上陡峭的台级后路势平缓，人们能分出心神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只是气温骤降，竟有寒意。 因是初开发的旅游区，山顶上只有简陋的木板屋和道教观。临时搭建的木板屋是上山游客打尖的地方。地方虽简陋，可遮风挡雨。一间木板屋被间隔出几间小空间。因隔开的木板有极大缝隙，能看清隔屋的动静。 我们一行人到时，木板屋的主人将我们领进一间空间稍大的木板隔成的空间。地上打着地铺。倒也能挤下几十个人。隔壁已住满游客。另一隔壁却是木板屋主人的厨房。 木板屋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因同学父亲打过招呼的缘故，对我们十分热情。亦因我们这群人不谙世事天真可爱，活泼热情的朝气亦带动出主人家的笑容。 因过了饭点，没有吃食，主人夫妻生火为我们做饭。火从隔壁生起，火光跳跃照亮了我们这边屋子。外面寒风呼啸云遮雾绕，熊熊燃烧的火光驱走了木板屋外的寒意。 同学们开始在通铺上玩笑打闹。简陋的住宿条件反倒增进了大家亲近。 “老板，火再大，就要把屋子烧着了。”有人朝隔壁喊。引来一阵笑闹。那火光熊熊火舌却有上屋顶之迹象。 主人夫妻听得喊，弄小火堆，在隔壁喊：“开饭了，热面条。” 爬了六七个小时的我们顿觉饥肠辘辘，纷纷披着床单枕巾去隔壁。山上的饭食贵，一碗面条能抵着山脚下十碗面条的钱，可谁还顾得了这个。个个埋头吃得面，竟觉得是天下难得吃到的美味。 吃完面条，天亦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除了隔壁厨房透出的火光，没有亮色。山顶上的风呼啸得极有厉色，如一个巨怪在木板屋的上空左奔右突。风啸带着阵阵松涛声，如海边的巨浪，一阵盖过一阵。这样的情境，通铺里温暖的被窝觉得世界上最安逸的所在。人们裹着被子唱歌，仿佛想把头脑里所有想到的歌都唱出来。 隔壁屋子亦传出歌声，应和着我们的歌声。大家好奇地透过缝隙向那边张望，亦见那边的人亦向这边笑着点头致意。 似乎天涯之大，不用相识。此时此景下有了许多共通的情境和感受。亦不知道歌声与热闹是何时停歇。外面的风啸声和松涛声如最好的催眠曲。梦里如躺在一个巨大的声音摇篮里。外面风雨交加，木板屋如世界仅存的孤岛。仿聚集世上所有安详和宁静。 刚到达木板屋时就早早和木板屋主人夫妻约好，第二日要去看云海日出。来此处看云海日出是不容错过的景色。 夜晚同学们狂欢打闹，早将第二日要早起看日出之事抛诸脑后。经了一天爬山的疲乏和见到美景的兴奋个个沉入梦乡。以至于主人夫妻第二天叫起床费了好大功夫。 被身边的同学推醒，主人夫妻打着手电筒正站在通铺边叫起床。好梦正酣，外面依旧狂风肆虐，温暖的被窝如有引力让大家起床费了好大一番周折。 往外瞧，外面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主人夫妻示意大家裏上被子床单。在头前打着手电筒带路。木板屋门一打开，外面寒冽的空气让人打个哆嗦。 “好冷，好冷。”不知谁说道。人们不禁更加裏紧身上的床单被子。互相瞧着怪模怪样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睡意因冷冽的空气亦消失不见。 若非前头有人带路。一帮人非得走到山边的云雾里去。起来的并非只有我们。隔壁住的游客亦都起身和我们一样裏各式御寒的衣物行进在队伍里。 待眼能适应周围的黑暗，渐渐能分辩出周围大略的景物。主人夫妻领着大家经过道观，有人拾阶进去。道观显然许未有道人。因旅游开发的关系被修整过。门前的两只石虎显得古趣盎然。亦不知在此门站立了多少时日。 主人夫妻驾轻就熟地领着队伍穿过道观前的石虎，却未进道观的门径直绕过向道观后走去。道观的外墙斑驳破旧，可转过道观眼前却是一片云海，远处已隐隐有亮光。 “来得正好，赶上了。”主人夫妻长舒口气。为了叫我们这帮学生娃起床费了不少时间。 人们无睱接主人夫妻的话碴，被眼前从未见过的壮丽景色震惊了。我未见过大海，可眼前的云海让我想到大海。太阳一点点从云海里升起，金光渐渐将云海染得越来越壮丽，终于一轮红日蓬勃而出，照耀着云海道观松林怪石和被眼前壮丽景色震惊到的我们。 终于有人高喊出声：“好美啊，太阳出来了啊。” 人们脸上幸福喜悦欢畅的表情在朝阳下一览无遗。金色的阳光照耀得人们心里喜洋洋暖融融。人们纷纷松开裏紧的床单被子。太阳出来了，温度亦随之升高。放眼蓝天云海松林山峰和近处的道观，无不以为仙境。 眼前壮丽的山林云海景象让人不后悔一天爬山的辛劳。人们沿来路返回，之前经过的景象此时均在阳光下明亮起来。一步一景，山川大美让人无不赞叹。 快乐的旅行短暂美好。而下山时，人们开始想起这两天被抛诸脑后的高考。 几家欢喜几家愁，高考结果揭晓即将揭开每个人不同的命运。在这山上是人们未去想到的。而回程时，人们想到即将揭晓的高考结果，各人各怀心思，亦是这两天疲了，竟然话都少了许多。 回到山脚下的宾馆，依旧是那两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乡下姑娘。见我们回来，显得极高兴。不断问长问短。 人们夸大其辞路上的辛苦及路途的艰辛。说到云海日出及山上的秀美的景色和自然风光均赞不绝口。 两位服务员是本地人。听人夸赞家乡的山水，脸上喜不自禁。 “要用热水泡脚，明天脚要疼。”两位服务员好心地提醒我们。 “没事。我们几个小跑下来的。”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同学道。上山容易下山难。除了几个平日身体素质运动耐力好的同学，其他同学下山没少吃苦头。说话当下脚酸胀无比，心道第二日还能难受过此刻？平日缺少锻炼，陡然巨大运动量第二天便让大家吃到苦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1） 01 第二日起床，所有人觉得腿脚不是自己的。如腿脚不便的人们僵直着腿关节拖动双腿前行。这让彼此看到都觉着好笑。 “嘎嘎，小华胖子，你看你走路那样。”有人指着小华笑。小华并不是我们班的同学。是同学的妹妹。这次跟着一起来。年纪比我们小，爬山第一个手脚并用，加之稍显婴儿肥。这让她爬在陡峭的山路上如一只可爱的招财猫，很是讨喜。 如今见她僵直关节腿脚的小样，之前灵活的小胖子形象风格迵异，见之实在忍俊不禁。小华妹妹圆眼结实地给了个白眼。小华妹妹的腿脚不便上身却极英姿飒爽。短发一甩，挪着极快的步伐从人身边扬长而过。 旁边的人五十步笑百步地哄堂大笑。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挪着僵直的步伐步态奇怪地向来接我们的大客车走去。 爬山回来，腿脚整整酸疼了几天才恢复正常。而高考结果越来越临近揭晓。高考完时的轻松惬意亦随之远去。如人生驿站，歇脚，又将迎来新旅程。 因姐姐的缘故，父母的思想负担大过我。一路顺风顺水长大，于我，高考结果如何不是个事。我只想让自己慢点长大。可以如现在一般，睡到自然醒，看闲书做自己喜欢的事。父母小心翼翼问我对将来的打算：“长大后准备做什么？” “反正不当医生。”我脆生生地回答让父母一愣。 “为什么？”两个极热爱自己事业的父母奇怪问。 “因为医生太苦。”我老老实实回答。旁的医生如何我不知道。可眼能见到的父母废寝忘食地工作，难得有一个完整的休息天。这倒其次，我已习惯父母每年如一日地早起去病房查房，即便春节正月亦不例外。可夜晚常被父母一人丢在家里在半夜里醒来时的害怕记忆犹新。 有人说晚上不敢去医院，怕放死人的太平间。而多少年，太平间就在离我们家平房不远处。如逢晚上回来，撒脚跑过幽深黑暗的夜路胆颤心惊。我常问父母一个傻问题：“当医生不怕死人吗？” 父亲笑不回答。母亲道：“刚开始哪有不怕的。可是这行做久了，看得生死多了，也就不怕了。” “妈妈，你和爸爸会死吗？”问这个问题时我七岁。与一群玩伴在门诊部外玩耍时，突然有一群人抬了人下车急匆匆往抢救室跑。在医院长大，看人送病号进抢救室司空见惯。可是这次不一样，血，那人混身是血。 一群孩子不顾大人的驱赶，好奇地跟进门诊部，不久便听到抢救室传来呼天抢地的哭声。病人并非生病，而是车祸。可能交涉到交通事故处理。送人来的一群人又蜂拥而出。抢救室的门被医生锁上。几个大人哄赶我们离开。可是适得其反越发激起一群小孩的好奇心。 抢救室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事物。大孩子看了一眼便扭开了头。余下年纪小的孩子个子不够，看不着玻璃窗里的景象。缠着大孩子帮忙抱起一点，终于看到抢救室里的景象。 抢救室的一切都是白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床c桌c被单。唯有躺在抢救病床上的死人不是白的。白色床单显然因时间匆忙未完全盖住刚刚死去的人，露出一双大脚正朝着玻璃窗。 那双大脚还年轻，活生生地告诉人们这之前这还是一条强健的性命。 明白大孩子为什么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双大脚让晚上睡觉时连着做了几晚噩梦。 “妈，你会死吗？”那双大脚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跑回家冲进厨房问正在做菜的母亲。 母亲惊讶：“薇薇，怎么了？” “今天我看到一个人死了。死了就没有了。如果你和爸爸死了，我就没有爸爸妈妈了。”那双大脚让我深切体会到对死亡的恐惧。 母亲哈哈大笑，见我认真的瞧着她摸摸我的头：“妈妈不会死。妈妈会永远陪着薇薇。” “那爸爸呢？”我极不放心，追问道。 “不会。”母亲肯定地回答让我欢天喜地又出去和伙伴玩了。 这个问题直到姐姐去世，我才又想起来。虽然长大后知道母亲当时是善意的谎言。但对于当时幼小的我是极大安慰。事实所有人都会死。姐姐的离开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医生是看惯生死的职业，在外人眼中，显得对生死无动于衷。事实医生亦是普通人，一样红尘情爱悲欢离合。 我不想当医生，因为看惯父母当医生的辛苦及每日面对人世间疾苦需的强大心理负荷承受力。所谓医者仁心，白衣天使，有其道理。 我从未仔细规划过以后的人生，但有一样很明确，我不想重复父母的人生。 我能看出父亲眼里有一丝失望。但亦只是一瞬，快得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父亲爱他的职业。如果我未来也成为一位医生，相信父亲一定老怀甚慰。可父亲尊重我的选择。在高考志愿里我填了五花八门的职业，唯独没有填医。高考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上或考不上，考去哪所学校学什么专业都不出意外都定性了未来的人生轨迹。 我觉得自己能考上，虽然高考估分，估得极有水分。父母都不以我的高考估分为准。就我这马大哈的性格，丢三落四是常有的事。不过见我如此乐观，父母亦稍觉安心。 录取结果出来是在是爬山回来后的几天。父亲兴匆匆地进家门喊着我的名字：“薇薇，考上了考上了。” 正沉浸金庸武侠小说不可自拔的我头也不抬，轻轻地：“嗯”了一声。 突然我抬起头：“爸，你说什么？我考上了？”我刷地将郭靖杨康扔在脑后从椅子上蹦起来。 “是啊，考上了，财经大学。”父亲喜不自禁地看着我傻登登的样子。 我如范进中举哈哈傻笑，从房间踱到天井，再从天井踱回房间。父亲一直笑而不语望着我。 正想问父亲如何知道的，母亲开门进来。开门便向父亲求实从他人处听到的消息：“国成，说我们家薇薇考上了？” 父亲笑着点头：“省里的熟人去省招办看到薇薇已被财经大学录取了。通知书可能会晚些寄来。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 父亲的话让母亲喜极而泣，抬头仰望。我知道她想姐姐。父亲亦了解母亲的心思。将我与母亲拢在怀里。我不知道姐姐是否在天有灵。若她能看到此刻，一定会觉得安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2） 01 我考上大学的事不一会便尽人皆知，这倒让我生出担心。必竟只是一个电话传递的消息，并未收到正式录取通知书。若消息有误或发生变化，岂不丢人。 因此想，生出惴惴不安。反倒没了之前的清静自在。周围同学的录取通知书纷纷寄到，自是一片欢喜。而我的通知书迟迟未来。 “爸，消息会不会有误？”我有些沉不住气，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父亲肯定地回答：“肯定没错。” 可随着离开学时间越来越近，周围考上的同学都纷纷拿到录取通知书后，父亲回答我时的眼神便有些不确定起来。 我知道父亲此刻比我更急切想看到录取通知书。因为是他带来的消息给了我希望。若消息不准确，平白无故空欢喜一场，平添许多失望。 母亲亦开始沉不住气，追问父亲。这让父亲觉得压力更甚。甚至看我的眼睛有些躲闪。我忽然心里对父亲有了埋怨。若非父亲事先给了那么大的喜讯，或许对高考结果不抱希望。可如今，所有人都知道我考上了大学，而录取通知书却没来，让人觉得尴尬。 母亲的脸色亦不好看。心里或许与我想得一样。这让父亲在我与母亲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仿佛做错了事一般。私下里，父亲比我与母亲更加着急，只是我与母亲不知道罢了。 录取通知书终于来了。看日期寄出时间并不短，估计路途上出了不少周折。好在终于在开学前送到手上。全家人长舒口气。我终于要上大学了。接下来的日子是对新生活的憧憬。未来可期。与高考完的心情有些相似，无比轻松又多了即将来临新生活的兴奋和盼望。 母亲为我张罗去学校的铺盖，特意去弹了棉花被。母亲恨不得让我带上所有可能用上的行当。 班上每次春游秋游，母亲总会张罗得极为复杂。书包里塞满母亲以为可以用上的事物。事实除了吃的大家分而食之外，其它用不上。而准备去大学报到，母亲将传统发挥极致，恨不得让我搬上半个家过去。 母亲话多，整天嘱咐我独自生活需注意的事项。父亲的话虽少，却感觉其不舍。每日做我爱吃的菜。总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我吃光。这一切于我都是甜蜜的负担。可是我的心却已奔向不久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父母坚持要送我去学校。这让我觉得极丢脸。 “不用送，我都大人了。”我企图证明自己已是个大人。但我的话丝毫不起作用。父母坚持借了辆吉普车送我去学校。上车才发现，带去的行李装满了后备箱，我若独自去学校，这些行李让我头大。 虽未实现想象中的自立，亦兴高采烈。难得与父母同时出来。学校位于长江边的城市，多江多湖。与山美县环境迵然不同。所在之地比山美县繁华数倍。不亚于曾到过的省城。从山美县开车出发，亦要经过一天的车程。 父母工作忙，此时与父母同时坐在车上离开山美县的情形难得遇见。父亲极少为私事求人，这次为了借车费了好大的面子。对于父亲而言，只有为了我才会去求人吧。 随车驶离出山美县境，地势便渐平缓开阔。经过外婆家所在江边县，湖面波光在阳光下的反射下耀眼闪亮。眼视野开阔觉得心旷神怡。 若非车程紧，又是借的车，母亲极想拐去江边县去见外婆。父母都是脸皮极薄的老派知识分子，做事不晓得变通。直到驶出江边县县境，母亲忍不住道：“好久没见妈，亦不知她老人家身体如何。” “为什么刚才不拐进江边县见见外婆呢？”我有些奇怪接嘴道。 “张医生，你妈家在江边县？那刚才可以转进去看看啊。”司机年纪四十多岁上纪，话不多，此时却接话道。 母亲脸上显出惊异，显是后悔没有想到。我知道父母因整日钻研业务，远没有平常大人待人接物的活泛。 “要不现在调头回去？”司机见母亲没言语，转头问母亲。 “不用了。太麻烦您了。继续往前吧。”父亲摇头道。母亲没有出声。我知道母亲心里极想见外婆一面，可父母向来不习惯麻烦他人。如今借车送我上学已属破例。 “接外婆过来过年吧。等放寒假时我去接外婆。”我自告奋勇。父母微微点头。 02 我要去上学的城市我曾与父亲去过一次。那年我九岁。姐姐去世两三年后。父亲出席侨联活动时带上了我。那个暑假是记忆里最有趣的。 父亲担任了山美县侨联主席后，我才知道，从海外回来报效祖国来到山美县的爱国青年不止父亲一人。认识的阿真伯伯还有许多的叔叔阿姨，当年抱着一腔建设新中国的热情去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来到山美县。 在那个特殊的年月，所有人都经历了父亲一样被打倒和靠边站的不公正命运。却始终不改赤子之心。如今在各自岗位上尽情发挥工作热情和才华为山美县的建设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绵薄之力。 我未见过父亲刚到山美县时的情形。可是从小到大，山美县在眼面前的变化却是历历在目。父亲与老朋友在一块总会回忆往昔，我从他们话里及许多老照片里了解山美县当时的旧貎。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翻天復地。 小城虽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可山美县的矿藏资源及产量以及悠久采冶历史和如今的矿冶技术已全国闻名。只是一样，因地形地貎的关系，山美县身处山区，交通不便。限制了许多发展机会和契机。 山美县许多人没看过火车。闭塞的交通成为山美县发展的瓶颈。出一趟远门都是极了不起的事。比如从山美县去省城需要一天的车程，去我上学的城市亦需要一天的车程。 出一趟门总有去另外一个世界之感。虽只几小时车程相隔却大相不同。越近目的地，人烟越发浓密，亦显露繁华之势。终于在快近傍晚之时，车子驶进了我上学的这座城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3） 01 母亲亦曾就读于这座城市。在拿到录取通知书时，母亲和我一样兴奋。谁不怀恋青葱岁月。当年的青涩的学子如今已成为医务战线的中坚力量。 未出行前，母亲便屡屡提起从前学校时光。母亲总会说：“啊，那时候。”说罢便笑，笑容里许多说不出的内容。母亲并不能具体说出那时候有什么，可那时候代表人生最好年华，母亲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了。 父母坚决要送我去学校报到。除不放心我独自出行外，亦是母亲想故地重游。 自从分配到山美县工作，母亲难得出门。时间给了工作和照顾家庭。如今送我上学，一是舍不得放手，二亦是趁此机会出来走走。 车子在漫长的车程后终于驶进城区。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母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透过车窗贪婪地望着车窗外。虽然母亲上学时亦难得出来逛街。曾经的记忆与那时的青葱岁月紧紧联系在一起。母亲看得不是故地，更是重温旧日时光。 父亲宠溺地看着母亲一脸兴奋表情。母亲不停向父亲与我诉说当年在此上学时各处景致。母亲不时大惊小怪像个孩子。我与父亲都极难见母亲如此景象。 “变化太大了。”母亲轻叹。脸上莫名的表情让我感触从母亲身上流淌过的时光。 冥冥之中考来母亲就读的同座城市，仿佛证明我是母亲生命和青春的延续。我不知道几十年后我再故地重游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眼前一切景象都是新鲜的。城市仿佛被水滋养着。城市在长江边，长长的堤坝坐在上面可以看长江上各种过往的船只。不仅如此，几个大湖分别在城区的几个位置将景色装扮得灵秀动人。城中心的湖最大。烟波浩渺。城市因水的滋润灵动有致。 事隔几十年，城市与母亲当年在此上学时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可大致地形地貎却未变。城市有水便变得灵秀逼人。该城市里有几个湖，外加居于长江边上。整座城有股灵动之姿。 学校门前亦是湖。转过几条清净的小街，直通校门前的大道一旁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即便道路两旁的大树亦遮挡不了视线旁的波光。道路另一侧却是农田，地势开阔能看到另一所学校的房子。学校位于城市的角落，虽无市中心的繁华，却亦显精致又带着水的灵动。这是一座水的城市，和自小长大的山美县绵延起伏的山区形成鲜明对比。这样的城市很容易让进入它的人爱上这座城。对即将生活几年的城市第一印象有了好感。 02 新生报到处人头攒动。我坚持要自己去报到。父母知道我怕人笑话这么大人还要陪着，由着我去。 离开父母的视野像只出笼自由的鸟儿。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独立放飞的自由美好。 人们很热情。在报名处登记后，有人主动过来帮着拿行李领去宿舍楼。带路的人极热情，告之为上一级的师兄。去宿舍的路上一路滔滔不绝介绍学校各处。 大礼堂c食堂c图书馆c教学楼c操场c足球场一一指点告之。心下不胜感激。路上不时有师兄的熟人招呼：“这是刚报到的新生吧？” 我礼貎地跟在师兄后朝人笑。校园路上全是年轻朝气的面孔。仿佛全世界青春活力都聚集此处。 女生宿舍是单独的宿舍楼。师兄送到门卫处止步。不时有新生的家长同孩子一起进来。我突然想到父母此时在何处？ 可手中提着行李，向人打听宿舍位置。到宿舍时门开着。一个扎长角辫女孩正蹶着身子在靠门右边的上铺擦床铺。宿舍四张上下铺，其余铺位虽无人却有的已铺好铺盖，有的已有行李放置，唯女孩对面下铺空着。 “这没人吧？”我抬头问。女孩回转头发现我的存在。 “没人。”女孩微微动动嘴角，我想她是想朝我笑。可却与我一样有些手足无措。女孩眼睛很大，皮肤略黑，头发也黑。 “你好，我叫薇薇。”我友好地笑。 女孩点点头：“我叫珊。”说罢终于露出一个完整的微笑。回过头继续擦洗她的床铺。 我在床上放下行李，准备收拾，进来一个漂亮的高个女孩。女孩不笑，盯着我打量。从铺好铺盖的床铺上取了东西转身出去。 不一会，宿舍里的其他几个女孩陆续进来出去。大家彼此见面微笑打招呼却陌生拘谨得很。我突然想起父母去哪了？ 仿佛有心电感应。父母在门口探进头来，看到我在，笑了。 “薇薇，住这吗？”父母开心地望着我笑。我点点头。进宿舍楼时见到许多父母帮着孩子拿东西进来，父母此时出现心理上不觉得突兀排斥。父母正要进门帮着我一起收拾，父母身后挤进一个胖姑娘。 胖姑娘皮肤很白，辫子很长，脸上有婴儿肥。有一丝羞涩。手里拎着被子，向我上铺放去。胖姑娘身后跟着其父母，口里用方言不断与女儿说着话，挤进身帮着女儿归置东西。 父母亦进来在下铺帮我归置东西。地方小人多转不开身。母亲索性将我赶到一边。胖姑娘亦被大人赶到一边。我们俩靠旁边站着看两家父母忙着张罗。 因有伴，父母包办代替亦不觉得过于不好意思。我对面上铺的大眼睛姑娘亦擦洗好床自己床铺，开始麻利地铺床归置东西。见我目不转眼地盯着她看，咧嘴一笑。 我知道她笑什么。整间宿舍八个女孩，就我与上铺的胖姑娘是父母包办代替铺床归置东西，给人留下娇生惯养的印象。 我小声督促父母快些离开。 “我自己会弄，我自己来。”我不断在旁嘟哝。直到收拾妥当，父母才罢手。 “出去吃饭吧。”父母走出门微笑地对我说。我摇头：“不，我要吃食堂。” 我没注意父母脸上流露出失望神色。我只想尽快溶入新环境。 父母交换眼色。见我固执已见，于是开口道：“好吧，那我们出去吃。吃完饭我们便回去了。” 父母的话让我心生不舍。可是改主意却不肯。我送父母出去。宿舍楼走廊里不时有搬着大件行李进宿舍的人。我跟在父母身后走着，避开拿着行李进来的新生及家长，走出宿舍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4） 01 宿舍楼外校园路上许多搬着行李的新生往宿舍楼来。我站定门口，下决心与父母告别。父母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亦站定身却不回头。母亲低头抹泪，父亲轻轻劝慰母亲。我突然眼泪涌上眼眶。 我怕父母看见，回身低头努力让眼泪收回去。眼泪却像不断线的珠子往下落。 母亲终于收住泪，回身向我告别。我装作若无其事向他们挥手。母亲转回头忍不住又低下头去。父亲向我挥手：“回去吧，我们走了。” 我突然有叫住父母的冲动。为什么一餐饭也不陪他们吃？可是话未出口，父亲轻轻劝慰母亲两人相偕走远。我愣愣站在原地发呆。直到父母的身影溶进校园主干道的人丛里。 此时才觉出父母确实远去，之前想快速溶入新生活的豪情变成惆怅。 回转宿舍躲进蚊帐里。 “你爸妈走了想家了吧？”隔床的女孩探过头问。我点头。不好意思地擦干眼泪。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开始互相搭话。因年纪相仿，年轻人的热情朝气很快互相熟识起来。之前送别父母离开的惆怅亦随之烟消云散。 除了高个女孩和上铺的胖姑娘，宿舍其他人都在。互相认识后，便结伴去食堂打饭。依稀记得来时领路的师兄指点过食堂的方向。几个女孩新奇地走在校园里，新奇地打量着未来要生活的校园。 食堂里已人山人海许多人，窗口前排了极长的队。有人招呼：“来吃饭啊来这边排队，这边快。” 说话的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一张娃娃脸极讨喜。 “是和我们说话吗？”我指指自己的鼻子。男孩咧嘴大笑：“当然是和你们说话。你不是我们班的吗？在报到处你排在我前面，看你登记报到的。这几个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吧？”男孩极热情，笑起来眼像月牙像漫画上的人物。 几个女孩因碰着同班同学显得兴奋，连连点头。男孩身后钻出几个男孩笑着打招呼，因同班的缘故多出亲近。第一次感受集体生活。新生活和新环境的新奇，将之前与父母分别的离愁冲得烟消云散。 “晚上开会啊。”有人端着饭碗踱到我们这桌。我极新奇地望着各位同学，还未开班会互相介绍便知道是同班同学。学校食堂的第一餐饭吃得极热闹。吃得不是菜的滋味，吃得新鲜新奇和新生活的开始。 回到宿舍后，上铺的胖女孩亦已回来。眼里依旧噙着泪。一看便知是刚与父母分别。 果不其然，有人热心地问道：“吃过了吗？爸爸妈妈走了？”胖女孩点头。想起刚才我那样和她一样不自觉与她多话：“食堂的饭可好吃了。” 我的话让胖姑娘好奇地睁大眼睛：“真的呀？我跟我爸妈在外面吃的。”说罢极羡慕地看着我们，这让刚才未与父母一起去用餐的我心稍安。事实父母再来学校看我带我出去打牙祭求之不得。食堂的饭菜吃得集体生活的新鲜感，至于菜的好坏和滋味不敢恭维。只是在初到校的第一天新奇兴奋的心情远盖过饭菜原本的滋味。 直到快去教室开班会，高个儿女孩才出现。与我和胖姑娘一样眼眶红着，显然刚哭过。可冷冽的态度让人不敢上前多话。 大家结伴去往教室。教室里已有些人，包括食堂碰到的那群男生。见我们进来，扬着手打招呼。还有许多未见过的陌生面孔彼此打量，却不让人发现自己在打量别人。 老师进来时终于结束这种互相暗自打量的尴尬。老师很年轻，看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刚大学毕业。希望我们是师生更是朋友。”老师开诚布公得到一片掌声。 大家轮番上台自我介绍。这么多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因缘巧合聚在一起成就同学之谊。班主任宣布后天开始军训。散会后同学们兴奋地交流关于对军训的认识：“听上届老生说，很辛苦。”有消息灵通人士透露。人们又期待又害怕，说说笑笑回到宿舍。 第一次过集体生活，这么多人共同生活新奇热闹终抵不过一天奔波的疲乏。可躺上床却睡不着。以为烟消云散的离愁满满上了心头。 想着父母相偕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鼻酸。再想着在家的种种好处父母的疼爱呵护忍不住抽噎。未料邻床和上铺都传出抽噎和吸鼻子声。竟是一寝室的人都在想家。因黑暗的关系，不用掩饰脸上的表情和泪水。抽抽噎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翻了个身，我以为还睡在家里的小床上。未料脚碰到床栏。睁开眼雪白的蚊帐和上铺的床板提醒我此刻在学校寝室里。我探头看看，只有少数的人起床。 因第二日军训，报到及归置宿舍的事已完成。起来亦无事。翻身躺回，望着雪白的蚊帐顶愣愣出神。我想此时许多同学亦如我一样，醒了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开始想家想爸爸妈妈。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薇薇在吗？”是母亲熟悉的声音。我腾地从床上跳起：“妈，我在我在。” 我急忙套上鞋子打开门，门口果然站着笑吟吟的父母，这让我喜出望外。 “爸c妈，我还以为你们回去了。”说罢委屈得想哭。 “昨天太晚了，司机师傅太累。就住了一晚。晚上想过来。你爸说肯定和同学们在一起，不打扰你。我们明天去看她。”所以我们这会来了。 “爸！”我嗔怪地叫道。拉着父母的手撒娇耍赖：“爸，爸，害我昨天那么想你们。” 父亲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估计第一天，你想和同学呆在一起。想适应新环境。这是好事。现在我们不是来了吗。” 我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又说又笑。 “声音轻点。还有同学在休息吧。”母亲往宿舍里探探头。我吐吐舌头。回宿舍换好衣服跟父母走了出来。 早晨的空气很好。因休息天的缘故，校园的道路上人不多。我与父母一同走在校园里，兴奋地向他们介绍各处：“这是教学楼，昨天晚上就在那个教室开班会呢。这里是食堂，打饭人好多，排好长的队。” 父母在我身边一左一右地走着笑着听我说，边往校门口走。 校门口处有几家小食店。坐在小食店可看到进出校门的人和田野及校门道路另一侧的湖水。 父亲买了早餐，三人坐下吃。这才觉得与父母在一起吃饭是多么幸福的事。 “一会我们回去了。司机师傅一会过来接我们。”见我吃完，父亲轻声道。我立时觉得刚才觉得一切极美妙的早晨都索然无味。 “嗯。”我轻轻应道。话却变得少。绿色的吉普车远远穿过校门前的林荫道向这边驶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妈，你们刚才是怎么来的？” 母亲笑道：“你爸睡不着。大清晨我们一路走来的。” 我望向父亲慈详的笑脸，笑容依如往常般温暖：“好好照顾自己，这次我们真回去了。” 我点点头，经了昨日的离别我似乎长大了。望着父母上车，绿色的吉普车开出视野，只留下一片湖面的波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5） 01 望着父母远去的车影，我知道新生活开始了。心有不舍却无昨日伤感。仿佛经历一天集体生活长大了许多。 直到绿色吉普车驶出视野，方才掉转身回头。因休息天的缘故，校园里无昨日人来人往的热闹。操场上有几个打球的人外，校园显得空荡荡。若不是为父母送行，此时亦和大多数人一般还未起床。 回到寝室时，人们已陆续起来。我呆坐着发愣，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有人提议去买生活用品。来学校前，父母已准备充分。可坐着发呆不如与同学一起出去逛逛。 人生地不熟大家都不敢走远。校门口的小卖部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回到刚才送别父母的地方竟觉得时隔已久。几个女孩热闹地买着色彩鲜艳的盆子，心情亦随着鲜艳亮丽起来。晚上终于热闹起来，军训教官进驻学校。而我们班的教官被同学请到寝室。 教官和我们差不多大年纪。努力想严肃脸。可被一帮嘻嘻哈哈的学生娃围着怎么也严肃不起来。可又要保持教官的威严。 教官的话不多却全在点子上。告诉我们军训注意事项：“注意，晚上随时会紧急集合。“ 教官提供的消息极有用。军训第一天晚上大家合衣而卧。果然，熄灯不久听到紧急集合的命令。这让大家欢欣鼓舞，翻身而起，最快的速度跑到操场。得了表扬。 可仅此而己。之后的军训没有投机取巧的机会。烈日下走队列站军姿。满操场四处是教官的口号声。 “你这走的是什么步？你当在走模特步吗？”教官横眉立目大喝道。教官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寝室的高个漂亮女孩悦。 悦身材婀娜，走起路来如风吹杨柳，好看得很。却不符合军训走正步的要求。 悦脸涨得通红，抿紧唇。被教官叫出队列，单独走。教官不说大家还未注意悦的步姿。如此一来，所有人注意力全放在悦身上。 悦胀红脸，使足了劲，在教官的口令下迈开步。大家哄堂大笑。即便悦再用力，亦如风吹杨柳般有态。 “你们不要笑。你们几个出来，一起走。”教官又点出几个同学。果然，在教官口令下走得各有姿态。只是这次大家不敢笑得大声，憋住笑，生怕笑得大声被教官叫出队列和眼下被大家哄笑的同学一样下场。 初见教官时，腼腆甚至羞涩。未想到训练者上却是另番景象。 “好，坐下。”在所有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教官终于喊道。人们松了口气，此时坐下休息是天底下最美的事。突然极响的一声“扑——”，大家纷纷回头寻找声源。只见寝室的珊珊脸涨红如红布般。 “老师，我裤子破了，我要回寝室。”珊珊说话几乎哭出声来。大家想到那声极响的“扑”忍不住一片爆笑。 “你回去吧。”教官倒是通情达理。珊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起身往寝室跑去。寝室的胖姑娘向教官报告：“报告，我送她回去。”教官点头。胖姑娘挡在珊珊身后一路跑了下去。待胖姑娘跑远，人们才想起胖姑娘的机智，至少这一去，可以逃过下午接下来的训练。 所有人一身臭汗回到寝室时，珊珊和胖姑娘安已洗过澡，干干净净地床上坐着。众人忍不住问起前会怎么回事。 “珊珊，刚才怎么了？裤子裂开了？“我快言快语。珊珊难为情地点头。 ”幸好我挡在她身后。”安说道。人们想着前会的情景忍不住又想爆笑，可看着珊珊依旧涨红了脸，只能憋了笑。实在憋不住，哈哈地笑成一团。珊珊恼怒道：“你们这帮坏人。“军训第一天出了许多笑话。 随军训深入，越来越有样子。没人再穿着高跟鞋紧身裤去军训。虽未达到标准的军姿，与第一天相比进步许多。 自第一天晚上军训紧急集合后，一直再没有紧急集合。这让所有人放松了警惕。己几天没脱过衣服睡觉了。这日洗过澡，大伙换上睡衣睡裙，躺在床上无比舒服。 仿佛料知所有人放松警惕，集合号在半夜突然响起。我被上铺的安推醒：“起来了，起来了，集合号响了。” 我迷迷糊糊地腾地坐起，一时回不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已有人冲出宿舍。我拖拉上鞋，紧跟着前面的人跑了出去。到操场上，操场上大部分人都到了。因未事前准备，个个狼狈不堪。因有此次教训，以后夜晚睡觉时大家都睡得不沉。军训潜移默化地改造掉天性中懒散的部分。直到军训结束，人们才开始知道感谢这段日子辛苦汗水带来的好处。 许多第一天就盼着军训结束的人，在结束这一天却舍不得教官的离开。教官的严厉让所有人在步入大学生活后开始真正的新生活。 教官离开训练场重新变得腼腆，只是少了初见时的羞涩。所有女生几乎全被教官骂过哭鼻子，此刻却觉出教官的用心良苦。有人把教官请到寝室，大家纷纷拿出零食，热情得往教官手里塞。人们兴奋于艰苦的军训生活结束。而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了。 学校生活让我习惯了写信。休息日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窗外太阳将绿叶照耀得明艳有致，操场上不时传来打球的声音。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适合怀想或写些文字。我开始给同学写信，更给父母写信。我把每封信都写成诗情画意，甚至忘了那是写给父母的信。 孩子在父母面前总羞于表达丰富的情感和情怀。可写信这回事却让一切抛之在侧。只想将此刻流淌在脑间的词句记下情感抒发。 父母的信很准时。几乎每周一封。信里行间能感受到父母的神态语气。信虽多，内容却差之不多。都是问候及嘱咐的话。可和在家不同，信上的话若在家里每日听父母说，会觉得多余罗嗦。可此刻却觉得温暖温馨可慰想家之苦。 父母在信中多是让我好好学习，团结同学，保重身体。对自己的事却以一切都好概括。因常收到家信，见字如面，如见到父母一般。我亦忘却离家之苦，在学校里如鱼得水，尽情享受美好的大学时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6） 01 生活于我似乎一帆风顺。结束军训后，一切走上正轨。与同学很快熟识。无论是精明的珊c憨厚的安还是骄傲的悦因渐渐熟悉了解各自的脾气品性玩在一处。 学校最大的娱乐是每周的舞会。舞会上多为学校新生。极少见老生。起初不解。随时间推移，寝室的许多同学亦不再出现在周末舞会上。她们多去和男友去湖边散步或湖边公园看录相电影院看电影。 起初周末的热闹，随恋爱的人们越多越显得冷清。初入校时周末呼朋唤友的热闹不复见。 后知后觉发现寝室的同学都恋爱时，写信成了周末最好的娱乐。 安与男友每晚必去教室自习。即便周末亦不例外。每晚从教室回来必红润脸庞轻快地说着这日有趣见闻。而其他人极少将约会定点放在教室。可乖乖女安这晚却在所有人回寝室后还未回来。 “熄灯了。安还没回来？”我担心地问。楼下的门卫是个极严厉的老太。门禁时间后决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听说去看电影了。”珊从床上探出头往窗外望。窗外只有足球场边校干道上的路灯。熄灯后整个校园显得空旷静怡。 “可以翻墙进来。”悦亦从床上探出头。 说到翻墙大家会心笑。初入学时，全寝室同学和班上的男生去看录相回校时过了门禁时间，进不了校门。一帮人发愁地望着紧锁的校门。因周六，大家看了几场连映录相，不知不觉时间晚了。 “我们翻墙进。”男同学不慌不忙。这让从来循规蹈矩的我及类似我这般乖乖女的同学们一阵兴奋。长这么大从未翻过墙。 “这么高，怎么翻得进？”有人犯愁。校园的墙高，几乎是校门口小卖部的高度。想徒手翻墙绝非易事。 “我知道一个地方来。”某位男同学神秘地眨眨眼睛，向众人挥手道：“跟我来。” 一群人兴奋地紧跟其后。仿佛身临其境上演一部谍战片。男同学将众人领到开水房后的围墙下，果然有一处低处，豁口处极窄只容得一人爬过。但相较其他高墙处，此处的高度只到胸部。只要有人帮助，即可翻过墙去。 众人见此大喜，不由兴奋地叽叽喳喳。 “小点声。”领头的同学在嘴边比了个手势。众人见状吐吐舌头。两个男同学先翻进墙接应。其余的墙外帮忙。在众人帮助下，所有女同学顺利翻进墙里。直到最后一位同学翻进墙，大家相视而笑。因有此共同秘密，关系又相近许多。那处豁口成了许多同学过了门禁时间翻墙进来的通道。 那日进到校园，宿舍楼的灯光还灯火通明，众人不由一阵欢呼。大摇大摆走进各自宿舍楼回房休息。只是这会，宿舍楼已熄灯关门不知安如何回来。 正向外张望间，听到安在楼上轻轻地唤声：“薇薇，珊珊你们睡了吗？”我腾地从床上跳起和宿舍的几个同学校挤到窗口向下望，安正站在楼上仰头向窗口张望。见我们探头出来喜不自禁。 “我怎么上去？”虽是二楼，必竟亦不低。众人皆不敢大声，怕被门卫老太听到。 珊跑回安的床边扯下床单绞成一条扔出窗外。安的男友将安顶在肩上勉强正好够到床单。几个人死扯着床单将安一点点拽上来。当安终于爬过窗台脚落到实处，众人一颗心才放下。 安抚着胸脯：“吓死我了，太惊险了。”安的男友在窗下见安有惊无险向众人挥挥手回男生宿舍楼。 “他一会怎么进去？”众人问惊魂未定的安。安摇头，刚才的壮举此时已吓得花容失色已无睱顾他。 连老实的安都处在热恋中如火如荼，除了我，似乎整个寝室的同学都陷入恋爱季。 我依旧每逢休息日坐在教室里嗅着教室外好闻的树木的味道及球场上打球声音给父母写信。可是这学期回学校，东总是来寝室找我。 东是隔壁班的男孩子。在回家的班车上认识。 “我见过你。”我在座位上放好行李坐下后，有人对我说道。我回头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子。 “哦？你怎么会认识我？”我挑挑眉。男孩咧嘴乐，“你天天从我们班教室门口经过。早就认识你，只是你不认得我。” 男孩皮肤微黑，眼晴很大，嘴唇很饱满，笑起来憨厚有点小帅。 男孩自报家门，我才知是校友。在学校多与班上的同学接触，外面的同学极少注意。班上的同学回家多坐火车。山美县交通闭塞，回家只有坐班车。未料到在此处碰上校友格外亲切。 “你为什么不坐火车？”我突然有些不解，东的家所在的城市是通火车的。 “我喜欢坐汽车。”东看我的眼睛有些晶亮。第一次独自坐长途车本不适应，如今有了旅伴自是高兴。东的话极多，总能找出许多话头。我不时转了身回头与他说话。回头时便碰上东晶亮的眼睛。东每见我回头便露出笑容，晶亮的大眼，饱满的唇笑得极热烈。 因有东的陪伴，旅途显得短了许多。直到东到站，依依不舍地与我告别。与我约好回校时再见面。我点头答应。东敏捷地跳下车，向我挥手，直到车子驶出东的视线。 之后的旅途因没了东的陪伴显得陈闷，车子在颠波中我沉沉睡去。直到快近傍晚，车子才驶进了山美县破旧的车站。而此时山美县城在我眼中变得又破又小。我有些惊奇。恍然间忽悟道，只是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山美县城在眼中变小了。 刚下车便有人喊我：“薇薇！”我抬头张望，见到人丛中父亲的一头白发。 “爸，爸！”我兴奋地背着旅行袋向父亲跑了过去。 “回来了，回来了好。”父亲如小时候般爱抚地摸摸我的头。半年未见父亲，发觉父亲老了许多。或者因为从前每日在一起，未如此细细打量注意，如今久别重逢，仔细端详之下，才觉出岁月在父亲身上留下的痕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7） 01 寒假忙于和久别重逢的同学相聚。春节的热闹亦有了别样的滋味。回到舒适的家和父母宠爱的环境，寒假于我是个享受。可是和从前不同，我的心总飞向外面，即便春节期间亦不停来往于各式同学聚会间。直到某日与父母同桌吃饭，母亲感叹道：“真好，今天薇薇没出去，一家人坐在一块吃饭。”我才惊觉，寒假这么多天，我竟未全心全意陪父母。听母亲言不禁有些羞惭。 父亲笑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和生活了。”父亲的笑容依旧温暖如春，往我碗里挟我喜欢的菜。我下定决心寒假余下的日子留在家里好好陪父母。可父母依旧工作很忙。即便我回来的这个春节，大年初一，父母都去了病房查房。说好回来一起上街。可是快到午饭时间，两人依旧未回来。我已习惯，知道必是赶上了抢救病号。似乎过春节期间，急重病号亦多。待父母回来，果真如此。两人拖着疲乏的脚步回到家，是没有精力再陪我去逛街了。好在这一切我早司空见惯。 寒假过是极快，余下的日子，我尽量呆在家里陪父母。可父母工作身不由己，多在医院。我的正月多数时间呆在充满来苏水味道的医生办公室。看父母急匆匆地来往与各个病房和医生办公室之间。 父亲抱歉地向我笑笑：“薇薇，要不你还是和同学去玩吧。”我笑着摇头。举起手中的书：“我看书呢，开学要还图书馆的。”父亲笑笑，在我身边坐下，拔拔面前火盆里的炭火，伸出两只冻得僵硬手在碳火上取暖却听有人叫道：“国成主任，你来看看25床。”父亲腾地站起身，急匆匆向外去，白大褂的下摆被激荡得飞起一角。我摇摇头，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书。 全家人可以安稳坐在一起吃个晚饭时间并不多。父母要值夜班，逢着两人都在家吃晚饭时间不多。即便三十晚因父亲值夜班的关系亦是提早了吃年夜饭。可作为医生的女儿，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在返校的前一天，父母没有值夜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因第二日我要返校，父母显得情绪不高。与我回到家那天的兴高采烈形成鲜明对比。 “爸c妈，再过一学期我就回来了。”我喜眉笑眼地说。与第一次离家相反，我没了离愁别绪，有的只是即将回到学校和同学们重聚的喜悦。 父母亦笑了：“对啊，多吃菜。”母亲笑眯眯地给我挟菜。父亲却起身，将做好的几玻璃瓶菜放进我的旅行袋里。 父亲做菜好吃，犹如他给人看病的手艺。至少这些菜能顶一个月食堂的清汤寡水味。 父母第二日坚持送我去车站。依旧待我如孩子般，上车安排好我的行李才恋恋不舍地下车。我兴高采烈地向父母挥手。未注意父母的失落惆怅。此时父母对我的依赖远大于我对他们的依赖。我的心早已去向即将开始火热的新生活。 车子开动时，我兴奋地与父母道别。甚至未留意母亲低头拭泪和父亲不舍的目光。有人说父母与子女便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我在父母的目送中再一次驶上回校的旅程。此时心里只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仿佛一切都带着新鲜活力的味道。年轻真好，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即便太阳亦活泼地从小世界里升落。直到车子驶进山美县的大山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父母送别时的不舍。想着此时的父母必是在病房里忙。工作一忙，他们一定会减少对我的思念。我自我安慰地如此想。忽然想给父母写信让他们保重身体。 与父母面对面时，及少提及写给彼此的信。面对面的交流反倒少了写信时情感的表达。面对父母极难想象我能写出那些饱含情意和思念的话，可此时离父母越来越远，我却又想给父母写信。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本以为离开父母不会有离愁，却在产生距离后，思念却如影随形。 车程很长，我迷迷糊糊沉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时，车子早已驶入平原地区。外婆家亦早过了。车子在某个大站停下时，我忽然想起回程时在此下车的东。想到回校后，约好再见面。我突然笑了，我觉得只是个偶遇罢了。 可是回到学校，快走到宿舍楼时却有人大声喊我：“薇薇！” 我四下张望，东从宿舍楼门口的人群里挤出来向我跑来。依旧是晶亮的眼，饱满的唇，热烈的笑容。 “哈，这么巧。你也回校了。”我笑着道。东一把接过我的行李，兴奋地走在我身边：“我以为你是昨天回校，特地买了昨天回来的汽车票，可是上车却没见你。向你们班同学打听说你还没回校，急死我了。” 我这才想起，东再三问我返校的日期。当时未确定日期，随口说了个日期，未想到东牢牢记住了。 宿舍楼男生一律不让进。东陪我走到宿舍楼口恋恋不舍地将我的旅行袋还给我。 回到寝室时，安神秘地靠近我：“薇薇，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望着安桃红李白的一张俏脸白眼一翻：“男朋友都没有，怎么就谈恋爱了。” 安不计较我的态度极八卦地靠过来：“昨天有个男孩子到处打听你。我们问他是谁？他说是你表哥。”我诧异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表哥？” “对啊，他是这么说的。”安点头。我忽然醒悟过来是东，捧腹大笑。 “你笑啥？”安不满道。 “是，是，我表哥。”我笑出了泪。我未想到东找个如此拙劣的借口来找我。 东假扮表哥的身份被我笑了很久。笑得东讪讪得。以后东再来找我，便有人恶作剧地喊：“薇薇，你表哥来了~”尾音拉得极长，喊得东讪讪地朝人笑。 尽管如此，东依旧契而不舍地坚持来找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8） 01 东成了我的男朋友。我的休息日难得再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给你母及同学朋友写信。我与东会绕着湖散步。湖很大，一圈走下来一晚上的时间。深刻体会为什么人们管谈恋爱叫轧马路。 湖很美，绕湖漫行是赏心悦目的事。东有许多话说，关于未来。未知的余生让我们充满期待，仿佛明天永远是最好充满惊喜和期待的一天。旁人如何恋爱不得而知。我与东的恋爱似乎便是绕湖漫行。东总有说不完的话，眼睛晶亮，神采飞扬。 每次与东散步回到寝室才后知后觉两腿的酸痛。傻乎乎每个休息日的夜晚绕湖行走，再与东说些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话。名符其实地“谈”恋爱。 这日周六，约好与东去绕湖散步。出宿舍楼时，东笑眯眯地推着辆自行车在宿舍楼口等我。 “哪来的自行车？”我有些意外。自行车很高亦很旧。可东却笑得极灿烂。 “借的。今天不用走路了。”东晶亮的大眼笑得极有神采，跨上车，笑着让我上来。 我正待跳上后座，东一把拉住我，示意我坐上前面的横杆。我这才发现后座是坏的。这让我觉得害羞。在人来人往的校园干道上如此招摇不是我一向低调的风格。 东看出我的心思。下车推车与我并行。走出校门，东再次示意让我上车。我四下张望未见熟人，腾地跳上车前的横杆。车子载着我们两个向前。虽是出了校门，校门前的湖边林荫道上不时有本校的同学。见状有人大吹口哨。 “下来吧，好多人看我们。”我觉得脸发烧。 “没关系，一会人就少了。”东坚定地说。 果然车子驶离校门越远碰上的本校同学越少。某段路人极少。似乎整条林荫道成了我俩的世界。 傍晚夕阳西落，余晖染得湖面极美。不时有风拂过，掠起发梢衣角。道路上的树木飞快地往后退。自行车速并不快，可我却有在飞一般的感觉。 此时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路上无人，只有我与东洒下的笑声。 东极像个大男孩，单纯阳光，心里眼里只有我。东说毕业后我们要在一起成家立业生孩子。 和所有小情侣一样，我们山盟海誓。此生多多关照，白头到老。 爱情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我与东坠入热恋，仿佛我们已相识很久。直到某日收到父母家信，才发现很久未给父母写信。 父母在信中问这么长时间未收到我来信，急切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这让我愧疚。我过得极好，甚至是幸福。东每日嘘寒问暖照顾有加。在某种程度上，他取代了父亲对我的关爱。 我觉得这种幸福该与父母分享。父母是最亲的人。东亦是。终于在某个晚自习的夜晚，我静下心给父母写信，告诉了他们东的存在。告诉他们我此时过得极好，学习紧张c生活充实c感情甜蜜。 我不知道父母看到这封信时会作何感想。我努力向父母保证，我的学习不但没有拉下，相反在东的督促下反而节节提高。我相信父母会祝福我与东。今后的日子，我的亲人里多了东。我希望父母与东彼此亦相亲相爱。 父母却迟迟未回信。平日每周可收到父母的家信，可这一次父母的家信却迟迟未来。可是我沉浸在幸福中哪里顾及这些细节背后的意义。我与东如胶似漆，除了各自上课就寝时分开，其他时间几乎都在一起。 寝室所有的同学几乎全都恋爱了。即便冷傲的悦亦找了班上一位清秀的男孩子。 一直以为能征服悦的男孩子必是霸气王者之风，悦的男友让人们出乎意料。或许是寝室的同学都有了男友出双入对，所以悦亦想找人谈恋爱亦未可知。 如此猜想悄悄说与东听。东笑，世间恋人哪有配或不配，合不合适唯有自知。闻言点头称是。 宿舍同学的几个男朋友仿佛成为寝室编外人员，彼此相熟彼此成了朋友。在临近毕业时，全体出去郊游。 光阴荏苒时间飞快，转眼就到毕业季。对青春岁月的不舍和未来未知的忐忑让人有最后狂欢般的疯狂。 郊游定在离城市附近不远的一座名山。该山以风景奇绝著名。人们商量好利用休息天时间去爬山。 因都是学生，经济条件不允许在山上住宿及景区昂贵的门票。好在安的男友是本地人。知道一条上山的近路，可避过正规景点大门。景区离市区一个多小时车程。因地理条件便利，来回一天即可。人们听之无不兴奋。 在安男友的带领下，坐上一辆不起眼的城乡公交在一处田地处下车。 “这里吗？”下车后的人们惊异地望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田地。 安的男友肯定地点点头：“我上周特意回家问了人。” 事已至此，人们再无多言。紧跟安的男友穿过田埂向山走去。我突然想起高考完后爬山的经历。恍如昨日。 山不高，因处平原地区，却显得突兀挺拔。很快穿过田埂来到山脚下。山路并未如想象中难爬。有不规则的石阶，这对于经历过高考完那次爬山经历的我这样的山路不在话下。虽说如此，却也爬得气喘吁吁。 好在时间不长，两个多小时便到了顶。 果如安的男友所说，登顶进入景区的地方无人把守，这让一群人喜出望外。进入景区后回首看来时的路，是条不起眼的野路。游客断想不到这亦是条可以从山脚上山的路。若非安的男友是本地人的缘故，极少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因出发得早，上得山来，景区里才开始不断有游客上来。第一次来此风景名胜区，又有各自恋人的陪伴，自是快活得很。 青春朝气的一群人极惹人注目。不时有人啧啧赞叹：“年轻真好。”或许年轻便是想笑的时候便开怀地笑，有使不完的精力和热情。亦可能是因知道即将面临毕业各人都回避的即将各奔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9） 01 毕业在即，除了应付考试便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毕业分配。多数情况，哪里来回哪里。我与东和许多校园情侣一样面临分开。 父母自知有东的存在，从未表态。即便之后依如既往地按时来信，但信中亦不会提我与东的事。关于毕业分配，父母试探着问过，是否准备回山美县？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想亦没想回答：回。 可是真正的毕业在即，意识到与东的分离。却有些后悔。不出意外，东将回他的城市。我不敢分隔两地以后我与东会有怎样的结果。不知是否为了安慰我，东却极乐观。 寝室越发看不到人。所有人全心投入毕业考试。教室里座无虚席。几乎所有人都备了许多蜡烛，晚自习时间结束，教学楼熄灯。可却亮起各式蜡烛。人们知道毕业考试要全力以赴，是否毕业影响到是否能顺利毕业后分配工作。 情侣们早无心风花雪月。除了平日习惯呆在教室晚自习的安与男友。其他亦双双对对坐在了自习室。挑灯夜战让人们想起几年前的高考。 可却有不同。那时只顾心学习，如今却多了情侣间即将分别和告别学校老师同学的惆怅。 我与东之间变得沉默。除了复习功课的压力，不敢面对即将来临的分别。我问过一次东，毕业后分隔两地如何相处。东不轻易说话。东说相信我们会在一起。东说话的时候头半仰向天空。我想东的话说给我听，更是说给自己听。我亦不再提分离在即之事。 不仅我与东佯装分别之事很远，其他情侣亦然。毕业季是分手季，这是个逃不开的魔咒。如人隔两地，从一地调动去另一地都非易事。 知道我即将毕业回山美县，父母却很开心。虽信里亦是平常字句，我却能从中读出他们的心花怒放。 东说他会想办法让我们在一起。我以为东只是分离前的挣扎罢了。 我未想过以后回到山美县如何处理感情，我没想那么远。我从未认真去想这段感情终止会如何感受。潜意识里我相信东有办法。 如当年高考怕考不上大学，毕业考试怕毕不了业。一切都极顺利。所有人顺利毕业。按规定几乎所有人各回原籍。 即便做好充足思想准备，人们亦未料到分别来得如此之快。寝室里一片兵慌马乱，犹如我们初来时。不由想到第一天到寝室的情形。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切恍如昨日。 班上并非所有同学回原藉。珊分配去了男友的城市。珊说回去就结婚。珊说话时脸上喜气洋洋让人羡慕。其他人没有珊如此好运。眼见各自收拾行李，转眼就要各奔东西。 因父母借了车来接我的缘故，我比所有人晚走一天。这让我经历了所有人告别和不舍。 只因我在学校多呆一天，所有人把没吃完的饭票给了我。似乎我是永远要留在这里的那个人。 我送别一群又一群同学。寝室里安荡荡一片狼藉。往日热闹拥挤已不复见。只留下我一人冷冷清清。 我亦将行李大致收拾，呆呆坐在床上发愣。有人坐在我身边。我抬头，是东。 “你们寝室同学也全走了？”我问，东点头。东的眼睛红红的显是因送别同学和我一般难过不舍。 “薇薇，明天你也走了。”东握住我的手，仿佛怕一松手我就不见。 “嗯，你准备后天走？”我望向东。我知道东想留下送我，明天是断赶不上回去的班车了。可东不肯坐父母借来接我回去的车。 “嗯。我送你。我暑假会去看你。”东的眼睛始终未离开过我的脸。因毕业的关系，宿舍楼里出出进进帮忙搬运行李的人很多。东得以进楼来。 我与东算着距明天分开的时间，当下的每分每秒弥足珍贵。 东帮我检查行李，重新将分散的行李打成大包。仿佛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一瞬间，我觉得那时的东极像父亲。 我与东有许多话要说，却似乎又说完了话。我俩静静地依靠地坐着。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皎洁明亮。外面楼下有人弹吉他唱歌。不知是唱给哪个女孩。传来门禁老太的大声喝斥声。而这一切似乎跟我与东无关。我与东静坐着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偶尔说几句话。说得都是关于未来的话。分别在即，我与东的未来显得如此渺茫。 东轻声让我闭上眼靠在他的肩上。我闭上眼却猛地睁开眼。我不想浪费和东在一起的时间打盹瞌睡。 东轻轻地与我说着话。直到最后一次我努力睁开眼再闭上后，沉入梦乡。梦里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睁开眼却什么也不记得。窗外皎洁的月光已换成灿烂的朝阳。 “东？”我下意识寻找东。 “醒了？”东趴在桌上的背影有些单薄，揉揉眼抬起头冲我笑。 “我一晚上就这么趴着？”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东枕了一夜发红的手臂。 “没事，睡不着。就趴了一会。”东笑容疲乏。这两日忙着送别情绪激动加之一夜未睡，面色苍白。 “吃点东西吧。”我起身去行李里找碗。 “别，坐着看着你就好。”东拦住我。我知道东是怕去食堂打饭后进不了宿舍楼。我点头。低身拿出平时装零食的饼干箱，两人就着白开水吃。 与即将分别的阴霾心情相反，窗外艳阳高照。熟悉的足球场教学楼远处的食堂依如往昔般在阳光的照耀下似乎等着我们去上课吃饭散步。校干道上不时有人拖着行李走过。虽不如昨天那般大规模离校，亦有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校干道往校门外走去。看着他们的身影想到昨日送别的一帮帮同学。只一日之隔，便各自天涯。 东最后将我所有的行李归置好。我如一个白痴般傻傻地坐在一旁看着东做着这一切。 楼道里响起的脚步声，不用看，我知道是父母来了。平日想家想父母，盼着回家。可此刻与东分别的伤感盖过与父母久别重逢的喜悦。 “薇薇，准备好了吗？我们走了。”母亲喜笑颜开地探进头，见到我便笑了。甚至未听清我向她介绍东，催促着父亲将我的行李搬下楼。 东上前拎上大部分行李头前带路，我站在空荡荡的寝室门口留恋地再看几眼。下面传来母亲的催促声：“薇薇，还有东西吗？下来了吗？” “没有了。来了。”我最后看一眼宿舍带上门向楼下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0） 01 我匆匆下楼时，行李已被父亲和东运上车。母亲坐在车上向我招手。东紧跟在我身后。我回头待要与东说几句话，可母亲催得急。 东看出我的为难，催促我道：“快上车吧，别让你爸妈等急了。”我设想过千百种与东告别的场面。比如抱头痛哭难舍难分，事实却是我一溜烟跑下楼经过东径直上车去。 东站着车窗外看着我，碍于父母在，只能说再见珍重。我向东挥手告别。车子向前驶去。我未料与东的分别竟是如此。 突然听到有人喊我：“薇薇，薇薇，我暑假去看你。”我回头。从车后窗看到东紧紧跟在车后跑着。我将身子转向车后，使劲向东挥着手。车越开越快，东终于追不上，站在原地怅怅地看着我。突然眼眶里有泪。身边父亲递过一条手帕。 我努力在父母面前克制情绪。车窗外面学校熟悉的景物向后闪过。终于开出校门，车速快了起来。我怅然回头意识到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父母很识趣，并不打扰我的情绪。可是接我回家的喜悦依旧掩饰不住。我离学校越来越远，离东越来越远。我不知道我未来走上工作岗位的人生会如何，亦不知我与东的感情走向会如何。一切均是未知。我又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山美县。 再回山美县觉出县城的小。若未去过外面的世界也就罢了。如今要在山美县安家落户，与父母一样成家生娃，突然便有些呆不住了。 东几乎每天有信来。信寄到医院由父母转给我。东的来信可慰相思之苦。时间久了，竟也习惯与东用书信方式交流。仿佛仍在一起没有分开。 我与东的信多是每天日常。东极关心我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每天将自己日常起居写信向我报告。多在信的结尾会写上几句恋人间相思的话。我与东的书信往来仿佛延续着我与东的恋情。心渐渐安定下来，可以面对接下来的时日。 我被分配在当地一家不错的单位。工作体面轻松。薪水尚可。父亲很满意。见人便告之我即将去工作的单位。这让我有些难堪。我轻轻拉过父亲到一旁：“爸，您可不可以不要到处大张旗鼓说我的事嘛。” 父亲如做错事的孩子不好意思地笑。母亲在旁道：“你爸高兴。你工作了你爸我们全家替你高兴。” 我知道父母最高兴的原因是我留在山美县。父母虽不是本地人。却早将山美县当作自己第二故乡。且他们就我一个孩子，我留在山美县一家人便在一块了。 可是我不这么想，因为心里想着东。在我心里此时的爱情胜过一切。如果可以，我愿意和东浪迹天涯。恋爱时期的孩子极少顾及父母的感受。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抛之脑后。虽说如此，要调去东的城市亦非易事。虽然与我学的专业有关，相较许多大学毕业分配去乡下工作的同学，我算十分幸运。 东写信告之：“明天来山美县看你。”这让我喜出望外。 我心无城府地拿着信去与父母看。在我心里，父母和东是一样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因此，他们也必相亲相爱。 即将与东见面的兴奋让我未顾及父母冷淡的反应。 “他可否调来山美县？”母亲问。我摇头。我是真不知道。东所在的城市条件远好过山美县。只要脑子不进水，没有人会特意调来山美县。 “那你们以后怎么办？”父母算是极民主，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东说他会想办法调我去他的城市。”对于父母我总是事无巨细详实相告。我未注意父母阴沉的脸色继续道：“可这哪里有这么容易。即便大琴想从乡下中学调到县城亦是极难呢。”我说这话有些惆怅，爱情与现实相差遥远。我不知道东此行会带来怎样的消息。从心里我信任东。东对我的一往情深我感同身受。 早早地我去车站接东。因与东即将见面的喜悦，山美县本就纯净的蓝天更显纯净。路边叫不出名的花儿说更显妩媚。我知道此时面上抑制不住的笑容亦是极灿烂的。 山美县多了许多房子，城区亦有拓展。可车站依旧是陈旧的老车站。可此时老车站陈旧的房子在我眼中是最美的去处。 我坐在车站破旧候车厅里仰望远处的青山，憧憬我与东即将见面的欣喜。我不时走到门前张望。其实我是知道东的班车到达的大致时间的。可却忍不住会走到门边往来山美县的公路方向张望。 在我的期盼中，东的班车如约而至。我有些紧张地盯着开进停车院的班车，在窗玻璃里寻找东的身影。车子拐弯时，我看到了东熟悉的侧脸，我笑了，东也老早看到我。站起身向我这边挥手。我觉得此刻世界只有我和东两个人。所有身边的人影和喧嚣都是背景。画面和声音都静止。只余东的笑脸和我的笑眼。 我向停车院跑去，正赶上东从车上跳下来。虽分别的时间并不长，却如分别了千年。东牢牢地抓住我的手。我与东互相笑望着。若不是旁边有人吆喝：“劳驾，借道。”我俩会站在原处互相看痴了去。 我向东吐吐舌头，带着东走出车站。我与东不时同时说话，又同时道：“你说，你先说。”说罢两人笑。两人竟似都有千言万语。急着互诉分别后相思之苦。 我与东旁若无人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并非故意高调，只是这时眼里只望得下彼此。 “薇薇，我父亲已答应想办法把你调来。”东喜笑颜开。我想东此行最想告诉我的便是这个好消息。东的父亲是领导。东极敬佩他的父亲。父亲答应他的事必有办法做到。东深信不疑。而我对东深信不疑。 与学校分别前最后一晚的愁云惨淡不同。如今见面重逢的喜悦，加之对二人未来有了确定的归宿，心下不再如当初般惶惶。我心花怒放。世上有什么比爱人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1） 01 东的到来让我的生活缀满了阳光的金黄，看哪里都是美的。东是个极懂礼貎的人，见父母时极恭敬谦逊。父母倒未像在学校时初见时那般冷落。待东客气有加。只是客气中带着生分。 虽然如此，父母待人一向和气，对东的不请自来并未多言。起初担心父母对东的冷淡会让东不自在，未料东不介意。两相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父母见东待我的神态举止确实对我青睐有加，脸色亦有和缓。因工作忙，父母静下来与东坐着面谈竟是几日后。 父母坐在沙发上，让东坐下。东依言而坐。我与东都显得拘谨。我试图缓和气氛。父亲阻止了我：“薇薇，我们要和东好好谈谈。” 我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的表情，竟是惧了。不由自主在东身边坐下乖乖地不出声。我努力想让东放轻松，东却表情凝重严肃。我突然发现这是场大人的谈话。父母与东彼此面色凝重地坐着，空气亦跟着凝重起来。我有些无措地看着所有人。 房间里的低气压让人想逃开。父母与东都久久不说话。我望向父母再望向东，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东终于开口，表明他对我喜爱的心意和不更改的立场。我相信东所说都是真心的。东平时不善甜言蜜语，有些话第一次听东说。东见我眼睛不眨地望着他冲我露出微笑。东的笑容击醒听得有些发愣的我。 我将目光转向迟迟不说话的父母。母亲在家里占据领导地位。父亲对母亲宠爱有加。我以为开口说话的会是母亲，未料沉默良久开口说话的却是父亲。我意识到这是场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父亲问道：“东，你喜欢我们家薇薇，我们很感谢。可是你们在两个地方工作，今后如后相处？我们只有薇薇一个孩子。她平时娇生惯养依赖惯了我们。你与她两地相隔如何照顾得了她？” “我不用人照顾。”我有些气恼，父亲的话明显当我是个孩子。我是大人了，我能照顾自己。可是无人顾及我的话。 东向父亲保证，此生他会呵护我，善待我。父亲与东的面上都无笑容，言语间竟是刀光剑影。两个都想照顾我周全的男人彼此剑拔弩张。 我知道父母担心我与东日后两地分居造成生活不便或就如毕业季分手的情侣般各奔东西。还有东取代了父亲关爱我的位置。父亲不舍得。 母亲亦是不舍的。平时能说会道的母亲此时坐在旁竟插不上话。母亲与我都难得见到父亲如此严肃和强硬的时候。父亲看淡名利，唯看重唯一的女儿。 东和盘托出将把我调去他的城市的事。我以为父母听此消息必会喜笑颜开。毕竟父母与东对话的主题围绕着今后的生活两人不在一地，东负担不起照顾我的责任。如今知道今后的生活我与东亦可以在一起，想来父母没有反对的理由。 “爸，妈，我调去东那，不存在两地分居劳燕分飞的问题。这下你们该没意见吧。”我笑得极开心，笑容落在东的眼里东亦在眼里溢出笑意。 我开心地将眼光转向父母。父母确实找不到阻止的理由。可是父母却迟迟不说话。但前会的紧张气氛却打破了。父亲未再紧绷着脸。如泄气的皮球般靠在沙发上恢复了平日的温雅。解决事情的兴高彩烈让我无心去深究父母眼里的落寞。 父母确实再找不出理由阻止我与东。东从外形学历还是待我真心程度都无可挑剔。我以为我会和东如父母那般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我看得出来东的眼里只有我。东为了早日和我朝夕相处决定第二天就赶回，为我跑调动的事。父母未置可否。我与东又一次依依惜别。 同样的山美县车站，几日前去车站接东的兴奋喜悦还在眼前，如今却迎来我与东的分别。因知道东是为了我们长久在一起回去努力，分别时未如毕业分别时那般伤感。即便如此，当车开动时，我看到东挤到车窗边再转到车尾的玻璃处满怀不舍地看着我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可是有什么关系，不久我们就要再见面了，不是吗？ 见到车子扬起灰尘一路驶远，我如此安慰自己。我知道过不了几天东便会有信来。如东来山美县前一般，我们可以通过书信互诉衷肠。 我能想象东到家后急不可待给我写信的样子。我们已习惯把相思与爱恋写在纸上。纸短情长，见字如面。 因与东的未来有了确实的着落，心安便也心静了。看闲书在家中陪父母。等着去单位报到。这段时间成了生命中最惬意的时光。美中不足的是东未在身旁。 东的信迟迟未来。算着日子，信该到了。我安慰自己，努力放宽来信该到的时间。一周过去，十天过去，东亦无信来。我的情绪开始低落。 “妈，没有我的信吗？”母亲下班进门时，我不知第几次问道。母亲摇头，将家里订阅的报纸杂志递给我，与父亲去了厨房。我不甘心地翻着每一页纸张，企图里面掉出东的信。可是没有。 “这样做不好吧？”我无精打采回自己房间，经过厨房时听到父亲低声对母亲说。 “这有什么不好，难道，”母亲的话未说完看到从门前经过的我闭嘴不说。我已无心关心父母说了些什么。没有东，我觉得世界变成了黑白色。 东的信一直未来。直到我去单位报到依旧未收到东的信。东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我不知道东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努力回想我与东分别前的每一个细节。毫无头绪。我感觉自己失恋了。 我从起初给东每天写一封信，到一周写一封信。我的信从活泼热情到阴沉灰暗。绝望和焦灼的心情下我在给东的信里写道，我们分手吧。 我昏昏沉沉地寄出信。我甚至不记得在信里写了什么。我以为东不会收到我的信，那么写希望或绝望的话又有什么区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2） 01 我以为再也不会接到东的信。未料这封信寄出不久很快收到东的回信。 “薇薇，你的信。”母亲把信递给我时眼神有些躲闪。信封上收悉的字迹让我血往上涌，是东的字迹。 我拆开信，未注意母亲紧张注意我的脸色。父亲过来将母亲叫去厨房帮忙。我注意到母亲迟疑着不走，可我无睱顾她。 拆开信封时，客厅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些感谢父母的识趣。东的信不长，只有一页多一点。这不像他平时写信的风格。平日里东的信总有厚厚几页。那些平日里的日常起居写在纸上就成了厚厚一叠。 我已顾不了许多，展开信纸细细看。东在信里写道，对我提出分手的事很伤心。想不明白为何。他会等我三年。如三年不行，便当我一辈子哥哥。我有些讶然，明明是东不理我，为何说得反倒是我辜负他。 我苦笑，写了那么多信石沉大海。如今寄去一封分手信，倒是很快来了回信。我不想追究其中缘由。至少以我现在的人生阅历想不明白。 未待我想明白，父亲喊我吃饭。见我在饭桌前坐下，父母满是关切的神色：“薇薇，怎么了？” 父母殷殷的目光下我心里所有的委屈突然爆发，哇地哭了出来。父母慌了手脚，上前安慰。可失恋的痛苦岂是父母能安慰的。参加工作之初，我失恋了。 参加工作后，有了新地址，信不需再通过父母转交，可却没了当初热切盼望东来信的热切期盼。东却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的新收信地址依旧给我来信。东的信很固定，每周一封依旧是厚厚的一叠。依旧说着他的日常起居。仿佛我们没有分手一般。 我一直奇怪为何那段时间东的消失。东不说，我不问。虽然依旧通信，可我知道，我们回不到从前。我不能原谅东突然人间蒸发。我希望东给我一个解释。可是东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东也从不问我为何提出分手的原因。 我与东的通信终还是不同从前。从前恋人之间的亲密和亲昵，如今变得尊重而生疏。我心里感叹，这是朋友与恋人间的区别吧。而在我与东恢复通信的这段时间，母亲热烈地张罗地给我介绍对象。 高是母亲介绍的对象。县政府工作，工作体面，极有被提拔的可能。高的文章写得好字亦写得好。一肚子才学。虽个子不高，一张红润的面孔上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显着机灵和变通灵活。母亲满意高的机灵劲。说我如父母一般，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迂腐和天真。有了高做伴侣，可以少了走世界的弯路。 母亲整日在我面前说高的好话。我奇怪为何东却不能得父母喜欢。论长相品德才学亦不逊于高，只是异地罢了。想到异地我有些黯然。异地如一条阻隔开我与东的鸿沟。 高对我极热情。每日来家里坐。与父母相谈甚欢。我觉得我在那里极不合适宜。每次高来家里，我总是找借口出去。可高契而不舍地来，除了我，所有人看好我与高的未来。 东极敏感。仿佛感应到高的存在。信中竟问及我是否开始了新恋情。这让我有些恼怒。我并未从上段感情中走出，东何出此言。我的情绪不由自主带到字里行间。东看出我的恼怒，讪讪地道：“我只是每日等你的信等得心焦。原来每周你必会有信来，如今十天半个月才收到你的信。” 东如孩子似的委屈的话让我一愣。细思量，给东写信的间隔拉得越来越大。无可否认，东正一点点淡出我的生活。不觉心生愧疚，但转念想到那段时间东的消失，亦觉得回信的间隔时间拉长亦不算什么。不由又理直气壮。渐渐地，给东的回信间隔时间越发拉长。在心里总觉得这段结束的感情，错在东。 我能感觉到高看我时眼里的热烈。仗着父母的喜欢，高对我的热情表露得越发明显。我想高的热情一定会熔化一座冰山。可是我不是冰山，只是心如死灰的灰烬。我的热情在与东的恋情里燃烧殆尽。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高。我不顾父母难看的脸色，心下甚至有丝丝对父母报复的快意。我喜欢东，他们不接受。那么他们喜欢高，我亦不接受。我幼稚地以为和父母扯平了。 生活并不因此而停滞，母亲并不因我拒绝高丢失继续为我介绍对象的热情。 “薇薇，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母亲在某天晚饭后推心置腹地坐到我面前。 “东那样的男孩子。”我脱口而出。母亲脸色变得难看，却瞬间缓和下来。 “你不是和东分手了吗？说什么傻话呢。女孩子总归要找婆家。只有你找到个好伴侣，我和你爸才放心。这样百年以后，就有人接着好好照顾你。”母亲说着说着，开始抹泪。这让我无所适从。我想起东与我的三年之约。 “东说了等我三年，等我回心转意，我们重来。”我终于告诉母亲我心里依旧盼望着与东重归于好。 母亲愣道：“三年对男孩子不算什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三年以后你就是老姑娘了。如果他真的好，你为什么要提出分手？” 母亲的话让我愣住。想起东久未消息时的绝望，心里重新燃起的火苗瞬间冷了下去。 母亲极会察言观色，见我不语，告诉我周日老友会带个小伙子来相亲。我未再如从前那般抵制，未置可否地点点头。 新单位上班总会碰到各色奇怪的人。老同事笑：“都是来看你的。” “看我做什么？”我有些奇怪。 “因为都知道我们单位分配来个女孩子，都想来看看。”老同事莫测高深地笑。老同事不说亦明白，悄悄来看我定是为谁家孩子准备张罗对象。我置之一笑。 “怎么还没下班，你们上班很忙吗？”我低头写字时，有人在我头顶上说话。我的办公桌临窗，窗外是过往的走廊，人们总习惯站在走廊上向里张望。多有办事的人亦喜欢站在窗口咨询事情。 我以为是来咨询事情的人，抬头答道：“还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抬眼撞见一双幽黑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3） 01 那人笑了，眼睛很像某位电影明星。让我不由多看几眼。眼睛的主人皮肤很白，笑起来嘴很阔，头发乌黑茂密，有几缕刘海挂在前额。 见我抬头，那人反倒讪讪后退。见我好奇地打量他，靠在走廊栏杆处远远地看我。正待低头继续手头的事，有同事过来招呼那人，两人站在走廊上谈话，听说话两人是同学。不知为何，那人一双极似某电影明星的眼睛留给我极深刻的印象。 同事招呼那人出去吃饭，回身喊我一块。我笑道摇头。我以为与那人只是偶尔一面之缘。随那人离开，抛之脑后。未想到很快与那人再见。 母亲因为职业的关系，认识的人极广。为我张罗对象之事不遗余力。几日前，母亲便嘱咐我周日必须留在家里相亲。我想拒绝，可想到父母屡次失望时脸上失落的情绪只有作罢。只是相亲罢了，并非就定了是以后的伴侣。我点头答应。 未想到周日那天母亲熟人领来的相亲对象让我大吃一惊。虽换了衣服，那双像极某电影明星的眼睛让我过目不忘。我讶然：“怎么是你？” 那人叫禾，名牌大学毕业，分配到县城某单位工作。我未想到世界如此小。 不知是否故意，禾却是不认识我的样子。我的讶然亦未让禾引起波动。 与办公楼的相遇印象截然相反，禾极为严肃拘谨。与那日笑容灿烂判若两人。即便衣着亦庄重肃穆。相较那日所见老了许多年纪。 我微微皱眉。莫非因相亲时有长辈领导在场的缘故，所以如此老成持重。我倒是更喜欢那个笑容灿烂的阳光青年。 领禾来相亲的是禾的领导。领导和夫人与父母相谈甚欢。禾正襟危坐。我亦坐在角落不言不语。 我与禾的相亲在大人的亲切交谈结束后告一段落。我有些不死心：“我们见过，你不记得？”我在禾出门时小声问道。 “当然记得，我在你办公室窗口见过你。”未想到禾快速答道。禾的回合让我气恼。原来他认出我却装作从不认识的样子。或许之前就知道我是他今天的相亲对象亦未可知。我在心里骂道：“这个心机男。” 我与禾的对话极轻，我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哪里晓得大人的眼神耳识却极灵敏。我与禾的一举一动早落入大人眼中。带禾来的介绍人笑道：“这就好，两个人之前见过，有缘份啊。” 我暗翻白眼。禾的老成持重，却让父母极喜欢满意。父母喜笑颜开，嘱咐禾没事常来家坐坐。而我觉得初见禾时的样子倒是更合我心。 禾果然不负父母重望，自那天后时常来家里坐。仿佛全不需我的意见。 禾每天下班后来家里小坐，与父母聊天或坐在客厅的沙发看报纸。因单身汉的缘故，食堂开饭早。吃完饭来家里时，家里还刚将饭菜摆上饭桌。父母便招呼禾一块上桌吃。起初禾推辞，后来偶尔也会同上桌吃饭。久而久之，禾顺理成章成了家中一员。所有相识的人都认为禾是我的男朋友。 若非初见禾时印象深刻，我会以为禾是个不苟言笑之人。与东相反，禾是个不会风花雪月的理工男。父母说这才是过日子的人。禾从不甜言蜜语。所有用行动去做的绝不用嘴。禾极勤快，家里的事或知道我有事都想办法解决。待我着急不知如何是好之时，禾多半解决了问题。 与禾在一起时没有恋爱的感觉，却有沉稳踏实之感。父母说过日子就是要找个沉稳踏实之人。我有些动摇，或许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柴米油盐酱醋茶与风花雪月不沾边。 东自从知道禾出现在我的生活，信来得少了。某日写信告诉我，他终于找了个女朋友，因为那个女孩子极像我。我心里百味杂陈。我知道若我与东在一起，生活里不止是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与禾之间总少了什么，见到东的信，我才明白。我与禾少了恋人之间的彼此倾心相爱。 我与禾说不上相爱。我们极少彼此坦诚敞开心扉。而生活，除了父母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外，其他的夫妻不都如此过日子吗。 东终于淡出我的生活。我与禾的婚事亦被大人们提上日程。随周围同龄的人们成双成对走入婚姻。似乎不结婚成为一件奇怪的事。我与禾交往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终于商量结婚。而这段时间里我对禾的了解仅限于他的家庭背景c学历c工作。其他知之甚少。可领导和父母喜欢他。似乎禾的前程被所有人看好。 可是我与禾顶多只是互有好感。但我不敢说出我的犹豫。我知道旁人眼里我的犹豫显得如此可笑。这样一个大好青年放手不要，我的眼界有多高。 禾似乎总戴着一副面具，虽在眼前却觉得极远。我从不知禾的真实想法。从禾的言行里看不出禾是否欢喜。可禾却按部就班极听大人和长辈的话，循规蹈矩准备着婚礼。 若两个相爱的人结婚必是件极甜蜜的事。而这种甜蜜的感觉我似乎未感受到。 禾从未说过甜蜜肉麻的话，我想他心里并非我是最中意的人。若非因某些意外，禾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学历背景不至于分配到偏远的山美县。禾总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而我亦不过是他最坏处境下最好的选择。 我与禾两个不相爱的人却即将携手走进婚姻殿堂。因为面子条件都合适，最重要是长辈与大人们都喜欢。 我与禾第一次出行是去省城拍结婚照。离开父母长辈及周边的环境，我与禾第一次单独相处。我两性格上的冲突尽显无遗。自小被父母宠爱，长大后遇上东亦是百般宠爱。我以为世界向阳而生，一切都该如此。未料世事并非如此。禾便是世界给我上的第一课。 禾的话少，主意却极坚定。极少被他人左右。亦不会为讨我欢心而改变心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4） 01 小时候去过省城，因有父亲和姐姐的缘故，印象温暖。对省城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这种感觉一直伴随长大。这次和禾来省城拍婚纱照却全无从前的印象。 我挑不出禾哪里做得不好。可又觉得哪里不妥贴，这种感觉很奇怪。我与禾走在省城的大街上，从前走过的街道变成了另一种味道。有人说出门旅行不在于眼前的风景，而在于身边的那个人。禾改变了省城在我心中从前的样子。 省城的冬天风大，比山美县冷了几度。不知为何我们的婚礼选在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我与禾走在冬天的省城大街冷得直缩脖子。我极少在冬天来省城，冬天的冷风呼啸得肆无忌惮。我从未想过省城还有如此萧肃的日子。 省城唯一不变的是三三家依如既往的热情，让我找到昔日里来省城的影子。 “薇薇，要结婚了，恭喜啊。”我带着禾来三三家。三三一家人热情地招待我与禾。禾的老成持重易让长辈产生好感。第一次觉得这是禾的优点。 三三推荐了几家省城婚纱摄影店。第二日我与禾去了其中一家。当穿上婚纱时我觉得自己是个新娘。第一次有做新娘的喜悦。 “美，漂亮。”旁边有人出声赞叹。我不好意思地笑。我从未想过穿上婚纱的自己也可以如此美丽。禾未称赞我，一双眼睛却望定我。第一次我从禾的眼睛里看到些别的东西。 婚纱裙子很长，禾小心翼翼地牵着我，第一次让我觉得有被呵护的感觉。摄影师努力教我与禾对着镜头摆各种姿势，我与禾身体僵硬任其摆布。直到摄影师说最后来一张时，我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开心不是因为即将成为新娘，而是结束这场让人觉得劳累的婚纱照。未曾想这张却成为整套照片里最好的一张。 有人说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而我在适婚年龄做了这个年龄该做的事，仅此而己。我对一个月后的婚礼无欣喜兴奋亦无期盼。可身为婚礼的主角之一，却不可能置身事外。 从省城回来，两家人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禾的家在农村。我去禾家认识禾的所有亲威长辈。禾家的老式家庭，规矩极重。长幼有序，男女有别，界限分明。这与父母平日的民主作风形成鲜明反差。我理解了禾在长辈面前表现出的老成持重从何而来。 在禾的老家吃饭时，女性不上饭桌。这让我讶然。无怪乎禾总与我有着说不清的距离。因我是未过门的新媳妇，又是读过书的人，禾的家人让我坐上饭桌。我坐在禾的身边，周围全是家里的男性，彼此之间互相喝酒说话，没有女人说话的地方。我坐上饭桌已属破例。禾亦如家里的男性亲属一般，喝酒说话，不会照顾到身边我的情绪。我想禾是怕若照顾我会被长辈及家中其他男性笑话。 我很自觉地吃完饭匆匆下桌。厨房里很是热闹，家里的女性亲属全在此端碗吃饭拉家常。相较严肃的酒桌，这里倒更有家里亲切随和的味道。 见我端着空碗进来，有人急忙接过，让我在火盆前坐下。我伸头张望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坐，烤火。有她们会做。”禾的母亲看出我的心思对着我道。我与一帮女性亲属坐在厨房里，透过厨房门及一段走廓看着禾在堂屋的酒桌上和长辈们喝酒说话。我以为那是我见过喝得最长时间的酒。从中午直吃到临近晚饭。中间不时有女性亲属端上些热菜换下桌上的冷菜。我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对着一屋子禾的女性亲属和孩子。我努力与她们打成一片，可终放弃了尝试。 她们只会憨厚地对我笑，让我坐着烤火。我看着她们忙的身影，慵懒地围着火盆发呆。禾终于从酒桌上下来，走到我身边对我笑笑。在我对面坐下伸出手烤火。禾显然不习惯在家人面前与我亲昵。我 突然理解了禾总与我觉得格格不入的性格。两种截然不同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两个人，生活习惯思维方式和世界观都存在巨大不同。我有些担忧今后我与禾的相处。 而我与禾的婚礼终于如期而至。天很冷，所有人穿着厚厚的冬衣。我以为婚礼最好的日子是明媚的五月。可禾说婚礼之后便是立春，是一年之始，万象更新。 我与禾的婚礼仿佛是迎接新春的一个仪式。 父母嫁女儿只提出一个条件，要我与禾结婚后与他们同住。从小到大父母对我宠爱有加，如今多了禾，所有亲人都生活在一起，我求之不得。 “禾，你与薇薇结婚我们就只一个要求。你也知道，我们就是薇薇这么一个女儿，我们希望你们结婚以后和我们住在一起。”父母提出这个提议时，禾闷头不说话。 父母确实未提过任何要求。更不要禾家出一分彩礼。在父母心中，结婚是男女平等自觉自愿的事。不存在男方要给女方彩礼钱。可父母唯一的要求却让禾为难了。 我知道禾为难一是怕家里反对，二是自己心里过不去。必竟有几个男孩结婚会和女方父母一起生活。这就像倒插门。虽然父母本不是这个心思，但外人看来便是如此。禾是个本性里有大男子主义思想的人。 况且禾的父亲已准备为我们在县城置办一套新房。 我知道禾的为难也知道父母的心思，我想两边成全，可是不能。禾与父母，我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父母一边。一是骨肉亲情，二是受不了母亲对我苦口婆心的劝导。 “薇薇，你和禾说说啊，和我们一起住，这样互相照顾方便。薇薇，你不会忍心抛下爸爸妈妈出去过吧？”母亲伤心道。我见不得母亲黯然的神色。父亲亦坐在一边不语。我知道母亲说的亦是父亲的意思。 从小到大，父母对我百般呵护，在他们面前我无比自在。我确实不适应与禾单独相处。想着性格习惯诸多出入，我能想见日后生活中的磕磕碰碰。可父母是我永远的依赖港湾和后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5） 01 仿佛知道我要结婚一般，这年的冬天特别冷。禾终于拗不过我的意思答应与父母同住，这让我与父母喜笑颜开。我向禾保证这辈子对他好，不让他受一点委屈。突然觉得这话应该是男孩向女孩说的。 禾快乐起来像个大男孩。在克服了与我父母同住的心理障碍后，禾极像个孩子。与禾单独相处时，禾变得简单搞怪。原来禾并非一直是老成持重的样子。 我不知哪句话打动禾让禾改变主意。禾向我点头那一刻我决心一辈子对禾好。这辈子与禾白头到老。如父母那般相携相扶相亲相爱风雨同舟。我对我与禾的未来第一次有了憧憬。 禾答应与父母同住，最开心的是父母。父母对禾的好远胜于对我的好。家里好吃好喝的父母第一份想着给禾，这引起我的妒忌。 “妈，怎么禾的那碗葱花那么多油那么多，看上去那么好吃闻起来那么香呢。”我不满地嘟嘟。禾不理我，只顾呼呼地将眼面前的馄饨吃得一干二净，再仰头对我媚笑。母亲亦不理我，父亲只顾看着我们笑。 禾虽未正式成为家庭一员，家庭地位明显节节攀高远胜于我。 禾极得母亲欢心。而在家中母亲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得母亲欢心者必得全家宠爱。禾隆宠在身，对我的吃酸拈醋毫不在意甚至洋洋得意。 谁让我求禾与父母同住呢。对禾得宠势头日益高涨亦无法多言。 母亲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家里大事小情全由母亲作主。父亲只顾钻研学问，对世事人情了解甚少。如今有了禾，母亲遇事多与禾商量。我与父亲成了甩手掌柜乐得清闲。即便如结婚这样的大事亦是母亲和禾商量决定如何操办。 禾老家规矩重，结婚必要摆酒席大宴亲朋。父母在县城亦有许多老朋友。亦想请老朋友们喝杯喜酒。于是决定婚礼当天，中午在县城请客，晚上再去禾老家的婚宴。 禾同意与父母同住一直不知禾家人的意见。想来是反对的。只是拗不过禾的意思。在婚礼的前几天，禾的家里来了两辆车，下了五六个人，说是接我与禾回家喝酒。 这让我讶然。此时天下着雪，天上飞着雪花。山美县地处南方，下雪天不多见。这样的天气，禾的家人不远天气恶劣来接我与禾回家喝酒是为哪般？ 从禾的老家到县城需半天车程。显然来接我们回去喝酒的人赶大早就出了门。当我们带着他们去吃中饭时，一个个狼呑虎咽。席上备了酒，父亲不会喝酒，但来接我们回去的几个人显然擅长酒席间的应酬，一样热闹非凡。席间一位领头模样的中年人悄悄让我去化妆。我有些惊讶，从来素颜的我极少化妆。何况如他们所说只是回去吃个便饭用得着如此盛妆出席吗？ “为什么要化妆啊？不就是回去喝个酒吗？”我一直没弄明白回禾的老家喝的什么酒。中年人见我如此问，笑笑不再说什么由得我去。 虽如此说，我依言找出去省城拍婚纱照时去省城百货大楼买的化妆盒用里面的粉底眉笔口红化了个淡妆。中年人见状满意地点头，又让我装上大红的衣服。 “新媳妇穿红衣服喜庆。”中年人喜眉笑眼。我依言穿上省城百货大楼买的大红长大衣。一切准备妥当，一行人拥着我与禾上车向禾的老家驶去。 山美县难得下雪。此时车窗外却是难得一见的雪景。飘飞的雪花将绿色的山头裹上一层银纱。平素熟悉的景色因白雪的装饰变得新奇陌生有趣。雪花一直在车窗外飞舞。 “好大的雪啊。”我轻声叹道。禾悄悄握紧我的手。副驾驶座的中年人回头笑道：“可不，我们那雪更大，路上雪盖了路。” 我好奇地伸长头透过前窗玻璃看到前方的道路上果然铺满了积下的白雪。山路两边的小溪石头树木草丛全都银妆素裹，显得凌厉而清新。车子里暖气开得很足，可依旧能从视觉上感受到车外的寒冷。因下雪的缘故，车子开得较往常慢。车子里的暖气让人昏昏欲睡，随着车子的颠波我靠在禾的肩头睡着了。 待我醒来时，我抬起头四处张望车子已近禾的老家。这一觉不知不觉睡了几个小时。我有些抱歉地帮禾揉揉被我靠得酸痛的肩膀，禾冲我一乐：“马上到了。” 果然，在路的尽头看到几个小黑点。想来是家里人站在路口等我们。车驶近才看清，并非是禾的家人，而是许多禾老家村里的人。有老人小孩，站在铺满白雪的道路两边跷首看着我们的车子过去。 “新娘子到了。”有清脆的童音响亮地叫道。我在人群中看到禾哥哥姐姐的几个孩子。人们推推搡搡仿佛等着看极大的热闹。我这才意识到那极大的热闹便是我。 我用探询的眼光望向禾：“这是怎么回事啊？”禾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前排的中年人回头笑道：“今天是你们两的婚礼，晚上你公婆为你们摆了结婚喜酒，这十里八村的亲戚都来了。” 中年人的话让我懵了。我望向禾，禾的表情让我看不出是否事先知晓。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午两车人是来县城接亲的。却未对我与父母明说。亦恍然大悟为何中年人让我去化妆和穿上大红衣服。 其实中年人若明说，父母亦不会反对，我也有思想准备。必竟几天之后我与禾本就打算举办婚礼。只是不明白，为何禾的家人来此突然袭击。想来是想抢在女方家前头举办婚礼。若在商量婚事时明说，父母亦不会反对。眼前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未及多想，已有人叫道：“接新娘子下车回家。”听此言，我亦未多想，开车门便想下车。一只脚刚踏上车门外的雪地，被几个年长的女人拦了回去。 “新娘子未进家门前，脚不能落地。”年长的女人们严肃地说。我吐吐舌头。扭头对禾说：“怎么办？我一只脚刚落了地。” “没事，我来抱你。”禾亦有些无措强作镇定绕过车子来车门前抱我。身旁的人一阵起哄，一个个上前来细瞧我。我便在众目睽睽下被禾抱着一路小跑终于进了禾的家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6） 01 禾家里很多人。堂屋及走廊的空隙里都见缝插针地摆满了酒席的桌子。若是天晴，能想见屋外的空地上一定亦摆满酒席的桌子。因下雪的缘故，人们全挤在屋里倒让屋里暖烘烘的没有屋外的寒冷。 进到屋里，我有些无措地任人摆布。即便是结婚喜酒亦是男宾与女宾分开坐。我被安排到主座右首的桌上和一桌女眷一起。能看出首座上的女眷都是禾家和当地有身份的人物的眷属。所有人殷勤劝我吃菜。我坐在一群热闹的人们中如旁观者般看着自己的婚礼喜宴。 禾坐在主桌上，桌上全是当地和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又看到禾在家的样子。老成持重和各位长辈觥筹交错应付自如。我静静地坐在热闹酒席的一隅看着禾。禾老家的婚礼来得突然，虽不介意，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妥。父母应该是不知道的。禾会不会事前知道？ 禾终于感觉到我注视的目光。扭回头对我笑。喝多了满脸通红的脸显出一派无邪天真。我突然就软了心。也罢，事已至此，不告诉父母便是。 下雪的冬夜明显冷了许多。宾客终于陆续散去。我围在火盆烤火。转瞬间堂屋里热闹便收拾不见，让我恍然刚才这里是否有场热闹的喜宴。 关于突然袭击的婚礼，禾与家人并未给我一个解释。我知道总不过是不想输在女方家后头举办婚礼。我能想到禾坚持与父母同住时遭到家里多大阻力。在禾的家里能同意禾与女方父母同住必有许多不情愿。再见禾喜眉笑眼地向我走来，我决心好好待这个男人。 我与禾在县城的婚礼喜宴循规蹈矩。如许多年轻人的婚礼一样，酒席定在酒店。高朋满座，我与禾成双成对迎宾敬酒送客，没有一点新意。倒是禾老家的婚宴让我记忆深刻。 婚礼之后禾正式成为家庭一员，开始了与父母同住的生活。 有了禾的照顾，父母放心许多。父亲极早想回南洋探亲。而在我与禾结婚这年，父亲受到二伯的邀请终于办好一切手续，可以携母亲一起回南洋探亲。而我却因年纪太轻的缘故被拒绝前往。拒绝的原因是怕我有移民倾向。我不以为然。我爱从小长大的山美县，何况现在还有禾。 父亲显得激动，总不由自主说起小时候在南洋的故事。我第一次听到许多爷爷奶奶的故事。在印象中，家里的老辈我只见过外婆。父亲搬出发黄的照片让我见照片上的爷爷奶奶和伯伯叔叔姑姑。小时候亦见过这些照片。此时不同往日，父亲不仅能见到照片上的亲人，除已故的爷爷奶奶，父亲可与久未谋面的兄弟妹妹们见面团聚。 我认真打量着照片上的爷爷奶奶，我知道我与他们有血脉相承。爷爷个高严肃，奶奶温婉美丽。照片上的爷爷奶奶尚十分年轻，甚至年轻于现在的父母。我轻轻感叹时光如棱。父亲却掩不住兴奋。仔细端详照片不停地说着从前往事。父亲是个话不多的人，若非心里有充沛的情感想表达不会如此。 为了回南洋探亲，父母着实张罗忙了一段日子。家里经济条件不算富裕。可父母恨不得能把所有知道的好东西带回家。父亲一向对俗事恬淡，此次却表现出难得热情。父母终于买了许多代表中国的瓷茶叶和山美县的土特产将所有能背上的旅行袋塞得满满当当。我有些担心父母路上如何能扛得起如此重多的行李。 父亲笑：“没关系，能行。”母亲亦在旁点头帮腔。父亲笑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不可能阻隔父亲带东西回去的热情。若非体力有限，我想父亲决不会只买眼前堆满小山似的这些东西。若可以，父亲会倾尽所有带回去以解思亲之情。 父母一直放心不下我。如今与禾结婚后，有了禾的照顾父母下决心前往。父母再三嘱咐禾好好照顾我。我不满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母亲拿眼白我：“你可不就还是个孩子嘛。” 禾连忙答应父母必会在家好好照顾我。我未置可否。这么大人，有手有脚哪里就需要反复嘱托人照顾了。直到父亲将放存折的盒子交待给我，我才觉出这次分离的重量。 “给我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不回来。”我有些不高兴。还未出门，怎就如交待后事一般。 “这次来回都要坐飞机。在天上飞，不知会如何。如安全回来你就不要打开盒子。如我们回不来你就打开盒子。”母亲的话让我一阵鼻酸，怎么就有生离死别的味道？我暗下决心，我才不要打开那个盒子。父母一定会安全回来。 山美县的车站还是老样子。我甚至觉得再过几十年，山美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山美县的车站亦不会改变样子。车站是人生聚散离合的地方，有离愁亦有即将重逢的欣喜。 父母为了回家探亲，特意去县城裁缝店做了两套西装。父亲一头银发在穿上西装后更显儒雅端庄。母亲穿上西装显得有些正式拘紧。脸上却有出远门的兴奋和欣喜。 禾帮着将行李大包小包放进行李架。我有些不舍地望着车子驶出车站大院。远远尚能见父亲一头白发在阳光下特别闪耀。随父母离开，我与禾过上了真正的二人世界。而我与禾面临的第一件是做饭。 禾在结婚前曾在我面前夸下海口，会做饭。想起父亲小学杀鸡的经历，我追问道：“也会杀鸡吗？”禾肯定地点头。见我一脸崇拜满脸得意。因与父母同住，禾从未显身手。如今父母出远门，禾终于可以展露手脚。可事实却不容乐观。 第一餐饭我满心期待地跟禾去到厨房。见禾笨拙地找各种调料食材和开火的地方，我开始怀疑禾是否会做饭。似看出我的怀疑，禾咧嘴对我笑：“会是会，就是慢点。” 禾将我赶出厨房，拿出理工男钻研技术业务的精神细细琢磨，在我快睡着的时候，终于端出一盆猪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7） 01 如今，国成不仅要收到大哥国强的家信，亦可直接收到来自南洋兄弟姐妹们的家信。国成依旧惯用白色带红兰边的航空信封。每次收到来信，国成总会小心翼翼地将信封上的邮票收藏。久而久之，女儿薇薇亦喜欢上集邮。只是女儿薇薇的爱好向来只有三分钟热度。国成为女儿买的漂亮集邮册最终还是因国成的坚持收藏邮票的爱好派上用场。其实国成自己知道，他并不是特别爱集邮，只是这些邮票漂洋过海来自亲人的手，由此弥足珍贵。 国成少小离家，对骨肉亲情看得极重。从前通信不便，无从直接交流。多从大哥国强处得知家里亲人的一些状况。如今可以直接通信，国成自是感怀，每每对着来自家人的家信，既便短短两张信纸亦要重复看上几遍。 当国成收到二哥国盛的来信，邀请国成全家前往南洋探亲时分外激动。仿若知道国成微薄的工资收入难以抵付这次远行，各位兄弟姐妹特意寄来路费。这让国成更坚定回去看看的决心。只是正逢女儿薇薇准备成亲，这事便耽搁下来。 国成与许多父亲一样对女儿出嫁十分不舍。既便女儿成亲后并未搬出去住依旧免不了心里的失落。自大女儿离世，国成对女儿薇薇爱若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现在女儿的生活里出现一个男孩子来接替他照顾女儿的重任。国成说什么也不放心。可国成知道，女儿大了必得嫁人，这份不得不来的失落，让国成很是惆怅。国成不知禾能否担负起照顾好薇薇的重担。这亦是在所有出国手续办好后，国成迟迟未动身回南洋探亲的原因。 结婚后的薇薇与禾与国成和妻子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国成渐渐接纳了禾。禾渐渐融入为国成家庭的一份子。而回南洋探亲的事提上议事日程。 “回去看看吧。禾会照顾好薇薇。”张圆知道国成迟迟未动身因担心女儿薇薇。 国成笑笑。张圆说中他的心思。再怎么着女儿总有一天需放手。何况女儿亦成家长大。国成极想带上女儿一起回去看看。他想让女儿看看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遗憾的是女儿被拒签，原因是女儿年轻怕其有移民倾向。国成自嘲地笑笑。当年风华正茂不远万里回国建设祖国。在国成心中，祖国最需要的地方便是他要去的地方。如今女儿拒签理由居然可能有移民倾向，国成无言地摇摇头。 好在女儿新婚燕尔并不在意是否能成行。看着薇薇与禾恩爱国成放下几分心。离开家人几十年，除与大哥国强几次见面外，国成再无见过其他家人。如今万事具备，国成的心飞回到久未见面的家人身边。为这次出行，张圆特意去为国成和自己做了一身西装。在山美县难得看到有人穿西装。国成第一次未拒绝张圆为自己做新衣服。国成想正式而隆重地去见家人。 坐上驶向省城的班车，国成心里无比激动。这次出行不同往日。几十年前那个少年仿佛清晰出现眼前。国成循着当时来山美县的路到省城再到滨海省省城。 滨海省省城的变化翻天覆地，早看不出当年的样貎。现代化的城市繁华大气。国成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迷失其中。这便是当年他初回国时所见的那座城市嘛？若不是老街上留的老屋骑楼依旧保持当初的样子，国成完全不认得这座陌生崭新的城市。 国成清晰记得当年船靠近码头看到滨海省省城第一眼时的样子。当年的城已非那座城，当年的少年已非少年。国成极想回滨海小城看看，国成知道那里发生同样巨大的变化。当年的同学是否各自安好？可行程安排极紧，第二天的飞机飞往南洋。国成与妻子并未有多少时间徜徉街头。国成第一次住进滨海省城最好的酒店。国成身上的西装在繁华的滨海省城显得与周围人格格不入。老式土气的格子布料和西装式样国成并不在意。事实这是国成有生以来穿得最好的一套衣服。国成心潮澎湃，心里全是即将见到亲人的激动。与亲人分别几十年终于要重逢，国成不知道当年的兄弟姐妹如今是何模样。看着镜里子的满头白发国成苦笑，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即将步入老年。而他的兄弟姐妹们亦必各自经历世事沧桑，不再是当年孩童少年模样。谁的人生亦不易，都曾经历怎样的世事与风霜。国成唏嘘。最让国成遗憾的是父母多年前逝世，是再也不能见了。 舒适奢华的酒店却未让国成一夜好眠。国成脑海里如放影像一般回忆着从前与家人相处的点滴。国成发现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其实是人生中极短的时间。张圆知国成心潮澎湃，静静地陪着国成。这么多年，国成和张圆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在张圆面前，国成无保留地打开心扉。国成终于睡着既便在睡梦中亦说着小时候往事的吃语。张圆心疼地握紧丈夫的手。张圆睁着眼望着窗外的天光。因窗帘的遮挡，能看到窗外路灯和城市的灯火。天光不知什么时候渐渐放明。张圆亦在不知不觉中沉沉进入梦乡。 “阿圆，起来了，去机场的车马上来了。”张圆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国成精神焕发的脸。国成与昨日的多愁善感判若两人。一头银头整齐地梳向脑后。格子西装有些皱纹亦被国成仔细往下拉扯平。 张圆笑了。急急起身。忙着洗漱收拾。国成晴朗的心情如晴空万里亦让张圆兴奋起来。 两人收拾妥当，赶到大堂正好去机场的大巴到了。两人拎着背着大包小背的行李坐上了去机场的大巴。 “行李有点多啊。”国成张圆带的行李太多，旁边有人帮忙，国成不好意思地笑道。 “你不是还嫌带少了吗？”坐上车后张圆轻轻在国成耳边说道。国成微微脸红。国成在山美县一直觉得带回家探亲的礼物带得太少。国成恨不得将所有知道的好东西都带回家去分给各位家人。为此国成第一次刚愎自用不听人劝。如今一路行来，确实觉出携带行李太多带来的诸多不便。好在一路碰上不少热心路人，帮了夫妻不少忙。到机场后将行李办完托运后，国成终于长舒口气。 国成与张圆都是第一次坐飞机。当飞机腾地离地起飞的那一刻。国成仿佛看到当年轮船离开码头向大海航行的那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8） 01 国成记忆中海上漫长的航行，飞机飞行只用了几小时。国成有些恍然，原来曾以为万里之遥的地方原来可以这么快就抵达。 下飞机，眼前的一切让国成陌生。国成望向头顶天空，唏嘘感叹几十年前抬头仰望亦是这片天空吧。 来接机的是二哥国盛的孩子。黑黑的皮肤壮实的个子，带着热带长期生活的特有微笑。 “三叔三婶，我是国盛的孩子阿龙。”阿龙在等候区一眼认出穿着老款土味西装的国成和张圆。阿龙说不清为什么有这样的直觉。或许血浓于水的天然亲切感，抑或因为国成脸上四处张望感叹的表情。 “啊，阿龙啊，你好！”国成寻声音看到黝黑面庞微笑着的阿龙快步向这边走来。张圆手臂紧紧挽着国成亦向阿龙微笑。阿龙是国成踏上这块久别的土地后看到的第一位亲人。 “你爸你姑他们可好？他们现在在哪？”国成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多年不见的兄弟姐妹。 “都好都好，他们都在家里等你们。他们都想来接你们，可车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索性全聚在家里等。”阿龙微笑着接过国成和张圆的行李。他常听老辈人唠叨从小离家回国的三叔，如今是亲眼见到了。 阿龙的车不大，仅够塞下国成和张圆带的所有礼物。阿龙庆幸幸好自己空车接人。国成忍不住在车上便问起家人们的近况。张圆替国成高兴。虽听不懂国成与阿龙说的方言，车窗外一路的热带风光带来新奇的感受。见国成从心底展出的笑颜，想起这么多年国成一人孤身离家，思家之苦必定是深埋于心的。想到此，张圆轻轻去握国成的手。国成转头对张圆笑笑，更有力地握紧张圆的手。 车子在阿龙家屋前停住。因所有亲戚中属阿龙家屋子最大，所有亲戚全聚在阿龙家里等着国成和张圆的到来。车子未停稳，屋子里已涌出许多人。国成眼前出现许多年轻热情的面孔，而让国成最激动的是看到了国盛c国美一行兄弟姐妹。只是兄弟姐妹们早不是国成当年离家时的少年模样，一个个经历岁月沧桑刻上岁月的年轮。而那些年轻人或更年轻的少年及抱在身上的孩童却依稀是兄弟姐妹们当年时的模样。 “国成！”“三哥！”各种呼唤声中亲人们把国成簇拥在中间，国成忍不住掉下泪来。 “哎哎，二哥，国美c国运c国康c国泰c国莲c国永。”国成眼含热泪一个个叫着亲人的名字。国成极想也热热地喊上一句“爸c妈！”，可是国成知道不能了。 兄弟姐妹相拥一个个忍不住抹泪，看得站在一旁的小辈人亦眼眶有泪。 国盛知道身为这里最年长的人必须掌控情绪：“见到就好，见到就好。来来，国成c弟媳，给你们介绍下这些小辈。” 小辈们一个个上前向国成张圆见礼，国成又喜又悲。想起若大女儿还在，亦可能当上妈妈了。想起未能此时与兄弟姐妹重新团聚的大哥国强亦觉遗憾。可此刻眼前与亲人重逢的喜悦幸福盖过了心里的遗憾，国成眉开眼笑看着每位上前问好的小辈。虽然国成并不完全记得每个小辈们的名字和他们与自己的关系。可那有什么关系，此刻便是一个暖融融的在家庭。国成仿佛感受到童年时那个人多的大家庭的氛围。许多年前一人回祖国建设祖国，虽遇上爱人张圆有了自己的小家，但久未感受到一个大家庭的气氛。国成脸上洋溢着微笑，张圆却从国成微笑的眼里看到泪光。 因下飞机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阿龙的缘故，国成在众多小辈中只记得阿龙的名字。但不妨碍他爱所有亲人小辈的爱心。在阿龙的带领下，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聚餐后，各家抢着让国成张圆去自己家里。为此，几个平时要好的兄弟姐妹竞争抢起来。 “每家都去。”国成笑。当年离家时，兄弟姐妹尚未成年，如今各自有家并开枝散叶。虽能停留的时间只有几天，国成想去所有兄弟姐妹们的家里看看。国成想看看所有兄弟姐妹们过得好不好。过得好他便放心。 事实相比国成简陋的家，所有兄弟姐妹们的生活现状都比国成好。即便经济条件最差的国盛坚决不与孩子们同住，与老伴住在一橦临街的单元房里亦较国成简陋的家宽敞许多。国盛的孩子劝过多次国盛老俩口与他们同住，亦不能说动老俩口。国盛的几个孩子孝顺，此次出资路费的便是国盛的几个孩子。 国成与张圆随二哥国盛登上有些狭窄的单元楼道，进门却发现屋子里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陈设简单却让人感觉舒适。对门的邻居听说国成张圆是中国来的医生，硬是挤上前来问诊。国成向来喜欢给人看病，邻居有问必答极是认真。未料一传十十传百，上门问诊的人竞络绎不绝。 “医生在这里很吃香。回来开个诊所吧。”国盛笑道。 说也奇怪，国成祖辈几代行医，到了国成这一辈，当医生的却只有国成。 “不要走啦，您的医术很好。留在这里啦。医生在这里很赚钱的。”邻居用生硬的普通话对国成张圆道。身边问诊的病人纷纷点头。平时看病太贵，否则亦不会知道国成是中国来的医生后有这么多人闻讯而来。 国成笑着摇头，此刻他突然想起工作了一辈子山美县的连绵起伏的大山和一辈子在山美县工作的那些在医院里争分夺秒抢救病号的时光。在国成心里少年时报效祖国的信念和决心一直未动摇过。 邻居企图再游说国成留下。要知道若有个相熟医术又好的医生在今后的生活中有许多便利。即便诊费高些也没有关系。国成笑着再摇头。国盛知道弟弟国成少小离家回祖国便是为报效祖国。如今年近半百更不会为一点利益留下。 “来来，喝茶。”国盛岔开话题。邻居见状知再说无用。从口袋里掏出红包要塞给国成。国成推拒。 “这是诊费，不能不要的。”邻居再三道，国成摇头拒绝。在国成的几十年行医生涯里从未收过病人的红包。不仅如此，生活困难时期，国成常自己出钱买药替村民老乡看病。 来问诊的所有病人看完病后都会塞红包给国成。国成全部婉拒，但国成亦明白为何邻居说在这里医生很赚钱的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9） 01 父亲带母亲回家探亲已有段日子。我与禾除了一日三餐过得还算正常。结婚前禾与我说，他会做菜。这个优点让禾在我心目中极加分。父亲小时候杀鸡的故事一直牢牢记得。 “禾，你会杀鸡吗？”我一脸崇拜地望着禾。我想当然以为禾必是会的。禾看我的眼神有些犹豫，但是肯定地点点头。我心花怒放自己何德何能找到一位如此能干的男朋友。 虽说如此但禾的厨艺一直未亲眼见过。也怨不得禾的厨艺无用武之地，平日里禾工作忙，是单位的重点提拔对象。回到家与我一样吃现成的。而在家中做菜最多的是父亲。 我一直奇怪，父亲的工作非常忙，可是回到家里第一件事便是围上围裙钻进厨房，且毫无怨言。父亲习惯了一家人吃着他做的饭菜。父亲总会微笑地坐在桌上看我狼吞虎咽。似乎我吃得香便是对他劳动成果最高的犒赏。若逢父亲值班或出诊，我与母亲便将之前的饭菜热了吃。母亲与我一样不通厨艺，却因和父亲在一起过得幸福。这亦是为什么得知禾会做饭我眼睛里会冒星星的原因。 可事实是，父亲带母亲回去探亲的这段日子，禾终于暴露出亦不会厨艺的事实。这是我未想到也是父母走前未想到的。他们一直以为禾如我所说会做一手好菜，将我交与禾十分放心。 禾并不会做菜，在厨房里与我一样束手无措。为了在我面前兑现之前所说是真的，在我面前强作镇定。 “薇薇，你出去，我来。”禾在厨房转了几个圈后终于决定将我赶出厨房。 我有不好的预感。我知道这餐饭一定会难吃。果不其然，禾在厨房里忙了两个小时不肯出来。其间我探进身想看看做菜进程都被禾赶了回来。 在我靠着沙发快睡着的时候，禾喜滋滋地在厨房喊：“薇薇，开饭了。”我闻言一挺身从沙发上跳起，隐约能闻到炖猪脚的肉香。 “好了呀？禾你真能干。”我眉开眼笑满脸谄媚地跑进厨房。禾骄傲地端起灶台上的一碗冒着油花的猪脚昂首挺胸向饭桌走去。我乐巅巅端起其他两个菜跟紧禾。 三个菜放在桌上整齐有样。另两个菜是豆腐和青菜，就是颜色极深，想是多放了酱油。 “来，吃吧。“禾如父亲那般笑眯眯地望着我。我挟起一块猪脚向嘴里塞。 “味道怎么样？“禾急切地望着我。我极力忍住胃里犯上的恶心，强装笑颜。可是猪脚上的猪毛让我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不仅是猪毛的问题，真的很难吃。我觉得我一辈子都不会想吃猪脚了。 禾见此形状快速地挟起一块放进嘴里。禾努力想将嘴里的肉吞下去，因难吃的缘故，脸色变得极奇古怪。 “吐出来吧，别吃了。”我终于道。禾讪讪地终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禾就着豆腐和青菜吃完了一碗饭。相较难吃的猪脚，豆腐和青菜还未难吃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但也不好吃。 “你不是说你会做菜吗？”我小声嘀咕。我面前的盛满米饭的饭碗几乎纹丝未动。禾有些脸红，抱歉地向我笑笑。我也明白，禾当时不过为博得我的好感说了大话罢了。这与许多禾这样年纪的男孩子多会如此。只是我觉得禾给我的印象似乎远不是禾真实的样子。 我觉得我是不了解禾的。虽每日与禾朝夕相对，却像相隔极远。结婚让我们近了许多，却总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横亘在我们中间。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我自问禾是否爱我？我想禾对我远未上升到爱的程度。那么禾爱谁，不爱我又为什么与我结婚呢？我天真地以为结婚的对象必应是自己爱的人。如此想来，禾又应该是喜欢我的？我有些捉摸不透。 怨不得我有这些疑惑。在与禾结婚前的某个周日照例去禾的单身宿舍。禾的房门开着，人却不在。禾的房间整洁，不像其他男孩子一般东西乱扔。每次来，禾都在。因与禾说话的缘故，每次来从未仔细打量禾的房间。 禾住的单身宿舍是平房。一排平房里除了少数的几间单身宿舍外，其他人家多是有家有口。这与从前小时候住的家属大院极其相似。这亦让我感觉亲切。 有邻居从门前经过，见我在，笑着打招呼：“来了啊，禾刚才还在，你坐会，他一会就应该回来。”我笑着点头。在禾的书桌前坐下。书桌的抽屉未关，半开着。我有些好奇地打开抽屉。抽屉的最里处一本相册吸引了我的目光。禾从未给我看过这本相册。 我饶有兴趣地打开相册。多是禾从前的照片。多是在大学时的照片。其中有几张合影，全是女孩。我想应该是禾班上的同学。 “薇薇，你来了。”听到禾的声音，我抬起头。禾的笑容逆着光也十分分明。 “嗯，来了一会，在看你的相片。”我笑道，向禾扬起手中的相册。虽逆着门口的光也能感觉禾收敛了笑容。我觉得未经禾同意擅翻看他的相册确实不妥，抱歉地向禾笑笑：“看你的相册，不介意吧。” 我的话让禾缓和了脸色。禾未说话，向我笑笑走到我身边坐下。我举起相册兴致勃勃地问起禾照片拍摄时的年纪和地点。我情绪明显感染了禾。禾开始兴致勃勃地向我介绍起每张照片上的拍摄时的年纪和地点。亦因如此，禾回忆起大学时的时光，话多了起来。指着照片上人物背后的风景：“这些都是在校园里照的。我们学校很大，景色也好。”随之兴致勃勃介绍起照片上校园里的各处景物。 “我们校园里有许多地方风景都好，但我最喜欢这里。”禾翻过几页停留在几张女生合影照上，指着人物背后的风景道。确实如禾的介绍，即便一张小小不动的照片背景，亦能看出禾所在校园的美丽和大气。 我好奇地问：“这些都是你们班的同学吗？”照片上的几个女孩子青春可爱又带着高等学府校园里学子的书卷味。其中一位眉清目秀眼神清澈仿佛知道人们在看她一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 “这个女孩子是谁啊？”我有些好奇脱口而出。我的话让禾变色，禾劈手夺过我手中的相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0） 01 见我愕然张大嘴呆在原地，禾才意识自己的失态。拿着相册讪讪站在原地。 “不看就不看吧。”我醒过神晃晃头道。 禾并未接我的话直至我起身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即便禾不说，我知道那个女孩必是禾心里隐秘不可触及的角落。 那件事后，禾依旧每日来我家找我。谁也没再提照片上的女孩的事。此事一晃过去未作计较，如今禾糟糕的厨艺让我想起之前他夸下的海口。忽然觉得禾捉摸不透。关于禾心中隐秘角落的女孩，包括禾是否是只为结婚而与我结婚。可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和我结婚？我想得有些头疼，索性不想。 不想的好处是我能与禾和平共处。若非父母离家探亲，一日三餐摆上日程。当年禾夸下海口如今可以验证。事实才远非禾说的那样。 父母离家有段日子。与其每日吃黑暗料理，不如亲自动手。第一次煮年糕居然美味。只用新鲜碧绿的白菜加进猪油和简单的调料，一锅原汁原味不失美味的汤水年糕出炉。只是只会做这一样。亦不能顿顿只吃这一样。禾的黑暗料理依旧占据餐桌大部分时间。这让吃饭成为一种苦不堪言的差事。为鼓励禾积极做饭的干劲，总要拿出表扬孩子的派头，好好鼓励禾的进步。 禾会做的东西也只有几样。荤菜只会做猪脚，以至于我见到猪脚条件性地反胃。 这日午饭，禾兴高采烈地又从厨房里端出新做的猪脚。相较第一次，禾的厨艺进步很多。既便如此，亦不好吃。我勉为其难地咬着禾挟到碗里的肉，心心念念父亲做的美味佳肴。这时房门锁响，有人开门。我与禾放下筷子望向门口。 “爸妈回来了？”我试探地问。我多次盼望父母出其不意回到家里。却总是希望落空。不是隔壁的邻居就是来找禾或我的同学同事。 对于门外的动静我并未抱多大希望。算日子，父母也该归家了。父母出门时特意将家里的存折交待给我，若飞机意外，便让我打开。 听闻此言极其气恼，我是断不会去碰那个盒子的。我相信父母会平安归来。 “应该是。”我坐着未动，禾起身走向房门。我探头望向门口，看到父亲熟悉的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被风吹乱了发丝。未待禾走到门口，我已雀跃奔向房门。父亲和母亲，两人风尘仆仆依旧穿着出门时的土式西装。低头往屋里拖行李。我欢呼着扑向父母紧紧拥抱。禾接过父母拖进屋里的行李。我不顾父亲依旧拿着大小行李，吊在父亲身上撒娇。 未等父母经家门，“爸妈你们回来了就好，我终于可以吃好吃的了。”我说话不经大脑，禾尴尬地站在一边。继续接过父母手中拎中的各件行李以作掩饰。 “还不错啊。禾不错，都是你做的？”父亲仔细看着桌上几个颜色可疑的菜边说边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父亲进到厨房我才良心发现。父母迈进家门连水亦未喝上一口，就被我聒噪得直接进了厨房。 我忙不迭地跟进跟出问长问短。恨不得父母将此次出行的见闻一股脑全说出来。我未曾留意身边的禾此时却默声不响。平日里为鼓励禾做饭的好话此时全见了真章。见了父母归来的激动让我有些口无遮拦。我无意贬低禾的厨艺。可见到父母的激动让我说了实话。禾做的菜太难吃了。 我觉得父亲身上有股魔力，平日冰锅冷灶的厨房有了父亲便立时生动有烟火气起来。平日让我与禾手足无措的厨房，此时父亲就着厨房现有的食材快手快脚麻溜利索地炒出几样菜，端上桌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我满意地叹口气。这才是家，这饭菜才是家里的味道。 十多天来第一次吃了个腹饱肚圆。边吃边赞叹父亲的手艺，叙述这些日子父亲不在时对父亲厨艺的想念。全然未注意禾的反应。直到母亲再三劝禾吃菜，才注意禾沉默地只吃自己做的那几个菜。待我注意到时，禾已吃完了一碗饭。 “再吃些吧，爸做的菜好吃。猪脚就倒了吧。”我终于注意到禾沉默的脸色。禾摇摇头，坚决地将还留三分之二的猪脚放进了碗橱。我耸耸肩，继续问着父母一路与探亲的见闻。那个父亲小时候生长的地方对我如此陌生，以至于充满对那片土地的好奇。 我不能想象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大帮与我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亦因此，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于我亦不是他乡而有亲切感。 禾的脸色终于放晴。不知不觉坐到我身旁听父母一起诉说这行的见闻和亲人的概况。与我一同沉浸在父母的叙述里。 母亲显然未走出此次远行的兴奋与激动。滔滔不绝叙述得极其详细让闻者如身临其境。父亲反倒话少。笑吟吟坐在一旁听母亲说。偶或补充或应答母亲。父亲的笑很温暖，如暖阳照亮一屋子里围桌而坐的人们。 父母此次带去的礼物大受欢迎，这是让父亲极其满意的地方。平日家里父亲极少做主，唯这一次却是不管不顾当家作主一回。 我知道父亲的心愿，便是巴心巴肺地想对久未见面的亲人好。父亲是个不擅言辞之人，能表达的唯有如此。 父母回来亦带来那边亲人的礼物。许多的漂亮衣服，这让我欢喜得尖叫。以至于在很长时间里，我的穿着在山美县的大街上都靓丽夺目光彩照人。 人要衣服马要。因父母带回的衣服，我成了某种潮流的代名词。禾亦因此变得洋气引人注目。禾本身的外貎加之父母带回的衣服，亦成了引人注目的风景。 我很满意。我觉得父母远行平安归来是最大的安慰满足。而我与禾走在外面无疑为一对璧人。父亲的好厨艺让我很快忘却禾的黑暗料理。似乎父母远行探亲归家解决了我与禾暗流涌动萌芽状态的矛盾。可事实并非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1） 01 父母远行回来生活回复平静。可总觉出不同。那不同来自与禾的相处。 从前未意识到与禾相处有何不妥。自此次父母远行才晓得，平日家里欢声笑话多是因父母在的缘故。与父母说笑闲话日常不觉与从前有异。 可当与禾单独相处时才觉出两人间许多隔阂。这种隔阂如一道无形的墙，将我与禾拉开距离。 我与禾客气地相处。平日温暖的家因父母出行亦变成客套的场所。禾很少在我面前放松自在。我知道若禾在家里必是比现在严肃许多。可我们必竟是夫妻啊。 父母远行归来冲淡了我与禾的隔阂。与父母说笑时，禾亦会坐在旁边听，偶尔乐了亦跟着笑。生活似乎没有改变。可我总觉着哪里不对。 “禾，你还没带过我去你们食堂吃饭了。”有日我缠着禾想去禾的食堂吃饭。禾是大单位食堂伙食好。但禾从未带过我去。即便与禾恋爱时，禾亦从未带过我出去吃饭。我未放在心上。因为我认为父亲做的菜是最好吃的。 那日父母值班，不知为何，突然起了去禾单位食堂吃饭的念头。禾想拒绝，欲言又止。粗心的我却未放在心上。径直拉着禾出门去。 禾在门边迟疑了几分钟，慢吞吞锁好门。突然道：“你不是喜欢菜场的清汤吗？不如我们去吃清汤吧。又辣又鲜的清汤。”禾说罢做了个陶醉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好吧，走吧。”我未作多想，高兴地挽着禾的胳膊出了门。禾有些躲闪，却终未脱开我的手臂。 那日因依了禾的意见，禾特别高兴，变得话多。禾的话我并不爱听。禾话多了说得便是些工作上的事。那些事我不懂也不感兴趣。禾似乎很少与我说私房话体己话。我将之归结于禾是个理科生的缘故。 我甚至马大哈到没问问禾为何不想带我去食堂吃饭原因。我与禾极少一同出门逛街。禾所在那块单位占地区域很大，我极少与禾一同出现在那里。 以至于我觉得习以为常。以至于当禾邀请我去他食堂吃饭时我有些吃惊。 “怎么想到让我去你们食堂吃饭？”我有些不解。禾特意提早下班来单位接我，这让我颇感惊讶。 “你不是一直想去我们食堂吃饭嘛。正好我有个客户，晚上招待他吃饭，就带上你一块了。”我有些兴奋，这是第一次禾请我出去吃饭。 到禾食堂时早过了饭点。诺大的食堂显得空荡。只有食堂的几个阿姨在收拾桌子。见我与禾进来抬头向我们笑着打招呼，显得与禾极熟的样子。 “来了？在小包厢里。”其中一个膀大腰园的阿姨仰头向某个包间示意。禾领着我快步朝那边走去。我听得身后几个阿姨窃窃私语：“今天这个姑娘漂亮。” 我知道那个几个阿姨说得是我，心里有些得意。拉紧禾的手往小包间走。禾的客户早己坐在桌前，见我们进来，忙起身让座。一餐饭三个人，倒也吃得惬意。禾与客人滔滔不绝聊天，我未曾想平日话不多的禾居然这么能说。我吃菜，被冷落在旁，有些无聊地打量着四周。 几次望向门口，总见到外面食堂的那个几个阿姨好奇地向里张望。 碰上我的目光时，便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一阵。如此这般，我觉得几个阿姨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 禾与客人的话很多，我瞟了一眼包间外面，食堂已被打扫干净。几个阿姨却未走，想是要收拾完我们吃的这桌饭才行。我不由望向禾，想让禾快些结束这餐饭局。 禾未理会我的眼色。直到客人提出散席，禾方殷勤送客。直到目送客人走远，禾方回过头来，正要与我说话，未料一直在旁边的食堂阿姨发话：“这是谁啊？这个姑娘漂亮。干吗不好意思说，我不会告诉你老婆。” 我不由好笑道：“我就是他老婆。”食堂阿姨抚掌大笑：“这女孩儿会说话。她说她是你老婆。” 禾的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见我望他向食堂阿姨道：“她确实是我老婆。” “小伙子骗鬼呢？经常和你一起来吃饭的那个姑娘是谁？就昨天来的那个姑娘？你不是说是你老婆吗？怎么今天倒说这个姑娘是你老婆。你放心好了，明天她来吃饭，我不会告诉她的。”食堂阿姨边说边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同盟军的表情。 “你和谁吃饭？”我狐疑地望向禾。禾的脸己变得通红，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我的手夺门而出。 “看你这张嘴，看来这个才是老婆。”远远身后传来食堂阿姨相互的嘀咕声。 “你和谁吃饭？”我用力甩开禾的手，站定不动。 “除了和你我能和谁吃饭？”若非刚才食堂阿姨的一番话，禾脸上无辜的表情我几乎相信了他。 “好吧，是一位老乡刚来山美县工作。人生地不熟的，便临时到我这里搭下伙。我不是怕你多想嘛。出门在外，一个姑娘家能帮一把是一把。你说是不是？”禾深知我心肠软，温言好话地与我说清来龙去脉我便能消气。 事实禾确实很能拿捏我，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只要告诉我前因后果，我亦是个热心助人的人。 “干吗不跟我说，难道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有些不满地嘟起嘴。禾拿着我的手一顿马屁：“对，我就知道我们家薇薇人最好了。” 禾的话让我很受用。我甚至无心去分析整件事情的漏洞。回去的路上，禾一路殷勤地说话。禾的表现虽然反常，我却喜欢禾现在热乎的样子。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食堂事件后，禾果然变得对我好了许多。常下班后绕去我单位接我下班。我与禾一起出门上班，一起下班回家。生活平静得行驶在原本的轨道上。 某日下班前禾打电话来：“薇薇，今天加班，不能接你回家了。回家可能会有些晚。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嗯，早点回来，别太累了。家里如有好菜我给你留着。”不知是断线还是挂了电话，我的话让对面没了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父亲是医生》正文 (232) 01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准确。我有预感，晚上禾不会回来。虽如此，晚上家里果然烧了好菜依旧为禾留了菜，下意识却知道这些饭菜禾是不会回来吃的。 因知道禾加班，对禾的晚归，父母并未觉得异样，只嘱咐我早些睡。我却睡不着，一个人坐在床上看完了黄金档的电视剧，再看完晚间档的电视剧。依旧未听到禾上楼时熟悉的脚步声。终于在某部无聊至极电视剧的声音伴奏下睡着了。 我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若睡着了便一觉到天亮。而在被某种声响惊醒时，睁开眼，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能看到外面微亮的天光。房间里依旧只我一个人。 我睡眼惺忪四处张望，发现门外阳台处传来异动。我忍不住轻喊：“禾。”虽然此时天光己出亮色。可父母在楼下，这阳台上的异动让我觉得几分害怕。未想到传来禾的答应声：“别怕，是我。” 我蹭地披衣下床，打开房门，禾正有些衣衫凌乱地站在门口低头找钥匙。 “你爬楼上来的？你怎么不叫门。”我惊奇地看着有些狼狈的禾不由自主提高音量。我知道家里的大门晚上都会反锁。想来是父母半夜起来以为禾已回来便反锁了家门。 “嘘！”禾在嘴边比着让我噤声的手势。我下意识低了音量：“怎么这么晚回来？加了一夜的班吗？” 禾闪避我的目光，并不答我的话，从我身边挤进了屋。见我依旧不开心地站在门口，禾回身揽着我的肩膀将我带回了房。 被禾揽进怀里突然觉得困意象潮水一般涌来。难得晚睡，昨晚等禾回来等得晚。心里不踏实，虽不知不觉睡去，总觉着心里空落落差些什么。此时禾活生生站在眼前，想来是差了禾在家时的踏实感和安全感。 我未再去追究禾如何一夜未归，爬上床很快再次进入梦乡。睡梦中感觉禾将手搭上我的肩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以为是梦。睡意深沉，这一觉一直睡到父母喊我起来。 “薇薇，吃早饭了。要不来不及要迟到了。”母亲腾腾地上楼敲门。 我坐起身时，发现房间又是我一个人。母亲知道我在看什么快言快语道：“禾已经上班去了。快起来吧。年轻人上班迟到可不好。” 我有些发怔，我以为禾一夜加班，今天必是可以在家里休息，未想到如往常一般上班去了。既如此为何凌晨还要回来，爬楼回房呢？ “妈，禾加了一夜的班，怎么还这么早就上班去了？”未睡醒的脑瓜让心里的疑惑脱口而出。 “什么？加了一夜的班？你爸半夜起来见门未反锁还以为禾回来时忘了。那他怎么进来的？”母亲停住手里的收拾，定睛看着我。我突然有些后悔说出的话。母亲却开始不依不挠地盘问。 得知禾是凌晨爬楼进家，母亲有些沉默。我急急为禾辩解：“妈，您看您，他只不过是不想叫门吵醒你们二老罢了。” 我用恳切的眼神望着母亲，母亲顿了会不再说话，抱着收拾出要洗的东西下楼。我突然有些明白禾爬楼回房的苦心。估计禾就是不想惊动父母，让二老不开心吧。 禾自那次一夜未归后加班越来越多。多到母亲都不由在某次禾难得回家吃饭时在饭桌上问道：“禾，最近工作很忙吗？怎么这么多加班？” 禾应道：“是啊，最近单位事多。我是年轻人，领导让我多干些。” “那也用不着经常通宵吧？会休息才会更好的工作。”母亲的口气变得不善。禾的脸色亦变得有些难看。父亲急忙打圆场：“年轻人多干活是好的。阿圆，想当年我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母亲有些不服气。医生职业的特殊性，必须常上夜班，必须在抢救病人时丢下手里的一切事务去救人一命。可禾的工作性质并不具有这样的紧迫性。 “妈，禾常加班是领导看好他，就让他放手干吧。”我的话让母亲终于未再开口。禾始终一言未发。匆匆扒完碗里的饭，象征性地招呼道：“爸妈我吃完了，你们慢吃。”眼却并未看向任何一个人。 自那以后，禾在家里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总会快下班的时间接到禾的电话告知，为节省时间，饭便不回家吃了。常此以往，禾不回家吃饭和禾经常加班已成一种习惯。习惯到若禾某天晚上九十点钟回家会觉得意外和惊喜。只是再晚禾也会回家，再未出现一夜未归的事情。亦因此，父母亦未再多言。 父母工作忙，亦无心再顾及我与禾的事。父亲带了许多学生。总有人来请父亲会诊。父母依旧经常夜班。我已习惯夜晚一个伴着晚间电视剧档的声音入眠。亦不知禾何时回来关了电视。禾早出晚归，已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种常态。 我并非没有察觉到异样。可是我摇头否定了脑袋瓜里浮起的胡思乱想。禾只不过是个脚踏实地想干出些成绩的大好青年。我如此仿佛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是胡小梅的出现彻底粉碎了我的一切自我安慰。 02 春末夏初的山美县气候宜人。环绕小城的青山苍翠碧绿。该开的花都开了，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这个季节最适合姑娘们打扮。一个个如行走在小城里靓丽的风景线。 行走在这样的季节里，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风儿都是醉人的。习惯行走在路上的路人的回头率。这个季节什么都是美的。即便站在眼前的胡小梅亦带着几分妖娆的风姿。 胡小梅长得并不漂亮。一头齐耳短发极似五四时期的学生头。紧裹身上的连衣裙却显出几分不一样的情致。胡小梅来找我时显然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我不知如何形容眼前的女人。本能地我不喜欢她。 在她开口前我并不知道她是谁。我甚至未反应过来眼前来找我的女人会和我有什么样的关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父亲是医生》正文 （233） 01 未待我解开心中的疑惑，胡小梅已主动开了口。 “你是薇薇吧？我认识你，你肯定不认识我。我叫胡小梅。我只是把禾当哥，他有不开心的事会来我这里聊聊天。有时候会说到很晚。我只是把他当哥哥。” 胡小梅说这些话时语气很急切，胸脯不停上下起伏，生怕我会打断她的话。 我并不会打断胡小梅的话，事实是胡小梅的话让我愣在当场。我想起那许多孤寂一人的夜晚。原来那时我心里大好青年的禾并非在埋头于工作，而是去了眼前的女人处。 我想不明白禾有什么样的心事和苦水不能与我说。我有些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平庸，身材却有些火辣的女人一张一合的嘴。我明白了一件事，禾在骗我。 曾经努力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努力让一切看上去太平无事的苦心在胡小梅的坦言下付之东流。 “你不想说些什么吗？”我终于在胡小梅探询的语气和目光里回过神来。我突然对整件事情没了兴趣。无论是胡小梅的辩白还是曾经对禾起疑的胡思乱想。一切真相大白尘埃落定反失了追究的兴趣。 我对胡小梅笑笑：“我还有事，我走了。” 我转身甚至懒得再看胡小梅那双紧望着我的眼及那尚起伏不定的被紧身连衣裙包裹得紧紧高耸的胸。我不在乎身后是否有人看我，我觉得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只感觉到头顶天空上明晃晃的阳光。 我微笑着回到工作岗位。如早晨初来上班时一般笑靥如花，可是我自己知道那是不同的。 有人察觉出我的异样。对桌的马大姐问道：“薇薇怎么了？那人是谁？我看那人一上班就站在外面一直看着你。”我顺马大姐的目光回头，胡小梅包裹在紧身连衣裙里的身影依旧站立在原处。我迅速地回转头，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哪怕是一眼无意中望到。 “没事，就是托我办点事。”或许是心空了，或许是放下了久久背负着的怀疑与胡思乱想，我的笑容当真轻松明快起来。我的话马大姐竟信了。 “一定是想找你爸爸看病的吧。别说，山美县的人都喜欢找你爸看病。你爸人老好了，见谁都慈眉善目地笑。” 马大姐的话让我想到父亲，空落落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时下只有一个念头，盼望着下班，早些龟息回父母身边。那似乎是永远可以让我避风的港湾。 02 胡小梅想过千万种与薇薇面对面的方式。胡小梅想象过薇薇知道真想后的种种反应，但未料到会是如此收场。她未想到这么柔弱美丽的女孩子在知道真相后，居然未有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反应。这让胡小梅觉得失落。她本是做好充足的准备来战斗，却如一记重拳打在了空荡荡的空气中。 见到薇薇转身绝决离去的背影，胡小梅知道她的目的达成了一大半。可是却未有初时设想的欣喜若狂。胡小梅知道她深深伤害了这个柔弱善良人畜无害的女孩子。可是近日禾来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胡小梅不敢想象失去禾的日子。 胡小梅不相信一见钟情。她与丈夫当年亦不过能过旁人介绍相亲认识。在一起生活三年，胡小梅从未从老实巴交的丈夫那感受到人们所谓的爱情。但是在见到禾的第一眼，胡小梅却感觉到了何为怦然心动。 胡小梅知道作为一个已婚妇女，对于禾的爱慕只能藏在心里。但却无法阻止下意识地留心和关心禾的一举一动。 胡小梅有事没事会去接近禾，只要能接近禾的一切事胡小梅都愿意做。在某次去给加班丈夫上夜宵的晚上，意外看到禾也在，胡小梅心花怒放。 胡小梅的丈夫是工人，三班倒是常事。平日里胡小梅偶尔会来送夜宵，不知为何，胡小梅改成每逢丈夫夜班必来送夜宵。胡小梅丈夫是老实人，只以为妻子温柔体贴，喜得合不拢嘴。 胡小梅的丈夫不擅言辞。吃完妻子送的夜宵只会冲妻子嘿嘿一笑，再去干手里的活。胡小梅的丈夫口拙，老实厚道不会花言巧语这亦是让胡小梅觉得乏味的原因。平日里丈夫只知埋头干活，什么事都听胡小梅的，虽如此，胡小梅亦不满足。胡小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风花雪月甜言蜜语，老实巴交的丈夫给不了她。 每念于此，胡小梅的目光总会转向远远禾的侧影。那年轻的俊俏的身影，脸上无论怎样的神情无不牵动胡小梅的心房。胡小梅想，既便让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与如禾这般的人物在一起。再看看近处忙的木头疙瘩般的丈夫，胡小梅心里更不是滋味。这辈子就尝不到情爱的滋味了吗？胡小梅有些不服。论年纪，她比禾还小上一岁。 “根发，我夜宵做多了，要不我给小禾工程师拿点去。”胡小梅温言软语地对丈夫道。这让胡小梅的丈夫王根发有些受宠若惊。平日里，王根发无不是看胡小梅的脸色行事。王根发知道，凭他的条件能娶上像胡小梅这样的媳妇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行啊，你去给小禾工程师送点。他媳妇好像不会做饭，也没看过他媳妇过来给他送夜宵。”人们都知道禾娶了个漂亮但不能干的媳妇，王根发说此话说便觉出优越感。媳妇生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不如自己媳妇这般能干体贴人。 有了丈夫的首肯，胡小梅便大方地来到禾的面前，将饭盒里装的热乎乎的饺子递过去：“小禾工程师，吃点东西再干吧。我给我家根发包的饺子，多带了一份给你。” 禾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眼面前的女人。不算漂亮，但眼角眉梢带着说不出的风韵。听说是王根发的媳妇，禾抬头向王根发那边张望，见王根发憨笑着向自己点头示意他接下胡小梅递过的饺子。再看到胡小梅那双恳切的眼睛，禾突然觉得饿了。冲胡小梅笑笑，谢过接过，大口吃了起来。自那以后，只要禾在，胡小梅总会送来一份热腾腾的夜宵。久而久之，胡小梅与禾开如熟络起来。 胡小梅是个善于聊天的女人，从最初单纯送夜宵，到之后总会闲聊几句。不知不觉，这种闲聊的时间越来越长，闲聊的内容亦越来越亲密。只是禾并不时常在，这让胡小梅觉得失落。 未想到胡小梅无意中发现了禾的秘密，这让整件事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扭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父亲是医生》正文 （234） 01 女人的直觉是准确的。禾总托词加班深夜才归，确实因为一个人。当初并非因为胡小梅，而是朱雯。 朱雯是禾的前女友。关于这段以前的恋情禾未曾对人言。且因异地相隔，禾认为与朱雯便是老死不相往来，以后也不会什么干系。 禾不似薇薇那般心无城府，不似薇薇那般有话藏不住。薇薇在学校与成的那段感情禾知道得一清二楚。禾心里装的谁他自己清楚。可是仿佛老天捉弄他一般。在与朱雯分手后调回山美县工作，以为可以与现在的妻子安稳度余生，偏朱雯出现了。 朱雯毕业后特意选了来禾所在的山美县工作。朱雯忘不了禾。分手后与禾亦保持着不咸不淡的通信。朱雯想给禾一个惊喜，想着去到山美县后突然出现在禾面前。朱雯想象着禾脸上会出现的惊诧便轻轻笑出声。 朱雯相信只要她重新出现在禾面前，他们便会和好如初。她坚信禾依旧是对他有感情的。朱雯甚至想不起她与禾具体分手的原因。只因两人性子各有傲性，谁也不愿低头。一次次的冷战中便渐渐失去了从前的亲密。直到禾提出分手，告知要去调去山美县工作时，朱雯才痛哭流涕。即便这样的痛哭流涕也是不让禾看见的。朱雯有自己的骄傲。可随着两人的分离，对禾的思念与怀旧的情绪让朱雯决定放下所有自尊。 朱雯坚信只要她重新出现在禾面前，他们便会和好如初。 02 禾与薇薇结婚后，单位的单身宿舍一直没有退。禾说不清这是什么心理。结婚后住进薇薇家，禾潜意识里有些抵触。虽说禾不承认入赘一说，但事实确让禾心理上有些阴影。禾留着单身宿舍的意味算是一丝心理上的抗争。 禾的单身宿舍常年空着，偶尔派上用场。有时禾会在单身宿舍午休。比如这些天手头事多，禾嫌往返家里耽误功夫，索性中午在单身宿舍午休。因常年不住的缘故，来单身宿舍找禾的人极少，未想到这日禾刚进入睡眠状态，响起敲门声。 禾被敲门声吵醒有些不耐地皱皱眉头，不耐烦地应道：“谁啊？有什么事上班说。” 禾企图翻身再睡，但敲门声依旧不急不缓地响起伴着女子的轻笑声。 禾有些迷惑，他知道断不会是妻子薇薇。 “谁啊，来了。”禾翻身起床向门走去，心里嘀咕这谁啊大中午的不休息，极想开门后给对方一个脸色。 禾的单身宿舍门口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禾总叫不上树的名字。此时打开门，阳光从叶间斑斥地洒下照在眼前人的头顶发梢及那张禾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庞，禾愣住了。 “怎么是你？”禾有些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朱雯。朱雯未觉察禾的异样，喜笑颜开地道：“没想到吧。我也来山美县工作了。” 朱雯有些得意自己给禾的措手不及。一切都如她预想一般，禾的呆若木鸡及接下来的欣喜若狂。朱雯笑眼盈盈地望定禾，她以为禾必定会给她一个久违的拥抱。可是禾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后，只是让开身子留出朱雯进屋的空档。这让朱雯内心隐隐觉得失落。可朱雯转念想，以禾傲气的性子如此这般亦属正常。 03 朱雯的到来确实让禾感到措手不及。他确实常想念朱雯。尤其当薇薇向他坦白曾经与成的恋情时，禾心里总会浮起朱雯的一颦一笑。虽说如此，禾明白他必竟有了与薇薇的新生活。 禾虽想得明白，却由不得心里有了波动。眼前毕竟是从前的恋人。当初的恋情似乎无疾而终。不知如何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终结。 朱雯的脸庞因拿着过重的行李及走了长路的关系显得粉红可爱。 “你这还挺好找，说到靠山最高的那排就是。就是看着近走着远。累死我了。快来帮我一把。“朱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宿舍里的女主人，招呼着禾帮她将门外的行李一起拎进来。禾有些佩服朱雯如此巧小珑玲的女人何来如此大的力气。 朱雯四处打量禾的单身宿舍：“瞧瞧你，一个人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这屋子是有多久没收拾了。”说罢挽起袖子准备收拾。 禾终于从初见朱雯的惊诧中缓过神来。 “朱雯你来山美县工作，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吗？“禾望着朱雯在屋里忙的身影突然反应过来，朱雯是把这里当成落脚点了。 “你这不就是吗？”朱雯呵呵笑道，转过身靠近禾：“怎么？还没有消气吗？我错了行不，我用实际行动认错来了。”朱雯小脸绯红笑靥如花。禾有些晃神想伸手将朱雯如从前一般揽进怀里。可是禾猛一激凌，想到家里的薇薇和眼下的处境，忙抽身退开。 禾下意识的举动逃不过朱雯的眼睛。朱雯的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她未想到事隔这么久，禾依旧未放下从前的别扭。 “我来你不高兴吗？”虽未听到禾的回答，失望如潮水般在胸腔激荡。朱雯知道自己太过自信。朱雯以为禾依如既往如从前一般会将她放在心里。事实并非如此。 “我来是不是不方便，那我走吧。”朱雯的倔劲上来，将刚搬进打开的行李又归置收拾回去。 “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去哪？”禾不忍心看朱雯脸上委屈的表情。 “没事，过几天就可以去单位报到，到时肯定会有安排。这几天我先找个地方对付，”朱雯强装笑颜。她本以为的一场皆大欢喜其实并非她所愿。朱雯凭女人的直觉隐隐觉出禾的变化。朱雯后悔自己的冒失。这两年她与禾的通信从未问及对方的感情状况，朱雯一厢情愿地认为禾也如她一般在等她。 “这几天你就住这吧。”禾夺过朱雯手上收拾的行李放回地上。 禾的话让朱雯重新觉出希望。“我住这，你怎么办？”朱雯的眼睛有些火辣地望向禾。 禾调开眼避开朱雯的目光：“我回家住。” 见朱雯狐疑地望着自己的目光，禾知道朱雯知道禾的家不在山美县城。此情此景下，禾迫不得己只能道：“我成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我的父亲是医生》正文 （235） 01 禾不敢抬头看朱雯的眼睛。他设想接下来的各种情形，屋子里却死一般安静。 “雯雯，”禾试着慢慢抬起头，眼前的朱雯早已泪流满面。 “你别这样，我不知道你会来，我以为你早把我忘了。”禾有些语无伦次。 眼前朱雯梨花带雨让人禾见着不由想起他与朱雯相恋时的一幕幕。禾暗叹口气，他以为他和朱雯不再会有交集，未想到竟有当下的情形。 禾急急地想将朱雯如从前一般搂进怀里，温言好语一顿安慰。此下禾顾不得家里的薇薇。朱雯的泪水让禾对朱雯久封的柔情一点点泛滥开来。 禾未及将朱雯搂入怀，朱雯仿佛看透禾的心思，敏捷地后退一步闪避开去。 “恭喜你啊，成家了是好事。祝你和嫂子白头偕老。”朱雯勉强地吐出这句话，随手抺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禾讪讪地停住伸出去的手臂：“谢谢。你嫂子人挺好的，是个老实人。” “嫂子漂亮吗？”朱雯问道，朱雯心里极希望禾的妻子是个长相极普通的人。禾只不过为了结婚而随意找了一个人成家罢了。 “很漂亮。”禾老老实实道。事实上若不是之前与朱雯的相恋让禾不能忘怀，就薇薇那样漂亮可人单纯的女孩儿是极易让人喜欢上的。可这话是不能对朱雯出口的。 听闻此言，朱雯原本勉强撑开的脸色不意觉察又阴了下来。只是转瞬间朱雯便又恢复了常态。事已至此，朱雯也不知如何是好。 初来乍到山美县，朱雯确实没有落脚的去处。若不是为了禾，朱雯也断不会来人生地不熟的山美县。朱雯明白，自己的任性造成现在的尴尬，一时半会调离山美县是不可能了。眼前大包小包的行李，即便去住旅社也是极不方便。 “雯雯，你就先在住下吧。等单位报到有了宿舍再搬走好吗？”禾恳切地望着眼前左右为难的朱雯。禾现在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朱雯的突然出现是他始料未及。禾更未想到有一天朱雯会来找他复合。禾暗问自己，若是没有成家，会和朱雯复合吗？答案显而易见，会。这让禾想起薇薇觉得如芒在背。眼下心里全是朱雯当年的好，薇薇成了那个妨碍他与朱雯重续前缘的罪魁祸首，这让禾心下生起出对薇薇的怨气。可禾明白这股怨气生得好没来由，这让禾心下更加憋屈。 朱雯是个好强的姑娘，禾既已成家，她断不会是再住在这里。可是眼下这一大堆东西着实为难，“这些东西先放你这里吧，我去住旅社，也用不了几天，报到后单位肯定会安排住处。” 禾点头，他知道朱雯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极好面子，若不因此，两人亦不会因冷战谁也不先低头。禾想到单位招待所找熟人可以便宜些。心里有了定夺，两人情绪都渐缓和下来。 “还没吃饭吧？走吧，我带你去食堂吃点。这些饭票给你，这几天过渡可以先到我们单位食堂吃。一会再带你去找住的地方。”禾摸摸口袋正好前些天买的饭票还在，不由分说便有了决定。 “嗯。”朱雯不再说什么。眼下亦只有如此。 也就是在那一天，胡小梅看到了朱雯。 02 胡小梅日日暗中注意禾好些日子，冷不丁禾身边冒出个女子，这让胡小梅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除此之外，是酸酸的醋意。胡小梅极想知道出现在禾身边的这个女子是谁，若是禾的妻子也就罢了，若不是，胡小梅心里更不是滋味。 胡小梅家在离禾单身宿舍不远的家属房里。从后窗户上可以远远看到禾单身宿舍门口前的那棵大树。胡小梅对禾的行踪规律摸得清清楚楚。禾何时会回单身宿舍午休，胡小梅都能事前猜到不离十。虽说如此，胡小梅亦不敢造次。必竟自己是有家有口的人。最重要胡小梅不知禾对她的态度。胡小梅几经试探亦未能有把握。胡小梅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凡她想做得事，就有股锲而不舍的韧劲。 胡小梅这日忙完家务，有意无意向后窗张望，恰见得朱雯拎着大包小包站在禾单身宿舍门口。女人的直觉让胡小梅本能嗅到这其中不一般的意味。禾单身宿舍门前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胡小梅的视线挡去大半，即便如此胡小梅亦能看明白其中的情况不一般。胡小梅如猎犬般时刻警惕禾单身宿舍门口的动静。对那扇紧闭的门，胡小梅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以至于丈夫王根发与她说话竟没听到。直至王根发放大了音量喊她，才回过神来。 “干啥，那么大声，”胡小梅有些没好气地道，亦有些心虚，生怕王根发看出她眼下的心思。 “没啥，就跟你说晚上帮同事顶班。”王根发并未觉察妻子的异样。王根发习惯胡小梅粗声大气与他说话。谁让媳妇好看又能干，能不让着点吗。 王根发已连着上了几个晚班，谁让他是老好人。谁家有个事都爱找他顶班。因要上晚班的缘故，王根发自顾自去睡了。胡小梅正好落得清静，静静地坐在靠后窗的地方。那棵遮挡住胡小梅视线的大树不时在微风中飘摇着树枝树叶，发现沙沙声响。胡小梅猜想着此下房里的动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能有什么好事？胡小梅气哼哼地想道。未料房门却开了，禾与那女子走了出来，这让胡小梅涣散的思路一下活跃起来。看到禾手里拿着的碗，胡小梅知道他们是要去食堂吃饭。 树影婆娑间，胡小梅敏锐的眼神终于看清女子的脸。胡小梅发狠似地看着那张脸。胡小梅结婚早，论年纪，亦并不比那女子大。可女子身上读书人特有的气质举止让胡小梅自愧不如。胡小梅知道自己这辈子就吃亏在读书少。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会嫁给王根发。胡小梅心性高着呢，要不然她亦不会对禾起了非份之想。在胡小梅心里，她就该配像禾那样的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