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荣华路》 1.第 一 章 ,天空云层很厚,隐隐带着一丝灰霾,正值侯鸟南飞之时,凉风吹拂而过,带了阵阵凉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巍峨的皇宫耸立,朱红的宫墙,金黄色的琉璃瓦,说不尽的庄严肃穆。 长长的宫道曲折而寂静,有一前一后两人无声走着,前面一个是引路宫人,后面则是一名身穿湖蓝色衫裙的华服少女。 少女十五六岁年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她俊眉修目,粉面桃腮,颜色颇为殊丽,正一言不发,不疾不徐跟在宫人身后。 少女姓纪,名婉青,正是靖北侯府嫡出千金。 纪婉青微微抬眸,瞥一眼前头七八步远的灰绿色身影,她走了也有大半个时辰,差不多该到了。 她被皇后召见,如今正入宫觐见。宫中规矩森严,非高品级宫妃不能乘坐轿舆,如纪婉青一般被召见的臣女,只能徒步前行。 幸好她平日身体锻炼得不错,否则真不能一口气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二人拐了个弯,又走了一段,便到了坤宁宫前,守门的小太监见了她们,撒丫子往里通报。 引路宫人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纪大姑娘,请稍候。” 宫人说话轻声细语,一举一动规矩十足,就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仿佛被度量过一般,虽礼貌而不失恭敬,但却难免有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纪婉青早了然,对方并不热情,言行举止不过出自本能,她也不言语,只颔首表示知道。 二人再无交谈,纪婉青抬眸,不动声色打量眼前重檐飞脊的恢弘宫殿。面阔九间,朱红隔扇,一人无法合抱的巨大红漆廊柱,正殿上首中间悬了一蓝底红围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金漆大字,“坤宁宫”。 据说是开国太祖所书,这宫殿为历代皇后所居,一国之母。 纪婉青垂下眼睑,遮掩住眸底一抹讽意。 如今,坤宁宫的主人也姓纪,论辈分,她该称其一声姑母。 她从前父母在堂,是二人的掌上明珠,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出大小姐,却从没进过这坤宁宫,如今父母兄长英年早逝,成了一个孤女,却有幸蒙了纪皇后特地召见。 纪婉青有两辈子的记忆,上一世她是现代人,遭遇意外去世后,带着记忆投生,再次诞生为一个小小婴孩。 父亲是已承爵数年的靖北侯,母亲是掌管中馈的侯夫人,她一降世,便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出长女。 纪婉青有慈爱父母,有疼爱妹妹的兄长,还有一个同胎而生的妹妹。 双胞胎姐妹的诞生,为这个小家带来无限欢欣,纪婉青的童年很幸福,在父母兄长的呵护下快乐成长。 只可惜好景不长,蜜罐子一夕被无情打破,在纪婉青十三岁那年,父亲携兄长出征,父子竟双双战死沙场。 年仅十八岁的兄长当场殒命,父亲身受重伤,辗转回京没几天,便撒手人寰。 母亲一夕遭遇丧夫丧子噩耗,身子柔弱的她承受不住打击,病了半月,竟也与世长辞。 幸福小家顷刻支离破碎,五口人仅余纪婉青与双胞胎妹妹。 姐妹二人悲恸之余,一连串现实问题接踵而来。 靖北侯爵位乃世袭,父亲去世后膝下已无子,爵位便由叔父承袭了,侯府易主,纪婉青姐妹虽依旧是侯府嫡女,但早今非昔比。 本来这种情况下,她们姐妹应不能再引人注目,等三年守孝过后,便由叔父择一门亲事,嫁为人妇便罢。 怎知纪婉青刚刚出孝,就被皇后召见。 说着这位皇后,对方也姓纪,与纪婉青同宗同源,是她父亲的堂妹。 纪家先祖是开国功勋,被太祖敕封为临江侯,持丹书铁券,爵位世袭罔替,传到纪婉青太爷爷手里,已是第三代。 纪太爷膝下数子,有嫡有庶,嫡长子请封世子承继爵位,这不必多说,新任临江侯就是纪皇后之父。 纪太爷还有一个能耐的庶子,年少从戎,立下赫赫战功,被先帝封为靖北侯,同样世袭罔替,这是纪婉青的亲爷爷。 纪氏一门双侯,一时显赫至极,嫡庶两子都有能耐,经营得蒸蒸日上。 直到第一任靖北侯逝世,纪婉青之父承爵,纪皇后正位中宫,这时,由于纪皇后野心勃勃,剑指东宫,与纪父政见截然不同,两家方渐行渐远。 也是因此,作为靖北侯嫡长女的纪婉青,多年来才没有觐见过皇后。 想到此处,纪婉青微微苦笑,她叔父是个才干平庸之人,对继后及临江侯府极为关注,忙不迭凑上去,两家早已重归于好。 纪婉青暗叹一声,既然爵位都已被人袭了去,人家怎么行事也罢,只是不知她今日被召进宫,究竟是两家达成何等协议。 否则,她一个人丧父丧母孤女,是不会一出孝就被召进宫的。 “娘娘已宣召,纪大姑娘请随奴婢来。” 一个身穿杏色衣衫的宫女迎面走来,观其衣着打扮,应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她接替了引路宫人的工作,领着纪婉青往正殿行去。 纪婉青敛神,不动声色跟在后面走着,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是不论对方有何打算,都必须使出来,她静观其变即是。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进了正殿,一屋金碧辉煌,宫人垂首安静侍立,纪婉青没有四下打量,只敛目大礼参拜。 上首传来一微带沙哑的女声,对方亲切笑道:“无需多礼,快快起罢。” 马上有大宫女来搀扶纪婉青,她站起,余光略略打量上首。 一袭明黄凤袍的皇后坐在主位上,虽年近四旬,但看着不过三十出头光景。她容长脸,丹凤目,肌肤润泽,妆容精致,正笑语晏晏,看着颇为亲切慈祥。 “你这孩子,应唤本宫一声姑母呢,为何这般生分,快到姑母跟前来。”皇后一边笑语,一边招手。 纪婉青心中波澜不兴,若真是亲切,方才就不会让她叩拜大礼行罢才唤起,一切不过就是假把式而已。 虽心绪清明,但纪婉青却从善如流,扬起一抹欢喜的笑意,缓步上前,“婉青遵命。” 自称由臣女改为名字,亲近了许多,但纪婉青眉目间,还带一丝初见陌生人的怯意,非常符合一个稚龄守孝,三年不见外人的孤女形象。 皇后居高临下,打量眼前少女,对方年纪虽小,但模样极出挑,不论行走还是见礼,皆举止有度,果然出身良好,受了世家贵女教育十多年。 一个照面,皇后很满意,最近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贵女,纪婉青身份很合适,如今召进宫来一看,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太子已届适婚之龄,正该大婚,皇后正是因此寻的贵女。 至于,为何要给太子寻个身份尴尬的孤女为妻,原因很简单,太子并非纪皇后亲生。 当朝太子乃元后所出,自幼聪敏好学,才德兼备。长成后入朝辅助皇帝,治绩不俗,朝野内外颇具令名,且他为人温文尔雅,礼贤下士,宗室朝臣交口称赞。 这位太子除了因娘胎带出些许病症,导致身体稍逊一筹以外,几乎可以说,他就是“人无完人”里头那个完人。 面对这么一个太子,纪皇后压力很大。 好不容易成了继皇后,生的皇子也是嫡子,离大位只差了一步,谁能甘心? 反正纪皇后是不甘心的,以她与膝下两子为中心的党派,一直为谋求东宫而努力着,这并不是秘密。 自古联姻是拉拢势力的重要手段,太子妃之位如果把握得好,可以让东宫如虎添翼。 纪皇后当然不乐意的,于是,她开始物色一个合适人选,最好既能占住太子妃之位,不让太子增添势力,又能在东宫放下眼线,以备不时之需。 太子妃的位置不好占,毕竟,不是随便一个女子,就有资格当太子妃的。 而且,太子妃即便不被信任,能干的事情也很多,这人她希望从娘家选出来,将耳目放到东宫深处。 一箭双雕。 只是皇后也有顾忌,万一太子妃真能诞下嫡子,临江侯府或者靖北侯府,则有倒戈可能性,毕竟,从太子一边使力,并不比支持她母子费事。 此事须慎之又慎。 皇后琢磨许久,终于从娘家找到一个合适人选,这就是纪婉青。 纪婉青出身名门,乃功勋之后,绝对不会辱没太子妃之位,而她恰恰是个孤女,身后无一丝半点势力支持,即便当了太子妃,也仅仅让东宫多了个太子妃罢了。 且还有重要一点,现任靖北侯只是她的叔父罢了,要倒戈支持她,可能性微乎其微。 事后,皇后再运作一番,让她亲儿子纳了靖北侯亲女,就能永绝后患。 在召见纪婉青之前,皇后便将诸事理得清清楚楚,她胸有成竹,若是对方看着还行,她也会照计策行事。 如今,见了真人,纪婉青形象c规矩等出乎意料的好,让皇后更加满意,她将人招到跟前来,握住对方的手,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孩子,姑母一见便欢喜,日后,便多多进宫陪伴姑母吧。” 纪婉青眉心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神色不变,面带欣喜笑道:“婉青谢姑母”。 她余光扫了二人交握的手一眼,皇后双手保养极佳,手指套了嵌红宝护甲,一双手温热,护甲却很冰冷,尖锐的护甲尾部碰触她皮肤了,有微微刺痛之感。 纪婉青眸光微微一闪,面上略带怯意的笑容却不变。 “你是我纪家女儿,虽命途坎坷遭逢大变,但还有姑母在。”皇后越看越满意,觉得纪婉青不难掌控,她拍了拍对方的手,笑意加深。 “婉青谢过姑母。”终于来了。 皇后吩咐宫人端来圆凳,让纪婉青坐在她旁边,笑吟吟道:“你大了,该婚配了,姑母便仔细给你物色个好人家。” 第二只靴子落地,纪婉青陡然一惊。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三 章 ,靖北侯府的马车一直等在玄武门之外,纪婉青刚踏出宫门,便见自己的贴身丫鬟梨花从车厢探头而出,焦急望着宫门方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姑娘!”梨花圆脸大眼,一见主子大喜过望,忙跳下马车,冲上前搀扶。 主仆二人上了车,赶车家人一挥细鞭,马蹄哒哒,掉头往来路而去。 “梨花,先给我倒盅茶。”纪婉青来回走了一个多时辰,又渴又累,接过茶盅摸着不烫,便连喝两盅,方才解了渴。 纪婉青往短榻上一坐,梨花忙上前替她揉腿,揉了片刻,她方觉好了些,放松身子斜倚在引枕上。 她的动作虽优雅,但这姿势终究有些懒散,若母亲在世时,肯定是不许的。 纪婉青上一世有些跳脱,这辈子成了古人,反倒万分注意起来,她未必都认同这些规矩,却唯恐给父母脸上抹了黑,着力学习并遵守十多年,已然刻进骨子里了。 这般也好,总算没有辜负父母多年期盼。 父母去世已三年,她总算平复不少,近日出孝勾起往事,纪婉青倒时时伤感起来。 “姑娘,”梨花一边替主子按压腿部,一边忧虑询问:“不知皇后娘娘选您入宫,是有何事?” 天生对皇权的畏惧,梨花把声音压得极低,说话时不忘左右看看。 纪婉青淡淡扬唇,笑意很冷,“你家姑娘是个失怙孤女,能利用的,也就是这个姓氏与亲事罢了。” “姑娘,那我们如何是好?”梨花是纪婉青乳母的女儿,自小伴随主子长大,最忠心不过,闻言惊惶不已。 “还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一切应对办法,还得对方把招使出来再说。 对于婚嫁,很早之前,纪婉青便有了心理准备。这世间固然有只容下彼此的夫妻,如她父母,然而这只占极少数。更多的,是妻妾成群,热衷享齐人之福的男人。 纪婉青觉得自己未必能幸运,遇上一个如父亲一般的男人。因此她早做好两手准备,若真遇上后者,她便把嫁人当入职好了,不能另谋高就,她便端好这饭碗,直到寿终正寝退休的时候。 平常心对待,若那男人能发展成合格的搭档,彼此和睦相处,这日子也不是过不去。 如今,皇后的谋算为这职业增加了风险,她大方向依旧不变,努力做好本职工作,见招拆招。 梨花双手合十,喃喃道:“即便联姻,也希望能给姑娘找一个不错的人家。” 纪婉青不语,她这事处处透着诡异,既不合常理,不错人的人家估计轮不上她,要知道,她叔父的嫡女如今已经快及笄了,堂妹如今是名副其实的靖北侯千金。 只是她也没说什么,梨花忠心耿耿,纪婉青也不希望她太担忧,只出言附和。 车行辘辘,很快便回到了靖北侯府,车驾进了侧门,在第二道垂花门前停下,纪婉青被搀扶下了车。 重檐飞脊,庭院深深,眼前景色熟悉,她曾洒下无数欢声笑语,只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纪婉青经过三年时间,早已磨炼出来了,她神色不变,举步往后堂而去。 后宅正院延寿堂,住着纪婉青的亲祖母何太夫人,她父亲与叔父都是祖母亲子,靖北侯换了人,祖母依旧住得稳稳当当。 “婉青请祖母安。”纪婉青进了门,对上首敛衽下福。 “不必多礼,起来坐罢。” 何太夫人年近六旬,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五十上下,皮肤白净,双目有神,她圆髻黑发银丝掺杂,围了条宽边嵌翠眉勒子,穿件宝蓝色福纹对襟锦缎袄子,一身整洁,看着神采奕奕,看来长子英年早逝的阴影,早已尽去了。 对于纪婉青这个大孙女,何太夫人感情复杂,往昔她不喜大儿媳独霸儿子,连带不怎喜欢两个孙女,如今二人丧父丧母,她倒多怜惜了几分。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府里的前程。 长子能干,次子平庸,何太夫人当然清楚,如今次子袭了爵位,因他不从戎,父兄在军中经营多年的势力,他一概拿不到手,靖北侯府颓势已现,必须尽快寻找出路。 次子往纪皇后临江侯府靠拢,何太夫人知道,纪婉青被召进宫所为何事,她也心知肚明,只是她都默许了。 纪婉青表面并无异色,看着非常平静,只是正因这种平静,让何太夫人有些狼狈,似已被对方洞悉了自己的想法。 哪怕何太夫人坚定认为,身为纪家女儿,必要时为家族出力是必须的,这一刻,她也觉得万分不自然。 何太夫人清咳两声,道:“大丫头进宫半日也累了,回去用了午膳,好生歇息一番罢。” 纪婉青确实很平静,她很清楚,父亲去世那一刻,侯府主人变了,她们姐妹的地位也变了,物是人非,祖母也不再是那个祖母。 很现实,也很正常。 纪婉青从善如流,从还没坐热的玫瑰椅上起身,告退回屋。 她的院子名朝霞院,是后宅除了正堂最好的院子,乃当年父母精挑细选而出,三年前变故发生后,纪婉青便把同胞妹妹接过来,一起居住。 明堂左右,分别住了姐妹二人,纪婉青直奔左边里屋,洗手净脸,换了一身家常衣裳,却还未见妹妹进来,她奇道:“二姑娘呢?可是身体不适?” 她的妹妹纪婉湘随母,身体娇弱,打小便爱生些小病,失去父母兄长后,情况更严重了几分,纪婉青不放心,将她接过来同住,精心照顾下才好了起来。 姐妹感情本极好,如今又相依为命,昨日得知皇后召见后,纪婉湘担忧姐姐,坐立不安,若是无事耽搁,她应该早就奔进来了。 “回姑娘的话,二姑娘身体未有不适,只是被二夫人叫了去。” 说话的是纪婉青的乳母何氏,何氏是纪母陪嫁丫鬟,后来给小主子当了乳母,精心照顾十数年,说句僭越的,她把小主子当了自己亲骨肉。 她话里的二夫人,说的正是纪婉青婶母,如今的侯夫人,何嬷嬷等人十分固执,私下里总是不肯改口。 何嬷嬷很是担忧,“二姑娘去给太夫人请安,不想许久未见回来,奴婢使人打听,说是延寿堂散了以后,二姑娘便被二夫人领了回去。” 纪婉青蹙眉,她这婶母出身一般,眼界不开阔,一朝得志,很是得意,惯常总爱做出一副侯夫人的高傲姿态,只是似这般单独唤她们姐妹回院子说话,却是未曾有过的。 看来姐妹二人一出孝,这牛鬼蛇神立即就出来了。 纪婉青看看天色,已是午间时分,她正要出门把接妹妹时,纪婉湘回来了。 姐妹二人乃一胎双生,小时样貌极为相似,不过长开了以后,区别却出来了,总体来说,如今约摸有五六分相像,俱是容色绝佳的美人儿。 只是纪婉湘更肖母,细叶柳眉弯弯,眸带柔弱,犹如古典仕女图中走出的婉约佳人;而纪婉青眉眼有数分随了父亲,眉梢眼角微微上挑,神色飞扬,顾盼生辉,添了几分勃勃英气。 纪婉青眼尖,哪怕妹妹已经刻意掩饰一番,她仍旧发现了对方眼角微红。 纪婉湘哭过。 “小妹,这是怎么回事?”纪婉青快步迎上前,握了妹妹的手,她脸色阴了下来,“可是二婶说了何话?” “没呢,”纪婉湘抬眸,看姐姐脸上犹带疲惫,她心中酸楚,忙道:“我只是看二婶母女和乐,触景伤情罢了。” 纪婉湘情知姐妹二人处境艰难,不愿为难相依为命的胞姐,掩下不说,毕竟那事姐姐也无能为力,能瞒一时就一时罢。 不过纪婉青了解胞妹甚深,开头一年姐妹确实很容易触景伤情,但后来渐渐好了不少,纪婉湘明显没说实话。 “小妹,你有什么不能与我说的?”纪婉青扫了跟随妹妹出门的丫鬟婆子,道:“你不说也行,我便问她们,总有一个会说的。” 朝霞院所有下仆的卖身契,都在纪婉青手里。纪母到底为当家主母多年,并非不识人间烟火,她如何不知爱女们日后不易,临终前挣扎将心腹细细筛选一遍,并把卖身契给了大女儿。 性情使然,纪婉湘担不得大事,朝霞院乃至纪父纪母留下的人手,俱以纪婉青马首是瞻,她若要问,肯定能问出来。 纪婉湘无法,只得如实说来,原来二婶给她看了一门亲事,“询问”侄女本人意见后,说是近日便要定下。她生性敏感,知道二婶不怀好意,百般推脱不得,暗暗落了泪。 内屋一片死寂,从前一直担心的情况已经出现了。自古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女儿家自己张罗的,纪婉青姐妹父母已逝,这种情况下,婚配权便落在当家的亲叔婶手上了。 姐妹二人是前任侯爷遗孤,叔父承继兄长爵位后,照理是要给侄女们找户妥帖人家,准备丰厚嫁妆送出门,方不会落人话柄,只是这京城中面甜心苦的人家也不少。 且退一万步说,叔婶豁出去脸面不要,硬推姐妹进火坑,最多也就是招人非议罢了,照样行得通。据纪婉青对二叔夫妻的了解,只要有足够利益,对方绝对能做出这事的。 她脸色沉沉,问道:“二婶说的是哪户人家?” 提起这件极委屈的事,纪婉湘终究忍不住再次落了泪,,她道:“二婶说,是韩国公家的七爷。” 妹妹此言一出,纪婉青脸色彻底阴了下来。 韩国公位高权重,正是纪后一党意欲招揽的对象,他家的七爷,正是韩国公嫡出幼子,按常理来说,七爷婚配再容易不过,实在轮不上纪婉湘般孤女。 只可惜,这七爷生性乖张,又是父母中年得子,被宠坏了,整日寻衅生非,不干正事,还未定亲,屋里丫头就摸了个遍,是京城颇闻名的一个纨绔。这样一来,心疼女儿或爱惜羽毛的人家,都不肯考虑他。 韩国公夫人很焦急,儿子性情已掰不过来,作为母亲的她,也不愿意小儿子屈就个寒门小户女,这般把京城扒拉一遍,好不容易看中了纪婉湘。 纪婉湘虽丧父,但好歹名门嫡出,教养比一般闺秀好太多。 纪婉青恨得咬牙切齿,抬手“砰”一声拍在炕几上,怒道:“好啊!我那好二婶,居然不要脸面如斯!” 其实,除了以上京城人尽皆知的毛病以外,纪婉青还知道这七爷的另外一个问题,这人荤素不忌,还有龙阳之好,不过他知道不好,所以一贯掩饰得不错,知道的人不多。 纪婉青自丧父后,便将担子挑了起来,她深知消息灵通的重要性,吩咐心腹混迹于市井间,收集各种消息,每隔几日悄悄递进来一次。 虽基本无法得到京城上层的消息,但这般也能尽量保持耳目灵通,以防被圈养废了。 纪婉青手下有父亲留下的一些心腹,这些人有些能耐,这七爷的消息,便是他们偶然得知。 本来知道便算过去了,谁知如今,二婶竟然要将这个恶心的人说给她妹妹。 纪婉青火冒三丈,这事绝对不能成。 她瞥一眼暗暗垂泪的妹妹,忍了忍气,温声安抚道:“小妹莫慌,有姐姐在,这事绝不会成的。”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五 章 ,“我以为二婶为我的事,已经殚精竭虑,小妹婚事便不用二婶操心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纪婉青此言一出,屋内陡然寂静。 “靖北侯府养育我等多年,如今府里比不得从前,作为纪家女儿,自然该略尽绵薄之力。” 纪婉青微微挑唇,露出一抹讽意,她淡淡道:“只是我父亲为支撑门庭而身陨,他如今就剩两点骨血在世,我小妹性情柔弱,还望祖母多多体恤。” 话罢,她直接将目光投向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的祖母何太夫人。 曹氏为人有些浑不吝,跟这种人说话很累,纪婉青希望干脆利落解决这件事,这几句话,都是说给何太夫人听的。 她话语半遮半掩,意思却很清楚,自己清楚府里与皇后有谋算,想她配合也不是不行,但条件就一个,纪婉湘的婚事,无需府里插手。 纪婉青的眸光十分坚定,她虽势孤力弱,但若真豁出去反抗,让事情糊了也很容易。 既然纪皇后之事无法摆脱,那么便索性利用起来。大利小利,孰轻孰重,想必对方能掂量清楚。 如今亲情已不管用,那就直接谈利益吧,若姐妹二人都无法活好,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大不了,便追随父母兄长而去罢了。 纪婉青眉目间本与父亲有数分相似,如今眼神也如出一辙,何太夫人一瞬间恍惚,似乎那个无比让她骄傲,又相当有主见的长子就在眼前。 她顷刻回神,颔首道:“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吧。” 何太夫人当了数十年侯夫人,眼神犀利,大孙女既然已经豁出去,她亦当机立断,不待曹氏插话,便做了主。 不提她未答应曹氏,单单就两者相较,当然纪皇后处重要太多。 何太夫人将视线投向曹氏,直接命令道:“这事推了吧,若不然,让你女儿嫁过去也行。” 曹氏愤愤,不过她到底畏惧婆母,半响不甘应了,她往日装作的慈爱模样已不见分毫,狠狠瞪了纪婉青一眼。 这十几年倒没看出来,这侄女还有如此能耐。 纪婉青也不在意,既然撕破脸皮,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得了何太夫人的答允后,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此时适宜乘胜追击,纪婉青一刻不停,又道:“祖母容禀,我父亲在世时,曾经为小妹定下一门亲事,如今已出了孝,正好让小妹出门子。” 何太夫人眼神莫名,打量她半响,最后颔首,道:“既然是你父亲从前定下的,那便按你说的办。” 至于,她知道两家没交换信物,郑家已没落等事,一概没有提及。 跟心绪清明的人说话,果然更容易。纪婉青目的已达成,她恍若无事站起,如从前一般规规矩矩行了个福礼,“请容孙女告退,莫打搅了祖母休息。” 何太夫人也恢复如常,甚至和蔼了几分,“去吧,今儿你累了一天,早些用了膳歇歇。 纪婉青态度很自然,忽视了咬牙切齿的曹氏以后,不疾不徐转身离去。 一得了何太夫人的准话以后,纪婉青立即打发何嬷嬷出门,去通知郑家,让郑母领着郑毅来走六礼。 这回,她没让悄悄去,而是吩咐何嬷嬷领着人驾着车,大张旗鼓从侧门而出。 很快,府里不论主子还是下仆,都知道二姑娘要嫁一个寒门校尉了,据说这亲事是先侯爷定下的,太夫人遵从先侯爷之意,等二姑娘出了孝以后,两家便继续婚约。 如今世道,闺阁女子强势并非好名气,况且纪婉青为防有变,先把一顶大帽子扣在何太夫人的头上,再冠上先父之名,为防二人反悔。 她父亲是前一任家主,若是为女儿定下了婚事,即便是亲娘与继任侯爷,也不能轻易反悔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只要延寿堂没有否认,便是坐实了这事,此举不但没有伤害纪婉湘闺誉,反而还宣扬了纪家重信守诺之名。 纪婉青冷哼,便宜她那群所谓长辈了。 不过一日未尘埃落定,纪婉青还是不放心的,她吩咐何嬷嬷代为嘱咐,让郑家赶紧走完六礼,尽快把妹妹迎进门去。 这般行事,婚礼只能很仓促,怕要委屈纪婉湘了。不过也无法,能顺利成事,便已是姐妹二人的最高期盼。 郑家心领神会,且郑毅要赶赴边城,也耽搁不得。次日刚好是个好日子,郑母上午匆匆准备了茶酒等物,下午便领着媒人登靖北侯府大门,要来提亲。 纪婉青姐妹是未婚女子,这些事是不能出面的,曹氏接待了郑母。 曹氏拖拖拉拉,说话不阴不阳,不过何太夫人提前警告了她,且她也怕纪婉青真豁出去,府里无法对皇后交差,最后,她到底还是收下纳采礼,同意了郑家提亲。 郑母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曹氏一切脸色恍若不见,纳采成了她松了口气,隔两日便又登门问名。 曹氏不甘不愿给了二侄女庚帖,郑母飞快接过,当场打开,并仔细辨认了一番,确定无误。 纪婉青早命何嬷嬷说了妹妹八字,她怕曹氏脑子糊涂,胡搅蛮缠,到时候给了个错庚帖过去,这是能悔婚的。 幸好曹氏还没浑到这种地步。 郑母松了口气,飞快回了家,将纪婉湘庚帖置于祖先案前请示凶吉。 这当然是吉兆的,纳吉礼成了以后,郑母脚不沾地准备好聘礼,一刻不停送至靖北侯府。过了大礼后,她再请官媒上门请了期。 亲迎定在一个月之后。 这走六礼的速度史无前例,只需十二日时间,六礼便成了五礼。这时候,聘书c礼书都有了,严格来说,纪婉湘算是郑家媳妇了。 翘首以盼的纪家姐妹松了口气,纪婉青腾出手来,全心全意收拾妹妹的嫁妆。 纪婉湘出嫁在即,曹氏现在依旧毫无动静,恐怕嫁妆方面,公中是不会出了。不过这也不要紧,父母生前,便为她们姐妹攒了全套嫁妆,物事都是现成的,这些都在纪婉青手里。 说去这些嫁妆财物,里面还有些插曲。 纪婉青父亲去世后,二叔承继了爵位与祖产。不过,她父亲多年战功赏赐,与母亲的嫁妆,却不属于其中,这些都是她姐妹二人的。 只是这里面还有个难题,时下闺阁女子的名下,是不能拥有私产的。按常理,这些钱财物事,都会尽数交由祖母何太夫人或二婶曹氏代管,等姐妹二人成亲后,才归到嫁妆里一起出门子。 这里面财物极多,若是被人代管了,将来还能剩下多少,这很难说。甚至财帛动人心,一旦知道具体数目,过分贪婪的人若想独吞,还能让纪婉青姐妹“病逝”。 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吞下财物。 纪母怎么可能乐意?她刚刚病倒几天,便察觉到不好,立即修书一封出京,送往她的娘家。 她是继室生的独女,承继家业的却是原配生的兄长,兄妹关系一般,距离也远,平时来往不多,不过以她兄长为人,最后这关头,他还是会出面的。 纪母硬撑着一口气,等到兄长赶至,她去世后,由于有舅舅出面争取,这些财产便直接落在纪婉青手里,一直到如今。 这里面多个京郊大庄子,位置极好,土地肥沃;还有金银珠宝,首饰钗环c古玩字画等等,应有尽有。 纪婉青将这些东西一分为二,姐妹二人各一份,妹妹婚后既要离京,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她又适当调整了一番,笨重的物事尽量少给,银票细软等物多给。 父母生前积攒了足够的好木头,准备等姐妹定亲后给打家具,如今肯定来不及,她便分出一半,给纪婉湘陪嫁过去,日后有了女儿,也是能用的。 一点点清点嫁妆,父母慈爱俱在其中,姐妹二人不免抱头痛哭了一场。 纪婉青密锣紧鼓准备着,在婚期前两日,方堪堪整理妥当,她松了一口气。 剩下还有两天时间,她正要好生嘱咐妹妹一番,不想,期间竟有一件大事发生了。 婚礼前一天,纪皇后与靖北侯的谋划终于浮出水面,纪婉青之前一直觉得违和之处,也终于有了答案。 圣旨下,赐婚纪婉青与当朝皇太子。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七 章 ,本朝皇太子居清宁宫,前两日开始,清宁宫便频繁有太医进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皇太子高煦旧疾复发,已经卧榻两日。 说起太子的旧疾,几乎人人都要惋惜一番。 太子谦恭仁厚,有治国之才,实乃未来一位英明君主。只可惜元后孕期动了胎气,太子生下来自生下来便带有弱症,调养多年虽好了起来,但身子骨依旧不强壮,经常还会旧疾复发。 很多朝臣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 太医署刘太医,多年来负责调养太子身体,这回也少不了他,须发斑白的老太医仔细请了脉,欣然道:“殿下今日好了不少,再服药几天,便能下榻。” 话罢,他开了方子,下面急急捡了药,给熬上。 “殿下身体大安,想必陛下得知,心必甚慰。” 说话的是一名中年太监,他身穿暗红色蟒纹内监袍服,手执一拂尘,声音尖细,面对太子也神色自然。 这位是乾清宫总管太监孙进忠,昌平帝的心腹,他正是奉了皇帝之名,来探视太子的。 最起码,表面是这样。 孙进忠说话时,那双不大的眼睛细细打量榻上之人,见高煦表情虽一如既往和熙,但面色颇为苍白,神色倦怠,仍有病容,他放了心,笑道:“陛下今早才下了圣旨,为殿下赐了婚,殿下便好了起来。看来,这纪大姑娘果然如皇后娘娘所言,八字十分利于殿下。” “父皇隆恩,孤时刻铭记于心。”高煦面露感激之色,抱了抱拳,似乎对未来太子妃万分满意,“这二日孤未能替父皇分忧,还望孙总管多多劝和,莫让龙体操劳过甚。” “殿下的孝心,奴才会禀报陛下,陛下想必十分高兴。”孙进忠扬了扬拂尘。 其实,以昌平帝为人,肯定不会为朝政操劳过甚,也不会因为太子的孝心关怀多高兴,不过这二人说话间,却万分自然,仿佛彼此说的就是事实。 高煦掩唇,清咳两声,“孙总管站了许久,不若坐下说话。” 对于这位皇帝心腹,哪怕是当朝太子,也十分客气,不过孙进忠却笑吟吟摆手,拒绝道:“奴才就不坐了,陛下身边离不得人,奴才还得赶回去伺候。” 高煦颔首,温和一笑,“孙总管能者多劳。”他吩咐道:“张德海,你送一送孙总管。” 这张德海,正是清宁宫总管太监,太子的头等心腹,他一直侍立在榻前,闻声立即应是,殷勤送了孙进忠出门。 送罢孙进忠,张德海返回内殿,立即给主子倒了盅温茶递上,“殿下,您先喝盅茶。” 高煦一连喝了两盅茶水,方解了渴。张德海接过茶盅,低声抱怨道:“这姓孙的也是,今天来得怎这般晚,让殿下大半天没喝水。” 是的,高煦清早到现在都没过喝水,为的就是嘴唇看着干燥一些,病容显得更逼真,让这孙进忠看不出丝毫破绽。 没错,高煦就是在装病。 他打娘胎出来,确实带了些许弱症,但多年调养下来,早已好全了,这几年反复“旧疾复发”,不过是为了让他那皇父安心。 昌平帝不仅能力一般,他甚至有些昏庸,只是帝王该有的危机感,却相当足够,底下有这么能干的一位继承人,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皇帝不英明,所以对大权更加在意,大部分军权政权,都在他手里抓着,一旦太子给他的威胁感过了底线,高煦就会是一个悲剧。 高煦很明白,这种时候,他需要一个很明显的弱点。 他同时还知道自己母后早逝,纪皇后一党渐大,他必须抓住势力权柄,把皇太子之位坐稳当了。 于是,高煦便没有让自己身体大安,弱症全消,“病情”反而加重了几分,将这个巨大弱点放在昌平帝跟前,让对方安心。 事实上,面对一个羸弱太子,即便对方很能干,昌平帝也放下了大半的心,他再将纪皇后一党扶起来,让两者互相制衡,他便能安稳高坐于龙椅之上。 高煦心知肚明,这些年来,他也一直扮演着一个体弱太子角色,刘太医是他的人,半丝破绽不露。 “殿下,奴才伺候您净面?” 高煦脸上之所以能苍白,是因为厚厚涂了一层无味药膏,这肯定不会舒坦,今天孙进忠离开后已是申时,张德海看天色不早了,便要打水伺候主子净面。 “不,先不必。”高熙拒绝,演戏演全套,万不能因一时疏忽而前功尽弃,既然天色不早,也不差这点时候。 孙进忠离开后,内殿全是太子的心腹,此时的高煦,不但不见方才羸弱模样,甚至连和熙的神情也没有了,他面色淡淡,斜斜倚在朱红色福纹引枕上。 他挑唇,露出一个讽刺的弧度,“孤那父皇,也是个聪敏之人。”昌平帝大事朝事不咋地,偏这些防备之事极其敏锐。 殿内安静下来,说起皇帝,即便是张德海也不敢轻易插嘴。 半响后,有宫女匆匆捧着填漆茶盘进门,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黑褐色汤药。 宫女放下茶盘,捧起药碗,小心放到太子榻旁的楠木小方几上。 太子坐的位置距离方几很近,一只修长的大手就搭在方几上,宫女很小心,没有碰触到太子,一放下药碗就缩手,行了个礼便恭敬退下。 七八年前,由于太子羽翼未丰,宫务又被纪皇后把持,他在一个引导人事的宫女身上吃了亏,不但事儿未开始即结束不说,从此往后,高煦还不甚喜欢宫女太过接近。 奉药宫女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她很清楚主子的习惯,亲手送上药,便立即告退。 那碗药,最终被张德海处理了,高煦没病,喝什么药。 “殿下,吴阁老来了。”一个小太监进门通传,张德海小心禀报沉思中的主子。 高煦回神,“快请。” 吴正庸进门行礼,高煦道:“外祖父不必多礼,快快坐罢。” 张德海端了个海棠纹圆凳过来,吴正庸就坐在高煦榻前,面上一扫人前忧色,毕竟,他是外面唯一知道太子没病的人。 吴正庸眉心紧蹙,烦躁的另有其事,“殿下,赐婚圣旨已经下了。” 之前有所预测是一回事,真被赐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太子配了一个纪皇后娘家孤女,让吴正庸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高煦颔首,“孤知道。”他神色淡淡,以昌平帝为人,皇后最后谋算成功,实在是很正常一件事。 说话间,高煦递了几张信笺给外祖父。 吴正庸接过低头一看,原来是新出炉太子妃纪婉青的生平调查。上面事无巨细,从何时出生,有何亲眷开始,一直到最近与家人不和,设法让胞妹嫁了青梅竹马结束。 自打纪皇后召见纪婉青后,调查便开始了,一直到赐婚圣旨下来,资料完整后,中午便到了高煦手中。 吴正庸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纪大姑娘也不太浑。”这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高煦不置可否,脑子清明,未必不会倒向纪皇后,毕竟宫中生存环境复杂,而她姓纪,皇后敢把对方放在太子妃的位置,必然有能钳制的手段。 他略略一想,也不太在意,清宁宫前后殿壁垒分明,这是他的地盘,对方即便不怀好意,也折腾不出花来。 纪婉青唯一能带给他麻烦的,就是凭着太子妃的身份,以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伤害东宫名誉。 不过,对方脑子清明,这事儿也不会有了。 这就不错了,毕竟高煦对太子妃的最高期盼,仅是安分守己,不出大乱子罢了。 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高煦点了点信笺上一处地方,“这个郑毅,父亲是靖北侯纪宗庆麾下大将,当年松堡之役,也一同为国捐躯了。” 松堡之役,发生在三年前,就是纪婉青父兄牺牲的那场战役。这其实是一场非常大的战争,涉及到大大小小七八个点,不过以边城松堡战况最惨烈,军民亦最顽强,所以以此地命名。 靖北侯纪宗庆作为坚守松堡的统帅,挡住了鞑靼脚步足足数个月,牵涉敌军很大一部分兵力,让己方薄弱处压力缓和不少,能挺了下来,没有让敌军破关南侵。 只可惜,纪宗庆最后被围城两个月,弹尽粮绝,终于联系到援军欲夹击敌军时,援军却久候不至,到了最后,一城军民几乎都死光了。 王朝失去忠臣良将,确实很让人痛心惋惜,那位刻意延误战机的援军统帅,虽本人已身死战场,但仍免不了被人唾骂痛恨,家人无法在京城待下去,只能匆匆返回原籍了。 只是,当年那位援军统帅,却是东宫在军中头一位心腹,高煦很了解对方,那是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保家卫国,义不容辞,怎可能刻意延误战机? 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只可惜当年东宫入朝仅两年,军中人手不多,松堡之役连续折进去了好几人,遭遇打击不可谓不大,很是过了一段时间,才缓和回来。 等高煦再有余力查找真相时,很遗憾,那时候已船过水无痕。 现在的东宫早今非昔比,实力大涨,即便是昌平帝欲动太子,恐怕也极为不易。只是高煦一直耿耿于怀,三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当年真相,欲还心腹一个公道,为其正名。 吴正庸当然知道这事,他轻叹,“若是纪宗庆能挺过来了,这事儿便容易查探许多。” 纪宗庆是当事人,真相即便不能全部获悉,也能清楚大半。他意志力坚强,惦记妻女,硬撑着一口气回了京城,只可惜他伤太重了,三天后还是溘然辞世。 高煦扫了眼郑毅之名,沉吟片刻,“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从松堡这边入手。” 松堡之役,守城大小将领几乎一个不留,因此高煦一直没往这边使过劲,现在其他地方没有蛛丝马迹,只能将视线投向这边。 吴正庸深以为然,祖孙二人就这个问题深入讨论一番,等到告一段落时,已到了宫门落匙时分。 吴正庸匆匆离宫,站起前,他不忘恨恨骂一句,“那纪后其心可诛!” 高煦净面过后,随手将密信扔进黄铜水盆之中,静静看着墨迹化开,直至完全无法辨认,他敛目。 纪皇后其心可诛,他当然知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九 章 ,舅母陶氏面如满月,细眉长目,模样颇为端庄,行走间鬓边步摇流苏不摇,裙摆不动,是一个规矩十足并刻进骨子里的妇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想来也是,舅舅庄士严为人最是严谨,陶氏能深得他敬重赞赏,规矩必然不会差。 陶氏用细棉线给纪婉湘绞干净脸,梳了妇人发髻,上了妆,折腾一番,等一切妥当时,天色早已大亮。 她端详一番,满意颔首,罢手后,又道:“你今日出嫁为人妇,当勤勉克俭,外敬舅姑,内侍夫婿,不得怠慢。” 这些临出嫁前的训话,本来应当是母亲嘱咐,陶氏想着姐妹二人已没了母亲,她便代了此责。 舅母的话有些严厉,不过陶氏本人就是这般要求自己的,纪婉湘已万分感激,她认真听了,起身深福一礼。 陶氏扶起她,目光转向纪婉青,暗叹了一口气。 “你妹妹虽少年失怙,但命还是好的,我就不多说了。”有一个好姐姐。 “倒是你,日后怕是要艰难些。” 纪婉青被圣旨赐婚皇太子之事,庄士严夫妻昨日便知道了,其中纠葛,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妥,说句实话,陶氏很惋惜。 纪父纪母早逝,庄士严与纪宗贤打过交道,他认为这人是不大可靠的,身为亲舅,他觉得自己有替外甥女们寻一门好亲事的责任。 姐妹出孝前,是不能议亲的,不过这人选,庄士严已经命陶氏物色起来了,就选在宛州,他也能就近照看一二。 人选得差不多了,等纪氏姐妹出孝后,庄士严便打算北上,与靖北侯府商量此事,不想出门前夕,便接到纪婉青来信,说妹妹出嫁,邀请舅舅舅母赴宴。 纪氏姐妹虽到了适婚年龄,但真没赶到这种程度,而且纪婉青的书信,比靖北侯府的喜帖快上太多,庄士严陶氏快到京城了,才接到家里飞鸽传书,说接到喜帖。 如果没有纪婉青提前通知,庄氏夫妻绝对赶不上婚宴。 这情况很诡异,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谁料庄士严刚抵达京城,还没站稳脚跟,就收到消息,说靖北侯府的纪大姑娘,被赐婚当朝皇太子。 庄士严为人虽古板严谨,但他不傻,往昔为官多年他也很了解朝堂规则,其中关窍一眼便知。 “我出门之前,你舅舅特地嘱咐了我,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今日内宅女宾云集,庄士严并不能往里面来,且最重要的是,这几句话很敏感,即便是靖北侯府下仆,也不能听见,只能由陶氏在朝霞院转述。 纪婉青心领神会,知道舅母顾忌,她也不说自己身边都是心腹,只尽数屏退,室内仅余陶氏与姐妹三人。 陶氏徐徐说:“你舅舅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进东宫后必定处境不易,但切记不可灰心丧气,需紧记如今世上,你父母仅剩两点骨血,当珍而重之。” 纪婉青认真听罢,深深一福,“婉青定当谨记舅舅教诲,以保存自身为要务。” 舅舅舅母说的话,已是肺腑之言了,纪婉青万分感激,近来疾风骤雨,处处有威逼,她首次被人温言关怀,一时情绪激昂,眼眶微微发热。 陶氏微叹扶起她,轻拍了拍她的手。 舅母一双手微凉,但却让纪婉青心内暖热,她道:“婉青必然好好过,舅父舅母勿要担忧。” 陶氏颔首,又嘱咐她几句,这时候,吉时已经到了,外面鞭炮声炸响,郑家迎亲队伍临门。 本来作为未婚闺秀,纪婉青应当回避的,但她却没有,她静静坐在明堂,等着郑毅到来。 郑毅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被一群接亲的人簇拥进了朝霞院。 较之三年前认识那个小少年,他如今肩膀宽了,身高长了,失去父亲以后,他已迅速成长,成为了一家人的顶梁柱。 他站定在纪婉青面前,拱手作揖,深深施了一礼,“姐姐,谢谢你。” 郑毅比纪婉青年长三岁,但这一句姐姐叫得无比甘愿,他深知,若无对方出手干预,他与心上人必然擦肩而过,此生有缘无分。 纪婉青颔首,虚扶起面前比她高大半头的小伙子,仔细端详对方。 郑毅同样骤然失父,面对困难亦不少,三年时间,足够他成长成一个成熟的的男子,不过此刻,他神色欣喜,一双眸子掩饰不住激动之意,显然能迎娶纪婉湘,他喜出望外。 他确实没变,纪婉青心略略放下。 这时候,喜嬷嬷已将一身婚服,蒙了大红鸳鸯盖头新娘子引了出来,纪婉青接过妹妹的手,郑重交到郑毅手中,“郑毅,你要好好照顾她。” 她说得非常认真,郑毅肃了脸色,端端正正站定,举起另一手,当即立誓道:“我郑毅,今日在此起誓,此生待湘儿妹妹一如父亲待母亲,纪伯父待纪伯母,如有违誓,当五雷轰顶。” 古人敬畏天地,五雷轰顶是个很重的誓言,纪婉青没有阻止郑毅发毒誓,她静静听对方说罢,方展颜一笑,道:“我相信你,愿你与小妹白头偕老,儿孙绕膝。” 蒙着红盖头的纪婉湘静静听罢,眨了眨眼睛,终于忍不住落了泪,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就在她左右。 她小心低头,不让泪水花了妆容,纪婉湘笑道:“哭什么?傻丫头,今儿是大好日子,可不许哭,不然你郑哥哥要笑话你了。” 郑毅没有笑话纪婉湘,反倒心疼得很,他手足无措片刻,忙从身上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轻声说:“湘儿妹妹,莫要哭了。” 纪婉湘用力点头,接过帕子小心抹了泪,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舅母陶氏便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还得赶回去拜堂了,可不能耽搁了。” 离别在即,纪婉湘紧紧握住胞姐的手,不愿放开,二人形影不离十六年,对方已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如今将各处一方,浓浓的不舍将她淹没。 纪婉青也红了眼,深呼吸片刻,她压抑住泪意,主动松开妹妹的手,将红绸塞过去,“好了,不能再耽搁了。” 红绸的另一端,握在郑毅手里,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放缓步伐,不时回头看纪婉湘是否走得太急,引领着她,走向人生另一端。 最后,纪婉湘被引出了朝霞院,引出靖北侯府大门,上了八台喜轿,喜乐奏响,吹吹打打往郑家去了。 朝霞院披红挂彩,一院丫鬟婆子面带喜色,还残留着热闹熙然的气息。 纪婉青环视一圈,心里空落落的,惆然若失。 小妹能嫁个好人家,其实是件极好的事。纪婉青这般再三告诉自己,方勉强心中失落之意,她打起精神,抚了抚衣襟,往院外行去。 不管内里有多少龌蹉,今天却是靖北侯府头位姑娘出门子,大排筵席少不了。既然宾客都请来了,好生招待是必须的,曹氏虽然不聪明,但硬将好生一场请客弄成结怨的事情,她还干不出来。 纪婉青好生观察一番,席面菜品c茶水小戏之类都挑不出毛病,她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酒宴期间,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纪婉青遇上了东川侯夫人杨氏。 这东川侯府,就是纪父纪母在世时,给纪婉青看好的夫家,如今杨氏嫌弃她是孤女,不顾儿子反对,硬要重新相看媳妇,两人见面很是尴尬。 杨氏很不喜纪婉青,认为对方命硬不说,还让她母子吵翻,抿了抿唇,收回视线,假装没看见。 纪婉青也不在意,世子为人倒不错,不过既然没缘分,多说没益,她犯不上讨好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目光也不停顿,一掠而过,继续往前行去。 到了申时初,酒宴渐渐散了,纪婉青亲自送舅母陶氏上了马车,方被丫鬟婆子簇拥返回朝霞院。 纪婉青脸颊有些发热,因为她喝了两杯桂花酒,平日不怎么喝酒的人,碰一点便粉颊泛红。 今天是亲妹妹婚宴,喜酒喜酒,怎么也得喝一点,她便意思意思。 一回到屋里,何嬷嬷便奉上一盏酸梅汤。 她失笑,“嬷嬷,我又没醉,喝什么解酒汤。” 不过未免乳母唠叨,纪婉青还是端起来喝了,她嗅了嗅身上气息,似乎也沾了点酒气,便吩咐打水沐浴。 梨花立即应了,出去传话,纪婉青收回视线,正要起身回里屋,不想,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三姑娘,我家姑娘已经歇下了,怕是不好打搅。”这是梨花的声音,这丫头声音清脆,噼里啪啦一句,听得出来,她似乎不大高兴。 梨花确实不高兴,三姑娘纪婉姝带着一群人,大咧咧闯进朝霞院,对方人多势众,守门婆子拦不住,被对方顺利进了中庭,院中立即多了一群外人东张西望。 “大胆贱婢!三姑娘也是你能阻挡的么?”对方一婆子大喝道。 “你”梨花气结,真没见过乱闯人家院子还大呼大喝,她正要说话,便见主子从正房出来了。 梨花连忙上前,将事儿都禀报一遍。 纪婉青颔首,将目光投到堂妹身上,见对方眉飞色舞,却目带醉意,显然方才酒宴喝了不少,她挑眉,淡淡道:“三妹喝多了酒,不回屋好好歇着,来我这儿作甚。” 她其实不太高兴,梨花是她的人,那婆子闯了院子,还一口一个贱婢的,好一个狗仗人势。 且最关键的是,堂妹纪婉姝兴致勃勃打量院子,似乎已经此地视为囊中之物,旁边贴身丫鬟还凑趣说着这里那里怎么改,声音虽低,但纪婉青还是隐约听见了。 她登时阴了脸。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十一 章 ,堂堂一个世袭侯爵之家,当家主母曹氏为何一再强调说“府里单薄了些”呢? 说起这个,就得先提一下京城勋贵之家的规矩,世家为防分散了财产势力,导致主家渐衰,祖宗留下的分家规矩,一般是二八,或者三七。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承爵嫡子占大头,拿八或七,而其余嫡次子庶子,则再按规矩分剩下那三或者二成。 纪祖父是庶子,当年分得的财产实际不多,不过好在他从戎,历来战争是致富一大途径,他英勇善战,除了被赐了爵位以外,还积累了厚厚家底,虽很不及积年世家,但也相当厉害。 这纪祖父挣的家当,都作为靖北侯府的祖产,传了下来,本来第二代靖北侯及世子都从戎,若是这般三代下来,府里就能与积年世家无异了。 可惜,纪宗庆父子英年早逝,计划被迫腰斩,且纪父挣下的钱财等物,并不属于靖北侯府祖产,这些东西都是纪婉青姐妹的。 由于有舅舅庄士严出面争取,纪父纪母的东西没有外人经手,直接落在纪婉青手里。 当时纪宗贤还未正式承爵,庄士严在纪父纪母灵堂提出此事,咄咄逼人,亲近人家都看着,他无法推脱敷衍,只得一口答应下来。 实际上,纪宗贤之所以会爽快答应,概因他已经掌了府里小半月,第一时间摸清了家里库房的大致情况后,他清楚,放置兄嫂留下物事的库房只有两个,并不多。 以上情况,曹氏也是知道的,这夫妻二人估摸着,大约是大哥耿直老实,不如祖父生财有道。 那么,实际情况真如此吗?纪宗庆是这么不知变通的人吗? 当然不是。 纪宗庆能军权在握,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再忠直,城府也是足够的。他重伤返回京城后,深知自己命不久矣,将遗弱妻幼女在世,他必然要殚精竭虑为妻女考虑打算的。 纪宗庆从戎多年,手里财产物事不亚于父亲,这些当然得留给心爱妻女,只不过,靖北侯府以后会是弟弟夫妻当家,财帛动人心,他不得不以最大恶意揣测之。 勋贵世家外表亮丽,实际内里龌蹉颇多,为防止妻女被迫“病逝”,纪宗庆撑着一口气,命心腹将大部分财物转移,秘密送至郊外一庄子,府里仅仅留了两库房。 其时,靖北侯府是纪宗庆的地盘,这事办得无声无息,除了妻女以及经手的头等心腹,其余人包括何太夫人,都一无所觉。 所以,纪婉青手里掌握的钱财物事,实际已超过了整个靖北侯府的家当。 这些都是她与妹妹一人一半的。 本来,她并不敢将真实情况现于人前。纪婉湘与郑毅定亲后,她只私底下平分后,命心腹偷偷从庄子起出物事,尽数放置在妹妹一个陪嫁大宅子里头,然后再嫁妆单子上添一笔,“四进大宅并宅中物事若干”。 这般归置妥当,嫁妆单子送过去后,谁料情况又有大变化,赐婚圣旨来了。 纪婉青一朝成了太子妃,本人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后,她行事就完全不同了,被赐婚当天下午,她重新撰写了一张补充嫁妆单子,将四进大宅的物事都列清楚,等明日郑家接亲时当面说明,让这些钱财都过了明路。 自来嫁妆是妇人唯一私产,但较真起来,必须是嫁妆单子列清楚的,及以后在其基础上衍生的才算。 像“物事若干”这种说法,很容易吃亏,有些垂涎媳妇嫁妆的夫家,会设法侵占,侵占得手后媳妇也无处说理。 郑家的人纪婉青了解,都很不错,但人心隔肚皮,嫁妆又很重要,是寻常妇人的立足根本之一,她能为妹妹办得更好,当然不遗余力。 这份补充的嫁妆单子过明路时,是在前院,满堂男宾哗然咋舌,当时纪宗贤眼睛都红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僵着笑脸送了新人出门。 前后宅门禁严谨,本来后面没那么快知道的,不过曹氏有些小心眼,她在夫君身边放了人,这人当时也在场,这般大事,他忙第一时间设法通知主母。 曹氏是快散宴时收到消息的,这还得了,她心不在焉送罢宾客,便马不停蹄直奔延寿堂,意欲怂恿婆母一起出头,谋夺纪婉青手里剩下那一半。 纪婉湘那一半过了明路,备了案,即便曹氏心疼欲死,也是没有办法讨回来的了。 她只能往纪婉青那边想法子,面对堪比府里所有家底的钱财,曹氏心跳加速,即便对方是未来太子妃,也无法阻止她一颗炽热的心。 实际证明姜还是老的辣些,何太夫人猜测无误,纪婉姝的伤虽不轻,但远不到重伤地步。 她咬了一下舌头伤口很大很深,失了不少血;那颗没了的牙齿也长不回来了,以后说话估计漏风;且下巴多了一道两指节长的伤口,也不知留不留疤。 曹氏又气又恨,安置女儿喝了药睡下,才阴着脸回正房,她一进门,便看见夫君已坐在太师椅上等着了。 “侯爷今儿真是稀客。” 与兄长能干专情不同,纪宗贤是能力平庸人也花心,从前就一堆小妾,这几年当了侯爷,更是美妾通房不断,基本不来正房歇息了,曹氏心情不虞,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 “你说的什么话?”纪宗贤蹙眉,不过他也没关注太久,一边挥手让下仆退下,一边急不迫待问妻子,“母亲怎么说?” 是的,纪宗贤深知妻子为人,一听见曹氏去过延寿堂,便知道她收到消息,并去怂恿何太夫人出头了。 纪宗贤百爪挠心已久,一时也顾不上计较妻子在前院放人,忙着追问结果。 实际上,纪宗贤比曹氏更在意这笔巨财,若不是他众目睽睽之下还要体面,且纪婉湘嫁妆不在眼前,他今早说不得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钱财落到人家手里,比割肉更难受。 没错!纪宗贤觉得这些都属于靖北侯府的,而靖北侯府就是他的,那这些银钱物事都应属于他。 从前觉得大哥没攒多少钱财,为了脸面,归纪婉青姐妹也就罢了,如今得知大体数额后,纪宗贤不觉得两个丫头片子,有资格带走靖北侯府这么大一笔财产。 今日被迫失去一半,纪宗贤的心在滴血,剩下那一半,无论如何也要“物归原主”。 提起这件事,曹氏也来精神了,她忙行至夫君身边坐下,“我打算明日再去,姝儿受了伤,母亲也很疲乏,就打发我回来了,我还未开始说这事。” 曹氏有些忧虑,“侯爷,看母亲的意思,似乎还打算从公中出些嫁妆,她若是不答应的话,怕是不大好办。” 纪宗贤闻言却一笑,“不会的,母亲若知道大哥留下多少东西,她会答应的。” 他常年承欢膝下,相当了解自己的亲娘,只要利益足够大,何太夫人最后肯定同意的,“我明日一早,与你一起去。” 曹氏击掌,“如此正好,绝不能便宜了那个歹毒的丫头。”想起女儿的伤,她咬牙切齿。 于是,这夫妻俩便凑在一起,如此这般商量一番,待妥当后,曹氏又问:“那丫头是个厉害人,若是闹得不好看,只怕皇后娘娘会不喜。” 纪婉青是太子妃不假,但这件事,归根到底是臣子家的家务事,又涉及家财,皇家是不会出面的,以免落下个强取豪夺之名。 且最重要的,皇帝能给太子赐婚纪家女儿,傻子也知道他不想让东宫增加势力,太子妃若少了一大笔豪财陪嫁,想必他正中下怀。 要知道,纪婉青手上的钱财物事,足足堪比整个靖北侯府。 曹氏主要是怕影响纪皇后计划,上次纪婉湘的事,已经让对方万分不悦了。 这点纪宗贤倒早有打算,他想着把这笔钱分三成出去,堵住纪皇后的嘴,应该就没问题了。 他这法子很俗,但其实可行性还是很大的,毕竟皇后近年快速崛起,要收拢势力,两个儿子又开府,林林总总花费极多,单凭一个临江候府支撑,实在很吃力。 纪宗贤的行为或许让她很不高兴,但看在资金份上,还是能接受的。 不得不说,纪宗贤以己度人,歪点子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 至于得罪纪婉青这个未来太子妃,纪宗贤热血上头,已经毫不在意了,他哼了一声,说到底就是个弃子罢了,两头靠不住,那位置能坐多久还另说。 靖北侯府暗流汹涌,酝酿着一场大风暴,纪婉青却早早梳洗歇下。 妹妹出了门子,她心里惦记得很,这一夜睡得不大踏实,起来后再纪婉湘屋里坐了良久,等请安时辰差不多了,才出门往延寿堂而去。 说起妹妹嫁妆单子的事,纪婉青在行事之前,是预想过事后会有麻烦的,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做了。 父亲并非毫无防备,而她事前也仔细推敲过,准备了好几个方案,只要对方无法使些“病逝”之类的阴招,她都胜券在握。 从前,靖北侯府换了当家人,她算是人在屋檐下,只要利益过大,对方把府门一闭,她很容易吃大亏。 不过,圣旨赐婚之后,这个问题便不存在了。毕竟堂堂一个太子妃,虽然未大婚,但绝不能无端“病亡”的,朝廷追究下来,夺爵抄家都是小事。 纪婉青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她没想到,天还未亮,她那二叔二婶就急不迫待跑了去延寿堂。 今早的请安,一场风波就已酝酿妥当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十三 章 ,纪宗贤夫妻相继败下阵来,狼狈不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其实,原本按照这对夫妻的无耻程度及爱财如命,强抢之事未必做不出来,实在没必要非在这耍嘴皮子。 不过很可惜,他们并不知大部分钱财物事的具体下落,一时束手无策。 这时候,上面一直不做声的何太夫人终于说话了。 她缓缓道:“大丫头,老身恍惚记得,你父亲还在时,似乎曾将祖产与私产弄混过。” 姜还是老的辣,何太夫人一语正中关键。 纪宗庆承爵二十载,府里一切事物都牢牢把控,正常情况下,家底儿都是要传给亲儿子的,他将祖产私产归置在一起,更好管理,这再正常不过。 这是唯一可以钻的漏洞,由亲娘出面,表示确有其事,比纪宗贤两口子胡乱扑腾,可谓犀利太多了。 纪婉青倏地抬头,将目光投向上首,定定看着她的祖母。 她记得,父亲对祖母颇为孝顺,除了母亲的事,基本罕有违逆,只要在京,便日日嘘寒问暖,关切衣食住行。 她为自己的父亲感到不值,他如此孝顺的亲娘,在他去世后,却一再欺凌他遗下的爱女,谋算了婚事还不算,如今连他给女儿留下的傍身钱财,也要一并谋取。 纪婉青眸中之意很直白,何太夫人微微耷拉的眼皮子抖了抖,神色却没有变化。 她缓缓接着说:“你爹从前告诉过老身,祖产与私产一并合起来打理,更方便一些。” 其实并没有,纪宗庆又不是吃饱撑着,干啥无端端说起这些话题,还这般客观好辨认。 不过是长子已逝,如今靖北侯府在她心目中,已是头等位置。 何太夫人的话无中生有,偏作为纪宗庆亲娘说出来,又十分有力道,毕竟古代以孝治天下,她强要说有,即便纪宗庆在世,也不能硬反驳。 “大丫头,你将这些物事统统取出来,老身好生辨认一番,也好分开。”何太夫人年纪大了,处事更圆滑,一见大孙女是个硬茬子,全拿回来是不可能了,便立即推翻方才与二儿子议定的方案,退而求其次。 怎么说,何太夫人不似纪宗贤夫妻贪婪,也很在意靖北侯府,她更希望和平解决这件事,毕竟纪婉青是未来太子妃,与皇家挂钩的麻烦能免则免。 纪宗庆闻言,立即接话,“就是!大哥当年把祖产私产混一起了,这个我知道。” 纪婉青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府里所有账册取出来,一一与侯府产业对应清楚,看是否有缺失。” 世家大族的祖产,不论铺子田亩还是库房存银,都会有详细账册传下来,如有不肖子孙变卖过祖产,其实也不难查,按地方找过去后,再去衙门查一下转让记录就可以了。 三位长辈咄咄逼人,纪婉青丝毫不乱,气定神闲,让对方出示账册,若是对应不上,再说其他。 纪宗庆噎了噎,眼珠子一转,“当年你未曾出生时,家里账房有过一次祝融之灾,从前账册都烧毁大半。” 其实这话有漏洞,账册烧毁了,多年来也必然重新整理出一份了,堂堂一个世袭侯府,怎可能一直连账册都能没补上。 不过,不等纪婉青接话,何太夫人便颔首道:“确实如此,这个老身知道。” 虽希望和平解决,但何太夫人要取这笔银钱帮补家计的心,却是很坚定的,她语气硬了起来,“大丫头,你把物事存放地点说出,让老身辨认一番即可,想来你父亲也有不少私产的。” 言下之意,会给纪婉青留下不少,希望她后退一步。 说到最后,何太夫人的语气很严厉,她盯住纪婉青,“若不然,老身便要先开了你两个库房,再命人把朝霞院诸人押起来,审问一番。” 当年财产必然被转移过,这就肯定有知情者,纪婉青是太子妃动不得,但几个府里的奴才下仆,还是没问题的。 此事若由纪宗贤夫妻出面,欺凌失怙侄女还好说,但若这侄女是未来太子妃,二人麻烦肯定不会小的,但换了何太夫人就不一样了。 不是说何太夫人更高贵,而是纪宗庆是她亲儿子,纪婉青是她亲孙女,这种直属血脉关系,在孝道上完全占据优势,只要她咬定祖产私产混在一起,硬要分开,实在很难掰扯。 就算掰扯开了,儿孙辈也沾上了不孝之名,何太夫人不到最后一刻,不想使出这手段。 以上也是纪宗贤夫妻,为何一定要说动何太夫人的根本原因。 此刻已到了最后一步,何太夫人目含威胁,板着脸看向纪婉青。 对方也算机关算尽,步步紧迫到面前了,纪婉青却没打算接招,她嗤笑一声,直接转身往外行去。 一出了延寿堂正房,纪婉青立即低声吩咐何嬷嬷,“赶紧传话纪荣,立即按先前计划行事。” 是的,纪婉青很清楚,将巨大财富暴露后必会有麻烦,她重新撰写妹妹嫁妆单子后,就已提前安排妥当。 历来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人还少吗?她从不高估亲情,将最坏的情况也想过了,其中便有祖母出面,命人打开库房,并设法逼问其余物事。 她话里的纪荣,是靖北侯府前任大管事,她父亲的头等心腹。 纪父去世前,将府里所有心腹都召集起来,将不愿留下的放回良籍,余者卖身契都交给妻子,后来到了纪婉青手上。 选择离开者几乎没有,这批人忠心耿耿,卖身契又不在府里,纪宗贤上位后,当然不可能重用,因此都安排了体面闲职,也算全了兄长的面子。 但这些前任侯爷的肱骨,会就此被搁置吗? 当然不是,他们在侯府经营那么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因为两位小主子处境不易,反倒更谨慎万分,表面上人手缩减很多,但实际上实力也不弱。 这批人以前任大管家纪荣为首。 即便那两个库房比之庄子上的银钱珍宝,不过尔尔,但纪婉青也不允许别人染指,更别提何太夫人下令抓拿并审问她的人了。 以她身份,硬碰硬根本不怕,纪婉青冷笑一声,既然对方不顾丝毫亲情体面,那她也不必给人家留了。 她一边快速往朝霞院行去,一边又吩咐何嬷嬷,“嬷嬷,你再遣人到各处府门察看一番,看情况如何。” 先不提纪婉青这边,延寿堂中何太夫人大怒,她自认为已经退了好几步,并很体谅大孙女了,不想对方毫不领情不说,还拂袖而去。 这位多年养尊处优,从未被人违过心意的老封君真怒了,她狠狠拍了一下炕几,大声喝道:“真是反了天了,我说的话,她爹都未曾少过听半句,如今她还没当上太子妃,就敢忤逆不孝!” 何太夫人立即命人去开启库房,并捉拿审问纪婉青一干心腹。 此时,什么和平解决的念头都没有了,她是纪宗庆亲娘,年纪又大,若亲自出面的话,即便闹到金銮殿,恐怕也是笔糊涂账。 纪婉青不惧她,她亦然。 只不过,一行人奉命赶到两个库房前,却傻了眼,前任大总管纪荣领着一群人,拿着明晃晃大刀,守在库房大门前,他厉喝,“谁动我主子的物事,老子劈了谁!” 纪荣不是普通奴仆,他曾是纪宗庆身边的近卫,后来受伤瞎了一只眼,腿也有点瘸,才被安排回府当了大管家,手上这柄大刀砍过不少人头,说劈人,可不是假话。 他身边这群人经历大同小异,都是见过血的,虽一语不发,但谁也不能忽视他们。 命都只有一条,当个差事谁想丢了命,反正也没啥好处落在自己手里,于是无人愿意上前,双方便僵持起来了。 朝霞院这边,也是同样情况。 何太夫人当然暴跳如雷,吩咐硬闯,下面人硬着头皮冲,结果被砍伤两个,这还是因为纪荣打算先恫吓一番,所以才没有一刀结果一个。 反正他们身契不在府里,毫无顾忌。 外面看着风平浪静的靖北侯府,其实里面已经成了个小战场,不过见了血以后,侯府这边胆怯,局面再次僵持起来了。 这边厢,纪婉青却没打算让情况继续这般,毕竟时间一长,始终是她吃亏,因为饮食等后勤供给,会跟不上。 计划第二步,应该立即进行。 这时,去察看府门的人都回来了,结果一如她所料,果然都被重重押了大锁,只余一个小侧门守卫很严,以供进出。 纪婉青冷笑一声,她那二叔果然存了将事儿捂在府里的心思。 不过对方手段也算歪打正着,附近都是勋贵世家宅邸,她不可能让人提刀杀出去,否则她这太子妃名扬京城,以后不用混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 纪婉青唤来纪荣,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纪荣大喜,立即领命而去。 纪宗庆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心思慎密至极,他当初也预想过妻女面对的各种情况,早做好应对措施。 祖产c私产的详细账册,他命人日夜赶工抄录了一份,一并送到藏匿财产的庄子处,以免日后有龌龊情况发生,妻女会被人钳制。 如今,这些账册派上了用场。 纪婉青吩咐纪荣,潜出侯府,尽数起出账册,送到庄士严别院中,同时,还有她亲笔书信。 庄士严为人虽古板,但一点不笨,一看便知,并能采取最佳措施。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十五 章 ,庄士严厉喝一声,“纪宗贤,你出来!” 纪宗贤此人,典型蠢笨贪婪又窝里横,闻言肥胖身躯一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惜他缩也无用,这位置此刻成了厅堂中的焦点,周围人忙不迭退开几步远,形成一个真空地带。 老侯爷眉心紧蹙,这么一个窝囊样儿,他实在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能屡屡折腾出大事来,他沉声道:“宗贤,你先出来,把话说清楚,是非曲折,老夫自有定论。” 纪宗贤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出来,他三年前在庄士严手里吃过亏,一见对方便犯怵。 果然,他一出来,庄士严便先发制人,“纪宗贤,你本是家中嫡次子,父亲去世后,嫡长兄承继爵位,你因母亲仍在,便依附兄长而居。是也不是?” 对方说的是实情,纪宗贤只得点了点头,“是。” “你兄长侄儿为大周朝捐躯,不多时,寡嫂也去了,你很幸运,居然承袭了爵位。” 庄士严冷笑一声,厉声喝问:“那你告诉我,你袭了兄长爵位,摇身一变成了超品候,是否应该善待兄长遗下的弱女?” 这个问题,纪宗贤当然不能说不是,他这时候,也知道对方为何而来,腹中咒骂之余,嘴上赶紧辩道:“我待侄女极好,前儿,二侄女才风光出了门子,我” 话说一半,便被庄士严高声打断,他不再搭理纪宗贤,转过身面向老侯爷,拱手道:“老侯爷,小子敢问一句,如靖北侯府这般兄终弟及者,弟弟应承继的银钱产业有哪些?” 到了这个时候,庄士严来意已很明显了,难怪他敢闹大,也不怕损伤外甥女太子妃的名声,原来是为了遗产被侵占。 老侯爷捋了捋花白胡须,立即回答:“这个当然是祖产,有永业田,功勋田,还有祖辈遗下的所有产业钱财。” “那我那妹夫,是否是现任靖北侯祖宗?” “荒谬,那自然不是。” 庄士严满意点头,“我那妹夫妹妹,虽膝下已无子,但尚遗下二女,敢问老侯爷,我妹夫私产及妹妹陪嫁,是否都归两外甥女所有,添为日后嫁妆?” 老侯爷颔首,“这个自然。” 话到这里,所有铺垫已经完成,庄士严摇头叹息,面带不忍道:“我那外甥女可怜没了父母,如今却遭遇叔父怂恿祖母,欲夺她父亲遗下私产。外甥女一贯孝顺明理,虽心中清明,但唯恐祖母年迈,气急之下有所差池,她竟一口答应。” “还是我这个当舅舅的上门探望,发现了端倪,百般逼问,方才得知真相。” 庄士严是个很谨慎的人,先点明了何太夫人出头,纪婉青“答应”只是孝顺而非懦弱,然后再次强调她的明理孝顺。 须知如今对女子的要求,是“贤良淑德”,强势并非一个好名声,且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顺怎么看,都是好的。 庄士严抱拳长揖到地,恳切道:“我身为外甥女亲舅,怎能忍受这般,于是,今日便来寻老族长主持公道。” 老侯爷笑意已不见,严肃点头,“若此事当真,老夫必然要支持公道。” 他视线转向纪宗贤,声音严厉起来,“宗贤,可有此事?” 纪宗贤忙摆手,“伯父,绝无此事。” 他万万没想到庄士严竟得了消息,并闹到临江候府来,纪宗贤咬牙切齿,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撕撸下来。 “伯父有所不知,我母亲前日听了二侄女嫁妆单子,忽觉耳熟,细细回想,原来里面有些祖传物事。”这借口昨日便说过,纪宗贤顺手捻来,十分利索。 “我母亲年纪大了,有时记性差一些,需提起才想起旧事,见了二侄女嫁妆单子后,她恍然,当年兄长是把祖产私产并在一处打理存放的。” 纪宗贤越说越顺溜,他仿佛也觉得这是真相,还点了点头,“兄长去世突然,并没有将两者分开,母亲说,二侄女既已出了门子,便算了,不过大侄女手头上那一半,却是要仔细辨认一遍。” 他倒是说得合情合理,老侯爷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一语正中关键,“无妨,你将账册都取出来,老夫细细看了,自会辨认清楚,也无需你母亲操心了。” 纪宗贤噎了噎,“呃,请伯父明鉴,当年父亲在时,账房曾经起火,把账册烧毁。”不得已,他只能又把那套鬼话搬出来了。 不过老侯爷不是纪婉青,赖字诀显然不行,他怒道:“真是荒谬至极!你父亲去世二十多载,那账册难道就还未能补全?” 大厅中立即响起低低的嗤笑声,纪宗贤脸色涨红,他一急,居然还生了点智,“补是补全了,不过,不过三年前兄嫂突逝,家中账房再次起火,又毁了账册,侄儿愚笨,居然没能补完。” 他对那笔巨财无法割舍,死活杠上,宁愿承认自己蠢,反正账册是没有的,清官难理家务事。 那死脸赖皮模样,让老侯爷气笑了,他刚要说话,不想,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庄士严再次出言。 他嗤笑,“我那妹夫大约知道亲弟无能,必然再次会烧毁账册,所以重伤卧榻之时,不忘硬撑着,将祖产私产账册都命人抄录一边,给了妹妹。妹妹临终,又托给了我,以备日后之用。” 这话极为讽刺,不过,却利索解决所有问题,在纪宗贤目瞪口呆中,庄士严一拍手,两个大箱子账册被抬了上来。 他指了指地上两个樟木大箱子,“这边一个,是靖北侯府祖产账目;那边一个,即是妹夫私产账目。” 纪宗贤瞠目结舌,瞪着两个大箱子说不出话来。不过,庄士严可没打算就此罢手,他外甥女若软弱戆直些许,恐怕,此事得手几率很大,且湮灭靖北侯府深院之中。 他转向纪宗贤,一字一句,“如今看来,这所谓老母亲忆起祖产私产混乱之事,不过是靖北侯谎言。” “何太夫人我见过,老太太年纪大了,却是有些神思恍惚。” 若证实是何太夫人领头干的,其实这事不大,毕竟她是纪宗庆亲娘,一个孝字压在头上,这事最终会不了了之,外人最多也就说两句偏心太过罢了。 这并非庄士严的目的,他厌恶纪宗贤夫妇,誓要永绝后患,因此,先给何太夫人扣上一个人老糊涂的帽子,把她摘出来。 庄士严提高声音,指着纪宗贤,“你既承继爵位,却未能与君分忧,已不算尽忠;你既身为人子,却怂恿糊涂老母亲犯大错,是为不孝;你既承继兄长爵位,却百般设法谋取失怙侄女私财,是为不义。” “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辈,枉为人也!”庄士严果然不愧是琼山书院山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慷慨陈词一番,将一顶顶大帽子往纪宗贤头上扣去,若扣严实了,恐怕纪宗贤连任侯爵的资格也没有了。 庄士严是煽动人情绪的一把好手,大厅诸人看纪宗贤的目光,不觉发生了变化,窃窃私语渐起。 大秋天里,纪宗贤满头大汗,在这个要紧关头中,他灵光乍现,“亲家舅爷,你且听我说,此事我原不知晓,不过昨日听母亲妻子提了一嘴。” “我昨日喝的有点高,脑子糊涂,竟也未能分辨,如今细细一想,想必是曹氏这个妇人,在暗地里怂恿了母亲。” 没错,纪宗贤灵光一闪想到的脱身办法,就是把屎盆子尽数扣到曹氏头上,他只是不甚清楚情况被蒙骗,一句开了头,后来越说越溜,他击掌,痛恨道:“曹氏这妇人,一贯眼皮子浅,必是如此。” 他吆喝外面长随,“快,快使人到后面叫她来,我要好好问个清楚明白!” 长随应了一声,赶紧找了个临江侯府丫鬟带路,往后宅去了。 夫妻俩对临江侯府趋之若鹜,曹氏当然也早早来了,她被急急请到前厅,万绿丛中一点红,她是傻眼的,“夫君,这是怎么了?为何叫妾身来?” “大胆曹氏!你还要问?”纪宗贤唯恐妻子掉链子,立即大声喝道:“说!你为何怂恿母亲?让她以为祖产私产混淆,险些让大侄女受了天大委屈!” 纪宗贤看着万分气愤,疾言厉色,实则紧紧盯着妻子,生怕对方一个脑抽,当场否认,“你还蒙骗了我,让我差点背上不忠不孝不义之名!” 曹氏懵了半响,很快领悟到夫君的意思,这是要她背锅? 她同时还扫了周围一圈,看见庄士严心里一突,两眼一转,瞬间恍然,这是事败了。 只是不忠不孝不义很严重,若纪宗贤背严实,恐怕这爵位也坐不稳了,曹氏虽然不聪明,但关系到这等大事却反应极快,她万分不甘,却有不得不把事揽在身上。 曹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扯出帕子捂着脸放声大哭,“夫君啊!妾身这是迫不得已啊,家计艰难,妾身想着侄女手头松动,才想着借用些许,毕竟这府里,是大家的啊!” 她虽被迫认下,先仍努力卸下责任,纪宗贤闻言心中一松,他便喝道:“即便家里不易,你要借用,可与侄女商量一番,侄女通情达理,必会同意,你怎可如此?” 这对夫妻唱念做打一番,指天发誓不再有此念,方勉强把这事糊弄过去了。虽大家心里未必不明白,但这回纪宗贤表现还是可以的,他迅速将锅甩出去,将此事从身上撕撸开,最起码大面上如此。 庄士严也没真打算弄掉纪宗贤爵位,毕竟纪婉青还未出嫁,这靖北侯府嫡长女的名头,还是很重要的,他见好就收,哼了一声,转身面向老侯爷,拱手,“往后之事,便要劳烦老族长主持公道了。” 老侯爷正色应了,“庄山长放心,此乃老夫本分。” 这事众目睽睽中发生,很快,便传遍京城。 纪婉青午膳前接到舅舅传话,说诸事已妥当,下午,便收到各种版本的消息。 这些版本大同小异,主题都是靖北侯府夫人出身不显,眼界窄人贪婪,居然贪图失怙侄女手上钱银产业,怂恿婆母谋夺,侄女亲舅知悉大怒,一状告到纪氏族长老国丈面前,求主持公道。 几个主要人物的形象,曹氏贪婪刻薄不说,何太夫人是人老糊涂了,而靖北侯纪宗贤,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毕竟群众眼光是雪亮的。 唯一的正面人物,就是太子妃纪婉青了,纪大姑娘守孝前名声就很好,此次明理孝顺,以祖母身体为先,很得人赞赏。 纪婉青一一看过消息,满意点头,结果比她预料中还好,舅舅果然战斗力强悍,人也精明。 上面的人所知必然更详细,她与府里因争产大闹一场,成功拉开距离,这样非常好。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十七 章 ,纪婉青这次能赢得漂亮,少不得舅舅庄士严,她满心感激,次日清晨,便早早登门致谢。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舅舅舅母很和蔼,和颜悦色安抚了她,并说,日后若有不易了,可致信宛州。 纪婉青日后是太子妃,若有不易,恐怕真很不易,她却知道舅舅此人一诺千金,并非随意虚言糊弄人,一时热泪盈眶。 在庄家别院用了午膳,她方打道回府,回了朝霞院正要午歇,不想有婆子急急奔进来,“姑娘!” “东宫来人了,是太子殿下贴身太监,奉殿下之命,来探望姑娘!” 婆子欢喜得变了音,何嬷嬷本来要呵斥她没规矩的,闻言也顾不上了,匆匆撩起帘子进了里屋,“姑娘,东宫来人了。” 纪婉青正坐于黄花梨宝座式镜台前,已经卸了钗环,不过尚未更衣卸妆散发,何嬷嬷忙指挥梨花,“赶紧的,快些伺候姑娘戴上头面。” 何嬷嬷很欢喜,太子殿下命心腹探望自家姑娘,这般看来,姑娘入宫后境地就算难些,也未必没有余地。 一屋子丫鬟婆子喜孜孜的,唯独纪婉青镇定自若,她道:“嬷嬷,你先打发人出去,先把那人领进来。” “对对!嬷嬷糊涂了,还是姑娘有主意。”何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赶紧打发人出去后,又捧着妆匣子上前,“姑娘,你看看,用哪套头面好些?”她左看右看,觉得哪套都差了点什么。 “在屋里,哪里得用整套头面。” 整套头面里有簪佩步摇c钗梳项圈等,林林总总十几二十样,固然美丽高贵,但那都是见客用的。纪婉青尚未大婚,东宫来人虽属于外人,还是太子心腹,但她一个太子妃,实在没必要盛装见对方。 这样既降低了自己身份,还显得过分热切,不够矜持。 皇太子日后是大老板,适当讨好可以,但纪婉青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打算弯下腰,去逢迎对方。 且这万不得已,若是很不堪,她亦不会接受的。父亲曾说,人须有一根傲骨,宁折不弯,她万分赞同。 纪婉青刚从外面回来,衣裳发鬓都很得体,她随意捡了根蝴蝶展翅玉钗,斜簪在云鬓上,就可以了。 作为皇太子贴身心腹,张德海领着几个小太监,被恭敬请进了门。 守门家人战战兢兢,弯腰等对方走远了,才敢起来。 上行下效,因为主子们的不以为然,侯府大部分的仆役,原没能把大姑娘与皇家挂上钩,如今见了东宫来人,方心头一凛。 对啊!不管如何,府里的大姑娘,都是圣旨赐婚的太子妃呢。 张德海到来强烈宣示此事,打那以后,靖北侯府主仆对朝霞院的人客气了不少,倒也算意外之喜。 这个是后话,如今暂且不提,等张德海来到了朝霞院,他不动声色打量一番。 庭院开阔,雕梁画栋,屋内布置十分雅致,可见主人蕙质兰心,多宝阁上陈列摆件不多,却件件价值不菲。 他暗暗点头,这前靖北候爱女之名,果然非虚,而未来太子妃娘娘看着也是个典雅女子。 “这位大人请坐,略等片刻,我家姑娘午歇方起呢。”一个圆脸大眼的丫鬟热情说话,看她衣饰,应是大丫鬟。 “不必坐了,咱家站站就好。” 张德海在宫里混了多年,谨慎肯定少不得,即便太子妃未大婚,处境也尴尬,他仍恭敬万分。 他笑吟吟说着,已经将屋里尽收眼底,这屋里丫鬟婆子不少,但人人规矩安静,可见太子妃是个治下有道。 张德海暗暗点头。 这时,有婆子轻道:“大姑娘来了。” 内屋帘子一掀,一个粉面桃腮的少女被搀扶而出,她乌鬓仅簪了支白玉钗,身穿蜜粉色妆花缎八幅湘裙,削肩细腰,娉婷婀娜,五官精致娇美,偏一双黛眉尾部微微上挑,增添几分英气。 虽久居深宫,见过各式美人,但张德海此刻亦眼前一亮,太子妃娘娘好颜色。 “奴才清宁宫张德海,今儿奉了殿下之名,特来探望娘娘。”不管张德海心里想着什么,动作却干净利落,一见纪婉青落座首位,他便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娘娘。” 纪婉青刚被赐婚,她便命人打听过太子及东宫情况,她在宫里无甚人脉,知道的不多,但清宁宫大总管张德海还是知道的。 这是太子的头等心腹。 靖北侯府争产一事刚落幕,太子便将张德海派过来,重视之意表现得很足够。 纪婉青暗暗松了口气,见一斑而窥全豹,这样就好,不管内里如何,人前的体面,太子是给得足足的。 “张总管快快请起,坐下说话罢。”纪婉青态度既不过分热切,也不疏远,面带感激微笑道:“婉青谢殿下记挂,劳张总管向殿下转达婉青之意。” 张德海提前敬称她为娘娘,她也不否认,圣旨已经下了,三个月之后便是大婚之期,左右推搪即是矫情。 “请娘娘放心,奴才必然仔细转达。”张德海笑吟吟应了,回头一招手,后面几个小太监上前,他们手里都各捧着几个锦盒。 第一个小太监却只捧了一个红色的小匣子,张德海接过,打开,笑道:“娘娘,这是殿下命奴才送来的礼物。” 梨花上前几步,小心接过,呈到主子跟前。 这般特地打开的盒子,显然装的是最重要的物事,纪婉青垂目一看,只见大红锦缎上,赫然躺了一双胭脂白玉鸳鸯佩。 按时下风俗,鸳鸯佩这玩意,可不是随意乱送的,一般是深爱彼此的男女,或者情深意笃的夫妻,才会互相赠与。 她与太子是未婚夫妻,身份倒是合适了,只可惜仅匆匆见过一面,彼时谁也没有多想,跟陌生人无异。 顶级羊脂玉油润如脂,质地细腻,放置在大红锦缎上愈显通体洁白,一双交颈鸳鸯神态亲昵,偎依嬉戏。 纪婉青挑眉,这是何意? 她扫了张德海一眼,对方面上依旧微笑着,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这是太子殿下命他送来的礼物,却未必是太子本人挑的。 纪婉青不觉得太子能亲自挑对鸳鸯佩给她,不过,她最好的处置方法,却是当成太子挑的。 电光火石间,所有念头已一闪而过,纪婉青一见鸳鸯佩,美眸便露出讶异,随即转为惊喜,她抬起一只纤手,捻起雄佩,握在手里。 自一开始,纪婉青态度落落大方,但此刻粉颊却染上一丝晕红,她抬眸看向张德海,轻声道:“另外一个玉佩,烦劳张总管替我回赠殿下。” 鸳鸯佩是一对儿的,公为雄佩女子持,母为雌佩男子持,热恋一方若以此赠与爱侣,另一方则会拿了一个,剩下一个则会回赠对方,鸳鸯成对。 不管纪婉青心中如何想,此刻她就是一个目含憧憬的少女,因为未婚夫以鸳鸯佩现赠,对未来生活有了美好期盼。 张德海笑意加深,仔细接过锦盒,亲手拿了,“奴才定亲手转交。” 由于一个鸳鸯佩显得单薄了些,纪婉青又亲自挑选了自己做的针线,并做两样,让张德海一同带走回宫。 等东宫诸人离开后,纪婉青松开手,垂目瞥了掌心那枚雄佩一眼,递给梨花,“找个匣子装起来吧。”便不再多看一眼。 梨花欢喜笑意一滞,欲言又止,纪婉青无奈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会真觉得你家姑娘,不需见面便得了太子青眼罢。” 纪婉青理智得很,这院子内外都是她的心腹,也不怕隔墙有耳。 梨花哑口无言,只得找了个匣子,小心将玉佩收好。 纪婉青猜测得不错,鸳鸯佩太子确实不知情,张德海仔细说罢朝霞院所见所闻以后,将锦盒打开呈上,“这是娘娘回赠殿下之物。” “回赠?” 高煦本奋笔疾书,抽空瞥了眼锦盒,只见大红锦缎上,有一只鸳鸯佩,是雌佩;还有一只浅碧色的荷包,针脚细密,蝴蝶纹栩栩如生,据说是纪婉青亲手所做。 他放下笔,淡淡瞥张德海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这奴才皮痒,竟敢选了鸳鸯佩送去?” 张德海闻言忙跪下请罪,“请殿下恕奴才自作主张之罪。”接着,他又忙不迭补充道:“娘娘见了玉佩,很是欢喜,特地嘱咐奴才亲自回赠,还仔细选了亲做的针线。” 换了别人敢这样自作主张,高煦少不得立即贬下去,但张德海不同,他忠心耿耿伺候近二十年,主仆二人也经历过无数风波,已是因此,这些事儿才敢拿主意。 高煦呵斥一句,“大胆的奴才,还不快滚下去。” 张德海挠了挠脑袋,讨好拱手,“是,奴才马上就滚。”他知道主子其实没生气,脚下抹油溜出去了。 高煦继续处理公务,一个时辰后,他掷下笔,揉了揉眉心。 待放下手,目光便不经意瞥到那个始终打开的锦盒上,顿了顿。 他探手,将鸳鸯佩捻起,垂目端详。 张德海其实颇为了解自己主子,高煦与纪婉青原是陌生人,根本无感,甚至因为纪皇后,还带了防备。 但圣旨赐婚后,不免有了微妙之感,他一直关注她。 妻者,齐也。 高煦第一次知道这个字时,是他的母后亲自教的,他的母后如是说,并解释,妻子是他日后的家人。 家人么? 没多久,母后薨了,皇宫有父皇兄弟姐妹,可惜这并非他的家人,他孑然一身。 高煦闭目,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羊脂玉很细腻,触感极佳。 靖北侯府争产风波后,防备之心未去,他对纪婉青却有了欣赏。 对,他欣赏聪敏果断,乐观向上,处事大气的女子。偏如今世上,世家千金们囚于深闺,根本无从说起。 他的母后,聪敏却不够果断,大气却不乐观,终究舍了亲儿而去,徒留他独自挣扎于深宫中长大。 要是母后如她一般,结局就会完全不同,高煦睁眼,黑眸闪过惆怅。 他最终拿起那只碧色蝶恋花纹荷包,摩挲片刻,打开荷包,将鸳鸯佩放置其中,连锦盒一同,收入了身前大书案的木屉中。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十九 章 ,“娘娘,各宫主子每遇年节,可遣有品级宫人往外家,但不许宣扬宫内外一切事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宫殿监时加稽查,若” 说话的是一位老嬷嬷,赐婚圣旨下来后没多久,内务府便遣了人来,教导纪婉青各种宫廷礼仪,以及规矩。 世家千金仪态规矩是过关的,只是宫里宫外差别也不小,仍需强化学习一番。纪婉青学得很认真,毕竟如无意外,她以后就在宫里混了,先了解清楚里头的规矩,很有必要。 跟她一起学习的,还有一众将陪嫁入宫丫鬟婆子,大家提起精神认真牢记,主子是太子妃,出点小错没啥,但底下人就不同了。 进了宫,就不能轻易出来了,纪婉青不愿意勉强跟随了她多年的心腹,找了个日子坦言,不愿意被她进宫的,可以放了身契出去当良民,也可以选择被她安排在宫外。 宫外还有蒋金纪荣等人,由他们领头,打理她一应陪嫁产业,以及日后有需要时做些事。 不过选择离开的人没有,毕竟若是想走的,三年前就已经选了,也不用等到此刻。 纪婉青很欣慰。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朝霞院主仆已经将宫规礼仪牢记在心,接下来就是多听一些实例讲解,加强印象。 早晨下午各听一个多时辰,一个白天就过去了。晚膳过后,纪婉青抓紧时间,拿起已做了一个多月的大毛斗篷,进行收尾工作。 这件斗篷很大,色泽黑中泛紫的貂皮为里,宝蓝色暗提花蜀锦为面,镶边处绣了精致如意吉祥纹,领口两边则各绣一条栩栩如生的飞蟒。 斗篷是男式,是纪婉青做给皇太子的。 太子妃嫁妆单子要提前送进宫,登记造册。明日,她打算把这斗篷,连同嫁妆单子一起送过去。 东宫送来了鸳鸯佩,那日纪婉青整理嫁妆,看到品相极佳的貂皮,心中一动,便开始做起了这件斗篷。 她当然知道鸳鸯佩并非太子亲选的,只是她日后将要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顺势给大老板递个投名状,有益无害。 该糊涂时要糊涂嘛,反正她女红不错,斗篷做法不难,一天做一点,也快好了。 “姑娘,你亲手做了斗篷,太子知道主子心意,咱们日后也不与皇后往来,太子也是会对主子好的。”梨花语气带有憧憬。 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 纪婉青笑了笑没说话,况且对于情爱,她实在没有想法,太子现在身边干净,并不代表以后也干净,这种生活,就当上岗工作就好,投入太多情感,伤人伤己,很不利于健康生活。 不过能让人误会也不错,毕竟这个岗位,最好搭配一点情爱,若真没有,那就演技来凑。 次日,纪婉青的嫁妆单子连同这件斗篷,一同送进了东宫。 这红底描金的嫁妆单子,已经不能用单子来形容了,厚厚一大摞,整齐放在太子案头。 高煦挑眉,随手拿起最顶上一本打开,细细的金色蝇头小楷很是清晰,当先一页,就是数个面积以顷计算的大庄子,京郊的,通州的,宛平等地的,还有数量巨额的金锭银锭银票等等。 他不是贪图女人钱财的男人,眼界也足够,一时也有些惊诧,这数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多出不少。 “看来,我们那位皇后娘娘,要后悔了。”高煦挑唇,笑意不再和熙,极为讽刺。 这些银钱珍宝,对于刚急剧扩张过的纪皇后一党,比占据太子妃一位还要重要几分,况且纪家女儿不止一个,吞了钱银,再换人顶上也不是不行。 高煦再次赞叹,前靖北侯纪宗庆,实在是个腹中有丘壑之人,难怪他硬撑着一口气,也要回了京城再闭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寡妇弱女承继巨财,偏不能尽数掩人耳目,等待她们必然是个死字。 “将嫁妆单子送到内务府,登记造册罢。”高煦将手上帖子重新放回去。 张德海连忙应了,招来一个心腹,命他将案上那一大摞送过去。 “殿下,这箱子是一同送进宫的,听来人说,是娘娘亲手所制。”张德海随后上前,笑吟吟打开案上红漆小箱子。 箱子里头,宝蓝色貂皮斗篷折叠得整整齐齐,针脚细密,绣工精美,可见制作者极其用心。 “奴才听说,娘娘足足做了一个多月呢。” 高煦目光落在箱子中,视线顿了片刻,方移开,颔首道:“还不错。” 时候已经不早了,高煦该前往文华殿议事,他站起,便听张德海道:“今儿天气冷,这斗篷用了正好,不若奴才伺候殿下披上?” 高煦走了两步,“嗯”地应了一声。 张德海乐呵呵抖开斗篷,为主子披上,大小长度刚刚好,显然制作者用心打听了。 高煦垂眸,飞蟒长牙舞爪,几欲脱衣而出,他抬起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抚了抚其上浅浅折痕。 殿外漫天大雪,厚厚斗篷隔绝了寒意,须臾,他举步往前。 高煦猜测得不错,嫁妆单子一送到内务府后,纪皇后得到消息后,登时摔了手上茶盏。 她热血往上涌,面上涨红,头脑嗡嗡作响,好半响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好一个靖北侯府,好一个纪宗庆,即便是死了,也不能让本宫畅快。” 下面分别坐了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八九岁年纪,方面大耳,看着颇为老成稳重,正是二皇子魏王;而另一个则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相阴柔,颇为俊美,不过身量还未长开,看着偏瘦弱。 魏王惋惜道:“这般多的钱银,竟便宜了东宫。”太让人扼腕了,早知如此,让他纳了纪婉青,方是上策。 纪皇后一党崛起很快,急剧扩张难免带来飞快的钱银消耗,临江侯府虽是积年功勋,但一时也颇为吃力,毕竟府里也不能因此伤了底子,引起恶性循环。 偏他们也不是什么势力都要的,有实力的人家,肯定不需要大肆孝敬银钱,因此纪皇后手头颇紧,连魏王陈王开府时,若没有纪宗贤大出血,恐怕真会捉襟见底。 陈王闻言蹙眉,“当初我们应该仔细查探一番,再行安排才是。” 他今年才刚满十六,年初才开始入朝,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分身乏术,因此母兄做出决定时,他并不知情,现在见出现纰漏,不免抱怨一句。 魏王拧眉,“我与母后当时,已经查探清楚了,只可惜纪宗庆行事太隐秘,根本无从知晓。” 纪宗庆很大一部分财富,是从北地而来,从前纪皇后触角碰不到那边,当然不可能发现端倪。 “好了三弟,母后为我二人日夜操劳,殚精竭虑,你勿要再说!” 魏王见纪皇后脸色又沉了几分,忙呵斥弟弟,接着又安抚母后说:“靖北侯府争产闹得太大,太子妃陪嫁很瞩目,想必太子也不好挪用。只要按之前计划挟住太子妃,结果也一样。” “你说得对。”皇后神色稍霁,点头道:“之前安排下去的事,你抓紧些。” 魏王点头应了。 “钧儿确实长大了,能为母后分忧了。” 商量妥当后,纪皇后目含欣慰,打量着自己大儿子片刻,她不忘叮嘱道:“你弟弟刚入朝,不免忙乱,钧儿要多多教导他。” 魏王拍了拍陈王的肩膀,笑道:“这是应当之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王,此时扬唇笑笑,“母后放心,我会好好跟大哥学的。”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纪皇后勉励两个儿子一番。 陈王一直微笑听着,等母后兄长说起其他话题时,他方收回笑意,垂下眼睑。 他宽袖中的一双手,微微攒了攒拳。 文化殿议事结束,高煦返回清宁宫,刚下了轿舆,他便见书房大门前立了个熟悉身影,那是一名中等身材的青年太监。 他眸光微微一闪,大步进了书房。 中年太监立即紧随其后,张德海等两人进去后,便把门掩上,自己亲自守门。 “殿下,坤宁宫有消息过来。” 这个中年太监名林阳,也是太子铁杆心腹,专门负责暗地里的事,诸如探子消息传递c暗卫培养等等,是高熙的左臂右膀。 林阳长得很普通,八字眉厚嘴唇,丢在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相貌,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一双眼睛极为明亮,炯炯有神,锐利非常。 这是全因他是内家高手,身怀绝技,为了掩饰这一点,林阳在外基本视线向下,眼帘微垂。 他一见了主子,立即跪地请安,并将密信呈上。 高煦伸手接过,展开垂目一看,说的正是纪皇后获悉嫁妆消息后,领着两个儿子说话之事。 他在坤宁宫放有探子,可惜都是在外围,人数也不多,仅有两个。毕竟纪皇后把持宫务十数年,在高煦成长起来之前,她便把身边篱笆扎得相当严实,要放人很是不易。 这回能看到这个情景,只是凑巧,因为纪皇后当时刚好领着两儿子在外面凉亭说话。 皇后命宫人退得很远,母子讨论内容无外人听见,不过高煦放进东宫的探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各方面能力一等一,他观察到皇后魏王都没有发现的东西。 那就是陈王细表情的细微变化。 该探子十分敏感,立即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发现,找个借口下值回了屋,马上通过渠道,将消息传出去。 高煦看罢密信,唇角微扬,等了这么久,时机终于成熟了。 早在七八年前,他便敏感地察觉到,陈王对魏王似乎有些许不和谐。高煦当时不动声色,暗下准备一番后,便耐心等候最佳时机出现。 果然,纪皇后倚重长子,临江候府及纪后一党也以魏王为中心,大家很默契,把太子拉下马以后,便是魏王挑大梁之日了,毕竟他有能力,又为长。 陈王一直被放在辅助兄长的位置上,而他似乎不是那么甘愿当陪衬者,随着年岁越长,隔阂渐生。 高煦将密信揉碎,扔进笔洗中,吩咐道:“林阳,陈王府那边可以伺机动手了,你告诉那边,慢慢来不必焦急,宁可放弃机会,也不能冒进。” 他数年前便做了准备,如今可以动了,不过进一步离间这活儿须慎之又慎,毕竟陈王虽对兄长有隙,但他还不是傻子,一旦被发现端倪,多年布置便废了。 林阳利落应道:“奴才立即去办。” “去吧。”高煦颔首,“你也小心些,莫要露了陷。” 林阳其实不是太监,是高煦动了手脚才安排进宫的,只是他掩饰得很好,从未有人发现不妥。 他又应了一声,便立即匆匆退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二十一 章(三合一) ,脚步声由远而近, 初时有些虚浮, 但一进了门, 便立即从容淡定起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往内殿而来,随即,用金色丝线绣了如意吉祥纹的软缎帘子被猛地掀起,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 端坐在喜床床沿的纪婉青闻声望去,正正好对上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眸。 高煦无半分醉意, 此刻眼神锐利而幽深,一丝温润和熙也不见, 与先前所见判若两人。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纪婉青立即了然,这才是太子的真面目, 所谓温文和熙, 不过就是表象罢了。 瞬间眼神交汇之后, 纪婉青已微垂眼睑,起身领着一屋子丫鬟婆子上前,迎接问安。 “妾见过殿下, 殿下万安。” 高煦“嗯”了一声, 叫起后, 随手挥退诸仆。 何嬷嬷见状,立即领着梨花一众人无声退下。 这一点,纪婉青在出门子前, 曾经与乳母等人商议过, 主仆一致认为, 若无异常情况,太子挥退众人的话,她们不必犹豫,应立即退下。 毕竟,进了东宫后,这位才是大老板。 须臾,殿内便仅剩下纪婉青与高煦二人,他们对彼此不熟悉,一时没作声,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殿内落针可闻,纪婉青感官格外敏锐,偏她距离高煦很近,那陌生而醇厚的男性立即浓烈起来,她心跳微微加快,忽觉地龙烧得有些热。 这寂静不能持久,不然肯定得演变成尴尬,大老板没有说话的意思,纪婉青只得自己打破僵局,刚好她余光瞥见小方几上的茶壶,便道:“殿下喝了酒,妾去倒杯茶。” 说着,她已经举步往小方几而去,提起暖笼里的白瓷茶壶,倒了一杯酽酽的温茶。 回身之时,高煦已于紫檀木太师椅上落座,纪婉青款步上前,递上茶水。 高煦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拿在手里,用大拇指微微摩挲茶盅外壁的青花纹样。 他在宴上喝了酒水,刚才又饮了一盏解酒汤才进门,此刻完全没有喝茶的欲望,端详青花纹茶盅片刻,视线再次落在面前女子身上。 纪婉青并不了解情况,不过他这个行为,却给了她一个台阶,她灵机一动,立即福身道:“殿下,茶水是宫人送来的,很干净。” “妾身对殿下并无丝毫歹意。” 这话夸张了,太子是一国储君,谁敢明目张胆往他饮食里下药?毕竟太医署不是吃素的,一旦查出来,这等严重侵犯王朝威严的事,千刀万剐再诛灭九族也是轻的。 这只是纪婉青坦白心迹的一个阶梯。 这三个月以来,她一直反复思虑日后该如何处事,纪婉青认为,进了东宫后的首要任务,必是向太子表明自己绝无二心。 她是太子妃,要在东宫立稳脚跟,不说完全得到太子信任,最起码也不能让他反感。 此事越早越好,纪婉青在大婚当夜窥得机会,也不迟疑,立即深生一福,恳切道:“妾身万望殿下明鉴。” 她这般开门见山,倒让高煦难得诧异,他抬目,对上一双万分认真的美眸。 这确实是一个很聪敏的女子。 高煦眸底闪过一丝欣赏,也好,他亦借机表明态度。 “孤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他抬手,扶起纪婉青,让她在方几另一边的太师椅坐下,方缓声道:“你本是忠良之后,靖北侯纪宗庆铁骨铮铮,为人所钦佩之,孤不愿为难他遗下之女,日后,你只要安分守己,这清宁宫并非没有你一席之地。” “假若,你反而行之,那”高煦眸中厉芒一闪,剩下那半截子话并没说下去。 纪婉青已听得万分明白,她心中放下一颗大石,太子明理,实属大幸。 高煦声音一顿下,她毫不犹豫,立即举起左手,“我纪氏婉青在此立誓,此刻及日后,对殿下与东宫不起丝毫歹意,若有违者,当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打铁趁热,表忠心一事,一贯需要及时与力道足够。时人敬畏天地,对起誓一事万分看重,纪婉青誓言掷地有声,强势地表现了她的决心。 果然,高煦眼神有了些许变化,锐利已收敛不少,染上温和,他满意颔首,“这般极好,也算不堕你父亲威名。” 高煦执起茶盅,低头浅啜了一口,表示了对纪婉青的初步信任。 第一阶段的接触,取得了让二人都满意的成果,纪婉青大松了一口气。 这开局很不错,后方稳定,她便能全神贯注应对纪皇后了。 纪婉青略略分神思索间,高煦却已放下茶盅,站起往殿门方向而去。 她瞬间回神,大惊失色,他这是不留在新房睡? 这可不得了。 古代洞房,是要验证新娘子贞洁的,方法就是在喜床上放一张干净的大丝帕,新婚夫妻敦伦之后,落红便会留在帕子处,这丝帕称元帕,隔日婆家是要派人取走验看的。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皇家? 纪婉青学习的大婚礼仪流程中,其中便有这一项,嬷嬷反复告诉她,说敦伦时要在元帕之上,否则落红留在其他地方,会很麻烦。 落错了地方,都这般麻烦,更何况是没落? 要是高煦真走了,恐怕事后即便真能证明自己清白,她也颜面扫地,沦为笑柄了。 这规矩对女子很苛刻,让人极为厌恶,但世情如此,非一人之力所能改变,若无法与之抗衡,和光同尘方是上策。 纪婉青既然被赐婚,又进了东宫,她对夫妻之事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就是一层膜吗?太子乃人中之龙,这般一想,也很容易过去的。 但问题是太子好像不大配合。 纪婉青一急之下,紧赶两步拉住高煦的手,“殿下,你” 高煦回头,对上一双满是急色的美眸,他转头瞥一眼内殿门帘,明悟,他挑眉,“孤先去洗漱。” 在太师椅这边望去,内屋门帘与洗漱隔间是同一方向,纪婉青这是会错意了,高煦并没让新娘子独守喜房的意思。 纪婉青紧绷的心弦立即一松,危机解决,她脸上火辣辣的,手里拽住的大掌瞬感灼热万分,她忙不迭松了手,呐呐道:“呃,妾这是,这是想伺候殿下梳洗。” 摆了一个大乌龙,她其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钻,可惜并没有,于是她只得佯作镇定。 纪婉青面子功夫挺过关的,反应又快,听着确实挺像这回事,不过,粉颊上的绯红还是出卖了她。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高煦微微挑唇,“不必了,孤自个就好。” 他转身迈开大步,进了隔间。 不多时,里面便响了水声,纪婉青颓然坐回太师椅上,用手捂住发烧的脸。 她该不该苦中作乐地想,这插曲虽尴尬,但却意外让气氛轻松起来,空气中的陌生与紧绷已不再。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又似极快,纪婉青胡思乱想一阵,隔间的门帘子便一掀,洗漱妥当,换了一身暗红常服的高煦便回了屋。 纪婉青“腾”一声站起,袖摆碰到小几上的茶盅,发出“咯”一声轻响。 室内很寂静,这响声颇为突兀,高煦闻声看过来,她眨了眨眼睛,干巴巴道:“殿下,我伺候您宽衣。” 将要与一个陌生男人那啥啥,纪婉青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上嘴没几次的新自称“妾”,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高煦没在意,颔首道:“好。” 说话间,他已行至透雕螭纹的座屏风前几步位置,站定。纪婉青微吁一口气,定了定神,款步上前。 高煦微微俯身,低下头,她抬手替他取下头顶束发的嵌宝紫金冠。 这个男人很高,即使他已经颇为将就她,但纪婉青仍需要踮起脚跟才好继续手上动作,两人距离十分近,醇厚的刚阳气息再次严丝合缝围绕她。 纪婉青余光瞥见他的眉眼,这男人眼线格外深浓,斜斜往上挑了开去,为他清隽的五官增添逼人英气,卸去伪装,这双黑眸看着总是格外犀利,仿佛一切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不知何时,这双幽深的眼眸已经盯着她,静静的,深深的,烛光映照在他的眼睛上,熠熠生辉。 刚与紫金冠结束斗争的纪婉青唬了一跳,她猛地收回手,刚取下的紫金冠没拿稳,“啪”一声落在花开富贵纹厚绒地毯上。 “殿下,我” 纪婉青要告罪,但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高煦一双手臂已经圈住她。 她身体反应思维更快,娇躯瞬间紧绷,她仰头,纤手抬起,抵住他的胸膛。 地龙燃烧着,屋里暖烘烘的,高煦只随意披了件单薄袍子,纪婉青隔着薄薄两层布料,能清晰感觉到他胸膛结实肌肉, 她没空分神去想,为何一个久病之人,身躯会这般健康结实。她此刻心跳加速,“砰砰砰”的响声仿佛就在耳边,只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 高煦早已发现,他的太子妃有一双极美的眼睛,只是他不知道,这双眸子还能这般触动人心。 她一双美眸黑白分明,专注盯着人时,仿佛盛满了星光,点漆瞳仁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仿似目中只有他一人。 高煦眸色暗了暗,他缓缓收紧手臂,鼻端幽幽清香愈发明显,掌下柔软触感让他目中波涛渐起。 他是个生理正常的男子,虽一贯排斥女性太过接近,但赐婚三个月时间,也给了他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接受了纪婉青将是他的妻子一事。 一旦心里接受了,后面的事就简单多了。 高煦手臂一动,纪婉青便回过神来,她深深呼吸两下,放松撑住他胸膛双臂的力道,缓缓俯身,侧脸靠在他的肩膀处。 高煦垂目看她,见她美眸微微闭合,乖巧地偎依在他的肩窝上。 他俯身展臂,将她横抱而起,几步行至喜床边,将怀中佳人置于大红鸳鸯锦被之上,覆身而上。 软香温玉在怀,火苗腾一声燃起,并熊熊燃烧,高煦一贯的从容淡定终于出现裂缝,他垂目凝视眼前如玉娇颜,缓缓俯身,衔上两瓣樱唇。 很香很甜,高煦初体验极佳,这个吻很快加深,吮吸舔舐,越来越凶。 纪婉青招架不住,侧头躲避,但很快被他大掌钳制住,动弹不得。 良久,他终于肯微微松开,两人喘息着,纪婉青抬起眼帘,高煦正定定凝视着她。 这一双美眸含烟带水,羽睫轻轻颤动,里头的水意几欲倾斜而出,他受了蛊惑,吻上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 满嘴膏腴,白玉无瑕,吐露幽幽芬芳。 高煦动作越来越急,纪婉青朦胧间,能感觉到开头时他动作上的生疏,虽然他很快便能融会贯通,并摸索所新技能。 她居然还能分神想,早听说皇太子身边并无姬妾通房,看样子,他似乎连宫女也未曾碰触过。 这里面似乎有点文章。 宽大的喜床上疾风骤雨,很快她便无暇多想其他,太子殿下发现她的小小分神,立即觉得男性尊严被冒犯,遂不再压制,哼了一声狠狠折腾起来。 殿内温度节节攀升,喜床上波涛愈急,等到云收雨歇之时,纪婉青已动弹不得,只闭目急急娇喘着。 高煦的手无意中擦过她的背部,纪婉青舒服轻哼两声,他侧头凝视她片刻,缓缓将她搂进怀里,修长大手轻抚她的背部。 这般安抚良久,纪婉青呼吸终于平静下来,不过她依旧乏得很,身子也不太舒适,只懒懒闭着眼。 其实,按照规矩,纪婉青此刻该起来伺候太子殿下穿衣梳洗的,但高煦明显不以为意,她就不为难自己了。 “唤人进来伺候?”高煦垂目,入目是柔软的发顶,以及她带有红晕的侧脸。 他声音带有情事后的暗哑,但却很温和,不是平时那种无可挑剔的温润,而是真正的和颜悦色。 两人经历了初次,不得不说,这种极致的亲密,很能有效拉近新婚夫妻的距离,即便从前素未谋面也一样。 此刻高煦对怀里人的感觉,与之前有了些许差别。 “好。” 纪婉青轻轻应了一声,他的询问,表示了尊重,她不会傻得破坏此刻和谐,依旧静静偎依着他。 两人略说几句,高煦松开她,翻身下了榻,披上寝衣,并扬声唤人进来伺候。 外面廊下,以张德海何嬷嬷为首的两群人,早已提着热水巾子等物事等候良久,一听里头主子传唤,忙上前轻轻推门,准备进殿伺候。 “轻着些手脚。” 张德海伴随太子长大,对主子日常习惯颇为了解,他一听高煦声音,便知道主子非但没有不喜,心情反倒不错。 这显然是新任太子妃的功劳,张德海本来对纪婉青观感就不错,此时又添上一笔,他举步时,不忘嘱咐后面的小太监,唯恐惊扰了里头的主子们。 里面高煦闻声,却蹙了蹙眉,他扫了一眼喜床上,纪婉青美眸微闭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大红锦被,香肩半露。 他很清楚,锦被下的娇躯,是一丝不挂的。 “张德海,你等在外面候着即可,无需进来。” 张德海闻言傻了眼,不过好在他反应极快,堪堪将已跨入门槛的左脚收了回来。 “都站住,都给咱家站住。”张德海虽不明所以,但执行力还是很强的,他立即低声喝住身后一众太监,命他们就热水等物事一并交给何嬷嬷等人,一同拿进去伺候。 何嬷嬷没留意太多,她惦记着自家姑娘,匆匆进了门,按捺住性子给太子行了礼,便往急急喜床方向奔去。 “嬷嬷,我不疼的。” 何嬷嬷抖开一件簇新寝衣,小心掀了锦被,忙给纪婉青披上,就这么瞬间功夫,她就看见主子身上或深或浅的斑斑痕迹。 高煦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积攒已久,初次上阵不免难以自控,急风骤雨折腾两回,才堪堪住了手。纪婉青肌肤白皙细嫩,他动作重了些,点点红梅难免就留下了。 自家姑娘被千娇万宠呵护着长大,幼时调皮磕破点儿油皮,侯爷都要心疼半天,何嬷嬷虽知男女情事难免会如此,但一时也心疼万分。 她甚至暗暗责怪高煦不知轻重。 乳母的心思,纪婉青一眼便知,她忙低声安慰道:“嬷嬷,我一点不疼。” 她这句话,该安慰的人没安慰到,倒是一直站在床前的男人听了,眸色深了深。 他看向她,她刚好波光一转,也对上他的视线。 这男人目光有些深意,纪婉青热血往头上涌,粉颊发烧,险些脱口而出“我其实很疼的”,好在最后关头,理智制止了她。 高煦视线在她绯红的粉颊定了定,随即下滑,落在她微微敞开的凌乱襟口上。 纪婉青顺势垂目一瞥,点点红痕,或深或浅,往下蜿蜒而去,没入匆匆掩上的衣襟处。 脑海中忽地浮现方才的亲密缠绵,她面上火热更甚,就着何嬷嬷等人搀扶,落荒而逃,急急进了隔间浴房。 她某处仍有些刺痛,落地时秀眉微蹙,动作顿了顿,高煦见了,便吩咐道:“把榻旁的匣子拿进去。” 喜床边放着一个黄花梨小匣子,里面装着一些药物。皇宫里头有各种良药,其中就包括床底上的,女主子们承了雨露后,若是身体不适,正好能消肿止痛。 梨花应了一声,忙命人把匣子一同捧进去,自己则留在内屋,打算伺候高煦。 太子殿下贴身伺候的人没进门,梨花也不打算让其他人上,毕竟太子身份尊贵,她唯恐其他人浮动了心思,因此哪怕心中犯怵,也硬着头皮上前。 只是高煦却拒绝了,“不必。” 自从七年前起,他便将贴身伺候的全换成太监,纪婉青是他必须接受的,他便督促自己调整心态,如今换了其他人,他仍下意识排斥。 天潢贵胄如高煦,不喜便罢,没必要勉强自己。 话罢,他转身出了内殿,唤张德海等人进来,到另一边的次间梳洗。 梨花懵了片刻,不过她很快抛在脑后,急急赶进隔间,伺候她家姑娘去了。 何嬷嬷已经在伺候纪婉青沐浴了,她轻手轻脚撩水,忍了又忍,终究心疼道:“殿下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虽高煦没见进来,但她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 热水蒸腾,纪婉青身子疲乏,本已歪着脑袋昏昏欲睡,闻言睁眼道:“嬷嬷,其实太子殿下已经不错了。” 她说的是老实话,现在这情况,比她大婚前预料的好上太多,太子明理,态度也算不错了,纪婉青是满意的。 毕竟赐婚之事龌龊重重,要求实在不能太高。 纪婉青扪心自问,易地而处,她最多也就能做到他这般而已,更好是不可能了,毕竟这防备之心,不可能一照面便尽去了。 她拍了拍何嬷嬷的手,笑道:“以后会好的。”只要能把纪皇后应付妥当了,以后必然会更好。 这点挺难的,但纪婉青很乐观,毕竟集中炮火应对一个,比两面开战好上太多。 沐浴完毕后,纪婉青擦干身子,何嬷嬷打开那个黄花梨匣子,从里面捡出一个白玉盒子打开,挑出里面浅绿色半透明的药膏子,给主子细细抹在身上红痕上。 其实这类型药膏子,纪婉青陪嫁也有,不过功勋世家肯定及不上宫里的好,淡绿膏子一抹上去,立即一阵清凉,微微的痛意全消。 这膏子全身可用,最后给某私密处抹了厚厚一层,她吁了一口气,身子终于轻快起来了。 回到内殿,高煦也洗漱结束刚进了屋,纪婉青便挥退何嬷嬷等人。 “歇了罢。”高煦率先往床榻行去。 纪婉青本来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的,因为她有点儿认床,但实际上,情事后的疲乏,让她沾枕即睡。 高煦却暂无睡意,酣畅情事过后,他精神有些亢奋,加上一贯独眠,身伴突然多了一个人,他颇为不习惯。 身伴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侧头,龙凤喜烛昏黄的光透过帐幔,朦朦胧胧在她的脸上撒了一层,眉眼如画,美人如玉。 视线在两瓣红唇处微微一凝,他收回目光,希望她言出必行。 一切古代贵女应有的技能,纪婉青多年来已掌握得炉火纯青,行走举止,优雅形容。只是唯独还有一样,仍有所欠缺。 这便是她的睡姿。 古代世家连睡觉也有要求,平躺卧在床榻上,双手置于胸腹之前,从睡下到晨起,姿势毫无变化。不拘男女,要求都是一样的。 纪婉青没做到,不过她估摸着,应该很多人都这般,毕竟小时候她早早奔到父母屋里时,有时会碰到二人搂抱在一起睡。 本来这点无伤大雅,毕竟外人不知,不过现在大婚后,问题就来了。 高煦睡姿很标准,天未亮睁眼后,他却发现他的太子妃并非如此。 纪婉青蜷缩成一个虾米状,她睡梦中察觉右边温度更高一些,便努力往热源靠近,这般挪着挪着,便偎依在高煦身侧酣睡了。 高煦没有推开她,他静静躺着,这种感觉很陌生很奇妙,从来未有过,一时不知该怎形容。 他骤然忆起幼时母后所解释的妻子之义,说是他的家人。 这念头一闪而逝,瞬间被高煦挥去,毕竟纪婉青还要面对皇后,日后发生何种变化亦未可知,家人一词,不可轻易予之。 高煦很理智,不过,这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到底留下些许异样痕迹。 他静静垂目,注视纪婉青恬静的睡颜,眸光莫名。 殿门“咿呀”一声轻响,张德海轻手轻脚往里行来,“殿下,殿下,您该起了。” 平日,张德海都是往榻前去的,不过有了昨日一事,机灵如他却不再往里面凑,只隔着帐幔低头轻唤。 半响,里面传来高煦低沉的声音,“孤知道了。”他话语如往常一般不疾不徐,显然早已清醒。 两人说话并没有吵醒纪婉青,倒是高煦一动,她就醒转过来。睁眼一片火红,她有些懵,眨了眨眼睛缓了半响,她才想起,自己已经大婚了,现在正身处东宫。 稍一抬头,正好对上高煦一双漆黑锐目,纪婉青眨巴眨巴眼睛,轻声唤道:“殿下。” 她认为,适当软和一下态度,有利于陌生的新婚夫妻相处。 果然,高煦态度也温和了些,他轻“嗯”了一声,道:“时候不早,该起了。” 今天是大婚后头一天,该做的事情很多,一大早要先随高煦去拜见帝后,接着还要谒太庙,最后还得接受群臣命妇朝贺。 一连串事情妥当以后,她这太子妃才算正式走马上任。 纪婉青脑仁儿有些疼,不过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抓紧时间着装整理。 今天她要穿的是大礼服,也就是翟衣,深青色,绣有栩栩如生的翟纹,足有一百多对。这礼服与婚服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一样繁复沉重,天未亮起折腾许久,她才算穿戴妥当。 今日纪婉青上了浓妆,力求端庄威仪,最后戴上九龙四凤冠,才算堪堪打理停当。 同样沉重一身,纪婉青今天比昨天吃力多了,一来已劳累过一天,二来昨夜经了人事,虽用了宫制药膏子,但仍有些许不适。 迈出后殿高大门槛时,她有些吃力,领先一个身位的高煦停下,回身站定略等。 他目光平和,神态温熙,已恢复平日温文太子形象,纪婉青昨夜今晨之见仿若幻觉。 对于太子体贴,纪婉青美眸闪过一抹喜意,抬眼往他处一瞥后,又微有羞意垂首,将一个刚进门的年少新媳妇演绎得恰到好处。 她心中却清明,波澜不兴。 高煦将她的表现尽收眼底,若非关注她一段时间,又经过昨夜深入接触,他未必不可能信以为真。 他目光在她发顶停留一瞬,表面不动声色,温声道:“走罢。” 话毕,高煦转身继续前行。 小夫妻二人分别登上轿舆,轿帘闭合,将昨夜又起的飘雪挡在外头,前呼后拥往交泰殿而去。 到了交泰殿,高煦携纪婉青入,里面皇家宗室成员已经到齐了,二人身份最高,刚受了礼,便听见传唱太监高声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纪婉青谨守内务府嬷嬷教导的规矩,垂首低目,立即俯身见礼,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四处乱瞥。 一阵衣摆微微摩挲的窸窣声过后,上首传来粗浑的男中音,“诸位免礼。” 纪婉青微微挑眉,这皇帝的声音,听着倒与温文沾不上边。 事实上她猜测得不错,等属于她的一连串朝见拜礼结束后,趁着皇后笑语:“陛下,太子妃端庄贤淑,陛下英明,选了个好儿媳。” 纪婉青余光便往上首瞥去。 只见一身明黄龙袍的昌平帝生得广额阔面,燕颔深目,蓄了短须,天生微有卷曲,长相颇具侵略性。他腰粗膀圆,身材高大,本来是个伟岸中年男子形象,只可惜他双眸有些浑浊,神态难掩傲睨,将这一切破坏了个殆尽。 昔日高傲的纪皇后,此刻放低姿态,笑语晏晏地凑趣着,昌平帝哈哈大笑,显然对皇后恭维颇为受用,他斜倚在宝座上,捻了捻颔下短须,“皇后也有功劳。” 这显然是个颇刚愎自用的皇帝,看着与优柔寡断丝毫不沾边。 纪婉青瞬间了然,在这么一位皇父底下当太子,颇为不易,难怪高煦多年来一直披着和熙温润的外衣,尽量降低自己外表的攻击性。 她不动声色瞥一眼身边的高煦,上面两位谈起这敏感话题,他虽未见笑意,但神色亦无不悦愠怒。 这位也是厉害人物,伪装十多年不见破绽,并且成功在这么一位皇父手底下发展出势力,并茁壮成长,到如今已根深蒂固。 她自认本领不大,大老板态度看着还行,她还是好好干好本职工作吧。 这时候,纪婉青敏感地发现对面有人紧盯着自己,她循着望过去,见是个亲王妃服饰的年轻女子。 她挑眉,能站在皇子妃位置的,又是这个年纪,除了纪皇后亲儿媳魏王妃以外,别无他人。 因太子妃人选迟迟未能定下,排行第二c第三的魏王陈王都先一步赐了婚,魏王妃去年进了门,而陈王的婚期则在明年。 这位魏王妃是个杏脸桃腮的美人儿,她显然不大将纪婉青这太子妃放在心上,与她对视片刻,方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纪婉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在纪氏特别纪皇后一党眼中,她就是一个家族弃子,功用就是占住太子妃位置,不让东宫增添势力,然后再发展成为一颗大钉子,必要时发挥功用,如此而已。 “,你日后要好生照应太子起居饮食,打理好清宁宫内务,让太子可以专心朝政,辅助陛下,无为内务分神。” 最后步骤,身为皇后应训懈一番,但纪皇后面带微笑,神态亲昵,无一不宣示她对新“儿媳妇”的满意。 所有目光落在纪婉青身上,她未见亲热,也不显生疏,只恭谨应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她余光瞥见高煦,他神色依旧不变,纪婉青心下平静,昨夜开局不错,她坚定认为,一时的困境,不代表长久。 “看来皇后对太子妃很是满意,日后必能好生相处。”昌平帝对暗潮汹涌恍若不觉,捋须一笑,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赐婚很是满意。 “这是自然,陛下慧眼如炬,给寻了个好儿媳。”逢迎皇帝,纪皇后是一把好手,她立即转移视线,侧头附和,妙语连珠几句,再次成功让昌平帝开怀大笑。 下面很安静,大殿中唯听见帝后两人声音,这时候,却有人插话道:“陛下,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该去谒见太庙了,误了吉时便不大妥当。” 说话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贵妇,坐在公主席位最上首位置,她打断了帝后交谈,依旧一脸自然。 纪婉青微一思索,对方应是先帝的小妹妹,安乐大长公主。 先帝为皇子时,因机缘巧合养在皇后宫中,皇后多年无子,对先帝视若己出,母子感情颇佳,而这经历出身,也是先帝能最终登顶的重要原因。 皇后本以为此生无子女缘,不想在刚登上太后宝座时,竟发现自己老蚌生珠,怀了遗腹子,她不顾身体,坚持要生下腹中骨肉。 这就是安乐大长公主了,太后年纪不小,产子损伤很大,没两年就薨了。 先帝很疼惜自己的小妹妹,安乐大长公主地位超然,一直延续至今。 也就是她了,否则以昌平帝平日秉性,无人敢在他兴头上插话打断。 因太子同样年幼丧母,安乐大长公主物伤其类,颇为怜惜,自幼时起便常照拂一二,如今又出言相帮。 她实在不怎么瞧得上纪皇后的行径,说话时,甚至把对方给忽略了。 不过对于这位大长公主,纪皇后吃点瘪也只能认了,因为昌平帝相当给小姑母面子,他闻言已收了笑,赞同颔首,“确应如此。” 他又呵斥身边的总管太监孙进忠,“你这奴才,也不知道提醒朕。” 平日颇为倨傲的孙大总管,如今点头哈腰,“奴才有罪,请陛下责罚。” 实际上,作为贴身伺候的人,孙进忠更了解皇帝,谁敢在他兴头时打断?大约除了安乐大长公主,也没其他了。 当然,昌平帝肯定不会没注意谒太庙吉时的,这锅只能是“疏忽”的孙进忠背上。 “好了,煦儿赶紧领纪氏过去罢,莫要耽误吉时。”昌平帝站起,“今日便散了罢。” 交泰殿散了以后,高煦二人立即赶去谒太庙,等一连串繁复跪拜之后,纪婉青之名最终被记上皇家玉牒,为太子嫡妻。 匆匆从太庙回来后,紧接着又接受了群臣命妇朝拜。 折腾了一整天,到了暮色初现之时,好不容易完事了,小夫妻终于能折返清宁宫,好生歇一歇。 这一整天体力劳动不间断,高煦还好,虽表面“因疲惫略感不适”,但实际并无大碍;而纪婉青却累得颇为厉害 ,面有菜色,四肢沉重,爱洁的她连妆也没有卸,一进门就歪在软塌上。 歇了约摸一刻钟,纪婉青才缓过气来,高煦看向她,“卸了梳洗一番,先用膳罢。” 纪婉青立即点了点头,她中午基本没吃什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二十三 章 ,纪婉青眉心一跳, 蓦然想起胞妹, 心跳瞬间急速起来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若说她的要害把柄, 如今仅有两个,其一就是舅舅一家,第二个则是亲妹纪婉湘。 舅舅自保能力完全没问题,难道是妹妹? 她定了定神,不可能的, 纪婉湘出京之前,她特地将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小夫妻留心听了,并郑重应下。 郑家确实很小心谨慎,到了边城后, 还隐晦给郑父那位袍泽说了, 对方特地给郑家安排进一个老军户区里居住, 周围都是积年军户人家,外人不能轻易靠近,安全很有保障。 之后, 郑家仔细留意附近, 发现确实无异常, 才稍稍放下心。 纪婉湘前后给京城来了两封信,最后一封在大婚前才到,里面说得很是清楚明白。 一瞬间, 千般念头转过, 纪婉青按捺下急促的心跳, 她不能自乱阵脚,说不定,对方在诈她。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她反应极快,须臾便开始接过话题,她淡淡道:“我母亲曾有闺训示下,一女不从二夫,既然婉青已归了东宫,自然不作他想。” 这话纪母没说过,但不妨碍纪婉青信手拈来,“太子殿下若不信任我,我便闭门过些安静日子,皇后娘娘的忙,请恕我无能为力。” 她十分平静,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就直接挑明白吧,她也无需装糊涂了。 纪皇后对这回答早有预料,她扬眉轻笑一声,“你莫要焦急下决定,先看看这些物事再说罢。” 话罢,她直接拉开炕几下的小木屉,取出一个扁平的小匣子,打开,递到纪婉青跟前。 纪婉青接过定睛一看,里面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微黄色纸笺,上面压了一支蝴蝶展翅白玉钗。 纸笺很粗糙,是市井人家用的普通纸张;而白玉钗色泽均匀油润,雕琢精细,是名贵货色,头顶须角上刚好有两点黛色在,让蝴蝶看着活灵活现,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之物。 纪婉青一见这支白玉钗,脸色登时大变。 这是她胞妹纪婉湘之物。 这钗子原先是一对的,在纪氏姐妹十二岁那年,纪宗庆刚好得了这对钗子,便给了两爱女一人一支,充当生辰之礼。 这是父亲赠与的最后一次生辰礼,十三岁那年,父亲还在边陲抗敌,没能给她们庆生不说,没多久噩耗还传了回来。 姐妹二人很珍惜这玉钗子,偶尔簪上也会万分注意,不可能大意遗失。 纪婉青一眼就认了出来,她大惊失色,立即抽出下面那张纸笺一看,正是胞妹笔迹,不过上面仅写了一段三字经。 不过,仅这些力道便足够了,她倏地抬眼紧盯纪皇后,冷冷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说话间,纪婉青心念急转。 郑父袍泽是军中大将,很有能量,对方着意关照郑家,皇后不可能无声无息把人都给掳了。 且退一万步,若真出了岔子的话,皇后在京城,她也在京城,皇后的人能传信,那位袍泽也能传信,要紧事他走军方通道,甚至比皇后的人还会快上一步。 不可能皇后收到消息了,而她这边毫无动静,要知道这等消息,蒋金纪荣是铁定不敢耽搁片刻的。 这其中,应该另有文章。 纪婉青虽惊,但并没有慌乱,短短一瞬间,她已将诸般情况分析了一遍。妹妹没有涉险的可能性更大,她一颗心稍稍放下,此刻沉了脸,一瞬不瞬盯着皇后。 纪婉青褪去伪装,她反应快,思维敏捷,又处变不惊,比皇后之前的预料要更胜一筹。 她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满意,聪敏就好,聪明人才能分析出种种利弊,不得不一步步走进来,越陷越深。 纪婉青急了,皇后反倒放松了姿态,她悠闲端起茶盏,撇了撇茶叶沫子呷了口,方不紧不慢笑着说:“你莫要惊慌,你妹妹新婚燕尔,夫婿疼惜,婆母体恤,已好得不能再好了。” 果然如猜测中一般无二,纪婉湘一家并无所觉。 “本宫知道郑家有人关照,本宫也不希望打搅你妹妹的好日子,不过,这得看你的决定了。” 实际上,边城是军方的地盘,那袍泽能量不小,不到万不得已,皇后确实不愿意得罪一个有势力的将领。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凑巧。 数年前,纪氏彻底站稳脚跟后,便开始努力发展军方势力,并安插探子,以保持耳目灵通。这很不容易,但用心经营之下,多少也有些成果的。 纪氏重金收买了一些军户,以充当耳目之用,而郑家安置下来的那个老军户区就有,还那么凑巧,刚好就是郑家隔壁一户人家。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皇后甚至不需要谋算,机会就送到面前了,她大喜之下,立即传信过去,吩咐不动声色取些纪婉湘随身之物,以及笔迹之类的。 蝴蝶钗是纪婉湘佩戴时,那家妇人设法趁乱取的,至于纸笺,则是一家孩童请教了学问后,这家人去孩童家顺的。 两者到手后,便马不停蹄送往京城。 纪皇后对这情况相当满意,郑家在明,探子一家在暗,且后者已经在军户区生活两辈子人了,身份毫无问题,邻里交往再正常不过。 万一纪婉青真不合作,她下命令,让探子一家弄出些“意外”,也不是不可以。 事后,也无迹可寻。 此时面对纪婉青,纪皇后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的底子,她笼统说了两句,讲明白自己的筹码后,便住了嘴。 “本宫也不知道在你心里头,这妹妹有多少分量。” 皇后脸上重新挂上亲切的笑意,她拍了拍纪婉青的手,“连这匣子一起拿回去吧,好好考虑清楚,改日答复本宫也不迟。” 她早已考虑过了,太子对纪婉青必然有深深防备,对方求助无门。 且即便纪婉青真豁出去求助了,而太子以防万一真出了手,这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到端倪的,有这等时间,探子一家早已制造出合适的“意外”了。 纪皇后目中闪过一抹冷意,若纪婉青真这般能豁出去,这步棋的用处恐怕就小了许多,那么,她或许真会毁了纪婉湘。 真到了那个时候,纪婉青恨她,也没有妨碍的,毕竟宫里水深的很,一个无根基无势力的太子妃,根本折腾不出半点水花。 反正她若死活不愿意配合的话,仅剩下的一点作用,就是占住太子妃之位了。 “好好想清楚吧,你们姐妹二人,日后是否能过安稳日子,就看你了。” 皇后声音很冷,透着一点阴戾。 “姑娘,我们如何是好?” 梨花作为贴身伺候的宫人,当时也跟着一起进门了,纪皇后知道她是纪婉青心腹,也没挥退,她侍立在不远处,将二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在路上不敢胡乱说话,一回了清宁宫后殿,便落下了泪水,“姑娘不能答应她的,只是,只是二姑娘那边,又该如何是好?” 纪婉青没有答话,沉着脸在软塌坐下,凝眉沉思。 梨花说的,正是她两难的地方。 太子明理,处事很有原则,待她也不错,可是展望,往后只要纪婉青安分守己过日子,越过越好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不提东宫胜算不比纪皇后一党小,且退一万步,假设纪皇后真胜了,恐怕她这太子妃,必然也是要惨淡收场的。 纪婉青冷笑一声,她除非是傻了,否则绝不可能去给坤宁宫当探子的。 行动方针已确定下来了,现在最大的难题是,该如何同时保住胞妹? 这次她坚定站在东宫阵营,太子应会出手,但这并不够,她还得先把皇后安抚下来,以确保妹妹的安全。 皇后话语隐晦,没有透露她在北地的安排,但筹码却说得很明白,若她不答应,恐怕不等太子人马把危险排查出来,纪婉湘便已遭了殃。 那该怎么一个安抚法呢? 纪婉青闭目沉思,何嬷嬷端着一盏刚沏好的新茶上来,也不敢上前打搅,只悄悄挥退屋里侍立的一众陪嫁宫人,她也蹑手蹑脚跟着出去了。 梨花跟主子出门,何嬷嬷便留下来看家,刚才她已经详细了解过了,忧心忡忡不必说,但她很了解主子日常习惯,纪婉青想事情时需要安静,此时退下不打搅方是上策。 她们等了很久,从辰时末回宫,一直等到午膳时间都过了,到了半下午,里面方传来纪婉青唤人进门的声音。 何嬷嬷一边赶紧命人传膳,一边领着端着热水巾子的宫人进屋伺候。 “娘娘,可有想到法子了?”何嬷嬷一边伺候主子更衣梳洗,一边迫不及待询问。 纪婉青虽依旧沉默,但脸色已平和许多,何嬷嬷颇为了解小主子,一眼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计较了,心中登时一喜。 能进内殿伺候的宫人,都是纪婉青的陪嫁,说话也不需要顾忌,她揉了揉眉心,安抚道:“嬷嬷,我已有了主意。” “不过这事儿绕不开殿下,先等他回来再说。” 纪婉青也没详细解释,换了一身简单常服,因心里存着事儿,她无甚食欲,只草草吃了一小碗鸡汤面,便打发了空空的肚子。 大冬天黑得早,这般折腾一番,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纪婉青唤人备了沐浴的香汤,梳洗妥当,便打发了大部分陪嫁宫人,只留何嬷嬷两个在屋里,陪她等待高煦回屋。 高煦今夜却很晚才见人,积攒了两天的朝务公事并不少,他捡要紧的先处理了,马不停蹄一直忙碌到酉时,才堪堪处理妥当。 他放下手中笔,活动一下手腕,“林阳,纪氏那边如何?” 高煦对新婚妻子初印象不错,只是,也仅此而已,短短相处两天,并不能代表什么。 纪婉青是立过誓,但他依旧持保留态度,今天她头一回去坤宁宫请安,纪皇后肯定有动作。这两日过后,才能看清楚她的初步选择。 外书房内,张德海早领着人退了出去,屋内仅余主仆二人,林阳闻言立即上前,将手里情报奉上。 “今日卯正时分,太子妃娘娘便从清宁宫后殿出发,三刻钟后,抵达坤宁宫。” “娘娘于辰时二刻出了坤宁宫大门,折返。” 林阳事无巨细,一一说个清楚明白,“娘娘出门时,神色颇为凝重,只可惜我们的人位卑,不能近前,也不能知悉皇后与娘娘对话。” “娘娘回了清宁宫后,闭门独坐足有近三个时辰,并没有传午膳,到了申时才唤人伺候,并用了一小碗鸡汤面。” 高煦一目十行,看罢手中情报密信,随手将信笺扔进青花瓷笔洗中,他挥退林阳,剑眉微蹙。 结果不出他所料,只是不知,他的太子妃会做出何等决断。 高煦站起,出了外书房,往后殿而去。 不同的决断,自有不同的应对法子,若他的太子妃阳奉阴违,那也无妨。 转过弯,远远望见后殿昏黄烛光,他淡淡牵唇,眸中无波无澜。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二十五 章 ,纪婉青并非鲁莽之人, 她仔细分析过东宫与坤宁宫现状, 最后, 才定下这个计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东宫如今势力根深蒂固,皇太子于朝堂上下声望渐高,但是在面对纪皇后一党时,却还有一处明显的短板。 纪皇后封后十多年,在高煦成长起来之前, 她便已培养起一大批心腹。这些人手不但让坤宁宫水泄不通,甚至还延伸到魏王陈王身边去, 让高煦难以将探子眼线放到他们身边。 这么一来,便无法第一时间获得对方的大小消息,从而推断出纪后一党的各种谋算了。 纪婉青这个计谋刚好能弥补这一空缺。 当然, 皇后肯定不会信任她, 但她需要的也不是信任, 毕竟坤宁宫若有所图谋,便会下达命令。届时,从这个命令里, 便能推测出很多蛛丝马迹。 更有甚者, 高煦可以通过纪婉青, 向坤宁宫传递各种似是疑非的消息,或九分假一分真,必要时, 能起大作用。 皇后欲一步步将纪婉青引入歧途, 让她泥足深陷, 届时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虎山行。 这其实是把双刃剑,深入敌营,如果她足够敏锐,哪怕对方百般隐瞒,她还是能获悉很多端倪的。 “将计就计?” 高煦并非寻常人,一眼便看清其中关窍,他霍地抬眼,眸光锐利,直直看向纪婉青,“你是要当这眼线中的眼线,表面为皇后探听清宁宫消息,实际上,则是反过来要为孤深入敌营?” 他并非需要妻子涉险帮忙夺嫡的无能男子,此刻之前,高煦全无此念。只是,如今事涉纪婉青,她根本无法脱身。 既是这样,高煦也不是迂腐之人。 这谍中谍之计很大胆,但是若运用得好,能解决他一大难题。 不过这么一来,却引出了另一个重要问题。既然纪婉青能为他当谍中谍,那么反过来,为坤宁宫当也不是不行。 高煦身处敏感高位多年,第一时间,便看清最关键之处,他看向纪婉青的眼神,多了一分审视。 观纪婉青几月来的行事,以及此刻计策,高煦不怀疑她的能力。而纪皇后以胞妹要挟于她,她摒弃前嫌,倒向对方的可能性也不大。 只是世事无绝对,若坤宁宫开出的筹码够大,谁能保证? 高煦眼神锐利而幽深,不动声色间,气氛已瞬间紧绷起来,比刚开始时还要更甚。 纪婉青轻叹一声,这就是信任不够所致。 不过也不怪他,毕竟她亦如此。盲婚哑嫁,刚结成夫妻没两天的男女,涉及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谁能没心没肺彻底信任对方? 不过高煦的表现,明显并不反对她的提议,这就很好了,毕竟人不能太贪心,她坦言,“我知殿下未能彻底信任婉青,此乃常理,待时日长了,殿下便见分晓。” “我父亲姓纪,生前却拒绝支持坤宁宫,我身为人女,绝不会违逆父亲之意。况且如今皇后胁迫于我,我更不可能供其驱使。” 末了,纪婉青直接说出最关键之处,“且清宁宫前后殿壁垒分明,殿下不允许我知道的事情,我根本无从知晓。” 她态度坦荡磊落,将关键问题看得很清楚,心明眼亮,比高煦先前估计更甚。 二人对视片刻,他道:“孤并非虚妻子涉险之人,只是你执意如此,孤也不反对。” 纪婉青终于得到他的正面答允,大喜,朗声道:“婉青定不负殿下厚望!” 此事尘埃落定,她发现自己是喜悦的,不单单有解决自己与妹妹困境的高兴,其中还另夹杂着一丝别样兴奋与雀跃。 她恍然,原来自己热衷于当一个被父母娇宠的小女儿,却并不喜欢当个贤良妇人,默默伺候夫婿,大半辈子只能仰人鼻息生存。 谍中谍之策若顺利进行,她虽依旧离不得太子,但却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不再如那金丝雀,只能困在笼中那方寸之地,白白生了一双翅膀,却不能飞翔。 “你好像很高兴。” 这别样的兴奋之情虽瞬间被纪婉青掩下,但高煦何其敏锐,还是察觉了,他眯了眯眼,端详眼前人。 纪婉青当然不能说是,她正了正脸色,认真道:“婉青此举虽为解己身之危,但一想到日后能为殿下稍稍分忧,亦万分欢喜。” 高煦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你执意如此,也罢。” 他话锋一转,“你遵从誓言,不背叛孤即可,打探消息之事无需强求,有更好,无也罢,以保存自身为要。” “只是若你真能侥幸探听到有用消息,孤记你一功。”高煦是个赏罚分明的人,纪婉青猜测得很对,若她真能立下功劳,地位绝对与如今不一般。 “论功行赏?”纪婉青侧头望他,含笑打趣。 随着事情明朗,紧绷气氛渐去了,若有好处,她不介意提前打听打听。 “对。”高煦很肯定地说。 纪婉青是他的妻子,身份特殊,与普通属下不一般,他一口应诺,“若你没让孤失望,又立下功劳,只要孤能力范围内的条件,你都可以提出。” 若高煦登基,他便是皇帝,皇帝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太多了,他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这个承诺相当重。 纪婉青闻言,心下却微微一动,她半开玩笑道:“皇后说事成之后,安排我换个身份另嫁,难不成殿下事成之后,要许婉青一个自由身?” 好吧,这其实是一个半真半假的试探。 纪婉青幼时,曾经浮起过不嫁人的念头,这些热爱三妻四妾的古代男人,谁乐意伺候? 不过,彼时她父母在堂,纪宗庆夫妇是传统古人,绝不能接受这种事,她不想气死父母,加上亲爹娘肯定不会坑她,于是念头一闪而过,顷刻便打消了。 后来,父母兄长去世,她认认真真闭门,给他们守了三年孝,加上手握巨财,整日提心吊胆,根本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 后面一出孝事情便接踵而来,她被赐婚太子,就不必再提了。 现在高煦这承诺很重,她心念一动,尘封已久的想法就再度浮起。 在古代独身女子想不嫁人,其实面对的困难非常之多,特别她还有众多钱银产业,若无权贵势力依仗,恐怕顷刻间便能被人吞了个尸骨无全。 这些问题蒋金纪荣不能解决,高煦却可以。 纪婉青状似打趣,实际心已“砰砰”地跳了起来,若太子肯答应,这谍中谍即便再深入虎穴,她也必定要出色完成。 不过,她要失望了。 “简直荒谬至极!” 高煦剑眉一蹙,即使是听着是个玩笑,他依旧不悦至极,“你既然已是我高煦之妻,这辈子便不可更改,怎可有这等荒谬想法!” 他从未听过这种说辞,俊脸一沉,当即站起,就要拂袖而去。 “殿下!” 纪婉青早有准备,忙急急起身拉着他,“殿下,我只是打个趣,说笑一番罢了。” 现在可不能让高煦离去,这个“玩笑”必须坐实是个玩笑,并将误会消除,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给二人关系添上一道难以消弭的缝隙。 那个念头显然不可能实现了,纪婉青见高煦虽停住脚步,但神色依旧冷峻,她干脆一咬牙。 “这确实是个玩笑话,若殿下不信,婉青愿立誓,此生与殿下生同衾,死同穴。除非,除非殿下不允。” 誓言不是随意立的,立了就会做,纪婉青自再世为人后,便笃信冥冥中事,她虽情急之下立誓,但依旧十分认真严肃,绝无虚言。 她随后紧紧搂抱着高煦的腰,不让他离去,一道赐婚圣旨,将二人捆绑在一起,已再无法掰扯开。 “殿下,你莫要生气,”她仰首,目含期盼。 她信誓旦旦,终于让高煦神色稍霁,“日后再不许说这荒谬之言,不论你能不能探听消息,这清宁宫都有你一席之地。” 也不知道纪宗庆是怎么教养女儿的,聪敏果断也就罢了,居然会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事便算揭过去了。 纪婉青乖巧应了,抬眸看他,低低说:“殿下待我好,我知道的,婉青并非不知好歹的人。”是了,以后就定下心过日子了。 这一双美眸如点漆,漆黑瞳仁中,清晰映着眼前威仪男子,仿佛目中唯他一人,偏偏她方才急乱,眸中还带着些许晶莹,隐隐染上一丝缠绵情丝。 高煦轻哼一声,与她对视片刻,方缓缓抬臂,圈住纪婉青的肩背,将她搂在怀里。 “你知晓便好。”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二十七 章 ,坤宁宫篱笆扎得严, 清宁宫亦然, 皇后费尽心思, 才成功在里面安插了一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该探子还只是身处内宅外围,前殿东宫中枢根本无法触及不说,就连后宅消息也仅得些皮毛。 清宁宫规矩森严,宫人太监不得随意走动,那探子位卑, 不但无法得知太子夫妻相处情况,就连太子是否在后殿歇息, 她也得隔日刻意探听许久,才得些模糊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皇后才迫切需要策反纪婉青, 能知悉后宅消息也是好的, 最起码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而且, 太子妃这身份很重要,必要时,能自伤八百, 给东宫带来不可避免的损害。 皇后打算从无关要紧的小事开始, 一步步将纪婉青引入歧途, 让她泥足深陷,届时她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渐渐深入了。 后面的事说得远了, 如今头一步, 就是需要纪婉青接过后宅内务, 有了权力,才好说其他。 皇后话罢,纪婉青却蹙眉,“殿下不喜我,并无交内务意思。” “那你便主动争取一番,太子妃掌清宁宫内务,名正言顺。” 皇后笑了笑,“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有办法的。”她笑语晏晏,但却不容拒绝。 纪婉青神情凝重,垂眸不语。 “好了,你留太久了不妥当,赶紧回去吧,以免太子再添疑窦。”皇后对她深锁的眉心视若不见,吩咐一直立在身边伺候的乳母胡氏,“嬷嬷,你送送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请。” 纪婉青余光瞥一眼皇后,对方的心思她能猜得出一二,她很清楚自己无法拒绝,当下也不多说,站起跟随胡嬷嬷往殿门行去。 候在一边的梨花赶紧上前,伺候主子把狐皮大氅给穿上。 纪婉青与太子之间协议,除了何嬷嬷,她并没有详细告诉贴身陪嫁们,主要是怕她们年纪轻,容易露出破绽。 此刻梨花小圆脸上难掩焦虑,纪婉青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勿要担忧。 梨花一贯信服自家姑娘,心才定了下来。 胡嬷嬷很谨慎,生怕坤宁宫有太子眼线,送到暖阁门口便停下脚步,纪婉青主仆出了暖阁,沿着大红回廊而上,往正殿大门停轿舆的地方而去。 拐了个弯,轿舆倒看见了,不过旁边却多出了两抬。 银顶黄盖红帷,是亲王等级的轿舆,离得远远的,纪婉青便见那俩轿舆帘子一掀,出来的果然是两名亲王服饰的年轻男子。 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生得阔面深眼,有数分神似昌平帝;而另一个大概十五六,长相阴柔俊美,很白皙,身形不矮,却还完全长开,看着稍嫌单薄。 这必然是纪皇后膝下二子,魏王与陈王。 果然,早候在廊下的坤宁宫大宫女翡翠迎上去,福身请安,“奴婢请魏王殿下安,请陈王殿下安。” “不必多礼,起罢。” 说话的是兄长魏王,他当先一步而行,问道:“这几日母后歇得可好?” 翡翠忙跟上答话,“回殿下的话,娘娘歇得很好,就是很惦记殿下们。” “本王这几日公务繁忙,无法分身,你等要好生照顾母后起居。” “奴婢等领命,” 这来回几句话间,纪婉青主仆一行渐行渐近,她冷眼旁观魏王等人,却敏感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魏王当先而行,陈王落后一步,魏王一直说话,而陈王一直沉默。 这本来挺寻常的,毕竟古代讲究长幼有序,魏王表现也无甚差错。 不过问题是,翡翠等人对回魏王的话很热情,并专注于此,这么一来一往,不知不觉间,魏王就成了这群人的中心点,而陈王存在感削弱不少。 翡翠神情自然,看着已习以为常。 纪婉青心念一动,不禁抬眸,隔着数排怒放的冬梅,远远往对面的陈王瞥去。 事情就是这般凑巧,陈王也刚好抬眼,不过他却没留意纪婉青一行,而是看向身前魏王翡翠等人。 幅度很小,很隐蔽的一个眼神,陈王看向魏王,纪婉青离得不近看不大清,不过,她能肯定里面并没喜意开怀。 陈王一直面无表情,此刻嘴角微抿了抿,他抬眸一瞥,迅速收回视线,方才那个隐晦眼神,如昙花一现,再也不见。 若非纪婉青那么凑巧,刚好紧盯着他,肯定就错过了,一如魏王翡翠等人。 她垂下眼睑,心跳急了几分。 就凭这短暂一幕,以及陈王一个隐晦眼神,纪婉青大胆猜测,这兄弟两人,关系并不如表面一般和谐,最起码陈王对魏王如此。 纪婉青对这种手足关系很敏感,因为她有一个同胎而生的妹妹,以及一对很好的爹娘。 纪婉湘性情柔弱,身子骨还差些,从小到大老是爱生病,其实作为父母,必然会对这个小的倾注更多的心力。 这未必会是更疼爱,只因为小女儿更需要。只是这么一来,对比强烈,孩子小不懂事,就很容易让姐妹生隙。 纪宗庆夫妻很注意这些,每每总给予大女儿同等关切注意,从未有过半点疏忽。 纪婉青有成人思维,她其实看得分明,不过她也不戳破,一直快乐地享受着亲子生活,团结手足,在父母欣慰喜悦的目光成长。 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几年,她对这方面非常敏感,陈王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动作,立即引起了无限联想。 这很可能是皇后无意识带来的。 时人倚重长子,宠爱小儿子,毕竟嫡长子要承继家业,为振兴家族计,必须严加教导的。而小儿子负担小些,年纪也小,多多疼爱些也无妨。 这种古代一直沿用的继承制度,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绝大部分人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这种观念刻进骨髓当中。 如是在普通官宦或者老百姓家,这没什么,反而有利于促进家庭和谐。不过,一放到皇帝家,由于牵涉的利益过于巨大,就很可能引起各种不和谐的事情发生了。 纪婉青猜测,皇后倚重长子,而她下面一党,也应该是以魏王为中心的,毕竟一旦拉下太子,就必须有人上去,长幼有序,这人选默认为魏王。 然而,这一步就是君臣之差,一个高高端坐龙椅之上,而另一个匍匐跪拜,俯首称臣。 一母同胞,仅仅是晚出生两年,差距犹如天渊,这确实极容易让人不平衡。 刹那之间,纪婉青联想许多,视线在对面一行转了个圈,她嘴角微不可察一挑。 正如她先前所料,只要深入坤宁宫,哪怕皇后完全不信任她,只要足够敏锐,还是能发现很多蛛丝马迹的。 自定下计策后,纪婉青头次来坤宁宫,就有了不错的发现,这很不错。她按捺下瞬间急促的心跳,不动声色,继续不疾不徐前行。 她面子功夫相当不错,言行举止一如既往,不见分毫端倪,一行人沿着回廊又转了弯,这回再没茂盛的梅花丛遮挡,魏王翡翠一行,也见了她。 “臣弟见过皇太子妃。”魏王陈王立即停住脚步,抱拳般揖。 皇太子是储君,太子妃是未来皇后,这两位与下面的皇子朝臣,是有君臣之别的。不管内里如何,这些表面功夫魏王陈王做得很足,一个照面,立即按规矩施足礼数。 “二弟三弟请起。”纪婉青颔首回礼。 双方不熟悉,叔嫂需避嫌更不可能有深入交集,见礼过后,魏王陈王等人避让到一边,让纪婉青先行,双方随即分开。 纪婉青上了轿舆,折返清宁宫不提,而魏王兄弟,则继续往暖阁行去。 因为遇上了太子妃,他们步伐加快了许多。 “母后,事儿成没成?” 一进了暖阁,魏王立即挥退伺候的人,急不迫待问道:“太子妃可答应了。” 皇后微笑颔首,“她不得太子信任喜爱,姐妹二人都捏在我们手里,答应乃意料之中的事。” 陈王落座皇后右下首,闻言蹙眉,“母后,她并非心甘情愿,不肯打探消息倒也罢,若是传递些假消息迷惑我等,怕是很难分辨。” “三弟此言差矣。” 魏王坐在弟弟对面,笑了笑,“她有把柄在我们手里,隐瞒必然会,但大肆编造假消息,她却不敢。这就需要我们结合实际情况,届时仔细判断了。” 最后,他做出结论,“即便消息真真假假,也比从前分毫不知好上太多。” “对!” 皇后附和大儿子,目带赞许看了一眼魏王,她道:“况且,他日越陷越深,很多消息,就由不得她不打探了” 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开始罢了,纪婉青不归心没关系,她不得不做就行了。 皇后笑了笑,“若到了要紧时候,单凭她一个太子妃身份,就能做很多事。”届时若纪婉青不愿做,还可以设计一番,只要利益足够大,这棋子也不是不能割舍的。 魏王击节赞叹,“母后之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母子默契对视一眼,面露微笑,皇后又温声对小儿子说:“烨儿,你才刚入朝,从前接触这些少些,正好跟哥哥学学。” 皇后目光慈爱,笑容和熙,她确实是很疼爱小儿子的。 这点陈王高烨很清楚,对母亲笑了笑,他应道:“母后,我会好好跟二哥学的。” “好孩子,你自小就聪明,想必很快就能独当一面。”皇后握住小儿子的手,轻拍了拍。 独当一面这个词,很得陈王的心,他嘴角弧度上扬几分,“是的,母后。” “好,很好!”皇后面露欣慰笑意,“母后在深宫中,朝堂之事鞭长莫及,你们兄弟同心协力,是再好不过。” 朝堂上,太子实力雄厚,纪后一党相对逊色,魏王临江候常常颇觉吃力,现在有了陈王加入,想必能好上不少。 前景愈发美好,纪皇后踌躇满志,“你哥哥有了你帮忙,必能轻松不少。” 这话皇后本是感慨,落在陈王耳朵里,却听出了别样意思,不过他表情并无变化,只微笑道:“母后说的是。” 魏王笑着拍了拍弟弟肩膀,“父皇正当盛年,我们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今日太子压我等一头,他日未必。” 陈王侧头,看向一脸自信的兄长,他道:“二哥说的也是。”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二十九 章 ,她支起身子搂住他的脖子, 他顺势拥抱住她, 她因为谨慎起见, 附在他的耳畔,低低说着自己的新发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姿势极其亲密,微微热气呵在他的耳尖,低低细语的频率引起了震荡,一种轻微的热意麻痒自耳根悄悄而起。 从未有人以这种形式与他说过话,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不教人排斥, 高熙稍稍一顿,那热痒酥麻之意已顺着耳根,悄悄蔓延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种奇妙的感觉骤然而起, 高煦还来不及细细品味, 马上就被纪婉青话语吸引过去了。 “殿下, 我发现魏王陈王,并非真如传言般手足情深。”她想了想,补充道:“确切的说, 应该是陈王对兄长有龃龉, 而魏王并无所觉。” 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高煦是震惊的。这事儿他知道,也部署了好几年,甚至还在今日取得了巨大进展, 但他绝没想到, 她竟这般敏锐, 不过一个照面,便发现了端倪。 要知道陈王此人,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否则,皇后与魏王身为至亲,就不会多年都一无所觉。 高煦与这异母弟弟并不亲近,他是太子,自小居于住清宁宫,而对方则居于皇子所。 住处没联系,年龄也有一定差距,对方前头还有一个同母哥哥吸引视线,可以说,在陈王入朝前,高煦虽是其长兄,但一年不过仅在大宴上会见几面。 高煦对陈王的印象,原就是个长相俊美却不阳刚,肤色白皙,一贯沉默的男孩。 由于双方关系日趋紧张,高煦仔细调查过魏王陈王,他底下都是能人,却并没发现不妥。后来,还是他亲自发现不对。 一次年节大宴,纪皇后大力铺垫,让魏王大大出了一次彩。彼时昌平帝正要大力抬举皇后一党,以抗衡势力稳固的东宫,加上魏王表现确实不错,于是,他便大肆褒奖一番。 高煦心绪清明,冷眼旁观,不过,他视线一转,却意外瞥见了陈王的微表情变化。 陈王沉默看着大放光彩的兄长,不忿c意难平c压抑等情绪一时难以自控,从眸底一闪而逝,虽顷刻掩下,但还是被高煦看了个正着。 这个发现不可谓不大,高煦立即着手准备,安排了一个四下游历的丁文山,一年后与陈王结识,继而种种交集,顺利进驻陈王府。 陈王掩饰情绪十几年,功夫炉火纯青,纪婉青头一次碰见对方,即便机缘巧合的原因在,也必要有极强的观察能力才能发现。 她不但有敏锐观察力,分析能力,还具有大局观。从点到面,瞬间便抓住最要紧之处,若她手上有人手,想必也能做出最佳处理。 这一刻,高煦震惊过后,是极为赞赏的。 要知道,他确实同意了纪婉青谍中谍之策,也不否认她的聪明,但说句实话,她身份敏感注定不被坤宁宫信任,这种情况下,即便深入敌营,要探听消息也是极艰难的。 他最初的展望,就是在妻子始终如一,没有背叛他的情况下,能保住自身与妹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即可。 不过纪婉青很聪敏,周旋于坤宁宫之内,时日久了,多多少少得些消息也不足为奇,高煦还能通过她,散一些九真一假的消息,用以设计纪后一党。 这些用好了,也是能起大作用的,如此,纪婉青便算立下不少功劳了。 没想到,纪婉青能力不仅于此,他还是低估了她。 高熙凝视纪婉青片刻,眸中闪过一抹激赏之意,她见了,笑嘻嘻道:“殿下,我可是很厉害?” 她下颌微抬,得意洋洋地眨巴眨巴美眸。 她小模样俏皮,神态亲昵,言谈举止之间,带上小小撒娇,高煦不禁微笑,点头肯定道:“是。” 这并非假话,她不但是个顶级探子的好胚子,还是具备了优秀领导者的潜质,若她是高煦手底下人,少不得立即受到提拔,放在合适位置上,并委以重任了。 不过她是他的妻子,这一点就免了。 高煦搂着她站起,微微俯身展臂,将人抱在怀里,往床榻行去,“陈王确实不甘被放在辅助者位置上,他颇有心机,如今不过暂且隐忍罢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啦。” 纪婉青被放在床榻上,她打了个滚躺在里侧,等高煦上床后,扯过锦被将两人盖住。她语气有些失望,她还想着立个小功劳,好让他在接管内务的事上容易松口些。 她也没掩饰自己的小心思,“我还想着有了功劳,殿下好答应让我掌内务呢。” 不管是关于太子妃的尊严体面,还是方便日后继续深入坤宁宫,掌内务都是必须的。不过她这间谍工作敏感,小夫妻信任还很欠缺,遮遮掩掩反倒惹人疑窦,这般大方说出来,坦坦荡荡才是上策。 本来纪婉青想着,清宁宫前后殿界限分明,后宅无法触及半点机密,有了小功劳,高煦答应不难的,现在倒是小受打击了。 也不知高煦会不会答应。 她有些小丧气。 高煦微微使劲,覆在她身上。他虽外型文雅,但实际身躯扎实,八块腹肌隐隐可见,很是沉重,不过好在他也清楚,手肘等位置撑在床榻上,只虚虚压着她。 “那你答不答应嘛。”纪婉青顺势搂住他,撒娇亲昵好几天,心理压力没了,她还熟能生巧,话罢不忘主动亲亲他的唇角。 其实,高煦既然答应了这个计策,对于适当放松某些事,就已持默许的态度了,皇后这第一步试探,他并不意外。 本就是意料中事,况且如今还多了纪婉青的新发现。 魏王兄弟有龃龉,虽说高煦早已知道,但效果还是有的。她的态度很关键,一有了发现后,就立即事无巨细说给他听,信任值加分不少。 不过,他瞅了她一眼,挑眉道:“美人计是没用的。” 话罢,高煦俯下身亲吻她粉腮,沿着脸颊,一路到樱唇,噙住嬉戏。 纪婉青的话被堵住,支吾说不出来,一吻罢娇喘吁吁,她好气,美人计没用你还亲个毛线啊! “你,我可是太子妃!” 高煦并没有异常反应,态度已说明一切,纪婉青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她薄怒嗔道:“你说,那内务给我管不?” 他睨着她,轻哼一声,“太子妃不是不受宠吗?太子怎么可能交给你内务权。” “你只能自己争取了。” 高煦的意思很明白,他是同意了,但鉴于种种不可言说的缘故,这内务不能他亲自交出去,只能靠她自己想法子。 演戏演全套,即便清宁宫篱笆扎得严,外围也未必没有皇后的眼线,毕竟他在坤宁宫也有。内务交接是后宅大事,若由太子亲自下令,肯定瞒不过人的。 理是这个理,但他却很气人,纪婉青牙痒痒。 两人渐渐熟稔后,言谈举止间也大胆许多,她磨牙片刻,倏地凑上前咬了他下巴一口,“叫你得意。” 这一口不算重,只浅浅留下几个牙印子,须臾便淡了,只不过,皇太子为人夫的尊严却被挑衅了。 这可不得了,没等纪婉青退回去,他大手便牢牢固定住她的后脑,立即反扑。 她这般亲昵的举动,同时引燃了另一种炽热,高煦来势汹汹,还悬挂着大红帐幔的床榻上温度陡然攀升,轻喘娇哼过后,便是含泣的低声讨饶。 他哼了一声,“你不是能耐得很么?” “不,不是的,” 一场酣畅淋漓的火热缠绵,强度是以往不能比拟的,结束后纪婉青俏脸沾有泪痕,只瘫在他怀里,娇躯仍在轻轻颤抖。 高煦探手,取了床畔小几上的干净丝帕,给她抹了小脸上的泪花,回身轻抚她的背部。 年轻男子精力旺盛,前几天他总是至少要再战一场的,不过今夜却没这个打算,方才他过了,再来怕初经人事没几天的她受不住。 只是说实话,这般放开手脚,确实让人畅快至极,他暗忖,等过些时日,她适应了,就无需这般顾忌了。 二人相拥良久,纪婉青终于恢复平静,她仰脸,轻轻吻了他的侧脸一记,“殿下,你真好。” 她心里还是很明白的,内务虽不甚重要,但到底信任已迈进一步,“我不会让你失望。” 美眸如星,目光专注,他垂眸与她对视,良久,低沉男声响起,“好。” “睡吧。” 翌日。 小夫妻晨起,穿戴妥当后,纪婉青摸了摸高煦下巴,嗯,果然从没有留印子。 她还是很有分寸的,一国皇太子顶着个牙印子在脸上,恐怕不用出门了。 她点了点头,对自己技术颇为满意。 高煦挑眉,也没吭声,只斜睨了她一眼。 张德海照例伺候主子出门上朝,他小心撩起明黄锦缎轿帘,等高煦登上轿舆,刚要撒手,却听见里面道:“张德海,你吩咐下去,内宅诸事,前殿莫要插手。” 他忙应了一声,等了片刻里面再没传出话语,才恭敬放下轿帘子。 张德海是个聪明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便明白太子是要将内宅事务交给太子妃了,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没有亲自出面给予。 能当上后宅大管事者,当然是高煦的人,若有前殿撑腰,纪婉青即便是太子妃,恐怕也奈何不得,毕竟太子妃再尊贵,也够不上皇太子的。 不过,现在高煦发了话,就不同了。 张德海也不敢耽搁,忙招了个心腹到跟前来,如此这般吩咐下去后,才放心跟着轿舆后面出了清宁宫。 再说纪婉青这边,她送罢高煦出门后,便出门往坤宁宫晃了一圈,很快折返。换了一身玫瑰红百蝶穿花纹妆花缎常服后,她便问何嬷嬷。 “嬷嬷,我昨日让你打听的事,可有了结果。” 昨日回来后,纪婉青便让何嬷嬷等人打听内宅具体人事了。毕竟,即使是最好情况,高煦愿意亲自下令交管内务,她也是需要了解这些的。 如今要自力更生,更是必不可少了。 “娘娘,老奴已经打听到大致情况了。”实际上,何嬷嬷早几天前,便开始关注这些了,深入情况还不清楚,不过大小管事有几人,具体负责哪一块,她却是知道的。 在详细禀报前,她先悄声问:“娘娘,殿下如何说?” 何嬷嬷一脸关切,说话间不忘细细端详自己姑娘。纪婉青回屋后,便将用作遮掩的浓妆洗干净了,面上只浅浅均了一层香膏子,娇俏小脸白皙粉嫩,眉宇间有一抹春意,显然昨夜才被夫婿好生疼爱过。 她身子骨有些懒,斜斜倚在杏黄色的鹤纹大引枕上,面如娇花,显然经了雨露浇灌,正渐渐绽放。 何嬷嬷一眼便知,自家姑娘与殿下,夜间看来颇为和谐,作为纪婉青陪嫁中唯一清楚所有情况的人,她一颗心放下些许。 不过这些并不够,若是殿下同意姑娘接掌内务,这才算不错。 纪婉青颇为了解乳母,一眼便知,涉及房内事,她有些羞赧,忙招手让对方凑近,低声说起内务之事,好岔了过去。 何嬷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听罢,她点头道:“殿下顾虑颇有道理。” 她松了口气,看样子,太子殿下待姑娘还算好的。 乳母面上纹路舒展,纪婉青眼见她这几年陡增的细纹,颇有几分心酸,神色一黯,“嬷嬷你费心了。” “姑娘能干,嬷嬷不用费心,”何嬷嬷见状忙岔开话题,开始细细说起后宅人事。 往事多想无益,纪婉青摇了摇头,甩开伤感,开始凝神细听。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三十一 章 ,下午天阴沉沉的, 到了傍晚, 雪果然又下来了, 等高煦回屋时,冷风卷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轿舆停在回廊台阶下,就这么几步路功夫,他肩膀衣襟处就落了不少雪花。 纪婉青持帕子扫落雪花, 替高煦解了大毛斗篷,摸了摸他的手, 还好,挺暖和的。 她下午命人往前面送了件夹袄,虽他衣裳前殿肯定备有, 但这是她的心意。 高煦真穿上了, 她满意点了点头, 含笑瞅了他一眼。 “这么高兴?”他将她表情看在眼底,挑眉问道。 “嗯,是很高兴。”纪婉青樱唇弯弯, 想了想, 又道:“殿下明日早起上朝, 还得再穿厚一些。” 大清早是最冷,装病就好,可别弄出真病来。她忙指挥梨花等人, 把加厚外袍跟夹袄取出来, 好明日取用。 她回头叮嘱道:“殿下明日的衣裳我备好了, 可不能穿少了。” 在高煦的记忆里,上一次被人这般叮嘱,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他母后薨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过。 “好。” 他发现自己适应良好,一点不排斥,颔首应了,声音很和熙。 小夫妻携手到软塌上坐下,纪婉青便开始汇报目前工作进度,最后补充道:“殿下,明天大概需要你过来一趟。” 即使处理完毕所有事情,后宅管理权交接,也少不了太子点头的。 高煦不意外,“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殿下,坤宁宫若有眼线在内宅,这次必然会关注此事,并立即往外传信。” 诸事谈罢,小夫妻携手上床歇息,纪婉青刚躺下,灵光一闪,忙拉着高煦说道:“我们多注意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把人揪出来?” “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高煦目带赞赏,今天他才刚将这事吩咐下去,她反应倒是不慢。 纪婉青一看,就知道他早有准备了,这事不用她操心,她正好轻快。拥着高煦,她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聪明,殿下可要夸上一夸?” 妻子笑靥如花,一脸娇憨,他薄唇弯了弯,也没有开口夸奖,只用实际行动给“奖赏”了一番。 翌日一早,纪婉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命何嬷嬷出门,召集后宅所有大小太监宫人,齐聚于前后殿之间的穿堂,她有话要说。 太子妃即便没有掌权,那也是太子妃,她命令一下,没人敢不当一回事,立即便放下手头工作,聚集到穿堂来了。 何嬷嬷使人回禀,说人都到齐了,纪婉青才起身出门,往偏殿而去。 穿堂上首搬来了一张楠木太师椅,显然太子妃是要亲临,宫人太监们不明所以,不过清宁宫规矩森严,诸人也只安静地等着,也没交头接耳。 大管事谷富皱了皱眉,太子妃是东宫主母,所为何事他有预感,没有太子爷发话,他倒是不惧,不过一时颇觉诸事不顺。 夏喜留下话,说出去找个老乡姐妹,晚上也没见回来,他颇喜欢这个小妮子,换了人很不痛快。他今天本就情绪不高,不想早上差事又忙碌,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叫过来了。 他嘀咕道:“太子妃娘娘折腾也没用,这清宁宫,还是殿下做主的。” 旁边的副总管张兴听得清楚,不过也没搭腔,只双目微闭,当没听见。 高煦虽然将谷富扔到后宅,但却没打算让他结党营私,把后宅弄得乌烟瘴气。其他大小管事,都前殿选出来的,日常听命谷富,忠心的却是太子殿下。 张兴既然能当副总管,负责日常钳制谷富,让他不至于太离谱,前殿肯定有人脉的,他隐隐收到些风声,看着后宅变天是必然了,也就这个老浑人还糊涂着。 他暗忖,看来殿下还是颇喜爱娘娘的,若是他能借机进一步,这位主儿应更小心伺候着。 站了一刻钟,诸人听见外面小太监传唱,“太子妃娘娘到!” 当下,不管腹中有无抱怨的,众人忙俯身跪拜,迎接太子妃。 一阵轻微的衣料摩挲声过后,一行人簇拥着身穿玫瑰红凤纹宫裙的太子妃进了穿堂。 “诸位不必多礼,起罢。”上首女声很年轻,清澈婉转,听着倍感舒适。 诸人谢恩站起,眼观鼻鼻观心,垂首侍立,不敢胡乱张望。唯独一个谷富,偷偷往上觊了一眼。 上首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妇,相貌极为姣好,气度斐然,一双星眸扫了一圈,最后刚好落在他身上。 太子妃眼神淡淡,不怒自威,谷富心头一凛,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纪婉青暗哼了一声,谷富是大总管,站在最前面,年纪五十多两鬓斑白的也就一人,她无法弄错。 这人国字脸,长相倒是挺端正的,不过眼皮子微微耷拉,一双眸子也有些浑浊,正好配了他那些肮脏行径。 她没打算与这人多说,直接开口道:“诸位手上都有差事,本宫就不废话了。” “本宫今日召诸位到此,全因昨日有人向本宫禀报了一件要事,牵扯清宁宫后宅甚大,本宫身为太子妃,自不可置之不理。” 纪婉青话音一落,下面诸宫人太监诧异莫名,虽仍不敢窃窃私语,但却忍不住彼此交换了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有人向本宫告密,说前段时间筹备殿下大婚时,后宅大管事谷富借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短短一段时日,便昧下不少银钱。” 此话一出,下面诸人震惊,低等宫人不说了,张兴等大小管事对贪昧一事是有所察觉的,他们惊讶的是有人告密,几人忍不住互相看了眼,难道是自己几个之一? 这当口,谷富炸了,他一个箭步窜出列,大声道:“娘娘明鉴,奴才冤枉!” 他敢干这事,不是没有想过后果,毕竟后宅就这么大,瞒谁也瞒不过张兴几个,只是他还是不怎么在意,毕竟以他的功劳,这小事情没有压不住的。 谷富步子从来不迈大,一点一点来,太子没有反应,就意味着睁只眼闭只眼了。 这就是他的底气,只不过在一次次试探中,他的谨慎逐渐被消磨,忘记回头看看,一小笔一小笔加起来,早已超过了高煦的容忍底线。 谷富在功劳簿上躺久了,早忘了形,这时候没有反省自己,试图挽救,反倒扫了张兴几个一眼,目光凌厉,拱手对纪婉青道:“娘娘,老奴伺候主子多年,一贯尽心尽力,娘娘莫要听了小人谗言。” 他说虽这么说,但面上并无惧色,端是有恃无恐。 跟个老刁奴争辩,是自降身份,纪婉青没打算这么做,她侧头瞥一眼何嬷嬷。何嬷嬷心领神会,立即下去,片刻后回转,手里捧着账册,还带回了一个人。 这人正是夏喜,谷富惊愕后回神,立即了然,虽在太子妃跟前不敢发怒,但目光一厉,已如利剑般射向对方。 这个贱人! 夏喜恍若不觉,匆匆到了纪婉青跟前跪下磕头,提高声音禀报道:“启禀娘娘,谷总管贪昧之事乃奴婢亲眼所见,有他亲手所书账册为证,请娘娘明鉴。” “谷总管昧下的银钱,奴婢也知藏在何处。”末了,夏喜补充一句。 “娘娘莫要听着贱婢胡言乱语,老奴是有银钱,但这都是以往主子们所赐,并非源于贪昧。” 亵玩小宫女c贪昧银钱等事,虽高煦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些都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尤其前者,若是说出来污了太子妃的耳朵,那罪名就大了。 谷富忍了又忍,压下怒火分辩。太子妃明显有备而来,目标是撸了他好掌内务,只是他不干净,若硬要闹大,恐怕他捞不上好处,现在要紧的是先否认了这事。 至于夏喜这个贱婢,回头再说不迟。 谷富策略不算错,但纪婉青没想废话,这穿堂有些凉,她还打算速战速决呢。 “据夏喜所言,你从前赏赐也有个账册记着,如今正藏在屋子房梁上的匣子里,两者都取出来,对照一番,便水落石出。” “本宫不冤枉任何人,也不允许被蒙骗。” 纪婉青视线一转,看向张兴,“为防有纰漏,就让张副总管领几个人,一同前去吧。” 光是她的陪房去,怕这老太监又有借口狡辩。 张兴心绪清明,也没管谷富投过来的视线,一等上首话罢,便立即拱手,“奴才领命。” 随即,他飞快点了七八个人,一同跟着何嬷嬷等人出去了。 谷富脸上阵青阵白,太子妃剑指内务权,准备充足,恐怕这罪名是撇不轻清了。他懊恼自己对夏喜松懈的同时,也暗暗庆幸,好在清宁宫是太子的一言堂,只要主子不点头,太子妃怎么折腾也没用。 只不过,想起太子并未厌弃纪婉青,又联想起张兴领命时的利索劲,让他心生不好预感。 谷富在宫闱打滚几十年,预感是正确的,只是事已至此,他无法中断。 由于有夏喜亲自领路,很快就将东西账册都找出来了,搬回穿堂,一件件对应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谷富根本无法狡辩,只能眼睁睁看着。 贪昧之事落实,纪婉青一拍几案,怒道:“好一个谷富,大胆妄为,本宫身为太子妃,实无法容忍之。” 她将视线移向对方,冷冷说:“如今先卸了谷富职务,关押起来,等殿下示下。” 何嬷嬷等人应了一声,立即出来几个粗壮婆子,手里拿着早已备好的绳索,上前要压住谷富。 “慢着!” 谷富使劲一挣,他到底曾是男性,一时间几个婆子奈何他不得,他上前一步,冷笑道:“太子妃娘娘,恐怕这后宅职务任卸,娘娘说了不算。” “太子殿下乃清宁宫之主,老奴受殿下之命管理后宅内务,没有殿下发话,不敢轻易卸下。” 事到如今,谷富恭敬维持不下去了,他直接抬出高煦,就差直接说,纪婉青即使是太子妃,也无权更改后宅人事。 奴大欺主,纪婉青听说过不止一次,这次倒是头回见识,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请殿下罢。” 张兴奉命到前殿大书房请太子时,高煦刚议事完毕,与外祖父吴正庸隔了长条方几落座。 他“嗯”一声,吩咐道:“让张兴回禀太子妃,孤稍后便过去。” “殿下,”吴正庸迟疑了片刻,到底问出口,“太子妃她” 太子妃是君,吴正庸是臣,没有他质询的余地,只是他关心外孙子,想问问纪婉青好是不好。 问话也没说完,但高煦听明白了,他顿了顿,道:“纪氏贤良淑德,外祖父且放心。” 纪婉青有无贤良淑德,他其实还没看出来,不过倒是聪敏俏皮爱撒娇,一点也不跟他生分。 时下对女子的评价,是“贤良淑德”为上佳,高煦未肯全信她,却在外祖父跟前给了好的评价。 其实他可以用还算安分敷衍过去的,但不知为何,就给予了肯定,高煦微怔。 那边吴正庸听了却很高兴,连连点头,“好,好,那就好!” “殿下,那老夫先回去。”太子要回后面处理内务,他就不多留了。 “天冷路滑,外祖父慢行。”高煦回神点头,吩咐张德海去送,最后不忘嘱咐一句,“那事大约就在这几日,外祖父切莫插手。” 这说的是方才一起商议的政事,吴正庸神色一正,应了一声,方跟在张德海后面离开。 高煦随即站起,出了外书房往后面而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三十三 章 ,寒风大雪连续几个昼夜, 腊月底的天儿是越来越冷, 内殿暖烘烘的, 纪婉青蜷缩在高煦怀里,倒是睡得香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两人不复各睡各的入眠姿势,刚开始时是她偎依过去的,后来, 小夫妻上床后,自然而然就搂抱在一起, 用体温温暖彼此。 张德海蹑手蹑脚进了屋,隔着帐幔轻唤:“殿下,殿下该起了。” 帐内男声“嗯”了一声, 高煦睁眼, 轻轻抽出她枕着的胳膊。 “殿下。”他一动, 纪婉青就醒了。 她本来每天都坚持一起晨起,伺候大老板穿衣梳洗,体贴一番, 再送他出门的。但这几日月事来了, 她有些懒懒, 大清早也不怎么睁得开眼。 “嗯,”高煦垂眸,低声说:“你再睡会罢。” 纪婉青身体健康, 但女子这几天与平日总有些区别的, 他看在眼里。 她眨了眨朦胧睡眼, 应了一声,凑近一点,亲了亲他的下巴。 温暖触感一碰即离,他搂住她片刻,才退出坐起,随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纪婉青目送他离了床榻后,便再次沉沉睡过去,再睁眼时,是何嬷嬷唤她起床。 她叹了口气,这大冷天气,每日天不亮起床,就为了给不怀好意的皇后请安,真是一种折磨。 只是人家是明面上的婆母,抱怨完毕,该起还是得起。 “娘娘,殿下还是很好的。” 何嬷嬷喜滋滋的,自从高煦在纪婉青月事期没挪窝以后,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就飙升了一级,每天总要逮着机会嘱咐几回,让主子好生经营,不要大意失荆州。 说句老实话,高煦这表现真不错,纪婉青照例又反省一下自己,看有没有伺候好大老板。 总结了一番,她十分有底气地对何嬷嬷说:“嬷嬷,我知道的。” 洗漱更衣妥当,用罢早膳,纪婉青披上厚厚的紫貂皮玫红缎面滚边大毛斗篷,揣上铜鎏金缠枝牡丹纹手炉子,出门往坤宁宫而去。 一掀起门帘子,寒风呼啸而来,纪婉青缩了缩脖子,快步下了回廊,登上轿舆。 轿舆上有大熏笼,感觉才好了不少。 太子妃仪仗簇拥着轿舆,出了清宁宫,沿着粗使太监早早起来清理了积雪的宫道,抵达坤宁宫。 纪婉青眼观鼻鼻观心,入了西暖阁请了安,便安静落座。宫人奉上茶水,她只借着宽袖掩饰,做了个浅呷的动作,连盏沿也没敢碰唇。 在这地方,由不得她不经心。 皇后大约也清楚的,不过她既不能强按纪婉青喝茶,也不甚在意,反正对方不得太子宠爱,这些便不再重要了。 要知道,在太子大婚前,皇后曾打算过给纪婉青下一些寒凉药物,用以避孕的。 在宫中用药,还是对太子妃用药,一定要无迹可寻。无色无味又无法察觉的避孕药物有,但那需要长期坚持服用,每天一点。 皇后在纪婉青身边没有人,对方每天请安也很谨慎,实际操作有难度,且她现已经暗中投靠了,撕破脸得不偿失,这事儿便被放下来了。 “你接掌清宁宫内务已有几日,如今可理清了情况?”纪皇后如今关心的另有其事,她对纪婉青迅速成功掌过的务很满意,说话和颜悦色许多。 终于来了,纪婉青早已打好腹稿,当下也不迟疑,“内宅有煤炭库c管事房c浆洗房” “这各房所设了一名管事,上面有一名总管事,姓张名兴,这人是前殿安排过来了,恐怕不能更换也不能收复。” 这些房c库是清宁宫必有的架构,她说了虽理清了条框,但实际上也无甚意义。其他人员方面,她避重就轻,反正初来乍到,只了解了个表面实属寻常。 这些虽笼统,但事关对清宁宫内部情况的泄露,纪婉青很谨慎,早早就给太子报备过,他颔首同意后,她才说的。 皇后凝神听罢,点了点头,“你下一步该做的,就是熟悉诸般情况,然后将你的陪嫁融入其中,既担当了差事,日常也能得到前殿一些消息。” 这才是皇后此举的最终目的。太子身边一直没人,后宅空虚,一直是由前殿派遣人过来打理的,这些大小管事们,与前殿人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熟稔,大家又是清宁宫班底,日常交往少不了交换些信息,纪婉青陪嫁融入以后,彼此一起当差,很容易会不经意间提及一两句。 这些肯定不是什么重要讯息,机密谁也不敢胡言乱语,但对于皇后而言,这就不错了,比以前两眼一抹黑好上太多。 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还能结合外面局势,揣摩出一二。 当然,这些都基于纪婉青的配合。 皇后预料过对方阳奉阴违,会将这些消息真假掺集,避重就轻,“你是个好孩子,本宫不想为难你。” “只是本宫在清宁宫也有耳目在,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她握着纪婉青的手拍了拍,这些话模棱两可,最能恫吓人,让人胡思乱想。 皇后手上的嵌红宝指甲套尾部尖锐,碰触着纪婉青腕上肌肤,触感冰冷带微微刺痛,她垂目不语,半响,方迟疑道:“这些并非一日之功。” “本宫知道,不过只要你肯去做,假以时日,必定能成。”一日不成,就十日,十日不成就百日,最晚不过一年半载,没有不成事的。 纪婉青无法推卸,目前只能先用拖字诀了。 “好了,今日也差不多了,你先回去罢。”皇后松了手,吩咐乳母,“嬷嬷,你送送太子妃。” 纪婉青这个尴尬身份,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在坤宁宫待太久,以免让太子心中疙瘩更大。 她出了西暖阁,扯过丝帕,借着宽袖掩饰,使劲抹了抹手腕,被这女人摸过,她浑身不舒畅,回去少不得用香胰子仔细洗几遍。 纪婉青一行沿着回廊往挺放轿舆之处行去,风雪很大,灌进了廊下,她拉起斗篷的兜帽,加快了脚步。 谁料拐了一个弯,却碰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人正是魏王妃。纪皇后是正经婆母,她虽居于宫外王府,但少不得每隔几天跑进宫请一次安,这回倒是碰上了。 这魏王妃柳眉凤目,杏面桃腮,是个张扬美艳的女子。她的性情恰好与容貌相仿,一般高傲骄矜,大约是很清楚纪婉青被赐婚与太子的真相,行礼颇有几分不甘不愿。 不过再如何不愿,还是得福身请安的,太子妃身份摆在这里,这是君臣之别。 纪婉青有几分好笑,要知道,魏王本人见了她,表面也是毕恭毕敬的,这魏王妃大约在娘家被宠得厉害,历事也不够,才会露了破绽。 她也不在意,两人泾渭分明,也不是一家人,在坤宁宫里纠缠不休,并非好事。 她颔首叫起,便举步离去,魏王妃只得避让到一边去。 回到清宁宫,用了午膳,纪婉青小睡了半个时辰刚起,高煦居然回来了。 “殿下?”她眨了眨眸子,怎么回事?不是天不黑不见人么? “今天封印了。”高煦挑了挑眉,至于这么惊讶吗? 纪婉青这才恍然大悟。这个她知道,大周朝的官员有个寒假,不长,就小半个月,衙门关门,印鉴封起来,等过了年再启封办公。 “殿下,接下来你就可以歇歇了吗?” 这真是一个好现象,高煦闲了,会回屋找她了,这算不算有了一个家的雏形? 纪婉青乐呵呵凑上去,“殿下,我伺候你换身衣裳吧。”在屋里,还是换上居家便服比较舒适。 “嗯。” 高煦欣然应允,坐下让妻子给他取下紫金冠,换上一根乌木簪子束发,又站起,换上一身宝蓝色暗紫云纹蜀锦袍子。 夫妻携手在软塌上挨着落座,他斜倚在石青色蝙蝠纹大引枕上,“闲是可以闲一些,只是要完全歇下,却是不可能的。” 这个纪婉青也懂。所谓封印,那只是普通衙门罢了。朝廷六部的要害部门,哪能罢工十来天,必须是照常运作的。高煦是皇太子,他的印当然不能封。 “闲一些也是好,可以缓一缓。” 他微微展臂,她立即偎依进他怀里,“殿下是年轻,但也该好生注意身体,不然以后要吃亏的。” 这老气纵横的语气跟谁学的? 高煦斜睨了她一眼,神色却渐松,他轻“嗯”了一声,还觉受用。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忙碌惯了一时闲下来,便吩咐张德海取了一卷书,斜倚在引枕翻看。 纪婉青也没挪窝,就着他的手看了一会书,觉得这般伸着脖子也太累,就放弃了。她想了想,吩咐梨花搬个小矮几过来放软塌上,在取些新炒的瓜子儿来。 梨花现在知道太子不喜宫女近身了,端到近旁时,便让张德海接手,也不往前凑,悄悄退到一边墙角。 纪婉青心情颇佳,剥出了一颗瓜子仁,喜滋滋回头,递到高煦嘴边。 他瞅了她一眼,掀了掀嘴皮子,把瓜子仁吃了,继续看书。 纪婉青继续剥瓜子,这回给自己吃一颗,接着再剥,又递给他。 小夫妻你一个我一个,屋里静悄悄的,仅偶尔传来书本翻页声,以及夹瓜子时的轻微“咯嘣”声。 温馨的氛围一直持续,天儿很冷,难得高煦早归,用罢晚膳,二人消了食,便早早梳洗歇息。 谁料刚躺在床上扯过锦被,便听见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清宁宫,没有紧急情况,谁也不敢放开步子奔跑,更别提冲主子正房而来了。 高煦倏地睁眼,立即翻身坐起,外间张德海已与来人交换了信息,匆匆奔进内屋床榻前,急声道:“殿下,林阳有加急消息要禀报。”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三十五 章 ,蔡御史一块大石, 激起了千层巨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户部右侍郎梁振轩立即被羁押, 紧接着, 刑部左侍郎张进被任命为主审刑官。 这人是中立忠君党,相当能干,偏又铁面无情,闻听此事已大怒,一领了旨意, 立即着手彻查此案。 整个京城的气氛立即紧绷。 这么大一件事爆发开来,不足一个时辰, 消息便已传到了坤宁宫。 “这梁振轩,难道真敢盗卖官粮?” 皇后的话虽是疑问,但实际心中已经相信。毕竟此事很大, 没有些许证据, 哪个言官敢贸贸然上奏, 昌平帝可不是好脾气的君王。 她又急又气,狠拍了一下炕几,这力道极大, 几上茶盏等物应声跳了跳。 纪皇后还真不知道这事。 她母子与临江候府收拢党羽也是有要求的, 不是什么势力都要, 就是以防得利不成反被拖累。 只是常在河边走,今日终湿了鞋。 梁振轩这几年来,也有向坤宁宫孝敬过不少银两, 很为纪皇后势力扩张出了一把力, 但梁家数代簪缨, 是大家族,那些银钱数额也合理,从未引人疑窦。 纪皇后想起从前那些银钱,一时颇觉烫手,只是银钱已经花用出去,无法倒腾回来。 而且即便能倒腾回来,这时候也不可能还回去,并撇清关系了。 “枉本宫当初看在他的面子上,还选了他外甥女为魏王妃!”皇后面色阴沉,咬牙切齿。 她两个儿子就坐在左右,正一脸凝重,闻言,魏王脸色阴了阴,“也不知那梁振轩吞了多少?” 折子在昌平帝手里,经手的倒有几个阁臣以及蔡御史本人,不过,这个关头,可没人敢凑上去询问此事。 看皇帝的震怒程度,此案肯定不小,只不过,不知道到了何种程度? 这案情的轻重程度,对纪皇后一党影响是巨大的。 毕竟,这几年为了制衡东宫,昌平帝一再扶持纪皇后母子,这梁振轩能继续稳坐户部高位,少不了他睁只眼闭只眼。 即使案情只算中等程度,梁振轩也是肯定要垮掉的,纪皇后一党已注定失去一大支柱。 这还只是最轻的情况,若是案情比想象中严重,影响将会更加深远。 梁振轩投于坤宁宫好几年,势力早已纠缠在一起。若是案情巨大,超越了昌平帝容忍底线,他下令连根拔起,那就损伤就大发了。 更有甚者,昌平帝还可能对皇后母子心生疙瘩。 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只要皇帝偏颇,势力可以重新聚拢,而失了圣心,那才是失去立身依仗。 要知道,昌平帝后宫佳丽不少,光儿子就序齿了十五六个,丽妃所出的四皇子已经十四了,她们母子并非不可替代。 纪皇后眉心紧蹙,问魏王,“你舅舅如何说?” “舅舅说,先静观其变,看清这事情究竟有多大再说。” 进宫前,魏王兄弟飞马跑了一趟临江候府,此刻听了问话,魏王立即作答,“舅舅说,以张进行事作风,这几日便能看出端倪。” “舅舅还说,应先尽量撇清与梁振轩干系,要不着痕迹。”魏王很赞同临江候的意见,“母后,我已经让舅舅着手办了。” 皇后点头,“这个做法很对,目前情况不明,只能先这般处置了。” 暂时的处置方法议定后,魏王顿了顿,道:“也不知此事有无东宫手笔?” 母子三人的大敌正是皇太子,事情一发,俱立即联想东宫,皇后冷笑一声,道:“若是有他插手,也不足为奇,太子心思慎密,手段向来非同一般。” 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敌人。高煦温润太子形象毫无破绽,连昌平帝也骗过去了,偏偏皇后从不相信,她笃信自己的直觉。 她们这位皇太子,表面温文尔雅,手段却一贯雷霆万钧,高明非常。 母子三人对皇太子研究颇深,此事若有对方插手,恐怕会更加棘手。 室内寂静片刻,三人脸色更加阴沉。 “母后,”魏王想了想,道:“太子妃不是答应了为我们探听消息吗?如今正好用上。” 非常时期,魏王也不管纪婉青初来乍到了,消息能有一点是一点,能得知太子有无插手也是好的。 纪皇后点了点头,“本宫正有此意。” 陈王一直安静听着,此时蹙眉道:“太子妃不得宠,恐怕要探听这等机密颇为不易。” “本宫也没让她深入刺探,只是细述一番太子的神态举止罢了。” 太子大婚还没满一个月,不管他是否宠爱太子妃,这头一个月,新房也不能空。 既然每天都能见到人,仔细留意一下微表情变化,也不是不能窥见些端倪的。 纪婉青是个聪明人,皇后不怀疑她的能力,却倒知道她打算敷衍的心思,大约是发现了端倪也不会说的吧。 说句实话,梁振轩一案事已至此,即便知道太子插手也不大能改变什么。不过皇后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探听消息是其一,关键是可以借此给纪婉青压力,让她知道,一直敷衍是不行的。 逐渐深入,才能让太子妃这颗棋子发挥大作用。 纪婉青那不好的预感是正确的,次日早晨她再到坤宁宫请安,便立即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氛。 表面看着没任何变化,实际从引路宫人,再到大宫女翡翠,都给了她隐隐不一样的感觉。 纪婉青表面不动声色,实际心下已一沉。 她有预感,赐婚以来最大的难题,就在眼前。 沿着大红回廊而上,到了皇后惯常日间起居的西暖阁,门帘子一掀起,纪婉青立即觉得一阵热意铺面而来。 她皱了皱眉,举步进去。 今日西暖阁的地龙,烧得格外旺盛,屋里还放了几个大熏笼,炭盆燃得正旺,两者相加,屋内燥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纪婉青额际当即隐隐沁出一层薄汗,梨花忙上前,伺候她解下狐皮斗篷。 这丫头也很热,额头已见黏腻之感。 主仆二人穿着打扮按照往日,纪婉青即便解下了斗篷,身上还有加厚锦缎宫裙以及两层夹袄,依旧捂得很。只是她已不能再脱,不要说太子妃,即便是普通官眷,在外随意宽衣解带,也不是小事。 她抬眸扫一眼屋中诸人,上到皇后,下到奉茶小宫女,个个衣着单薄,一眼看过去,恍若置身夏日。 这是明显针对她,只是纪婉青却不得不接招。 皇后不仅是婆母,人家还是国母,即便她疾言厉色追问,人家轻飘飘一句“身子不爽,这样才舒服”,就能利索打发她。 君臣一重,孝道一重,这种软刀子,纪婉青只能硬扛着。 她大约猜测到皇后为何如此。 果然,请安之后,皇后随口让她落座,对这诡异情景半点不提,却淡淡道:“婉青,昨日朝堂发生了大事,不知你可有听闻。” 这么大一桩事,身处皇宫,只要不是死人都收到风声了,纪婉青点了点头。 “这事,大约太子是插了手的。”皇后直接下了结论。 她心情不虞,也没心思装和善,随后话锋一转,看向纪婉青,便道:“不知这几日,太子可有那些异处?” 来了。 纪婉青眼睑微垂,“殿下威仪赫赫,婉青不敢直视,而他并不喜我,早晚一见也并无交流。” “这等朝堂大事,婉青不过一介女流,实在无处知晓。”她是知晓的,只是不能说。 这与清宁宫后宅内务架构不同,涉及高煦任何言行举止,纪婉青都不能透露半点,哪怕无足轻重。 这问题很敏感,她既然选择了站在东宫,没有得到高煦同意前,绝不能向坤宁宫提起一星半点。 哪怕此刻皇后身边,应无东宫眼线。 纪婉青觉得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绝不能存侥幸心理,否则一旦他日被高煦知晓,这便成个去不掉的疙瘩。 她与高煦日渐融洽,相处一日比一日好,给内部埋下祸根要不得,因此,这外部的压力她必须扛住。 左右各有一个大熏笼,炭盆燃得旺旺的,一阵阵燥热从身体深处涌出,后背已有汗湿,但她心如止水,纹丝不动。 她听见皇后淡淡地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怎可能一点不察觉。” “你在此处好生想一想,若想到了,再告诉本宫不迟。”皇后淡淡一笑,站起来,“本宫还有宫务需要处理,你慢慢想。” 话罢,她直接询问胡嬷嬷,开始处理宫务。 暖阁内很安静,仅与皇后与胡嬷嬷的对话声音。 人家既然借机开始驯服她,自然不会让她好过,没多久,这室内的温度似乎又高了些。 一滴汗从额上滑下,她双目微闭,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忍着阵阵热浪,始终没有任何动作。 纪婉青心内苦笑,其实,这就是当初她答应皇后重要原因之一。不仅为了妹妹,更多是为了自己。 皇宫中有的是让人煎熬,却说不出苦处的手段。夏天用冰,冬天用炭,种类繁多,这两种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纪婉青刚进东宫时,太子完全不信任,一丝人脉也无,若非想出计策,恐怕这些招数早就使过来了。 她本以为,掌内务一事过后,最少能支撑几个月的,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婚不过半月,还是给享受上了。 汗水一滴接一滴,里衣已经湿透了。纪婉青不忘苦中作乐,如今太子待她很不错,坚持到底大约就是胜利,这煎熬也是有价值的。 这大约是她在坤宁宫待着最久的一次,足足有两个时辰。 午时将至,宫务处理完毕,皇后扫了她一眼,“今日你先回去,明日再来细想不迟。” 皇后意思很明显,这煎熬并非一朝一夕,在纪婉青“想清楚”前,估计都少不了。 她也不多说,直接站起离去。 行至门帘旁时,同样一脸汗水的梨花忙取了大斗篷过来。 外面便是冰天雪地,纪婉青即便热得汗湿重衫,也只得咬牙受了。 一出门,冰火两重天,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扑进廊下,主仆二人同时打了个哆嗦。 纪婉青贴身衣裳早已湿透,这么一下子,极速由火热降至冰点。她脸色瞬间从红润转为青白,颤抖自心脏处而出,狐皮大斗篷似乎已经不管用了。 女人果然热爱为难女人,软刀子让人苦不堪言。 “娘娘,”梨花咬唇。 “住嘴!” 纪婉青低喝,“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三十七 章 ,三年多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春末的冷雨中, 靖北侯府一片愁云惨雾。侯爷世子北征, 世子英年早逝, 侯爷重伤而归,不过几日,便溘然长逝。 屋漏又逢连夜雨,主母遭遇丧夫丧子双重打击,已重病在榻, 来往大夫,甚至宫中太医诊过脉后, 皆摇头叹息。 侯夫人庄氏病了半个月,汤药不断,整个正院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庄氏已到了弥留之际, 她费力睁开眼睛, 看向病榻前两个泪水涟涟的女儿。 “青儿, 湘儿,娘对不起你们。” 庄氏喘着气说着,她知道爱女们很需要自己, 她也很努力想好起来, 怎奈何这柔弱的身子不争气, 她已走到了生命尽头。 纪婉青姐妹泣不成声,二人不过十三年纪,小脸稚气未脱, 却已丧父丧兄。如今眼看又要失母, 她们眼眶哭得红肿, 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庄氏费力抬眼,看向榻前一脸沉重的娘家兄长,庄士严明白妹妹心思,颔首应道:“妹夫私产与你的嫁妆,必会落到外甥女的手中,妹妹放心罢。” 兄长为人一诺千金,庄氏放下一桩牵挂,吩咐丫鬟从她颈间取了一把黄铜钥匙来,打开墙角那个填漆官皮箱,把最下层大木屉的东西取过来。 那是两个黄杨木小箱子,“这是爹与娘留给你们的念想,你们好生留着。” 黄杨木箱子里面分别有两个扁长木匣。纪婉湘的是一支赤金卷须红宝簪子,一个顶级羊脂玉佩,两样物事簇新。 而纪婉青的是一支半新不旧的梅花头银簪子,与一部八成新的兵书。 “青儿,这是你爹给你留的,你要好生保存,勿要丢失。” 庄氏攒住大女儿的手,她力道很大,抓得纪婉青腕骨生疼,“青儿,你可记住了?”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存着。”其实纪婉青一点不感觉得疼痛,如果可以,她希望母亲能一直攒住她的手。 “好,好!” 父母临终前,亲手给孩子留两样物事当念想,实属稀疏平常之举。 三年前,母亲说罢最后一句话后,便咽了气,纪婉青伤心欲绝,根本无心留意其他,更甭提那个黄杨木小箱子了。 后面,舅舅出面争取到了私产管理权后,她为父母哭灵过后,就是闭门守孝,操心手中巨财之事。 这个小箱子一直珍而重之收妥,轻易不肯擅动。 若非今日事出突然,她将其取出端详,恐怕暂时无法忆及庄氏临终前那小小异样。 这其中必定有关窍。 纪婉青心跳加速,好在她面上功夫了得,不见分毫端倪,抬眸道:“都下去。” 何嬷嬷眉心一跳,照顾小主子十多年,算是对她脾气了若指掌,当下也不说什么,只催促屋里侍立的丫鬟婆子赶紧下去,勿要搅了娘娘思索。 宫人鱼贯而出,屋里仅余纪婉青一人,她探手,从匣子中取出那支银簪子,就着灯光细细端详。 那兵书是父亲用过的,上面还有他亲笔眉批,两者相较,还是这支簪子更违和一些。 半新不旧的银簪子色泽暗哑,微微泛乌,样式古朴,分量也不重。她爹爹疼她入骨,视如掌上明珠,他是个大老爷们,不可能临终前特地留下这么一根不值钱也不珍贵的旧簪子给她。 然而,父母既然这般珍而重之,它必定有其独特之处,非旁物可与之相比拟。 这些问题不留意倒罢了,一旦正视起来,抽丝剥茧并不难。 纪婉青举起银簪子,迎着烛光细细端详,从簪头到簪尾一一看了几遍。 材料是普通的白银,簪头打成虬结的梅枝,上面有三朵拇指大小的梅花,簪身修长很细,一切看着并无异处。 她本来觉得,难道里头是空心的,夹带着些什么书信之类的物事。可惜细细看过之后,簪子严丝合缝,不似有机括。 纪婉青探手,将簪子每处都触摸几次。她重点放在簪头,从花瓣到梅枝,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按压推拉,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 可惜这簪子很结实,纹丝不动。 她不死心,站起来行至妆台前,取了另一根相差无几的银簪,认真颠量一番。 说句老实话,两者重量并没感觉到有什么差别。 难道不是中空?她的方向错了? 纪婉青回到床榻上坐下,凝眉细细沉思。 她直觉这簪子有古怪,但一时摸不到门路。难道,这是开启某个密室的钥匙? 不,不会的。以她亲爹为人,既然给了她母女的东西,就不会这般错综复杂,让她们难以得到。 这秘密肯定就在簪子上。 纪婉青垂下眼睑,再次将视线放在手上的银簪子。 这般细细打量了一番,她有了新收获,这簪子上的三朵梅花,其中有一朵是七瓣。 寻常梅花,都是五花瓣的,当然也有罕有品种,特殊些是三瓣或六瓣。 七瓣梅花从没听说过。 当然了,这梅花簪是工艺品,匠人也可能艺术加工一下,制作得稀奇些也不足为奇。 不过问题是,银簪头三朵梅花,两朵正常五瓣,只有一朵是七瓣。这朵特殊的七瓣梅花稍矮一些,被两朵正常的簇拥住,花瓣堆叠,若非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刚才她虽仔细摸索过,但重点放在零部件是否松动是上面,倒没注意这茬。 纪婉青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觉得自己里真相不远了。 那这个七瓣梅花究竟有何奥妙? 七? 纪婉青骤然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幼时学过的一种特殊解锁法。 她经历过现代,哪怕表面和光同尘,但实际上并不认为女子便该安静待在闺阁中,学习那什劳子女诫女训。 她经常往爹爹外书房里钻,学习了很多女子本不该学的东西。 外书房是纪宗庆的常驻之处,他欢喜爱女来寻他,但面对玲珑粉嫩的幼女,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知该怎么哄。 说故事,教各种把戏小玩意,外书房洒下父女无数笑声。 这种特殊的解锁法,就是那时候学的。 爹爹说,这世上有一种特殊的机括,鲜为人知,名为七巧锁。它很稀奇,无需钥匙,要严格按照口诀,快速连续敲打七个位置,方能打开机括。 这七巧锁,用途很广,能当密室秘匣之锁,也能化作各种各样形势,为机括之用。 细细端详,这七瓣梅花错落有致,刚好契合了七巧锁的方位。 纪婉青大喜过望,连忙按照一直未曾忘记的方法,迅速击打七个花瓣。 极轻微的“咯”一下,簪头与簪身连接的地方,分开一圈整齐的缝隙。 终于对了! 纪婉青小心翼翼将两者分开,露出一小截子卷得极细的绢布。 绢布卷得极细极实,只占了簪子中心很少一个位置,几乎不影响银簪重量。 她取出绢布,迅速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是父亲熟悉的字迹。 “婉青吾儿:卿得见这封书信时,大约为父已不在人世矣。 靖北侯府经营两代,没落就在眼前。麾下势力大多安置妥当,唯独残余的一些人手,事涉隐秘,为父与卿长兄既不存,已无处可托。 这些本与卿毫无干系,为父已拜托了卿之祖母,日后为卿姐妹寻两门上佳亲事,可恬静度日。只是上述人手乃经营两代之成果,为父不忍遣散之。 隐蔽人手忠诚可信,五年七载不可变也,名册俱藏于兵书底面。 若有用则用之,若无用则弃之,莫要贪恋,吾儿万万切记。” 书信是用蝇头小楷写的,巴掌大的绢布写得密密麻麻。纪宗庆笔迹一贯苍劲有力,流水行云,而这小楷却有些迟缓,笔墨带了几分虚浮。 纪婉青眼泪下来了,她可以想象,慈父在重伤之时,是如何犹豫着写下这封书信的。 他唯恐打搅了女儿安详的生活,却不知道,他的母亲根本言而无信,没有好好为他的爱女们寻找亲事不说,还狠心将二人推入危机四伏的境地。 父亲最后留下的人,很可能她能够用上。 纪婉青勉强忍住泪水,用帕子抹了抹脸,探手取出另一个匣子里的兵书。 她先看看这是什么人手,能隐蔽到不能交给父亲心腹大将的。 一旦明确目标后,其实很容易发现端倪。纪婉青摩挲兵书封皮封底,这两者比一般书册厚些,也偏硬。 这里面肯定有夹层。 她行至妆台,木屉中存放这一把小匕首,这是小时候她缠着父亲要的。当时纠缠很久,纪宗庆无法,看大女儿很懂事,便送了一把装饰用的小匕首给她。 这匕首很钝,但暂时顶上却还是可以的。 翻开兵书封皮,纪婉青将其平铺在床榻上,放平匕首,沿水平线切割着,欲将它分开条缝隙。 成功分开小许后,她看到一丝金色,纪婉青一怔,加快手上速度。 封皮封底里面竟分别藏了几片金箔,薄如蝉翼,却又十分坚韧,似乎还搀了其他金属打成的。 这些金箔密密麻麻扎了很多针孔,每一张都有,纵横交错颇有规律。 纪婉青微微一怔,立即举起其中一张,对着烛台架子方向望过去。 果然,迎着昏黄烛光,这些细密的针孔排列规律,形成了一个个蝇头小字。 她定睛看去,第一行头三个字很熟悉。 赫然竟是“坤宁宫”。 纪婉青心中一颤,忙往下扫去。只见紧接着这三个字的下面一行,开头便是一个人名。 崔六娘,二等宫女。 纪婉青瞬间明悟,这必然是父亲在坤宁宫布置下的人手,难怪不能交给麾下心腹大将。 她大喜过望,崔六娘后面还有七八个人名,虽然位置都低于前者,但皆并非外围人员。 她飞速拿起另外几张金箔,迎着光线一照,上面还有临江候府,魏王以及三皇子。 林林总总,约摸有近百个人名。 最后一张,则详细写了好几种联络方式与暗号,以及暗探大小头领的具体职务。 纪婉青心跳若狂,她终于有资本了,父亲犹豫后,终究还给她留下来的独属于自己的倚仗。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三十九 章 ,高煦暗中穿针引线了倒卖官粮一案, 由于蔡御史的提前揭破, 他这两日忙于最后的收尾工作, 并抹去一切痕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很好,吩咐下去,所有人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收尾工作本来应该昨日便全部办妥的,因为高煦临时增加了一项命令, 导致拖到了今日。 本来,他此举意在拔除梁振轩等巨蛀, 并削除纪皇后等人一部分势力的。 当然,他也没打算太重击纪皇后,让对方有可能一蹶不振, 被其他人替代。 昌平帝不可能放心皇太子的, 因此必然会扶植起一股势力, 与东宫抗衡。 没了纪皇后,还有陈皇后李皇后。 他是嫡长子,贤明能干, 朝臣交口称赞, 一般庶子要快速崛起很难。以他那皇父的行事作风, 到时候后宫掀起风波,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且相较起陌生的对手,高煦更属意纪皇后母子, 毕竟大家更熟悉, 而他很多布置, 都是针对对方的,换了一个人,前面的心力便白费了。 他事前估算过,下手极有分寸,既能狠狠打击对手,也不至于让对方失去倚仗。 当然,这个力度是可以上下浮动一些的,轻点重点也影响不了大局。 高煦在三日前,决定更重一些。 这是因为纪婉青。 纪婉青是他的妻子,已逐渐认可的家人,她吃亏生病,高煦其实是恼怒的。 既然皇后这么闲,就多费点神吧。 多忙碌了一天,把事情都处理妥当。林阳应声下去传信后,高煦站起,往后殿方向而去。 “殿下,你回来了。” 纪婉青笑意盈盈,迎上去拉着高煦大手,有些小抱怨,“我有两天没见殿下了。” 高煦早出晚归,而她病中精神欠缺,喝了汤药后眼皮子打架,只得早早睡下。 他每天都见她,她倒是好久不见他了。 若非明天晨起时,枕畔都有睡过的痕迹,她还以为他没回来歇息呢。 她微蹙秀眉,娇嗔薄怒,神态举止却很亲昵,高煦微微挑唇,“前两日孤无暇分身,倒是晚归了。” 他细细端详她,见她面色恢复红润,活力十足,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夫妻携手到软塌上坐下,纪婉青替高煦取下束发金冠,坐下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说:“殿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直起身子,一脸神秘,眨了眨美眸。 高煦挑眉,他方才一进门,就发现她今儿格外雀跃,本以为是小病初愈的缘故,如今看来倒不是。 他挥了挥手,屋中伺候的宫人太监立即无声退下。 等室内仅余夫妻二人,高煦展臂搂住她,靠坐在杏黄色麒麟纹大引枕上。 “何事?”这温热柔软让人心生眷恋,这般活力四射的妻子也让他很是愉悦。 “殿下,”纪婉青顺势搂住他的脖颈,两人凑得很近,她严肃起来,声音压得极低,“我发现一桩秘事。” 没错,她仔细思量两日,觉得还是不能隐瞒高煦。 很无奈,这古代女子的荣辱,皆系于男子。少时父亲,成亲后夫君,以后还有儿子。 纪婉青父亲早逝,儿子未见踪影,她不得不承认,高煦已是她唯一依靠,在她生命中举足轻重。 且就算他日有了儿子,母子二人的生存空间,也很大程度由他的态度决定。 纪婉青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和谐生活,也很珍惜高煦对她的好。 然而,她欲解开眼前困局,并将日后的路走顺畅,就必然要让暗探发挥作用。 只是这么一来,她获悉的消息就必会鸟枪换炮。 高煦不可能毫无所觉,他早知悉她从前的底子,与其他日信任崩塌,让夫妻之间产生不可弥补的裂缝,不如在第一时间挑明。 因此她今天白日刚成功接收暗探势力,等他晚上回屋,也不迟疑,当即便说起。 “何事?” 高煦也认真起来,以他对妻子的了解,一般鸡毛蒜皮的事儿,她绝不会这般谨慎严肃说话。 “我发现,我爹爹原来给我留下了些暗探眼线。” 说到此处,纪婉青面上带了几分黯然,“这是祖父与爹爹的两代经营,本来该传给哥哥的,可惜哥哥不在了,爹爹临终前无处可托,犹豫后,只得暗暗放在我身边。” 随即,她将自己猜想的祖父父亲经营历史述说一番,“如今,这些眼线大多在临江候府,也有少许在坤宁宫,魏王府以及陈王府。” 末了,她又补充一句,“他们虽未能贴身伺候,位置也不算重要,但皆非外围人员。” 好吧,纪婉青在某些地方避重就轻了。具体人数职位她没说,银簪子金箔之事也没说,郭定安没提起,刘婆子更不打算涉及。 何嬷嬷的顾忌,其实她很明白。 这世间女子太不易了,她们处于劣势,很多时候发生难事,都只能被动地接受。 尤其是嫁入天家的女子,夫君不仅仅是夫,他还真是君。 几十年时间太多漫长,能发生的变数太多,高煦如今确实对她很好,只是日后呢? 五年不变。那十年呢?二十年呢? 纪婉青无法潇洒,她必须给自己留下倚仗。 “我爹爹说这些人手一贯忠心耿耿,五年七载不可变也。我与他们接触过后,确实如此。” 话罢,她美眸亮晶晶,看着高煦。 “好!” 高煦眸中异彩连连,击节赞叹。 这真是意外之喜,纪祖父为人谨慎,纪宗庆深谋远虑,两代人暗中经营下来,才有这般局面。 这正好填补了他的一处空白。 元后十几年前薨了,纪皇后随即被封,当时高煦年幼,在他成长起来之前,皇后有足够的时间扎紧篱笆,多年下来已水泼不入。 同时,这也惠及了魏王陈王,要在这二者身边放人,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 高煦也就是无意发现了陈王的心思,好不容易才放了一个丁文山过去。 如今纪宗庆留下来的人手,正好弥补这处欠缺。 “你爹很好,你也很好。” 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即便一贯淡定如高煦,情绪也略见了起伏。当然这也有他已渐信任妻子,两人相处放松不少的缘故。 他轻抚了抚她的小脸,“孤必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纪婉青聪敏,此举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清楚。只是,她仍然选择将自己唯一倚仗告知于他。 面对妻子这般毫不保留的信任,高煦心潮起伏,他展臂拥抱她,很紧很用力,“孤也不会辜负你。” 虽然利益并不代表感情,但无疑是证明感情的一个强而有力手段,做出这么一件事,比说千万句甜言蜜语有用太多。 纪婉青此举强势宣示对高煦的信赖,让小夫妻感情猛向前跨进了一步。 夫妻感情得到质的飞跃,相拥良久,纪婉青便轻声说:“殿下,这些人手我今日已经接掌了,如今” 她倚在他的肩窝,声音一如既往轻柔,眼睑却微微垂下,遮住眸中情绪。 好吧,其实由始到终,纪婉青都没打算上缴人手。 白日她设想过种种情况,并一一作出应对之法。若是高煦有些意动,她就撒撒娇混过去;万一不行,她就得换个委婉的说法,表示无法舍弃爹爹心血了。 用个孝字顶上,反正这名单她没透露的打算,简单报备一番后,人手也必须牢牢握在手里。 这点绝不能退步。 纪婉青仔细斟酌过,高煦明理,她主动献出人手有功,态度也磊落,软中带硬周旋一番,他应会答应。 以退为进。 她话罢屏息以待。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高煦轻抚怀中人如绸般的墨发,下颚紧贴着她光洁的额际,沉吟半响,道:“既然是你爹特地留给你的,那就由你调遣吧。” 其实如果换了别人,出于上位者的稳妥考量,他少不得将这股难得的势力接过来。只是纪婉青不同,她是她的妻子,已开始初步得到他认可的家人。 他们成婚日子虽不长,但经历过的事却不少,有先前不错的底子,再经过刚才一事,高煦对怀中人已不再存疑。 既然已经将妻子纳为一体,那么他考虑得更多的是现实问题。 头一个,这些眼线人手是纪宗庆留给女儿的,他们的忠心顺延到小主子身上,由纪婉青亲自打理最恰当,避免了手下人心生疙瘩。 再有一样,她日后还得继续跟坤宁宫打交道,按照目前状况,看来适当透露清宁宫消息少不了,她经常有功劳,想必心里会更舒坦。 经历过前两日生病一事,他是知道纪婉青有多倔强。 二人感情向前大大跨进一步后,高煦已经开始考虑妻子的感受了。 他简单一句话,选择将人手留在纪婉青手上。高煦已经决定相信她。 “孤相信你。” 他声音不高,却重若千钧,纪婉青心尖一颤。 这短短一句“孤相信你”,意义其实是非凡的,不但表示了人手的归属,更说明了她此刻在他心中的分量。 “殿下。”他体恤了她,为她考量了。 纪婉青轻唤一声,把脸埋在他肩窝,轻轻闭上美眸。不要怪她藏了小心机,实在世道艰难,女子生存不易,这般要紧的事情,她无法不慎之又慎。 高煦的转变,她看在眼里,若他始终如一,她必然也会赤诚以对,“殿下,青儿亦绝不辜负你的信任。” “好。” 他声音很温和,轻拍了拍她的背。 纪婉青偎依在高煦的怀里,醇厚的男性气息将她包围,她的心突然有了安稳之感。 这种感觉久违了,自父母去世以来,这还是的头一遭。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四十一 章 ,如今纪皇后一党正逢困局, 纪婉青刚接手暗探势力, 便吩咐多多注意这方面消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过她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 隔日一早,何嬷嬷便取回来一张小纸条。 “娘娘,这是刘婆子刚递过来的。”何嬷嬷将纸条交给主子,又道:“我刚刚吩咐屋里几个人,午膳前分时段出去走一趟。” 高煦的信任让纪婉青颇为感动, 只是她仍然希望这批人手独属于自己,况且刘婆子已在清宁宫蛰伏多年, 她也不想横生枝节。 于是,何嬷嬷提议混淆消息来源时,她便顺势答应下来了。 反正有消息, 她半点不隐瞒高煦就可以了。 纪婉青接过窄小的纸条, 定睛一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为大业计,钧儿你当有所取舍。” 这纸条上字迹很普通很潦草, 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很合格的一个探子手笔, 大概因为时间紧凑,上面就写了这么一句话。 能特地送过来的,显然是要紧的消息, 而据纪婉青所知, 这魏王本名就是高钧。 能称魏王为钧儿的人不多, 很明显,这是皇后对大儿子说的话。 纪婉青秀眉微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纪皇后一党面临危机,要立即下决断的,大约就是梁振轩一案了。她一个多时辰前才听说,这主审刑官张大人,已关押了好几名六部要员。 危机升级,皇后母子大约想了个法子,要摆脱此事了。 不过这个决定大约有些两难,因此皇后才会这般说。 至于“为大业计”,这所谓的大业,只能是帝王大业,夺嫡计划了。 那么究竟是怎么样的“取舍”呢? 纪婉青一边打发人去前殿请高煦,一边回身到软塌上坐下,凝眉细思。 易地而处,她大约会尽快与梁振轩等人撇清关系,争取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弃卒保车,想必张进今早的举动一出,皇后等人也是这么决断的。 可魏王也不是傻子啊,能参与夺嫡多年,并一直被纪后一党奉为新太子人选,他必然知道这厉害关系的,何需皇后特地嘱咐? 霍地,纪婉青眉心一跳。 她想起了魏王妃。 据她所知,这魏王妃正是那梁振轩的亲外甥女,当初皇后千挑万选,方选定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在,双方关系要掰扯清楚,似乎颇有难度。 纪婉青心跳加快,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青儿,这是怎么了?” 她想事情太过入神,高煦进门没让通报,他进来了她也未能察觉。 纪婉青被心中想法所骇,寒冬腊月,白皙玉额竟被惊出了一层细汗。 高煦在她身边坐下,抬手用丝帕给她抹汗,剑眉微蹙,“你细细与孤说了便是,莫要惊慌。” 好端端的,纪婉青突然这般模样,再联想她刚接手了暗探,又是头回使人唤他回屋。她因何事惊慌,高煦已心中有数。 对于已纳入羽翼下的妻子,他自然而然有了责任感,若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他吗? 高煦大手放在她的细腰上,轻拍了拍,以作安抚。 自己的夫君有责任心,纪婉青是很满意的,她忙将字条递过去,“殿下,这是今早传过来的消息。” “殿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高煦接过字条垂目扫过,挑唇冷笑一声,这皇后母子,果然当机立断,一见事情不好,割舍得干脆利落。 纪婉青目光惴惴,他轻轻一叹,“就是你想的那样。” 要断尾求生,少不得立即与梁振轩撇清楚关系。然而有魏王妃在,恐怕很难。 皇家光鲜亮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只不过,在阳关照射不到的地方,它某一面却极其阴暗。 皇宫大内血腥从来不少,要“病逝”上个把人,其实并不难。 “难道陛下不管吗?”纪婉青颤声问道。 她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傻话,但话到嘴边,她依旧选择问了出来。 纪婉青一颗心如坠冰窖,从前她便知皇家水深且浑,一旦到了要紧关头,那人命便如草芥一般低贱。 只是认知归认知,亲身经历一番,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她与魏王妃有过几面之缘,对方虽骄矜,也有些蔑视她,但真远不到恨得要死的地步。 鲜花一般的美人,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才十六七岁,正是最绚烂的的时候,如今,却 纪婉青战栗着,而同为皇家媳妇,她有一种深切的兔死狐悲之感。 一双有力的臂膀搂住她,将她抱紧在宽阔的怀抱中,醇厚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包围着她,纪婉青有了依靠之感,她闭上美眸,紧紧偎依着她。 大掌轻拍了拍她,她听到高煦低声安抚,“你莫要惊慌,你与魏王妃不同,你是太子妃,皇后可以使些小手段折腾你,但其他的,她不敢。” 其实像对付魏王妃这般名目张胆,若非非常情况,皇后也是不敢的。 皇家的儿媳妇,可以设法让其吃亏生病导致病故,但明面上,还是得保持和谐的,否则皇家威严何在? 魏王妃太不幸运,她有了这么一个舅舅,已被昌平帝深深厌恶。 再者,皇帝若并没打算放弃坤宁宫,那么皇后母子这举动,就是正平息他部分怒火。 据高煦判断,重新扶持其一股势力与东宫抗衡不易,昌平帝权衡一番,最后必定会揭过此事的。 皇后一党的举动,正好加速了事态发展。 在皇帝默许的情况下,魏王妃只能被炮灰了,大家心知肚明,却没人有异议。 纪婉青其实不是不懂,只是懂归懂,却不妨碍她憋屈。 她突然很庆幸自己赐婚对象是太子,高煦是一个明理有责任心的男人,因此她当初处境虽难,却还有挣扎的余地。 若换了魏王般人物,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彻底冷落个一年半载,等热度下去后,再行“病逝”吧。 纪婉青回抱高煦,力度很大很大。 高煦又温声安抚几句,他心中有怜惜,她再聪敏能干,也不过年方十六罢了。 “青儿,你也莫要太为那魏王妃伤感。” 一种方法不大见效,高煦便换了一种,他徐徐道:“梁振轩勾结浙西大小官员,盗卖官粮多达二百余万担,且还巧立名目,收缴各种水脚钱c口食钱之流的赋税。” “农户耕种不易,又刚经历过一场大灾,如何有余力负担?” 说道此处,他声音冷了起来,“半饥半饱混过一年,已算不错,甚至有些饥肠辘辘,不得不卖儿卖女,好换取口粮。” 这话题很沉重,纪婉青不禁抬起头,静静听高煦说话。 “魏王妃娘家不算豪富,当初她出嫁却十里红妆,琳琅满目,这里面有亲舅舅的大力添妆,几乎已占据了她嫁妆的一半。” “这里面便有梁振轩贪昧下的钱银。”高煦垂眸看纪婉青,道:“你想想被迫骨肉分离的人家,再想想饥肠辘辘,终日以薄粥饱腹的百姓,你就不会太为她感伤。” 他眉目一片冷肃,“这等国之巨蛀,祸害百姓者,当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殿下说的是。” 经高煦这么一说,纪婉青伤感全无。 是啊,想必梁振轩多年也补贴了亲姐娘几个不少,魏王妃既然得了实际利益,享受了不应得的百姓血汗,那么今日食了恶果,也算天理循环。 她那些许物伤其类之感也尽去了,只仰脸认真道:“殿下为皇太子,真乃百姓之福也。” 纪婉青突然明白,为何诸多中立保皇党,都默认皇太子为唯一皇位继承人。为何她亲爹对东宫如此推崇,宁愿与纪皇后临江侯府关系日渐紧绷,也坚持不改其志。 高煦当得起。 “是吗?” 气氛渐松乏,他含笑抚了抚她的脸,挑眉问道:“青儿也知道百姓之福。” 妻子目露激赏,大力夸赞,神色难掩崇拜,是个男人都会心情大好,高煦也不例外。 “我怎么不知道。”纪婉青嗔了他一眼,“殿下莫要小看人。” “好,好,孤不小看你。” 回应他的,是一声娇哼。 魏亲王府。 王府大气磅礴,庭院深深。后宅正殿雕梁画栋,乃魏王妃所居之地。 这个一贯安逸的人间富贵乡,近几日来却一反常态,气氛紧绷压抑,来往宫人太监皆蹑手蹑脚,不敢多弄出丁点声音,唯恐遭了殃。 偏偏越是紧张在意,越是容易出岔子,丫鬟手一颤,“噼啪”一声打碎了茶盏,她慌忙跪下请罪。 “行了,笨手笨脚的,下去吧。” 魏王妃连日心烦气躁,憋了一肚子气,不过这丫鬟是她陪嫁过来的,因小事太过责备不合适,她紧蹙眉心,挥了挥手。 丫鬟忙捡起地上碎瓷,连爬带滚出了门。 “娘娘,娘娘!” 这时门帘子一掀,王妃乳母李嬷嬷冲了进来,她一脸惊慌,让正翘首以盼的魏王妃心中猛地一沉。 “嬷嬷,可是舅舅那边如何了?” 魏王妃娘家并非世家,父亲任三品光禄寺卿,官职倒能够上皇子妃之父,不过这位置却握不上太大权柄。 她能被皇后选中,全因亲舅梁振轩没有嫡女,又非常疼爱她之故,舅舅就是她立身倚仗。 如今这个倚仗眼看着倒下,她如何不惊慌失措。 “娘娘,老奴刚命人打听到消息,那张进已将吏部左侍郎吕亮,以及户部郎中金立安c吏部郎中曹越都收押了。” 魏王妃父亲因为关系太近,被勒令闭门候查,亲朋好友避之而不及。娘家无法第一时间得悉案件进展,她只得使人从别处探听。 这样直接导致了魏王妃消息的滞后,大清早便发生的事,她快响午才获悉。 她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喃喃道:“嬷嬷,嬷嬷你说什么?” 实际魏王妃听得很清楚,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尽去了,梁振轩不是被冤枉的,且案件之大超乎她的想象。 “娘娘,舅老爷眼看撑不住了,那我们日后如何是好?”李嬷嬷目露恐惧。 古代是农业社会,动了朝廷赋税,便是动摇国本,没有哪个皇帝能容忍的。且古代讲究诛连,一旦案情过大,不但所有涉案人员,即便是主犯们的九族都跑不掉的。 魏王妃娘家关系亲近,必然是其中之一。 至于嫁入皇家的魏王妃倒能幸免,不过这正妃之位,肯定是坐不住了。 魏王殿下平日与王妃关系融洽,但这又当得了什么,男人要翻脸,那会比翻书还快。 魏王妃颓然坐回美人榻上,身躯微微颤抖,“还能如何,只能静观其变。” 她虽出身不算顶尖,但自幼有强势舅家撑腰,过得是顺风顺水,没想到平生第一次遭遇挫折,就这般大。 李嬷嬷愁容满面,不过她瞥一眼滴漏,还是劝道:“娘娘,先传午膳吧。” 不吃不喝也挽回不了什么,魏王妃心乱如麻点点头。 传膳的丫鬟下去了,只不过,这膳食到底没能传来,来的是另一群意想不到的人。 这群人来得很突兀,连通传也没有,大喇喇闯进王妃正房内殿。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四十三 章 ,魏王妃的丧报是午膳前到宫里的, 作为长嫂, 哪怕地位更尊, 纪婉青还是得走一趟。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何嬷嬷一脸不喜,嘀咕着晦气。 晦不晦气都得去,隔日,她便换了素色衣裳,前去魏王府。 人不少, 大家一脸哀色,看着颇为情真意切。 其实魏王妃的“急病去世”, 想必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皇帝不啃声,就代表了默许。 既然皇帝都默认了, 那么魏王妃不是病逝也算病逝了, 京城没有流言出现, 大难临头魏王妃娘家也不敢有异议,舅家就更不用提了。 大家演技了得,一脸沉重, 唯独一个安乐大长公主例外。 纪婉青在大婚次日谒见皇帝时, 曾经见过安乐大长公主一次, 这位辈分高,很多事情已无需顾忌了。 “好好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纪婉青离得近, 隐隐听到对方这么叹了一句。她默然, 安乐大长公主因为身体原因, 膝下并没有孩子,想必感触会更深吧。 安乐大长公主惆怅片刻,收敛情绪,回身见了她,便道:“太子妃大婚不足一月,心意到了便可,早些回去吧。” 纪婉青也不想多待,顺势随着对方一起出去了,临上轿舆时,安乐大长公主回头,说一句,“太子是个有规矩的好孩子,你安分守己,会有安逸日子过的。” 她主要因为怜惜太子,见四下并无旁人,便嘱咐一句。 纪婉青虽是被捎带上的,不过这建议对她也是好的,她领了心意,微微福身道:“婉青谨遵姑祖母之命。” “那就好。” 再多说就不美了,两人分别上了轿舆,各自回去了。 魏王妃在年根底下没的,为防搅了昌平帝兴致,白事办得很低调,停灵一段时间,便匆匆出了出了殡。 正旦大年,一连低气压多日的昌平帝终于阴天转晴,前朝后宫都不敢触霉头,只一意凑趣,将气氛推至最高峰。 昙花一现的魏王妃已被刻意淡忘,不过纪婉青也无闲暇感慨太多,从除夕到元宵,一连串大宴不间断,她累得头昏眼花,哪里能再理其他。 好不容易出了元宵,不等她喘一口气,高煦病倒了。 好吧,这病当然是假病,毕竟年前年后这么忙碌,体弱的皇太子若再继续安然无恙,那便该惹人疑窦了。 太子都病了,太子妃当然得留在清宁宫伺候着,不管她是否受宠。 “殿下,这可劳烦了你。”若不是,她还不能歇一歇呢。 纪婉青端着一碗汤药到床榻前,将它随手搁在榻前的小几上。高煦演戏演全套,殿中弥漫着苦涩的药味,他脸色苍白,状似虚弱地倚在姜黄色福纹大引枕上。 她瞅了一眼他的俊脸,这涂抹的药物极逼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不过,当然也有赖于太子殿下演技了得。 纪婉青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熟能生巧嘛。 她状似严肃,实际美眸带着戏谑,高煦轻哼一声,“你似乎很高兴。” 他展臂,她会意,立即偎依过去。 小夫妻又相处了大半个月,两人没有了矛盾,也接受了对方,自然而然,情感增进,关系日渐融洽。 高煦孑然一身多年,如今多了妻子,他最初是防备,如今却渐渐享受到了个中乐趣。 他睨了她一眼,“嗯?” 这个“嗯”字尾音上挑,似乎带了些许危险之意,纪婉青缩了缩脖子,忙讨好一笑,“哪里的事?。” 回应她的,又是高煦一声轻哼。 小夫妻低声说了几句话,便有小太监急急奔进来通报,说乾清宫总管太监孙进忠来了,奉了昌平帝的口谕,前来探望皇太子。 不过这所谓的探望,水分究竟有多大,彼此心知肚明。 小夫妻立即分开,高煦躺下盖上锦被,而纪婉青则退到内殿门帘子旁,离床榻远远的。 二人现在身处前殿,皇太子的寝卧。半响过后,孙进忠便到了,这位皇帝心腹身穿暗红色蟒纹内监袍服,手执拂尘,一进门,先不动声色扫了内殿一眼。 室内充斥浓浓药味,放置在室内的香炉吐出氤氲的香雾,不过依旧未能把苦涩药味压下。 太子妃纪氏微微垂首立着,她不得太子宠爱,能进内殿已经很不错了,只能杵得远远,并不敢往床榻前凑。 孙进忠第一时间给两位主子见了礼,皇太子高煦已经在贴身太监的的扶持下坐起,在大引枕上斜斜靠着,他忙上前阻止道:“殿下,要不得。” “孙总管乃是奉父皇圣旨来探望孤,孤尚有余力,如何能卧榻不起?” 高煦嘴里说着有余力,其实很勉强。他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淡淡,失去光泽,语速虽如往昔一般不疾不徐,但明显中气不足,话罢后还清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孙进忠细细端详榻上的太子,从头到脚,从神态到语气动作,一丝不漏。 嗯,他暗暗点头,年前年后操劳过度,皇太子这自母胎带病症的身体撑不住了,病情比以往要更严重些。 孙进忠放了心,先一脸关切问候了几句,接着又道:“殿下乃陛下左臂右膀,不可或缺,殿下万万好生调养,把早日病养好。” 这话倒是真的,昌平帝既防备太子,也倚仗太子。 高煦入朝五六年间,政令清明不少,并将繁杂琐碎的政务揽了过去,昌平帝轻松了很多,他本来不勤政,此举正合他意。 当然,皇帝因此也更忌惮太子。 高煦又咳嗽了几声,苍白的俊脸上带上一丝不正常的晕红,他顺了顺气,才道:“为皇父分忧,孤责无旁贷,孙总管且回禀父皇,说孤定好生休养,以早日康复。” 孙进忠连连点头,末了笑吟吟道:“殿下养好了身子,正好赶上避暑随驾。” 因为皇太子病情颇重,再寒暄几句,目的达成的孙进忠便告退,返回乾清宫复命去了。 高煦吩咐张德海去送,张德海得令,立即殷勤把对方送出门。 等孙进忠离开,一直缩在角落装鹌鹑的纪婉青便蹭过来,她先竖起大拇指,夸赞太子殿下的好演技。 高煦板着脸哼了一声后,她才言归正传,好奇问道:“殿下,今年会去避暑么?” 这皇帝避暑不在京城,出行规模宏大,恐怕又要花费不少了。不过她关注点却在另一处,蹙了蹙眉,问道:“殿下,这孙进忠怎么早早提起这事?” 现在才正月下旬,即便要避暑也早着呢,孙进忠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事,状似闲谈,实际就是提醒了。 说话间,纪婉青已倒了一盅温水给高煦,为求逼真,他今早到现在都没沾水了。 高煦先把温水喝了,茶盅递回去,才淡淡道:“父皇如今避暑,是必然要带上孤的。” 他挑了挑唇,笑意不达眼底,“当然,纪皇后临江侯,魏王陈王也是要带的。” 纪婉青立即了然,这是皇帝的防备之举,长时间离开京城,必然要将夺嫡双方带在身边,才能放心。 她撇了撇嘴,手上动作不停,又倒了一盅温水给高煦。 他这回喝了半盅便够了,纪婉青接过来,觉得有些渴,顺手给自己喝了。 她动作亲昵自然,高煦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他身边来。 纪婉青从善如流,偎依进高煦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附在他耳边低声嘀咕,“陛下这也防备太过了,不是有了皇后魏王平衡了么?” 虽知皇帝这种生物对继承人格外警惕,但作为被防备的一方,心里还是不大舒服的,想起方才孙进忠仔细端详榻上人的眼神,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真是什么话也敢说,还不噤声。”高煦轻呵一句,“日后不许再提。” 纪婉青当然不傻,方才的话,声音低得两人仅能勉强听到,不过她还是乖乖应了。 高煦其实并没生气,他知道她有分寸,只是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一下,“有些事儿不能宣之于口,你知我知便可。” 他神色格外温和,纪婉青某些不经意小动作,实在很让人窝心,就譬如方才那句话,不是心疼他,信任他,怎可随意出口。 他拍了拍她的背,“可知晓了。” “嗯。” 她乖巧应了,他便微微俯首,薄唇在她额际轻轻触了触。 “殿下,我们说点高兴的事情吧。”纪婉青眨巴眨巴眼睛,侧脸靠在他的颈脖,蹭了蹭。 “何事?” “年前,魏王妃不是没了吗?”她忙细细道来,“等元宵过后,魏王府便开始倒腾人手了,我那边的眼线,刚好负责选拔一部分人手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套到各府也适用。 魏王妃进门就掌家,足足一年多时间,人手心腹早已渗透到各处。她是非正常死亡,事后,魏王肯定得将府里洗涮一边,将这群人尽数挑出来。 纪婉青手里的眼线,属于魏王从宫里带出来的第一套班底。魏王与陈王不同,他信任他的母后,这些人都在王府当了大小管事。 眼线们本不算受重视,只捞了个小管事当当,但随着这次清洗,魏王府人手不足,他们这群老人的作用便出来了,皆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拔。 其中有一个,参与到从内务府选人进王府,并安排工作的差事。 不但可以提拔一下自己人,还能帮高煦安插一下人手。 这是双赢,魏王府那么大,纪婉青人手不多,能打探到的消息有限,正好能互补。 高煦一听便懂了,目带赞许看了她一眼,沉吟半响道:“除了新增人手,原来在府里的下仆,你的人能挪动一下吗?” 魏王陈王当年开府,一下子增添了几百人手,他那时也放了些人进去,不过就是混的时间尚短,地位不算高,未能靠近中心。 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混起来,只是若有自己人配合,将能大大缩减其中所耗时间。 “嗯,可以的。” 纪婉青那个眼线也负责安排差事,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他只负责一小部分。” 意思就是无法随心所欲了。 高煦当然懂,他马上吩咐张德海把林阳唤来,商量一下人手安排。 很快,有小太监禀报林阳到了,纪婉青自觉站起,说是给高煦到小厨房选几个菜式,实则是主动避让出去了。 她希望自己握着独属于自己的势力,当然也给予对方同样尊重。 高煦点了点头,林阳是假太监,在外面还好,在寝卧这地儿,他不希望自己妻子被窥见。 纪婉青出了门,在宫人簇拥下往小厨房而去,刚沿着大红回廊转了弯,迎面便见何嬷嬷匆匆走来。 “嬷嬷,怎么了?” 梨花领着宫人自觉退后,纪婉青便低声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何嬷嬷点了点头,这事本来无关大局,只是套在她家姑娘身上,却很让人不是滋味。 “坤宁宫那边有消息,说皇后已经看中了魏王继妃的人选。”她顿了顿,道:“是英国公府嫡出二姑娘。”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四十五 章 ,传话的人当天出了京城, 打马直奔边城, 数日之后, 命令与信笺,便抵达边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郑哥哥,姐姐与太子商议过,也说先按兵不动为好。” 纪婉湘一接到信,立即打开仔细看过, 抬首对身边夫君说话。夫妻感情极好,在屋里, 她一贯保持成亲前的称谓。 在刚获悉孙家底细时,郑家曾闭门商议过这事,不论是郑毅, 还是郑母, 深思熟虑后, 都认为这家人还是留着的好。 他们与纪婉青夫妻想到一处去了,日常多加防备,远比消灭后不知何时又蛰伏危险, 要好上太多。 既然有了目标, 情况就大不同, 这军户区,并非一两家人能肆意妄为的地方。 “嗯,这般最好不过。” 郑毅点了点头, 又嘱咐道:“湘儿, 这孙家, 你日常便多疏远避开,不要多来往了。” 郑母本就是有成算的人,而郑小弟今年十三,郑小妹今年也十一了,两小很机灵,想骗他们不容易。相较起母亲弟妹,他更不放心柔弱的妻子。 纪婉湘养于深闺,从前有父母娇宠,父母没了虽彷徨,但好歹上头还有姐姐撑着。她性情柔顺,历事较少,虽这几个月有了长进,但要独当一面,她需要更多时间。 “你若出门,就把庞嬷嬷几个带上。”庞嬷嬷是纪婉湘的乳母,一个老练的中年妇人,正好能补主子不足。 她带着几个精明能干的贴身丫鬟跟上,就很让人放心了。 郑家分到的两进小宅不算大,自从知悉这事后,郑毅干脆把军户区外面的下仆家人都招进来了,多几个人一间屋子挤挤就是。现在人手充足,外松内紧,只要郑家人不跑远,完全没问题的。 纪婉湘一一应了。 “郑哥哥,不知道姐姐过得可好?”谈罢正事后,她想起心中一直的牵挂,微微蹙眉。 “湘儿你放心,应是不错的。” 郑毅主观情感较少,看问题客观太多。在他看来,太子愿意派人过来排查并保护,由此可见,姨姐的处境并不算差。 况且,近段时间他还隐隐察觉,除了父亲的袍泽外,还有另一股势力在关照他,这应该是东宫的力量。 姨姐不但过得不算差,且在太子殿下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京城,魏王府。 一连串替换人手的动作进行迅速,等半个月后,临江侯纪宗文做客魏王府时,王府已换了一批人,重新井然有序。 纪宗文刚进了王府大门,收到消息的魏王便亲自迎了出来。 “舅舅,今儿怎么来得这般早?” 纪宗文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笑道:“今日闲了,便早些过来。” 这舅甥二人感情不错,并肩详谈几句,往前厅而去。 “听说,你母后正为你挑选继妃,不知可有中意的。”作为嫡亲兄妹,纪宗文很了解自己的妹妹,算了算时日,应该差不多了。 魏王笑道:“有是有了,不过还要等父皇下旨赐婚,才算定下。” “哦?是哪家姑娘。” “是英国公府嫡出二姑娘。” “英国公府二姑娘?我似乎听说过。”纪宗文蹙眉,想了片刻,方恍然大悟。 他随即解释,“秦二姑娘曾与前靖北侯世子定过亲,因此我有些印象。” 纪宗文是世子堂伯父,当初还去喝过定亲酒的。不过,显然他对政见不合的前靖北侯无甚好感,语气只淡淡。 这点魏王知道,他也只是淡然一笑,道:“那姓纪的小子没有福分,因援军将领刻意拖延,晚了两天才到,城破父子俱亡,亲事也是白定了。” 秦二姑娘出名的品貌俱佳,家世给自己平添大助力,魏王很满意,他已以其未来夫婿自居,提起前任,自然语带微嘲。 纪宗文闻言眸光闪了闪,只随意“嗯”了一声,也没答话。 这些并非机密事,二人边走边说,入了前厅也没有停留,而是从后房门转出,沿着朱漆回廊直奔外书房。 魏王说这番话时,声音并没压低,前厅中侍立的宫人太监能听个分明。 其中一个翠绿色比甲的宫人神色不变,却垂下眼帘,遮住眸色。 她是郭定安手下的暗探,因为这次清洗人手,才被自己人提拔上来前厅伺候,刚当差不足半月。 主子传下话,吩咐多注意魏王继妃之事,不想没几天,她便凑巧获悉了消息。 宫人一直安静当差到下值,找了个机会,才一五一十将消息传出去。 这消息在暗探上层引起轰动,随即马不停蹄转到清宁宫。 纪婉青没想到,只因前未来嫂子要配魏王,她心中不是滋味之下,吩咐留意的小事,竟无意揭露另一件震撼她灵魂的大事。 “什么?” 她 “腾”一声站起来,宽袖带翻了了茶盏,濡湿了她的裙摆,她亦浑然不觉。 “我爹爹哥哥,是因为援军将领刻意拖延,硬支撑了两日,方城破人亡的!” 纪婉青震惊愤怒,纤手在颤抖,身躯在颤抖,死死盯着眼前窄小的密信纸笺。 交战信息,这些属于军事机密,有能量有渠道的,知道很轻易,但没有人脉的,却难于登天。 纪宗庆回京几日没有提及,他去世后,纪婉青更不可能知悉。她只知道,那场战役很大,敌军来势凶猛,大周处处吃紧,父亲兄长被困守城,后来粮绝被迫突围,寡不敌众,最后战死。 守卫的那座小城叫松堡,军民浴血奋战,死伤十者八九。 以上,便是纪婉青从前获悉的全部消息,她没想到,居然还有援军刻意拖延这一出。 她眼前已经模糊,却使劲一抹,提起裙摆往前殿奔去。 “殿下,殿下!”有一个人,能告诉纪婉青这是否就是真相,这人就是高煦。 在外一贯从容淡定的妻子失了分寸,气喘吁吁奔了进门,惊慌失措,小脸还有没抹干净的泪痕。 高煦剑眉一蹙,立即挥退林阳并一众太监,下榻站起,沉声问道:“青儿,发生了何事?” 纪婉青已经急急冲到他面前,拽住他的大手,他反手紧紧握住,“你莫要慌张,且细细道来。” “殿下!” 她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八九,只是犹带一丝侥幸,只仰脸期盼看着他,“殿下,我父亲兄长,是因为援军将领刻意拖延,硬支撑了两日,方城破人亡的吗?” 父亲兄长死亡已不可改变,纪婉青伤心悲泣,好不容易渐渐走出来。如今竟乍然听见,父兄本来是不用死的,只因人为失误,才被迫导致英年早逝。 她希望不是真的。 三年前,父亲还不足四十,身体强健正当壮年;哥哥才十八岁,一个前程远大,还未及冠的少年人;还有她的母亲,若非这个丧夫丧子大噩耗,她也不会病倒在他,继而不起。 夺走了她的至亲,颠覆了她的人生,如今竟告诉纪婉青,这都是人为的重大失误? 她话罢,已泪如雨下。 高煦凝神细听罢,心下却一沉。 这事儿他三年前就知道,彼时不可能特地告诉纪家姐妹;等二人大婚后,感情渐入佳境,他却只能按下不提。 高煦一直在查找此事真相,只可惜当年失了良机,线索几近于无,几年下来进展并不大。 既然真相未明,若贸贸然告知妻子,除了让她伤心哭泣,日夜焦灼,并无其他好处。 于是,他自然便没有提及。 只可惜她到底还是知道了。 “是的,青儿。” 如今她既然问起,高煦不会自觉为她好而隐瞒,他将所知告诉她,“援军晚到两日,你父亲与一众将士骁勇善战,支撑了许久。” 他轻叹,“在城破人亡之时,才等来了援军。” 这是一件很悲壮的事,敌众我寡,连续奋战两天两夜,已到了极限,终究是撑不住了。 这两句低低的话语,如一记重锤,直击纪婉青心脏。她失声痛哭,脚下跄踉,站立不稳,被眼疾手快的高煦及时展臂抱住。 她无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良久,揪住高煦衣襟,“是谁?这人是谁!” 谁贻误战机,害她父兄惨死,此仇山高海深,不共戴天。 纪婉青美眸闪过刻骨恨意,高煦看得分明,却大喝一声,“青儿,你听孤说!” 他神情万分严肃,紧紧盯住她的眸子,一字一句说:“负责驰援的将领名楚立嵩,与你父亲一样,是忠君爱国之士。” “他顶天立地,一身赤胆,宁愿以身殉国,也绝对不会做出刻意拖延增援,导致同袍战死之事。” 这位楚立嵩,是东宫第一位军方心腹,然而,他对高煦而言,却不仅仅是心腹而已。 高煦自胎里带了些许病症,虽幼时因各种原因一直佯装严重,但实际上,却一直无法根除。 楚立嵩仔细询问过他的情况后,教了他一套家传心法口诀,说这心法不能飞檐走壁,却能强身健体,配合药浴,能根治此症。 楚家曾有一祖辈也有这症状,后来有机缘得了隐士高人诊治,传下了这心法与方子,祖辈依言照做,后果然痊愈。 楚立嵩不但献法让太子彻底根治病症,且他还教导高煦兵法,解释各种实战关窍。 要知道,因昌平帝的隐晦心思,皇太子自幼的文治方面的太傅很了得,但军事上却“不经意”被忽略了。 他于太子而言,是心腹,更是良师。 高煦很了解对方,楚立嵩是一位铮铮铁骨的好汉子,为保家卫国计,抛头颅,洒热血,不在话下。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刻意延误增援?导致一城将士几乎死伤殆尽呢? 良师心腹战死后,不但没有死后哀荣,反倒蒙冤受屈,背上千古骂名,受人唾骂。甚至连家人也无法在京城立足,只能灰头土脸离开京城,匆匆返回原籍去了。 三年来,虽很艰难,但高煦从未放弃查找真相,誓要还这位功在社稷的良将忠臣一个公道。 他并未因涉事的是自己的心腹,就有半点回避,只很认真对妻子道:“青儿,这其中必有蹊跷。”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四十七 章 ,京城人烟稠密, 内城房屋规整, 街巷宽敞, 还会好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到了外城繁华之处,不免十分喧嚣。 东川侯王泽德出门访友,离开时正值最拥挤的时候。 “王大,走慢一些,不必争先。” 王泽德虽贵为超品候, 但出行一贯并不高调,他坐了一辆蓝帷大马车, 装饰简单不花哨,府徽若非仔细梭视,恐怕也不能发现。 大街两旁挤满了小摊, 占了不少位置, 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马车前进极缓慢,他神色平和,并无半点不耐烦。 好不容易走了一段, 前面终于松动了些, 车夫王大一扬鞭, 赶紧驱马前行。 不想这个时候,旁边一岔道却突然奔出两匹快马,从侯府车前窜过, 惊得王大立即一勒僵绳, 方堪堪停下马车, 没有与前者撞上。 快马之上,是两个锦衣少年人,看样子是勋贵官宦之家子弟,也不停顿,反而一夹马肚,飞快横穿大街,窜进对面岔道。 这条大街紧邻菜市,小摊贩特别多,前面一个少年奔进岔道时,胯下快马前蹄踹翻了一个小摊,两篮子鸡蛋尽数摔破,一摊子新鲜菜蔬落地,被两匹马踩踏得七零八落。 锦衣少年们半眼不看,扬长而去,原地独留呆若木鸡的摊主老大爷。 衣衫褴褛的老大爷年迈力乏,挤不过年轻人,才将摊子摆在岔口,老两口近日的口粮取暖都在这摊子上,一时失声痛哭。 兔死狐悲,其他摊主黯然,只是大冷天气来出摊的,大家都不易,只得上前替老大爷捡起还好些的菜蔬,有的还塞了两个铜板。 王泽德撩起帘子,吩咐道:“王大,取二两银子,给那老翁送去。” 王大应了一声,立即跳下车,往那便过去。 他再次赞叹,自家侯爷为人厚道,考虑周到。 不是王泽德吝啬,而是这银子不能多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年迈老翁得到不错帮助已让人感慨,再多了必会引发祸事。 他做好事也不留名,这个小插曲过去后,王家马车顺利返回东川侯府, 王泽德一进门,便见大管事王忠急急赶来,“老爷,纪家打发人来了。” “纪家?纪宗贤?” 王泽德一蹙眉,他从前靖北侯府关系密切,只不过自从纪氏姐妹出嫁后,却已完全没有来往。 “不,不是现任靖北候,”王忠气喘吁吁,忙道:“是太子妃娘娘的陪嫁,前靖北候大管事纪荣,已经等了有半响。” “太子妃?” 自从纪婉青大婚后,王泽德还是头回听到这个名字,他脚下微微一顿,方快步往外书房行去,“还不快快把人请过来。” 外书房这地方,一贯是接待亲近之人,他在外书房见纪荣而非前厅,足可见其中态度。 王泽德刚坐下片刻,纪荣便到了,两府曾经关系很不错所以,彼此都熟悉对方。 他拱手问安,王泽德免了礼,笑道:“坐罢,你家主子可好?” 纪荣自从纪宗庆去世后,便一心听命纪婉青,他现在的主子,正是太子妃,闻言立即答话,“回侯爷的话,我家主子安好。” “我家主子出宫不易,特地让小的给侯爷带个安。” 王泽德自然说自己安好,随即又问:“不知你今日前来,可是太子妃娘娘有何事?” 纪婉青嫁的是皇太子,而东川侯府则是从前差点定了亲的人家,赐婚圣旨下来后,为了避嫌,双方默契没有再来往,王家只悄悄使人添了妆。 不过,显然王泽德对故友之女,还是很看重的,说话时一脸关切。 宫中传话并交信的人语气郑重,叮咛了好几遍,可见主子对这封信的看重程度。纪荣当下也不废话,立即探手从怀中取出书信。 “这是我家主子给侯爷的信,请侯爷过目。” 王忠已经上前,从纪荣手里接了信,快步行至大书案前,交到主子手里。 王泽德右边袖子空荡荡,只剩一条左臂,不过三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左手十分灵活,挑了火漆,取出信笺,立即垂目,凝神细看。 “王伯父见字如晤,自揖别尊颜,已是数月,尔添怀思。今侄女乍闻一事,倍感惊惶,还望伯父为侄女细细解惑。 听闻家父家兄当年北征之时,被围困松堡,粮绝突围时,本应有援军相助,不想却遭刻意阻滞,支撑两天,方力竭重伤身死。 不知此事真否? 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侄女翘首待复。” 纪婉青不以太子妃尊位自居,而是如往昔一般自称侄女,语气虽震惊焦急,但却十分有礼敬重。 王泽德注目焦点却不在此处,他视线扫过“围困松堡c援军相助c刻意阻滞”之时,瞳仁陡然一缩。 他心中惊涛骇浪,不过到底久历世事,神色动作丝毫未见不妥,眼睑微垂看信见,却刚好遮住那些微异常。 “原来是此事。” 王泽德长叹一声,抬眸摇头,“往事既已成定局,生者却仍需度日。旧日我唯恐她们姐妹悲恸太过,伤了身子,便没有提起这事。” “不想,她今日还是知道了。” 他神色有些黯然,不过还是立即铺了纸笺,提笔蘸墨,仔细写了回信。 王泽德的手不大方便,王忠便上前帮助主子,将信笺放进封皮之内,并用了火漆,最后交到纪荣手里。 纪荣得了回信,也不多留,站起告退后,匆匆离开。 “王忠,你送一送纪总管。” 王忠立即领命,二人随即出了门,大书房内仅余王泽德一人。 大门一被掩上,他立即不复气定神闲,浓眉紧蹙,神色相当凝重,已坐不住了,站起在书房来回踱步。 那事儿定案已三年,他万万没有想到,时至今日,既然还有人惦记这桩事,而且纪婉青竟也知悉了真相。 王泽德内心深处是很不安的,三年风平浪静并未让其消退,今日一封书信,让深埋已久的焦灼重新翻涌而起。 他心中骤生不祥的预感。 这预感让他坐立难安,踱步苦思良久,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返回书案前,铺开纸笺,匆匆写下一封信。 王泽德这回没让人帮忙装封皮,自己放慢速度,一只手办妥,随即扬声唤道:“王忠!” 王忠送罢纪荣,便回到外书房门前,他也不进去,只垂首候着,一听见呼唤,立即推门进去。 “王忠,你换身衣衫,小心一些,将这信送到二爷处。”王泽德声音沉沉,将刚封好的信递过去。 王忠闻言心中一凛,立即应是,接过书信小心揣在怀里,匆匆出了门。 他折返自己的小院,找个借口将伺候的小幺儿打发走,打开衣箱,翻出一套三年没穿过的粗布衣裳,套在身上。 这位大管事戴了个竹笠,将帽檐拉得极低,遮住大半脸面。他赶了辆下仆用的灰蓬小车,从下仆进出的小门出去了,出了后巷,如寻常小厮一般,半点不惹人注目。 王泽德这封书信,被送到一处宽敞的大院子处。 这大院子花木错落有致,一条溪流蜿蜒,溪畔几丛竹,再远一些,则是十数间雅舍。 时值隆冬,溪水结冰,花木大多凋零,不过却能看出此间主人独具匠心。 雅舍的隔扇窗被推开,窗前放了一张黄花梨软塌,榻上斜卧了一个青年男子。 青年面如冠玉,眉目清隽,可惜神色淡淡,捻起白玉酒杯一仰而尽,静静看着赏看窗外怒放的红梅。 雅舍地暖相当充裕,青年只随意披了件白色暗纹锦衣,衣襟微敞,让上前添酒的美貌丫鬟红了脸。 不过,这等惬意氛围却被打破了。 “二爷,东川侯府来了信。”话罢,来人立即将书信递上。 “王泽德?”被称为二爷的白衣青年一蹙眉,“不是告诉过他,没有十万火急之事,不可再传信吗?” 要知道,东宫皇太子一直未放弃查探当年之事。王泽德好不容易伪装过去,若是再引他注目,那后果将极糟。 当年宣府虽说损失很大,但存活下来的大小将领也不少,高煦要关注的人多。再加上王泽德意外失去一条手臂,被迫卸职赋闲,算是利益受大损者,再加上他演技不错,这才堪堪避过。 没有疑点被调查,与发现疑点被关注,完全是两码事。皇太子高煦的能力,二爷从未小觑。 二爷接过信,立即展开,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事,让对方失了分寸。 一目十行看罢书信,他随手扔下,哂笑一声,“啧啧,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就把王泽德吓破了胆子。” “他当年不是装得挺好的吗?怎么一碰上姓纪的,就方寸大乱?莫不是没了一条手臂,连胆子都没了。” 二爷请嘲几句,神色一冷,“告诉他,太子妃无半点头绪,只要他如旧日一般稳住,无人能窥见丝毫端倪。” 禀事之人立即应是,并取来笔墨纸砚,平铺在软榻旁的小几上。 二爷直起身子,提笔快速写了一封信,没有署名,只取出一方白玉小印,在该署名的地方按了按。 书信立即用了火漆,交到正在焦急等待的王忠手上。 王忠赶紧扣上竹笠,压了压帽檐,重新驾了小车,从后边已隐蔽小门离开,悄悄赶回东川侯府。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四十九 章 ,高煦这次“病卧”时间颇长,纪婉青能有足够的时间足不出户, 调整好心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经历了这事后, 更显沉静, 十六岁的妙龄女子,面容犹带稚嫩,但气质已完全蜕变。 两者迥异,却又完美结合在一起,交织成一种动魄惊心的美丽,一垂眸, 一抬首, 让人移不开视线。 “青儿。” 夫妻敦伦, 榻上风浪渐趋急促之时,她经受不住, 星眸半阖, 秀眉微蹙。高煦俯身,轻吻了吻她眼睛,声音暗哑,“睁开眼睛看着孤。” 长而挺翘的羽睫微微颤动, 她睁开眼睑,一双瞳仁黑亮如点漆, 覆盖了一层晶莹水雾,满满当当的, 仿佛随时就要满溢。 她定定看他, 轻唤一声, “殿下。” 高煦心中一紧,动作越发急促,那两汪晶莹一荡,终于溢出些许,顺着她白皙如冰玉的肌肤,往枕畔落下。 他垂首一一吻去,细细亲吻一番,最后寻到两瓣樱唇,衔住深入嬉戏。 最后一波疾风骤雨过后,高煦立即翻身而下,将她抱在怀里,大掌徐徐摩挲着美背,耐心安抚。 小夫妻偎依在一起许久,纪婉青呼吸终于恢复平静,她抬臂回抱他。 纪婉青俏面犹带红晕,沾了一缕墨色发丝,高煦抬手,替她拨到耳后。 “青儿,大约再过大半个月,我们便会随驾出宫避暑,你有何惯用之物,可开始命人收拾起来,以免届时忙乱。” 皇宫四四方方,为了皇家威仪,更为了安全起见,宫墙建造得十分高大,而皇宫之内又有内墙繁多,不通风,因此每到夏季,总是酷热难耐。 皇帝不爱为难自己,每年四月入夏之前,总是早早跑到行宫避暑,等到八九月天气凉快了,方再折返。 昌平帝尤为甚也,他嫌弃郊外行宫太过接近,没有新奇感,每天总要往承德跑一趟,既凉快也多乐子,闲暇时还能出宫打打猎。 承德毗邻不少森林,有些被被划为皇家猎场,平民不许涉足,可比京郊那个人工痕迹浓重的猎场有趣味太多。 按照以往惯例,昌平帝三月下旬便会出发,如今慢慢收拾起来,也差不多了。 “嗯,我知道了。”春装可以收拾起来,夏装装进衣箱带过去,还有各种用惯物品,林林总总,古代贵妇贵女出门,可不是提脚就能走的。 她搂着高煦脖子,笑道:“殿下,我平日下午有闲暇,给你做套夏衣呗。” 夫妻感情渐入佳境,但也需要好生维护经营,纪婉青女红颇为不错,给他做套衣裳,还是不难的。 “好。” 高煦薄唇微弯,微笑应了一声,末了,他又嘱咐道:“你慢慢做即可,莫要伤了眼睛。” 纪婉青蹭了蹭他的下巴,娇娇应了,接着又说:“殿下也要记得,勿要操劳太过,不然这一个月,就白养了。” 高煦要“病愈”了,重新投入朝务的他,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实际上,在皇太子“病情”渐见起色之时,他在榻上便已开始处理政务了。 纪婉青帮不上忙,也不会说什么公务放一边的蠢话,只低低叮咛着,让他劳碌之余,勿忘适当休憩。 “器欲尽其用,必先得其法。”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妻子殷殷关切很让人窝心,高煦声音很温和,“好,孤会注意休憩的。” 他确实很忙碌,除了台面上政务需要忙碌,还有暗地里的事情需要处理。 一个多月前,皇后便开始在寻找东宫破绽,试图反击。高煦干脆配合,他示意手下一要员露出些许漏洞,让对方拿住。 这位要员姓莫,官职不小,负责协助今年春闱。春闱乃朝廷选拔官员的大事,皇后拿住这不大不小的把柄,大喜过望,觉得足以给予东宫一击。 实际上,莫大人家中老父已重病在床,药石无灵,眼看就这一两月的事了。若父亲一去世,他便要回府丁忧,官职当然得卸下。 莫大人在东宫麾下位置不低,当然知道太子如今筹谋之事,他禀告父亲,征得同意后,便将父亲病情按下,秘而不宣,然后悄悄呈报太子。 高煦与莫大人几个斟酌一番,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让莫大人届时暂卸了官职,闭门候查。 后面,莫大人会恢复清白,不过他由于离职太久,要紧位置不能缺人,官位早提拔人上来坐了。 如此一来,不论莫大人是否有错,皇后的目的都达到了。 高煦的目的也达到了,他顺势便能蛰伏下来。 至于卸下官职的莫大人,他正要丁忧为父守孝,三年过后,朝中有皇太子,起复并非难事。 这件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接下来半个月,便能收尾。 高煦知道妻子聪颖,朝务军事都能听懂,便简单说了几句,好让她放心。 “青儿,睡吧。” 激烈情事过后,被温柔安抚了一番,纪婉青眼皮子开始打架,高煦爱怜,抚了抚她的粉颊,顺手掖了掖被角,“夜色已深,我们早些歇息。” 她嗔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能这么晚吗? 高煦微笑不语,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纪婉青埋脸在他肩窝蹭了蹭,轻咬了他一记,小小报复一番,便阖美眸,很快陷入沉睡。 高煦“大病痊愈”,立即开始早出晚归的生活,比从前还要更甚几分。而纪婉青,就恢复了每日前往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一大清早睁眼,她与高煦一同起床,随意披了件家常衣裳,伺候他更衣梳洗,二人再携手用了早膳。 小夫妻感情日深,纪婉青其实已不需要像刚大婚时般谨慎,不过她却很乐意通过这些琐碎小事,加深夫妻感情。 反正屋里伺候的人那么多,她也就是递递帕子,系系腰带罢了,根本一点不繁琐劳累。 她这么做,效果是有的。高煦虽常嘱咐妻子多睡片刻,晚些再起,但她坚持这般,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他还是很愉悦的。 小夫妻说了几句话,高煦便匆匆出了门,送罢了他,纪婉青便拾掇一番,出门登舆,往坤宁宫方向而起。 她微微撩起绣了精致凤纹的软缎帘子,远方坤宁宫依旧巍峨耸立,黄色琉璃瓦在晨辉中闪烁着金光,异常刺目。 纪婉青宽袖下的纤手紧攒成拳,修剪圆润的指甲扎进掌心,一阵微微刺痛,她垂眸,放下帘子。 虽然没有证据,虽然理性一再告诫自己,杀父杀兄大仇不应粗暴下判断,但她依旧直觉,跟纪皇后脱不了干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位者该沉得住气,按捺住情绪。 这话是高煦说的,半劝慰半教导,纪婉青闭目默念几遍,再睁开眼时,一片沉静。 不多久,一行人便进了坤宁宫大门,纪婉青时隔一个月,再次踏足西暖阁,她表面一如往昔,只规矩请了安。 “太子这次病了足有一月出头,倒也辛苦你了。” 因梁振轩一案带来的颓势已经止住,并渐渐回暖,接着又成功撸下莫大人,打击东宫进行得如火如荼,皇后这一个多月以来,可谓过得顺风顺水。 她心情不错,神情闲适,随意起了话头,接着便问道:“太子这次病情如何?” 皇后很了解自己的宿敌,皇太子装温润毫无破绽,即使他不喜欢太子妃,也不会拒绝对方到前殿伺候,最多就不让近前罢了。 听消息说太子这次旧疾复发病,病得非常重,现在既有了纪婉青,皇后当然得多多了解一番。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这病确实厉害。”纪婉青回忆时,秀眉微微蹙起,似对那一个月的日子颇为不喜,又像是认为太子的病确实重。 “起先七八日,殿下根本无法起榻,面白如纸,语难成句,一天大半时间皆在昏睡。后来” 这个问题,纪婉青早就料到皇后会问,她来之前已经打好腹稿,就将高煦伪装的病情说出来即可,细节也不少描述,更显逼真。 “皇太子近些年来,这病情似乎一次比一次重啊。”皇后细细听罢,末了,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 其实,昌平帝才四旬出头,很容易就再活个十来年,按这个趋势下去,皇太子或许真走在前头也不一定。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假设太令人兴奋,皇后眸中光芒闪动,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琢磨着,如何加大力度打击下面渐次长大的小皇子们。 若太子真没了,坤宁宫一枝独秀,届时皇帝年纪也不小了,要再扶起一个与她相抗衡,恐怕时间上赶不及了。 最理想的状态,是太子能多撑几年,最好能熬到昌平帝风烛之年。 皇后精神一振,纪婉青则一直冷眼旁观,对方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心下不禁哂笑。 其实高煦的用意,她能了然。随着东宫深深扎根,并逐渐渗透出去,现在已俨然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皇帝疑心病重,为了避免反弹,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她暗哼一声,她男人身体好的很。 请安完毕,纪婉青轿舆折返清宁宫,正沿着宫墙拐了个弯,她无意中一回头,却见另一个方向,远远有一顶小肩舆抬向坤宁宫。 肩舆没有遮挡,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坐于其上,她眼尖,一眼就将人认出来了。 “娘娘,这是英国公府二姑娘呢。”紧跟在轿舆一侧梨花也认出来了,见状愤愤不平。 对比起父兄战死真相,秦采蓝一事真不算什么,纪婉青此刻已无感,只收回视线,淡淡道:“皇后要见未来儿媳妇,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干。” 是的,现在秦采蓝已是未来的魏王继妃了。 数日前,昌平帝圣旨下,将英国公府嫡出二姑娘赐婚于魏王,命钦天监择选吉日,让二人完婚。 兜兜转转,纪婉青与秦采蓝终非同路人,既然命运如此,无需强求。 她返回清宁宫,打理了内务以后,午膳后小睡片刻,便开始为高煦制作夏衣。 纪婉青没打算为难自己,选料都是有暗纹的,只需再在领口镶边处加点刺绣,就可以了。 夏衣单薄,专心致志数日,便好了。 她喜滋滋给高煦展示一番,又伺候他换上,大小正好合适,仰脸看着他含笑的黑眸,她眼巴巴等待夸奖。 高煦确实相当愉悦,皇太子殿下一贯奖罚分明,于是,他先口头表扬一番,再用“实际行动”表示大力嘉奖。 隔天,纪婉青困得睁不开眼睛,嘟囔着嗔怒几句,他只含笑不语。 小夫妻乐也融融,皇后也暂时没出幺蛾子,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过得几日,皇帝下旨,三月二十二是吉日,届时銮驾启程出京,前往承德行宫避暑。 皇太子夫妻,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还有魏王陈王和下面年纪偏大的皇子们,还有朝中文武,勋贵宗室,都是随驾人员。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倒了三月二十二,皇帝带领前朝后宫,出宫避暑的正日子。 纪婉青早已准备妥当了,与高煦分别登舆,紧跟着昌平帝銮驾出了京城,浩浩荡荡,往承德行宫而去。 困在宫墙之内的人偶尔出门,一般难免兴奋,只是纪婉青却例外。父兄之事毫无头绪,她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情绪难免不高,并无放风的喜悦。 只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就因这回出门,她遇上了一个久违的故人,东川侯府世子王劼。二人浅谈间,她竟是发现,她那位王伯父王泽德,似乎有些许违和之处。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五十一 章 ,纪婉青步履匆匆,不过到底没能第一时间与高煦商讨, 因为皇帝午歇得差不多了, 口谕接着上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赶回去的时, 营地刚好开始动了,现在显然并非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只得强自按捺,一脸平静地登上车舆。 这个下午时间过得格外缓慢,在纪婉青盯了无数次滴漏后,御驾终于抵达夜宿的驻跸庄子。 皇太子夫妻夜宿地点, 是一个两进的宽阔院落。她刚进正房, 立即吩咐何嬷嬷去请高煦。 “青儿, 有何事?” 纪婉青并非一个不知分寸的人,这般刚进门, 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便打发人来唤他,显然是有要事。 高煦接报后也不耽搁,立即转往后面。 纪婉青站在正房门前迎他,他握了握她的手, 小夫妻携手进了内屋,高煦挥退所有宫人太监, “青儿,如何了?” 说话间, 他细细梭视妻子小脸, 见她虽略有疲惫, 但面色红润,显然身体无碍,于是方将注意力转移。 “殿下,”纪婉青神色凝重,“我发现东川侯似有疑虑之处。” 她也不废话,一句直入主题。 东川侯最近与小夫妻生活有交集的,就仅有松堡之役的事了,高煦一听便了然,他眸光一凝,“青儿有何发现?” 纪婉青手下的眼线,大部分留在京城,如今她离了京,消息传递会有些不方便。不过这问题高煦是没有的,东宫势力早已蔓延出京,情报传递快捷而隐蔽。 有现成渠道不用白不用,况且刻意防备,还会倍显生疏。于是,她与高煦商量过后,若有情报,就搭着他的人,一起传过来。 当然,传递消息的不再是清宁宫刘婆子,而是改成宫外的纪荣。郭定安整理好消息,传出宫给纪荣,太子人手再与他接头,将消息一并送往承德。 这种方法很好,不过这么一来,消息就会先经过高煦的手。 由于皇帝领着大部队离京,皇后母子及临江侯等人俱在其中,正角儿都跑了,这几日并没有消息传过来。 而纪婉青此刻有重要发现,显然是今日新察觉的,或者回忆往事时,无意发现了疑点。 “东川侯世子?”高煦略一思忖,便抓住重点。 今日纪婉青偶遇王劼,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高煦虽无任何监视之意,但他耳目不少,早就知道了。 他本不在意,毕竟,两人只保持礼节说了两句话,随即散了。 不过如今看来,却并非那么一回事。 “可是王世子有了异处?”高煦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 “今日,我遇见正在禁卫军当差的王世子。” 提起差点定亲的王劼,纪婉青态度自然,毕竟她心中坦荡,点了点头后,道:“我与他本随意说了两句话,不想,他无意间,却让我发现一个违和之处。” 说到这里,她神情严肃起来,高煦并未出言询问打断,只凝神静听。 “因东川侯是我父亲好友,两家一向交好,他待我们兄妹三人,都颇为不错的。” “后来我父母兄长去世,我姐妹二人无甚依靠。那王泽德态度较之以往,好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纪婉青也不忌讳,直接将父亲去世后,王泽德坚持要结亲的态度仔细说来。 “除此之外,他几年来助我姐妹二人良多,亦常遣仆妇过府关照。自来雪中送炭难,全因如此,我对他心存感激,早敬为尊长。” 纪婉青将王泽德好处详叙了一遍,随即,她话锋一转,“只是今日,我竟发现并非如此。” 紧接着,她将与王劼的对话复述了遍,“知父莫若子,王劼是东川侯亲子,对父母了解深矣,他两次肯定,显然是真的。” 这么一来,王泽德人前人后的表现,就完全迥异了。他表面大力表示照顾好友遗孤,必须要坚守未落实的婚约,实际上,却是持否定态度。 从前纪婉青身在局中,被难得的恩情一叶障目,拒绝以怀疑眼光去端详这位王伯父。如今骤然发现不妥,细细回想从前,对方也非滴水不漏。 最关键一样,古代是男权社会,只要身为男人的一家之主坚持己见,妻子是无法抗衡的。 王泽德是高阶武将,性子绝不优柔寡断,况且他并非纪宗庆般情深一往之人,家里妾室通房还是有的。对于王夫人,他敬重是有,但要到达干涉他重大决定的地步,估计还有欠缺。 如今拨开恩情迷雾,这处隐晦的不合理之处暴露无遗,纪婉青想到某个可能,纤手攒拳,身躯微微颤抖。 “青儿莫慌,既然有了疑点,我们由此入手,想必能有重大突破。”高煦握住她的手,紧了紧以作安慰。 他神色也很严肃,纪婉青这个发现很重大,让松堡之役调查有了新的方向,“孤立即安排人手,日夜监视东川侯。” 高煦曾经调查过王泽德将近一年,只是从前属于广撒网形式,王泽德是利益受损,伪装也极好,因此挺过长时间查探后,人手便撤了。 这次又不同,有了明确疑点,很多行动就会截然不同,只要人手不撤,始终会有收获的。 高煦立即出门,召来林阳,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立即将人手安排下去。 随即,他折返后院正房,挨着纪婉青坐下,拍了拍仍一脸凝重的妻子,他安抚几句,又道:“青儿,你可以再次去信询问,打草惊蛇一番,或许能有收获。” 他有些遗憾,上次去信,很可能已打草惊蛇了。可惜由于曾王泽德被仔细调查过,去了疑点,他也再没安排人跟着,倒错失了良机。 这个提议很好,纪婉青正有此意,她立即点头应允。 “东川侯平日豪爽大气,行事君子,又失了一条手臂,只得赋闲在家,当初他若真有异常,恐也极难察觉。”高煦的心思她能猜测八九,不过,这真不能怪他。 东宫这几年间,正值高速发展时期,明暗两面的人手需求极大,且有不少关键位置,非心腹不能委任,他手底下就没有闲置的人。 王泽德处既没发现疑点,高煦不可能将心腹一直耽搁在东川侯府的。 这是必然的事。 妻子冰雪聪明,与高煦心意相通,他欣然,“青儿说的是,这次有了线索,想必很快便能有新进展。” 三年来一直没放弃查探的事,如今眼看有了新方向,高煦心下大畅,只是他也知妻子心里不好过,接着又温言安抚几句。 什么事情,相较起父兄之祸也不算什么,纪婉青有了前情打底,很快便接受了。她定了定神,立即吩咐何嬷嬷取来笔墨纸砚。 她凝神想了想,提笔蘸墨,一气呵成。 信上说,纪婉青这两月一直在回忆旧事,终究想起,父亲重伤回京后与母亲说话,似乎提过一句楚将军铁骨铮铮,或许是宣府那边有耽搁。 末了,她说仔细看过王泽德回信后,并未发现耽搁,于是便恳切请对方再认真回忆,看是否察觉异处? 这些试探已算露骨,若心中有鬼的人听了,恐怕颇有震动,稍坐不住,便会有所行动。 高煦已重新派人监视,且这次是重点关照对象,人数手段绝非以前广撒网能比的,若是王泽德真有异动,绝对逃不过去。 至于信笺上的内容。其实,纪婉青并未听父亲提起战事半句,这些都是她斟酌后杜撰的。 毕竟她身处深宫,一次碰巧听说也就罢了,若是再次如此,很容易引人联想。 纪后一党有很大嫌疑,刚好她在皇后母子几个宫里确实有眼线,万一引发清洗事件,反倒糟糕。 高煦一直在纪婉青身边,她写罢回头询问,他颔首,借纪宗庆名头试探极好,不会牵动现有局面分毫。 能干成纪楚二人之事者,能量肯定不会小,且基本肯定就藏身京城中,彼此势力或有纠缠,暂不触动,更利于后事。 既然信笺已经写罢,高煦便立即传回京城,并吩咐等暗探就位完毕后,再将信送过去。 “青儿,你莫要太悬心,只要王泽德有问题,他跑不掉的。”对方能伪装大半年,成功欺骗了高煦手下暗探,也算演技了得。毕竟,东宫这群暗探,都是百里挑一者。 他眯了眯眼,再来一次,王泽德绝不能糊弄过去。 “嗯,我知道的。”纪婉青打起精神,快到行宫了,她还需要整顿安置,并安排自己宫室的人手,这些也不能耽搁。 这次返京,由东宫暗卫副统领许驰亲自执行,他快马疾行,不过一天多功夫,便已抵达京城。 按主子的意思调遣人手,并迅速到位。这次安排的,都是伸手绝佳之人,就是为防还有人监视王泽德。 王泽德在松堡之役阴谋中,只算个小人物,上峰谨慎起见,未必不会监视他。 一切准备就绪后,许驰找了纪荣,接了暗号以后,将纪婉青的亲笔信给了他。 连同这一次,已是第二次往东川侯府送急信了,纪荣不是笨人,立即察觉不对。 他接过信后一刻不停,立即出门,直奔侯府而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五十三 章 ,京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暮色四合, 一盏盏灯笼被挑起, 挂东川侯府的廊下,透出昏黄的光, 驱散了黑暗。 入夜后, 钟鸣鼎食之家依旧喧嚣, 直到主子们都歇下后, 屋中灯火熄灭, 才渐渐安静下来。 午夜, 东川侯府寂静一片,只听见虫鸣声起此彼伏。 许驰仔细察看一番环境, 抬手示意, 身边下属见状,立即取出一个特制的木哨。 四短一长的虫鸣声响起, 附近突兀出现十数条人影, 他们身穿东川侯府普通下仆服饰, 一身靛蓝并不起眼,不过,脸上却易容过,看不出本来相貌。 他们目的明确,各自奔向自己负责的区域,转眼消失在夜色中。 许驰同时站起, 领着两个人往外书房而去。 外书房是王泽德处理外务之地, 整座东川侯府的核心, 这地儿由他亲自出马。 东川侯虽如今赋闲, 但以往的防卫架构却早定下来了,人手也充裕,外书房所在院落,日夜有明暗岗哨守卫,远远窥视还好,要想进去,却有些难度。 不过这些却难不倒许驰,他轻身功夫极好,随手掰了一小角瓦片,一弹指射到墙角蜷缩的公猫身上。 “喵”一声骤起,明暗岗哨闻声望去,三人已经无声落在外书房屋顶上。 外书房后墙最上方紧贴屋檐处,有一扇小气窗。因为气窗极小,约摸五六岁孩童才能勉强爬进去,被忽略了,成为防守死角。 许驰一个倒挂金钩,无声撬开小气窗,竟一头往里钻,并顺利进了去。 他无声落地,一抖身躯,身上骨头微微轻响,恢复原状,原来是修习了缩骨功。 后面两个手下也进来了,他们缩骨功没许驰精湛,钻进来难度大了些,落地后龇牙咧嘴。 三人没有耽搁,立即便对外书房展开地毯式搜索。 东宫暗卫三年前搜过一次这地儿,虽并非许驰亲自操刀,但并不妨碍他事前了解一番,因此,他第一时间直奔暗格书所在。 这外书房的暗格有三个,两大一小。他仔细搜索过前两个大的,并无收获,于是,径自往墙角的多宝阁上走去。小的那个暗格,就在上头。 说实话,因为有三年前打底,许驰并不失望。他行至黄花梨多宝阁前,借着窗棂子透进的微光打量一番,很快找到目标。 多宝阁最顶上一格,放了个青瓷柳叶瓶,徐驰往左转了三圈,然后微微用力一扳。 “咯”一声轻响,许驰面前一个小小的青花鸡头壶突兀翻转,缩了下去,翻出一个长宽不足一尺,约摸有五指深的暗格来。 这小暗格一翻上来,许驰眸光一凝,原来这个小暗格中竟放置了一封书信。 书信封皮空白,一点墨迹不见,他却敏锐察觉,此行应有大收获。 许驰很谨慎,先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并无不妥后,方小心捡起信打开。 黑暗并不影响他看清信笺上的字迹,他一目十行,登时大喜。 果然有重大收获。 不过若是直接拿走,一个弄不好,恐怕会打草惊蛇。 许驰稍稍摩挲一下信笺以及封皮,确定这只是寻常货色。他立即转身,行至大书案旁,取了笔墨纸砚,模仿着信笺上的字迹,抄录了一遍。 许驰是顶尖暗探,临场模仿各种笔迹,也是必备技能之一。他写了好几遍,挑选出最好一张,约摸有七八分相似,剩下的,他揉了揉揣进怀中。 其余两人,一人继续搜查,而另一人已经上来帮忙了。封皮这玩意,也是寻常外书房必备之物,王泽德这处正好有许多,他便取了一个过来。 许驰等墨迹一干,便立即装进封皮,放回小暗格,并将其复原。 如今先用这个顶上吧,他们有专门模仿笔迹的伙伴,几乎能以假乱真,回去再临摹一封,明晚再换回来。 几人动作不停,将痕迹处理干净,并继续搜索外书房,确定再无其他发现后,方原路折返。 许驰出了东川侯府,立即奔往一处据点,先拍醒擅长临摹的伙伴,让他赶紧抄录一份。 同时,他整理好情报,待信笺一临摹好后,便立即命人将原件以及汇报一起传出去。 这份情报抵达承德之时,高煦正前往面圣的路上,他已到了昌平帝所居的荷风馆,欲与皇帝商讨一重要朝务。 张德海得了暗号,趁着上台阶拐弯时,悄悄给了主子一个隐晦的眼神。 高煦心领神会,不过此时并非处理的好时机,一切等回去再说。 虽说先帝酷爱风雅,但这个荷风馆到底是帝皇下榻之地规模还是有的,高煦一行走了片刻,才抵达前殿。 他一绕出去,远远的,就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高煦微微蹙眉。 原来,来人正是阁臣伍庆同。 这伍庆同处政能力并不突出,却是昌平帝心腹宠臣,概因他有一样是旁人所不及的。 他揣摩皇帝心思相当了得,又能豁出去面子,诸如献美人c珍稀趣物,出主意让皇帝尽兴等,龙屁拍得啪啪响,仕途自然一帆风顺。 诸多中立保皇党虽表面不见异样,但实际皆不屑与之为伍,伍庆同也不在意,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底下也不缺逢迎的人。 他讨好了皇帝,皇帝宠信他,伍庆同乐此不疲。 这不,刚到行宫不久,他便搜罗到一个绝色美人,忙乐颠颠地往荷风馆送了。 “伍大人,这位可是陛下?” 绝色美人名柳姬,出身极低,天家之事一窍不通,她见了一身明黄的皇太子,便以为是皇帝,当即大喜过望。 她知道自己会被献给皇帝的,只是不知皇帝年纪会否太大,心下正惴惴。不想,却突然见了俊美清隽的高煦,她当即粉颊微热,一双妙目黏在远处高大的年轻男子身上,再也拔不下来。 太好了,陛下竟如此英俊年轻,她能留下来伺候,真是大幸事也。 柳姬出身青楼楚馆,根本毫无廉耻之说,自忖凭自己多年所学,必能将“皇帝陛下”伺候个妥帖,说不得,还能诞下个一儿半女,得封份位。 她倒想得心潮澎湃,不过须臾便被无情打碎,伍庆同已经接话,“胡说八道什么?此乃皇太子殿下。” 他说话间回头,正好看见柳姬隐带春情的面庞,他当即牙根一咬,低声呵斥道:“本官告诉你,勿要胡思乱想,这行宫之地,可与你那群芳阁不一样!” 柳姬出身太低贱,不过容色却罕见艳丽,身段凹凸有致,加上自幼被反复调教过,除了保存处子之身以外,十八般武艺没有不熟稔的。 这等尤物,伺候男人应极为爽快,可惜规矩一点没有。 伍庆同本有些犹豫,偏又被昌平帝催促过几次找乐子,他讨好皇帝念头占据上风,于是,命嬷嬷强化训练几天,便进宫献女了。 “你若行差踏错,届时丢了脑袋,莫怪本官没有提前告知与你!” 伍庆同见柳姬目露恐惧,忙垂首不敢再看,他满意点了点头,婊子就是婊子,看哪个男人都像恩客,不恫吓一番就是不行。 他并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就是个玩物罢了,昌平帝用过的绝色美人数不胜数,这么个货色,新鲜一阵子,很快便会腻了。 等伍庆同二人行至正殿阶前时,皇太子高煦已经进去好半响了。 昌平帝正与太子议了片刻朝事,便听宫人来报,说吴大人求见。他想起昨日伍庆同所说,登时心头痒痒。 不过,此刻正在议论重要朝务,他不得不按捺下心思,先与太子仔细商讨妥当。 由于皇帝某样心情迫切,所以此次议事效率明显提升,一刻钟过后,便有了结果。 昌平帝迫不及待宣了伍庆同进殿,高煦顺势站起告退。 伍庆同及柳姬,正好与出殿门的皇太子碰上,二人施礼问安。 高煦颇为厌恶对方,不过他城府足够深,面上不见端倪,只温声叫起。 柳姬二人退到一边,让皇太子先行,她偷偷撩起眼睑,扫一眼那清隽温润的尊贵男子。 这个小插曲过后,事情重归正轨。 一身薄纱裹身,凝脂般肌肤若隐若现,胸前饱满呼之欲出的柳姬盈盈下拜。她艳若桃李,身上有着与良家女子截然不同的风情。 昌平帝很满意,招手让她近前来。 柳姬面上带着妩媚笑意,站起摇曳往龙椅行去,她余光顺势瞥一眼上首明黄龙袍的皇帝。 说实话,昌平帝天子之尊,体格健硕,样貌也及格,真不是难以下咽类型。只是柳姬刚见过皇太子,一时落差太大,她难免有些失望。 不过她来不及想太多,因为皇帝哈哈大笑,已探手将她按住,直接扯了薄纱,当着一屋子宫人太监面前,就肆意亵玩起来。 柳姬已回神,她也不在意旁人观看,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先将把皇帝伺候爽快再说。 荷风馆的荒唐事,并未影响高煦分毫,他一出了正殿,便原路折返,回到他与纪婉青所住的清和居。 一进外书房,他挥退屋中宫人太监,等候已久的林阳立即将信报呈上。 信报共有两部分,第一份是许驰汇报的搜查行动全过程,而另一个,则是东川侯府小暗格中的密信原件。 高煦看罢许驰汇报,再打开信笺原件,垂目细细扫过。 他最后将目光放在信笺左下角,本来该署名的地方没有署名,那地儿只印了个小章,色泽鲜红,四个字的小篆。 “琅嬛主人。”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五十五 章 ,王忠被拖着转向另一间石室。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是个刑审室, 各种刑具应有尽有, 一一被挂在青石墙面上,阴森森的。 刑具半新不旧, 有些缝隙处还浸了丝丝暗红, 显然曾经被多次使用过。王忠就着昏暗烛光扫了眼, 立即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来人。” 许驰微抬下巴, 点了点王忠方向。立即有手下利落应声, 先将人锁在木架上, 然后从墙上取了一条带倒钩的长鞭,再把鞭身浸进红红的辣椒油当中。 “啊啊啊!” 一声嗖嗖鞭鸣, 凄厉的惨呼声骤起。 事实证明, 许驰的自信不无道理,酷刑之下, 能撑住不开口的人并不多。 王忠咬牙扛过一顿鞭刑, 被冰冷的浓盐水浇醒, 他身躯不自禁抽搐着,他哀嚎,“你们,你们究竟是何人?” 这些蒙面黑衣人明显训练有素,一双双眼眸异常沉静,不见半分波澜, 也没人回答他。 最后, 在掌刑罚的暗卫提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过来时, 王忠再也管不上其他, 只惨声呼道:“啊!我说,我说!” 他已笃信,只要他坚持不开口,这群人能将墙上刑具轮番使个遍。 王忠终于明白,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涕泪交流,“我都说,饶了我吧。” “住手。” 许驰满意点头,他就知道,若非经过特殊训练,真能扛住大刑侍候的普通人,这世上就没有多少。 他吩咐手下,给王忠浇了一桶清水,允诺道:“只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就给你一个好死。若不然” 许驰眯了眯眼。 “我都说!”清水浇上去,王忠感觉好了很多,他此刻深切认为,能好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说,这个琅嬛主人是何人?与你家侯爷有何瓜葛?前情后事,俱不可遗漏。” 许驰先声夺人,先一顿大刑打怕了王忠,此时,对方畏他如虎,也不敢再耍花样。 “这琅嬛主人是何等人物,其实我也不清楚。”王忠想了想,决定从头说起。 “三年前,我家侯爷北征返京,这头一天,便将我唤到跟前,让我乔装打扮,去送了一封信。” 当初,王泽德是陪伴着纪宗庆一起返京的,表面是兄弟情义,实际则是心中有鬼。他心中不安,于是一回到京城,就给二爷那边去了封信询问。 二爷安抚了他一番,末了,还疾言厉色,说皇太子此番军方势力折损严重,他日必定会仔细调查,让他不要再来信,以免露陷。至于痕迹方面,二爷那边会抹干净,让他不必担心。 王泽德知道痕迹会被扫干净,心下稍稍安定,又听说东宫日后会查探,之后他便更加在意,务必做到毫无破绽。 东宫暗探手段高明,其实他并不能察觉自己被调查,但早有准备之下,他顺利过关了。 直到三年后,纪婉青前段时间来信那次,王泽德慌了,这才再次使王忠去送信。 算起来,王忠拢共去过二爷那地儿两回,也未能亲眼见到二爷的面。只是那地儿的氛围,以及主子表现出的隐隐畏惧,让他不自禁胆怯。 这是一种小动物般的直觉。 王忠不清楚二爷是何人,跟自家侯爷有何瓜葛,他更不想知道。在他这位置上,最清楚知道得越多,很容易死得越快。 他看了一眼许驰,心中苦涩,这不就来了。 “那这位二爷,居住在何地,你又是往何处送信的?” 许驰眼光毒辣,王忠这种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说的是真话假话,说没说全,他很容易便分辨出来。 仔细听罢,他便直击最有价值的信息。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继续隐瞒没有意义,不过,王忠喘了两口气,看向许驰,却道:“我既然确实奉命传了信,如今求个好死也罢,只不过” 他目带祈求,“只是我家人仍在主子手里,他们一概不知,你们能不要牵连他们吗?” “东川侯府大管事王忠得了肺痨,移到庄子后不堪苦熬,已引火自焚。”许驰并没有牵扯对方家人的打算,当然,他也不可能出手相护。 他此举,虽主要为了不惊动王泽德,但对王忠的而言也是有好处的,既然不泄密,那家人就应不被牵连。 只要他的主子东川侯,为人不算太心狠手辣,没有做出斩草除根之举,家人便能无碍。 王忠最后牵挂放下,便娓娓道来,“二爷不在城中,他居住在京郊一处庄子,很僻静,从西城门出去后,走了约摸五里路,拐进左边小岔道,然后” 王忠说了个七拐八拐的地方,末了,他又补充,“那庄子很大,外松内紧,我虽每次只能等在下房,沿途所见人不多,但感觉都是练家子。” 东川侯手底下,也有功夫一流之辈,王忠多年来也有接触,但侯府人给他的感觉,远不如那庄子上的危险。 他说话间,扫了眼石室中静静肃立的十数个蒙面黑衣人。 对,就是这种感觉,很淡然却很危险,似乎一旦察觉他有丝毫异动,顷刻间便会利索解决,一句废话也不会多说。 王忠面上还带些许惧色,许驰瞥了眼,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随后手一挥,吩咐下属先将人关押起来。 他随即踱步而出,出了地下石牢,返回地面。 此时已是早晨,许驰先遣了几个暗哨,悄悄前去探一下那个庄子,看与王忠所言是否相符。 他则亲自整理送往承德的密报。 那庄子在山坳,暗哨摸到高处,远远观察一番,发现果然外松内紧。他距离庄子很远,便感觉到有明暗岗哨,在必经之路分布着。 暗哨负责确认表面情况,他也不打草惊蛇,只小心记下能察觉的岗哨,再悄悄折返。 许驰接着暗哨回报,便一同将消息传出去。随后他也不闲着,翻出京郊地形图,点了那庄子位置,开始研究攻击的最佳路径。 这个消息,是入夜时分抵达岫云宫的。 彼时,高煦刚回屋,洗漱过后换了身家常衣裳,正斜倚在软塌上。纪婉青半趴在他怀里,二人低低说着小话。 张德海上前,说是林阳禀报,东川侯府消息来了。 一听东川侯府这名儿,高煦低头看了纪婉青一眼。 她头皮发麻,那天细述王泽德可疑之处,不可避免提起王劼那句带了无限遗憾歉语。当时讨论正事,高煦并无异色,只是过后,偶尔他总会这样。 曾经差点定亲的小竹马,始终对妻子念念不忘,高煦哪怕知道她坦荡,他似乎依旧有些小介怀。 纪婉青其实是很高兴的,因为这些隐晦小心思足以证明,她在高煦心中已占据了一席之地。 不过,她可没打算让这点小介怀继续发展,万一酝酿成疙瘩,那就麻烦了。 虽东川侯府的事要紧,但小夫妻感情同样重要,换个时机说话,效果就没这么好了。 纪婉青打铁趁热,在他微微垂首时,便顺势圈住他的脖子,樱唇凑近他的耳畔,用仅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低语。 “殿下,青儿心里只有你一个,现在是,以后也是。” 他挥退张德海,回手搂住她,轻哼一声,“那从前呢。” 纪婉青眨了眨美眸,他很较真,当然,她也不含糊,立即道:“我从前对王世子并无男女之情,爹娘说他好,我也没有异议。” 说真的,王劼当时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两人较熟稔,但要说她对他产生了多刻骨铭心的男女情感,那是没有的。 只不过,他早熟,对小青梅有了思慕,而女子始终要嫁人,纪婉青权衡之下,觉得王劼还不错,便默认了父母决定。 “我只欢喜殿下的。”她忙贴着高煦耳根,补充了一句爱语。 纪婉青话罢,她眼尖,见他耳垂处竟微微发红,且这颜色很快便深,蔓延到整个耳根。 不会吧,太子殿下竟这般纯情。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确定没眼花,这才拉开距离,抬眸看他。 高煦正垂眸定定看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闪烁着莫名光芒,见纪婉青仰头,才收敛起来。 他轻哼一声,“孤知道了。” 高煦不等她答话,便微微松开臂弯,轻轻将她放置到一边,站起低声道:“孤去前面一趟,你等着孤。” 纪婉青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忙不迭点了点头,目送他掀起门帘子出了屋。 高煦一出门,迅速恢复平常模样,接过林阳呈上的密报看过。 “很好。” 事件有了突破性进展,“琅嬛主人”即是王忠供述的二爷,这人虽依旧身份不明,但下落却是有了。 高煦温润之色尽数收敛,眸中厉色一闪而过,立即下令,“传信许驰,立即围捕,除了这二爷需留活口,余者若顽抗,一律格杀。” 许驰跟随皇太子多年,作为主子的股肱之一,他对高煦的行事作风颇为了解。 早在刚把消息传出去之时,布置便已经开始,他调度了颇多人手,分布在各个方位。 有负责盯梢的,又负责进攻的,各安其位,务必让敌人插翅难飞,一举成擒,半个不漏。 高煦围捕的命令到时,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等到夜间子时末,便开始发动攻势。 许驰严阵以待,放到岗哨的同时,他已经领着另一批人飞速向庄子方向掠了过去。 只是二爷也非酒囊饭袋,他防御措施很到位,哪怕许驰等人轻身功夫了得,在接近庄子时,依旧被发现了。 一声尖锐哨声划破夜色,瞬间惊动了整个庄子,这个僻静庄子登时沸腾起来,立即有人手奔赴到位,阻截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 许驰从未轻看这位二爷,被发现也是意料之中,所以他带的人手够多,即便是硬拼,他也有自信能拿下这块地方。 他自信是有底气的,东宫麾下,就无庸碌之辈,他们经过一番血腥厮杀,包围圈一再收缩,最终成功攻下了庄子。 只可惜,他们却没能擒住二爷。 二爷在木哨声起时,便已逃脱。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五十七 章 ,柳姬什么出身, 瞒不过纪皇后, 被一个妓女狠狠打脸,她心中不悦可想而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连日来, 皇后所居的戏莲阁, 气压十分低, 太监宫人蹑手蹑脚, 唯恐触怒主子, 遭了池鱼之殃。 纪婉青表面一如既往, 实际心中惬意,每日请安顺带看热闹。 不过皇后不豫, 没多搭理她, 等她请了安,便道:“今儿午后宫宴, 你们早些回去准备罢, 本宫还需安排宴席, 便不多留你们了。” 昌平帝是个颇爱热闹的皇帝,在皇宫举行宫宴还需要各种名目,并繁琐许多。来到行宫,这拘束便少了很多,他高兴便举宴,或多或少邀请朝臣宗室, 君臣同乐一番。 今年的宫宴, 来得晚了些, 因为皇帝新得了新宠柳姬, 那两人有空就胡天胡地,他的心思便不在宫宴上头的。 亵玩了大半月,皇帝稍稍解了瘾头,这不,宴席就来了。 这岫云宫,由于前廷后宫界限不分明,于是,这宫宴就并在一起。皇后的权限也大了很多,一并协助准备宴席。 至于她话里的你们,除了纪婉青,还有被接进宫里陪伴皇后的秦采蓝。 二人闻言应是,便告退离开。 纪婉青是太子妃,当然先行,她忽视了秦采蓝欲语还休的眸光,点了点头,径自离开。 两人夫君立场相对,注定不是一路人,往昔关系放在如今也尴尬,没必要再深交,以免陡生波折。 秦采蓝住在戏莲阁后殿,二人不同路,纪婉青上了轿舆离开,她目光复杂看了片刻,垂眸转身。 再说皇后,将宴席收尾事务安排妥当后,魏王陈王便来了。 近日并无大事,不过兄弟二人知道母后心情不爽,便日日进行宫请安,凑趣一番,也好宽宽她的心。 两个儿子孝心可嘉,皇后终于神色稍霁,她露出欣慰微笑,“母后知道你们孝顺,你们放心,母后二十年来,什么事儿没见过,怎会将个妓女放在眼里。” 其实,她真不将柳姬此等人物放在眼里,她在意的是对方打脸的行为。 魏王对自己母后,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他放了心,便笑道:“近日正好无甚大事,儿子们多多进宫,母后难道不允?” “允,当然允。” 母子三人笑语几句,魏王又道:“昨日,承德猎场署官送了一头雄鹿来,不若我送进宫来,给母后逗逗乐子。” 承德这边一干小官,好不容易等到夏季,可以给诸位贵人献殷勤,混个脸熟,自然不遗余力的。 这雄鹿给东宫献了,然后给魏王陈王处也各送一头。 魏王此话一落,陈王也笑道:“儿子府里也有一头,正好给母后凑上一对。” “哦?” 皇后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立即问道:“今年品相上佳的成年雄鹿,有很多么?” 几个成年皇子才每人送一头,其实,真不是猎场署官吝啬。 概因昌平帝非常喜欢生喝鹿血,猎场虽大,但精心挑选以后,能呈于天家跟前的也不算多。若非数量非常充裕,猎场署官还真不敢往其他地方送。 要知道,往年他皇子们送的,都是别的山珍兽禽。 这事儿皇后是知道的,因此一听儿子的话,她便立即明白过来。 果然,魏王点头,“据那署官所言,今天品相上佳,能呈于御前的成年雄鹿,数量确实不少,因此他才斗胆,均出几头来。” 他话说得一脸自然,因为他也知道昌平帝嗜好。 “好,如此极好!” 皇后击掌,她一听此事,立即心生一计,挥退屋中一应宫人后,她压低声音,道:“钧儿,你立即使人煽动猎场署官,让他再今儿宫宴上,当场给陛下献鹿。” 陈王闻言目光微微闪烁,魏王心下一转,也明白过来,“母后,你是想” 他心中大动,东宫? 皇后抬手,止住儿子未尽之言,勾唇微笑道:“没错。” 为何听说今年健壮雄鹿格外之多,皇后便心生计算,要趁机算计东宫呢?这就需要从高氏一族的男子说起。 这高氏的男子,体质有些特殊,他们对鹿血格外敏感。 这么敏感,是怎么一个敏感法呢? 众所周知,鹿血这玩意补血补虚,补肾壮阳,功效非常显著,能很快激发男子某项功能,并燥热难控。 对于寻常人来说,这难控并非不能控,意志力坚定的人,也不是挺不过去。 但放在高氏男子身上,却是真的无法控制,鹿血效果堪比烈性春药。 极致的效果,带来极致的欢愉,也是因此,昌平帝才会酷爱雄鹿此物。 只不过,这种失控非敦伦不可的感觉,并非人人都喜爱的,皇太子高煦便极厌恶。他刚成人时,还因此吃过大亏,导致多年来不近女色。 鹿血这等皇家秘辛,知道的人极少,即便是尊贵如皇后,也是生了两个儿子以后,才获悉的。 多年前,她用以此算计过皇太子一次,如今,欲再行旧着。 有用的计谋哪怕老旧些,用起来也很利索的。 皇后挑唇冷冷一笑,从前,她给皇太子选了个酷似其母的宫女,如今恰巧,那个柳姬就很不错。 一箭双雕。 儿子动了老子的女人,恐怕多心胸宽广的男人,也会留下疙瘩,更何况昌平帝这个心眼不大的君王。 以往,前廷后宫界限分明,皇后即便有心算计,也根本无法施行,如今换了岫云宫,最大难题已迎刃而解。 她掌着宫务,又筹备宫宴,天时地利人和,谋算半阴半阳,计划成功几率很大。 若此计一成,立即便能将东宫打击下去。 皇后连日阴霾一扫而空,魏王陈王跃跃越试,事不宜迟,母子三人快速商讨一番,安排各自负责任务,便立即散了。 宫宴就在下午,时间紧迫。 皇后随即招来胡嬷嬷,悄声如此这般吩咐下去,末了,她嘱咐道:“嬷嬷,此事十分要紧,你亲自去办。” 胡嬷嬷谨慎应是,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况且每人能力不同,不亲自经手,她也不放心。 一场阴谋悄悄展开,很可惜的是,纪婉青的眼线崔六娘级别不够,她未能提前收到风声。 午后有宫宴,纪婉青早早用了午膳,小寐片刻,便起来整装。 描眉画唇,换了一袭玫瑰红镶明黄边的凤纹宫裙,戴了一整套嵌红包赤金点翠头面,她就着宫人捧着的铜镜打量片刻,点了点后,“可以了。” 实际上,她平日在屋里并不喜欢浓妆艳抹,更爱清新浅色的衣裳。只不过,这出门赴宫宴,她是太子妃,代表着皇太子以及东宫的脸面。 纪婉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打扮得雍容华贵,一准没错。 她就着宫人搀扶,转出楠木座地大屏风,见高煦已坐在炕几一侧,正端了茶盏,微微撇着茶叶沫子。 他今晨出门前,告诉她午后会回来,与她一起出门。 “殿下,”纪婉青轻唤一声,笑道:“殿下回屋,也没使人告诉我一声。” 他现在回屋,早不让人通禀了,“我知道殿下等着,一准儿会快一些。” “无妨,孤不过略坐了片刻。” 高煦知道妻子爱淡雅打扮,他也颇觉合意,不过偶然一回盛装打扮,也教人眼前一亮,他站起身,细细端详她,“很好。” 纪婉青嗔了他一眼。 时候不早了,小夫妻说了两句话,便携手出门,分别登上轿舆,一前一后,往荷风馆左侧的听雨筑。 听雨筑是专用于设置宫宴的。 皇家少不了宫宴,先帝虽自诩风雅之士,但也不得不考虑各种实际问题。这听雨筑虽名为筑,但面积却非常之大,正常规模的宫宴,它都能轻松容下。 “皇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娘娘到!” 离得远远,太监便高声传唱。皇太子夫妻地位尊崇,面对除了帝后以外者,他们便是君。 因此纪婉青随着高煦步进大殿时,殿中基本来齐的宗室朝臣已起立,相迎见礼。 “诸位免礼,起罢。”高煦声音温和,微微抬手。 既然有太子在,纪婉青这太子妃便无需多言了,等诸人起身,他们夫妻便率先落座。 宴席虽是无分前廷后宫,一起举行,实际上,男女大防还是有的。 玉阶之下,男女分开,中间隔着歌舞台子与空地遥遥相望,泾渭分明。 皇太子夫妻的位置,自然分别在男女席最上首,纪婉青落座后,旁边就是安乐大长公主。 安乐大长公主细眉长目,神色平静,年虽四十余,但看着不过三十五六。 对于这位关照过幼年太子的姑祖母,纪婉青只见过几面,总体印象不错,她是晚辈,便主动打个招呼。 安乐大长公主露出微笑,点了点头,回了两句。 不待两人多说话,一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门突兀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 帝后来了,诸人纷纷站起迎接见礼。 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响过后,玉阶上首传来昌平帝的声音,“诸卿平身。”他听着心情不错。 纪婉青规规矩矩,随大流起身,再入席。她不动声色扫了大殿一圈,这回宴席多了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柳姬。她固然无份位,但架不住正得宠,于是便随驾而来,陪了个末席。 昌平帝这行为以前常有,诸宗室朝臣司空见惯,也不以为然,皇帝女人他们也不会打量,只当看不见。 而另一个,则是未来的魏王继妃秦采蓝了。 皇后亲自领了未来儿媳赴宴,并提前在女席加了位置。进殿前,她交给对方一个隐晦任务,“采蓝,稍后宫宴人多,你便随着太子妃吧,你们二人,莫要胡乱走动。” 其实,她是让秦采蓝看着纪婉青,不要让后者随意走动,以免刚好撞上太子,解了她精心布下的局。 太子妃再不得宠,也是太子的女人,一旦凑在一起,便前功尽弃了。 秦采蓝并不了解前因,这隐晦命令的深意当然不懂,只不过,她也不是笨人,顺利抓住了皇后话里的重点,“她与太子妃二人”c“莫要胡乱走动”。 她点了点头,“采蓝知晓。” 进了大殿后,秦采蓝行了礼,便随着宫人,往女席方向而去。 她的位置是皇后特地赏赐的,可以不按照品级排序,刚好就在太子妃席位斜后方。她坐下后,对纪婉青点了点头,轻唤一声,“太子妃娘娘。” 纪婉青眼睫微微一动,微笑大方自然,侧头轻点头,以作回应,“秦二姑娘。” 她从前唤对方“采蓝姐姐”,对方唤她“青儿妹妹”,只是这两个称呼已不合时宜,二人不约而同,俱避过了。 秦采蓝是板上钉钉的魏王继妃,坐在这个位置没人诧异,她与周围宗室女眷打招呼,大家也礼貌回应。 很快,宴席开始了。 昌平帝这次举办宫宴,目的就是君臣同乐,联络联络感情,没有其他重要任务。歌舞起,佳肴美酒鱼贯而上,气氛很快热络起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皇帝心情格外好,下面的朝臣自然放得开,酒酣耳热之时,有小太监进殿禀报,“启禀陛下,承德猎场署官方亭在外,欲求觐见。”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五十九 章 ,纪婉青不祥预感愈盛, 她一出了殿门, 便加快脚步,匆匆往听雨阁之外行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听雨阁追求曲径通幽, 外面围了一圈茂盛花木, 虽不高, 但小径弯弯曲曲, 轿舆进不来。因此即便是皇帝, 也得在外面下了龙辇, 再步行穿过。 她步履匆匆,不想后脚出来的秦采蓝, 却追上来, “太子妃娘娘,我们不是先去洗漱么。” 两人曾经非常熟稔, 如今一焦急, 她便伸出手, 紧紧拽住纪婉青的衣袖。 夏天衣裳轻薄,可经不起大力拖拽,万一出了岔子,将极损太子妃形象,纪婉青脚步顿了顿。 她倏地侧头,“你要拦我?” 秦采蓝不是笨人, 事到如今, 当然已隐隐察觉出违和, 她虽无法分析出一二, 但心下却清楚,皇后交给她的任务就是稍稍阻拦太子妃。 皇后是未来婆母,直接掌控了她日后生活的好歹,她拒绝多想,却下意识照做。 纪婉青这瞬间的目光极其犀利,直接戳破了那张纸,她有些狼狈。 “不,不是的。”她心肝一颤,下意识松开手。 纪婉青懒得多说,稍停顿半秒,立即举步前行。 只是皇后的安排,却不仅仅只有秦采蓝,她这路走得一点不通畅。 纪婉青心焦如焚,脚下生风,来往宫人太监自觉退到一边,并行礼。 其中一个小太监退得有些急,猛撞了身边一宫女一记,宫女手上捧的托盘被碰歪了,托盘上的羹汤佳肴便立即倾斜下来。 纪婉青拽地的宫裙立即污了一大片,玫瑰红的软烟罗一遇汤水油迹,立即深了颜色,十分明显。 肇事太监宫人立即跪地,磕头请罪并求饶。 纪婉青几乎要冷笑,这里是皇帝举行宫宴的地方,哪个笨手笨脚的太监宫人能被选进来?更何况,她可是太子妃。 这两个人显然是已定下的弃子,出列跪地求饶时,却刚好挡在她面前。这地儿是回廊,左边是墙壁,右边是栏杆,她被截住去路。 这两人肯定拦不了不久,却恰恰说明了时间的紧迫性。 “去内务府自行领罚。” 纪婉青心念电转,也不废话,直接转身,对秦采蓝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梳洗一番。” 大殿的官眷也开始散了,太子妃狼狈不堪被看见,固然有损形象。但事情紧急,她是完全不在意这事的。 她想的是另一遭。 秦采蓝是一个,泼汤太监宫女是一个,若再由原路登轿舆离去,不知道还有多少幺蛾子等在前面。 她不如先按对方意思去梳洗,麻痹对方,再设法脱身。 纪婉青主意一定,当下也不耽搁,直接折返,往专用于更衣的小偏殿行去。 秦采蓝心绪复杂,但她是松了口气的,她没拦着,对方也留下了。 站了片刻,她才转身跟上。 纪婉青已经走出一段,方才混乱间稍离片刻的何嬷嬷回来了,她神色凝重,走到近旁悄声禀报,“崔六娘那边紧急传信,说皇后正有筹谋,很要紧,方才已把胡嬷嬷翡翠打发出去了。” “还有,方才张德海那边打发人悄声传话,说殿下让娘娘赶紧回去。” 纪婉青心下一凛,脚下又急切了几分,已将速度提升到人前极致。 其实,从散宴到现在,才过去了不足半盏茶功夫。一行人来到更衣的小偏殿,这地儿还有不少官眷在,大家方才被吓到了,胃中翻滚,不得不来整理一番。 更衣室数量有限,因此供应紧张,而秦采蓝因方才的事,觉得颇为难以面对太子妃,来到这地方认为已完成任务,便低头顿住脚,没再跟进去。 这正合了纪婉青的意,看来,对方是打算把她耽搁在更衣室。 她领着几个大宫女,立即进了屋,同时对何嬷嬷打了眼色。 何嬷嬷心领神会,领着剩下的人牢牢守在门外。 “把屋门拴上,你们见机行事。” 纪婉青完全没有更换衣裙,或者处理油污的打算,她吩咐一句,便已进了里屋的小隔间。 这小偏殿,虽被设为如厕的更衣室,但它的构造,却是与一般房舍无异。 大户人家乃至皇家宫室,日常起卧的屋子,都设置了居住应有的区域。诸如睡觉的内寝,见客的堂屋,平常活动的稍间或暖阁等等。 当然,还有一处,就是如厕的小隔间。 纪婉青直奔而入的,就是本来应用为入厕的隔间。 这种隔间,皆设置了一处小门的。小门的用途,就是用来运送污物。 古代的大户人家,相当忌讳某些事情。其中一样,就是每日排泄的便溺,是绝不能经过主子出门的所有门户的,他们认为这样会沾染了污秽。 民间大户都这样,更何况皇宫? 于是,便有了专供污物的出入的小门c后门。 古代很讲究这些,若让贵人与屎尿同门出入,此等奇耻大辱,他们或许宁死不屈。 纪婉青倒不在意这些,非常时期非常行事,大不了,就当进个公厕吧。 这处小门的防守,应该会薄弱很多,她唯一担忧的,便是小门会被人锁上。 她匆匆进了小隔间,直奔那处隐蔽小门,一看,竟真被锁住了。 “娘娘,我们该怎么办?” 纪婉青将其余人留下来,仅带了一个梨花通行,一来人少不引人注目,二来,这更衣室还需要装些模样。 梨花贴身伺候多年,当然不会说些主子贵体,不能走小门之类的废话。她推了两把门,掂量一瞬,咬牙道:“娘娘,不若奴婢几个撞开它。” 小门比寻常门户单薄很多,撞开不是不行,但动静肯定也大。纪婉青沉着脸打量小门片刻,道:“不要撞,你找个东西来,我们撬锁。” 涉及到主人居室,不能让人随意开门入内,因此这类小门,门锁都安在里头。因此她一眼过去,能看见簇新的黄铜小锁。 小铜锁锃亮,非常新,看来人家预防万一,连小漏洞也考虑过了。 不过好在,铜锁虽新,但拴锁的小门环却很旧了,纪婉青探手触摸,门环已经有些摇晃,应该不难撬开。 她在附耳在门上倾听片刻,外面很安静,看来上了锁后,就没有安排人守着了。 纪婉青没猜测错误,皇后今早才下命令,时间匆忙不说,且听雨阁还是大宴朝臣的地方,皇后有人,但人数不算多。前面各种布置已经尽去了,这里便锁上了事。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太子妃本世家贵女出身,既不得宠又不知道发生何事,没人觉得她会去走这道小门。 不过,她们都错了。 纪婉青反应快捷,当机立断,丝毫不忌讳所谓污秽。梨花力气大,几下子撬开一边小门环,她便立即从小门而出。 后面很冷清,与前殿相比,如同两个世界,正合了她的意。 纪婉青只当去公厕,直接经了小太监抬污物的后门,再穿过茂盛的花木丛,出了听雨阁范围。 好不容易脱身,当然不可能折返前面乘坐轿舆,于是她辨认方向,提起裙摆,立即急奔往清和居方向。 这般奔走,其实速度比乘坐轿舆快多了,就是辛苦了些。 纪婉青一路上避开人,多捡小路走,好在这岫云宫就是花木繁多,她成功隐藏了行踪。 这般急急奔跑,不想却在一处小岔道拐出时,差点迎头撞上一行人。 “太子妃为何还在此?” 对方为首一人,正是散宴后不愿坐轿舆,正漫步于行宫内的安乐大长公主。她一见纪婉青,大吃一惊,“太子喝了鹿血,你还不赶紧回去伺候?” 大长公主不是蠢笨之人,一眼扫过去,见纪婉青裙摆有污迹,跑得额际一层薄汗,身边却仅仅带了一个宫女,立即知道事有不妥。 她急了,立即拽住纪婉青,凑近耳边低声道:“高氏一族,男子体质敏感,对鹿血反应尤为剧烈,非常快且无法自控!” 纪婉青栗然一惊,皇后种种不同寻常的行为,立即有了解释。 本估摸着时间还算充裕,但现在不行了,她心焦如焚,一时怕皇后另有算计,高煦会着了道,一时又怕他受不住,会宠了其他宫女。 纪婉青来不及答话,提起裙摆,就要加速奔跑。 不想,却被安乐大长公主拽住了。 “清和居距离有些远,你先往湖边那几处水榭看看去。” 不论对于高氏男子的体质,还是对于岫云宫的了解,大长公主都远远胜出,她瞬间便给出了最好建议,“你往这边小道穿过去后,沿着湖边走,能省小半路程。” “至于这边路上的人,就交给我吧。”这所谓路上的人,指的是皇后的耳目。 太子妃大婚后“被冷落”,安乐大长公主当然知道,只是如今看着,事实却并非如此。她怜惜太子,只有高兴的,于是,便将遮掩纪婉青行踪的事揽了过去。 大长公主当然有自己的能量,且高煦曾经说过,姑祖母对他很不错,幼时多有扶持,纪婉青并不存疑。 情况紧急,她也不啰嗦废话,直接一点头,按对方指点,冲进小道,往湖边水榭方向奔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六十一 章 ,宫女带路, 柳姬紧随其后, 主仆二人匆匆往湖边那座小水榭而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那宫女果然所言非虚,到了接近小水榭的时候, 便见有一身穿墨绿色比甲宫人小跑而来。 “红桃, 你让我给柳姑娘取的衣裙取来了。”这名绿衫宫女, 正是柳姬的贴身宫女红桃刚才遇见的其中一个, 被拜托去取衫裙。 绿衫宫女将手上物事交给红桃, 避开后面柳姬的视线后, 二人快速交换一个眼神。 “柳姑娘,”随后, 她又匆匆给柳姬福了福身, 面带急色,“您要快一些, 陛下正命人寻您, 怕是需要侍候了。” “好, 我一换好衣裙,马上就回去。” 看来还赶得及,不过继续耽搁下去就说不定了,柳姬心急如焚,连声催促红桃,让对方赶紧领她到水榭去。 红桃利落应了一声, 主仆二人提起裙摆, 小跑而去。 原地就留了一个绿衫宫人, 她望了柳姬背影片刻, 唇畔扬起一抹笑意。 她的任务成了,需立即回去禀报胡嬷嬷。 绿衫宫人绕进花木间的小径当中,小心翼翼避人前行。要知道皇太子警惕,东宫在行宫的人手已经动起来了,她得小心防备,以免坏了主子谋算。 好在这岫云宫极大,草木茂盛,给她制造了极大便利,只要小心在意,藏匿行踪并非不可能。 “姑娘,你小心些。”红桃带着柳姬拐进一条小道。 这条小道果然很偏僻,藏在茂盛的花林当中,花林生长郁葱,又少有修剪,已经长到两人多高,枝条横七竖八,早将小径淹没。 若非有人领着,恐怕柳姬到了近前,也无法发现,原来后面还有条小道。 即使有红桃在前面开路,那诸多的花木横枝,依旧让柳姬难以前行,她必须用一手挡着脸部,已确保脸上无损。至于身上一再被勾破刮花的宫裙,她就顾不上了。 饶是行走得这般艰难,她依旧不忘催促红桃,“再快一些,陛下可等不得了。” “是的,姑娘。” 红桃回头应了,白皙的面庞上有两道轻微刮伤,虽不深,但挺长的,已微有渗血。 她确实非常卖力,柳姬虽依旧焦急,但先前的疑虑却被基本打消。要说红桃侍候她这大半个月来,也很尽心尽力。 主仆二人穿梭在狭窄的花丛小道中,艰难前行,不过这是捷径不假,比绕道前头,确实缩减了大半时间。 走了一段,便接近小水榭了。 这一条小径,是皇后拿了行宫地形图,仔细研究出来了。再经过胡嬷嬷领人现场勘查,确定久未有人行走,若不知前情者,绝无法发现。 胡嬷嬷同时勘测的,还有附近几个水榭的路径。 是的,虽时间仓促,但皇后所做准备十分充分,沿湖的这几个大小水榭,她都一一布置妥当。 昌平帝不同先帝,他不怎么热爱水上活动,这些水榭失了圣眷,打理自然欠缺。偏岫云宫花木繁多,拿着地形图要找掩人耳目的小径,并不难。 红桃带柳姬走的这条小道,从水榭那边看过来,更是一点痕迹不见。 张德海分配了几个小太监,专门负责寻找附近的通道,并防守巡视,可惜这小径隐蔽太过,根本无从发现。 花木遮挡视线,湖边的风也不小,树木摇曳,枝叶“沙沙”作响,掩盖住脚步声。柳姬跟在后面,也未能发现不对。 红桃走到小径尽头的时机刚好,两个太监刚巡视过这位置,步履匆匆,绕过墙角,往前面去了。 她大喜,连忙走出花木遮掩,往运送污秽之物的隔间小门而去。 “姑娘,时间很紧,要委屈您了。”红桃说话间,便挑开了已做过手脚的隔间小门。 “奴婢去取些水,好让姑娘抹去黏腻。” 自从接近小门后,红桃的声音便压得极低极低,仅容两人听见,神色也十分谨慎。 只不过,心内着急的柳姬并没有发现这个小异样,她点了点头,急急接过衣裙,便开始宽衣解带。 她背后的红桃微微一笑,无声从袖袋中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香炉,拨旺炭火,放置在身边的小方几上面。 这是方才借着衣裙掩饰,自绿衫宫女手里接过来的,然后,她再取出一枚香料模样的物事,从香炉孔洞中掷了进去。 一阵淡淡的香气立即腾起,红桃屏住呼吸,无声退出小隔间,将房门掩上,并牢牢卡死。 她快速从原路折返,给背后的主子复命去了。 那小香炉中,掷进去的香料燃烧迅速,很快,淡淡的香雾便充斥整个小隔间。 门窗紧闭,香雾凝而不散,越聚越多。 不过它到底香味不浓,柳姬并没留意太多,她关注的反倒是另一事。 她抖开衣裙,匆匆穿上,垂目一看,不禁微微蹙眉。 这宫裙是薄纱制成,若隐若现倒也罢,关键却是这襟口十分之低,低到连青楼出身的柳姬也觉得过了些。 大半雪峰袒露在空气中,略略走动,摇晃不断,颤颤巍巍。偏绡纱又紧又薄,仿佛随时要弹跳而出。 这纱裙也不是不能接受,但问题是,再走小径,怕是不行了。 柳姬想到紧迫的时间,有些烦躁,偏出去打水的红桃还未回来。 算了,不洗了。 她捡起旧裙抹了抹大腿,便匆匆回身往小门行去,打算找到红桃,立即折返。 小门打不开,被卡死了。 柳姬拉了两下,门扇纹丝不动,她登时大怒,正要扬声斥骂,不想,头脑却觉一阵晕眩。 香雾起效了。 红桃投掷进香炉中的,正是皇后精心准备之物。 烈性春药,燃烧嗅入,片刻便起效,让人神智全无,只想凭本能,与异性疯狂交欢。 这是样好物,药效猛烈,但事后却不见痕迹,一旦过了时候,即便是太医出手,也诊断不出确切结果。 皇后多年来也积攒下一些稀奇药物,这春药便是其中一种,如今正好派上大用场。 一丝骚动从心底深处而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疯狂的欲念爆发,让柳姬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也顾不上拉门,只扯了扯衣襟,好让自己舒爽一些。 她抚慰自己一番,却愈发难耐。 不过半盏茶功夫,柳姬已经头脑模糊,理智全无,她难受得低喘着,扫了小隔间一圈,却发现另一边还有个门。 她衣裙凌乱,扶着墙壁站起,跄踉着往那个门摸过去。 柳姬喘息着走到门前,把手搭在隔扇之上,使劲一拉。 小门拉开以后,柳姬首先对上一双隐带赤红的黑眸,锐意尽放,如刀锋般逼人。 她即便头脑昏沉,也栗然一惊,脚下稍稍凝滞。 不过,那药力到底厉害,她短暂清醒须臾不见,本能欲念重新盘踞头脑。 柳姬曾见过高煦,还误把对方当皇帝,涌出一丝窃喜与绮念。只是她并不愚蠢,弄清楚后,这念头便被压下。毕竟谁才是决定她富贵生死的人,她还是很清楚的。 只不过,这位年轻英俊的皇太子殿下,到底是留下了些许痕迹。 这种特殊情况下,那渴望与绮思,便被无限放大。 中了药的柳姬异常敏感,那若有似无的阳刚气息诱惑着她,身子骨当场就软了半边,她心痒难耐,媚眼如丝看向浴桶中男子,急急喘息一声,就往那边奔去。 “殿下!” 柔媚嗓音百转千回,衣衫半解的尤物摇曳而来,大半雪白酥胸袒露人前,颤颤巍巍,几欲挣开薄纱,弹跳出来。 照理说,以高煦此刻血液都差点燃烧的状态,他应该失去理智,一把将人按住,扯去薄纱,成就好事的。 只不过,他并没有。 高煦虽如火焚身,但他完全没有失去理智,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状态,正在做何事。 他本有些暴躁,那清晰的脂粉香气,却立即让他产生生理性厌恶。 “哗”一声水响,高煦倏地站起,跨出浴桶,微微侧身便是一脚,足尖猛踹在飞奔而来的柳姬身上,正中膻中。 这一脚力道不小,柳姬便被踢飞,倒掼在内柱上,又重重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殿下!” 屋里这么大动静,外面守门的张德海当然听见了,他连忙推开房门,“殿下可有碍?” 他是伶俐人,一眼过去,便明白了七八,他没顾得上柳姬,忙急急询问自家主子。 “孤无碍,”高煦声音绷得很紧,“林阳可到了?” 方才一出听雨阁,他诸般命令便传了下去,其中一个,便是召唤林阳。不过由于时间短暂,林阳还未见人。 不过也差不多了,张德海刚要答话,主仆二人便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由远而近,急促而迅速。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来人正是林阳,他立即跪地请安。 主子浑身湿透,处境有异,他担心,但更知道自己本分,只关切问了一句,便回归正事,“殿下先前传话,属下已命人布置,不知主子还有何吩咐?” “将这个女人弄出去,按先前计划行事。” 皇帝当场御赐了鹿血,高煦察觉有异,随后瞥一眼陈王空空如也的席位,更印证了心中猜想。 皇后既然苦心筹谋了这事,当然不是让他随意宠个女人了事,对方必有后着。 这表现异常的柳姬,显然就是这后着。 高煦冷冷挑唇,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该做的准备,他已经吩咐下去,反击马上可以进行。 “传信丁文山,立即按计划行事。” “属下领命!” 时间紧迫,林阳也不废话,出场抖开一件薄斗篷,裹住地上昏阙的柳姬,扛起就出了门。 “殿下,您” 内房仅余二人,张德海心焦,这取冰的人怎么换不回来? 其实,高煦的估算还是无误的,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冰还是取回来了。 张德海大喜,忙道:“赶紧敲碎,抬进来,快!” 主子呼吸愈发急促,再晚就不行了。 不过,这冰到底是没用上,因为又一阵急促奔跑声响起,前去接应太子妃的太监们气喘吁吁,一人扬声道:“娘娘,娘娘回来了。” 纪婉青提着裙摆奔仅内房,使出这辈子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她也喘得厉害,“殿下,殿下!” 只是,她心里惦记着高煦。 一进房门,迎接她的是熟悉的怀抱,还有铺天盖地而下的热吻。 高煦很用力拥抱她,呼吸灼热,动作很急切。 纪婉青也顾不上休息,只大力回抱他,并仰脸主动回应。 他浑身湿透,身躯紧绷,屋里没有其他女人,却有一大桶冰冷湖水,方才她在外面,还见到太监在急急敲着冰块。 很明显,即使她没有赶到,他是打算硬抗过去的。 他本是皇太子,女人唾手可得,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常事。 或许,这还夹杂了些其他原因,但也不妨碍纪婉青此刻感动。 她的心很柔软,突然很心疼他。 “青儿,今儿要委屈你了。” 妻子终于在他怀里,熟悉的甜香包围者他,已届隐忍边缘的高煦瞬间爆发,他动作很粗暴,两三下撕去她的衣裳。 不过他仍残存理智,心疼妻子,低头亲了亲她。 高煦的唇很灼热,动作很急,虽勉力控制,但手劲儿依旧不小,让她生疼。 “青儿不委屈,我只想殿下不难受。” 纪婉青主动配合他的动作,仰起娇躯迎合,“殿下可不许憋着,若伤了身子,我可不依的。” 妻子温柔体贴,熨帖了高煦的心,他身热似火,一颗心却柔润似水,低低“嗯”了一声。 情感加之生理上的强烈需求,让他瞬间红了眼,再也压抑不住,连床榻也没来得上,只将她抵在隔扇门上,便大力挞伐起来。 “殿下,你轻一点儿。” 他动作前所未有的凶狠,纪婉青很疼,她却主动迎上去,好让他更畅快些。 “好。” 他嘴里应着,可惜动作却因她的主动回应,更激狂了几分,无法缓和半分。 张德海识趣儿,早在太子妃冲进门时,便退下并掩上门,自己亲自守着,不让其他人近前。 屋里小夫妻二人交颈相拥,抵死缠绵,从隔扇门到床榻,他吃得又狠又急。 难怪皇帝如此喜爱推崇,这鹿血效果果然了得,几次三番过后,纪婉青筋疲力尽,有些受不住了。 她勉力回抱,美眸轻阖,在他火热的怀抱中,意识半昏半醒。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六十三 章 ,鏖战半宿, 结果发现, 这对象竟是父亲的宠姬, 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 答案肯定是惊悚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魏王与那尤物奋战许久, 最后一回,是把对方按跪趴在榻上来的。他倒是畅快淋漓,不过身下人终究是个女流,体力不支,已经昏阙过去了。 只不过,这宫女也是个有意思的, 即便意识已昏迷,但本能却还在, 柳腰款款摇摆, 随着波浪起伏,另有一番滋味。 魏王是什么人? 他是今上亲子, 自然不会怜惜个把宫女, 惹得兴起,自然就着余兴大力挞伐。 好不容易事毕,此时魏王已完全清醒, 他对此女非常满意。 好一个尤物。 他觉得,凭着对方的榻上功夫, 自己可以给她一个低点的名分。 反正, 这些侍候过他的宫女, 都会赐给他带回府的。 美人侧脸趴跪在床榻上, 披散的青丝遮住容颜, 吃得饱足的魏王心情极好,抬起手,去拂开她的脸上的发丝。 这张侧脸白皙美艳,是个佳人不假,只是却似曾相识。 魏王定睛一看,却吓得手足发软,床榻边沿跪不住了,滑了下来,“咚”一声狠狠摔在地上,并撞翻了榻前的楠木大屏风。他额头碰得青肿,也浑然不知,只死死盯住那个玉体横陈,一声爱痕并狼藉的“宫女”。 她,竟是柳姬! 颇得昌平帝青眼的爱姬,已经连续独宠了近一月,昨夜却与他盘肠大战,被彻底战翻。 魏王吓得冷汗直冒,只是不得他有所反应,殿门便被撞开,一群人涌进来,“殿下,殿下可有大碍?” 里头这么大动静,聋子也听见了,更何况是守候在外面的太监宫人。 唯恐主子贵人出意外,这不,当然得撞进来看过清楚。 一进来门,额头青肿一身狼狈的魏王映入眼帘不说,榻上那个柳姬,当然也看得清楚明白。 这群太监宫人,不但有魏王府的人,更有行宫安排过来侍候的,当即有人怪叫一声,撒丫子奔出去,汇报给管事听了。 这些人是截不住的。 事情已经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去了,魏王府罗总管吓得脸色发青,筛糠般抖着,“殿下,如今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魏王一个激灵,“赶紧的,立即使人给母后报信!” 他也吓得两脚发软,强自镇定下来,“快,赶紧侍候本王更衣。” 他瞥一眼昏阙未醒的柳姬,方才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惊惶,“也给她擦洗一下,穿上衣衫,快!” 柳姬这副被人彻底征伐过的狼狈样,若是被皇帝见了,恐怕会火上浇油。 一众宫人太监找到了主心骨,立即忙活开了。魏王爬起来后,第一时间打发人去戏莲阁。 他祈祷,皇后能够早些赶到。 再说戏莲阁这边,自宫宴散后,倒是一直风平浪静。 “嬷嬷,那边可有消息?” 今晨的诸般布置,已经一一用上,截止到现在,各处消息传来,俱是任务圆满完成。 事情出乎意料般顺利,既然皇后欢喜,也让她焦急忧虑,唯恐功亏一篑。 “娘娘,方才春桃传信,说柳姬已经进去了,那药也已用上。”胡嬷嬷话里这位春桃,正是替柳姬引路的贴身宫人。 岫云宫前廷后宫界限不明显,直接导致掌管宫务的皇后权利大扩张。她费了点心思,便把自己人安在柳姬身边。 当初以防万一之举,如今派上了大用场。 只不过,到了春桃这里,皇后的布置便算完了,小水榭中情况如何,她并不能知悉。 抓奸这活儿,也不适合皇后亲自出马,毕竟昌平帝也不是傻子,她大咧咧往里头一插手,这不是告诉别人是她安排的吗? 太子动了皇帝女人,固然会让昌平帝心中留下疙瘩,但是,安排柳姬上太子床榻那位,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等傻事儿,皇后是不能干的。 事后,负责“无意撞破”的,另有其人。 正在二人焦急等待中,秦采蓝回来了。 “怎么这般晚才回来 ?” 皇后叫起来给她请安的未来儿媳,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不是与太子妃去稍加梳洗吗?” 宴散后,皇后立即返回戏莲阁。秦采蓝则晚了不少,她听了问话,垂眸恭敬道:“回娘娘,太子妃后面又弄污了裙摆,整理许久,才算妥当。” 实际上,纪婉青在偏殿许久不见出来,她等得也有些内急,便进了另一个更衣室略加整理。 何嬷嬷见机行事,立即簇拥着披了斗篷“太子妃”,出门离去。恰好,此时赴宴女眷已走得七八,也未露破绽。 “方才,太子妃娘娘已折返清和居。” 秦采蓝并未亲眼见纪婉青本人离开,不过她回话时,却下意识忽略掉此事,只捡了其他一一汇报。 哪怕皇后说话漫不经心,但她却敏感直觉,未来婆母很关心这个问题。 这是自己被赐婚后的头一个任务,若是办砸了,恐怕讨不了好。 “是以,采蓝便回来了。”秦采蓝神情与往昔无二,轻声叙述,不疾不徐。 确定太子妃已被耽搁,皇后很满意,“好了,你也累了,回后殿好好歇着吧。” 太子不喜宫女接近,太子妃没能及时赶回去,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只不过,没等皇后欣喜太久,便有一个晴天霹雳炸响。 入夜后,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冲进来,“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 “何事?” 这人是坤宁宫总管,皇后的头等心腹,为人一贯稳重,如此情状,显然是真出了大事,“还不快快道来!” “出大事了,娘娘!”总管太监扑在地上,哭道:“魏王殿下服了鹿血后,不知为何,竟用了那柳姬。” “如今陛下已知悉,正雷霆大怒啊!” 皇后霍地站起,大惊失色,“你说什么?柳姬?” 昌平帝刚踏出听雨阁,立即命人召柳姬,柳姬迟迟不见踪影,他极不悦,但鹿血已经起效,他等不及,只得先行临幸其他宫女。 尝过柳姬这等风情的尤物,再用些青涩宫人,感觉明显欠缺。这次昌平帝并不尽兴,鹿血效果一过,他立即阴着脸,“柳姬何在?” 这个贱婢,得了些恩宠,竟敢抗召不来。 所谓宠姬,远没有帝皇尊严重要,昌平帝眼神冰冷,显然是动了真怒。 孙进忠忙上前禀道:“回陛下的话,散宴后,这柳姬竟不见了踪影,奴才等遍寻不着。” 他见惯宫闱隐私,此时已直觉不好。柳姬无名无分,她明知皇帝喝了鹿血,怎会消失不见? 孙进忠是乾清宫大总管,皇帝心腹,能量有多大就不说了,奉旨寻人,居然还能没找到? 柳姬是皇帝女人,这身份能牵扯的事儿大得去了,他一时头皮发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不待皇帝再说话,便有一名太监匆匆奔进,孙进忠定睛一看,原来是负责临时安置皇亲们的管事太监。 他当即就有不祥预感。 果然,那管事太监“噗通”一声跪下,使劲磕了个头, “启禀陛下,听雨阁偏殿那边,不知,不知为何” 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领个差事,居然能摊上大事,他哭丧着脸,“那柳姬不知为何跑到魏王屋里去了,魏王喝了鹿血,竟是” 管事太监说不下去了,只死命磕头。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 以孙进忠为首的太监宫人,立即跪了一地,大家不敢抬头,屏住呼吸,连喘气也不敢。 偌大的荷风馆大殿中,仅能听见皇帝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死寂过后,“哐当”一声巨响,首位上的炕几,连带茶盏香炉等物,被狠狠推落在地。 昌平帝霍地站起,恨声道:“好一个逆子!” 话音为落,盛怒的皇帝已经大步出了殿门,往听雨阁方向而去。 柳姬不过是妓女出身,于昌平帝而言,她就是一个短期的消遣之物。 然而,不管是怎样低贱的一个玩物,她都是皇帝的女人,正值昌平帝独宠期间,却被亲儿子魏王给睡了。 睡得是一个彻彻底底,淋漓尽致。 盛怒的昌平帝冲进宫室之时,正好见到一脸惊惶的魏王,以及旁边榻上陷入昏阙的柳姬。 二人衣裳是穿好了,只是一室混乱仍在,某种浓郁的气息挥之不去,柳姬樱唇红肿,俏脸难掩春情,很明显刚被人狠狠招呼过。 对于男人来说,什么不能人共用? 这里头,肯定有自己的女人。 然而,现在昌平帝的女人不但被人用了,而且用的人恰好是他的儿子,而他本人,则是皇帝之尊。 帝皇尊严不容侵犯,犯者必死。 昌平帝本不是好脾气的人,盛怒之下,盯着跪地的魏王目露寒光。 “逆子!逆子!”他不待魏王辩解,便狠狠连踹了对方几记窝心脚。 皇帝难解其恨,立即招来一护卫,“呛”一声拔出对方佩剑,闪着寒芒的剑尖指向前,“逆子,你该死!” 话罢,他狠狠一剑,刺向魏王。 昌平帝这一剑,是对准魏王咽喉的,这回魏王可不能硬扛了,他慌忙往后一退。 “噗嗤”一声,利剑正中魏王肩膀。 皇帝见魏王居然还敢躲,怒上加怒,立即抽出沾血的剑刃,再次往前大力一刺。 不过,这回即便魏王没躲,昌平帝的剑也不能刺中,因为孙进忠见势不好,赶紧跪下抱住主子,“陛下,奴才请陛下息怒。” 这并非因为孙进忠偏向魏王,不想对方死,而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不得不劝。 皇帝或许会以某罪名处死皇子,但是却决不能亲手杀死。手刃亲子,这得在史册留下多大骂名。 况且此刻昌平帝怒气攻心,把魏王杀了,过后平静下来,他未必就不后悔。 皇帝是不可能有错的,错的只能是身边奴才,没能及时劝阻。 最糟糕的是,即使昌平帝没后悔,但消息传出举朝哗然,他少不得推个替罪羊出来杀了,把大面抹平一下。 这个替罪羊,不能是个名不见传的小人物,最合适的,就是乾清宫大总管孙进忠了。 因此,魏王是绝不能死在皇帝剑下的。 孙进忠嘴里哀求,手上却出了死力气,把皇帝连人带剑抱得死紧。 “孙进忠,你这个狗奴才,放开朕!,朕要杀了这个逆子!” “陛下,陛下请息怒啊!” 一屋子太监宫人纷纷下跪苦求,殿中混乱一片。魏王膝盖不离地,挪移着一再退后,他暗暗祈祷,皇后早点赶到。 此时算计太子之事,已完全被抛在脑后,他得先脱身。 殿中咆哮哀求不绝于耳,在魏王焦急等待中,皇后终于赶到了。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 皇后在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本来应该出现在皇太子榻上的柳姬,如今竟换了地方,她的计划显然被识破了,并且遭遇对方狠狠反击。 她固然咬牙切齿,但现在并非计较这个的时候,捞出魏王才是第一要务。 皇后也是能舍下身段的人,见状知道不好,瞥一眼血染衣襟的儿子,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昌平帝跟前,抬首道:“陛下,钧儿为人一贯孝顺,您并非不知,他怎可有此等忤逆之举?” “陛下,他这孩子心不细,必是遭了算计啊!”她情真意切,说着说着,已哭了出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六十五 章 ,早在纪婉青清醒之前, 天亮后, 皇后便火急火燎遣人前往陈王府别院, 召小儿子进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魏王触怒圣上, 连夜被押回府,勒令闭门思过。这么大一件事,此时已经沸沸扬扬了。 陈王昨夜的动作是很谨慎的,用的都是潜伏在坤宁宫人手中的心腹,他肯定,并无半点痕迹留下, 更不可能被人察觉。 只不过,他明面上是关切兄长的好弟弟, 实际上, 也极关注谋算是否达到预期效果,当然立即稍作整理, 准备出门。 刚要上马, 便碰上前来召他进宫的太监,于是,目的地便是行宫。 “烨儿。” 陈王一踏进戏莲阁, 皇后便握住他的手,焦虑道:“你哥哥昨天遭了东宫算计。” 昨夜皇帝拂袖离去之后, 立即下令将事情彻查一番。东宫几乎没伸手, 那丁点痕迹早已抹干净, 而陈王也确实没露馅。唯独皇后, 全程几乎是她布置的, 事后泼脏水也被高煦洞悉先机,利落避开。 她虽谨慎,但影影绰绰的指向还是有的。 这正好印证了昌平帝心中猜想,他大怒,天不亮便令孙进忠前来,严厉呵斥皇后长达一个时辰。 皇后正位中宫十多年,头一次遭遇这等挫折,面子里子都没了。她脸色阴沉,眉心紧蹙,对东宫恨得咬牙切齿。 只不过,虽颜面扫地,宫权被分割,但对于焦头烂额的皇后而言,当务之急依旧是魏王。毕竟,她这辈子最大的倚仗,是膝下两个嫡出皇子,以及聚拢在麾下的朝中势力。 只要两者无恙,其他的稍后都能扳回来。 “你哥哥如今惹了陛下厌弃,正闭门思过,手上差事也卸了。”一见了小儿子,皇后也顾不上叙述其他,赶紧捡最要紧的事务说起。 “母后已经给你舅舅传了信,他会使劲,你先把差事接过来,暂时先替你哥哥掌着。” 听到皇后前半句,陈王先一喜,只是后半截子话一出来,他的心便从半空重重落地。 “暂时”替他哥哥掌着。 魏王已经被大受打击,触怒皇帝,结下一个几乎不可能解的疙瘩。皇后却从未想过舍弃大儿子,视眼前优秀的小儿子而不见。 陈王的嘴角有些僵硬,顿了顿,才接话道:“我知道的,母后。” 皇后心神不宁,并未有发现儿子的小异常,得了陈王回应,她点了点头,“烨儿,如今境况不好,母后也不多留你,你赶紧出宫,先找你舅舅,商量一下该如何替你哥哥解困。” 从进门到离开,陈王不过站了片刻,连椅子也没沾边,便立即出宫,前往临江侯府别院。 他以为,母后始终是妇人,而舅舅浸淫朝堂已久,眼光终究不同。 可惜,陈王失望了。 “你母后的传话,我已接到,并安排下去了。” 魏王手上大部分朝务,都是纪皇后一党要员协助的,这些事情换了人来,桃子肯定摘不好。皇太子避风头不会插手,而中立党也不会涉足,临江侯周旋一番,让陈王接过来不难。 “近日,殿下要辛苦些。” 纪宗文拍了拍小外甥仍响单薄的肩膀,叹了口气,“魏王殿下,恐怕仍需闭门一段时间。” 闻弦音而知雅意,很明显,临江侯也没有让陈王取魏王而代之的念头。 陈王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昨夜,他固然想过此事不易,一次肯定无法彻底成功,但他却完全没想过,会无法撼动魏王的地位分毫。 皇后与临江侯,两个坤宁宫一党的灵魂人物,魏王捅了这般大的一个娄子,却无半点埋怨愤怒之意。 陈王惯会掩饰情绪,心下诸般念头闪过,表面也不露一丝,应了之后,他隐晦试探道:“那二哥之事,该如何是好?” 提起这件糟心事,纪宗文也蹙起眉头,“昨夜得了你母后的传信,我已细思良久。” “目前陛下正在气头上,魏王殿下及我等应暂且蛰伏,不动即是上策。” 他再次拍了拍小外甥的肩膀,劝慰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忧,你兄长到底是嫡出皇子,要与东宫抗衡,暂时还是无人能取代的。” 丽妃所出的四皇子,要成长起来还远得很,等昌平帝冷静下来,他还是得把魏王放出来,并给予差事的。 “无人能取代?” 陈王心底默念一遍这句话,他再次被忽略,但作为一个担忧兄长的弟弟,他状似释然笑了笑,“舅舅说的是。” “好。” 纪宗文点了点头,既然目前的策略方针已定下,他便说起另一件事,“我近日需悄悄回京一趟,殿下接过朝务后,萧规曹随即可。” 诸事商量妥当后,陈王跨马离开临江侯府别院,刚转过街口,他立即阴了脸。 看来,要取魏王而代之,任重而道远。 陈王满怀期待出门,大受打击而归,回府闭门一个多时辰后,他除了心思更深沉,眸光更坚定,表面看着,并无甚变化。 他俨然是个努力帮衬兄长的好弟弟,已在马不停蹄接手朝务。 然而,虽皇后临江侯二人与陈王说话时,是屏退来了所有人的,但只要知悉内情者,从陈王的表现,便能窥出端倪。 消息在午膳前,便到了高煦手里,并没有让他诧异。 如今妻子问起,他便告诉了她。 纪婉青大奇,“难道皇后与临江侯,一丝一毫动摇的念头亦无?” 答案是肯定的,否则陈王绝不会这般受挫。 “丽妃要协理宫务,四皇子即将封王开府,皇后与临江侯,就感觉不到威胁吗?” 纪婉青一脸疑惑,高煦失笑摇头,“青儿,这是你不了解朝中局势。” 昌平帝虽为人强势,但说实话,他理政能力真心一般。他在位已经二十载了,王朝之所以没有显出颓势,原因有二。 其一,先帝英明,给打了一个很好的底子。 其二,俱因朝堂内外,还有一干能力卓绝的文臣武将保皇党。 譬如,当初的纪婉青之父纪宗庆。 这群人大部分历经两朝,不管他们怎样认可皇太子为继承人,那也仅是继承人罢了,如今,他们是尊皇帝为主子的。 昌平帝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却有一个好处,那就他非常清楚自己倚仗,若想稳坐龙椅,离不开这群人。 这群人忠心于他,虽说在继承人上偏向太子,但小问题影响不大。 他不放心的话,抬起人来与东宫抗衡便是了。 于是,便有了纪皇后母子的崛起。 皇帝的心思,中立保皇党也知道。既然夺嫡必须存在,那么作为继后嫡出的魏王陈王,便被这群中坚力量承认了资格。 哪怕他们并不支持对方。 魏王能被默认,少不了他嫡出的身份。若是换了庶出的四皇子,就很不容易了,多费些心思也不是不成,不过难度会大太多。 特殊的君臣关系,造就了特殊的朝中局势,若是皇帝英明神武,四皇子的困难将不复存在,可惜没有如果。 短时间内,四皇子想要取代皇后母子,成为抗衡东宫的新力量,是不可能的。 所以,昌平帝最后,还是不会让坤宁宫倒下去的,即使憋着气,也不会继续打压。 “日后有了契机,魏王便会重返朝堂。”况且,这个契机也不会太远。 高煦看得分明,想必临江侯也懂。 他将如今局势掰扯开来,细细给妻子解释清楚,“再者,十几年时间,培养一个继承人并不易,不到万不得已,魏王是不会被替换的。” 如今若轻易不要魏王,万一日后陈王也出差错,那又该换成谁? 也是因此,高煦才会借陈王的手谋算魏王。毕竟,陈王明显比其兄优秀,二人相比,当然魏王更好对付。 纪婉青恍然,说来也是,魏王还能挽救一下,没到非舍弃不可的地步。 “想必,陈王不会死心吧。” 有压迫就有反抗,越不公平,怨愤就越大,强自按捺在心底,只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纪婉青得出结论,仰脸看向高煦,“殿下,你说可是?” “正是。”他颔首。 妻子为人聪敏,从前不过少了这方面的教导,如今一点即透,高煦赞赏欣然,目露嘉许。 “殿下,可是要夸一夸我?” 诸事已说罢,她又俏皮打趣,半跪着直起身子,微微侧头与他平视,笑嘻嘻眨了眨美眸。 不过,纪婉青起身的动作大了些,牵扯了小腹深处,又有些许闷闷痛感传来,她用手捂了捂。 痛感不明显,她没太在意,只是,高煦却蹙了眉。 他细细端详妻子,发现她的脸色与方才相比,似乎差了些,“你身子可还疼?” 那白玉匣中的药是好药,以往夫妻房事稍过,纪婉青用了以后,次日睡醒便好全了。怎么今儿看着,效果好像不大明显。 也不是不明显,她身上瘀痕已经淡了,活动自如,就是腹部疼痛没见好转。 “张德海,去传刘太医。” 说到底,昨夜实在太过,高煦怕自己伤了她。 “殿下,我无事,只是有些许闷疼罢了,无需召太医的。” 纪婉青连忙制止张德海,毕竟这种隐晦伤势,怎么说怎么看?羞于启齿不说,把脉能把出来吗? 张德海是个机灵的,闻言站住脚跟,面露难色。 “即便无事,也召太医过来诊个平安脉。” 高煦虽神色温和,但语气不容质询,纪婉青到底没拗得过他。张德海得令,赶紧出了正房,打发人去太医署。 “青儿,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别,刘太医年近六旬,你莫要介怀。” 高煦站起身,直接抱起妻子往床榻上行去,温声安抚道:“不过把一把脉,若须近身,还有医女。” 他这话倒是在理,且已经这样,那就只能诊个平安脉吧,总不能,让个六十老头顶着大太阳白跑一趟。 纪婉青真不觉得自己不妥,毕竟下腹位置只是微微闷疼而已,很轻,应是昨夜房事太过所致,缓一两天就好了。 不过高煦此举,也是关心她身体罢了。 她“嗯”地应了一声。 刘太医很快来了,他是东宫的人,主子传召,焉敢怠慢,自然是紧赶慢赶。 隔着帘帐,这脉一把,结果出乎所有人预料。 纪婉青有孕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六十七 章 ,纪婉青喝了汤药, 歇了歇, 便躺下阖眼, 卧床养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高煦没说话打搅她, 只静静坐在床沿陪伴,这汤药大约有些安眠作用,没多久,她便睡了过去。 不过,她昨夜今晨终究睡得太多,一个时辰左右, 便醒了过来。 再睁眼,高煦已经不再屋里, 有突发朝务报上来, 他不得不前先去外书房处理。 “殿下出门前,嘱咐了好半响, 让老奴等定要好生伺候。” 何嬷嬷笑意盈盈, 眼角细纹皱成菊花状,以往太子也嘱咐好生照顾主子,但远不及今日仔细。 虽这里面, 有纪婉青身子确实需要慎重的缘故。但也正面反映了,高煦看重妻子, 也看重孩子。 作为一个传统的古代妇人, 何嬷嬷深切认为, 这女人啊, 夫家越富贵, 就越需要有子傍身。 除了子嗣以外,什么都是虚的。 她倒了盅温蜜水,小心翼翼搀扶起主子,“娘娘,您轻着些,莫要伸着哥儿。” 何嬷嬷并不懂染色体,她遵从自古流传下来的知识,认为一意呼唤,能影响胎儿的性别。 好吧,虽然生男生女纪婉青平常心,并且会一样疼爱,但不可否认,第一胎是男孩的话,会对东宫乃至她本人,好处要大得多。 纪婉青当然不会拂乳母好意,只微笑就着她的手,喝下温热的蜂蜜水。 好吧,或许先有个哥哥,日后保护妹妹,也是很好的。 随后,何嬷嬷又命人传了晚膳,絮叨着说:“殿下出门很急,也不知耽搁到什么时候,出门前,特地嘱咐老奴,让娘娘不许等他用膳。” 以往,除非高煦实在无暇分身,特地打发人让不要等,否则只要他在清宁宫,纪婉青都会等着他用晚膳。 这是增进感情的一大利器,一两次后,他若可能,也尽力赶回来一起用膳。 不过如今却不行了,她不饿,夫妻两人也担心饿到孩子,可不能再等。 纪婉青从善如流,远远点了几个清淡的菜,用了八分饱,才放下银箸,也没下榻。 新上任的准娘亲,已经把刘太医的话当做圣旨了,说卧榻静养,非必要不肯轻易下地。 不过那老头医术确实不错,喝了一盏汤药,睡了一个时辰,纪婉青下腹那些许闷痛,基本已经消失。 她很高兴,也放下心,忙打发梨花去前院,告诉高煦这个好消息,顺便嘱咐一下,让他按时用膳,莫要太劳累。 一脸喜气的梨花领命以后,兴冲冲出发了。纪婉青刚用了膳,也不能马上躺下,便斜靠在柔软的大引枕上,与乳母说着话。 “娘娘,您” 主仆二人说了一阵,何嬷嬷关切询问一番,得到感觉良好的答案后,她话锋一转,面上便现出迟疑之色来了。 “嬷嬷,在我这儿,你又什么话不能说?”纪婉青大奇,忙仔细问道:“可是你有何不便之处?” “娘娘莫要担心,嬷嬷好得很。” 何嬷嬷膝下一儿一女,儿子在外,跟着纪荣打理纪婉青的嫁妆产业。女儿即是梨花,伺候在主子屋里,母女日日见面,没什么好烦忧的,她一意照顾主子即可。 她想了想,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压低声音说:“娘娘,您身怀有孕是大喜事,只是这么一来,殿下身伴便少人伺候了。” 高煦身边就纪婉青一个女人,她如今坐胎不稳,当然是不能行房的。 她闻言沉默了,若在现代,妻子怀孕辛苦,丈夫好生伺候才是真理,若生了花花肠子,少不得离婚收场。只可惜,古代不是这个说法。 古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理。当然,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不是没有,可惜只占少数。大部分男人,热衷于左拥右抱,娇妻美妾。 越是富贵人家,这风气越盛。像纪婉青出身的勋贵之家,妻子怀孕,还得主动给丈夫张罗通房睡,自己人好掌握,也免得让人钻了空子。 她的父亲纪宗庆,其实是个异类,京城上层贵妇未必见过他,但都听说过他的大名,这是个让人向往的专情好男人。 勋贵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家? 故而,何嬷嬷见主子身体无碍,才出言提醒,毕竟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总好过那些不知根底的狐媚子。 “娘娘,不若在二等宫人里头,挑两个忠心的。” 古代贵女陪嫁,都有这类陪嫁丫鬟,纪婉青当初挑人注重忠心耿耿,而何嬷嬷则多个心眼,留了两个颜色不错,年龄也刚好的。 她就是打算,将来有可能派上用场,毕竟皇宫不比外头,陪嫁人员都要录入内务府名册,不能随意增减的。 乳母的提议,是符合世情,也是替她着想的,只是纪婉青却笑笑,拒绝了。 “嬷嬷,不必了。” 高煦并非一个重女色的男子,且她也干不来,亲自给夫君拉皮条这活儿。 不过,她心里也没底,只能说,若真有外来女人,她就等着应对吧。 纪婉青苦笑,真有那一天,大概高煦的定位,又会重新由夫君回归大老板了。 没错,人心肉做,高煦真心真意待她,夫妻感情密不可分,她不是木头人,无法将界限分得清楚明白,日复一日,他已渐渐真成了她的夫君。 只是与此同时,纪婉青始终在心底留下一片净土,也做好了准备,以应对突发情况。 在突然情况没出现前,高煦这夫君还是很及格的,她从不打算干恶心自己的事。 “嬷嬷,我有分寸的。” “娘娘,您”何嬷嬷叹了口气。 她奶大的小主子,她最清楚不过,理智之下,掩藏着一颗赤子之心;冷静的表面,里头还一腔炽热真挚的情感;聪颖有主见,却还有底线,有些事情是绝不会做的。 何嬷嬷了解自己的主子,索性也不劝了,只小心伺候她躺下,絮叨道:“娘娘打小有主意,嬷嬷知道的,希望这回也与从前一样,是正确的。” “什么主意?” 帘子一挑,高煦探身入了屋,刚好听到这句,一边大步行到床前坐下,一边含笑问道。 他刚收到梨花的传话,得悉妻子无恙,心下大畅,坐下后细细端详一番,见纪婉青面色果然好了很多,欣然颔首。 高煦眼神专注,目光和熙,面上难掩关切。外面酷热,他额际有薄汗,却未曾擦去,便第一时间过来看她。 他其实并非因她有孕,才格外关注,他平日待她,也是真心好的。 纪婉青对上他温熙的黑眸,心中一动,他情意不假,或许,她是不是可以争取一下,再不济,也试探一番。 “什么主意?” 她俏皮一笑,重新就着他搀扶坐起,“我告诉殿下。” 话罢,她住嘴不说,只含笑看着他。 高煦立即会意,随手挥退屋里伺候的太监宫人,挑眉笑道:“青儿又有了何等主意?” 妻子神采奕奕,他兴致也很高,一意配合。 “殿下。” 高煦靠坐在大引枕上,搂住妻子,纪婉青偎依着他,一改方才兴高采烈,闷闷地说:“方才,何嬷嬷跟我说了一个事儿。” 她焉了下来,垂头耷脑的,他罕见她这般模样,剑眉微蹙,立即接过话头询问,“何事?” 何嬷嬷,这人高煦知道,是妻子的乳母,一贯忠心,看着也不是糊涂人,怎会在主子需要休养时胡乱说话? 他暗忖,明日就让张德海去嘱咐一番,好让对方多注意些。 高煦的心思,纪婉青看得分明,“殿下也莫要说何嬷嬷了,她是为我好。” 他疑惑,便听她闷闷说:“嬷嬷说,如今我有孕,伺候不得你,让我选个宫人开脸,放进屋里。” 高煦讶异,随即了然,只是,他还真从未有此念。 不过不等他接话,纪婉青便说:“我拒绝了嬷嬷。” 她抬起眼,直直看着他,眸中似有花火,“我不乐意,我心里难受得很。” 是的,纪婉青确实心头发堵,既然把高煦真当成夫君,提起这事,会难受才是正常的。 她难受不假半分,她真情流露,美眸泛出水意,喉头微有哽咽道:“若有朝一日,殿下真有了别人,我阻止不得,只是让我主动推你去,却是不可能的。” 说着,眸中晶莹已经溢出。 她表面倔强执着,实际脆弱,浸染一层水雾的星眸当中,隐藏炽热的情感,动魄惊心。 滚烫得灼痛了高煦的心,他头一回直面妻子炽烈赤裸的感情,往日那种熟悉的c未曾深究的热涨之感,再次盈满左胸。此刻,他的心是悸动的。 “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大掌探向前,抹去她脸上泪水,将她拥进怀里,轻斥道:“孤从未有这心思,你倒是枉加揣测上了。” 高煦学不来妻子般坦露心意,斥责两句,又唯恐过了,他罕有的患得患失,抚了抚她的背,放缓声音安抚道:“孤若要收人入房,早些年尽收了,何用等到今日?” 妻子仰脸,眼巴巴看着他,眸光含怯,又隐有期盼,让他心尖泛疼,他低低说:“孤不好此道,也不喜女子近身,多年来,也就一个你罢了。” 这一点,虽有当初纪皇后算计,但绝对也少不了他的主观意识。大约,是随了他外祖家吧。 高煦的外祖父,是阁臣吴正庸。吴正庸一辈子就一妻,夫妻琴瑟和鸣,无妾,青年丧偶后,亦从未有续娶念头,数十年来孑然一身。 膝下一对儿女,女儿是元后,英年早逝自不提。剩下的儿子,即太子亲舅,也如其父一般,一夫一妻,专情一人。 再下来的两个表兄弟,亦是如此。 高煦凝视妻子,“孤从不以为,三妻四妾是何美事,如你父亲一般,亦未尝不可。” 是的,他真这般认为。 纪婉青从他专注的黑眸中,真真切切读懂了这一点,这一瞬间,她是狂喜的。 “殿下!” 何嬷嬷的话,终究在她心里留下痕迹,她难受,她不甘,想着高煦平日情意,要争取或试探一番。 只是她从没想过,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高煦一言九鼎,绝不轻易许诺,这点她很了解。 是要否极泰来,上苍终究眷恋了她一次吗? 不管如何,纪婉青此刻泪盈于睫,“殿下,你”她说不出话来了。 高煦内敛,再多的表露情意话语,他说不大出来,只给妻子抹了泪,温声道:“孤与父皇不同,你日后不许胡思乱想,可知晓了?” “嗯,我知道的。” 纪婉青应了,她主动亲吻身畔夫君,高煦立即回应,不过他很小心,唯恐伤了她母子。 好半响,小夫妻方分开,他亲了亲她,“好了,不许再多想,你如今最要紧的差事,便是养好胎,把孩儿生下。” “嗯。” 她眼眸浸染水光,格外闪亮,鼻尖有些红红,却笑靥如花。 他不禁微笑。 “殿下说的话,我记真真的,我不许你有别人。”她揪紧他的衣襟,半撒娇说话,美眸却很认真。 “好。”男声温和,隐带柔情。 “我要与殿下一起睡,我舍不得你。”得了应允,她雀跃。 他微笑带着纵容,“好。”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六十九 章 ,天色还早, 下了排查京城侯府的命令后, 高煦便踱步回了后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内屋燃起了烛火, 纪婉青已经起了, 刚梳洗妥当,换了一身浅碧色家常衫裙。 高煦加快脚步进了屋,“青儿,怎么不多睡会,天还没亮。” “我不困呢。” 前几日一直卧榻,无事可做只能睡, 昨夜也歇得早,他在时还好些, 一人独眠, 她毫无睡意,干脆就起了。 高煦端详妻子, 见她面色红润, 精神饱满,放心点了点头。 梨花正捧了首饰匣子过来,他垂目选了一支白玉钗, 给妻子簪上。她在屋里不喜欢繁复,这他是知道的。 纪婉青颇有兴致, 就着铜镜端详一番, 她颜色极好, 一只白玉钗斜插在乌黑的云鬓上, 正好与如冰玉般的肌肤相映衬。 高煦眼光不错, 她竖起大拇指。他含笑,与她携手到软塌坐下。 “殿下,可是那二爷有了消息?” 若是其他情况,纪婉青是很有分寸的,不会主动过问。只不过,这二爷与她有关。 高煦下令围剿二爷所在庄子,这个她清楚,一听到京城来的消息,便直觉是这事。 “是的,方才传信,确实是那二爷之事。” 此事从开始到现在,妻子一直参与其中,高煦亦从未有隐瞒想法。她悬着心,眼巴巴地看着,他轻叹:“只不过,那人却已成功逃脱。” 密信匣子,高煦也一并带过来,此刻取出递过去,并将林阳禀报的详细情况叙说一遍。 “孤以为,这与临江侯府脱不了干系。”他向来敏锐,很多时候单凭直觉,便能指引方向。 “只是,纪家却没有二房。”这关键之处断了线,他剑眉微蹙。 纪婉青的叔父倒是行二,靖北侯府也是侯府,还恰好是纪后一党。可惜那等蠢货,不说开拓进取,即便连父兄打下了大好基础的侯府都守不住,其他不必再说。 高煦知道妻子与叔父不和,索性没有提他,只温声安慰道:“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京城侯府不算多,仔细排查一番,必然能发现这通行令牌是哪家的。” 只能这样了,对于东宫麾下暗探能力,纪婉青是不存疑的,这想必是最好结果了。 “嗯,我知道的。” 纪婉青看罢密信,又打开匣子,取出小半个木牌端详片刻,不得其法,便将放回匣子里,扣上递回给高煦。 为父兄复仇要紧,但腹中骨肉同样重要,现在可激动不得,她深深吁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情绪保持平和。 妻子懂事明理得让人心尖泛疼,高煦怜惜万分,轻拥她安抚片刻,温声说:“我们先用膳。” “好。” 纪婉青打起精神,笑了笑,就着他的搀扶下了榻。 只不过,她刚站起,脑海中却灵光一闪,呼吸一紧,脱口而出,“不,临江侯府是有二爷的。” 高煦闻言,眸中锐光一闪,“青儿,此话当真?” 说话时,他不忘小心搀扶妻子,二人重新坐回软塌之上。 “对!” 纪婉青呼吸急促起来,她仰脸,紧紧攒着高煦大手,“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爹娘说过,临江侯府确实有位二爷。” 她约摸两三岁时,曾听爹娘讨论过这个话题,若她是寻常孩童,恐怕已全无记忆。 好在她不是,纪婉青虽享受童年,但却有成人思维,偶尔听过得只言片语,也完全能理解。 现在的临江侯纪宗文,确实有个同胞弟弟,比他小了十多岁,弟弟出生时,他还是世子。 当时老侯爷夫妻已年过四旬,居然能再得一嫡子,当然大喜。只可惜这幼子高龄产下,身体非常虚弱。 会吃奶时就吃药,猫崽一般捧着护着养到三四岁,不间断寻医问药。当时的侯夫人余氏操碎了心,也不见起色,幼子反大病小病不断,气息奄奄。 “这孩子,不是没了吗?” 高煦一直凝神静听,见妻子停顿歇了歇,他递上一盏温水。 作为唯一与东宫抗衡的势力,纪皇后一党主要成员的情况,他当然详细了解过,临江侯府尤为甚也。 可以说,林阳曾把纪家上下几代主子,以及一干姻亲,都认真扒拉了一遍,造册呈于主子案前。 这位嫡幼子,也在名册中,高煦记忆力极佳,对方病弱长到四岁,病重早夭。 林阳的能力,以及办事态度,都是极拔尖的,不可能有假。 只是妻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当中必有蹊跷。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高煦敏锐,果然,纪婉青茶盏未放下,便立即接过话头,“不,当年那嫡幼子并未去世。” 十几年前,那嫡幼子确实状况不断,病弱非常,让母亲余氏呕心沥血。然而,这还是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屋漏又逢连夜雨,在余氏焦头烂额这关口,她的夫君临江侯却倒下了。 很突兀,倒下后昏迷不醒,京城大夫看不出病因,连求了太医也如此。躺了大半个月,气息一日比一日弱,眼看就撑不住了。 侯爷是府里的顶梁柱,整个临江侯府惶恐不安。 这时候,有人提说,侯爷膝下那嫡幼子与父亲八字相冲,方会如此。 这其实是个实话,那幼子出生时辰,确实是与侯爷冲了。只是余氏却不认为夫君突病,乃小儿子之故,她当即狠狠呵斥对方。 只不过,余氏不信,却有人信了。这人正是余氏婆母,当时还健在的老太君。 老太君大半辈子笃信此道,嫡幼孙与独子八字冲了,她本已极不喜,一听这话就坐不住了,立即托人询问了一高人。 这高人不是庸碌之辈,确实是有本事的。他直言,父子八字完全相冲,二少爷年纪小受不住,几年来才会病骨支离;至于侯爷壮年则好些,不过也小病不断。 高人说,今年适逢侯爷本命年,如今又恰好天干地支与二人有大冲,几者夹击,父子必有一亡。 当时情形,显然这个被冲亡的人,就是身为父亲的侯爷了。 老太君深信不疑,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病弱的幼孙,舍弃顶梁柱唯一儿子。 这条救命稻草,马上便捡起来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心肝肉般的小儿子,余氏无法割舍。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忽想起父亲在世时的一个忘年交。 这是京郊灵隐寺中的一高僧,听说已有一百多岁,精通佛法,或有解法。 余氏连夜带着小儿子去了。 须发银白的大师肯定了相冲之说,余氏绝望,不过大师慈悲,且修为更加高深,他提出一种权宜解法。 若要侯爷无恙,临江侯府家这个嫡幼子,是必须亡故的。然而,却能折中一下,使出一种替身解法。 选一名同龄将要病亡的男童,大师给一道黄符,再压住二少爷的八字,夭折出殡下葬,族谱名字勾去出,全程一丝不差。 这种欺上瞒下的秘法,关键在于二少爷这身份,必须随葬礼一同死去。若不然,将会有大反噬。 换而言之,二少爷除了一条小命以外,其余的都归了替身所有。世人眼中的他已死,日后他不能归家归宗,不能姓纪,只得隐姓埋名生存。 没有其他办法,能抱住小命也是好的。也是二少爷命不该绝,当时有灾情,京郊聚集了不少病弱灾民,次日替身便找到了。用可救活孩童当替身,大师是不干的。 于是,二少爷便病逝了。 虽是早夭,但白事办得很不小,亲朋故交都来了,孩子小身子弱,从不出门见人,大伙儿没见过面,也没察觉不妥。 一个孩童早夭,当初也就惋惜一番,二十几年过后,更是无迹可寻。 只不过,奇迹的是,二少爷刚下葬,他的父亲便转醒了,恢复正常,身体健康再无小病。 那个秘法需秘而不宣,因此即便是临江侯府的主子们,也仅是当家的几个知道罢了,地位不够的,同样蒙在鼓里。 只不过,当时纪宗庆还在世,侯爷正是他亲伯父,两家还未疏离,他敏锐,影影绰绰知道一些。 他在临江侯府还有不少眼线,刚好其中一个混成余氏院里的二等丫鬟。余氏位于事件旋涡中心,底下人或多或少参与到此事中来,刺探整理一番后,基本可以还原真相了。 只不过,当时纪宗庆的关注点在伯父身上,一个四岁小儿,并不引人注目,侯爷醒了,这事便被搁下了。 直到十年后,伯母余氏去世了,他想起那个无法吊唁母亲的二少爷,才与妻子感慨了一番。 纪婉青当时才两岁,父母以为她听不懂,其实并不是,她懂了不过没放在心上。 事情抛在脑后已多年,虽尘封已久,但一朝遭遇刺激,她灵光一闪便记起来了。 “殿下,所谓二爷,应是这位早夭的二少爷。”纪婉青握住高煦的手,目光灼灼。 这个发现相当重大,高煦颔首赞同,快速将消息过了一遍,随即他询问:“青儿,你父亲是否还有过此人出府后的消息?” 二少爷详情,到了四岁便戛然而止,他藏身何处,二十余年来经历如何,若有蛛丝马迹,将更有利于判断敌情。 “这人年已三旬,如今是否出仕?从文从武?” 二少爷亲爹是老临江侯,虽父子不能相认,但适当扶持一把还是可以的,若他争气,该已混得很不错。 这么一来,他便完全具备了与临江侯府勾连,并参与幕后策划松堡一役的条件。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七十一 章 ,穆怀善京郊庄子被灭, 稍一思忖, 便明白肯定是王泽德那边出了岔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论是呵责, 还是提醒对方需警惕, 他都必须再联系对方一次。 然而,他心下清楚,东川侯府必然在东宫的严密监视当中,这传信一旦不妥,将会彻底暴露自己。 穆怀善没打算由暗转明,传信用了一个出乎预料的法子。 这日东川侯王泽德赴友人宴席, 散宴后,友人叫住他, 递过来一封信, 说是方才有个孩童送到门房的,署名却是给他。 王泽德诧异, 接过一看, 普普通通的封皮,右边写着“东川侯王泽德亲启”,左下方却是一方殷红小印, “琅嬛主人”。 他心中一震,瞥一眼火漆未动, 便笑笑收起, 告辞急急折返家中。 打开信笺, 果然是二爷所传。 穆怀善隐晦将暴露一事说了, 让他彻查身边, 尤其王忠之流,必要时斩草除根。除了警告他以外,末了,还嘱咐他绝不许再联系。 王忠? 王忠确实是唯一负责联系二爷的知情人,只是,他不是肺痨死了吗? 王泽德立即召来当初送王忠离京的护卫首领,仔细询问。护卫见主子神情凝重,虽不明所以,但也知事情要紧,忙将当时情形仔细说了一遍。 王忠是肺痨,非常强的传染性,大家选择稍离一段团团围守,也情有可原。这事儿乍一听,毫无破绽。 难道王忠生病之前,曾无意中泄露了? 王泽德想起二爷所说的斩草除根,踱步思忖片刻,下了一个命令。 魏王这个夏天很倒霉。 喝个鹿血,本来打算狠狠算计东宫一把,不想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天便被押回去,闭门思过。 这还未算罢。 纪婉青动了胎气,高煦暗怒,推波助澜,让纪后一党焦头烂额。 这不,魏王又被皇帝想起来了。昌平帝本非温和之人,怒气未消,随即一道口谕,将魏王遣返京城王府,继续闭门思过。 魏王脸面全无,不过亦只得灰溜溜被“送”了回去。 “我们出去走一走。” 负责护送魏王的禁卫军也不轻松,这位天潢贵胄暂时受挫,格外阴郁,看什么都不大顺眼。随行禁卫军大小头目首当其冲,偏魏王前景还是光明的,有释放低气压的底气,大伙儿只能干受着。 一换了岗回到暂居营房,校尉李平便解了腰封,扔在方桌上,对走在前头的上峰提议道:“王大人,我们打马出去走一圈。” 他的上峰正是东川侯世子王劼,揉了揉脸,“好,走吧。” 两人都憋屈得慌,立即换了身轻便衣裳,跨马出了营房,疾奔良久,一口气才顺了。 “这差事忒难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李平为人粗豪,拼杀流血不皱眉,如今反倒浑身不舒坦。 “很快了,承德距京城不远,我们把魏王送回去,差事便成了。”王劼出身勋贵,更适应这些情况,闻言安慰李平两句。 牢骚几句,差事依旧得继续,见夜色愈深,二人便掉转马头,折回驻扎的驿馆。 来时憋闷,一气儿奔出老远,返回耗时肯定短不了,好在不赶时间,慢点无妨。 王劼眼尖,跑了一段,忽瞥见远处的树林后方,似乎有黑烟升起。 今夜月色皎洁,距离虽远,但定睛一看,却是真的。他一怔,这肯定不是炊烟,偏偏还不小。 难道有农舍遭遇祝融之灾? “走,李平,我们过去看看,” 王劼是个正义之人,李平亦然,二人毫不迟疑,立即打马绕了过去。 距离拉近,果然见冲天大火燃起,隐隐地,还能听到一两声惨呼哀鸣。 呼叫惊惶,隐含痛楚,似是被追杀的绝望者发出。 两人大惊失色,“刷”一声抽出随身腰刀,急急打马,往那边冲过去。 他们到地方时,已经晚了,几处农家院落大门洞开,火势熊熊,男女老少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一地的尸首倒在血泊中。 杀人者明显训练有素,有七八人,一水儿黑袍黑靴,黑巾蒙面,下手干脆利落。王劼看过去时,其中一人闪电一刀,刺中一名老者的胸膛,再扬手拔出,鲜血登时喷溅。 他大怒,“大周太平盛世,竟有人敢肆意行灭门之事?” 王劼也不废话,直接跳下马,直取那杀害老者的黑衣人。 自小从名师习武,从戎数年,王劼功夫相当了得,骤一交手,心下却一沉。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方武功绝不逊色于已。 其余黑衣人水平也极不错,敌众我寡,王劼李平不后悔现身救人,却担忧徒劳无功,对方多杀两人后,照样逃之夭夭。 二人飞快对了一个眼色,王劼掩护,李平从腰间取出一直响箭放飞,“咻”地嘹亮一声,传得极远。 此地距离营地颇远,怕是一时等不到援军,两人背靠背严阵以待,以争取更多时间。 谁料敌方行为出人意表,首领瞥一眼王劼,打个响指,三人与他们周旋,余下的却快速绕到后面,窥机杀了被暂时护住的两个幸存者。 黑衣人们立即撤退,一丝恋战之意俱无。 温热的鲜血溅了王劼一脸,他又气又怒,当下大喝一声,当即扬刀,奋力往那首领挑去。 他这一招轻防守,重进攻,好在首领虽战斗经验丰富,堪堪避过。 只是,他的蒙面黑巾,却被挑了下来。 四目相对,王劼大惊失色。首领立即以袖掩面,乘对方惊愕,率众闪身退后几步,跃出围墙,打马离开。 被烧透的草棚轰然倒下,刚好落在王劼面前,错失良机,已经追不上了,李平却一转身,急急问道:“大人,你可有受伤?” “无事。” 王劼勉强笑笑,压下繁杂思绪,刚才那首领他竟认识,是他父亲的护卫首领,铁杆心腹。 他震惊万分,瞥见地上尸首,心下一动,忙俯身扳过脸一看。 老者方脸厚唇,沟壑纵横,王劼心下“咯噔”一声,这人他曾见过,是东川侯府前任大管事王忠之父。 王忠的家人,早已放出去当良民,返回原籍了。他们的原籍在江南,如今竟在京城以北见到对方。 王劼并不蠢笨,他察觉,自己似乎触及了父亲的隐秘。 “父亲,你为何如此?即便是下仆,也不是说杀就杀,更何况良民?” 黑衣人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而禁卫军也不管这遭,移交给当地衙门后,便继续护送魏王上路。 王劼思绪翻滚,一回到京城,便立即直奔回家,诘问父亲王泽德。 他很失望,从前父亲不是这样的,为何说变就变? 不,或许这是父亲隐藏的一面。 纪叔父没去世之前,他不也以为父亲重信守诺吗?结果才发现,纪婉青一成了孤女,父亲就隐晦表示,不愿意结亲了。 想到此处,王劼心中一动。 自从纪婉青来过信以后,王泽德便开始躁动,虽掩饰的很好,但亲儿子还是隐隐察觉了。 他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父亲,难道是因为太子妃娘娘那封信?” 此言一出,王泽德面色大变,当即拍案而起,怒斥道:“逆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太子妃娘娘久不联系,与她有何干?” 都说知父莫若子,这话不假,王泽德一瞬间的反应太过激烈,虽马上回过神来,恢复正常,但也露了痕迹。 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僵立当场,忽视父亲恢复平缓的语气,脑子快速转动。 东川侯府与靖北侯府虽多年交好,但因纪宗庆一贯不爱用利益考验友情,所以两家其实并没有钱银产业的纠葛。唯一有交涉的,就是两位家主同为武将,并为袍泽。 严格来说,是上下级,纪宗庆是上,王泽德稍下。 这唯一的纠葛,三年前骤变的态度,纪婉青来信后的躁动,如今的杀人灭口动机为何? 三年前?三年前! 电光火石间,三年前纪宗庆战死的松堡之役划过脑海。 王劼猛地抬眸,紧紧盯住父亲,呼吸急促起来,“父亲,松堡之役?” 他猜测毫无根据,不过是含而不露的半试探,不想王泽德闻言,却爆发前所未有的怒火,当即指着他怒斥,“你这个逆子!” “不好好当差,却整天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给老子滚出去!” 王泽德怒发冲冠,一个砚台丢向王劼,没砸中,墨汁溅了他一脸。 他一时失语,浑浑噩噩被赶出了外书房,返回自己院子,屏退下仆,关在屋中,掩面痛哭。 他直觉,一切都是真的。王劼不知道父亲若有涉及,那究竟涉及进去多少。 他是正义之人,说是嫉恶如仇也不为过,偏偏,却什么也不能做。 毕竟,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万一,父亲并没有做过呢?且王泽德是王劼之父,百善孝为先,孝道深植他的骨髓。 东川侯府养育了他,这祖宗传下的百载基业,也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王劼无法做出弹劾亲父之事。 不过,这东川侯府却已如坐针毡。他痛苦至极,却不得宣泄之法,闭门两日,终究选择远离。 他决定调任处境,前往北地边城驻防。 大周与鞑靼常有交战,他奋勇杀敌,即便为国捐躯亦无妨,或能替父亲赎去些许罪孽。 临行前,他写了一封书信交给纪荣。 姓王的对不起纪家,他也对不起她,只是事情已成定局,再知道多些,不过徒增伤悲。 王劼每每想起两人有缘无分,心如刀割,写了毁,毁了写,数日斟酌,才写成了一纸信笺。 这封书信,是先到了高煦手里的,纪荣连同临江侯府暗探传出来的消息,一起送到承德。 纪婉青手上的眼线,有不少是临江侯府的积年世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刻意打探之下,当年那位“二少爷”离府后的蛛丝马迹,就出来了。 还有一份密报讲的,就是王泽德命人灭口王忠家人,却世子王劼撞破,儿子诘问老子,父子大吵一场,不欢而散的事。 王劼迅速调任离京了,临行前给纪婉青写了一封信。 高煦打开密报,垂眸仔细看过,也没急着处理,视线反倒落在那封“纪世妹亲启”,署名“王世兄”的信笺上。 纪世妹?王世兄? 他微微挑眉,表情不见变化,只端详着这封用火漆密密封住的信笺。 不管高煦心中有何感想,私启妻子信笺这种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 于是,他站起来,往后院行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七十三 章 ,“穆怀善?” 高煦是午后出的门, 纪婉青知道他的去处, 心下惦记, 一直等到傍晚, 才见人回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夫妻携手在软塌上坐下,她有些疑惑,“殿下,这是何人?” 高煦冷哼一声,“从二品定国将军,大同都指挥使, 总领大同军务。” 袁氏梅氏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内情知道一些, 但并不详细。不过, 这也足够了。 二少爷在灵隐寺调养了两年身体,已如常人, 后来高僧坐化, 他被母亲余氏接回,安置在京郊一个小庄子中养着。这个小庄子的大概方位,正好契合了许驰围剿之地。 还有其余种种琐碎之事, 总的来说,已经可以断定, 这二少爷即是“二爷”。 两女透露的最重要一个信息, 就是二爷的姓名。 穆怀善。 高煦是皇太子, 对于京城大小官员, 乃至京外的封疆大吏, 还有就是王朝统兵的高级武将,他都了然于心。一听这个名字,便立即对应起来。 这穆怀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出身山东小族穆氏,文能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武能技压群雄。 他十四岁从戎,十数年来经历大大小小战役,勇猛善战,谋略过人,从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已跃升为手握重兵的都指挥使,镇守一方。 关键他还是一名相当俊秀的美男子,年不过三旬,腹中又有文墨,举止洒脱自若,素来是闻名遐迩的儒将代表人物。 这人表现一贯忠君爱国,高煦虽不怎么接触对方,但他心胸开阔,对这类型人物,向来都是心存赞赏的。 哪怕对方并非东宫麾下。 不过,这些都是今日之前的事了。 “二爷”与穆怀善挂上勾,十数年来表现得多完美,只说明了他的伪装有多好。 高煦脸色阴沉,如今看来,对方出身那个穆氏小族,也只是临江侯府给安排妥当的罢了。 穆怀善本身能力卓绝,又有父兄暗中扶持一把,自然更容易出头。 “从二品定国将军,大同都指挥使。” 纪婉青默默复叙一遍,她从前是女儿家,虽父亲疼爱,也不禁止她往外书房跑,但到底还是不甚了解京城官员姓名的,更别提驻外武将。 只不过,大周朝的文武官制,她却是研究过的。 由于北边有鞑靼虎视眈眈,总试图南下侵犯,所以本朝一贯在北方陈重兵防守。这一条防御线中,有九个点是最关键的,总兵力占据王朝超过一半,有时还能达三分之二。 其中以宣府c大同c辽东c延绥为主,其余五者稍稍次之。 穆怀善年不过三旬,不但已是从二品高阶武官,他还镇守一方,真真切切手掌兵权。 年轻有为,极为了不起。 “这穆怀善,一贯是个中立保皇党,还颇得父皇看重,松堡之役之前,他已是从三品都指挥使同知。后面鞑靼大军压境,大同也是重要战点,原都指挥使战死,他临危受命,率将士成功击退敌军。” 出身小族,不结党营私,能力卓绝,正合了昌平帝青眼,穆怀善有了中立保皇党身份,后面自然替代了上峰位置,稳坐都指挥使一职。 如今揭露对方其实是纪皇后胞弟,对东宫来说绝非是个好消息。高煦虽不惧,但他的战略部署,也必须重新调整一番。 妻子神色隐有忧虑,他微笑安抚,轻拍了拍她的手。 高煦目光沉着,很自信,纪婉青安了心,遂转移重点,重现将视线放在三年前,“殿下,大同距离松堡宣府两地颇近,你说” 她很敏锐,二爷身份一被揭破,立即点出最关键的地方。 大同距离两地不足二百里地,即便是步甲,急行军亦一日余可至,这么便利的地点时间,穆怀善有没有插手松堡之役? 根据他与王泽德之间的传信,必定是有的。 这场战争很惨烈,父亲兄长保家卫国,奋勇抵御敌军,还要被己方几路人马暗中算计。 纪婉青眼圈泛红,有泪水溢出。 高煦一叹,给妻子抹了泪,“如今涉事之人渐渐浮出水面,相信无需太久,便能为你父兄报仇雪恨。” “也为楚将军洗刷冤屈,重新正名。” 纪婉青有孕未满三月,情绪不适宜起伏过大,她自是清楚,深深吁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仰脸对目带关切的高煦说道:“殿下,我无事。”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部署?” 穆怀善找出来了,松堡之役缺失的最重要一环,也同时浮出水面。 皇后临江侯幕后示意,或还参与了制定计划。穆怀善则是临场指挥者,与东川侯王泽德里应外合,及时设法截住楚立嵩带领的援军,导致救援不及,松堡几乎全军覆没。 当然,王泽德所在的宣府这边,或许还有其他将领同插一足也不定。 总而言之,这场大战役过后,纪皇后一党成了最大受益者。除了顺利铲除纪宗庆,让东宫损失了一个强悍的隐形军方支持以外,还因北边军方出现不少高级武将空缺,给填补了一些自己人上去。 其中最大的一个,就是穆怀善了,他成功将大同兵权完全掌握在手里。 这里面势力交错,关系复杂,纪婉青他们需要先理出一个线头,作为突破口。 她精神一振,整体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已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了,若成功为父兄报了仇,还能利落将这股势力打垮。 “穆怀善如今回京述职,兼领回京的大同班军,短时间内不会折返大同,孤命许驰亲自过去探一探。” 在回来的路上,高煦已经在思虑下一步行动,他打算双管齐下,在京城也同时有另外行动。 他虚虚拥住妻子,低声道:“皇后c临江侯c穆怀善,此三者相对而言,临江侯府防守最薄弱,我们应争取在此地有所突破。” 纪婉青立即了然,这个防守最薄弱,仅是对他们而言,毕竟她手里有父亲留下暗探,条件得天独厚。 “殿下说得对,我立即去信纪荣,让他把消息传到临江侯府。” 她立即唤人进屋,取了笔墨纸砚,就着炕几奋笔疾书,完了等墨迹稍干,便交给高煦。 信上写的是,让暗探们仔细留意临江侯身边的心腹,看能否找到破绽。 主子办事,身边总少不了心腹协助,这些心腹全程参与其中,即便不清楚全部真相,也有十之七八了。 揭破了穆怀善身份,现已确定是纪皇后一党干的,从纪宗文身边突破,最合适不过。 夫妻心意相通,纪婉青也不用高煦仔细说,便已了然。 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十分好,高煦含笑看了她一眼,才把信收好。 严肃的正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该说些夫妻之间的小话。 高煦斜靠在姜黄色缠枝纹大引枕上,将妻子搂在怀里,力道不松不紧,大掌正好放在她腰腹。 纪婉青曲线依旧,不过腹部已经微微隆起。很细微的变化,不过孩子他爹早就察觉,每日与孩子交流,至少得有个五六遍。 她告诉他,孩子虽小,但渐渐对外面有了感知,爹娘与他多交流,他是知道的。 那个时候,刘太医那老头刚巧赶上了,只微微抬起耷拉的眼皮子,撩了她一眼,就没了反应。 高煦却很认真,颔首记在心上。 先与孩子好好交流了一番,高煦便道:“青儿,再过两日,孩儿便满三月了。” 怀胎满三月,就坐稳了,实际刘太医今日诊平安脉,便说娘娘已坐稳了胎,不过高煦坚持要多等两日。 太子妃有身孕,尤其头一胎,是不能一直瞒着的。等十月过后才突然蹦出一个孩子,这是不合适的,深究下去,便是皇太子不信任皇帝。 拖延到三月才宣布,已经是极限了。 小夫妻已经商量过,等孕期满三月,就对外宣布。至于后面纪婉青假借孕期反应大,闭门不出,则是后话。 她闻言点头,“嗯,我知道的。” “青儿放心,我定会护你与孩儿周全。”男声低沉,极为郑重。 她仰脸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两三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这天上午,皇太子妃略感不适,召了太医。太医诊脉后,宣布了大喜讯。 太子妃怀孕三月,脉息强劲,胎相稳固,由于今年有闰月,太医预计岁末,便是分娩之时。 皇太子今年已二十有一,大婚晚,膝下犹虚,这一直是朝中文武瞩目之处。心怀好意者关切,立场相对者庆幸,这实在是东宫唯一的短板。 如今大婚不足一年,太子妃便传出孕信,可谓非常之及时。 这个大喜讯一经传出,震动了整个前朝后宫。不过,不管真欢喜还是假乐意,这等意义重大的事,都必须表现出欣喜姿态的。 昌平帝大喜,嘉奖了太子妃,当天上午,赏赐流水般进了清和居。紧随其后的,就是皇后的褒奖以及赏赐,琳琅满目。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第一时间对头个孙辈的即将到来,表示了由衷的喜悦。 其余高位妃嫔,底下一众皇子,都及时送来贺礼。满朝文武,亦上折子恭贺。 一石激起千层浪,外面纷纷扰扰,暗流涌动,不过,都打扰不了纪婉青。 太子妃这孕期反应要么不来,一来是十分迅猛,听说晕眩呕吐,太医一再嘱咐,要卧榻静养,不得费神劳累。 皇家本以子嗣为重,更别提太子妃头胎的要紧程度了,既然要卧榻静养,不得费神劳累,那肯定贯彻执行。 清和居后院闭门谢客,太子妃专心养胎,也不能再出门。 这表面看着很平常很和谐,然而,其中猫腻并不难懂,绝大部分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坤宁宫与东宫什么关系,这不必多说。太子妃有了身孕已三个月,才“被察觉”,然而,她之前称病不出已有一个多月。 很明显,这是在防着皇后,等胎完全坐稳后才宣布的。 这防备的举动持续,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杜绝了绝大部分可能性。偏偏,太子妃的借口理直气壮,皇后不但不能反驳,还得微笑着安抚,让对方好好养胎。 因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前朝后宫震动,坤宁宫与东宫关系更加微妙,皇后与太子妃这对同宗姑侄,分歧愈大,已不可调和。 “哗!”“噼啪!” 皇后扬手,将炕几上香炉茶盏等物猛地扫落,鎏金小香炉重重落地,打了个滚儿,青瓷所制的茶盏则粉身碎骨,碎屑溅起,撒了一地。 她怒极反笑,“好一个东宫,好一个太子妃!”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七十五 章 ,吴正庸方才就在前面, 祖孙俩刚分开, 她不信他听不懂, 纪婉青娇哼一声, 嗔了一眼侧脸不看他。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青儿?” 高煦不过想稍稍逗引一下她,可没打算让夫妻间留下隔阂。她在意什么,他知道,甘之如饴之余,一种别样畅快占据心头。 这种话题,必须马上说个清楚明白, 不可有丝毫含混,他搂住妻子, 抚了抚她的脸, 垂首温声说,“今儿” “青儿这是怎么了?” 高煦定睛一看, 竟见妻子眼角微红, 美眸侵染了一层薄薄水雾,他心下一紧,语气登时急促几分, “今儿外祖父过来,确实提起过一句, 孤当时便拒绝了。” 事实上, 太子妃怀孕, 太子再纳个人伺候, 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吴正庸担心乱七八糟的人被塞进东宫, 又早隐隐察觉孙女心思,就打算提议一下。 这只是一种为晚辈操持的心思,并非一定得成事不可,隐晦提了一句,既然外孙子婉拒,这事儿便作罢了。 祖孙二人并没有再关注这个话题,在外书房这段时间,其实在讨论其他事宜。 妻子吃些小醋,那是因为在意他,高煦高兴,只是若让她委屈,那就非他本意了。 “孤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你,自不会出尔反尔。”更别说,他从未有那等心思。 高煦说罢,又唯恐自己疾言厉色了些,顿了顿,方低声在附她耳边说:“孤的心意,你不知道么?” 他的声音很低,一贯沉稳内敛的男子,浅浅一句问话,隐隐带着情意,足以袒露他的心思。 纪婉青本敏感,自然轻易察觉,她转身回抱他,偎依在他的肩窝,“我早知道的,殿下的心思,与我一般无二。” 夫妻紧密相拥,她仰脸看他,“我从不存疑。” “既不存疑,那以后不许再哭了。”高煦松了一口气,垂首亲了亲她,语气十分认真。 “我其实不想哭的。” 说起这个,纪婉青秀眉微蹙,其实她本来只打算撒娇顺带宣示一下主权罢了。只是方才说着说着,胸口突然闷闷的,情绪不受控制低落下来,无端端就红了眼眶。 孕妇情绪起伏会比较大,有时低落有时暴躁,古代医者虽不了解激素问题,但并不妨碍他们清楚表面症状。 高煦早已向刘太医详细了解过,他一听便了然,忙安抚道:“孤知道。” 只要情绪起伏不要激烈,就无碍的,他不想妻子硬憋着,反倒伤了身子。 纪婉青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夫君体贴,她樱唇泛起一抹甜蜜笑意,仰脸亲了亲他,昂首含笑道:“我不许你要别人。” “好。” 高煦微笑应了。 事实上,太子妃怀孕后,昌平帝就已经提起过,要给他赐两个侧妃,他婉拒了。 皇帝未必乐意东宫妃妾众多,子嗣一个接一个,先前高煦一直能保持独身,少不了昌平帝的默许,既然他本人拒绝了,那这事就揭了过去。 高煦怀中抱着娇妻,抚了抚她的鬓发,这些事儿他处理妥当就好,也没打算提起。 她如今情绪不甚稳定,使小脾气还好,若是平白落了泪,倒让他心疼。 如今已经快到晚膳时分了,夫妻在一起说了些小话,携手用了膳,消食后便歇下。 隔日,纪婉青起身时,高煦照例已经出门。她上午管家理事完毕,便听说吴静姝夫婿已定下,很快就要走六礼了。 冯氏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隔阂,特地将消息传过来,好让太子妃知晓。 吴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冯氏也是个明白人,吴静姝哪怕心存情意,也折腾不出花来了。 好吧,这等消息确实让人心情愉快。纪婉青胃口大开,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好生消食后才午歇,起来后,就在屋里运动一番。 没办法,盛夏季节,外面太热了,非早晚时分,她也不敢随意外出。 刚走了两步,门帘子一掀,高煦提前回屋。 “青儿,边城郑家,有消息传回来了。” 边城。 皇后的命令,是通过飞鸽传递的,她下了决定的第二日,消息便抵达边城,再由边城据点眼线,将话传进军户区。 这孙家并非多有能耐的人家,否则早就混上去了。不过吧,这家人小聪明倒是有的,又不甘平凡且贪婪,有了机会,便顺理成章当了皇后的眼线。 像这种眼线,军户区还有一些,他们本来并不出众。不过,后来纪婉湘随夫家到了军户区,刚好就与孙家比邻而居,孙家人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这家人外表憨厚老实,很有伪装性,待人热情,一贯与邻居打成一片。他们把皇后交待的任务做得很好,赏赐丰厚,最关键的是,家中入伍的男人,还小小提了一级。 尝过甜头的孙家人,再次遇上机会,当然摩拳擦掌,欲出色完成任务。却不曾想,自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监视着。 “孙家这次,是打算弄个祝融之灾,你家里可准备妥当?” 说话的人,是大将霍川,总领整个边城的军务,是一把手。他敲了敲桌案,特地嘱咐道:“你家须万万留神,不可让纪氏涉险。” “请霍叔父放心,小侄会小心在意。”这回话的人,是纪婉湘的夫君,郑毅。 霍川,就是那位一直关照他的父亲同袍。不过,如今对方对他的妻子格外关注,却并非有何异样心思,人家连纪婉湘的面也没见过。 太子妃与坤宁宫对弈,郑毅的妻子被牵扯进去,很快皇太子便出手了。后来,他才因此知道,这位表面中立的保皇党霍叔父,其实早已投靠在东宫麾下。 是的,霍川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是皇太子心腹。 郑毅知道这一点时,不禁为东宫对军方的渗透程度暗暗心惊。 不过,这于他而言,却是件好事,毕竟他的妻子是太子妃胞妹。 霍川早已屏退诸人,“这次太子殿下有令,可将这批蛀虫连根拔起了。” 他眯了眯眼,自己忍得也够久了,若非怕坏了太子妃娘娘之事,肯定早已出手。 纪婉青有孕,与坤宁宫的表面和谐已破坏殆尽,皇后要挟不了对方,边城郑家其实已经是废棋。 这种情况下,如果太子妃毫发无损,她日后如何御下?所以,皇后必然会对纪婉湘动手。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等,高煦与妻子商议过后,二人一致认为,一次解决为好。 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传到霍川手里,布置工作早就做了起来。 单单一个孙家,其实不必这么费事,只因他打算连同其余皇后的眼线,一并除去。 这里面既有军户,也有少量隐藏得很深的中低级将领。霍川利用这一个月时间,加紧排查,将人都圈了起来,只待东风。 他手掌重兵,明面上还是保皇党,丝毫不畏惧皇后。 “好了,你先回去,今日下午就动手。” 郑毅一拱手,“是。” 夏季温度高,北方气候也干燥,孙家琢磨许久,最终决定用火攻。 孙家与郑家紧紧挨在一起,喂马的草棚子顶部,甚至越过围墙,连在一起。且邻里交往,一来二去的,孙家妇人早摸清了纪婉湘住哪间屋子。 两家宅子规格一样,都不大,一旦从马棚子燃起大火,很快便能烧到目的地。 孙家动手,是选在郑家人午睡的时候。 办法也不算蠢笨,让自家孩子引伙伴来,小孩子好奇玩火,刚好在门前草垛附近,“不慎”点燃了。这火越救越大,很快的,熊熊烈焰便“噼里啪啦”地烧过去了。 只不过,他们还是被逮住了,被押进了大牢。 霍川行动迅速,一个时辰,便已结束战斗,皇后所有明暗钉子,都被拔了起来。 事后,他安排郑家搬家,毕竟郑毅早提了一级,是可以往里调整一下住处的。他索性在军户区中心腾了个位置,将人放进去。 此处位于腹地,诸人瞩目,再有人动手,得多多掂量一下。 霍川冷哼了一声,在他的眼皮子下一再搞小动作,即便他不是太子心腹,也对坤宁宫毫无好感。 消息当天下午便发出,次日传到承德,抵达高煦手里。 “青儿,霍川同时将整个军户区清洗了一遍,郑家短期之内,安全无虞。” 爱屋及乌,若有必要,高煦固然会一直出手相护,但他始终认为,郑家能自己立起来更好。 郑家跟当年的纪家姐妹不同,他家还有两个男丁,自己撑不起门户,一味靠外力保护,终非良策。 这次大清洗过后,郑氏兄弟已有了足够的时间站稳脚跟。 “如此极好。” 纪婉青接过夫君手上密报,仔细看过,笑道:“郑毅肖父,是个有能耐的,假以时日,他能护住家小。” 先前郑毅年轻,又失去父亲扶持,怎么也得给他一些时日。 胞妹的事情终于彻底解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麻烦,她松了一口气。 夫妻携手,紧挨着在软塌落座。高煦搂着妻子,大掌动作很轻,却十分自然落在她已渐渐鼓起的腹部上。 纪婉青纤手覆盖在大掌上,含笑看了他一眼。 “殿下,那霍将军的身份,可会被坤宁宫察觉?” 霍川手掌重兵,不用多说,他肯定是东宫麾下的重要一员,若是暴露,对高煦影响必然很大。 昌平帝是个猜忌心很重的皇帝,霍川中立保皇党的面纱若被揭下,那麻烦就大了。 妹妹重要,夫君同样重要,纪婉青从不打算以损伤后者的方式,用以保护前者。 “青儿放心,并不会。” 妻子的心思,高煦明白,他当然也不会以这么大的代价,来办成这么小的一件事。毕竟保证郑家平安,还有很多方法。 霍川是郑父袍泽,关照郑家人一直未有掩饰,郑毅只要锁定目标,求上门来,他确认过后愿意动手,太正常了。 这次行动,帮助郑家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重点,就是清除皇后眼线,尤其是军中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虽是零星几个中低将领,于大局犹如蚍蜉撼树,但杜渐防微很有必要,无论是霍川,还是高煦,都容不下这些人。 高煦笑道:“青儿莫要担忧,这次郑家,还给了霍川一个很好的动手借口。” 他说的,其实纪婉青都懂,只不过事关重大,不确定一下她不安心。 一颗心放下后,她微微侧头,瞅着他笑,“那我是否要记上一功?” “皇太子殿下,”她俏皮眨了眨眼,“你可要好生奖赏我一番?” “好!” 高煦朗声一笑,“确实得好生奖赏奖赏。” 这本是夫妻之间的嬉笑之语,不过纪婉青窝在他怀里蹭了几下,他心中倒是一动。 大掌落在她的腰腹间,她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高煦详细了解过妇人孕期宜忌,刘太医老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满三个月后可行房,只要不是太频密太激烈便无妨,也给说了。 他眸色深了深,或许,自己确实可以“奖赏”妻子一番。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七十七 章 ,金大年是世仆, 祖父就是车马房管事, 还被老靖北侯发展成暗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长大后, 不但顺利接手了祖父的位置, 连同暗探工作也一并接了过去。 他位置不低,对侯府也很熟悉,一接到这回任务,就琢磨开了。 纪宗文的近身心腹不少,但最倚重的,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 这几位和他也有些交情, 可惜不深。金大年将几人颠过来倒过去想了一遍,正琢磨着从哪个地方入手时, 纪祥就撞上来了。 纪祥是临江侯府的大管事, 在纪宗文年幼时,便伺候在身边, 至今已有三十年。要说头等心腹, 非此人莫属。 方才,对方回身嘱咐准备车驾时,金大年心中一动。 从七八年前开始, 纪祥每年这个时候,总要出门一趟。一般半月方归, 车驾要求如出一辙, 以掩人耳目为要, 且此事不得宣扬。 金大年是经手人, 隐瞒谁也瞒不过他。他同时还知道, 七八年前,正是临江侯府姑太太纪皇后,携子开始崛起,正式展开实际行动,欲谋取东宫的时候。 那一年,临江侯身边多名心腹,诸如纪祥等人的家眷,就被悄悄送离开府邸。 说就说是送回原籍乡里去了,不过有一次河南大旱,金大年随口问候一句,对方却似乎并不焦急。 纪祥的原籍老家,正是河南,不过当时他半响才反应过来,答了两句。 结合种种情况,金大年大胆推测,对方的家眷并没有送回河南,或者河南的是幌子,而这每年一次的遮人耳目出行,才是真正探视家人之举。 这是个重大发现,事不宜迟,他立即回屋写下密信,传往承德。 金大年的发现若是真的,就是一个重大突破口。 高煦展开密信一看,当下也不迟疑,召来许驰,吩咐严密监视,必要时可权宜行事。 “属下领命。”徐驰利落应了。 他在大同失了手,好在后面仔细观察之下,穆怀善那边似乎并没有将视线投向东宫,这应是密林混淆视线之举起作用了,许驰松了一口气。 主子也没有太责备他,不过他心下愧疚,正摩拳擦掌,要戴罪立功。接了差事,他立即告退,启程奔往回京城了。 以往纪荣传消息过来,高煦都是先跟妻子商量过后,再做决定的,这是对妻子的尊重。 然而这次事急从权,承德距离京城有一段距离,回去后仍需布置,命令当然越早下越好,因此他当时便吩咐下去。 不过他也不耽搁,等许驰退下,便站了起来,往后院行去。 “殿下做得对。” 对于高煦的决定,纪婉青赞同的,细细看过密信之后,她喜道:“金大年推测应不错,这回若能顺藤摸瓜,掌控了纪祥家眷,想必他会开口的。” 忠心耿耿,能为主子舍弃生命者不在少数。而然,若天平的另一边放上的是自己的家人,父母c妻子儿女,还能坚持不动摇的,恐怕就不多了。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纪祥家人或许不知情,但面对一城奋勇保家卫国却惨死的军民,几万援军的全军覆没,当然后者更重要。 况且,他们能有今日的安逸生活,少不了纪祥本人的助纣为虐。 昔日迷雾一点一点被拨开,真相越来越近,夫妻两人心情都不错。 “青儿,你今天身体可舒坦?” 说罢正事,高煦也没马上回到前面去,他轻拥着妻子,大手落在她已经鼓起的腰腹上,小心摩挲了下。 纪婉青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了。进入了四月后,胎儿开始高速发育,她腹部已经有明显的凸出。 就像个很小的簸箕倒扣在上面的模样,穿上衣裳不大看得出来,不过触摸或者宽衣后,就比较明显。 她身材基本并无变化,依旧窈窕。几月下来调养得极好,色若春花,渐褪去了青涩,开始绽放,举手投足间,更让人移不开眼睛。 高煦只要有闲暇,总惦记着后院,记挂他的孩儿,更记挂孩儿他娘。 “我很好,孩儿也好。”纪婉青含笑,纤手覆盖在他的大掌上。 高煦正要说话,不想掌下忽传来一阵小小动静,他大喜,“青儿,孩儿又动了?” 一贯稳重自持的男子,因为小小胎动难掩兴奋,他神色专注,忙小心摩挲了几下,希望再得到孩子的回应。 孩子不负期盼,果然又动了动。 高煦更高兴了。 纪婉青一直含笑看着,自从第一次胎动起,他便热衷与这个亲子活动,毫不怀疑,他是一个好爹爹。 昔日冷静中隐带防备的皇太子殿下,早悄然远去,如今的高煦,还是一个好夫君。 她含笑,美眸弯弯带一丝甜意,“今儿他一直懒得动弹,看爹爹回来了,才高兴呢。” 高煦笑意更深,又等了许久,见孩子确实暂安静了,他才依依不舍往前面去了。 “娘娘,殿下是个好的。” 何嬷嬷笑得合不拢嘴,经过几个月的仔细观察,她之前的小小担忧,已经放下来了。 “嗯。”纪婉青微笑,他确实很好。 京城,临江侯府。 纪祥将府里各处检视一番,确认无误,再将管事们召集起来,耳提面命。 待一切停当,已是几天之后,他最后往承德方向传了消息,方罢。 次日清晨,他悄悄带了个人,取了金大年处那辆特地准备好的小马车,往府外而去。 纪祥脱下绸缎衣裳,一身深蓝色棉布对襟短打,一头钻进篮蓬小马车中,再也不见冒头。驾车的人,则是他带来的那个小厮打扮者,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布衫,相貌平凡,但露出半截子的手臂虬结有力。 金大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这人不像普通小厮,倒似个身怀武艺的府卫。 他不敢多看,若无其事让开。那“小厮”一挥细鞭,这半新不旧的小马车,便载着同样低调打扮的二人,往外行去了。 小马车没有从侧门出府,而是通过内巷绕到后面的小门,从低级下仆常走的地儿出去了。 小厮一路小心在意,确定无人注意,才收回视线,又给了马匹两鞭子。 拉车的打马吃疼,脚下加快,“哒哒哒”出了后巷,穿过正街,汇入人流车流密集的大道。 “赶紧的,快跟上去。”许驰视线不离这辆小马车,扬了扬下巴,脚尖一点,率先跟了上去。 “是。”后面的下属紧随其后。 他们等待已久,正要顺利完成任务,好戴罪立功,自是摩拳擦掌。 那篮蓬小马车踢踢踏踏,看着就像寻常人家出门办事一般,顶着大太阳绕了好几个圈,那带着斗笠的小厮才一扯马缰,往城门方向而去。 小车是从北城门出城的,往东北方向去了。出了城后速度就提了起来,紧赶慢赶,到了次日傍晚,就抵达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名平山,人口还算稠密,镇口大街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小厮没有驾车进镇,镇口便勒停小车。 纪祥钻了出来,与小厮打扮的府卫说了两句,点了点头,提脚就走。 两人不是第一次来此地了,很有默契,小厮掉转车头,打马就走,半个月后,他会再来一趟接人。 一路跟到此地的许驰,立即分出两个人,去解决那辆小车,他则继续领人,跟上那纪祥。 阔别家人一年,即将见面,饶是这位一贯持重大临江侯府大管事,也不禁面露笑容。穿过繁华的镇口大街,纪祥脚下愈发快速,往目的地奔去。 镇子东边是富人区,其中一座三进大宅子从前几日便开始洒扫门前巷子。到了正日子,一家人开了大门,翘首以盼。 “爹爹回来了!” 熟悉的人影刚转进巷口,小孩子最眼尖,立即欢呼一声,挣脱母亲的约束,往那边奔过去。 这个男孩才六岁,是纪家搬到平山镇才有的,纪祥最惦记这个小儿子,赶紧快走两步,把扑上来的小儿子抱起,高兴的颠了颠。 “爹!娘!”他一手抱着小儿子,快步往家里行去。 眼前老父母已领着他的妻子儿女,迎了上来,一家人聚首,大家都激动不已。 这一幕,被悄悄立在暗处的许驰尽收眼底,他的唇畔,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来人,赶紧将消息传回去。” 其实来之前,许驰便得了主子必要时权宜行事的允许。他当下也不迟疑,立即安排了下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七十九 章 ,纪祥心中巨震,但顷刻面上便恢复平静, 他垂下眼睑, “我并不知道你说什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更不会说什么。 “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愿意为主子而死, 我也就不对你用刑了。” 许驰也不废话,拍了拍手, “你的家人都在我手上, 若你愿意与他们共赴黄泉,那便无需多说。” 纪祥能成为临江侯的心腹,经手诸多秘辛,头脑忠心毅力等不可或缺。否则,这伴随主子长大的情谊,不足以支撑他获得如今地位。 对付这种人,寻常手段是没用的,因此在没有握住对方软肋的情况下,高煦从未有动手的打算。 既然如今软肋有了, 一般招数也不需要多使,直接见真章吧。 许驰拍了拍手后,纪祥的家人被押上来了,他的老父母c妻子,还有两子两女四个孩子。 大人及年长孩子犹自可,知道情况不好, 被扔在地上后紧紧靠在一起, 目带惊恐瑟瑟发抖。 纪祥那小儿子年不过六岁, 被摔得疼痛。阴森森的环境让他惧怕,再加上被绑在木桩子上的父亲,他憋不住了,“哇”一声嚎啕大哭。 他的母亲邱氏立即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低声哄劝恫吓。 不过小孩子一时很难哄好,闷闷的哭嚎声响起,在寂静的石室中尤为明显。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 许驰摆了摆手,立即有两个黑衣暗卫出列,面无表情往纪家人走去。 纪家人惊恐,连连往后缩。 两暗卫毫不手软,随意一俯身,一人一个,刚好抓住纪祥的老父亲,还有那个正在哭嚎的小男孩。 “娘!” 小男孩惶恐回头,小手胡乱推搡,“不要,祖母祖父!” 这孩子是纪家人的命根子,老老小小也顾不上害怕,立即上前要抢。 “刷刷刷”几声,利刃出鞘,另一边肃立的两个暗卫动了,明晃晃的长刀闪着寒芒,立即往双方纠缠的地方挥去。 纪家人下意识缩手,瞬间,小男孩已经被拉了出去。持刀暗卫静静站立,目光无波无澜,毫不怀疑,眼前这群人有异动,他们会立即动手。 这么短暂的功夫,祖孙二人已被绑在木桩子上,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拎起,先往纪祖父走来。 “你好好想清楚,到底是主子还是家小更要紧。” 许驰一直冷眼看着,此时见纪祥终于端不住了,面上露出焦急之色,方淡淡说话。 这一句话,犹如指路明灯,瞬间让六神无主的纪家人找到方向。纪祥的老母亲坐在地上,哭道:“儿啊,他们要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们吧!” “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爹跟我小孙子,受尽酷刑而死吗?”在纪祖母心中,昔日主家关系到儿子前程,固然重要。然而,却怎么也重要不过自己一家人啊。 头发斑白,一脸泪痕的老妇见儿子半响不吭声,捶地哭道:“你说我生了你,究竟有何用,竟是生了个拖累全家的祸头子吗?” 母亲妻儿哭嚎一片,那块通红的烙铁越来越接近目标,小儿子哭喊声尤为凄厉,纪祥眸底挣扎之色越来越重。 这时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你不说也无妨,反正临江侯身边的心腹,并不止你一个。”许驰声音不高,却哭闹声中却格外清晰,“其他人或许知道得没你多,但总是有的。” “我们有的是时间,再慢慢寻个破绽下手便是了。” 这个格外冷酷的声音,让嚎啕声停歇了一瞬,须臾更高昂了几分。持烙铁的暗卫已行至纪祖父面前,随手扯开对方衣襟,手上就要往前一递。 “住手!” 纪祥大喝一声,额头青筋暴起,喘气声又急又粗,“都住手,我说!” 主子与家人权衡许久,最终后者占据上风。 心理防线一旦崩塌,立即呈现摧枯拉朽之势,他呼吸急促,死死盯着许驰,“要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非不可以,只是必须确保我家人平安出去,并且事后不得有报复举动。” 纪祥半句不提自己,话罢不等许驰回答,便接着说:“你答应我不算,必须是你的主子应了。” 他猜测到对方主子是何人,也不敢提什么立誓之言。只不过,他为临江侯心腹多年,皇太子是什么人也了解一些,对方若是肯应,基本不会出尔反尔。 纪祥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若对方不肯答应,反正一家人都是死,那就一起早些赴黄泉罢。 高煦靠坐在雕花圈椅上,透过那面大水晶,一直淡淡看着。此时他启唇,“告诉许驰,答应他。” 纪家人想要平安出去,那必须得在彻底解决了此事之后。 然而,如今世道虽颇为太平,但平头老百姓也有各种不易。这受侯府庇佑已有几代人,并享惯了富贵安逸的一家子,身无分文出去讨生活,眼高手低,才是折磨的开始。 他们从前因此事享了多少福,日后就要受上多少罪。 “是。” 立在一旁的林阳领命,招来一个手下,吩咐两句,手下领命出去。 许驰听罢,抬眸看向纪祥,挑了挑眉,“我家主子答应了你。” 始终悬着一颗心的纪祥,终于松了口气,“好,希望你家主子言而有信。” 许驰冷哼一声,傲然道:“我家主子何等尊贵,焉会为了这几个人出尔反尔。” 他也不废话,直接摆手,让负责记口供的属下做好准备。随后,又补充一句,“方才的的承诺,是建立在你知无不言的情况下,希望你莫要忘记。” 说一句也是说,说全部也是说,既然家人在对方手里握着,再耍花样也没意思。东宫能找上他一家,已获悉多少内情不好说。 纪祥点了点头。 “好。” 许驰眸中锐利光芒一闪,“那你先说说,大同都指挥使穆怀善,是何时投靠你们的?” 穆怀善? 纪祥心中一震,抬眸看向对方,对方目光沉静,不闪不避。 二爷他当然知道,作为伴随纪宗文长大的心腹,他知悉当年父子相冲的全部内情。也知道改名换姓后的穆怀善,是如何一步步攀上高位,手掌兵权的。 他虽没打算隐瞒,但也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对方知道的远比想象中要多太多。 “穆怀善是侯爷胞弟,当年因与老侯爷八字相冲,不得已死遁出了府,改名换姓。老侯夫人余氏去世后,他入伍从军,逐渐往上,多年来,也与侯爷有联系。” 对方说得一丝不差,许驰满意笑笑,“好了,你可以一一道来。” 纪祥过关,松了口气,想了片刻,最终决定从十几年前说起。 十几年前,元后薨了。 昌平帝并非多长情的人,没有让后位空悬太久。 当时临江侯府的姑娘,入宫已有几年了,她是那一辈唯一的嫡女,早诞下了二皇子,居妃位。经过一番角逐,她顺利把继皇后之位收归囊中。 既然当了皇后,膝下又有皇子,加上元后留下的太子还年幼,就很容易让人蠢蠢欲动。 临江侯府以及纪皇后,心都已经活动了起来。 然而,这个时候的靖北侯府,似乎有所察觉,渐渐地与本家拉开距离。 老靖北侯战功彪炳,在军中极有势力。他壮年逝世后,儿子纪宗庆已经长成了,顺利接手父亲留下的基业。 纪宗庆能耐不亚于其父,悉心经营下来,势力早已根深蒂固,不可撼动。 纪皇后要夺嫡,堂弟实在是非常重要的助力,她怎舍得放手? 封后之初,她困于深宫,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家疏远。好在后来出现了转机,昌平帝欲扶起她母子,与东宫抗衡,坤宁宫便起来。 既然皇后起来了,自然要努力挽回靖北侯府。 很可惜,她没成功。 纪宗庆坚定保持中立,不为任何外力所动摇。 这若是旁人倒也罢了,纪宗庆是皇后的亲堂弟,不肯倒向坤宁宫,其实已经隐隐在支持东宫了。 兵权,在夺嫡时能起多关键的作用,这不必多提。 两家有血缘之亲,纪皇后一贯认为,这股强悍的军方势力是属于自己的。然而现在不但没捞到手,反而要送到宿敌手里去。 她本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如何能甘心。 既然自己无法得到,就算毁了,也不能让对头得了去。 这个念头,皇后很早就有了,然而她一直没有机会。 后来鞑靼大军压境,她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几乎是毫不犹豫,她传信给了临江侯府。 兄长纪宗文万分赞同,兄妹二人一拍即合。不过很可惜,老临江候即是她的父亲,并不同意。 老侯爷非但不同意,反倒大怒,狠狠地呵斥了提起此事的纪宗文。 “你说什么?” 许驰本一直安静听着,到了此处,他蹙眉打断,“你说,此事老侯爷并未答应?” 在隔壁石室的高煦,闻言睁开了一直半闭的眼睑,黑眸锐利光芒微闪,隔着那面大水晶,将视线投向纪祥。 那面水晶镜是单向透视的,纪祥并不能看到隔壁,不过无端端的,他心头依旧一紧。 咽了口涎沫,他万分肯定点头,“没错,老侯爷认为两家人都姓纪,虽一时政见不合,但到底同气连枝,怎么生出谋害念头。”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八十一 章 ,高煦午后就出门了,一直到傍晚也没见回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出门为的是什么, 纪婉青当然清楚, 说不惦记是假的,频频往门帘子处翘首, 等到晚膳时分,他终于回来了。 高煦微笑依旧, 搀扶她的动作轻柔, 一如既往的关怀备至。只不过,纪婉青很敏感,她马上察觉夫君的些许不同。 “殿下?” 她秀眉轻蹙,难道纪祥不肯开口?他对主子的忠心程度,已到了父母妻小都不可比拟的地步? 结果当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高煦却斟酌着,需要以何种方式告诉妻子,才能让她更好接受。 毕竟,她怀着孩子, 激动不得。 “青儿,纪祥已经招供了。” 高煦携妻子在软榻上坐下,将人小心搂抱在怀里,垂首看着眼巴巴的她,认真道:“只是你得答应孤,万万不可冲动。” 他言下之意不难理解, 纪婉青心下一沉, 认真思考片刻, 最终决定,“殿下,若是纪祥供述,只在原有基础上深入,你但说无妨。” “只是若此事有了新的不堪,你便斟酌说上几句便可,不必详叙。” 涉及父兄,若有新的血腥出现,她恐怕很难控制情绪波动。 纪婉青抬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逝者已矣,她知悉了也无法改变前事,只是如今,却还需要好好养着孩儿。 孕妇情绪激烈起伏,会对胎儿有危险的。 “纪祥供述,确实只在原有基础深入些。” 高煦从未有隐瞒妻子的意思,只是担心她的身体,如今提前打好底子,见她已做好准备,便一一说来。 “这是须从十数年前说起,孤母后薨后,父皇便重立新后。”提起此事,高煦声音沉了沉,静静偎依在他怀里的纪婉青有所察觉,握了握他的大掌。 他心下有慰藉,回握了握,抚摸她的鬓发,继续徐徐道来,“你父亲靖北侯不愿同流合污,与本家渐行渐远,而后” 纪婉青安静听着,虽说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等到高煦叙述完毕,她依旧心情沉重。 忍了又忍,努力调节一番,她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他地方,“殿下,你说这纪皇后三人,串通的是鞑靼。” 她心头难掩悲凉,父兄及一众军士努力抵抗来犯之敌,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怎知这种时候,却有人不顾大周利益,暗通敌军,只为谋取一己之私。 皇后怎配当国母?她膝下之子怎配为帝皇? “是的。” 高煦一直仔细观察妻子神色,见她虽情绪低落,但并无异色,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暗叹,抚了抚她的脸,“如今,我们缺的是证据。” 鞑靼那边,究竟是哪位王子与之串通,其实不是关键的,关键的却是证据。 事情到了如今,大部分真相已经水落石出。纪皇后等人暗通敌国,以谋害纪宗庆为主要目的,直接导致一城军民,还有几万援军覆灭。 百姓兵士惨死,纪宗庆c楚李嵩等国之柱石倾倒。 于公于私,不论是纪皇后临江候,还是穆怀善,又或者王泽德等人,高煦都不能容下。 这等国之大害,无论如何也得彻底拔起。 只不过,现在问题来了。 涉及叛国大罪,没有确切的证据是不行的。毕竟,对方是皇后国舅,还有皇帝的心腹掌兵统帅。 纪祥的口供不算什么,毕竟还有屈打成招,或者用其家人威胁一说。 万一捅出去后,纪祥来个御前反咬一口,那就打蛇不死反深受其害了。 高煦历惯大事,肯定不会这般鲁莽,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正中要害,让对方毙命。 “殿下,鞑靼那边,不是与皇后临江侯有过书信协议么?” 纪婉青一听就懂,立即抓住他方才叙述的重点,“我们若能将这些书信拿到手,这便是铁证如山。” 届时不论是皇后临江侯,还是穆怀善王泽德,统统也不能逃脱罪责。 这是最好的办法。 “正是如此。” 高煦何其敏锐,在甫一听纪祥供词之时,便立即捕捉到这处关键所在。而妻子聪颖,与他契合至极,他心下大畅。 “稍后,等纪祥之事结束后,我便命许驰立即启程,前往鞑靼。” 这等大事,纪皇后与鞑靼双方都不可能轻信对方,因此,一纸隆重其事的亲笔加印鉴书信,是必须的。 信笺一式两份,双方各执其一。 然而,想从大周这边获得,却很难。因为这是皇后临江侯的要害短处,他们很可能已经毁去。 只不过换了鞑靼,却完全不一样了。 书信是皇后临江侯的通敌罪证,现在魏王却正在夺嫡,一旦成功登顶,这把柄能干的事情就多得去了。 鞑靼那边,非但不会毁,而且还会妥善收藏,以待后用。 “殿下说的是。” 纪婉青秀眉紧蹙,眸中有着深深厌恶,“鞑靼人必然留着,说不得,还想着他日以此要挟大周,割地赔款呢。” 若魏王真能称帝,这还真很有可能实现。毕竟,鞑靼人一旦宣扬出去,通敌卖国,他龙椅都坐不稳。将书信赎回,是必须的。 高煦冷哼一声,面沉如水。 “我们先设法将这证据取到手,你父兄大仇,还有楚将军冤屈,亦可迎刃而解。” 此时的高煦,已经将他父皇的平衡之道放到一边去了。 纪皇后临江侯的行为,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他容忍不得。彻底打垮纪后母子以后,大不了,昌平帝就扶持起丽妃四皇子罢了。 换了个敌人,虽麻烦些,但也不是不行。 高煦话罢,垂眸看向妻子,温声安抚道:“只是这取证据之事,非一朝一日之功,你莫要太过惦记劳神才是。” 这点纪婉青懂,信笺属于绝密,鞑靼那边肯定严加收藏,要想获取谈何容易?少不得多多耗费人力物力与时间。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与孩儿静候殿下佳音。” “嗯。” 妻子明理懂事,高煦心下甚慰,抚了抚她的粉颊,“孤会抓紧的。” 到了这里,夫妻二人已商量妥当,下一步行动,也已经很明确了。 不过很默契的,他们都没有拿穆怀善的身世说事儿。 毕竟,穆怀善能得了昌平帝青眼,继而掌一方兵权,早就被皇帝调查过底细了。 答案肯定是没问题的,该抹干净的,早就抹好了。 袁氏梅氏两个昔日老太君身边的丫鬟,空口白牙,并不能证明什么。 既然无法证明,那便不能提起。 要知道,东宫之所以能稳稳立足朝堂,根本在于高煦贤明治平,为朝中文武所信服。大伙儿一致认为,皇太子若登基称帝,必然振兴皇朝,清明政令。 这样的一位皇太子,头脑清明,能力出众,怎能无凭无据,就凭空指谪一个镇守一方的大员? 这已等于自己攻击自己的根基了。 伤了自己的根基,后患无穷无尽,还让皇帝更添猜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为撸下一个穆怀善,太不值当。 只要将信笺证据拿到手,纪皇后一党轰然倒下,穆怀善也跑不掉,实在没必要提前多此一举。 当夜,许驰审问纪祥完毕,回来给主子复命。 高煦听罢,也不迟疑,立即便将远赴鞑靼之事安排下去。 末了,他沉吟半响,“此行艰巨,能一次取回证据更好。倘若不行,就先确定与皇后暗通的是哪方势力,然后摸清信笺的下落。” 许驰利落应声,次日点齐一干好手,大伙儿乔装打扮,直奔鞑靼而去。 这事儿确实急不来,纪婉青整理好情绪,一边静候佳音,一边好生养胎。 “太子妃身体如何?” 问话的是高煦,一见榻前刘太医收回诊脉的手,他便立即开口。 一晃眼已到七月末,昌平帝万寿在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帝打算回去过,圣旨已经下了,八月初一便启程回京。 纪婉青身体康健,高煦肯定要将妻子带回去的。只是加上闰月,她腹中胎儿现已五月有余,夫妻二人自万分谨慎,要一再确定身体状况。 帐幔被放下,一截子皓腕探出,上面铺了一层丝帕,刘太医凝神仔细听脉,好半响才收回手。 他站起,拱手回道:“回殿下的话,娘娘脉息有力,母子均安。” “路上只要小心谨慎些,便可无碍。”寻常太医是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的,但刘太医不同,他是东宫的人,知道主子想知道什么。 “很好。” 高煦颔首,一颗心彻底放下。 随后,他又问:“太子妃现今还有些许晕眩症状,可有妨碍?” 纪婉青孕期反应并不严重,之前也就早晚有些孕吐,满三个月就渐渐消失了。只不过,却开始有些微微晕眩,好在不频繁,也不严重。 高煦很紧张,第一次时立即召了刘太医。太医诊脉后,又让医女入帐仔细察看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太子妃娘娘无碍,这只是孕期反应。 只是这反应一持续就是两个多月,太医每每诊平安脉,他都要询问一番。 三日重复说一遍,刘太医其实很无奈。说句实话,宫中贵妇们怀孕,太子妃其实已是状况最好那一拨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主子的心思,闻言只得又仔细解释了一番,并说:“殿下且放心,娘娘并无碍。” 高煦终于满意了,抬手挥退刘太医,两步行至床榻前,坐于床沿。 帐幔已被重现勾起,纪婉青如今面色红润,稍显丰腴,却不见臃肿,动作还挺灵活的,自己手臂一撑,就要坐起。 高煦忙上前搀扶,并随手扯了个姜黄色福纹大引枕,让她垫在后背靠着,不忘温声道:“你急什么?下回让人伺候着,才好起来。” 纪婉青无奈,她也就怀个孕,又没啥毛病,如今月份不算太大,自己起来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不过夫君谨慎,全因关心她娘俩,扬了扬唇角,她含笑应道:“听孩儿他爹爹的。” 她本是打趣,不想这说法却深得高煦之心,他笑意加深,睨了她一眼。 何嬷嬷捧着温蜜水进门,张德海奉上,高煦接了递给妻子。 纪婉青低头呷了两口,刚把茶盏递回去,不想又一阵微微晕眩袭来。 她挺习惯的,毕竟这两月来一天总有几回,缓片刻就好。 高煦却万分紧张,剑眉微蹙,亲自动手,替她轻轻揉着额际,“青儿,可好了些?” “嗯,好多了。” 微微晕眩很轻,片刻便过去了,纪婉青抬眸,正对他安抚一笑,不想腹中的小宝贝也来凑热闹。 “哎哟!” 孩儿长大了,有五个多月。胎动比以前频繁猛烈了许多,他爱翻身,爱活动手脚,有时小拳头小脚丫还会胡踢乱踹一通。 孩子健康,亲爹娘是很高兴的,不过高煦见妻子吃疼,还是心疼得很。 他舍不得呵斥孩子,又惦记纪婉青,只得细细摩挲着高耸的肚皮,哄劝道:“你要乖乖的,莫要折腾娘亲。” 高煦话罢,又怕孩儿日后束手束脚,不忘补充一句,“不过该活动手脚的时候,你也不能拘着。” 他神情很严肃认真,跟还在娘胎的孩子打商量,纪婉青虽还有些疼,但也不禁唇泛笑意。 孩儿折腾一阵,兴许累了就缓了下来,她握了高煦的大掌,含笑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呢。” 他很高兴,抬眸对她笑说:“那孤日后多多教他。” “好。”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八十三 章 ,坤宁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皇后扫一眼前来请安的后宫大小妃嫔,坐在右下首头一位的正是丽妃。这位成功分割了宫权的宠妃, 表面恭谦, 实际腰背挺直, 她心里一阵无名火起, 蹙了蹙眉心,抬手将诸女挥退。 皇后心情阴郁, 不过很快, 便阴天转晴了。 陈王来了,魏王也来了。 魏王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一晃眼已有数月,终于在銮驾返回京城时,悄声无息被放了出来。 原因无他,万寿节到了,后面紧接着就是魏王娶继妃的吉日,继续关着不行。 昌平帝经过几月时间,火气消了不少, 就把他放出来了,这是头一回进宫给皇后请安。 “钧儿。” 皇后几个月没见大儿子,忧虑牵挂,眼圈微微发红,握了魏王的手,“好孩子, 快快起来, 让母后好生看看你。” 魏王双膝着地, 没有依言起身,“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 “那你下次便多谨慎些,莫让母后多劳神。” “是,孩儿知晓。” 母慈子孝,二人真情流露,陈王一直微笑看着。 朝堂大事果然十分锻炼人,他独挑了几个月大梁,成长速度飞快。如今不管心内作何感想,表面也不露丝毫痕迹,反倒上前劝道:“母后,二哥出来了是好事,我们该高兴。” “对对,该高兴的。” 皇后连声应和,抽出丝帕抹了抹眼角泪花,把大儿子搀扶起来,“你们兄弟都坐下,陪母后好好说话。” 又欢喜了一番,陈王主动开口,“母后,既然二哥出来了,重返朝堂想必不远,我先把手头上诸事整理一下,二哥重掌也不会千头万绪。” 魏王虽放出来了,但昌平帝还没开口让他重领差事。 不过想来也不会远了,继妃秦氏之父是英国公,颇有些能量,到时候双方一起使劲儿,皇帝必然会顺势下台阶,把魏王召回来。 “好,好好。” 皇后看着面上隐带关切的小儿子,极为欣慰,“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她拍了拍陈王的手,“你哥哥重新接掌,难免忙乱,幸好有你多协助着。” 陈王微微一笑,“刑部陈条之事正到关键时候,那我便先掌着,其余诸事,就整理一番 。” “好。”皇后点头。 魏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笑道:“辛苦你了,三弟。” 陈王笑意不减,“我长大了,正好为母后二哥分忧。” 算计了一场,他终究不是一无所获。 母子三人笑语晏晏,大殿气氛和乐,随后魏王话锋一转,蹙眉道:“母后,儿子听说太子妃有了身孕。” 他虽然被遣回京城,闭门不得出,但不代表耳目蔽塞,皇后临江侯会传消息给他,他自己也有信息渠道。 这所谓的“听说”,不过就是引起话题的说法罢了。 这个话题,让和乐气氛陡然一滞,皇后瞬间阴沉了脸,“没错,如今已经六月了,听说胎相稳固。” 魏王这么多年来,吃尽了嫡次子的亏,虽元后继后不可逆转,但母子几人难免耿耿于怀。 这种前提下,再加上皇长孙的位置相当重要,这五六年来,皇后魏王都为此废了不少心力。 前头是很成功的,魏王顺利成为头一位成婚的皇子,比太子还早了一年,只可惜后面触礁了。 魏王日夜耕耘,甚至不限于王妃屋里。王妃虽没怀孕,但倒有几位姬妾怀了,只可惜总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终归是流了。 一句话概括,颗粒无收。 后面不等他继续努力,前一位魏王妃就要“病逝”,而刚大婚不久的皇太子,却传出大喜之讯。 这是何等让人咬牙切齿的消息。 纪婉青翻脸,边城眼线被郑毅设法拔除,皇后已无法掣肘对方的法子,要生的气早生过不少了,再多说也没意思,她如今的关注点在另外一处。 “这个孩子若顺利诞下,就是陛下头一位孙辈了,若是男胎,就是名副其实的嫡出皇长孙。” 意义之重大,不必细叙,她缓缓说来,眸中有化不开的忧虑。 夺嫡进行到如今,已有近十年时间。 因一开始有皇帝倾斜,坤宁宫甚至能隐隐占据上风。可惜皇太子不是吃素的,不过两三年时间,东宫便稳稳站住脚跟。 那时候,双方还能平分秋色,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太子逐渐占据上风。 到了近两年,东宫根深蒂固,已然是个庞然大物。即便昌平帝本人想动,都得拿上个短处,才能发作一番。 反观纪皇后一党,屡屡遭遇挫折,不进反退。 好在得益于皇帝的平衡之道,过后总会大力扶持坤宁宫,倒还能与之抗衡。只不过,每每双方交锋,临江侯皇后母子皆有隐隐的力不从心之感。 这源于高煦一直执行的低调策略,皇后一党能察觉到的,仅是东宫势力的一部分。诸如霍川等文武要员,都是秘而不宣的,以免刺激到昌平帝那根敏感的神经。 皇帝到底是皇帝,硬碰硬绝对讨不了好。 皇后虽不知道详情,但仅仅那一丝力不从心之感,就够她警惕的了,心底隐忧感始终挥之不去。 这种情况下,东宫要添嫡子了,她如何能坐得住。 皇后抬手,挥退了大殿中侍立的宫人太监,低声对两儿子说:“这次幸好陛下给太子妃赐了御医,她身体康健,不能继续闭门不出。” 本朝以孝道治天下,皇帝皇太子更是天下表率。 昌平帝好些,毕竟先帝太后都没了,他按规矩做足礼数,就没人能挑出刺来。 东宫则不然,太子妃有孕但身体康健,若万寿节也不肯出席,孝道一事,便沾上污点了。 夫为妻纲,这污点皇太子乃至东宫,都跑不掉。 皇后以己度人,认为太子必会让太子妃出席的,这么一来,她便有了动手脚的空间。 在朝堂,皇后一党势力比不上东宫,但换到皇宫内部,就并非如此了。 宫权,皇后掌握了近二十年,即便几月前有丽妃横插一竿子,她也不算伤筋动骨。 反之,太子不掌宫权,即便暗地里发展人手,无论是速度还是数量,也远远赶不上行事光明正大的坤宁宫。 在自己的主场,皇后还是颇有自信的,只要太子妃出席万寿节大宴,她至少有超过五成把握。 魏王闻弦音而知雅意,眸光登时一亮,忙追问道:“母后可有了安排?” “有了,这两天母后已准备妥当。”皇后点了点头,目含欣慰看一眼陈王,“这主意,关键之处是你弟弟给母后想的。” 面前的是亲儿子,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她立即把母子二人的布置详叙了一遍。 这次,皇后并没有打算在大宴当中动手脚,而是将位置换到清宁宫通往大宴的两条必经之道上。 经过柳姬一事,如今她很谨慎。左思右想之下,认为大宴的食物茶水以及人员等,必然会是东宫防守重点,与其在此处硬碰硬,她不如把换个地方。 另一点,宫道洒扫,如今是归丽妃管的。这正是对方携皇帝口谕,硬从她手里抢去的宫务之一。 丽妃接手的时候,虽远在行宫,但也遥控着将人手狠狠洗涮了几遍。但问题是,皇后经营了已有二十年,哪里是轻易能彻底洗干净的。 一些关键位置,总有一两条漏网之鱼的。 皇后冷冷一笑,隔了这么一层,出了事也牵扯不到坤宁宫。 正好一箭双雕。 “明月姐姐,你刚下值?” 明月,即是崔六娘。魏王陈王进殿时,她刚好在大殿伺候,等皇后说到关键处,挥退了诸宫人,她便低眉垂目,与大伙儿一起出来。 皇后母子说话耗时不短,她在殿外候了一段时间,下值的时间便到了,跟换岗者交接了工作,她便往侧殿后的排房行去。 洒扫的小宫女见了,忙热情打个招呼。 崔六娘脾气好,人缘不错,微笑点头应了,驻足说了两句,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进了门不久,外面便有敲门声响起,来人是与她交情不错的三等宫人。 崔六娘一见此人,忙侧身让对方进来,随后将隔扇门掩上。 她附耳听了片刻,外面一切如常,这才返身悄声问道:“如何?” 从回宫到万寿节,其实才几天功夫,皇后要安排布置,时间其实有些紧迫了,崔六娘是从临江侯府带进宫的老人,难免察觉些许异动。 刚巧听见皇后谈话的机会,其实很难碰上,毕竟她只是二等宫人,等级不够。于是,她便另辟幽径,命人盯着胡嬷嬷用惯的几个心腹。 也不需要刻意跟踪,引人生疑,只是注意她们往那些方向去了,大概接触哪些人即可。 崔六娘待在坤宁宫快二十年了,虽非贴身心腹,但皇后大致的人手分布,她还是能察觉一些的。 凭着这些底子,具体计划肯定不知道,但模模糊糊揣测个方向,应是没问题的。 果然,那个三等宫女附耳说:“今日一早甘泉c碧影两人,再次往御花园去了。这回我们的人设法尾随,发现她们在一处宫道丢下一个小纸团,被洒扫的小太监捡了。” “那小太监捡起塞在袖袋里,没多久,便离开了,我们的人没能继续跟上。” 昨日此两女便出了一趟坤宁宫,彼时崔六娘底下人不敢跟,毕竟尾随而去,目标太大。 崔六娘想了想,传信给她的上峰,暗探首领郭定安,由对方安排个非坤宁宫的人手,专心等着,下次再跟上。 毕竟这等暗算事宜,应不会一次就安排到位的。 果然,次日两女再次出门。 “好,非常好。” 崔六娘闻言大喜,这效果已比她想象中好了,得了这个消息,虽不知皇后具体计划,但对方行动地点已能确定。 皇宫一切事物,归内务府管辖,而内务府诸部门泾渭分明,管洒扫修缮的是奉宸苑,无论如何也跟万寿节布置搭不上线的。 如今宫道洒扫归了丽妃管,难道皇后欲一箭双雕? 肯定是这般了,毕竟时间紧迫,明天就是万寿节,皇后应不会多费周折,让个把洒扫小太监再传信到其他部门。 崔六娘心一定,立即写下书信,将皇后应会在宫道动手的消息传出去。 这封密信,在午膳前到了纪婉青手里,她立即吩咐何嬷嬷把高煦唤回屋,并将密信交到他手里。 “殿下,这与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 虽不知道对方具体计划,但地点确是契合的,这种情况下,有很大几率能将计就计。 高煦点了点头,“明天,我让林阳跟着你,若有疑虑,立即放弃计划返回。” 一切以母子俩的安全为要。 他见妻子应了,犹自觉得不甚放心,随后召来林阳,详细嘱咐了一番,这才算罢。 皇后已布置得差不多了,高煦却仍在忙碌,半日一夜的功夫很快过去。 翌日,便是万寿节。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八十五 章 ,宫道之中兵荒马乱,在这的短暂时间中, 林阳先吩咐手下紧紧护在女主子轿舆左右, 本人则两个大步行至油桶一侧。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眸光锐利,在大木桶上一掠而过, 随即伸手一提,木桶很轻, 里面的桐油已经漏得差不多了。 林阳动作不停, 手上立即翻转,将视线投向油桶底部。 这么一看,他浓眉立即蹙起。 只见这个大木桶底部,赫然有一个直径约摸有两个指节长的圆形孔洞。 不必多说,这肯定是桐油泄露的元凶了。 但问题是,孔洞一直存在,为何探路小太监走第一回时,它没有泄露? 或者说,这个桶是怎么装着满满一大桶桐油, 从内务府一直被抬到此处放着的呢? 林阳扫视了周围一圈,也未看见有木塞之类的东西。而木桶底部的渗漏范围,也没见桐油喷溅的痕迹。 这么看来,不大像是人为倾斜木桶,而后再拔木塞造成的泄露。 而且最关键一点,这宫道前面有探路小太监, 后面则跟了林阳本人, 有人拔了木塞逃跑, 肯定会被发现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定定注视那个孔洞半响,忽地心头一动。 林阳福至心灵,立即伸手触碰那个孔洞的边缘。 果然,触手是冰冷的。 谜底揭晓了,对方用的是冰。 早已准备好的冰块塞住孔洞,这木桶底壁都很厚,冰块厚度自然不薄,可以支撑着走上一段路。 内务府距离这处宫道不远不近,支撑过来是可以的。 而这地方,恰好是清宁宫前往万寿节大宴的必经之道。 孕妇,一贯比常人嗜睡很多,而大礼服着装复杂,纪婉青是掐着点出门的。 从冰块的融化时间,到抬油小太监疲惫之下又得紧赶的步伐,再到太子妃出门的时间点,都预算得恰到好处。 甚至,林阳若触碰孔洞边缘的时间晚了些,那些冰冷也会消弭殆尽,到时再想确认就难了。 不得不说,设计这个计谋的人,心思慎密得令人惊叹。 只可惜,他遇上是高煦,以及东宫麾下的一干好手。 林阳将大木桶扔回原位,冷哼一声,“好一个心思叵测的鼠辈。” 此时,纪婉青已经重新登上轿舆了,因为梨花高亢声音引来的人也越来越接近。 他快步跟上轿舆,并招手让其中一个手下附耳过来,将前因后果说清楚,命他迅速将消息传到主子耳朵里去。 于是,遭遇“意外”的太子妃一行,匆匆折返了清宁宫。队伍里早分出了两拨人,一拨飞速往大宴方向奔去,而另一拨则赶去太医院。 手下微不可察点头,随后趁着混乱,夹在这两拨人当中,闪身离开。 太和殿。 吉时已届,皇帝已经驾临,并落座在玉阶上的龙椅了,偏还有人未到。 女席最上手位置空空如也,不论是朝臣宗室,还是内外命妇,皆不可避免将视线瞥过此处。 太子妃怎么还没见人? 皇后眸底本藏着忐忑,但随着时间推移,忐忑去了,闪过一丝欣悦。只不过,一切都被掩饰得很好,她瞄一眼昌平帝隐带阴霾的侧面,唇角微微一挑,就要开口。 “陛下,太子妃身怀六甲,怕是有所耽搁,不若派个人迎上一迎?”抢先一步说话的,是安乐大长公主。 她看一眼温润笑意略敛的皇太子,又瞥了瞥凤座上的皇后,这两者面上不露破绽,她虽不明所以,但依旧先开口打了圆场。 大长公主声音和熙,她身份足够又给了皇帝台阶下,昌平帝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侧头吩咐孙进忠两句。 孙进忠立即打发自己的徒弟,御前太监小张子出发了。 小张子撒丫子奔出太和殿,不过片刻,却一脸惊慌的回来了,进殿时还绊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 他连爬带滚上前,“噗通”一声跪下,“启禀,启禀陛下” 小张子是御前大总管孙进忠的徒弟,世面是见过不少的,他不可能轻易在万寿节之上失态。 这明显是出大事了。 大殿气氛立即紧绷,昌平帝忙喝道:“有何事?还不快快道来!” 小张子哭丧着脸,“陛下,太子妃在前来太和殿上的路上出了意外,如今已抬回清宁宫!” 他还领了一个小太监回来,话罢,立即侧脸看向对方。 皇太子高煦已经“腾”一声站起身,大殿之上,落针可闻。 另一个小太监正是清宁宫遣来报信的,人十分机灵,不等皇帝再次开口询问,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般倒了出来。 无缘无故出现并泄露的桐油,成为他叙述的重点。 大殿上登时哗然,太子妃怀的皇嗣,正经的嫡出皇长孙,竟然有人敢乘万寿节谋算? 不少人的目光,立即扫向最大得益者,皇后及魏王陈王母子。 不过,皇后母子早有了心理准备,面上表情恰到好处,昌平帝看过来时,也未见破绽。 须发皆白的内阁首辅王瑞珩忙站起,拱手对皇帝道:“陛下,请速速遣御医为太子妃娘娘诊治。” 他是三朝元老,鞠躬尽瘁大半辈子,皇帝一贯礼让三分,因此说话虽恭敬,但到底少了几分谨小慎微,紧接着又说:“陛下,您要彻查此事啊!” 王首辅捶足顿胸,这个对大周朝忠心不二的老臣,是很期待东宫嫡子降生的。 这事当然得彻查,昌平帝立即下旨御医速速赶到清宁宫,随后让禁卫军封锁现场,锁拿一干有牵扯之人,立即彻查。 高煦拱手,“启禀父皇,儿臣欲折返清宁宫一趟。” 张德海早已悄悄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不过他面子功夫极佳,温润的笑意收敛了,剑眉微微蹙起,显然对自己的骨肉还是在意的。 昌平帝颔首,“赶紧去吧。” 高煦谢了恩,立即出了太和殿,登上轿舆,折返清宁宫。 再说纪婉青那边。 奔去太医院那拨人到了位,小太监一进门拽住太医的手,气喘吁吁道:“快,快,太子妃” 他话都无法说全,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懂了,加上这副焦急模样,太医院当值太医们心头登时一凛。 院正陈太医立即道:“赶紧的,都到清宁宫去。” 一行人赶紧提了药箱,紧赶慢赶往清宁宫方向奔去。 到了后殿正房后,门帘子撩起,入目就是内殿兵荒马乱,以及榻上太子妃捂住高耸腹部,蜷缩着身躯一脸疼色的模样。 诸人心头巨震,大叫不好。 刘太医已一马当先,直奔榻前。他一贯负责东宫的主子们,太子妃孕后也是他跟进的,最熟悉情况,诸同僚默契让开。 纪婉青这模样当然是装的,被太医们看见后,目的达到了,梨花立即上前放下锦帐。 诸太医多年过半百,但男女大防还是需要的,方才因为慌乱“忘记”放下锦帐,现在当然不能继续下去。 纪婉青被背对同僚的刘太医遮挡,两人迅速交换一个眼色,她微不可察点了点头,示意准备妥当,随即便被放下的锦帐遮挡住了。 刘太医心领神会,立即松了一口气。 成了。 为了今日的计划,刘太医也贡献了不少力量。 毕竟太子妃动了胎气,情况严重,肯定少不了诸太医诊脉的,甚至还有可能出动御医。这脉象有无异常,是瞒不过诸多国手的。 这其中重要一环,就是伪装脉象了。 刘太医的金针之法为太医院之冠,治病救人,总有奇效。不过鲜为人知的是,这套针法还包含了一处妙用,就是可以伪装脉象。 施针后可伪装的时间也不长,约摸就半个时辰,就会失效。不过,也足够了。 纪婉青陪嫁有懂医理药理的嬷嬷,虽然精通的方面是妇婴调养,但寻常针灸之法,也是能理解的。 伪装的针法讲究技巧,却不繁复,刘太医事前教会了陪嫁嬷嬷,并尝试过了很多回,确认无误。 轿舆折返清宁宫后,嬷嬷早已等候在正房,在太医们赶到之前,已成功给主子施了针。 所以,纪婉青现在的脉象,是大动胎气,却还能挽救的脉象。 刘太医面上凝重之色却丝毫不变,探手诊脉后,勉强松了口气,抹了汗对同僚低声说:“还好,情况不算太严重。” 内屋的紧绷的气氛立即一松,刘太医立即开了方子,让人却捡药去煎。 诸太医轮流上前把脉后,再看那方子,讨论一番,觉得无需修改,便定了下来。 药很快就煎好端上来了,梨花直接领着端药的嬷嬷入了帐帷之内,伺候主子用药。 锦帐之内的纪婉青早毫无痛色,她没事儿,喝什么药,这药就直接倒进早已准备好的匣子中,让里头的厚棉布“喝”了。 这两个人一直留在锦帐内伺候着。 其实,这个端药的嬷嬷,就是那个学了针法的陪嫁,她等候了片刻,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就探手给主子把了把脉。 果然,针法效果已经消失。 她立即动手,又给主子施了一次针,这回伪装的效果,就是服药后情况稳定不少的脉象了。 有了重重帐帷遮掩,外面对这情况一无所知。那贴药有安眠成分,太子妃昏睡过去后,刘太医再次上前把脉。 结果令人欣喜,情况稳定下来了。胎儿无碍,太子妃无碍,只是短时间内必须卧榻休息。 院正抹了一把冷汗,终于露出笑脸,吩咐道:“赶紧的,立即给陛下报信。” 报信的人前脚出门,后脚皇太子便到了,随行的还有御医。 见礼的太医们被叫起,将太子妃情况禀报了一遍,高煦紧蹙的眉心终于放开。御医也大松了口气,毕竟皇嗣若出了事,他们也要担干系。 不过既然奉旨来了,当然得诊脉确定情况,凝神把了脉,御医说法与太医如出一辙。 高煦颔首,抬手屏退太医等人,毕竟太子妃需要静养。 等屋里仅余何嬷嬷几个之后,他才撩起帐幔,探身坐在床沿。 高煦对上纪婉青亮晶晶的美眸,他一笑,压低声音询问:“青儿,今儿可受了惊吓?” 说话间,他细细梭视妻子。详细情形,回来的路上他已经知悉了,只是不亲眼看过,他不放心。 “没呢。” 纪婉青摇了摇头,悄声说:“殿下放心,我好的很。” 她面色红润,精神奕奕,显然说言非虚,高煦安了心,抚了抚她的脸,以及高耸的腹部。 孩儿是个淘气的,有人抚摸他,他立即给了一脚。 高煦微笑。 夫妻说了两句,纪婉青便感叹,“殿下,这回坤宁宫的设计,不可谓不精心。” 但凡高煦对上心程度欠缺一些,对方真可能得手。 毕竟,万寿节不得不出席的情况下,又没了林阳一干好手,普通大力太监肯定会中招的。 但凡有一个滑了脚,连锁反应就来了。 纪婉青嘀咕,宫道动手应是皇后手笔,但这油桶底塞冰块计策,就不大像对方的画风。 毕竟,皇后给她的印象,手段一贯有些偏粗暴。 高煦淡淡道:“不管是谁,日后一并清算也跑不掉。” 今日之事,夫妻早已商量过对策,是打算坐山观虎斗的。 毕竟,即便是受人算计,但到底是打搅了皇帝的万寿节。昌平帝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这时候蛰伏下来,比使劲而蹦跶要好太多。 至于皇后,有丽妃,还有诸多关心东宫子嗣的朝臣在,她讨不了好的。 既然不能一棒子打死,那就索性不动,因为高煦已经着手松堡之役的证据了,他的目标是一击毙命。 他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先歇歇,孤得赶回太和殿去。” 既然太子妃保住孩子,情况也不算危机,高煦就不适宜久留了。毕竟,今天是万寿节。 禁卫军应已迅速将表面情况查明了,现在赶回太和殿,好戏大概刚好开锣。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第 八十七 章 ,万寿节过后,宫道之事开始彻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惜由于皇后这回十分谨慎, 涉事的太监宫人俱已自杀身亡, 等循着冰块木桶找过去,只发现了尸体。 全部线索都断了, 最后,此事成为不少人心知肚明的悬案。 罪名是摆脱了, 但是皇后因此受到的惩罚却不小。 当日昌平帝盛怒之下, 又推出一个容妃出来协管宫务。这位也是多年宠妃,膝下有七皇子九皇子,手段十分厉害,一朝名正言顺掌宫务,自然摩拳擦掌。 容妃携皇帝口谕,使出各种手段争夺宫权,还有一个丽妃虎视眈眈。这两位现已暂时结成同盟,对阵坤宁宫,让皇后左右支应, 身心疲倦。 高煦没有插手宫道事件的后续调查,毕竟此事后果并不严重,太子妃腹中骨肉保住了,即使查明真相,皇后的惩罚也不会更严重。 目的达到即可,他打的是连根拔起的主意, 现在就不多折腾了。 后宫乱成一锅粥, 纪婉青倒是很惬意的。 “娘娘, 您慢一些。” 清宁宫后殿内屋的桌椅被搬开,纪婉青被何嬷嬷等人搀扶起来,在室内一圈圈走动着。 距离万寿节,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太子妃遭遇“意外”三四天后,情况便已完全稳定,本来候在后面偏殿的御医太医们,就必须挪到前殿去了。 后院是女眷居所,虽太医是个特殊群体,但非必要情况,还是不能待的。 全部转移到前殿,等有需要传召了,再按规矩进去。 这么一来,纪婉青就解脱了,不需要整天窝在床榻上避人耳目。 事涉欺君,她慎之又慎,太医们在偏殿那几日,她不肯挪动半步。 好在熬几天就好了,孕妇必须有适当活动,否则生产会艰难很多。 等太医们挪出去后,后院都是自己人,高煦心疼她,劝她在庭院里走走。 纪婉青不愿,在屋里挪开桌椅走动也一样,虽烦闷些,但她更愿意多上一层保险。 高煦本还要劝说,不过中秋过后,天气渐渐凉快下来,经历了两次骤然降温后,他怕妻子着凉,就不再多说。 天儿冷了,不过还没到需要燃烧地龙的日子,纪婉青穿得厚,好在她没怎么发胖,头胎腹部也偏小,看着不算臃肿。 这么一圈圈走下来,等活动量足够后,她背部已微微有汗。 纪婉青正打算吩咐宫人伺候换衣裳时,便见宝蓝色软缎帘子一挑,高煦大步进门。 “青儿,可有汗?” 他接过热帕子,先擦了擦手,然后探进妻子后颈下,微微有黏腻之感,“快快把衣裳换了。” 孕妇其实不宜生病的,药能少吃就少吃。 纪婉青微笑,“好。” 夫妻俩边走边说,高煦搀扶着妻子到床榻边沿坐下,挥退屋中宫人,亲自动手,侍候她宽衣。 自纪婉青有孕后,他常干这活儿,很熟稔,态度本来也很认真的,只是一层层衣裳解下,入目一片凝脂,眼见那小小的鹅黄兜儿已掩不住日渐饱满的丰腴,他黑眸不禁暗了暗。 身体紧绷了些,不过,高煦到底怕妻子着凉,还是立即绞了热帕子,给她抹了汗,赶紧穿衣。 当然,借着穿衣的便利,他还是小小行使了一番夫君的权利。 怀孕后身子更敏感,纪婉青嗔了他一眼。 高煦含笑不语,待穿衣完毕后,他扬声唤刘太医进门。 每天例行的诊脉时间到了,刘太医早候在外面,他一贯负责太子妃脉案,前殿那些御医太医们也不跟他抢。 锦帐放下,刘太医端坐在在小圆凳上,细细听着了半响脉,才松了手。 “太子妃可安好?”高煦询问。 “娘娘母子均安。” 刘太医回答一如既往,是屋中众人最愿意听的,不过这回,他捻须沉吟片刻,拱手又道:“恭喜殿下,恭喜娘娘,娘娘这胎大约是男胎。” 其实,很早之前,刘太医便能诊出是男是女。只不过,在皇宫当差必须慎之又慎,尤其是涉及皇长孙,他不敢轻易开口。 恰好纪婉青知道孩子性别早定,也不追问,反正不管是男是女,她都一般疼爱。 高煦亦然。 夫妻俩没有主动询问,刘太医便一直按捺着,没刻意挑明。 直到纪婉青怀孕过了七月,孩子性别已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他才开口恭贺主子,好邀一邀功。 高煦果然大喜,抚掌笑道:“好,来人,重重有赏。” 孩儿乃他与妻子所育,不管是男是女他都一般疼爱,反正夫妻二人还年轻,也不着急。 虽是如此,但不得不说,按照现今的局势,头胎确实生个男孩更好。 他暗忖,日后哥哥护着妹妹,也是极好极好的。 以何嬷嬷张德海为首的一众太监宫人难掩喜色,立即跪下恭贺主子,“殿下大喜,娘娘大喜!” 高熙大手一挥,同样重赏。 纪婉青在帐内含笑听着,摸了摸腹部,也好,先生个男孩,能解决当前许多难题。 外面,待欢喜稍缓,高煦便紧接着下令,此事要捂在清宁宫,不许外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诸人齐齐应诺,随后按主子意思,鱼贯退下。 “青儿。” 屋中仅余夫妻二人,高煦亲手撩起帘帐,坐在床沿摸了摸孩子,笑道:“先生个小子,往后再给他添个妹妹。” “好。” 纪婉青偎依进他的怀里,“再给他各添个弟妹吧。” 她抬眼注视着他的黑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多了我不生,你也不许找别人生。” 高煦对她的心,纪婉青毫不怀疑,不过时下讲究多子多福,她不想肚皮累得慌,就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她打算早有了,如今却难免有些忐忑,毕竟夫君是个古代男子,会不会不好接受? 没想到,高煦立即颔首应了,并低头很认真对妻子说:“妇人产子不易,膝下能有两三孩儿,孤心足矣。” 既然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自然会替她多多考虑,早在纪婉青怀孕之初,他就想过这个问题。 男孩必定是要有的,且对于整个王朝而言,一个皇储不算稳妥,最好再添一个。他是皇太子,目标是帝位,也不能光儿女情长,还得设想整个大周朝。 “青儿,若我们头两次都得了男孩,那女儿就不要了。” 高煦很期待娇憨的小女儿,香香软软的,爱撒娇爱亲近爹爹。只不过,若妻子头两胎都生了男孩,那只得留些遗憾,不再要她了。 妇人生子不易,他知道,他其实不愿意妻子冒险的。 总而言之,计划随时可以调整,但高煦从未有过与其他女人生孩子的想法。 他板着脸,轻斥道:“孤既然答应了你,自是一诺千金,你不许胡思乱想。” 高煦言下之意不难懂,纪婉青又惊又喜,她没想到,他早就想好了,也不用潜移默化。 她再一次真切感觉他的心意。 “殿下,你真好。” 纪婉青眼眸亮晶晶,先仰脸亲了他一记,以作奖励,随后偎依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我都听你的。” “好。” 高煦觉得这奖励轻了点,换了平时,他必会顺势索取一番。 只不过此情此景,他心内柔软熨帖,也舍不得破坏气氛,只静静拥着妻子,下颌贴着她的发顶,微微摩挲,享受着这脉脉温情。 夫妻相拥良久,又忍不住亲吻一番,气喘吁吁松开后,纪婉青俏脸犹带红晕,才问道:“殿下,你现在要去魏王府了么?” 她有此一问,全因今日是魏王的大喜之日,他将迎娶英国公府嫡出二小姐。 前任魏王妃没了才大半年时间,如今恐怕没什么记得她了,魏王兴高采烈迎娶新妇。 加上魏王继妃特殊的身份,纪婉青有些不是滋味,对此事兴致缺缺。 好在她仍需要“卧床休养”,也不必出席了。 “嗯。” 高煦应了一声,他虽是太子,但也是长兄,不论内里有何间隙,这婚宴他也得露下脸的。本来,他打算回屋看妻子后,就顺便换衣裳出门的。 他语气淡淡,显然对此无感,反倒因这事破坏了此刻缱绻,分外不悦,一张俊脸板着。 “那今晚我等殿下回来再睡,可好?”纪婉青见状好笑,嗔了他一眼。 高煦抚了抚妻子的脸,倒摇头拒绝了,“你困了就早些歇,不要等着。” 妻子等他,他当然高兴,只是她身子重,还是不要等了,他兴许会有无奈晚归的情况。 “好。” 纪婉青笑意更甜,时候不早了,她早命人备好衣裳了,此时探身取来,侍候他更衣。 “青儿坐着,孤来即可。”高煦忙制止妻子。 纪婉青笑了笑,“殿下,我这般稍站片刻,还是可以的。” 她动作还算灵活的,走动要人搀扶是怕出岔子,就这般在床榻前稍站一会,完全没有难度。 高煦拗不过她,也见她确实轻松自如,只得配合着快手快脚把锦袍给换了。 最后,纪婉青取了玉带,替他系上。 怀孕的妻子神色认真,垂首摆弄玉带,黑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目光专注。 他不禁微笑。 “好了。”这活计纪婉青颇为熟悉,两三下便摆弄妥当,抚了抚他衣襟上些许折痕,仰脸一笑。 高煦握住她的纤手,温声嘱咐:“青儿,我出门了,晚膳你自个用即可。” “好。” 再耽搁就晚了,他匆匆领着张德海出门登轿,纪婉青目送他出了正房,才收回视线。 “娘娘,这秦二姑娘,今天就要出门子了。”一行人折返内房。何嬷嬷搀扶着主子,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她是个忠仆,想到主家之事,心下难受得紧,嗟叹数日,终究忍不住吐露了两句。 “嬷嬷莫要介怀,姑娘长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 纪婉青淡淡接了一句,时至今日,她就算有些许不是滋味,也仅此而已,此事已掀不起她心中波澜。 今天过后,就当给以往画上个句号吧。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第 八十九 章 ,何嬷嬷是太子妃的乳母,即便是高煦本人, 也因爱屋及乌之故, 给予数分尊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在清宁宫,是相当有体面的, 如今被魏王妃身边嬷嬷喝骂“贱婢”,身边跟着的太监宫人当即怒目而视。 何嬷嬷客套的笑意一敛, 冷冷扫了对方一眼, 淡淡道:“这位嬷嬷此言差矣。” 对方言语过分,但两人都是下仆身份,很难掰扯清楚,自己没有主子在场撑腰,硬要当着魏王妃跟前发作,便是她理亏。 何嬷嬷不会给主子添麻烦,只不冷不热抛下一句,“要知道,老奴从未非要王妃娘娘更衣不可。” 不换就不换, 打道回府就好,若不是你家主子死皮赖脸求见,她们还懒得搭理。 皇宫中人一般说半句留半句,对方言下讽刺不难懂,张嬷嬷一张脸立即憋得通红。 气氛陡然紧绷,双方无形中已呈对峙之势。 “嬷嬷, 莫要多言。” 这当口, 秦采蓝开口了, 她声音温和不疾不徐,目光自那个大红色蝶纹香囊上一扫而过,心中倒一松。 她抬起眼睑,颔首道:“这位嬷嬷所虑甚是,既然如此,我等换了衣衫便是。” 张嬷嬷诧异,心念一转,倒明白了过来,忍了忍气不再吱声,只搀扶起主子,往内屋行去。 清宁宫这边准备得很充裕,首饰内外衣裳,甚是连鞋袜都有。 几个低眉垂目的嬷嬷捧着填漆托盘,将衣物送入内屋。与魏王妃几人擦肩而过时,她们已细细嗅过对方发鬓,确认并未异味。 这几个都是纪婉青陪嫁,通药理,如今不过客串一把粗使嬷嬷。 秦采蓝主仆更换了衣裙,跟着何嬷嬷往后殿行去,纪婉青在一处花厅见的她们。 花厅临近小花园,是一贯赏景用的。它有一个特点,就是主座与客座距离很远,足有一丈多远的距离。 相隔四五米远,今天天清气朗,十二扇巨大的隔扇窗尽数打开,对流极佳,秋风徐徐吹拂,什么味道也不可能留下。 纪婉青身边站着十来个丫鬟嬷嬷太监,太监都是高煦遣过来的,身手不俗,能应对有可能的突发状况。 秦采蓝进了花厅,后面的几个女仆便被拦下,她回头安抚几句,见了礼,便选个最远的客座坐下。 纪婉青挑了挑秀眉,直接了当问:“不知魏王妃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秦采蓝抬眸,眼前年轻的青衣少妇举止雍容,虽身怀六甲,但不过稍稍丰腴,也不见臃肿之态。对方面色红润,顾盼神飞,显然养得极好,与外面传言丝毫不符。 她恍然,想起婆母某些小心思,不禁苦笑。 不过这些想法转瞬即逝,眼前飞扬的秀眉,熠熠生辉的明眸,与她记忆中的一张脸有数分相似。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那少年浓眉大眼,如出一辙般神采奕奕。 秦采蓝思绪翻滚,她以为自己淡忘了那张脸,却原来并没有。 曾经,少年黑眸专注凝视她,十分认真地许下婚后独宠一人的承诺,烫得她心尖发痛。 秦采蓝眼眶有些热意,好在顷刻掩下,起身再福了一礼,“青儿妹妹,昔日行宫大宴之时,我不明所以,竟阻拦了你。” “事后,我无意间得悉了不妥,心中愧疚,不向你致歉,我心里难安。” “是这样吗?” 纪婉青笑了笑,她不信当时对方没有猜测,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思了,“王妃的歉意我收下,你安心即可。” 既然道歉成功,下次就没借口往清宁宫钻了。 纪婉青很干脆利落,话罢半响,却没听见秦采蓝回应,她秀眉微蹙,抬眸看去。 入目是对方神思不属的一张脸,眼眸直直盯着她,焦点却不在,似乎透过她的脸在看另一个人。 这一刻,纪婉青的心恍似被蜜蜂狠狠蛰了一记,刺痛中带着酸,热意上涌,侵染了她的眼圈。 她目光陡然锐利,腰背倏地挺直,声音不再是客套的温和,变得冷淡,“本宫乏了,若王妃无它事,便请回罢。” 纪婉青深恶痛绝,她哥哥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即便为国捐躯,亦不需要这种拖泥带水的留恋怀念。 这时候,何嬷嬷捧着个填漆小托盘上前,上前附耳道:“娘娘,方才福嬷嬷来禀,说魏王妃的衣物中有个香囊,若是孕妇嗅了会有妨碍。” 纪婉青垂目看了眼,大红色的香囊有小半个巴掌大,上面绣着蝴蝶双飞纹样,瘪瘪的,显然里面的有害香料早已取出,皮子才被呈上。 她冷笑一声,隔着帕子捻起那个香囊皮子,一扬手掷了过去,“把你那香囊一并带走,日后也不必再来。” 所谓怀念眷恋,搭配上这么一个香囊,真是可笑至极。 纪婉青眸中隐含无尽讥诮,秦采蓝下意识接过那个香囊皮子攒住,一时狼狈万分。仿似光鲜亮丽的外皮被人扒下,一切不堪暴露在阳光下,赤裸裸的,无遮无挡。 她想分辨,但又哑口无言,手足无措之下,被两个灰衣太监上前“请”了出去。 秦采蓝临出清宁宫时,何嬷嬷接过那几小块香料,塞进她手里,“王妃娘娘的东西,莫要忘了拿回去。” 她愤愤不平,她家主子在外人眼中,是好不容易才保住胎的。若真如此,那等妨碍之物多嗅嗅,岂不是雪山加霜? “魏王妃好歹毒的心,果然是变了。” “人肯定会变的。”世上谁人能不变?端看往哪个方向发展罢了。 纪婉青慢悠悠踱步回正房,听乳母折返后这般说,只淡淡道:“这香囊未必是她的,不过她应该猜测得到。” 秦采蓝不愿主动做坏事,但若是拒绝就会影响到她,她挣扎一番也就顺水推舟了。 昔日情谊,善恶之分,在很多人心里,都是比不上自身重要。 纪婉青目光平静无波,这不是常事吗? 再说秦采蓝主仆几个,出了清宁宫后,她们直接离开皇宫。 一登上车驾,秦采蓝倚在引枕上垂泪了半响,最终还是被劝回来了,乳母说得不假,她日子还是要过的。 回神后,那个香囊以及几小块香料攒在掌心,只觉十分烫手,她扔给贴身丫鬟,“秋雨,把这物事收起来,等下次进宫请安再取出来。” “娘娘,那几个方子,老奴回去让人看过,若是好的,我们就用上。”张嬷嬷见主子恢复正常,松了口气,忙说起另一事分散注意力。 皇后抱孙心切,方子必然没问题,不过还是看看为好,子嗣历来是女子立身根本。 万分难堪过后,秦采蓝已决意抛开前事,定了定神,重重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 魏王妃的诸般破事,纪婉青并没空搭理,对方此后不再来烦搅她就好。 和谐的日子又过了一段,转眼已到九月末,在她怀孕快要八个月的时候,初雪终于下来了。 而远赴鞑靼的徐驰一干人,也有了最新消息。 纪婉青接过夫君递过来的密信,凝眉细看,“当年与皇后临江侯达成协议的,是大王子,现任的鞑靼可汗?” 高煦颔首,“没错,许驰等人已确定,并开始探一探鞑靼王宫。” 再说许驰这边,三月前便领着麾下一干好手,乔装打扮成草原汉子模样,潜入鞑靼,调查纪皇后一党暗通敌军之事。 这事儿其实比在大周朝容易多了,因为在鞑靼,这不但不是一个罪名,它反倒是一项战绩,一项荣耀。 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中高级官员都知道,上任老可汗病重之时,对继承人很难抉择。 毕竟,他几个儿子都很优秀。 因为当时南征大周的战前准备已妥当,于是,老可汗决定,立即发动南侵,四名王子各自领兵,谁战功最大,汗位就是谁的。 结果出来了,大王子战功彪炳,掠夺金银奴隶女人无数,顺利坐上了新可汗的位置。 许驰等人费了些功夫,便从几个醉酒中级武官嘴里得到消息。当年大王子最大的战绩,就是成功歼灭松堡宣府战线的十数万敌方军民了。 从前的大王子,现任的鞑靼可汗,就是松堡之役的最大得利者之一。 显而易见,与皇后临江侯暗通的,就是如今的鞑靼可汗。 如无意外,这个通敌信笺就在对方的手里。 若是魏王顺利登基,这就是一个索要割地赔款的利器,这么要紧的东西,可汗想必会放在身边的。 许驰等人做出如此判断以后,立即决定先探一探鞑靼王宫。 如果能一次得手更好,倘若不然,也得大致查探一番。毕竟这事儿难,但一直不动手也不是办法。 鞑靼是游牧民族,一般逐草而居,随季节变化而迁徙,生存条件比大周难多了。所以他们民风更彪悍,也更觊觎大周朝繁华之地。 他们城池相对少,不过也是有的,在各个要塞以及人烟稠密的地方。 其中最繁华一个,就是鞑靼王都。 这地儿,正是许驰等人的目的地。 事前,他们观察打探了许久,做出了周密的安排。谁负责放风,谁负责掩护,谁负责深入刺探,都一一指派到位。 毕竟,鞑靼王宫规模防守虽远不如大周,但也不是能轻易来去了,一个不小心,折在里面也不是玩笑话。 观察了一个月时间,等来一个月黑星稀之夜,许驰终于下令,今晚就进行初次试探。 第一次试探很成功,许驰摸到了可汗外书房的具体位置,下一次,就希望能再深入探一探。 第二次的任务难度大很多,也是他们时运不济,许驰正要设法突破重重守卫时,鞑靼方突发了紧急军务。 侍卫统领匆匆穿过王宫,请女侍通传于鞑靼可汗。 这位统领功夫很高,比守卫外书房诸人高多了,无意间一侧头,他敏锐地发现了端倪。 “何人在此?” 那统领身材魁梧,声若洪钟,提气暴喝一声,房檐上灰尘扑簌簌地掉下,“大胆宵小,竟敢擅闯我鞑靼王宫!” 许驰暗呼糟糕,对方突然出现,他身处位置却不能很好收敛行藏,被发现了。 此地已不可久留,必须立即离开为上。 既然已露了痕迹,就不必再掩藏。许驰当机立断,不等对方把第一句话说完,就已足尖一点,身形接着夜色掩盖,飞掠出去。 那统领哪里肯罢休,立即领人追上来,这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鞑靼王宫都动了起来,蜂拥而至围捕刺客。 鞑靼人战场上骁勇善战,马背上功夫一等一,但这都属于外家功夫。要说到内家功夫,他们远不及许驰等大周暗探们。 许驰等人是顶级暗探,轻身功夫当世一流,又占了先机,身形犹如急电,在夜色的遮掩下已经掠出皇宫。 那么,鞑靼方面就没有办法吗? 当然不是,一国王宫,哪里是那么好来去自如的。 刺客功夫了得,鞑靼可汗很警惕,他必须将这些人尽数拿下。 于是,连续三道响箭放出,王宫的命令迅速传了出去。城门立即关闭,王都所有军队动起来,在把刺客抓到之前,保持戒严状态。 许驰没想到自己待遇居然这么好,让王都启动最高级别的防御状态。等奔到城墙脚跟下的时候,他发现原来看好的死角位置,已多出许多兵士,再想从这地儿离开,怕是不行了。 后面追兵越来越近,鞑靼轻功高手少,但不是没有,虽速度及不上,但继续耽搁下去,对方还是会赶上来的。 许驰当然不会让己方优势消失,当下脚步不停,立即换了个方向离去。 一行人沿着城墙跟下飞速移动,密切关注城墙上下动静,眼见兵士越来越多,一队队巡逻不见无死角,有属下问:“统领,这城大约是出不去了,不若我们用第二套计划?” 在行动之前,许驰设想过种种状况,其中就有被迫困在城里。他们早准备了几个大食客商的身份,必要时也好用上。 王都是鞑靼经济最繁荣的城池,各国各地客商不少,鞑靼哪怕有怀疑,也不可能将所有客商都抓起来的。 只不过,留在城里到底风险大些。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许驰点了点头。 行动方向已确定,一行人速度不减,正要寻个空暇掠入民宅之间。 不想这时,变故陡生。 城墙之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眸正扫视城中方向,许驰等人经过,兵士无知无觉,他目光却一凝。 许驰似有所觉,倏地侧头看去,隔了数十丈,两人目光定定对上。 这是高手的直觉,几乎在同时,许驰心中一惊,浑身肌肉立即绷紧,戒备状态已提升到最高级别。 他呼吸微微急促,有了这人,他预感这次逃脱,大约会增添很大难度。 只是接下来的变化,却让他始料未及。 城墙上那双眸子,是属于一个身形高大的武将,他瞥了许驰等人一眼,探手从怀里掏出一粒碎银子,指尖一弹。 碎银子瞬间激射而出,却远远落在另一个方向,“砰”一声打断了一处酒家门前的旗子。 那动静不算小,所有人闻声望去,一个小队长打了鸡血地高喊道:“刺客跑到那边去了。” 此话正合了武将之意,他立即颔首,下令道:“立即追!” “可汗有令,成功捕获刺客者,赏赐千金,官升三级!” 武将一句话,让城墙上兵士群情激昂,立即流水价般的往那个方向涌去,原位上仅余小部分原岗兵士,不甘地往那边翘首。 武将跟在最后,也随着人流下来了,不过他乘着夜色左晃右晃,藏匿了行踪,却掉头往许驰方向而来。 许驰等人停下脚步,目带警惕,注视着对方正悄悄而来的那方向。 他们在鞑靼军方没有武将内应,但对方行为明显是友非敌,因此几人虽疑惑,却还是决定等一等。 反正大量鞑靼兵士已离开,对方一人,也奈何他们不得。许驰想得更深,或许他们可以趁此段城墙防守薄弱了很多,在此处夺路离开。 这些动作说起来似乎很多,但发生不过在短短一瞬间。从武将在城墙上发现许驰等人,到来到他们跟前一丈远处站定,不过是短短十数息功夫。 “赶紧跟我走。” 那武将一开口,就让许驰等人大吃一惊。对方说的竟是字正腔圆的大周官话,甚至似乎还带了些京城口音。 他声音压得很低,话罢立即转身就走,将后背露出来,也不防御。 这绝不会是个敌人,许驰心念电转,立即吩咐左右,“赶紧跟上。”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第 九十一 章 ,清宁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高煦下朝后,轿舆一进前殿, 便接到林阳已等候了一段时间的消息。 估摸一下, 应是许驰再次传回了消息。 果然,一进外书房, 林阳见了礼后,立即禀报, “启禀殿下, 许驰传信过来,二探鞑靼王宫并未成功。” 说着,他将密信呈上。 高煦落座在楠木大书案后的雕花圈椅上,接过信笺,打开垂目看去。 信笺上,详叙了二探鞑靼王都的全过程,如何被发现,后又如何逃离,最后许驰还说, 一行人已在赶回京城的途中。 鞑靼人粗犷,没有大周那么多规矩,王宫规模也小些,但不代表守卫就不森严。要将通敌信笺取到手,肯定并非易事。 这点高煦早有了心理准备。 这次刺客事件以后,估计短时间内王都必会戒严, 想要再探王宫, 可能性不大, 许驰决定折返也是常事。 高煦一目十行,视线在那个不知名武官的叙述部分顿了顿,揭过一页,目光落在第二张信笺上时,瞳仁却微微一缩。 第二张信笺的末尾部分,除了代号署名,还有一个小小的刀型暗号。 东宫有一套传信暗号,其中一部分,就是有关于获得重大消息时,因不能被第三人知悉,或唯恐书信落了痕迹被人截获,所特地设定的。 一个暗号有一个含义,有的是仅主从两人明白,有的则是大家都知悉的。前者防备暗探高层出现叛变,后者就是某消息不方便在信笺上说明,先给个暗号,好让主子及同僚心里有数。 刀型暗号,就是战争。许驰等人刚离开鞑靼王都,难道是鞑靼将再次南侵,或者正在酝酿南侵? 大周这边有探子,北疆也在时刻不停观察鞑靼方,并没有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这么说来,鞑靼应是正悄悄准备的战争,虽一时还未能开始,但意图必然是打大周一个措手不及了。 高煦凝眉沉思间,已将事情还原个八九,他立即下令,“林阳,立即传信霍川等人,暗中做好准备。” 皇太子这个身份有些尴尬,他不能太过耳聪目明,运筹帷幄,以免引起皇帝的忌惮。 这消息不能是他直接透出去的,只能先传信麾下心腹大将,让底下人“发现”并上报朝廷,迂回一番以达到目的。 况且,许驰还未回来,消息还未明朗,他只先让东宫麾下做好准备,下一步容后再议。 食指敲了敲书案,高煦沉思良久,又作了一番安排才罢。 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然而鞑靼要南侵,谁也无法改变。 大周精兵良将无数,捍卫国土抵御敌寇,亦寸步不让,浑然未惧。 等诸事处理妥当后,高煦执起案上密信,往后殿而去。 战争疑云,他没打算惊扰怀孕的妻子,但通敌信笺一事的进展,还是要告诉她的,也免她记挂。 “许驰等人虽失了手,但好歹是顺利逃脱了。” 通敌信笺没有得手,纪婉青当然惋惜,但她更知道此事不易,许驰等人是夫君的心腹暗探,她更庆幸他们完好无损。 “殿下,此行任务艰巨,他们探明皇后暗通的是何人,已是有功。” 她担忧夫君失望,关切看向他,低声安慰几句。 高煦好笑,他其实是担心她失望的,还打算软语哄劝一番,也免了她失落,情绪起伏太大。 不想,夫妻二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妻子明理懂事,大局眼光不缺,又柔情似水,熨帖得仿佛像长在他心尖上的肉。 高煦喜爱至极,他虽一贯内敛,但此刻也难掩柔情,将人搂在怀里,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青儿说的是。” 二人身神契合,交颈相拥,享受了片刻缱绻,才稍稍分开,再次说起正事。 纪婉青倚在夫君怀里,螓首靠在他的颈窝,任他的大掌轻轻抚着自己背。 她又垂眸看了密信一眼,有些好奇,“殿下,你说这鞑靼武将,究竟是何人?” “这人必然是我大周的暗牒。”高煦语气十分笃定。 大周与鞑靼,常年敌对,这么多年下来,大家的细作势力,必然是有渗透到对方当中去的。 这类细作暗牒,高煦也有,只不过,他们在鞑靼军中的官职,还远没有这么高。 这主要是因为他年轻。 高煦十五岁入朝,开始接触权柄,这才有了大肆发展各方势力的便利。 放进鞑靼当中的暗牒,也是那个时候才开始挑选并培养的。 这项工作并不容易。首先双方民族不同,虽一样黑头发黑眼珠,但轮廓外貌身形,也是有些差异的。 大周这边也有身材高大,五官偏深邃的人,再加一把大络腮胡子,不是不能掩饰过去。 只不过,外型有了,内在还得继续填充。 暗牒需要精通鞑靼语言,了解鞑靼的文化民俗。且还有一点至关重要,就是保证对大周绝无二心,对东宫忠心耿耿。 这些人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来进行全方位培养。 一直培养了四五年,这些暗牒才开始安排一个适当的身份,投放于鞑靼内部,投军并努力往上爬。 这些人有能耐不假,但想爬起来需要时间与机遇。短短两三年,期间两国也没有交战,他们最多也就是低级军官而已。 高煦搂着妻子,细细将暗牒之事告知于她,末了,道:“这人并非孤麾下,大约是其余大将的人。” 大周与鞑靼历来敌对,暗牒肯定不止有王朝派遣的,镇守北疆的一部分大将,也必然有遣人过去。 这人究竟是哪位将领的呢? 他官职看来至少是中等级别,两国一旦再次交战,必能起不小的作用。 高煦将镇守北疆大将过了一遍,可惜单凭这么一点讯息,一时无法断定。 不过这事儿,他也并非必要究根到底,不论对方是谁的人,得益的都是大周。 “殿下,这人不管是谁的人,观他如今言行动作,也必然是心向大周的。” 纪婉青见高煦凝眉沉思,看来并未有所得,便低声安慰他。 “也是。” 他一笑,夫妻又想到一块去了。 高煦抚了抚妻子高耸的腹部,话锋一转,“青儿,诸般事宜孤会安排妥当,你莫要劳神,可知晓?” 满打满算,至多还有两个月,纪婉青就要生产了。这事儿他告知于她,是免了她记挂,若因此劳神,就非他本意了。 高煦一边嘱咐着妻子,一边轻轻摩挲,感受着掌下孩儿旺盛的生命力,黑眸染上柔色。 “嗯,我知道的。” 孰轻孰重,纪婉青当然分得清楚,万大事情,都得等孩子平安落地再说。 “殿下辛苦了。” 他轻笑,“哪里的事。” 要知道,高煦日常就这般忙碌,他早就习惯了。 就是这般,纪婉青才心疼,“日后等情况稳定了,你得多歇歇,不能再这般劳累。” 这个“情况稳定”,说的是什么时候,夫妻二人心知肚明。现在东宫位置敏感,须步步谨慎,纪婉青也不说什么无意义的废话。 高煦心头暖热,低声应道:“好,都听青儿的。” 一探鞑靼之事虽有波折,但总体是有进展的,清宁宫中夫妻和谐,一心期待新生命的降临。 只是在此之前,却另有一事发生了。 无独有偶,穆怀善在鞑靼王都也放了暗哨。虽暗哨地位未必高,但京城戒严,全城围布擅闯王宫的刺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是能知道的。 鞑靼王宫并不是第一次进刺客,暗哨传信时本也不以为然,谁知道消息传回去,他的主子却十分看重。 穆怀善为人敏锐,结合近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隐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踱步半响,他吩咐,“传信鞑靼暗哨,设法多打探些消息,尽量详细些,都传回来。” 主子的加急命令,暗哨们自不敢怠慢,立即便开始打听了。 鞑靼王都的这些暗哨,人数不多,地位也不高,万幸的是之前抓捕刺客的事闹得很大,王都即便是普通兵士,也知悉不少实情。 暗哨将目光放在中低级军官身上,找准目标,花了心思以及银钱,终于探听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整理一番,立即传回大周。 “一行六人,身着黑衣,黑巾蒙面,身手矫健,一度逼近鞑靼可汗的外书房。” 穆怀善打开密信,垂目细看,“此六人轻功尤为卓绝,王宫护卫统领率一干好手追捕,未能赶上;全城戒严,依旧被其逃脱。” 他俊美的脸庞渐沉,入鬓浓眉微微蹙起。 上面两段话,说的虽然是刺客的身手,但穆怀善却能从中看出许多蛛丝马迹。 这般目的明确,有组织有纪律的刺客,应是大周这边派遣过去的。 然而,大周这边的各家势力,能拥有身手如此顶尖的暗探者,实在是不多。 毕竟,虽说大部分鞑靼武者轻功不咋的,只是一个国家这么大,却还是会有一小撮例外的,其中超过一半集中在王都。 刺客却顺利逃脱了,而且全程都没被追上过,可见这所谓的“轻功尤为卓绝”,是卓绝到了何种地步。 对方一出手就是六个,能有这般阔气举动的,整个大周数来数去,不超过两巴掌之数。 最近几年两国没有战事,好端端的,一般镇守北疆的大将即使有能力,也不会行此挑衅之举。 这不超过十个人的里头,又被划去了大半。 剩下的,都在京城了。 穆怀善眼睛眯了眯,从看过密信后,他便直觉刺客是东宫的人,再细细分析过后,更进一步落实了心中猜想。 假若真是皇太子,那对方为何无缘无故,就突然派人却夜探鞑靼王都?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王泽德,想起京郊庄子被围剿,再联想松堡之役。 最后,他联想到数年前与鞑靼可汗的交易。 这事儿毫无佐证,细细分析之下,皇太子也不可能探得这个绝密的消息。 穆怀善左思右想,都不认为东宫能仅凭王泽德及一个郊外据点,就能深入至此。这才过去几个月时间? 他摇头,开始思索其他可能。 只不过,穆怀善虽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始终惦记着,不管怎么思索,最后不知不觉会绕回来。 他其实是一个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因为,他的直觉在绝大多数时候也是正确的,甚至在战场上救过自己不止一次。 穆怀善靠在太师椅上,罕见的举棋不定。 相信分析呢?还是相信直觉? 外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直到晨光微熹之时,一直安静坐着的他动了,倏地睁开眼,沉声唤道:“来人。” 心腹穆德立即推门而入,“属下在,请主子示下。” “你立即传信临江侯,并让他转告皇后,鞑靼王宫遭刺客夜探,来人应是东宫麾下。” 猜疑只是穆怀善本人的事,既然他决定已下,口气便十分笃定,语气不容置疑,听得下面的穆德脸色十分严肃。 最后,他亲笔写了封书信,用火漆封了口。 “皇太子似乎已发现了松堡之役真相,让他们再次设法,将当年那信笺取回来。”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第 九十三 章 ,传消息的人是金大年,就是那个协助擒获前大管事纪祥一家, 在揭露穆怀善身份一事里立下大功劳的马房管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不得不说, 马房管事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古代出行, 很多时候少不得马匹,一个马房能窥探到不少隐蔽痕迹。 在接到主子命令之前, 金大年就有些小疑惑了, 因为前几日,马房精心饲养的那几匹千里良驹,无缘无故少了一匹。 这可不得了了,要知道这几匹马比人还要金贵太多,马房自金大年起往下,大家当祖宗般供着,有专人伺候,寻常小厮还不能靠近看一眼。 这无端端就少一匹,他赶紧报上去。 上面很快有答复, 传回来的是一句很笼统的话,说没事,让他约束下面的人,照常当差即可。 没等不明就里的金大年嘀咕太久,自家主子的命令便传下来了。 他心头一动,当即将此事联想在一起。 只不过, 那马虽是难得良驹, 但拉出去就不知所踪了, 不在金大年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对后续无能为力。 他只能按捺住,盯紧马槽剩下那几匹骏马,争取下次发现端倪。 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终于来了。 金大年是一个很负责任的管事,他一年有半数时间睡在马房旁边的小值房,这为他近水楼台制造了很大便利。 这个小值房一侧墙壁,就是一条内巷,通过顶上一个小气窗望内巷,还能看见侯府车马出入的侧门。 换而言之,只要时刻盯着这个小气窗,骏马被拉走肯定瞒不过他。 金大年也是拼,只白日窥点空隙歇息,晚上却熄了烛火,抖擞起精神扒在小气窗处,一眼不错盯着内巷侧门。 这么辛苦熬了七宿,终于在第八天深夜有了收获。 漆黑的夜色中,一个人快速接近马房,金大年定睛一看,原来是新任大管事纪升。 纪升提着一大把钥匙,开了马房的门进了去,没多久,就拉了一匹宝驹出来。 金大年屏住呼吸,见对方没有打开侧门出府,而是拉着马匹,沿着内巷,往另一边去了。 也是,京城有宵禁,四下静谧,马蹄半夜在外面街巷走动,难保不惊动其他人家的门房。 这恰巧给金大年很大一个便利。 他立即设法,以暗号将消息传出去。 在今夜之前,金大年就往上面报了这个消息,高煦派了刚返京两天的许驰领着人,负责盯梢。 临江侯府如今外松内紧,他们没有贸然闯入,只待在外面盯着,顺道等待金大年的暗号。 如今一得了暗号,便立即加派人手,严密监视侯府各处门户。 毕竟马不同人,总得走门吧。 次日清晨,临江侯府动起来了,各侧门小门打开,办事的办事,采买的采买,人走车行络绎不绝。 一上午,许驰等人也没有发现不对,不过他们没气馁,毕竟这差事最需要耐心,继续沉着盯梢便是。 直到响午后,某一处专供下仆车马出入的小门再次打开,出来一辆平板小车。 车很旧,驾车是个带着斗笠的汉子,看衣着是低等仆役,拉车的马一身杂毛,而后面的车上装着两个大桶,虽盖子严实,但也飘出些不和谐的味道。 这是一辆运送污秽之物的小车,很不起眼。 然而,许驰眼睛却一亮,立即低声招呼,“来了。” 他眼睛毒,虽这马一身斑驳杂毛,有些地方还秃皮,看着不上档次,伪装得很好,但却瞒不过他。 马的外表皮毛能伪装,骨架子肌肉等内在却骗不了人。 这匹马十分高大,身材比例匀称,肌肉流畅,一看就是耐力爆发力过人的良驹。它状态很好,双目清亮,还有些脾气,似乎不大乐意拉车,蹄子撅了撅,才不甘不愿地走着。 为求逼真,两大桶粪是真的,满满当当很沉重,这马儿却拉得轻松,步伐一点不见吃力。 许驰嘬了嘬牙花子,这么对待一匹宝驹,他看着都有些心疼了。 心疼归心疼,差事还是得完成的,此事好不容易打开缺口,不容有失。 他一边领人悄悄跟上,一边命人回去报信给主子。 这拉粪小车在城里晃悠了半个时辰,纪升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一甩细鞭,直奔目的地。 这是一个二进民居,他一进门,立即有人迎上来。 这是一个很面生的中年男子,对方不是临江府的府卫,纪升也不认识,不过他一句话没敢问,对了暗号,确认无误,他跳下车与对方交接。 男子实际是穆怀善的心腹暗卫,奉主子之命特地赴京,负责协助皇后兄妹。他迅速卸了车,一跃上马,立即打马出门,往北城门方向奔去。 高煦的命令早过来了,必须跟上,尽可能弄清事情始末。 许驰一看这人动作,便知道是高手,好在他早有准备,小心翼翼,悄悄尾随。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短短时间内,他再一次回到鞑靼王都。 那男子几乎不眠不休,奋力打马日夜兼程,绕过城池,出了关,直奔鞑靼境内。数日后抵达王都,那匹宝驹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他弃了马,径自往鞑靼王宫去了。 “难道,皇后等人,目标也是当年那封信笺?” 许驰人在路上,消息不断传回东宫,高煦也不隐瞒妻子,处置过后,密信总拿回屋给她看。 纪婉青细细看罢,掩信沉思。按照常理,皇后与鞑靼可汗的接触,三年前应是唯一一次。 毕竟,双方虽合作过,但到底还是敌对关系,你说有多好,那是不可能。双方只有各自提防,绝不可能亲如一家。 皇后当年做了亏心事,按照一贯做贼心虚的道理,非到万不得已之时,她不可能再联络鞑靼可汗,以免因此泄露当年痕迹。 通敌大罪,当诛九族。 此事一旦被掀起,皇后临江侯府死定了,魏王陈王也必定沦为废人,这风险,谁敢轻易冒? 纪婉青思来想去,都认为,皇后只能奔当年那信笺去的。她仰脸,“殿下,我说的可对?” “青儿猜测应不假。” 高煦颔首,事实上,他也是这般判断的。 除了上述几点,还有一处关键,鞑靼悄悄异动,意图再次南犯,此事秘而不宣。这关口上,可汗不会联系皇后的,以免引人注目。 此事,必然是皇后先找上对方的。 “好端端的,为何皇后突然往鞑靼传信?要取回信笺?” 纪婉青秀眉轻蹙了蹙,骤然灵光一闪,她脱口而出,“难道,她察觉了我们的动静?” 高煦颔首,“很有可能。” 那封信若是那么好取回,皇后早就要回来的,不用等到如今。 现在无缘无故,对方将尘封已久的事情翻出来,那只有一种可能,她被惊动了,并感觉到了威胁。 只不过,皇后一党朝堂上不见异动,这母子舅甥近来也没特地注意东宫,对方应不知他们已获悉大部分内情。 “皇后一方在鞑靼王都应有眼线,许驰等人闹出的动静太大,让他们心生忌惮了。” 刺客之事,触动了皇后神经,警铃大作。 高煦得出结论,“他们很可能,猜测刺客是清宁宫麾下,并认为我们从另一处获悉通敌事件。” 这么一来,皇后等人没有关注东宫,而是将大部分目光放在鞑靼,才能说得通。 他们必是认为,自己通敌者的身份还没暴露。 “殿下说的是,所以他们才会急于取回密信,好将身份掩盖住。” 纪婉青点了点头,半响又有些担忧,“殿下,也不知皇后能不能把书信要回来。” 万一坤宁宫开出的价码够高,打动了鞑靼可汗,他答应把信笺归还,那麻烦就大了。 要知道,这份通敌信笺,是松堡之役唯一铁证。一旦被销毁,真相大白的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妻子秀眉轻蹙,高煦却一笑,“皇后有动作更好,这信笺一旦动了,我们才会有机可乘。” 纪婉青恍然大悟,对啊,信笺若一直被鞑靼可汗秘密收藏,欲取回来的难度才是最大的。毕竟,鞑靼虽是苦寒之地,但一国王宫的守卫还是不容小觑。 许驰等人的能耐,她从不怀疑,但他们也失手一次了。 她美眸一亮,“殿下所言极是。” 不怕皇后百般设法,最怕就是那信笺丝毫不动。动了,才会有更多下手可能。 高煦最爱看她神采飞扬的模样,活力四射,还代表了她跟孩子都好得很。 他本搂着人在说话,见状俯身亲了亲她的粉颊,“青儿放心,孤已经安排妥当,只要信笺顺利出了鞑靼王宫,许驰便立即动手。 至于信笺会不会当场被销毁,他认为不会,因为这个把柄太厉害,上位者疑心病使然,皇后不亲眼辨认过,是不可能放心的。 自己的心腹尚且不放心,更何况是兄弟的心腹。 “好!” 高煦的能耐,纪婉青从不存疑的。 夫妻商量妥当后,命令立即传下去,一切很快准备就绪了,现在只欠东风。 可惜的是,东风没来,事情的变化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鞑靼,王宫。 可汗年近四旬,正当壮年,他身材魁伟,外形看着粗豪,实际粗中有细,如今端坐在书案之后,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这是他本月接到的第二封大周来信,端详了一眼完整无缺的火漆封口,他开启封皮,将书信取出展开。 垂目细看过后,可汗浓眉紧蹙,下面的北枢密院使乌恩见状,立即询问,“大汗,可有要事?” 乌恩是可汗的心腹,后者还是王子时,他便已追随多年,这绝大部分事宜,君臣间没什么不可说的。于是,可汗直接将信笺递过去。 “大周的皇后,再次索取当年那份协议,看语气,似乎愿意答应以前的条件。” 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可汗年富力强,野心勃勃,上位后花了一年多时间,把他那些兄弟收拾干净,接着就是一边休养生息,一边悄悄准备起来,意图再次南侵大周。 大周北边防线不容小觑,他之所以掩人耳目,是为了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好占据最大优势。这种情况下,皇后愿意帮忙制造混乱,好让他的细作趁机上位,实在是瞌睡时被送上了枕头。 相较起遥遥无期地等待魏王称帝,可汗更愿意多换取现今便利,毕竟对方能不能上位,还是个未知数。 只是,现在问题来了。 可汗扼腕,“可惜,那协议早已遗失,本汗从前命人寻找许久,也未见踪影。” 没错,那封协议信笺,早已不在鞑靼可汗手里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第 九十五 章 ,“什么?” 皇后“腾”一声站起,带倒了炕几上的珐琅小香炉以及茶盏, 骨碌碌滚下地后, 乒铃乓啷摔了一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丝毫未觉,只大睁双目, 看着面前两个儿子,不可置信问道:“钧儿烨儿, 你们说什么?信笺早已遗失?” 封后十数年, 皇后罕见这般震惊,她简直无法相信,一直以为被握在鞑靼可汗手里的要命把柄,居然早不在了。 魏王陈王郑重点头,“千真万确。” 皇后闻言,半是高兴半是担忧,又夹杂着气愤,一时不知作何表情。 高兴是信笺已不再鞑靼可汗手中,对方无法再要挟自己母子;气愤是之前被对方蒙骗了, 付出一半代价却没有得到回报。 至于担忧,当然唯恐信笺落在其他人手里,不定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自己一口。 皇后连忙拉两个儿子坐下来,“快,快给母后说说。” 这时候,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她眉心一蹙, 何人敢抗命接近并吵嚷,扬声喝道:“都给本宫滚下去。” 若有需立即处理的大事,胡嬷嬷会敲门禀报的,皇后因此不以为意,只紧盯着两个儿子,等待答案。 外面立即恢复安静。 魏王是兄长,他负责讲述,陈王在旁补充,二人将刚知悉的情况一一道来。 关于这一点,鞑靼可汗得了好处,倒没隐瞒,很爽快将当年遗失信笺的情况说了。 当然,他不可能说自己被楚立嵩杀得狼狈后遁,否则可汗颜面何在?因此有关战争场面一句带过,只表示,那信笺他当时揣在怀里,跟对方大将干一架后发现不见了。 事后,他也找过两回,不过没见踪影。 此事对可汗影响不大,因此他轻松自在,说明白遗落在战场,便算了事。 只不过,对皇后几人来说,可不是这样。 这对方大将,不就是楚立嵩吗? 不说楚立嵩是皇太子心腹,跟皇后呈敌对态势,即便是普通战将,被己方勾结敌军陷害,恐怕也恨得要死吧。 楚立嵩不久后战死了不假,但这中间还有一小段时间,若他真捡了那份信笺,他有无可能做了些什么? 皇后脸色青白,冷汗登时下来了,陈王见状忙安慰道:“母后,当时战场情况万分危急,楚立嵩大军驰援一刻不停,他若捡了信笺,不可能有空隙传出去。” “很快,抵达松堡以后,他连同率领的援军,就全军覆没了,他也无法张嘴说出去。” “当然,更有可能他没捡到信笺。”那信笺或许在落地的时候,便被千军万马践踏而过,化为泥泞了。 陈王仔细分析很有道理,皇后魏王神色松乏很多,只不过,他随后话锋一转,气氛又紧绷起来。 “只是,楚立嵩得到信笺也不无可能,他虽不能外传,但松堡守军却是有的,还有给他收殓尸骨的人。” 这种事情,报喜不报忧没意思,处于陈王的位置,当然得往最坏的方面却打算。 当时,松堡还剩不少正在顽强抵御敌人的将士,楚立嵩会不会将信笺交给其中一个? 不过,陈王认为上述可能性不大,毕竟松堡守军同样直面敌人,谁也不能确定自己最后活着,交出去意义不大。 “母后,儿臣认为,我们应往第二批援军查一查。”陈王思索半响,最后得出结论。 第二批援军来晚了,当时松堡都死伤差不多了,来了就是打扫战场,还有收殓尸骨。 战场混乱,还有失火,很多尸骨已无法辨认,打扫战场到最后,就是挖个大坑一起埋葬了,让将士们的英灵一起继续守护着大周边境。 仅剩一些能认出的大将灵柩,被护送着返回京城或故乡。 楚立嵩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他的尸体有人收殓,那信笺若在身上带着,很可能就落在收殓者手里。 皇后神色凝重,“烨儿说的正是。” 小儿子日益成长,她是欣慰的,但此时却顾不上夸奖,她立即转头看向大儿子,“钧儿,你出宫后,立即前往英国公府。” 没错,就是第二批援军的统帅,就是魏王继妃秦采蓝的亲父,英国公秦申。 秦申三年多前,便暗暗投向纪后一党,如今双方还成了儿女亲家,魏王若成功登基,他女儿就是皇后,他本人就是国丈。 大家是一条船的人,对方若得了信笺,不可能藏匿起来以待后用。皇后之所以让魏王去英国公府,是想让秦申帮忙排查他手下的中低级军官。 收殓尸骨这活儿,肯定不用领头大将出马,然而小兵卒负责的话,又显得对楚立嵩不够尊重,因此干活的肯定是中低级军官之一。 若有信笺,很可能落在对方手里,英国公更容易熟悉这群人,他出手效果最大最好。 这道理,魏王不可能不知道,他立即站起,“母后,儿臣马上就去。” 在皇后母子闭门密谈的时候,外面发现一桩事,不大不小,正是喜事。 魏王妃怀孕了。 是坐床喜,秦采蓝大婚不过一月出头,今早晨起不适,召了太医一看,正好怀孕一月余。 报喜的宫人从魏王府出发,兴高采烈进宫报喜,魏王陈王前脚进了坤宁宫,她就到了。 崔六娘一见这人,再听对方嚷嚷,心下立即一动。 她接到主子探听消息的命令已颇长时间,也无计可施很久。毕竟,信笺事关重大,皇后连乳母胡嬷嬷也不让知道,只吩咐对方亲自守门,其余人等更不可能靠近。 崔六娘虽心焦,但到底沉着,只小心观察,伺机寻找破绽。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 “魏王妃娘娘有孕了?” 崔六娘喜形于色,迎上前去,笑道:“皇后娘娘正在暖阁,我领你过去。” 皇后盼孙子很久了,大家都知道,大喜消息一路过来,宫人太监乐得合不拢嘴。 崔六娘面上笑意不改,微垂眼睑,遮住一闪而过的精光,脚下愈发加急。 她刚上值,本应不知道魏王陈王来了的,但有自己人通风报信,她还是知道了。 她还知道,近日只要魏王陈王进宫,都会与皇后闭门密议,地点一般在西暖阁。 正好机会来了,崔六娘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看能不能凑上前去,听到个一言半语。 西暖阁就在前面,一个急拐弯就到了门前,为她这法子创造了极大便利。 “这是大喜事,应立即让娘娘知晓,好高兴高兴。” 崔六娘笑吟吟,对紧跟在身后的魏王府报信宫人说。 “姑姑说的正是。” 宫人连忙应了,若不是要赶紧让皇后知晓,她这急巴巴赶进来为什么? 这是趟好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少不了重赏。她越想越急切,脚下紧赶了几分。 这正合了崔六娘的意,众目睽睽之下,她故意笑道:“这位妹妹真急。”话罢,她脚下顺势又急了几分。 这二人肩并肩,在将要转弯的时候,崔六娘用手肘捅了捅身后人。宫人会意,这是到地方了,她忙扬声高唤道:“大喜!大喜!” “给皇后娘娘报喜,我家王妃娘娘有喜了!” 说话间,二人一转了弯,几步便到了西暖阁门前。 这刹那,崔六娘面上笑意不改,实际已屏气凝神,耳朵高高竖起,努力倾听暖阁内动静。 也是她的运气,这时候魏王陈王前脚才进暖阁坐下,刚刚与皇后提起信笺遗失之事,皇后大惊失色之下,道出那句,“钧儿烨儿,你们说什么?信笺早已遗失?” 由于万分惊诧,皇后声音没有压低,正好被崔六娘听了个正着,她心下一凛,忙暗暗记下。 “喧哗什么!” 守在暖阁门前胡嬷嬷连声吆喝,“赶紧的,走远些!” 魏王妃有喜的消息,她也听见了,登时万分欣喜。不过,她也没忘记自己的差事,赶紧招呼二人远离。 崔六娘一见这般架势,立即“恍然醒悟”过来,马上拽住已往前窜了一截的魏王府宫人,急急下了廊道,往西暖阁前的小花园走了一段。 “嬷嬷,殿下们进宫了?” 她明知故问,此举为了不着痕迹表明自己不知情,进而摆脱故意靠近的嫌疑。 “嗯,刚才就来了。” 胡嬷嬷倒也不怀疑,崔六娘是老人了,一贯可靠,这回也是遇上魏王有后大事,这才激动了些。 她们这群老人急主子所急,都盼望魏王有子嗣很久了,对方的举动,倒感同身受。 “最近主子上火,你不是不知道。” 胡嬷嬷安抚自己人两句,又看向魏王府宫人,“好了,这事等会再禀报吧,重赏少不了你的。” 末了,她合十喜道:“咱魏王殿下,终于要有嫡子了。” 这里不好留人太久,随即,胡嬷嬷让崔六娘先领那宫人去吃茶歇着,又让她去吩咐准备打赏红封。 坤宁宫有大喜,广撒赏赐少不了。 此举正合崔六娘的意,她正好找个空隙,将方才那消息传出去。 高煦在文华殿议事完毕,刚折返清宁宫下了轿舆,便见小太监急急来禀:“殿下,娘娘来了,已在暖阁等了两刻钟。” 纪婉青很少到前殿,因为她知道自家男人很忙碌,她去了他固然很高兴,但难免会打搅他处理公务。 妻子心思剔透,一贯懂分寸,况且她如今身子重,为稳重计更从未踏出后殿。今日特地来等着,显然是有要事。 高煦思绪稍转,立即明白是哪方面的事,他脚下加快,进了暖阁。 果然,一进门,便见纪婉青面上略带焦急,一见他眼眸一亮,“殿下!” “嗯,慢慢说,不许焦急。” 他挨着妻子坐下,重新将她按回大引枕上靠着。高煦力道轻柔,同时不忘上下打量一番,见她面色红润,精神不错,这才放下心。 “殿下,你看。” 纪婉青当然知道轻重,将手上纸笺递过去,接下来,她就不操心了,“这是坤宁宫刚才传过来的。” 高煦接过垂目一看,只见窄小的纸笺上写了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应是时间仓促所致,上面只有一句话。 “皇后言,钧儿烨儿,你们说什么?信笺早已遗失?” 他心头登时一凛。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第 九十七 章 ,纪婉青是半夜惊醒的,睁眼同时, 只觉得腹部一阵阵抽痛, 好在很轻微。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其实,临近产期以后, 她腹部偶尔总会有些微微的坠痛感,经历过头次的一惊一乍, 她现在已经淡定了。 所以这次, 她依旧安静等待着,等在这波疼痛过去。 一双健臂从背后拥着纪婉青,除了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动弹。因为高煦惦记着她母子,近来的觉尤为轻,稍有动静立即会睁眼。 她现在夜里总要起夜一两次,他白日操劳,晚上睡不好,虽依旧精神奕奕, 但谁家的男人谁心疼不是?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间,痛感消失了,纪婉青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可是这回,却与以往有些不大一样,没等她睡着,又一波疼痛骤起。 这波疼痛强烈了许多, 纪婉青一怔, 随即便觉下身一热, 有湿润从双腿间汩汩而出。 羊水破了。 几乎是瞬间,她便明悟,“殿下,殿下!” 头次遭遇这事,纪婉青有些慌张,她急急唤着身后的男人。 怀中妻子刚一动,高煦便睁开眼,他眼神清明,不似刚刚之睡梦中醒来,“腾”一声坐起,他急声道:“青儿,怎么了?” 说话间,他不忘替她掖了掖被角。 “殿下,我要生了!”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高煦此刻的心跳还是急促起来,好在他历惯大事,定了定神,“好,青儿你忍忍,孤立即唤人伺候。” 他声音很稳,安抚了纪婉青有些慌乱的心,她点了点头,安抚道:“殿下莫要担忧,还要一些时候,孩儿才出来呢。” 高煦颔首应了,也不多说,立即扬声唤人。 说话间,他已翻身下了床榻,回身用锦被密密将妻子裹好,连人带被抱在怀里,起身往外面行去。 古代认为妇人生产污秽,即便是皇后之尊,也不能待在正房里屋生孩子的,需要另辟一产室,生产坐月子都在此处。 太子妃头胎万众瞩目,纪婉青完全没有违规操作的打算,因此,早早便让何嬷嬷领人收拾好了产室。每天检视,并日日烧过地龙,好教其不沾染上丝毫寒气。 正房一声令下,清宁宫早已灯火通明,大家准备了好些日子,各司其职,一切忙而不乱。 高煦步伐稳健,抱着妻子出了正房,快速往产房行去。寒冬腊月,外面飘着雪花,他有些担忧,低头问道:“青儿,可冷?” “不冷。” 他出门前,又用大毛披风在锦被外裹了一层,暖烘烘的,纪婉青一点不冷,反而秀眉轻蹙看他,“殿下怎么也不穿好衣裳再出门。” 高煦出门,自己并未披上衣裳,身上仍旧穿着月白色的薄绫寝服,他闻言只道:“孤不冷。” 夫妻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产房门前,他直接抱着妻子,往里头行去。 皇宫一切讲究规矩,连产室也不例外。按规定,太子妃这产室,是要设在后殿正房稍间旁的耳室。 耳室,顾名思义,它不大,相对于正殿而言,可以说是很狭小。高煦很不满意,当时立即就说要换地方,还是纪婉青制止了他。 耳房确实小,但只是相对正殿而言罢了。实际上它还是一个将近二十平的独立屋子,专用于生产坐月子,也不能说很委屈。 毕竟皇后生产,待遇也差不了多少,实在没必要标新立异。 何嬷嬷领人仔细收拾过,高煦亲自看过几次,见虽地方小些,但其它都极不错,这才点头同意了。 现在他抱着人进了门,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将人放下,不等他多说什么,紧跟其后的何嬷嬷已上前福身,“殿下请放心,此处由奴婢等伺候即可。” 高煦环视室内一眼,见一屋子宫人稳婆因为他的存在,个个拘谨,他只得点了点头,“好生伺候。” 他回身嘱咐妻子,“青儿,你莫要惊慌,孤就在外头。” “好。” 纪婉青忍疼,仰脸对他一笑,“外面冷得很,殿下记得多穿衣裳。” 高煦“嗯”了一声,只得松开手,被请了出去。 张德海已经捧着衣袍斗篷等物,候在外面了,一见主子出门,忙抖开衣裳,伺候穿衣。 高煦心不在焉展臂,视线不离产室,房门“咿呀”一声合拢,他心提起,剑眉蹙了蹙。 再说产房里头的纪婉青,目送夫君出了门,她白皙光洁的额际已沁出一层薄汗。 何嬷嬷忙绞了热帕子上前,一边给她抹了汗水,一边分神指挥屋中诸宫人婆子。 稳婆们上前福身见礼,为首一个恭敬说道:“请让奴婢等伺候娘娘。” 这些稳婆名义上是内务府送来的,实际上是高煦在他的心腹里头反复甄选,背景查了又查,确保手艺纯熟,忠心不二,这才放进清宁宫的。 纪婉青睁眼,忍疼点了点头,“劳烦诸位了,等孩儿诞下,本宫重重有赏。” “奴婢等谢娘娘。” 稳婆们既然领了这差事,性命身家就已经跟大小两位主子连在一起了,自然会尽力而为。 场面话说了两句,接下来,就有条不紊地忙碌开了,稳婆探了探,喜道:“宫口开始开了。” 这是大好事,产妇羊水破了,宫口当然开得越早越好。若是迟迟不开,还得喝催产药,以免孩儿闷在里头出不来。 太子妃是头胎,稳婆以为还得熬上一阵子,没想到这般顺利,她欢喜道:“小主子大约很快就出来了。” 在场大部分都是有经验的妇人,大家闻言喜上眉梢。 理论知识,纪婉青还是了解过的,闻言心中一定,她不忘吩咐何嬷嬷,“嬷嬷,你打发人告诉殿下,就说一切顺利。” 忆起方才连衣裳都忘了披的高煦,她心中甜丝丝的。 “好,好,娘娘只管安心,老奴马上使人出去。” “嗯。” 很快,纪婉青就无暇分神太多,因为宫口顺利打开,就意味着宫缩一阵紧过一阵,疼痛感快速攀升。 其实确切的说,应该是酸疼。酸到极致产生的疼,胀到极致产生的疼,难以形容,也难以忍受。 她很想大声呐喊,以宣泄一二,可惜知道不能,只能咬牙苦忍,好积攒力气。 后来疼痛急剧攀升,她也只偶尔溢出两声哼哼。 诸仆赞同又高兴,主子配合,省了她们好多事。 产房内倒是挺和谐的,产房外就是令一番景象。因为一直听不见动静,一直稳重内敛的皇太子也禁不住了,不停在房门前来回踱步。 张德海也紧张,跟来主子身后转悠。当第一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高煦骤然刹住脚,他一头撞在主子身上了。 血腥气充斥鼻端,高煦深深蹙眉,也顾不上呵斥这奴才,忙问:“太子妃如何了?” 那婆子忙福了福身,“娘娘很好,稳婆说,顺利的话,” 她抬眼望了望已亮全的天色,“下午前,小主子就要出来了。” “好。” 高煦视线勉强从黄铜水盆中的血红移开,点了点头,嘱咐道:“好生伺候。” 随即,他退后一步,让开道路。婆子匆匆福身,端着血水下去了。 屋里纪婉青的情况确实不错,很顺利,哪怕她感觉并不大好。 酸痛感已难以忍受,她不得不发出断续的呻吟,满头满脸大汗,眼窝湿润一片,已分不清是汗是泪。 何嬷嬷接过热帕给主子擦脸,“娘娘,忍一忍,小主子很快就出来了。” 纪婉青咬牙点头,她懂,不就是忍无可忍,仍需再忍吗? 终于,她听见稳婆说:“好了,娘娘,可是使劲了!” 方才蓄了许久的力,如今终于派上用场,纪婉青咬了一个干净帕子,双手揪着从头顶垂下的两条锦缎,拼命往下用力。 挣扎着,拼命使劲,老牛拉车般使了不知多久的力,那酸胀的疼痛感终于到达了顶峰,找到了突破口,并一窝蜂地往那处涌去。 剧痛后,纪婉青只觉身子一阵轻松,人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刻来临,“哇”一声嘹亮婴啼,强烈宣示了新生命的诞生。 稳婆高兴地声音都变调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白胖的小殿下!” 她闻言很高兴,努力探头往那边看去。 只见稳婆正抱着一个小小孩儿,手脚麻利给清洗着,小婴儿胖倒有些胖,不过一点不白,红彤彤的。 他正咧着小嘴儿放声大哭,声音响亮,手脚并用挣动着。稳婆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小殿下真壮实。” 纪婉青闻言心花怒放,这一刻很高兴,难以形容的欢欣,不过眸中却不自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娘娘,您可哭不得,这月子里哭多了,怕会落下病根。” 何嬷嬷忙哄劝着,拿了帕子给主子拭泪,“快快的止了泪。” 纪婉青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好,大家都重重有赏。” 屋中宫人嬷嬷大喜,忙福身谢恩。 现在已是午间时分,纪婉青头胎虽很顺利,但到底折腾了六七个时辰,她筋疲力尽,一口气松了以后,眼皮子就睁不开了。 勉强撑着,等稳婆抱着孩子过来看了一眼,她便沉沉陷入昏睡中。 婴啼响起之时,产房内气氛热烈,产房外亦然。 整个清宁宫沸腾起来,张德海欢天喜地,“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高煦猛地停下脚步,黑眸难掩激动,“好!” 随后有婆子推门而出,“恭喜殿下,娘娘诞下麟儿,母子均安。” 高煦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朗声道:“好,重重有赏!” 他惦记妻儿,话罢,便抬脚要进门。慌得那婆子不顾尊卑,忙挡住道:“殿下,血房污秽,您请留步。” 古人认为妇人生产内污秽之事,产房即是血房同样污秽,男子是不能进入的,怕沾染上不吉。 高煦不但是清宁宫当家男人,他还是一国皇太子,婆子可担不起这责任,急中生智,她提议道:“不若把小主子抱出来,好让殿下见上一见。” “荒谬!” 高煦俊脸一板,立即呵斥,他孩儿不过刚出生,如今天寒地冻的,怎敢抱出来?即便用围屏围了廊道,也是不稳妥的。 涉及心爱孩儿,他极为不悦,好在今日适逢大喜,这才没有再次斥责。 不过,皇太子一贯威仪过人,婆子心惊,已“噗通”一声跪倒,低声请罪。 “殿下,您看” 张德海以主子为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其实是想劝主子放弃的。不过,他同样了解自己主子的说一不二的性子,犹豫半响,终究只劝道:“里头正收拾着呢,殿下不如等上一等。” 高煦其实不在意所谓污秽之说,只是张德海这点说得倒是正理,闻言脚下稍顿。 这时候,房门再次打开了,是何嬷嬷。她伺候主子睡下后,便听见外面喧闹声。 “太子妃可好?” 高煦一见她,立即问出这一句,何嬷嬷心下甚慰,忙道:“娘娘安好,只是已力竭昏睡过去了,小殿下也好得很。” “殿下,娘娘已经睡下,惊扰不得,况且如今的天儿,外面进去,总要带些冷风的。” 何嬷嬷方才已站在门后听了一阵,太子如此爱重主子母子,她非常高兴,但她心系主子,难免会多想一些。 夫妻情到浓时,总是什么也不在意的,怕就怕浓情会转淡,届时忆起往昔旧事,会心生疙瘩。 好吧,其实何嬷嬷对于夫妻关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怀疑论者。所以她脑中转了一圈,便说:“娘娘刚生产,可见不得丝毫冷风,不若殿下先在外间见一见小主子。” 给太子殿下一些空隙吧,想清楚了,改天还是想进去,那时再进不晚。 她说得合情合理,高煦将妻子身体健康放在首位,闻言颔首道:“你说的是道理,正该如此。” 他只能先将心中记挂压一压。 稍等了片刻,里头禀报收拾妥当了,高煦立即举步进门。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第 九十九 章 ,高煦很忙碌,每每挤出时间回后殿时, 纪婉青总是睡着的, 等夫妻再次见面,已是两天之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既然产房都已经进过了, 诸般忌讳就更不在意,他径自进门解下斗篷, 站了片刻, 等寒气去了,就直接转过屏风,往里屋而去。 也是那么凑巧,竟刚好撞上纪婉青给孩子喂奶。 这事到底不合世情,因此纪婉青每每给孩子哺乳,总要支开屋中大部分宫人,仅余几个在里头伺候着。 也是这样,高煦进门才没再外屋碰上人。 他入目便是这一幕,孩子靠在妻子怀里大口吮吸着, 几个嬷嬷则候在床榻前,其中包括乳母。 高煦当即怒了,压低声音呵斥道:“你们几个,是如何伺候主子的?” 他当然怒,古人认为,母乳乃精血所化, 哺乳损耗极大, 因此大家主母才不会亲自喂孩子, 而小主子的乳母地位才会这么高,待遇才会这么好。 像这些被挑选出来进东宫伺候的乳母,不但好吃好喝供着,且她们奶大了小主子,只要不作死,后半辈子享福的基调是定了的。 后来慢慢演变,贵妇们不亲自哺乳,才又上添了一层身份的象征。当然,头一个原因才是根本。 乳母没有奶孩子,却立在一边看着,让他的妻子亲自喂,高煦骤见,怒意可想而知。 他冷冷盯着眼前几个乳母,这还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好一群不守规矩的奴婢,要你们何用!” 高煦惦记妻儿,将声音压得极低,但一腔怒火,不难窥测。 几个乳母惊慌失措,登时吓得腿脚一软,膝盖已着地,她们忙磕头道:“殿下,求殿下恕罪!” 突然的变化让孩子察觉了,他不安的蹭了蹭母亲,停止吮吸的动作,憋了瘪小嘴儿,“咿呀”地啼哭出声。 “你乖乖的,爹爹疼着你呢。” 纪婉青心疼,轻轻拍着宝宝的背,一遍安抚,一边轻声唤道:“殿下,你先听我说。” 高煦见惊着儿子,忙噤声行至榻沿坐下,一起温声哄着孩子。 年轻的父母手忙脚乱,好在小宝贝不是个折腾人的,哄劝了一阵子,很快被安抚下来,他眨巴眨巴浸在泪水里的眸子,委屈巴巴继续埋头吮吸。 夫妻二人松了口气,高煦接过何嬷嬷递过来的热帕子,小心翼翼给宝宝抹了眼泪。 既然儿子的饭已经吃了一半,现在就不好立即打断,他只得忍了这次。 不过,高煦话语中隐有愠怒,将声音压得极低,道:“青儿,这几个刁奴胆敢糊弄主子,可轻饶不得。” 涉及妻子身体健康,他半点不松口,只轻声安抚说:“你才生了孩儿,正该好好养着,此事莫要多理。” “不是呢,殿下。” 纪婉青好笑又感动,挨着高煦的肩窝笑道:“此事于我身体有益无害,殿下且听我说。” “哦?” 高煦自然不怀疑妻子,只是她此刻所言与他认知所悖,乍然听闻,他难免有些疑惑,“竟有此事?” “嗯,是真的。” 纪婉青屏退屋中几个乳母嬷嬷,细细将母乳对婴儿的好处说了一遍,尤其是初乳,而且还郑重表示,哺乳对母体恢复反而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要与殿下白头偕老的,怎能不爱惜自己身子。”她话语很认真,抬眸看他,美眸隐带几分缠绵。 高煦渐缓和了脸色,又听妻子说:“这是我母亲教我的,绝不会有假。” 这种事,必须有个出处,总不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于是,纪婉青便将知识安在这辈子的母亲身上。 “我与妹妹出生后,就是母亲亲自喂的。” 其实,小婴儿精力不济,视力也模糊,她也不记得当初有没有喝过初乳。不过,现在就当是有了,“我与妹妹一胎同胞,我倒好些,我妹妹身体就弱了许多。” “若不是母亲这法子,怕是妹妹还要吃亏。” 为了说服夫君,让儿子没有疫苗的环境提高免疫力,得到更多保护。不得已,纪婉青只得小小地撒了个善意的谎言,用妹妹当了佐证。 她母亲虽然早逝,但却是因自小身体偏弱,又连连遭遇打击,伤心过度所致,也其他事情一点瓜葛也没有。 若父亲兄长好好的,想必母亲也是能安稳白头的。 忆起这些往事,纪婉青有些许黯然,片刻后提起精神,看着身畔夫君。 高煦轻拍了拍妻子,以作安抚,沉吟片刻,便说:“既然这初乳这般有益处,又对母体无损,那你便先喂着吧。” 他仔细端详纪婉青,见她歇了两日,已经缓过来,脸色不错,精神也很好,显然母乳喂养并为带来损伤,这才点头应了。 “你喂两月就好,等满了两月,就交给乳母伺候。”高煦到底心疼妻子,以两月为限,多了就不乐意了。 他暗忖,回头询问一下太医,再命太医仔细诊脉,确定妻子身体完全无损,才好继续。 如若不然,一切暂停。 高煦本人就是乳母喂养长大的,他觉得自己儿子即便也同样待遇,也是没问题的。 儿子他视若珍宝,妻子亦然,让他损伤一人却贴补另一人,他是不愿意的。 “嗯,都听殿下的。” 高煦态度很坚决,纪婉青只得点头应了,她估摸着,两月也可以接受了。 毕竟,乳母们都是刚生下孩子不久选进来的,大约就一个来月两个月,乳汁质量都很高,不影响孩子的营养。 况且,现在纪婉青已把儿子生下,等满月后,就不能再闭门不出了。她有各种必须出门的时候,总不能让宝宝饿着等,因此乳母必不可少。 既然已经用了,就不差用到底,夫君心疼她,她也不愿意一再拂他的意思。 夫妻说着话,这边小宝宝已经吃饱饭了,他松开一直叼着的食物来源,撅了撅小嘴。 “这小子。” 高煦含笑,小心接过妻子怀里的儿子,放在床榻上,又抬手替妻子掩上衣襟。 雪白的丰腴,让他眼神暗了暗,好一番克制,才没有蠢蠢欲动的心思冒头。 “你也不嫌馊吗?”纪婉青嗔了他一眼,笑着打趣。 生产时浑身冒汗,人仿佛像在水里捞出来一般,偏月子里不允许沾水,何嬷嬷只绞了热帕子,给主子擦拭了一遍身子,面对她的抱怨,一概不予理会。 乳母回头还絮叨了许久,说明种种月子里不注意的坏处,让纪婉青耳朵生茧,她只得立即举白旗投降,才堵住了对方的滔滔不绝。 她此刻说话时,不忘侧头嗅了嗅,皱了皱脸表示不乐意,“我总觉得有些味儿。” 至于高煦会不会嫌弃,她到不在意,毕竟这两天该嫌弃早就嫌弃了,也不等用到现在。 据何嬷嬷所言,他一有空就往耳房钻,抱着孩子,坐在床前,像黏住一般不肯挪窝。 好吧,纪婉青的心是甜丝丝的,这男人心里已是牢牢放了一个她。 “哪里就有味儿?” 高煦表示完全没有察觉,反而在她樱唇上亲了亲,笑道:“孤只觉得香。” 这般甜的话,一年前刚大婚时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但此刻他说得渐趋熟练。 不对,皇太子这话儿却发自内心,他真没觉得有味儿。 高煦直接动手,一手穿过妻子腿弯,一手搂住她的肩颈,将她抱放在床上躺着,“太医说,你如今不宜坐太久,躺着说话即可。” 叮咛几句,又掖了掖被角,他重新坐在床沿,抱起儿子在怀里哄着,动作熟练了许多,已不见丝毫生疏之感。 “青儿,父皇给我们儿子赐了名,大名高璟。” 这一点,何嬷嬷给纪婉青说过,不过宫人嬷嬷是不能提及主子大名的,因此儿子的名字,她现在是头次听说。 “璟儿,挺好的。”她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 纪婉青探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蛋,吃饱喝足的宝宝半醒不睡,抬起眼皮子撩了母亲一眼,便彻底阖上眸子睡觉。 “殿下,儿子还没有小名儿呢,你给取一个呗。” 高煦很期待孩子,虽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给取名,但依旧翻了很久书籍,有空就琢磨。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过这两天没与他见面,这才没提。 “好。” 高煦果然大喜,立即接话说:“孤从前看过,曦字就不错。” “瑾字也很好,瑜也是可以的。”一提起这个话题,他的话就多起来,滔滔不绝,一口气连说了七八个以前看好的字。 纪婉青含笑听着,“殿下是我们璟儿爹爹,你做主就好。” 高煦兴致勃勃,将这几个字颠过来倒过去琢磨良久,最后还是一一否则了,“青儿,我们儿子,小名就取安儿罢。” 安,即是平安。 数遍了诸多美好寓意的字眼,他终究还是取了这个看似平淡普通,实则寄托了最美好期盼的字眼。 “好。” 纪婉青眼圈有些发热,她眨巴眨巴,笑着应了,“我们安哥儿小名就定下了。” 高煦抱着安哥儿不肯撒手,坐在床沿与妻子说了许久的话,直到纪婉青掩唇打了个小哈欠,他才站起,小心将儿子放进悠车里,再唤乳母进门守着。 他转出外间洗漱更衣,随后便折返内屋。 这几天,高煦都是在耳房外间的罗汉榻上歇息的,守候着妻子与新生儿子。 今儿纪婉青醒着,他也不怕打搅她安眠,直接到了里间床榻,抱住她往床里头挪了挪,自己睡在外侧。 “殿下,你要睡这?” 高煦应了一声,随即笑道:“你放心,这屋里的事儿,一句也传不到外头去。” 在古代,夫妻感情更崇尚相敬如宾,像他们这般难舍难分,实际上是很让人诟病的。 尤其纪婉青还是太子妃,一旦宣扬出去,必然会会落下个不懂分寸,甚至是魅惑男人的罪名。 高煦非常清楚这一点,他当然不会让妻子落到这局面,这清宁宫后殿事无大小,一概不会传出半点风声。 “嗯,我知道的。” 纪婉青当然不会把夫君往外推,哪怕他出去是独眠,侧头在他脸上亲了一记以示奖励,她笑道:“我不许你出去。” “我也舍不得你。” 低低话语含嗔带痴,高煦随手拂下锦帐,回头便将她水盈盈的双眸,心中不禁一热。 薄唇凑了上去,“孤也是。” 锦帐低垂,一个吻温柔又缠绵,好半响才分开,夫妻额贴额,高煦低声说:“青儿,辛苦你了。” 他说得很认真,纪婉青心里甜丝丝的,“嗯,生安哥儿时可痛了,你以后得多心疼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说的不仅仅是孩子,她不兴吃苦受罪不吭声的,该软语软语,该撒娇撒娇,也是维系夫妻感情的一大利器。 高煦将人抱紧在怀里,“孤知道,孤知道的。” 一颗心像浸泡在热水中,软胀软胀的,夹杂着热热的疼,还有丝丝甜蜜。前头二十年,他从未经历过这般感觉,这一两年来,从陌生到熟悉,却教人日益沉沦。 夫妻二人交颈相拥,温存缱绻,良久,纪婉青才道: “殿下,明日就是我们安哥儿洗三了。” 她偎依在夫君温暖宽阔的怀里,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寝衣领口。实际上,她很不想打破此刻缠绵气氛,但明日很重要,她不得不开口。 因为洗三礼在内宅举行,高煦不能参与,纪婉青坐月子也不能出席,反倒是一个坤宁宫皇后,必然会出现。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第 一百零一 章 ,收到临江侯府传过来的消息时,纪婉青正撩开衣襟, 喂着安哥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对于哺喂母乳这事儿, 皇太子殿下一旦接受了,态度也挺自然的, 他还协助了一番,弄得没经历过这阵仗的纪婉青十分羞赧。 顶着他灼灼目光, 好不容易喂饱了儿子, 她赶紧将襁褓递过去,嗔了他一眼,快手快脚掩上衣襟。 “安哥儿洗三高兴不高兴?”纪婉青整理妥当,便伸手逗弄着夫君怀里的儿子。 安哥儿吃饱喝足,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边吐奶泡泡玩耍,一边盯着父亲。 高煦有子万事足,高兴地说:“青儿,我们安儿正看着孤。” 其实, 刚出生三天的小婴儿,看不清东西,眼里也只有黑白两色。不过,纪婉青还是笑吟吟地说:“安儿许久不见爹爹,惦记得紧呢。” 今天是儿子洗三,不过高煦依旧上朝, 洗三礼安排在下朝后。毕竟, 男人们虽不能进后殿观礼, 但却可以在前殿参加洗三宴,怎么也得选个朝臣能到场的吉时。 他趁着回屋更衣的空隙,赶紧过来看看妻儿,闻言又高兴又愧疚,亲了亲儿子的脑门,道:“爹爹也惦记安儿,爹爹今晚早些回屋。” “咿呀。” 安哥儿居然刚好叫唤了一声,像是回应父亲,高煦闻声万分欣喜,搂着儿子笑意不断。 他忙里抽闲,实在不能留太久,抱了片刻儿子,只得交回妻子怀里,准备离开。 就在这当口,何嬷嬷却匆匆进门,“禀殿下c娘娘,临江侯府那边有消息来了。” 实际上,纪婉青临近产期前,高煦吩咐过,这段时间再有消息过来,直接给他,以免惊搅妻子。 何嬷嬷得了主子允许,一直照办,也就是今日来的消息敏感,她才直接递到纪婉青面前。 高煦抬手接过,垂目一看,只见窄小的纸条上写了,昨夜坤宁宫有口信传下来,接着今儿一早,侯府就递了物事进宫。 胡嬷嬷得了皇后嘱咐,很谨慎,掩人耳目事事亲力亲为,崔六娘等人无法获悉消息。 至于临江侯府,虽比坤宁宫稍松些许,但事关口信内容,以及所传递物事为何,皆属于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暗探不是经手人,亦无法知悉。 “殿下,你说究竟会是何物?” 纪婉青就着夫君的手看了,秀眉紧蹙,在这个关键时刻,这般急匆匆的动作,十有八九是针对洗三礼的。 偏偏这洗三礼很重要,还不能取消。 高煦握住妻子的手,紧了紧,安抚道:“青儿莫要担忧,我们已安排妥当,即便皇后有些小手段,也丝毫不惧。” 有昌平帝赐下御医在前,坤宁宫这般急匆匆动作,明显是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临时想出来的法子。 这些法子,高煦是不惧的。 “孤已命林阳贴身伺候安儿,一旦到了无法两全之时,宁可撕破脸,也得以安儿周全为先。” 既然有御医在,那么药物之流可以排除,至于剩余的招数,林阳完全可以轻松应付。 已方做好了万全准备,任凭对方如何算计,都是无法得手的。 高煦轻拍了拍妻子的手,“青儿,你且安心。” 林阳的本事,纪婉青确实毫不怀疑,她定了定神,应道:“好。” 就算准备得再周全,作为一个母亲,说不惦记肯定是假的。但再啰嗦下去,也毫无益处,夫君时间紧,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安慰她。 纪婉青的心思,高煦了然,因为他亦同样牵挂。 妻子的懂事明理,让他心尖泛软。他展臂,将妻儿都抱在怀里,各亲了一记,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纪婉青目送夫君出门后,抱着儿子哄了没多久,便有宫人来禀,说宾客已到齐,皇后也驾临,吉时快要到了。 纪婉青将襁褓交给何嬷嬷,郑重道:“嬷嬷,安儿就交给你了。” 何嬷嬷很严肃,“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命。”她即便拼上一条老命,也得让小主子毫无差池。 随后,一行人小心翼翼护着襁褓,出了耳室。 大红回廊的另一边,已经用围屏尽数围住,并挂上厚厚的锦缎帘子,将风雪全部挡在外头。廊道中每隔一段距离,便放了一个大熏笼,炭火挑得旺旺的,暖意盎然。 林阳与手下几个好手,早早换了一身小太监服饰,候在门外等着。一见何嬷嬷抱着襁褓出门,立即给小主子见了一个礼。 何嬷嬷站定,抱着小主子受了礼,接着代替小主子将人叫起。 一行人安排好站位,浩浩荡荡往后殿行去。 她们卡的时间刚刚好,进了后殿正堂,吉时已届,安乐大长公主立即道:“吉时到了,赶紧让收生嬷嬷洗三罢。” 何嬷嬷从善如流,立即将襁褓交给恭敬候在一边的收生嬷嬷,随后,才向殿中诸位主子见了礼。 收生嬷嬷当然是东宫的人,随即,何嬷嬷林阳等,便侍立在她身畔。 皇后眸光微微一闪,不过也没说话,只缓缓把玩着手上的香木手串,安静看着。 在场的贵妇们,不是后宫高等级妃嫔,就是朝中重臣的夫人,又或者是勋贵宗室之家的女眷。大家都是人精子,东宫坤宁宫势成水火,眼前虽只短短一瞬,但该明白的,没人不懂。 大伙儿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观礼,暗流汹涌一概只当不懂。 天气冷,虽屋里暖烘烘,但收生嬷嬷不敢大意。快手快脚解了襁褓,她就着放了金银锞子c秤砣姜片大葱等物的新铜盆,只撩了一点水请拍拍安哥儿,便唱道:“先洗头,伶俐聪敏;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 安哥儿被折腾,他不乐意了,努了努小嘴儿,“哇”一声啼哭开来。 “响盆了!响盆了!”收生嬷嬷大声道:“是个健壮的小殿下。” 屋中诸女眷齐齐庆贺。 快手快脚洗罢,收生嬷嬷重新把襁褓捆好,又执起一根大葱在安哥儿脑门上轻拍了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 挨打的安哥儿委屈坏了,刚收住的眼泪又来了,“哇哇”大哭,看得何嬷嬷等人心疼不已。 好在,接下来也不用再打他,他嚎几声便止住了,只憋着一泡眼泪要掉不掉的。 好不容易,收生嬷嬷完成一系列仪式。她状似不经意与何嬷嬷交换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微微俯身,准备要接过襁褓。 谁料这时,皇后却突然开口,“好一个俊俏的小子,快抱过来我看看。” 她是国母,还是皇长孙名义上的祖母,要抱孩子,谁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不给。 全场雅雀无声,安乐大长公主蹙起眉心,道:“孩子还小,快些抱回去罢,皇后想抱,等改日天气暖和也不迟。” “公主殿下莫要担忧,这屋里如今就暖和得很啊。” 说话的,正是魏王妃的继母,现任的英国公夫人。现在英国公已公然倒向坤宁宫,这种时候,正是底下党羽说话的时候。 英国公夫人出身差了点,面对皇后底气本不足,自然卖力讨好,一逮到机会,她便抢先说话。 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实情,刚才皇长孙连襁褓都解了,这殿内温度是完全没问题的。 秦采蓝听了继母之言,厌恶蹙了蹙眉,随后她瞥一眼皇后的指甲套,到底站起来,轻声道:“秋月,扶我去趟更衣室。” 她不想待,不过孕妇如厕稍稍频密,也是常理,大家见魏王妃离席,也不怎么在意。 大家关注的焦点,是殿中渐趋紧绷的气氛。 还是那句老话,皇后与东宫的不和谐,是不能搬到台面上说的。她是皇后至尊兼祖母,要抱抱孩子,除了皇帝,没人能不允许。 皇后脸色已严肃起来,仿佛刚才不过随意一说,但现在事情发展涉及她颜面,她必须坚持到底。 大殿雅雀无声,死寂一瞬间后,林阳眸光闪了闪,走上前接过襁褓,往皇后方向行去。 皇后没有出幺蛾子前,谁也不能拒绝她,但她一旦有异动,却能及时制止,以及将襁褓夺回来。 两名御医就候在殿门,所有人进门都要经过他们,皇后也不例外。她作为重点关注对象,御医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望闻等手段早已到位,并没表示不妥。 这种情况下,皇后大幺蛾子弄不出,至于其余零碎动作,林阳眼睛毒功夫高,有信心确保无碍。 林阳中等身材,相貌普通,相较于许驰外形高大俊朗,他伪装性要强上太多,骤眼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青年太监。 这也是他负责进驻皇宫,贴身辅助太子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要毫无破绽伪装成一个宦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阳的动作,很有些突兀,因为一般襁褓中小主子,都是嬷嬷抱的,很少由太监插手。 皇后略带诧异,抬眸扫了这个太监一眼,见对方看着不过寻常,方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小襁褓上。 她打量林阳,其实林阳也在打量她。 他一步步缓缓行过去,余光却一寸寸刮过皇后,从头到身,再到脚,甚至连旁边势力的宫人嬷嬷,已一并收在眼底。 能当在高手如云的东宫暗卫中,占据统领一职多年,并且让手下人心服口服,林阳本身的能耐,绝不容小觑。他大局眼光不缺,执行力强悍,观察力敏锐,武功高深且第六感超强。 他快速扫视了皇后一遍,最后,视线在她那泛着冷光,尾部十分尖锐的指甲套上顿了一瞬。 皇后那指甲套,其实就抹了普通的芍药花香粉,除了知悉过敏内情者,旁人根本不觉得有异。 林阳也不例外,他只是通过观察皇后的微表情,判断出对方有些紧张。 须臾,视线落在她的手上。皇后握了一串儿香木手串,状似正在把玩,但那套着指甲套的手指,却不经意轻轻弹动了一下。 异常之处,肯定落在这指甲套上,但林阳判断,这玩意虽尖锐,但肯定没毒。 这就行了,以他的能耐,在皇后有动作之前,他绝对能制止对方,并劈手把襁褓夺回来。 届时逮住对方的小动作,他们师出有名,就不再处于被动位置。 皇后抬手,从林阳手里接过小襁褓,她蹙了蹙眉,这个太监看着并无寻常,但却偏偏很给人一种异样感。 不过,她襁褓到手,也无心再关注一个奴才。 “好一个机灵的小子,这模样儿,酷似他父亲呢。”一样招人厌恶! 皇后垂首笑吟吟说了一句,一旁以英国公夫人为首的几个贵妇忙凑趣。话罢,她抬起手,状似要抚摸安哥儿的小脸蛋,力道轻柔,但指甲套却闪烁着冷光。 林阳眸光冷冷,就到这里吧。即便皇后这动作无害,他夺回襁褓之时,也能给对方摆一个姿势出来。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正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襁褓,不料在这当口,却另有一道隐带愠怒的女声骤起。 “好了!” 安乐大长公主“腾”一声站起,她坐在另一边首位,距离皇后十分近,说话时已两步走上前,劈手从对方怀里抢过襁褓。 她不好说不给皇后抱孩子,但见对方抬手已忍无可忍,不等皇后的手落下,便立即发难。 “皇后要抱就抱,这指甲套怎能往孩子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不是傻子,于宫廷长大的她,虽身份超然,没经历过后宫一系列肮脏手段,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她既然答应了太子,早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给皇后抱不行,但她打算,对方一接过孩子,自己就找借口把襁褓抢回来。 只是大长公主没想到,皇后刚接过安哥儿,就这般迫不及待,把爪子往他小脸上伸。 安乐大长公主辈分高,又很得皇帝敬重,丝毫不畏惧中宫。兼她因身体原因,与驸马并没有儿女,她也不怕百年后孩子被人磨搓,因此说话动作全无忌惮。 她当即站起两步冲过去,把孩子夺回来。大红襁褓从头到尾,大约只在皇后怀里待了两秒。 “皇长孙还小,这指甲套尖利得很,皇后怎能不取下就往他脸上戳?” 一句话,把实情抖落个彻底,即便是坐得远没看清的,现在也听得明明白白了。 “皇后也是当母亲的人,诸般忌讳难道真不懂?” 她本是和善之人,但偏偏这种性子生起气来,愈发不容小觑,说话句句戳在皇后软肋上,几乎是直指着对方鼻头,指责其心怀叵测,不仁不慈。 其实,安乐大长公主从前都会选择迂回行事的,因为太子是她侄孙,魏王陈王也是,哪怕她更偏颇东宫。只可惜,皇后今日的举动,犯了她的逆鳞了。 公主膝下没有孩子,但不代表不期待,此事被她引为终身大憾,见皇后欲折腾个小婴儿,她当即勃然大怒。 大殿一片死寂,仅余安乐大长公主余音未散,众人面面相觑,缩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这些女人间的阴暗手段,历来看破不说破,即便有人想化解,也得顾及脸面。也就是大长公主全无掣肘,硬是扯破了这层遮羞布。 皇后气得眼前发黑,她固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且也不是头一次行阴私手段,但数十年来,还真没被人这般打脸过。 偏偏,她还不能将对方怎么样,对方有理有据,还得皇帝敬重。 “大长公主误会了,本宫全无此意。” 皇后牵起唇角,硬扯了一个僵硬的笑意,“也是本宫鲁莽了,多年不曾抱过小孩儿,竟忘了把指甲套褪下。” 事到如今,故意不故意已经不重要,皇后这行为已经坐实了刻意。 羊肉还没吃上,还惹了一身膻。偏大长公主仔细看过安哥儿无恙后,闻言还抬头轻哼一声。 这态度表明,她不信。 皇后心里恨得要死,火烧火燎地难受,偏她不能发怒,只能硬忍着。 她双手攒拳,收了放放了收,攒得手里那串香木珠子“咯咯”作响。 香木手串遭遇重压,皇后的手收放之间,嵌了红宝指甲套尾部狠狠刮了手串一下。然而,那指甲套尾部确实十分尖锐,竟一下子刮断手串的丝绳。 顷刻间,颗颗滚圆,足有成年男子拇指大香木珠子,立即“噼里啪啦”撒了一地,并滴溜溜地滚到到处都是。 这声音,并不能缓解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毫。皇后忍了又忍,正要再次开口时,不想后房门方向,却突兀响起一女声尖叫。 “啊啊啊!” 发出尖叫声的,正是魏王妃秦采蓝,紧接着响起的,还有“砰”一声肉体着地的闷响。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第 一百零三 章 ,这段时间里,许驰一直留在鞑靼王都, 协同耶拉, 尝试稍稍深入刺探鞑靼兵力布置情况。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毕竟高煦要操心的,不仅仅是皇后通敌之事。 耶拉升了一级, 获取消息比以前便利,这回还有了许驰在外围支应, 查探结果算是达到了预期。 按照军队c粮食等等调遣的痕迹, 二人判断,鞑靼大战前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 大战的兴起之日,很可能在明年。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许驰心情沉重,立即修书一封,以暗号将此事禀告主子。 事情已办得差不多,许驰也应该立即折返京城了,毕竟, 此处并非他久驻之地。 在离开之前,他特地等了两天。 两天后,是耶拉休沐之日,按照约定,他会往据点走一趟。 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对方商讨。 “耶拉兄弟, 明日我便折返京城。” 次日, 耶拉果然来了, 许驰与他并肩进了屋,寒暄几句并挥退下属,便直奔主题,“虽此处据点你仍来去自如,不过现在,我却有些事情,要提前与商讨妥当。” 他是暗卫副统领,说的话直接呈于皇太子案前,与据点属下不可同日而语。某些关键事宜,越少人知道越好,当然得提前商定。 许驰要说的,是有关明年大战的事情。 耶拉肯定是要继续留下来当暗牒的,爬到他这位置不容易,到了交战的关键时期,很可能发挥重要作用。 然而,他却似乎没有上峰。这种情况下,若探听了要紧消息,恐怕一时很难取信于大周。 这种情况下,东宫的作用尤为重要。 高煦早传了话过来,他对耶拉此人,仿佛颇多宽容,既没有再深究对方来历,也没暗查对方上峰,就默许了对方东宫外编的身份。 许驰很高兴,因为他亲身与耶拉接触,彼此投契钦佩,对方为人他最亦清楚不过。 如今,耶拉不再如飘萍般孤军作战,有了根,甚至还为他日回归大周,打下了夯实基础,实在是件大好事。 今日他等对方来,就是商量一旦大战起,耶拉该如何尽快将消息传回去,并在战时,又以哪几种方式传信。 战争时期,局势往往多变,一个消息渠道并不保险,需要多备几个。另外,二人还商议了一套暗号,是耶拉专用的。 这套暗号,许驰回去直接禀报主子,其余人等,一概不外泄。 二人密议了很久,从早晨一直商量到响午,草草用了膳继续,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堪堪妥当。 其中包括了牢记在心的时间,许驰耶拉最后传阅了一遍,确定所记无误,便燃起火折,将原件焚毁。 “辛苦你了,许兄弟,等来日有缘再聚,我们不醉不归。”说话的正是耶拉。 许驰闻言爽朗应了,“好!” 二人互相欣赏,已将对方视为朋友。 “许兄弟,我有一事相询。” 耶拉看了看天色,也不废话,“不知那通敌信笺之事,进展到哪个地步?” 他很惦记这个事情,然而这两月一直忙碌,且又正调查另一要事,怕来往频密露了行藏,根本无法坐下来细说,因此一直憋到现在。 而许驰虽欣赏耶拉,但他对主子的忠诚却占据首位,之前还没得到高煦的准话,他只笼统说几句,详细情形并未透露。 不过,现在主子不但松了口,同时还示意信笺的事可照直说,他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于是,许驰便一一细说,从鞑靼可汗回复信笺丢失,一直说到英国公秦申,再说到现在查找到的那几个低级武官。 “那几人在皇后那边受了酷刑,依旧没有透露丝毫,信笺查探已陷入僵局。” 他连己方猜测也说了,不过这些猜测不仅仅是猜测,结合皇后英国公的行动,这些绝对是真的。 许驰叹了口气,“也不知,当年楚将军捡了信笺,是否一直放在身上。” 皇后下令,连那几个低级武官的家人也拿了,严刑拷打,依旧一无所获。 这种情况下,东宫早已开始怀疑,当初查探的方向,是否有误? 楚立嵩会不会在咽气之前,把信笺交托出去呢? 那他会交给谁呢? 兵丁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当初松堡不论守军援军,中高级将领都死绝了,他也无处可交啊。 “可惜当时战况太惨烈,也没个活口留下来,不然,此事将大有进展。” 信笺之事,许驰前前后后耗费不少心血,闻讯是真扼腕,他懊恼拍了一下桌案,不想却听旁边的耶拉缓缓说:“不,还是有活口的。” 他就是活口。 没错,耶拉当年正是松堡守军之一,他这身伤疤,以及之所以流落鞑靼,全为那次大战。 他看向许驰震惊的脸,“我本是松堡守军一名中级将领,因缘际会来了鞑。,因脑后曾受重击,直到半年前,才渐渐忆起前尘往事。” 他本来也该死的。 在城外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摇摇欲坠的松堡城门也被攻破了,敌军长驱而入,大肆屠杀平民。 这时候,楚立嵩强行分兵,点了一批将士,赶紧回城救援百姓。 耶拉便是其中之一。 敌众我寡,我方连续征战,已是强弩之末,苦苦支应,依旧无力回天。 耶拉父祖皆是北征英雄,他亦忠心大周,绝不肯坠父祖威名,即便身负重伤,鲜血模糊了视线,依旧强提一口气,砍杀敌人。 最后,寥寥几人也力竭倒下了,在耶拉最后的记忆的画面,是鞑靼兵一路放火的身影远远而至。 他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身处鞑靼奴隶队伍中,像赶羊一般被赶着。 原来,他倒下以后,同样身负重伤的亲兵扒下他的盔甲,给交换了旁边兵卒尸体的服饰。 然后,亲兵拖着他出了这条小巷,遇见另一个还有气的大周兵卒,将手里人交托过去,并嘱咐对方多多照应 对方答应了,亲兵才咽了气。 因此,鞑靼把这些残兵连同平民一并赶出城,拉回去当奴隶时,受托的兵卒背着耶拉上了路,他这才捡回一条命。 耶拉醒来后,已没了记忆,不过兵卒还是反复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 记忆没了,但自己是大周人这点,毋庸置疑。 然而奴隶的生活并不好过,同一批人在路上死了一半,干苦力活熬不住又死大半,其中还有不少被鞑靼兵活活鞭打致死的。 那被耶拉的兵丁也不是幸运还是不幸运,快到地方时,就熬不住死了,也算不用再受折磨。 耶拉记忆没了,但脑子与功夫还在,熬过最开始那段伤重日子,他开始策划逃离。 好不容易,他成功了。 耶拉路上换了一身鞑靼平民的衣裳,加上许久未打理长出的络腮胡,乍一看,到十足是个鞑靼牧民。 他鞑靼语十分流利,混进一队牧民中,顺利逃过追捕。 只可惜,好景不长。 这批牧民被鞑靼兵截住了。因鞑靼在松堡大战死伤也不少,加上新可汗清理异己刻不容缓,急需补充军队。 于是,伤还未痊愈的耶拉,便被强征了入伍。 他本来还想逃跑的,后来转念一想,为何不趁此机会,潜伏在鞑靼军中呢?要知道,这无懈可击的身份,可遇不可求。 耶拉虽忘记前尘往事,但潜意识里,他并不排斥此事,甚至还隐隐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所以,他顺应本心留下来了,并在新可汗清算兄弟的时候,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官职迅速攀升,并极被上峰赏识。 接下来,一直到了半年前,耶拉渐渐恢复记忆,后面又碰上许驰等人。 “事情,就是这般,因此我没有上峰。” 除了父祖身世以外,耶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一切坦言告知许驰,并向南拱了拱手,“我很感激皇太子的信任。” 许驰也并非一般人,震惊过后,很快回神,他抓住重点,“难道耶拉兄弟,当初曾接触楚将军?” 他目光惊疑不定,难道这封通敌信笺,就在耶拉身上? “许兄弟,若这信笺在我身上,我还需要这般曲折迂回吗?”耶拉很无奈,若有信笺,他也不用折腾这么久了。 这是大实话,许驰方才也是太震惊了,话一出口后,就觉得不对。 “那”他沉吟片刻,问:“耶拉兄弟,当时可有目睹楚将军?” “有。” 耶拉很肯定的说,这也就是他提起旧事的最终目的,“楚将军是来驰援的,当时守军已死伤过半,难以支应,他并无闲暇与旁人多接触。” 许驰颔首,情况紧急,谁也无心叙旧,自然提刀就杀。 “我本也以为,这信笺楚将军留在身上,但如今听许兄弟说来,却觉得不是。” 耶拉浓眉紧蹙,沉吟片刻说道:“细细分析,楚将军将信笺交予他人的可能性更大些。” 徐驰精神一振,“那耶拉兄弟,你可有线索?” “当时我就在城外,从楚将军出现,一直到城破我被分兵,我距离楚将军的位置都不远。” 耶拉一边仔细思索,便徐徐说话,“战场厮杀,本不容分神,且当时我方早处于劣势,楚将军并未接触过什么人。最起码,没闲暇掏信笺。” 许驰闻言不免大失所望,浓眉紧蹙,不过不等他说话,便听见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只除了一人。” 他大喜,“何人?” “靖北侯。” 耶拉缓缓说出三个字,声音十分低哑,“是上一任靖北侯,许兄弟可有听说过他?” “当然!” 东宫女主人,太子妃纪氏,正是前任靖北侯纪宗庆嫡出长女,许驰怎可能不知道,“我们太子妃娘娘,正是纪侯爷亲女。” 耶拉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若问当时楚将军接触过何人,且或有可能掏信笺的,我只见了一个纪侯爷。” “你说什么!” 许驰大惊失色,手一动直接打翻茶盏,他随意一抄,将将已滚下去的茶盏捞回来,扔在方几上,眼睛却紧紧盯住对面的人。 “耶拉兄弟,此言当真?” 耶拉缓缓点头,语气却笃定,“是。”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第 一百零五 章 ,高煦说得非常简单,旨在知会妻子一声, 以免扰了她调养身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只是纪婉青十分聪敏, 立即抓住重点,“殿下是说, 信笺很可能没有落到收殓者手里,而是楚将军在殉国之前, 便交了出去。” “耶拉看见楚将军与我爹爹有过接触?” 耶拉此人, 纪婉青有印象,之前高煦跟她说过,对方很可能楚立嵩或者父亲的部下,为了调查通敌一事,潜伏在鞑靼王都。 那么对方参与松堡一战就顺理成章,他大约是机缘巧合下没有牺牲,而是辗转到了鞑靼。 “耶拉就是楚将军附近吗?楚将军除了我爹爹以外,还接触过什么人?” 妻子问话句句都在关键之处,高煦眼见她反应正常, 只认真分析,情绪并未过激,他放心之余,索性将密信取出递过去,并详细叙说一番。 纪婉青一边听夫君低声讲述,一边细细看着信笺。信中许驰说得很详尽, 甚至连耶拉最后强调, 纪宗庆忠君爱国, 个中必然另有隐情的话,也如实记录下去了。 “耶拉在回城之前,看见与楚将军近距离接触过者,只有我爹爹一人?” 其实这事很正常,毕竟战场情况紧急,如非特殊情况,谁有闲暇凑在一起说其他。 “殿下,我爹爹对大周一片赤诚,请殿下明鉴。”说这话时,纪婉青一脸严肃,身体不禁绷紧。 在这一刻,她不单单是高煦的妻子,她还是靖北侯的女儿。 这个问题,其实方才她就已经意识到了。父亲若得了信笺,不可能不打开看看,既然看了,为何他没有揭露此事呢? 这难免会沾染一丝疑窦。 纪婉青这话,是替已去世的父亲对皇太子说的。 “孤知道。” 妻子的心思,高煦了然,他立即低声安抚,“孤都知道。” 纪宗庆为人,他即使在未大婚之前,都是给予高度肯定的,现在没有存疑,绝不仅仅因为对方是爱妻之父。 高煦一手抱着酣睡的安哥儿,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妻子,轻拍了拍,“青儿,你父亲忠君爱国,孤从未生疑,你莫要多思多想。” “嗯。” 纪婉青绷紧的身躯软了下来,她父亲保家卫国,甚至为国捐躯,她不希望他遭遇丝毫质疑。 她仰脸看着高煦,他目光温和,只有关切,她可以确定他说的是真心话。 纪婉青了解自己的夫君,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哪怕再爱妻子,能说出这种话,少不得对父亲的肯定。 她眼眶无端有些发热,胸腔像是被什么反复翻搅着一般,十分难受。 她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让布料悄悄吸取了湿润。 “不许哭了,你还坐着月子,落泪容易落下病根。” 高煦声音一如既往低沉,但有几分急。他事前考虑再三,就是怕涉及纪宗庆,妻子情绪起伏过大,会影响身体调养,“这密信,该过几天再给你看。” “我没哭。” 纪婉青眨了眨眼眸,想宝宝,想身畔男人,努力将热意忍下。 她仰脸,对他展颜一笑。 夫君的心思她知道,往常他都是直接将密信给她,哪有话说一半才拿出来的。 纪婉青抬起一双莹白的纤手,捧着他的俊脸,啄了一口,“我不管了,好好养着,下面就交给你。” “嗯。” 很温馨,很缱绻,她眸中情丝,让高煦嗓音中多了隐隐缠绵,他一抬手,将人紧紧搂住。 妻子,儿子,都在抱得牢牢的。 夫妻温存良久,纪婉青才说起正事,“我父亲回京那几天,他的伤很重,昏迷的时间多,也就清醒过三次。” 当初纪宗庆回京三天,昏迷时间占大半,仅清醒过三次。头两次时间较短,最后一次则长些,他如果需要处理某些事务,大约会在这个时候。 但那已经是最后一天的半夜,当时姐妹二人年纪小,熬不住打了瞌睡,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刚好错过了。 纪婉青黯然中夹杂着惋惜,高煦安慰,“这些事情,你爹爹若不想你们知悉,他还是会支开你们的。” 这是肯定的,寡妇弱女,知道太多有害无益,换了他是纪宗庆,也绝不可能透露。 “殿下说得对!” 纪婉青打起精神,“我的嫁妆,大部分都在京郊的庄子放着;至于妹妹那边,则是银票金银占大半,她基本都带到边城去了。话罢,她将京郊庄子地点详细讲了一遍。 “好,”高熙应了一声,“稍后孤便遣人过去。” 还有靖北侯府,也是需要查探一遍的,谨慎起见,哪怕现在侯府已经易主。 “啊,不!” 说起嫁妆,纪婉青陡然想起一事,她立即攒紧高煦的手,“殿下,我突然想起,我父母去世前,曾各给了两样物事我们姐妹,说是留作念想。” 没错,她想起的就是那本兵书与银簪子,母亲临终前说,是父亲留给她的。里头藏了金箔,当初纪婉青取出后,顺利接手父亲留下的暗探。 她从前以为,这就是父母遗物的奥秘所在,难道不仅仅如此? “殿下。” 纪婉青一颗心跳得厉害,“砰砰”声仿佛就响在耳边。 看着神情瞬间严肃起来的高煦,她急急道:“这两样物事,就放在我们屋子北边墙壁角落那个官皮箱子,我告诉何嬷嬷,让她取过来。” “青儿,让孤去。” 高煦闻弦音而知雅意,立即明悟,妻子连亲近的乳母也没提起,他按住她的手,“不过就在近旁,孤去即可。” 他将熟睡的儿子轻轻放下,立即折返正房,将官皮箱下层抽屉里那个黄花梨小箱子取了回来。 “青儿,可是这两样?” “正是。” 纪婉青熟练打开箱子,里面是两个扁平的匣子,一个装了那支半旧的银簪子,一个装了父亲用过的兵书。 “这装兵书的匣子,是后来我自己配上去的。当时母亲给我的,就这匣子装了簪子,还有这本兵书。” 纪婉青打开匣子,将簪子兵书取出来,“这兵书里头,父亲藏了金箔,记载了暗探名单还有联络方式。”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夫妻间信任不够,她便将暗探秘密隐了下来。 如今情况不同了,夫妻亲密无间,信任值早抵达高峰;且最重要的,高煦已决定连根拔起纪后一党,一旦找出信笺,事成以后,这些人手的作用就不大了,绝大部分可以功成身退。 既然恰好碰上了,继续遮遮掩掩没意思,不如坦然铺开,杜绝夫妻生隙。 纪婉青头脑清明,做法很正确,对于妻子的绝对信任,作为夫君肯定心下熨帖的,高煦也不例外。 他此刻情绪起伏不大,只因夫妻互为一体,他潜意识觉得本该如此,妻子待他至诚,他亦如此。 只不过,用心呵护还是很有作用的,润物细无声,能为这种密不可分的情感,再添上一层巩固。 “殿下,你可看出了什么?” 纪婉青无暇分心太多,打开匣子以后,便仔仔细细将两样物事摸索了一遍,甚至连兵书也一页页捻过,内容亦浏览了一遍。 可惜,并无所获。 “难道并非如此?” 夫妻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纪婉青本怀了很大希望,如今难免有些泄气,她秀眉紧蹙,“爹爹给这两样物事,难道就仅藏了暗探名单?” 事实很可能是。 因为银簪子这玩意,体积有限,根本不可能藏下两封正常大小的信笺;而兵书也不厚,除了藏了金箔的封皮,里头内页是正常纸张,并无异常之处。 二人轮流翻找数遍,实在没有遗漏的地方。 “青儿莫要焦急,这信笺要紧,若真到了你爹爹手里,他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高煦到底历事多,虽暂无发现,他的神色也不见丝毫变化,反倒低声安慰妻子。 他没关注金箔,只认真看罢两样遗物,又捡起了那个装了银簪的匣子,仔细端详。 这是个半新不旧的扁长匣子,深褐色,正面雕刻了十二种花卉纹样,一格格的,占据了整个匣子正面。木料相当结实,不大,却沉沉地坠手得很,虽装了银簪子,但却不是个首饰匣子。 不怎么起眼,看着像是随手拿过来的。 高煦垂眸一寸寸看过,这匣子严丝合缝,又敲了敲,听声音很沉,瓷实得根本不让人怀疑它是空心的。 毫无疑点。 他放下匣子,安慰妻子,“你不是说,你爹爹安放私产的地方,是一个非常隐秘的地下密室吗?或许,信笺藏在那处亦未定。” “你还坐着月子,可不许焦虑。” 高煦板着脸很严肃,话也说得有道理,纪婉青只得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只能这样了,反正急了也没用。 她原本还想着,难道信笺在在纪婉湘那两样遗物里?但想想胞妹的性子,倒完全不认为父亲会这样做。 “我不管了,都交给你罢。” 纪婉青只得丢开手,整理好小箱子,随后扬声唤了何嬷嬷进屋。 “嬷嬷,殿下需要寻找一样物事,马上会遣人到郊外庄子一趟,你吩咐蒋金全力协助。” “老奴领命。” 何嬷嬷万分诧异,但一见主子神色,还是立即郑重应了。她一句没多问,福了身悄悄退下安排。 “殿下,我妹妹那边,我写封信稍提一下,你命人一起带了过去。” 那两样遗物是重点,虽希望不大,但也不能忽略。这般三管齐下,希望能尽快将信笺找出来。 “好,孤立即安排人过去。” 事不宜迟,纪婉青匆匆写了封短信,也没说明白,是含糊表示需要找一样物事,让妹妹配合东宫来人。 高煦将熟睡的儿子放回悠车里,拿了信,又仔细嘱咐妻子几句,才出门往前殿去了。 这事儿查着查着,居然查探到自己父亲头上了,纪婉青虽然对亲爹极有信心,但心情一时难免复杂。 她记挂着这件事,加上最近睡得多了一点不困,干脆搂着吃饱饭的儿子,一起等他爹爹回房了。 “怎么还不睡?”高煦转过屏风,正好对上两双黑琉璃般的眸子。 纪婉青没睡,搂着襁褓闻声看来,安哥儿襁褓向着这个方向,他也定定看着父亲。 一大一小眼神如出一辙,这场景很温馨,但也不妨碍高煦剑眉微蹙。 “不是说了,安儿让乳母伺候着即可,你早些睡下不必等孤。” 小婴儿觉多,睡觉不分白天黑夜,晚上醒过来也是常事。因此他特地吩咐过,晚间安哥儿醒了,乳母多注意劝哄,不得打搅妻子休息。 睡眠对调养身体很重要,高煦详细询问过太医,又整合过何嬷嬷等人的提议,给纪婉青制定了休息时间,天一黑就睡,不许熬夜。 他说话间,扫了屋中侍立的宫人嬷嬷一眼,眸光很是严厉。 “殿下,你莫要怪她们,这是我的主意。” 等他在身畔坐下,她蹭过去挨着,“我睡了快一个月了,睡不了这许多呢。” 这是真的,响午睡得长,晚上睡得早,早晨起得晚。刚生产后还好,时间一长,她哪里能睡得这么多? “那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高煦见妻子脸色颇佳,也知道她的心思,没多纠缠这事,只等二人宽衣上床后,他才低声安慰,“青儿,这仔细查探耗时不短,有了进展孤立即告诉你,你莫要惦记着。” 纪婉青的嫁妆真的非常之多,那地下密室也非常大。这次涉及女主子的私产,由林阳亲自带人去查找,饶是这位见多识广的暗探首领,也不禁惊叹。 他委婉对主子表示,这很是需要一些时日。 高煦了然,他挑挑眉,只吩咐抓紧并仔细,便算过去了。 “看来我们安儿,日后要很是添一笔私产。” 妇人嫁妆,都是留给儿女的,即使皇后太后也不例外。他不可能惦记媳妇嫁妆,此刻打趣,目的是转移妻子注意力,好宽她的心。 夫君的心意,纪婉青自是知晓,她“嗯”了一声,随即说:“也是今儿刚知道这事,我才有些惦记的,大约明早睡醒就好多了。” 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高煦轻抚着她的背,“好。” 纪婉青知道这事儿急不来,她不想夫君忙碌之余,还得多分神牵挂,遂努力调整心态,先将这事儿放到一边。 刚好,接下来她也有事情忙活,转移注意力就更容易了。 又过了数日,安哥儿就要满月,纪婉青的月子也坐满了。 儿子腊月中旬出生,现在已是正月十几,冬天过去,春天已经来了。 去年冬天不算太冷,春天来得也格外早,据何嬷嬷说,前几天冰雪就开始消融,树木也渐渐抽出新芽。 纪婉青感觉不深,因为外面虽温度上升不少,但耳房的地龙还是烧得旺旺的,唯恐两位主子沾染了寒意。 不但如此,前几日,后殿正房的地龙开始重点照顾了,宫人提着熏笼进去,把屋子熏得暖烘烘,不放过一丁点儿角落。 纪婉青母子,在安哥儿满月宴的前一天,打包搬回后殿正房,与相对狭小的耳房告别。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第 一百零七 章 ,京城这个地方,地缘环境十分特殊, 西北东方向被太行c燕山屏蔽, 形成一道天然防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南边则是坦荡无际的平原,对于大周朝而言, 此地是抵御游牧骑兵南下的咽喉之地。 于是,大周高氏太祖, 毫不犹豫定都此处。 他的决定很正确, 此后,长城不断被加强巩固,大周朝北方防御力量愈发坚实。即便鞑靼虎视眈眈多代,依旧无法踏足广阔无垠的中原分毫。 然而,优势明显之余,弊端也是有一些的。 京城太接近北疆边境,一旦被攻破雄关,很容易就直奔天子脚下。 所以,辽阳c蓟州, 还有宣府大同等边城,防守尤为重要。 “父皇,朝廷应立即增兵蓟州,抵御鞑靼。” 那驿使筋疲力尽,高高举起军报,拼命喊了一嗓子, 人便“砰”一声倒地昏迷。 欢乐祥和的气氛早戛然而止, 殿中诸人个个悬心, 高煦一凛,立即站起对昌平帝道:“蓟州兵力与敌军相距悬殊,若是增援不及,恐有破关之危。” 由于耶拉提供情报,东宫早在去年冬季,便获悉鞑靼暗自调遣兵马粮草,意欲再次南下侵袭大周的消息。 后面许驰留在王都,协同耶拉,二人摸索种种痕迹,最后得出结论,鞑靼已准备停当,大战很可就在明年。 鞑靼是苦寒之地,游牧民族不擅耕种冶炼,他们欲得到粮食铁器,只能南下掠夺。冬季,风雪肆虐,往往是他们最艰难的季节,粮食吃尽,自然蠢蠢欲动。 高煦下了判断,敌方兴兵,应在明年初春。 哪怕今年春季来得早些,他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当然,兵力防御,他也部署了。 虽东宫绝不能碰触这些要塞雄关,但好在渗透北边军方多年,成效也是不小的。 高煦悄悄下令,霍川等人暗中配合,北方几处雄关都不同程度增加了兵力;粮草也在库,只待一声令下即可运往前线。 但问题是,这次鞑靼的新可汗,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由于这些要塞地处险要,又修筑了高大城墙,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两厢权衡之下,同时攻击两个或三个点,分散大周防线的兵力,突破雄关的可能性更大。 因此,以往一百多年来,鞑靼进犯只要兵力充足,基本都会采用这个策略的。 大周兵力是有一个总数的,休战状态时,要么重点防守,要么分散防御,不能两全其美。 鉴于鞑靼以往的战术,很自然的,高煦采用了分散防御之法。 只是没想到,这新可汗却不按常理出牌。他舍弃了自己的优势,集中潜伏在宣府c大同等地附近的兵马,数十万之众突袭蓟州。 这几个地方距离并不远,对方有心遮掩之下,大周未能提前收到信报。 鞑靼南侵来势汹汹。 不过,大周也不是毫无应对之法。 这些雄关城高池深,抵御敌寇能力充裕,只要增援及时,蓟州吃紧局面,顷刻可解。 这也是大周没有扩招兵丁的根本原因。毕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还得考虑养兵的粮饷问题,负担不能过重。 “老臣附议,请陛下立即下旨。” 说话的是内阁首辅王瑞珩,皇太子话音刚落,他立即站起拱手附议。 “老臣附议。” “微臣附议。” 女席这边屏气凝神,男席那边一个接一个出列,纷纷请求皇帝立即下旨。 “诸卿所言甚是。” 昌平帝不待所有人说完,便出言打断,他紧接着又问:“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增援良策?” 说话间,他将视线投向男席首位的太子。 方才这短短瞬间,高煦已快速思索了一遍,闻言也不迟疑,立即便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应立即自京营抽出十万兵丁,再从大宁c保定等地调遣班军十万。” “共二十万大军,立即前往蓟州增援,可由大将张为胜率领。” 大战刚刚开始,敌军策略未明,为防鞑靼虚晃一枪,宣府大同等边城的兵力不可以轻动,只能就近从其他地方调遣。 “太子所言甚是。” 昌平帝虽有种种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好歹有一个好处,他不是不了解自己的斤两,同时,他还很明白太子的能耐。 若是事情不紧急,他不介意乾纲独断,但事关屁股下龙椅的稳固程度,他不敢含糊,因此立即采纳了高煦的意见,颁下圣旨,“来人,立即传旨。” “京营十五卫立即整装,再连同大宁c保定班军十五卫,由张为胜统帅,立即出发增援蓟州,不得有误。” 张为胜,是中立保皇党,因此皇帝旨意下得很痛快。 而这人恰好回京述职,参与皇长孙满月宴,刚好就在大殿中,闻言立即出列领旨。 “臣领旨。” 话罢,他匆匆出宫,前往京营点兵去了。 到了这里,满月宴便散了。 皇帝太子及一干重臣,转移到御书房议事。纪婉青则领了儿子,出了太和殿,折返清宁宫。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即便安哥儿满月宴虎头蛇尾,也没什么好说的。战争总是让人心情沉重,消息传开,整个后殿气氛难免稍显压抑。 纪婉青嘱咐乳母好生照顾熟睡的儿子,更衣梳洗,换了一身轻便家常服,许驰的消息便来了。 许驰前日傍晚抵达京城,立即接手了查探纪婉青京郊的任务。由于这差事的特殊性,他每天都会将进度分别禀报两位主子。 高煦未归,于是,他只能先禀报太子妃。 纪婉青颔首,“嬷嬷,你转告许统领,他们辛苦了。” 涉及父兄大仇,她当然关注此事,但此刻于东宫而言,最要紧,反而是蓟州战事。 午时前满月宴就散了,现在已暮色四合,高煦依旧未归,她难免分神牵挂。 何嬷嬷劝道:“娘娘,您先用膳罢,殿下大约要晚些才回来。” 帮不上忙,总不能扯后腿的,纪婉青知道照顾好自己与安哥儿,不让夫君分心,才是最好的。 她用了晚膳,又坐了一个时辰,喂饱了儿子,高煦还未见人,她只得在乳母劝说下,先睡下了。 皇帝的旨意虽然下了,京营立即动了起来,十万大军已星夜兼程,往蓟州方向赶去。 但这是还没完,御书房中,君臣还得商议另外十万大军的调遣,该具体落实到班军的哪些卫所。 结果出来后,旨意出了京,高煦等人还得商议粮草运送,判断战事后续发展,及作出种种应对策略。 一直到了深夜,他才折返清宁宫。 高煦还未能休息,下了轿舆,他快步往外书房行去。 林阳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一见主子进门,立即将密信呈上。 “启禀殿下,鞑靼方耶拉来信。” 鞑靼可汗悄悄下了突袭蓟州的命令后,战争打响,同时他点了王都一半守军,火速奔往前线。 这个时候,可汗袭击大周的消息,便不算隐秘了。 耶拉正在奔赴前线的队伍中,他在出发前找了机会,以暗号将情报送出。 鞑靼王都距离京城,比蓟州远了不少,八百里加急速度也不慢,因此,这密信是与军报差不多时候到的。 林阳对照暗号翻译完毕,等主子回宫,才能将原件与翻译件一并呈上。 高煦一目十行看罢,只说:“告诉他,即便无奈手染同袍鲜血,亦是为国尽忠。他今日之举,只为挽救更多大周军民的性命,不必心存顾忌。” 面对同胞,绝不同于砍杀敌人,毫无顾忌。因此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暗牒,头一个需要克服的困难,就是这个。 耶拉这位置更是这般,他若露出丝毫破绽,很容易就前功尽弃并赔上小命。 其实对于类似的话,林阳很熟悉,因为东宫培训暗牒时,也是会反复强调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此刻诧异。主子是皇太子,耶拉就算潜伏得再深,也不过是个外编暗牒,这实在是太看重了些。 “属下领命。” 只是林阳却不废话,立即利落应是,先告退匆匆出门,先抓紧传了信再说。 高煦捻起密信,置于烛火上焚毁。 其实,他之所以特地嘱咐,全因之前心中猜测。 若耶拉真是纪明铮,爱屋及乌,他希望对方平安归来,自不吝啬多说一句。 密信燃尽,手一松,灰烬落地。 高煦并没在此事分神太久,还有很多公私要务等着他处理,伏案疾笔,一道道命令自外书房发出,直到亥时过半,才堪堪停下。 他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后殿行去。 高煦先看了看安哥儿,这小子睡得香甜,乳母嬷嬷们精神抖擞,认真当差,他满意回屋。 纪婉青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心有所感,睁开眼,便将高煦眸光柔和的黑眸。 他进了屋,第一时间先撩起锦帐,看看妻子歇得可好。 “孤惊着你了?” 高煦动作很轻,却没想到刚俯身,纪婉青便醒了,他有些懊恼。 “没呢,我今儿觉轻,自个儿醒了。”至于为什么睡不安稳,夫妻都明白,也无需多提。 “京营调拨的增援大军,响午便出发,沿路汇合各地班军,蓟州距离京城百余里,急行军一日可至。” 高煦简单叙说,也免了妻子担忧,“蓟州城城高池深,即便没有增援补给,也能坚守至少两月。” “等张为胜大军至,蓟州之危顷刻可解。” 他给妻子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你莫要起了,孤洗漱便回来。” 纪婉青心安了不少,等了高煦梳洗宽衣后,他上榻搂着她,“歇了吧。” “嗯,殿下快睡了吧” 明日肯定又得早起上朝,她刚才瞥一眼滴漏,现在已经子时过半了,忙连声催促他阖目休息。 夫妻相拥而眠,很快便沉沉睡去,只是隔日早上,二人清醒得却比想象中还要早。 他们是被惊醒的。 不过寅正时分,高煦睡下不过一个多时辰,天还黑沉沉的,清宁宫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须臾,张德海连爬带滚冲进内殿,急慌慌道:“殿下!殿下!” 高煦早在来人接近后殿时,就倏地睁开双眼,他顾不上安抚被惊醒的妻子,翻身坐起,沉声问道:“何事?” “殿下,林阳来报,刚刚有八百里加急军报抵达宫门。说是” 张德海声音发颤。 “说是昨日入夜时分,蓟州城被敌军所破,敌军长驱直入,已逼向京城!” “什么?” 高煦此一惊非同小可,饶是一贯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撩起锦帐时,也带翻了小几上的暖笼。 暖笼连同里面的小瓷壶落地,“噼啪”一声粉碎,温水溅了一地,可惜现在已无人顾忌这些。 极其坚固的一座蓟州城,怎一日就被鞑靼攻破? “青儿,孤得先出去一趟。” 高煦来不及回身安抚妻子,一边披衣一边匆匆往外行去,一行人很快出了后殿。 “娘娘,老奴伺候您歇下?” 城破的消息如飓风刮过,让人心惴惴不安,但何嬷嬷依旧强打精神,打算上前伺候主子躺下,“现在不过寅时。” “不,我不睡了。” 曾经身为武将的家眷,纪婉青对战事格外敏感。如今成了太子妃,身份又添一层,这好端端城池被破,她如何能睡得着。 刚起身换了衣裳,就听见左稍间安哥儿啼哭声起,她勉强定了定神,“把安儿抱过来吧。” 有儿子分神,也免了胡思乱想。 纪婉青知道,照顾好自己与儿子,让夫君无后顾之忧,就是能帮的最大忙。但理智始终无法尽数控制情绪,她仍有些坐不住,喂饱了安哥儿,又哄睡了他,她不得不找些事情来做,好分散分散注意力。 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侧屋角,那里有个填漆官皮箱子。 她眸光定了定,最终将儿子交给何嬷嬷,挥退了屋中所有宫人嬷嬷。 那个官皮箱子最下层,放着父母留给她的那两样遗物,纪婉青又把它们翻出来了。 银簪子c兵书,还有那个装簪子的木匣,并排摆在罗汉榻上的小炕几。 她对着这几样东西苦思冥想。 这几日,她不是第一次将它们取出来了,她始终怀疑,信笺就藏在里头。 作为纪宗庆心爱的女儿,纪婉青对父亲为人,其实是很了解的。他若有要紧物事给她,绝不会放在她百般寻摸,都找不到的地方。 最有可能的,其实还是这三样物事。 可是在哪里呢? 纪婉青再次将这几样东西细细摸索一边,甚至连装订兵书的线绳都解了开来。 很可惜,结果一无所获。 她微微苦笑,转移注意力成功了,可惜结果依旧让人难以开怀。 不得已,纪婉青揉了揉眉心后,只能再次动手,打算将这些物事收好。 正在这时候,门帘外却传来何嬷嬷的声音,“娘娘。” “嬷嬷,何事?” 纪婉青吩咐过,无要事不得打搅,乳母是个很守规矩且有分寸的人,她一怔之后,立即扬声问话。 何嬷嬷声音很郑重,“方才许统领来报,说是蒋金有信笺交给娘娘。” “署名是侯爷的,蒋金嘱咐许统领,一定要亲自交到娘娘手上。”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第 一百零九 章 ,蓟州,大周朝北疆门户, 距离京城十分之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若是被攻破, 敌军要逼近京都,虽不说一路坦途, 但这样的雄关是没有的了。 这样一座要塞,历来是重要防守据点之一, 城池异常坚固, 将士悍勇,怎么说一朝便被破关呢? 这得从鞑靼这边说起。 鞑靼觊觎中原,历史悠久,并为此努力了很多代人。 现任鞑靼可汗,以及他的父汗,都是人物,给大周北疆的压力是空前的。常有征伐不说,就是暂休养生息的时期,也不忘为之努力。 大周在鞑靼放有暗牒, 反过来,鞑靼也如此。 蓟州虽十分警惕,但敌人百般努力之下,总有几条漏网之鱼的。 没错,不久前皇后被诓骗,配合鞑靼安插的细作虽被清除了, 但之前还有零星老人潜伏了下来。 也是凑巧, 蓟州被反复洗涮后, 待再重新安排人时,有个老细作,十分幸运被放在了守城门处。 好消息接二连三,紧接着,又一个重要消息悄悄传回鞑靼王都。 潜伏在蓟州的细作,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疑点,统帅骆尉钧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些问题。 骆尉钧年近七旬,是大周著名的老将。他年纪虽大,但身体康健十分悍勇,不逊壮年大将,谋略过人,且战争经验十分丰富。 他现已历经三朝,忠心耿耿,是中立保皇党的代表人物,因此昌平帝让他镇守蓟州,这个大周北方重要门户之一。 但人年纪大了,总有渐渐衰老的时候,就在去年,骆尉钧发现自己偶尔会晕眩,眼前发黑,要一小会功夫才能恢复。 战场瞬息万变,耽误些许时候,很可能就会引发严重后果。他不是恋权的人,立即悄悄上可一道告老密折,提出让皇帝另选人替代,好让他退下来。 骆尉钧干脆利落,但却让昌平帝犯了难。 要知道,这些边城十分要紧,守将手掌重兵,距离京城也不远,皇帝生性多疑,要重新选一个人,谈何容易。 关键骆尉钧还特地表示,他的儿孙平庸,能耐不足,不能委此重任。 这般犹豫不决,一眨眼,冬去春来了。 骆尉钧晕眩的症状愈发严重,甚至常炸裂般的头痛感,不得已,只能再上一道密折,说明自己的情况。 不过,皇帝的旨意暂时还没下来,他依旧未能卸下职务。 然而,作为一个相当负责任的统帅,军务繁忙之余只要他能分身,每日必会上城墙一趟,仔细巡视防务。 日前,骆尉钧巡察防务时,那晕眩又来了,不得已,他稍稍停顿脚步,等它过去。 然而,就是这么凑巧。他这脚步略顿,微微闭目的情况,却被一个鞑靼暗牒收入眼底。 骆尉钧治军很严,每旬都排查一次细作。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多年下来,总会有少许漏网之鱼。 这些暗牒职位不高,最多就是个伍长,但不得不说,他们能在严格排查下潜伏下来,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那暗牒不但擅长探听消息,他甚至还知晓不少医理,一见骆尉钧停顿,就立即察觉有异。 他不动声色观察一番,见对方红光满面尤胜旧日,不禁心下一动。 骆尉钧从戎五十载,军旅生涯难免让他举止粗豪,生平最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结合他的年纪,再加上他此刻脸色与症状。 暗牒大胆做出一个判断,对方莫不是肝阳上亢? 所谓肝阳上亢,其实就是高血压,治疗不到位,很容易猝死的。 这人还真是猜对了,骆尉钧让军医诊治过,可惜效果并不算好,加上目前准备交接防务,他根本没空停下来好好休息治疗。 暗牒胆大心细,仔细考量一番,觉得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他知道已方近期意欲攻打大周的,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立即将消息传回去。 鞑靼可汗连夜召来医士,仔细询问这种病症,最后当场决定,立即突袭蓟州。 守城门处那个鞑靼细作,趁不备药倒了附近同伍军士,再协同扑上来掩护的同僚,在身中数箭的情况下,硬是把城门打开了道缝隙。 城门这么一开,早有准备的鞑靼前锋立即攻进来。 本来,蓟州好歹兵强马壮,城门地方有限,进来的鞑靼先头部队只有一小撮,立即打出去也不是不行的。 只可惜,统帅骆尉钧大怒之下,竟眼前一黑,立即倒地。 他猝死了。 蓟州上层不可避免引发骚动,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错过短短一瞬,影响可以很大。 鞑靼牺牲了先头部队,终于彻底攻破了蓟州城门,敌众我寡,大周这边虽奋勇反抗,但最终还是丢了城池。 机会稍纵即逝,鞑靼大军流水般涌入后,随即马不停蹄,挥军向西南方,直逼京城。 八百里军报寅时进城,昌平帝是头一个知道的,瞬间成了惊弓之鸟。 虽蓟州就在京城左腋,距离十分近,急行军一日可至,沿途也无太多天险可依,但张伟胜增援大军已往那边去了。 且京营还剩二十万大军,大宁山东等地也有班军卫所,召集起来是数十万之众,更甭提,还有本来镇守宣府大同这些要塞的驻军了。 总而言之,这场眼皮子底下的大战,说危险有,但说安全的话,也不是没有保障。 可惜昌平帝悚了。 他当皇子时并不起眼,甚至曾经在敌方细作手里吃过亏,又非常惜命,因此,每每敌军大举进犯且大周处于劣势时,他总会很容易想起前朝那两个被活捉的倒霉皇帝。 正当昌平帝异常焦虑时,他的宠臣伍庆同来了。 朝会卯时开始,但作为臣子,总要提早过来候着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进宫门时,其实已经有朝臣等着并看到了。 看那一身狼狈的驿使,这很可能是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旁人只能焦虑,但伍庆同作为皇帝宠臣,他却能悄悄摸到乾清宫外,求见昌平帝。 昌平帝立即召见了他。 伍庆同拍马屁献美女挺能的,只是一旦遭遇这种事,他比皇帝还慌,惊恐之下,他脱口而出,“陛下,不若您南狩前往金陵。” 金陵,是陪都。 高氏祖籍金陵,太祖打了江山后,虽由于战略原因定都京城,但却把老家点为陪都。经过历代皇帝修筑,行宫c皇家园林等一应不缺。 至于“南狩”这个名词,却并非第一次出现。 譬如最近的一次,当初松堡之役战况最激烈的时候,昌平帝就已经几次提出要南狩。 当初宣府松堡虽压力巨大,但到底没丢,高煦连同朝中重臣苦劝一番,才勉强让他打消了念头。 此一时彼一时也,这回,蓟州是真真切切被破了城,鞑靼数十万大军已经奔往京城方向了。 “南狩?” 昌平帝闻言,眼底迸发出一道光彩,立即道:“没错,你说的正好。” 他侧头吩咐孙进忠,“赶紧传朕口谕,朝会立即开始。 高煦是在赶往乾清宫时,接到朝会提前的消息,他剑眉立即紧紧蹙起。 但不管如何,现在只能改道。 他下了轿舆,匆匆进了大殿,里头朝臣都来得差不多了。大家面带忧色,低声交头接耳,显然也听说了有八百里加急军报之事。 并且,他们很清楚皇帝的尿性,对于朝会提前,皆有了不好的预感。 “殿下,不知朝会提前,所为何事?” 说话的是首辅王瑞珩,这老臣同样历经三朝,对龙椅上的皇帝了解不算浅。他眉心直跳,一见皇太子殿下出现,见了礼后立即凑上来了。 “昨夜蓟州城被破,鞑靼大军已往京城方向而来。”高煦低声说了,隐瞒没用,反正这事儿马上大家都知道。 他剑眉一直没有松开,是担心他那父皇又在关键时刻出幺蛾子。 王瑞珩大惊失色,只是不待他再说话,一声尖锐的太监传唱声响起,“皇上驾到!” 诸臣见礼罢,不待有人询问,昌平帝立即开口,“昨夜蓟州为鞑靼所破,诸爱卿,朕待天明即南狩金陵。” 他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这消息比蓟州被破震撼多了,王瑞珩捶足顿胸,他不顾君臣尊卑,厉声大喊道:“陛下不可!” “冀州城雄关虽破,但京城之前还有顺义,还有张为胜增援大军,陛下乃天子,正该坐镇京城,怎可轻易离开。” 又来了! 这位须发斑白的老臣浑身哆嗦,痛心疾首,即便蓟州不知因何被破,他亦始终坚信大周兵强马壮,绝不会让鞑靼逼近京城的。 这种关键时刻,皇帝正该坐镇京城,指挥战事,怎可一见己方处于下风,就立即弃了皇都逃跑? 这对全军士气,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 “微臣附议!” “老臣附议!” 以往少不了勾心斗角的的朝堂,如今万众一心,齐齐跪下,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甚至有情绪激动者,已经痛哭流涕。 只是昌平帝心意已决,不容丝毫更改,“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多言。” 惜命逃跑并非一件光彩事,皇帝颇有些恼羞成怒,他一拂衣袖,就要站立离去。 这时候,高煦早一步开口,“父皇请留步,儿臣有一事要禀。” 他对自己这位皇父很了解,冷着脸旁观了片刻,便已确定,这旨意是不会改的。他当机立断,不等昌平帝起身,便两步出列。 高煦声音沉稳,一字一句十分清晰,瞬间让闹哄哄的大殿安静下来。 “儿臣愿代父皇出征,请父王准许。” 昌平帝离京之事,对大周士气打击是致命的,既然已经不可挽回,那只能设法弥补。 皇太子代天子亲征,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高煦态度恭敬,但微垂的眼睑却掩了冷意,他对他这位父皇,真的失望透顶。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请陛下恩准。” 王瑞珩气愤过后,心头一阵苍凉,不过他到底久经宦场,须臾就开始尽最大努力,将损伤减至最低。 忠君爱国深烙心底,但皇太子是皇位继承人,他心悦诚服,此刻须为东宫c为大周争取最大利益。 “微臣附议!” “老臣附议!” 首辅开口后,一干中立保皇党纷纷附和。 “可也。” 昌平帝忌惮太子,这一点不假,但不得不说,他这儿子还是很孝顺,关键时刻很靠得住。 当然,他也很清楚自己这行为不好,只是他更珍惜自己的小命,但若能两全其美一些,就再好不过。 至于所谓军权声望这些,都远远及不上大周朝江山稳固来得重要。他是帝皇,还是父亲,在古代占据绝对的优势,届时回銮后再设法收回,也不是不行。 “今皇太子代朕亲征,即日出发。” “儿臣领旨。”高煦立即领了圣旨。 其实皇帝南下金陵后,这北方的军政要务,是必定会落在他手里的。只不过,能更名正言顺,才最有利于后事。 君臣父子之间的对话十分利索,顷刻间便定下一切,保皇党们固然略觉安慰,但侍立在一旁的陈王却心头一凛。 所谓代天子亲征,暂掌一切军政要务,这可不是说说就过去的。 暂时放出去,以后未必能要回来,陈王从不小觑他这位嫡长兄。 他扫一眼上首的皇帝,当机立断,立即出列,“儿臣愿领兵出征,为父皇分忧!” 魏王目光闪烁片刻,紧随其后出列,“儿臣亦如此,愿领兵出征,为父皇分忧!” 昌平帝心念一转,“好,朕都准了,你们二人,亦即日领兵迎敌。” 南狩的事情定下,他的心定了定,有二三两子参与也好的,利于分割权柄,他日回銮后更容易收回。 皇帝不肯久留,匆匆下来两道圣旨后,立即离开。 高煦扫了魏王陈王一眼,眸光并无波澜,显然并没将这两人太放在心上。 代天子亲征,与普通皇子领兵出征,是完全两码事。 名分已定,他完全具有节制对方的权力,节制权有了,这两弟弟就折腾不出太大浪花。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第 一百一十一 章 ,京营十万大军迅速点齐,高煦在午时前, 就带着这些人火速奔往蓟州方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而在此之前, 张为胜率领的二十万增援大军,早已与鞑靼南下先头部队短兵相接。 一场激战已经打响。 敌军四五十万之众, 张伟胜却只有二十万人,人数少了一半多。这本来是极为吃亏的, 但好在, 蓟州至京城的路并非平坦开阔。 沿途多有高山峡谷,双方相遇之地以如此,数十万大军根本无法铺展,只能前锋拼杀倒地之后,后续继续扑上去。 这么一来,张为胜大军完全没有落于下风,且由于家国被入侵,将士激愤之下尤为悍勇,反倒压了对方一头。 昨夜攻破蓟州, 清晨与大周援军相遇,激战到午后,尸体倒伏无数,鞑靼进攻的脚步,却完全停滞下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京城的计划被破坏了,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好, 这是大周的地盘, 对方不是没有精兵悍将, 一旦被合围,大亏就吃定了。 鞑靼统帅胡和鲁当机立断,立即命中军与后军原地掉头,往回折返。 由于京城特殊的地缘环境,它往东北西三个方向的道路并不多,鞑靼原先走的是最近一条,可惜如今被阻,他们只从为数不多的另外两三条路,挑一条还算合适的绕过去。 好在这地形环境不仅局限了他们,也局限了大周,这绕道虽远了不少,但张为胜大军却也难及时阻截。 京城怕是一时半会够不上了,但只要赶在对方增援大军赶到,包围圈合成之前突出,抵达平坦开阔的地方,他们便算成功了一半。 鞑靼铁骑并非浪得虚名,只要能施展开来,胜算便有了。至于沿途补给,京畿之地,不是有无数富庶村镇吗? 鞑靼能想到的事情,高煦当然不会不懂,因此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拦截并合围住这些敌军。 尽数剿灭可能性不大,敌军败退,逼他们原路撤回,才是上策。 高煦接了圣旨后,第一时间传信辽东c宣府两座要塞,立即分一半兵马驰援,再连同大宁c永平等地的班军,围堵鞑靼大军,绝不让敌方突围南下。 教令非常及时,接令的驻军反应迅速,陆续抵达指定地点,效果是显著的,大合围圈及时形成。 缺口堵住了,五六处激战起,现在正在慢慢收缩合围圈。 “鞑靼大军虽受困于地形,但他们悍勇不容小觑,即便遭遇打击,最多也就退回蓟州罢了。” 蓟州仍在鞑靼手里,他们兵力充足,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大不了,就退回去。 预期目的已达到,战况也受到控制,京城之危暂时解了,但高煦依旧剑眉微蹙,“下一步,我们该夺回蓟州。” 现在这个合围战役,己方是主场,补给源源不断,而对方则刚好相反,胜利是必然的。 只可惜,蓟州这等要塞,鞑靼并没有抢掠一番就走,而是留作据点,剩了几万兵马守着。 鞑靼兵多将广,实力是有的,一旦见势不好,他们退回蓟州,就能暂作休整。 蓟州城高池深,里面粮草不少,在己方手里当然大大的好,只是一旦落入敌军手里,就成了一块硬骨头了。 大周这边若不想攻城损伤太大,只能采用围困策略。 但是问题在于,围也不是那么好围的。 鞑靼不止这几十万大军,蓟州被占领这么大的胜利,可汗肯定抽调守军加入大战。 蓟州城往北,与鞑靼接壤,这是一整片开阔之地。敌方增援大军到来,大周若合围的话,此处军队必然腹背受敌,一个不小心,或许还会被人吃下。 这将会是一件极棘手的事。 高煦凝眉沉思,那么能不能,在敌军增援大军到来前,先将蓟州夺回? 强攻损伤必会极大,且最重要的是,鞑靼可汗率领大军已在路上了,这短短时间内,未必会成功。 这问题前面说过了,如此一来,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高煦端详着眼前的大周疆域图,轻吁了一口气,微垂眼睑思索良策。 旁边有七八个大小武将,俱是负责留守拱卫皇太子的,诸人一时也无破解良策,正一起盯着疆域图苦思。 这当口,中帐门帘一掀,林阳身影出现。 大伙儿见过这人几次,皆知道这个相貌平庸的太监是皇太子心腹,回头一看也不诧异。 “殿下,有消息传来了。” 林阳见礼后,立即呈上密信,这消息是潜伏在鞑靼的耶拉传来的,因有外人在,他话语很含糊。 “好,他做得好!” 高煦抬手接过,垂目一扫,眸中沉凝登时一扫而空,,他精神一振,立即吩咐道:“林阳,立即传信霍川。” 鞑靼可汗传令突袭蓟州以后,连夜点兵,集结王都一半驻军,还有附近的某些军队,共十数万之众,清晨便直接往蓟州方向去了。 破了蓟州,这是南侵前所未有的胜利。要知道,当年 “松堡之役”,也就灭了松堡而已,还没有突破后面的雄关宣府,那么近距离接近大周京城。 然而,那场战役,却已足够证明大王子的优秀,让他顺利继承了汗位。 这也能侧面说明了,此刻鞑靼可汗的喜悦。 蓟州被破是夜晚,次日清晨,他收到飞鸽传书,欣喜若狂。 鞑靼人多悍勇,可汗尤为甚,他热血沸腾,迫不及待要赶赴蓟州,亲自指挥这场战役。 然而,这里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鞑靼骑兵多,这话不假,但真没多到兵丁人手一马的地步。可汗率领的十数万大军,还是以步甲居多。 步甲,再加上粮草辎重,即便急行军,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从王都到蓟州,至少得十天出头。 战机转瞬即逝,哪里等得到十天? 但问题是,即便抛弃辎重,步甲靠两条腿,也无法大幅度缩减行军时间。 可汗当机立断,抛下大部队,自己先行奔赴。他打马星夜疾奔,约摸三四天,便能抵达蓟州。 这事儿是掩人耳目进行的,为防军中有大周细作获悉。 可汗领了一万骑兵,半夜悄悄离开,原来骑兵位置立即被合拢上。十几万大军就少一万,而且各营还限定了位置不许乱跑,因此除了几个心腹,大军中无人知晓。 不过,耶拉还是很快发现了异常之处。 他原来是中级武官,后来又升了一级,在大军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了,比寻常兵丁以及低级武官,要更能接近核心。 他本一直密切关注着可汗以及几位高级将领,次日一早,便立即察觉不同。 王帐附近的守卫虽一如既往,但他隐隐感觉到外松内紧,几位高级将领轮流出现,神情似是无异,但鹰隼般是视线还是不动声色在扫视着附近。 耶拉当即心头一动。 难道,可汗悄悄跑了? 其实,他早就揣测过这事。毕竟易地而处,恐怕他本人也会迫不及待奔赴蓟州,可汗行为不难理解,只要能把行踪掩藏得到位就没问题了。 有了猜测,耶拉便更着意观察。 鞑靼大军实行轮流值守制度,耶拉身份不算低了,因此他也在内围,今天刚好轮到王帐前不远一块地方,为他的观察提供了很大方便。 不多时,王帐帘子掀起。 耶拉这位置,说近其实也不太近,最起码他看不清人脸,只能靠服饰判断。 一个身穿可汗铠甲的魁梧男子出来了,看身形,并无两样,这人一上马后,亲卫立即簇拥,外面只能隐隐看见“可汗”身影。 一切似乎差别不大。 但等亲卫簇拥“可汗”,从面前不远经过时,耶拉还是立即发现了问题。 由于耶拉心里存着事,曾仔细观察过这群亲卫,他记性好,某些重要人物的面孔记得真真的。 现在,他立即发现少很多熟悉面孔,尤其是鞑靼可汗最信重那几个。 耶拉垂眸,遮住眸中一抹喜色,这回可以确定,可汗是昨夜离开了。 东宫在低层武官中安插了人手,这些人要紧事探听不了,但传递消息还是没问题的。先前,他与许弛约定了好几个传信法子,如今正好用上。 耶拉抓紧时间,伺机将消息传出去,信鸽振翼,迅速将消息送返。 现在,这封密信已在高煦手里。 他大喜,有了这个消息,蓟州难题可解。 “林阳,立即传信霍川。” 鞑靼可汗赶赴蓟州,不过三四天功夫,从这里调遣兵马拦截,是来不及的了。 霍川驻守的正是宣府,从鞑靼王都方向赶往蓟州的路径,正好有一个点很接近宣府,除非可汗绕远路。 只是若绕远路,那就违背他了的初衷,可能性不大。 高煦今晨调遣的军队之一,正好有宣府,想必现在霍川已经点好兵马,开始往这边赶来。 “命霍川火速掉头,从宣府北门而出,拦截鞑靼可汗。” 要就此灭杀可汗,高煦没想过这等美事,对方敢轻装上路,就是必然有保命之法。 只不过,这附近潜藏的鞑靼军队,都一股脑投入蓟州之战了。细细考量过后,他认为对方的保命之法,必然还是应在攻入大周这几十万大军上去。 可汗必然有快速而有效的法子,可以召唤大军回援。 这么一来,蓟州之困可解了。 回援可汗,谁敢怠慢?这必须赶回去至少大部分军队,这么一来,即便舍不得蓟州,留守兵力也将大大减少。 形势顷刻掉转,我众敌寡,蓟州很快能取回来,并全歼守敌。 “传令张为胜,让他稍后加紧攻势。”正好趁敌军不得不撤退回援时,奋力击杀。 等一一安排妥当后,末了,高煦又说了一句,“林阳,你传信嘱咐他,此事过后排查必会空前严厉,让他小心在意。” 这个隐晦不明的“他”,说的当然是耶拉。 鞑靼可汗既然悄悄离开大军,就自信能掩下消息,这回突兀被阻截,明显是贴身心腹,或者高中级武将里头出了细作。 自己遭遇危险,好不容易得来的蓟州又丢了,几者相加,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耶拉必须慎之又慎。 “此次过后,若非重要消息,让他不要再轻易传信。” 高煦话罢,林阳利落应了一声,匆匆出门传递消息。 高煦策略很正确,霍川北上细细搜索鞑靼可汗,其实是晚了些许,对方已经过去了。 但好在,新鲜马蹄印等痕迹仍在,他立即领军往东边追去,等追上了,不由分说,立即掩杀过去。 喊杀声震天,沙尘滚滚,好在可汗带领这一万骑兵不简单,能征善战,战斗经验极其丰富,不待命令,立即结成圆阵,将可汗团团护住。 “有人泄露本汗行踪!” 这人身份绝对不会低,可汗咬牙切齿,他要将对方找出来,碎尸万段!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首先是要保命突围。 可汗是个果断之人,脸上青黑变化一阵,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传信胡和鲁,立即驰援。” “放弃蓟州,大军尽数折返!” 可汗并非短视之人,若留少部分军队在蓟州,很快就会被大周拿下。蓟州注定保不住,与其损失这些人马,不如狠心撤回。 心腹立即取出一张纸笺,写了一式两份密信,一招手,属下奉上一个笼子。 笼子装了两只海东青,毛色油亮,身姿矫健。密信塞进一个金属小筒,系在它的爪子上。 心腹一放手,海东青打了两个转,一振翅冲上云霄,瞬间不见踪影。 “大汗,海东青极快,胡和鲁一日内必到。”这一万骑兵都是精锐,只重防守,撑一日没问题。 心腹暗暗一叹,不过一日之后,这批精锐折损会相当大,真是太让人心痛了。 可汗何尝不知? 再联想被迫吐回去的蓟州,他心痛难当,切齿道:“好一个大周皇太子!” 鞑靼在大周,同样有暗牒,可汗对大周诸般变化还是很清楚的,他鄙夷昌平帝之余,又对高煦恨极。 这是可汗多年从戎生涯中,吃的最大一个亏,“没想到啊,犬父竟出了虎子!”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第 一百一十三 章 ,“是哪位驸马?” 问话的何嬷嬷,她认得这个小太监, 是张德海的徒弟小吴子, 他师父随主子亲征去了,特地留下他, 协同副总管一起,打理清宁宫诸般内外事务。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毕竟后殿的两位大小主子, 都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 不容怠慢分毫的。 小吴子有师父关照,在清宁宫一贯有地位,为人也稳重,鲜少见这么慌张的模样,因此何嬷嬷等人见状,也有些紧张。 “是安乐大长公主家的齐驸马。” 纪婉青虽人在内室,但一直凝神听着,闻言心头一凛。她知道这位齐驸马,对方官职是京卫副指挥使, 高煦离京前,特地告诉过她,已将京城内以及皇城的防务,皆交给二人。 由于太子妃的特殊地位,加上涉及皇城防务,这几天, 京卫指挥使褚宗保, 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 简单禀报皇城乃至京城风平浪静。 高煦特地告诉过她,这人是他的铁杆心腹,为表示郑重,纪婉青都会亲自接见。 适逢这种特殊时期,敞开大门,前后殿伺候的人在里外候着,男女大防便无碍了。 今天褚宗保还没见人,齐耀林却急匆匆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夫君曾嘱咐过,若有万一,需立即离京的话,她心中一紧。 “嬷嬷,我出去看看。” 纪婉青将安哥儿交给何嬷嬷,站起抚了抚衣襟上些微褶痕,急急举步往外行去。 一行人步履匆匆,直奔前殿,从后房门进了往常接见褚宗保的偏厅,她在首位坐下,立即道:“召齐驸马。” 此刻齐耀林领着两个小太监,已经等在偏厅外了。后面两人是真太监,不过却是鞑靼细作,净了身后,好不容易才安排进公主府的。 他占了安乐大长公主驸马的便宜,由于太子对公主十分尊敬,上行下效,清宁宫诸人亦对他格外客气有礼,否则,他是不可能直接等在偏厅外的。 还有一点,齐耀林伪装太过成功了,踏实能干,与公主情深意笃二十余年,实在无人会将他与鞑靼暗牒联系在一起。 即便是许驰,亦是这般。 有外人进清宁宫,他照例先护在太子妃附近的。只不过,许驰虽穿了一身太监服饰,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从不敢靠太近。 因此,不论褚宗保还是齐耀林前来,他都一如既往,提前候在殿门边上。 “太子妃娘娘,大事不好!”齐耀林一被传召,立即急步往殿内行去。 他一脸凝重焦急,这句话提起了所有人的心弦,他一边匆匆进门,一边就已经禀报起来,“京卫指挥司出了细作,褚大人被重伤,京内皇城已混乱一片。” “褚大人命末将前来,立即护娘娘与小殿下出京!” 此言一出,殿内殿外皆骇然,纪婉青心跳漏了一拍,正要开口接话,秀眉却一蹙。 齐耀林步伐太快了。 须知主子接见下属,也是有一套严格礼仪规矩的。 好比此刻这个偏殿,若用两条线将其分割成三个等份,纪婉青坐在首位,一般宫人太监回话,站立的位置就该是她面前这条线。 但齐耀林不是一般人,他虽是安乐大长公主驸马,但终归是个外男,且太子还不在现场,他该停步在后面一条线,与太子妃拉开适当距离才是的。 这一点,褚宗保就做得很好,每次站立的位置恰到好处,低目垂首,微微俯身,完全不会往上面瞟一眼。 齐耀林是皇家驸马,规矩这玩意,他应该更熟知才是。 硬要说他太过焦急,且公主府与东宫亲厚,他便少了顾忌,也不是不行。 但纪婉青却依旧觉得不对。 她看着齐耀林时,连同对方身后两个小太监一同收入眼底,三人急匆匆往里头冲,刹那间,她心中警铃大作。 “你站住!” 纪婉青“腾”一声站起,抬脚就要往一边急退。 方才齐耀林先声夺人,用震撼的消息唬了殿内殿外一跳,虽他的身份能格外取信人,但一瞬间后,她立即察觉不妥。 高煦是什么人? 褚宗保乃他信重的心腹。能将京城皇城,乃至妻儿皆交托的心腹,能耐绝不容小觑,怎么可能轻易被个细作重伤放倒? 就算是真的,纪婉青相信对方只要剩了一口气,爬也要爬过来东宫的,怎么会将大小两位主子交托他人之手? 齐耀林在说谎! 他就是那个京卫细作! 她一边急急往旁边退去,一边拔高声音,疾呼,“许驰赶紧抓住他!” 许驰头脑反应并不比纪婉青慢,齐耀林脚步不见停,他瞳孔已一缩,脚尖立即一点,闪电般往殿内扑去。 一切发生在瞬间,太快了,太监宫人还来不及反应,殿内情况已发生巨大转变。 很可惜,齐耀林凭借他驸马的身份,取得了些许先机,等纪婉青等人发现不时,他已迅速跨过第二条线位置。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两个小太监立即转身,迎上扑上来的许驰。 这二人也会功夫,虽远不及许驰,但他们早有准备,占据先机,却刚好挡在对方面前。 许驰恨极焦急,迅速两个连环踢,踹中两人胸口,将对方踹飞,“咯勒”一声清脆骨响,这二人胸骨齐断,当场毙命倒飞出去。 只可惜,这二人本就是豁出去性命不要,目的是阻截许驰,为齐耀林争取时间的。 他们成功了。 虽许驰功夫精湛,不过瞬间,就将二人踢飞,但很可惜的是,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候,错过一弹指,往往就能改写结局。 “站住!” 纪婉青不会武,怎么也跑不过齐耀林的,只勉力连退两步,就被冲过来的对方一手拿住。 他一手卡住纪婉青咽喉,利落回转将她抵在身前,冷冷道:“你往前半步,我就掐死她。” 齐耀林眉峰不动,眸含冷戾,这模样,哪有昔日正气稳重驸马的影子。 “放下我家娘娘,你或许还有一丝活命机会。” 许驰立即刹住脚步,作为东宫暗卫副统领,这些京城掌权人物,都有一定了解,他从来不知道,这位齐驸马,武功竟这般高。 要知道,即便他在殿门口,还有小太监挡了挡,依旧瞬发即至。 许驰面容英俊,动作大了,喉间喉结就掩饰不住。他明显不是太监,身手又这般绝佳,齐耀林瞬间明悟,对方必然是皇太子器重心腹。 这么一个人,负责保护太子妃母子,可见纪婉青在太子心中分量。 他的心定了定,即便拿不了小殿下,也足够了。只要钳制住太子妃,按照原定计划,他们兄弟必能顺利脱身,离开京城。 齐耀林已经成功了一半,心中一喜,不过他却不敢放松丝毫,唯恐前功尽弃。 于此同时,许驰目光如鹰隼,锋芒毕露,不动声色间审视着对方,寻找破绽,顺带与纪婉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眸光一碰即离,这人如今万分谨慎,不宜强攻,只能伺机寻找破绽。 “太子妃娘娘。” 齐耀林眼尖,这点小端倪也看见了,他哼了一声,手上微微使劲,“我劝你还是安静一些。”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并没有把纪婉青放在心上。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当不得大用,就算他此刻被人直捅心脏,也能在咽气前,掐断手上这条纤细的颈脖。 齐耀林全副心神放在对面,许驰为首,还有他身畔已合拢过来,正一字排开的太监服饰男子。 足足二三十人,看步伐动作,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更甭提外面已聚拢过来的其余好手。 东宫水面下的力量让他心惊,心更提起来之余,也有一丝喜悦。 这就对了,他就知道纪氏母子,在皇太子心中地位卓然。 虽如今皇长孙无法到手,但纪氏也不错了,只要他谨慎,人质在手,就能顺利出城。 看到曙光,齐耀林心里有了底,开始挟持手上人,慢慢往殿门退去。 纪婉青眼睑微垂,状似不经意间微微跄踉,他瞬间警惕,立即提了提,喝道:“给我好好地走!” 其实相较于普通闺阁千金,她的体力算是不错,虽然跟男子不能比,跟齐耀林更不能比,但起码不至于跄跄踉踉。 这种危险时刻,纪婉青的心绪却格外清明,她心念急转间,转出一副花容失色,被吓得手足无力的模样。 她本骨架纤细,看着十分娇柔,肢体及表情有十分到位,加上寻常女子遇此状况,没有被吓瘫就算好的了,因此齐耀林并未生疑。 他虽不怀疑,但也很不耐烦。纪婉青无力行走,他提着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倒退着走,动作实在很不方便。 他干脆手上一转,钳制住纪婉青后颈,让对方面向他,自己倒退,她则向前面走。 这样果然好多了。 齐耀林专心致志盯着许驰,余光还得留心其余好手,耳朵高高竖起,以防有人偷袭,十分缓慢地往外挪。 他无暇分神,纪婉青转了个身,却能不动声色打量眼前人。 齐耀林剑眉星目,国字脸型,虽年近五旬,但不难看出,对方年轻时是个俊朗男子。 也是,若是容貌不出众,也不会被列为驸马人选。 纪婉青关注的点却在另一处,她发现,这人虽长得不错,但却是典型的大周人相貌。普通鞑靼人五官深邃之感,在他脸上找不到一点痕迹。 这会是巧合吗? 纪婉青微垂眼睑,她认为不是。 齐耀林还有个弟弟,兄弟二人潜伏在大周,三十年来不露丝毫破绽,他们的脸想必是一大利器。 她更偏向这二人是真兄弟,或许,他们身上还有一半大周血统。 应该是母族吧,毕竟古代是父系社会,没有一个鞑靼承认的身份,他们是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 两国常有交战,边疆乡镇女子被掠夺时有发生。 纪婉青心念急转,倏地抬眸,看向神情紧绷的齐耀林,突然提高声音厉喝:“你今日所作所为,可有想过你的母族!”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第 一百一十五 章 ,二十多年的枕畔人,情深意笃的夫君, 原来都是伪装, 撕下那层面皮,狰狞而丑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安乐大长公主是聪颖的, 但齐耀林好夫君的角色实在演得太好,多年来一点不察。 这件事, 对大长公主还是极为震撼的, 齐耀林咽气后,她立即晕阙过去了。 前庭瞬间兵荒马乱,纪婉青顾不上其他,赶紧命人召太医。要知道,公主身体不怎么好,在皇室可是出了名的。 “姑祖母,您感觉可好了些?” 太医很快赶来,将公主救治清醒,她没什么大碍, 就是一时情绪波动太过激烈,醒过来就无碍了。 安乐大长公主一身血衣已替换下来,头脸也抹了干净,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唇瓣失去了血色。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 神色怔忪, 有几分失神。 公主很明事理, 为人一点也不糊涂,只是二十年青春年华,与一个细作成婚恩爱,任何安慰语言,在这一刻都黯然失色。 纪婉青斟酌几遍,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声劝解,“姑祖母,好歹这事儿算真相大白。” 情感损失无法弥补,但大周的损失总算止住了,身为皇室要员,高家儿女,要考量的不仅仅是个人。 “太子妃说得对。” 安乐大长公主回神,浮起一抹苍白的笑,“这人没有得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也知道此事无解,遂不再多说,只看着纪婉青道:“太子妃也伤了,快快诊治了才是。” 纪婉青确实受伤了,在脖颈上。齐耀林手劲不小,掐得她脖子淤青一片,如今缓过来后,才感觉火辣辣地疼痛。 老太医已取出了药膏,仔细察看一遍,才给敷上淡绿色的药膏,并给略略包扎。 “娘娘这伤不重,无需服药,只是伤愈前不可高声说话,饮食须清淡。” 纪婉青脖颈冰冰凉凉,感觉舒坦了不少,她又吩咐太医去给梨花看一看。 梨花被救后,暗卫看过了,说无事。 暗卫们这句无事,大概是忽略了颈脖这点小伤,纪婉青看着,梨花比她严重。 宫人领了太医出去,等送走了安乐大长公主,她折返后殿,“安儿呢?” 她声音微带沙哑,咽喉疼痛,颇有些难受,接过宫人递上的温蜜水喝了口,这才好了些。 前殿巨变,后殿诸人都听说了,大伙儿心悸不已,乳母赶紧把小主子抱过来。 纪婉青接过熟睡的儿子,仔细端详许久,母子平安,一颗心这才终于回到实处。 “嬷嬷,梨花怎么样了?” 她见何嬷嬷回来了,便将襁褓放进悠车里,嘱咐小心照顾,又安慰了两句一脸心疼的乳母,她便问起梨花。 “那丫头无大碍,太医说,好好歇息,将伤养好就成。” 纪婉青舒了口气,这就好。 先前那事已经大致处理妥当了,随后,她命吩咐宫人取来笔墨纸砚。 她要写信给高煦。 这事儿的过程,许驰肯定会传密信过去的,请罪想必不能少,而关于女主子的事后状况,必然不会赘叙。 她必须赶紧写一份信笺,交给许驰送过去,好安安夫君的心。 再说高煦这边,可汗海东青到了,不管鞑靼统帅胡和鲁如何心有不甘,也不得不立即下令后军变前军,火速驰援可汗。 这般仓促撤军,影响是巨大的,加上大周早有准备,狠狠追击痛打,鞑靼损伤不小。 不过胡和鲁大军到底有几十万之众,依旧迅速出了蓟州,直奔可汗方向。 霍川手底下不足十万兵马,若是腹背受敌,将非常凶险,因此高煦传令张为胜,一刻也不能停,直追上去,与霍川大军汇合。 一道道军令传出,从傍晚一直商议到夜深,高煦终于将手头上诸事处理妥当。 传令官c东宫幕僚c亲卫军大小将领,自议事厅鱼贯而出,静候已久的林阳这才上前。 “启禀殿下,许驰有两封密信传到,分别是傍晚以及方才。” 林阳恭敬抬手,将密报连同纪婉青亲笔信呈上,他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禀,“京城发现暗牒,竟是安乐大长公主驸马齐耀林。” 高煦轻揉眉心的动作一顿,沉声说:“说清楚。” “齐耀林突至清宁宫,谎报消息,意欲擒娘娘为质,幸而有惊无险,娘娘脖颈处受了轻伤。” 话罢,林阳屏息,听见头顶一阵轻微的纸张摩擦声,高煦果然震怒。 “好一个齐耀林,好一个鞑靼可汗!” 向来保持温润形象的皇太子,罕见怒形于色,室内沉凝到了极点。 动了他的妻儿,就是动了他的逆鳞。齐耀林虽已伏诛,但亦难泄他心头之恨,高煦神色冰冷,“将此贼挫骨扬灰。” “属下领命。” 林阳应了一声后,顶着低气压继续禀报后续,“许驰连同褚宗保,随后抓获了齐辉杰等人,可惜暂未能得到消息。” “刑讯重点,放在中低层暗牒身上。” 高煦到底是皇太子,久经大事,很快,他便将怒意暂时收敛,为刑讯方向圈定了目标。 抓获暗牒,肯定是严刑拷打的,以第一份信报与第二份的相距时间看来,这伙人必然已经受过重刑一段时间。 齐辉杰不开口,高煦并不意外。 历来高级别的暗牒,嘴巴绝对撬不开,酷刑加身,常人无法熬得住,但对于这种人来说,不过曾经训练的一个项目。 不能出色完成,甚至成为同期的佼佼者,是不可能被委以重任的。 也是因此,经验丰富的许驰,才没有阻止安乐大长公主杀死齐耀林。 公主意在斩断昔日情谊,给自己给大周一个交代。又或许潜意识里,爱恨交织,未尝不是想全最后一丝夫妻情分。 不过不管如何,面对这位曾格外关照幼年太子的大长公主,许驰相对宽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无论许驰林阳,还是高煦,这主从几人,都没有把视线放在齐家兄弟身上。下面底层细作才是他们的目标,撬开这些人的嘴,从蛛丝马迹中尽量顺藤摸瓜,才是硬道理。 林阳忙应了一声,领命匆匆出门传信。 诸般事情暂时处理完毕,高煦独自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沉思良久,等林阳返回后,他最终吩咐道:“你传令下去,命许驰将太子妃母子护送过来。” 没错,他打算将妻儿接过来。 清宁宫的防卫,是高煦亲自安排的,本来以为水泼不入,不想却出了一个齐耀林。 这一个齐耀林拿下了,谁知道有没有第二个? 虽然知道这种级别的暗牒,有一个就极难得了,基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但事涉妻儿,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这次幸好纪婉青机敏,许驰等人又配合得当,才脱了险,万一有下次呢? 大周此时,已经夺回了蓟州,仔细清扫数遍,确定再无纰漏,皇太子刚刚进驻。 高煦坐镇蓟州,亲自指挥大战,这时候的蓟州城,里里外外都是他心腹统领的部队,都指挥司官邸,更由东宫亲卫拱卫。 真正的水泼不入,比之此刻的京城,安全要有保障多了。 发生了这件事,高煦不将娘俩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是不可能放心的。 之前他考虑,是顾忌儿子还太小,但转念一想,蓟州距京城不过百余里,一点不远,而都指挥司虽不及清宁宫,但条件还是不错的。 既然下定决心,高煦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告知妻子这事,随后又安排了足够人手,负责沿途护送,以确保无虞。 “殿下让我与安儿到蓟州去?” 纪婉青咽喉仍有不适,清咳两声,她在仔细将信笺看罢,这才回头看向何嬷嬷,“嬷嬷,你赶紧领人将细软收拾一番,殿下说,尽快启程。” 夫君的心思,她一看便知,既然他做出这个决定,蓟州安全是无虞的,环境想必也不错,不怕委屈了安哥儿。 短短百余里路,不远,纪婉青当然不会推拒。 “嬷嬷,我的物事无需收拾得太过精细,日常所用收拾起来即可,反倒安儿的要仔细些,宁可多准备一些,也不可遗漏了。” 另外,她还嘱咐乳母们的物事,要带得齐全些。 安哥儿一个多月了,他最重要的行囊,就是乳母们,毕竟他的母亲,如今不好再喂他了。 纪婉青受了大惊,奶水是陡然减少,本来可以喝点下奶汤水的,可惜那场惊变到底影响不小,白天还好,晚上她就梦魇了。 太医说最好能喝几剂定惊汤药,何嬷嬷想着,太子殿下就允许主子喂两月孩子,如今安哥儿都一个多月大,也不差这点时间,反正初乳都喝过了。 乳母们的乳汁质量,是相当高的,安哥儿也是个不挑嘴的孩子,谁喂都吃得喷香。 乳母絮絮叨叨劝着,纪婉青犹豫半响,也就应了。 这服了汤药,只好不喂儿子了。 好在那定惊汤药效果不错,喝了两剂,她脸色看着就好了些。 安哥儿人小,不是吃就是睡,也没多少常用物品,而纪婉青一切从简,母子二人的行装,连夜就收拾好了。 次日午膳前,许驰护着大小两位主子出了京城,与外面的大部队汇合,车驾向着东北方向而去。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第 一百一十七 章 ,燕山脚,大周营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数次鏖战, 又一次鸣金收兵, 回到营帐,穆怀善随手抹一把脸上血珠, 吩咐道:“备水沐浴。” 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 本是一极俊美风流的男子, 此刻却身披冷硬的染血甲胄,一颗殷红血珠自饱满的额际滚下,留下一道蜿蜒红痕。 方才一战畅快淋漓,甫下战场的他,眸光犹带杀意,一身血腥之气。 对比极强烈,却毫不突兀。 穆怀善可以酣战半月不洗澡,但闲了下来,却忍不得一身黏腻, 好在他是大将,要洗漱还是随时可以的。 痛快洗了个澡,春寒陡峭的夜晚,他仅穿了件薄绫里衣,刚自帘帐后转出,心腹穆德便匆匆撩起内帐帘子, 凑上前低声禀道:“主子, 陈王来了, 如今就在外帐。” 大将的营帐,分了内帐外账,中间隔开,内账用于个人休憩,外账则可以召集同袍或者下属议事。 陈王是皇子,当然不可能候在营帐外等通传的,他直接进来了,因距离颇近,中间仅隔一层幕布,所以穆德的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二人听见。 “哦?” 穆怀善挑眉,有些许诧异,不过须臾转念,心下便了然。 魏王与陈王请命领兵出征,就是竭力避免皇太子大权在握,等昌平帝回銮后无力回天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皇太子代天子亲征,统领全军,节制一切参战人员,且东宫本来渗透军方久矣,他教令下达,军马立动,如臂使指。 换了魏王陈王,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二人从未掌军,那些个手掌雄兵的大将们,虽态度恭敬,但却不可能听其号令的。 魏王还好些,岳父英国公本身掌兵,既然投靠了坤宁宫,又把女儿嫁过去了,当然以女婿马首是瞻。 甚至激战空隙,还能多多传授一些实战经验。 陈王就尴尬多了,军营本来就是讲究实力的地方,他一无亲信二无战功,大家只有面子情。而对于张为胜而言,这两位皇子性命无碍就行了,其余的,他没空管。 明眼人都知道,这一战很重要,而且还是生平第一次直接接触兵权,陈王会放任这种情况下去,任由自己处于劣势吗? 当然不能的。 所以,陈王这段时间,一有空隙,就四处拜访诸位大将。 当然,他没天真地认为,仅靠拜访,就能拿下将军们,这一切都是幌子,他的目的是穆怀善。 穆怀善明面是保皇党,与坤宁宫毫无瓜葛,但实际上,他是皇后嫡亲的弟弟,魏王陈王的小舅舅。 这小舅舅手上的兵权,可比英国公还大,陈王头一个欲实现的目标,就是对方。 穆怀善似笑非笑,慢条斯理披上匆匆打理妥当的铠甲,撩起帘帐,随意挥了挥手。 穆德及帐内亲兵无声无息退下,账内仅余舅甥二人。 “殿下此来,不知所为何事?” 穆怀善并没有施礼,而是随意往首位上一坐,端起茶盏吹了吹,呷了口。 他的姿态颇散漫,声音更漫不经心,但陈王不以为忤,反倒微微抱拳,笑道:“外甥久仰舅舅,如今终有缘拜见。” 作为一个皇子,母家亲缘关系其实得靠后的,但他施礼十分自然,不论真假,看着都心悦诚服。 这外甥表现,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穆怀善微微一笑,“殿下千金之躯,何须这般多礼?” 他态度未见热络,但也不显生疏,说了一句客套话便住嘴,没有继续询问的意思。 陈王有求于人,山不就他,他就来就山,问候这位亲舅几句,他笑容便一收,面上染了几分忧愁,“外甥如今有一困惑,求舅舅不吝解答。” “哦?” 虽穆怀善了然一切,但他今日却很有些兴致逗趣,闻言端正了坐姿,状似关切问道:“不知有何事,殿下请说。” 对方这个态度,给了陈王很大鼓舞,要知道从前与小舅舅联系,都只是临江侯出马的,他听说穆怀善脾气古怪,性子执拗,来之前,还有些忐忑。 不想如今接触,却不似传闻。 难道是母后与大舅舅,不希望自己与掌兵的小舅舅接触? 陈王疑心病很重,心念几转,面上却不露声色,只继续道:“如今东宫代天子亲征,我方受掣肘颇多,若不及时应对,恐怕将来境况日下。” 他这话是不假的,就说穆怀善,他统领的大同兵马汇入大军后,连番大战,都是左有张为胜,右有霍川,他被牢牢钳制住,即便有折腾打算,亦无处施展。 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已暴露,一切皆在皇太子掌握之中。 穆怀善不在意夺嫡成败,只是这么一来,就意味着这次大战过后,坤宁宫一党即便不彻底倾覆,亦相差不远了。 形势比人强,他一时未有破解之法,不过陈王这外甥,倒还算有些敏锐。 他一时兴致大增,立即接口道:“殿下顾忌有理,如今正是最后争取一把的关键之时。”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陈王精神一振,“只可惜” 他面上有些迟疑,似乎难以启齿,犹豫一阵,终于下定决心。 “只可惜,二哥与英国公,举措太过保守,至今未有丝毫借机扩张之意。” 扩张很难,但不努力真的错失良机了。 魏王策略向来保守,认为该站稳脚跟再谋后事,而英国公顾忌贵婿,言听计从。 陈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英国公手上兵权虽不及穆怀善,但也是一股不算小的势力,现在不趁着大战混乱,排除异己,再接手其残余势力,更待何时? 前路已日益艰难,只有多多掌控实权兵力,将来才能争取一把。 陈王是真急愤,此刻说话时也带上几分,恨不能立即以身替之。 不过,他话中隐藏之意也明白了,就是欲掌了权柄,立即采取行动。 简白的说,其实是想与小舅舅联手了,又或者说,最终目的是想将对方收于麾下。毕竟,英国公与魏王关系紧密,他根本不可能插得上手。 陈王这个算盘打得挺好的,但凡穆怀善聪敏点,有前瞻目光一些,都会答应下来的,毕竟大家现在坐同一条船。 想法是好,但他没想到这位小舅舅古怪如斯,根本不在意夺嫡结果。 “殿下,我这里有一计,不是殿下是否愿意一听?” 穆怀善平生最不乐意的事情,就是被别人觊觎手上的东西,甚至意图抢夺。 他表情不变,心情却一下子沉郁下来了,抬起眼皮子撩了对面人一眼,玩味一笑,“此计,或能解殿下之难。” “小舅舅请说。” 陈王没看出端倪,闻言精神却立即一振,他按捺下喜悦。状似谦和。 “我本欲助殿下一臂之力,只可惜大同一向中立,我不能轻易改弦易辙。”这话不假,保皇党,也不是说倒就能倒的。 穆怀善微微挑唇,饶有兴致看着陈王表情一僵,继续笑吟吟说话,“只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舅甥二人坐得不远,他直起身子凑过去,语带诱惑,低声说:“英国公之所以以魏王马首是瞻,不过是因为魏王乃后党之首,以及魏王妃之故罢了。” 坤宁宫拥护的帝位继承人,乃是魏王;魏王迎娶了英国公嫡女,用姻亲关系,将二者利益牢牢捆缚在一起。 魏王若登基,秦氏便是皇后,英国公便一跃为国丈。 然而,纪皇后不仅仅是一个儿子啊,英国公也不仅仅是一个女儿,若能达到目的,嫡女庶女都一样的。 魏王并非不可替代的,如果他战死,陈王就是纪后一党唯一的皇子了,再将英国公府的姑娘纳入府中,结果不是一样吗? 陈王听懂了,整个人弹跳一下,倏地抬眼看向他的小舅舅。 穆怀善依旧微微笑着,黑眸深沉,带着难以言说的蛊惑。 陈王的心立即“砰砰”狂跳了起来,他垂下眼睑,急促呼吸几下,才能勉强维持镇定。 “小舅舅所言甚是。” 对方的一番话,给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他的心很乱,有惊慌,更隐隐夹杂窃喜。 他有些坐不住,随意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回去了。 穆怀善并未起身相送,只斜倚在圈椅上,收了笑,淡淡看着陈王背影消失。 半响,他轻哼一声。 穆怀善的表现,陈王并不知道,他匆匆回了营帐,挥退守卫,独自在屋中坐了良久。 最后,营帐中传出命令,“去,去把丁先生请来。” 丁先生,就是丁文山了。 这次陈王奉旨出征,也是带了幕僚的,作为最被陈王倚重的一个,丁文山当然来了。 “殿下,可是战局发生了变化?” 丁文山这人是有真材实料的,在他很有分寸的献计下,陈王确实小小地立了几次功劳,直接导致一些大将认为,陈王比魏王能耐些。 这也直接导致了,陈王掌兵的心愿更加迫切。 “战局并无变化。” 陈王也不废话,直接道:“只是本王有一事抉择两难,请先生指教。” “本王若顾忌兄弟之情,将置母后及坤宁宫下一众于危难之中,本王该如何抉择?” 丁文山闻言诧异,余光见陈王神情严肃,却难掩目光灼灼,这是想有大动作了? 他垂眸遮住目中精光,面上却立即认真回道:“当然舍小利而就大义。” “此事若被宣扬,恐怕母后等人怨恨甚矣。” “无碍,既是大义,总有卓见成效的一日。” 丁文山斩钉截铁,随后又补了一句,“况且,此事若未被宣扬,即更可两全其美。” “好!说得好!” 陈王心中其实已有选择,但此事颠覆以往认知,他急需一个强硬的赞同声音。 如今得到了,他不再多说,只颔首道:“先生果然睿智,小王之惑立解。” 丁文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该告退了,立即拱手,“在下还有事务,恐不宜久留。” “先生慢行。” 陈王亲自送到门前,主宾二人分开,丁文山转弯时瞥了营帐一眼,心下微微一笑。 身在军营,虽传递消息难了些,但若有早准备好的特殊渠道,总归还是顺利的,很快,丁文山的密信,便到了高煦手里。 “小利?大义?”高煦剑眉微挑,冷哼一声。 他耳目甚广,已知悉陈王寻过穆怀善之事,看来这对舅甥凑一起,颇有几分意思。 “林阳,传命各方,暂无需理会魏王陈王诸事。” 霍川等大将,都是东宫心腹,无需吩咐,自然有人格外关注这两位皇子。 高煦这命令,也算为陈王的“大义”开了方便之门,他倒要看看,陈王要大义到何种程度。 毕竟,魏王外有张为胜顾忌,内有英国公谨慎护着,想要“战死”,也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 几方暗暗观望,然而,陈王的动作,却远比想象中要快。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第 一百一十九 章 ,新出炉翁婿二人意见达成一致后,头一件要办的事, 就是处理魏王的尸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件事是不能隐瞒不报的, 好在如今身处战场,有一些灵活操作空间。 趁着魏王尸体还热着, 英国公匆匆取来一柄自鞑靼缴获的弯刀,猛拔出匕首, 立即用弯刀狠狠戳了几次, 次次贯穿胸膛。 匕首轻而薄,刃面比弯刀小多了,这么凶猛刺了几下,原来创面再也不能分辨。 英国公杀敌无数,经验丰富,再加上魏王血液尚未凝固,这般伪装一番,看着倒没有破绽。 随后,英国公再使心腹悄悄接近鞑靼军营, 低调挑衅一番,双方在夜色中小范围交战大半个时辰。 随后,大周军营就传出,魏王不幸被敌军杀害的消息。 本来,英国公陈王还有些许担忧的。虽然消息拖延了一段时间,用以模糊魏王死亡时间, 伪装也到位了, 但霍川张为胜等人, 可不是好糊弄的。 好在,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霍川等人正连夜商议作战计划,时间非常紧,匆匆过来看了眼,就回去了。 因身处战场,装殓立即进行,且出于某种心理,魏王棺椁享受了一把普通将领的待遇,先停在蓟州。 这是因为,“悲痛”的二人决定,以大战为重,待大胜之后,才将棺椁运返京城。 魏王亲自上战场,想必也希望亲眼看见大败鞑靼的。且为了皇后不至于过度悲伤,又无人安慰,他战死的消息也暂时掩下来了。 毕竟,魏王妃怀有身孕,且坐胎十分不稳,万一传信之事处理不妥当,这唯一的遗腹子是铁定保不住的。 陈王作为魏王胞弟,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最后一个理由很上得了台面,加上霍川得了主子的话,带头持默许态度,于是,就没有人提出异议。 英国公陈王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真的这般顺利,无一外人知悉吗? 答案当然不是。 事实上,高煦早已接到了信报,虽陈王营帐内之事不详知,但事情脉络,俱已理清理顺。 “此事无需多理,让陈王做主即可。” 大周鞑靼几次交锋,这次休整的时间又相对较长,恐怕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已酝酿得差不多了。 大敌当前,高煦并没有太多闲暇搭理这对兄弟,钳制住对方,不让这群人折腾出幺蛾子,扰乱战局,这就可以了。 “另外,传信霍川张为胜,多多留意穆怀善。” 相较起陈王英国公,他更警惕穆怀善,毕竟这人有勇有谋,还有亲信兵马,行事每每出人意表。 仔细嘱咐一番后,再处理完大堆军政要务,天已经黑透了,高煦搁下笔,揉了揉眉心,这才起身折返寝卧。 以往纪婉青母子未到时,基本他是在书房榻上歇息的,但如今无论再晚,他还是会回屋。 进了内室,纪婉青刚把儿子哄睡,高煦接过安哥儿,这小子已经两个多月大了,越发白胖,睡得香甜,粉嫩嘴角不忘吐着奶泡泡。 他微笑,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热帕子,给儿子小心擦拭干净嘴角,亲自送回次间。 夫妻洗漱过后,躺在床上睡下,他便将这个消息告知,“魏王死了,等到班师回朝之日,棺椁才会送返京城。” “什么?” 纪婉青是震惊的,虽她对导致父兄战死的罪魁祸首们毫无好感,甚至恨不得对方偿命,但她还是知道皇子们身份不同,参战统帅们不会让他们涉险的。 皇子想战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怎么好端端的,魏王就死了,他不是有岳父英国公照看着吗? 而且一个皇子,怎么就没有立即将棺椁送回,这是要掩下消息吗? “魏王乃陈王亲手所杀,后陈王与英国公意见达成一致,魏王战死的消息便传出了。” 高煦薄唇微挑,扬起一抹讽刺的弧道,“大约,陈王回京后,就会纳英国公府的姑娘进王府。” 当然,上述之事是建立在风平浪静的情况下的。 他打算回京后,便揭露当年通敌一事,恐怕,陈王不能如愿以偿了。 纪婉青静默,弟弟杀哥哥,是因为在不少人眼里,所谓亲缘关系,是远远比不上切身利益的。 魏王死了,秦采蓝成了寡妇,若是刚开始时,她大约会为对方惋惜一番,毕竟皇家媳妇不好当,一旦男人没了,这辈子守寡的下场的注定了,可没半分悬念的。 可是经历过种种不和谐后,纪婉青对这位昔日旧友只余厌恶,惊讶半响,便揭过去。 她更心疼自己的男人。 高煦这一个多月来劳碌非常,军务朝务一把抓,大战须时刻关注,天不亮就起,深夜才归,即便年轻力盛,俊脸也难掩些许倦怠之意。 纪婉青纤手抚上他的眉心,又细细揉按着他额际两边,关切道:“夜深了,你快些歇罢。” “下次,你不许等孤,自个儿早早歇下才是。”即便她不大听话,他也得多说几遍。 纪婉青这手艺,当年是专门学习了一下,给爹爹撒娇用的,力道刚好合适,穴位也准,高煦头部一阵舒坦,闭目享受妻子柔情。 “青儿。” 揉按了大概一盏茶时间,他唯恐妻子手酸,就把她的手握住了,并温声道:“这场大战已持续了一个多月,我方与鞑靼几次激战,已酝酿得差不多了。” 大概很快,就会爆发一次或者两三次战役,彻底决定胜败。完事后,大军就会班师回朝,他们一家也要回京了。 “这太好了。” 纪婉青一下子高兴起来,这样好啊,结束战事,对大周对将士对百姓,都是大好事。 开战一来,大周一直稍占上风的,高煦此刻虽有些疲倦,神态却未见严肃慎重,显然还是有把握的。 这样再好不过。 她由衷喜悦,“我等着你们凯旋。” “好!” 高煦微笑,不过说到这里,他不免提前嘱咐道:“青儿,过上两日,孤将会亲临前线督战,你与安儿,就留在蓟州,孤很快就会回来。” 虽战场距离蓟州不远,飞鸽传书不过一个多时辰的事,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来回三个时辰,说来也很久了。 后面的战役很关键,高煦已经决定,启程亲临燕山脚,直接进驻大周营地。 纪婉青不笨,各种关窍她一听就知。老实说,她是惦记的,还有一些担心,但她听罢以后,还是搂紧他,低声应道:“好,我与安儿等着你。” 既然非去不可,那就让他少些惦记,照顾好自己与儿子,才是最正确的事。 妻子一贯懂事明理,又时熨帖得人心尖发疼,高煦“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只将人紧紧搂住。 “睡吧。” “好。” 一夜无词,隔了一天,高煦天未亮即起,告别妻儿,清晨便出了蓟州,直奔燕山脚而去。 皇太子亲临,能大大鼓舞全军士气,因此消息并未掩饰。 在陈王计策得到英国公赞同,二人正苦思良策,好让这场战役平局收场,并将皇太子战功压到最低的时候,不想,高煦已经抵达大周营地。 一连串最猛烈的激战,也将拉开帷幕。 短短两日,大周鞑靼两方,便爆发了几次短暂而粗浅接触。 此刻燕山脚下,气氛紧绷到极致,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硝烟气息,仿佛一点就燃,一触即爆。 双方枕戈待旦,全神贯注警惕敌方。 这时候,大周营地中,却还有一个人在分神其他。 这个人,就是穆怀善。 “主子,魏王的棺椁送返蓟州,消息果然没有传回京城。”说话的是他的心腹穆德。 要说穆怀善,他真没对两外甥太在意,否则就不会一个心下不悦,就挑唆陈王杀兄。 只是陈王真动手了,他却因此注意到很多不同寻常之事。 一个成年皇子战死,实在不是一件小事,但大周军营却出奇的风平浪静。 再来就是魏王棺椁,及丧报之事。 一般大战,战死的将士实在不会太少,然而限于种种条件,一般遗体会有两种处理方案。 普通兵卒的,一般有同袍愿意带的,就会火化送返故乡;但更多是挖一个大坑,将他们一同埋葬了,继续守护大周边疆。 没办法,准备这么多棺椁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遗体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会引发一连串严重的疫病问题。 另一种处理方案,就是针对中级以上将领的。等级上来后,人数肯定就少,他们若战死,遗体会先装殓,然后先暂时停在后方,等战役结束一起运返。 没办法,非常时刻,很多时候是腾不出人手来运送的,不过条件允许的话,还是会先用冰镇着保存。 魏王是今上亲子,千金之躯,跟普通将领是不同的,他应该享受的,是立即飞马传送丧报,并护着棺椁返京。 陈王杀兄,难免心虚,他借口在冠冕堂皇,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适当拖延时间。毕竟尸体这玩意,即便有冰,时间一长,也能彻底模糊掉很多痕迹。 穆怀善一直冷眼旁观,让他诧异的是,陈王居然一切顺风顺水,魏王棺椁送回蓟州,消息居然还真被捂下了。 这让他瞬间警铃大作。 要知道,这大周营地里,聪明敏锐者多得很,也不是人人都事不关己的。 这当先的,就是负责统帅大周七十多万兵马的两人,霍川以及张为胜。 皇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战死,这二人是有责任的,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这背后必然有人操纵,松松手把陈王放了过去。 这人是谁,呼之欲出。 皇太子。 皇太子力量太大了,恐怕东宫多年渗透,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穆怀善手指轻敲桌案,心念一转,想起了霍川。 霍川这人,是他多年的老对头。 二人都是军中佼佼者,偏偏就是看不对眼。当年松堡之役,一切证据抹得干净,没有人能拨开云雾,偏偏就是霍川,那时候就盯上了大同。 他一点证据俱无,仅靠直觉,当然不敢宣之于口,只沉默地压在心底。不过打那以后,宣府就开始频繁派出密探,造访大同都指挥司。 等等,密探? 穆怀善眯起眼睛,突然想起去年他回京述职时,大同遭遇的那次密探闯入。 闯入者端是厉害,险些进了外书房。 因为当时,暗探首领窥见闯入者突然调整方向,奔宣府去了,他便认为是霍川新招揽了高手,特地派过来的。 如今想想,会不会不是? 若真不是,那闯入者是谁的人? 穆怀善一瞬间想到东宫。那为何,来人出现一次后,就销声匿迹了? 那必然是成竹在胸,只待时机了。 “我们不能再返回大同了。”正确的说,不能让朝廷掌控着他。 穆怀善是个很敏锐的人,大战刚开始,他就察觉霍川早投靠了东宫,所以这次大战才能平步青云,被皇太子委以重任,一跃成为七十万大军统帅。 再经历魏王战死一事,他甚至察觉皇太子不仅仅只有霍川一个心腹,否则,这消息不会被忽略得那么彻底。 皇太子对军政两权的掌控,已经抵达高峰,再结合他某些猜测,恐怕大战一结束,就是清算的时候。 “借这次大战,我们必须脱身。” 穆怀善不怎么在意权柄,甚至不怎在意生死,但他在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被人牢牢掌控,任剐任杀这般失去尊严的待遇,他决不允许自己遭遇。 好在,他早有了准备。 这次大战甫一开始的时候,霍川受重用,而他时时被钳制,穆怀善就有了危机感。 他的直觉很多时候是对的,他愿意相信它。而且,根据从前的种种蛛丝马迹,虽他不像现在般笃定,但也隐隐猜测到几分。 后路当时就准备起来了。 若皇太子登上大位,任何文臣武将,都是无法与之抗衡的,这一点,穆怀善看得清楚分明。 他不眷恋权位,既然如此,彻底遁逃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正好这是一场庞大的战役,而战场恰恰毗邻燕山山脉。 燕山山脉庞大而广阔,小许人潜入如龙入海,再想寻觅,简直难于登天。 穆怀善做好两手准备,一边继续观望着,一边就已经吩咐心腹们去勘察燕山地形,寻找一条合适而隐蔽的路径。 必要时,就让大同都指挥使战死沙场,然后他通过燕山遁离,从此无踪。 反正大战役后,无法辨认出身份的遗体,不要太多。 “我吩咐你们办的事,都办好了么?” “回主子的话,路径已经选好了,绝对隐蔽;替身也已准备妥当,绝不露半点端倪,只待主子适时脱身。” “很好,随时待命,等大战过半,我们就离开。” 不得不说,穆怀善是非常聪敏的,计划完善周全。他也确实有能耐,即使有人密切关注着他,这个遁离计划,依旧捂得死死的,不露半点端倪。 如无意外,他确实能顺利离开,天高海阔,再无人能觅其踪影。 只不过,当大战起后,他准备寻找机会离开战场时,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就是耶拉。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第 一百二十一 章 ,为了不露破绽,耶拉说的是鞑靼语, 然而经常与鞑靼打交道的大周将军们, 或多或少都能听懂一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有人找上门报父仇挺正常的,毕竟穆怀善驰骋沙场多年, 砍杀的鞑靼军士实在不计其数。 “来得好!” 高手看高手,一眼便知, 眼前这络腮胡明显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穆怀善许久未曾遇上,他兴奋极了,立即大喝一声,同时他一踢马腹,提刀急速迎了上去。 “哒哒哒!” 双方胯下,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短短距离瞬息即至。 “砰”一声,两柄大刀猛然碰在一起,竟有微微火花迸溅。 由于战场的特殊性, 大将们用的刀体积很大。一个长长刀柄,伸出宽厚的刀刃,大周刀的刀刃相对直点,而鞑靼这边着弯点,不过无一例外,都非常非常的沉重。 碰撞起来也格外震撼人心, 沉沉的金属交击之声, 骤然小范围响彻这片战场。 耶拉穆怀善二人从戎多年, 大刀这点重量早已不放在眼里,两刀一相触,立即提气欲压到对方。 可惜两人旗鼓相当,俱未能占据上风。 马蹄声“哒哒”,毫不停歇,二人交手一招,立即错身而过,互换了位置,又立即提缰转过身来。 “好!” 穆怀善虎口发麻,可见耶拉劲道之大,与他是不相上下,他很久没有遇见这般功夫精湛的对手了,一时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战意熊熊。 “来得好!”他神色一正,漫不经心之意尽去,盯着眼前年轻的络腮胡,傲然道:“要报父仇,尽管来!” “要取我项上人头,有能耐就放马过来!” 穆怀善渴望屠戮强者,亦不排斥被同等本领的人杀死,相反,他很热衷与这种光明正大的对战。 畅快淋漓的战斗,能彻底释放心中蛰伏的暗兽,他惬意极了,所谓燕山遁离之事,早被抛在脑后,只目光灼灼盯着眼前络腮胡。 耶拉并没有穆怀善这么好的兴致,眼前的是杀父仇人,他只欲亲手刃之,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其余的情绪,他并没有。 他并不吭声,只紧紧盯着穆怀善,一提马腹,立即疾奔过去。 二人立即展开激战。 耶拉一刀横扫,重若千钧,穆怀善立即一个后下腰,刀锋堪堪贴着他的腹部过去。 刀锋一过面门,他立即翻身坐起,扬起大刀,当头劈去。 耶拉战场经验十分丰富,不等招式使老,立即猛一提刀柄,刚好迎上当头劈下的刀锋。 “砰”一声沉响,耶拉虎口崩裂。 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他接这一招,力道全压在下位,虎口首当其冲,立时鲜血溢出,染红甲胄。 耶拉毫不在意,仿佛痛感俱无,他立即错身避过刀锋,手里猛一旋转,顺势削向对方胸膛。 大将的铠甲很结实,但也并非坚不可摧,穆怀善虽立即往后一缩,但仍晚了些许,铠甲被刀锋撕开,胸膛也被开了个口子。 这伤口颇长,但好在不深。 鲜血顷刻涌出了,“滴滴答答”落在铠甲上,以及骏马的项背之上。 穆怀善见了红,非但不忌惮,反倒一下子激动起来,他鼻翼微动,嗅了嗅自己鲜血的味道,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 这是兴奋的。 “好!看刀!” 穆怀善毫不顾忌伤势,大开大合更甚方才,交战更加激烈,两三百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挂了彩。 耶拉伤了左上臂,伤口颇深,隐隐能看见骨头,但他攻势非但不减,反倒愈发凌厉几分。 眼前是杀父仇人,这一次不能亲手复仇,怕是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甚至很庆幸自己潜入鞑靼,否则,对方即便受国法制裁,也远远及不上亲手杀死泄恨。 穆怀善背部又添了一道伤痕,这次深了些,又恰好正好在肩胛骨上,时间一长,不免有些影响行动。 也不是影响很大,只是高手过招,差一点就可能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耶拉渐渐占据上风,他没有喜悦,反倒更加沉下心,专心致志眼前战局。 最后,他连续劈出三刀。这三招刀刀连环,每一招暗藏变化,是他根据祖传刀法,近些年来自己琢磨出来的。 父亲当时还在,曾欣喜夸赞一番,并指点完善了一些不足。 这位置,这距离,正好可以用上这连环三刀。 三刀声势如虹,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穆怀善,耶拉时机也选得十分之好,后者招式用老,回刀抵挡缓了些。 穆怀善经验丰富,勉强退身,堪堪避开第一刀,随后格挡了第二刀。 到了第三刀时,由于耶拉刀锋角度刁钻,他回手格挡却拉到了肩胛骨的伤口,动作不由自主的缓了缓。 就是这个时候!! 耶拉黑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光彩,厉吼一声,“贼子,今日就是你偿我父命之时!” 他满腔激愤,动作尤要更快几分,大刀猛一变幻方向,由下往上,斜劈穆怀善颈间。 “噗嗤”一声刀锋划开皮肉的轻响,紧接着,“咯”一声骨头被砍断的脆响,耶拉刀锋过处,一道殷红的热血喷溅而出,撒了他满头满脸。 他却不在意,只不错眼盯着那颗凌空飞往半空的头颅。 耶拉虎目含泪,胸膛剧烈起伏,他终于亲手砍杀敌人,为父报仇雪恨! 他粗粗喘息半响,立即打马上去,一手接住头颅,以头发将其挂在马鞍后,随身带着。 这不但是仇人,还是战功,有利于他在鞑靼更进一步,好获取更深入的情报。 战场之上,不容喘息片刻,耶拉刚刚挂好头颅,便立即抬首望向前。 霍川正驱马而上。 战场上,是有些不成文的规矩的。其中一条,就是双方两名大将正在对战时,即便有第三员大将在现场,也不能轻易插手。 一拥而上这种行径,十分让人鄙夷,即便赢了,也会名声扫地。 当然,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己方大将眼看就要被人砍杀,不论如何,都会奔上来帮忙的。 大将培养不易,折损一个都让人痛心疾首,到了关键时刻,名声远远没有己方利益来得重要。 况且,涉及大利益,大家都这样办的,于名声妨碍就不大了。 所以,霍川一直在不远处,一边砍杀敌军骑兵,一边观战。 他听到那句“偿吾父命来”,他已经十二万笃定了,心一直悬着,好在最后是耶拉取得胜利,顺利杀死穆怀善。 双方一直旗鼓相当,并没显示出明显败势,耶拉是窥见机会才成功复仇的,所以霍川一直没有过去帮忙,也很说得过去。 不过,穆怀善战死后,他再不打马上前,就明显露陷了。 于是,霍川一边吩咐心腹,把穆德等人立即钳制并拿住,一边就冷着脸驱马奔过去。 耶拉有很短暂的怔忪,眼前这位国字脸的中年大将,是他父亲好友,待他亲如子侄,幼时还常常指点他武艺,他一贯很亲热称对方为“伯父”。 如今,二人竟兵戎相见。 “贼子竟敢砍杀我大周大将,且吃我一刀!” 霍川一刀劈来,耶拉下意识一挡。随即他一怔,对方看似刀势凶猛,但实际交击后,他却发现力道并不似表面那般大。 否则,刚大战一场的他,接得肯定吃力许多。 “我稍后露个破绽,你赶紧戳我马目,然后立即离开。”霍川见耶拉目露疑惑,忙压低声音嘱咐。 他瞥一眼对方左臂伤口,将血染红一片,显然伤口不小,不禁蹙了蹙眉,“你这伤口得赶紧包扎。” 对于一个武将而言,双手是很重要的。 四目相接,一切无需赘言,耶拉虎目一热,险些落泪。 在他刚恢复记忆的时候,因通敌者身份不明,昔日父亲好友,他一个不敢联系,唯恐撞了个正着。 后来,真相明朗,他却有了东宫依附,且随着官职升高,愈发谨言慎行,不敢轻易联系其他人,唯恐信笺被截获,露了行藏。 如今,霍伯父却一眼把他认出来了。 真的很好。 “嗯,我知道的。” 耶拉忍了忍目中热意,低声回道。 二人很有默契,一边状似攻势凌厉地交战,一边不时错身说话,霍川随后又问道:“你如今可有不便之处?” 当高级暗牒不是那么轻松的,他唯恐对方有什么不便的地方,忙抓紧时间询问。 “并无。” 耶拉一个旋身避开刀锋,随即还了一招,霍川提刀格挡。二人面对面,凑得极近,他嘴唇飞速蠕动,低低说:“殿下已安排妥当。” 这里的殿下,当然说的是东宫皇太子殿下,与先前猜想一般无二,霍川闻言放下了心,喜道:“这就好。” 这为他日回归,是铺了平坦大道,也不需要再多加干涉了。 霍川放心之余,又想起太子妃姐妹。 他身处边关,仍十分关心故友之女,可惜侯府庭院深深,皇宫更是深似海,他打听消息已很难,更是无从插手。 不过,想来肯定比身处鞑靼的侄儿容易些。 东宫添嫡子,皇太子遣人将太子妃母子接到蓟州,这些大事他都知道。 霍川张嘴欲言,但扫了眼耶拉臂上伤口,罢了,这些事改日也能知晓,先包扎伤口吧。 “既然如此,你赶紧回去包扎一下,莫要留下后患。” 此话说罢,霍川立即露了个小小的破绽,耶拉迅速抓住机会,刀尖一挑,刺中对方□□骏马左眼。 统帅战马,当然是难得良驹,兼上阵经验丰富,它本是临危不惧的,但骤然被狠戳一下眼睛,反应还是会很强烈。 它立即长声悲鸣,四蹄凌乱。 通人性的良驹难觅,霍川耶拉实则十分肉疼,但为了毫无破绽脱身,不得不为。 二人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趁着霍川后退,耶拉立即一扯缰绳,掉转马头迅速离去。 等霍川控制住马匹,耶拉已经走远,被层层鞑靼骑兵掩护着,消失了身形。 他一颗心放下,面上却大怒,“好一个卑鄙鼠辈!”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第 一百二十三 章 ,可汗交给阿木尔的重任,是潜入燕山, 寻觅可供撤退或者突袭的路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其实, 他更希望有的,是后者, 毕竟堂堂鞑靼可汗亲征,被打得落荒而逃, 实在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 对兵力也是大损的。 鞑靼与大周的营地,其实都在燕山脚,只不过鞑靼凹陷进去,被大周包围了而已。 既然要包围,不可避免,大周营地也得有几块地方紧紧贴着燕山丛林,才能不教鞑靼大军轻易突围而出。 这种情况下,若是燕山能有路径贴近大周营地,并能顺利让鞑靼兵马潜伏过去, 杀前者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趁此混乱,里应外合,让大军立即强势突围而出。 鞑靼被围之困,顷刻可解。 突了围以后,到了开阔之地,骑兵冲杀没有障碍, 后勤供给也上来了, 就能处于不败之地。 之前这任务, 曾经交给过胡和鲁。他命手下人查探,可惜一般将士,根本无法轻易理清莽莽丛林,进展极慢,大军等不及了,于是后面才转交给阿木尔。 阿木尔在可汗登顶之前,是后者的暗卫首领,诸多本领集于一身,他领着手下人去探寻,果然很快就有了成果。 这突袭路径,真的是很无意发现的,是混在那几条仅供独行的羊肠小道中。 阿木尔本来没有找到突袭路径,很失望,但他也只能先亲自去探查那条撤离路线,确定此路通畅以后,他飞速折返,回来时刚好是今天上午。 当时战局正酣,一群人本领确实高,但混在千军万马中,实在不大见效果的,他也没有死心,干脆领着底下人,再次在燕山中摸索,看是否能错眼的地方。 这么一找,还真让他找到了。 莽莽丛林,变化莫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人惊叹万分。 从一个不起眼的洞窟进入,竟是一条长长的天然地道,出了地道,进入干涸的峡谷河道,两边山峰高耸入云,根本无法往见最顶端。 穿过极长的峡谷河道,尽头是长满野草的狭窄小道,类似“一线天”,但要比一线天宽敞不少。这条路不知多少年无人行走,出口有草有树,从外面看来,根本无法分辨出这里有路。 一线天出来后,再沿着坡底走七八里,就是林木稀疏的燕山边缘了,眼前就驻扎着大周大军。 “好!非常好! 诸人大喜,简直是久旱逢甘霖,瞌睡遇上了枕头,现拨开乌云,头上顶着的,果然就是青天。 可汗连声叫好,有了这条极为隐蔽的突袭路径,不说立即战胜大周,最起码成功突围是没问题的。 鞑靼骑兵极悍勇,一旦到了开阔地铺陈开来,战况立即能逆转。 可汗毫不迟疑,立即安排清理一线天内部杂草,再遣精兵连夜进驻,埋伏在峡谷河道,待一声令下,立即突袭。 “胡和鲁,明日照常与大周交战,不得露了端倪。” 据阿木尔所言,这峡谷河道还算宽敞,但开头那个洞窟通道就狭窄了些,也就堪堪几骑并行,要埋伏下足够的突袭兵马,需要时间。 可汗心中快速估算一下,得约摸一日左右。这样也好,突袭定在明天深夜,夜黑无光,更添便利。 明日鸣金收兵后,外面的大军立即调遣起来,大部分往突袭点靠近,一等大周营帐乱起来,立即可以强攻突围。 里应外合,大周大军骤不及防,如无意外,天明前,鞑靼便能突围成功。 “末将领命!” 胡和鲁难掩激动,细细听罢可汗安排,再添加一点自己意见,计划落实后,他立即站起,匆匆退下,调遣突袭兵马去了。 “诸位也累一天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可汗大悦,郁色一扫而空,红光满面,目光扫过耶拉臂上伤口,不放心嘱咐两句。 平心而论,鞑靼这可汗,是个不错的领导者,有野心有能力,还很礼贤下士,关怀爱惜自己的心腹。 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对于耶拉而言,眼前是雄心勃勃,意欲侵略他家国的贼寇,他痛恨入骨。 不过,他此刻面上毫无破绽,成功演绎了一个激动的小将,俯身行礼应了,才随诸将一同退出王帐。 耶拉刚升官,营帐还在原来位置,没来得及搬迁,他不在意,与诸位大将告别后,就回去了。 他刚转过身,眸色便沉下来了。 不得不说,阿木尔寻找到的这个突袭路径,真的直击要害,按可汗双管齐下的策略,突围基本没有问题。 若鞑靼真突围成功,大周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就没了,届时损兵折将,亦未必能达到同等效果。 他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允许对方成功? 皇太子说了,非到要紧关头,不可轻易传信,以免露了行藏。 现在已到了必要之时,只是避免暴露身份却更显重要,毕竟官职越高,越凶险。 耶拉回了营帐,借口洗漱屏退亲卫,匆匆写下一封密信,他端详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时,剑眉却微微蹙起。 就这样传信,不大妥当。 自从可汗行踪暴露后,鞑靼大营的细作排查工作严苛到了极点,即便自己人潜伏得深,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这张信笺一旦落入鞑靼人手中,重要情报无法传递出去,对大周影响极大,而耶拉也彻底暴露了,毕竟当时在场的生面孔,只有他。 其余人在一起商量多年了,也没见泄露过消息,偏你一来就打开缺口,你不细作谁细作? 耶拉身处鞑靼大营腹地,一旦暴露身份,任他武功盖世,结局是必死无疑。 他不想死,他渴望不久的将来回归大周,祭奠父母,与血亲团圆。更希望这密报顺利传到皇太子手上,一举大挫鞑靼,取得胜利。 成功近在咫尺,错一脚却粉身碎骨,现已到了这个关键时刻了,耶拉不得不慎之又慎。 他想了又想,又提笔写了几纸信笺,上面的内容一模一样,虽也是说相关的事,内容却浅了很多。 这信笺是以一个中级将领的身份写的,简单说了鞑靼夜间悄悄调遣兵马,往燕山方向而去,不知意欲何为。 没有提到突袭。 欲提高袭击突围的成功率,可汗安排潜入峡谷河道的兵马不少。亲身参与的,驻扎在附近的,能得到表面消息的人不在少数。 扩大嫌疑人的范围,目的是用作烟雾弹,掩饰真正的传信。 耶拉匆匆洗漱完毕,也没歇息,而是按照惯例出了营帐,视察手下兵马情况。 这个过程中,他将所有真假密信都放出去了。 真密信连同其中一份假密信,交给最后一个暗牒,这人身份最隐蔽,又有了前头伙伴的掩护,他顺利送出信报的可能性极大。 完事后,他镇定自若回了营帐,躺下歇息。 到了半夜,隐隐喧哗声起,在寂静的夜色中传递得极远。 耶拉警醒,心里还存着事,睡眠本就十分浅,声音一起,他立即翻身坐起。 “何事喧哗?” 亲卫急急忙忙过去打听了,耶拉掀开帘帐一看,见远远的大周大营无动静,显然并无夜袭,他心下当即一沉。 这是鞑靼自身的异动,在结合自己之前送的信笺,他剑眉紧蹙,大掌倏地攒拳,片刻才强自松开。 探听消息的亲卫很快回来了,耶拉望见他独身一人,心头这才微微松开。 “回禀大人,说是查出了细作,已经押进可汗王帐了。” 亲卫是新贵耶拉派来的人,出了事,大将先遣人来探听消息挺正常的,因此他得到的消息很确切。 “细作往大周传密信,上面说我方夜间悄悄调遣兵马,往燕山方向而去,不知意欲何为。” “可汗雷霆大怒,正要连夜审问。” 亲卫面带愤恨,“不知他上峰何人,竟能知道秘密调遣兵马,万幸截住了,不然我方将吃大亏。” 果然是烟雾弹起作用了,那么说,真密信就该顺利传回大周才是。 耶拉虽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一个同袍牺牲了。 他心绪复杂,面上却及时露出合适表情,大怒道:“好一个胆大包天的细作,莫不是欺我鞑靼无人?” 按照常理推断,这个传消息的细作将领,应是暴露可汗行踪的那人。“这人”导致鞑靼痛失蓟州,折兵损将,落入如今局面,痛恨至极才是耶拉该有的表现。 “必须撬开此人的嘴,看到底是何人敢一再泄露军机?” 耶拉痛斥到位后,扫了一眼亲卫及巡逻军士万分赞同的表情,立即往可汗王帐赶去。 他到的时候,可汗正勃然大怒,因为被抓获的那个小细作死了。 此人心知此事凶险,出门前在舌下藏了一颗毒囊。 他被抓获后,后槽牙第一时间被取下来了,就是为了防止藏了毒囊。 没想到后槽牙没毒囊,舌下却有,等进了王帐后,看守稍稍放松警惕,他就立即动了腮帮子,把毒囊咬碎。 这毒很厉害,细作立即七孔流血而亡。他身居中级将领之位的上峰没查出来,连联络方式也不得而知,好不容易抓到的线索断了,可汗当然怒。 耶拉过去的时候,远远看见细作尸体被拖出来,他闭了闭目。 牺牲已无法避免,希望密信能顺利传抵大周。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第 一百二十五 章 ,兵败如山倒,说容易时, 真的很容易。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鞑靼大军中了大周的埋伏, 又逢漆黑子夜,视野不广, 只听见敌人震天的喊杀声,前面一批接一批同袍倒下去, 后面难免人心涣散, 士气低沉。 要说打仗这事儿,士气真的很重要,士气高昂时能一个抵两,而士气低落时,却未必能两个抵上一个。 大战一夜,等到天明时,鞑靼七十多万大军,竟已倒下了超过三分之一,甚至有不少的一部分, 是混乱中被践踏而死的。 没有办法,人都慌了,战马能不慌吗? 战马慌张一冲,带倒步甲无数,这种黑漆漆的混乱环境,倒下就站不起来了。 好在这种情况, 天亮后好了很多, 但问题是, 鞑靼此时颓势已很明显,只能被气势如虹的大周大军压着打。 这些一再南侵的强盗式军队,终于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果。 鞑靼大军减员非常厉害,到了傍晚时分,只剩下十余万人,放眼望去,地上倒伏如山的尸体,基本都穿着鞑靼军服。 现在残余的,基本是精英部队了,但大家都很绝望。 “大人,我们得赶紧护着可汗,往燕山小道退去。”说话的是耶拉,他嘴里的“大人”,则是统帅胡和鲁。 鞑靼大军且战且退,经过艰难的一昼夜,终于回到原来的营地上,可惜防御工事早遭破坏,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阿木尔先前看好的小道上。 大周越到后面,兵力就越充裕,高煦早已下令,按照先前安排的那样,分批让兵士退下进食。 鞑靼兵却不能,手上的刀若慢一瞬,就得被大周歼灭。 这般,其实已算车轮战了。 对方体力充裕,人数众多,鞑靼即便苦熬到最后,恐怕也逃脱不了一个全军覆灭的下场。 耶拉粗粗喘息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可以命丧于此,但大汗不能。” “你说的对!!” 胡和鲁也是这么想的,“赶紧的,我们一起面禀大汗!” 两人一直护卫在可汗附近,距离也不远,一边挥刀开路,一边迅速往那边挪移。 耶拉表现可圈可点,方才还抓紧机会替可汗挡了一刀,大家并没有对他起疑心。 倒是那个被抓获的细作,再充当了烟雾弹,前夜送出去的密信肯定不止一封,恐怕有顺利抵达大周皇太子手里的。 大周这位皇太子,开战以来的能耐有目共睹,他能成功推测,并设下埋伏,也不能说不合理。 可汗听了心腹大将们劝告,环视一圈底下已是强弩之末的兵马,仰天怒吼一声,最终下令,立即往燕山小径撤退。 胡和鲁耶拉二人,立即一左一右护在可汗身侧,贴身拱卫。 前夜王帐中议事的大将,不知现在还能剩下几个,因为大家都得统领自己麾下兵马,战场上,个人强不等于没有性命之忧。 胡和鲁是统帅,一直护在可汗身边,而耶拉则是在大战中,下意识地接近的。 他虽升了官,但时间太赶,麾下兵马没到位,原部众本来就排在可汗不太远,鞑靼一再收缩兵力,靠拢过来挺正常的。 耶拉紧紧护在可汗右侧,进了燕山,直奔小径,除了前头开路的先锋队,便到他们了。 进入小道的鞑靼军,明显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 耶拉余光窥了眼可汗,见对方虽面色阴沉,道神色好歹松了些,他心中冷冷一笑。 前夜的真密信里,他连同这条直通北河的山道一并写上去了,入口出口,道路状况,但凡他知悉的,都仔仔细细禀报上去。 你能想到率领残余部队撤逃,皇太子殿下能想不到吗? 耶拉虽无法接到消息,但他笃定,最后一处埋伏,必然在这小道中。 他猜对了。 高煦这两日,一直在布置这件事,在嵩山峻岭中设伏不易,先得勘测这条路径,等选好伏击地点后,还得调遣兵士埋伏到位。 等诸般事宜准备妥当后,已经差不多两日。 这个时候,高煦才下令,合围圈靠近燕山的位置,稍稍放开点口子,将鞑靼残余部队放进去。 他也没打算全部放进去,不然这路太窄小,前面的可汗就差不多能到北河了。 先头部队放进去,让鞑靼残兵都知道有逃生路径即可。这时候有了生的希望,兵心就散了,大周再猛攻一把没进去的残部,战斗基本可以结束。 至于最难拿下的鞑靼可汗,还有他麾下最精锐的亲兵,就交给燕山中的埋伏吧。 埋伏点不太远,小道蜿蜒了近二十里,就到地方了。 这是一个峡谷,原来是河床,现河水干涸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侧的小许,鹅卵石道路还算好走,就是两侧的山岭笔直了些,顶上的林木茂盛了些。 峡谷约摸二里出头,前后出口都是两侧高坡夹小道的地形,最适应设伏。 胡和鲁一见这峡谷,立即皱了皱眉,与耶拉对视一眼,从彼此眸中看见警惕。 但现在这情况,却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虽认为这小道隐蔽,大周不知,设伏可能性不大,但为谨慎计,他们还是稍稍停顿,先让前锋部队探一探路。 这峡谷笔直,很轻易看到前锋部队顺利过去了,可汗三人稍稍放心,立即打马前行。 马蹄一下接一下打在鹅卵石上,清脆的响声在峡谷尤为明显,走了过半,变故陡生。 峡谷顶部一阵骚动,众人大惊,忙抬首看去。 只见两边山顶旌旗招展,上书斗大一个周字,兵士密密麻麻站着,滚石檑木已经推了上来。 “可汗!快走!” 后面跟满了鞑靼骑兵,后退是不行的,只能前进,胡和鲁耶拉还有一众亲卫,立即护着可汗,快速打马狂奔。 亲自负责这次伏击的,正是统帅霍川,他立即下令,“滚石檑木进攻!” 当然,他看了看耶拉背影,不忘嘱咐道:“将可汗三人放过去。” 这个安排,一早就有了,信号旗挥舞,立即发出信号。 刹时,滚石檑木滚滚而下,不但砸死骑兵无数,就连道路也堵上了。 可汗三人,还有亲卫们逃过一劫,快速冲出峡谷后,一见眼前又是高坡,大家心头一凛。 果然,霍川一声令下,峡谷前后坡顶喊杀声大作,潜伏的大周兵士现身,流水般往坡底冲下去。 可汗一咬牙,举起弯刀,“大家随本汗冲出去!” 七十万大军,现在就剩下他身后几百人,只是事已至此,只能突破此处埋伏,从前路返回北河。 大周兵马不可能深入鞑靼境内,到北河堵住出口,而时间紧迫,他估计,敌军只够时间设下这一处埋伏。 冲出去,保住性命,休养生息,以待来日一雪前耻。 胡和鲁怒吼一声,扬刀率先冲出去,为可汗开路。 可汗也不甘示弱,立即打马往前冲。 然而,后面的变化,却让二人震惊。 可汗感觉有人拉他一把,往前冲的去势立即一滞,他回头一看,正是耶拉。 他皱眉,“你” 这话才吐出一个字,便被耶拉打断,后者陡然瞪圆虎目,低喝道:“可汗小心!” 可汗大惊,忙一边往旁边闪身,一边顺势回头一看。 他以为是破空的箭矢,可惜并没看见,心头一突,后颈却已遭遇猛击。 他震惊回头一看,昏迷前最后落入视线的,是耶拉微微带笑的脸。 耶拉一击成功得手,侧身抵住可汗倒下的身躯,然后立即探手入怀,从里头取出一条大红色的宽面缎带。 这缎带长度刚好,两头已经扎起成了一个圈,他侧头往圈子里一钻,鲜艳醒目的缎带便斜套在身上。 耶拉一连串动作很快,瞬间完成,随后他立即将可汗拽过来自己马背,打马往一侧高坡边缘奔去。 高坡马很难上,他提起可汗往上面一抛,自己一踏马蹬,就往上面窜了上去。 这红色缎带,是高煦从前与耶拉约好的暗号。 这次是收尾之战,正好让耶拉脱身,前来埋伏的将士,已经被一再嘱咐,身披红缎者,是自己人,是大周埋伏在鞑靼的暗牒。 一连串变化让人口瞪目呆,鞑靼那边扑上来晚了一步,坡上的大周将士已经将昏迷的可汗接住,耶拉轻身功夫极佳,一纵就上去了。 他还随手捞上可汗,脚尖点地,继续往上窜。 下面的胡和鲁等人又惊又怒,想拼命追赶也晚了,因为霍川见耶拉成功脱身,就立即下令放箭。 冲下高坡一半的将士顿时矮身,箭矢雨点般密集,居高而下,成功将鞑靼一众压在坡底。 不顾生死往上冲的不少,但高煦早有准备,这处高坡安排了不少百发百中的神箭手,没有人能成功冲上来。 霍川亲自引弓,正中胡和鲁胸膛,他又冲了七八步,才颓然倒下。 “耶拉!你这个该千刀万剐的狗贼!” 在胡和鲁垂死的不甘怒吼中,霍川快走两步,拍了拍耶拉的肩膀,难掩激动狂喜。 “阿铮,我们去见皇太子殿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第 一百二十七 章 ,霍川一路走,一路与纪明铮普及如今军中情况, 粗粗说了过一遍, 已到了大帐前。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亲卫见了他们,马上转身通禀。 高煦立即召二人入内。 “末将纪明铮, 叩见皇太子殿下。” 纪明铮垂首,跟着霍川进了大帐, 行至首座前见礼。 “二位快快起罢。” 纪明铮竖起耳朵, 听到上首传来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说话的正是皇太子,他不禁屏住呼吸。 他虽不敢自认大舅哥,但他却知道皇太子是大妹妹夫君。好吧,虽知道皇家夫妻中夹杂太多东西,但自小见惯父母亲的情深意笃的他,还是想用这词。 只是不等他想太多,便听一阵脚步声由上而下,一双黑褐色的龙纹戎靴停在跟前。 原来, 是高煦亲自下来了,他微微俯身,亲自扶起纪明铮。 “卿于社稷百姓有大功!” 高煦说这句话时,神色非常郑重。这一瞬间,纪明铮一切其余念头皆抛在脑后,他是万分激动的。 他大声说:“此乃末将应为之事, 自当保家卫国, 方不负父祖多年淳淳教诲!” 他热血沸腾, 多年来的信念深植心底,无论怎般艰难险阻,他始终不改其志。 “好!” 高煦端详眼前青年,对方一张英挺的面庞,虽与妻子柔美迥异,但五官轮廓,却能隐隐看到几分相似的影子。 他本爱屋及乌,又极赞赏对方赤胆忠心,能屈能伸,有勇有谋。两者叠加,将好感推向高峰。 “你能安然无恙,想必太子妃是极欢喜的。” 此时的帐中,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很多人,有资格来的大将都聚在了一起,并不适合多说,高煦说了一句之后,便拍了拍纪明铮肩膀,岔开话题。 “这位就是前靖北侯之子,纪明铮,四年前参与松堡之役后,因故滞留鞑靼不得返。” 高煦向在场诸将介绍,“他忍辱负重,潜伏鞑靼数年,期间传回大小消息,立下大功。” 高级暗牒的事,在场人早有猜测,甚至有消息最灵通者,刚刚已获悉纪明铮的确切身份。 北方防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大将们,不管熟悉不熟悉,其实都认识纪宗庆。四年前的事让人痛心,现在纪宗庆好歹活了独子,大家是高兴的。 “纪兄弟在天之灵,知道儿子有出息,能承继父祖遗志,想必也是极欣慰的。” “阿铮年轻有为,立了大功,改日庆功宴上,定要大喝三百碗!” 头一个说话的是霍川,他感慨两句后,便立即岔开话题,籍此大胜时刻,当众说太多伤感的话,是不大合适的。 “就是!” “应该喝!” 这场胜仗意义很重大,于国于民于自身,都是大有裨益的,功劳大家也有,气氛立即了热烈起来。 官场的道道,纪明铮得父亲指导多年,他虽仍惦记妹妹,但亦知此时不能扫兴,立即就一口答应下来。 “届时,与诸位叔伯痛饮三百碗!” “哈哈哈哈哈,好!” 高煦回到上首落座,他知道大家情绪激昂,也没多用规矩约束,只面带笑意看着。 当然,他也是高兴,此战胜利,大周北疆至少太平十几二十年。 且鞑靼可汗膝下的几位王子,年纪最长二十出头,最小一个十三岁。他们父汗继位没几年,权利并未下放,大家差不多。 可汗被擒,不可能再回去了,那么接下来的汗位争夺必定激烈,如果适当煽动一番,让动荡加剧,消磨敌方实力,大周北疆的安稳年头还能延长许多。 一瞬间,高煦想了不少,或许,他还可以把鞑靼可汗废了,命留下来,适当时候提出让鞑靼交赎金。 只要有消息过去,鞑靼内部的分裂必然会加剧的。 废物利用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然,这是后话,留着以后再琢磨,不着急。 等帐中热烈气氛稍稍发酵,高煦认为差不多了,便缓声说:“诸位,如今大战方歇,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方应尽快整理妥当,返回蓟州。” 这里说的整理,最大一项就是安排伤员,还有打扫战场。 古代战争,打扫战场很重要。 头一个,尸体都得尽快处理,否则很容易引发重大疫病。像这种全歼一方的战役,这工作当然属于胜利者,敌方尸体也得处理的,这是默认规矩。 还有就是收缴战场上的资源,譬如刀枪剑戟,无论是否完整,都是好物,回去融了重新铸造即可。 战场位于鞑靼大周接壤处,属于三不管地带,只是不论是高煦还是诸位将军,都没打算乘胜攻击,好占领鞑靼的国土。 原因挺简单的,关外民风彪悍,这民族是不可能驯服于大周,偏偏这地儿还格外的苦寒贫瘠。 经济价值极低,征战驻守代价却极高,打下来完全没有意义。 大战结束后,毫无疑问,就该班师回朝。 返回大周的第一站,当然是蓟州。 将士们的安置地点,早有人妥善安排了,这些琐事无需高煦分神。 刚进了蓟州城,把大将们聚集在都指挥司前厅,将班师需要注意的事项说了说后,他就让诸将各自散去。 纪明铮本来也随人流一起离开的,不料他刚转身,便听后面皇太子道:“纪卿,且留步。” 在场姓纪的只有一个,他立即站住脚,某种可能性闯入脑海,心立即“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纪明铮屏住呼吸,转过身来,却见皇太子殿下已站起,直接转身往后房门行去,“你随孤来。” 穿过后房门,沿着长长的廊道向里,没有往女眷一贯居住后院而去,却是直接进入了男主人的地盘,第二进主院。 纪明铮此时已无暇关注这些琐事,他紧紧跟着皇太子,跟着进了第二进院落,沿着廊道转向正房。 跨进正房大门,只听见前面高煦温声道:“青儿,你看看孤带了谁来。” 皇太子殿下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但纪明铮已注意不了这些,随了一声“青儿”,心中猜想落实,他脑子轰地巨响一声。 皇太子妃,固然高高在上,但拥有这个身份,意味着纪婉青是东宫女眷,一道高高宫墙阻隔,如无意外,兄妹二人基本不会再有私下见面的机会。 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 纪明铮大掌紧紧攒拳,放了收,收了放,黑眸难掩激动,只一瞬不瞬盯着里屋那石青色的软缎门帘。 纪婉青本来站在正房门前等高煦的,但他使人来传话,说外面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得晚一些才归。 她怀里抱着胖儿子,不好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只得先回里屋了。 高煦并未将纪明铮生还的消息提前告知妻子,因为他不希望妻子大悲大喜之下,痛哭一场而身伴无人安慰。 反正他们马上就回来了,届时在给她一个惊喜吧。 他对于妻儿的事,总是很慎重的,百忙之中抽空考虑一番,才下的决定。 纪婉青虽不知兄长之事,但她却很惦记夫君,虽说守卫重重,但到底是战场,谁家男人谁挂心。 万幸的是,捷报连连,最后大胜的消息传回,整个都指挥司沸腾起来,蓟州军民欢欣鼓舞,劫后余生的老百姓喜极而泣。 皇太子的声望空前高涨,甚至还有不少百姓闻讯以后,当场跪地磕首的。 外面的事情,纪婉青并没有亲眼目睹,听过一耳朵高兴高兴就过去了,她只期盼着夫君归来。 搂着胖儿子等啊等,他终于抵达蓟州了。 “安儿要莫哭了,你爹爹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这小子渐大了,现在已三月出头,不似刚出生时嗜睡,活泼了许多,“咿咿呀呀”说个不停,还相当有小脾气,要他舒坦才行,不然就扯着嗓门嚎个不停。 那声音贼大! 纪婉青在廊下等了半响,高煦便使人传了话,安哥儿也不乐意,小嘴儿一抿,小眉头一皱,眼看就要哭鼻子。 阳春三月,庭院花红柳绿,他看着眼馋得很,偏母亲抱着他半天不挪动,他不高兴了。 纪婉青无法,只得抱着儿子下去走了一圈,看了看花儿,在看看草儿,才回去了。 安哥儿还想多待,但母亲低头亲了亲他,他咯咯笑着,转移了注意力,就被抱了回去。 “小主子还小,不好常见风。” 何嬷嬷照例要唠叨几句,纪婉青笑道:“嬷嬷,这天儿暖和得很,正该多出去走走。” 春景色彩缤纷,正适合刺激宝宝眼睛发育,天气不冷,穿够衣裳多出去转转,见见阳光才是好的。 近些日子,只要天气晴朗,她响午总要抱孩子在外面走走。 何嬷嬷见安哥儿更活泼了,心中欢喜,其实也接受了这个观点,只不过她习惯性要念叨几句。 她接过安哥儿,天气不冷,安哥儿没裹襁褓,穿了一身小衣裳,小胳膊小腿又劲儿得很,拍了拍何嬷嬷的的手。 “咱哥儿真有劲儿!” 何嬷嬷乐呵呵,熟练探了探尿布,察觉有些湿润,忙快手快脚给换一个。 纪婉青刚朝儿子眨巴眨巴眼睛,逗他咯咯笑着,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起。 那脚步声不止一人,不过却非常沉稳,迅速从廊下进了正房。 她大喜,刚要站起冲出去,便听见高煦含笑的声音响起,“青儿,你看看孤带了谁来。” 谁? 太子妃正房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夫君更是从未有带人回来给她认识的经历。 纪婉青欢欣中夹杂着小许疑惑,脚步不慢,手上也不慢,高煦话音刚罢,她便奔至里屋门前,亲自掀起了门帘子。 “谁啊?”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第 一百二十九 章 ,兄妹是半下午时重逢的,纪明铮很有分寸, 即便极不舍, 到了傍晚,他还是告退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纪婉青难受得紧,强打精神与兄长告别后, 还是暗暗落了泪。 回到屋里, 高煦见了,难免心疼,“哭什么,这不是好事么?” 他特地腾出时间与儿子培养感情,半下午过去后,父子二人已亲热得很。安哥儿玩耍许久也累了,小脸蛋在父亲怀里蹭了蹭,昏昏欲睡。 高煦将儿子交给乳母,让抱回他屋里去睡, 又嘱咐好生伺候。 屏退所有宫人太监后,他亲自绞了热帕子,给妻子擦干净脸,将人抱在怀里轻拍着背部安抚。 这个怀抱虽感觉不同,但一样宽敞温暖,安全感十足, 纪婉青低低嗔道:“殿下, 你也没有提前告诉我。” 惊喜来得太大太突然, 她虽然哭了一场,却是万分喜悦的,鼻尖还有点儿红,美眸却亮晶晶的。 高煦微微笑着,他就是不希望她独自哭泣。 “啊?” 纪婉青其实也没纠结,她反倒想起另一个问题,“我哥哥回京后,那二叔” 靖北侯爵位阴差阳错被二叔纪宗贤袭了,虽纪明铮另立大功,也不怕没有前程,但祖母何太夫人仍在,他返京后少不了回家去。 若是在那个家里住着,怕他会憋屈得很。 以纪婉青对二叔一家的了解,这家人或许能耐不大,但幺蛾子却不小的,癞蛤蟆上脚面,它哪怕咬不了人,恐怕也恶心得够呛。 “青儿放心,孤先给你哥哥赐个宅子。”这是皇家的恩赐,有了台阶,纪明铮这聪明人肯定就利索下来了。 提起现任靖北侯,高煦不免想起齐家兄弟,他眸底立即暗了暗。 纪家当初,可是差点那鞑靼暗牒结成儿女亲家的。 不,其实下了大聘,三书六礼已经成了二书五礼了,若苛刻些说,纪婉姝已算是齐家妇了。 高煦本来就对纪二叔一家没有好感,此事过后,印象跌到了谷底不说,还平添了厌恶。 他冷哼一声,“此事孤会处理好的,定不叫你哥哥受了委屈,青儿莫要担忧。” 于公,纪明铮是大功之臣,必要重重行赏,以昭示皇恩浩荡;于私,对方还是他妻子唯一的胞兄,爱屋及乌。 相较而言,纪宗贤这等好运捡了大便宜,躺在父兄功劳簿上享福的蛀虫,不安生待着,还到处搅风搅雨,实在不值一提。 “嗯。” 纪婉青了解夫君,也笃信他,既然高煦这般说的,那事情肯定能办妥帖,她也不细细询问,只偎依在他怀里应了。 高煦低声安抚良久,见妻子情绪渐渐平复,方携手去用了晚膳。 “殿下率将士们全歼鞑靼七十万大军,我还未祝贺殿下今日凯旋呢!” 纪婉青是将夫君放在心上的,也就喜逢兄长惊喜太大,这才先占据了她的心神。 如今缓了缓后,看着眼前清瘦了些许男人,她心疼得紧,忙催促他梳洗沐浴,早些歇息。 高煦含笑应了,夫妻梳洗妥当上榻后,他笑道:“娘娘不好生犒赏一二?” 纪婉青眨了眨眼,抬眸瞅他,见他黝黑眸底隐有炽热,这才明悟。 “你也不累?”她嗔道。 安哥儿满三月了,太医当初建议的调养日子也满了,高煦素了很久,娇妻在怀,当然蠢蠢欲动。 “不累。”他近段日子虽工作强度很大,但年轻人有心有力,精神奕奕的。 妻子心情畅快,俏脸泛粉,一直笑盈盈的,高煦看着心头发热,说话间,大掌已经钻进寝衣里头,一路向上了。 纪婉青对这事儿不排斥,毕竟夫妻和谐,少不了灵与欲契合。 她产后已三月,身材恢复得极好,也想他得紧,既然夫君明确表示不累,她就轻轻“嗯”了一声,任他翻身覆上。 她骨架子纤细,产后胸臀丰腴挺翘了些,腰肢却细细,高煦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欢喜。 他素得久了,动作难免狠,但到底惦记夫妻许久没敦伦,她怕是不大适应,想着徐徐渐进方为好,他浅尝了一回便罢。 锦帐低垂,许久,急急的娇吟粗喘渐平息,高煦侧身搂着妻子,一边轻抚着她的背,一边细细亲吻她汗湿的鬓角。 安抚良久,怀中人颤栗渐渐平息,他扯过锦被给二人盖上,方低声嘱咐道:“青儿,明日就班师回京了。” “你与儿子待在清宁宫即可,外头诸事有孤,你不必劳神。” 纪婉青本昏昏欲睡,闻言一惊,忙睁眼询问:“那,陛下那边” 大军凯旋,彻底击溃鞑靼七十万大军,鞑靼已至少二十年再无力南侵略,皇帝该回来了,而且他肯定以非常快的速度赶回来。 大军收尾工作花费了些时间,说不得,昌平帝銮驾已正往京城赶了。 东宫仅凭这一战,声望已完全压过惊慌“南狩”的皇帝,特别在北地,看看此刻老百姓发自内心尊崇的谁? 当然是临危不惧,挺身而出,并一举荡平鞑靼大军,还北地数十年太平的皇太子殿下。 这已完全侵犯了皇帝的根本利益,彻底激化父子间的矛盾。 对于皇帝而言,他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错处都在对方身上,危难时给予出去的权柄,当然不计代价收回来。 而且,有这么一个声望能耐皆高于他的皇太子,想必会寝食不安,继而欲除之而后快吧。 纪婉青虽笃信夫君能力,但思及此,心下仍惴惴。 妻子忧心忡忡,高煦忙低声安抚道:“青儿你放心,孤这几个月来,劳心劳力的,可不仅仅是军务朝务。” 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从高煦自请代天子亲征那一刻起,战后要面临的一切他早有心理准备,一切都已密锣紧鼓的布置妥当,只待东风。 他今日提前嘱咐,就是怕妻子平白担心。 “那就好。” 纪婉青安了心,也没详细问什么布置,倒是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另一事,“殿下,那皇后临江侯的事呢?” 她问的是通敌信笺,大战已结束,这事儿该提上日程了吧? “很快了,等犒赏三军,再给诸位有功之臣论功行赏过后,孤就处理这事。” 大胜过后,第一时间当然是抚恤伤亡将士,并论功行赏。 此次战事完美收官,并把将士百姓喜悦顺利推到最高峰,使天下归心,是头一等大事。 紧接着,就可以揭露通敌之事了。 届时,天下臣民有多欢欣鼓舞,就会对通敌者有多痛恨,时机就卡在最恰好之处,仇恨罪恶值能飙升到极点。 这群人做下了通敌卖国的恶事,只配人人唾骂,死后不休。 高煦知道妻子惦记,给细细分析了一番。 纪婉青点头,“殿下说的是。” 那么久都等过来了,确实不差那一时半日。 她冷哼一声,皇后死了儿子,即便暴风雨前夕有平静,她也绝对不会好过,多煎熬一些也是好的。 直接打垮反倒便宜了她。 次日,皇太子率大军班师返京,蓟州距京城,不过一百里出头,即便没有急行军,依旧隔日便到。 城门大敞,京城留守方远远出迎。 皇帝南狩未归,皇太子殿下正是统领大军之人,于是,便由首辅王瑞珩为首,率领六部数得上号的官员,一同迎出城门外。 大军当然不可能全进去的,高煦下令挑选三千兵士为代表,由参战将领亲率,从城门而入。 余下的原地扎营,等待犒赏三军。 高煦一身锃亮的雁翎锁子甲,在亲卫簇拥下当先而行,随后是霍川张为胜二人,再后面就是纪明铮,还有一干武将。 一入城门,京城立即沸腾起来,早早赶来的百姓夹道相迎,欢喜鼓舞,欢呼声一浪紧接一浪,一息不歇。 有大胆的姑娘小媳妇们,纷纷把手上的帕子香囊鲜花往里头扔,送给她们的英雄们。 皇太子虽俊美,但却没人敢冒犯的。后面年轻英俊的小将军们是重灾区,纪明铮排位很靠前,人也长得极好,虽有道刀疤,但姑娘媳妇们都不在意。 这行为历来有之,是被允许的,纪明铮左闪右避,依旧躲不了多少,被砸得很是狼狈。 霍川刚回头想取笑他,不想他这个中年大叔也未能幸免,一个香囊砸过来,接住定睛一看,还是绣鸳鸯的。 他大囧,紧接着帕子鲜花兜头就袭来,得了,这回大哥不说二哥,一同躲避着吧。 一行抵达皇宫,犒赏三军的教令立即发出,宫中的庆功宴亦同时开始。 城里城外一片欢腾,笑声欢呼声处处洋溢,在这种氛围下,却唯独有个地方死寂一片。 这地儿,就是坤宁宫。 大军得胜还朝,魏王的死讯也掩不下去了,跟着大军一起进了皇宫。 “嬷嬷,你说什么?” 噩耗太过巨大,皇后懵了,她死死瞪着胡嬷嬷,“嬷嬷本宫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这消息,除了胡嬷嬷,还真没人敢禀报,她颤抖地落下泪,哽咽道:“娘娘,是真的,魏王殿下半月前战死沙场,灵柩停在蓟州,如今随大军一起返京。” 可惜正值满城欢庆,即便魏王是皇子,这事儿也无法激起浪花。 “这消息是假的!嬷嬷,这消息是假的!” 不可置信的皇后,此时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宫的钧儿是皇子之尊,怎可能停灵蓟州半月,再随大军返京?” 这根本不是皇子的待遇! “是不是东宫做的手脚,他让我的钧儿受如此大的委屈?”皇后情绪爆发,语无伦次。 事实上,她心里是清楚的,皇子战死无人敢谎报,潜意识知道是真的,但事实上她无法接受。 “啊啊啊!” 皇后此刻哪里还能维持一国之母的形象,她狠狠一推,将炕桌翻到在地,又站起来,将目光所及的一切物事砸烂。 她的手受伤了,被花瓶碎片狠狠划了一道,指甲套也掉了,修剪圆润的指甲齐根断裂,血立即沁出。 但皇后动作依旧不停,仿若感觉不到丝毫痛意。 没错,她心中痛苦要重太多了。 “娘娘,不是东宫的主意,老奴问清楚的了,是陈王殿下的提议的,为了的就是怕您悲痛无人安慰,也怕魏王妃娘娘悲痛之下,腹中骨肉不保。” 停灵前因后果知道的人太多,日后肯定能清楚的,早说迟说都一样。 胡嬷嬷悲痛,但理智仍在,她觉得陈王做得也对,毕竟魏王妃那胎实在有些悬,万一这个遗腹子没保住,魏王的血脉就真绝了。 死的人已经死了,稍稍委屈一下,保住亲儿子,也很能理解。 胡嬷嬷能理解,皇后却不能,她甚至没有听清楚后半句话,只听是“陈王殿下提议的”。 她不可置信,“烨儿为何要委屈他哥哥?” “啊!?他竟敢这样委屈自己的同胞兄长!” 皇后又急又怒,死了亲儿子,亲儿子还受了大委屈,她心痛如绞,拧巴得心肝脾肺肾都痛,脑子“轰”一声就炸响了。 其实,也不能说她不疼爱小儿子,只是大儿子刚逝世,已永远不可能再承欢膝下了,这一刻,天平是无限倾斜的。 偏偏这个时候,有小宫女战战兢兢来禀:“启禀娘娘,陈王殿下来了。” “母后。” 照理说,陈王此刻应在参加庆功宴的,但有魏王这档子事,他一等开宴就离开了,匆匆往坤宁宫而来。 他惯常是直接进门的,这次也不例外,不想一跨进门槛,就先迎上皇后赤红的双目。 陈王一顿,却并没在在意,毕竟母后伤心,早在他预料之中,他继续上前,口中关切道:“母后,您请节哀。” “二哥在天之灵,想必”也不希望母后哀毁神伤的。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个狠狠的耳光打断,“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后,耳光劈头盖脸而来。 皇后如同被打开了机括,突然就暴跳起来,左右开弓,“本宫打死你!打死你个不孝子!” “你知道他的谁?他是你亲兄长,你竟敢停灵蓟州半月,让他受尽委屈!!” 即便皇后更倚重大儿子,也不能说她只疼爱魏王,在她心中,两个儿子的地位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可惜,一个英年早逝,刚无端死去的那个,当然占据了她全部心神。 而且,她还万分悲痛,一颗心火烧火燎翻滚得厉害,这燎原的怒火与痛意,突然找到一个宣泄口,自然是立即往那处奔涌而去的。 这时候,如果儿子体谅一下,细心安慰,她发泄过后,就能好很多的。 只是很可惜,陈王完全体谅不了。 他手刃兄长,不就是认为母亲不公平吗? 自幼时一点点积累起,再由权势地位发酵之,那把匕首扎进去那一刻,某些东西已舍他而去。 劈头盖脸的耳光,还有不顾形象的撕扯,陈王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偏皇后手上指甲套虽掉了一个,但还有好几个,狠狠一挥,又在他脖子上留下两道不浅的血痕。 伤口火辣辣的痛,分不清是挨耳光的脸更疼,还是正渗着鲜血脖子更难以忍受。 陈王以手阻挡,低垂的眼睑,掩住了一闪而逝的恨意。 “殿下,娘娘这是伤心过度了,您先回去,老奴多劝劝。” 胡嬷嬷赶紧冲上前,从后面抱住主子,有吆喝几个宫女过来帮忙。 制住皇后以后,她不忘低声劝慰陈王,“殿下莫要怪娘娘,娘娘心里难受得紧。” 陈王放下手,面上已不见阴霾,反倒带上关切,“本王知道,嬷嬷你好生伺候母后,本王先回去了。” 低声安抚母后几句,他才转身离开。 胡嬷嬷也没多在意,毕竟平时母子感情好的很,适逢巨变,她笃信陈王能体谅。 陈王体谅了吗? 恐怕不大容易,他一出坤宁宫后,面色立即一沉,抬手摸了摸脖子,眸底阴霾得厉害。 也是,战役大胜,皇太子声望大涨,军权政权在握,大局势对纪后一党十分不利,他本已极压抑。 要说陈王替代兄长以后,其实发展得算不错的,偏偏一切都太晚了,他甚至来不及挣扎两下,大局已定。 他本就极烦躁不安,心沉甸甸的,强打精神来坤宁宫,不想又遭遇这事。 他唇角紧抿,身畔气压低到了极点。 “殿下,魏王府那边”硬着头皮上前的,是陈王一个心腹。 陈王将灵柩停在蓟州的最大借口,就是魏王妃腹中骨肉,照理应第一时间过去关照的。 他进宫的同时,确实也立即遣人过去了,这事儿正在办。 只是一件差事,却有很多种办的法子,有全力以赴的,也有敷衍了事,还有表面郑重实则敷衍的。 心腹虽不知陈王杀兄,但主子暗地里的官司却很清楚,他问这话的意思,是差事要办到什么程度? 陈王笑了笑,不达眼底,只淡声道:“你们尽力即可,魏王府人多口杂,即便勉强捂住了,恐怕也难以长久。” 心腹心领神会,立即应诺一声,急急出宫先去办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第 一百三十一 章 ,安静退下的下仆们没敢走远,就在七八步外, 她们虽不能听清对话, 但主子瞬间的异样,还是立即发现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众人大惊, 忙扑上前,刚好接住晕阙的主子, 没给造成二次伤害。 至于花树后的两个小丫鬟, 心存侥幸之下,已经立即脚底抹油溜了,看看是否能趁乱摸出府。 没人搭理二人,花树另一边乱成一团,秦采蓝的下裙,已经见了红。 秋月大惊失色,“快快请太医!快快抬主子回屋!快快去叫张嬷嬷!快,要快!” 她又悔又恨,懊恼自己方才不应该畏惧主子, 依言后退的。 这下好了,恐怕不死也脱层皮了。 这时候,主院进出禁令只能撤了,事情发展一如陈王心腹所料,他眸中满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面带急色冲出去, 匆匆命人进宫请太医。 太医在魏王府驻守了两个多月, 最近魏王妃情况大好, 才回去的,没想到不过半月又出了岔子。 全城欢欣鼓舞,这包括了太医署,御医太医们笑容满面,这时候接到坏消息,即便是身份低微,大家也不禁暗道一声晦气。 晦气归晦气,太医院正点了两个同僚,也得匆匆赶过去了。 秦采蓝还好吗? 答案是很不好的。 她这一胎先前受了大挫,能保下来,已实在很不容易。 御医的及时救治,太医两个多月的精心施为,再加上这胎儿实在很坚强,缺一不可。 然而,即便是再坚强,他也毕竟是个胎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也是扛不住的。 秦采蓝挣扎几个时辰,落下个男胎,没到七个月,也没有保住的可能。 魏王灵堂设在前殿,本来哭声都得压抑着,唯恐传到后面的,这一回遗腹子没了,魏王彻底绝了后,不用掩饰了,哭声立即震天。 满府奴才只觉前路一片黑暗,哭声情真意切,听着极为哀戚。 秦采蓝就是在这种隐隐的哀泣中醒来的,她睁眼后愣愣的,机械式摸了一把腹部。 平了许多。 “嬷嬷,孩子呢?” 张嬷嬷侧头抹了一把泪水,处置再多无用奴才,也挽回不了小主子了,她家娘娘还年轻,后面的日子该怎么办? “娘娘,你莫要想太多,好好养身子才是。” 太医说,王妃娘娘之前遭遇事故,保胎本就不易,要是平安生下倒也罢,现在月份大了又出岔子,必须得好好调养,才能补回亏损。 其实,秦采蓝伤了身子,恐怕日后难以受孕了,不过太医想着魏王都没了,王妃能不能怀无甚区别,他也就不提了。 张嬷嬷猜到一些,不过她无能为力,只能强忍心酸,细心安慰主子。 “嬷嬷,是孩子没了吗?” 秦采蓝紧紧捂住腰腹,执着想要一个答复,张嬷嬷只得婉转道:“娘娘,他日等陈王有了子嗣,您过继一个到膝下养着,也是好的。” 她们不要嫡长子,只要嫡次子或庶子,想必陈王妃也会很乐意的。 “呵!”秦采蓝好半响,才有了反应,她这笑声干巴巴,渗人得慌,“呵呵!” “大军今日凯旋吗?殿下战死了吗?” 张嬷嬷想说不是,以免影响主子养身体,但前面哭灵声震天,隐隐约约传来,想捂也捂不住。 她只得困难地点了点头。 秦采蓝面色苍白如纸,眸带血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瞪着乳母半响,又挤出了一句话。 “嬷嬷,靖北侯世子没战死对吧?” “他生擒鞑靼可汗,立下不世大功回来了,对吧?” 本来虚弱得恍似喘气都艰难的她,竟以手撑床,半支起了身子,紧紧盯着乳母,一字一句郑重道:“嬷嬷,你若想我好,就莫要哄骗我。” 张嬷嬷搂住奶大的姑娘,嘴巴几次张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秦采蓝疯狂大笑,她无力倒在床榻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笑着笑着,她竭嘶底里,“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她嚎啕大哭,使劲全身力气,最后盯着雪青色的帐顶,眸光全无焦距,喃喃道:“为什么上苍要这般捉弄我。” 被秦采蓝念叨的人,此刻在干什么呢? 纪明铮正参与皇太子主持的庆功宴。 一场大战有血有泪有汗,最终取得大胜,确实很不容易,在场的大半是亲身参与者,几碗酒下肚,气氛立即热烈起来了。 纪明铮作为生擒鞑靼可汗的大功臣,敬酒络绎不绝,将军们作风粗豪,拎着大碗就上,他来者不拒,一仰头就是干尽。 这种凯旋宴,君臣同喜,规矩是最松的,高煦只是含笑看着,也不制止。 被灌了半场,饶是纪明铮酒量极佳,也有些撑不住了,被搀扶下去醒酒。 等他酒醒出来,庆功宴已经接近尾声,不多时,便散了场。 从皇宫出来,翻身上了马,被风一吹,纪明铮本微带醉意的眼神瞬间清明,他缓缓侧头,视线投向西边。 透过鳞次栉比高大宅邸,他的视线焦点定在某一处,半响,才淡淡道:“走!” 马蹄声踢踢踏踏,簇拥在他身边的,是昔年纪家忠心耿耿的亲卫。 这些亲卫父传子子传孙,跟随着纪家祖孙三代人,异常忠心。纪宗庆去世前,给妥善安排到好友霍川麾下,霍川见纪明铮平安归来,大喜之余,忙将旧友所托还了回来。 主从再次见面如何激动略过不提,现在他们疾奔而去的地方,正是位于京城西面的靖北侯府。 祖母何太夫人仍健在,纪明铮依旧是朝廷封的靖北侯世子,他离开皇宫的第一站,当然是靖北侯府。 被人阴差阳错,袭了父祖传下爵位有何感想? 答案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 纪明铮的心情暂时不提,那么,占了天大便宜的纪宗贤一家呢? 虽然屡出昏招,导致府里境况每况愈下,但好歹喜滋滋当了好几年超品侯了,正当把爵位坐得理所当然的时候,突然听说正主没死? 不单单没死,这侄儿还立下不世大功,随皇太子大胜还朝了。 这是多么操蛋的一件事! 纪宗贤知悉此事之前,一家人正聚在延寿堂里,给何太夫人请安。 名为请安,实际现任靖北侯夫人曹氏,正舌灿烂莲花,反复强调家计艰难,操持不易,欲将婆婆手里私房哄出一些来。 “母亲你不知,如今薪桂米珠,府里开销越发大了,偏偏进项日短,家计艰难。”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说句老实的,二房夫妻这几年折腾得确实过了。 这夫妻二人平庸,本来按照父兄旧例继续经营产业,虽不能向上,也起码能维持富足,偏他们爱折腾,每处产业都得换上自己的心腹才能放心。 主子都这幅模样,可想而至心腹下奴? 几年下来,效果凸显,偏这一家子一朝得志,处处讲究排场。挥霍很不少之余,先前府里与纪婉青争产时,又被反挖一笔。 最后还有一个大头,就是孝敬纪皇后母子的,单单魏王陈王当年开府,就是狠狠的大出血。 反正林林总总相加,现在的靖北侯府外面不光鲜,内囊也渐渐见拙。 直接导致现在想走关系的时候,二房夫妻翻了翻家产,有些舍不得出手了。 要走什么关系呢?纪宗贤不是连官也当不上了吗? 答案就是纪婉姝那桩事。 纪宗贤夫妻千挑万选,从矮子里头拔出个高个,选中了齐辉杰的次子当女婿,就是想通过驸马齐耀林的关系,攀上安乐大长公主。 安乐大长公主的地位,这就不必多提了。 齐家没有爵位继承,长子次子差别不大,甚至次子还要更好,毕竟齐驸马与公主没儿子啊!想不绝嗣,那还不得往兄弟家过继? 历来过继,没有过继嫡长子的道理,庶子公主肯定看不上的,那就必定是嫡次子了。 要知道,齐辉杰膝下统共两嫡子。 女婿过继去以后,自家就是大长公主的亲家了,公主府的万贯家财,也都是外孙的。 纪婉姝在京城上层选不了好人家,纪宗贤夫妻就打算曲线救国,算盘倒是打得噼啪作响,纳采c问名c纳吉成了,聘礼下了,婚期也请了,女婿板上钉钉,只等最后亲迎。 谁知这个密锣紧鼓的当口,一个晴天霹雳轰了下来。 这齐家兄弟原来是鞑靼派过来的暗牒,不动声色潜伏了数十年,在接到可汗命令后,欲挟持太子妃之时,才被揭破身份。 事发后,齐家兄弟连同齐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收押严密看管,只等皇太子凯旋后处置。 齐夫人的娘家舅家,齐大奶奶的娘家舅家,也同时被削官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纪婉姝还没正式进门,才打了个擦边球,靖北侯府暂时避过被关押的命运。 不过也不是没有牵连的,大理寺已经明确遣人过来知会过,纪家任何人不得出京一步,无事就待在府里。 这意思很明显,靖北侯府伤害虽小了很多,但也遭遇了池鱼之殃。 纪宗贤夫妻成了惊弓之鸟,这段日子备下丰厚财资,选了好几个认为能帮上忙的官员,接连上门请托去了。 可惜人家都没收。 也是,这等暗牒大案,还涉及挟持太子妃娘娘,谁敢乱碰,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也有人心绪清明,认为有太子妃娘娘在,为了娘娘体面,太子殿下也不会将靖北侯府一撸到底的,最多就狠狠呵斥一番,再勒令闭门思过罢了。 不过纪宗贤为人不讨喜,那人也没提点,直接打发了。 被打发出去以后,纪宗贤这脑袋没想到问题的根本,反而是认为,是自己准备的“诚意”不够。 他带过去的财产真的很大一笔了,再加的话,恐怕真会立即动摇侯府根本。 可问题是,有了爵位与小命在,那些才有意义啊,不然一个抄家,什么都完了。 纪宗贤夫妻又心疼又不得不割肉,商量着商量着,歪脑筋一动,就想到老太太身上了。 要曹氏说,老爷子在的时候能干得很,婆母是当家多年,要说没往私房里使劲儿搂,她不信。 后面老爷子没了,大伯哥承爵,纪宗庆能耐不亚于其父,多年来孝敬亲娘多少好物,这曹氏都亲眼见过不少。 现在每况愈下的靖北侯府中,就数老太太最富了,现在家里有难,还不赶紧出点血,更待何时? 于是,二房上下一起上,趁着请安的时候发力。 曹氏哭诉,纪宗贤垂首不语,孙子孙女哭哭啼啼,一家子软硬兼施,目标正是上面一直沉默的何太夫人。 “母亲啊!” 曹氏见婆母软硬不吃,一咬牙,发狠招了,“儿媳与侯爷对不起你!” “我们也对不起纪家列祖列宗啊!” “我们有眼无珠,识人不清,连累女儿也就罢了,如今眼看着,连父亲兄长留下的基业也保不住了!” “这侯府,我们也不知还能住多久了?” 曹氏以丝帕捂脸,扯着嗓子哭起来了,纪宗贤垂头丧气,几个小的立即配合地哭了出来。 延寿堂瞬间乱成一锅粥。 “好了!” 何太夫人最终一拍炕几,沉着脸喝了一声,“看看你们,这是干了什么事?” 她正要怒斥一番他们夫妻无能,不过数年时间,就败坏父兄基业到这般地步,但扫了儿子儿媳一眼后,二人一副惯常的老模样却映入眼帘。 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何太夫人一直憋住的那口气立即就泄了。 她很清楚,骂了就是白骂。 闭了闭眼睛,她再次无比想念自己已逝去的长子长孙,父子二人但凡有一个在,这府里何至于这种模样。 深深叹息一声,在曹氏期盼的目光,何太夫人开口了,“也罢,老婆子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管不了了,你们想要什么,”就拿去吧。 纪宗贤夫妻屏住呼吸,等待老太太妥协,谁料最后一句关键话语刚要出来,却被一句高亢的呼喊声打断。 “侯爷!侯爷!” 这是侯府大管事纪寿的声音,这位平日四平八稳的二等主子罕见惊慌失措,也不待通传,连爬带滚地进了门,迎上他主子极不悦的目光,他抖着声音说:“不得了了,侯爷!” “世子爷没死,他随皇太子凯旋了,大军明日便抵达京城!”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3.第 一百三十三 章 ,皇家给纪明铮赐下的那座宅子,就在城西, 距离靖北侯府也不算远, 绕过两条街,就到地方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宅子五进五出, 格局好朝向佳,建筑精美还带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子, 是上任首辅熊珙告老还乡后, 上折子将御赐宅子归还的,多年来也没有赐予他人,打理得也很不错。 对于靖北侯府与纪明铮间的纠葛,高煦心中早有了处理腹案,且爱屋及乌,大舅子的临时居所,他也不吝吩咐捡出好的赐下去。 底下的人最擅长揣摩上位者心思,虽时间紧促,但这宅子还是洒扫得差不多了, 纪明铮一来就能入住。 他刚在新宅大门前勒停马,纪荣领着一干奴仆已应了上来,这忠心耿耿的中年汉子,忍不住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老奴见过世子爷!” 纪荣是前靖北侯府大管事,纪宗庆的铁杆心腹。 之前, 纪婉青与二叔一家翻了脸, 父母心腹的身契都在她手上, 她直接带他们一起出门子了。 她带走了侯府一整套骨干班子,出府后,纪荣等人一直替她打理嫁妆产业,虽不必受气,但老实说,是颇为大材小用,又浪费人手资源的。 这次兄长归来,又另居一处,正好她归拢一下,留下小部分人手足够打理嫁妆,余下的,都交到兄长手里了。 她知会过纪明铮,后者也确实很需要一套心腹人手,他也不跟妹妹客套,暗忖往后给她补上其他嫁妆,就把人接过来了。 “荣叔!” 纪明铮翻身下马,赶紧扶起纪荣,“快快起罢。” 这位大管事,曾经当过父亲亲卫,后来受了伤才退下来的,可以说是看着纪家兄妹长大,兄妹几个对其一贯有敬重。 患难见真情,对比起亲祖母叔婶,纪荣等人难能可贵,主仆相见,他比方才在靖北侯府还要激动几分,这次是真的。 主仆情绪激昂,好一阵子才勉强缓和,纪荣连忙让开身子请主子进门,“世子爷,快些进去洗漱一番歇歇。” 说话间,他又看向后面的亲卫们,大伙儿是老熟人了,乐呵呵点点头,也不需要刻意招待。 “咦,世子爷,这些笼箱是”纪荣疑惑,他兴奋得不行,一直命人盯着宫门等庆功宴散,下面人可没说见主子带笼箱。 这是,从靖北侯府带出来的? 纪明铮勾了勾唇角,“祖母命人将我从前院子收拾出来,后来听说不住了,就嘱咐把以往惯用之物带上,以免不便。” 他“战死”以后,居住的院子就被人占了,但二婶嫌晦气,室内使用的日常物品,一律打包进库房,重现换上新的,才给自己儿子住。 这回他回归,何太夫人全力以赴体现祖孙情,纪明钦连夜搬出来,院子匆匆洒扫过以后,这些尘封的旧日起居用品被翻出来,重新摆上。 纪明铮不住,老太太就赶紧命人收拾带上,说以免用不惯。 他旧日屋里的物事,都是父母精心准备的,还有妹妹们的小礼物,有着极美好的回忆,于是他没有回绝,就等了等,把东西拿上。 纪明铮语焉不详,但纪荣秒懂,他连忙招呼身后人去搬笼箱,并乐呵呵道:“世子爷赶紧洗漱歇息去,奴才领人归整出来。” 纪明铮没拒绝,他征战许久,也没好好休息过,回到京城放松下来,确实感觉有些疲乏。 狠狠洗涮一番,倒头就睡,一直到天色擦黑才醒,他一边穿衣,一边环视屋内一眼。 这正房与他从前屋子规格差不多,就是大了不少,从靖北侯府带回来的物事,纪荣已经摆放妥当了。 晃眼过去,似乎回到了从前。 他罕见的恍惚,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笑意没能维持多久,很快就收起来。 纪明铮缓缓踱步,一一看过屋内物事,这砚台,是他刚开始习字时,父亲兴致勃勃搜集的,一用下来已将近二十年。 这碧玉纸镇,则是母亲从嫁妆里翻出来的,说是外祖父的心爱之物,刚好凑上砚台成一双。 至于旁边这个竹制笔筒,则是七八年前,两妹妹自制而成,说送给他当生辰礼物的。 笔筒歪歪扭扭刻了两行字,“池花春映日”,“窗竹夜鸣秋”。 当时他嘴里嫌弃着,实际心里美滋滋,妹妹们嘟嘴说不要还来,他就说勉强收下了,回头直接给换到书案上,日日端详好几遍。 纪明铮唇角不禁带笑,如今妹妹们出门子了,幸好都找到好归宿。 爱惜地把玩笔筒一番,轻轻放下,他视线一转,落在旁边的一个小匣子上。 他嘴角的笑意就收起来了。 这是个精致的黄花梨匣子,只有巴掌大,上面雕了一丛半开的海棠。 纪明铮不用打开,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一个非常精致的并蒂莲纹样荷包,绿底红花,是他的未婚妻送给他的,他曾视若珍宝,连拿起来看看,都不忘仔细净手。 哦!并不对,那是他的前未婚妻,对方早就嫁入皇家,成了魏王妃。 纪明铮并不觉得对方另嫁有什么不妥,毕竟他都“战死”了,总不能让人家辜负好韶华的,是该另找一处好人家,嫁人生子,和乐一生。 虽有缘无分,但他希望她过得好。 只可惜 纪明铮眸光一暗。 秦采蓝诸般行为,虽不能说很坏,但说句实话真很恶心人,尤其是纪婉青怀孕时,拎着皇后塞的那个香囊再三求见。 不管是否有不得已的原因让对方改变,反正纪婉青不乐意这么一个女子成为哥哥心中的白月光,与兄长重逢后,她就一五一十,将对方的改变说了出来。 她没添盐加醋,说得十分客观,至于如何判断,哥哥是成年人,她尊重他。 一见钟情是非常旖旎的,少年人的感情十分真挚而热烈,本来若是有适当的成长空间,成亲后好好发酵,想成就一段佳话不难。 可惜世事变幻莫测,几年被迫分开,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纯粹美好的她。 又或者,仅凭匆匆几面,他对她了解始终不够深。 他一家对她的了解也不够深,毕竟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也没有历经风雨,隐藏在深处的一面谁也不知悉。 对于纪明铮而言,家人是最重要的,犹在他的生命之上,特别是现在父母已逝,仅余下妹妹让他照顾。 他没能及时保护妹妹们,已成终身之恨,又怎能容下明里暗里,或刻意或纵容害她们的人。 纪明铮这几年身负重担,压力极大,原就无太多时间怀念未婚妻,好加深这段少年感情,如今一朝遭遇真相,更是瞬间土崩瓦解。 难受吗? 答案肯定有的,他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投入过这么一段感情。 但纪明铮经历太多,他很成熟,能很快调整好情绪,并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一切都不必多想,她是魏王妃,纪皇后一党核心人物;而他胞妹是太子妃,外甥是太子长子,两党矛盾不可调和,也无法携手。 他一个外臣,更不可能与守寡王妃有勾连。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两人日后都不会再有交集。 “将这匣子处理了罢。”纪明铮指了指书案。 旁边候着的,是他大小伺候的贴身长随纪砚,各种关窍一眼便知,利落应声,捡起那个黄花梨小匣子出去了。 纪明铮眉峰不动,继续细细端详其余物事。 清宁宫。 高煦最近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在返京的路上也没能歇下来,他惦记着妻儿,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早点回屋,入目却是一张焉焉的小脸。 纪婉青两颊泛粉,气色是非常好的,就是有些垂头丧气,纤手正将炕几上一本本嫁妆单子叠起来。 安哥儿躺在母亲身边,这小子对色彩很敏感,盯着红艳艳的嫁妆单子,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不忘往自家亲娘身上瞥。 “这是怎么了?” 高煦好笑,信步行至软塌旁,将瞬间兴奋起来的胖儿子抱起,搂在怀里亲了亲,才挨着妻子坐下。 “我哥哥不肯要呢。” 不肯要什么? 那就是妹妹们的嫁妆了。 纪婉青认为,当初阴差阳错,父亲私产母亲陪嫁,都归了姐妹二人当嫁妆了,这对哥哥极不公平,要知道,这些本来大部分都是由兄长承继。 她认为得重新分配一下。 想还回去大部分,哥哥肯定不肯要的,她琢磨一番,就认为将钱银产业归拢一起,再平均分成三份吧。 兄妹三人一人一份,这样就很公平了。 至于父亲交给她的暗探们,就不给哥哥了。一来,这些暗探在高煦跟前报备过,一部分还涉及皇宫,交回去是很不妥当的。 二来,暗探们针对纪后一党,后者马上将要垮台了,暗探们很快就功成身退,交还回去无甚意义。 跟哥哥打声招呼吧,人就不还了。 纪婉青计划得挺好的,还特地跟夫君提过一下,高煦对妻子嫁妆没有任何想法,当然十分尊重她的主张。 她兴冲冲给胞妹写了信,又命何嬷嬷把嫁妆单子取出,勾出最适合哥哥的三分之一,重新拟了单子,让乳母亲自给纪明铮送去。 纪明铮点头表示明白暗探的事,又接了纪荣等人手,不过银钱产业却坚定拒绝。 这是妹妹的嫁妆,都陪到夫家去了,他怎么可能要回来? 他甚至恨铁不成钢,拉着何嬷嬷低语一番,让她必须叮嘱妹妹,皇太子是夫,但还是君,殿下是不在意这银钱,但妹妹的姿态必须端正。 他唯恐妹妹处事不当,一桩桩小事积累,他日与殿下会产生隔阂。 好吧,皇太子太过尊贵,纪明铮对独宠之事总有些不真切感觉。 他总怕日后有变化。 很凑巧的,何嬷嬷也是个夫妻真情怀疑论者,两人一拍即合,你来我往说了很久,回来叨叨得纪婉青头疼。 好吧,不要就不要,哥哥说得也对,有人在还怕银钱回不来? 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念叨我。 纪婉青垂头丧气,好不容易忽悠走了何嬷嬷,才有气无力地收拾嫁妆单子。 “不要就算了,不要以后就给我们安儿吧,就当是外祖父外祖母舅舅给的。” 纪婉青搂着夫君胳膊小小抱怨几句,高煦含笑听着,其实想也知道,纪明铮不会要的,不过妻子嫁妆她爱怎么处理是她的事,太子殿下表示不会发表意见。 他哄道:“你哥哥这回立了大功,朝廷赏赐马上就下来了,钱银产业绝不少,可不会囊中羞涩。” 朝廷嘉奖功臣,其中一部分就是金银珍宝产业等财物,战功越大,赏赐越丰厚。 纪明铮缺不了钱,大约就缺个媳妇吧。 高煦打趣几句,纪婉青却知道这个急不来,“慢慢寻摸吧,总要找个好的。” 以前她熟悉的同龄闺秀,都嫁人生子了,男人年纪大些许无所谓,但小些的闺秀就得好好了解一番。 封赏功臣,揭露纪后一党,林林总总大事等着,现在不是相看姑娘的好时候,只能缓一缓。 “殿下,那封赏什么时候下来?” 他曾经跟她说过,封赏等皇帝回銮就办,纪婉青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昌平帝什么时候抵达京城。 高煦微笑耐人寻味,“圣驾已到了保定,约摸三日后抵京。” 这速度,都赶上急行军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5.第 一百三十五 章 ,原本在王瑞珩心目中,皇太子与皇帝同样重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可惜因为之前南狩之事, 他伤心失望之下, 就算不承认,但其实心中天平已向东宫倾斜, 后头再想拨回来,不可能了。 这么一下子拨不回来, 引发问题极大, 因为王瑞珩除了首辅以外,还有一个身份,他是保皇党的首领人物,先帝的托孤重臣。 先帝勤政爱民,英明神武,哪哪都好,然而这么完美一个帝皇,却有一处遗憾,就是他子嗣挺单薄的。 他在位二十余载, 后宫佳丽无数,偏偏膝下只有三个皇子。 本来,这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前头两个皇子天资聪颖,随便捡一个传下皇位也就行了。 问题偏偏出在这里,两位皇子都能干聪明, 长大后自然就斗得风起云涌, 后来, 他们玩大发了,居然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先帝儿子只剩下一个,那就是自小资质鲁钝,一贯安排往安逸王爷方向发展的昌平帝。 先帝咬牙切齿,想着抢救一番,或者干脆培养个能干的皇孙算了。只是没想到,他等不到了。 他突发急病,一病不起。 先帝简直死不瞑目,垂危时根本无法放心祖宗传下的江山,做下种种布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留下一批以王瑞珩为首的铁杆保皇党。 他先下了旨意,明确托孤重臣身份,又召王瑞珩等人到榻前,反复嘱咐,他知道这儿子的德行,你们需好生辅助,若儿子有不妥行径,要多多劝谏,万万不可让他肆意妄为。 先帝目光是雪亮的,选出来的保皇党皆死心塌地效忠,一群人含泪立下重誓,他勉强放心咽了气。 王瑞珩忠心耿耿,心怀社稷不假,但他更清楚为人臣子的本分,若倚仗托孤身份,大事小事都要横插一脚,这样是不长久的。 说句明白话,以新帝为人,他能干的糊涂事多的去了,这好钢必须使在刀刃上。 是以,这么多年来昌平帝的折腾,只要没有危害到江山社稷的,王瑞珩也就苦口婆心规劝一番,完事认命收拾烂摊子去了。 这就给昌平帝造成一种错觉,无论他怎般搅风搅雨,保皇党们俱会不余遗力支持他,维护他,替他扫平一切障碍。 这其实是个误会,得了先帝遗旨的王瑞珩,最终目的是维护帝位正统,维护整个大周皇朝。 昌平帝是帝位正统,皇太子也是啊。在首辅大人看来,这两者并不冲突,且东宫贤明有先帝遗风,大周朝再次大兴就在眼前。 甚至后者至关重要,王瑞珩眼见皇太子一步步成长,心中欣慰激动,完全非言语可以叙述的。 现在,昌平帝想根除东宫,就是想根除大周大兴,他怎么可能答应? 这就是先帝所言的肆意妄为,使好钢的时候来了。 首辅大人浸淫官场大半辈子,皇帝一句话,他立即明悟其中之意,当即肃容道:“请陛下恕罪,老臣斗胆进言,此事不妥。” “皇太子殿下临危受命,刚刚领兵击溃鞑靼七十万大军,还北疆至少二十年太平,正值天下称颂,万民归心之时。” “此刻若是如此行事,朝中必会引起大动荡,于东宫,于陛下有大不利。”卸磨杀驴,太让人寒心了。 首辅大人虽名为进言,但其实已断然拒绝了昌平帝。 他先仔细分析一轮利弊,接着还苦口婆心规劝了一番,总而言之,废东宫的想法绝不可取,皇太子的是很孝顺的,我们都看着,让陛下不必担忧。 王瑞珩滔滔不绝,认为该说的都仔细说清楚了,抬眸瞥了眼仍一脸不可置信的皇帝,暗叹了口气,告退了。 昌平帝的心是冰冰凉的,他最大的倚仗竟然没了,他慌了。 “孙进忠,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王瑞珩是保皇党的风向标,保皇党历来以他马首是瞻,皇帝不聪明,但也知道,其他人想必也是这般。 昌平帝眼瘸,自己发展起来的心腹,即便不是伍庆同这样的马屁精,偶尔有的能干,也是穆怀善这种心怀叵测者。 他突然发现,除了父皇留下的心腹重臣,他竟再无人可用! 什么美姬爱妃,昌平帝此刻已完全想不起来,他在龙椅上呆坐许久,才勉强理了理混乱的脑子,开始苦思良策。 乾清宫的内殿的烛光一夜没灭,随侍的太监宫女人人自危。 然而,这里头发生的一切,都没瞒过高煦。 他现在得到的消息,要比以前精准清晰了太多,甚至连皇帝与王瑞珩的对话,都一字不漏的记录在信报上。 事态发展,一如高煦所料,他满意地笑笑,不错,直接用第一套计划即可,不必大动干戈。 “林阳,孙进忠与伍庆同接触得怎么样?”高煦放下密信,食指轻敲了敲桌案。 第一套计划,如果有这两个皇帝心腹配合,将会事半功倍。 如今一切都在高煦的掌握中,他行事少了很多顾忌,直接命人暗地下接触,开出价码,若这两人识趣,事后可确保平安富贵。 现在局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而这两个人能混到这个地步,必是个趋吉避凶的聪明人。 果然,林阳拱了拱手,禀道:“主子,成了。” “好。” 高煦颔首,“封赏圣旨明日即下,缓两日,就是通敌信笺水落石出之时,你让孙进忠做好准备。” 没错,他不打算再等,既然手掌兵权政权,就该彻底登上大位,否则很容易夜长梦多,横生许多不必要的枝节。 他那位父皇,就好好颐养天年吧。 封赏大战功臣的圣旨,果然次日上午就颁下了。 一前二后三道圣旨,分别往靖北侯府与纪明铮处而去。 听说圣旨到,纪宗贤一家是诧异的,毕竟有功的大侄子别府另居,圣旨不该往这里来啊。 不过想归想,却无人敢怠慢,上至何太夫人纪宗贤,下至洒扫仆役,统统聚拢在前庭,跪迎圣旨。 宣旨天使态度十分高傲,拒绝了塞过来的荷包,冷冷扫了纪家诸人一眼,直接展开圣旨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靖北侯纪宗贤,罔顾皇恩,与鞑靼暗牒有勾连之嫌,” 宦官特有的尖利嗓门,落在纪宗贤耳朵里,却成了晴天霹雳。 纪明铮不是立大功了吗?这当口必然是会轻轻放过的,怎么会这样? 纪宗贤手足冰凉,也顾不上冒犯,猛抬首盯着上首。 宦官声音很清晰,皇帝表示,靖北侯府有大罪,本应该夺爵抄家的,但念在纪宗贤父兄卫国有功,如今酌情处理,纪宗贤旨到卸下爵位,靖北侯之爵改由世子纪明铮承袭。 脑海中一声轰鸣,纪宗贤瘫倒在地,他喃喃道:“不可能的,我承爵的了,我承爵的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侄子不是立大功了吗?” 曹氏尖叫声骤起,她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捂着耳朵使劲摇头,力道之大,甚至把沉甸甸的金簪都甩了下来。 “纪世子,不,是纪侯爷是立了大功,陛下自有封赏,只是这与诸位有何相干?” 声音不紧不慢,说话的正是上面那位宣旨天使,若不是新任靖北侯炙手可热,何太夫人还在当场,恐怕他转头就能报上去,纪家二房藐视圣旨。 饶是如此,他也有些不耐烦了,蹙眉道:“纪宗贤,接旨吧。” “内使请见谅。” 说话的是何太夫人,她初闻圣旨愣了愣,随后是喜悦的,这样也好,家里没损失,能干的大孙子直接当家更好。 她板着脸,对二儿子喝道:“逆子,你敢蔑视圣意!?” 这是想死吧?看现在的情形,死也是死他本人而已,牵连不到其他人身上,因此何太夫人虽怒,却还算镇定。 纪宗贤当然不想死,他只得在曹氏痛哭声中爬起来,颤巍巍接着圣旨。 宣旨队伍转身离去,临行前,宣旨内监脸色一变,笑吟吟对何太夫人说道:“咱家先给太夫人贺喜了。” 贺喜? 爵位换人做,其实并不算是喜事,何太夫人稍稍思忖,当即眼前一亮。 方才圣旨并没提及纪明铮的大功,只是说顾念纪宗贤父兄,才酌情给爵位换人而已。 这就是说,纪明铮另有封赏。 这一点,老太太还真没想错。 再说纪明铮这边,接了第一道圣旨后,靖北侯爵位由他承袭,他以为就是这样了,毕竟是自己亲自去求的。 对比战功,老实说挺亏的,但求仁得仁,他心想事成了,也挺高兴。 刚想站起来,不想宣旨天使却笑吟吟道:“纪侯爷且慢。” 话罢,他退后一步,换上一个同样服饰的宦官,后者又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尖声唱道:“靖北侯纪明铮,接旨!” 后面一道圣旨慢一步抵达,因为当时第一道正在宣读当中,不能打搅,所以一连串迎接便省了,现在直接上场。 纪明铮微怔只是一瞬,他马上就反应过来,垂首恭敬道:“臣纪明铮,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今靖北侯纪明铮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于大周对阵鞑靼之燕山一役,卿屡立大功,后又生擒鞑靼可汗,绩不可泯。” 对于大战首功之臣,拟旨大学士格外用心,一段长长的褒奖之后,最后,皇帝圣旨把靖北侯的爵位升了一级,封为一等靖国公,超品,世袭罔替。 靖国公府位置不变,在原来的靖北侯府基础上扩建完善。接下来,还有一连串金银产业等恩赏赐下,非常长,念得宦官口干舌燥。 结束后大家都暗松了口气,说话的吃力,跪的也很不容易。 时辰不早的,宣旨队伍得赶回去交差,不敢多留,笑着恭维几句,揣上红封匆匆走了。 留下的都是自己人,前庭气氛热烈,纪荣笑得合不拢嘴,好半响才勉强按捺下,上前问道:“公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有了时间估算,他也好安排人略作收拾。 纪荣以为是明天的,不想纪明铮却道:“马上就回去。” “荣叔,你先遣人进宫给娘娘报喜,接着,就去临江侯府一趟,说请老侯爷过府。” 他十分厌恶这个地方,不过却不得不命人去一趟。 老侯爷是族长,在临江侯府被抄家问罪之前,还可以先用一用。 没错,他要分家,彻底将二房扫出府。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7.第 一百三十七 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殿文武百官跪迎,山呼万岁, 往日司空见惯的场面, 今日却教昌平帝热血沸腾。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登上玉阶,落座于龙椅之上, 视线顺势往下一掠,最后落在一身金黄头戴紫金冠的皇太子身上, 他眼眸一咪, 欲将一切牢牢掌握的心情更加迫切。 待他重掌权柄,必将这个逆子连根拔起! 昌平帝想起昨日陈王所言,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勉强收回视线,“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文武百官纷纷起立。 要说上面皇帝的视线,高煦感觉到了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昌平帝并不是一个擅长掩饰情绪的的人,视线有些露骨,偏高煦敏锐,那道冰冷的目光从何时开始何时移开他一清二楚。 他非常平静, 从自请代天子出征那刻起,他就知道将与龙椅上的父皇势同水火。 也好,彻底解决,也免了日后烦扰。 昌平帝与陈王飞速交换一个眼神,高煦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 微微挑唇一笑。 不管这二人有何协议, 都晚了。 短短一息间, 大殿内已暗流汹涌,孙进忠上前一步,尖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话音一落,陈王立即出列,“启禀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二人昨天已经商议好了,昌平帝立即询问:“何事?” “据儿臣所察,大军凯旋已有些时日,但不知因何故,大军回归各自卫所速度缓慢,导致京郊营地至今仍有大批京外军滞留,请父皇下旨,让京外军速速归位。” 陈王还是有些眼光的,先揪住了关键问题。 本来犒赏三军后,大军确实应该快速离去,各自回到自己原本的岗位上的,他们之所以动作缓慢,当然是因为高煦的安排。 现在磨磨蹭蹭留着不走的,都是他的绝对亲信如霍川等人统领的军队,图谋大位需足够的兵力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反正鞑靼已一蹶不振,现在北疆的防守完全没问题。 进宫求见皇帝前,陈王特地与英国公商议一番,二人见解相同,认为当务之急是赶紧调离这批大军。 这事儿昌平帝也是知道的,他深以为然,一等陈王说完,就立即颔首。 “”陈王所言甚是。 “陛下!” 昌平帝刚张嘴,就被一个人高声打断,他定睛一看,插话的原来的左都御史李伯钦。 皇帝很不悦,若是以往,他必会雷霆大怒,但生平首次逆境,到底让他学会了稍稍忍耐,只冷着脸,问道:“李爱卿有本要奏,需暂候一二。” “非也,请陛下先听臣一言。” 本朝太祖皇帝为防被人蒙蔽耳目,给了言官很大权利,都察院甚至不需要证据,就能直接上本参人。成年累月,导致他们比其他官员胆子都大。 左都御史作为都察院数一数二的人物,李伯钦为人耿直脾气又急,更为其中翘楚,皇帝脸拉下来他不是没看见,不过他依旧照说不误。 “微臣以为,陈王所言差矣,大军按兵部安排归位即可,当务之急另有其事。” 他一口气不歇,立即接着说:“因此次燕山大战,朝廷上下全力配合,微臣亦然,谁料无意间,竟发现了当年松堡之役,似乎有些蹊跷。” “微臣一番细查,果然发现端倪!” 李伯钦还有一个身份不为人知,他数年以前,就是东宫心腹,这次领了揭露通敌一事的重任。 他对皇帝的不悦视若不见,一句话,吸引了大殿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瑞珩大惊失色,“李大人,还请速速道来。” 松堡一役,一城军民死伤殆尽,是所有热爱家国者的痛。尤其是王首辅,他常常自责,是不是自己当初有更好的建议,或者粮草等物资送得及时些,就能避开惨剧? 毕竟第二批援军,只晚到了些许时候。 虽然京城决定对战局影响真不大,但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就铸成巨大的伤痛损失,此事折磨了王瑞珩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告诉他,这惨剧其中有蹊跷? 遇上这种事,不要说王瑞珩,任何只要心中无鬼的人,都是极为激愤的,大家紧盯着李伯钦,屏息静待下文。 大殿落针可闻,气氛立即紧绷起来。 陈王瞳仁一缩,当即往皇太子所在的另一边首位瞥去。 刚好撞进一双黝黑的眸子中,高煦面色淡淡,未见喜怒,眸色幽深似海,冷冷盯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陈王脑中警铃大作。 他立觉不好,心念急转之下,立即将视线投向玉阶之上。 陈王欲让皇帝打断李伯钦,可惜后者并没有留意他,昌平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正浓眉微蹙看着那边。 他这是心里有点虚。 只因当年北方战役刚刚打响时,皇帝忌惮北方军区太过团结,示意穆怀善等心腹伺机分化一下。 作为一个帝皇,他只想适当打压一下而已,真没打算给自己大肆放血的。毕竟能征善战大将折损好些,兵马也死伤严重,伤害的到底统治者的根基。 昌平帝不英明,但真没愚蠢到这个地步。 谁能料想,穆怀善刚好还是皇后的胞弟,趁机策划出这么一场大乱子。 事后,穆怀善说自己只是小小安排一下,谁知鞑靼攻势这么凶猛,导致后果这么严重。 昌平帝捶足顿胸,调查一番,认为穆怀善所言属实,于是只得示意赶紧扫尾了,以免被人察觉。 几方人马一起扫尾,又有皇帝纵容,所以痕迹才能打扫得这般干净。 现在,昌平帝还以为自己露馅了,正暗忖着若真万不得已,只好把战死的穆怀善拉出来背锅了,反正死无对证。 他哪里有心思看陈王,孙进忠倒是瞟到了,不过他非但没有提醒皇帝,反而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 高煦成竹在胸,陈王心焦如焚,然而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李伯钦已小心翼翼取出两封信。 他肃容,打开封皮,将信笺取出抖开,竖着举到胸前,好让满朝文武都看清楚。 “当年有人私通外敌!” 李伯钦猛地转身,眸光如利箭一般,狠狠射向纪后一党魁首的陈王及临江侯,他切齿痛恨。 “通敌者正是坤宁宫纪皇后,还有国舅纪宗文!这二人欲谋取嫡位,蓄意加害皇太子心腹,大将楚立嵩,以及坚决不愿同流合污的大将纪宗庆。” “为了削弱东宫势力,为了一己之私,这二人私通鞑靼当年的大王子,如今被擒的鞑靼可汗。先猛攻宣府c松堡,再埋伏阻截楚立嵩援军,一次不成,遂抽掉围困宣府兵力,将松堡守军援军百姓一举全灭!” 李伯钦虽是太子心腹,但他真是一个忠直的人,他对通敌者恨之入骨,恨不能饮其血啖其肉,死死瞪了面色大变的陈王纪宗文一眼,他“砰”地一声,重重跪在大殿上。 “陛下!” 他高高举着两纸信笺,泣泪疾呼:“请陛下为松堡战死军民作主!请陛下还松堡战死军民一个公道!” 微有泛黄的信笺上,分别有皇后临江侯兄妹的署名,还有各有一个殷红的落印。 其中一个,是临江侯印信,而另一个赫然是皇后金宝! 笔迹清晰,落印明白,满朝哗然,震惊的朝臣顾不上规矩,纷纷围拢在李伯钦身前,仔细察看信笺。 “是真的!竟是真的!!” 纵使大家不知二人笔迹,但皇后金宝假冒不得,最先几个围过来的大臣一看清楚,立时惊呼出声。 李伯钦那两封信笺没能举多久,就被疾奔过来的王瑞珩小心抢过。这位颤颤巍巍的老首辅,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他奋力挤进去,取了信笺定睛一看。 “可怜我大周二十万余军民啊!!” 王瑞珩痛哭失声,泪流满面,老迈的身躯筛糠般抖着,高煦见了,不禁微微蹙眉,“王首辅请保重。” 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他还是很敬重的,可没打算让对方惊痛之下折进去。 “太子殿下请放心,老臣无事。” 事实证明,这位历经数十载风吹雨打的首辅,有着过人的承受能力,他即便悲痛万分,反应也一样敏捷,话罢已“噗通”一声,在李伯钦旁边重重跪下,拱手肃然道:“通敌卖国,其罪当诛!” “请陛下重重发落,以慰二十万军民在天英灵!” “噗通”c“噗通”,满朝文武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跪倒在地,悲愤朝玉阶之上齐声呐喊:“请陛下重重发落,以慰二十万军民在天英灵!” 在陈王临江侯手足冰凉,脑子一片空白这当口,孙进忠已经下了玉阶,小心翼翼接过那两封信笺,急步折返,递到皇帝手里。 昌平帝定睛一看,一字字一句句,印鉴殷红清晰,果然不假。 他脑子也是嗡嗡作响,手已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好一个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好一个国舅临江侯纪宗文!” 昌平帝在松堡之役有损失吗? 答案是有的,而且还很重要。 他这人眼神不好,发展出来的心腹大都不怎么样,不过人数渐多的情况下,总还有一两个能干且忠君的。 可惜都在松堡之役折损了,也不知穆怀善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这两个青年将军在四年前都牺牲了。 当时昌平帝底气足足的,痛惜一番,事后也就撩开手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保皇党自有主张,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当年那两个青年将军就显得尤为珍贵。 这二人能耐不比穆怀善小,成长起来绝对不容小觑,若还在,昌平帝如今何至于陷入这般窘迫的地步。 这一刻,皇帝双眼瞪大,面色涨红,气得浑身哆嗦,哽了好半响,才厉声道:“皇后通敌卖国,朕即日黜其后位,打入冷宫听候发落!” “还有这临江侯府,即日黜其官爵,灭其九族!” 疯涨的怒意,让昌平帝暂时忘却了昨日的协议,陈王的惊呼提醒他也没能听见,因为话说了一半,人竟晃了晃,“咚”一声从龙椅倒下滚落在地。 “陛下!” “陛下!” 大殿立即慌乱一片,在群臣惊呼声中,霍川气沉丹田,大吼道:“陛下!即便罪人当千刀万剐!您也不能气伤了龙体!” “对!”“对对!” 文武朝臣齐齐往玉阶那边赶,阶上阶下兵荒马乱,高煦提气沉声道:“孙进忠!赶紧将陛下抬回去!” “来人!立即去请御医!” 接乱两声大喝,让慌乱的人群立即找到了主心骨,孙敬忠招呼两个御前太监,跟他一起把皇帝搀扶上,急急离去。 另有数个御前太监已如离弦的箭一般,瞬间奔出大殿,以最快速度往太医署冲去。 上至皇太子,下至文武百官,立即紧跟皇帝往乾清宫转移。 高煦神色焦急,上了廊道后,却不动声色往混在随侍太监中的林阳使了个眼色。 这意思是盯着陈王及英国公。 高煦昨夜已吩咐过,皇帝怒意当头,很可能处置了皇后临江侯就触发药效了,必须盯住暂时被忽略的陈王英国公。 前者是皇子好歹有号召力,后者手里还掌着近十万京营兵马。 不能让这二人趁乱混出京,横生枝节,引起不必要的损失。 林阳心领神会,立即悄悄退下。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9.第 一百三十九 章 ,入夏后天气闷热,即使是清晨, 室内还用了冰, 依旧让人不大舒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坤宁宫尤胜几分,魏王战死, 皇后碍于宫规,连大儿子最后一面也不能见, 连日脸色阴沉, 异常暴躁,宫人太监大气也不敢喘。 皇后梳洗更衣妥当,面无表情落座与镜台前,胡嬷嬷赶紧回头吩咐梳头宫女上前。 梳头宫女小心翼翼伺候,她手里的长发近段时间添了一些银丝,她不敢吱声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只尽量凭借纯熟的技艺,将白发掩住。 高髻挽好,红宝嵌珠凤凰展翅头面用上, 梳头宫女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退下。 挽发妥当还得梳妆,铜镜昏黄,皇后心不在焉,还真没注意白发,不过憔悴的容颜, 眼角陡生的细纹, 却忽略不过去。 瞥一眼镜面, 她一阵窝火,抬手就将镜台上的物事统统扫落,乒铃乓啷砸了一地。 一屋子宫人噤若寒蝉,胡嬷嬷赶紧上前安抚,“天气热了,今年也没有避暑,娘娘近日歇得不好,气色才差了些,等用几盏消暑羹汤,安眠几日,就能养回来的。” 皇后的变化,她看得真切,只是不这般说,还能怎样? 胡嬷嬷心中担忧不少半分,但她不能露出声色以雪上加霜,只得强打精神,轻声细语安抚自己主子。 乳母的面子,皇后还是给的,而且对方关切的眼神,让她心下舒坦几分,虽知此话安慰居多,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 胡嬷嬷一边命人赶紧收拾干净,一边吩咐梳妆宫女上前伺候。 画妆宫女虽胆战心惊,但好歹技术是无懈可击的,浓妆艳抹之下,好歹把主子的憔悴苍白掩饰了八九分。 皇后不甚满意,就着铜镜端详两眼,冷哼一声,再看一眼画妆宫女陡泄的惧色,她心头无名火起,“你怕什么?本宫很吓人吗?” 宫女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下,急急叩首道:“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 殿内气氛陡然绷紧,其余宫人虽缩了缩脖子屏住呼吸,但心底却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新一天的帷幕,依旧由皇后的怒火及宫人的求饶拉开,万幸她们又逃过一劫。 按照惯例,这个画妆宫人会被狠狠呵斥一顿,才被拖下去折罚,若不幸运,还得挨几下板子。 不过,今天却出现了意外。 “哼!本宫看你敢得很。” 皇后缓缓站起,声音冰冷眸带厉色,正要启唇继续呵斥,却被一声高呼突兀打断。 “娘娘!娘娘!” 一个女声由远而近,呼喊的正是大宫女翡翠。 翡翠是坤宁宫头等心腹,其人一贯稳重,明知主子心情阴郁,是绝对不会胡乱叫嚷的。 这是有大事发生了。 皇后与胡嬷嬷心下一凛,对视一眼,立即举步匆匆往外殿行去。 “娘娘,恐怕有大事!” 翡翠十分惊慌,进殿门时绊了一下险些扑倒,不过她也没来及站稳,就连爬带滚冲了进去。 “小安子方才出门办差,远远望见一队羽林军进了后宫,看方向,是往这边来的!” 羽林军,是负责护卫皇帝,拱卫皇家c皇城的军队,是皇宫最里面的一道关键防线。 但他们是绝不能涉足内廷。 后宫什么地方? 后宫是皇帝妻妾的居所,除了太医这等特殊身份者,能偶尔在层层看守下进进以外,就连成年皇子也要避忌不得久留,外男想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太监。 羽林军都是精挑细选的青壮年男性,若大批进入,只有一个可能,发生了非常非常重要的大事。 翡翠牙关都在颤抖,“奴婢方才赶紧奔到宫门,往外探了一眼,其余宫道已被大力太监堵住,只余直通坤宁宫的一条路。” 小安子的直觉没错,这队羽林军,真的奔坤宁宫来的。 能出动羽林军,不管什么罪名,也肯定已被坐实了,主子遭殃,奴才还能跑吗? 翡翠身躯筛糠般抖着。 这个消息如平地旱雷,“轰”一声巨响过后,皇后眼前一黑。 她近段时间大悲大怒,休息也不好,骤闻此讯竟身躯一软,昏阙了过去。 “娘娘!娘娘!” 胡嬷嬷大惊失色,赶紧将人扶住,情况紧急,她狠狠心,只能够使劲往主子人中一掐。 皇后顷刻醒转,她抚了抚太阳穴,勉力站起,立即吩咐:“翡翠,赶紧再探!” 其实也不用再探,戎靴踏在青石板上,脚步声急促有力且整齐,站在坤宁宫大殿,已经能听到接连不断的“踏踏”闷响。 羽林军速度很快,不待皇后等人做出反应,已经抵达坤宁宫前,领头的正是东宫心腹,统领严骁。 严骁一挥手,身后军士立即分开两队,冲进宫门,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坤宁宫立即兵荒马乱,宫人太监尖叫惊呼,满地奔走。 “坤宁宫诸宫人听着,你们统统聚拢在前庭左侧。” 严骁随手一指,声音洪亮力道十足,他肃然道:“若有刻意阻碍军士者,格杀勿论!” “来者何人?坤宁宫岂是你放肆之地!” 皇后虽知事有不好,但一出前庭就见如此乱像,又听对方首领冷厉的打杀话语,她好歹还是高高在上多年的中宫皇后,如何能不怒? 她目光似利箭,倏地射向严骁,恨毒之意难以掩饰。 严骁冷笑一声,秋后的蚂蚱,还敢到处蹦跶? 他也不废话,直接让开一步,让紧跟着羽林军而来的宣旨队伍上场。 “圣旨到!皇后纪氏接旨。” 那宦官见皇后等人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跪下,也不在意,直接打开手上明黄卷轴,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年前,皇后纪氏通敌一案,今已证据确凿,不容置辩。 纪氏深蒙皇恩,被册封为中宫皇后,然其却进谗言,结党营私,弄权内廷,后竟为一己之私,私通敌国,陷杀忠良,致使二十余万军民一朝覆灭。 其罪难恕,实属十恶不赦。旨到革其皇后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听候发落。钦此。” 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响彻整个坤宁宫前庭,圣旨宣读完毕,那宦官也不在意对方接不接旨,利索往后一退,将位置交还给严骁。 严骁目光冷冷,喝道:“庶人纪氏,还不卸了凤冠!”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皇后被圣旨惊得懵了,怎么可能会被发现?四年时间过去了,不是一直隐藏得好好的吗?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那鞑靼可汗遗失的那两封协议。 落到东宫手里了? “庶人?” 严骁这一声大喝,惊醒了一头冷汗的皇后,厚厚的脂粉已掩饰不住她的面色青白。 她惊惶无措,脑子轰轰作响,庶人?废后? 她被废了?她筹谋二十载,一朝成了废后,被碾作最低贱的尘埃? 皇后拒绝接受现实,尖声怒吼,“不可能的!你胡说八道!” 胡嬷嬷听了圣旨之后,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只是震惊一瞬,忽想起四年前皇后某一段时间的异常举止。 她奶大主子,主子有事从不隐瞒她,但那段时间,魏王陈王进宫,母子三人总打发了所有人,让她守着门,不许人靠近,事后也没告知她。 胡嬷嬷谨守奴婢的本份,也没多余的好奇心,只是她记得,那段时间的主子,是慎重中压抑着兴奋的。 她福至心灵,这恐怕是真的。 “娘娘,您” 胡嬷嬷上下牙关颤抖着,皇后却厉声打断,“我不是,我不是庶人!” 她愤怒得像失去幼崽的母狮,暴怒厉喝拒绝接受现实,可惜此时却当不得大用,严骁懒得废话,直接一挥手,身后一队军士及七八名粗壮嬷嬷奔出。 皇后即便被废,也是皇帝的女人,她得交给嬷嬷们招呼。诸如胡嬷嬷翡翠等人就没这个待遇了,直接被如狼似虎的军士驱赶,往左侧宫人太监处靠拢。 胡嬷嬷舍不得皇后,悲呼着往回扑,小队长浓眉一蹙,怒道:“瞎嚷嚷什么?” “你们这群通敌卖国的狗贼!还敢嚷嚷!” 他抬脚就是猛地一踹,正中胡嬷嬷心口,后者当即接连倒退十余步,捂着胸口倒地,两眼一翻人事不省。 “放开本宫!贱婢!放开本宫!” 皇后被两个膀粗腰圆的嬷嬷左右挟制,半点动弹不得,旁边几个动作粗暴,已在七手八脚扯她头上凤钗头面。 不过眨眼间,皇后头上一套凤凰展翅已被扒拉了个七八,鬓散髻乱,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她狠狠啐了一口,“贱婢,放开本宫!” 这涎沫正中面前一个嬷嬷的衣襟,对方大怒,猛地伸手拽住皇后的头发,另一只厚实手掌抬起,狠狠地连续扇了她七八个耳光。 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越是皇宫这种地方,就越是残酷。况且,能领这份差事的嬷嬷,岂是个没背景的? 那嬷嬷丝毫不惧,扇得皇后头晕耳鸣,她冷哼一声,又抬手拽住对方的凤纹耳坠,直接使劲一拽。 “啊啊啊!!” 皇后惨叫一声,没等她回神,身上明黄凤袍已被当众扒下,只余雪白的中衣,为首嬷嬷扔下一套普通衣裳,七手八脚套上。 随即,为首嬷嬷一挥手,直接拖着皇后往外走。 严骁分了一小队人,押送皇后去冷宫,他留下来领人搜查其余线索,还有押送前庭这群太监宫人。 “放开本宫!放开” 没有人再敬畏她,皇后是被拖在地上押过去的,冷宫大门“咿呀”一声打开,有些破败的院子阴森森的,她被扔了进去。 “咦,又新姐妹来了吗?” “嘻嘻,好,新姐妹好嘻。” “啊啊啊!不许碰本宫!” 冷宫大门“砰”一声关上,黄铜大锁“哐当”一声锁紧,皇后扑到门扇上,猛烈拍着,“开门!开门!放本宫出去!” “新姐妹,我们来玩耍吧!” “啊啊啊!” 天气转热,快四个月大的安哥儿有些闹腾,纪婉青哄好了儿子,就接到进一步消息。 “皇后已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老临江侯在抄家收押时去世了?” “是的娘娘,皇后现已被押进冷宫,至于老临江侯,是在被关押前去世的。” 老临江侯本就病重垂危,一家子人除了上朝的,都聚拢在他的院子里候着,大理寺连同禁卫军围住侯府冲进门,刚好直奔院子就能将主要目标一网打尽。 如狼似虎的军士冲进去,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押,众人也顾不上打搅老侯爷,尖叫奔逃躲避。 老侯爷虽是弥留之际,骚动还是惊动了他,他睁眼一看,心中明悟,竟猛地坐起身,喃喃道:“终于来了。” 已无焦点的老眼流下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庞低落在衣襟上,“通敌卖国,陷杀兄弟,也是该的,只可怜我纪氏百载功勋。” 说完这句,他身躯一软,倒在床榻上,已是断了气。 老侯爷双眸未能合闭,只瞪着门口方向。 传消息的人是张德海的徒弟小吴子,他细细叙述了坤宁宫与临江侯府的情况。 纪婉青未置一词,她不会惋惜临江侯府任何一个人。 她惋惜别人,谁来惋惜她的爹娘?杀父害母仇人将伏诛,她只有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娘娘,殿下需守在乾清宫不得折返,命奴才给娘娘传个话。” “何话?” “殿下说,您若想去冷宫看一眼那庶人纪氏,吩咐奴才一句,等奴才等稍加安排,您午后或明天,就能过去了。” 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9.霍芷潼x纪明铮(二) ,购v比例达一半, 即可马上阅看最新章,不便之处, 请亲谅解。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婆子欢喜得变了音,何嬷嬷本来要呵斥她没规矩的,闻言也顾不上了, 匆匆撩起帘子进了里屋,“姑娘, 东宫来人了。” 纪婉青正坐于黄花梨宝座式镜台前, 已经卸了钗环,不过尚未更衣卸妆散发,何嬷嬷忙指挥梨花,“赶紧的, 快些伺候姑娘戴上头面。” 何嬷嬷很欢喜, 太子殿下命心腹探望自家姑娘,这般看来,姑娘入宫后境地就算难些,也未必没有余地。 一屋子丫鬟婆子喜孜孜的,唯独纪婉青镇定自若,她道:“嬷嬷,你先打发人出去,先把那人领进来。” “对对!嬷嬷糊涂了,还是姑娘有主意。”何嬷嬷笑得合不拢嘴, 赶紧打发人出去后, 又捧着妆匣子上前, “姑娘,你看看,用哪套头面好些?”她左看右看,觉得哪套都差了点什么。 “在屋里,哪里得用整套头面。” 整套头面里有簪佩步摇c钗梳项圈等,林林总总十几二十样,固然美丽高贵,但那都是见客用的。纪婉青尚未大婚,东宫来人虽属于外人,还是太子心腹,但她一个太子妃,实在没必要盛装见对方。 这样既降低了自己身份,还显得过分热切,不够矜持。 皇太子日后是大老板,适当讨好可以,但纪婉青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打算弯下腰,去逢迎对方。 且这万不得已,若是很不堪,她亦不会接受的。父亲曾说,人须有一根傲骨,宁折不弯,她万分赞同。 纪婉青刚从外面回来,衣裳发鬓都很得体,她随意捡了根蝴蝶展翅玉钗,斜簪在云鬓上,就可以了。 作为皇太子贴身心腹,张德海领着几个小太监,被恭敬请进了门。 守门家人战战兢兢,弯腰等对方走远了,才敢起来。 上行下效,因为主子们的不以为然,侯府大部分的仆役,原没能把大姑娘与皇家挂上钩,如今见了东宫来人,方心头一凛。 对啊!不管如何,府里的大姑娘,都是圣旨赐婚的太子妃呢。 张德海到来强烈宣示此事,打那以后,靖北侯府主仆对朝霞院的人客气了不少,倒也算意外之喜。 这个是后话,如今暂且不提,等张德海来到了朝霞院,他不动声色打量一番。 庭院开阔,雕梁画栋,屋内布置十分雅致,可见主人蕙质兰心,多宝阁上陈列摆件不多,却件件价值不菲。 他暗暗点头,这前靖北候爱女之名,果然非虚,而未来太子妃娘娘看着也是个典雅女子。 “这位大人请坐,略等片刻,我家姑娘午歇方起呢。”一个圆脸大眼的丫鬟热情说话,看她衣饰,应是大丫鬟。 “不必坐了,咱家站站就好。” 张德海在宫里混了多年,谨慎肯定少不得,即便太子妃未大婚,处境也尴尬,他仍恭敬万分。 他笑吟吟说着,已经将屋里尽收眼底,这屋里丫鬟婆子不少,但人人规矩安静,可见太子妃是个治下有道。 张德海暗暗点头。 这时,有婆子轻道:“大姑娘来了。” 内屋帘子一掀,一个粉面桃腮的少女被搀扶而出,她乌鬓仅簪了支白玉钗,身穿蜜粉色妆花缎八幅湘裙,削肩细腰,娉婷婀娜,五官精致娇美,偏一双黛眉尾部微微上挑,增添几分英气。 虽久居深宫,见过各式美人,但张德海此刻亦眼前一亮,太子妃娘娘好颜色。 “奴才清宁宫张德海,今儿奉了殿下之名,特来探望娘娘。”不管张德海心里想着什么,动作却干净利落,一见纪婉青落座首位,他便施了一礼,“奴才见过娘娘。” 纪婉青刚被赐婚,她便命人打听过太子及东宫情况,她在宫里无甚人脉,知道的不多,但清宁宫大总管张德海还是知道的。 这是太子的头等心腹。 靖北侯府争产一事刚落幕,太子便将张德海派过来,重视之意表现得很足够。 纪婉青暗暗松了口气,见一斑而窥全豹,这样就好,不管内里如何,人前的体面,太子是给得足足的。 “张总管快快请起,坐下说话罢。”纪婉青态度既不过分热切,也不疏远,面带感激微笑道:“婉青谢殿下记挂,劳张总管向殿下转达婉青之意。” 张德海提前敬称她为娘娘,她也不否认,圣旨已经下了,三个月之后便是大婚之期,左右推搪即是矫情。 “请娘娘放心,奴才必然仔细转达。”张德海笑吟吟应了,回头一招手,后面几个小太监上前,他们手里都各捧着几个锦盒。 第一个小太监却只捧了一个红色的小匣子,张德海接过,打开,笑道:“娘娘,这是殿下命奴才送来的礼物。” 梨花上前几步,小心接过,呈到主子跟前。 这般特地打开的盒子,显然装的是最重要的物事,纪婉青垂目一看,只见大红锦缎上,赫然躺了一双胭脂白玉鸳鸯佩。 按时下风俗,鸳鸯佩这玩意,可不是随意乱送的,一般是深爱彼此的男女,或者情深意笃的夫妻,才会互相赠与。 她与太子是未婚夫妻,身份倒是合适了,只可惜仅匆匆见过一面,彼时谁也没有多想,跟陌生人无异。 顶级羊脂玉油润如脂,质地细腻,放置在大红锦缎上愈显通体洁白,一双交颈鸳鸯神态亲昵,偎依嬉戏。 纪婉青挑眉,这是何意? 她扫了张德海一眼,对方面上依旧微笑着,看不出丝毫端倪。 他说的话也很有意思,这是太子殿下命他送来的礼物,却未必是太子本人挑的。 纪婉青不觉得太子能亲自挑对鸳鸯佩给她,不过,她最好的处置方法,却是当成太子挑的。 电光火石间,所有念头已一闪而过,纪婉青一见鸳鸯佩,美眸便露出讶异,随即转为惊喜,她抬起一只纤手,捻起雄佩,握在手里。 自一开始,纪婉青态度落落大方,但此刻粉颊却染上一丝晕红,她抬眸看向张德海,轻声道:“另外一个玉佩,烦劳张总管替我回赠殿下。” 鸳鸯佩是一对儿的,公为雄佩女子持,母为雌佩男子持,热恋一方若以此赠与爱侣,另一方则会拿了一个,剩下一个则会回赠对方,鸳鸯成对。 不管纪婉青心中如何想,此刻她就是一个目含憧憬的少女,因为未婚夫以鸳鸯佩现赠,对未来生活有了美好期盼。 张德海笑意加深,仔细接过锦盒,亲手拿了,“奴才定亲手转交。” 由于一个鸳鸯佩显得单薄了些,纪婉青又亲自挑选了自己做的针线,并做两样,让张德海一同带走回宫。 等东宫诸人离开后,纪婉青松开手,垂目瞥了掌心那枚雄佩一眼,递给梨花,“找个匣子装起来吧。”便不再多看一眼。 梨花欢喜笑意一滞,欲言又止,纪婉青无奈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不会真觉得你家姑娘,不需见面便得了太子青眼罢。” 纪婉青理智得很,这院子内外都是她的心腹,也不怕隔墙有耳。 梨花哑口无言,只得找了个匣子,小心将玉佩收好。 纪婉青猜测得不错,鸳鸯佩太子确实不知情,张德海仔细说罢朝霞院所见所闻以后,将锦盒打开呈上,“这是娘娘回赠殿下之物。” “回赠?” 高煦本奋笔疾书,抽空瞥了眼锦盒,只见大红锦缎上,有一只鸳鸯佩,是雌佩;还有一只浅碧色的荷包,针脚细密,蝴蝶纹栩栩如生,据说是纪婉青亲手所做。 他放下笔,淡淡瞥张德海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这奴才皮痒,竟敢选了鸳鸯佩送去?” 张德海闻言忙跪下请罪,“请殿下恕奴才自作主张之罪。”接着,他又忙不迭补充道:“娘娘见了玉佩,很是欢喜,特地嘱咐奴才亲自回赠,还仔细选了亲做的针线。” 换了别人敢这样自作主张,高煦少不得立即贬下去,但张德海不同,他忠心耿耿伺候近二十年,主仆二人也经历过无数风波,已是因此,这些事儿才敢拿主意。 高煦呵斥一句,“大胆的奴才,还不快滚下去。” 张德海挠了挠脑袋,讨好拱手,“是,奴才马上就滚。”他知道主子其实没生气,脚下抹油溜出去了。 高煦继续处理公务,一个时辰后,他掷下笔,揉了揉眉心。 待放下手,目光便不经意瞥到那个始终打开的锦盒上,顿了顿。 他探手,将鸳鸯佩捻起,垂目端详。 张德海其实颇为了解自己主子,高煦与纪婉青原是陌生人,根本无感,甚至因为纪皇后,还带了防备。 但圣旨赐婚后,不免有了微妙之感,他一直关注她。 妻者,齐也。 高煦第一次知道这个字时,是他的母后亲自教的,他的母后如是说,并解释,妻子是他日后的家人。 家人么? 没多久,母后薨了,皇宫有父皇兄弟姐妹,可惜这并非他的家人,他孑然一身。 高煦闭目,细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羊脂玉很细腻,触感极佳。 靖北侯府争产风波后,防备之心未去,他对纪婉青却有了欣赏。 对,他欣赏聪敏果断,乐观向上,处事大气的女子。偏如今世上,世家千金们囚于深闺,根本无从说起。 他的母后,聪敏却不够果断,大气却不乐观,终究舍了亲儿而去,徒留他独自挣扎于深宫中长大。 要是母后如她一般,结局就会完全不同,高煦睁眼,黑眸闪过惆怅。 他最终拿起那只碧色蝶恋花纹荷包,摩挲片刻,打开荷包,将鸳鸯佩放置其中,连锦盒一同,收入了身前大书案的木屉中。 这不,消息一早便到了,何嬷嬷梨花等人走路都带风,面上掩饰不住喜意。 纪婉青漱口净面后,闭目仰脸,让梨花麻利给她均上一层香膏子,待妥当后,她方睁眼微微一笑,“你放心,热闹的还在后头呢。” 果然,没过多久,热闹便上门了。 老临江候是一个说话算话,且办事极其认真的人,既然答应了庄士严,便将这事放在心上。 纪宗贤被他呵斥一番,已打消念头还不算完,昨日下午他翻过了一部分账册,又探问过此事详细情形后,今日一大早,就命人套了车,出门往靖北侯府而来。 老侯爷一进门,便直奔延寿堂,他这把年纪,也不需顾忌男女大防了。 何太夫人正躺在里屋榻上哼哼,一副被气倒在床的模样,他到了明堂,也不多说,直接吩咐让人出来。 老侯爷的原话是:“就算快要病死了,也得抬出来。” 一族之长的权利面子,远比想象中大太多,更被提府里如今拥护纪皇后,何太夫人无法,只得一脸菜色被丫鬟搀扶出来。 她其实没病,也就是昨天气狠了没睡好,所以看着脸色差些。 老侯爷人老精明,一眼看穿,他怒上加怒,劈头盖脸痛斥何太夫人一番,一点面子不给留。 “何氏,你真是心瞎眼瞎,你知道太子妃是何意?你知道皇家是何意?”老侯爷想起方才进门时,向引路管事询问纪婉青时,对方一脸自然,并无增添半点敬畏,不禁捶足顿胸,愈发恼怒。 由仆见主,可见这靖北侯府上下,接了赐婚圣旨也就是接了而已,并没及时将纪婉青与皇家挂上钩。 这一窝子蠢货! 老侯爷简直不忍直视,他喘着粗气,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切齿片刻,老侯爷指着何氏破口大骂:“老夫兄弟命不好,摊上了你个糊涂妇人,若你再敢生事,老夫便替兄弟把你休回何家去!” 何太夫人年纪大了,有儿有孙,休回娘家当然只是恫吓,但这也了不得了,她当场痛哭失声,连连赌咒发誓,保证日后安分守己,方一脸泪痕被搀扶回了屋。 经历了这么一场,她是真要大病了。 老侯爷仍有余力,接着又指着纪宗贤曹氏夫妇一顿怒骂。 接连痛斥了三个罪魁祸首,并将此事处理停当,完事以后,老侯爷还要安抚受害者一番。 纪婉青被请到延寿堂,帘子一掀起,便见一个须发皆白,方面大耳,精气神十足的老人站在堂上,他面前是她的二叔二婶,这对夫妻面如土色。 “婉青见过堂爷爷。”纪婉青行了福礼,不动声色打量屋内,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行礼时,老侯爷连忙侧身避过,并抱拳深揖回了一个礼。 这才是未来太子妃该有的待遇,即便是侯爷国丈身份的长辈,亦不敢受她全礼,也就是靖北侯府一群面上精明,实际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货,才敢大咧咧受了礼,还诸般谋算折腾。手机用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更多完本小说 关注微信公众号xbqg 新进入首页 很多精彩小说等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0.霍芷潼x纪明铮(三) 次日, 霍芷潼睁眼的时候, 一对龙凤喜烛已经燃尽, 天色已亮了起来。 她一惊,这什么时辰? 新妇进门万众瞩目,若是第一天就起晚了,可不会得什么好名声。 霍芷潼身体仍有不适, 不过她还是一撑床榻, 猛地坐起。 “现在不过卯初, 你莫要焦急。” 多年军旅生涯,让纪明铮十分警觉, 哪怕昨日被灌下不少酒,身边稍有动静, 他依旧立即睁开眼睛,眼神十分清明,不见半点模糊之态。 醇厚男声不疾不徐,霍芷潼立即侧头看去。 她来不及羞赧, 就大了吃一惊。 天光从纱帐中透了进来, 半明半暗,只见纪明铮半开的衣襟中,两道又长又深的鞭痕斜斜烙在结实的胸膛上, 两头还延伸到薄绸寝衣内,显然这还不是全貌。 “夫君!这” 昨夜初经人事, 她全程紧闭双眼, 事后难掩羞意, 二人唤了热水以后分开梳洗,她这还是头一回见夫君的胸膛。 朦胧的光线中,他浓眉大眼,俊朗英挺,将那两道疤痕映衬得格外狰狞。 “这是从前在鞑靼落下的伤疤。” 纪明铮垂目瞥了眼,也没避讳什么,毕竟二人是夫妻,她日后肯定会知道的。 前胸是要害,紧着护住鞭痕还算稀疏的,后背才是重灾区。 他的经历即使不算太机密,也非闺阁女儿可知,成亲前赵氏给普及过一下,不过也不详细,因此霍芷潼是不知道这段的。 不过她心念一转,就立即明白过来。 她轻声道:“夫君受苦了。” 二人相处虽短暂不足一天,但纪明铮态度在这里,霍芷潼并非不知好赖的人,或许感情还只是刚萌芽,但好好经营这段婚姻的心却很坚定。 关心他,爱护他,体贴他,让他无后顾之忧。 她声音轻,却很真挚,纪明铮笑笑坐起,“伤早就好了,无事。” 他看了眼天色,询问妻子,“我们唤人进来伺候?” 成亲后头一天,确实不好晚去请安,他是无所谓的,不过对妻子影响不好。 霍芷潼注意力立即被转移,赶紧点头应了。 一声令下,候在新房外的下仆鱼贯而入,捧了铜盆巾子等物,各自伺候主子。 新婚夫妻穿着要喜庆,纪明铮穿了身暗红色团花扎袖锦袍,霍芷潼则穿一身百蝶穿花大红八幅湘群,挽了高髻,配了赤金嵌红宝头面。 妇人梳妆总要耽搁一些时候,她转出屏风时,见纪明铮靠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不紧不慢撇着茶叶沫子等着。 他见了她,放下茶盏,缓步行来。 霍芷潼忙迎上去,夫妻携手出了门。 她听他道:“我父母已不在,家里长辈只有祖母,祖母年纪大不好太早惊动,你日后若请安,辰初过去即可。” 纪明铮话里听不出对何太夫人的喜恶,不过体贴妻子却可以肯定的,他声音和缓,听得霍芷潼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她微微侧头,余光仰望他的侧面,只见晨光中他眉眼刚毅,却明显放松,透出温和。 “嗯,我知道了。” 霍芷潼想,或许,这确确实实是使京城闺秀们垂涎的一门亲事。 “我们还有一个二叔,已经分家出府了,你不必多加理会。” 本来这些间隙,成亲第二天说不大好看,但没办法,给何太夫人请安过后,紧接着就是会亲。 因为纪皇后临江侯兄妹作孽,纪氏除了靖国公府一支,已经七零八落了,还能来会亲的也就小猫两三只,这种情况下,亲近如纪宗贤一家子的,就尤为显眼。 两房早撕破脸皮,纪明铮在谁也不敢造次,他就怕男女分开后,二婶曹氏会出幺蛾子。 二房不是承爵子嗣,分家得到的财产比例当然低,纪明铮厌恶这群人,手一点不松,二房可以说是灰溜溜被扫地出门的。 分家所获,若一般富贵人家或许能过得不错,但纪宗贤一家由奢入俭难,虽有心节俭,但银子还哗哗地出去了。 支应渐渐难了,怎么办? 干脆破罐子破摔,上门哭穷打秋风去。 光脚不怕穿鞋的,大周以孝治天下,亲二叔登门,何太夫人也还在,纪明铮总不好连大门也不让人进。 能干的大侄子手段硬,二房不敢打主意,他们的目标是何太夫人,老太太私房厚厚的,一次抠一点,也很不错。 纪明铮不搭理对方,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根本就没惦记着祖母这点子私房钱。 他一边缓行,一边简单而含蓄地提醒妻子,以免曹氏那破落户,趁着新妇脸皮薄,让她不好下台。 或者打蛇随棍上,钻空子提什么要求。 霍芷潼认真听了,她成亲前知道这二房,但看来对方的难缠程度还要提升一个台阶。 不过也没关系,她只在意夫君的态度,至于闲杂人等,高兴就听听,不高兴就罢。 二人出了院子登上骡车,往后堂而去。 何太夫人还没有老糊涂,她即便想使些太婆婆的威风,也不会在大孙子面前,和蔼将新人叫起,给了厚厚的见面礼。 她挽着孙媳妇的手,笑吟吟好得就像亲孙女一般。 纪明铮也微笑不改,不过对比于方才,他此刻的笑容微微有些区别,全程薄唇弧度不见变化,却是少了几分真切。 霍芷潼心里有了底,对这太婆婆的分寸也出来了。 表面十分和气的一家三口,笑语晏晏一番,接着就是会亲。 没什么好会的,纪家宗族能来的人数果然不多,稀稀疏疏的,盏茶功夫就把人认完了。 后面男女分开,曹氏果然想欺瞒新妇。 先是何太夫人蹙眉看向儿媳妇,十分不悦,“今儿是大好日子,你穿的是什么?难道一件新衣裳都没有?” 曹氏穿了一件七成新的春装,显然是去年穿过的,她正想着如何哭穷,瞌睡来了枕头,她忙作势抹了把眼泪,“母亲你是不知道啊!” “家计艰难,老爷不擅打理家业,开年后是每况愈下,钦哥儿还要念书考功名,耗费颇多,如今我是新衣裳也不敢裁一件。” 钦哥儿,就是那个差点成了靖北侯世子的纪明钦,纪宗贤夫妻长子。他习武不行,大伯在世时,给规划的道路就是科举出仕。 他刚考上秀才,父亲就走了大运成了靖北侯,下面科举就不用继续考了,毕竟有条不成文规矩,勋贵承爵子嗣是不与仕子抢夺那少得可怜的金榜名额的。 可惜天意弄人,他世子没当上,还被分家赶出门,只得赶紧把书本重新捡起,努力考个功名,好止一止二房的颓势。 丢下四五年的书本,好不好捡不知道,不过他确实纪宗贤从何太夫人手里抠私房的一大利器。 历来父母,大部分爱均贫富,一方如日中天,另一边捉襟见底,即使后者确实不争气,气消后看着心里也不得劲。 换了何太夫人,或许要再添上一样,纪明铮能干,主意也大,她现今虽舒心,但却完全没有丝毫做主之感。 相反,从前或现在,都以不同形式依靠着她的二房,就显得可爱多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对于眼下得到的,她总是不满意。 更何况,对于何太夫人来说,她虽更疼爱长孙,但纪明钦她也很在意的。 一次抠私房成功后,纪明铮态度并未见变化,于是就有了下一次,慢慢的,这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也喂大了二房的胃口。 现在曹氏哭穷,还提起了纪明钦,出于某种微妙心理,何太夫人只横眉骂了一句,“分家时这许多银钱,怎可能连钦哥儿科举银子都短?” 就没再吭声了。 曹氏半年不见,憔悴很多看着老了七八岁,此刻她抽出一条半旧丝帕,捂着半张脸,似因喜事强忍着不落泪,上前两步凑到霍芷潼跟前,可怜兮兮地道:“大侄媳妇,你二叔二婶无用,常要你祖母贴补,你祖母一把年纪的,我” “日后二婶怕是得老着脸皮,要大侄媳妇帮衬一些,以免无用父母连累了你钦兄弟。” 还别说,人都是逼出来的,曹氏在这半年里,演技愣是见长,含悲忍泪的模样十分真切,相当能唬人。 若霍芷潼是一般刚进京不久的新媳妇,不知夫家底细,脸皮还薄,跟夫君还不熟悉沟通也少,这中招的可能性还挺大的。 今日答应曹氏一句,你不用银钱打发她几回,是甩不掉的,毕竟她没脸没皮,还有一个何太夫人看着,总不能做得太难看。 太婆婆可以说是新媳妇的另一个顶头上司了。 权衡后给出几笔银钱,对偌大的靖国公府而言九牛一毛,新媳妇也不好家丑外扬,只得忍了这口恶气。 癞蛤蟆上脚面,它不咬人但恶心得够呛,说不得,还让纪明铮心中膈应,顺带疏远新婚妻子。 这坑挖得不大,却挺容易掉进去的。 曹氏想着老太太年纪大了,能捞一回是一回,毕竟纪明铮态度大家看在眼里,等何太夫人两腿一蹬,二房恐怕连国公府的门也摸不进去。 可惜她终究失望了。 霍芷潼并非一般新媳妇,她出门子前,赵氏努力打听纪家细况,已经大体知道不少。 今天早上,纪明铮还细细讲述了一番,对而老太太跟二房,需要用什么态度,她清楚得很。 面对曹氏咄咄逼人,霍芷潼只微微一笑,“二婶此言差矣,祖父多年征战,给家里攒下家底不少,即便按规矩分了家,二房也不能短了吃穿。” 是啊,纪祖父能干,按京城分家规矩分了三成,也是大富户,怎可能半年时间就嚷着没了吃穿? 曹氏一噎,她能说公爹攒下的家底,几年就被夫妻糟蹋大半?余下那部分,大侄子分家铁面无情,多一分不给? 他们已不是超品候家了,可惜奢侈惯了,努力俭省还是耗费甚巨? 曹氏今日不过刻意穿旧衣罢了,她新衣裳还是做的,毕竟日常吃喝穿不过小头,花费多的是其他。譬如,纪宗贤爱附庸风雅,爱出门买买古画古董的,母女几个也要添些当季首饰等等。 曹氏反驳不了,脸色忽青忽白,霍芷潼恍若不见,继续不紧不慢道:“我昨儿才进门,若有什么情况说得不对,请二婶见谅。” 是啊,她昨天新嫁,现在是会亲宴,曹氏你该不会不知道吧?大喜头上,你哭丧着脸干什么? 不软不硬的话暗藏机锋,霍芷潼笑意盈盈,不见半点不悦,余光若有似无瞥了何太夫人一眼。 大孙子媳妇会亲宴被搅糊,你这祖母就干看着? 明明霍芷潼说话温和,笑意微微,偏何太夫人就听出别样意味。 她浑浊老眼一扫,心头一凛。 这个孙媳妇是个硬茬子! 她就知道,那个八字不合的大孙女,就不会给她选个合心意的孙媳妇。 纪婉青是当今皇后,何太夫人趋吉避凶,不敢泄露分毫不喜或不满,但这并不代表她表里如一。 不过不管如何,她现在却不能不接茬。 “老二媳妇,今儿什么日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分家时该给你们的,都尽给了,余下的不干你们的事,你们也莫要惦记!” 一直眼皮子微微耷拉,状似人老耳聋的何太夫人反应敏捷,登时大怒呵斥,二房现在能倚仗的就只有这老太太,曹氏赶紧请罪。 婆媳一个骂一个请罪,很是热闹,人数稀少的纪氏宗亲女眷鹌鹑似的,不敢掺和进去。 霍芷潼端坐一旁,含笑旁观了片刻,才不慌不忙打圆场,毕竟这是她的会亲宴,过了她面子也不好看。 插曲结束后,就没有出过幺蛾子,不过气氛始终多了些异样,察觉孙媳妇太不好拿捏的何太夫人,即使强撑笑脸,也有些不大自然。 霍芷潼恍似不知,等散宴后,她与夫君把老太太送回延寿堂,才折返主院。 “你做得对。” 回到屋里后,夫妻坐下,纪明铮挥退下仆,与妻子说话。 他单沉默不语,气势就将纪宗贤压得死死的,前面风平浪静。不过靖国公府在他牢牢掌控中,后面发生的破事,他也马上就知悉了。 二房现在已折腾不起浪花,偏一棒子打死不合适,只能让他们偶尔出来恶心恶心人。 先对霍芷潼的表现给予十分肯定,随后他严肃地道:“你是靖国公府当家主母,无需顾忌任何人。” 他纪明铮的妻子,站在自己家中,不需要受任何人掣肘。 一句话,就给霍芷潼打了一剂强心针。 “后宅家务现由荣叔掌着,你这几日有了闲暇,就接过来。” 纪明铮让妻子接掌中馈,霍芷潼点头,“定不负夫君所托。” 夫妻俩还不熟悉,他尽量放缓声音说话,随后又嘱咐一句,“祖母喜静,你也要打理家务,请过安便罢,莫要多打搅。” 说起何太夫人,纪明铮眸底闪过一抹幽光,祖母这半年的些微变化,他不是不知道,不过些许疥藓之疾,他没放在心上。 早有了心理准备不是,因此哪怕心里更疏远,表面也一如寻常。 不过如今看来,老太太似乎有越来越左的趋势。 这是父亲的生母,也是疼了他二十年的祖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做什么,只不过,纪明铮唇畔还是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道。 霍芷潼心照不宣应了。 瞥见他唇角的笑,她忽然有些难过,不为什么,只为她认为,英雄不该遭遇这些。 出身武将世家的她,尤其知道他们的不易,保家卫国,甚至为国捐躯。只是,若他们在外或者身故后,家小还要遭遇一再压迫,这让人情何以堪? 此情此景,实在很让人难受。 心头有憋闷,霍芷潼罕见脑子一热,竟做出一个从没心理准备的动作,她纤手探向前,握住他放在高几上的一只大掌。 他立即看过来,她盯着他的眸子,很认真道:“夫君无需在意他们。” 你还有真心在意你的人,譬如,皇后娘娘。 纪明铮听懂了,薄唇弧度加深,笑意浸入眼底,“嗯。” 他反手一握,将那只玉白纤手牢牢握在掌心。 这一天过后,夫妻间相处多了一丝默契。 日子晃眼过去,夫妻虽新婚,但各有忙碌,纪明铮公务不少,霍芷潼则忙着熟悉夫家,接掌中馈。 靖国公府人口简单,就三个主子,她在阁时学过各种知识,也实践过,如今上手不难,很快就将家务打理得整整有条。 日常基本没啥烦心事,何太夫人顾忌大孙子,碰过几次软钉子,太婆婆威风没抖起来,就暂时偃旗息鼓了。 夫君地位高,小姑子是皇后,外甥是太子,她赴席饮宴也没有欺生的没眼色者。 小日子过得挺舒心的,硬要说有啥幺蛾子的话,那就只有一个月总登门几次的二婶曹氏。 霍芷潼腰杆子硬,手腕也不缺,二房虽然恶心了点,她应付却游刃有余。 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生活调剂。 她以为二房也就这样了,偶尔蹦跶一下,最多也就从何太夫人手里抠点私房。 谁知,结果还是出人意料。 事情就发生在小妹纪婉湘一家返京当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1.霍芷潼x纪明铮(四) 从草长莺飞到秋高清爽, 一晃眼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 霍芷潼送了娘家亲人出京, 挥泪告别。 虽因鞑靼暂无力南侵,霍川留在京城一段时间,但他还是会继续返回宣府,坐镇大周北疆。 而纪明铮则不然, 高煦借着通敌一案大肆了整顿京郊三大营, 同时任命他为提督内臣, 宿卫京师。 夫君位高权重,且不用远赴边疆, 挺好的,霍芷潼听了伯娘赵氏规劝, 很快收拾好心情,认真过日子。 她掌管中馈游刃有余,与夫婿感情日渐融洽,若说还是什么不如意, 就是成亲时间尚短, 尚未能怀上身孕。 何太夫人颇有微词,不过纪明铮并不在意,夫妻二人都年轻, 身体康健,没什么可焦急的。 他直接出言挡了, 老太太听罢颔首表示理解, 但至于是否真表里如一, 那就不得而知了。 霍芷潼并没放在心上,夫君与这祖母,表面和谐依旧,实际渐渐离心离德,表面寻不到错处就可以了。 这老太太有福不好好享,都是自己折腾出来的。 进了八月,有一日纪明铮兴冲冲回屋,霍芷潼见状好奇,“夫君这是有何大喜?” 自家男人一贯稳重,难得喜形于色,公事上不大可能,难道? “可是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能让他这般高兴的,大概只有放在心上的家人了。 “并不是。” 纪明铮错愕一瞬,随即笑道:“是小妹一家要回京了。” 纪婉湘一家要回来了。 去年燕山一役大捷,他回归大周,当时纪婉湘怀孕足月刚生产,正在坐月子。 郑毅是有参战且立了功,后来也随大军班师,不过他惦记妻儿,犒赏三军后,就急急忙忙赶回边城去了。 出了月子后,孩子太小,根本不适合出门。 因为彼此都分不开身,所以即便有频繁通书信,但兄妹二人却始终没能再次会面。 这次郑毅调任返京,携家眷一起上路,预计八月末九月初,纪婉湘母子就能抵达京城。 “郑家宅子许久不住人,马上又要入冬,孩子也小,需得好生整理一番,把地龙烧透了,才好住进去。” 纪明铮坐不下来,踱了几步,他越想越高兴,“不过这也无妨,先在家里住上一段时日,等郑家宅子打理妥当,再回去不迟。” 霍芷潼看他欢喜,眼底也染上欣悦,笑意漫上眉梢眼角,她喜盈盈道:“夫君,那我们就要赶紧把院子洒扫起来,地龙烧旺,小外甥年幼,可染不得寒气。” “正是!” “听说娘娘与小妹出嫁前,住的是东边的朝霞院,原来应该整饰这个院子的,只是此乃娘娘闺阁,怕是不大好动。” 霍芷潼迟疑,毕竟家里出了一个皇后,可是天大的事,莫说主子少院子多,即便是子孙繁茂,住得拥挤,也万万没有动那个院子的道理。 “朝霞院确实不能动。” 提起这个院子,纪明铮难掩遗憾,因为当初纪婉青出门子后,堂妹就迫不及待修整一番住进去了,两三年时间,不说面目全非,单说这种行为与气息,就相当令人厌恶。 他分了二房出府后,第一时间命匠人整理这个院子,除了梁柱等骨架,几乎全都替换一新。 鸠占鹊巢的气息确实清除干净了,但同时,纪氏姐妹残余的生活痕迹也尽数抹去,哪怕仿造得再像。 纪婉青回过好几次娘家,但一次都去踏足朝霞院,堂妹搬进去那一刻,这疙瘩就存下了。 不过即便她不在意,靖国公府的态度也要摆出来的。 “朝霞院本来是娘娘单住的,小妹住旁边的绯云居,只是后来”成了孤女后,纪婉青为了照顾妹妹,才给搬一起的。 纪明铮声音低沉了些许,“你把绯云居收拾起来即可。” “好。” 霍芷潼柔声应了,握住他的手,以作安抚,又转移话题道:“小外甥听说,与大皇子一般大,不是是否。” “是的,他只比大皇子小了半月,是个壮实小子,力气也大,” 纪明铮顺着话题说下去,很快,他就再次高兴起来,霍芷潼含笑看他,专注听着,柔声附和。 翘首以盼的时间过得特别缓慢,但九月初好歹到了,郑毅携家眷抵达京城。 纪婉青与胞妹三年未见,当然是想念的,这回总算能兄妹三人团聚了。 她打算出宫的,不过她体贴妹妹,将时间稍稍延后两天。 她是姐姐,也是当朝皇后,最重要还有高煦亦陪同在侧,身份差别客观存在,怎么也得给时间妹妹调整一下,否则风尘仆仆又慌张,反倒不美。 纪婉青先不来,也让靖国公府轻松很多,毕竟迎接微服帝后不是小事,家里还有小姑奶奶归省这桩呢。 府里一大早遣仆役出门,洒扫街巷,郑家说约摸午膳前,纪明铮请了假,早早就出城门处接人了。 人接到了,兄妹时隔六年重逢,如何激动喜悦不说,纪明铮细细端详妹子,见纪婉湘面色红润,眉目舒展,身材不似以往那般单薄,丰腴了不少。 外甥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好奇打量他舅舅,很明显母子二人过得极好。 他一拳打在郑毅肩膀上,“算你小子还行,若待我小妹有怠慢,我可饶不得你!” 二人父亲交情极好,自幼一起打打闹闹长大,说是异性兄弟不为过,郑毅也不客套,一拳还过去,“这是当然的。” 一行人短暂相聚,纪明铮还获悉了一个好消息,纪婉湘在路上略有不适,请大夫诊脉后,发现已怀胎二月。 他大喜。 纪明铮忙低声询问妹妹,路途遥远,不知颠簸着可有不适。 纪婉湘摇头,她这胎怀相好,且确诊后车队行进速度放缓很多,她非但没有不适,反而此刻人逢喜事精神爽,格外雀跃。 纪明铮细细端详一番,确实如此,他才放下心来,让妹妹重新登车,继续进城,往靖国公府而去。 进了国公府大门,一行人直奔延寿堂。 没办法,虽是出嫁女,但娘家长辈还是需要第一时间拜见的,哪怕双方曾经隔阂甚深。 不过,经过郑母的三年手把手教导,加上她又需亲身上阵人际交往,纪婉湘到底是有长进了,哪怕依旧敏感多思,但场面话与实际表现,一整套下来,也挑不出大毛病。 她不咸不淡问候何太夫人几句,须臾转移话题,侧脸看向霍芷潼,“我远在边城,不曾拜见大嫂,好在今日终有机会一会。” 她笑容多了起来,很真切,显然能与新嫂嫂见面,她非常高兴。 霍芷潼笑意加深,握了小姑子的手,笑道:“我与妹妹见面欢喜得紧,妹妹许久没回娘家,这会正该多多住些日子。” 这个话题,两家通信说过,也达成了一致意见,纪婉湘点头,“这当然好,大嫂不嫌弃我家皮小子闹腾就好。” “哪里?我看外甥壮实,我正正欢喜。” 说句实话,霍芷潼是很羡慕的,她不自禁瞥一眼纪婉湘的腰腹,小姑子是有福气的人,三年抱两,头一胎还是结实小子。 嫂子目带艳羡,纪婉湘忙安慰说:“大嫂与哥哥成亲日子尚短,莫要焦急,这孩儿总要来的。” “嗯。” 这边姑嫂一见如故,聊得火热,那边郑家人心中清明,郑母顺势与老太太说话,以免对方尴尬,现场还有个皮实小子闹腾,气氛倒是很热烈的。 纪明铮一把抱起小外甥,抛了抛,这小子与亲爹惯常做这个游戏,一点不怕,还手舞足蹈,“舅舅,再来,再来!” “嘻嘻,要高一点!高一点!” 纪婉湘闻言佯怒,训了儿子两句,偏儿这小子胆儿贼大,一点不惧,纪明铮哈哈大笑,又抛了几下才放下他,笑道:“太子殿下,也爱玩这个。” 不过换了大外甥,他哪怕武艺高强信心十足,也没敢抛这么高。 说起姐姐母子,纪婉湘一喜,忙不迭问道:“哥哥,娘娘与殿下,可” 她话未说完,却突兀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延寿堂大丫鬟珍珠连通禀也等不及,就撩起门帘进了屋。 “不好了!老太太” 堂上欢乐气氛戛然而止,大家转头看她,纪明铮眸色沉了沉,“好一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他平铺直叙,声音不高,却教人心惊胆颤,不过珍珠是老太太陪房的后代,此时虽惊惧,却也顾不上请罪,“噗通”一声跪下,硬着头皮说:“禀老太太,是二老爷二太太在外求见。” 今日是大日子,门房都是纪明铮心腹,当然不会放纪宗贤夫妇进来,只不过,这二人惊慌失措,死活不走要见太夫人。 问什么事,纪宗贤却知道门房是大侄子的人,他怕被拦截,咬死不说。 门房见二人神情不是作伪,于是就命人往里面传话。 传话往延寿堂而去,本来是打算先禀报自家主子的,不料走到半路,就被要来上值的珍珠看见。 珍珠心念一动,猜到了七八成,立即往门房赶。 人来了,还说是奉何太夫人命令,门房不好拦截,于是见到曙光的纪宗贤,赶紧拉过她,悄声嘀咕一番。 珍珠大惊失色,赶紧飞奔回延寿堂。 还别说,因纪明铮这边的人都不喜二房,门房遣的人虽没刻意怠工,但到底走得并不快,她一轮没命飞奔,居然还快了些许。 珍珠是老太太心腹,直接撩起软缎门帘就进屋了。 纪明铮一听是二房,就冷冷道:“今日我兄妹团聚,家中诸事繁忙,恐不便招待二叔二婶。” 他收了笑,面带不悦,即使是何太夫人也不敢违其心意,她对珍珠道:“你们公爷说得正是,你出去传话,让他们改天再来。” 她心底暗骂老二家不省心,这日子怎就上门讨嫌,难道不知道自己与纪婉湘间隙颇深? 打秋风也得看个日子啊! 纪明铮平日面带笑意,就已威势逼人,更何况如今不悦?若换了寻常时候,珍珠必会应是并连爬带滚出门。 可惜这次不行。 她磕了一个头,颤巍巍说道:“不得了了,二老爷二太太说,钦二爷出了岔子,如今被衙役拘了,已押进顺天府大牢去了。” 一时激起千层浪,不提诸人诧异,何太夫人又惊又惧,忙吩咐道:“你这丫头,还耽搁什么?快去把二老爷二夫人请进来!” 珍珠偷偷窥了左上首一眼。 纪明铮面色沉沉却没说话,虽不知为何,但这事儿不小,继续拦着不合适。 他这是默许了,珍珠才赶紧连爬带滚出门,打发个腿脚利索的婆子,匆匆奔去传话。 这时候,门房遣的人也进来了,由于不知道发生何事,纪明铮挑挑眉,静观其变。 纪宗贤夫妻匆匆赶至,一进门,曹氏的眼泪就下来了,她是真慌的,金钗掉了一支,她也没有察觉。 夫妻二人顾不上其他,直扑何太夫人跟前,“噗通”一声重重跪下。 “母亲!母亲!你要救救钦儿啊!” “有何事,还不细细道来!”何太夫人厉声打断儿媳求救,不说清楚,怎么救? 惊慌失措的纪宗贤夫妻才找回主心骨,曹氏深深喘了两口气,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起来,“母亲,是这样的,今而一早有同窗约了钦儿,说是赴宴贺喜,谁知” 为什么要贺喜呢,原因是他们中举了。 纪明钦到底苦读了十余年书,底子是有的,最起码也是举人的实力,今年秋闱他进场,发挥得不错,虽吊车尾但也榜上有名。 这是大喜事,家人并何老夫人欢喜自不提,他本人在发榜这几日,也是忙碌着赴各种喜宴。 今日有个同中举人的友人设宴,邀请一干新旧举子同乐,他父亲是三品官,收到帖子就没有不应的。 要说文人这群体,其实他们有一部分很爱好所谓的风流韵事,这次的东道主就是,他把宴席设在八大胡同的顶级花楼,召了名妓清倌陪伴。 本来这没什么,毕竟所谓风流才子,也倍受人追捧,大伙儿不是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早已颇为熟稔。 但事情坏就坏在,这中间出了点岔子。 酒宴过半,大家喝得脸热,纪明钦为了一个相貌姣好的清倌与人发生争执。 对方家世也不错,毫不退让,年轻人热血上头,争执两句就推搡起来。 但很不幸的,在动手期间,纪明钦劲儿一大,那人又脚下打滑,努力几下没站稳,一头磕到矮几尖角上,竟就正中要害,一命呜呼。 大伙儿登时慌了,举子中有受害者的亲表弟,他反应很快,立即命人冲出花楼,兵分两路,一边通知表兄家,一边报告顺天府。 杀人是重案,顺天府衙役很快到场,将纪明钦拘拿了回去,投入大牢。 那表兄家死了嫡子怎会善罢甘休,他们确实有些能量,加上顺天府伊铁面无情,纪宗贤夫妻跑了一趟,无果,只得了一个依律例审判的答复。 纪宗贤夫妻慌了,二人同样只有一个嫡子,庶子有,但都被曹氏养废了,后半辈子能依靠的,只有纪明钦。 于是,他们从顺天府离开,第一时间直奔靖国公府。 现在面子银子都是其次,关键得赶紧把儿子捞出来,能办成这件事的,除了纪明铮,再无他人。 纪明铮会照办吗? 当然不可能。 纪宗贤夫妻噼里啪啦说完,何太夫人心头发紧,赶紧看向大孙子,“阿铮,你看看该怎么办?” 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是怎么才能把孙子捞出来,但纪明铮不等她说完,便淡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顺天府伊陈大人一贯公正严明,定会给出一个合适判定。” 他这是不帮? 何太夫人三个震惊下一愣,便听他不疾不徐继续说:“钦弟不过争执过程中失手,必不会偿命。” 纪明铮很客观给出判断,开玩笑,他国舅身份本万众瞩目,大家亲眼目睹的事,他怎么可能伸手去授人话柄。 今上英明,都察院御史火眼金睛,他只愿给妹子助益,从不打算拖后腿。 真要相助,只能向陛下陈明此事,并求情。 但凭什么呢? 二房欺他胞妹,种种劣迹让他咬牙切齿,他不加把火就算宽容大度了,怎可能为对方设法? “大侄子,这是你兄弟,这是纪家子孙,你怎可见死不救?” 曹氏悲呼一声,她真的慌了,儿子是她的命根,为了他,她能豁出去命! “大侄子!大侄子!” 她“噗通”一声往那方向跪下,“二婶知道自己从前做的不对,二婶向你请罪,二婶求你大人大量,不要连累你钦兄弟!” 曹氏泪流满面,边说边使劲磕头,纪明铮蹙了蹙眉,闪到另一边,“二婶不必如此,你不如去求求死者家人。” 这是很实在的话,若得到死者家属谅解,并亲自出面求情,是会轻判的。 对方肯定不会真原谅,但谈判给银钱,或者其他好处,让对方松口未尝不可。 纪明铮不知死者身份不低,但曹氏知道啊,此路根本不通,更何况她要的不是轻判,而是完好无损把儿子捞出。 纪明铮有能力,但他不能帮忙。 曹氏见纪明铮不肯受礼,面色淡淡不为所动,她哀嚎一声,站起来扑过去,欲拽着对方衣摆腿脚苦求。 反正对方不答应,她就死不放手! 她想得挺好的,不想这扑过去的过程中,出了点岔子。 堂上本来男女各坐一边,纪明铮为了闪避跪叩,起身站到女座最下面位置,曹氏要扑过去,就要途径一众女眷。 她无视了其他人,动作也太大了,竟直愣愣往纪婉湘方向冲过去。 纪婉湘可是怀着孕! 怀胎二月本未坐稳,这撞一撞或者带一带,都不得了。 众人大惊失色,只是一切发生得突兀,曹氏又距离颇紧,两大步就到了纪婉湘面前。 纪明铮郑毅呼吸几乎停滞,闪电般冲过去,在这当口,却有人提前一步。 这人是霍芷潼,她本来就在纪婉湘身边,姑嫂还握着手说话,她当即上前一步,一边挡在小姑子跟前,一边带着她尽力往旁边一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2.霍芷潼x纪明铮(五) 疯虎一般的曹氏被及时拦了下来。 纪明铮及郑毅虽距离较远, 但二人身怀武艺, 几乎与霍芷潼同时到达, 前者挡在妻妹面前,高大有力的身躯将二女遮了个严实。 他很想一脚踹过去,但好歹理智仍在,忍了又忍, 才勉强按捺。 郑毅就没有这个顾忌, 他直接抓住曹氏手臂, 发狠往一边狠狠一甩。 他臂力过人,曹氏身躯立即横飞出去, 直接撞到另一边的玫瑰椅上,椅倒几摔, 她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半响动弹不得,也呼喊不出痛嚎。 变化发生十分突兀,堂上登时大乱, 这当口, 纪明铮郑毅二人顾不上其他,忙第一时间转身,看向纪婉湘。 “妹妹(湘儿), 你没事吧?” “我无事呢,你们莫要担忧。” 方才一瞬间, 确实挺唬人的, 纪婉湘脸色微微发白, 赶紧认真感觉一番,好在身体并无异样,她忙撑起笑脸,“我真无事。” 纪婉湘不见痛苦之色,显然即使受到惊吓也无大碍,大家勉强安了心。 “这就好。” 霍芷潼松了口气,孕妇若被撞了个正着,怕是很悬。 经此一事,姑嫂感情更进一步,纪婉湘立即关切问道:“大嫂,你方才起得急,可有磕碰?” 纪明铮也目带关切看她,霍芷潼笑着摇了摇头,“无碍,我并”无事。 她小时候还习过武,面对这种情况比普通贵妇强多了。 霍芷潼刚想说自己并无磕碰,也无任何事的,但谁料话出口一半,却无端端一阵晕眩袭来,让她声音顿了顿。 “我” 纪明铮眸光变得凝重,她忍住不适,忙要笑笑安抚,却不料,又一阵更大的晕眩又至。 霍芷潼眼前发暗,身躯一软,竟无力晃了晃,险些摔倒。 纪明铮大惊失色,赶紧将人扶住。 “来人!赶紧却请大夫!” 他声音崩得很紧,将妻子打横抱起往外疾步行去,临出门前,他冷冷扫了堂上一眼。 “荣叔,将这二人打出去,永不许登我靖国公府大门。”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答案是喜人的,霍芷潼已怀孕一个多月。 她身体十分康健,与孩子俱很好,大夫说,约莫是一下子起身起得太急,才引起的晕眩。 夫妻大喜。 等送走大夫后,纪明铮握着妻子的手,他愧疚道:“是我大意了。”他没有保护好妻儿。 “哪有的事?” 这突发事件谁也料不到,霍芷潼细心安抚夫君,“你我都不知,若真要怪,只能怪我这个亲娘粗心大意,怀了身孕也不知。” 她后怕又庆幸,若不是夫君与妹夫即使赶到,恐怕她也妹妹都要遭殃。 她切齿恨道:“都怪那曹氏不好,若非如此,我与妹妹也不必受惊吓。” 二房都不好,老的无用,小的惹是生非,也不想想谁有义务一辈子护着你? 都众目睽睽下杀人了,对方还是个举人,还想毫发不损平安无事,真是会做梦。 “你放心,他们不会再踏进家里大门一步。” 说到这群人,纪明铮脸色冷了冷,纪宗贤夫妻已经被扫地出门了,霍芷潼怀孕喜讯传出去后,何太夫人也不敢再闹腾着把人叫回来。 不过,老太太救孙子的念头却一点没熄灭,派了几波人在主院守着,说是太夫人请公爷去说话。 “夫君,你去一趟吧,答不答应另说,祖母反复请,不去授人话柄。” 大周朝以孝道治天下,虽说自己府里的事有信心能捂住,但这并没必要不是? 最好的法子,还是不做,反正走一趟无伤大雅。 道理纪明铮都懂,他仔细端详妻子,见她面色红润,举止自如,确如大夫所言并无妨碍,这才点了点头,“好,你歇歇,我先过去一趟。” 他搀扶妻子躺下,给掖了掖锦被,嘱咐下仆一番,这才起身离去。 霍芷潼并不困,躺了半响,招了乳母黄嬷嬷过来,“嬷嬷,妹妹那边如何了?” “二姑奶奶并无大碍,不过大夫还是给开了帖安胎药,说喝了歇一歇。” 黄嬷嬷面带喜色,她家姑娘终于有了孕信,若是能一胎得男,那就再好不过。 因为子嗣对贵妇们很重要,所以历来大夫总是很谨慎,好比纪婉湘,虽无大碍还是开了安胎药。 她家姑娘连安胎药也不用开,可见身强体健,胎儿也安稳得紧。 因此黄嬷嬷喜滋滋的。 霍芷潼彻底放了心,“那就好。” “夫人,要老奴说,我们公爷不答应二房才是正理,”黄嬷嬷气愤,随后她压低声音嘀咕,“不过,恐怕延寿堂不肯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她又能如何?” 霍芷潼冷笑一声,成婚半年,她对自己夫君颇有了解,她敢肯定的说,纪明铮绝不会出手。 “延寿堂当然不能让公爷如何。” 黄嬷嬷神色一正,认真道:“只是,恐怕会为难夫人。” 此言一出,霍芷潼脸色沉了沉,乳母这话,正正切中她心中隐忧。 寻常时候,她丝毫不惧,这半年时间不就这么过来的吗? 但问题是,她现在怀孕了。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明了,这是怕延寿堂借机塞人。 塞什么人? 自然是妾室通房。 纪明铮身边很干净,婚前没有半个所谓的房里人,婚后也只有妻子。 这完全不符合勋贵人家的常理,但好歹能说一句事出有因,他这不是潜伏鞑靼数载,刚回归不久吗? 但妻子怀孕了,就该添人了吧。 何老夫人早就看孙媳妇不顺眼了,又加上受了大挫折,她够不上孙子,一腔愤恨只能往霍芷潼这边去。 女人最了解女人,有什么能比分宠的妾室通房更扎心。 长辈所赐,总是贵重几分,美貌妾室有了底气,甚至诞下子女,能膈应主母一辈子。 霍芷潼面色沉沉,闭口不语,黄嬷嬷叹息一声,姑爷是很好很好,姑娘舍不得正常,只是世道就是如此,女人总是没法子的。 “夫人,不若我们从陪房中选两个,先开脸放在屋里?”先把位置占了,才有底气拒绝老太太赏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历来大家贵妇都是这么办的,陪房身契捏在手里,折腾不出幺蛾子,等主母生够了儿子,再看心情让她们有个一儿半女。 比用外人放心许多,既不会粘上善妒名声,也搪塞了长辈。 确实世情如此,女子总要处于劣势,赵氏本人这么做,也是这么教导侄女的。 霍芷潼耳濡目染十数年,伯娘又详细分析过利弊,她婚前是有心里准备的。 她一直打算成亲后这么做。 但此刻黄嬷嬷这般说着,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应声。 那个男人太好,不知不觉走进她的心房,她不愿意将他分给外人,更不愿意他与其他女人同衾共枕。 只想一想,她心脏位置就绞疼得难受。 耳畔传来黄嬷嬷了然的叹息,霍芷潼喃喃道:“嬷嬷,等到那日再说罢。” 他若应了,或许她就能释怀,心也不那般疼了。 这一日的到来,并不远。 纪明铮不出意料拒绝了祖母,并用忠君爱国砸了对方一脸,何太夫人反驳不得,又气又急,当夜就病倒了。 靖国公府传出消息,何太夫人被二房不肖子孙气病了。 纪明铮不但没有伸手捞人,反而打发纪荣前去顺天府,让陈大人秉公处理。 这一是为了宣示自己的态度,二是防止二房夫妻顶了靖国公府名头,做出什么不当行为。 二房上门被拒见,何太夫人病势汹汹有心无力,纪宗贤曹氏久病乱投医,银子大把大把撒出去,可惜并无作用。 半个月时间,判决结果就出来了。 纪明钦与死者争执推搡,虽是失手杀人,但后者也有错处,鉴于此,从轻发落。他被革去所有功名,此后不得录取,往西南流一千里。 纪明钦算废了,几年后就算回来,功名没了,以后也不能再考。 二房花了很多银子,伤筋动骨,此后也无法再登靖国公府大门。 经此一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二房孙子闯祸,纪宗贤夫妻大闹延寿堂,当场气病了老太太,纪国舅大怒,终是撕破脸面,与二房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于情于理于势,舆论都在纪明铮一边,他隐忍许久,终是找到机会,彻底摆脱了这群蛀虫。 何太夫人病情稍稍好转,就获悉这个噩耗,她登时晕了过去。 事后她清醒,也无力回天。 老太太到底最看重自己,她不能与大孙子撕破脸,只能暗自苦忍。 这忍得也是辛苦,一腔邪火烧得旺盛,于是,果然往霍芷潼奔去了。 孕妇暂折腾不得,那不是可以赏妾室吗? 女人最了解女人,钝刀子割心头肉,能让人疼得要死。何太夫人一口气赏了两个妾室两个通房,四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送到主院。 另外,还传话让霍芷潼选两个陪房,一并侍候孙子。 她的话很有大道理,纪家子嗣单薄,正该多多添些。言下之意,霍氏既然有孕,就不该霸占夫君。 霍芷潼以为自己心理准备充足的,但实际,真见了这群精挑细选的妾室通房,心口依旧闷得发疼。 她当时看似镇定,实际回屋后,就不自禁落了泪。 她告诉乳母自己是气的,黄嬷嬷暗暗叹息一声。 “这是怎么了?” 纪明铮眼尖,回屋一眼就见妻子眼角微红,他蹙了蹙眉,声音沉下来,“可是家里不省心?” 他略略一想,只想到了何太夫人,眉心蹙得更紧了。 “不是说,你对外称孕期不适,需要卧榻歇息即可,请安不必去了。” “至于若有传话,你也不必理会。” 妻子本豁达,但太医说孕期妇人情绪或有变化,纪明铮细细宽慰,“你是主母,无需在意其他。” 霍芷潼用冷帕子敷了眼睛,不想他今儿提早归家,倒是发现了,她定定看着他,忍了又忍,才状似平静应了。 夫君嘘寒问暖,关怀妻子及尚在母腹的孩子,她心乱如麻,半响才低声说:“夫君,今儿祖母赏了人侍候你,我安排在西跨院,你看适合吗?” 长者赐,不可辞,何太夫人赏的人如鲠在喉,但她却只能接了,安排个地方住着。 “赏人?” 纪明铮从未想过这事,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人。 他不悦蹙眉,“都打发回去。” 心情起伏得厉害,这刚好有个大落差,瞬间升至巅峰,霍芷潼忽喜忽忧,脑子乱哄哄的,“夫君不喜欢祖母赏的人吗” “祖母还让我从陪房中,选两个开脸,好放在屋里,我”唤她们上来给你瞧瞧。 这个话题,既然开了就收不回来,而且她也阻止不了,人送回去,那老太婆改日提起,也是一样。 夫君大约是不喜欢祖母送来的人。 霍芷潼一颗心又苦又涩,从心脏蔓延到口腔,让她的话也干巴巴的,说了一半就挤不出来了。 纪明铮本来要回答“不必理会”,但晃眼见了妻子神色,他福至心灵,立即明悟。 他眸光柔软下来,低声道:“潼儿莫要多思多想,我并无此意。” 是的,有了父亲当榜样,纪明铮憧憬这种生同衾死同穴的情感。妻子很好,二人感情渐深,他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他声音和缓,落在耳边,这一刻却恍似有烟花炸响,霍芷潼不敢相信,她倏地抬眼看夫君。 眼前男子含笑微微,眸带柔光,“你安心养胎,其余的事,交由我处置。” “好。” 她热泪盈眶。 纪明铮没有把人送回去,而是给了那四名女子选择,她们可以选择个不错的人相配,不过倘若死活赖着,那 他一贯雷厉风行,传话的大管事纪荣面色冷冷,那些女子挣扎一阵,虽不甘不愿,但到底还是选择了配人。 纪明铮本估计老太太怎么也得再折腾几回的,不想,何太夫人却是有心无力了。 又一次寒流袭击,年老体衰尚未病愈的老夫人再次倒下,她这次病倒,就再没起来了。 在腊月底,鹅毛大雪纷飞的傍晚,何太夫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个年节,靖国公府白幡满天,霍芷潼有孕,每日出来哭了半响,就被搀扶回去了。 劳劳碌碌,丧事终于处理完毕,纪家恢复平静。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霍芷潼为纪家添了长子嫡孙,一个红彤彤的大胖小子。 这小子嗓门大爱闹腾,她看着纪明铮抱着儿子踱步,俊脸难掩焦急,不停低头劝哄。 铁骨铮铮真英雄,柔情满怀。 她微笑。 相濡以沫,恩爱白首,她何其有幸,能嫁予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3.姗姗来迟的小公主 十年后的大周皇宫, 依旧巍峨, 夕阳映在金黄色的琉璃瓦上, 夺目辉煌。 纪婉青在坤宁宫中庭缓缓踱步,高煦搀扶着她。 岁月善待这对鹣鲽情深的帝后,高煦俊美挺拔,多年沉淀, 只让他更成熟睿智。 这位让人啧啧称奇,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帝皇, 如美酒,岁月流淌, 只让酒香更醇。 纪婉青娇美如昔,看着不过双十年华, 她优雅如古韵琴曲,逶迤婉转而来,轻易动人心魄。 不过,她一张白皙如冰玉的面庞, 此刻却丰腴了些, 身形也暂时笨拙。 因为她怀孕了。 时隔八年,意外再有了一个孩子。 高煦心疼妻子生产之苦,当初早早打定主意, 若第二胎还是儿子,那只好不要女儿了。 结果纪婉青第二胎真生了个小儿子。 高煦期待小闺女, 但妻子更重要, 于是夫妻商议过后, 不伤身的避孕措施就做了起来。 那方子是宫廷秘方,御医还专门针对性调整了一下,妇人每月用一次,避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能调养身子,效果极佳。 确实挺有效的,这次意外怀孕,另有原因。 去年秋天,夫妻微服到京郊赏红叶,原本预计次日即回的,计划赶不上变化,风景瑰丽,二人兴致大发,多留了几天。 刚好那几天就是服用方子的时日,临时也没命人回宫取,纪婉青想着,这几天不敦伦就好了,反正爬山挺累的。 结果情之所至,恩爱很难避免,彼时她想,没这么巧吧,就一回。 结果就是这么巧,她再度怀孕了。 此时的纪婉青,貌美如昔,身形也如少女一般,但实际已经二十八九了。 打了孩子,夫妻二人都没想过,但这个年龄在古代,算是高龄产妇了,比少年时要危险些。 高煦很紧张,御医太医轮流诊脉,确定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母女皆好,他才稍稍松了绷紧的心弦。 没错,御医们早根据脉象,判断了孩子的性别。 是位小公主殿下。 高煦担忧之余,又难掩兴奋,他期盼很久,后来忍痛放弃的小闺女,虽姗姗来迟,但终究来了。 妻子怀胎九月,即将临盆,他失去一贯的淡定从容,焦灼得很,即使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也必须安排人每半时辰传报一次坤宁宫消息。 “我好得很呢,闺女也乖巧,陛下莫要担忧。” 临近产期,高煦搀扶着她走,纪婉青也能感觉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她心疼,每天总要安抚好几回。 不过见效不大,毕竟紧张这玩意,很难控制得住。 “我自是知晓你母女好得很,我无事。” 高煦笑笑,表情看着确实轻松,不过前提得忽略他继续绷紧的肌肉。 纪婉青无奈,劝了也无用,她只能用实际表现,让他稍稍放心。 至于彻底放松,很难,很明显只能等闺女生下以后了。 她被簇拥着遛了几个弯,今天下午的运动量差不多了,于是一行人折返大殿。 纪婉青刚坐下歇了歇,就听见门外有“咚咚”的脚步声快速接近,不重,但很欢腾。 她微笑,两个儿子回来了。 大儿子高璟,小名安儿,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小时调皮,稍懂事后意识自己责任重大,渐渐稳重起来,努力跟随太傅学习,听从父皇教导,现已长成很受父皇与朝臣期待的皇太子。 小儿子高琰,小名瑜儿,今年七岁,小娃娃时活泼,现在更调皮,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大将军,武艺非凡,将来帮助父兄巩固江山。 志向挺不错的,更难得是他的决心,捣蛋的小子按捺下性子,六岁起就跟舅舅习武,一点没偷工减料。 兄弟感情很好,就是一个过于稳重,一个过于活泼折腾,他们很期待小妹妹,每天学习任务完成以后,哥哥赶紧接了弟弟,携手一起往坤宁宫奔来。 忘了说,皇子满了六岁以后,都搬出去住了,所以兄弟二人都不与母亲住一块。 “咚咚”的脚步声快速接近,一个身穿宝蓝色团花锦袍,腰带系了一条橘黄色绦子的小男孩冲了进来。 他浓眉大眼,咋眼看有几分肖似亲舅,但肤色白皙,口鼻线条却像父亲,可以预见,长大后必定是个俊朗男子。 “父皇!母后!” 瑜哥儿一头一脸大汗,夏天傍晚,余热犹在,这小子又是个爱跑爱跳的,匆匆过来,不累却热得慌。 “你这孩子,这般热的天,怎不与哥哥一般好生走着,硬要跑得满头大汗。” 纪婉青司空见惯,叹了口气,拉过小儿子,用丝帕给抹汗。 瑜哥儿偎依在母亲身边坐了,探手摸了摸她高隆的腹部,嘟囔道:“妹妹,二哥来了。” 腹中胎儿动了动,瑜哥儿兴奋至极,“父皇,母后,妹妹应了。” 话罢,他又小心在抚了抚。 这个毛躁小子,自从知悉母亲怀孕后,靠近总要小心翼翼,格外谨慎。 纪婉青与高煦对视一眼,眸带笑意。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父皇母后万福金安。” 这当口,安哥儿也进门了,十二岁正是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年纪,不过他肖父,身高较同龄人多出半头,沉稳从容,已有小少年风姿。 一家人感情极好,不过他严于律己,虽亲近父母,但该有的礼数也不含糊过去,进了门,总是第一时间认真给父母请安。 母亲含笑招了招手,他挨着父亲坐下。 高煦温和询问几句课业,安哥儿一一仔细回答,看向父亲眼神,难掩孺慕恭敬。 父子说正事,纪婉青跟小儿子含笑听着,保持安静,瑜哥儿虽调皮,却也聪敏,父母悉心教养育下,他很懂分寸。 待话题告一段落,高煦抬手,摸了摸大儿子脑袋,安哥儿笑了。 得到父亲赞许,他很高兴,这时候,才显出一丝丝孩童稚气。 须臾,安哥儿赶紧敛住,看向母亲,眸带关切,“母后今儿身子可舒坦,妹妹可调皮?” 纪婉青怀两个儿子的时候,挺舒坦的,连孕吐都不怎么有,但换了小闺女,就截然相反,孕前期吐得昏天暗地,难受得紧。 虽后来好了,但父子三人心底却搁下这桩事,总是惦记着。 纪婉青含笑,“母后很好,妹妹今儿也乖巧,没有调皮。” 安哥儿松了口气,他期待疼爱未出生的妹妹,更心疼母亲。 一家人很和谐,瑜哥儿与妹妹日常说罢话后,就将位置让个哥哥,他缠着父亲折腾去了。 高煦佯怒,却完全吓不了他,这小子机灵得紧,知道父亲一点不生气。 纪婉青与安哥儿相视一笑,熟门熟路围观。 闹腾一番,一家人用罢晚膳,高煦就把儿子们打发回去,眼见瑜哥儿利索跃过门槛,稳稳落地冲了出去,“这小子。” 他笑骂,薄唇勾起,眸底笑意挥之不去。 夫妻回屋,高煦亲自伺候妻子,半点不假手于人,洗漱过后,他先把纪婉青抱回床榻,才收拾自己。 纪婉青面朝里躺着,她这个月份,自己很难翻身的,睡觉也只能侧躺。 半响,锦帐撩起,宽阔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醇厚而熟悉阳刚气息环绕,大手习惯性放在她高隆的腹部上,轻抚了抚。 “我们闺女很快就出生了。”他声音有些雀跃。 纪婉青纤手覆在大掌之上,含笑点了点头,“御医说,就在这半月了。” 还有五六天,就怀孕足足十月,现在已是预产期,经验丰富的嬷嬷说,就在这两三日。 她感觉挺不错的,认为过两日可能性大些。 没想到,这回感觉错了。 夫妻低低说了半响话,就阖目歇息了,睡到了后半夜,她突然醒了。 纪婉青第一时间想到生产,不过认真感受了一下,腹部却风平浪静,并无不适。 她有些纳闷,不过也没胡乱动弹,以免惊醒了浅眠的夫君。 既然不是,那就睡吧。 纪婉青放下心,重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放缓。半梦半醒间,她忽然觉得有汩汩热流从体内淌出。 作为一个生产过两次的人,她登时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意识立即就清醒了。 “陛下,陛下。” 纪婉青没慌,只轻声唤着夫君。 几乎在刚有动静的时候,高煦就睁眼了,得知妻子要生了,他一声令下,随即将人抱起,往产室而去。 纪婉青这次的产室,设在偏殿之中,高煦已是天下之主,当然不会再委屈妻子在耳房生产。 高煦一直勤政,但今天他罕见地停了一日早朝,焦急守在产房门前踱步。 安哥儿兄弟接讯以后,立即急急赶往坤宁宫。 瑜哥儿也不闹腾了,板着小脸守在在房门前,第一盆血水端出来时,他慌了,哭着喊母后,要往里面冲。 高煦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小儿子,简单说几句无事,他也无心解释,只将瑜哥儿交给大儿子看着。 安哥儿到底经历过一回,他还有点儿印象,加上年纪渐长后,某些知识虽没特地了解,但也知道几分的。 他也担心,但当务之急是安抚好弟弟,不要给添乱子。 瑜哥儿很信服父兄,勉强被安抚下来了,杵在廊下,眼巴巴等着。 他足足等了四个时辰,父子三个连早午膳都没心思用,终于等到未时初,“哇”一声嘹亮婴啼,宣告小公主的诞生。 这是一个红彤彤胖乎乎的小丫头,头发浓密柔软,双目紧闭,刚吃饱后,小嘴儿还在蠕动着,似乎在回味。 高煦抱着小闺女,心都要化了,唇畔笑意就没收起过。 “父皇,妹妹好胖啊!她怎么这么胖?” 这话是瑜哥儿说的,虽然小女婴裹在襁褓中,分量很轻,但她腮帮子鼓囊囊的,小下巴被肥腮挤着,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纪婉青斜靠在福纹大引枕上,睡足一觉的她,正由何嬷嬷侍候着用膳,闻言不禁笑了,闺女是个贴心的,把肉都长在自己身上了,她这个当娘的,都没怎么胖。 不过吧,小儿子这话,夫君大约不怎么乐意听。 她确实了解自家男人,果然,高煦立即严肃反驳,“这不是胖,小孩子正该结实些。” 安哥儿很赞同父亲的话,对弟弟说:“瑜儿,你小时候也这般。” 事实上,他不怎么记得了,但不妨碍他帮妹妹说话。 “哦?” 瑜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踮脚瞄了瞄小妹妹,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纪婉青与何嬷嬷对视一眼,眸底笑意加深。 用了膳后,她将小女儿抱在怀里,小丫头睁开眼,她笑道:“琬儿真乖。” 琬儿,是高煦早就取好的大名,孩子刚诊出性别时,他翻了好几个月典籍,才给取的。 此言一出,父子几个齐齐点头。 孩子没给她抱太久,怕落下病根,高煦接过女儿,放在大儿子怀里抱着,搀扶妻子躺下,“青儿,你歇着,先不要坐。” 安哥儿神情凝重,屏住呼吸抱住妹妹,瑜哥儿站在一边,也小心翼翼护着。 兄弟二人如临大敌,高煦笑容和谐,眸带柔情。 她就势躺下,含笑看向他,“好。” 夫君情深,儿女乖巧,手足和睦,此生足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4.公主与她的小竹马(一) 购v比例达一半, 即可马上阅看最新章, 不便之处, 请亲谅解。 小女儿性情柔弱,纪家父母考虑得更多,好在纪婉湘有一小竹马, 姓郑名毅,他是纪父麾下心腹大将之子,家里虽没爵位, 也单薄了些, 但胜在人口简单,也不兴大户人家的繁琐规矩。 父辈是过命交情, 两小早情愫暗生, 自然而然, 便约定过两年定亲完婚。 只可惜,当年一场大战异常惨烈,不但纪婉青没了父兄, 即便是郑父也为国捐躯了,郑家不过刚起来一代,没了顶梁柱, 瞬间便下来了。 巨变过后, 纪婉青特地命人关注着对方,郑家没有背信弃义, 郑毅依旧期盼迎娶纪婉湘, 只可惜, 如今一个依旧是侯门千金,而另一个,则只是个丁忧在家的小校尉。 郑毅颇得其父之风,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功成名就,关键的是,他对纪婉湘一片赤诚,目中再无他人。 只可惜,之前两家并没下定,如今再想续前缘,极为艰难,单单一个靖北侯府,便将二人分割两边。 纪婉青早早便琢磨过这事,打算出孝后努力一番,将这事定下来,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屏退屋中下仆,给妹妹抹了泪,温声问道:“小妹,你告诉姐姐,你还想嫁予郑毅为妻吗?” 提起这个久违的名字,纪婉湘心中一震,她当然想的,他自小护着她,疼着她宠着她,当初得知父母看中郑毅时,她欣喜万分,一心一意想着当他的新娘子。 只是今日不同往日,纪婉湘虽柔弱,但不是傻子,她那二叔二婶,绝对不允许她嫁个低级武官的,而且对方还已丁忧在家三年。 她目中隐隐又有泪花,胡乱抬手抹去,纪婉湘佯作镇定,“我已许久没想郑哥哥了。” 姐妹处境相同,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纪婉湘怎愿意为难胞姐?那韩国公府若实在过不下去,那她便追随父母兄长去罢。真到那刻,她唯一割舍不下的,只有眼前的姐姐而已。 纪婉湘打定主意,深呼吸按捺下胸中酸楚,勉强笑了笑。 “傻丫头说的什么话?” 毕竟二人自母胎时便在一起了,纪婉青一眼便知妹妹心思,她摇头道:“这韩国公七爷,谁爱嫁谁嫁,反正我是不允许你嫁的。” 她冷哼一声,“既然二婶觉得好,那便让她女儿嫁去,若实在不行,她自己再嫁一回也成。” 纪婉青挽了妹妹的手,语重心长,“这事我马上就办,如若你还欢喜郑毅,我便趁机定下来,若不是,我便再给你寻一个。” “不,我不要别人。”纪婉湘一急,脱口而出。 纪婉青一笑,“那便是郑毅了。” 她凝眉思索片刻,立即招了乳母何嬷嬷进门,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让她立即出门打听郑家情况,特别是郑毅本人,看他是否仍初心不改。 历来姐姐吩咐下仆办事,纪婉湘都安静听着,不会出言打搅,这回也不例外,等目送何嬷嬷背影出了门后,她方担忧道:“姐姐,这事恐怕极难成。” 纪婉湘固然希冀嫁给郑毅,这是她目前最好的出路,但这一切,绝对不能用胞姐来换。姐姐虽有能力,但到底环境所限,她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事不能和平解决,一时柳叶紧蹙,忧心忡忡。 “姐姐,你万不可为了我,赔上自己,这我绝不能答应的。”纪婉湘板着脸,声音罕见地硬了起来。 “小妹勿要多想,即便日后我处境艰难,也绝不会因为此事。”纪婉青摇头轻叹,“你我一母同胞,你都如此,我如何能幸免?” 纪婉湘瞬间想起姐姐被召进宫一事,心脏一缩,她惊慌失措,“姐姐,皇后娘娘召你进宫何事?她,她” “我二人父兄保家卫国多年,最后为国捐躯,为何,为何”为何这皇家还要为难她们? 纪婉湘想起慈爱父母,和熙兄长,再联想如今举步维艰,姐妹二人处处被胁迫,不禁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纪婉青闻言黯然,半响打起精神,安抚妹妹,“小妹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法子的。” 她抿了抿唇,神情坚毅,“对方筹谋已久,我这事恐怕不能避免,既然如此,便权当先取些利息。”想要她就范,就必须给她解决妹妹的事。 皇后即便再想拉拢人,也不可能把脸皮都扒下的,纪婉湘这事明显是靖北候府的主意,自来光脚就不怕穿鞋的,她们姐妹无牵无挂,更能豁出去。 忆起父母,纪婉青到底落了泪,半响,她努力收了泪水,命梨花等人打了热水来。 她亲自绞了帕子,给纪婉湘净了脸,“小妹莫哭,你忘了我们答应了爹娘,要好好活下去么?” 纪婉湘忍了又忍,勉强止了泪,用力点头,“姐姐,我没忘。” 事情已经说罢,纪婉青吩咐丫鬟伺候妹妹回屋歇息,她静静坐着,等待何嬷嬷的的消息。 何嬷嬷办事很迅速,加上刚出孝的郑毅翘首以盼,正设法打听靖北侯府之事,双方一碰头,很快便交换了消息。 郑毅是家中长子,上有母亲下有弟妹,他必须尽快支应门庭。不过,他与纪家姐妹不同,他是男子,能受到父亲昔日袍泽关照。 郑父当年的品级,是有一个恩荫名额的,三年前安排了长子进京营当了七品校尉,打算过两年便调到边军去,跟随父亲建功立业。 如今郑父没了,不过昔日袍泽仍在,军中过命交情更牢固一些,早联系了郑毅,安排他出孝后,按以往计划前去边城,郑家已经收拾起来了,准备举家离京。 郑毅前路已定,只是他对纪婉湘难以割舍,深知此一去二人便是陌路,他仍带一丝希冀,盼望能迎娶心上人。 见了纪婉青派来的人,他欣喜若狂,自然无所不应。 这个结果很好,郑家人纪婉青很熟悉,都是热情厚道的人,妹妹出嫁后离京,比留在京城还要好些。 既然万事具备,纪婉青也不迟疑,现在不过申时,当天解决了更好,以免明天二婶还要出幺蛾子。 她命人去寻二婶,婆子回来禀报,说二夫人没在,去延寿堂了。 如此正好,也免了她让人请。 纪婉青抚了抚衣襟,站起,径自往延寿堂而去。 延寿堂。 何太夫人婆媳正在说话,她坐在罗汉榻一侧,下首位置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 这位便是如今的靖北侯夫人曹氏,她瓜子脸,长眉秀目,颇有几分姿色,戴了一整套沉甸甸的赤金嵌珠头面,绛紫色刻丝对襟袄子,同色下裙,明晃晃的富贵逼人。 何太夫人实则不大满意这个儿媳,不过当年小儿子不承爵,相貌普通,人也没啥才干,说亲只能将就些,挑来捡起去,选了个中等官员的嫡女。 不想曹氏进门后,眼界不行人也聒噪,何太夫人尤为不喜,不过,后来人家运气来了,当了侯夫人,她也不得不给三分薄面。 何太夫人忍了又忍,见儿媳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依旧没说出来意,她有些愠怒,拉下脸道:“你今日来寻老身,有何要事?” 曹氏噎了噎,半响讪讪笑道:“母亲容禀,儿媳却有要事寻您。” 提起来意,曹氏眉飞色舞,“母亲,兄长嫂子不幸去了,留下我两个可怜的侄女。”她抽出帕子,假意拭了拭不存在的泪水,“我这个当婶母的,自然要为她们多打算一番。” 何太夫人眉心一跳,倏地抬头看向兴奋的儿媳,眯了眯眼,“你莫要忘记大丫头的事。” 她这媳妇贪婪,该不会找了后备吧?要知道,皇家可容不下一女许两家的事,连这念头也不能有。 “儿媳当然记得!” 曹氏连忙否认,她再多谋算,也不敢往天家上头使去,又不是嫌命长了,她忙解释道:“儿媳是给二丫头看了户人家。” 何太夫人挺直的腰背松下来,端起茶盏呷了口,她瞥了曹氏一眼,“哪家?” 曹氏喜不自禁,“正是那韩国公府冯家。昨日冯夫人登门拜访,原来是看中了我们二丫头,想说给她小儿子。” “这韩国公位高权重,冯家家资万贯,冯七爷名门嫡出,这正是一门上好的亲事。”曹氏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一口气不歇,接着道:“我们家能与冯家结亲,是将大好事。” “母亲,” 何太夫人没有说话,曹氏再接再厉还要再夸,不想刚开口,却被人厉声打断。 “既然这冯家这般好一个去处,冯七爷如此青年才俊,我小妹不过失父失母一孤女,自是配不上的。”门帘被人猛地掀起,纪婉青大步进了门,冷冷看着曹氏。 曹氏声音颇高,她不过刚到延寿堂正房外,便听了个正着,纪婉青怒火中烧,不待通传,抬手掀了帘子便进门。 婆媳二人闻听声响,往这边望来,纪婉青冷冷睨着曹氏,嗤笑一声,“既然这冯家这般好,当堂妹配上才是,若不然,” 她上下打量曹氏两眼,挑唇道:“若不然二婶自个儿配了,也省了肥水流了外人田。” 曹氏一张白皙的脸立即涨红,她怎可能让自己亲生女儿嫁个无用纨绔,她没想到纪婉青一个闺阁少女,竟大喇喇接过话头就说,且最后一句话,明显带有羞辱意味。 有条遮羞布挡着还好,一旦被人用力扯下,曹氏脸上火辣辣的,自觉一屋子奴仆都看着她,她恼羞成怒,把脸一板,沉声道:“自古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既然不在,自然是我与你二叔做的主,焉有你一个闺阁女子干涉之理。” “是吗?” 纪婉青行至曹氏对面,慢条斯理坐下,来之前,她便知道会撕破脸,否则也不会讽刺对方,她早已有了对策。 她抬眸,扫了眼一直不语的祖母,又看了看隐隐得意的曹氏,她微笑,“我以为,二婶做了我的主,便已心满意足了。” 她现在已知道二儿子夫妻来意了,她到底是家里的老封君,虽不管事,消息稍滞后一步,但昨夜临睡前,也收到纪婉湘嫁妆单子的消息。 想起让她骄傲自豪半辈子的大儿子,何太夫人怔忪片刻,才道:“让他们进来等着吧。” 何太夫人梳洗一番,出了里屋坐下,曹氏便急不迫待说了起来,噼里啪啦的,从府里家底薄,一直说到投靠纪皇后以后,花费甚巨。 这点倒是真的,既然要投靠,就得拿出诚意来,毕竟,纪宗贤现在身上除了爵位,也就是凭父兄恩荫当了个四品官,力量不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