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孙笑川》 第四章 如来桥画师 B 江南小镇,风景如画,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弯弯河流从小镇穿过,白堤岸上柳树阴阴,投下一抹凉爽的新绿。 孙笑川骑在瘦马上,左手里拿着一根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棒子,右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嘴里鼓鼓囊囊的。 丁潇潇一袭青衣走在马前,左手持着长剑,右手拿着糖葫芦,朱唇微启。 “丁潇潇你还恰不?”孙笑川问道,“我这里还有很多。” “我不吃了,太甜了,会腻的。”丁潇潇说。 “这也算甜?”孙笑川不服,“去过北京城吗,那里的糖葫芦才算甜,人家的糖葫芦上面还有糖风呢,花样比这多多了。” “我小时候家里穷,从来没吃过这些东西。” “等你护送我回家,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吃什么。” “算了吧,等你回家把报酬给我就行,我自己去吃。” “怎么?瞧不起我?不给我面子。”孙笑川有点生气,连糖葫芦都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呵呵呵,”丁潇潇轻蔑地一笑,“谁瞧得起一个为了吃糖葫芦,用军体拳把人家老太太活活打晕过去的男人。” “这老太婆不识相,我都说了下次给钱,她偏偏不答应,我只好动用我在禁军坊里学的拳法教育一下她。”孙笑川理直气壮地说。 丁潇潇摇摇头觉得不可理喻。 “打这个老太婆算什么,我连我奶奶也打。”孙笑川继续说着。 但丁潇潇好像无意听他炫耀自己的英雄事迹,一路东张西望。 孙笑川本来想讲自己这辈子最值得吹嘘的事情,可无人倾听,不由得低下头来,咀嚼着坚硬的糖葫芦。 孙笑川打奶奶这件事在石坞城早已不是新鲜事了,在附近的几个州县都流传甚广,因此衍生了许多种版本,我取最值得可信的版本来说,这是史官司马俊凯记载的:“笑川六岁,慈父见背,川夺母志,嫁之蛮荒。是故,川与祖母相依为命,川有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川可长命百岁。川飞扬跋扈,祸害乡里,众人怒之,上门抱怨者络绎不绝。一日,川顽劣归来,祖母倚门而待,劝曰,‘川,人立于世,唯善仁也,吾孙切不可’,话音未落,笑川掏当世之神兵,无双之截棍,辅以热诚之天赋,对奶奶当头棒喝,愈打愈烈,奶奶当场气绝归西。然,笑川曰,‘为非作歹二十载,无人敢称余为孙!’” 诚然,孙笑川做了大恶霸那么多年,怎么能忍受别人叫他孙子,这件事确实是他奶奶的错。 丁潇潇牵着瘦马往河边走去,一尊青色石桥跃然眼前。 桥上人来来往往,只有孙笑川骑在马上,颖指气使,一串糖葫芦吃不了两颗山楂就扔了,所以马屁股后面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垂髫小儿,随时准备争抢掉落的糖葫芦。 “嗝——”孙笑川把山楂消灭干净后打了一个饱嗝,把手里的竹签四处乱扔,像玩投壶一样,故意插到周围路人扎起的发髻上,路人看着他的模样还有丁潇潇手里的剑后选择了敢怒不敢言。 桥并不长,几步之后来到另一端,在桥头的草坪上有一位玄衣女子在作画,身后站着一群人围观,口里啧啧称赞,“画的真好,画的真像。” 丁潇潇好奇地不得了,牵着马儿来到作画者身后一睹,不由大惊,画上正是自己牵着马,马上坐着孙笑川从桥上打马而过,一切都画得惟妙惟肖,十分真实,除了马背上的孙笑川。 画中的孙笑川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手卷诗书,气宇轩昂。 孙笑川也看见了,当即从马上翻身下来,一边鼓掌一边赞叹,“这幅写实画,画的真好,画的真好,举世无双。” 玄衣女子不为所动,在画上题字“佳人牵骏马,郎君腹有华”,最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你画的是我,对不对?”孙笑川上前指着那副画问道,“那个骑在马上的人。” 玄衣女子闻声从画板上抬起头来,看着孙笑川愣了一会儿,然后她才带着笑靥点点头。 映入孙笑川眼帘的是一副复古的面孔,多脂的面庞上点缀着两抹娥眉,眼睛圆润,嘴巴小巧,虽说不得惊艳四方,但也算得上有点姿色。更何况,她绘画技术高超,而且她心目中的孙笑川是如此的英俊,孙笑川顿时心生好感。 “今天晚上就你了。”孙笑川脱口而出。 孙笑川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整日面对的是丁潇潇那样冷艳的女子,现如今碰上一位对自己有好感的女性。 “敢问公子大名。” “我就是,”孙笑川胸一挺正欲说,突然想到自己还处于被追杀的境地,不由得谨慎起来。他嘴巴靠近,呼着热气,“我是孙笑川。 她也附耳对孙笑川说道,“公子,今晚亥时,如来桥下乌篷船,等你。” 说罢,收起了画架,巧移碎步,从人群离去。 孙笑川对丁潇潇说,“看到没,这就是人格魅力。” “约到的还是个艺术生,真是带赚。”孙笑川美滋滋地吹着口哨。 “这下你不急着赶路回家了?”丁潇潇拍着马的脖子,马在低着头吃草,“不怕有人刺杀你了?” “我有那么倒霉?”孙笑川不信,“先办正事要紧。” “好吧,随便你,我去镇上闲逛。” “不行。”孙笑川说道,“你必须在外面保护我,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 “你在里面颠鸾倒凤,鱼水之欢,我在一旁听着?”丁潇潇觉得不可思议,“嗯?” “滚吧,你这种人不足为惜。”丁潇潇怒了,扔下了瘦马施展轻功,飞身到小镇的砖瓦房上,消失不见了。 “真是怪女人。”孙笑川自言自语,“会轻功还骑马。” 亥时,一抹弯月荡漾在小河里,一艘乌篷船吱嘎吱嘎从如来桥下驶来。 “公子别急,先把湿衣褪去。”说着,就开始帮孙笑川脱衣服,孙笑川精虫上脑也管不了那么多。 那天晚上,整条河的鱼虾蟹都失眠了。 丁潇潇坐在一处瓦房高高的屋顶上,那里可以看见月亮星星还有那艘无病呻吟的乌篷船。 丁潇潇借着月光拔出了自己的剑来重新打量。这剑通体长三尺六寸,锋利无比,上面刻有古怪浅纹,名唤“血月”,据说使用在这把剑在月下杀人,皎洁的弯月会化为一抹血红。可丁潇潇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把剑其实不是她的,是另一个人的,她从那人手里骗来的。 丁潇潇这辈子骗过很多人,骗别人的兵器,骗别人的功法秘籍,骗别人的钱财还有感情,但她从不觉得羞愧,她认为那些上当的人都是自愿的,或者是活该的,自己不应该为此承担心理压力。 丁潇潇原本是在月下陷入沉思,但想着想着耳旁传来一阵哀嚎。 孙笑川在嚎。 他嚎个锤子。 但是丁潇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嚎叫中带着一丝痛楚和折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木某人相救 A 孙笑川的鸡儿从李干的嘴里重获生机后,喜不自胜,当即与八位波斯美女在床上大战三百回合。压抑了数月的孙笑川一展男人雄风,挥舞着驴鞭,好似那《水浒》里护送生辰纲的青面兽杨志,直把那波斯美女当作禁军脚夫,干得这个起来,那个趴下,哀嚎声如同海浪撞击在悬崖壁上,回荡在红牌楼里。 红牌楼的嫖客妓女无不闻之变色。有些小改改幸灾乐祸,“干死这几个波斯母狗才好呢,不然红牌楼的风头全被她们抢走了。孙大官人加油。” 嫖客心里活动则是,“我何时才能拥有孙笑川的性能力呀。哎——” 几位波斯美女口吐白沫,奄奄一息,看着孙笑川还要提枪上阵的仗势,连忙退往墙根挤作一团,瑟瑟发抖摆着手说,“官人,要不得,实在是要不得了。” 见波斯美女讨饶的楚楚可怜模样,孙笑川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他端起桌上的紫砂壶掀盖一饮而尽,左右顾视,发现李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这家伙,不行呀。”孙笑川内心一阵恶嘲,“从小就比不过我,现在还是这样。” 孙笑川站起身来,准备出门寻李干,同他探讨是到底是何人欲杀他并企图栽赃给李干的。 还未推门,只见门外有人叩门之声。 “谁啊?”孙笑川问道。 门外死寂,无人答复,只见几把长刀“刷”地破门而入,幸亏孙笑川并未靠近,躲闪及时,他在地上滚了两圈,保住了性命,只是全身已渗出了冷汗。 “啪!”一声巨响,镂空雕花木门被一脚踹破,几位蒙面黑衣人提着刀闯了进来。 “孙笑川你的死期到了!”一位黑衣人上前喝道。 孙笑川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扯着喉咙叫道,“潇潇救我。” 喊了几嗓子,孙笑川突然意识到,丁潇潇已经走了。心里顿时一阵苍凉,杂乱的野草攀上了空荡的城墙。 “你们是什么人?”孙笑川急道,“为何要杀我?” “我们是中原偏南第一杀手组织‘黑一刀’。”几位黑衣人齐声说道,“专门接杀仇灭亲的活,最近搞活动,第二次半价。” “谁支使你们的?”孙笑川忙问道,“求你们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休想。”一黑衣人说道,“李干不让我们说。” “李干?”孙笑川终于明白了,这人还是这人,发育鸡七一的营养全转移到勾心斗角上了。 “受死吧!” 几位黑衣人举刀上前,孙笑川早已吓得两股战战,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孙笑川顺势往地上一躺,躲过了几片刀光,随即他开始了翻滚模式,他一直滚呀滚,像溜鱼片一样翻滚,勉强躲过那黑衣人的刀刃。 孙笑川翻滚到最后已是头晕目眩,突然“咚”一声,孙笑川翻不动了,撞在了一面墙上。笑川抬头一看,墙上正好有一面窗户,他站起身来准备翻窗而走。 这一当儿,几把快刀劈下,孙笑川背部吃痛,多亏他身体脂肪含量高,并没有伤及内腑,白色的脂肪混合着红血从他背部哗哗流出来,像一坨硕大的鼻涕。 孙笑川咬牙,双腿一蹬从窗户翻了出去。窗外是红牌楼的后街小巷,人迹罕至。 “嗵!” 从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孙笑川发现自己并无大恙,只是自己身下压着两个人,是红牌楼里看场子的打手。此时已被从天而降的孙笑川砸成了粉碎性骨折,永久性脑瘫。 孙笑川深知后有追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多谢恩公答救。”突然身后有说话声。 笑川回头一瞧,正是他初入红牌楼撞见的青年。 他双手被麻绳缚于身后,跪倒在地,却对孙笑川颔首低眉道谢着。 “你透到感情批啦?”孙笑川问。 “嗯。”青年含羞点头,“此生虽无憾了但也不想死,可他们遵令要杀我喂狗,本来屠刀已经在我脖子上舔舐,可您从天而降把这两人砸死了。” “说明你命不该绝。” 孙笑川捡起地上的刀,一下将绳子划断,青年得以自由。 “我木多多谢孙哥醒世之恩。”青年拜倒在地,“让我透到感情批,让我明白命可贵。” 孙笑川并不多言,也懒得说客气话,提着刀便往巷子里逃窜。心想,还好那几位刺客不会轻功,此时追来还需要花几分工夫,我得赶紧回孙府躲一躲。 “哎呀,孙哥你流血啦。”木多多指着孙笑川血流不止的背说道。 “你跟着我干嘛,有人要追杀我。”孙笑川回头发怒道,“滚啊!” “有人追杀您?”木多多吃了一惊,居然还有人敢杀孙笑川。 孙笑川也懒得解释,快步在巷子里东窜西窜,可惜巷深夜暗,曲踪复杂,孙笑川如没头的老鼠进了迷宫,始终找不到出口。 “孙哥,你走错啦。”木多多一直跟在孙笑川身后,发现孙笑川一直在兜圈子,急得直冒汗,“这里我很熟,跟我走就行了。” 孙笑川只好跟在木多多身后,东拐西绕终于是出了迷宫巷子。 “等我回来,一把火烧了这狗屁巷子!”出了巷口,孙笑川愤然骂道。 未几,巷口也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刀刃碰撞声,是那追杀者也出来了。 孙笑川赶紧闭上嘴巴,靠着墙根往自己家里逃窜。 好不容易躲开追击,穿过长街,马上就要来到孙府,孙笑川抬头一看,孙府此时正被一群人拿着火把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腰佩长剑,杀气腾腾,但都不是自己的家奴。 “啊?”孙笑川立马停了脚步,寻一隐蔽处躲了起,“这怎么回事?家底都要被抄了吗?” “孙哥,我们不回府上吗?”木多多探出头来,看见孙府火光冲天,“孙哥你家里真热闹,那么晚还有客人呀。” “回你妈呢。”孙笑川又急又气,“我这是有家不能回了。”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去你家。”孙笑川眼珠子一转,“我就躲一晚上。” “不行。” “怎么?我不是你恩公吗,借宿一宿都不行?”孙笑川皱起眉头。 “我家在东百城,离这里很远的。”木多多说。 “那你跑到石坞城这里干嘛。” “我不是听说了红牌楼的名声嘛,我变卖了家产,风餐露宿,南下找一个有感情的批来透一透。” “你真行,平时你住哪里?” 木多多指了指身后的巷子,“捡点矿泉水瓶子过日子啦。” 眼看聚在孙府的人越来越多,孙笑川躲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随时有可能被人发觉的危险。孙笑川灵机一动,“走,去衙门。” “报官吗?” “报锤子,县太爷是我养的,衙门就是我后花园,我想进就进。” “嚯嚯嚯,孙哥好厉害。”木多多喜笑颜开。 两人跳下了梧桐树,蹑手蹑脚往石坞城城中的县衙逃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县太爷劳睿智 A 虽说已是半夜,可衙门依旧门庭洞开,灯火通明。两根大朱柱前趴着两尊石狮子,一阵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从点缀着铁圆环的门里传来。 孙笑川和木多多两人拾级而上,躲进了衙门里,反手就把大门关上,合上木阀。 穿过荒草萋萋的堂院,孙笑川赫然看见,公堂之上烛光摇曳,酒气扑鼻,一列挥舞水袖的舞女正在堂前翩翩起舞,公堂两侧尽是喝得满脸红晕的衙役,他们对着舞女流口水,滴落在各人面前那尊杯盘狼藉的小木案上。 “劳睿智才六岁怎么也学会享受了?”孙笑川纳闷,“这瓜娃子开窍了?” 孙笑川大摇大摆从翩翩起舞的舞女中间穿过,期间顺手摸了舞女的,掐了舞女的屁股,引起舞女一阵娇嗔。 孙笑川穿过人群,上前一看,“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太爷椅上坐着一位醉眼迷离的男人,两撇八字胡上还沾着酒珠,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口里含糊的说道,“我的命不好呀,其实我才应该是县太爷,这位置坐得真舒服” 孙笑川一看,那人正是劳睿智的师爷。 原来他一直想着谋朝篡位。 “劳睿智,滚出来。”孙笑川左顾右盼,不见劳睿智身影,大声喊道。 “哪个刁民在叫我呀。” 清澈的童声从后室传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一versize官服抱着陶盅的半大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鸡毛草逗弄着陶盅里的蛐蛐儿,一边逗弄一边发出傻笑,“真好玩儿。” “劳睿智,看见为父你还不跪下?!”孙笑川一声令喝。 “呀,”这身着官服的孩子抬头一看,连忙放下手里的陶盅,跪倒在地,磕头,“义父,您那么晚来衙门有何贵干?” “我来视察一下。”孙笑川挺胸不收腹,双手交叉放在身后,一副领导的派头,“你的乌纱帽怎么跑到你那师爷头上了?” “师爷喝醉了,他说他想戴一戴。”劳睿智趴在地上说,一只眼睛瞥着陶盅里的蛐蛐儿,“反正戴着也挺不舒服的。” “大胆!”孙笑川听了火冒三丈,一耳光扇在劳睿智脸上,把劳睿智打飞出去,几颗洁白的乳牙伴随血水飞在空中。 “义父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劳睿智被打飞出去,自己又手脚并用爬了回来,磕头求饶。 “哼,我花钱给你买官,可不是让你送给别人的。”孙笑川训道。 “我知错了,我知错了。”劳睿智从地上爬起来,把乌纱帽从师爷头上摘下来重新戴到自己头上。 “我最讨厌那些处心积虑想谋朝篡位的人了。”孙笑川提刀上前,将躺在太椅上昏睡的师爷劈成两半,血溅了劳睿智一脸。 “啊啊啊”劳睿智见师爷被杀,惊慌失色。 “你叫什么叫。” 孙笑川一把提起劳睿智的后颈,像是提一只小鸡崽儿走到堂后的书房里。木多多连忙捡起劳睿智的陶盅紧随其后。 “说吧睿智,你这些年贪污的钱都放在哪儿,我有急用。” 孙笑川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玩弄着沾血的刀。劳睿智哆哆嗦嗦站在他面前,像是数学考了两分的孩子。 “什么贪污?义父,我从来没贪污过。”劳睿智一板一眼的说,“师爷以前都跟我说过,当官的不能贪。” “?”孙笑川大怒,一拍桌子,“当初我给你买官的时候不是和你约法三章了吗。” “一,全面落实有贪必贪政策;二,坚持以孙笑川为领导的保护伞核心;三,孙笑川在石坞城内拥有绝对的交配权。”劳睿智数着手指头说道。 “你不是还记着吗,咋就办不了呢?”孙笑川也焦急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自己独吞?嗯?” 说着笑川拿刀架在劳睿智脖子上,劳睿智被吓得顿时失禁,黄色的尿液哗哗流下。 “县太爷从来不贪污,实在是我石坞城百姓的福气,想必百姓肯定十分爱戴您呐,请问县太爷有没有收到过百姓送的赠礼呀?”此时木多多一下子拜倒在地,说了一长串。 “有有有”劳睿智连忙点头。说着劳睿智一步一哆嗦地走到一面墙前,不知摁了一下哪里的机关,“哗”的一声,那面墙沉到了地下,一片金光仿佛正午阳光从里面迸射出来。 “啊,我的眼睛。”木多多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个正着,眼睛疼痛难忍。 孙笑川和劳睿智早已见怪不怪了。 那是一面由金砖垒砌的墙。 “我天。”孙笑川瞠目结舌,“早知道我去买个知州当一当了。” “师爷说,这些都是百姓送给我的赠礼。”劳睿智奶声奶气的说,“师爷还帮我保管了一些,说是等我长大了,给我娶媳妇用的。” “乖孩子,娶媳妇要不了那么多金子。”孙笑川摸着劳睿智的小头和蔼的说道。 旋即转头对木多多说,“你给我打包带走。” 木多多此时眼睛已经适应了强烈的金光,赶紧放下手里的蛐蛐儿盅,拿起一块布就开始往里放金砖,一边放一边情不自禁念叨,“我发财了,发财了。” 劳睿智趁机去拿自己的蛐蛐儿盅,发现那只“紫雪鹰”还在里面,脸上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还活在某个平淡惬意的午后。 “义父拿那么多钱,是要出门远行吗?”劳睿智一边逗着蛐蛐儿,一边问。 “额,对。”孙笑川想了想,不能告诉劳睿智他已经失势了,于是点头道,“为父想出去散散心。” “能否带上我呀?”劳睿智说,“我坐在公堂里好生无趣,没有小孩陪我玩,每天面对的都是锦衣玉食,阿谀奉承,大胸美腿,真是没意思。” “不行。”孙笑川拒绝道。 “为啥?” “因为因为石坞城的百姓需要你。” “可我不需要他们呀,他们算哪根葱,能管我去哪儿玩?”劳睿智嘟囔起嘴,撅起的嘴角能挂一壶酱油。 孙笑川突然发现,这六岁的劳睿智长得是白白净净唇红齿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内心有着当大恶人的完美潜质,孙笑川心里生出一阵欣慰之感,“好吧,答应你,和我们一起上路。” 劳睿智听了,激动地在地上跳啊跳,像一只出了樊笼的金丝雀儿。 此时木多多也打好了包袱,虽然已经鼓鼓囊囊,但是还是没有装下墙里金砖的百分之一。 “实在是装不下了。”木多多一脸的遗憾,“要是可以的话,我简直愿意把金砖塞肚子里藏起来。” “装不下就算了,我们走。”孙笑川当即立道,“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城。” “义父,怎么那么急呀,不回府上收拾一下吗?”劳睿智说道,“我还想坐坐您的纯金轿子呢,我可从来不坐过,我看您坐在里面好风光呀。” 孙笑川摸着劳睿智的头,望着红牌楼的方向咬牙说道,“下次吧,我让你坐金船,在李干的血泊里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城隍庙宣姑【上】A 天色微蓝,东方已显鱼肚白,几粒疏星尚未同夜色一齐离去。 孙笑川木多多劳睿智三人在黎明时分的街道上埋头行进着。此时正值夏秋之交,隐隐有寒意袭来。 忽闻几声鸡鸣,街道两旁阁楼上有人开始起床推窗,随即便吵嚷起来: “呀,这是城里哪户人家起火啦?” “让我看看,好像恶霸孙笑川的府邸里” “嗨呀,真是一把天火,烧得好呀!” 原本准备赶路出城的孙笑川闻之,抬头望自己家方向一瞧,果不其然,孙府已化为一汪火海,映红了半边天。 “李干,我与你不共戴天!”孙笑川咬着牙,捏着自己的拳头发狠道。 孙笑川觉得李干派人追杀也就罢了,竟还放火灭门。 “真是恶毒至极!”孙笑川越想越气,拔出腰刀就作势欲返,杀了李干以泄心头之愤。 “义父拔刀作甚?不出去旅游了吗?”劳睿智抱着自己的蛐蛐儿盅,打着哈欠说道,“早点出了城,我还想在马车上睡一觉呢。” 孙笑川闻当未闻,径直反身就要去红牌楼找李干决一死战。 还好有那木多多心智聪颖,忙说道,“恩公,拿着刀准备自投罗网吗?那奸人巴不得您回去呢,孙府已成灰飞,孙哥还想烟灭?” 孙笑川听了,顿了下脚步,“好,我姑且忍忍,迟早有一天我会杀回来的。” 孙笑川收刀,三人往城门口走去,洞开的城门已近在眼前。 突然见从他处涌来一群带刀黑衣人,守住了城门口,城门口的卫兵见之上前攀问,还未张嘴,竟被一刀封喉,身体还未倒地,便被人接住,然后拖着扔进了护城河里。 三人一瞧,冷汗直冒,赶紧藏在一偏僻处。 “这是怎么回事?这群黑衣刀客连兵士也敢杀。”木多多浑身哆嗦,背在背上的金砖因他哆嗦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像某种新潮的打击乐器。 “你他妈别哆嗦了。”孙笑川喝道。 木多多赶紧靠着土墙使自己保持镇静,但却因慌张而变得口吃起来,“咋c咋回事呀,这是要里外包夹,全城抓捕咱们呀?” “这李干,势力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连官兵都不放眼里?”孙笑川暗自忖道。 他外出巡游时,石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天色的变化之迅速真让人措手不及。 “嘿嘿,黑衣客他们过来了”木多多拍打着孙笑川的肩膀,一脸惊恐。 孙笑川回过神来,一看,那群黑衣客分了几拨在城内晃荡,其中一拨正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撤!” 孙笑川当即令下,两人转身就朝一处巷子钻去,走了几步,孙笑川忽觉少了一人,回头一瞧,只见劳睿智靠着短墙已经迷上了眼睛,打起瞌睡,长长细细的睫毛随着呼吸一动一动。 孙笑川开始后悔把这小孩带出来,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无奈,将劳睿智抗在肩上。 劳睿智说着梦话,“我的紫雪鹰天下无敌” 然而,只听“咣当”一声响动,差点没吓死两人。原来木多多背上的包袱里的金砖掉了一块掉在在地上那石板。这声音要是放在白日里,根本无人在意,可这偏偏是黎明之时,晓寂之分,这金块触地之声不亚于钟鸣鼎吠。 瞬间,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开始往巷子里袭来。 “哦豁,那是真的牛批,我佛啦。”孙笑川背起劳睿智,踢了木多多一脚,往巷子深处跑去。 木多多也是吓出一声冷汗,拔腿欲跑,却见地上的金块闪闪发光,着实可爱,真是舍不得抛弃它,于是弯腰去捡,无奈满手的汗液滑腻腻,加上心里紧张,金块突然就变得异常沉重,抓了几下硬是拿不起来。 “是谁?站住!”巷口已经来人,黑衣客冲了进来。 木多多放弃了地上的金块,选择了性命开始了亡命狂奔。 石坞城是一座岁月悠久的古城,扩建翻新过很多次,而且还有许多不知内情的外来人口涌入。按照以前的历史规律,一般涌入的外来人口都会在人多的地方扎堆,建房,开荒,耕耘。但是在石坞城不一样,这里恶人频出,坏蛋凸显,于是外来人口都选择在离城中心的最远的城墙根下扎根,这就形成了具有石坞城特色的环状建筑群,越往环中心,建筑越稀少但越豪华,但环边缘却是拥挤贫困简陋的草房木屋。在这草房木屋里有弯弯曲曲斜斜折折的明巷子暗道子,这常常让误入其中的人迷糊不清,走错方向,没有一点经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去。所以有时候这些阴暗的巷口里常常有人死在里面,那些都是走不出去给活活饿死的,这里的巷子因此有了一个比较诗意的名字,“肠热巷”。 我知道有人会问我,为什么石坞城有大恶人为非作歹,但是还是有人往石坞城迁移,抑或是石坞城的原住民怎么不逃离这里。 抛开恋乡情节和无知者无畏的因素。我是这样认为的,1石坞城赌博气氛浓郁,大家都有侥幸心理,认为大恶人不会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所以不跑。2外面的世界不见得比石坞城好,可能有比孙笑川这种大恶人可怕十倍的人还游荡在外面。3他们都有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说了那么多,解释了那么多,只是想说明一下木多多并没有因为去捡金块耽搁了时间而被抓,反而由于他对巷子走向的熟练掌握,他居然很快就甩掉了身后那群黑衣客。 出了“肠热巷”巷子,来到的是一处陌生的地方。周围便是阴森木楼,木楼围着一片空地,里面长着几株森柏,虽是只有几株,却如同一片深林遮天蔽日,在这几棵树中,有一尊低矮简陋的城隍庙像只阴险的猛兽窝在其中。 孙笑川此时早已找到了一躲避之处,他从小庙口探出头来,对着木多多连忙招手,“你这铁憨憨,快过来,怎么如此慢吞吞!” 木多多一踏进木门里,孙笑川反手把门关上。木多多瘫坐在庙堂大厅里,津津冷汗在他脖子泛光。 “没有追来吧?”孙笑川问道。 “没有。”木多多喘着粗气摇摇头。 “那就好,咱们在这里休息几日,等风头过了再出城去。” 木多多道,“孙哥,家已经被别人打上门来,出城去是为何?仅仅是图了逃命?” “你懂个锤子。”孙笑川瞥了他一眼,“老子是要出城搬救兵的。” “救兵?谁呀?”木多多顿时来了好奇心。 “那是你该知道的吗?”孙笑川一脚踹在木多多屁股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孙笑川的仆人了,别叫我孙哥,显得太拘谨了,叫我孙爹就行。” 木多多本不是石坞城本地人,从东百不远千里南下只为透一个感情批,其中受了多少苦,多少人的白眼,差点连性命也丢了,人生百态不说全部,至少也见识到了一半。如今他傍上了一条粗壮的腿,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心为所想,身为所动,他连忙整理衣襟,拜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虔诚地喊道,“多谢孙爹。” 孙笑川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倦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就准备小憩一会儿。 但木多多几个响头磕得是掷地有声,这破旧的城隍庙房梁都掉下灰来。 孙笑川刚一闭眼,就听见从城隍庙内部发出一声尖锐的鸡鸣,随之是一阵长长的哈欠声,还有伸懒腰时筋骨松动的声音。 孙笑川和木多多顿时紧张起来,只见庙堂的城隍像背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早起的鸡儿会打鸣,早起的宣姑会算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城隍庙宣姑【下】A 没想到这城隍庙早有他人入住,正值孙笑川和木多多一惊之际。 “嗵!” 只听一声钝响,有个人影从庙堂的房梁翻身落下,轻轻立在城隍爷塑像的肩头,她摸着城隍爷那张禁欲蜡像脸,说道,“对不住了小神,借你肩头一使。” 孙笑川木多多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衣着灰色罗裳的女子如飞蛾一般稳稳附在城隍爷身上。此时已日出,微微阳光从房顶细缝透出,借着光芒,两人得以看见此女长发飘飘,雪白盈空,一双眼睛晶莹剔透,散溢蓝光却无神采,仿佛灵魂出窍云游四海去了。 “白发蓝眼,非常人也。” 此女子肩头还立着一只精神奕奕的五彩雄鸡。 “咯咯咯——”还未等二人打量完少女,这雄鸡又开始了打鸣。这鸡打鸣也不同凡响,像是那丹穴山的凤凰恩泽天下时发出的嗥鸣。 这鸡鸣打了一半,突然眼珠一转,扑腾着翅膀就从少女肩头飞下来,目标直指趴在蒲团上睡觉的劳睿智,不,是他手里那盅装有蛐蛐儿的陶罐子。 雄鸡展翅探爪,如老鹰捕兔般从劳睿智手里抓起蛐蛐儿盅,劳睿智在梦中也感受到有人抢他的至宝,顿时醒来,眼前赫然一只鸡凶狠地瞪着他,心一惊,松了手,竟让鸡抓了去,飞上了高高的房梁。 “哇哇哇”劳睿智失声大哭,“我的蛐蛐儿,我的‘紫雪鹰’” 还未等孙笑川开口制止劳睿智的大声啼哭,那奇异少女宛如从梦中惊醒,回过神来,从那城隍爷肩头失手落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是谁大清早打扰本仙姑修炼?”少女从地上爬起来。 “呜呜呜,我的蛐蛐儿啊”劳睿智仍然坐在蒲团上,一边哭一边叫,甩动着自己的小短腿表达不满。 “是个小孩儿?长得挺秀气的嘛。”那少女也纳闷起来,走过来摸着劳睿智的头,“喂喂喂,别哭了,本仙姑最喜欢吃泪水味的小屁孩,都不用自己加盐就有咸味了。” 劳睿智初生牛犊不怕虎,而且正在气头上,反手就是一嘴,咬住自称“仙姑”少女的纤纤玉手。少女脸色一变,开始求饶,“哎呀,好疼呀,快住嘴” 孙笑川顿时见色起意,起的是什么意?是正义。 他上前就是一耳屎把劳睿智打翻在地,一颗脱离了牙床的乳牙还倔强地扎立在少女的手背上,宛如复活节岛上呆呆的巨人像。 孙笑川一下子搂紧了少女,拼命揩油。一边七上八下四处摸索少女的身体,一边儒雅且随和的问道,“仙姑您没事吧?你好漂亮哦。” “呼——”少女松了一口气,从孙笑川怀里挣脱,“没事了没事了。” “你还我紫雪鹰!”劳睿智从地上爬起来,仍喋喋不休骂道。 “你在说什么?我仙姑何时拿过你这个小屁孩的东西?”少女揉揉自己手上的牙印,愤愤道,“你真是好生没教养。” “那是您的?”木多多指着房梁上那只鸡,“您看它嘴里此时正叼着啥?” 少女抬头一看,登时一激,“这贪吃‘昴日’尽给俺仙姑惹祸。” 双足一点,跃然梁上,掐住鸡脖子又迅速落回地面,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进肚子里,还有的救。” 只见她青葱细指环住鸡脖子,往上一撸,鸡喙一开,那只蛐蛐儿从嘴里吐了出来,落在她手掌中,只是不再动弹,应该是死了。 “死了”劳睿智仰天长啸,张开了仅剩几颗牙的嘴嚎啕大哭。 “小破孩儿,看着。”少女朱唇微启,对着手掌那只死蛐蛐儿吐出一抹兰息,顿时死蛐蛐儿动弹了几下大腿,翻身跳了起来,摩擦薄翼发出悦耳的虫鸣,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噫,活啦。”劳睿智破涕为笑,连忙从少女手里接过蛐蛐儿来。 “这促织还挺好看的。”少女搓着劳睿智的头,宠爱的说道。 “哼,那当然了,这‘紫雪鹰’可是打遍石坞城无敌手的。”劳睿智又开始显宝了。 少女捂着嘴忍俊不禁。 此时在一旁的孙笑川和木多多早已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虽然早明九州大地幅员辽阔,能人异士奇客游侠不胜枚举,但如今眼前这位女子刚才所施展的招术,无不是天上仙人方能有的。 “仙姑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木多多的膝盖是最软的,刚才跪了孙笑川,现在立马跪仙姑,把头死死压在地上不抬起来。 孙笑川本来只是觉得叹为观止,但从未想过下跪,无奈看见木多多一跪,基于羊群效应和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他也跟着跪下。 少女见这两人在自己面前下跪,倒也不惊奇,仿佛见多了别人给他下跪的场景,她把那只公鸡扶在肩上,一本正经自我介绍道,“我叫宣姑,职业仙姑,兼职算命,不杀无辜。” 介绍完毕,木多多又开始磕头,“仙姑万岁万岁万万岁。”孙笑川也跟着磕头。 “你们几个人怎么随随便便闯入城隍庙啊?”叫宣姑的少女说道,“打扰本仙姑修炼可是件很可怕的事,要是让我走火入魔了的话,这座城池里的生灵就危在旦夕了。呼,还好这次没出什么差池。” 木多多磕头如捣蒜,“小人本无意打扰仙姑修炼,只是有一群黑衣客在城中持刀胡乱杀人,小人为躲避杀戮,苟且偷生,才不得已闯入城隍庙避难,多多得罪,还请仙姑见谅。” 孙笑川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木多多一齐磕头,心里暗骂道,“这木多多为何那么爱磕头,真是毫无尊严,害得自己也磕头,把大恶人的脸都丢净了。” “哟,还有这事儿?”宣姑奇道,“本仙姑自瀛洲越洋而来,游历了半个中原,早就听说这石坞城里有个大恶霸孙笑川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正想杀了他为民除害,这群黑衣客可是他支使的?”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他干的。”孙笑川赶紧摇头摆手,冷汗直流。 “嗯?” “确实不是他干的。”木多多在一旁应和。 “那本仙姑倒要见见这群黑衣客的厉害,居然还敢在我面前撒野。”宣姑起身便把城隍庙的门推开,乳白的晨光一下子侵入,一切变得豁然开朗。 只见城隍庙周围没有人迹,想来是那群黑衣客可能还在被“肠热巷”的错综复杂所迷惑,迟迟出不来。 “呀,这是谁的金子?”宣姑在门口低下身子捡起了一块金砖。 木多多见之,连忙看自己的包袱,早已空空如也,那些金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个精光。 木多多爱财如命,当下心疼的咬牙切齿,冲出门去,只见从城隍庙到巷子口每隔三尺便有一块金砖在地上,像是一串金灿灿的羊屎蛋。想来是逃命时不小心掉的,木多多当即弯腰拾取,从巷子一路捡回去。 当他在巷子深处捡到某一块金块时,忽然抬起头来一看,发现面前也站着一个黑衣客也在捡金砖,怀中抱满了金块。 两人四目相对,甚是情投意合。 “我腰上有佩刀,你帮我拔出来,插在你脖子上。我两手不得空。”黑衣客对木多多说,“不想死就放下金砖滚一边去。” “这金子是我的。”木多多有钱撑腰,也不惧此人,“凭什么给你。” “凭什么?”黑衣客见他不听话,恼怒起来,“我他妈一刀砍死你。” 黑衣客嘴里打了一声呼哨,只听其余方向皆有脚步声传来。 见不妙,木多多转身奔逃,“仙姑救命!” 孙笑川和宣姑本来在那城隍庙口,忽然听闻巷子传出木多多救急之声,正欲起身前往。 只见木多多怀抱金块冲出巷子,身后却跟着一大群黑衣客,手持长刀杀气腾腾。 误打误撞,这群黑衣客被木多多带出了巷子,看到了宣姑和孙笑川,黑衣客散开,把这几人围在圈中。 其中一名黑衣客施展轻功跃到巷口颓圮的泥墙头,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对比了几番,哈哈大笑,他用长刀指着躲在宣姑身后的孙笑川说,“他就是孙笑川,兄弟们,给我杀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初入陡余城 B 丁潇潇和孙笑川入得“陡余”城来,已是天色擦黑,时候尚且不早,于是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便住了进去。 一踏入客栈,身披白抹布的小二便殷勤地上前问道,“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需要点什么,都可向小人提来,包你们满意。” 两人环顾客栈,见大堂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要两间客房,再送点饭菜上来。”丁潇潇说道。 “不行。”孙笑川虽然在官道上被摔得鼻青脸肿,但此时仍然作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制止道,“只要一间房,败家娘们儿,你懂不懂节约用钱啊。” “好呐。”小二点头哈腰,重复道,“一间上房,饭菜待会就送上。” “但是床要一张又大又软的双人床。”孙笑川叮嘱道,“再给我备上一点鱼漂或羊尿脬。” 小二心领神会,正要转身带路。丁潇潇突然从腰包里掏出几两碎银,扔给小二,“就要两间,我有钱。” “你自己愿意多花冤枉钱,到时我可不报销啊。”孙笑川急了眼。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本姑娘的主意,你配吗?”丁潇潇愤然骂道,“鸡儿都钙化了还想着打炮,你不要命啦,非要我一剑给你剁掉才满意吗?” 孙笑川见丁潇潇怒了,一下软化了,嗫嚅道,“好吧,你高兴就好,开两间房就开两间房。” 但是那小二却面露难色,说道,“客官真是抱歉,今天客栈生意火爆,客房仅剩一间了,不如将就一下吧。” “岂有此理!”丁潇潇问道,“我知道陡余城富庶四通八达,是来往商户云集之地,但还不至于如此境地吧,连间空房都没有吗?” “不瞒侠女,整个陡余城能找出一间空房的客栈恐怕只有我们这里了。” “此话怎讲?” “女侠有所不知,”小二笑了,解释道,“今天是我们陡余城里卢大官人的五十大寿。卢大官人人脉极广,广交朋友,前来贺寿的人不计其数,从早晨一直到晚上都有人来入住。” “这卢大官人难道安排他前来祝寿的朋友来住客栈?”丁潇潇质疑问难,“这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这是卢大官人的待人接物的特色,我们这些下人可不敢多舌。” “丁潇潇你懂个锤子,这卢大官人显然精明得很,要是让那么多客人都去他家里,不是乱套了吗?”孙笑川在一旁打岔。 “客官说得有理有理。”小二奉承道,“其实来的人也不是全来祝寿的,大部分都来看热闹,只为一睹卢大官人的风采。” “有热闹看?”孙笑川瞪大了眼睛。 “当然有,每年一到卢大官人的诞辰,陡余城那几天晚上都不会宵禁,可以彻夜畅玩。而卢大官人还会在子时乘着他的那尊‘百犬车’出来夜游街市,那时万人空巷,火树银花,场面可谓相当壮观。” “哦,那我倒要看看,等我回石坞城我也要这样搞一搞。”孙笑川说。 “那好吧,你看你的热闹,我睡我的觉,可千万别烦我。”丁潇潇对着孙笑川如是说道。 “我没那个胆子,看到你的剑,我的鸡儿都吓软了。” 说定,两人跟着小二上了客房。客房颇宽敞,古色古香,一扇窗正对着楼下的街道。 “客官不愿意挤人群,倒可以就在此处观赏。”小二指着窗户打理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孙笑川皱眉说道。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小二正要识趣的退场,丁潇潇忙喊小二道,“我的马儿还在客栈门口,记得帮我喂一下,不要给它吃干草料,只能吃新鲜的。” 小二点头哈腰,“放心放心,照顾客人车马我已轻车熟路了。” 小二合门离开。 “不就是匹破瘦马,还挑食。”孙笑川躺在床上嘀咕道,“我骑在它背上都嫌硌得慌。” “那你别骑呀,我还心疼我的马呢,三百斤的人骑我两百斤的马,只有你才干得出来。” “我又不是习武之人,脚程没你们这些江湖儿女那么快,不骑马我要累死的。”孙笑川瞪大眼睛,“你怎么可以怪我呢。” “算了,不和你理论了。”丁潇潇觉得和大恶人辩论也自觉无趣,推开房门出了去。 “你去哪儿?”孙笑川喊道。可丁潇潇没理她。 过了没一会儿,小二送了两人的饭菜上来,但丁潇潇没回来。孙笑川夹了两筷子,便觉得寡淡无味,也不再吃了。 夜深天黑,陡余城反而越来越热闹。所有大楼檐下挂着大红灯笼,还张贴着红色横幅,上面写着一些“祝卢大官人万寿无疆”类似的祝辞。 街上游人如织,大人小孩出来玩耍,欢闹嬉笑声沸反盈天,城中河面上船坊灯火通明鳞次栉比,里面传来商女奏乐起舞之声,以及巨商富贾的饮酒作乐之音。时不时某个地方还放有烟花,火光冲天,引起一阵惊呼声。 “这卢大官人还真有排面,过个生日居然有那么大的派头。”孙笑川一个人趴在窗台看着,眼里透露着艳羡。 孙笑川想了想自己,自从奶奶死了以后就没人记得他的生日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哎,当大恶人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孙笑川摸摸自己有点酸楚的鼻头,对自己打气道,“孙笑川不能哭,你要坚强。” 他回头环顾房内,丁潇潇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空空的客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孙笑川觉得待着无趣,还徒增悲哀,不如出去走走,于是他一人出了客栈来到人群如潮涌的大街上。 此时,丁潇潇并没有离开,她只是施展轻功跃上客栈的屋顶,坐在那凉凉的青瓦上。她抬头一看,今天的月亮还是那么的如此清澈凌冽。 她又想起了柳二月,送她“血月”的那位少年。 她后悔自己拒绝了那位少年。特别是在江湖游荡了几年后,见多了像孙笑川这样自私自利的大恶人后,她才明白那位少年的心和爱是如此纯净炽热。 她叹了一口气,轻轻拔出“血月”,剑刃如水荡漾着月光。 听说他已在嵩山少林寺出家了,为什么这些男人都那么傻,世间除了女人就没有其他更值得拥有的东西了吗?何须自毁前程?这一切难道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丁潇潇思绪万千,心乱如麻。 等我送了孙笑川回去,拿了报酬定要去找他。丁潇潇最后打定主意道。 “砰!” 河边有人放烟火,一声巨响,空中出现了一朵橘黄的花火,人群欢呼着。 丁潇潇的思绪被这声响打乱。她无心欣赏夜景,她收起了剑刃,想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于是她站起身来一跃,回房去了。 房里桌上放着动了几筷子的饭菜,而孙笑川却不知去向。 丁潇潇知孙笑川不甘寂寞,肯定出去看热闹了。虽然孙笑川五大三粗,长得一副凶神恶煞面孔,基本没人会欺负他。但出于对雇主的负责,丁潇潇还是出门准备找小二了解孙笑川的去向。 丁潇潇出门去一瞧,客栈大堂空空荡荡,无声无息。不过那个小二还在那里收拾凌乱的杯盘,丁潇潇趴在阑杆上打了一声招呼: “嘿,郎倌。” 那小二抬起头来,有点惊愕,“侠女怎么还在这里,不去看卢大官人吗?一年只有一次呀。” 看着小二瞠目结舌的样子,丁潇潇倒觉得古怪,“这卢大官人有那么厉害吗,不看他就不正常?你怎么老是挂在嘴边。” 小二听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这卢大官人可是有大来头的,容我给侠女徐徐讲来。” “哦?”丁潇潇也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卢大官人纪 B 那小二谈起那位卢大官人就口若悬河停不下来,语气里全是崇拜仰慕和艳羡。丁潇潇听来听去,听得迷迷糊糊,只知道到这卢大官人名讳卢苇,以王侯之位受封在陡余城,人称卢苇侯;卢苇侯后台很大,身世雄厚还与皇室有一些微妙的关系,富甲一方,朋友兄弟遍天下 丁潇潇还是不解,“就算他那么吊,我非要跟风去看他?他是要在街上撒钱吗?还是长得很帅?” “我的天,你不知道吗?”小二一脸震惊,“混江湖的人士可没人不知道的。” 见小二的模样,丁潇潇觉得自己被当作了井底之蛙,有点气,“知道什么?” “算了,无知者无畏。”小二解释道,“卢大官人可是千年难遇的天生异相。” “嗯?说仔细点,了解一下。” “侠女可知道孙悟空吗?”小二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看过小说。”丁潇潇说,“《西游记》里的美猴王嘛。” “卢大官人就是傲来国五行山的一只仙猴,吃过仙桃,替猴王抗过旗的。”小二说道。 丁潇潇一开始还以为小二在开玩笑,刚想笑,但是看见小二一本正经的模样又笑不出来,她张开嘴,试探性地吐了一句话,“你不是在说笑吧?” “你这姑娘好无礼,是你要问我,我如实以述了却又说我开玩笑。”小二生了气,埋头收拾大堂去,不再理丁潇潇。 丁潇潇愣在原地耸耸肩膀,吐了吐舌头,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诸位看官肯定也觉得难以置信。这其中真相究竟如何,容我慢慢道来。小书童查阅了众多史料,野史正史还有各地方的文献纪志,总算在心头有了大概框架,在此为各位看官道来。 《陡余城·异人志·卢苇篇》里有记载:“丑象三十年,南帝薨,临终遗诏,封卢苇为侯爵,赐陡余城等三百里地,邑万家。翌年适秋,瀚空流火,卢苇侯领妻与族人入地,起墙筑楼,养家奴门客千余人,三十六年,又拓南疆百余里,称霸一方,南柯王以礼待之” 《生物录·异兽志·灵长类》记载:“丑象十年,南国遣人于边南沿海狮子山下捕得一猴,通体黄毛,眼如墨珠,能人语亦能猴语,众人皆惊,一老朽曰,‘此乃猴王后人’。” 《南国宫廷秘闻》记:“南帝自小,性耽灵禽异兽。及其继位,阅《西游》,心血来潮,欲求灵猴,求而不得,不理朝政,久之,朝廷衰微,皇母欲挽皇室,乃遣百人往傲来国,途中遇风暴则返,路狮子山下遇一野人,通体长毛,满嘴唵讃俚语,不言常人语,使者心生一计,逮之以充数,南帝未识破,甚爱之,伴其身边数年,直至帝薨。” 《南蛮列国传》记载:“九州南陲,有一小国‘南柯’,其王性癖异常,犹爱与猴交。丑象十年,得一灵猴,从此日夜伴随,同床共枕。三十王死,竟赐猴爵,封地为王。此荒诞不经,后人闻之,哭笑不得,叹人世癫狂,以此为鉴,诸君共审” 离我们的时代最近的《海国图志》记载:“华夏以西,桑榆之地欧罗巴,捕非洲人兽贩之,载之往新大陆,过南海中遇飓风,船摧人亡,然船上狒狒机敏,假船骸漂至琼南,是故,琼南诸岛多狒狒,泛滥成灾” 这就是小书童千辛万苦收集来的史料,其中真相原委究竟如何,愿各位看官自己审度判别。 但历史没有标准答案。所以当小二说卢苇侯是仙猴时,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还是回到故事本身。 丁潇潇见得罪了小二,忙道歉,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待在店内,怎么不去瞻仰卢大人的风采?” “哼,我在这里当了二十年的跑堂,卢大人的风采我早就见识过了,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起他尊贵的模样。”小二一边用力擦桌子,一边傲娇的炫耀着,“所以我根本不在乎这一刻。” 丁潇潇浑身起鸡皮疙瘩,“那我问你,刚才和我一同来的那个胖子,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诺,好像是朝河边去了,那里最热闹。” 丁潇潇闻之,提剑而去。 孙笑川一个人在人群里溜达,烟花灯火对他这种俗人来说没什么好看的,倒是人群拥挤混乱,孙笑川可以趁机摸胸揉臀,揩了无数少妇少女的油,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探囊手”偷取了不少富人小孩的钱和荷包。这些本事都是孙笑川少年时所学,后来富裕后,便弃置一旁荒废了,如今重操旧业,不免让他感叹时光荏苒,韶华易逝。 正在他感慨之际,忽听人群中有人一声叫道,“卢姥爷出府了!”顿时,人群沸腾起来,熙熙攘攘流动起来,孙笑川跟着人群自觉分列道路两旁,翘首以盼,见识见识一下这个陡余城最有排面的人。 只见从街口有一高约两丈的车轿正缓缓驶来,官兵手持长矛在前面开道护航,等着靠近了,孙笑川才看清楚原来那车架下是一队筋肉强健的壮年男子,人数足有数百人,他们腰上都绑着一根绳子,绳子另一端是一条黑皮油亮的大狼狗,正是这狼狗指引他们方向,他们咬着牙流着汗扛着这大车架迈步向前。 只见车架上铺着厚实又华丽的蜀绣锦缎,上面坐着两人。一人脸上毛绒绒的,而且身材微胖,骚首挠痒,活像峨眉山抢游客东西的藏猕猴,另一人是个女的,正搭在藏猕猴的肩头,一副蛇精脸的面孔,细眼含有妩媚之色,但你仔细一看,她自腰部以下竟真的是蛇身,蛇鳞泛着寒光盘作一团,只露出一点尾巴尖儿来,而且她时不时还从口中吐出分叉的长舌头,这活生生是条蛇嘛。 灵长类怎么和爬行类搞一块儿去了?孙笑川纳闷不已。 车架后面还拖着一个高约一丈半的方方正正的笼框,里面关有一异兽,三不像,长得是猪头马身鸭翅膀,浑身散发着白光。 “看,是卢姥爷的座驾,‘飞飞马’。”人群中有人爱显摆见识,大声嚷嚷道。 人群都瞪大了眼睛,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奇物。 但只见猴与蛇在车架向底下百姓一挥手,百姓们都皆呼,“祝卢姥爷万寿无疆。” 那猴子听了发出“嘻嘻”之声,甚是开心,在车架上又是大跳又是甩臂,极为滑稽。底下的百姓笑得更开心了。 孙笑川傻眼了,这猴子就是所谓的卢大官人?和想象中有点出入,他凭什么受到百姓如此的爱戴,孙笑川本来就不健全的世界观崩塌了。 他抓住身旁的一个人问道,“这就是卢大官人?” 那人没好气的说,“卢姥爷卢苇侯都不认识,你怕不是个傻子吧。” 孙笑川听了当时就想给他一套军体拳,但是他忍了忍,“我没看错的话,他旁边坐的那位不是一条蛇妖吗?” “你他妈有病吧,这是你能乱说的吗?”那人骂道,“那是卢姥爷的老婆,女娲后人赵灵儿的后人——赵幽幽,人首蛇身不是很正常吗,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把你的舌头剜了去。” 孙笑川再也忍不住了,不然他要被憋疯,他挥舞起拳头,就把那人一拳打飞出去,直直落在街道中心昏迷不醒。 “哗!”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各个面色惊恐,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谁敢挡在卢苇侯巡游的路上。 只见车架慢慢靠近那人,那一群狼狗张开满嘴獠牙瞬间就把那人撕成了碎片,肝胆肚肠流了一地。 孙笑川也惊到了。 “咦,这车怎么不走了?”那卢苇侯在车架上,突然见车停了,冒了火气,大吵大叫道,“老子的时间很值钱的,是谁耽搁我巡街夜游?!” 他探出头,往下一瞧,只见那人被咬碎,狼狗正贪婪舔舐地上的血,半天不舍得向前走。他转身对着那金丝框里的异兽哭诉: “哇,好难受,飞飞马,我的大狼狗一点也不讲究,连人肉都下得去嘴。还是你最有灵性了,不和这些畜生一样,饥不择食狗改不了吃屎。” 那飞飞马好像能听懂人语,打了一个响鼻以示回应。 正在此时,天空“刷”的一声,不知从哪儿有一发火箭升空,在夜空绽开,显出几个字来,“卢苇侯牛逼”,过了一秒烟消云散。 但是卢苇侯却看见了,刚才脸上的怒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笑意,他拍着手,“谁刷的火箭,我要重重犒赏他,真让我心情舒畅。” 一般火箭这种都是富商巨贾请火药厂的工人专门定制的,一枚都价值不菲,他们发射火箭并不是直接求财,只是为了多一条生财的门路罢了。 正说着,又有一发火箭长鸣腾空,卢苇侯和全城的百姓都抬起头来注视着,只听一声炸响,空中显出几字,“卢苇侯你妈死了”。 这行字让全城人大惊失色,究竟是谁如此出言不逊,恐怕是要遭大殃了。 但坐在车架上的卢苇侯却不以为然,反而疑惑不解,“这火箭有点莫名其妙,我妈死了?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仙猴,从来就没有妈,这话到底啥意思?” 还未等卢苇侯思量清楚,只见街道两旁高楼上,有无数身手矫捷的刺客犹如雨点般一跃而下,拿着刀剑兵刃往卢苇侯的大车架就冲了过来。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乱做一团,孙笑川被裹在人群中,无法脱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寒党 A 登时,所有黑衣客持刀直指孙笑川。而宣姑听闻躲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正是恶霸孙笑川,不由得皱起眉头,走到一旁离他远远的,仿佛孙笑川是坨臭狗屎。 眼看自己要被乱刀砍成肉酱,而且法力无边的宣姑看样子也不打算出手相救。孙笑川不由得悲从中来。 “那是真的牛批,那是真的牛批。”孙笑川急眼了,开口辨道,“就凭一张画像你就是说我是孙笑川?这全天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认错人?滥杀无辜不可取,有失公正。” 那立在墙头的黑衣客轻蔑一笑,“其实孙笑川何许人也,我根本不熟,也不曾打过照面,但我晓得能做出一副死妈脸的,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那就是你——孙,笑,川!” “啊,”孙笑川被他说愣了但是仍然想着狡辩,那模样完全可以用狗急跳墙四字形容: “你这种人是不是傻逼啊,死妈脸?我这是死妈脸吗?我逃跑了一晚上,没睡觉,困得要死,这是死妈脸吗?人瑞了,不做表情是死妈脸吗?你是不是要我学着庙里的弥勒佛一天二十四小时保持微笑嘛,对不起我做不到,说我死妈脸,我,滚去吃屎吧,死你妈卖孩,你把你画像给我交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画师把我画成了死妈脸,他应该去给他妈画遗像,我本来是一个儒雅随和的人,竟把我说得如此不堪,我要告他诽谤,我才不是孙笑川,你见过被人一路拿刀从红牌楼追到肠热巷的孙笑川吗?我看你们这些杀手才是孙笑川,杀人放火,为非作歹,你们才是孙笑川,我是锤子的孙笑川” 孙笑川一口气也没歇,把这段即兴的freestyle说得气势恢宏,波澜壮阔,如大海里遨游的鲸在吞吐气息,而且富有节奏和韵律,变幻莫测灵气十足的fl一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其实刚才我还有点拿不准,现在我知道了,你肯定就是孙笑川。”那黑衣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 “只有孙笑川才能有这样发自内心的说唱。”那人缓缓抬起眼眸,漆黑的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语气中带有一丝相见恨晚的意味,他说道,“虽然我尧水歌是一名杀手,但我内心还燃烧着说唱之魂。我年轻时曾在京城玩嘻哈,常听得孙笑川的名号,说你是地下rap界的皇帝,当时年轻气盛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若我不是一名杀手倒还可以与你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是我今天也是有令在身,有人叫我来取你性命,我必须先要尊重我的职业。” 孙笑川见自己说得口干舌燥,仍难逃一死,大怒,“我知道是李干叫你来杀我的,有本事你让他来亲自动手,反正我不打算跑了。” “李干?你是说蒙古王第八子李干?”那黑衣客说道,“放心少不了他的,他也在处死的名单上,我们另一队弟兄正往红牌楼抓他。你们很快就可以在九泉之下相见了。” “这?”孙笑川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这群杀手不是李干派来的?还另有其人? 但是没有时间给孙笑川思索了,那名叫作尧水歌的杀手头目一声令下,数名黑衣刀客持刀上前,围拥过来。 孙笑川顿时吓得面如死灰,连忙跪倒在宣姑面前,涕泗横流的哀求道,“仙姑救命!” 宣姑根本没正眼瞧他,自顾自摸着自己肩上那雄鸡“昴日”的柔顺的毛羽,悠闲自得的样子颇像一位在喝下午茶的英国贵妇。 那呆立一旁的木多多被这阵仗吓得说不出话来,怀里抱着一大堆金砖也无济于事,孙笑川看他的样子也是自身难保,心里叹道,真是天要亡我孙笑川。 于是他眼睛一闭,心一横,也不想着躲避,把粗大红润的脖子伸得老长,活像一颗发炎症的。 见此状,一名年纪尚小,未谙世事的黑衣客率先拔刀跃起,就要往孙笑川脖子上砍去。 那孙笑川真愿意坐以待毙吗?不,大恶人生来就是七巧玲珑心,你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当一个大恶人被摸透了想法,那他就算不得大恶人,只能堕落成一个窘迫可耻的坏蛋了。 那个黑衣客就因为太年轻,中了孙笑川的陷阱。只见孙笑川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从背后掏出长刀,对着那黑衣客疏于防备的胸脯就是奋力一捅,洞穿身体鲜血四溅。 那黑衣客捂着胸口,口中狂吐鲜血倒地,死前脸上还留着错愕的表情。 “想杀我,有那么容易吗?”孙笑川拔出刀来,在黑衣客僵硬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骂道。 其余黑衣客见自己人被杀,大叫一声,蜂拥而上,孙笑川拿刀抵抗,顿时打作一团。 孙笑川少年时曾在洛阳城禁军坊参军习武,说是习武,其实他在禁军坊里一直扮演的是兵痞流氓的角色。每日的操练孙笑川从不认真参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装病装死企图躲过训练,不仅如此,他还勾结城边的几个泼皮无赖喝酒打闹,寻花问柳,没钱就合伙去收穷酸书生的保护费,调戏河边的捣衣女,如果路上遇到稍微入眼的少妇,他还要尾行到别人家里去,偷院子里晾晒的女士内衣拿去打手铳,更可气的是他用完了还悄悄的给送回来了,以此表明自己良心未泯。 所以半年不到,禁军坊由于实在忍受不了周围居民的举报,把孙笑川从军营里驱逐出去了。 正因为如此,当孙笑川疲于应付黑衣客们的攻击时,开始后悔当年没有好好习武,光顾着打手铳去了。 那名叫“尧水歌”的黑衣客头子,端坐墙头,他已经看出孙笑川挥舞的长刀毫无章法,撑不住不了多久,十个回合之内就会被剁成肉泥。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孙笑川已经死了。 此时,那劳睿智正从城隍庙端着蛐蛐儿盅出来,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但突然听得义父孙笑川的哀嚎声,不禁抬头一瞧,孙笑川正被十几刀客围攻,虽还在苦苦支撑,但已遍体鳞伤皮开肉绽,全身上下都是刀痕,血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劳睿智不禁大惊,迈着小脚就往打作一团的人群冲过去,一边跑一边哭着叫道,“不准伤我义父,不准伤我义父!” 可那群杀手早已杀红了眼,怎么会把三尺小儿的话听进去,沾着鲜血的刀还在空中卖力地挥舞着。劳睿智如此不要命的冲过去,随时有可能被不长眼的刀刃误伤。 宣姑虽说把孙笑川的性命当作蝼蚁,但她对劳睿智这个孩子还是有莫名好感的,她认为这孩子天真烂漫,心底纯净是修炼仙法的好苗子。 她见劳睿智如此莽撞,很可能把自己性命丢了,她摇摇头,看来自己不得不出手相救。 她心念秘法,脚步如莲,身法出奇得快,在一旁的木多多只看见一串幻影掠过。她闪入人群把被砍得七零八碎的孙笑川拎了出来。那群黑衣客发现孙笑川忽地就不见了,都停刀四处张望。 只看那宣姑拎着三百斤的孙笑川就跟拎着一个洋娃娃一样轻松,她从人群中飞出,把奄奄一息的孙笑川扔在城隍庙的房顶上趴着。宣姑一个人立在城隍庙苍老的房檐上,白发灰衣,仙气盎然,远远看去像一株长在古木上的金针菇。 木多多这时赶紧把劳睿智抱起来就往庙里跑,躲在宣姑的脚下。 劳睿智抬头看孙笑川的血水从屋檐上淌下来,血水在地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劳睿智的小脸上糊满了泪水。 黑衣客都愣在原地,他们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何时孙笑川被这白发女子拎走的。 “女侠好功夫!”那坐在高墙上的杀手头子尧水歌拍起掌来,赞叹道,“好一招移形换影。” 宣姑听当没听,她所使的并不是什么尧水歌口中的中原盛传的轻功“移形换影”,而是瀛洲仙山上最普通简单的仙法。 不过宣姑游历中原大地,她发现很多江湖武林人士都喜欢不懂装懂,以此来卖弄自己粗浅的阅历,提高自己的江湖地位。但宣姑也无意去戳穿他人苦心经营的大批话。 尧水歌见那女子冷若冰霜,一言不发,也颇为尴尬。 “敢问女侠大名?出身何家门派?”尧水歌锁着眉头问道,语气中已有不敬之意。 “我叫宣姑,职业仙姑,兼职算命,不杀无辜。”宣姑脱口答道。 “仙姑?”尧水歌奇道。他暗自忖度,看这女子身手不凡,面目奇异,气质脱俗,不像装神弄鬼的道士,难道真是仙人?尽管这样想,尧水歌还是不敢相信,不过根据他的人生经验以及行事原则,可以肯定的是,不要轻易招惹未知的对手。 于是他制止部下,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他轻咳嗽了一下,“仙姑,你可知你救的此人是谁?” “石坞城大恶霸孙笑川。”宣姑答道。 “仙姑果然厉害,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救这种人渣,这种人死不足惜,我们只是他送他一程的,还望仙姑把他送到我们手里,为民除害。” “哼,好一个为民除害。”宣姑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那群人,“这恶人自有我处置,你们休管。你们这群刀客滥杀无辜,看来也想让我送你们一程?” 尧水歌被宣姑的气势镇住,他不知此女实力究竟如何,不敢轻举妄动。但上峰昨日已经下了最高级别的命令:杀死孙笑川,把头带回来。若是完不成,他们这一队人马都要受到宗法严惩。 尧水歌决定旁敲侧击,问道,“仙姑可知道我们的来头?” “你们从何而来与我何干?” 尧水歌笑笑缓解尴尬,“我们乃‘寒党’的人,就算仙姑不食人间烟火,也不会不知道寒党吧。寒党,九州大陆上最庞大最悠久的杀手组织,人脉深广,上有王公贵卿隐世家族,下有蛮夷之地部落酋长,强者如林,上有名门正派的隐退高人,下有刚崭露头角的武林新秀,就连武林盟主见到我们寒党的高层,也不敢拿出他的江湖习气出来,也得客客气气以礼相待。” “所以寒党就派你们这群臭鱼烂虾来杀孙笑川?真是一群废物。”宣姑知尧水歌是在以寒党的势力作要挟,可她从未怕过谁。 听了宣姑辱没他们为废物,底下那群人咬牙切齿就要跃上屋檐杀人泄气。 那尧水歌也气得面色发紫,心想,完不成任务会被组织赐死,被你用仙法杀死也是死,既然这样,还不如放命一搏,当即拔出腰刀,大喊一声,“杀!” 只见黑衣客得令,各个施展轻功跃上房顶,持刀向着伫立在檐尖儿的宣姑挥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卢苇侯遇刺记 B 那发火箭的焰火还未从夜空中消散殆尽,就听见四周有异响。仿佛是以这火箭为号令,只见街道两旁的高楼上,有无数隐藏在黑处的刺客手持刀剑等兵器纷纷一跃而下,冲往装着卢苇侯的那辆大车架,他们喊着: “杀死这个言而无信的卢苇侯!” 那些手持长矛的士兵立即反身回来围住卢苇侯的大车架,想用作为一道屏障,那些刺客一时间进不去,和他们厮杀在一起。 周围拥挤的人潮受惊乱作一团,大人小孩的尖叫声哭喊声唾骂声不绝于耳,人挤人人挨人,前面的人不动弹,后面的又拼命往前挤,根本无法逃脱,人群活活变成了一坨胶状流体。 这是一项收获颇丰的运动,有人充分体会到了漂浮的感觉,有人学会在窒息中前进,有人终于明白变形记的感觉,有人随着人群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越来越高,原来脚底下踩着一堆人。 后来官方的统计数据中,将此次刺杀活动确定为导致踩踏事件的导火索了,刺杀本身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刺客刺杀直接导致的死亡人数为13人,而由踩踏导致的死亡人数为2346人,这在和平年代是难以想象的。 当然死亡人数中没有孙笑川。孙笑川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此时也只能在人群中被推开攘去,无可奈何。他被挤着往前走时,不时听到清脆的噼里啪啦声,他以为哪里在放鞭炮,后来才明白原来是人们的骨头被挤得骨折了。 此时,卢苇侯的“百犬车”也被这混乱场面吓得东摇西晃,车架下的精壮汉子吃不住如此大的颠簸,有的泄了劲,随即便被着万钧铁车活活压成一滩肉泥。那些失去了束缚的大狼狗便趁着混乱四处咬人,卢苇侯就算是吃过仙桃的灵猴后人,但他的狗终究是畜生,难辨是非,不管刺客还是平民百姓它们都咬着不放。 “护驾,护驾!”那卢苇侯面对这变故,坐在车上上不去下不来,只得仓皇大叫道,“柯礼思,救我。” “卢苇侯莫慌。” 只听得一绵长雄厚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未几,一道人影猝然落在卢苇侯的车上,那人玄衣白髯,略显老态,但其双目炯炯,犹如烈火。 卢苇侯一看到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本来惊慌失措的样子变得恶狠狠起来,“柯礼思,幸好你来了,一定要帮我把这群刺客杀光光,不然我都睡不好觉了。” “卢侯下令,岂敢不从。且看老朽的手段。” “放箭!”老者朝着远方的幽黑处,一声令下。 只见从他处四方传来箭雨呼啸之声,箭簇上带着火油还熊熊燃烧着。 孙笑川在人群中听见了长箭掠空之声,抬头一看,只见夜空中星火通明,仿佛彗星坠落般,越变越大,越来越亮。 “我透你妈。”孙笑川瞪大眼睛大骂道。 原来这阵箭雨是无差别攻击,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刺客,抑或是守卫卢苇侯的兵士,甚至卢苇侯自己通通都在这攻击范围内。 只见柯礼思伸出苍劲如松枝的手,一股深厚的内力散发出去,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刚好把卢苇侯蛇女赵幽幽以及他自己护住,那些燃烧的箭矢触之即化为粉末。 卢苇侯见自己安然无恙,看着底下的人群身中箭矢,化为一片火海,哀嚎声连绵不绝,拍手称快,“烧死他们,烧死他们,他们就像蚂蚁一样,嘻嘻。” 孙笑川心里早把卢苇侯亲妈杀了两百遍。箭雨袭来,他身处人群无处可躲,只好把地上被踩死的人举到头顶,充当挡板,但不一会儿就插满了箭羽,整个尸体燃烧起来。孙笑川吃不住火烧,只得把尸体扔了,但天上的仍旧箭如雨下。 孙笑川知道自己也要和周围人群一样,不被箭射死,也要被烧死,不禁仰天长啸,“为什么,我堂堂大恶人如此短命!” “孙笑川你让我好找。”一愤懑的女声从耳边传来。 孙笑川大喜,那女声正是丁潇潇的。 只见丁潇潇施展轻功,点踏着人群,飘飘然来到孙笑川身旁,一手使剑格挡着箭雨,一手将孙笑川拎起来,双足一蹬,跃上街道旁一处茶楼二楼上,茶楼里空空无人。 “你能不能减肥呀?真他妈沉,像头猪似的。”丁潇潇把瘫软的孙笑川扔在地上,愤愤骂道。 孙笑川死里逃生,不禁泪流满面,“潇潇我爱你,我一定减肥,做一个配得上你的男人。” 丁潇潇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孙笑川,她望向窗外街道上,火光冲天,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他们不是来看卢苇侯的天生异相的吗?” “嗨呀,什么天生异相都是假的,这卢苇侯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样,活像一只大马猴,他老婆也不是正常人,人首蛇身,看一眼全身都会起寒意。”孙笑川从地上爬起来,卖弄着说道。 此时,空中箭雨已停,街上百姓不少已烧成了焦炭,空气里充斥着肉烧焦的恶臭。 尚有几个刺客还活着,他们攀上卢苇侯的车架持刀欲砍,只见那老者柯礼思一瞥,毫不在意伸出食指遒劲直指,一股无形剑气刺破他们的身体,五脏六腑化作烂泥,就那么死了,从车架上落下去摔在街上。 “好雄厚的内力。”丁潇潇暗自叹道。 “那是真的牛批。”孙笑川不知从茶楼哪儿端来一盘瓜子,一边嗑一边点评道,“好一招一阳指,我佛了。” 忽然,正在柯礼思分心去杀刺客,卸下了内力屏障时,一支巨箭从一阴暗处飞来,直指卢苇侯那颗头颅。 好在柯礼思反应迅速,伸出食中两指夹住了箭身,高速飞行的箭矢瞬间凝滞在他指尖,但他由于是仓促接防,没有用上内力,他的手指被锋利的箭头划破,流出暗红的血来。 卢苇侯看着那枚箭停在离他眼珠一尺的位置,被吓得肝胆俱裂,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柯礼思,你,你好像流血了。” 老者叹了口气,“老朽已经老了,此役过后恐要退隐了。” “你不许退隐,你退隐了那谁来护我?”卢苇侯大急道。 “夫人武功并不逊色于我,老朽其实早该退了,否则只是给您添笑料耳。”柯礼思说道。 卢苇侯看着身旁的蛇女,她从刺客行刺一直到现在都保持着云淡风轻,甚至作出颇为无聊的样子,可卢苇侯从未见过赵幽幽显露武功。 “卢苇你可认得我?”正在卢苇侯神游之际,一人站在陡余城最高的酒楼上,昂声问道。 那人是一壮年男子,腰挂皓月弓,手持银蛇枪立在楼顶,一副练家子的模样,看来刚才那发神箭就是他射的。 此刻他正质问着呆若木鸡的卢苇侯,仿佛他和卢苇侯有什么瓜葛渊源。 “你是谁啊?”卢苇侯看了一眼那人,抠了抠脑壳,“我们见过吗?我们认识吗?” “好呐,好一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卢苇侯。”那人听了卢苇的回答,已是义愤满膺,“你难道已经忘记了李庄兄弟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李干身世谜 【上】 C 夜色将明,偶有公鸡报晓之声,在石坞城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石坞城红牌楼天字一号房,李干独立在窗前,眉头紧锁地看着石坞城的东方一角——那是孙府的方向。他不安地摸着脖子上孙笑川给他留下的爪痕。 一刻钟前,他在杀手组织“黑一刀”里雇佣的几位刀客已将孙笑川追杀至孙笑川的府上,但是直到现在迟迟没有回来。 “这群家伙到底行不行啊?”李干皱眉自言自语道。 他开始怀疑“黑一刀”这个杀手组织的业务能力了。 忽然,他看见孙府方向猛地燃起大火,火光冲天,仿佛是有条火龙在孙府里打滚翻腾。 李干先是一惊,然后欣喜所狂,“他们还真给劲儿,肯定是把孙笑川杀了,不然孙府怎么会着火呢?” 除去了孙笑川这个心头大患,李干立即舒展了面孔,心情也舒坦起来。但是商人的直觉又让他警觉起来,“我只让他们杀人,没让他们放火呀,这群杀手不会以此坐地起价,趁机想多要点报酬?我一定不能花冤枉钱。” 正在李干思索之间,此时房间门忽地一开,有人火急火燎进来,正是红牌楼“鸡管”马雪娟。 她走过来便问道,“是你支使杀手去杀孙笑川的?” 语气中带着对孙笑川的担忧,还有点对李干的责怪之意。 “怎么?”李干瞥了一眼满脸脂粉的马雪娟,“你担心那家伙?” “这不是。”马雪娟被他一问,顿了顿才说道,“只是” “那就别管他的生死!”李干怒道,“他与你有和干?” 马雪娟听了,颔首低眉,眼睛一下泪汪汪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孙笑川的那点破事。”李干看着马雪娟落泪委屈的样子,反而更来气了,“你这个浪蹄子,那个孙笑川哪点好,值得你如此挂念,你有心头何时装过我?” 马雪娟流下了两行泪,幽怨的说,“那个陈小花又有哪点好?你的心头何时又留过我?” “闭嘴,不许你提那个女人!”一听到陈小花,李干便激动起来,红了脸。 马雪娟看着他的样子,流着泪,苦涩的一笑,“看吧,那个女人,就算已经死了还是比我重要,她在你心里一直占着一片不可触摸的马尔代夫呢。而我呢,即便与你成亲后,你也少拿正眼瞧过我,让我去做那下三滥的鸡群总管。整座石坞城的人都知道陈小花是李干爱得最深沉的猪妹,何曾视我马雪娟为你的正牌妻子。” 说着,马雪娟又哭了,哭声如秋雨打在那芭蕉叶上,绵绵又凄楚。 李干最讨厌女人的就是她们哭泣和转移话题的能力。但世间也有不一样的女人,敢爱敢恨,直来直去,从不哭哭啼啼,玩弄男人的心思,这种女人很少见。 那个女人就是陈小花。 我一直都认为李干是上辈子拯救了全世界才让他遇到了这种女人。 李干想叫马雪娟滚出去,不要在他面前哭,但突然又张不开嘴。 他忽然想起,猪妹原来已经离开自己足足有七个年头了,红牌楼的牌匾又该请人重新涂漆上色了。一股莫名的伤感爬上了他的心头。 两人各怀心事的静默着,房间里陷入了死寂之中。 没过一会儿,从红牌楼楼下突然传来纷闹吵嚷之声,还有妓师们的惊恐的叫声,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但此刻李干却感到庆幸,这迫使他从感伤中走出来。 李干咳了咳嗽,踏着大步推门而出,马雪娟见李干出去了,赶紧用衣袖擦干眼泪,跟着出去。 李干在走廊上说着阑杆往下一看:只见楼下大厅闯进了一群腰佩弯刀的黑衣人,红牌楼里镇场的打手此时已经全部倒在血泊里。 李干还以为是自己派的杀手完成任务回来了,但他仔细一瞧发现不对劲。 这群黑衣人极其迅速地涌上红牌楼的每一层里楼道里,一人守住一个房间,眨眼之间,这群黑衣人控制了整个红牌楼,稍有嫖客见不妙想逃走,直接被这群黑衣人一刀结果,一时间红牌楼里,无人敢动,空气里充斥着令人颤抖的寒意。 楼下大厅有一黑衣人正怡然的坐在桌上品着茶,吃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吃一边称赞道,“嗯,这红牌楼招待客人的东西还是挺周到的。” 经营红牌楼那么多年,还没有谁敢在红牌楼如此造次,李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 他赶紧转身回到房间,咬牙思量对策。当他走到窗前,往下一看,只见红牌楼楼下,早已被举着火把的黑衣人围得水泄不通。 “完蛋了,我是得罪了谁?”李干抠破了脑壳也想不起自己曾冒犯过那些权势熏天的人,他从来都是只欺负那些没头没脸的小人物罢了。 “就是这红牌楼的老板待客不周到,我们都来了那么久,居然还不出来接客,还得客人亲自来请吗?” 虽隔着那么远,但黑衣人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传入李干耳朵里,这口吻里带着催促的压抑感。 “干,躲柜子里吧,我出去应付他们。”马雪娟打开房间的柜子,“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真是蠢女人!”李干厌恶地看着马雪娟,“你这柜子还是去装你的情夫吧。” 李干说完,深吸一口气,一个人踏着红牌楼的木梯往大厅走去。在楼梯上的每一步他都感觉无比的陌生,仿佛随时可能一脚踏空,落在深渊里。 “哟,你来了。” 说话者正是独坐在大厅中央的黑衣人,长得两撇浓黑无比的八字胡,细长的眼睛里带着戏谑打量着李干,拿起果盘里一串葡萄吃起来,一边问,“你就是红牌楼老板,李干?” 李干走到他面前,正想佯装镇定说一点什么欢迎欢迎之类的客套逢迎话,但他突然瞅见这人黑衣的左胸口处绣着一枚精致的黄色枯竹叶,他顿时哑口无言,心如死灰。 这是“寒党”里执行官的分级标志。 以一枚枯竹叶作为图案,有金紫白青黄五种颜色,以此顺序代表级别的高低。虽然黄色级别最低,但是在庞大冗杂的寒党组织里,能当上执行官这地位已经算上实力超群了。 李干在计划刺杀孙笑川的时候,曾天真的想过去寒党发布悬赏令,却连大门都不得入,原来寒党从来不为普通富人官僚办事,他们只服务于内部人员。 于是李干无奈之下,只好去找所谓中原偏南第一杀手组织“黑一刀”这种二流货色。 “我问你话呢?”那八字胡看着李干,不耐烦了,“听说你巧舌如簧的嘛,怎么哑巴了?” “是,我是李干。”李干咽了口唾沫,只得毕恭毕敬答道,“小的不知寒党为何找上我来,我不曾得罪任何人。” “嚯,这个我也不知道,寒党杀人从要不理由,只要命令。”那八字胡吃完了葡萄,拍拍手掌,“李干,走吧,该上路了。” “去哪儿?!”李干慌乱起来,他知道跟着寒战的人走凶多吉少,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这你不需要知道。”那人冷冷说道,“除非你想死得早一点。” 李干脸色煞白,只见他猛地撕破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前的纹身,那是一匹奔驰在草原上的骏马,栩栩如生,只有技艺高超的老画师才能绘出这样的景象。 “你们不能轻易杀我,我的全名是巴特巴彦·库兹巴斯·李干!我是蒙古国国王第八子,你们谁敢动我!”李干扯着喉咙吼道,“我要是出了事,额琪葛(古蒙语,意思是父皇)会挥师南下的,到时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只见那八字胡黑衣人淡然一笑。在寒党做事多年,他见过很多像李干这样被寒党的威严逼得狗急跳墙之人,他们在将死的时候,无不拼命搬出自己微不足道的财富,身世和权势作为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他开口说道。 李干呆住,不知如何回答。 “告诉你也无妨,我叫草木非,是不是从来没听过。”那人说着笑了起来,“哈哈哈,你看好不好笑,堂堂蒙古国之子今天要被我这个无名小将草某人手刃于此。” 李干此时已经全身冰冷。 “对了,我差点忘了告诉你,早在三天前,铁木真的铁蹄已经踏破了你们蒙古国的疆土,你的父亲已被五马分尸。”那叫草木非的说道,“哦,那个不是你的父亲,而你真正的父亲,尸骨埋在西凉的长城脚下呢。” 李干听草木非说了这一番话,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他用以掩饰自己不堪身世的东西全被人无情的揭走,将他无情的暴露在冰天雪地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李庄之往事 B 陡余城。 月光下的城中大道,满地都是散发烧焦气味的尸体,当然还有些许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但他们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随即却被那失去束缚的大狼狗冲上前去撕成了碎片。 卢苇侯呆坐在大车架上,看着不远处酒楼楼顶那个刺杀他的男人。 “卢苇侯,你还记得我领着万念俱灰的你入庄?你可还记得那些李庄替你杀敌的兄弟?!”那精壮男子义愤的质问道。 李庄?卢苇侯他眯上眼睛,拼命使用他的脑壳思索着这一有点熟悉的词汇。渐渐地,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张开嘴激动地准备说出什么,“” 而坐在他身旁的蛇女赵幽幽突然怒瞪蛇瞳,蛇瞳金光一闪,从口中对着卢苇侯吐出一缕暗绿的气息。 卢苇侯激动的样子顿时萎靡了下去,双目无神,显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什么李庄兄弟,我根本不认识。” “我日你妈,卢苇侯!”那男子咬牙切齿,大怒道,“我李庄庄主李代僵今日便教你这背信弃义之人,诞辰变忌辰!” 小书童把故事讲到这里,肯定有不少看官疑惑不解,究竟这李代僵到底与卢苇侯发生过什么爱恨纠葛,让他如此愤恼,非要杀人泄愤。 还好当时前人写有《陡余演义》这一小说书,让小书童省去了许多查阅史料的工夫,现在此摘录其中重要部分同各位看官道来: 上回书说到,丑象三十年,那卢苇侯率领家眷门人入驻了陡余城,当时陡余城乃一没落小城,城池凋敝,百废待兴,而且城四周都是未经开化的野蛮部落,常常引兵来犯,百姓叫苦不迭。 卢苇侯入驻陡余城后,当即下令高筑城墙,大兴土木,开垦荒地,修凿运河,取墨江之水沃灌田地。数年后,陡余城百姓富足,粮仓满溢,人丁兴旺。为了抵御周围蛮夷侵犯,卢苇侯自己招兵买马,组建了一支护卫军队,军队训练有素,不仅抵御了蛮夷的进攻,还主动出击,连却蛮夷百余里,大大拓展了陡余城的疆域,一时间,卢家军的名号威震一方。 丑象三十七年,南国遭中原之国所亡国,中原皇帝下旨要南国余孽卢苇侯俯首称臣,卢苇侯不从,皇帝大怒,当即派三军前来攻城。 卢苇侯乃披甲上马,亲自率军前去迎敌。卢家军兵强马壮,借助天时地利,竟将朝廷军队打得连连败退。 话说一次,卢苇侯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杀得敌军扔下军旗,仓皇逃窜。卢苇侯杀红了眼,当即下令率军追击,不知不觉追到一山谷深处。山谷横窄纵深,中可蔽日,阴气逼人,乃天赐的埋伏之地,一随军参议望其地形,观其风水,大呼:“有诈!” 果不其然,山谷上方,号角声起,旌旗飘摇,敌军突起,怒吼震天,高处有巨石滚滚落下,一时间砸死了不少卢家军,将出口堵死,卢家军队受困于谷中,被敌以乱箭射杀。 卢苇侯见中计,大惊,乃弃马率军在山谷中寻找出谷之路,但谷深林密,直至天黑,未得出路,军中无粮无水,军心涣散,卢苇侯环顾四周,心想,难道今日我就要死于此地吗? 忽然,从林中出现一少年,追一受伤鹿麂,偶遇卢苇侯及其残兵败将。 卢苇侯大喜,上前问其何处有出谷之路。 少年明眸善目,见其状,说道,“你就是那陡余城的城主卢苇侯?” “正是。”卢苇答道。 少年乃领卢苇侯诸人由一野道,入得了一藏于密林深处的庄户人家。 原来这隐世庄户是前朝李王公的后人为了逃避灭门而搬迁于此修筑的,他们与现在的朝廷有不共戴天的世仇。 李庄人世代有习武之风,性格都颇为豪爽直率。 见卢苇侯同为前朝叛逆臣子,李庄庄主李一方大喜,乃令全庄人杀猪宰羊犒劳卢苇侯等人,并许诺率领庄人助卢苇侯一同抗敌。 卢苇侯也喜不胜收,两人当下结拜为兄弟,同饮李庄酒,同恰李庄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次日,卢苇侯与李庄兄弟,一齐由野道出谷,偷袭敌军后方,敌军大败,元气大伤,只得班师回朝。 后中原朝廷因皇室皇权争斗,又常受北方匈奴侵扰,内忧外患,再无精力去管小小的陡余城叛逆之事,陡余城从此成为卢苇侯一人之天下。 卢苇侯称霸一方,便开始得意忘形,骄奢淫逸,后又遇一妖艳女子,取为妻后日夜相处,性格更加喜怒无常,乖张邪谬。最后竟变得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那时,李庄在密林中遭到一蛮夷部族袭击,李庄抵挡不过,遭受重创,半个庄户都被蛮夷侵占。 庄主李一方无奈之下,来陡余城求他结拜兄弟卢苇侯出兵相救。卢苇侯闭门不见,问之,以母亲离世,不宜动刀动枪为由拒之,次日再来,以父亲离世,不宜动刀动枪为由拒之,次次日,以舅舅离世为理由拒之李一方前前后后共来了三百多次,卢苇侯全家上上下下竟无一幸免,死得是一干二净,卢苇侯成了一个铁孤儿。 后有人告诉李一方,卢苇侯是仙猴,出世以来便是孤儿一个,哪里来什么父母呢。卢苇侯为何编造理由欺骗他,其心思昭然若揭。 心想与这一无耻之人结拜为兄弟,李一方当即积郁成病,不久后,命丧黄泉。 看到这里,诸位看官也猜到了这李代僵是何人,没错,他就是李一方的儿子,新任李庄庄主。 街道茶楼上,丁潇潇本很认真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剑拔弩张的景象。本来是紧张到要屏气凝神的气氛,却偏偏被孙笑川在一旁嗑瓜子壳,吐瓜子皮的声音打破。 “喀,呸,喀,呸”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嗑瓜子啊?”丁潇潇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男人。 “看戏嘛嗑点瓜子又不影响什么,他们肯定要打起来,你猜哪个会赢?我猜”孙笑川还没说完,便看见丁潇潇凶神恶煞瞪着他,“好好好,我不嗑了。” 他把一堆瓜子连皮带壳全部扔进嘴里,一通乱嚼。 “我们李庄兄弟百余人因你不出兵相救而死,我父亲更是耻于与你这种结拜为兄忧愤而终。”李代僵说道,“今日我便要你拿命来祭奠他们的亡灵。” “孙笑川你看见没,那位卢大官人才是真正的大恶人,你这种只会偷鸡摸狗c调戏妇女c殴打奶奶的臭鱼烂虾还是往后稍稍吧。”丁潇潇嘲讽的说道。 “哼,你走着瞧吧,我迟早比他更坏。”孙笑川自知现在比不过,只好寄希望于将来。 说话之间,那李代僵早已一挺长枪踏空而来,枪头闪烁银光直指卢苇侯。 “休伤吾主!”在一旁柯礼思挺身而出,当即与李代僵缠斗在一起。 李代僵手持银蛇枪,然柯礼思两手空空,只用两只手臂来抵挡,枪头刺在手臂上竟纹丝不动,像是扎在铜墙铁壁上。 “这老者的硬骨功可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丁潇潇叹道。 柯礼思挥手格挡,同时伺机反击,食指戮力一指,一股剑气呼啸而出,那李代僵也反应过人,随即侧身躲避,那剑气“嗵”的一声把无辜的墙壁穿出一个洞来。 “前辈武功不错,可惜却甘愿替这背信贼作奴,实在可惜。”李代僵一边舞着长枪一边说道。 “你这小儿休得胡言!”柯礼思嗔道。 “那就别怪我对前辈不敬了,让你见识一下我李庄枪法。” 说着,李代僵将枪舞得更快了,已经看不清枪影,只剩下几团飘荡的浮光。 柯礼思虽能招架,但是已暗察不妙,眼前这小子枪法已登峰造极,而且蕴含的内力雄厚,他每一次用手臂格挡,虽不为蛮力所伤,但却受到内劲强烈的冲击。 渐渐地,他的额头已渗出汗珠。 “果然英雄出少年,如此年纪已有那么高的武功,我老朽确实是该隐退了。”柯礼思想着。 “吃我一刺!” 忽然枪头变劈为刺,蕴含雄浑内力直指柯礼思要害。柯礼思格挡不及,只得往后猛然踉跄一退,那模样甚是狼狈。 柯礼思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血来。 “这李代僵也是个奇才,功夫竟那么高。”丁潇潇惊道。 “什么呀,这老头子怎么一点用都没有,小说里不是越老的越牛批吗?”孙笑川叹了口气,“这怎么现实里不一样啊。” “老头,你不是我的对手。”李代僵持枪说道,“让我取了这卢苇的狗头,反正他的头留着也无他用。” “休想。”柯礼思虽身受伤,但依旧强硬的说道,“除非我先死。” “我就让你这冥顽不灵的老头先去死!”李代僵一枪刺去。 忽地那原本怡然坐在一旁的蛇女赵幽幽化为了黑影,一瞬间移到柯礼思面前,一手抓住枪头,让那枪头再不能进分毫。 赵幽幽转头一脸平淡说道,“柯伯伯,你可以休息了。” “是。有夫人出手,老朽放心了。”柯礼思捂着胸口在地上打坐疗伤。 “好一少年才俊,使得一手好枪法。”赵幽幽微笑着看着李代僵,声音妩媚的称赞道。 她的眼睛闪烁着明黄的光,摄人心魄。 “你这妖女,卢苇成今天的样子,你也逃不了干系,快快受死吧。”李代僵并不理会赵幽幽的话语,当即挥舞银枪直刺她。 而赵幽幽身着宽大的衣服,翻滚着蛇身像是一团游荡的幽灵,无比轻松地躲过了李代僵的枪头,笑道,“你这枪头准头不行。” 李代僵大怒,重喝一声,加快了速度和力道,但只见那赵幽幽如无骨一般,以各种难以想象的姿势避过枪头锋芒,未伤及一分一毫。 “你打不中,就该我了哟。” 只见那赵幽幽化为蛇形,顺着枪身盘绕而上,吐出的蛇信子都碰到李代僵拿枪的手,李代僵触之便感到冰凉,惊恐之下,蛇口对着他面门大开,一道寒意扑面而来,一道紫色的气体喷射在他脸上。 “啊啊啊啊,”那李代僵扔下了长枪捂着自己的脸痛苦的叫着。 此时他的眼睛已彻底看不见,而且面目剧痛难忍,仿佛有一团火在脸上燃烧,他摸到自己的脸,只感觉到一手湿润,不一会他突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是他的骨头。 “这蛇毒好厉害。”丁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她只是站在一旁也吓得面色煞白,她看见李代僵的脸慢慢溶化为脓血,白色的骨头显露出来,慢慢整个人就化成了地上的血迹。 “你是不是很害怕,要不要借用一下我的胸口作依靠,我不收你的钱。”孙笑川能看出来丁潇潇的害怕,不由得高兴起来,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丁潇潇害怕的东西。 “滚!”丁潇潇怒吼道。 这是丁潇潇真情流露,她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只见蛇女赵幽幽重新化为人形后,突然听到了这声响动,一双枯黄的瞳孔就望着茶楼的那个方向。 “糟糕。”丁潇潇暗叹不妙,拉着孙笑川就准备撒腿逃跑。 “二位哪里走,今天可是我夫君的寿辰,不留下来做客吗?”蛇女赵幽幽却已看见了他们,她说的口气悠然自得,可在孙笑川听来却像条勒在脖子上的枷锁,相当不舒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李干身世谜 【下】C 李干如一摊烂泥坐在地上,脸色森白,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寒党想调查一个人的背景身世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草木非看着地下的李干说道,“你以为你隐藏得挺深的?寒党要是想知道你奶奶得没得过风湿,立马就可以把你奶奶尸骨从坟里扒出来砸骨验髓。” 李干双眼无神,嘴唇青紫,如落入九尺冰窟当中。 究竟李干为何在听得草木非的话后如此受挫,为何他是蒙古国国王第八子却在中原以开设妓院为生,待小书童慢慢道来。 李干生父其实并非蒙古国国王,乃当时中原大地凉州地界上的一名刺史,其名李得理。为官清廉,治理有方,为人豪放不羁,说话直来直去,毫无遮拦。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陷。他上京述职的时候,不仅述自己的职,还把隔壁诸州的情况也说进去了,揭他人伤疤来凸显自己的政绩,从而和许多官僚结下梁子。最后惨死西凉。 若我来讲,其实不是长这张嘴的人的错,而是那听话人的错。 当时朝廷派了一巡按御史巡查凉州状况,路过凉州北境,见长城多年失修,颓圮衰败,已无御敌之能,而北方匈奴其势猖獗。 乃与刺史李得理商量,可重修长城否? 李得理断然拒绝道,不修,不用修,不能修。 为何?那巡按御史问道。 那李得理直言不讳道,一曰,朝廷中臣多贪官,恐谎报修城所需银两,中饱私囊。二曰,凉州地处北方贫地,百姓尚难维持生计,怎么承担的起修长城的劳役。三曰,反正守关将士无能,见狼烟则逃,见旌旗则乱,人不在,长城只是一道虚影,修之何用。 这一番话说得那巡按御史老脸通红,倒不是因为李得理的话让他振聋发聩,激动不已。而是被李得理戳穿了他企图巧立名目敛财之心。但是他还是满脸堆笑拍着李得理的肩膀,说道,“国家有你,大有希望啊。” 李得理还笑呵呵的回礼道,哪里哪里。 那巡按御史回京后,立刻参了他一本,说他无心抵御外敌,疏于理政,其他被李得理得罪过的大臣纷纷附议,说李得理的坏话。 皇帝听信谗言,发怒批示,他不是不修长城嘛,把他发配到西凉给我修一辈子长城。 于是李得理被革职贬谪,戴着枷锁脚链去那荒漠之地,一抔黄土一块砖的修长城。 李得理的妻子对李得理贤良淑德,对李得理不离不弃,遭贬职抄家后,在城中以卖豆腐为生。人送外号“豆腐昭君”。是因为她每年总要去两次西凉见见李得理,一尽妻德,二解相思。 每次见面的流程都一样,两人在一番倾诉后,总要在那荒漠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琴瑟和鸣大干一通,第二天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可是一次,回去的路上,突然遇到一股流窜的匈奴,将豆腐昭君强掳了去。当时北方少数名族统称为匈奴,但是匈奴又分为许多部落和势力,在这荒原上四处游荡,随时准备抢粮夺人。 豆腐昭君正是被其中之一部分掳了去,当时她早就怀上了李得理的孩子,也就是李干。 豆腐昭君被那匈奴头子掳了去,便遭到了强暴,但是那匈奴头子见她长得漂亮便将她取为妻,让她随时陪伴身边,和他一起在草原上四处游荡。 豆腐昭君本万死不从,但已有李得理的骨肉,于是打定主意生下孩子再死。 六个月后,豆腐昭君产下李干。那匈奴头子体格健壮但有点愚钝呆滞,他说,“你们汉人怎么只怀胎六个月,怪不得你们人口那么多。” 两人合伙给李干取名,巴特巴彦·库兹巴斯·李干。 第二天,豆腐昭君就自杀了。她本想上吊,以显贞洁,但草原少大树,蒙古包内又无房梁,她于是只好骑着快马,从马上故意跌落而死亡。所以当时那些人都不知道她是自杀,而当作是一场事故。 李干从小生长在草原,喝羊奶吃羊肉,所以长得很壮,身材像游牧人但是模样不像。而且中原人也不天天骑马,李干由于继承了李得理的基因,却天天骑马,导致了鸡儿发育不全,这是他终身之痛。 后这一队匈奴游牧到了北海湖(今贝加尔湖),那匈奴头子见湖面宽阔无边,深不见底,还有海豹在岸边晒太阳,以为离开了草原来到大海,于是他突发奇想,想建立自己的国家,名字就叫做蒙古国。虽然这个名字被其他部落用烂了,他还是偏要用这名,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了。随后他依湖扎营,编网捕鱼,最后还想出了建立海军的想法。没有树来做船,他就杀了马牛羊用它们的皮和骨头裹上灌木,花费了巨大的精力做了七艘船,他自称为蒙古国海军司令。 船做好后,他上船巡视,船小但是风大,于是船摇摇晃晃,他张开嘴刚想给船上的海军士兵打声招呼,却“哇”的一声,把中午吃的羊蝎子呕吐出来,等他呕完,底下的士兵把昨天的羊奶也呕了出来。 想来也是,匈奴人一辈子都只洗几次澡,根本不懂水性,训练海军,简直是逆天而行,天方夜谭。 说起李干,他的童年可是相当悲惨了。一出生母亲就死了,一个汉人模样的小孩活在一群匈奴中,即便他是蒙古国最小的皇子,但匈奴的尊卑制度没有中原那么严苛,其他匈奴小孩都不喜欢和他玩儿,也不怕他。 所以李干小时候做得最多的事就是一个人在北海湖畔看海豹游泳,看候鸟从南方飞回来,去草原摘那些奇妙的花朵。孤独但是快乐。 岁月静好,仍要流淌。李干慢慢长大了,见惯了草原的景色,也是很乏味无趣,于是想要去中原看看。 最后直接导致他一气之下逃离草原孤身前往中原的一件事是,有一次,他和他七哥一同在湖边撒尿,七哥的鸡儿硕大无比,精神奕奕,而李干的鸡儿却病恹恹的,像是一蝉蛹。七哥刚好看见了,不仅嘲笑李干,还和六哥说,李干的那玩意儿像蝉蛹,六哥听了给五哥说,李干那玩意儿像蜂蛹,五哥给四哥说,李干那玩意儿像蚂蚁蛹,四哥给三哥说,李干那方面天生残疾,三哥给二哥说,李干没,二哥给大哥说,李干把自己阉掉了,大哥最后告诉父亲,李干想当太监。那蒙古国王大惊失色,把李干召来询问,“你想当太监?” “没有啊。”李干一脸疑惑的答道。 国王当即扒下他的裤子,仔细打量辨认真伪,发怒道,“还说没有,都割了一大半了,只剩那么短一截了。” 李干羞愧难当,记恨他的父亲蒙古国国王。于是,那个夜晚,他骑着马带着包袱逃离了北海湖湖畔的蒙古国,只身前往中原。 我说完这些,各位看官心里可能还有些许疑惑待解。暂且说到此处,我们书归正传。 “好了,来人,李干他已经吓得腿软了,你们把他架着走。”那草木非见李干化为一摊烂泥,随即叫人扶着李干往红牌楼门外去。 “你们不能带他走!” 只见红牌楼鸡管马雪娟冲了出来,大叫道,“他是我丈夫,你不能带他走!” 草木非瞅了她一眼,说,“天快亮了,没有时间和你浪费了,别碍着我们,不然小心你的性命不保。” 马雪娟如何听得进去这些,见李干被人拖走,她又急又怒,冲上前去抓住草木非就张嘴咬,一副疯婆泼妇的样子。 草木非见状,一耳光带着风声就扇了过去,把马雪娟扇得眼冒金星,口吐鲜血,“你可别不识抬举。” “我跟你拼了!”马雪娟咬牙切齿,拔下头上的银簪子,当作武器准备刺杀草木非,可她终究是天真的,能当上“寒党”执行官的人,哪个是普通人呢? 只见草木非侧身一躲,拔出腰刀便把马雪娟砍为两截,冷冷说道,“我草某人本不想杀女人,可这是你自找的。” 被拖出去的李干,看到蠢女人被杀,本来僵硬脸也柔软了下来,两行清泪就默默流了出来,像是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把他堵塞已久的泪腺疏通了。 过了很久,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李干,你可别一直哭哭啼啼,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可是有很多大人物的,你要注意仪态。”草木非收起了刀,对着李干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宣姑的条件 A 见宣姑口吐狂言,寒党的刀客愤慨不已,当即提刀跃起,飞上城隍庙的屋顶,踩着瓦片“哗哗”作响地径直冲向独立檐头的宣姑。 宣姑瞥了一眼冲来的这群刀客,秀鼻轻哼一声,长臂卷袖随意一拂,只见掀起了一股狂风,周围的几棵高大的森柏也因这股强风而微微颤动,树叶萧萧落下。 那些刀客被这股狂风袭脸,睁不开眼睛,身体不进反退,劲风直把他们吹落屋顶,落在地上摔成一片,呻吟哀嚎声四起。 还好那尧水歌机智,喊得最大声但是冲在最后面,倒也没有受到任何风力冲击。但是仍然被宣姑的这手“仙术”给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枚信号弹,往天上一发,一枚枯叶焰火在空中一闪而过。 这是寒党杀手分部专用信号,寒党其他部分兄弟看到了,便会立即过来支援。 “我已经说了,本仙姑不滥杀无辜,赶快滚吧。要是你们仍然不肯作罢,可别怪仙姑心狠手辣。”宣姑怒睁蓝眼,威喝道。 虽说那群黑衣客心知自己万万不是宣姑的对手,但又不肯弃刀离去。因为他们头上还悬着另外一把刀,那就是寒党的宗法——接受任务但没有完成的部门或个人,杀无赦。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一死,寒党从来都是对付自己人下狠手。 于是他们拿着刀围着城隍庙,既不敢上,也不离开,始终哆哆嗦嗦地离宣姑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让宣姑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木多多抱着那劳睿智朝宣姑说道,“仙姑我们得快点想法走,整座石坞城都是他们寒党的人了,等他们的援兵到了就麻烦了,即使仙姑法力无边,但也不能分心保住我们,尤其是县太爷。” 县太爷劳睿智仍然在抽泣,他看见孙笑川的血一直不停地从屋檐边流淌下来,“义父,他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呜呜呜我的义父” 宣姑看着劳睿智哭泣的样子,也不由得动容,她心一软,“好,我知道了。” 宣姑从肩上取下那只五彩雄鸡,抚摸着它的鸡冠子,说道,“昴日啊昴日,今天又要靠你了,下次我带你去云南,那里气候湿热,虫子又多又大。” 说着,她把这鸡往空中一扔,“嘭”的一声,这只鸡在空中猛地突变,身形变得异常巨大,如一座小山那样,两只翅膀伸展开来遮天蔽日,一对鸡足如两株巨树一般落在城隍庙那片空地上,原本宽敞的空地此时竟变得如此狭窄逼仄。 所有人都呆如木鸡,瞠目结舌。木多多抱着劳睿智被这一幕震撼地结巴起来,“这,这,哪是鸡啊,这不就是《庄子》中所记载的大鹏鸟嘛。” 宣姑抓起奄奄一息的孙笑川一下跃到昴日鸡宽阔的又毛绒绒的鸡背上,“昴日,我们走。” 那昴日鸡听得懂人语一般,低下头来,像叼着虫儿一样把木多多劳睿智叼起来扔在背上。鸡足一蹬,展翅而飞,地上掀起一阵巨风,墙傾屋倒。 昴日鸡不同凡鸟,抟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白云与风都从它的翅膀下面掠过。 根据一般地理知识,海拔越高温度越低,空气越稀薄。所以以昴日鸡的飞行高度,没飞多久,木多多便开始出现了高原反应,头晕脑胀,全身冻得僵硬,他连忙喊道,“仙姑,别飞了,我们已经逃出石坞城了,赶紧降落吧。” 宣姑回头一看,那木多多嘴唇深紫,双眼无神,再看劳睿智,早已晕了过去。 宣姑连忙摸着鸡脖子,“昴日好了,我们降落。” 于是昴日俯冲而下,穿破云层,落在了一处不知名不知姓的荒郊野岭里。 昴日鸡把宣姑他们放在了地上,又迅速化作一只雄鸡,昂首挺胸地在野地里寻觅蚂蚱蛐蛐儿这些美味虫子去了。 宣姑见劳睿智晕过去,伸出玉手来在他身子上几个穴位点了点,只听“啊”的一声,劳睿智醒了过来。 劳睿智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生死的孙笑川。孙笑川全身上下共中七十多刀,血肉翻腾,有的伤口深可见骨,着实令人可怖。 “姐姐,救救我的义父吧,求求你啦。”劳睿智哭着向宣姑求道。 宣姑给劳睿智擦着眼泪,“仙姑给谁救命都可以,就他不行。” “为什么?”劳睿智趴在地上,拼命磕头,涕泗横流地说道,“求求姐姐救救我的义父,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若是死了,我就成全天下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你义父是个大恶人,我早就听说了,孙笑川的恶名都传遍了半个中原大陆了。”宣姑皱着眉头说道,“他死不足惜。” “呜呜呜,不是这样,不是这样,若我义父是坏人,那全天下就没一个好人。”劳睿智哭着说道,“姐姐你肯定是被骗了。” 宣姑看着劳睿智哭得如此伤心,如此情深义重,心里大为感动,眉头舒展开来,眼神也变得缓和,不禁暗自想道,“这小孩儿不会骗人,难道这孙笑川真不算坏?” 劳睿智趴在地上哀求,一旁的木多多也跟着跪道在地,“求求仙姑,救我孙爹一命,小人以后有钱了,一定去庙里焚香沐浴供奉你的。” 见状,宣姑忖度片刻,叹了口气,“好吧,我愿意救孙笑川,不过得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劳睿智立马问道。 “就是我救了你义父后,你得跟我走。原因有二:一,你耳聪目明,心底纯净,是一块不错的修练仙法的苗子,我不想你浪费你的天分。二,你跟着你义父孙笑川,看他一副贼眉鼠眼,玩世不恭的样子,你恐被带坏。”宣姑说道,“你可答应?” “答应,答应,我答应你。”劳睿智点头如捣蒜。 “好吧,如此说定了,如果待会儿孙笑川敢说不愿意,我就杀他一次。”说着,宣姑从腰间掏出一玲珑小玉瓶。 “这可是我从瀛洲仙山生长的仙草上收集的露珠,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没想到用在了这人身上,真可惜!” 她轻轻打开盖子,一滴滴倾倒在孙笑川身上,只见水滴披光溢泽浸润住孙笑川,孙笑川皮开肉绽的伤口竟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只不过最后还是留下些许浅浅的刀疤痕迹。 “咳咳”孙笑川躺在地上咳嗽了几下,不过由于失血过多,他仍旧面色苍白,但一条烂命终究还是保住了。 “我,还没死呀。”孙笑川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虚弱的说道,“我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必有后福。” 劳睿智欣喜的过去抱着孙笑川的头,“义父,是仙姑姐姐救的你。” “我早就猜到了。”孙笑川低声说着说,“我做梦梦到她了,她说她不想我死。” “呕。”宣姑作出呕吐的表情,“别这样说,我是有条件的,我要收睿智作我徒弟,我带着他马上就走,孙笑川你同不同意啊?” “好啊,我当然同意。”孙笑川对着劳睿智,像对着第一次去学校上学的孩子,语重心长的说道,“睿智啊,你去学仙法,要乖,要听仙姑的话。对了,记得学学点石成金术,回来教教义父,这世界上没有哪个法术比这更强了。” 宣姑白了他孙笑川一眼,这人脑壳里除了钱没别的了,这个时候也不教点有用的东西给孩子。 “你可千万别难过,仙姑是比我好的人,会带着你游历天下山川,你不就是想四处看看嘛。”孙笑川继续说着,“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是,义父我明白了。” “睿智,为父再给你说最后一句话。”孙笑川羸弱的支撑起身体,把嘴轻轻靠拢在劳睿智小耳边,“虽然她是你师父,她胸有点平,但不要害怕也不要嫌弃,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把她泡到手。这个世界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也多,但是漂亮又愿意保护你的女人很少,你要学着讨她欢心,不要让她从你指间溜走。为父已经错过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你不要再犯了。” “是。”劳睿智眼里含着泪水,答应着。 “好了,你滚吧。”孙笑川拍了拍劳睿智后脑勺,顺势往地上一躺,闭上眼睛,“我还要休息一下。” 只见宣姑拉着劳睿智的手,口里打了一声呼哨,那只昴日鸡便从野外飞了回来,落在宣姑肩上。 宣姑摸着昴日的脖子,说道,“昴日,我终于收了一个徒弟,他还没学法术御体,你可要飞慢点哦。” 看着天上那道黑影渐渐变成一粒黑点。木多多走到还躺在地上的孙笑川身边,说道,“孙哥,你要睡多久啊,天都要黑了。” 只见“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了木多多身上,怒道,“叫我什么?!” “孙爹孙爹。”木多多通红着脸低头说道。 “好。”孙笑川从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片茂盛的山林野地,“对了,我是要去找救兵报仇的,天高路远不可能走着去,出了密林你帮我买匹马。” 木多多此时身上还有带着一些金块。 “好的,孙爹你想要买什么马,汗血马还是大宛驹?” 孙笑川想了想,“是一匹红色的马,对了记住,要瘦骨嶙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丁潇潇斩蛇 B 一见自己被蛇女幽幽发现,丁潇潇抓着孙笑川飞快地就往茶楼里跑去,企图从茶楼另一面破窗而出。其间,听得身后“沙沙”作响,孙笑川回头一看,只见那蛇女赵幽幽人首蛇身,绕梁缠柱蜿蜒而来,沙沙之响是坚硬的蛇鳞在和木头摩擦时发出的声音。 “跑什么啊,两位可人儿,今天我夫君寿辰不留下来玩玩吗?”赵幽幽在后面紧追不舍,声音极其妩媚的喊道。 “我玩你妈。”孙笑川一边跟着丁潇潇跑,一边回头便是破口大骂,“老子差点被你们这对奇葩夫妻杀死,等你妈死了,我再来你家灵堂做客吧。” 丁潇潇眉头紧锁,这孙笑川可真是嘴臭,这个时候都管不住自己的那张臭嘴。 “真是不识好歹!”赵幽幽愠怒道。 孙笑川只听到身后狂风大作,回首一看,赵幽幽已化作一条通天黑蟒,把房梁门柱通通撞断,桌子椅子被碾为粉碎,一瞬之间盘绕起来,把丁潇潇和孙笑川两人围在其中,一双硕大蛇瞳散发金黄的光直勾勾的盯着他两,如海岸悬崖上为航船指引方向的瞭望塔;蛇嘴微启,细长的蛇信子淅淅索索伸吐出来。 硕大的蛇身如一堵墙般把孙笑川被围起来,孙笑川抬起头来看见此等怪物,双腿发软打闪闪,就想跪下来求饶逃过一死。 “噌!”丁潇潇拔出剑来,寒光四溢,怒视着那个蛇女。 孙笑川算是彻底服了这个丁潇潇,这个时候不想着跑,还想着要打架,她究竟是多么争强好胜。 “你快放了他,我和你大战一场,看到底谁死!”丁潇潇用剑锋指着那蛇女说道,“你若伤他一根毫毛,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孙笑川听了她的话,大恶人心里被一股暖流冲荡着。他看着满脸杀气的丁潇潇,一下子觉得眼前这个本来就貌美如花的女子沐浴在一层圣光之下,熠熠生辉。他不禁想伸手去触摸这个显得不真实的女人。 “滚呐,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刀砍掉你的猪蹄。”丁潇潇见孙笑川泪眼朦胧的伸过手来,骂道,“你是怕你死了,没人付我钱,你千万别多想。” “好一对有情人。”那蛇女赵幽幽笑道,“不过你们谁也跑不掉,我全都要杀光光。” “哼,你就来试试吧,”丁潇潇轻蔑说道,“看你死还是我死。” 说着,丁潇潇手持“血月”踏着蛇身一飞冲天,直刺蛇女面部,那蛇女血盆巨口一张,尖牙毕露,腥臭逼人。 “呕,居然还有人嘴比我还臭。”孙笑川捏着鼻子鄙夷道。 蛇女张口猛的往前一阖,想把丁潇潇一口咬住,却见丁潇潇一转身绕其背后,让蛇女扑了个空。潇潇一剑削在那蛇女脑后,但只见鳞片与剑刃划出一串火花却并未伤及内在。 “当真好厚的皮啊。”孙笑川此时趁两人打作一团,赵幽幽难以顾及他时,赶紧跑得远远的,躲在一张桌子下作壁上观。 那蛇女赵幽幽身受袭击大怒,浑身翻腾甩动着尾巴,呼呼生风,烈烈作响,丁潇潇只得不停地飞闪,躲避尾巴的攻击,那尾巴所蕴含之力如惊涛骇浪一般,打在梁上则梁断,击在墙上则墙傾,“轰隆隆”一霎之间,整座茶楼化为一摊废墟。 蛇女赵幽幽用头尾两节车轮战般轮流袭击,而丁潇潇在此攻势之下,只得持剑抵御,一时间只见剑光绚烂,如一团白花绽放。 正在此时,从街道上飞来一人,正是白髯老者柯礼思。 “夫人可要老朽一助?”柯礼思伫立在废墟旁问道。 “不必了,这等小虫儿,用不了您出手相救,且让我玩玩罢。”那蛇女赵幽幽极其淡然,“你身上有伤,你还是先送卢苇侯回府上吧,一路上注意安全小心刺客,我处理完她,我就速速回来。” “是。”柯礼思见蛇女战丁潇潇中已处大优势,也放下心来,说道,“老朽就先走了。” 柯礼思便离开了。 “姑娘你还是有点本事的。”蛇女赵幽幽一边与丁潇潇恶战,一边说道,“区区十个回合,我就见你用了武当,衡山,华山还有峨眉这四大门派的秘传剑法,当真是博采众长。” 丁潇潇秀脸微微出汗,咬紧牙关,但是不作答。赵幽幽无非是想表达,即便你学的剑法威名远播,但仍然是斗不过我的。 “但这几个门派的剑法不过是招式炫目,唬人的噱头,而威力却不过如此,只能算的上是花拳绣腿,你若继续使这些轻柔剑术,你必死无疑。” 说着,蛇女幽幽,巨口一开,并同时蛇尾一动,自天而降。丁潇潇轻功卓著,一闪躲过了那一记蛇尾万钧之力的攻势,但却没躲过蛇口一吐而出的紫雾蛇毒。 丁潇潇见身处毒雾之中,面色惊恐,恐赴李代僵后尘,立马飞身另一楼楼顶,立刻盘腿打坐,使用内功御体,将蛇毒从体内排出。 那蛇女见丁潇潇打坐,暂时失去战力,立刻紧追不舍,但是突然感觉蛇尾巴有点痒,回头一看,只见那孙笑川抱着她尾巴,一边咬一边骂,“你这蛇精脸,我砸死你。” 蛇女忽然记起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当即返身,怒张蛇口,就欲把孙笑川一口吞掉。 “停停停,你先住嘴。”孙笑川见那大嘴从天而降,吓得坐到地上,举手示意叫道,“我死之前有一个遗愿。” 那蛇女听了心生玩意,便停住了攻势,问道,“你有什么遗愿?” “我孙笑川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采花无数,许多漂亮女子见到我都对我疯狂迷恋,今天只有夫人见到我不仅不动心,还要杀我,这让我孙笑川着实欣慰,终于有一个不看外表的女人了。”孙笑川侃侃而谈。 那蛇女听了孙笑川的话,觉得很好笑,但也没打断,只是问道,“那你的遗愿是什么?我看能不能满足你。” “谢夫人成全。我孙笑川向来是个儒雅随和的谦谦公子,一遇漂亮美人都要和她们彻夜长谈,共剪西窗,只是夫人是有夫之妇,这样做肯定不妥,所以我只有一个请求。” “快说快说。”那蛇女赵幽幽已不耐烦了。 但那孙笑川仍旧慢吞吞说道,“古人识美人,一看脸,二看腰。但笑川认为不妥,笑川有恋脚癖,笑川觉得应一看脚,二看脚趾头。我见夫人长得如此貌美,脚也一定好看,所以想看看夫人的脚,望夫人满足我死前之愿。” 那蛇女赵幽幽觉得这个愿望也太简单了吧,当即想提脚给孙笑川看。但突然发现自己人首蛇身,从来就没有脚。 “我没有脚。”蛇女赵幽幽怒道,“你原来一直在耍我,去死吧。” “不不不,笑川刚才没有耍你。”孙笑川连忙跪地讨饶道,“那我换个愿望可好?” “搞快点,反正都是死,还搞那么多幺蛾子。”蛇女已杀心大动。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快问。” 孙笑川狗嘴一开,果然吐不出象牙,“你看你没有脚没有腿,夫妻生活肯定不和谐嘛。” 那蛇女听了当即大怒,一口扑往孙笑川,只见一道人影飞速掠过,把孙笑川带走,蛇嘴又扑了个空。 是丁潇潇。她把孙笑川带到街对面的屋顶上,返身则去继续斗蛇女。 “潇潇你没事了?”孙笑川急忙问道。 “没事了,蛇毒已经被我逼出。”丁潇潇头也不回的说道,“多谢你的批话为我拖延了时间。” 孙笑川看着丁潇潇一往无前的背影,又欣喜又忧伤。欣喜的是丁潇潇没有被蛇毒所伤,忧伤的是以后对丁潇潇投春药夺她身子的想法估计是泡汤了,她居然会用内功排毒。 丁潇潇重返战场,让蛇女赵幽幽大惊。这世间鲜有中了她蛇毒还能完全无恙的人。 未等蛇女回过神来,丁潇潇的剑上已慢慢集中了雄厚的内力,如水的剑身涌动着淡黄的剑气,丁潇潇轻轻说道,“既然那些剑法伤不了你,那就让你看看我昆仑剑法。” 丁潇潇舞动剑身,剑身所过之处,空中便凝滞了一道淡黄剑气,一霎那,空中布满了一道道颤动的剑影。 那蛇女见之,心知这招威力巨大,不敢让丁潇潇使完这招,于是化作通天巨蟒,怒睁蛇瞳,浑身散发着黑气,以海啸之势汹涌而来。 “去!”丁潇潇怒喝一声,手中“血月”脱手而出,蕴含澎湃之劲,其后还跟着万千道无形的剑气,如飞蝗般一同前往。 “轰!”只听得一声巨响,一排房屋通通损毁化为废墟。孙笑川虽然隔得远,但是头上仍被飞来的碎砖砸出一个大包来。但他也不躲,他心急如焚,他想看看丁潇潇是否安然。 待一会儿,大战激起的尘雾散去,孙笑川只看到一青衣女子的身影在废墟中缓缓行动,心里大喜,那正是丁潇潇,当即跳下楼去欢呼迎接。 丁潇潇在废墟里慢慢走着,此时蛇女赵幽幽的尸体正卧在砖块之间,她的头上插着一柄剑,她的肉身被其余剑气划破成了碎片。 丁潇潇过去一下拔出了那柄“血月”,抬起头一看,天上那丝弯月,变得血红。她毫无血色的脸淡淡笑了一下。 孙笑川从远处正一蹦一跳兴高采烈的走过来,“丁潇潇你太牛批了。” 可丁潇潇面无表情没有理他。孙笑川觉得自讨没趣,只好紧跟在丁潇潇后面继续往前走,可走了两步,丁潇潇的身影轰然倒在了地上。 孙笑川慌乱不已,赶紧上前,只见丁潇潇浑身冰凉,面色苍白,紧闭着眼睛已昏迷不醒。他明白丁潇潇终究还是受了伤,心里一阵难受,他背起丁潇潇,奋力奔跑在陡余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孙笑川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丁潇潇,我还没泡上你呢,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华尔街的冷 C 李干双手被麻绳捆于身后,双目无神像个痴呆儿似的呆坐在马车车厢里。奔驰的马蹄声和车轮咿呀声不知响了多久,后来等到那马车停了,他又被寒党的人从马车拽下来,把他塞进了一艘大船阴暗的船舱里。 大船扬帆在波涛里起伏,生在草原的李干像他那个已经死去的蒙古国父亲一样呕吐起来,呕吐物黏糊糊的淌在他胸口,胃酸烧灼肌肤生疼。 不知时间几何,船舱门一开,那个长着八字胡的寒党执行官草木非端着饭菜过来,像投喂猪食一样,喊道,“李干,来吃饭了,几天没吃肯定饿了吧。” 李干望向他处,并没有理他。 “哟,你吐啦。”草木非看见李干胸前的污秽物,笑道,“都说蒙古人不能坐船,果然不假。” 草木非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替李干把胸口上的污秽物擦干净,说,“你那个蒙古父亲真不是普通人,只有他才能如此奇思妙想,在草原建海军,让戎马一生的游牧人当海军。” 李干闭目不作理会,仿佛什么也没听。 “在寒党那么多年,我见识过的人也算多了,我明白这世间多数人都是庸庸碌碌的凡人虫豸,像那种让我惊为天人的少之又少。”草木非继续说着,“你那个蒙古父亲算是一个。” “能不能别提他了。”李干闭着眼睛,却开口说道,虽面无表情,但却有隐隐哀求之意。 “哈哈,那天我抓你的时候,你不还拿着他当救命稻草吗。”草木非笑道,“怎么今天又不让提了呢。” “他就是个憨憨,是理想主义者。没什么可说的。”李干说低声说,“铁木真是真的攻破了我父亲国门了,还是你为了唬我而编造的?” “说来不怕你伤心,这是真的。不过你父亲是个硬汉子。铁木真的铮铮铁蹄兵临城下时,他叫你父亲投降,可你父亲站在城门上宁死不投,还指挥着海军把载满人和牛羊的船开到北海湖中央,北海湖广阔无边,铁木真根本不知道人去了哪儿。”草木非说道,“你父亲虽然死了,但是却保下了他的一部分臣民。”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嘿嘿,”草木非笑道,“这场战争就是我们寒党挑起的,城门一破,寒党就收到了消息。” 李干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瞪着草木非,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怕你。这是上层的动作,我们无从干预。”草木非说,“就算没有寒党推波助澜,铁木真一统北方草原是迟早的事。寒党不过是加快了一下进程罢了。” 李干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我的那些兄弟呢?” “除了你七哥驾船离开,其余人战死的战死,有的被抓去当奴隶,有的在战火中失踪了。” “哎——”李干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你小子命好还活着呢。”草木非用筷子敲了敲碗,“快吃饭吧,都凉了。” “活着?落入寒党手里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李干说,“到底是谁叫你来抓我?” “现在不能说,等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了。”草木非把饭菜放在了地上,“爱吃不吃,命是你的。寒党从来只是负责转移生死。” 说着,草木非走出了阴暗的船舱,关上了舱门。 李干看着草木非离开,望了一眼地上的饭菜,饥饿感传来,他吞咽了两口唾沫。五秒钟后,那碗饭菜尽归李干肚中。 就这样,航船在海涛不知行驶了多少日,每天李干都呕吐不止,不过后来好了点,好像已经习惯了。 一天,船终于不再起伏晃动,船上人声四起,应该是靠岸了。寒党的人把李干从船舱底下带出,一道猛烈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已经很久没见光了。 还没等李干回过神来,把此处光景看个清楚,刚下了船便又被人塞进了一辆马车上去。 马蹄声“哒哒哒”在官道上不知在响了多久,然后东拐西折,直到日落西山才将将停住。 “第一站,到地儿了。”下了马车,草木非说道。 李干从马车上下来,借着落日的余晖,环顾四周,这里俨然是属于城郊的偏僻地方,但一座异常高大豪奢的屋宅赫然在眼前,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副金光灿烂的牌匾——“陈府”。 “陈府?是何人?”李干心里不解。 “进去吧,李干,你自己亲眼去看看就知道了。” 踌躇之际,寒党的人却把他押解了进去。 草木非敲响了陈府的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微启,一名穿着白衣的眉清目秀的男家丁走了出来。 他声音十分尖细,问道,“何人呀?” 草木非不言,只把寒党的标志露出来。 “嗯,明白了,请进吧。”家丁说道。 “你们在此等着,我一人前往就可。”那草木非回头,向手下交代道。 “是。”那群手下皆退去。 由那家丁引路,草木非押着李干从陈府而过,先穿过阔气的大院,又穿过长着奇花异草的花园,在那百回曲折的廊桥之间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一处阴暗小屋。虽说这时节,已经临近夏天,天气已不算冷,但小屋中央仍放着青铜火炉,里面香木燃烧,一股异香随热气蒸腾而出。 李干和草木非在这屋里不一会儿就满身是汗了。 “两位暂且在这里候着,我家主人待会就出来。”那家丁说完后就转身离开,留李干和草木非在原地发愣。 “这到底是什么怪人,那么热的天还烤火?”草木非愤道。此时他已满头是汗。 “什么,你也不知道?”李干大惊。 “不过他说,他是认得你的。”草木非自言自语道,“这笔外快可真不好挣。” 说话之间,只见从屋里的内房里出来一人,裹着厚厚的白色雪貂皮袄十分惹人注目。此人长得高且纤细,妖眉狐眼,双目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如秋水流淌在他眼睛里。 “陈石头?”李干愣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虽说已经十多年没见,样貌已有些许改变,但李干还是认出了眼前的此人来。 “尊陈大官人的令,我把这李干带来见你,事先说好的,他可任你处置一个时辰,但千万别让他死了。”草木非说道,“您知道,小官儿拿他还要去完成任务。” “这我当然知道。你顶头上司我也是打过交道的,你们寒党内部的规矩我都懂。”那人略睁媚眼说道,“我不会让你受罚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拿去吧。”那人双手五指戴满了缀着璀璨夺目,奇珍异宝的戒指,他从大拇指上取了一幽绿如火的扳指交给了草木非,“给我那管家看,他会把二十万佣金给你。” “早就听说了,陈大官人富可敌国,挥金如土,如今一见,果然如此,真是爽快,爽快。”草木非毕恭毕敬地接过扳指,弯腰从小屋子里退出,“陈大官人慢慢享用,小人先走了。” 草木非一走,小屋里只剩下李干和白袄男两人。一时间两人无话可说,只有那青铜火炉里的香木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声。 白袄男在小屋里左走右走,一脸十分焦急的样子,李干看着他也说不出话来。等了一会儿,那白袄男瞪着不知所措的李干说道,“你可还认得我吗,李干!” “你是陈石头?”李干试探性的说道。虽眼前此人长得很像一位故人,但是行为举止以及那么富裕的背景已经和以前的那位大相径庭。 “哈,你这畜生竟还认得我。”那人怆然一笑,眼睛里已带着泪光,声音里带着心酸与苦楚的质问道: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了,你可知道华尔街有多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鞭影马传说 B “潇潇千万别死,潇潇千万别死啊” 孙笑川背着昏迷不醒的丁潇潇,奔跑在那陡余城宽阔的街道上,他满身的肥肉仿佛丝毫不影响他跑步的速度,他跑得越来越快,迎面的风吹干了他的眼泪,凄冷的月光撒下,把他的身影酿成了一道酸楚的剪影。 后来孙笑川回忆这次月光下的奔跑,他总是觉得很幸福,这是他与丁潇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么亲近而不含任何想法的接触。 孙笑川大汗淋漓地把丁潇潇背回了客栈。 那小二一直守在客栈门口,见孙笑川背着丁潇潇回来,忙迎上来问道,“公子,城中发生了何事?我见城中火光冲天,听得城中哀嚎声盈天,卢大官人是不是遇刺了,天呐,他现在是否安全?” 孙笑川并没有理会他的问话,一把抓住了那小二的胸襟,恶狠狠地问道,“城中哪里有医生,快告诉我,城中哪里有医生!” 小二瞥了一眼孙笑川背上的丁潇潇,见她面色发青嘴唇泛紫,惊道,“侠女她怎么中了蛇毒?” “你是怎么知道的?”孙笑见小二仿佛知情,便厉声问道,“快告诉我哪里有医生可治她?” “公子先把我放下吧。”小二求饶道,“这样我才好说。” 原来这小二已经被慌乱迷失了心智的孙笑川给提到了空中悬着,孙笑川反而根本没有察觉。 “对不起对不起,”孙笑川把小二放回地面,他把丁潇潇轻轻放在一张躺椅上。 然后孙笑川这个大恶人弯下了他不可一世的腰杆,拜倒在小二面前,哀求道,“求小二哥,告诉我城中哪里有可解蛇毒的医生,我的夫人中了那蛇女赵幽幽的毒,恐怕已危在旦夕了。” “啊,这怎么会这样。”那小二惊了惊,“公子快快请起,夫人怎么会中那赵氏的毒?” “这些不要再问啦!”孙笑川怒吼一声,把小二吓得脸色青白,孙笑川知自己激动了,脸色又赶紧缓和下来,“再说那些没有用的东西,我老婆就死了。” 那小二还是明白事理,他看了眼昏迷的丁潇潇,丁潇潇的皮肤下隐隐有红色斑块显现。他说道,“前几年有刺客行刺卢大官人,结果没有成功,他们的尸体被挂在城楼上鞭尸,尸体死状着实恐怖,而且身体上有密密麻麻的红斑,这和尊夫人现在差不多,当时人人都在讨论这场刺杀之事,有一进城买卖药材的南蛮药商在我们客栈说,这是中了天山蛇人的蛇毒,要是交给他们部族的老巫医来救还可以救活。” “快快,那南蛮部族在哪儿,快告诉我。”孙笑川激动地抓住小二哥的手,仿佛在抓住一根可以救丁潇潇的救命稻草。 “公子放开我,且让我去找找看,我还记得我有张南疆的地图。”孙笑川放了小二,跟着小二来到客栈柜台,小二在柜台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张棕色的牛皮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地名山川,小二拿起了柜台上计账的毛笔,在地图上某地方画了一个点,“喏,就是这儿,离我们陡余城大概有三百里。” “三百里?”孙笑川拿起了地图一瞧,这得要多久啊,孙笑川转身往客栈后院走去,“小二马厩在哪儿,我要借你快马一用。” 孙笑川雷厉风行的来到后院,只见马厩槽枥中满满一排排油膘体壮的马,丁潇潇那只红色的瘦马没地方放,就被拴在院子中央一破栏杆上。 “这些都是客人的马,你不能用,等他们回来,看见马不见了,会责怪我的。”小二急道。 “回来?他们回不来了!”孙笑川望也不望小二一眼说道,从马厩里牵了一只自认为是好马的马,“就算他们来了又如何?救人要紧。” 正在孙笑川牵着马儿欲出院子,只见丁潇潇那匹瘦马仰天嘶鸣,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一下扯掉了拴它的缰绳,拖着栏杆跑到了客栈大堂里,停在放着丁潇潇的躺椅前,用鼻子轻轻蹭丁潇潇的脸颊,硕大的眼珠里流露出一片真情。 这仿佛是一匹能通感情的马。 孙笑川和小二都被眼前一幕愣了会儿,孙笑川叹道,“这马是匹忠马,是好马。” 他扔下了原本选好的马,把丁潇潇抱起来放在那匹瘦马背上,驾着这匹马奔往地图上标记的地方。 孙笑川原本以为这马儿会跑得不如一般壮马,谁知道这马一踏上官道,竟如飞似的那样,四蹄腾空,翔驰于空,两边事物如浮影一般来不及看清便被掠过。 孙笑川心里又喜又气,喜的是这马儿认主,知道主人有难,跑得比千里马还快,这三百里路日出前就能跑完;气的是,平时自己坐在这马上时,走两步这马儿就要大喘气,歇歇脚,好像走快点就会被累死。 孙笑川不是伯乐当然不识马,若是伯乐还在,看见这匹马定会仰天长笑,笑完再哭,叹这世间果然还有此等奇马。 相马之神伯乐一生相马无数,著有相马一书《索骥图》流传于世,其中不仅写有相马的方法手段,还介绍了各种好马,优马,千里马,并以图示之,供后人比较判断。但是这书上有一种马没有图览,那就是奇马——“鞭影马”。伯乐此生并未见过此马,只见过这种马的遗骨,并断言之,此乃奇马,千万中无一。 伯乐后人世代寻马,就是为了找到一匹鞭影马。后人伯喜寻得,写有《说马》一文,专门介绍之: “鞭影马,乃世间奇马。眼生有疾,鞭影浮之,生来即恐鞭笞,少食少鸣,瘦骨嶙峋,不得以真视人,故世间相马者难获其声,难得其心,是以千里马为尊,叹世上无马。岂曰无马?世人不识马,不知马,不爱马,以畜视之,以腐食之,以鞭笞之,遑论天下无奇马。鞭影马,千万中无一之奇马,通人性,明人智,怜人心,主人有难,刀山火海,欣然往之。世人常问千里马而不知万里马,鞭影马乃万里马也,余幸得一马” 剩下的部分就是伯喜在炫耀他有了一匹鞭影马后的故事,我也懒得摘录了。 后来丁潇潇因这鞭影马捡回一条命来,孙笑川对它刮目相看,以“托举宁祥”之意给它取了一名字,称作“托宁”,并以救命恩人待之。不过这是后话,小书童我暂且不表。 书归正传,鞭影马背着孙笑川和丁潇潇以一日万里的速度奔往地图上标记那地方。 跑了几个多时辰,周围的景物已大变,树木高涨,密林丛生,鲜有人烟,空气变得湿热,山林中一股瘴气在不断地蔓延开来。 孙笑川驾马闯入丛林,在迷雾中没命的跑,不只一会儿,马儿突然踏入了一密林中的有人烟的境地,一排排由老木搭建的吊脚楼在林中伫立,偶尔听到鸡鸣之声。孙笑川大喜,下马牵着马绳,在这部落中落满枯叶的小径上行进,四处寻人。 “喂,你是哪儿来的人?你是迷路的走私商贩吗?” 正在孙笑川寻人之际,忽闻背后有人叫道,转头一看,是一瘦小孩子,黄皮塌鼻,穿着兽皮,举着一木做的长矛正警惕的看着他。 孙笑川见到此孩子,大喜,蹲下身来从怀里拿出一锭碎银给那孩子,哀求道,“你快带我去见你们部落里的那个最厉害的巫医。” “马背上的那位姐姐被蛇咬了,还求你们家的巫医慈悲为怀,救她一命。”孙笑川差点要跪在地上哀求了。 那个孩子看了钱,便收了下来,但是眼里仍有怀疑,“你是好人吗?” “我”孙笑川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做个大恶人,从来不想与善搭边,更何况去自称自己是好人。 “我是好人。” 孙笑川还是说自己是好人了。他没办法。但后来孙笑川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我不是好人,但我说自己是好人,欺骗了小孩子,给他的人生造成了巨大的阴影,我还是名副其实的大恶人。嘻嘻。 小孩儿听了信以为真,收起了长矛往前带路,孙笑川忙牵着马绳紧随其后。 孙笑川看了一眼趴在马背上的丁潇潇,她身上的红斑似乎更深了,不由得心咯噔一下,更紧张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浪子刀客钟专新【上】C 某城中街道上,艳阳高照,人流如织。 孙笑川坐在一匹红色的瘦马上,看着眼前牵马的那道身影,强烈的阳光使他有点意识模糊,总让他浮想联翩,联想到某个此生难忘的人。 “潇潇。” “孙爹什么事?”木多多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来,殷勤的问道,“有什么吩咐吗?” “没事。” 看到的是木多多的脸,孙笑川心里的那些琐碎的想法全部被打消了,他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哪座小城啊?” “禀孙爹,这儿是梁城。”木多多毕恭毕敬的说道。 自别了宣姑和劳睿智以后,孙笑川和木多多已经行进了半个月。木多多不知道孙笑川要去哪个地方搬救兵,也不敢多问。但是前天,他两半夜在破庙里留宿时,躺在火堆旁,两人睡前,还说着话。 木多多曾问过,“孙爹我们此行去哪儿?” 孙笑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一路向北,往北方去就行了。” 还没等木多多再想细问,孙笑川突然来了兴致,问了他一个别致的问题,“我问你木多多,你不是透过感情批吗?” 木多多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孙笑川提这种问题,但还是答道,“是。” 孙笑川接着又问,“透感情批的滋味究竟如何?你快给我讲讲。” 孙笑川语气里充满了好奇,像是刚懂男女那些的小男生,他对此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趣。 木多多刚开始还不知如何道来,一时张不开口。 孙笑川急了,“你搞快点呀,你扭扭捏捏的干嘛,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不想让我知道?!” 按理来说,大恶人孙笑川霸女无数,对男女那些事早该了熟于心,甚至可能会觉得厌烦,怎么还会跟处男是一个样子? 木多多见孙笑川生气了,倒也不敢忤逆他,只得老老实实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幸福,很快乐,做完了那种事后,就想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连作爱本身也显得并不重要了,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就这些?”孙笑川说,“我还以为透个感情批好了不起呢。” “孙爹说的是。这种事本来也谈不上什么高尚,图得只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否则也不会那么艰难。”木多多说道,“孙爹您财大气粗,豪迈无双,想必很多女人都爱慕你吧,你肯定透了不少感情批吧。” “你在说批话?那是当然的啦。”孙笑川提高声量说道,“我透过的感情批比你吃过的盐还咸。” 木多多点头称是,然后又准备问孙笑川到底他们去哪儿。却只见孙笑川翻转过身子,不再面对着他,好像要睡了的样子。于是木多多不再敢问。 半夜时,下雨了,木多多被雨声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却发现孙笑川并没有睡觉。他坐在那堆柴火旁,听着门外潇潇夜雨,脸上挂着忧郁的神情发呆,好像有一个人在牵扯他的肚肠。 · 梁城,是中原离西域最近的一座城市。 “这儿是梁城?”孙笑川喃喃,紧接着他吩咐木多多道,“找个地方歇歇脚,再去准备半个月的干粮。出了梁城,周围全是黄土荒漠,我们可能十天半月见不到人烟了。” “是。”木多多点头。 两人在城中寻觅了片刻,进了一家酒楼,酒楼有一牌匾名曰,“青莲居”。 “这名字还挺文雅的,和这酒楼热闹场景不符呀。”木多多看了这名字,笑道。 进了酒楼,跑堂的郎倌儿帮他们牵去瘦马,孙笑川要了一间客房,但是他不愿意待在清净的客房,却在客栈大堂里找了张空桌子坐着,要了点菜和一壶酒。 木多多和孙笑川已经风餐露宿很久了,一见美味饭菜,不禁食指大动,狼吞虎咽。孙笑川还保持着自己大恶人吃饭时的豪迈风度,虽然吃得很急,但也有条不紊,一秒五夹的时候起码还有动作前摇和后摇。而木多多呢,活脱脱一个饿死鬼模样,什么都往嘴里塞,直接闪现重置夹菜动作。 孙笑川看着他这副模样,先是自叹弗如,后来便觉得这老脸无光。 他莫明其妙的又想起了和丁潇潇在一起吃饭的那些光景。丁潇潇的纤纤玉手,樱桃小口还有小家碧玉的模样。 “孙爹你不吃吗?你不吃那我吃了。”木多多见孙笑川神游物外,立马把一盘菜倒进自己碗里。 “你他妈能不能不要那么憨吃死胀,丢人。”孙笑川在桌子底下猛踢木多多的脚。 “孙爹我饿,待会我还要去采购干粮,得多吃点。”木多多满嘴是饭,叫苦道。 孙笑川叹了口气,端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一边喝一边观察酒楼情况。他多年的被人行刺的经历让他形成了职业习惯。这次没有丁潇潇在身边,我孙笑川更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酒楼里人头攒动,相当热闹。通过他们的穿着,孙笑川能看出大堂里很多人都是闯荡江湖的人士,他们几乎人人手里都带着一把兵器。 这些人中有的是往西域丝绸之路上向波斯国贩卖瓷器丝绸和茶叶的商人,有的是淘换大宛驹的马贩,有的是送镖的镖局镖师,有的则是来去西域都护府押解犯人的官差他们说着各个地方的方言俚语,一时间,让人觉得是来到了边境之地。 这里应该没有想刺杀我的人。 孙笑川放下心来,仰首喝了杯中的酒,“哈,梁城的酒果然很烈,爽!” 正自暗叹之际,却听到大堂中一阵吵嚷声起,顿时所有人暂杯停箸,引颈而观。 “滚!哪里来的叫花子,脏手脏脚,还来动爷的酒。” 大堂中一桌三位莽衣大汉,站起身来,拿起刀来,对着一旁的一人怒斥道。 只见被骂的那人,是一消瘦少年。他戴着一竹篾编的破蓑笠,腰间佩着一把黑皮鞘弯刀。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尘土飞扬。 他像只潜伏的猛兽卧在山丘,眼神直勾勾看着别人桌上那坛散着酒香的酒。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枯脱落的白色嘴皮,伸出手以老鼠窜洞的速度,把那几位壮汉桌上的酒瓮拿到自己手中,然后就埋头开怀畅饮,突出的喉结上下弹动,“咕噜咕噜”声异常响亮。他简直浑然不顾那几位壮汉脸上恼怒的神情,自己随心所欲起来,把那酒当成了自己的了。 “妈的!堂而皇之欺负到咱们头上了,这还得了?!” 眼见这肮脏少年如此无礼,当着客栈那么多人的面,抢夺自己的酒,而且还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几位行走江湖的人的脸面何在? 正时,那三位莽汉中,其中一人一拍桌子,跳了出来,提起铁拳就准备砸在那埋头喝酒的少年。 少年虽在喝酒,却没有失去防备,他轻轻后仰,躲过了那一重拳,然后又弹回到最初喝酒的样子。轻盈的脚步,像是风吹过了玉门关的柳树,柳枝在空中慢慢飘荡一般。 那使出一拳的壮汉见自己的突然袭击,竟被这少年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他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一眼周围那群看客,无不面露轻蔑鄙夷之神色,让他顿时脸面心虚,更加恼怒。 明明是这叫花子偷自己的酒后,最后遭到众人嘲讽的却是自己。那莽汉心中大不平,而他旁边的两位兄弟也是一脸愠色。 “噌!”三人拔出白晃晃的刀来,喝道,“这叫花子,好生无礼,让你看看我们的厉害。” 正剑拔弩张之际,那跑堂小二急匆匆地赶来制止道,“息怒息怒,几位客官息怒,切勿在客栈里动刀动枪,这里还有那么多客人用餐呢。” “哼,你自己看这家伙,如此傲慢无礼,不给他点颜色看看,难解我们弟兄心头之气。”其中一大汉怒道。 那小二瞥了一眼那少年,面露苦色,似乎是认得这人,“钟专新,你能不能别给我们‘青莲居’惹麻烦了!掌柜这几天有事去塞外了,估计半个月才能回来,你现在能不能给我消停点,不要惹是生非。” 那少年似乎什么也听不进去。 “呵——”那少年喝完了酒坛里的酒,长舒一口气,他抹了抹嘴唇,把空罐子还给了那三人,一双黑亮的眼睛含着笑意,“谢谢三位赏给小人的酒,味道不错。”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客栈。 “你站住!”三人齐声喝道,拿着刀,就冲了过去。 “不是说了谢谢吗,你们还想让我怎样?”那少年似乎喝醉了,脸颊绯红,“哦,你们是想找我打架啊,我现在醉了只想睡觉。但喝了你们的酒,我也不好拒绝你们。好吧,到门外来打,看看你们有多厉害。” 说着少年摇摇晃晃出了门去。那三人提刀紧随其后。那店小二愁眉苦脸,拉住他们,“客官切莫和他比武,他下手是不知轻重的,他刚才喝了你们一坛酒,我们店赔你们就是了。” “哼!”那莽汉甩开店小二的手,“这不是酒的问题,我们倒要煞煞这小子的威风。” 只见三人随那小子出了门。一刹那,客栈里的客人都不专心吃饭了,对外面的武斗相争十分感兴趣,皆涌出去看。 那孙笑川向来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刚才那少年和那三位壮汉的对峙摩擦他全看在眼里,他对那个少年颇感兴趣,眼看有武戏可看,当即下桌跑到客栈外去。 不过当他从客栈大门出去时,他听到旁边店小二的摇头哀叹,“钟专新呀钟专新,你今天又要夺我酒楼三位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南疆巫医 B 此时天才微亮,鞭影马的背上,丁潇潇依旧昏迷不醒,一切仿佛都没变化,唯有脸色与身上的斑块越来越深。 孙笑川牵着马,紧跟着前面那个小瘦孩,在这深山密林中穿梭着。看似长满高大乔木的山林中,见缝插针似的筑起了密密麻麻的吊脚楼,吊脚楼楼上,里面住有人家;吊脚楼的楼下养着各类牲口。这南方的部落蛮人,他们好像除了不用种地以外,生活方式都与城郊农人相仿。 在这山林部落里兜兜转转片刻,引起山林里鸟儿们纷纷鸣叫。最后那小孩儿帮孙笑川带到了离部落主体较远的一处山谷边,隔着密林,孙笑川隐约瞧见了一座石屋孤零零立在那儿。 “你看,就快到了。”那瘦孩儿指着那屋子说,“小乌我们的医生就住那儿。” 孙笑川大喜,脚下加快了步伐。 和深林里的土著吊脚楼风格不一样,这是一座石屋。它是用凌乱的,大小不一的碎石,以黄泥巴为粘合剂垒砌而成的房子,房顶搭着茅草。如今已被林间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这房子起不到防止毒虫猛兽骚扰的作用,在这密林里是很危险的。 两人走近小屋。 孙笑川看见了一白衣男人,约摸才二十六七岁左右,不扎发髻披头散发,胡须很久没修理过,又长又乱。他此时正踏着赤脚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手里拿着一本书,昂声背道: “表邪未解,邪热伤肠,下利脉促,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里中下焦,祛邪扶正,调和阴阳,症变则法变,势变则气变” 孙笑川打量了一下,心存疑惑,这人一点也不像南疆的土著巫医,倒像是蛰居山林的隐士。 “嘿,小乌龟!”那瘦孩儿叫道,像是在叫一个朋友,“有人找你,要你帮忙。” 那本来在念书的青年听得这声呼唤,放下了书本,朝着那瘦孩就跑过来,十分亲昵地敲敲那瘦孩子的头,像是一位大哥哥,“小鬼头,你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我一夜都没睡好,我昨天在山口的兽径上挖了很多陷阱,我以为会中几个野猪或小鹿,结果刚才去看,什么都没抓到。”那瘦孩很是懊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这天都没亮你就去看,肯定打草惊蛇了,本来该落网的猎物都被你吓跑了。”那白衣男子安慰道,“下次别那么急,我给你开一剂安神药。” 孙笑川在一旁听他们心无旁骛的谈话,心想你们难道完全没看见我在旁边,把我当空气?他按耐不住,插嘴道,“你们先别摆龙门阵了,停一下行不行,我有急事,我老婆中了蛇毒还在马背上呢,还请这里的巫医救我娘子一命。” “他就”那瘦孩儿张嘴欲说,只见那青年摆摆手,眼睛朝着石屋黑洞洞的门,低声说道,“巫医他还在睡觉呢,千万别吵醒他,否则他会生气的。” 说着他又拿起书开始大声地背,“君臣佐使,两两相合,辨阳厥阴,四诊八纲” “那你是谁?”孙笑川见巫医在此,而不得救,心情十分着急,说话也没有礼数,“让我见见巫医,我老婆已危在旦夕了。” “我是巫医的弟子。”那白衣青年神神秘秘的说道,“巫医睡觉从来没人敢打扰,除非你想被他投毒施蛊。” “那我娘子怎么办,求求你让我见见巫医。”孙笑川急了。 “不行。” 看着白衣男子严词拒绝,而马上的丁潇潇还处在危险中,浪费的时间越多,丁潇潇的性命就越难保。 孙笑川知道这些所谓能人隐士,皆脾气古怪,性情乖张,非要世人在他面前丢弃自尊,放下人格才愿意出手相救。 “我给你跪下了,行吗?”说着孙笑川一头拜倒在地,拼命磕头,额头上沾满了湿冷的碎叶。 “哎——”那人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我叫巫医起床也不是不可,但你要付出一点代价。” “什么代价?”孙笑川见有转机,来了精神,“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不用不用。”那白衣男笑道,然后围着孙笑川和鞭影马儿走了两圈,说道,“我看你什么都没有,也不值得我压榨的,我看夫人手里的那把剑挺漂亮,很是喜欢,可不可以给我呀?” 他居然想要丁潇潇的剑。 孙笑川知道那把剑对于丁潇潇的意义,可能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如果擅自送给别人的,丁潇潇不把自己碎尸万段才怪呢。可转念一想,如果丁潇潇不治而亡,这把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当真要?”孙笑川问道。 “当真。” 孙笑川一咬牙,把“血月”从丁潇潇捏得死劲的手里抠出来,交给那男的,“拿去吧。” “爽快。”那白衣男接过剑来,也不仔细看,提在手上就往屋里去,喊道,“巫医,有人叫你看病啦。” 不一会儿,出来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他穿着破旧麻布衣服,脖子上挂满了兽骨兽牙串成的项链,手里拿着一根朽木权杖,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揉揉自己浑浊的眼睛,自言自语道,“连个觉也不让睡好,非要把老奴在山里给折腾死。” 孙笑川看见他,迎了上去,“你就是巫医吧,我夫人中了蛇毒,现在已昏迷不醒,还望老伯医者仁心,救我夫人一命。” “哦,让我看看。”那老人听了,立马振作颓态,走到丁潇潇旁边,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蛇毒呀。” 孙笑川听了顿时觉得有了希望,这老者果然一针见血。 “老伯,能不能救啊?”孙笑川急问,“我听说您救得活中了此毒的人。” “先别慌,先把夫人移进屋来。” 孙笑川听了称是,把丁潇潇从马背上抱起来,跟着老者进了屋。那瘦孩乖巧的把马拴在院子里,也跟着进了石屋。 石屋里很暗,只有一面窗子,透露一丝晨曦微光。 孙笑川把丁潇潇放在铺满枯药草的石床上。 “她几时中的毒?”老者问道。 “今日丑时左右,她是中了那陡余城赵幽幽的蛇毒。”孙笑川说,“老伯还可以有得救吗?” “当然还能救。”老者信誓旦旦说道,“这毒太简单了,让我徒弟来都能救。” 孙笑川大喜过望,只听那老者喊了几声,“兰龟年,快给我滚出来。” “叫什么叫”那白衣青年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四支燃烧的蜡烛。蜡烛里面充满杂质,浑浊不清。 他把每只蜡烛分别沾在石床一角,房间顿时亮堂堂。 他昂声说道,“叫我什么事啊?” “我让你来救治这位夫人,看你医术有没有长进。”那老者严厉的命令道,拿起权杖戳他屁股,“兰龟年,你真是太不听话了,以后这种事就别叫我出手了。老年人需要补充睡眠,懂吗?” “是是是。”那叫兰龟年的白衣男子笑着称是,一点也不畏惧师父的样子。 “你自己慢慢治,我要去睡个回笼觉了。”说着,老者打了个哈欠,进了里屋去不再理会外面的事。 “你行吗你?”孙笑川看着这兰龟年的不正经的样子,有点担忧,“你有医师资格证吗?” “我师傅都说我行,你还信不过?”兰龟年笑笑,“你不信就算了。” 孙笑川从未见过如此态度恶劣的医生,当即就想破口大骂,但旁边那瘦孩拉了拉他的衣服,“你就别再问了,小乌龟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医生,我们这里所有人被毒虫咬了,或得了伤病恶疾都找他治,没有他治不好的。” “够了,小鬼头你别给我打广告了。”白衣男子兰龟年制止道。 小瘦孩知趣的闭了嘴。 兰龟年转身在屋里的一排药柜上拉拉响响,好像是在挑拣治疗的药物。 孙笑川看着躺在石床上的丁潇潇,四只蜡烛跳动的火光照得她面色黄亮。 “哎呀,治夫人还需要一味药,我这屋里刚好没有。”兰龟年突然叫道。 “什么药?”孙笑川忙问道,“哪里有,我去找!” “嗯”那兰龟年想了想,“出门去,你沿着山谷往上走,你会看到一川瀑布,瀑布飞落的悬崖上有一株仙桃树,现在已经结果了,你快去摘两个桃子来。” “啊?”孙笑川觉得不对劲,“桃子是一味药?” “桃木能辟邪,桃子能入药,这句话没听过?”兰龟年道,“再啰嗦,你夫人就难治了。” “好好好,”孙笑川忙答应着,“我这就去。” “对了,屋檐下有水桶,你顺便帮我挑一缸水,给你夫人煎药。” “好好好。”孙笑川出了门,挑着水桶咣当咣当地往山上去。 “小乌龟,桃子真是一味药?”瘦孩问道,“你又再骗人。” “当然是啦。桃,酸,甘,微温,可治头痛,浮肿还有水便不利。”兰龟年侃侃而谈,“但是并不能解蛇毒。” “那你还叫他摘,那悬崖可险了,万一摔死了怎么办。” “我不管,我现在没吃早饭,想吃几个桃子不行吗?”那兰龟年极其无所谓,“你不想吃吗?待会我分你几个。” “小乌龟,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以前给我们治病,除了一点粮食兽肉,其他的都不要,怎么今天还向人提了那么多要求,又要拿人家的剑,又是要骗人去摘桃子。” “嘿嘿,小破孩儿,你不懂。”兰龟年笑着说。但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小鬼头,以后有外人找我,先不要急着带人来见我,你要提前告诉我,让我看了情况之后,再作定夺。” “为什么?” “好了,别问了,你这小鬼头,问个没完。”兰龟年把刚才挑拣出来的草药用黄纸一包,交给了那孩子,“小鬼头,你拿去泡水喝,可安神醒脑。我加了甘草在里面,是甜的,不苦。” 那孩子接过草药,很是纳闷,“这不是给这位小姐的解毒的药吗?” 兰龟年哈哈大笑,“给这小姐的药早就已经用了,这是给你的。” 瘦孩望着摇曳烛光中的丁潇潇,她的脸上的青色逐渐变淡,肌肤下的红斑也褪去,呼吸也沉稳厚实起来,一切开始恢复正常。 瘦孩这时才闻到蜡烛燃烧时产生的药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一道残阳铺石中 A 李干眼前的这位裹着白袄的男子双目含泪,抿着嘴唇,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的折磨。而当李干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些不堪的回忆又从脑海深处滚滚而来,给他带来莫大的痛楚,他沉浸在其中不可逃离,他哆嗦着身体打了个寒战,把身上厚厚的雪白貂绒裹得更紧了。 他苍白的脸,总让李干想起一个孩子抱着花鼓走在寒冬时节,寂静无人的街头。 “你知道华尔街有多冷吗?”白袄男子不停地重复道,像丢了孩子的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的挂在嘴边。 他一边念叨,一边围着那熊熊燃烧的青铜火炉踱步着。火光照亮着他的脸,火光中他的脸英气逼人,英俊中又略显忧郁颓圮,但是却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美男子。 “石头哥你这是怎么了?”李干咽了咽口唾沫,张开嘴说道。 “你叫我什么?别瞎几把乱叫!”白袄男怒喝道,上前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屋子里回响着这记耳光声,如白色的闪电在黑暗中跳跃。 李干的脸火辣辣的,肥胖的脸上浮起了红通通一片,像是糊上了一层脂粉。李干被他莫明其妙的怒斥和耳掴搞得不知作何反应,只得闭上自己的嘴巴。 那人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老子现在叫陈残阳,也算是天龙城的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了,你现在落我手里,别想着给我套近乎。” 李干垂下了头,他不知道在这十五年里眼前这位男子经历了什么,竟变得如此暴躁易怒。 “来人啊!”那自称是陈残阳的白袄男子拍了拍手掌,叫道,“把这人给我带到‘龙阳阁’去,我要好生修理他一番。” 陈残阳裹紧了身上的雪貂袄,从阴暗的屋子里走了出去。 听得命令,从门外进来了两个高大的家奴,把李干反手缚住,死死地压着李干,押着他跟着那个叫陈残阳的男子走。 李干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但也不做一丝挣扎的痕迹了,此时的他温顺地像一只被阉割过的猪,默默走在屠宰场的路上。 那个敢对孙笑川痛下杀手的李干为何在这个人面前不敢有一丝丝的反抗,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且待小书童慢慢道来。 上上上回书曾说道,李干作为一个拥有汉人血统的汉人,在度过了孤独无依的童年之后,最终还是忍受不了草原上空乏无聊,多年的情绪积累之后,终于在十三岁那年爆发了——他简单的收拾好行李,只身一人骑着一匹快马横度草原而南下。 他一路上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只求最快到达中原,可是他还涉世不深,准备又不充分,他忘记草原的广阔无垠,还没跑出草原,随身带的干粮就吃完了,一路上举头四顾,看不到一个人,全是齐腰高的青草和散落如繁星的小野花。 后来李干饿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把马杀了充饥。没有了马,他就只有一路走着去。经历了风吹雨淋,烈日曝晒,把李干摧残得像一个逃难的难民。就在李干几乎快要支撑不住,倒在茫茫草原时,他终于看见了蜿蜒绵亘的长城。长城如一条黑色的巨龙闲适地卧在山脉间,睁开它疲惫的眼睛注视着李干。 李干看到长城心里不知怎么涌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激动。他振作精神往长城而去。早在这个时候李干的亲生父亲已经死了,他在长城脚下搬运石块的时候,沙漠刮大风,长城上的一块巨石没有搭稳,从上面落了下来,把他父亲砸成了一滩怎么收集也收集不完的肉泥。 长城上有官兵驻守,李干常在夜晚看见长城上升起篝火,悠悠天地之间,有白发征夫在唱汉人的歌。 李干以为自己不得越过有戒备的长城,后来才发现,其实根本不是这样。长城的戒备并不严密,有不少汉人和胡人在一些守备空虚的地方,进行买卖交易的活动,一些汉商用盐铁去换胡人的马匹。 李干于是就从这些地方偷偷越过了长城,进入了大中华的疆土。 李干以为中华大地上一片富庶安定的景象,结果其实并不是。刚刚过了长城,还没过上一天平静日子,他就碰到了胡人领兵侵犯长城附近的几个州县的倒霉事。胡人骑着烈马闯入城中,见女人便抢,见粮食就夺,屠杀无辜百姓,放火烧城焚屋。城中百姓没有办法,只好收拾行囊去外地逃难。 当时有一群有识之士号召难民前去京城逃难,意图逼迫朝廷重视戍守边疆的问题,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响应。 李干在这战乱硝烟中四处逃窜,穷困潦倒,身上所带的盘缠和值钱物件要么丢了,要么就被抢了,身无分文,连饭也吃不到了,这下真成了难民。他只好跟着数以万计的逃难灾民往京城而去。 一路上有不少难民饿死了,也有不少难民最后忍受不了饥饿加入了当地的土匪流寇总之就是人是越来越少了,难民队伍和中年人不停脱落的头发一样,越来越稀疏。好在李干身高体胖,脂肪含量高,最后竟然撑到了京城城郊,不过刚看到京城的城门一眼后,他就因体力枯竭倒下了,像一坨泥巴一样闷声摔在了路边。一路走来,像李干那样倒在路边的难民不计其数,没有哪个不被野狗乌鸦啃噬,最后化为荒草间的白骨。 · 出得门来,绕过曲折回廊,来到一亮堂堂的楼阁,楼周围一棵樱桃,两卷芭蕉,郁郁葱葱,高大挺拔,把这阁楼装饰成了女子的深怨闺楼。一副牌匾上面撒着亮灿灿的金粉,写着,“龙阳阁”。 初听那陈残阳的话,李干以为这是“龙阳阁”是一个用刑惩罚犯人的地方,如今看来倒像是红牌楼里专门养花魁的闺房。 可李干不敢放松警惕,他知道眼前的陈石头(虽然现在已经改名叫陈残阳了)的鬼点子馊主意多得很,这可是他以前见识过的。 进了楼来,蛟绡笼翠,锦帐垂钩,火红的蜡烛在灯笼里燃着,整个楼里亮堂堂一片,楼间悬着许多香袋,里面装着龙涎香,一股浓郁又撩人的香味如妖魅在楼里穿梭往来。 陈残阳上了楼梯,李干被押解紧随以后,上了楼来,李干大吃一惊。 只见楼上房间,有一张宽大无比的檀木床,上面铺着斑斓的虎皮,床前有一口大浴缸,可以装下十来个人一同共浴,浴缸由名贵的黑色大理石雕筑而成,尽显奢侈,里面盛着温泉水,还在冒着缕缕水烟,浴缸前的一片地上,伫立着一副梨花木打造的吊架,上面挂着几根用鹿尾编织的细绳,地上还有各式各样凌乱的器具。李干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干什么的,那是红牌楼里专门用来满足具有受虐倾向客人的辅助工具。 李干看到这些东西一下子愣在那儿,不禁问道,“陈石头,你想干什么?” “啪!”李干脸上又吃了重重一记耳光。 “我现在叫陈残阳,但是你不配叫我全名,你只能叫我残阳大人。”那白袄男陈残阳说着,一下子躺在那虎皮大床上,慵懒地指挥道,“把他给我绑到架上去,我要好好玩弄一番。” “是。”两位家奴应诺。 随后李干被扒得一干二净,赤条条的推上那木架上,脖子用绳子与吊架绑着,两手和两腿也被用绳子分别束缚在木架的四个角,远远看去,李干就像一个“大”字。 “你们先退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见李干被绑在木架上,陈残阳令他的奴仆退去。他自己一人拿着一条油亮长鞭,绕着光叉叉的李干走着,一边走一边说道,“你长胖了,看来生活过得不错呀。” 当他正对着李干,看着下腹他萎缩的鸡儿时,不禁笑道,“可是你的鸡儿还是那么可怜。” “陈石头残阳大人,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出卖你的!”李干垂着头,不敢看陈残阳,低声下气的说道,“但是我没有办法。” “啪!”鞭影从天而降,李干吃疼浑身战栗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脸上留下了一道红鼓鼓火辣辣的鞭痕。 “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那陈残阳笑着,眼里却已有癫狂之色,“你应该自己去尝尝华尔街天牢里的滋味,咦~~那可真不好受。” “我心里也不好受。”李干说,“我一直也觉得对不起你。” “对不起我?当年你把我妹妹拐跑了,扔我一个人去面对那全城官兵时,你可曾觉得对不起我?”说着,又是一鞭子。 李干埋下头不再说话,默默忍着鞭笞。 “我问你,我妹妹呢?她现在在哪儿?”陈残阳取下窗台边的红蜡烛,一滴一滴滚烫的蜡油倒在李干的肩膀上,像是铺上了一层红色的铠甲。 李干被烫得咬牙嘶嘶吸气。 “我问你呢!”陈残阳把蜡油换了个一个地方,滴在李干的鸡儿上,李干的鸡儿像乌龟受惊一样,顿时又缩回了一点。 “不说是吧。”那陈残阳拿起鞭子在李干被烫过的地方,使劲挥了几鞭,红色的蜡油脱落横飞,本来就脆弱的肌肤,竟然渗出血来,“我妹妹陈小花,如今到底在哪儿!” 李干咬着牙忍着痛楚不说,眼睛全是泪花。 “好嘛,你还真是个蒙古汉子,我看你还能不能再忍!”说着,陈残阳拾起地上,由象牙磨制而成的男子阳丨物,走到李干身后,对准李干的谷道就是用力一捅。 “啊!”李干终于忍不住惨叫一声,两行清泪哗哗流下,哭泣着,“呜呜呜,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小花,小花早在七年前就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浪子刀客钟专新【下】A 梁城。 酒楼“青莲居”大门外,围着一圈一圈黑压压的人,皆是放下碗筷酒杯从酒楼里一涌而出的江湖好汉。他们行走江湖多年,他们知道一个人在江湖中闯荡最可怕的不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而是孤独苍凉。 碰上今天有人比武斗架,他们各个无不面色激动,期待着一场好戏。其实江湖就是这样。当武林没有了腥风血雨,当江湖没有惊涛骇浪,那么武林和江湖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小书童本人一直持有这样的观点,这个世界有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很重要,但是有一个处心积虑,卧薪尝胆的大坏蛋更重要。(个人观点,求同存异) 所以我不喜欢孙笑川。他不是什么大侠,但也不配当一个坏蛋。他就是一个品行不端好逸恶劳的普通人罢了。 正午,西域的阳光猛烈,把街道照射的白灿灿一片。 眼前三位莽汉,高举大刀瞪着面前那慢条斯理的少年。 “呼——好热啊。” 那偷喝别人酒的浪子少年钟专新,瞥了眼天上毒日,把头上的蓑笠摘了,随便往周围的人群一扔,“谁先帮我保管着。” “小刀客,那你千万别死哟,你死了这破帽子可就归我啦。哈哈哈”人群接着蓑笠,开着玩笑。 钟专新轻轻一笑,“你们就好好看小爷我的刀法吧。” 少年摘掉蓑笠现出颓散的发髻,然后又把上身的衣服一扒,垂在腰间。钟专新并不粗壮,但是精干,紧致的肌肉在他身上勾勒出健硕的轮廓。他背上还有三道来历不明的褐色刀疤。 “来吧,一起上,别浪费小爷我的时间。”钟专新把腰间的刀拔出,举着它对三人说道。 “你在这儿都浪费了两年的时间了,还在乎这一点?”客栈里的小二听到此话,一边收拾倒下的板凳,一边忍不住吐槽道,“武林人士都那么装?真不要脸。” 那三位莽汉也不是傻子,三人打一个,就算赢了面子上也说不过去。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从中站出一个人,是一大胡子,身材高大,看样子有点回纥人的血统。 “小叫花口气可别那么大,”那大胡子说道,“且让爷看你的雕虫小技。” 说着双手举刀,踏着石砖,宛若一肉山向着钟专新猛冲而来。钟专新转身撤步后移,身法极其灵巧,那大胡子挥了个空,反而踉跄趔趄,钟专新绕其身后,顺势凌空一脚把他踢倒在地。 人群一顿喝彩。 “没意思,小爷我刀还没用就赢了。”钟专新转身对着另外两人,像是挑菜一般,“再来一个呗。” “我来!”另一人身材较之前面那位细长,手持柳叶刀直指钟专新。 钟专新持刀来挡,两人打作一团。那人刀法可以,一招一式有板有眼,刚开始进攻猛烈,横劈竖砍让钟专新只得招架,但只接了两招,钟专新就看出了这人使刀套路过于守旧,属于好看不中用的那种。 “小爷我可要反攻咯。”一面抵挡,钟专新一面轻松说道。刚说完,钟专新挥刀加快,呼呼生风,那人应接不暇,已有慌乱之势。钟专新见其分身乏术,心里使了个坏,手上挥刀的同时,脚下突然来了一个横扫,把那人一下扫倒在地。 不到片刻,打倒两人。又是一片喝彩之声,孙笑川在人群中差点没跳起来。 钟专新持刀而立,说了声,“叨扰了。” 正在此时,另外一个男子已按捺不住,持刀不告而上。 “新新,小心!”孙笑川看见这一幕,心里暗骂那人无耻,一边大喊道。想提醒那个浪荡少年钟专新。 钟专新闻声回头,那人大刀已挥下,“嗙!”钟专新持刀一挡,然后在地上翻了个滚。 “你这可不太光明磊落。”钟专新笑道,“我师父说过,这辈子他最讨厌三种人,不喝酒的人,背后捅刀的人,还有出尔反尔的人。” “那你师父有没有说,抢别人酒喝的人也很遭人讨厌呢?”那搞突然袭击的汉子倒也不脸红,侃侃说道。 “没有啊。”钟专新想了想,“肯定没有,我师父的话我一直牢记于心。” “毫无廉耻!什么样的师父才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哼,看刀!”那人大喝一声,举刀并起,和钟专新打成一团。 那人刀功不错,和钟专新打了颇久,一时间街上全是刀刃碰撞之声,明晃晃的刀片反射耀眼阳光,晃瞎了围观群众的眼,可大家都屏住了呼吸不想打破这场好戏。 “小子,你武功不错。”那人赞道。 “夸我的人多了,你还是往后稍稍吧。”没想到钟专新并不领情,故意气他。 这年头都不尊敬前辈了。被小辈侮辱,那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手上的刀法更加凌厉起来,钟专新也提刀作挡。 围观的人都以为钟专新抵挡处于劣势,但其中心思谁人能知。本来钟专新不想浪费时间,几刀把这人干掉便可离开,但是他突然来了兴致,想和这人玩玩,不然以“黄风四刀”传给他的刀法,这人撑不住三回合。 但由于梁城正午阳光猛烈,围观的群众痴迷看戏,不忍离开,一些人已有脱水中暑的征兆。钟专新甚至瞥见了一小孩儿在人群中快要晕倒了,但无人看见,连小孩儿他自己也看戏入迷没有察觉。 “哎,小爷我不陪你玩了。”钟专新暗自忖道。 想着,刀法中已不再抵挡,开始悄然进攻。那前辈察觉其中异样,抬起眼眸惊讶地看着钟专新。 钟专新手持兵刃,横刀破空,周围风声大作,地上狂沙卷起,漫天翻腾,迷了不少人的眼睛。那前辈忽然见自己被黄沙包裹,一时间寻不得钟专新的身影,忽而听得刀声破空而来,抬头一瞧,无数刀影如鬼魅般穿过沙幕而来,他根本无法抵挡。 “沙影鬼刃!” 黄风四刀第一刀。 风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一会儿,黄沙失去了风的借力,纷纷落在人们头上,衣服上,让各个都像是从沙堆里刨出来的一样。 人们发现,街道中,那偷袭的前辈已经跪下,面色恐惧,把刀扔在一旁,而钟专新正在慢吞吞地把刀收起来。 胜负结果已尘埃落定。 “你实在看不起我,等我挣了钱,把酒还给你便是。”钟专新说完,又朝围观的群众说,“谁拿了我的帽子,快还给我。” “敢问阁下的大名。”那人颤抖着嘴唇问道。 “我,钟专新,你可以叫我新新。”钟专新极其随意。 “新新,你真棒!”人群中,孙笑川开始第一个拍手叫好,其余围观群众也由心而发,大喊道,“新新,真厉害!” “谢谢各位,以后你们到‘青莲居’来都可以看到我。”那钟专新也毫不客气,面对赞誉照单全收,“我可以用我的刀帮你们切生鱼片哦。” 说着还向四周鞠了个躬,活像得了奖的大明星。 “钟专新,你杀了我吧。我输了。”那人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因为你输了,你就想死?”钟专新皱眉问道。 “我已无脸面在世了。” “那你自己去死吧,我可不想杀一个夸奖过我的人。” “钟专新!别再侮辱我了。” “我没侮辱你,你是该活着,你是一个不光明磊落的好汉。” 钟专新抬头望着“青莲居”酒楼的二楼,那扇紧闭的窗户,说道,“而我,什么都没有。” “那我就与你再战,直到你杀了我。”那人奋力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刀,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为什么他们都注重气节,明明抛弃这些东西可以活得更轻松更自在一点。 “好!那我就杀了你!”钟专新咬牙,面露凶意,拔出腰刀,一瞬之间移到那人身边,用刀抵着他的脖子,“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去死吧。” 众人皆惊,噤若寒蝉。不少人蒙住了未满18周岁未成年的眼睛,以免看见过度血腥的场面。 “钟专新,都两年了,求求你消停点吧!” “砰!”青莲居酒楼二楼窗户突然一开,一身着枣红色褶裙的俏丽女人叉腰立在窗前,这在黄土漫天的沙漠是一抹鲜艳的色彩。远远看去,此女仿佛是黄土荒漠中绽放的烈焰玫瑰。 她此时柳眉倒竖,瞪着一双大眼,正凶巴巴地训斥着那浪子刀客钟专新,声音清脆却又含着严威。仿佛是河东母狮在教训她不听话的老公。 所有人举头望向此女。 “那是真的漂亮,我佛了。”孙笑川看着这女人愣住了,口里含着口水说,“而且还是匹烈马,看来等着我的征服。” 那钟专新看着那女人,手里的刀顿时拿不稳了,他连忙收起手里的刀,穿好身上的衣服,有点羞涩的说道,“四娘,我就知道你骗我,你一直在酒楼里没出去过。” “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杀千刀的,一直在酒楼外面守着,我哪里有时机溜出去!”那女子恶道,“你别给我青莲居招惹是非了。” “那你先答应我,你是要嫁给我的!”钟专新坦坦荡荡大声说道。 那女脸上顿时飞起一朵红云,不过凶狠的表情仍挂在脸上,咬牙切齿不肯回答,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底下的围观群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另一段情节给惊奇到了,各个议论纷纷。 只有孙笑川暗藏不爽,看来这刀客是要和他抢女人了,而自己肯定打不过这人,不由地暗骂道,“你这浪子狗杂种,不过十七八岁,吊毛都没长齐的样子,凭什么去追求那么风韵饱满的少妇呢?亏我刚才还给你加油助威!我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医魔兰龟年 B 南疆某地,山林石屋。 “公子,这剑是哪儿来的?”被孙笑川尊称为“巫医”的苍发老头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正拿着丁潇潇的“血月”剑,他一边端详一边缓缓说道,“这剑可不简单啊。” “怎么了,是那个胖子的。”散发白衣青年兰龟年放下了手里的书,说道,“我又认不得这些江湖上的兵器,我只认得能治病的药。” “这剑有血腥气,很可怕。”那老头摇摇头,脸色有点沉重,“有藏匿不住的深厚戾气。” “哎呀,我的徐老爷子,我知道你的鼻子好,用一只鼻子就能嗅别毒草还是药草。”那兰龟年拍着大腿,哈哈笑了,“可你别去闻剑啊,这玩意儿生来就是弑杀的,肯定会有血腥气啊,你这不是废话吗。” “公子,这个时候老奴是不开玩笑的,你也别开我的玩笑。”那老者面色沉重。 “好好,我听你的话,不开玩笑了。”兰龟年却腹诽着,“刚才不知哪个老家伙拿权杖戳我屁股,真拿自个儿当巫医了,要不是看你进山陪我那么多年,我早就把你自制的仙丹扔狗尿里泡一泡。” “公子,我说的血腥气不是从外部沾染的血腥气,而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这剑是吃了很多人才长成这副模样的。”老者说道。 “吃人?我有点慌了。”兰龟年见老者如此严肃,也配合得正经起来,不作那玩世不恭的姿态,“继续讲。” “当年秦始皇横扫,并吞八荒,一统天下,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那十二金人,全是由六国沾满百万生灵鲜血的兵器所铸而成,戾气有多深重可想而知。” “你是说,这剑是取金人所铸造的?”兰龟年似乎有点头绪了。 “这不好说。”老者皱眉,“当年秦始皇把十二金人放在咸阳宫前镇守,后值倾覆,项羽巨鹿之战破秦军,入函谷关,把咸阳宫烧得一干二净,据说金人在大火中已经被烧毁,也有人说刘邦先进关把金人偷偷搬走一个。不过年代已久,孰真孰假难辨。” “这刘邦我知道,他就是一得志小人,算不得真英雄,项羽才是真豪杰。”兰龟年似乎没把握老者话语的重心,开始扯起楚汉传奇起来。 老头子白了自家的公子一眼,“公子,我的意思是说,这剑戾气太重,还是还给别人吧,你又不会使剑,拿它何用?” “好好好,我本来就不打算要,只是想看那个胖子救他娘子的决心如何。”兰龟年说道,“我好歹也是有点名气的,不摆点架子,人家都以为我医术不行。他们都喜欢以貌取人,他们觉得你这样老态龙钟,须发尽白的老头子才是好医生。” “哈哈哈,龟年,你何时才能不那么幼稚啊。”那老头摸着胡须哈哈大笑,笑完却正经道,“不对啊,我看那位汉子也并不是习武之人,怎么会有这等奇剑呢。” “这是他从他夫人手里拿的。”兰龟年指了指,躺在石床上的丁潇潇说道,“鬼知道为什么那么丑的男人居然能取这般美丽的女子为妻,跌破我的想象力。” “公子思春了?”老者哈哈大笑,打量着丁潇潇,刚才他被小乌龟吵醒,一直急着去补觉,还未仔细观察这女子,“你给她用药了?” “早就用了。这蛇毒浮于表面,没有浸透于内部,很好治。”兰龟年洋洋自得,“我用熏制化毒草药做的蜡烛,以热化气,以气驱毒。全天下可能只有我一家这样做吧,老爷子,你不夸夸我?” 老者眼睛明亮起来,欣喜地望着眼前的兰龟年,他何曾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天才。 “我是看着公子长大的,能看出公子从小就不是凡人,无论是对医书理论的掌握,对百药的认知,对治疗手段的创新,对相同病症却施不同计方,还有救死扶伤不看尊卑贫贱一视同仁,这些种种角度,从医术医德医学各个方面都是医界翘楚。” 兰龟年看着自己的老仆说出这种话,不由得两耳一红,好像老夫老妻突然玩起了浪漫,一下子不适应,“徐老头子,你这什么意思,一天不夸我,你就不舒服是吧。” “哈哈,”老爷子笑道,“要是公子不违婚约,不从皇宫里脱逃,可能现在已经是名满天下的医者,到时夸你的人就不止老朽一个,全天下的人都会夸您,大家还会给你封个名号,什么‘医圣’‘神医’‘医仙’啊太土了,我觉得,公子应该叫,‘医魔’!” 医魔。医者疯狂到何种地步才能称作魔? “徐老狗,你别说了,我可要生气了。”兰龟年脸上并没有因老者的阿谀奉承而喜笑颜开,反而因被勾起往事变得更深沉。 老者见状收起了话,跪下正色道,“老奴口无遮拦,还请公子重重责罚。” 责罚个屁。主仆都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还来这一套。 兰龟年摆摆手,不再理会他,埋头看手里那本医书,可他这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他心中有事烦得很,不禁骂道,“你这徐老狗,害我一天不得安心,连医书都看不进去了。” “《青囊》晦涩难懂,不看也罢。”那老者说道,“公子别气啦,我陪公子下象棋吧,我让您一车一马以罚我刚才多嘴,惹公子烦心了。” 兰龟年心里翻腾,你这老家伙棋瘾一来,就找我下棋,你这是替我分忧吗?不是为了图自己舒坦?你让我棋子难道不是为了显摆你棋艺高超,少了两子也能把我将死,然后把我嘲笑一通,你这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呀,这老狐狸精 那兰龟年正欲说话,却听得门外咣咣当当水桶声响,一个男子跌跌撞撞满头大汗而来。正是孙笑川。 “哎呀,我透你妈,那地方可真远。”孙笑川把两桶水倒进屋檐下的大水缸里,然后怀里抱着一堆鲜红粉嫩的大桃子进屋来。 “你要的桃子,怎么用来给我娘子治病。”孙笑川着急忙慌的说道,“你给我搞快点,我娘子要是没治好,我把你这屋子掀咯。” 兰龟年瞥了他一眼,拿起桃子就开始啃,一边啃一边点头,“嗯,好吃,我自己吃全部,待会只给小鬼头留一个就行了。” “你!这不是我娘子的药吗?你怎么给我吃了?!”孙笑川想到自己是被耍了,不禁大怒想用军体拳揍这人一顿,但是看着那老巫医还在旁边,也忍住了。 “老巫医,救救命啦,我娘子貌美如花,重情重义,是万中无一的好女人,你可别让她死了。”孙笑川见那青年无动于衷,只好求助老巫医。 老巫医哈哈一笑,“您莫慌,我徒弟早已对你夫人用药了,你看她脸色如初,只需半个时辰片刻就好了。” 孙笑川一看丁潇潇,果然脸色红润,呼吸平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挂着喜悦,但是心里对那青年又是感激,又是愤恨。 “我救了你娘子,连谢谢都不说一句?”那兰龟年啃着桃子,“你真是好大的派头。” “谢谢。”孙笑川几乎是咬着牙,让怒火从牙缝里窜出去才发出的声音。 “不谢。这剑还你。”那兰龟年把“血月”扔给了孙笑川,“你娘子是个武林中人,我看她内力雄厚,如此剧毒竟不能进她内魄分毫,只能浮流表面,我想我肯定是惹不起的,如有得罪还望您多多见谅。” 话是这样说的,但兰龟年脸上并没有畏惧之色,说完拿着书啃着桃子便进里屋去了。 孙笑川见“血月”回来了,丁潇潇的命和自己的命也保住了,不禁大喜,虽然这青年没什么礼貌,一脸愤世嫉俗的样子,他也没往心里去。 “哎,既然夫人苏醒还要等上那么片刻,这位相公,不如我们来下一盘象棋吧。” 那老巫医极为热情,一点也不像南疆的土著人,倒像是胡同口里晒太阳的老大爷,拉着孙笑川的手就往桌子上去。 只听哗哗啦啦的声响,棋盒打开,散落桌上,老巫医一个人津津有味地摆着棋局,孙笑川也只好依着老人家的意思,陪他下下棋。 孙笑川一直疑惑不解,这真的是南疆的巫医吗?传说中的虫蛊秘法以及神秘的祭祀仪式呢? “当头炮!”老者哒一声,“该您了,你可千万别分心啊。” 一声令喝,令孙笑川回过神来,孙笑川摩拳擦掌,哼嗯哼笑道,“老爷子,我孙笑川在石坞城下棋可是一把手,曾经把一些臭棋篓子下出心脏病的,您没有高血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小花姑娘 C “石头与小花,相依走天涯,石头不说话,小花没有家,风雨虽不大,人生如细沙” 京城城郊一城门过道里,有一女孩靠在墙角弹着一个破旧木琵琶,唱着再简单不过的童谣,歌声虽然稚嫩,却透着一丝动人的凄楚。 女孩旁边的木架上躺着一大男孩,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他闭着眼睛呼呼大睡,一顶破草帽盖在他脸上。 城门过道里虽然来往行人很多,却鲜有人给这女孩面前的破碗里扔几枚铜板。 小姑娘扎着两条马尾辫,脸上蒙着一层灰土,样子显得很是穷困,可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像敦煌沙漠里的月牙泉不断冒出清凉和希望。 “嘿,小丫头,你会唱《闺房乐曲》吗,快给咱唱一个!”几个靠着城墙根晒太阳的乞丐,闲得慌了没有事做,开始逗弄那新来的女孩。 “我不会。”女孩低下头羞愧地说道。其实不是她不会,是她连听都没听说过,别人一问她她不知道的东西,她就会低下头,觉得自己很没用。 “哈哈哈”那几个乞丐笑成一团,“你可以去学啊。” “去哪儿学?”女孩很兴奋。 “去百花楼啊。”几个乞丐异口同声道,说着又笑了起来,“那里免费学,还可以拿钱呢。” 女孩当然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好的事,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但是又忍不住问道,“这百花楼在哪儿?” “你当真要去?”那几个乞丐一脸震惊,然后又笑成一团泥,“去吧去吧,就在城中呢。你看这世道,就是笑贫不笑娼,明目张胆的想做妓” “我!” 原本在木架上睡觉的那个大男孩,猛的起身,操起墙边的木棍,就往那几个乞丐冲去,那几个乞丐被吓得仓皇逃窜,有一个乞丐跑得慢了一点,被一棍打中了腿。第二天他凭借这条伤腿比同行多乞讨了三个铜板。 “哥,别追了。”那女孩连忙喊道。 “呸!”男孩在地上吐了一唾沫,对那几个流氓乞丐愤愤骂道,“你们再敢骚扰我妹妹,爷爷我让你们小命难保!” 说到这里,大家已经能猜到这两人的身份,这正是十五年前的陈石头和陈小花。十五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且让小书童喝口可乐润润嗓子,慢慢道来。 此时,已近黄昏,一轮斜阳,照进城门口里,撒在两兄妹脸上,全是血红色。秋天一到,夜晚的脚步总是来临的那么快。 女孩从一随身小麻袋里掏出半块烧饼,那是今天上午花了一个铜板买的,只吃了一半。她递给男孩,“石头哥,吃点东西吧,中午你也没吃饭呢。” 叫“石头”的男孩低头看了眼妹妹,转过头去,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你吃吧,我不饿。” “我不信。”女孩鼓起嘴来说道。 “嘿,我管你信不信,我说不饿就不饿。”石头来了气,也没正眼瞧妹妹。 “那我也不饿。”女孩把烧饼重新放回口袋里。几粒芝麻留在她手上,她看了眼石头,然后自己开始舔手上的芝麻,芝麻的香在她嘴里四溢开来。 “小花,你都多大了,还吃手指。”石头看了眼女孩,想起刚才的事,便作大人模样开始训道,“我觉得你真是个小傻瓜,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直接和我说,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被哥哥训斥,但是妹妹心里却是很开心的。 “哥,可没有人欺负我啊。”小花妹妹很天真的说。 石头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妹妹啊,连自己有没有被侵犯都没个判断。看来以后总少不了自己的担忧和照顾。 “哥,那你喝水不?”小花妹妹拿起自己的牛皮水袋,拔出塞子递给石头。 石头看着妹妹水汪汪的眼睛就已经满了,他笑了笑,接过来痛快地饮着。 “听说,今天早晨又一批打西边来的难民涌到了京城里。” 有两个行人从城楼而过,一人说道。 “是啊,难民个个和那九幽地狱里钻出的饿死鬼一样,我看京城那些大官贵族,面对自己主持的天下居然有那么多穷困潦倒的黎民,心里是否有点汗颜!”另一人愤愤应道。 “嘘你这话可别大声乱说,这京城四处都有东厂,锦衣卫的耳目。” “怕什么,我只是个老百姓,谁做得好我就夸谁,谁做得差我就骂谁!你看那滕扬大官人,难民一进城,他就开仓放粮,熬义粥赈济灾民,此等仁义人物,我第一个服他!” “是啊是啊,别说了,快走吧。”一人赶紧催促他走,免得祸从口出。 两人走后,城楼里黑黢黢一片。 “小花妹妹,你听见了他们说的吗?”石头从木板上跳起来,顿时来了精神。 “听见了。”小花妹妹问道,“怎么了?” “明天有我们的饭有着落了。” “哥哥,你是说我们去冒充难民去吃接济粥吗?” “不是。”石头摇摇头,“那么多难民喝粥,那粥肯定全是汤汤水水,没几粒米。” “那哥哥你是说”小花妹妹露出忧郁色来。 “走吧。”石头从木板上跳下来,往城郊外大步走去,“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抢了。” 小花妹妹咬咬牙,背着自己的破木琵琶,把地上那口破碗装进自己口袋里,紧紧跟在哥哥身后。 难民一路走来,历经风霜,肯定很多人坚持不住倒在了半路上,当时每个人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更不会去理会,帮助那些倒下的人。这些人被遗弃在荒郊野外,任其自生自灭。 石头想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从这些死人身上拿点东西。 有的难民身上揣着戴着很多家传的物件或首饰舍不得拿出来换钱换粮,于是还没撑到京城就死在了半路上。这虽然不是名贵的物什,但也可以拿去京城当铺当点银子用用。 石头知道在死人身上摸到钱财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他看到死人身上穿着完整的衣服也要扒下来,喊小花洗干净。第二天装作急需用钱的人,拿去当铺当,虽然衣物更不值钱,但是换几枚铜板还是可以的。 石头当然知道发死人财不仁不义甚至无耻,但是他从家乡逃兵难而来,其中尝到的辛酸苦辣滋味让他为了活下去,什么事也干得出来。 夏末夜晚,北京城西郊。 繁星当空,如银尘漂浮夜空,散发淡淡的光芒。黄土小道两旁,一片广阔荒野草地,里面万千虫儿齐声吟鸣,如果只看天空,仿佛是天上的繁星在耳边沙沙作响。 “小花,别发呆了!”石头低声喝着,把沉溺在如此夜景中的小花妹妹唤回神来,“你搜那边,我搜这边,有事叫我!” 说着,石头哥哥沿着路边草地,埋头仔仔细细地搜索着。 小花有点怕这一大片齐腰深的草地,里面可能有蛇。但是她看见石头正在草地辛苦翻找着,自己也不能站着不动。于是她咬咬牙,走进草地里。 小花借着夜色看见了一些难民的尸体,丑陋,冰凉,残缺,甚至开始发臭。她目睹这些惨状,一双大眼睛不由流下眼泪来。 为什么这世间有那么穷苦的人,为什么这世间有那么多不幸的人。小花在草地里走着走着就哭了,她忘记了自己怕蛇,她也忘记了自己也是万千不幸人其中的一员。 眼泪模糊了小花的眼睛,她走在草地没看路,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着了,一下子摔倒在草地里,她去摸着绊自己的东西,想看那是什么东西,却摸到了一只脏兮兮的手。突然那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小花吓得大叫一声。 小花此时才看清,那是一个人。他是难民,但好像还没死。小花大着胆子靠近那人,她感受到那人浅浅的呼吸声,听到了一句微弱的,“妈妈” 小花顿时不再害怕,她把那人抱在怀里。她看见那人虽然身材有点大,但面孔也只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模样。和自己差不多。 难民都是饥饿的。小花心地善良,忙从腰间掏出水袋,往这人嘴里倒水,还把没吃完的烧饼掰成一片一片,用水喂进那人嘴里,那人也动动嘴,把东西咽了下去。 “小花,怎么回事?”石头听了刚才小花的一声尖叫,连忙从另一头跑来,生怕小花出现什么意外。 “哥,这个人还活着。”小花一边喂,一边忧伤地说,“他好可怜。” 十五岁的陈石头在这天晚上,看着妹妹怀里抱着的那个人,永远没想到,这是打开他悲惨人生之门的一把钥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腾扬家族 【上】C 陈残阳的双手在战栗着,他浑身也在战栗着,灵魂像破茧的蝶在他身体内挣扎。一种悲哀如海水漫上了他的心,他那颗本就残破不堪的的心浸润在海水里,难以遏制的疼。 “我对不起小花,我对不起小花”李干被绑在吊架上,垂着头不停地哭着,像是在赎罪一般。他的谷道还插着一根白色的假阳丨物,两腿之间流下一股红色的血来。 “死了?就死了” 陈残阳愣着,口里不敢相信的吐露着。 可随即,他脸上的表情从惊天骇浪的悲伤变为了漠视一切的平淡,然后又从平淡变成了邪魅的笑意,此番情绪变化在我看来就像是恶魔蜕变留下的沉重的壳。 “哈哈哈”陈残阳疯狂的笑着,“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她就看不到我今天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死了就看不到这世间有多么的癫狂,死了就永远是我那个天真无邪的陈小花。” 可陈残阳笑着笑着却又哭了,他流着眼泪咬紧牙关,把塞进李干菊花里的假阳丨物用力再捅进几分,似乎想把李干捅死在这里。 李干一边哭,一边吃痛惨叫着。 “你知道吗,你才该死,你本来就应该死了的。小花是天底下最傻的人,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却想着救你。”陈残阳凄苦的说着往事,“你这种人,活在这世上有何意义?早点死了该多好。你我都该死,这上苍无眼,偏偏让我们这种人活到了现在” 李干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 他睁开迷蒙的眼,耳边是人走来走去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是如此的清晰,像是踩在他的耳边,“沙沙沙”的声音如一根细线把他从沉睡中钓了起来。 李干以为自己快死了。在濒死的时候,他看见了自己的从没谋面的母亲,母亲的脸蒙在一团光雾里看不清楚,他只看见母亲的一双眼睛明亮又充满爱意的看着他,他喊着“妈妈”,母亲于是坦胸露乳,把乳丨房放进他的嘴里,他尝到了从未品尝过的仙露琼浆。 而现在,这里是地狱,还是人间? “嘿,哥,他醒了,他醒了!”一个女孩喜悦的声音在他耳边跃起。 “醒了就醒了,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有什么高兴的。”一男孩没好气的说,“我实在想不通,你救他干嘛?” 昨夜,小花把仅有的饼给了这个家伙吃了。今天早晨,石头不得不又去花两个铜板买了两个烧饼当今天的干粮。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他们可能在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把他救起来干嘛?”陈石头质问着小花,“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哥哥,可我们总不可能扔他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吧。”小花把李干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像抱着一个爱不释手的布娃娃,“他会死的。” 石头气得摇摇头,却又无话可说。他讨厌妹妹多余的善良,善良虽然珍贵,有时也是累赘。 李干睁开了眼睛,适应了光线后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他躺在一个天桥下,一个女孩娇嫩的脸映入眼帘,女孩看见他醒了很高兴,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这是哪儿?”他虚弱的问道。 “这里是北京城。”女孩说道。 “我说兄弟,你没事就赶紧爬起来吧。”旁边一个男孩看着他,催促道,“我妹妹的腿都被你压麻了。” “哦,对不起。”李干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想赶紧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可是由于身体太过虚弱了,还是爬不起来,只得躺在女孩怀里。 “你还是没恢复好,先歇歇吧。”女孩关心的说道,“不用急着起来。” 说着,女孩伸出手指去把李干头上的一根干草取掉,女孩娇小的手掌不小心碰到了李干的宽阔的额头,李干感受到了一种温热,他的心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张张嘴唇,“谢谢。” “你说什么?”女孩没听清,“你是要喝水吗?” 女孩于是掏出牛皮水袋来。 李干正欲再说一遍,却感受到地面在震动。 “腾扬大官人又在西门口散粮发粥了,有粥喝,有粮拿,大家快去啊!”有人带头喊道。 顿时,半个北京城的难民全都蜂拥而去,形成了万人狂奔的场面。 “小花,还不快拿着碗去喝粥!”石头命令道。 “可他呢,谁来照看?”小花担忧着。 “你先去吧,我来看着他。”石头说,“你先去,喝完粥再回来,然后我再去喝粥。” 小花还是有点犹豫。 “你不听哥的话?”石头皱起了眉头。 “那你来抱着他。”小花要求道,仿佛是在托付一个很宝贵的东西。 让我抱他?抱一个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臭家伙,而且还是男的。 石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石头看着小花妹妹不舍的样子咬了咬牙,坐下来把李干的头抱在了怀里,心里一阵恶心,像是抱着一坨牛粪。 小花这才放心的拿着自己的破碗往难民堆里跟着,往西门口去。 石头见小花走远了,一下子把李干的头扔在地上,“呸,恶心死我了。” 他看着李干呆滞的眼睛说道,“我妹妹已经对你够好了,你可别恨我啊,你本是该死在野外的人。” 说完,石头把李干扔在了天桥下的一阴暗地上,自己撒腿就离开了。 · 北京城,西门口。 这里难民密密麻麻,吵吵嚷嚷,他们为了喝上一碗粥,拿一袋粮而拥挤在这片空地上。不少难民已经接到了一碗粥,他们小心翼翼端着碗,或蹲在墙角,或坐在屋檐下,或藏在人少的地方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滚烫的粥米。有人已经喝完了自己的一碗,可还是很饿,他们开始装作刚来的,准备喝第二碗。 西门口大楼的楼下,摆着三口一丈宽的大铁锅,几个脱了上衣的壮汉站在高凳上在锅里用大铁铲搅拌着,他们的汗水滴进锅里,锅里散发着粥的香味。 一列列难民拿着碗在焦急的等候着,他们因米香味而流口水。 “别急别急,粥马上就熬好了,保持好秩序那位老哥别插队。” “你这家伙都来三次了,别以为我没见过你,滚一边去” “大家记着,是谁接济你们的,要记住我们腾扬大官人,他可是个大好人呀” 在等待的时候,那些散救济粮的腾扬家族的人,一边给难民舀粥,一边不停地说着,“你们吃了,可要记着腾扬大官人的好啊,别做白眼狼” “是谁给你们粥喝?是谁救了你们的小命?”腾扬家族的手下,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保安在旁边循循善诱着。 “是腾扬家族,是腾扬大官人,腾扬大官人万岁!”难民感激涕零的回应着。 · 西门口大楼,二楼。 “你这逼,叫我回来干撒子嘛?百花楼里的好几十个嫩模姑娘还在等着我呢,我和她们都约好了,说来一次最剧烈的战斗。” 一个身着华服的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少年拖着往二楼阳台而去。错过了和嫩模的约会,中年男子很是生气,肉乎乎的脸上抖动着不悦。 少年很激动的说道,“父亲,我替我们腾扬家族做了一件大好事,足以让咱们腾扬家族声名远扬,收揽人心无数。” 那中年男子目光发愣,看起来有点呆傻,说出话来软绵绵的,毫无男子雄风,“你这个逼崽子,又干出什么事啊?” “最近涌入京城的难民很多,宫里的大臣看见了也不管,我自作主张开仓放粮,接济这些灾民。”那少年脸上甚是自豪,“反正咱腾扬家族家大业大,又和皇家有渊源,经得起大笔挥霍。” “那你叫我回来干嘛?!”中年男子怒了,“那么多嫩模等着我,就因为你这逼开仓送粮给别人,就耽搁你爹享乐纵欲的时间?” “爹,你听我讲,这是一种投资,我们收了民心,民心所向之处,宫里大臣就会不由自主朝我们靠拢,给皇上说咱好话,咱家族稍以利用,就可以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到时候,权利要多少有多少,嫩模要多少有多少,腾扬家族养猪场开遍天下,腾扬家族的保安也可以遍布天下。”那小少爷娓娓道来。 “哦,真的吗?”那中年胖子老爷露出天真的笑容,“嫩模真的要多少有多少?” “那是当然。现在就要请爹爹在难民面前露一下尊容,让他们感受到爹爹,感受到腾扬家族对他们的爱意,他们才会由衷爱戴咱们呢。”那小少爷聪明过人,眼里藏着瑞光。 “好好,为了俺的嫩模,俺豁出去了。”那肥头大耳的胖老爷激动之下居然说出了家乡话,“你这逼怎么那么机灵,一点也不像俺亲生滴。” 两人来到西门楼二楼阳台,一目望去,全是嚷嚷吵吵的难民,正午的阳光猛烈,白灿灿的光把难民的模样照得一清二楚,他们浑身全是黄泥,尘土,脏兮兮的,他们头发凌乱,面色憔悴,瘦骨嶙峋。他们抱着自己的那口破碗拼命的舔着里面残留的粥米。 几千条或猩红或蜡黄的舌头齐刷刷的舔着碗。声音哗啦啦的,仿佛是蝗虫铺天盖地飞过天空。 “这群逼,让我恶心。”那个肥头大耳的老爷,也是腾扬家族的话事人,此时他皱起眉头,想要呕吐,“爷想吐。” 他才待了不到三秒,转身就想离开,一点也不圆滑世故。 “爹,别走啊。”那个少年拉住了他,“先忍一忍,起码你得给下面的难民打声招呼啊,每次你都走得那么突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呕吐的,但又说不出话来,只得瞪大眼睛看着下面的难民。 楼底下的难民堆里,有个几岁的小女孩东张西望,突然看见了西门楼二楼上那个肥硕的身影,她愣了一会儿,忽然指着那个大老爷硕大的头说道,“妈妈,我想吃猪头肉了。” 女孩身旁的一个妇女,可怜的说着,“你说什么猪头肉啊,瞧把我家妞妞饿的,都出现幻觉了。” 可当那妇女抬起头顺着小女孩的手指往上看时,她也愣住了,她呆呆的说着,“妈妈我也想恰猪头肉了。” 一时间所有的难民都抬头往上看,心里不约而同的涌起了一个想法,“我想恰猪头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腾扬家族【下】C 北京城西门口,西门楼二楼。 “爹,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在西门楼开仓散粮十天,让难民天天有饭吃,也让那宫里的达官贵族们看看咱腾扬家族的经济实力。”那少年志气满满的说道。 但他身旁那位肥头大耳的大老爷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顾点头,“随便你怎么干,你爹我又不管你,我已经把家族托付给你了,你爹我这生别无他愿,只要漂亮的女人做我的嫩模玩玩。” “快看,那就是腾扬大官人!” 正在此时,底下有人带头喊道。 所有难民都往西门楼二楼看来,眼里闪烁着感激之情,他们齐刷刷拜倒在地,“感谢腾扬大官人的接济之恩,腾扬大官人救命之恩”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那肥头大耳的腾扬少主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动,一点也没有被感动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四儿,爹露了一个面就够了吧,我不想看这群穷逼在这儿跪跪拜拜呜呜渣渣的,让我心烦意乱,百花楼里新来的嫩模还等着我呢,我可要溜了。” 说完,那腾扬大官人转身就离开了,肯定直冲到百花楼去寻欢作乐了,仿佛那是一个可以忘却任何烦恼的天堂。 那少年叹了一口气,乌黑的眸子露出一点忧郁,却马上被另一抹凶光占满。腾扬家族的未来现在要靠自己一人力挽狂澜。 “四小主,百花楼的王升久亲自来催账了。”正当儿,从外来一个管家似的老者连忙上前禀报,“他挑着一箩筐的账本在外面候着呢。” “这死龟公是来要命的。”那少年脸色阴沉,跟刚才在父亲面前喜悦时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他要多少钱?” “这些年少主在百花楼吃喝玩乐,嫖赌无度,已经欠下了一百三十万两银子。”那管家如实道来。 “怎么多?!”那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父亲他做了些什么!” “小主别怪老奴才毒舌多嘴,老奴实在是心力交瘁,为咱腾扬家族痛心疾首。少主在百花楼里夜夜笙歌,酒池肉林,若不是今天您强行把少主从百花楼里拉出,他可能死在闺房里也不会踏出百花楼半步。”那老管家说着,还流下几滴浑浊的眼泪,“还望小主劝劝少主,让老爷幡然醒悟。” “都是那个贱女人害的,不然父亲不会变成此番模样。”那腾扬四小主咬牙拍着栏杆骂道。 他转而又问道,“范西舟你先别哭,我来问你,咱们腾扬家族财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够不够还债?” 一说完这话,那少年自己心里也涌出一股荒凉,没想到,堂堂腾扬家族也会有被追债上门的今天。 “禀四小主,财库现在还有银约一百五十万两,还债有余,但是剩下的钱已经完全无法维持腾扬的运转了,要不了多久,咱腾扬家族可能就要破产” “好了,我知道了。”四小主打断道,“叫那王升久回去吧,就说我七天之后一定亲自拿钱奉上,如若违约,我腾扬家族企业全部抵押给他,让他不要打搅我父亲,任他在百花楼里作乐。” “是。四小主可这”那老管家范西舟对于主子的做法,却有点不解。 “缓兵之计。”四小主望着远方,淡淡说,“那钱我不可能给的,给我时间想个对策,剩下的你别管。” “是。”那范西舟正准备退去,但又返来。 “又有何事?”那腾扬小主见之,问道。 “小主,我听见了刚才您的施粮计划了。”那老管家说,“可咱们腾扬粮仓里的米已经不够这群灾民吃十天了,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样下去,我们腾扬家族连自己吃的米都没有了。” “没有米,那就让他们吃肉!”那四小主激动起来,像是昏了头脑,“咱腾扬家族的基业不就是养猪发财的吗?肉总该多得是吧,把那些病猪死猪搬出来,先分给灾民吃了再说,必须把这群灾民为我腾扬所用。” “禀小主你还不知道,咱们腾扬的养猪场如今已经不多了,在北京城真正属于咱腾扬家族的养猪场只剩下三家了。”那管家向着四小主说道,话里带着家道中落的悲哀,“平时都说咱腾扬家族家大业大,其实不然,腾扬如今已经外强中干,被架空成一个空壳子了,徒有一个显赫的威名。” “啊?”听了这话,那四小主仿佛被抽空了身体,蔫儿了下来,“想当年,咱老祖宗还在时,东土这半个北方都有我们腾扬家族的养猪场,为何如今没落成这副光景?” “小主,你也知道的,这朝的皇帝全都是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货,完全不记当年的恩情。”那管家也开始愤愤骂道,“先是下旨让咱们推恩分封,意思无非是分散化解咱腾扬的权势;过去少主又不善经营,让那些贪官恶吏,还有东厂太监锦衣卫巧立名目,变着法子把咱们腾扬家族占了不少,而皇帝老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故意让他们削弱我们家族经济” “没有我们腾扬家族老祖宗,这开朝太祖早死路边,和这些难民一个德行了!”那腾扬小主怒不可遏发冲冠,说话也开始过激,“这狗逼皇帝,我” 范西舟见之,略感欣慰的叹道,“四小主莫动了气,还好您早早游学归来,学识已丰,腾扬家族在你手里头还有复兴的希望。少主做的唯一一件对的事就是把家业交给了您,若是给其他几位小主,哎不说也罢。” · 这腾扬家族看起来好像和当朝皇室有莫大的渊源,也有莫大的仇恨,其中故事真相究竟如何,等小书童查阅一下史料,再做叙述。 后来在稗野史书《至博通鉴》中小书童浏览到其中的故事,在此向各位看官道来: 这当朝太祖皇帝和其他古皇不一样,并不是顺应天示自然去承接的皇位。他本是平民出生,在前朝末年,拥兵作乱,最后夺得了天下。 说起当朝太祖,当时他不过是乡野一村夫。不过那时正值前朝末代,前朝皇帝继位时才七岁,年幼无知,被阉党宦官篡了权,朝廷上大臣贪生怕死不敢抗争,于是阉党宦官当政,昏庸无道,暴政苛民,而底下的大官小吏大兴赋役劳役,趁机鱼肉百姓,收刮民脂民膏。百姓难忍苛捐杂税和徭役,不少能人异士率众揭竿而起,大呼,“苍天已死,替天行道”。一时间天下大乱。 当朝太祖每天种地也无聊,听得附近州县不少农民起义,心里也涌出了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怀。于是他趁机揽同周围几个村的闲汉和愤青,拿着种地的锄头镰刀,奔赴战场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和那些镇压叛乱的官兵打得是你死我活。 当然太祖没有死,跟着他去打仗的人倒是死光光了。镇压叛乱的官兵刚开始兵强马壮,太祖他们拿着简陋的农具,全凭一腔热血和人打,结果热血撒在地上,变成一摊污迹。不过太祖运气好,打了败仗之后没被官兵追杀死,但是也只得四处流窜,当一个有家不能回的浪汉,整天食不果腹。 有次太祖饿急了,问路边种地的农民拿点东西来吃,说以后如果富贵定有所报。 那几个农民瞅了他一眼,把一块泥块扔在他面前,毫不客气的说,“那你就吃吧。” 这让太祖相当心寒,不知道此生的奋斗和颠沛流离是为了谁。 话锋转到腾扬家族。当时腾扬家族的祖先是个屠夫,也就是杀猪的。腾扬家族听姓氏就知道并不是汉人,他们家是五胡乱华后遗留在中原的羯族人,不过几百年过去了,已经和汉人融为一体。只有在体格上看出点差异。 腾扬家族可是从一代才开始发家的。当时腾扬的祖先全名,腾扬豸屠。是有名的杀猪匠,他的杀猪的工具仅为一把金丝楠竹刀和一根竹腔。 一些大家族,大庄户人家,每逢佳节宴会,需要杀猪的时候。他们都会叫腾扬豸屠前去杀猪,完事了还要给不菲的报酬。 如果仅仅是为了杀猪办宴,其实随便叫个壮汉提着刀也能杀,为什么单单请豸屠来杀猪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大家其实都是为了看豸屠表演的。那时半个县的人都知道看豸屠杀猪可是一次赏心悦目的视觉盛宴。 豸屠杀猪有三绝:不吵,不血,不肉。 所谓不吵。众人将待宰之肥猪绑在大马凳上,猪见将死,定死命大叫,猪叫声响彻云霄,让人心乱如麻。但看豸屠一来,人高马大五大三粗,一身肃杀之气,猪见之顿时哑口无声,如死神索命,先把它的魂给勾了去,猪只得垂头安然等死。 所谓不血。豸屠手持一尺长的削尖竹管,缓缓摸着猪脖子,趁猪不备一瞬之间将竹管插入猪的胸腔,直刺心脏,猪还来不及挣扎,猪血滚滚从竹腔射出,落入盆中。片刻,猪死,然猪身,人身,地上,并无半点星星血迹。 所谓不肉。猪身于热开水中烫过后,豸屠挥舞竹刀,屏气凝神一丝不苟于猪身上翻腾。猪毛如雪纷纷落下,猪身纯净干洁;开膛破肚,而不触及内脏,分肉剔骨,各部分骨肉分明,肉分得隽致整齐,从未有多余细碎肉屑残留。 所以豸屠去哪里杀猪,哪里的狗最讨厌他,因为他从不浪费一点肉。 每次看完豸屠杀猪,众人都会鼓掌欢呼,大呼过瘾。时人叹道,“古有庖丁解牛,今有豸屠杀猪!妙哉妙哉!” 豸屠杀完猪后,该庄庄主必盛情款待之,吃完饭喝了酒,不仅给他钱,还把猪下水和猪头肉煮好了给他带上,表示很高兴结交豸屠这样的好汉。 有次豸屠给某户人家杀完猪后,挑着担子回家,因为路远,走到中午半路上就饿了。豸屠生性豪迈无双,于是放下担子,从挑子拿出猪头肉在路边就开始啃。 豸屠正大口大口啃着猪头肉,他眼角余光突然瞧见旁边有个人影,抬头一看,只见路边一蓬头垢面,面色憔悴的男子正流着口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是看着自己手里那块猪头肉。 “龟龟,你也想恰猪头肉?” 豸屠倒也不多说话,从挑子里拿出刀来,把手里猪头肉劈成两半,把另一半交给了那人,“你这厮想吃就说,愣在哪儿干嘛,快快快,拿去吃吧。”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祖,他接过猪头肉就开始一通大嚼,觉得人间从未有如此美味佳肴。 豸屠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豪迈一笑,“你这泼皮真是饿疯了。” 说着,豸屠把挑子里的其他熟食和酒全拿出来给太祖吃。 太祖吃完,双目含泪,拜倒在地,“谢壮汉施肉之恩,小人无以为报,以后得富贵,必与你同享。” 那豸屠听了不以为意哈哈大笑,挑着担子径直回家去了。 后太祖重操旧业,先当了土匪,后又起兵反抗,最后率领千军万马,攻城破池,夺得了天下。夺得天下之后,给功臣封官加爵的时候,太祖当然没有忘记那个给他猪头肉吃的壮汉。 太祖后来派人找到了豸屠,问其何所欲。豸屠不敢相信眼前的皇帝,竟是当年那个穷困泼皮,说道,“小人只是一介屠夫,只求杀猪过日子,不求他欲。” 太祖感其朴实无华,封其为屠案侯,掌管天下猪肉买卖,腾扬后人可世代沿袭其爵位。太祖知其非汉人,封侯恐难以服众,以“恩重如山”为由,于是赐腾扬家族一汉姓——“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瘟疫的婚约 C 十五年前。中原青州,正通大药局。 清晨,正通大药局的宅子里,廊庭外挂着一排排鸟笼,里面最夺目的是那只白眼喜鹊,鸣叫起来宛若天籁,可今天还没叫几声,却被铺天盖地,黑压压哗啦啦飞过的乌鸦群吓到了,顿时不敢在笼子里鸣叫,反而上窜下跳,十分不安。 “那‘小白凤’咋不叫了呢?” 旁边一间大屋子里,一位略显富态大老爷正对着铜镜穿戴衣衫,他听见外面的喜鹊忽然不叫了,敏感地纳闷道,“这是不祥之兆吗,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吧?” “老爷洪福,哪里来什么不祥之兆?这喜鹊不叫了是多么正常,就是让凤凰来,它也不能一天到晚叫个不停吧。”大老爷旁边有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她一边帮老爷穿戴,一边安慰道。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那个大老爷开怀一笑,说道,“龟年呢,好几日没见他了,该和他商量一下进京的事了。” “那孩子你知道的,调皮得很,出门从不给我们这些姨娘长辈打招呼的,就是老爷您他似乎也不怕你。”那女子说着,语气中有点嗔怪之意。 “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了,是有点不受规矩。”那大老爷说着却并无责备,反而很自豪,“不过这正是我兰知通的儿子该有的样子。” “是啊,您倒是宠他得紧,不怕他闯出祸端。”那女的趴在兰知通的怀里娇声说道。 “他闯什么祸?他会闯什么祸?”兰知通反问道,“他一不嫖,二不赌,要是听话点,我这大药局以后就是他的了。这小子跟他娘一样,从不为我添忧” “哎呀!老爷你又提那个女人!”娇艳女子嗔撒娇道,“她都出家为尼那么多年了你还提她,你是不是还念旧情呢?奴家要生气了!” “好好,我不提她了。”兰知通轻轻拍着怀里的女人,转而说道,“我猜龟年现在肯定和那个徐尝草爬山采药去了,他除了看医书,摘草药就不会干别的” 正在说着,一老家奴突然闯了进来,着急忙慌的说道,“老爷,朝廷来旨了!” “现在在何处?!”兰知通松开怀里的女人,问道。 “就在大门口!” 兰知通赶紧正了正衣冠,出门去,他不知为何大清早圣上就来旨意。 出得门去,刚过那花园门口,便见得一位身着大红袍的大太监,身后也跟着两个小太监。这几个太监全用白纱蒙着口鼻,这打扮十分古怪。 兰知通还不知道作何言辞,只见那大太监一看到兰知通便尖声尖气的说道,“你就是兰知通?” 兰知通弯腰作揖,“正是小人。” “话不多说,快接旨吧。”那太监跟火烧屁股似的,很着急的样子。 兰知通和他的家奴通通拜倒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州兰知通,其子兰龟年,医术高超,享誉一方,吾皇感其医德,封为御医,官拜四品。召其择日入宫,为安庄公主治病,不得有误,钦此。” 大太监说完了后,环顾四周,“兰龟年去哪儿了?” “禀公公,犬子外出择药,过两日便回来。”兰知通说道。 “那你帮他接旨吧。”说着大太监把圣旨交给兰知通转身就走了,好像家里起火了一般。 兰知通收到圣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他都会好好招待送旨太监,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离开,这是他的生意之道——和所有人搞好关系。若是以往,那些太监找个理由也要在药庄里留下来过夜,根本不急着离开。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了? “老爷,皇上又下什么旨了。”那娇艳女子此时才从屋里出来,“我听见什么公主病了。” 兰知通把圣旨捏在手里,看也不看,“生个屁的病,就是催龟年进京和她完婚,得什么病?她得了春心荡漾病。不过,这太监怎么走得那么急” 那女子捂嘴一笑,“老爷连公主的坏话也敢说,真厉害。” 兰知通没理会她,皱着眉头喊道,“来人啊!” 听得主子呼唤,四周便跑来很多家奴,“谁知道那兔崽子去哪儿了?快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很多人相顾摇头,表示不知道公子去哪儿了,人群里有个家奴战战巍巍说道,“公子好像去了墨县。” “他去那儿干什么?”兰知通命令道,“把他给我带回来。” “墨县几天前爆发了时疫,死了近千人了,疫情已经快蔓延到我们这附近了。公子应该是去治病了。” 兰知通心里一沉,他揪着自己的胡须,他终于明白那几个太监为什么慌着离开了。 “这臭小子,把自己当什么了,华佗扁鹊?”兰知通问道,“公子一个人去的?” “还有那个徐尝草。”有人回道。 “我就知道,没这老家伙,龟年也不会那么大胆。”兰知通说,“不要愣在这里了,你们都出发,快去把公子给我带回来!快!” “是。” 所有家奴一同散去,花园顿时空空荡荡。兰知通却还是越想越气,把手里的圣旨像扔垃圾一样给扔进了花园里。 · 青州墨县。 数以万计的人在官道上驾着车马,带着钱财妻子拼了命逃难着,官道上堵得水泄不通。有人急不可耐,从官道上走下来,踏着青青田地往前而去,众人见之,学着他踩着农田争先恐后而去,把好好的庄稼踩成一片烂泥,仿佛有一个吃人的恶魔在后面紧追不舍。 城中大街小巷上已空无一人,冷冷清清,除了偶尔有条狗跑过去,再不见活物。 城郊外某处搭起了密密麻麻的白帐,空地上立着一个大火炉,里面烧着东西,冒着黑烟。白帐内外的木架床上躺着一排排染疾的病人,不少郎中医生戴着白面巾四处奔走,煮药喂汤,但随着搬来的病人越来越多,一时间这块土地上哀鸿遍野。 某间帐篷里。 一白衣少年正观察着一重症病人的症状,询问其状况。 忽然帐篷一掀开,进来一老人,虽是老人却一头乌发,精神奕奕,两眼放光,和大小伙子无异。 “公子,你交代的事,老奴已经办妥,已经把染疾而死的人隔离,他们的衣物也已经烧了,药也让那些病人喝了。”那老人说道,“还有其他吩咐没?” “注意通风,尽量使病人分散,然后不要让任何外人闯入病区。” “给,我新写的药方,添了几味药。”少年用笔在一草纸上写了写,递给那老人,“交给那些郎中医生,让他们去城里药房抓药。” 老者接过来看了看,点头说是。老者正欲走,但却又转身回来。 “你还有什么事吗?”少年皱起眉头说道,“别耽搁时间了,有屁快放。” “公子不急,在你处理之下,疫情已得到控制,病人症状已有显著改善。老身有点私事给你说。” “说。” “听说,老爷现在派了满山的人来找你,看样子他有点生气。”老者漫不经心说着,“您回家恐怕要遭重罚,不如” “生气就生气,我怕他生气?”少年头也不抬说,“无非是让我进京做驸马,给他的正通药局在京中造势,他可巴不得成为皇亲国戚,把他的正通药局开得满天下都是。” “寻常人家哪能随便当驸马呀,肯定是少爷太优秀了。”那老者一脸谄媚。 “优秀个锤子,不就给她安庄公主治了一次感冒吗,这就赖上我啦,皇宫里究竟多无聊,怎么看见个男的就想上?非要我和处对象,她以为自己魅力多大呢。”一提起当驸马,少年就来火,皱起修长的眉,“这婚约比他妈瘟疫还可怕。” “公子别气了,等这时疫一除,你再借故染病,皇帝以为你得了瘟疫了,怕你传染,你就可以不用当驸马了。” “是哟。”那少年一拍大腿,喜道,“你这徐尝草鬼主意真多,真是宝刀未老金枪不倒也。” “公子,彼此彼此。”那老者笑着回敬道。 少年突然注意到这老者面巾挂在胸口,不禁怒道,“徐尝草,你快把面纱戴上,这病传染性很强的,你这老不死的想死了吗?” “是是是。”徐尝草笑着把面巾戴上,“老者还等着时疫一除,和公子下棋呢。” “谁和你这怪物下棋,以后再说,快滚快滚。”少年怒斥着。 徐尝草虽退出了帐篷,但犀利的眼睛一直盯着兰龟年,目光如刀一般切割那兰龟年,仿佛那是一块罕见的宝玉,正在接受雕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青囊 【上】C 半个月后,青州,正通大药局。 正屋大堂里,兰知通手拿戒尺端坐在那太师椅上,兰龟年百无聊赖地站在他面前,一会儿打哈欠,一会儿东张西望。旁边的八仙桌上赫然摆着两面黄色的圣旨。 “兰龟年,你给我站端正咯!”兰知通一拍桌子大声喝道,“你没长骨头吗?” “哦。”兰龟年懒洋洋应了一声,把身体稍微正了正,突然想到什么,说道,“爹,你知道武林中有种功夫叫‘缩骨功’吗,听说没长骨头的人练这种功夫有优势,我可以试试吗?” “啪!”兰知通一戒尺挥来,打在兰龟年屁股上,斥道,“净说批话,私塾的老师没给你说过,言多必失,大音希声吗?” “说过啊,但我在我爹面前能失什么呀,对不对?”兰龟年嘻嘻哈哈的说着。 兰知通看着自己儿子,都已及冠之年了,还那么不稳重,一时间心里百味杂陈。 “你自己说,这段时间你犯了什么错。”兰知通瞪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个让他又爱又气的儿子,“少说一条打一哈。” “等我想想,”兰龟年抠了抠脑壳,想想说道,“我知道了。一,儿子不肖,私自外出行医,一不小心拯救了墨县数万百姓,我让老爹蒙羞了。二,来感恩戴谢的百姓和官员太多了,把我们家的门槛都踩坏了,爹爹虽然很生气但是还要装出一副笑脸,我让老爹心忧了。三,治好了时疫,正通大药局声名大噪,老爹天天接受拜访,晚上没有精力和凤姨亲热,我让老爹不痛快了。哎,我居然犯下了那么多大祸,我真是太不孝了。” 兰知通听了儿子说了那么一大堆,不仅没生气,反而开口大笑,“够了,你这是认错,还是夸自己呀,还是损你爹没有眼光呀。” “嘻嘻。”那兰龟年笑着摸了摸头,啥也不说。 “不说笑了,你看着那桌上两面圣旨。”兰知通正色道,“皇上一直催你赴京任职,连下两封谕旨,你自己看着办。” “我不去。”兰龟年倒是爽快,一口回绝。 可兰知通怒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儿子你必须去!” “你怎么不去?就知道叫我去。”兰龟年又犯倔脾气。 兰知通笑了,“皇帝老儿他不要我这个老头子,他看上你了,你名气大啊,你把其他医生束手无策的时疫给治得妥妥的,小半个中原都晓得咱们青州有个少年神医。” 两父子亲密无间,说起话来也不把那皇帝当平常那般尊重。 “嘿,那我非去皇宫给那皇帝老儿一人治病?”兰龟年说,“天下百姓的病不比他更多,更需要治吗?” “你这傻小子,你还可以给皇帝那些后宫佳丽治病啊,她们可空虚得很,又喜欢称病邀宠,你去给她们看病,一见到你,居然如此相貌堂堂,没准把皇帝老儿都忘记了,和你搞上了。”兰知通一边说,一边笑,仿佛自己正在和皇上哪位妃子颠鸾倒凤。 兰龟年白了自己正在意淫的父亲一眼,“算了吧,你这话别让凤姨听见,她可是个醋坛子。我听徐老头儿说,御医各个头脑迂腐守旧,我去当御医,他们难免不服,要故意为难我,我还是不去吧,我真的怕被嫉贤妒能的老顽固们投毒。” “那徐尝草是个什么玩意,倚老卖老的狗东西!”兰知通本来和自己儿子说笑着,话中里却突然闯入了一个外人,不禁怒拍桌子,“当年在青城山下,要不是咱药局商队救了他,他不被那群賊人砍成八截暴尸荒野?收他当个药房先生现在还管起我儿子来了?看来我要和这老家伙谈谈聊斋了。” “算了爹,他比你年纪还大,你还是让着他吧,这老不死的一天到晚就想着练仙丹下象棋,平时还是很守规矩的,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兰知通打量着兰龟年,听着他为徐尝草故作无意的辩解。他明白自己的儿子跟着那个徐尝草不知道学了些什么,对那个老头子比对他这个爹还亲密。 兰知通心里翻起一股醋意。 “还有一封圣旨是叫你去和那个安庄公主完婚。”兰知通整理一下心思,说道。 能和皇家攀上亲戚,普通百姓早就高兴得要跳楼了,但是这两父子脸上都没喜色。倒像是某家宝贝女儿被土匪头子看上了,被逼着做压寨夫人的感觉。 一听这个消息,那兰龟年脸白了,“爹,这门亲事是你给我答应的,我可没同意。我是打死也不会去做皇帝的倒插门女婿的。” “人家的嫁妆都已经送来了。”兰知通冷冷说道,“皇上不惜身价亲自来找我联姻,谈话的时候,皇上虽笑着叫我亲家,但你爹背后还站着几个带刀冷面侍卫,我要是不同意,你爹我人头就落地了。” 兰龟年知道父亲的难处,可是他还是觉得别扭,甚至有点委屈。 “哎,不就是取个媳妇儿嘛,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和你娘都把你怀上了。”兰知通说,“你不喜欢她的话,你还可以纳妾啊,像我” 兰知通不说话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多舌了,他也看到了兰龟年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 小时候的兰龟年几乎不说话不和别的孩子玩,整天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兰知通在那个时经常看出这个孩子眼里充满着忧郁。长大后,这孩子变得极其调皮放纵但也懂事,眼里流露的全是玩世不恭。但是就在刚才,他从兰龟年眼里看到他童年时的忧郁。 玩世不恭是一种掩饰,藏匿着脆弱又的天真。 “我准备给那些来人说我刚从墨县回来,正染病在床,至于让我上京结婚,再往后推迟吧。”说着,兰龟年冷漠地转身离开了大堂,不管兰知通说什么也不可能让他回头。 兰知通叹了口气,他知道不应该在兰龟年面前提起他娘。 可圣旨里一直在催,说什么皇太后快熬不住了,急着想抱重孙子,似乎暗示着如果你抗旨不来,皇太后驾鹤之日就是你兰家灭门之时。这让兰知通不知如何是好。 哎他叹了一口气,头上的白头发又窜出几根来。 忽然他想起了一个人,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来。 正通大药局,后花园。 兰知通背身伫立在一潭清澈的池水前,往那水里扔着薯粒,溅起水花。池里的硕大的,五颜六色的锦鲤一拥而上,张开大嘴争抢那一点微小的食物。有些小鱼挤不进来,只得在外面游来游去,无可奈何。 “老爷,您找我何事?”一个黑发老者从外急冲冲走来,走到兰知通身旁低首问道,那样子看起来十分老实听话。 兰知通转过身来扫视着他,这个干瘦却精练的老人,兰知通一直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即使他这么多年来都如此的低微谨慎,言听计从。 “哦,没什么急事。”兰知通说,“徐尝草,我就想和你聊聊而已。” 老者抬起头来,和兰知通对视了一下,从兰知通的眼神里他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徐尝草,你来我们药局有多少年了?”兰知通问道。 “老奴来正通药局快二十年了。”徐尝草答道,“我来第二年,公子就出生了,这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哈哈,说来也是,按年纪辈分,龟年也该喊你伯伯。” “不敢不敢,老奴只是贱民一个,不敢高攀。”徐尝草连忙托辞道。 “这是什么话,龟年打小起,我都不怎么管他,他也似乎不怎么爱和人说话,但他和你在一起,他就活泼起来,像换了个人似的。可以这样说,在他眼中,你比我还要亲呢。” 徐尝草听出了兰知通话中的意味,忙跪到在地,“老爷,跟随公子那么多年,我从无意诱导公子作出格之举,公子生来自由烂漫,思想活跃,脱然于俗不过老爷说得也没错,老奴对公子不加约束也是失职,惹得老爷烦心了,还请老爷恕罪。” “起来吧。”兰知通弯腰去扶他,“你年纪比我都大,我还得称你一声‘徐老’,让你跪着怪别扭的,不合适。” 兰知通扶起了徐尝草后,往池边一棵榕树下走去,树下有石桌石椅,桌上摆着一盘象棋。 “徐老,来,你不是爱下象棋吗,今天陪我下下。”兰知通招手说着。 徐尝草听了赶紧过去,于是两人分坐两边,开始摆棋局。 “徐老,我可没怪过你。”兰知通一边下棋一边说道,“你把龟年培养成了一个名震一方的少年神医,我还得感谢你呢。想当初我还以为他是一个有心理病的问题儿童,这辈子恐怕没什么出息了。” “公子天分极高,大智若愚,而且又极嗜学,能有今天的成就和他的努力还有遗传的天赋分不开的。”徐尝草谦虚道,“本来生在医学世家,闻着药草味长大,在这种氛围里不成为一代名医都难。” 听了徐尝草的奉承,兰知通大笑,“你这人精,说话真是挑不出毛病来。” 徐尝草也跟着笑。 “对了,徐老你知道龟年的婚约吗?”兰知通说道,“去年,龟年进宫给公主治病,他以为他妙手回春,把公主治好了就走了,没曾想公主病更重了,非要他又去治。” “老爷说的是相思病吧。”徐尝草点破谜语,“公子一表人才,办事认真严肃却生性高冷,总给人拒之千里的感觉,那些怀春少女最吃这一套了。恐怕公子给公主诊脉之时,那公主就已病入膏肓了。” “哈哈哈,”兰知通大笑着,忘记了保持形象,“你这老东西还研究少女心思,老不正经的。” 可兰知通一笑完,就冰冷了下来,“皇上已经跟我有了婚约,而且嫁妆都送来了,连下两封谕旨催龟年赴京完婚,皇上是已经等不及了,可这兔崽子不愿意去,这叫我如何是好。” “这公子为何不去?”徐尝草问道。 “你可别装糊涂,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兰知通皱起眉头,“我想我和他娘的事对他有不好的影响,我一直都很内疚。” “老爷,我只不过是个家奴,是不该干涉兰家的家事的。”徐尝草露出推辞之色。 “你别给我找借口,于公于私你都该给我想法子劝龟年赴京。”那兰知通恶狠狠的说道,“不然你想看我们以欺君之罪,被满门抄斩吗?让我的正通大药局就这样落入他人之手吗?” “老奴替老爷能做什么?”徐尝草连忙放下手中棋子低首说道。 “你和他私交甚切,比我还情同父子,无论用什么代价,我要你去说服他去和那个安庄公主成亲。” 徐尝草想了想,“好,老奴尽力而为,一定让公子答应这桩婚事。” 兰知通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不禁问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徐尝草笑了笑,颔首道,“不过是由着公子性子来,给他编个谎话,让他自己上钩罢了。” 兰知通心想这老家伙果然鬼主意多,但还是和颜悦色问道,“什么办法,仔细说来听听。” “老爷知道《青囊》吧。”徐尝草微微一笑,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大太监王公公 C 北京城,皇宫,中和殿。 亮丽堂皇的宫殿中,一身着黄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殿中榻上,榻上放着一几案,几案上摆满了奏折。他翻了翻一下奏折,困意袭来,然后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几滴水来,他用衣角擦了擦眼睛,他听见自己的眼珠子在眼窝里咕噜咕噜的转动着响,揉着很舒服。揉完了,他一抬头,猛的瞧见了恭恭敬敬站在殿门口的小太监。 这个太监这好像是新来,他并不认识。 不过那小太监年纪不大,估计才十一二岁,长得是细皮嫩肉,肤白唇红的。 “嘿,你过来。”他对那个小太监喊了一声。 小太监听了立马快步上前,“皇上,有什么吩咐?” 小太监声音清脆如翠鸟之鸣,看来是还没到变声期呢。 “朕问你,你是新来的?”这个中年男子原来是皇帝,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啊?” “禀皇上,奴才叫小叶子。一个月前才进的宫。”小太监低着头答道。 “奇了怪了,一个月进的宫,就被安排来服侍朕了?”皇帝纳闷道,“谁准的?” “是王公公。” “哦,是他啊。”皇帝恍然大悟,“好,小叶子,过来给朕捶捶背,朕背有点疼。” “是。” 那小叶子战战巍巍走过来,看见皇上侧卧在榻上面对自己,并没有把背朝向自己,好让自己给他捶背的意思。这小太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啪!”皇帝拍了一下床榻,愠怒道,“你不听话?朕叫你捶背呢,你想被砍头吗?!” 小太监被吓得面色清白,两股战战。 “哈哈哈,”皇帝见他被吓得那样子,由怒变笑,“别怕,快上榻来给朕捶背。” 小太监赶紧脱了鞋,露出白色长袜爬上榻边,皇帝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白很软很滑,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小太监的手被皇帝抓住,也不敢挣扎,任皇帝揉来揉去,那皇帝的手还摸上了他的脸,嘴里喃喃着,“这是牛乳里泡着长大的吧” 突然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大红蟒袍,腰佩金钩玉带,头戴红花翎的大太监火急火燎进来。那小太监和皇帝远远一看见他,两人立马从榻上下来整理衣着,很有默契地装出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来者太监一眼来便看见慌乱不自然的两人,虽心知肚明但仍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镇定自若的扶地请了个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咳了咳嗽,“王公公请起吧。” 那大太监一起身,便是让人感觉不怒自威。这大太监生的一副炭黑皮囊,仿佛是那开封包拯的亲戚,但是他的脸上却抹着厚厚一层白脂粉,白脂粉上又涂着红脂粉,活像泡在牛奶里的奥利奥又抹上了樱桃酱。这样的装扮妖艳怪诞,让人忍俊不禁却又不寒而栗。 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掌印太监兼司礼监掌印太监,太监中的皇帝。看样子,当朝皇帝也有点畏惧他的意思。 “我听说皇上今儿个早早就退朝了?”王公公尖声尖气的问道。 “怎么啦?”皇帝皱了皱眉头,“今天的事务颇多,朝廷上大臣因为边疆问题吵个不停,一时难以定夺,让我头晕脑胀,我一气之下就退朝了。” “皇上可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心子,那群大臣就会耍嘴皮子功夫,哪里知道皇上日理万机有多辛苦。”王公公说道,“依奴才看来,这事儿完全可以拖一拖,过几天再来管。” “不行,这事儿很重要,不然朕也不会下了朝还在这里批阅奏折。”皇帝说,“朕可不想被百姓骂成昏君,只是这奏折的事务太多了,处理起来颇费时间和精力,公公可以帮帮朕吗?” 这是要主动让阉党干政的意思啊。 “皇上万万不可啊,先祖留有遗训,不可让宦官干政啊。这是前朝留下来的教训啊!”那太监拜倒在地,激动地说道。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 “哎,”皇帝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就让朕累死在如山的案牍之上吧。” “皇上要保重龙体啊。”大太监王公公说道,“为了给皇上解忧,奴才过几天为皇上引荐几位人才,他们都可助皇上减轻案牍之劳。” 皇帝听了喜形于色,拍拍手,“还是王公公好啊。” “这是奴才的本分工作罢了。” 皇帝饮了一口茶,只觉得身心舒畅,不再看那厚厚一叠折子,反正过几天会有人来收拾。喝完了一杯茶,他瞅了眼身旁的小叶子,娇滴滴的甚是可爱。 可他见大太监没有离开,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不禁问道,“公公,还有什么事吗?” “皇上听说了吗,最近京城涌来了一大批难民。” “在朝上听大臣们说了。听说那山逆若带头开仓赈济灾民,实在是给其他富人一个好榜样,过几天朕要亲自去接见他,好好赏他,是他给咱皇家安抚了民心。”皇帝说着龙颜大悦,“要是其他官员都像他那么懂事,我还至于每天那么忙吗?仔细一想,他们家族和我们皇家还是世交呢。” 大太监王公公听了,不为所动,“皇上可听说了现在在灾民之间流传的一句话没?” “什么话?” “如今北京城上至垂暮老人,下至黄发小儿,都在说,‘我想吃猪头肉’。这话仿佛一串密语流传在坊间。” “这又怎么了?”皇帝不解。 “他们这是在暗示开朝太祖,怀有不敬之意。”王公公镇定自若的说道,“太祖是吃了那豸屠的猪头肉才活下来。腾扬家族今天借灾民之口翻旧账,就是要让皇上您记住他们家对皇家的恩情,他哪里是替您安抚民心,他是借此夺人心,想要来绑架皇上您啊。” “这话说得不在理。”皇帝摇摇头,“王公公有点牵强附会。” “不是奴才牵强附会,是这腾扬家族确实如此。太祖当初滴水之恩涌泉报,赐这豸屠为屠案侯,他们不仅不知报答,借先祖庇佑大肆养猪修场,成了一方富贾后,后人越发狂妄无礼,居功自傲。尤其是那山逆若,皇上喜得公主之时,他作为王侯居然不来行礼问候。而且,他们已经不再对外用先祖所赐的‘山’姓示人,而以腾扬自称,大有数典忘恩之意。”王公公甚是激动,说得口沫横飞,“如今他们家道中落,反而开始念起旧情来了,他们家族分明是吃老本,借图皇上的恩情来翻身,这不但不该赏,反而该罚!” “这”皇上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不知作何回答。 “还请皇上明鉴啊!” “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皇上苦着脸摆手道,连忙转移视线,“换个话题,我来问你,那个青州兰知通他儿子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上京?不仅公主等不及,皇太后也等不及啊,皇太后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着,要不是她身体不好,她都要去青州拉人了。” “禀皇上,兰龟年最近把墨县的时疫治好了,回来就称病了,不能来,恐怕还要等个几日。” “生病了?”皇帝拍桌子,“朕不信。他是年少成名的医者,连瘟疫都治好了,哪里还会把自己病倒呢?肯定是装的。” “皇上明察,可是我们总不能把未来驸马从床上拖起来塞进车里吧。” “怎么不行?”皇上气冲冲的,“这兰龟年连朕的面子也不给,真是狂妄哎,不过,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只是公主和太后催个不停让朕心烦,小妮子不过十六就急着嫁人了,这些女人啊,我真是搞不懂。” 说来奇怪,古来皇帝多后宫,正牌子女或私生子无数。偏偏我们这位皇帝,后宫虽多,却只育有一女,平日里不近女色,除了和外国使节宴会时,其他休息时候也不看宫女起舞弄清影解乏。 “对了,那天山蛇女现在怎么样了?”那皇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 “皇上是说那蛇女赵幽幽?”王公公回道,“现在已经打入陡余城,和那个卢苇侯厮混在一起,不出几年,那卢苇侯定成提线木偶,任她掌控,陡余城迟早不攻自破,划为我国之土。” “妙妙妙!”皇帝大笑,“当年父亲费尽心思攻打陡余城而不得,如今靠一女人就轻易取之,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不过皇帝笑着笑着,就愁眉苦脸起来,“古有妲己祸纣王,褒姒戏诸侯,古人言,红颜祸水,果然不假。听说那山逆若也是被一女子玩弄了感情,如今才变得呆呆傻傻的模样,哎,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哎呀,皇上说起山逆若,他的四儿子山不惑游学回来了,如今是他掌管腾扬家族。”王公公见状,立马将话题重新拉回到腾扬家族上,“此子我见过,长得是一副鹰眼狼顾之相,我听面相者说过,这副面相脑后必生反骨,此子胸中有大气魄,腾扬家族在他手中,可能会生出祸端。” 皇帝一听他又开始念叨腾扬家族可能造反的事,不禁叹了口气,这王公公啥都好,就是太爱疑神疑鬼。 “大气魄?怎么说,你倒是给我说说呀。”皇帝问道。 “皇上可曾见过谁家赈济灾民开仓十天,不仅如此,您可曾见过哪家富人为了赈济灾民,不惜大肆宰杀自家养殖的肉猪,煮好了切碎了送到灾民嘴边?可这腾扬家偏偏做了!” 那王公公阴阳怪气怒不可遏,话语里中无不表达着对这种行为的评价——腾扬家族居心叵测,企图谋变。 (小书童写的小说是架空历史的,是有很多虚构瞎编乱写成分的,切勿与真实历史对号入座,否则极度影响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告辞 【上】B “嘿嘿,将军!”老巫医把马一跳,登时孙笑川的“将”被老者的“车”“马”堵死在那营帐里,进退不得,已是死棋了,笑道,“孙公子,承让了承让了。” 一看棋盘之上,孙笑川的那一方,其他棋子被徐尝草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个光杆司令在苟延残喘。其实当徐尝草把孙笑川的最后一个过河卒给吃了的时候,就想说孙公子你已经输了,但那孙笑川死活不肯答应。 “嗒。”只见孙笑川把棋“将”往外挪了一步,问道,“你这老头,哪里将死了,明明活着好不好?” 徐尝草愣了愣,“公子,你这将还能出帐的吗?没有开玩笑吧。” 孙笑川看徐尝草惊愕的样子,反而气道,“老巫医你会不会下汉人的象棋啊,我都成光杆司令了,可以触发被动技了。” 被动技?那徐尝草一头雾水。我想不仅徐尝草一头雾水,连在座各位看官也一头雾水,就让小书童轻抿一口星巴克的拿铁为大家慢慢道来。 孙笑川在石坞城当恶霸的时候,一天到晚闲来无事就喜欢四处游荡,身后还带着几个会走社会步的精神小伙。各个身上穿七彩寿衣,下面是勒蛋紧身裤,踩着豆豆鞋,腰上别着“笑川牌”双截棍。 有天午后,孙笑川吃了饭百无聊赖,看见街道口梧桐树下有两个大爷在下棋,一时兴起冲过去把一个老头踢倒,坐在老头的小椅子上,然后就开始逼着另外一个老头和他下棋。 那个老头看见是大恶霸孙笑川,顿时就吓得愣住了,脑血栓突然发作,双手和脑壳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完全无法下棋了。 “你这老家伙咋回事呀?”孙笑川身后的几个精神小伙,看见大爷一直在摇晃,不服气,“孙哥都没摇起来,你倒先摇起来了?!” “你们别说,大爷的脑血栓摇有点意思的,你们好好学着点。”孙笑川拍拍桌子,“大爷先别摇,你来陪我下盘象棋,你赢了,我就把你家老太婆还给你。” 一听到可以把自己老伴从孙笑川的八抬纯金大轿下救出来,大爷立马不摇了,“孙大兄弟,你所言当真?” “我孙笑川何时所言有假?”孙笑川说。 大爷一下心里慌了,这孙笑川从来不信守承诺是出了名的。 孙笑川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自顾自地把棋盘摆好了,大爷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和孙笑川下棋。 下了两步,大爷就看出孙笑川的棋艺并不高,顶多算入门级,自己随便下都能赢他。大爷内心一下升起一股傲气,想把孙笑川的威风在棋局上杀一杀,几次可以将军都没有将,硬是把孙笑川所有棋子吃光,只剩一个光杆司令。大爷把孙笑川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件事他可以吹嘘一辈子。 “将军!” 大爷把“炮”一架,孙笑川的将在营帐内进退不得,死得梆硬。孙笑川看着这局势抓耳挠腮想不出法子,脸憋得通红。 大爷脸上浮起潇洒自信的笑容。他不仅挫了大恶霸孙笑川的威风,还拯救了自己的老太婆,这一刻是他人生巅峰。很多年以后,听着窗外的寒风,大爷瘫痪在床屎尿拉了一裤子却没人来收拾,他会想起那次和孙笑川一起下棋的午后。 “将个锤子的军。”孙笑川身后的一个精神小伙探出身子,把孙笑川的“将”移出了营帐。 “你耍赖,将军还可以出营的吗?”大爷急了。 不仅大爷急了,孙笑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将可以出营。 “你这老头,懂象棋规则吗?”那个精神小伙强硬的说道,“孙哥只剩下一个将,触发被动‘败军之将’,现在可以出营帐了!” “啊?”大爷下了五十年的象棋还没听过有被动技。倒是孙笑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象棋还可以这样玩。” “大爷,您记住了,人生总有磕与绊,败军之将往前干。”说着,孙笑川的几个精神小伙在大街上就开始摇了起来。 大爷知道他们在耍赖,当即就想扔了棋子把桌子给掀了,但是看见精神小伙手里挥舞的双截棍于是只得作罢,耐着性子和孙笑川下棋。反正你就一个将了,难不成还能把我将死? 孙笑川的将出了营帐,就像小卒一样一步一步往前拱。因为象棋是回合制游戏,所以大爷率领车马围追堵截也难把他杀死,最后竟让它过了河。 精神小伙见状,拿起孙笑川的“将”横飞过去把大爷的车给吃了。 “岂有此理!”大爷更急了,“又触发被动技了吗?” “当然了。”精神小伙解释道,“项羽过了乌江回到江东,刘邦拿他毫无办法。所以可以到处飞。” 孙笑川听了,拍手大笑,“妙妙妙!” “大爷你听好了,霸王别姬身上纹,掌声送给江东人。”说着,精神小伙又在街上摇了起来。 大爷气得想吐血,就这样,孙笑川的过河“将”如疯狗一样把大爷的所有棋子吃干净了,把大爷的“帅”堵在了营帐的角落,动弹不得。 大爷此时脸色惨白,好像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把自己的帅移出了营帐,“我也触发被动技‘败军之将’了吧,我也要出营帐。” “啪!”精神小伙双截棍一挥把他的棋子打落,“你不行。” “为什么?”大爷苦着脸说,“我也只剩一个光杆司令啦。” “你见过双方都打了败仗的战役吗?一次棋局里只能触发一次“败军之将”的被动。所以,孙哥可以,你,不行。” 大爷气得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大爷你听好了,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说着,精神小伙又开始在大街上摇了起来。 “大爷怎么了?”孙笑川看见大爷在地上突然不动了。 精神小伙们腆着脸说道,“孙哥棋艺高超,把这些臭棋篓子下得无脸见人,只得装死。” 孙笑川哈哈大笑,从此威名大震,石坞城无人敢和孙笑川下棋。人称,“孙棋圣”。 · 这下大家明白了吧。可是“老巫医”徐尝草不知道啊。徐尝草愣在那里,说道,“孙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开玩笑?”孙笑川气道,“我这是像开玩笑的人吗?” 徐尝草看着孙笑川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也不像在开玩笑,看来是两人的游戏理解出现了偏差,玩得都不是一个版本的游戏,根本玩不下去了。 “搞快点,你下不下呀?”孙笑川催促道,“怎么想那么久啊。” 徐尝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下了那么多年的象棋,如此奇葩的对手倒是第一次见。 正在僵持之际,只听石床上发出一声闷哼,是那丁潇潇苏醒过来了。 “我先饶你一命,本来你这棋必死。”孙笑川见状扔下棋子赶紧过去看丁潇潇。 徐尝草大舒一口气,还好他不下了。 “我的剑呢?”丁潇潇摸了摸周围,抬头环顾四周,“这儿又是什么地方?” “剑在这里。”孙笑川连忙殷勤地把剑交给丁潇潇,“这儿是南疆,你中了蛇毒晕倒了,是巫医把你救好的。” “哦。”丁潇潇明白了大概,看着眼前的老者,起身弯腰谢道,“谢巫医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在此谢过。” “哈哈哈,”徐尝草抚髯笑道,“夫人本身内力雄厚并无大碍,老朽只是略施小计把蛇毒驱散而已。” “夫人?”丁潇潇疑惑道,她一下子就知道是孙笑川搞的鬼,怒瞪着孙笑川。 孙笑川只得陪笑解释,“未过门的,未过门的” “你再敢四处胡言乱语,我一剑刺死你。”丁潇潇作拔剑之势。 “我不敢了,不敢了”孙笑川吓得摆手,说道。 正在这吵闹之际,那白衣青年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皱眉道,“吵死啦,吵死啦,我书都看不进去啦。” 他看见丁潇潇站立在那儿,手持长剑一身侠气,看来是已经恢复了,“女侠,你现在觉得如何?” 丁潇潇见兰龟年如此询问,想来肯定也是出手相救之人,颔首说道,“好多了,多谢公子。” “不用谢不用谢。”兰龟年摆手道,“区区小病而已。只是我不知,你是如何中了这蛇毒的,你与那陡余城卢苇侯那两夫妻又有什么瓜葛?” “嗨呀,”孙笑川抢着说道,“那卢苇侯和他老婆全是怪物,一个是没脑子的大马猴,一个是阴险毒辣的蛇精怪。那蛇精想来害咱家,还好有潇潇,几剑就把那蛇精杀死,剁成了碎片。中了蛇毒是因为大意了。” 孙笑川得意洋洋,好像是他出手杀死了蛇精赵幽幽。 “什么?!”那徐尝草和兰龟年听了目瞪口呆,“女侠把她杀了?” 丁潇潇微微点头,仿佛觉得这并不值得惊讶。 “敢问女侠大名?”兰龟年正色道。 “丁潇潇,敢问公子大名。” “额,这个我不方便说。”兰龟年不想别人知道他的名字,“我就是巫医的徒弟。” “我叫孙笑川。”孙笑川在一旁不甘寂寞,指着自己说道。可没人搭理他。 “丁女侠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兰龟年叹道,“这蛇狠毒辣我早有耳闻,过去几年有上千人中了她的毒,人还来不及送到我这儿,就已经毒发身亡。” “我也无意行侠仗义,只是她要杀我,我只是还手罢了。”丁潇潇回道。 “你也太谦虚了吧。”孙笑川插科打诨道。 “总之不管怎么说,丁女侠做了一件大好事。”兰龟年大喜,“我平生最喜欢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今日得见,只觉得相见恨晚啊!” 丁潇潇笑着回礼。 “巫医,快快把咱们自家秘制的酒拿出来,今天中午我们终于可以请客人吃饭了。”兰龟年大手一挥,十分激动地说道。 “是。”老巫医进了里屋去。 丁潇潇看兰龟年虽自称是巫医的徒弟,却在使唤这老巫医,而且在南疆自称巫医,这两人却明明是汉人。其中的异样,让丁潇潇不自觉的升起了警惕之心。 但她突然看见白衣青年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不禁瞪大了眼睛,心里暗叹道,“《青囊》?这书不是一直藏在皇宫里的吗,怎么到他手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三辫帮 A 梁城,青莲居。 一朵娇艳欲滴的烈焰红玫绽放在酒楼的二楼。微风拂来花香,众人抬头仰望。 “四娘,我可等你两年了。两年前,你说你相公尸骨未寒,不能谈改嫁之事,现在你相公的尸骨应该凉透了吧,你却又故意不见我躲着我。四娘,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骗我呀。” 钟专新站在街上豪爽的一笑,对着青莲居二楼上那位娇艳女子说道。 刚看过一场激烈的武打戏,现在又来一出言情剧,今天的生活内容可真丰富啊。可孙笑川木多多和很多人围观的人一样,还不清楚那位浪子刀客和那个叫“晚四娘”的辣女子有什么故事。 那位晚四娘在楼阁下看着街上那少年,钟专新在烈日下满头汗水,浑身水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他那一双黑油油眼睛却伸出一双手想要把自己往水里拖去,沉在少年的秋水里,沉在两年前的那轮红日里。 “驾,驾,驾” 车夫的皮鞭打在空中上发出清脆的活响,一列马车奔跑在大漠戈壁上。车轮碾压着细碎的砂石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在马蹄声的间隙中,它接替着马儿的奔跑。 “刘伯,还有多久才能到家?” 车厢内,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中年年纪,长衫白帽,此时正靠着车厢壁睡觉,女的一袭红衣,柳眉杏眼,估摸着约二十出头,生的是俏丽却又带一点刁蛮气息。 “回四娘,还需两个时辰,就能进城了。”车把式在门外应道。 “哦。”四娘懒洋洋的应了声。 她疲倦的看着车窗外大漠风景,都已经跑了一下午,这大漠里的风景都不会变个样子,永远是无边的砂石,荒漠,除了还有偶尔跑过的羚羊,一切都是无趣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她看着天边那轮红日被地上的热浪扭曲成了一团波动的红蛋黄,心里想着这落日根本不圆。 “夫君,你看这落日像不像红蛋黄?”四娘转过头,对着车厢内那男人问道。 男人正打着瞌睡,听见话抬了抬眼皮,却理也不理她,继续睡觉。 哎,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倚着窗子,风吹动她纤细的发丝。 不过晚风吹走了白日里的酷热还是颇舒适的。但四娘心里想,下次再也不跟着出来去西域买酒了,塞外一点也不好玩。 “吁!”忽然,马车一下子急停,车厢里的两人因为惯性,都摔在了车厢里。 “妈的,刘马夫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啊!”那男的本来睡得很香,但突然被摔了一个狗吃屎,于是他气冲冲的弓着腰出车厢准备给车夫两耳刮子,却看见眼前马车前面站着一队黑压压的人,突然说不出话了。 马车是被勒停在一条戈壁谷前。这条道是从大漠回城的必经之路,不少匪徒晚上藏在峡谷两旁,一有人过便跳出来拦路抢劫杀人越货。这些年,朝廷管制不力,匪徒变得更加猖狂了,大白天也敢出来晃荡。所以很多商人外出都会带着保镖。 长衫白帽男出了车厢一看,原来是遭了劫匪,他出来也是雇了镖局的人护航的,倒也不慌。只见后面几辆马车上跳下来十个保镖,拿着兵器围在马车前,护住了他。 劫匪里几个喽啰跑到后面的马车掀起帘子,里面全是一坛坛的酒,他们扯开坛塞,把鼻子靠近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沉醉的样子,回头大声喊道,“这回发财了!三当家,全是好酒!” 劫匪中有一人骑着一匹黑马,头上锃光瓦亮,只在后脑勺留着三根细小的辫子,他肩上拦着一把六环大刀,看着这一队商贩,伸出手指数了数,不禁摇头,一副很失望的模样,“怎么才点人?瞧不起我们‘三辫帮’?” 他身后的一群黑衣喽啰挥刀大笑。 “三辫帮?最近衙门这不是一直在悬赏通缉的匪帮吗。听说他们前几日直闯监牢,把他们大当家‘白眉雕’从监牢里给抢了出来,当时留在衙门里的官差都被杀了,最后还在衙门匾额上留下了‘三辫帮’对此负责的字样。可谓是凶残狂妄。” 白帽男听了,忖度一番,心想万不能与这群匪徒发生冲突,自己的保镖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一切尽量和平解决。 于是他拱手说道,“不知好汉是三辫帮的,实在惭愧,我乃梁城酒楼‘青莲居’的” 还未说完,便被那光头男粗鲁打断道,“我管你是谁,你现在晓得我们三辫帮还来得及,自觉地下车下马,把钱财交出来滚蛋,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这话说得相当猖狂,一下子让那白帽男子怒不可遏,但仍撑着笑脸说道,“敢问好汉大名?我是梁城大酒楼的掌柜,咱们可以交个朋友,以后你们三辫帮到我酒楼来,可以随便吃喝。” “哦,真的吗?随便吃随便喝?”那光头夸张地睁大眼睛说,“真是的吗?我黑风耳听了还挺心动的。” “是真的。”白帽男点头说道。 “哎,可惜我不想去,我就想在我们山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黑风耳听了摇摇头,“和你们这些商人说话,老是感觉自己在买菜,都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真烦。” 言毕,他把六环大刀猛的一挥,二十多斤的大刀带着风声与杀气从中掠过,六个铜环叮当作响。只见那汉子单手持巨刀,把刀尖稳稳的直指白帽男鼻尖,冷冷道,“现在我是商人,命和财自己选一个,别讨价还价。” “欺人太甚!”白帽男脸色煞白,却也忍不了这口气,而且酒如果被抢了,他的酒楼将会受到巨大打击,他大喝一声,“上!” 只见十位镖师奋勇冲阵,与那一群匪徒厮战在一起。 “好好好,我就是巴不得打起来呢,正好让我杀个痛快!”那光头黑风耳大笑道,笑完,他在马上挥着大刀,刀带万钧之力,一下砍掉了一保镖的头颅,血飞冲天。 片刻之后,血染狂沙。十名镖师的尸体明晃晃的摆在地上。 那黑风耳擦着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对着白帽男讽笑道,“官人,你还有没有保镖啊,这点人,兄弟们杀着不过瘾啊。” 白帽男早已吓得坐在地上,跪地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我所有东西都给你” “哈哈哈”那黑风耳的刀还滴着血,“你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了?” 那叫四娘的女子刚才一直躲在车厢内,胆战心惊不曾露面,现听得车外打杀声已消失,她悄悄的掀起车帘准备看看外面情况。 “嘿,三当家,车里还有人!”她还没看清什么,只听一眼尖的小喽啰高喊道。 “哦?”那黑风耳一听立即从马上跃起,跳到车上,拉开帘子一瞧,大叹一声,“我的天呐,还有个美人儿,我真是捡到宝了。” 黑风耳强抱着四娘从车厢里走出来,外面的小喽啰见之一阵欢呼雀跃,他们很久没见过如此艳丽的女子。 “你们这些崽种可千万别给二当家说啊,老子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漂亮婆娘,我可要第一个尝尝鲜。”那黑风耳对着手下警告道。 那群喽啰笑成一片大喊,“透!透!透!” 他便抱着四娘便开始一阵乱摸,一阵乱亲,十分饥渴。四娘拼命挣扎,几巴掌打在那黑风耳的脸上,啪啪作响。 “用力点,再用力点,小娘子不给劲儿啊。”那黑风耳越被打反而越兴奋。 “相公救我!”四娘看见那瘫软在地的白帽男便呼救道。 “你相公?”那黑风耳听了笑着说,“他现在可自身难保。” 说着,“嘶啦”一声,黑风耳把四娘的红裙一下撕烂,露出娇挺的白花花的胸脯,顿时口水流了下来。四娘含羞赶紧护住自己的胸口,趁黑风耳呆愣之际,一脚踢在他两腿之间。 黑风耳吃痛蹲下身子,打了四娘一巴掌,把四娘打倒在地,四娘抓着破裙,大喊道,“相公救我,救我” 可那白帽男跟吓傻了似的,呆呆的望了她一眼,然后又冷漠的撇过头去,不再看她,好像与她并不相识。 四娘就在这冰冷的对视中不再呼救了,她的心里好像被捅了一刀。 “臭娘们儿,有几分姿色还要什么贞烈?”那黑风耳捂着裤裆说,“趁早先跟我成了好事,还兴许饶你一命。” 说着,他又把四娘的红裙一撕,四娘的洁白娇嫩的长腿显露出来,可四娘不反抗了,她含着眼泪任凭那人的舌头像蛇一样在自己的身上腿上留下恶心的感触。 正在黑风耳正准备掏出自己的肉丨棒时开始冲锋,正在周围的小喽啰们准备看一场活春宫时,这戈壁峡谷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黑影,他低着头看着峡谷口发生的一切,然后吐了一口唾沫,“师父常说刀客要行侠仗义,今天终于有理由杀人了。” 突然平地席卷起一股狂风,让三辫帮的人一下迷了眼睛,等他们看清的时候,只见一个人影从峡谷踩着风势落下,他戴着黑色斗笠,从峡谷深处走来。 “你他妈是谁?” “这家伙是谁,从哪里来的?” 那群喽啰还没装腔作势问两句,只见那个人身法极快,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一排小喽啰全部倒地,他们拼命捂着自己的脖子,血从他们脖子里喷涌而出,他们张大嘴想呼吸,可是空气却从被割断的血管里窜了出来,他们只能发出“嘶嘶”声,好像漏气的气球一样。 几个小喽啰将那人围在一起,挥刀欲杀,那人只挡了两下,只见几道刀光闪过,这群小喽啰闷声倒地,举刀的手还没落下,下半身却和手分离了。 太快了,这刀太快了。 那黑风耳还沉浸在驰骋于四娘身上的快感当中,没有注意到小喽啰已经不再给他助威了。等他抬起头来时,他才发现他的手下已经全部倒在地上死光了。 一个人拿着一把红灿灿的刀向他走来。 他顿时大惊,从四娘身上弹开,仓促的拿起自己的六环大刀,看着那人,“你他妈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先把你鸡丨巴收好了,我再杀你。”那人头也没抬说道。 黑风耳赶紧把自己的滑腻腻的鸡丨巴塞进裤裆里,塞完后怒道,“好大的口气,你他妈坏我好事,你死定了。” “嗯,塞完了,看来你准备好了。” 那人淡然的抬起头来,黑色的斗笠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但好像经常接受大漠的洗礼,留下了风霜的痕迹,一圈胡茬给他年龄增加了虚假沧桑。 “看刀!” 那黑风耳大喝一声,六环大刀凌空劈下,斗笠少年持刀一挡,火星四溅,少年曲臂化势,身体并未被刀的莽力所震伤。 那黑风耳力大无穷,一把大刀使得是风生水起,让人不敢靠近,只见那少年在这刀影中翻腾躲闪亦未中一刀。 少年手持长刀,刀身如水,几番防御之后,发现了那黑风耳的一个破绽,大刀挥来,少年虚挡却顺势倾倒,刀法极快,那黑风耳看见了却根本无法作挡。 一刀浮影过,双腿筋骨断。 黑风耳低头一看,自己的双脚中了一刀,鲜血横流,勃然大怒竟不顾筋骨断,拖着残脚发疯似的挥着刀砍杀,满地上都撒着他的血。 少年看着这个困兽犹斗,嘴角蔑笑,飞快地舞着长刀,刀光惨白笼罩着全身,“嗡嗡”之响,那黑风耳根本不敢靠近,只见刀法舞毕,听得几声嘶啦,无形的刀影竟把那黑风耳浑身划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那黑风耳还想举刀迈步,却控制不住身体轰然倒地,想是死了。 黄风四刀第二刀,兵不血刃。 那少年踢了踢黑风耳的尸体,忽然想起还有两个活人在那里。 他收起刀,走过去一瞧。 只见那女的红衣已经浑身破破烂烂撕成了碎片,曼妙的躯体若隐若现。地上是她相公,那个白帽长衫男的尸体。她脸上留着泪痕,正拿着一把染血的腰刀往自己洁白的脖子上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那条叫笑川的狗 A 梁城,青莲居。 晚四娘从不抿口红,可她的嘴唇永远似火。她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可她心里却有一万句话想说出来,有一万匹脱缰的野马在她心里蓄势待发着,可她不敢把它们从心里放出来。 “晚四娘,我钟专新实名制喜欢你啊。”浪子刀客钟专新在街上当着无数围观群众的面,大声宣布道。 一时间周围看客掀起了一阵欢呼,梁城远离中原,来往商旅侠客皆因生活所迫,四处漂泊,心中所受的文礼教化已不深了。他们见一大小伙子大胆张扬宣泄爱意,他们不仅不认为是羞耻,反而鼓掌叫好起来: “晚四娘,人家兄弟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不答应他是不是太绝情了点。” “四娘,这少年武功高强,你性格高烈,真般配啊!” “嫁给他,嫁给他!” 晚四娘听着这些起哄的人,心里并不是没有触动。她十九岁便嫁作了商人妇,嫁给这青莲居的老板,酒楼生意甚好,小日子也算是无忧无虑。如果那次她不跟着去塞外买那葡萄美酒,不碰上那劫匪,一切都是美满的如愿以偿。 可她忘不了她被劫匪强暴时,她相公对她漠视的一眼,那一眼是噩梦,那一眼是深渊。她知道那个在后缠绵说情话的枕边人,原来从不曾爱过她。现在她虽然每天打扮得愈发艳丽,可她已不再相信任何男人的夸赞和许诺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男人突然闯出来。 他夺走了她准备自刎的刀,他笑着说,“我救了你,你不能死。” “我把我相公杀了。”她满脸泪看着他说道。 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裹在她残破的身上,“那种人,死了便死了。可你不能跟着他死,你长得那么漂亮,死了还跟着他就不值得了。我师傅说了,漂亮的女人要在人老珠黄后才能死。所以你现在不能死。” 听了此话,四娘哭得一塌糊涂,鼻涕眼泪糊在少年胸口。 晚上,在戈壁的火堆旁,四娘裹着他的黑袍喝了很多酒,喝得醉醺醺的,又哭又闹,像个小疯子,她哭着哭着就闭上了眼睛,少年抱着她走进车厢里,她在少年怀里像只猫一样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她已经在青莲居的闺楼上了。 她知道自杀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她一个人也要活下去。她对外宣布,她丈夫在大漠遇到贼匪被杀身亡,她要守节终身不嫁,丈夫死后,这个青莲居现只能由她的手来经营。 当她满身缟素看到那个黑衣少年时,她不由地变得冷漠起来,她心里是一丝感激和一片憎恨还有点说不清的爱意,混合在一起生出了冷漠。 “四娘,你穿着丧服没有红装好看,你皱眉头没有你笑起来好看。”少年笑呵呵地对她说道,“我叫钟专新,你可以叫我新新。” 她冰冷着脸,“谢钟少侠救命之恩,但如今我已是丧夫之妇,还请您尊重吾节。此点薄礼聊表谢意。” 后面是两个奴仆呈上的一千两雪花纹银。钟专新看了一眼,笑了,“这钱倒是好看,可我不稀罕,我稀罕的是四娘你喝醉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她问。她怕自己醉酒后吐露了不该的真心。 “我不说。但四娘你要知道那个男人不配你给他守寡。”那少年说道,“你嫁给我吧!我师傅说了,男人看到喜欢的女人要学会争取。” 她听了,满脸绯红,她伸出手想扇钟专新那俊俏又无赖的脸,但又不敢,她只得跑上楼去不再下来。 可那少年没有离开,竟足足楼外等了她两年。她在楼上常听小二给她报道一些最近梁城的大事件,渐渐了解这个钟专新留在梁城这几年干了些什么。 “四娘你知道吗,那三辫帮大当家“白眉雕”带着喽啰来闯梁城报仇,结果半路上就被一神秘刀客杀光了” “四娘,衙门的人终于肯来还这些年白吃白喝的欠下的旧账了,听说是县太爷被一蒙面刀客拿刀架在脖子上呢” “四娘,那些来提亲的公子哥都逃走了,好像昨天晚上有刺客把他们耳朵全割了,血浸湿了枕头” “四娘,那个老是来酒楼捣乱的赵员外最近都不来了,听说腿被一黑衣人打断了” “四娘,你的内衣又被偷了” 晚四娘看见那么多围观的人都在起哄,即使她心被伤得再破碎,但早就已经有所触动。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愤愤不平,那就是孙笑川。孙笑川当然不同意这门亲事,他总觉得如此漂亮有个性的女人,自己也得出来争取一下。 “我反对!”孙笑川从人群中跳出来,指着钟专新就骂道,“人家四娘如花似玉俏寡妇,你个小破孩就是个无业游民,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打杀杀,你像是能过日子的人吗?” 教训完钟专新后,孙笑川转过来指着自己对着楼上的四娘自我介绍道: “二号男嘉宾,孙笑川,男,正值壮年,家财万贯,身体不错,腰肾也好,而且我懂女人,我有一段悲惨的感情史,我被一个女人伤害过,都说被伤过的男人是块宝,更懂得疼人,希望四娘能选我这块宝成就一段姻缘。”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是哪里来的臭鱼烂虾啊?”人群一顿鄙夷。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钟专新看着这个突然跑出来的胖子,觉得很有意思,他拔出腰刀,说,“你是准备要和我比武吗?” 孙笑川看着他手里那把刀,心想比锤子武,命都不要了才比武。 孙笑川蔑视他,“这里又不是比武招亲,这个社会讲究自由恋爱。” “我追我女朋友两年,我和她的故事都能写一本书了。而你是哪里来的妖怪?你再给我捣乱生事,你看我会不会一刀把你耳朵割下来。”钟专新威胁道。 孙笑川看着他手里那把刀,早已吓破了胆,可是面子不能丢,他咽了口唾沫,像棵树一样站直了身体。 晚四娘在楼上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有了分寸。虽然这里人们都不在意名节,但当初说了终身不嫁也不能随便轻易的打破。 她昂声说道,“钟专新我可以答应嫁给你。” 人群一阵欢呼,这是属于庶民的胜利。 “耶!”钟专新高兴地大叫道,“我师傅说得果然没错,工夫不负有心人。” “但是有个条件。”四娘淡淡说道。 “什么条件四娘你说便是,没有什么我钟专新办不到的。” “我不要那种唯利是图,把感情视作儿戏的小男人。我要嫁的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好男儿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四娘红唇灿烂,“我不要你读万卷书,但你要行万里路。你游历回来之日,便是我嫁你之时。作你的女人,你去哪儿我便跟着去哪儿,生死相依。” 钟专当然新知道四娘是为了让他在外历练一番,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当即点头笑道,“四娘我答应你。若是你早两年这样说,你恐怕早就给我生孩子了。” 人群也哄笑起来。 四娘莞尔一笑。在二楼翻窗跳下,如一片枫叶飘然坠落,那钟专新伸手接住了她。四娘被少年抱住,两人四目相对,甚是情投意合,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幕的意境颇像至尊宝和紫霞仙子在黄昏的城墙上相拥。 众人都在为此鼓掌欢呼,没人看见被晾在一旁的二号嘉宾孙笑川。 “妈的。”孙笑川愤愤骂道,“我他妈什么都没捞着,我大恶人何时受过此等气。” 剧情圆满。孙笑川像条狗一样从皆大欢喜的人群中走开。 在这部精心筹备的戏里,他从来就不是被安排的主角。 木多多这个狗腿子刚才没有看戏,他谨遵孙爹的命令,他去粮铺买了许多干粮,准备日后的旅途所需。 他正兴高采烈背着一大包东西回来本准备邀功,但是看见孙笑川愁眉苦脸,仿佛霜打的茄子一样,不知是遇到了啥事。 “孙爹,出了什么事?” 孙笑川并不理他,叹了口气,往酒楼里径自走去。 “哎,这位客官请留步。”忽听身后有人叫道。 孙笑川敏锐地回过头来,果然正是那红衣俏丽女晚四娘。可身旁就是那浪子刀客钟专新。不过孙笑川看见美女给他打招呼,阴云密布的心一下消失了,他又开心起来,殷勤地问道,“四娘,什么事?” “客官准备了如此多的干粮,是打算去哪儿?”晚四娘问道。 方才她见孙笑川像小丑般,什么也不顾地跳了出来介绍自己,这给了她思量的时间和机会。所以她心里也留意着此人。 “我去天山山北的北域冰原。”木多多问了半天孙笑川都不说的地方,竟被晚四娘随口一问就套了出来。 “客官去哪儿作甚?” “寻一位老朋友,找他帮帮忙啦。” “那个地方很远啊。”晚四娘叹道,“而且一路上匪患很多的。” “行万里路嘛,我不怕的。”孙笑川说。暗示自己也可以行万里路,他也有资格成为晚四娘的好男儿。 孙笑川在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放弃。 “如此甚好,新新,你可以跟着这位客官一路同去,我也不用监督你了。”晚四娘想了想说。 那刀客钟专新把她往怀里一揽,宠溺地说,“四娘,都依你。” 那一刻,孙笑川很想哭。 既然你们都相爱到这种份上了,还何必许下“行万里路”这种虚伪的承诺呢,真是做戏做全套的。孙笑川不知道,这是一部古装剧杀青后,作为主演的大明星牵着手给群演最后的关爱。 “笑川兄,你答不答应我同你一路。”钟专新昂着头,怀里抱着如花似玉美娇娘,痞笑地看着他,“这位二号男嘉宾。” “答应答应。”孙笑川点头如捣蒜。 孙笑川后悔自己为眼前这浪子鼓过的掌,和喝过的彩,他不应该提醒有人偷袭他的,这个浪子应该被一刀砍死的。太善良了反而自讨苦吃,当个大恶人才是最正确的,只有伤害别人的份,不会被别人伤害。 果然和其他武侠小说里一样,这种潇洒的浪子虽然获得读者喜欢,但往往最惹大恶人讨厌。这是角色定位如此,不可违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青囊 【下】C 徐尝草的唇上胡须动了动,舌头在口腔里弹动了一下又往后一缩,吐出两字:青囊。 兰知通一听这名字心里就升起一种疑惑,“你是说华佗的遗作《青囊》?那不是已经失传了吗?” 青囊。和岐黄,悬壶,杏林一样,这是一个和医生有关的名词。而它的由来是因为一段比较错综复杂的历史典故或者传说。 东汉末年,群雄逐鹿,英雄豪杰辈出。其中一人不得不提,那便是赫赫有名的乱世“奸雄”——曹操。这也是小书童最喜欢的古人之一。不过死得太可惜了。 众人皆知,曹操患头痛病已久,一经发作,痛不欲生,常像那老妇一样在头上绑着一条白绫,生怕寒风侵入。 见曹操害病已久,苦不堪言,且无数医生拿此病束手无策,于是有人推荐道,神医华佗可治此病。乃召华佗,华佗诊之曰,此乃“头风病”,病根“风涎”在脑中,需开脑取之,方可断根治愈。 曹操生性多疑,说,头怎么可以打开呢?你这个崽种是不是想害我呀。 说来也是,古代剖腹产都是没有的,何况开脑,也不怪曹操会这样想。 可华佗是外科手术之父啊,他说我有麻沸散,你喝了之后,睡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说着华佗拿起了锋利的斧子,开始在磨刀石上摩擦,哗哗作响,丞相你还是搞快点吧。 曹操也不是傻子,他断然拒绝道,不行,你就用针灸和汤药治就行了。可是即使这样,曹操还是头痛欲裂。他每次对华佗发火,华佗就说,这个本来就治标不治本,要治好就必须开脑壳,你看人家关二爷刮骨疗毒,一边下棋一边谈笑风生,十分潇洒,丞相你不会是怕疼吧? 曹操被他戳到心坎了,他确实怕疼。狗日的华佗,还把关羽祭了出来。关羽是三国有名的装逼大王,反正被别人戳穿了他也不会脸红的。可曹操不一样啊,曹操听了华佗的话,一拍桌子,你这个庸医,企图谋害我给关羽报仇! 于是华佗被打入许昌城北死牢。华佗死之前,在牢狱里把此生所学,所研究的医理写成的书装在青囊里交给看守他的牢狱头子,“此可以活人。” 可是押狱之人哆哆嗦嗦无人敢接,因为若是遭到牵连定会株连九族,华佗无奈之下,叹息一声,以灯火烧之。 还有另一种说法,是有一个叫吴解狱的人接了华佗的的青囊医书,结果拿回家就被他老婆扔火盆里烧了。他老婆是个过日子的人,她说,“你拿这医书有何用,你又看不懂,徒惹一身祸事。” 总之,就是这《青囊》医书失传于世了。 · 救死扶伤界的人都知道这一憾事,兰知通也不例外。 “《青囊》失传只是那吴解狱老婆使得一招障眼法,她知道会惹祸上身,所以烧了。不过她当时烧的并不是《青囊》。”徐尝草说道,“但是那《青囊》集先古百家医理为一身又糅合华佗自己的见解,庞杂难懂,那吴解狱就压箱底根本没动过。” “哦?”兰知通心中起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道听途说罢了,其实真假还是未知。”徐尝草解释道。 兰知通不管这些,“我不管真的假的,你得让我那小子进宫去。” “老爷莫慌,我们只需给少爷传说,这本《青囊》现在就在皇宫里,非御医不可查看,让他自己个儿上钩。” “龟年他会上钩?”兰知通不信,一本医书会比他老子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少爷博文广知,天下医书都让他看了个遍,他就剩这《青囊》没看。他常常叹道,朝闻道,夕死足矣。” “他当真说了这句话?”兰知通惊道。 兰知通知道,这句话从自己这个年少却早熟忧郁的孩子口中讲出来,并不代表他求识若渴,而是一种求死不得的感觉。 兰知通心里苦不堪言。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如此大胆硬闯墨县去给人治瘟疫。他可能并不是为了去施展自己高超的医术,他也可能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么善良勇敢。他只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老爷怎么了?”徐尝草看见兰知通抚额,脸上悲痛不已,忙问道。 “算了,龟年既然不愿意去京城就不去吧。什么狗屁驸马,什么狗屁御医,皇上来杀我的头,灭我的门也不怕了。”兰知通声音沙哑,“就想让龟年去过他想过的日子吧。” 徐尝草微笑,“老爷是慈父。” 青州,紫烟山。 葱郁的山间,仿佛水墨画中那般富有层次。最上面的部分幽绿如墨,中间的部分清绿如水,底下的部分淡绿如烟。山间时有一缕云烟飘过,一道细长如发的林间小道在其中明灭可见。 山间小道上,有两道身影。 “徐尝草,你真说服我爹不让我进宫啦?” 兰龟年背着小药篓,手里提着一双皂鞋,打着赤脚走在山间的青石板上。 “不是我说服的,是老爷自己觉得对不起您,所以才这样做的。”老者徐尝草在一旁说道,“可是我觉得我错了,公子你知道后果吗?皇帝发怒,天下缟素啊!” “我带着我爹跑路就完事了。”兰龟年说,“人有本事在哪里都吃香。” 徐尝草摇摇头,“老爷接过上辈的家业,已经发展到如此规模,岂能说丢就丢的,那里全是几代人的血汗啊!” 兰龟年听了,愣了会儿。他瞪着徐尝草,“你这个双面间谍当得好啊,你到底是想让我进京还是不去。” “公子不想去,老爷要你去。我是不能随便发表意见的,否则,出了任何后果,徐尝草都是万罪之身跑不掉的。”徐尝草淡淡说完,便缄口不言。 “徐老狗,你要是生在先秦,鬼谷子都要拜你为师啊。”兰龟年讥讽道。 徐尝草仍旧一副置若罔闻,关我吊事的模样。 两人走在山林间,未几,听得钟鸣声,抬头一看,只见山间露出一寺庙的一角。随着钟鸣,一群飞鸟扑腾翅膀从林中飞出。 小小的山门上,白石匾上写有“紫烟庵”三字。 “徐老狗,你不准进去,就在此处等我。以前每次你进去,那群老尼姑不知道为什么都要激动地尖叫起来,这有违常礼。”兰龟年说。 “奴才的颜值年轻时不比潘安低,一直都是中老年妇女眼中的小鲜肉。”徐尝草恬不知耻说道。 “口区。”兰龟年作出呕吐的模样,然后理会徐尝草径直踏进了寺庙里。 “施主好。” 庵中的院子里,几位拿着扫帚的白衣尼姑是认得兰龟年的,她们见到便打了声招呼,转而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 兰龟年点头回应。 紫烟庵里安静而不冷清,兰龟年踩着扫落叶的“沙沙”声,走进了庙宇大堂。香烛燃烧的味道飘来,一尊高大的泥像佛前,蒲团上一尼姑正在打坐,手里飞快地转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嘴唇点动不知念些什么。 “娘。”兰龟年出声喊道。 这声音像烟雾在高大森然的庙堂里飘了一会儿,一截香灰从香上猝然倒塌在香坛里。 那尼姑惊喜的转过身子看着兰龟年。那尼姑眼睛流出喜悦,流淌在她雪白的脸上,然后被璀璨的佛光晒干了。 · 紫烟庵,后院厢房。 “你怎么来这儿了,我不是叫你别再来的吗?”那尼姑端着一杯淡茶放在桌上,桌的另一边坐着兰龟年。 “我来紫烟山采草药的,顺便过来看你的,我不是专门来看你的。”兰龟年两只手捧着茶喝,说道。 兰龟年一边喝一边看着母亲,母亲面相越发的清癯,眼睛里没有凡尘,变得空洞起来。这难道就是出家人最后的模样? “那你的药篓子怎么是空的?”那尼姑说道。 兰龟年的篓子放在地上,倒是空空如也,干净的一览无遗。 “哎呀,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白跑一趟。”兰龟年作出懊恼的样子,“真是太倒霉了。” 那尼姑见他那样子,平淡地说,“你耍什么宝呢。我听说你去墨县治瘟疫的事了。” “怎么样,你觉得儿子一手医术厉不厉害,快夸夸我。”兰龟年一脸求媚之态。 “呵,是很好。”那尼姑面无表情夸赞道。 但她夸完后,淡淡说道,“喝完茶便走了吧,这个地方不是你能久待的。” “怎么了?”那兰龟年见她逐客之意,“儿子来看老妈不行啊?我还有很多话跟你说呢。” “贫尼已削发为尼,早与红尘了断了。”那尼姑闭眼轻声说道。 “够了,刚才你见到我明明很高兴。”兰龟年看到母亲又开始变脸,玩弄起那套说辞了,不禁大声道,“你跟我爹果然是一对,都喜欢让自己难受,都爱装腔作势!” “施主切勿大声喧哗。”那尼姑淡淡劝导。 “好,我小声点。”兰龟年深吸一口气,克制自己心情,他说,“我有一事不解,我想请教你一个关于佛禅的问题。” “施主请问,贫尼知便回答。” “你们佛教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这次我救了墨县几万百姓,可以积多少功德?”兰龟年问道。 “功德无量。” “我功德无量,可以让佛祖满足我一个愿望吗?”兰龟年咄咄逼人道。 “佛祖可以感知。” “我想让我娘还俗行吗?”兰龟年红了眼,哀求地说道。 “一切皆有定数。”那尼姑不为所动,说一些不知所云的话。 “好一句有定数。”兰龟年咬牙,“看来这佛祖也不是万能的嘛,拜他有何用。” 尼姑闭着眼转动着佛珠,不再说话。 “好,我走了便是,不打扰你修炼成佛了。”兰龟年见他娘这番模样,拿起自己的药篓就准备离开。 他刚踏出房门,然又退回来问道,“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皇帝要我进京和他女儿成亲,你想不想你儿子我去?”兰龟年狡黠地说,“我不去的话,我爹人头可就要落地了。” “一切皆有定数。”老尼姑站在原地重复。 兰龟年关门。 门外脚步声如潮汐退去。 过了很久,清净的房间里还有佛珠在骨碌骨碌转动的声音。 · 下山的路上。 “公子,比四年前多待了一刻钟,有进步。”徐尝草在一旁说道,语气里不知是嘲弄还是夸赞。 兰龟年从紫烟庵里出来就一直青着脸,活像一根茄子。 “你让老奴进去,那群老尼姑为了让我多待一会儿,可能还不会让你走。” “闭嘴,你这个老乌龟。”兰龟年骂道。 “公子为何还那么生气,你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可见夫人也是想多看你两眼的。”徐尝草说。 “徐老狗,你懂得多,你来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一切自有定数。”兰龟年对那句话耿耿于怀。 “这个嘛,我不懂佛理,一切自有定数就是一切自有定数嘛,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不能改变,你也不用去改变,无为而治”徐尝草也不知作何解释,只得胡诌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 · 兰龟年和徐尝草下了山,也没有直接回府,在街市中闲逛,逛了一会儿,就在街口凉茶铺坐下喝了两杯凉茶。 可还没喝第三杯,就看见两位心腹管家带着十多个家奴迎上来拉着兰龟年往家走,十分焦急地问道,“公子跑哪儿去了,您可让我们好找,出大事了,赶快回家吧。” “什么事?” 兰龟年被这群人拉着火急火燎地往回走,不禁疑惑道。 “这里不能说,公子回去便知。” 不及片刻,便看见那兰知通的身影如鹰立站在大门口阴沉着脸看着他,手里抓着一封火速加急的谕旨。 “怎么了,又来催啦?”兰龟年皱起眉头,他想着再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兰知通摇摇头,沉重的说,“不是。” “那是何事?” “京城爆发了瘈瘟,死了逾万人。” 瘈瘟? 兰龟年难以置信的喃喃重复了一次,他们仿佛听见了山崩塌的声音。 “看来这下公子不得不去呐!”徐尝草在一旁叹道,“这就叫一切自有定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反向抽烟朴老师【上】C 北京城,西门楼。 午后的阳光如一头交配过后的雄狮慵懒的趴在大地上,它睁着迷蒙的双眼打探着人世间,它好像看穿了什么,它好像又没看穿什么,它打了个哈欠又重新昏昏睡去。 这片偌大的空地上,难民自主的搭起了简陋的帐篷,似乎有想在这里长久住下去的趋势。腾扬家族是真的豪爽大方,开仓放粮那么多天,每天不仅有饭吃,还有猪肉吃。虽然这群难民没有听到哪里有杀猪之声,但当一桶桶煮得稀烂,入口即化的猪肉用长板车送来的时候,他们想也没想,一拥而上,风卷残云,把那几大木桶的猪肉给吃得一干二净,连一点肉丝都没放过,骨头都要用石头砸碎吸了骨髓才扔。 难民吃饱了便各自回营了休息,他们瘫躺在日光下,露出胀鼓鼓塞满猪肉的肚皮晒着太阳,等着腾扬家族敲响晚饭的钟,他们才继续从地上爬起来开始进食。 那些如山的猪骨头白森森地堆积在西门口的各个角落也没人管,苍蝇蚊虫飞来飞去,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肉味,护城河在后来的几天里一直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腻,风吹过去掀不起涟漪。 难民小孩拿着猪的大腿骨当作玩具玩游戏,玩了一会儿,他们累了便坐在地上开始啃猪骨头上面残留的肉,舔上面残留的咸味。 有两男一女,三个破落少年走在难民筑成的营帐间。 石头看着那些瘦小孩啃骨头,不禁咽了咽口水。他对着走在自己前面那个男孩的骂道,“我他妈今天都没吃肉,就因为你说了句肉不新鲜,对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我又忘了。” “我叫李干。”那个男孩转过头来,漆黑的眼睛里保持坚决,他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以发誓那肉真的有问题。” 小花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木把小刀,木把上镶着几颗漂亮的石头。小花很感兴趣地翻来覆去地看,她高兴的说,“李干哥哥,这把刀真好看真漂亮。” “那就送给你了。”李干豪爽地说,“反正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谢谢李干哥哥。”小花妹妹笑开了花,把小刀像宝贝一样攥手里。 石头在后面看着自己“胳膊肘往外拐”的妹妹和新来的那个李干并肩走在一起,觉得自己特多余,被他们两个活活挤出了这世界。 这任性的陈小花,一听说自己把李干扔在天桥下差点没跟自己急眼,端着粥还没喝就开始往回跑,拉都拉不住。 “我的好妹妹啊,你管他干嘛,咱们和他既不认识也不熟,你就让他生死由命吧,我们先养活自己再说。” 石头向着小花妹妹如是说道。 可小花妹妹不听,“哥,他和我们年纪差不多,没人管他可就真的死了,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让他像西郊外的难民那样,等着乌鸦来啄他眼珠子吧。” 小花端着两碗滚烫的粥往回跑,刚走到天桥下,地上不见人影,抬头一看,原来那李干已经扶着墙一步一停走了五丈远了。小花妹妹连忙叫住了李干,把两碗粥递给他,“快喝吧。” 那李干接过来,喝粥就跟深呼吸一样简单,一仰脖子一碗粥就没了。 喝了两大碗粥,那李干靠着墙边歇了会儿,算是恢复了气力,能正常走道了。 “谢谢。”李干喝完了粥,浑身热乎乎的,他看着眼前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这个姑娘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他向姑娘行了最大的礼仪,他伏在地上,低声说道,“谢谢姑娘救了我,感激不尽,愿上天保佑你。” 他的声音细微地像风吹走蚂蚁,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你叫什么名字?”扎马尾辫的姑娘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我叫陈小花,这是我哥哥陈石头。”她热情地指着一旁正翻白眼的一个大男孩介绍道。 他战战巍巍地吐露自己的名字,像是在说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我叫李干。” 在他孤独的童年里,他从未有机会向同龄人介绍过自己。 “李干,你到京城来干嘛?”那个叫陈石头的男孩杵着一根木棍对他问道。 李干也不知道他来京城干嘛,他只是跟着难民一齐走罢了。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 “小花,你看他好呆好傻呀,就是一傻大个。”陈石头瞧见他的憨态,忍不住吐槽道,“问他他也不说话。” “你还有其他的亲人朋友吗?”小花温柔地问道。 李干想了想,摇摇头。 “哎,真可怜。”陈小花叹息道。然后她不假思索的说,“那你愿不愿意跟咱兄妹一伙,好不好?” 小花的提议像颗石子落进深水古潭里,在李干心里叮咚作响。 · 北京城,东门,朴府大宅院。 这大宅院外表其貌不扬,看上去破旧沧桑,宅子里全是一片二楼大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柿子树,和普通农家小院无异,但去过朴府大院内部的人都知道其中豪华奢靡,属于典型的金玉其内,败絮其中。 大院正中一处二楼小房里,房间虽小,但名贵家具一应俱全,反而凸显精致小巧。 房间中央,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仰躺在紫檀木躺椅上,眯着小眼睛,嘴里哼着小曲儿,脸上表情极为怡然惬意。一位侍女蹲着身子给他捶着腿,一位侍女轻摇纱扇给他扇风,还有一位侍女端着一小碗,一只手往他嘴里喂一颗蜜枣,再喂一勺冰镇酸梅汤。在这夏日里,这两样东西可是难得的消暑美味啊。 还有一位身着长衫的说评书的老先生坐在一旁翡翠屏风后,专门为他一人说书。 书正说到那隋唐演义中李世民在玄武门设计伏杀他哥哥李建成: “那李建成骑着五花大马,正过那玄武门,忽觉得这城门不同于往日,竟散着阴森寒意,心中没来由地压着一股闷劲,正在这李建成思量当儿,只听得‘咻’的箭羽破空之声” 刚说到精彩处,忽地,门外有奴叩门入见。 “报老爷,腾扬四子山不惑求见。” 那大腹便便男子躺在躺椅上,闭眼皱眉答道,“他找我准没什么好事,就说我不在,叫他请回吧。别打搅咱听评书,那位老先生继续说下去吧。” “老爷,他可说他有急事,见不到你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非要等你回来不可。” “鸭儿哟,脸都不要了,腾扬家族的人一代比一代无礼。”那男子一听,猛的从躺椅上起身,一颗圆滚滚的头翘然立起,两片突出的嘴唇上出现一道黑乎乎的烫伤疤痕。他气鼓鼓的说,“这小子现在在哪儿?” “他就在楼下大厅坐着候着您呢。” “好,那就先让他等上一个时辰,等我听完这回评书再去和他会会,我得熬熬这些小辈儿的性子。”说着,他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 “是。”家奴退去。 侍女伸出纤纤玉指,往中年男子烫有黑疤的嘴里又填了一颗蜜枣。 · 朴府的下人提着铜壶往桌上白色的茶杯里加水,热气如炊烟般升起,散去,可再沁人心脾的茶香对山不惑而言,也平静不了他的心。 “朴大大怎么还不来?” “小人不知,公子还是耐心静候吧。”下人说完,提着铜壶离去。 山不惑坐在朴府的大堂里已经等了一个时辰。朴府家的下人往他茶杯加了七次茶,可那个朴大大还没有出来。 “四小主,朴断雕可能不会来了。”一旁的白发老者范西舟说道。 “不,我一定要等到他。”山不惑轻轻摆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他望了一眼院子外面,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这个时节,柿子已经熟了,红彤彤的像一个个挂在树枝上的小灯笼。最大的那个红灯笼落在山头上,照亮了全世界。 “哎呀,我的贤侄儿,大大有事来晚了,你没生气吧。” 伴随话音来了一人,正是那大腹便便小眼睛的中年男子,朴府主人朴断雕。他堆出满脸歉意的笑容,裂开嘴快步向山不惑走来,他过来便握着山不惑的手不松开,叹道,“哎哟,我的好侄儿出去一番都瘦了,真是让大大心痛啊。” “大大,我怎么会生气呢,作为小辈儿,我等您多久都是正常的嘛。”山不惑笑道,“我还给您带了礼物。” “鸭儿哟,咱不惑也太懂事了,不过我事先说好,如果太贵重了,大大是坚决不要的哈。”朴断雕故意板着脸严肃道。 “大大放心,一点也不贵重。”山不惑说道。 身后的范西舟把一方一圆两个紫木盒端上桌子,呈在朴断雕面前。 朴断雕先打开圆盒盖子,只见里面是一小青花圆坛,他打开盖子,一股清凉的花香便飘来,里面盛着白色透明的胶状物体,“不惑,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从蜀中大凉山彝族老医那里求来的药品,他们那里过节有上刀山下火海的风俗,常有人玩火上身,结果把身上烧得全是疤痕。我见他们那里医生给他们用这个,说是可以祛疤销痕,所以花重金求来药方,请药房给大大专门做了这坛药。”山不惑解释道,说着还看了朴断雕一眼。 朴断雕不自觉摸着嘴上那块黑色的丑陋的烫疤,心里甚是大喜,嘴里却说道,“哎,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有块疤也不碍事。” 说着,朴断雕又去打开方盒子,里面用金绸缎铺着,上面放着一枝烟杆,翡翠嘴乌木杆白铁烟锅,上面束着一口秀着青蛇的金丝玉缕烟袋。通体来看,古朴中不失高雅,贵重里带着情意。 “大大,我晓得您素爱抽烟,除了这烟杆,我还给你带了点云南那里的土烟,听说那烟吸起来可真是飘飘欲仙。”山不惑说道。 “额,贤侄,你不知道大大已经戒烟了吗?”朴断雕把盒子一推,笑道,“这个东西就免了吧,大大不收了。” “大大,戒烟肯定很难受吧?”山不惑突然问道。 朴断雕愣了下,说,“还好,忍一忍就过去了。” “大大可是老烟民了,岂能说戒就能戒的?”没想到那山不惑提高了音量,颇有训教意味地昂声说道,“朴大大何必因为那一人一时的不高兴,就把自己三十年的习惯都给改了呢?!” 朴断雕正准备驳斥,却没曾想见山不惑意味深长地说道: “屈心而抑志,这可不是我的熟悉的朴大大啊,这嘴上烫伤疤虽然好了,可我的朴大大心里的烫伤还没有好转过来呀。” 听了这话,那朴断雕脸色沉重,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山不惑,眼中颇有不满,他知道这小子和他爹一样,喜欢沉浸在往事里而不愿意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反向抽烟朴老师【下】C 朴断雕这家族历史和腾扬家族相比可算是久得多,他们家在前朝就打下了根基,当朝太祖夺天下时,他们朴家是第一个带头开城门,将全部家产献上的大户。 所以太祖对他们家族很是满意,所以也没有把朴家怎样,反而把城中其他怀有私心没有第一时间归顺的大户给打倒,均分了他们的家产充国库。因沾了皇家的喜气,朴家便成了京城第一大户人家。 后来腾扬家族兴起,这两大家族来往密切。 山逆若和这朴断雕两人从小便一起玩耍,长大时更以兄弟相称。两人关系相当好,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容小书童喝杯柠檬水慢慢道来。 当时京城有四少,两雅两痞。他们两个就属于其中那两痞,这两人年少时就是那有名的登徒子,纨绔子弟之首,带着家奴小弟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人人见之无不躲得远远的。 当年朴断雕在京城除了五品以上大官的人家他不敢欺负以外,其他普通人家在他眼里如同草芥。要是路上有漂亮姑娘被朴断雕瞧上了,朴断雕就会在他们家院子里扔一条菜花蛇,暗示你被我朴断雕看上了,请你当天晚上亥时洗干净后自觉来朴府赴会,否则后果自负。 于是你常常能看见半夜三更有小姑娘出入朴府。而山逆若呢,当初他也在大晚上陪朴断雕一起扔的蛇。可是后来他发觉不对劲啊,两人一起扔的蛇,凭啥小姑娘只去朴府,而不找他。山逆若心里头不平衡,想整一下朴断雕。 后来有天晚上山逆若一个人偷偷拎着一条菜花蛇,把它扔进了一个叫沈铃鸣的京城悍妇的人家里。 那天晚上,沈铃鸣一袭白衣拎着两把杀猪刀如期而至。那朴府内不时有杀猪般的惨叫散入京城,那天晚上很多小孩子都做了噩梦,但直到天亮,沈铃鸣都没有从朴府出来。第二天,朴断雕对外宣布他要结婚了。结婚后的朴断雕性子收敛了不小,再也不敢沾花惹草。 即便如此,朴断雕也没有和山逆若绝交,可见两人感情多好。 话锋一转,山不惑给朴断雕送的这两件礼物都和朴断雕嘴唇上那块丑陋的烫黑疤有关,我们来说说,这块伤疤的来历是怎么一回事。 朴断雕对外人是这样说的:他喝醉了酒抽纸烟,烟掉在地上,他眼睛没看见捡起来抽反了,把他妈燃着的抽到嘴巴里去了。 朴断雕在当时也有点影响力的,一听这话,京城那些打快板的艺人对他的经历立马编出一首曲子《咏朴少反抽烟》,一半是为了嘲讽朴老师,一半是为了警醒世人: 京城朴少反抽烟,欲仙欲死煞神仙 龙爪一点星火炙,狗脸半颤月水寒 知羞不敢高声语,假意称作眼手残 何故狂妄不识礼,目无尊卑在圣前 纵使当年万户侯,如今身在他人檐 壮志未酬哀心死,家财散尽求命全 低首埋名琐事后,再无昨日半边天 奉劝诸位看官客,莫效此人贪与癫 这曲子以快板的形式传唱,很快在大街小巷风靡起来,不少小女孩子在院子里跳皮筋的时候,嘴里都念着这个。 显然,这曲儿里信息量巨大,反向抽烟事件并无朴断雕对外宣称的那么简单。但凡了解内情的人,都不会相信朴断雕所言。 不过这事说来话短,很快就说能完。 朴断雕少年时酷爱踢蹴鞠,在京城也有点名气。长大后自己借着家世雄厚,自己组建了一只蹴鞠队,队员全是他自己找的踢蹴鞠的高手。那时京城踢蹴鞠这项运动,在上层官僚子弟之间十分流行,有能力的各自都组建了自己的蹴鞠队,闲来无事就相互之间踢踢比赛,既是一种娱乐,也是一种社交。 而朴断雕的这只蹴鞠队在这些队伍里出类拔萃,引领风骚,和其他队一路比试下来就没输过,未尝败绩。朴断雕那段时间可谓是出尽风头。 正巧当今圣上也爱蹴鞠,他也组建了一只蹴鞠队。可以算是国家队吧。皇帝每年从国库拨银百万两去养着这群人。皇帝是属于典型的暴发户思维,他天真的以为钱花得越多,培养的运动员越好,其实不然。而且当时贪污蔚然成风,百万两纹银发下去,中间经过那么多人之手,油水越剐越少,遭克扣私吞下来最后用在蹴鞠队身上的少得可怜。 皇帝听说朴断雕的蹴鞠队在京城里不可一世,没有对手。心里很是不服气,他于是派人给朴断雕说,来一场国家队与地方队的比赛。朴断雕信心满满的一口答应了。 比赛地方是御林军的训练场地,那时很多达官贵族纨绔膏粱都来现场看了,中场还有百花楼的花魁带领群芳和拉拉队一起表演,那热闹场面跟世界杯差不多。 朴断雕坐在最高席位上,和他坐在一起的正是当今圣上。刚开始的时候,朴断雕对皇帝还很毕恭毕敬,十分谦卑,后来随着比赛进行,爱看球的他投入到了比赛中去,常常忘我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呐喊鼓掌叫好,情绪比谁都激动。再瞧瞧皇上,端坐在座位上,面无表情,跟一根木头似的。 倒也不奇怪,朴断雕的球队把国家队踢了个三十比零,不放水,一点面子也不给,你让圣上怎么高兴地起来嘛。 朴断雕球队赢了球,朴断雕激动地红了脸,掏出纸卷了烟草点燃准备抽,因为太过激动,没拿稳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正弯腰去捡,没想到皇帝一言不发地帮他捡了起来,两根手指夹住了烟悬在半空中。 朴断雕正想谢主隆恩,把烟给接过来,可他发现皇帝把烟夹得死死的,可他又不敢硬抢。再看那皇帝,面色发青,双眼愤怒地朝着前方,那里有他打了败仗的国家队。 朴断雕这时才心想皇帝可能因为输了比赛有点生气,自己不能招惹他,所以他谦卑地弯下腰撅起嘴去接那支烟,那皇帝突然转头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凶光毕露,朴断雕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那皇帝把手里的那支烟使劲戳在朴断雕的嘴上骂道,“你这狗东西,好大的排场!” 一股灼烧的疼让朴断雕咬牙皱眉,可他又不敢躲,只得让皇帝把那烟在自己嘴唇上戳熄为止。 皇帝最后把烟一扔,拂袖离去。随皇上而行的太监把矿泉水瓶砸在朴断雕头上,“你真是太不懂事了,把皇上惹生气了,你两颗头都不够砍的。” 朴断雕脸色煞白,满头汗水,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一股干涸的烫伤疼痛从嘴上传来,朴断雕才明白所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此言不假。 第二天,朴断雕把蹴鞠队解散了,然后又开始把烟给戒了,人也变得萎靡不振,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飞扬跋扈的少年了。 这一切的缘由就是因为一个输不起的人当了皇帝。 · 如今山不惑往事重提,不知道他到底有何目的。 朴断雕正了正音色,说道,“贤侄带了那么厚重的礼又非我不见,到底是有何要事?咱两这等关系,不如开门见山说吧。” 那山不惑踌躇了一会,说,“我此番前来,是向大大有事相求。” 听了此话,朴断雕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不会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看大大能不能帮上忙。” “我想向大大借点钱。” “多少?” “一百万两。” “啊?”那朴断雕听了一愣,“那么多?你当我是什么了,你拿这么多钱干嘛?” “不瞒大大,我是用来还债的。父亲在百花楼纵欲无度挥金如土,已经欠下了巨债,若不是我们腾扬家族在京城还有点面子,不然可能早被那王升久带着人上门闹事了。”山不惑摇头叹道。 “你父亲也真是,不就是被女人甩了吗,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这下把自己家族还有儿子前程也搭进去了,哎——”那朴断雕也惋惜着。 “所以我才来请大大相救,我们两家是百年世交唇齿相依,希望大大能帮我们度过难关,腾扬家族将世代记着您的恩惠。” “哎,”朴断雕又哀叹道,“可我哪里来那么多钱呢,我的钱都拿去办私塾学校了。都怪那皇上说要搞什么教育兴国,他没钱出资,就出了个口号,让我们这些城中大户出钱筹款,而且他还点名道姓,叫我不能出的少。我哪敢违抗圣上口谕,我把家产一半都捐出去,最后封我做了一个国子监总督监有名无权的官,连翰林里的大学士都叫我一声朴老师,可我表面上笑呵呵的,谁知道我内心的委屈呢。” “大大捐了一半家产?”山不惑惊道。 “是啊,在偏远山区修了好多学校呢。”朴断雕说道,“如今我也是穷人一个了,只赚得一个空名声罢了。” “大大真有当初先辈归顺太祖时,壮士断腕以求自保的勇气。”山不惑微笑道,“可是当今圣上有开朝太祖那么圣明吗?欺负我们这些没落户也就罢了,整个天下也让他治得乌烟瘴气,让宦官阉党干政,这怕不是赴前朝后尘,北疆胡人不断侵犯,越来越多的难民涌来” “嘘!”朴断雕瞪着眼睛噤道,“莫妄议朝廷,这可是要杀头的,你我过着自己的安生富足的日子便足矣。” “可这日子恐怕没多久了,东厂那些人已经在朝野结党营私,恐怕以后会再巧立名目把我们两家族的家业瓦解吞并,修学校便是其中一种,你看那些修在偏僻地的学校里面有学生吗?里面有老师吗?不过是一个简陋的空壳子罢了。但我两家族财力有尽,然他们贪婪无穷,不把咱两榨干不会罢休啊。”山不惑说道。 朴断雕听了,虽表面作不在意之状,但心里确实有所触动,他知道其中的道理,嘴里说道,“贤侄,不要再危言耸听了。你的思想有点危险啊。” “那就请大大解囊相助吧,不惑没齿难忘。”山不惑拱手求道。 朴断雕面露难色,“一百万我是没有的,一万两倒还可以拿的出来,你先拿去应急吧。” 山不惑却怒了,“这一万两连灾民的肚子都填不饱,拿来何用,既然大大不愿意,也不用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我。” “哎——”朴断雕摇摇头,“我是真的无能为力了,贤侄还是另请高明吧。” “朴大大,别人要是能帮上忙,我还用来劳烦您吗?”山不惑又急又气,“京城其他大户各个抱病称恙闭门不见,一些背有靠山的贵族直接勒令我离开,我可算是尝到了虎落平阳的滋味,面对那么多灾民,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表示,好像赈济灾民是我腾扬家族一家之事,连皇帝老儿也不出面,京城这可是他的地盘啊,他们都想等着看咱腾扬家族的笑话呢。” “我早听说贤侄一掌管腾扬,就做出这样的大举动,算得上是雄心壮志。”朴断雕说,“但你还是太天真了,你总是自己一人赈济,风头全被你一人抢了去,城中其他大户想出手接济,却已经捞不着啥东西了,你现在想起他们想让他们出手相救,可谓是天方夜谭。” “名声重要,还是灾民的命重要?” “这个你别拿来问大大,你做了这些事图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山不惑激动地胸口不停起伏,也说不出话来。 朴断雕看着他的样子,缓了气,“好了,大大给你十万两,这已经是大大的极限了,再多可真没了。” 山不惑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心想蚊子再少也是肉,不要白不要,他拱手道,“谢大大的解囊相助。” 但语气里已再无那份真心的感激之情,僵硬得像一块被雨淋过的石灰。 朴断雕当然听得出来其中情绪变化,也没在意,随口说道:“过两天,你把你云南的土烟带来我尝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告辞 【下】B 正午时分,南疆,林中石屋。 一缕阳光穿过密林,在林中产生了丁达尔效应,整个密林笼罩在荧荧暖色光雾之中。 石屋前的院子中,一大石桌上摆着几大海碗的热气腾腾的丰盛菜肴,里面有蓁菇炖山鸡,野葱炒腊肉,甲鱼枸杞汤,还有凉拌折耳根。桌上一大坛子药酒。 这全是兰龟年一人做的。 围着桌子五人,分别是孙笑川,丁潇潇,老巫医徐尝草,白衣青年兰龟年和那个南疆小鬼头。 “这些食材都是小鬼头他们家里拿来的。”兰龟年开口道,“全是绝对新鲜的本地食材,两位贵客赶紧尝尝吧,看味道如何?” 孙笑川早就忍不住了,伸出筷子就把炖的山鸡硕大的鸡腿给挑下来,毫不客气的夹进自己碗里,大快朵颐起来。 不过说来也是,他昨晚晚饭没吃几口便去看那卢苇侯去了,现在已经饥肠辘辘。 “酋长爸爸听到小乌龟家里来客人了,立马把部落最好的东西叫我拿来给小乌龟招待客人。”小鬼头在一旁说。 刚说完,便看到兰龟年没好气地瞪着他。 “原来你叫小乌龟呀,哈哈哈。”孙笑川嘴里塞着鸡骨头对着兰龟年笑道。 “哎呀,说漏嘴了。”小鬼头知道不对赶紧埋头吃饭,不敢再说。 丁潇潇喝了口汤,只觉得这汤鲜美无比,还有一股药香忍不住赞道,“这汤真好喝,感觉越喝越不舍,我怕一人就喝完了。” “好喝你就多喝点,侠女为民除害,杀了那个蛇女,我这点药膳汤算什么。”兰龟年说着主动往丁潇潇碗里再舀了一勺汤,可谓是关怀备至。 “谢谢公子。”丁潇潇谢道。原本强横的丁潇潇此时看样子还有点娇羞之态。 孙笑川看在眼里,嘴里的鸡腿顿时寡然无味,他板着脸说,“我也要汤。”兰龟年于是也向他碗里舀了一勺,他才平衡下来。 “喝汤有什么意思,来喝酒!”那老巫医豪迈地抱起酒坛子,把红通通的酒液倒进每人面前的杯子里。除了小鬼头的,老巫医说,“你还小不能喝,喝了会流鼻血的。” 几人一同举杯喝过后,兰龟年甚是开心,问道,“丁侠女,我想问问,你是如何把那蛇女杀的?我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我听说那蛇女武功高强,还会一些奇法异术,行刺卢苇侯的人数不胜数,就是她常在暗中保护,使卢苇侯的狗命还活着。” 丁潇潇于是将昨晚的事来龙去脉说清,最后说道,“那蛇女确实厉害,和她缠斗时我也落入下风,还中了她的蛇毒,不过我比她厉害那么一点点,侥幸赢了。” “侠女,真是豪气盈空,光芒万丈啊!”兰龟年和徐尝草听了抚案称快,极其欢喜,准备举杯再敬丁潇潇。 孙笑川不忍自己被晾在一边,开口说道,“我就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卢苇侯明明坏事做尽,臭名远播。但陡余城那群百姓还是把他当爹供着。” “公子有所不知,这世上人那么多,出现几个爱审丑看怪的人很正常,但更多的百姓是怕他,为了自保,什么都做得出来。”徐尝草喝了口酒,随性说道,“你看到的只是表面现象,他们之所以怕他,是因有些人狐假虎威,借着卢苇侯的名声做坏事,虽然卢苇侯本身也不干净。” “老头子,你懂得有点多哦。”孙笑川说道。 因喝了酒的缘故,徐尝草脸上浮起一团红晕,“我和我家公子来这里十多年了,常听城中来往商贩对南蛮人谈起,自然知道” 还没说完,那兰龟年拍了拍徐尝草老脸,陪笑道,“你这家伙还没喝多少就醉了吗?” 丁潇潇说道:“我早就觉得公子不是普通人,手拿《青囊》医书,不像是南疆的巫医,不知为何在这地方以巫医之名蛰居。” “小乌龟你是不是杀了人,跑这里来躲避官府逮捕?”孙笑川插嘴道。 “若只是杀了一个人那么简单就好了。”兰龟年叹道。 “有什么难言之隐?”丁潇潇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们走江湖的人,往事耳边过,恩义心中留,公子但说无妨,我们不会四处言语的。” 但那兰龟年苦涩一笑,摇着头说,“还是算了吧。” “也罢。” 几人便开始专心吃饭。一吃起饭,孙笑川可谓是最亮眼的那颗新星,他胃口极好,狼吞虎咽一秒五夹,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饭菜一扫而空。 “你能不能慢点吃?”丁潇潇看着他饿死鬼的吃相小声嘀咕道,她翻了翻白眼,只觉得有点丢人。 “哈哈哈,”兰龟年拍手赞道,“此乃好汉,不拘小节。能吃得那么香,也算是对我烹饪手艺的嘉奖。” “味道还凑合吧。”孙笑川打了个饱嗝。 “两位既然是江湖人士,酒足饭饱之后,此去何方?”兰龟年问道。 “我送这个家伙去石坞城便可以分道扬镳了。”丁潇潇指着孙笑川说道。 “去石坞城?”兰龟年思量一会儿,“还请侠女帮个忙。” “义不容辞。”丁潇潇回道。 那兰龟年跑进了屋里,手里拿着一封信,信有点陈旧,估计放了很久。他把信郑重地交在丁潇潇手里,“麻烦丁姑娘路过青州时,把这封信交给正通大药局的老板。” 丁潇潇接过信看了一眼,把信放进衣服怀中处,“没问题。” “谢过姑娘。” 就这样,吃完了饭,孙笑川和丁潇潇同这南疆神秘的两人分别了,孙笑川还想给钱以示感谢,没想到人家笑着拒接了,“深山老林哪里有花钱的地方?” 小鬼头带着两人出了林子,指了一条路,“两位从这里一直走,便可以回中原。” 孙笑川和丁潇潇两人沿着那条路打马继续往前行。 孙笑川坐在马上,丁潇潇牵着马。 “丁潇潇,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多亏了一个人。”孙笑川骑在马上说。 “谁?” “我呀。”孙笑川激动地说道,“你晕倒后是我背着你,骑着马把你送到巫医那里去的,不然你死得梆硬。” “哦。”丁潇潇懒洋洋说道,“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抵消了。” “抵消了?里面的感情不能抵消吧。”孙笑川急了,“账可不是这样算的。” 孙笑川多么希望丁潇潇能明白,自己为了救她不惜给别人屈尊下跪,这是他大恶人一生的污点。你见过大恶人给人跪下的吗,给人跪下的不是大恶人,只有穷途末路的阿猫阿狗才会给别人下跪。 “这样下去不行。”丁潇潇自言自语道,“你那么容易出事,以后肯定少不了救你,下次我要收费了,救一次命,你多给我一千两银子。孙笑川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 孙笑川看着丁潇潇的背影,心想连你以后都他妈会是我的,这点钱又何妨。 因为从陡余城直下南疆,这下回石坞城又要多走几百里路。 在人烟稀少的荒野中走了几日后,转过一个山头,终于寻见一座城池,还未走近,便听得城中传来女子歌唱的声音,那声音十分悠远,像是穿越了百里河流山川才传达到听者耳边,声音如同百灵鸟般婉转动听,像一把无形的手,捏住路人的耳朵往那城中而去。 “潇潇,我们进城去!” 孙笑川大手一挥,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那城楼,仿佛被那歌声摄取了魂魄。 丁潇潇听了只得牵着马,打城中经过。 路过河边,城中歌声愈发清晰也越来越动听,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的声音。 “天籁之音!”孙笑川拍手叹道。 河边有两浣纱女正在洗衣服,一边洗衣服,也一边跟着那歌声轻轻吟唱。孙笑川过桥上向他两问道,“两位美女,城中是何人在唱歌呀?” “公子从外地来的吧?”那两妇女笑道,“这可是咱们绕梁城第一歌姬‘丰莫提’的歌声啊。” “她的歌声悠转十里,绕梁三日,很有名气的。”她们补充道。 “丰莫提?”孙笑川听了兴奋起来,打定主意似的说道,“我一定要去会会这个第一歌姬,这嘴能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舌头肯定不简单。” 丁潇潇看着孙笑川眼里的神色变化,心里一清二白,这家伙心里没安好心:“你鸡儿钙化好了吗?” 一听这话,孙笑川才突然反应过来,痛苦的大叫道,“啊啊啊!我透你妈,你不早点说,巫医应该可以帮我治好的,这下白跑一趟啦” 丁潇潇幸灾乐祸笑着把鞭影马牵进了“绕梁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腾扬保安甲天下 【上】C 京城,西门口,难民营。 火红的日头刚滑落西山,漫天的云彩被余晖染成血红。只听得东边槐树上一声钟被敲响,难民营上的帐篷里顿时抖动起来,仿佛一头猛兽睡醒,它身上的虱子开始跳跃出来。 一群群衣衫褴褛的难民听到钟声,齐刷刷地从地上爬起来,全部涌往西门楼前摆好的摊子。几个一丈宽的木桶里装满了煮好的猪肉,猪肉用香叶,八角,桂皮等香料和卤汁一起卤过,散发出一股浓重又冲鼻的香味。 难民黑压压围在木桶前,争先恐后地抢着拿猪肉往嘴里塞。 陈石头像条泥鳅一样挤着滑进人群,历经艰辛才抱着一根硕大的猪蹄子出来。旁边陈小花和李干正一人端着两碗粥过来。这是他们分好的工,这样不耽误工夫。 三人离开人群,围坐在一起,每人端着一碗粥喝着。陈石头咬了一口猪蹄肉,一股肉香带着卤汁四溢开来。陈石头咬了一口,把猪蹄给了陈小花,“快吃吧,好吃得很呢。” 小花拿着油腻腻的猪蹄,看了看李干,把猪蹄递给了他,“李干锅锅,你吃嘛。” 陈石头看见小花这般照顾李干,不由得嘘了声自己埋头喝粥。 “要得。”李干笑着接过了猪蹄,咬了一口,咀嚼了一下赶紧吐了出来,把猪蹄扔在了地上,“这肉不新鲜,有问题!” 陈石头见他把猪蹄给扔了,猪蹄上沾满了灰和小石子,气得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李干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好心好意把好不容易抢到的猪蹄给你吃,你居然把它丢了?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我日你妈” “真的有问题,它虽然用很多卤水香料来掩盖它发臭的味道,但肉质本身已经腐烂,你可以尝出肉没有筋络,味道很怪,像一坨碎草。”李干郑重其事地说道。 陈石头听了,根据刚才咬得那一口肉确实有这种感觉。不过现在有点吃的都不错了,根本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本。他不禁怒道,“李干,你下次别想吃我抢来的肉,要不是看我妹妹在这儿,我早一耳屎给你扇过来了。” “相信我没错,这肉不正常,是死猪肉。”李干的蒙古犟劲上来了,非要据理力争,“我经常吃肉,我对肉类很敏感,是好是坏,我一口就能尝出来。” “嚯嚯,你还经常吃肉?”陈石头笑着酸腐道,“现在这世道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肉,你意思是说你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是吗?” 李干本想反驳,但又不想透露自己蒙古人的身份,思量了一番,只说出:“反正听我的没错,那肉坚决不能吃,吃了会生病的。” 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那陈石头立刻酸了起来,“哟哟哟,李少爷你说不能吃就不能吃吧,都依你,都依你。” 陈石头出身贫穷,心中有点仇富心理,很喜欢恶嘲那些出身比自己好的人,以此获得一种心理慰藉。但这是一种病态心理。 李干被陈石头臊得满脸通红,不敢再说话。三人默默喝着粥,一条脱毛白瘦狗从三人中跑过,一口叼起地上的猪蹄就跑。 “看吧,这只狗肯定不经常吃肉,不然肯定不会叼着这臭猪蹄。”陈石头又讥讽道。 · 三人吃完了粥,不说吃饱了也不能说很饿,这一天也算是熬过去了,三人坐在一片空地上,小花拿出了她的破木琵琶,轻轻弹唱了起来: “石头与小花,相伴走天涯,石头不说话,小花没有家,风雨虽不大,人生如细沙” 小花刚弹完,李干便激烈地鼓起掌来,嘴里夸道,“好听,真好听。” 小花经常弹这首歌谣,但从没获得别人的赞许,今天突然收获了一点掌声反而开始怀疑自己,“李干锅锅,真的好听吗?” “真的。”李干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确实觉得很好听。他被其中淡淡的忧伤和孤独所打动,再配上小花妹妹倾情演绎,让李干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孤独的童年。 小花听了,心里乐开了花,两根马尾辫也活泼地跳跃起来。 “马屁精!”陈石头朝着其他地方低声骂道。 此时腾扬家族这一天的赈济已经结束了,难民吃得饱饱的,开始回营帐里睡觉,休息完了,又准备第二天的进食。 “难民们都不考虑自立更生的吗?”李干环顾四周说道,“就打算在这儿长住下去了?” “混吃等死就完事了呗。”陈石头嘴里叼着一根草,“每天有人放粮施肉给你吃,你难道会想着去干活吗?正常人都不会自讨苦吃吧。” “这么多难民,再有钱的富人也供不起啊,万一有一天不放粮了怎么办?”李干担忧道,“这群难民又得挖野菜啃树皮了吧。” “你还想得挺多咧,你也不打听打听腾扬家族的背景,半个中原的养猪场都是他家的,人家还怕养不起这群难民,再来一万个他也能养得起。”陈石头仰躺着看着天空,喃喃道,“我要是能加入腾扬家族当个保安该多好啊。” “当保安?”李干不解。 “你连腾扬家族保安都不知道?”陈石头鄙夷道,“你还真是铁憨憨,你没听过这样一句话吗,腾扬保安甲天下,当了腾扬保安天天有猪头肉恰,有嫩模姑娘可以玩,给个皇帝也不换” 这腾扬家族的保安真的有那么牛逼吗?容小书童解释一哈。 当初太祖夺得了天下,也把豸屠分封为了屠案侯,本是两全其美的事。但后来太祖经营朝政到后期,就开始犯以前那些开朝皇帝都会犯的病,那就是诛杀功臣。 太祖本是农民出身,跟着他打天下的人,有不少人属于名门之后,给这些人按功行赏的时候,太祖掂量了自己,发现他们其中不少人功高盖主,自己的龙椅一大半都是别人帮他打下的,内心总是很虚。太祖晚年疑心病更重了,老是以为有人要害他,觊觎他的皇位。太祖于是来了一出:飞鸟尽,弹弓藏,敌国破,功臣亡。 以暗杀,赐毒等种种的方式把功臣杀了。杀了功臣,皇位虽然稳了,太祖也失去当年的朋友,连太祖身边的人也畏惧他。太祖开始感觉到孤独,站在顶峰上的人总是孤独的。 后来一日,屠案侯豸屠乞骸骨,请求辞京还乡。太祖不愿意啊,他知道屠案侯是害怕自己把他杀了,但是太祖心里明白他只是个杀猪匠,何来造反之心。为了不失去最后的好友,太祖愿意让豸屠自己组建军队以求自保,但对外宣称这只是腾扬的保安,仅仅是用来自卫。这是太祖的信任,也是太祖的挽留。 但是腾扬保安随着腾扬家族的势力,越发展越庞大,组织结构也开始慢慢成熟。最巅峰时期能和锦衣卫,东厂分庭抗礼。最低级的保安是真的保安,只负责看守养猪场和家门,而高一级的保安才能有拥有其他更高的权利。所以说天天恰猪头肉,玩嫩模,可能只限于上层保安。但在此我不赘述。 陈石头正想着加入腾扬保安的时候,只见一队身着蓝衣的人急匆匆从难民营中经过,在南墙上贴了一张告示。随后他们对着难民大声喊道: “腾扬家族召保安了,要求全在这告示上,符合条件的自觉前往西门楼。” 话音未落,一群难民轰然涌到告示壁前,摩肩擦踵很是拥挤。陈石头听了,兴奋不已,从地上一跃而起,三个人沿缝挤进人群,只见墙上一张黄纸,上面画着一个老头戴着一顶高帽,背后背着一根猪腿骨,左臂夹着一坨猪头肉,目光炯炯,伸出右手指着画面以外。告示上写着: i ant y一u ! 腾扬家族保安部今对外招收保安,条件苛刻,不满足条件者,非礼勿扰。招收要求: 1当保安,必须要有家里人不要了的觉悟。不满足者,直接滚出。 2仅限身体状况良好的男子,年龄在15岁以上即可。 3服从命令。 告示上写着日期,还有腾扬保安部盖的鲜红的印章。 就这三条简单的要求,陈石头看了大喜,因为这三条他都满足。他从人群中跳出来,抱着小花妹妹转圈圈,“我也可以加入腾扬保安了!我们再也不用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现在召保安的标准那么低吗?”李干也从人群里出来,“为什么年龄要求那么低?有问题?” 陈石头一拍他的脑袋,“整天有问题,有问题,请问你有资格当保安吗?求求你不要每天吃白食了好嘛。” “有啊。”李干当时离十五岁的门槛还差一点,不过他显老,看起来和二十岁的差不多,“我可以虚抬岁数的嘛,他们看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保安召的太随意了。” 来不及多思量,只见一群难民看完了告示涌往西门楼,那里有人在登记。 “搞快点,再浪费时间,就怕没位置了。”说着,陈石头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李干也想跟着去,但他看了眼身旁的小花,却不打算去了。 “李干锅锅,你要去就去嘛,不用担心我。”小花大眼睛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快去吧,你帮我看着我哥哥,他做事很莽撞的。” 说着小花轻轻一推,把李干推进涌往保安的狂潮,李干被人潮带着走了很远,小花看着李干挥挥手,李干也看着小花挥挥手。最后手被淹没在人流之中。 不就是去当个保安,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但你别说,两个人感情一时的升华往往离不开彼此不约而同的故作深沉。 这是两人暗生情愫的开始。但小花死后的那段岁月里,李干在睡梦中常常浮起出这时挥别的场景,他从梦中惊醒,渐渐明白原来小花离开自己,是早已经有了预兆。 小花从不属于任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堂主暗凯 A 草木非怀揣着用绿扳指换来的二十万两的银票走在陈府的廊桥上,他的心中相当惬意,每一步感觉都仿佛飘在了云端。这二十万两可以在京城五环买一套房子了。这可是有的人一辈子恐怕都见不到的那么多钱,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该高兴。 用寒党的势力去办私事赚外快,这在寒党也不是件新鲜事了。寒党内部白青两级都有人这样做,他们赚的外快动辄上百万,几年之后赚够了就向寒党找个合适的理由付一定的钱款然后辞职,就可以享受安逸的晚年生活。 不过这是理想状态,你要是私自动用寒党的势力玩砸了,把该带来的人不小心整残了或死了,被上面知道了,该负责人将会寒党内部最严酷的刑法处置,最严重的情况会导致株连九族。 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走在架在悬崖边的钢丝上的买卖。利润和风险成正比。 当草木非听到李干在“龙阳阁”的惨叫声穿过窗扉而到达他的耳朵边的时候,他一度担心李干被这个陈残阳大大人活活玩死了怎么办?这钱有命挣,没命花是最倒霉的。 “都说天龙城里富豪多,口味也独特,这回算是见识了。”草木非在外面不停踱步,嘴里自言自语道,“玩男人,富婆玩男人还说的过去,男人玩男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草木非心里计算着时间,一个时辰已到,他立马带人进去把李干接出来。 出来的李干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他是被抬出来的。李干已经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紧闭着的双眼渗出泪来。他脸上,身上全是火辣辣的鞭痕,他的屁股还在滴血,把裤子浸透鲜红。简直就是一个遭受了严酷刑罚的罪犯。 “快快快,赶紧把他抬出去。”草木非一眼看去便大急,忙招呼手下,“不要再磕着碰着了,先去城里找大夫给他看看。” 几位手下忙用车拉着李干往城中去。 他再抬头一看,只见那陈残阳若无其事地走过廊桥,还看了眼桥下池塘里缠绵的金鱼。 “陈大人,你是不是太狠了点?”那草木非压抑着愤怒说道,“小人还要拿他去交差呢,这副模样怎么敢让上头看。” “哦。”陈残阳慵懒地答道,“他还没死呢。我倒是想要他死。” “你”草木非怒不可遏但拱手说道,“陈大人,后会无期。你这样子,下次可没人跟你做买卖了。” 说完冰着脸立刻转身从陈府离开。 你对这种富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在他们眼中的人命不过草芥,只有在供他们玩乐的时候才显得有价值。 草木非驾着快马紧跟着前面装着李干的马车,往那天龙城城中而去。 陈残阳看着他们全部离开,他故作无情的脸像雪崩的山一样倾塌下来。他低头看着池塘里的空游无所依的金鱼,从水面倒影中看到了自己沮丧的丑陋模样,像一团被揉烂踩扁的番茄。 “残阳大人,时辰尚不早了。今晚是赵大人的牌子,他可排了半个月的队了,您还是洗漱一番接见他吧。”旁边一位男家丁上前说道。 “好,我知道了。” 仿佛时光倒流,雪崩的倒塌的雪重新回到山上,残阳的脸上恢复当初的冷艳模样。 · 寒党惩戒部,讲茶大堂分堂。 这座分堂处在一座掏空了山腹的山中。高若悬空的大堂,四周全是凿平磨光的黑色岩石,岩石上有用铁钎凿出的坑凹,里面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跳动的火焰照亮了这座山洞中的大堂。 大堂宽阔无边却空空荡荡,只在一处高台上有一张黑漆石桌,桌后的石壁上高高挂着一副巨大的牌匾,上面用血写着,“宁缺毋滥”。 如今字迹已是黝黑,可血里流淌的折磨与哀嚎仍旧在尧水歌耳边回响。 尧水歌此时被两名寒党手下用麻绳拴着押解进堂,跪倒在地,他面色森白,眼睛眯成一条缝,表情很是痛苦,浑身忍不住的战栗着,他知道他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如果是被直接一刀砍死倒算是幸福的死法了。 站在大堂台阶之上,有一名白衣及地,长发及腰的男子。那人拿着一封罪状书背对着尧水歌念道,声音在空荡的山堂里碰撞轰鸣: “执行部第七分部,黄叶级执行官尧水歌未完成任务,‘杀死孙笑川,把头带回来’。今处以剜目割舌极刑,立即执行。” 念完,那人转过身抬起头,用一双死鱼眼看着那快要昏厥的尧水歌,有一颗小黑痣的上嘴唇浮起一抹微笑,“尧水歌,你没有异议吧。” 尧水歌一头的冷汗,早已说不出话来。就算有异议又能怎样,寒党以高自律和高效率闻名,高自律的就是依靠残酷的刑罚来维持,再怎么反对,完不成任务的后果都一样。 尧水歌摇摇头,虚弱的说,“我没有不同意的。” “哈哈。”那人听了甚是开心,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长发飘起,露出他衣服上紫色的枯竹叶。那男子不超过四十岁,但他的等级比尧水歌足足高了三级。 前提你得知道,一般能在寒党当上这种程度官职的,一般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能力出众又极其善于察言观色的人精。 这是寒党高层给惩戒部的特权,让他们有足够大的权利来维持寒党律法的威严。其他部门的成员都有经验总结,能进惩戒部的人各个十亲不认,心理变态,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我听说你是自己乖乖自首的。”那男人笑道,“你很听话嘛,没让我们讲茶堂的兄弟花费精力来追捕你。” “分堂就数您暗凯堂主跑得最快,落你手里,我晓得我肯定是跑不掉的,最后还会死得更惨。索性不跑了,”尧水歌呆呆看着地上,木楞道。 “好!”那个叫暗凯的男子赞道,“你既然如此识时务,怎么会去接一个自己无法完成的任务呢?我还有点搞不懂,难道这年头寒党执行部的业务能力下滑的有点厉害?那叫孙笑川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寒党都无法奈何他?” 一听到这话,尧水歌“哇”地一声就哭了。他接任务的时候哪里知道半路会冒出一个会仙法的仙姑,带着孙笑川坐着一只大鹏鸟就飞走了。他只知道是去杀一个不会武功的恶人,他才那么拼了命去抢这个任务。还以为完成任务后能被提拔成骨干。这下反而把命给丢了。 “别哭了,我会叫人给你来个痛快的,先把你打晕过去,再施刑。”暗凯宽慰他道,“我倒是还有点舍不得你这个活宝。我和执行部的来往时,常听说有个尧水歌的人多才多艺,喜欢说唱?” “嗯嗯嗯。”尧水歌点头如捣蒜,趴在地上,说,“您要是把我舌头割了,我这辈子就再也不能说唱了,这是我这辈子少有的爱好,还望您手下留情。” “哈哈。”那人玩弄意味笑道,“那你就来一段即兴让我听听。” “呜呜呜,好的好的。”尧水歌听了磕头道。这是他可以借机求情的时刻。 “来,给他松绑。”暗凯吩咐道。 两旁的手下便把尧水歌身上的绳子解下,尧水歌强撑住自己发软的腿,哆哆嗦嗦站在原地。 “你可以开始了。”暗堂主站在他面前,淡淡微笑。 尧水歌一听立马就哭了,闭着眼睛摆着手用脚打着节拍,头随着手一起摆动,活像一个盲人在那里说唱道: “我虽不是孤儿面相,但我一副孤儿模样。 我的妈妈卧病在床,我爸爸在青楼流浪。 为何我要加入寒党,就是为了赡养老娘。 说我装疯卖傻之王,众人乐意欣赏荒唐。 节目效果没有良方,低俗媚俗引领榜样。 自尊颜面扔在地上,林子多大欲盖弥彰。 只求赚得肚满肥肠,让人羡慕恨到发狂。 说唱是我毕生梦想,还望大人可怜我一场。” 尧水歌唱完后,微微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看着那个男人。 “行,还不错,你有点东西的。” 那个暗凯听了尧水歌的盲人说唱,很是认真地评价道,“就是韵押的有点死,太呆板了,fl一僵硬没有灵性。” 点评完毕,暗凯随口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吧,舌头就不割了,把眼睛剜了就行,反正他长那双眼睛也没用。对了,把他手也给我砍了,他说唱的时候伸手活像是在要饭,看着很不爽。” “是,暗大人。” 说着,两名黑衣人就把尧水歌押出去,尧水歌还在拼命的哭叫,“堂主,你该看我唱的内容,我是孝子啊,我妈妈还卧病在床呢” 尧水歌一张脸扭曲成了干瘪的橘子皮,可哭声响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下来。 暗凯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唤,玩玩他就够了,鬼知道这种人是不是装的。 尧水歌被拖了出去,整个山堂顿时安静了下来,飞在空中的尘土重新落回了地面。 整座山堂里只有那个白衣长发男暗凯,他重新回到高台上,轻抚那张有着斑斑痕迹的石桌。那双眼睛藏着无数的心事,总让他无法集中精力。 突然,他用眼角瞟了眼身后微微荡漾的空气,他若无其事地开口说道: “西西卡,你找我有何事?” “暗堂主果然厉害,本想给你个惊喜的,但还是瞒不过您。” 忽然,一道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这话虽用中原汉语所说,却带着一股子东瀛味道。 此时从虚空中幻化出一道身影落在地上,一个裹着黑袍带着黑色面具的人缓缓走上高台。 “东洋哪个国家我没去过?就你这扶桑小技能躲过我的法眼?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暗凯淡淡说道。 “暗堂主有多厉害,我们东洋忍族早有耳闻,不过您今天能爬上这个位置,少不了咱们这群东洋人给您推波助澜。”那叫西西卡的人脸藏在一张黑面具后,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如今是该您给我们出点力的时候了。” “哦,出力?”暗凯疲惫地抬了抬眼皮,用死鱼眼看了眼那人,“出什么力,哎呀,我好像忘了这茬儿。” “老哥,你油起来了?”黑袍客西西卡说道,“暗堂主记性可没那么差吧。当年令尊叫我们天皇给你们家复兴家业这事总忘不了吧,那我们托您办的事您不也该上点心?你该不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我怎么了?”暗凯听出了这人语中威胁之意,但又不想对这个东瀛人服软。 “当年令尊不知天高地厚,五征高丽而不得,劳民伤财,国库空虚,被中原国给趁虚而入亡国了,暗堂主也从燕国太子沦落为一个小小堂主,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那黑袍客略带嘲讽的意味说道,“高丽国,不过小小的弹丸之地,当初令尊打了那么多年都拿不下,若不是我们东瀛天皇出军围魏救赵,恐怕被吞并的反而是你们的国土啊。真不知堂主作何感想。” “你提这些事干嘛?”被黑袍客戳中了心思,暗凯心里痛楚泛滥,红了脸。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提起家父五征高丽皆败北的往事,父亲就是在连年的战争中死去的。 “我也不想提,奈何堂主记性不好,我得给他勾回来。” 暗凯听出了裹挟之意,不敢再打哈哈,正色道,“刚收到底下的线报,你们要找的那个蒙古国第八子李干,此时正在天龙城‘杏林芳’医馆,你们要去就快去。” “他在医馆干什么?” “好像是受了伤。” “受伤?”西西卡有点惊讶,“他出了什么事,他可不能死啊。” “别问了,再不快去,寒党内部高层就派金叶级高手过去接手,到时候你们这些东洋忍者连抢的机会都没有。”白衣长发的暗凯皱眉道,“落在高层手里,他就死定了。” “呵,那我西西卡谢过暗堂主。”黑袍西西卡拱手笑道。言毕,化为一道黑烟消失了。 暗凯卷起白衣长袖,呆呆望着墙壁上跳动的火把,地上是无数被烧死的飞蛾子的尸体。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乱后留下的众人的尸骸。 “难道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是吗?” 他喃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绕梁之城 B 孙笑川和那丁潇潇入得“绕梁”城来,耳边便被各式各样的飘渺乐声立体环绕,这种体验甚是新奇。 “这座城有意思啊,爱乐之城,处处皆是礼乐之声。”孙笑川坐在鞭影马上很是喜欢,开口夸赞道。 “你不觉得吵吗?”丁潇潇牵着马儿拎着血月剑说道。 “哼,农民。你这不懂音乐的下里巴人。”孙笑川终于有瞧不起丁潇潇的机会了。 丁潇潇没理他,她环顾四周:只见绕梁城中每家每户屋檐下皆挂着一只鸟笼,笼由黑笼罩罩住,只听得鸟鸣之声从其中传出,叽叽喳喳响成一片,好像进了那树林子似的。 问城中路人这是何故,路人说,这是绕梁城的风俗,为了讨个彩头。 “彩头?”丁潇潇不明白。 “绕梁城可是音乐奇才辈出的大城,就靠对外输送歌姬发家致富。绕梁城城中乐坊多如牛毛,这里不少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送到乐坊培养,培养成歌手,有点本事后被外地商人看上后,就可以输送出去当酒楼或青楼卖艺了。如果名气够大,还可以自立门户呢。” “哦,我懂了。”丁潇潇了然于胸,“就是贩卖廉价艺术劳动力吧。” “瞧姑娘这话说的,一点也不严谨。”路人鄙夷道,“今时不同往日啦姑娘,伶人戏子不再是下九流了。您得往前看,你就说说,咱绕梁城第一歌姬丰莫提,人家可是大腕啊,要想听她献唱一曲儿,你没个几千两金有资格去听吗?” “几千两?”丁潇潇愣了,“一般人消受不起,这也太贵了吧。” “我佛了,”孙笑川听了也急了,“这丰莫提卖不卖身啊?好鸡儿贵啊。” “卖身?”那路人没好气,“呵呵,天方夜谭的价码。” 说完,不待孙笑川和丁潇潇再问,路人便愤愤离开了。 耳旁于是又充满了绕梁城乐坊里的孩子们吹笛子,吹箫,吹埙,吹哨子,弹吉他,弹琵琶,弹古筝,弹钢琴,弹棉花,拉二胡,拉小提琴,拉马头琴等等乐器的声音,初听还挺有意思的,但是到后来就像一团缠乱的耳机线一样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最后日头落下去了,这些声音才渐渐偃旗息鼓。估计这些孩子该吃饭了。 丁潇潇和孙笑川进了城中,寻了一间客栈要了两间房,两人分开便住了进去。 那客栈老板一看见两人,心里门清,这是外地来的客人,有油水可赚。在将孙笑川引进房后,神神秘秘的对孙笑川问道,“客官要不要绕梁城的特殊服务?” 一听这话,孙笑川暗喜,“特殊服务?还上门来的?” “正是。”客栈掌柜回道。 “贵不贵啊?”孙笑川问道。若是以前他肯定不问价格,但如今盘缠有限,不得不思量一番。 “不贵,一次一两银子。” “什么?”孙笑川惊了,“按次计费,这有点新鲜哦,而且价格那么便宜,是不是满脸皱纹,抹着白粉的老妈子兼职哦?” “不是不是。我打包票,绝对是正值青春的少女。”掌柜的一口咬定。 孙笑川心想自己最多一夜七次,最多也就花个七两银子,倒也不算很贵,于是满口答应,“好的,好的,不过来的时候别让隔壁那个和我同来的姑娘晓得了,她会吃醋的。” “好的,我明白了。”掌柜作出的手势,意味深远的一笑,“还请客官交点定金,不多,只三两银子。” “定金?你说介绍费吧。”孙笑川犹豫了一哈,把三两银子交给了掌柜,心想待会一定要用力多插几下,免得亏本。 掌柜接过钱来,猥琐一笑说,“客官略作等待,待会我就叫小二把大礼送上。” 孙笑川心里一阵欢喜,把鸡儿钙化这件事早抛之脑后了。 丁潇潇环顾了自己所住的客房,倒还满意,但她在房间里待不住。她提剑出了门去,先看看了在马厩里的鞭影马儿,然后往城中而去。 丁潇潇每到一个陌生地方总要打探一下它的环境。这是她的危机感。她害怕自己像一只被抛进丛林的宠物,如果不清楚丛林的习惯,随时可能被潜伏在其中的野兽一口吞掉。 她走在屋檐瓦片之上,观察城中风色。果然那路人所言不虚,只见一条清河从城中淌过,河岸两旁皆是乐坊,河岸两边的乐坊大院里,一排排坐着的全是清一色的女孩,年龄从几岁到几十岁不等。全部习有乐器,还有的在吊嗓子,踩水缸,压腿,练舞姿 其中有人稍有表现不那么差强人意,唱跑了调,弹错了音,便会遭到乐师或乐坊巡督的一顿谩骂,甚至还有鞭笞。 一时间,凌乱的乐声中还传出几缕女孩哭泣的声音。一声哨响,众女纷纷离开,开始吃晚饭,那几个被受过指责的女孩还在练习,看来是晚饭是被取消了。 这样高强度军事化的魔鬼训练让丁潇潇啧啧称奇,“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 丁潇潇环视绕梁城,这城中建筑构造排布平平无奇,与其他城池中的差不多,只是在这城南方向有一处大山林,半山腰上筑有一豪华的宫殿式的阁楼,里面常常飘出靡靡之音,顺着风散入整座绕梁城,一有歌声传出,常教路人暂步倾耳听,城中百姓纷纷开窗伸出头来,眯着眼睛享受着这天籁之音。 这绕梁城说怪也不怪,但总叫丁潇潇心里有点不安。不过既然这里礼乐教化如此至深,那也不会像在陡余城一样出现什么恶人歹事,丁潇潇暂时放了心。 丁潇潇提剑回了客栈。 · 孙笑川激动万分地在客房里踱来踱去。 他本是风花雪月场上的老手,按理说,不该如此激动。但如果你知道这是孙笑川第一次体验上门服务,那就不会惊讶了。 小二郎倌先是送了酒菜上来。孙笑川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每吃一口眼睛总往门口瞟一眼,只等着了那上门的小姐前来陪他共度。 等孙笑川吃完了饭,忽听门外有人叩门。 “谁啊?”孙笑川喜滋滋地冲过去。 “我,丁潇潇。” 门外传来丁潇潇的声音,把孙笑川的欲火一下子都浇灭了。 孙笑川打开了门,丁潇潇提剑进来,看见孙笑川脸上的失望之色,“你刚才是不是在打飞机,看见我来很不高兴?” “我哪里有不高兴。”孙笑川说。 他当然不是不高兴,他是害怕。这个时候丁潇潇来串门,万一正好那小姐上门来看见了多尴尬呀。 “你来这里干什么?”孙笑川催促道,“快回自己屋里睡觉。” “嚯嚯,”丁潇潇笑了,“孙笑川,今天你不正常,以往你巴不得和我同屋,今天咋回事呀?” “你谁呀?大爷我夸过你几句长得漂亮,舔了你几回,你就飘了?真当自个比作天仙哪?”孙笑川故意气她道,“我孙笑川从来就不缺女人,你把我送回石坞城,咱两就两清了,你该回哪回哪。” 丁潇潇听了他的话,秀脸气得通红,差点没忍住拔剑杀人,她紧咬贝齿,跺了跺脚,怒道:“孙笑川,哼,你翅膀长硬了,你下次出了事看我救不救你就完事了嗷。” 听了这话,孙笑川心里其实早已发虚,不过再怎么内疚也要等今晚的炮打完再说。明天再说点好话哄哄丁潇潇。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丁潇潇应该也不例外。 说完了气话,丁潇潇愤怒地就往门外走。还未踏出门槛,便碰到两个小二挑着一个三尺大小的木箱子进了房门,“客官你点的特殊服务来咯。” “客官您慢用。”说完,两个小二拿着挑棍离开了。 丁潇潇听了恍然大悟,“好呐孙笑川,怪不得你让我走,原来你点了特殊服务,你想恰独食啊。” 丁潇潇好像不懂特殊服务是什么。 孙笑川尴尬无比,腹诽道:这绕梁城的人真他妈会玩,把小姐装箱子里带上来。 “恰锤子独食!”孙笑川激动起来,索性全部摊牌道,“你知道什么叫特殊服务吗,里面装着一个漂亮的妓师呢,你是不是也要还跟着凑热闹嘛?” 一听这话,丁潇潇红了脸。 “你这狗改不了吃屎的家伙。”丁潇潇指着孙笑川鼻子骂道,“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我不凑热闹了,我走!” 丁潇潇说完带着一股风一摔门走了。 见丁潇潇发了那么大的火,孙笑川的也烟消云散了。 他叹了两口气,把藏在箱子上的绳子拿开,那几块木板失去束缚倒下,箱子里露出一个泛着寒光铁笼子,笼子上了铁锁,里面装着一个人。 孙笑川大惊失色,这真是他所没见过的。 里面那个人是个正值髫年的小女孩,白白嫩嫩,剪着齐耳短发,穿着碎花小白裙,坐在铁笼子里。她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孙笑川,眼里一点也没有害怕的神色。 再一细看,那小女孩脚上拴着镣铐,脖子上也有一圈铁箍,铁箍上有铁链和铁笼连为一体。 这根本不是孙笑川想要的可以上床圆房进行激烈碰撞的经验丰富的技师。 “叔叔您好,我是您点的小歌女,你可以付费点歌,一两银子一次,我还和可以陪你聊天,打发旅途寂寞,一两银子一个时辰。”铁笼中的小女孩声音十分甜美的说道。 孙笑川终于明白那掌柜说的特殊服务是什么了。原来是上门卖艺来了。 果然小卡片上写的东西不能信。 孙笑川感觉被欺骗了。他问道,“小妹妹,我想退钱行不行。” “叔叔,不行哦。”那个小女孩认真地说,“我已经送到你屋子里来了,今晚都是你的人了。” “强买强卖啊。”孙笑川叹了气,“我真是精虫上脑了,花了冤枉钱。” 孙笑川去摸铁笼的那把锁,只见那把锁由精练玄铁所做,又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怎么把你放出来呀,我想让你回家去。” “叔叔不用担心,明天一早他们会来把我接回去的。”小女孩说道。 “那你一个晚上都只能待在笼子里咯。”孙笑川说,“你胆子还真大,一点也不怕。” “我不怕,我是要成为大歌姬的人,这点苦还是能吃的。”小女孩话里充满了乐观积极向的正能量。 孙笑川苦涩一笑,这绕梁城真是一座奇葩的城市。把小女孩关在笼子里,当人形鸟一样拿来挣钱。 “叔叔我给你唱首歌行吗?”小姑娘说道,“第一首是免费的。” “哎,唱吧。” 孙笑川无奈也坐在地上只好听她唱了一首《爆刘继芬》 小女孩的音色过于稚嫩,这首歌根本不适合她。唱到一半,孙笑川赶紧打断道,“别唱了,别唱了。” 小姑娘停下来,问道,“为什么?” “额,大晚上唱歌影响别人睡眠。”孙笑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还是不唱的好。” “叔叔放心,绕梁城的房子隔音效果都很好的。” “哎,算了算了。”孙笑川摆摆手道,还是来摆龙门阵吧,“小妹妹,叔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阵一发。”女孩说道。 “阵几发?” “一发。” ps小书童在这里向各位带哥,求推荐,求收藏了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腾扬保安甲天下 【下】C 那个蓝衣男子看了一眼李干,问道,“你说你今年十五岁?” 李干点头道,“是。” “瞎说,我看你明明二十来岁。” “我显老嘛,我三岁就长抬头纹了,五岁就有胸毛了。”李干一本正经说道。 “油嘴滑舌!”蓝衣男子笑着往册子上写了:“李干凉州人,逃难难民,十五岁,父母双亡,符合要求。” 那个男人写完了之后,用笔杆子往里指指,“跟着去牛车上吧。下一个!” 这样就当了保安?李干觉得这难以置信。 李干于是跟着前面的陈石头和一群同样想当保安的难民挤上了一辆拥挤的牛车。这辆牛车拉着这一群人摇摇晃晃往城郊走去。 拥挤的牛车上,臭烘烘的难民挤成一团,活像当年二战纳粹运送犹太人去集中营的火车上。 在人群中,陈石头看见了李干,用力地踢了他一脚,“你这狗日的,我妹妹呢?” “小花说她在西郊天桥下等我们,她会照顾自己的。”李干说。 “你这呆子,小花才十四岁什么都不懂。她一个小姑娘怎么照顾自己?京城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陈石头骂道,“她要是有个万一,我找你算账!” 陈石头的话一下让李干陷入了惆怅,他低下头沉思。对啊,小花妹妹弱不禁风天真无邪,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欺负和欺骗。 李干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自己才是欺骗小花的那个大骗子,他才是那个别有用心的人。 哎,但是现在人在牛车上,身不由己,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牛车走了有半晌。 最后终于停在了郊外一条河畔,河边有一栋大木屋仓库,仓库面前是一大片用木架围起来的操练场地。 “下车!” 车一停,几个皮肤黝黑,身材挺拔,面上棱角分明的教官模样的人便指着难民喝道,“快下车,想当腾扬保安就得听话,懂规矩,赶快下车!” 难民们乖乖地从牛车上跳下,一时间地上全是蓬头垢面,懒散疑惑的难民,陈石头和李干也身处其中。 “下来后都快去仓库排队领衣服!”有人喊道。 难民便在木屋仓库前排成一列,每过一个人,他们就把一件棕褐色的衣服扔给他们。 不少人一拿到新衣服,就迫不及待开始穿了起来,把身上的破烂衣服给扔了。 “先别急着穿!”蓝衣教官们喊道,“你们这群猪猡一样的人,浑身泥巴和虱子,先去把自己洗干净。” 说着他们指着那条河命令难民道,“全部下去洗干净了再上来,换衣服!” “搞快点!” “洗干净再穿衣服!” 他们像是在驱鸭下河一样,挥舞着黑油油的警棍一边踢一边打把难民全部赶进河里。 陈石头就比较机灵,他率先自觉脱了衣服跳进河里,借河水洗刷着身体,李干看见他下去,也跟着脱了衣服跳进河里,河水虽然很凉但还是可以接受。 难民纷纷脱得赤条条的,一涌下河,一时间河面上浮着几百颗人头,落日荡漾在水面里,燃红了众人的脸。 李干和陈石头在河里光叉叉地待在一起,互相搓着背,还算惬意。 正在河里洗着洗着,陈石头突然发现李干的胸前有纹身,纹的是一匹奔跑的骏马,那不是普通纹师所纹得那么简陋,而是很精致的一幅纹身,像是一位大画师在肉皮上作的一幅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像是要从李干身上跑出来一样。 陈石头的眼睛一时间竟然离不开李干的胸口了。 “你居然有纹身?”陈石头指着他胸口问道,“什么时候纹的?” 李干看了眼自己胸口不说话,赶紧把自己身子往水里一沉,让水遮住了纹身。 “我去,你该不会真是隐世家族的人吧?”陈石头发觉了那副纹身的奇异之处,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 “我不是我不是,我就是普通人,我就是难民。”李干拼命摇头否认。 “我看你也不像什么王公贵族的子弟。”陈石头说道。 见陈石头不再怀疑他,李干心里也松了口气。两人就这样默默洗澡。忽然,水里好像有什么怪物,一下子抓住李干的命根子,李干吓得在水里扑腾大叫。 “哈哈哈”陈石头在那里大笑着,“瞧你被吓的那样子。” 原来是陈石头的恶作剧,李干还以为被水底的怪物咬了命根子,李干脸气得煞白,陈石头哈哈大笑,笑了半天,突然说了一句,“你那玩意儿好小啊,我其实什么都没摸到。” 这话一出,李干忍不住了,两人便在河中打起了水仗。 “搞快点,洗完了赶紧上来,穿上衣服,有事吩咐。”那群蓝衣壮汉在岸上命令道。 于是几百人裸地淅淅索索地上了岸。陈石头和李干上了岸用以前的破衣服擦干身子,然后穿起了腾扬家族发的新衣服,心里顿时觉得自己洋盘了起来。 陈石头抻了抻新衣服,挺胸抬头,自信满满对李干问道,“李干你看我帅不?” 李干抬头一看收拾干净后的陈石头——剑眉星目,脸上棱角分明,嘴唇上刚刚长出的几根胡须让他看起来略显青涩,落日余晖洒在他炯炯的眼里,波光粼粼。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陈石头确实是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你确实挺英俊的。”李干如实说道,“比我好看。” “哈哈,那是当然。”陈石头傲娇道。 众人被聚集在仓库前的那片空地上,由于穿上的新衣服,都兴奋地交头接耳讨论着,嚷嚷声一片。 “排成十排!”那群蓝衣保安走来走去大声命令道。 于是难民只得自觉得站成十排阵型。陈石头和李干两人站在一起,和所有人一样心中忐忑地一齐等待发落,等待未知的命途。 那些蓝衣保安拿着登记簿开始了点名。 “秦牧!”,“到!” “萧炎!”,“到!” “林动!”,“到!” “叶凡!”,“到!” 正在点名,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他一袭紫衣显得特别招摇,他双手放在背后,带着两个蓝衣在难民阵型中大摇大摆地穿来穿去,他一边走,一边观察,当他看到心仪的难民,便把他们挑出来从人群中拉走。 人群里引起一阵骚动。 这个中年男子很快走到了李干和陈石头旁边。 他的眼神凝练,带着戾气。他瞟了眼李干便走了。李干和他只对视一眼,便被吓得屏气凝神,觉得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把全身划破。 那个中年男人停在了陈石头面前,多看了陈石头两眼,伸出鹰爪般的手直指陈石头,然后开口说道,“他。” 他说完扭头便走。声音沙哑地像是喉咙被烧红的煤块烫过一般。 听了他的话,他身后两个教官模样的人把陈石头从人群中拉了出去。 李干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陈石头和自己分开。 “照顾好我妹妹。”陈石头被拉走时,对李干低声求道。 和陈石头一样,那个中年男子还从人群里挑选出了五个人,全是十多岁,体格健壮,气质不凡的少年。 那个中年男子挑完人,骑上一匹快马扬长而去,选出来的人被拉上了马车跟在了他的屁股后面,不知道会送到什么地方去,会去干什么。 剩下的几百个难民齐刷刷地看着他们远去。这就是一条命运的十字路口,有些人可能从这次分别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忽地,那群蓝衣保安中,一个蓝衣青年男子来了一个旱地拔葱直接跃到了木屋屋顶上。人群见之,顿时鸦雀无声,抬头看着那人。 “知道为什么刘教头挑的是别人,而不是你们吗?”那人居高临下,对着下面那群人问道。 没人回答。 “你们先天不行,没有慧根,不属于天赋异禀的人物,就是一群庸庸碌碌的普通人。”那人说道,“你们注定低人一等。” 无人反驳。 “就你们这群逼都想当腾扬的保安?”他开口问道,语气中充满不屑之意。 “想!”有人听不出嘲讽意,积极地回答着。 “你们觉得自己配吗?你们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本事让你觉得自己可以来当腾扬家族的保安?”那人桀骜地问道。 安安静静,无人回答。他们不知道当一个保安需要什么本事。 “我不知道你们在成为难民前是干什么的,有的是农民,有的是屠夫,有的是整天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有的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他说道,“但现在,你们想成为腾扬家族的保安,那么一切都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夕阳完全落下了山头,夜色从四周爬了上来,黑雾笼罩了所有人。 李干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听了那人站在木屋屋顶口沫横飞说了很多无关痛痒的东西,觉得颇为无聊。 他感觉自己被忽悠进了某个传销组织,或是在听某个成功学大师的演讲,亦或是某个成功学大师在传销组织里传销。 他抬头望着夜空,几颗星星像贪玩的孩子从家里跑了出来。他开始担心陈小花,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京城的天桥下过夜,要是有泼皮无赖欺负她怎么办,要是有纨绔子弟欺骗她怎么办? 陈小花的马尾辫,陈小花的大眼睛,陈小花的木琵琶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般的美好。 李干越想心里越发怵。他想脱掉身上的保安制服从人群中跑回去,去看看陈小花。 他并不想当什么保安。 可他又不敢擅自从人群中离开。他听着那个保安小队长一直念叨着规则,那些条条框框的要求,当保安所需的条件虽然他不喜欢,也只能听着。他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敢奋不顾身的男人。 “你们只需要记住,腾扬保安队不要废物!腾扬保安队只需要精英的人才!”那人在木屋屋顶终于说完了他的演讲稿。 “不要废物,只要精英!” “不要废物,只要精英!” 底下的难民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和重复,像是狂热的信徒。 李干心里空荡荡的,他越发思念小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韦剑仙【上】A 夜幕笼罩下的天龙城,仍旧热闹非凡。 天龙城。这是整个九州大陆上最繁华富饶的城市。这里的酒楼,客栈,茶馆,青楼等等娱乐休闲场所都通宵营业着。许多外地的高官贵族都不远万里喜欢到这里放松休闲,开拓一下眼界。走在天龙城的大街上,你常常能碰上不少喝得烂醉如泥,临街呕吐的人。 可这样醉生梦死的景象和草木非无关。 杏林芳医馆。 草木非焦急地守在医房外,左右踱步着,像是一个老婆正在产房生孩子的男人。 “这狗日的陈残阳,把李干给我弄得半死不活,明天一早就要交付给上头,这叫我如何解释。”草木非脑壳里一团乱麻,“要是被上头查到自己拿李干去赚外快,我该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 不等草木非理清思绪,只见医馆的老医生撩起白布门帘从里面出来,他正用白布擦拭手上的血。 草木非见之,忙问道,“医生,那人可还好?” “伤者已无生命危险了。”医生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说你们这些有钱的公子哥,还真会玩,居然往他谷道里塞了根这样的东西,会死人的知道吗?” 医生举起了一根象牙做的男子阳丨物,上面鲜血淋淋,“上次半夜来的是个女的,从下面给她取了两颗高尔夫球,今天来了个男的呵呵,世风日下,真是太荒唐了。” 那医馆大夫苦笑着摇摇头,从房间里离开。草木非也不想过多解释,他赶紧进房间,只见李干全身上下都用白布条裹着止血药敷住,活像一个木乃伊。 “李干,你还能说话?”草木非上前小心翼翼问道。 那李干说不出话,只是眼睛泪汪汪的躺在床上。 “好吧,你先好生休息着。”草木非见他还未死,倒也松了口气,可李干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他无法向上面交差。 而且上面估计也已经收到消息了,就快派人来接手了,自己虽然完成了任务,但恐怕少不了被处分。 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出了房间,命令两个手下彻夜守着李干的病房以免出现意外。 刚出得医馆,往街上一走,酒楼妓院灯火通明,无数纨绔子弟商人富贾在其中寻欢作乐,欢笑声欢呼声不绝于耳,仿佛这些人心里不曾有烦恼,永远扮演着欢笑的角色。 草木非生出了借酒消愁的念头,刚想踏进酒馆,只听得街上一匹快马声响,马蹄声直奔医馆而去。 “寒党派人来了?”草木非一看,察觉不对,立刻施展轻功飞檐走壁返身往医馆奔去。 只见医馆门口停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名灰衣大袍的长发男子,背后背着一柄长剑,衣服胸口处纹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色的枯竹叶。 “我的天,连金叶级别的高手都出动了?!”草木非震惊不已。 小书童以前曾讲到过,寒党内部共分金紫白青黄五级。一般来说,白青黄三个级别是负责干实事,做任务的马仔,他们完成任务,得到足够的嘉奖才能提升级别。而紫级是单独拿出来给惩戒部的高官,让他们有足够的权利管理惩罚执行部的人。而能担任金叶级的人,一般都是寒党内部招收的绝顶高手,随便挑出一个便可以撼动整个武林,他们才是寒党可以拿出去炫耀的招牌,具有力挽狂澜的作用。 他们直接听命于寒党高层,享有生杀大权。不过一般这种人,不到万不得已,寒党是不会轻易动用的,因为他们能力太强不好约束,万一捅出什么大篓子来,还得寒党给他们擦屁股。 草木非看着那人,腿差点没软,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金叶级别的高手。 那人从马上下来,一双眼迸射寒光,环顾四周,肃杀之气盎然。 草木非心想这来者是寒党自己人,估计是为了李干而来,赶紧走过去拜倒,“寒党执行部第七分部,黄叶级执行官草木非,在此见过金叶级尊者,敢问尊者所来何事?” “哦,你就是草木非。”那灰衣男子说道,“我来带李干走。” “尊者,你”草木非半蹲在地上并未起来,他话说得很小声,“小的需看符节才能允许。” 草木非低声下气很卑微,他生怕惹这种高手生气,一剑把自己杀了都没处说理你去。 “差点忘了。”灰衣人说着,他将一枚玉制竹叶符拿给草木非看了眼,“这下相信了吗?” “哈哈,自然相信,尊者切莫怪罪下官。”草木非陪笑道,“这是寒党流程而已,我不得不从而已。” “带我去见李干,我要把他带走。”灰衣人雷厉风行进了医馆。 草木非在前面带路,一边不安地问道,“不是说明天一早我亲自送到总部吗?为何突然提前了?” “有些事你不该知道。”灰衣人冷冷一说,草木非顿时不敢多舌。 可一进医馆,草木非发现自己的手下倒在病房门口,脖子被人割断,血流一地还在冒热气。 草木非大惊,忙冲进病房,只见李干的床位上空空荡荡,床铺上还有余温,房间里的一扇窗户大大的洞开着。 那灰衣男子来到窗前,只见几个黑袍客正在一排排房顶间跳跃逃窜,其中一人背上还背着满身绷带的李干。 “果然有变,还是晚来一步。” 那灰衣男子从窗一跃,背上长剑如流光滑出,他踩着飞剑直追那几位黑袍客。 电光火石之间,草木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灰衣人追了出去,他只得跟着他灰衣男一同追去。丢了李干,可能金叶高手不会被惩罚,他却可能会被株连九族。他不得不去,看能不能挽救一下。 那灰衣男御剑飞行,风声拂耳,很快就追上那几个人,他看着几个黑袍客,笑道,“几位梁上君子,背着人跑挺累的吧,还是把那人还给我吧。” 那几个黑袍客见之追了上来,大惊,伸手一甩,只见数百枚飞叶镖暗器,如夜色里的蝙蝠上下翻飞而来。 灰衣人拂袖一挡,暗器咣咣铛铛作响全部被扫回去,以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内劲直奔那几个黑袍客面门,他们躲闪不及反而身中暗器,一下倒在屋顶上,压碎了几块琉璃瓦片后死去。 “东瀛忍者?”那灰衣人笑道,“东瀛人的势力都蔓延到东土来了吗?” 还剩几个黑袍客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对手,只顾着往前跑,一齐跳跃腾空,突然就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不见了踪影。 “这又是什么忍术?” 只见那灰衣人脚下之剑回到手中,剑刃泛着微蓝,仿佛纯青炉火燃烧在剑刃之上。 他轻挥剑身,只见一股无形剑气激荡出去,铺天盖地,那虚空中竟颤动起来,几个黑袍客受剑气冲击,凌空现形,如被击落的大雁一般一头栽落地上。整个虚空受剑气冲荡,尘埃皆湮灭,一时间整个空间变得清晰起来,像是被大雨冲刷过一般。 草木非跟在后面,远远瞧见灰衣人施展的两招,一时瞠目结舌,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金叶级别高手的差距。这种人恐怕这辈子也尝不到棋逢对手的感觉,他们实在太强了。 这根本用不着自己这种小喽啰出手嘛。 背着李干那个黑袍客也被剑气扰动,口吐鲜血栽落于地,李干摔落在那瓦房上不醒人事。 灰衣人飘然落在瓦间,走上前去察看李干的情况。刚一上前弯腰半蹲,谁知那李干突然翻身跃起,手中拿着一把武士长刀直刺那灰衣人。 那灰衣人反应极快,侧身一躲,身影倒飞出去飘然于空,看着那持刀的“李干”淡然道,“你不是李干,你是何人?” “哈哈哈,我当然不是李干。”那个满身绷带,李干模样的人仰天大笑,“韦剑仙,别来无恙。” 说着,那人摇身一变,化为一团黑影,竟是一个带着漆黑面具的黑衣袍客。不仅是身上的装扮变了,他连身材也变了。 正是那个东洋忍族——西西卡。 “剑仙,几年未见,剑术又高了几分。”西西卡把武士长刀收进刀鞘之中,“西西卡自认不是您的对手,还望您手下留情。” “李干在哪?”那个被称作“韦剑仙”的灰衣男子皱眉问道。 他心知自己中了这群扶桑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禁有些愠怒。 “嗯,如果我没想算错的话,可能李干此时正在去东瀛的船上。”西西卡笑了笑,“韦剑仙你来得还挺快的,可惜追错人了。” “是吗?”那个灰衣男笑笑,“也许吧。” 他慢慢举起了自己那把长剑,剑上的杀气如藤蔓一般生长开来。 西西卡已经察觉剑仙的杀意,心里有点慌神,带着自嘲味说道,“看样子,我把剑仙惹生气了,剑仙非杀我不可,我不得不拼死一战了。” “噌!”他拔出腰间的武士长刀,双手持握,看着那个踏空漂浮的灰衣人,“剑仙来吧,我也想见识一下剑仙的风采,能死在你的剑下我也算是个好汉。” 那个灰衣男笑笑,“你还没打,就准备着死了?” “哼,我不是蠢货,我能分清敌我厉害。我只是没想到寒党会直接派出你这样的高手,算我西西卡倒霉。”西西卡说,“若我是那高丽第一高手李相赫,那我何需忌惮你,可惜我不是。” 李相赫。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个“韦剑仙”脸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韦剑仙 【下】A 天龙城的夜空下,万家灯火的上空。 韦剑仙的剑长六尺,上尖下宽如同冰刺,此时正散发着淡淡蓝光。 “若我是那李相赫,那我又何需惧你。” 那西西卡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 韦剑仙听了这一句话,心神微微荡漾。手上的那柄长剑光芒渐渐淡了下去,眼神也迷离起来,心思不知飘到何处。 那黑袍忍者西西卡见那韦剑仙心不在焉沉浸在回忆中已经走了神,眼睛滴溜一转,腾空而起,黑袍一扬,消失在天龙城的夜色里。 那草木非见那黑袍客逃掉,而韦剑仙不为所动。他心中大急忙想提醒那韦剑仙,却又不敢出声惊扰他。 一听到李相赫这个名字,韦剑仙就像被击中要害的猛兽,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不少看官肯定好奇,这金叶级高手韦剑仙,为何一听那个李相赫的名号,便会如此萎靡不振。其中有何精彩故事,且让小书童喝一口四食堂的豆浆,为大家慢慢道来。 · 说起这韦剑仙,他其实就是一个剑痴。不过他天赋异禀,乃是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他原名,韦真。他是那武林门派青叶派第十八代掌门宁一凡十多年前在民间云游时发现的,那时的他不过是乡野之中的一名顽童。 宁一凡看见他时,他正拿着一柄木剑和一群同龄小孩玩耍。 那白发苍苍的宁掌门一看见他,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嘴里叹道,“此子大器,光复青叶,指日可待。” 他哆哆嗦嗦走上前去问当时的韦剑仙,像是在面对一件随时可能破碎的绝世玉器,“孩子,我是青叶派掌门,你愿意跟我上山习武吗?” 韦剑仙看了他一眼,倒也直接,“老头,有剑给我耍耍吗?有剑我就去。” 青叶派本来就以青叶剑法闻名,学剑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宁一凡听了,老泪纵横,点头道,“有有有,当然有。” “那我就去。” 宁一凡一听,便把韦剑仙抱在怀里,连招呼都不和韦剑仙父母打一下,骑着快马就往青叶山奔去。 后来韦剑仙的父母叫韦剑仙回家吃饭,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同村的孩子都说是被一个老头拐跑了,韦剑仙的父母气得半死,上衙门办案,但官差无能所以最后又不了了之。 还好,韦剑仙的父母又生了一堆孩子,不然宁一凡这个老家伙差点把人家香火断了。 那还是小孩的韦剑仙一上了青叶山,立刻就展现了自己的天赋,他的领悟力惊人,剑谱心法过目不忘,再加上宁一凡有心给他开小灶,不仅近距离指导,还把一些不外传的武功秘籍交付给韦剑仙修炼,他的修为可是一日千里的增长。 宁一凡之所以要如此培养韦剑仙,不仅仅是惜才爱才,他还想通过韦剑仙重新将青叶派发扬光大。 那时的青叶派传到宁一凡手中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之势,不再有当年武林一霸的地位,十年一届的华山论剑运动会都不再主动邀请他们青叶派了,这让宁一凡颜面扫地。不仅如此,当年一些小门小派都敢上门来欺负他,让他堂堂青叶派掌门下山去参加铁匠铺的剪彩仪式。更有甚者,一些绿林匪徒竟然想让他把青叶山七峰拱手让出来,因为最近匪患太严重,山头有点不够用,附近的山头全部被人占完了。 堂堂青叶派到了这地步,也就名存实亡了。可宁一凡不甘心啊,他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就是青叶派没出一个绝世高手,于是他才如此重视培养韦剑仙。 果然,韦剑仙没有辜负宁一凡的重望。 他上山三年,武功剑法便是青叶派弟子中第一名。 第五年,他就超越了当时的掌门宁一凡。 后来他又进青叶派后山闭关潜心修炼了五年。 韦剑仙出关之时正逢台风“海葵”登陆,天地为之变色,黑云滚滚,风雷大作,一道蓝色闪电从空中劈下,韦剑仙御剑出关。 他凌空傲视天下,长发飘飘,在风雨声中,他对青叶山众人说道:“吾剑一出,青叶光复。” 言毕,他御剑离开,第二日则返。青叶山周围再不见匪徒山贼的痕迹。 一夜之间青叶山附近山头的山贼匪徒死得是一干二净,所有人身上只有一道伤痕,在同一处位置,同样是一击致命。 韦剑仙出关后,便去参加了当年华山派举办的“华山论剑”。 他以一人之力代表青叶山,把所有前来参赛的门派打败后夺魁。无人能在他剑下撑过十回合,他所展现的实力让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瞠目结舌。 韦真这个“剑仙”的名号便是在那场比试中得来的。 出了这样一个天才般的人物,青叶派从此声名大噪,整个武林之中无人再敢轻视青叶派了。 宁不凡相当器重剑仙,还把青叶派的名剑“子夜”传给了他。 那宁一凡本想连把青叶派掌门之位都传给韦剑仙,可当时韦剑仙心态已经变了,无人是他敌手的滋味常让他产生危机感,他怕别人超越他,他只想穷尽精力去学习更厉害的武功与剑法,于是他拒绝了掌门之位。 “我不想当什么青叶派的掌门。”韦剑仙对宁一凡说道,“我已经帮你光复青叶山门了,我毕生愿望只是想寻求一个更厉害的对手。” 说完,韦剑仙御剑离开青叶山。他出了青叶山后,便去各大门派挑战。他知道很多名门大派的真正高手,并不屑于参加什么“华山论剑”,他夺得的魁首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他每去一个门派便冷冰冰地说道,“青叶派韦真前来赐教。” 别人一听他的名号,还打算好吃好喝招待他这位武林奇才,结果他油盐不进,说自己前来只求请教武艺。 那些名门正派的隐士高手爱装逼,都说自己正在闭关修炼不见客,韦剑仙耐心不够,被逼急了动了杀念,动手杀死了几个名门弟子,总算把那些人给引了出来。 那些名门高手果然厉害,居然和韦剑仙打得有来有回。不过韦剑仙有过目不忘一心二用之能,一边缠斗之时,还一边学习别人的功法。没过几回合,等他觉得学够了,便以他人之技将那些高手打倒在地。 他见那些高手被他打败,已无还手之力,便说一句,“叨扰了。”,然后御剑离开,再寻下家。 后来,韦剑仙就不那么客客气气说“前来求教”,直接动剑杀人,只求那些名门高手出来一战。 他经历了大小战斗三十余次,未尝败绩,学到的功夫也越来越深厚。 不过,青叶派的掌门宁一凡却因此倒了大霉,他急功近利,只顾着教韦真武功剑法而没教他做人,这才让韦真闯下大祸,他哪里是什么武林奇才,他简直是武林中的恶魔。 青叶派很快遭到武林其他门派围攻,韦剑仙听说了,御剑前来相救,其他门派之人,见之无不变色胆寒。 可宁一凡知道韦剑仙已经把青叶山的名声搞臭了,他气急之下,当着无数武林人士的面宣布,将剑仙从青叶派弟子中除名。 “青叶派再无韦真此人!”宁一凡看着御剑于空的剑仙,仿佛回到剑仙还是个玩小木剑的顽童的时候,他老泪纵横地说道,“韦真,你走吧,我选错人了。” 剑仙看着那个哭泣的老头子,转头对着其他门派人说,“我韦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有什么不服的,就来找我韦真一人,我如今已不是青叶派的人了,可你们搞找青叶派的麻烦,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场上无人敢动,剑仙便御剑离开。 后来的剑仙收敛了不少,几乎要到销声匿迹的地步,整个武林也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找不到谁是他的对手了。 直到他听说一个叫李相赫的高丽国高手。 他在北方的客栈喝酒时,听闯关东的山东壮汉说起,此人乃不世出的武神,尝以一己之力抵挡了燕昭国的十万兵马,挽回了高丽国几乎要被踏破国门的惨状。 武神?有点意思。 听到有这个人存在,这让剑仙感觉到这世上终于有一点有趣的东西了。 剑仙闻之便御剑亲征高丽,只求和那个李相赫一战,可他不懂高丽语不知道那个李相赫隐居何处,于是他只能故技重施引李相赫出来——他在高丽国屠城。全城几万百姓的生命被他当作诱饵,去引那高丽第一高手,武神李相赫出来。 一座城池血流成河,哀鸿遍野。他在被屠灭的城池上空等着那个李相赫来。 期间曾有无数高丽高手向他挑战,他几剑便将来者挑于马下,他抬头望着天空,“来者都不是李相赫,那个武神怎么还不来。” 半夜,天空下起了暴雨,那人终于来了。 远远的,剑仙便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威震八方的气息。 那人平民打扮穿着,毫不起眼,只是在下半张脸上戴着一副白铁打造的面具,一双没睡醒却带着朦胧杀意的眼睛看着剑仙。 两人踏在虚空之中,远远地看着对方。冰冷的雨水从高空落下,还未触及二人,便化为了水汽。 雨夜里,雨水冲刷着两人底下满是血水的城池,空气里激荡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李相赫,我等你好久。”剑仙看着那人说道。 “为什么?”从那副面具下传出激动的声音,“为什么你要屠城?” “我还不是为了引你出来。”剑仙毫无内疚的说道,“只要你能出来,杀多少人我也愿意。”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不能在空中大喊我的名字呢?我听到了我自然会出来的。”李相赫说道,“我从来不是一个故作高深装腔作势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人呢?” 剑仙知道自己可能把中原那套用在高丽上可能有些不妥当,但木已成舟,他也无法挽回,他只得举起手中的“子夜”: “来吧,高丽第一高手,为你的同胞报仇吧,我此番前来就是想领略一下你究竟有多厉害。” 说着,剑仙身形俱动,如一根细针从雨滴之间穿梭过去,那李相赫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剑仙不疑有他,一剑劈去,只见那李相赫原来是一道虚影,剑气激荡把空中的雨幕拦腰斩断,形成一段无雨的空缺。 剑仙知失了手,正想在这雨夜里寻觅李相赫的身影,忽然腰上被什么东西抵住,脖子也被一道冷冰冰的剑气所压制。 “你输了。”一句话从剑仙耳边传来。 他不禁回头,只见那李相赫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李相赫臂上皆是锋利的刀刃,再仔细一看刀刃皆是用深厚内力外化形成的,并无实形,雨滴可以从中穿过。 那股汹涌的内力抵着剑仙的腰部和脖子,传来一股灼烧的痛感,随时可以将他拦腰截断。 剑仙在如此强劲的压迫下,一点反抗的招式都施展不出。 “你输了。” 李相赫淡淡又说了一遍。这是站在剑仙面前那道虚影说的。 剑仙身前身后都是那个高丽人,李相赫。 剑仙知道自己败了,败的很彻底。他根本不知道这李相赫是何时近他的身的,他在一招之内就败得彻彻底底的。 “你输了。” 此时整个虚空之中,有数百个李相赫飘渺的人影齐声说道。 剑仙连其中任何一个都打不过。 “我输了。”剑仙低下了自己不可一世的头,把剑收回背后,跪在地上。 李相赫放开了他。剑仙身后的那个李相赫忽然就不见了,虚空中的所有李相赫也化为乌有,只剩下空中远远的一个身影,他淡淡说道,“你走吧。” 剑仙不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人。 “我不杀你,你这样的人是杀不完的。我要你回去,告诉你们中原的那些所谓武林高手还有国君公侯,只要有我李相赫在,就不要来高丽挑事。你们死了倒无妨,可天下百姓生灵却是无辜的。” 言毕,李相赫转身隐入雨夜之中,仿佛从未来过。 急躁的雨声在剑仙耳边又开始响起。 剑仙呆呆地愣在原地,天地之间,时间好像一条狗在雨中奔跑了一万年。 剑仙后来回到中原,彻底销声匿迹,再无任何消息。 这场大战,以高丽第一高手李相赫点到为止作为结束,由于结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过这次比武。 如今看来,这剑仙原来是加入了寒党。这也可以看出寒党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了。 ps小书童求推荐求收藏!欢迎读者加群767316937,里面有小说的未删节部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人形鸟阵一发 B 绕梁城,客栈,孙笑川的房间。 “你叫阵几发?”孙笑川问。 “一发。” 那个穿着碎花洋裙的短发小姑娘,被关在笼子像一只可怜巴巴的黄鹂鸟儿。她眼睛滴溜溜地打探着孙笑川,“叔叔,我给你唱首歌吧。” “烦死了,不用了。”孙笑川皱着眉头,摆摆手,“谁把你关进笼子里的?囚禁他人人身自由,这是犯法的懂不懂,你父母呢?” “我很早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小姑娘阵一发说道,“我是被乐坊的坊主收留的,我想学唱歌,想成为丰莫提那样的大歌姬,可我没有钱当学费,所以我要出来挣钱。” “这就是你挣钱的方式?”孙笑川纳闷道。 “叔叔不用奇怪,这是我们这里的风俗,很多穷孩子都是靠这样来赚钱的。”阵一发耐心解释道。 “全是小女孩子?”孙笑川问。 “也有大姐姐,不过她们装在箱子里的时候都不穿衣服。而且她们的笼子比我的要大,她可以在里面跳舞卖骚。”阵一发说。 孙笑川擦擦嘴角的口水,心想这他妈才是我想要的服务嘛,我要的是不穿衣服的大姐姐,不是这种小萝莉。 可是这小姑娘已经送来了,也没办法。 “你饿不饿,你要吃饭吗?”孙笑川问。 阵一发摇摇头。 “你万一想上厕所怎么办?”孙笑川问。 阵一发说,“我上完了厕所才关进来的。” 孙笑川到后面实在聊不下去了,把一两银子从笼子间隙里塞给小女孩,阵一发高兴地直点头,“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像一只啄米的小鸡崽。 孙笑川看着这畸形的卖艺形式,哭笑不得。 “叔叔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刚学的,《童话镇》” “不用了不用了,叔叔想睡觉了。” 孙笑川说着从地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孙笑川也不喜欢和这个小姑娘聊天,虽然这小姑娘说话挺好听的,但因为有代沟,聊不出什么有营养的东西。他应付了几句,就觉得困了。他吹灭了烛台的灯,倒在了客房的床上,准备入睡。 可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着他把丁潇潇给惹毛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遭到她报复,是不是该向她解释一下比较好。 孙笑川睡不着,于是从床上翻身起来。他看见窗外的月光照进屋来,惨白的月光如水洒在地上那个铁笼子里,笼子里的小姑娘阵一发抓着笼子的铁杆,她单纯的眼睛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色,稚嫩的小嘴里正吐泡泡玩,像一只孤独的金鱼。 “啵,啵”泡泡在她舌头上破裂,她轻轻唱道,“听说白雪公主在逃跑,小红帽在担心大灰狼” “哎——”孙笑川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点燃烛台,拿着烛台,出了门,往丁潇潇的房间而去。 他敲了敲丁潇潇的房门,低声喊道,“潇潇,潇潇” 过了一会儿,丁潇潇房间才亮起灯火来,里面传来骂声,“孙笑川你半夜不睡觉,打扰姑奶奶睡觉是不是想死啊?!” 门“哗”得一声打开,丁潇潇只穿白色的贴身里衣,头发凌乱,秀脸凶巴巴地走了出来,瞪着孙笑川,“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啊?你的特殊服务结束了吗?” 孙笑川摇摇头抓着她的手说,“你跟我来吧,我给你看个东西。” 丁潇潇见他气色抑郁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拎着剑跟着孙笑川而去,嘴里嘀咕着,“破事多!” 丁潇潇刚一踏进房门,就看见了光在铁笼子里的小姑娘。她先是大惊然后大怒,不等孙笑川解释,反手就在孙笑川的肥脸上结结实实的打了一巴掌。 “啪——” 巨大的巴掌声在房间里产生了嗡嗡作响的回声。 “孙笑川,你果然是个大恶人,她还是个孩子你都不放过。”丁潇潇怒眼圆睁。 “我日了狗哟。”丁潇潇一巴掌把孙笑川打得潸然泪下,泪水止不住往下流,“冤枉啊,我才不是恋童癖呢,我也不是萝莉控,我喜欢的是御姐” “姐姐,你好漂亮哦。”小姑娘阵一发看着丁潇潇乖巧的说,“可你为什么要打那个叔叔呢?” “嗯,那个家伙该打。”丁潇潇看着阵一发问道,“哪个杀千刀的把小女孩关在笼子里?” 说着,丁潇潇拔出血月,一道寒光闪过,只见那个本来坚不可摧的铁笼子顿时化为了分成两截,丁潇潇先是拿剑把阵一发脖子上的铁箍与笼子相连的锁链斩断,然后又把阵一发脚下的镣铐给斩断。 刀光剑影中,丁潇潇帮小女孩斩断了所有的枷锁和束缚。 “出来吧,小姑娘。”丁潇潇收剑说道,“你不用待在笼子里了。” 谁知道阵一发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起来,“呜呜呜” “小妹妹你哭什么啊?”丁潇潇不解,“我吓到你了吗?姐姐不是坏人啊。” “呜呜呜,我的笼子没了,我就不能出来挣钱了,我的笼子没了,韩姑姑会打死我的”小姑娘哭着说道。 丁潇潇不明其意,一脸无奈,用胳膊肘戳戳一旁的孙笑川,“怎么回事啊?” 孙笑川捂着肿大的腮帮子,口齿不清地说道,“里看里好心办外事,我还白白被里打了一耳屎。” 孙笑川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丁潇潇。 丁潇潇恍然大悟,“你个崽种,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这就是因为你点的特殊服务,不然小姑娘也不会被装进笼子里。” “丁潇潇你是不是个铁憨包啊,没有我点特殊服务,肯定还会有其他人撒。”孙笑川的脸红肿得像是被马蜂蛰了一样,叫苦不迭。 “小姑娘,别哭了,明天一早我带你去见你的那个韩姑姑,我去给她解释,我会把笼子的钱赔给她的。”丁潇潇对着阵一发说道。 “真的吗?”阵一发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哭了,抬起头来看着丁潇潇,娇滴滴的说,“姐姐,你好漂亮哦。” 丁潇潇一听小女孩夸她漂亮,莞尔一笑,“小姑娘真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阵一发。” “几发?” “一发。” 后来丁潇潇把阵一发带回她的房里睡觉,孙笑川一个人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脸在疼痛中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在山顶露头,两个伙计拿着棍棒上了门来,把房门敲得咚咚巨响。 孙笑川开了门,两个壮汉闯进门来,问道,“客官,觉得那昨晚服务如何?” 还没等孙笑川回答,两人只看见那铁笼碎了一地,笼子里的小姑娘已经不知何处,两人顿时变了脸色,抓住孙笑川就不松手,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这个司马脸,我问你,昨天那个小歌女呢?” 孙笑川一大早还正睡眼惺忪就被人抓住逼问着,他暴脾气也上来了,开始了嘴臭,“我透你妈,你再说我是司马脸,你们这群靠小孩卖艺为生的崽种,有种说我是司马脸?我日死你亲妈八百次,我把蜡烛揍到你里,把你妈烧成琥珀批” 早上没刷牙的孙笑川功力大增,嘴臭得批爆,登时就把那两个壮汉气得青筋暴起,拿起手里的木棍就往孙笑川头上打去。 孙笑川也不虚这两人,一套军体拳就打了上去,三个人打成一团。 正在这时,丁潇潇牵着阵一发从隔壁房间过来,看见孙笑川被两人毒打,在地上打滚,丁潇潇笑着看了一会儿才出手相救,她轻挥两掌,就把那两个壮汉打飞半丈远,摔在地上。 孙笑川此时满头大包从地上爬起来,看到丁潇潇来了,不禁气道,“我他妈都被打了那么久,你咋才来。” 丁潇潇笑道,“我带一发妹妹去吃早饭了。” 阵一发手里拿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包子,一边啃一边说,“丁姐姐,好好吃哦。” 那两人从地上爬起来,忌惮地看着丁潇潇,客客气气地说道,“姑娘,请把那女孩还给我们,她是我们‘娥东’乐坊的小歌女。” “免了。”丁潇潇瞧也不瞧两人,趾高气昂地说,“我待会亲自把阵一发送回去的,二位自己请回吧。” 两人知道不敢明抢,两人夹着尾巴,从门缝中溜走,其中一人走过丁潇潇身旁,悄声对那个小女孩说道,“你回去,韩姑饶不了你的!” 阵一发听了,嘴里的包子突然咽不下去了。 丁潇潇也听见那人的话,不禁问阵一发道,“韩姑是你什么人?” 阵一发泪眼朦胧,声音也变成哭腔,“乐坊最凶最凶的老婆婆,她要打我的,呜呜呜” 客房里全是阵一发奶声奶气地啼哭声,像跳跳糖在嘴里一样,发出啵啵沙沙的声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公子若风 【上】C 京城,西门口。 穿着一身褐黄色腾扬保安服的李干手持一根油亮的警棍,正在维持着现场灾民的秩序。即便都赈灾都那么久了,这群难民仍然不懂排队,一到饭点全部蜂拥而来,挤成一片,常常发生踩踏事件,而且灾民的数目只增不减,还有很多京城的乞丐企图混入其中,抢灾民食吃,这更是增加了混乱度。 李干当了腾扬的保安,每天都拿着警棍怒斥灾民,叫他们保持秩序。这便是他的工作。 除了工作,他们每天清晨和傍晚都要在郊外的腾扬家族训练场进行训练。除了跑圈,那群蓝衣教官还让他们舞刀弄枪,刺草人,把他们这群保安当成士兵一样训练,晚上便挤在那又拥挤又臭烘烘的仓库里睡觉。 李干当的保安就是那种腾扬家族中最低级的保安。不过,李干也高兴,这样他天天都可以见到小花了,他可以偷偷给小花开后门,让小花不用排队就可以打到最新鲜的粥。 那天晚上的集训一结束,财大气粗的腾扬家族就把他们这群新来的保安的一个月工资发了,足足有十两银子。这笔钱发到那群难民手上时,难民感激涕零,发誓对腾扬家族忠心耿耿。 正午,难民潮涌过去了。吃饱的难民重新回到他们的营帐里。李干和其他保安收拾完地上的烂摊子后,可以短暂的休息一个时辰。 每逢这个时候,李干便偷偷溜去天桥找陈小花,小花还坐在那里弹琵琶,地上那口破碗还是空空的。 “咣当咣当” 只听见什么东西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花把目光从琵琶移开,看见一锭锭银子从头顶落下,掉进她的碗里,小花以为她遇上了什么挥金如土的大土豪,欣喜若狂。 小花抬起头看,是李干那张笑嘻嘻的脸。 “李干锅锅。”小花眼睛弯成月牙,欣喜地从地上爬起来,“你咋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李干拿着几块银锭得意洋洋地说,“我发工钱了,你不用卖唱了,走,上街我给你买东西。” 李干陪着小花在京城的街头上逛了很久。京城不比其他地方,果然繁华不少,卖艺卖食卖杂耍的小摊数不胜数。 李干给小花买了京城的有名的小吃——糖葫芦。还给小花在杂货摊上买了一个花鼓,花鼓上用红漆画着花,很好看。李干亲自把花鼓拴在小花的纤细的腰上。 小花拍拍花鼓发出了清脆的鼓声,“李干锅锅,好听不?” 李干看着陈小花那么开心,忙点头,“好看好看。” 在街上逛了一会儿,李干心想自己晚上要回腾扬仓库,但是不能让小花一个人露宿街头。于是他带着小花在京城里逛了一圈,在某户人家的四合院里租了一个偏房,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一扇窗。 不过价格也便宜,租金一个月只需五两银子。 李干交了钱,和房东说了一会儿,骗房东说自己是到京城来参加考试的读书人,那个女孩是自己的表妹,会试馆他住得不习惯,现在搬出来找个地方安心念书。房东倒也不多想,说了几句祝公子金榜题名的话便走了。 小花坐在房间里那床上,好奇地看着房间里四周,“李干锅锅,我和我哥哥到京城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住在房子里。” “秋天马上就来了,天气转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还能一个人在外游荡。石头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会杀了我的。”李干说道。 “李干锅锅,你对我真好。”小花笑着说,但又转而问道,“对了,我哥哥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当保安嘛?” “你不用为石头担心,我听别人说,他是被选去了精英队伍,那是专门培养精英的地方。”李干语气悲哀的说,“我只是普通的低级保安,而他以后会比我有出息得多。” “李干锅锅,其实你和我哥哥都一样,没有谁更厉害,你们都了不起。”陈小花安慰李干道,“我和你待在一起很开心。” 李干说这话的本意是想安慰陈小花,陈石头是被人重用了,你不用担心他的情况。却被陈小花以为他在妄自菲薄,自我贬低。小花倒反过来慰解他了。 其实在草原度过自己孤独童年时,李干就打定主意,这辈子让他无所谓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两人坐在床上,不知不觉,陈小花把头轻轻靠在了李干肩头,像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李干侧首看着陈小花的马尾辫,他想伸手摸摸小花的脸蛋,但又觉得太过亲昵了不太好。他什么也不做,就这样让小花靠在自己肩头,心里仿佛被暖阳照射进来。 两人无话,心照不宣。一切都那么美好。 可不一会儿,李干突然想起下午还要去集训,中午的休息时间差不多结束,他立马从床上起来,陈小花错愕地问道,“怎么了。” “我差点忘了还要去集训。”李干把身上剩下的所有钱两交给小花,“你拿着钱,饿了就要去买好吃的,明天我再来看你。” 李干刚走到房门口。 “李干锅锅你可以不去吗?”小花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李干笑了笑,他指着身上的低级保安的制服,“小花,我也想不去的啊,可是我脱下保安服我们就要忍饥挨饿,穿上保安服我们才不用风餐露宿。” 李干从房间里离开了。 小花望着门外的空荡荡的院子,直到一只麻雀扑腾翅膀从树上落了下来,在地上跳动着,小花才回过神来。 李干走后,小花一个人孤零零的,很是无聊的在四合院院子里溜达着,观察这个新地方。秋天快来了,院子花坛里的一排排金菊也有了花骨朵儿,一棵玉兰花肥硕的叶子开始变黄,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小花还发现院子天井正中央有口古朴的井,井壁上长满了青苔,小花走近低头看着井里的水波,忽然,一股寒意慢慢从井中爬了上来,小花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好冷。” 小花然后便离开了院子,准备去街上逛逛。小女孩都是喜欢热闹的。 京城可比自己家乡热闹多了,光从那些卖东西的吆喝声里就能看出来。 卖豆腐脑的,卖糖葫芦的,卖布匹,卖萝卜,卖炒米花的等等等等。小贩的吆喝声极具京味,时长时短,时急时缓,厚重绵长,韵律和谐。小花走在吆喝声里,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纷闹平凡的世界,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这种感觉是她和石头在京城卖唱,居无定所时所没有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生活变好了。 李干刚才给了她很多钱,可以让她两三天都不用卖唱了。可她不敢随便乱花钱,她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实在饿了,便在一家馒头铺里买了两个馒头充当今晚的晚饭。 她拿着纸袋装着的大馒头走在街上,闻着馒头散发着面团的香气,她觉得很幸福。 可就这样没走一会儿,小花隐隐发觉身后有人跟踪她,回头一看,有两三个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正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尾随着。 这京城看来也并不全是普通温和的百姓,也有那些不良少年,这让小花从短暂的美好中惊觉,这世界还是有坏与恶的。 那几个泼皮一看见小花发现了他们,他们猥琐的一笑,嘴里说着,“得,人家小姑娘发现咱了,咱也别装没看见,哥几个霸王硬上弓吧。” 说着,几个人加快了步伐,就往小花那里赶去。 小花知道不妙,撒开小脚就开始逃跑。 那几个泼皮故意在后面慢慢追着,就想等着小花像慌乱的鱼儿跑到人少的地方去,这样他们更好下手。小花果然中计,她心里一慌,跑进了一条幽深巷子里。 那几个见之泼皮大喜,加快了步伐,在巷子里一下抓住了陈小花,“嘿,小妹妹跑什么跑?” 小花像一只猫咪被几个泼皮围住,她只得紧抱着怀里的馒头,紧靠着巷子的泥墙。 阴森森的巷子里,几个不怀好意的流氓,小花一双大眼睛流露出恐慌,“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几个流氓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色眯眯的看着陈小花,“想让你陪哥哥玩嘛。” 说着,几个流氓开始动手动脚,有人去摸小花的手,有人去摸小花的脸蛋,嘴里不干不净,“这姑娘嫩得出水来。” 小花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哀求道,“我把吃的给你们,你们放我走吧。” 那几个流氓瞧了一眼馒头,随手一扔,馒头从纸袋里滚出来,沾满了灰土,他们看着小花胸前微微隆起的部分,嘴角一歪,“谁要吃这馒头,我们要吃你胸前的这两个!” 几声淫笑后,几个流氓上下其手,隔着衣服用肮脏的手揉搓着小花的胸脯,嘴里口水飞扬,“手感挺不错的” 小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吓得失声尖叫,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女孩子惊恐时发出的特有的尖叫声,十分尖锐刺耳。 “啪!” 其中一个流氓重重一耳光扇在小花脸上,伸出食指指着小花鼻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再叫,哥几个把你杀了,玩完你就算了,你别自讨苦吃” 话还没说完,这个流氓的一截食指掉在了地上,血哗哗从断口淌出来。 小花流着眼泪,脸上是一道通红的巴掌印,她战战巍巍的手里拿着李干送给她的蒙古短刀,上面沾着血迹。 “啊啊啊!你这贱货,还敢伤我!” 那个流氓无赖捂着自己的断指痛苦的大叫着,气急败坏地一腿一拳用力踢打在小花身上,小花头撞在墙上,一下便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其他流氓见状,纷纷咽了咽口水,想把可怜的晕厥过去的小花给生吞活剥了。 “让我先来,我负伤了。”那个流氓似乎是头子,他撕了块碎布裹着自己的断指,然后愤愤骂道,“我燕七不把这臭妮子干得死去活来,难泄我断指之气!” “嚓!” 那个流氓把小花衣服撕破了,露出雪白的香肩和锁骨,他正要把衣服往下一拉,想去看那对令人垂涎的女孩胸脯。 所有流氓正吞咽口水之际,忽地,只见不知从哪儿飞来一脚,正踢在那流氓的头上,把那流氓踢飞一丈,摔在巷子石板路上。 其余流氓侧头一看,不知何时从外进来一个锦衣华服,腰佩容臭玉饰,手拿一面白纸画扇的公子哥,这公子哥面相堂堂,就是鼻子太大,占了面部一大片风水宝地。 “谁他妈踢我!”那被踢飞的流氓燕七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带鞋印的头,骂道。 可当他一看见那个公子哥时,脸上飞扬跋扈的嚣张神色荡然无存,他面露恐惧,恭恭敬敬弯腰低头说道,“风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呀?” “我打外边儿经过,听得一声女孩惊叫就来看看。”那公子哥瞟了一眼,“果然不假,又是你们这厮泼皮在干坏事,上次衙门里的一百大板还没让你长记性?” 燕七结结巴巴说道,“不敢了,不敢了,我们这就走,再也不敢了。” “嗯?”那公子哥看见倒在墙角的小花,不禁大怒,“你们这群畜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还想强暴民女,我平生最憎恶这种欺男霸女之人!” 正说着,巷子里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那公子哥身后急急忙忙跟来数个壮年男子,穿着素色奴仆服装,他们站在那公子哥身后,屈身问道,“公子,你跑这儿干嘛?” “别问那么多,帮我收拾一下这几个崽种。”那公子哥拿着扇指着那几个流氓无赖,“打死了也不关事,我可以亲自去上衙门说理。” 那几个流氓吓得跪地磕头求饶。 “是。”公子哥那身后的那群家奴,摩拳擦掌,拿着板砖和木棒一涌而上。 这群家奴凶性毕露,直把那群流氓泼皮打得满头是血,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全部躺在巷子里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公子,好啦。”公子哥身后一位青衣丫鬟扯了扯那公子哥的袖口,“再打这群人就要被打死了。” “哼,他们死不足惜!”那公子哥骂道。 “公子还是算了吧,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死也残了,再也干不了坏事。可过几天就是老祖宗七十大寿,你身上可别沾上这些畜生的肮脏的血气啊,多晦气多不吉利啊。”那丫鬟说道。 听了那丫鬟的话,那公子哥若有所思,命令道,“好了,我们走,老祖宗还等着我呢。” “是。” 那几个家奴收了手,往地上那群半死之人脸上吐了口唾沫,“下次再让惹我们少爷生气,直接送你们见阎罗。” 一行人正准备从巷子离开,那公子哥瞥见了昏迷不醒的陈小花,“可怜的姑娘。” 他命令其中一家奴道,“苦瓜,你把那姑娘先一同背回府去,扔她在那儿怪不合适的。” “是。”一名憨厚雄壮的大汉把小花从地上抱起来,一行人往巷外走去。 那公子哥见小花衣服被破已是,春光外泄,忙把自己的白丝披风解下交给青衣丫鬟,“给那姑娘盖上。” 那丫鬟把披风一边盖在小花身上,一边笑道,“公子当真是心地善良,温文尔雅。” 那公子哥听了,打开纸扇轻轻扇风,挺胸抬头,嘴角浮起自信的笑容,那本来就硕大的鼻子似乎又大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吞舟之鲲 【上】A 天龙城。 几道闪电掠过上空,如几条白龙在黑云中翻腾,轰隆隆的雷声,好像是天庭的战车敲打着夔牛皮鼓一往无前,推倒了世间的山脉所发出的声响,山脉倒塌激起泥土的腥味,浸笼在人间。 “嚓!轰隆隆” 风渐渐扬起,吹起了剑仙的灰袍,几滴雨水落下,打湿了他宽洁的额头。 雨水带来的冷湿,让剑仙慢慢从挫败的回忆中出来,他抬起头,望着夜幕中的天龙城,华灯高上,繁闹依旧。 “尊者,那个黑衣人已经逃啦。” 草木非在一旁谨慎地小声提醒道。他踩在屋顶的鸳鸯琉璃瓦上,丝毫不敢乱动。 韦真眼神聚集了光。那个西西卡跑了也就跑了,杀也无用。 但李干还是要追回来的。 韦真意念一动,子夜如马滑于脚下,他御剑便往天龙城的海边码头飞去。 只要船没驶入汪洋之中,他还可以将李干从中劫下,但要是进入了汪洋之中,在无边瀚海里寻一叶孤舟可不是易事。 天上的闪电愈发频繁,一擎擎紫色闪电如龙爪一般从天蔓延而下,仿佛想从人间抓走什么,又或是扔下一些不祥之物。雷声震天巨响,几乎要想把天给砸出一个窟窿,那黑面雷公似乎就躲在黑云后,以万钧雷霆来恐吓鞭笞人间这些日益猖獗,无法无天的人灵。 雨开始下得大了起来,雨幕连成片掉落人间,密集的雨让人误以为天又破了个窟窿,女娲又该出来补天了。 此时人间大部分人都安静地沉浸在梦乡里,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剧烈的变化。 韦真御剑飞行在雨幕中,他已经意识到天气的异常,大风将他的灰袍高高扬起,雨水彻底淋透了他。 他飞在海面上,竭尽所能在雨幕之中寻找那艘冒险出海的船。 沉郁在黑色之中的大海此时也狂暴的翻腾了起来,几十丈高的海浪汹涌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在海里翻腾,吞没又吐出心中的怒火。 功夫不负有心人,韦真在雨幕中终于看见了一点微弱的黄光点,那是船上的挂在舱门外的航灯,它随时可能在大雨飘摇中熄灭。 那是一艘普通的帆船,此时帆布已经落下,只留一根光秃秃的桅杆。这艘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起伏跌宕,随时有被巨浪打翻,被海水吞没的危险。 韦真一看找到了那船,于是御剑而下,正要上船索人。 忽然,他听得一声异响。 除了雨声,雷声,风声,海浪声,他听到了生物所制造的声响,这声音比前面几种声音还大,它在这天海之间回响。 好像是盘古开天地之间,生灵到来时的啼哭。这声音只在短暂的一促之间。 正当韦真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之时,他看见那艘船下的海面突然冒出了一圈巨大的漩涡,所有的海水都灌入其中,那艘船也不可控制的随着漩涡往下沉,仿佛那下面是海之归墟。 “嘭!” 海面忽然开始上升,一道巨大的深渊从水里升起,那艘船和大量的海水倒灌其中,然后,那深渊竟然合拢了,又重新沉入海水之中。 海面上空空荡荡一无所有,雨水激打在海面,但是那艘船已经不见了。 韦真在空中亲眼看见这一幕,脸色煞白。 真真切切,那艘船竟是被一庞然怪物给吞噬了。 能吞没一艘船的异兽,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吧。 天地之间,又响起了这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如今谁也能明白了,正是那异兽所发出的。 雨,仍未停止。 · 天龙城,眺海楼。 眺海楼,天龙城里最高的建筑,修筑在天龙城的最东面的仓颉石山上,已有上百年历史,因面朝东海,常受海风侵蚀,眺海楼上的泥墙,砖瓦,漆画,石刻都被磨灭了不少,这为眺海楼增添了不少沧桑破败的气息。而且常有海鸟停留此处,落下些鸟粪或带来点植物的种子,所以几十丈高的眺海楼上也长有野草,无人管理也变得郁郁葱葱。 以前眺海楼多是文人骚客,达官贵族欣赏海景之地,后来随着临海楼阁越修越多,而且这眺海楼由于在修在山上,来此游玩的人就少了,十年前一场大风把楼顶蓬盖吹塌了,无人可修,这眺海楼便成了一栋危楼,再也没人前来瞻仰了。 昔日的热闹地处如今倒成了平静地儿。 此时,眺海楼最高楼有两个人影。 一人身着白色长衫,死鱼眼,上嘴唇有一颗淡痣,衣衫胸口处纹着一枚紫色枯竹叶。 另一人是一老者,身着灰白葛布衣服,黑白相间的长须因风而飘,他双手负后,眺望着灰蒙蒙的天与海,空气里还有暴雨过后未散尽的水汽。 “暗凯,事处理完了?” 老者望着远方,开口问道。 “禀部司,事情有点复杂,我还不清楚事情的原委。”那白衣人正是惩戒部讲茶堂堂主暗凯,他站在老者身后恭敬地回道,“根据剑仙的说法,东瀛人的船被海中巨兽吞没,李干现在可能已经葬身鱼腹。但我觉得不对劲,心里一直惴惴难安。” 暗凯顿了顿,见老者抬了抬手示意,他才继续说道: “那晚,执行部第三部根据线报,把藏在天龙城的东瀛人老巢一窝端了,那些东瀛人全部当场自尽,其中一人被救活,以极刑逼供,最后他只说了些什么吞噬东土指日可待的话,让我相当费解。” 暗凯看了眼老者的苍劲的背影继续说道,“他们似乎有什么大阴谋。根据寒党在天龙城的眼线,我发现不止东瀛人,还有中原武林还有其他各方的势力都在往天龙城靠拢,我可以确定他们都是冲着李干来的,但他们只是慢了一步,否则那天晚上将会是一场惊天大战。” “虽然表面上平平淡淡,但实际上暗流涌动。我不知道寒党高层为何如此重视一个从北方跑到中原的蒙古人,到底有何目的,我实在是不明白。”暗凯低首叹道,“这是我在寒党办事那么多年,第一次身陷困顿之中,还请部司为小人解惑。” 老者听了,淡淡笑道,“暗凯,你相信这世上有可吞舟之巨兽吗?” 暗凯一愣,显然对老者突然的发问而疑惑,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随之答道,“若是以往,我是不会相信的,但是从剑仙嘴里说出来,我倒有几分相信。毕竟能吞舟之兽,我只在古书上听说过。” “哦?”老者说,“什么书。” “《庄子·逍遥游》”暗凯答道,“里面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几千里也。不过凯私为,若真有如此巨兽,吞山咽湖也不再话下,可这毕竟是庄子一家之言,庄子又是一奇思妙想之人,所书多有臆造成分,倒像是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神话故事。” “哈哈哈,”老者开口一笑,“你懂得挺多的嘛。” “堂中无事,翻点杂书解乏罢了。”暗凯谦虚道。 “那我告诉你,你马上就可以见到这异兽了。”老者突然说道。 “啊?”暗凯未来得及反应。 老者没有解释,转而说道,“北方同,乱世现,异兽出,苍生贱。” “北方同,乱世现,异兽出,苍生贱。”暗凯嘴里重复道,他皱着眉头拼命想领悟其中奥义。 “旭东老叟的话果然要应验了。”那老者望着天边,几滴雨从楼檐滴落,在风中飘散。 老者回头看见暗凯还在思索那几句话的意思,说道,“你别想了,一切都是宿命,我来吩咐你几件事。” “是,部司。”暗凯立马正身应道。 “那个负责抓捕李干的执行部小官先别去惩他。”老者吩咐道,“他的命留着还有用。” “是。” “李干肯定没有死。寒党正派人手在几千里海岸线上搜索他的遗迹,你带着讲茶堂的人也跟着去,你负责防止外部人插手寒党事务。” “是。” 说着,老者停顿了一会儿,暗凯抬起头来,只见老者正注视着他。 “寒党内部有内奸,你知道吧?”老者目光如炬扫视着暗凯,“否则那东瀛人也不可能先寒党一步劫走李干。” 暗凯低着头,“请部司放心,我会留意,一定把内奸抓出来清掉的。” 老者伸出手来拍在暗凯肩头,暗凯肩一沉,只觉一座山压在了肩头上面,“暗凯,你故土是在北国吧?” “是的。” “那大海的风景你肯定少有见过,那你就在眺海楼多看一会儿吧。”老者淡淡地说,“这是我赏你的。” 语气中的一股威压比那肩上的万钧之力还让他难受。 “是。” 暗凯一动不动伫立在褪色栏杆前,望着黑黄的海波在天边翻腾。他僵硬地矗立在此处,直到天色擦黑,几只海鸟从海边飞还,落在眺海楼楼顶,它们本打算闲适地在野草堆里阖睡,突然栏前那道黑影竟然动了起来,一下子便将它们惊飞。 暗凯揉揉自己的肩膀,终于从原地离开,脚下的石砖上留着两个深坑。 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看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广陵散 B “孙笑川,待会出现什么乱子,你先把阵一发抱走,我来收拾残局。” 丁潇潇叮嘱孙笑川道。 孙笑川诽道,不就是把阵一发送回娥东乐坊嘛,搞得像是要打群架一样。 丁潇潇牵着阵一发走在绕梁城的街道上。 一路上不少城中妇女对其翻白眼,嘴里碎碎念道,“这个姑娘不懂绕梁城的规矩也就罢了,还神气得很,装模作样!” “快看,就是这女的,蛮横无理,一人打翻两个壮汉,你见过哪户人家闺女提着剑出门的吗?真是没有教养。” “这种女的,这辈子也没有男的会看上她,她肯定嫁不出去的,当一辈子铁处女。” 女人的嚼舌根就和老鼠在箱柜里悉悉索索乱窜一样,你不管她便一直吵下去,你一闹出动静,她可能就停了,因为它可能在做更坏的事,你一打开箱柜里面全是老鼠屎。 孙笑川看着丁潇潇一路受到不少非议和白眼。可丁潇潇毫无在意,不禁有些佩服她的忍耐力。若是自己受辱定要嘴臭回去。 “潇潇你脾气可真好,这样说你你都不生气。”孙笑川说道,“但为什么对我的时候脾气咋就那么大。” 丁潇潇避而不答,转而说道,“我倒是好奇这绕梁城消息传得挺快的,那么快就人尽皆知了,难道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潇潇你别怕这些阿婆的闲言碎语,如果你以后真的嫁不出,我可以勉强收你当二房,有我在,你不可能当个铁处女。”孙笑川挤眉弄眼道,“我能受得住委屈的。” “滚呐!”丁潇潇拔剑怒道。 · 丁潇潇牵着阵一发来到娥东乐坊。 和普通乐坊的乐声嘈杂喧闹不一样,这个乐坊趋于安静冷清,只能偶尔听到几声优美却短促的琴声。 乐坊门口栽着两棵垂杨柳,遮掩着娥东乐坊门可罗雀的大门,大门敞开着无人看守,一股清幽气息从里传来。 不知什么原因,丁潇潇牵着阵一发站在门口,望着那空门,竟有点畏惧,不敢进去。 “进去啊,潇潇。”孙笑川在一旁催促道。 丁潇潇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你先进去。” “我进就我进。” 说着,孙笑川拾级而上,迈腿正准备跨入乐坊大门门槛,此时,从乐坊里正好走出来一名中年妇女。 她不施粉黛,娥眉婵鬓发髻高立,一身淡绿衣裳,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支玉搔头。她脸上并无皱纹,保养得像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但之所以说她是一名中年妇女,是她身上所散发出沧桑冰冷的气质,实在是让人难以接近。 阵一发一见到此妇,便小声叫道,“韩姑姑。” 那妇女并未理她。 她扫了扫孙笑川和丁潇潇,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二位前来所为何事,我已经碰到过不止一次了,还望二位尊重绕梁城的风俗习惯,莫将你们的观念强加在我们身上。” 这妇说话,平淡如水,与世无争的样子,孙笑川竟不知如何对着这个妇女进行质问。 “将小女孩装在铁笼子放在陌生人的房间里,这恐怕不是什么好的风俗习惯吧,素我直言,这是陋习!”丁潇潇对那妇直言道,“这与束胸裹脚这等恶习一样,于人无益。” 丁潇潇看了眼孙笑川,对那妇女珍重地说道,“万一碰上了什么居心不良的歹人,这小姑娘的清白可就毁了。” “这年头,伶人戏子要什么清白呢?”那妇听了丁潇潇的话苦涩的笑了笑,“受点苦,受点委屈,受点菲薄不是很正常吗,这一行向来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丁潇潇听了她的话,极为惊讶,她觉得这种话不应该从这妇女口中说出。 那妇看了眼丁潇潇,手持长剑,一脸洒脱之态,“姑娘看来是江湖人士,好出风头,自由散漫惯了,不是正经人家女子,我同你谈伶人乐官的规矩,仿佛同夏虫语冰,罢了罢了,看在你是外人,那个毁笼子的事我也不深究了,把我坊歌女还来便是。” 那妇作无奈之状,对着那小女孩阵一发招招手,锁眉问道,“阵一发,你还要在那站多久?还不快去练‘苇吸’?” “是,姑姑。”阵一发一听,把手从丁潇潇手里拿出缩回去,小跑着上了台阶,把一两纹银交给了那妇人,“姑姑,这是我昨天赚的。” 那妇人接过来,放进了荷包里。她牵着阵一发的手便往屋里走去,似乎就打算把丁潇潇和孙笑川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这小姑娘越看越像黔南渔夫养的鱼鹰了,鱼鹰叫得好不好听无所谓,能捕鱼便是王道,渔夫只负责把鱼从鱼鹰喉咙里抠出来就行了,可怜鱼鹰在水中辛苦奔波,所得结果全被渔夫剥削去。” 丁潇潇站在乐坊门前朗声说道,其中的讥讽意味谁人可知。 那本来牵着阵一发的妇人听了丁潇潇的话,背影停滞下来,她拍了拍阵一发的头,“你自个先去练,姑姑随后就到。” 阵一发走后,那韩姑在大堂之中猛然回头,凝视着丁潇潇和孙笑川,她声若洪钟的说道,“二位若是对昨夜阵一发的表演不满意,就让我来替她献丑一次。” · 乐坊大堂的墙上有两根支架,上面放着一副木匣。 她看着那个木匣,仿佛看见了出嫁时,铜镜里那个红装素裹的自己。她久违地抚摸木匣子,像在抹平岁月留下的痕迹。 韩姑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木匣,从里面取出了一面古筝,她看着古筝上斑驳的黑漆,还有绷紧的苍白琴弦,轻轻呵了一口气。 她把古筝放在木案之上,木案边有一个小香炉,里面青烟缭绕,散发着淡香。 丁潇潇和孙笑川盘腿坐在台下的垫子上,屏气凝神地看着那个妇人即将开始的表演。 韩姑垂下眼睑,微闭双眼,十指轻扬,附在琴上,只见指尖微调,琴声如涟漪而起,随着她纤指舞动,琴声变得丰润具有冲击力,开始激荡开来。 琴声洋洋洒洒,波澜壮阔却又变幻莫测。琴声先是清高无形,悠远空荡如风过山巅,飘渺虚妄,令人神往,然后琴声密集高昂,高昂中带着一丝低沉如身陷人潮,四周繁闹,却心生寂寥,接着琴声加快,如大雨倾盆,杂乱无章中透着水汽带来的窒息感,最后雨停了,拨云不见日,只有几滴雨水从屋檐上缓缓滴落,在石头上砸出浅浅的坑,水滴声回响在耳边。 几点余音一过,琴声如雨停,也跟着消失了。整个大堂中也像是被雨冲刷过后,呼吸的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丁潇潇和孙笑川两人听完这段琴乐,不禁大口喘气,原来是刚才两人被连绵的琴声压抑得不敢大口呼吸,现在才恢复若初,如果琴声再持久一点,真说不定两人会不会把自己给憋死。 孙笑川虽然听不懂弹的是什么,但是感觉这女人的琴声好生厉害,能钻进他耳朵里,在他身体里跳跃,使他浑身发麻。 丁潇潇比他好一点,倒是能感受到琴声里的情感,有压抑,有愤懑,有寂寥,有宣泄,有不安 不过丁潇潇很讶异,一个商女艺伎本该弹点诸如轻声软语,幽怨自伤之类的小曲儿,怎么会想着弹这种表达穷途而哭的曲子。 “这是《广陵散》。”韩姑抚摸着琴说道,“原曲早已失传了,这是我自创,借魏晋名士嵇康名曲命名之,我不弹久矣,若有疏生处,二位莫哂。” 丁潇潇放下手中剑,轻轻拍掌,“好曲好曲。” 孙笑川也跟着拍手,大声叫好。 面对赞誉,那韩姑淡然一笑置之。 “这曲既然能让二位满意,也不负二位赏的那一两银子,二位就此请回吧。”那韩姑恢复漠然的样子,开始下逐客令了。 丁潇潇明白为什么韩姑要给他们露一手,不过是想证明她自己不是靠歌女赚钱的“渔夫”,她并没有道德上的缺陷。 但丁潇潇还听出了别的东西。 “好,我走之前,对韩姑还有个请求。”丁潇潇拱手道,“不要惩罚那阵一发,她没做错什么。她是个乖巧的孩子,但她甚是怕您罚她。” “哼,这是乐坊内事,姑娘请回吧。”韩姑说道,扬手指着大门。 只见不知何时,那大堂外面走廊上,围簇着一群女伶官,她们全是被韩姑的琴声吸引而来,安安静静守在堂外听着。 阵一发迈着小腿从堂外跑了进来,跪倒在韩姑面前,眼泪汪汪的。 “一发,你不去练习来这儿干嘛?”韩姑问道,“你不想成为丰莫提那样的名歌姬了吗?像她们那些人,搔首弄姿,瞪眼吐舌,唱几首流行歌便可以吸金无数。” “不了,我现在只想学姑姑的琴。”阵一发低声说道。 “呵——”韩姑摇摇头,“世人都爱听简单而浮华的东西,过耳却不过心,跟风而不跟情。学这个东西可挣不到钱还有名声的,你还愿意学吗?” “我愿意。”阵一发郑重地说道。 “哎,你还太小,终究是小孩子,见一样便爱一样,等你尝到其中辛苦,便会后悔不已。”韩姑说道,“我应该把你送到对面的‘造星’乐坊,她们造星捧月如家常便饭,很有一套,其实你应该去那里的。” “不,我真的想学姑姑的琴,这琴声让我觉得奇妙,让我想起昨夜的月光。”阵一发说,“我的心因姑姑的琴声而平静。” 那韩姑听了阵一发的话,面容上的冰霜渐渐消释了。 韩姑看了眼跪下伏地的阵一发,又看了一眼丁潇潇和孙笑川,“二位,请回吧,我不罚她了。” “如此便好。”丁潇潇起身,拱手说道,“对了,还要再谢韩姑让我们听到如此壮阔的乐曲,希望它也别失传了。” 说完,丁潇潇转身离开乐坊大堂,孙笑川紧随其后。 · 走在绕梁城的街上。 “那个韩姑真像个怨妇,总是一脸要死不活的样子。”孙笑川对丁潇潇吐槽道,“那个女娃娃在她那里估计学不到什么东西,你看她的那个乐坊,好冷清啊,伶官乐女都看不见几个。” “孙笑川,你知道为什么她那么幽怨吗?”丁潇潇问。 “老公出轨?月事不调?”孙笑川恶趣味地臆测道,然后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才懒得想呢。” “算了,你这种人永远那么肤浅。”丁潇潇白了她一眼,“你能体会到被社会活生生淘汰的感觉吗?时代的剧变,让你以前的努力辛苦付之东流,而那些投机取巧者却站在自己头顶耀武扬威。” “既然能投机取巧,为什么还要努力呢?”孙笑川坦然说道,“这种人是不是傻逼啊?” “呵——”听了孙笑川的话,丁潇潇厌恶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苦笑着。 正走着,街上一小男孩肩上挎着打补丁的布包,里面装了厚厚一大叠报纸。他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嘴里喊着,“来看看啊,绕梁城早报,震惊!一女子竟和两名壮汉做出这样的事,令人面红耳赤!” 一听这标题,孙笑川眼睛一亮,忙掏了一枚铜板,叫住那位男孩,买了一份报纸,打开正津津有味的看,但一会儿他激动的神色消失了,反而怒不可遏。 “怎么了?”丁潇潇看见他脸色变化,忍不住问道。 “你上新闻了。”孙笑川把报纸给她。 丁潇潇一看,原来一女子和两名壮汉做出那样的事,竟然是指她今天早上一掌打翻两名大汉的事。 丁潇潇看了忍不住一笑。接着看其他新闻,上面全是花边娱乐新闻: “著名歌姬丰莫提夜宿某会计家中,自称是在学习算法!” “小鲜肉鹿日含宣布恋情,无数少女粉丝心碎,得不到他便要毁了他,无数少女买鹿肉剁碎泄愤,受此消息影响,一时间鹿肉价格暴涨!” “掏粪男孩组合成立三周年,为庆祝这一乐坛盛事,粉丝众筹承包了绕梁城半壁化粪池!” “某吴姓小鲜肉,亲自粉,为粉丝谋福利,获得‘炮王’名号,身价暴涨,现已荣获春节第一炮竹厂‘红蜘蛛’的代言权。” 刚开始丁潇潇还觉得很好笑,但看到后面,她就笑不出来,“这写的什么狗屁东西啊。” “这绕梁城和别的地方真不一样。”孙笑川笑道,“真有意思,带明星也太多了。” “不,这些都是水明星。”丁潇潇说。 她继续往下翻新闻,看到有足足一大版面在写,“著名女歌姬丰莫提将于今晚酉时在桂芳殿举行第二次个人演唱会,据说将有精彩川剧变脸表演展示,这一百年难遇之盛事,不容错过!” “孙笑川,你不是一直想去见见那个丰莫提吗?”丁潇潇看完这新闻后,说道,“这下,你的机会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公子若风 【下】 C 京城,若国府。 这座占据了半条街道的豪华府宅坐落在京城北面,八根大红朱柱下卧着两尊约半丈高的石狮子,石狮子以倾吞之势盯着那恢宏的皇宫。 此时,若国府的大门口前的大道上马车云集,来往人流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一些若府的管家和丫鬟指挥着一群下人从马车上搬运下一箱箱来自中原各地的水陆奇珍,家养野生不胜枚举,有南方沿海地区的鲍鱼龙虾鱼翅,有东北山林里的人参鹿茸蓁菇,有湘江寒霜橘,有仇池连蒂椒,有桂南血燕窝若府的下人们兴高采烈地搬着这些东西往后院厨房运去。 过多的马车涌来,一时间占满了整条大道,阻挡了路人正常的行进,可他们并不敢抱怨什么,只得乖乖绕远路,还有不少群众好奇地围拢过来,看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东西,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因为若府的太奶奶七十寿辰,恐怕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见识。 为了若府太奶奶的七十寿辰,若府已经计划筹办了一个月。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七十寿辰开宴那天,若府周围的居民肯定少不了若府的恩惠,大人孩子对此都很高兴很期待。 以往,周围百姓在佳节时候去若府门口说几句讨喜的话,就能得到几两银子打赏,更别说是太奶奶的七十寿辰这样隆重时刻了。 所以他们心有所图,他们眼看若府的下人人手明显不够用,于是一些老百姓主动请缨,脱掉上衣帮着搬运那些贵重东西。 此时正从街道一头走来一行人,带头那位是一名锦衣华服,光鲜亮丽的大鼻子公子哥,手持白纸扇往若府而来。他身后是一群家奴,其中一壮汉正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 “风少爷怎么才回来?”一个高冠长衫的中年的男子手持一本账本,满头大汗。他看见那公子哥赶紧迎了上去,“老祖宗等着见你呢。” 那个公子哥环顾停在门口的一排马车,和搬运东西的一群下人,皱眉问道,“贾管家,这些送东西的,怎么送到大门来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咱若府的大门口可不是商铺菜市!” “后门,和偏门已经被其他马车堵死了,实在没办法了。”那个贾管家解释道,“少爷,等一会儿就处理好了,稍安勿躁。” 说着,听得一声呼唤,他赶紧拿着账簿,去验收几大箱来自蜀南的娃娃鱼。 “你们最好给我安静点,老祖宗喜欢清静!”那公子哥对着那群搬东西的下人大声命令道,“扰了老祖宗清净,没你们好果子吃。” 声若雷霆,一时间若府门口鸦雀无声,众人便安安静静的搬运东西,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活像一只只沉默的蚂蚁。 “走吧,少爷,别跟这群下人置气了。”那青衣丫鬟轻轻说道。 “哼!”那公子哥扬袖往若府大门进去,那些路人和下人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进了若府大门,先是看见一面宽阔的雁翅影壁,上是七彩琉璃瓦檐,下有青砖须弥座,墙中刻画有两凤环飞,四周辅以水云纹,华丽庄重,是典型的大富大贵人家之相。 走进庭院里,只见庭院中摆满了装着各式各样的花的花盆,五颜六色的拼成了“福”“寿”“禄”“禧”四字。 每种花的花香混合在一起,馥郁扑鼻。 “这也太俗了吧。”公子哥皱眉道,“老祖宗是信佛之人,肯定不会喜欢这些的。” “可这是老爷吩咐的,以往每逢佳节诞辰都是这样,不管俗不俗,至少显得喜庆嘛。”青衣丫鬟解释道。 听了丫鬟的话后,那公子哥不置可否,看了眼躺在壮汉怀里的小花,对那丫鬟说道,“萍儿,把这小姑娘先放到你厢房去吧。” 那丫鬟点头,“是,少爷。”然后,对那壮汉说,“苦瓜哥哥,跟我来吧。” 两人走后,公子哥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分给家奴,对其他家奴说道,“好了,今天没什么事了,拿着钱去喝花酒吧。” 那群家奴借过钱来喜笑颜开,说道,“少爷,我们这群下人也祝老祖宗生日快乐!” 说完,一行人欢天喜地出了门去。 那公子哥一人整理了下衣裳,径直往大堂主屋里去。 大堂外的廊上爬满了爬墙虎,密密麻麻的叶子如毯覆盖,上面悬挂着盘状檀香,正缓缓燃着,释放着清香。 刚越级上廊,从堂里出来个红衣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是娇艳可人,青春洋溢。她小巧的耳朵上夹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雪白的栀子花骨朵儿,一枚银色耳坠在她耳垂上摇摆。 “若风哥哥,你玩蛋了。”她一看见那公子哥,就幸灾乐祸道,“你又跑去哪儿贪玩了?” “蓉儿,怎么了?”那叫若风的公子哥忙问道,“我才没有贪玩,我已经是拼命往回赶了。” 红衣女子嗔怪起来,“老祖宗生你的气了,昨天明明说好的,陪她老人家一齐修剪后花园的花的,你结果食言了,你等着挨板子吧。” “我的好妹妹,你待会一定要在老祖宗面前帮哥哥求情啊。”那若风抓着女孩的手不松开,哀求道,“老祖宗是最喜欢你了。” “不行。”红衣女孩傲娇抬起头来,断然拒绝道,“我若想蓉岂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你让我帮你求情我就求情,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你得满足我三个愿望。” “只要不让老祖宗生我的气,别说三个,三十个,我也答应。”若风郑重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哈,你可别说话不算数。”那个自称若想蓉的红衣女孩不知道打什么坏心思,脸上坏坏一笑,不过更增添万千妩媚。 · “谁求情也没用!” 正在此时,从大堂里走来一位由两名丫鬟搀扶的一身大红服饰,胸前戴着一串佛珠,手里拄着黑木拐杖的老妇人。 老妇人生气地看着公子哥若风,一张嘴撅起来都能挂一壶酱油了。 老妇人虽满头霜雪,但发丝晶莹饱满,不是那种衰老失活的苍白之色,而是活力充沛的雪白。老妇人天庭饱满,面色红润,苹果肌凸显,一双慧眼明亮,没有老年人的阴翳浑浊。可见这老婆婆年轻时也是大美人儿一个。 “哎呀,我帮不到你了,哥哥你自求多福吧。”红衣女孩若想蓉咋舌道。说着,躲在了老妇人背后。 “哎呀,奶奶,我错了,若风再也不敢了。”若风一看见老妇人就苦着脸地撒娇跑过去,抱住那老妇人,把头埋进老妇人怀里,活像个干了错事的小孩子。 看见堂堂若府大少爷在那里撒娇,站在老妇人身后的那两个丫鬟都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你错在哪里,你知道吗?”老妇人不管孙子如何撒娇,板着脸问道。 “我不应该对奶奶食言的,风儿自愿受罚,我明天一早,我亲自帮老祖宗把那一圃黑蟹爪给修剪施肥驱虫,这是我应得的” 若风还没说完,老妇人笑笑便打断道,“小风子,你可真机灵,你自己给自己定罚,想得还真美啊。今天你算是可把奶奶气得够呛,咱们若家子孙各个都要做诚实守信之人,诚实守信乃为人之本!” “是是是,老祖宗说得对,风儿谨记在心,永不再犯。”若风跪在地上,虔诚地说道。 “好了,起来吧。”老妇人看了他一眼,眼里恢复慈祥的神色,“可我得让你长点记性,我罚你抄十遍《金刚经》,不准请小书童代劳,记住没?” “啊?” 一听要抄书,若风一脸痛苦。可他转念一想,计上心来,从地上起身,神神秘秘的对老妇人说道,“奶奶,佛说一切讲究因果,你知道吗,我之所以迟到,跟您也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啊?” 那老妇人一见自己的孙子竟然给她讲起了佛理,一时来了兴趣,她拄着拐杖,坐在堂中椅上,饶有兴趣地听着。 “我知道过两天是奶奶的七十寿辰,奶奶您平时时候清净惯了,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热闹一下,所以我专门去梨园给您找了一个戏班子,让他们过两天亲自来府上表演。”若风说道。 “但是和你迟到没什么关系嘛。”老妇人听了,说道。 “老祖宗先别急,我去给您找戏班子,肯定不能找一般的戏班子,所以我在那里寻找了很久,我看到一个叫‘秋来’的戏班里有个演孙悟空的武生,可是真厉害,使得一手好金箍棒,而且能翻三百个后空翻,他可是夺得了满堂彩的。”若风津津有味回忆道。 “你就是贪玩误事罢了,还怪罪到我头上了?”那老妇人鼓着腮帮子佯怒道。 “不不不,我不是怪罪您老人家。我给那秋来班递了邀请函后,我就回来了,按理来说本不会迟到的。结果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有一群泼皮无赖在欺负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孤立无援被打晕过去,差点就要被那群流氓给玷污了,还好我记得老祖宗平时叫我行善之训,所以我及时出手相救,打跑了流氓,救下了小姑娘。”若风笑吟吟看着老妇人,“这才是我迟到的原因。可我这不是怪老祖宗,而是感谢老祖宗的平日的教导,我才能行得一善。” “哼,哥哥又在瞎编了。”旁边红衣女孩插科打诨道。 “我是你哥哥,我和你都是奶奶的孙子!”若风急了,“我才没编,那小姑娘现在正躺在丫鬟的厢房里呢。” 老妇人听了,倒是轻抒一口气,“阿弥陀佛,风儿你也算做了件好事。” “我看那姑娘一身破烂又脏兮兮的衣服,肯定是哪户穷人家的孩子。”若风说道,“我正准备等小姑娘醒了,送给她一点银两和衣服呢。” “哎,大苦大难的大千世界,像这样的孩子又有多少呢”那老妇人叹道,合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我听说最近京城难民很多,我正想寿辰当天,去接济一下难民聊表善意,可你爹一改平时百依百顺的样子,死活不同意,说什么那是腾扬家族的难民,我们没必要插手。我不懂他们这些孩子对于权势的斗争,也只得作罢,哎” 若风看着老人哀伤的样子,正想如何宽慰她时,外面有门人在堂外请安道,“太奶奶,三军总务大司马的儿子,小司马来给您请安贺寿啦。” 一听这名字,老妇人的脸上愁云舒展,“哎呀,快叫这小东西进来,我可想死这小家伙了。” 若风一听也高兴起来,他大手一挥,“让这小兔崽子进来,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吞舟之鲲 【下】A 中原大陆,东南夷陵沿海一带。 闰水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走在水泊里,他的脚杆被水泡得发白变皱,像一片被烤干的萝卜皮,这和他被咸湿的海风吹的黑红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穿戴着蓑衣斗笠走在飘渺的雨雾之中,一条鱼在水草野荡里翻腾,他悄悄地走过去,像一只田间的白鹳。他看准一只大蠢鱼呆呆地卧在水草里一动不动,他手里举起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去,水花四溅,这尾大鱼被木棍洞穿,在棍子在拼命摆尾。 闰水把鱼从木棍上取下,放进挂在腰间的鱼篓里,看见有鱼进账了,他苍白干裂的嘴唇浮现一抹笑容。今天中午家里的饭总算有着落了。可是一条鱼明显不够三口人吃的,他揉揉自己酸疼的腰,继续在水荡里巡视着猎物。 古时,东南沿海闹匪患倭寇海盗猖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时常发生,海盗干完坏事便驾船而去,官兵衙差对此毫无办法,无能为力的政府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于是曾下令实施海禁政策。 所谓海禁政策,就是封锁海岸线,不允许百姓驾船出海,也不允许外来船只靠岸。这样倒是避免了海盗入侵,但那些靠海吃海的百姓却跟着遭了殃,不能出海打鱼,下洋采珠,甚至晒点海盐吃都不行,而且沿海土地盐碱化程度很高,土壤没有肥力无法大面积种植庄稼,于是无数沿海居民纷纷内迁,形成了拒海百里无人烟的荒凉景象。 当然凡事皆有例外,一些不舍故土,又穷困潦倒的人们无心与他人一起内迁,只得老老实实待在荒凉的地界里像一个野人一样苟活着。 闰水便是其中之一。整个小渔村如今只剩下他们一户人家了。 前几日足足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大暴雨。他们家住的草棚差点被大风吹塌了,家里在土地种的一小片苞谷还没等到结实,就被风雨无情摧残,稀稀拉拉倒成了一片,眼看家中的粮食即将见底,闰土烦恼的一夜没睡。 天刚蒙蒙亮时,他见雨终于停了,看着躺在湿糟糟的木床上睡觉的弟弟和爷爷,他穿戴整齐,挽起裤脚,往海边走去,他希望能捉到几条鱼做饭,这样还能让他们这个家维持下去,否则他们不得不像逃饥荒一样,走很远的路,进城去当叫花子。 闰水弯腰在水里寻了很久,他昨夜没吃饭,现在头有点晕,看东西也不是很清楚了。他赶紧抬起头来,想着在芦苇水荡里挖点芦苇根嚼嚼,那玩意儿有点甜,是可以用来充饥的。 当他把一大片芦苇给掀开时,透过芦苇叶的空隙他看见在远远的海边的沙滩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一座黑色的没有任何凸起的小山,这小山是黑压压的一坨,前段圆滚,后段细扁,最高处足足几十丈高,涌来的海水激打在那小山下,形成了一朵朵白色的浪花和泡沫。 按理来说,在海边,海风与海水的侵蚀不会让如此庞大的东西存在,这东西倒像是从天而降或者被海水推上岸来的。 闰水见到如此景观,好奇地走过去一看。他踩在浸润着水的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进着。 他慢慢走近那个庞然大物,感觉这是一堵城墙,像是一只蚂蚁在面对一颗挡住去路的鹅卵石。他伸出手去触摸那黑色的东西,感觉这东西有点兽皮质感,更准确一点,像打磨光滑的牛皮,而且这牛皮似乎好像还是活的,它还在呼吸。 闰水忽然醒悟过来,这可能是一只搁浅的鱼。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很快他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可能,哪里有那么大的鱼,而且它长得根本不像鱼,没有鱼鳞什么的。 他掏出一把木柄小刀,想要割破那层皮,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刺不穿,恐怕把小刀折断都割不开。 闰水绕着这庞然大物,走了半圈,他找到一处低矮的地方,他手脚并用爬了上去,他走在坚韧的牛皮上,像爬山似的往最高处爬去。 期间他看见这小山上面有个黑幽幽的拳头大小的洞。 他最后走到了最高的地方,那里很平坦。闰水坐在上面看着那一望无际的海,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坐阿爸的船跟着他出海打鱼的那些回忆。 可这一切,没了。 他看见不远处的海边悬崖上的兵营,那里已经燃起了炊烟,士兵们开始吃饭了。海岸线每隔一百里就有一个兵营,里面驻扎着几十个或几百个不等的防海官兵。闰水常常看见他们拿着火枪在芦苇荡里打野鸭。 这里荒凉无人烟,很是辛苦孤独。常常有士兵耐不住寂寞跳海自杀。当然也有人拼命活了下来,有一次,闰水在芦苇荡偶然撞见两个偷偷溜出来的男士兵在草地里着身体纠缠翻滚,他面红耳赤的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能忍受这寂寞了。 正当闰水走神之际,海风吹来潮湿的空气,他的脸上蒙上一层水珠,他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后,突然看见在海面上有很多艘大帆船正向这里驶来。 这里已经实施海禁了,百里无人烟,海盗还来这里干嘛? 闰水第一时间涌起的是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见识过海盗的厉害,小渔村曾频频受到海盗的侵犯,自己的父母就是被海盗所杀。闰水心里对海盗是又恨又惧。 他见航船越来越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冲着这里来的,但他还是赶紧爬起,一溜烟地从这小山跑下去。 · 暗凯站在船的栏杆处,目不斜视地盯着海岸线每片沙滩,每座礁石,直到眼睛被海风吹得发涩生疼,他才眨一下眼睛。 寒党足足带了一只船队,七艘航船来寻那只异兽,和异兽肚子里装着李干的那艘船。 暗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寒党如此重视李干,还有为什么如此坚信能找到他。 但暗凯知道,寒党最高层作出的决定是不会有错的。越少的人了解其中真相,就说明这任务越特殊和重要。 暗凯只是觉得自己正好属于不知情的人中,他只知道去办上头吩咐下来的任务,这让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颗被利用的棋子,这种感觉并不舒服。 “北方同,乱世现,异兽出,苍生贱。” 暗凯至今还在记着部司说的话。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铁木真就快统一北方草原了,而吞舟之兽也出来了,这世界估计又要出什么大乱子了。暗凯对此是期待的,因为他对自己的现状极不满意,迫切需要一场乱世来从中谋取自己的利益。一步一步向上爬实在太慢了,他等不及了。 “嘭!” 随着一声炸响,天空中出现了一枚枯竹叶的烟火。 “堂主,是二号船,他们好像找到了鲲,正召集我们靠拢。”有人前来禀报。 暗凯回过神来。 “扬帆全速往二号船方向前进。”暗凯闻之,立刻命令道,“我们讲茶堂不能比别人慢!” “是。” 众人得令,拉起船帆,把海风捕捉在帆里,让它像一匹烈马一样鼓足了劲地拉扯着船,往岸边靠拢。 还未等到船靠岸,船上的所有人就已经看见了那搁浅在沙滩上,像一座小山似的异兽——鲲。 他们无不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几艘船上的人如蝗一般从船上纷纷跃下,施展轻功落在沙滩上,暗凯也不甘落后,他轻拂长袖,单腿一蹬,飘飘然宛若惊鸿,几个讲茶大堂的下官也紧随其后。 暗凯落在柔软的沙滩上,昂首挺胸双手负后,带着惩戒部的人径直往那异兽而去。 其余最先到沙滩的执行部的人,见到穿着白衣的惩戒部的人后纷纷恭敬地让开一条道来,这些人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沙滩上挤满了寒党黑压压的人。 像是一群蚂蚁正在商量如何把一枚鹅蛋搬回巢穴中。 暗凯走到小山一般的庞然大物前,他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东西,心里想着,这就是鲲?如此巨兽怎么一动不动,像个王八似的。它是死了吗?它的肚子里真的有一艘船吗? · “暗堂主,你看够了没?上面派你来,不是为了观摩的吧。” 耳边传来一声狡黠的话语,暗凯闻之,连忙偏首一看,只见一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微眯细眼正看着自己,嘴里一动一动,像是在吃什么东西似的,但其实又没有。 暗凯一看此人,正是执行部持剑堂堂主,白叶级执行官孙业尤。此次寻兽任务,就是由他全权负责。此人向来阴险毒辣,杀伐果决,以一手铁腕作风才居寒党执行部高位,在寒党内部名望极高,惩戒部的人对他也是敬畏有加。这种人本事很大,同样脾气也不小。就算是身为惩戒部高官的暗凯,也免不了受这种人嘲讽。 暗凯看了一眼他,笑着回刺道,“孙堂主,海边风大,你可要留心点哦,千万别把您宝贵的假发给吹落了。” 中年男子孙业尤被击中命门,怒睁小眼,捏紧拳头,差点没忍住把死鱼眼打成熊猫眼的冲动。 别看孙业尤的头顶现在郁郁葱葱极为茂盛,其实那是假发。孙业尤为人称道的除了他的行事手腕,还有他年少时的秃飞猛进。 孙业尤他三十岁的时候,头顶就已经光溜溜一片,苍蝇飞上去都能跳华尔兹了。 至于秃头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机关算尽日夜操劳,把头发折腾光了;有人说他纵欲过度,每次完成任务,必要横美人如卷席,肾虚导致的脱发;有人说他是坏事做尽遭报应了;而他自称是家族遗传脱发病,是天生的,为此孙业尤的父亲不得不剃个光头来响应儿子的说法。 孙业尤对着暗凯,面部表情地说道,“暗堂主,请便吧。” 暗凯闻之扬手离开,寒党内部分工明确,他知道隶属惩戒部,不应该插手执行部的事,他此次跟着来,一方面是为了监督执行部工作,必要时提供帮助,二方面是为了以免出现意外,防止外人介入,必要时提供武力输出。 不得不佩服,孙业尤的持剑堂行事效率极高。一见到鲲兽,当即之下兵分三路,一路派人将海滩附近五十里封锁,一路驾船回馈消息给本部,剩下的一些人在海边搭起一片帐篷,然后去伐木扯帐,在鲲兽四周筑起围栏高架,像是要把那鲲兽给装进笼子里,层层守护起来。 暗凯在营帐里用带来的茶具烧了一壶热茶,他走出帐外,一边看着持剑堂的人在那里忙活着,一边慢慢地品着小陶盅里的茶。 那孙业尤吩咐完各项事务后,正朝着营中大帐而来,暗凯笑盈盈地递上一杯热茶,“孙堂主,辛苦了。” 孙业尤正口干舌燥,接过来一口饮下,说道,“是啊,寒党的分工中,执行部一直都是干最累的活,挨最毒的打,比不得你们惩戒部的那般闲适,还有心思烧茶喝。” “呵呵,”暗凯笑道,“我们都是为寒党跑腿罢了。孙兄再来一杯?” “不喝了,这茶淡出个鸟来。”孙业尤拒绝道。 “其实我也替孙兄不服,你们堂堂持剑堂,在执行部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分部分堂吧,谦虚一点说,不是第一也是第二。”暗凯坏坏说道,“怎么让你们来干这种伐木搭房的苦差事,简直就是拿牛刀来杀鸡,大材小用了。” 听了暗凯的话,孙业尤内心一笑,顺着暗凯的话说道,“对啊,不仅如此,还让惩戒部讲茶堂的人跟着我们来,可见上头的领导脑壳是出了问题的。” “孙兄厉害,还会举一反三了。” 寒党两大堂主对视一下,各怀心事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帐外来人,是惩戒部的人。 孙业尤和暗凯顿时不笑了,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严肃的样子,好像两人刚才在讨论一道关于拉格朗日的高数题。 “何事?”暗凯淡淡问道。 “堂主,海崖边的兵营倾巢出动了,朝我们这里而来。他们估计拿我们当海匪賊寇了。”来人拜地说道,“这该如何处置?” “他们有多少人?” “粗略一看,约摸一百人左右。”下官说道。 “才一百人。”暗凯抬了抬眼皮,长着一颗淡痣的嘴唇微启,精准地吐出一个字: “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换头歌姬丰莫提 【上】B 绕梁城,南山,桂芳殿。 这间金碧辉煌的大殿高耸在巍峨的南山山腰上,夕阳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数百里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此宫殿雕梁画栋,勾栏斗角,富丽堂皇,以居高临下的样子傲视整座绕梁城。宫殿里仙雾缭绕,声乐悠传,颇有一丝天上人间的意思。说是天上人间,但其实又沾满了人间烟火味,山下小路上车琳马萧,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丁潇潇和孙笑川此时正站在南山的山脚,面朝着通向桂芳殿的山路石梯。 山脚下有不少卖水果和花朵的商贩背着背篓,推着小车叫卖着。山路口还有很多轿夫,两人一组,挑着一副很有地方特色的轿子,那轿子只有两根细长竹竿和一张绑在竹竿上的小椅子,再加上一顶遮阳的小伞。 这些挑夫看到有人上山便热情地上前迎客。 “这两位客官,是准备上山去听丰歌姬的演唱会吗?”一名健壮的挑夫凑到孙笑川和丁潇潇面前,熟练地问道。 “是啊。”孙笑川点头,“你想咋滴?” “哈哈。”那皮肤黝黑的挑夫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这南山山腰路远马亡,二位亲自走上去相当费神耗力,二位不如坐坐我们的小轿子吧,把精力和心情留着看大歌姬唱歌。” “不必了,这点山路对我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丁潇潇回绝道,“我可以一边走,一边顺道看山间晚景。” “您坐在轿子里也可以看风景啊,还能听听我们给你唠唠嗑打发无聊。”那轿夫紧追问不舍,“如果等您亲自爬上山去了,就已经累得没有心情听丰歌姬唱歌了。” “我听歌就不是为了放松解乏的吗,怎么还会没心情呢?”丁潇潇不解。 “哎呀,我忘记了。”那轿夫笑笑,“来听丰莫提唱歌的大多是男♂的商人或贵族,女的还是挺少见的。” “听歌和性别有什么关系?”丁潇潇皱了秀眉,更疑惑了,“这听个演唱会还能有性别歧视?” 眼看二人说个不休,丁潇潇似乎有发火的征兆了。孙笑川赶紧出来打圆场,指着挑夫说道,“好好好,别说了,我要坐你的轿子,快给小太爷我赐座。” 那轿夫见有生意,大喜,忙叫来伙伴,抬着挑子放在地上,孙笑川坐在椅子上,两人挑起孙笑川摇摇晃晃就往山路上走。 丁潇潇跟在后面走着,她吃了一惊,这三百斤的孙笑川坐在挑子上,这两个汉子挑着一点也没有吃力的样子,可见两人是多么身经百战,肩力惊人。 走在路上,那挑夫问道,“二位不是绕梁城本地人吧?” 孙笑川闲适地躺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不是。” “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其实来听丰莫提唱歌的大多都不是本地人,都是外地慕名而来的有钱人。”那挑夫呵呵一笑,“我们本地人是听不起的,今天这场的票要卖三千两银子,我们这些挑山工做一辈子工都承担不起,只配在山脚听从里面传来的二手余音。” “三千两银子?”丁潇潇为之一惊。 “姑娘还别惊讶,黑市最高都已经炒到了一万两了。”挑夫淡淡说道。仿佛在讨论一件遥远到天边的事,从来与普通的人间不曾相干。 “肯定是炒作。”丁潇潇说,“这个世界已经浮夸到了病态的地步,上面有钱人在攀比,下面的睿智在跟风。” “也不能说是炒作,毕竟还是有些富人真的愿意花那么多钱听歌,你也不能指责人家,毕竟人家乐意,咱们不属于那圈子,说多了倒显得自己穷酸刻薄了。” “我透你妈。” 就连石坞城一霸孙笑川都感觉不可思议,骂道,“一万两?这丰莫提是卖声还是卖身哦,怎么那么贵,何况卖身也不至于那夸张撒。” “嘿嘿。”那挑夫阴险的一笑,“说起卖身,我听到传闻,丰莫提有时会在演唱会结束后,进行拍卖活动,拍卖的东西就是和她共度良宵一夜的机会。” 一听这个,孙笑川来了兴趣,“然后呢,继续往下说。” “我事先说好,这我只是听说,因为现在造谣是要关大牢的,而我主要是怕丰莫提的粉丝揍我。”那挑夫说道,“自古苏杭富庶,那里富商巨贾多得很,有一次那里来了一个大土豪,听了丰莫提的歌后,在拍卖会上以一百六十万两拍下了和丰莫提共度良宵的机会。” “一百六十万?”丁潇潇嘴巴都合不拢了,“你不是编故事来骗我们的吧。” “这绝对不我编的。其实外面早有传言,丰莫提这个名字是有来头的。何谓莫提?有钱莫提裤子,无钱莫提感情。” “我日哦,这是钻石,批吗?”孙笑川激动地大叫道,“我倒是越来越想见见丰莫提她本人了。” “古人云,没有黄金不钻石批,此话不假。”那挑夫说道,“故事到这儿还没说完呢。那个大土豪正躺在桂芳殿丰莫提的温柔乡里没几天,苏杭那面就派官差把那个土豪从桂芳殿里逮了出来。” “我的天,原来那土豪不过是镇江郡王府的账簿管家,见惯了郡王府骄奢淫逸的生活,每天上万的流水账从自己手上过,他自己慢慢也有了挥霍之意,于是才心生挪用郡王府财库里的钱,供自己花销,但都用得不多,能把账本漏洞掩盖过去,不知道那次是怎么回事,我猜是被丰莫提的歌声冲昏了头脑,一口气花了几百万两,实在是藏不住了。”那挑夫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估计这管家现在已经被杀了头。” “人家好歹风流了一场,落下个花花公子的名声,算是没白来人间一场,而你呢?”孙笑川见挑夫如此浅薄,不禁哂笑道,“你这辈子就是个干苦力的,累死累活陪笑脸,想钻石批不到就酸人家。” “是是是,客官说得对,我们这种下贱的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那挑夫低下头陪笑着道。 丁潇潇听着两人对话,不禁哑然。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夕阳染红了山间的枫叶,可丁潇潇却没有任何欣赏“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心情了,她拎着血月一个人走在山路前头。 但这条山路不是通往仙境,而是尘埃。 挑夫看见丁潇潇失落忧伤的样子,开口说道,“姑娘,你别懊恼,这世间还有更好的风景呢。” · 轿子停在桂芳殿不远处的山道口,孙笑川把钱给了那挑夫,挑夫说声多谢,便下山了去。此时太阳已经西落,星月显出,山间夜色相当撩人。 桂芳殿灯火通明,不少衣着富贵的人已经持票进入大殿中去了。 大殿门口一排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在迎宾,头戴花环,彬彬有礼问候着入殿的贵宾;同样,旁边也站着一堆身材魁梧的肌肉壮汉,他们维持着进场秩序,要是有人没买票企图浑水摸鱼溜进去,这些壮汉就会把他们拎出来扔到山崖下去。 孙笑川和丁潇潇站在大殿门口的广场上,逡巡而不敢进,因为他两没买票。 三千两一张票着实有丶贵。若是在石坞城,孙笑川肯定大手一挥,毫无二话就把票买来了,可如今人在江湖,囊中羞涩,也显得畏手畏脚起来。 “潇潇,我真的不是没有钱,而是我没想到那么贵,现在我手头没那么多钱”孙笑川对着丁潇潇磕磕绊绊地解释道。 一个男人带着女孩子出来消费,最怕的就是出现钱没带够这种情况,它把一个男人的无能和窘迫表现得淋漓尽致。 “算了吧,是你要来看丰莫提唱歌的,我其实根本对她没什么兴趣。”丁潇潇无趣地说,“既然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孙笑川一听这话,更羞愧了。他觉得这是丁潇潇怕他伤心故意安慰他,不禁懊恼起来,“哎,我早知道从石坞城出来的时候带他妈个几百万两算了,反正我家那么有钱” 丁潇潇看着孙笑川在那儿不动声色的炫富,笑了笑,“你真要进去看丰莫提的演唱会?我有办法让你不用买票就可以进去。” “什么?”孙笑川听了不可思议。 “但是等我把你送到石坞城,你得把票钱给我,就是在运送费上多加三千两。”丁潇潇说道。 孙笑川一听,心想,丁潇潇这女人啥都好,就是太贪财了,和她洒脱的性格完全不合。 “好。”孙笑川点头道。然后他小心翼翼打探着丁潇潇问,“你的是什么办法?” “噌!” 丁潇潇拔出血月,指着水光四溢的剑身神秘一笑道,“就靠它。” · 丁潇潇拉着孙笑川绕到桂芳殿背面,桂芳殿背后依着山林,是一片草木横生的寂静之地。 “孙笑川你可要抱紧我,我轻功可不是很好的,万一半空中掉下来摔死了我不负责的哈。”丁潇潇对孙笑川说道。 孙笑川一听丁潇潇主动要让他抱,顿时喜笑颜开,两臂一展,从背后把丁潇潇抱得死死的,像一只澳大利亚的考拉熊在紧紧抱着桉树,嘴里还塞着一片树叶。 孙笑川的一张司马脸拼命往丁潇潇身上凑,嘴里情不自禁道,“潇潇,你好香啊,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啊。” 孙笑川此刻已经觉得那三千两已经物超所值,听丰莫提唱歌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丁潇潇翻了翻白眼没说话,心想自己也算是卖身赚钱了。 她手举血月,双腿一蹬,只听一声呼啸,跃起三丈高,在半空中眼看失去后劲将往下落时,丁潇潇把血月插入那高墙之中,两人像一串坠物似的挂在墙上。 “孙笑川我真的求求你减肥吧。”丁潇潇哀求道。 说着她又踏墙借力一蹬,又往上跃起三丈高,落在了桂芳殿的琉璃瓦顶上。 她在宫顶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孙笑川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还抱着他不肯放手,企图吃自己的豆腐。 “都已经爬上来了,你他妈赶紧把老娘放开!”丁潇潇骂道,说着一个肘击撞在孙笑川肚子上。 “我错了嘛。”孙笑川痛得捂住肚子弯腰哀嚎。 两人在宫殿顶上的滑溜溜的瓦片上小心翼翼走了一会儿,攀上宫殿耸立的正脊。丁潇潇轻轻揭开几片琉璃瓦,她透过空缺看见下面的大堂里坐满了衣着华丽光鲜的人。 看来这殿正是丰莫提演出的地方。 丁潇潇见之大喜,赶紧把撤掉其他瓦片,留出容两人穿过的空隙,她用一只手抓住檩条不让它落下去,另一只手拿着血月剑把檩条划断,然后把砍断的檩条放在一边。 孙笑川看着丁潇潇如此轻车熟路地干这种勾当,不禁疑惑起来,“潇潇,你以前是小偷吗?” “差不多吧,我小时候很穷,看到好东西都想要,都想纳为己有。”丁潇潇大大方方的说道。好像偷窃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不一会儿,屋顶已经被丁潇潇清理出了一个可容人通过的空缺。 “来吧,我的孙大爷,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你最爱的丰莫提了。” 说着,丁潇潇拉着孙笑川从空洞里往下一跳,轻轻落在宫殿正中央的那根粗大的梁架上。 虽然帘幕还未拉开,大堂之中的所有人全部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华丽的舞台,丝毫没留意到头上的房梁之上还坐着两个人。 坐在高高的房梁上免费看演出,对孙笑川而言这是一种别样的体验,有趣且刺激,带着一种偷情的快感。 现在演出还没开始,丁潇潇坐在房梁上,两条细长的腿晃荡在空中,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的观众。 “我没看错的话,底下的观众全是男的耶。”她叹道,“我可能是第一个来听丰莫提唱歌的女人吧。” 忽然,明晃晃的大堂光线消失了,黑暗蔓延开来,只在大堂各个角落里散发着淡淡的粉红光,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把大堂的情调氛围渲染暧昧起来,充斥着爱欲的气息。 “哗!” 全场男性欢呼起来,演唱会的气氛也渐渐开始了氤氲。 只见舞台之上帘幕猛的拉开,优美的乐声响起,一群花枝招展的肤白丰腴的美女舞动着白嫩如藕的长臂开始跳舞起来。 一时间底下观众大呼小叫起来,甚是热情激动。 跳了没一会儿,只见舞台上方突然垂下一条红绫,一个衣着水袖长裙的女人用脚缠着红绫从上方缓缓滑下来。 “轰——” 那女子一出场,全场轰动,底下的观众纷纷把手里的鲜花扔上舞台,吹起口哨,鼓起掌来。 “丰莫提,丰莫提,我爱你” 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孙笑川能看出那女子面容姣好,身材娇小可人。她面对观众微微一笑,一开尊口,从喉咙里跃出了如银线腾空的歌声,直接把耳朵勾起了,孙笑川听了只觉得全身发麻,忍不住颤抖。 那歌声像是北欧的海妖在吟唱,吟唱在空无一人的寒冷极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中山桥一霸【上】 C 京城,若国府。 “小司马快进去吧,老祖宗可很想你呢。”那若府门人弓腰笑呵呵地说道。 一个穿着黑锦缎褂,头戴瓜皮帽的少年听了微微一笑,于是整衣上前,刚跨过若府高高的大红门槛,那个大鼻子公子哥若风便从庭院里疾步冲过来,跑到少年面前,拿着纸扇轻轻敲在那少年的头上。 若风对着自己的管家不满地说道,“以后小司马来我们这里不用禀报,直接让他进,都是自家人,还讲究什么礼数?” “是是是。”那管家拼命点头。 不等那少年说句话,若风一把将手臂揽在少年脖子上,用头顶着那少年的头极为亲呢地说道,“皮皮马你这家伙最近去哪儿了?哥哥我快三个月都没见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无聊吗?今天晚上陪哥哥去近水楼去喝酒。” “好好好,都依你的。” 那少年点头说道,然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硕大的门牙,用手指悄悄地,轻轻一点若风的腰,只见一点电光闪过,那若风如触电般从他身上弹开半丈远。 少年举起自己粗壮的食指,嘻嘻一笑,露出两块大板牙,“风哥哥,我这招‘闪电指’感觉怎么样?” 若风惊讶地看着那少年,“你这家伙,这才多久没见,功力竟然见长那么多。” “哥哥你忘了,小弟我可是临沂派雷电尊者杨大师的外门弟子,虽然只是外门的,倒也学了点皮毛功夫。”那少年笑着说道,“虽说上不得台面,但用来跟哥哥你打架还是绰绰有余的。” “嚯嚯,好大的口气!”说着,只见公子哥若风一开纸扇,摆好阵势,正二八经地盯着那少年,嘴角一歪,“说真的,咱两也已经好久没比试一下了,今天就让哥看你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小风子,你天天就知道打打闹闹,你还想多抄几遍《金刚经》吗?!” 两人本来在庭院里摆开架势,准备比试一番,结果那老妇人拄着乌木杖,由那红衣少女若想蓉搀了出来。 两人赶忙一见到老妇人立马收了手,端端正正乖乖巧巧站在那儿。 “哥哥他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奶奶让他抄一百遍吧。”若想蓉在老妇人耳旁煽风点火道,说着还笑嘻嘻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哥哥。 若风恶狠狠地瞪了他妹妹一眼,若想蓉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那老妇人看了眼那黑褂少年,笑颜舒展,慈祥地招招手,喊着少年的小名,“小皮蛋,快过来,奶奶好久没见你了,奶奶还真的挺想你的。” 那少年听了,笑呵呵的像一匹小马驹儿似的,欢快地跑到了老妇人身边,那老妇人一把将他抱住,像是在把自己亲生的孙儿一样。然后她隔着衣服捏了捏少年,发现褂子里全是强健的筋肉,欣慰的点点头,“嗯,身体比小时候好多了,一定要多吃饭,多锻炼。” 那少年点头答应,然后抬起头询问道,“老祖宗,过两天是你的六十大寿吗?” “哈哈,小皮蛋,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怎么把奶奶岁数都忘了。”老妇人摸了摸少年的头,“奶奶都七十啦。” “不对啊。”少年皱眉纳闷道,“奶奶明明还是花甲之年的模样。” 这时,老妇人才听出少年在说她容颜未老,一时乐开了花,“这小家伙,真会抖机灵。” 若风在一旁也跟着笑,“和伯叔一模一样。” 老妇人认真打量那少年,不同小时候,如今的小司马长开了模子——一张正派的长脸,两颗大板牙还有两只扑棱扑棱的招风耳,除了脸上的未脱的稚气与活力,简直和那大司马没有什么差别嘛。 想起大司马,老妇人于是便问道,“小皮蛋,怎么你一个人来,你爹呢?” “军中军务繁忙,父亲在军营里四处奔走,召集将领调度三军,随时准备挥师北上。”那少年回道,“所以父亲可能不能来参加老祖宗的寿辰,我才来替父亲给老祖宗赔不是,父亲说了,等他打完胜仗后亲自回来给老祖宗赔礼。” 那老妇人脸上愁云惨淡,倒不是因为有个重要的人不能参加她的寿辰,而是因为又有战事要爆发了。 “阿弥陀佛。”她问道,“这哪里是又要打仗了吗?” 公子若风插嘴道,“是不是去打北边的胡人,听说最近他们有点猖獗,频频侵犯我们边境,是该给他们颜色看看了。” “不是。”那少年说,“虽然是军中之事不宜外传,但咱们若家和司马两家情同手足,我也不避嫌了,父亲此役是去攻打北边燕昭国,那燕昭国国王是个铁头娃,以举国之力和高丽打了五年的仗,如今打得正酣,我们可以趁其边防空虚,将其一举攻克,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所以父亲才会如此重视。” “哎!”那老妇人轻轻叹道。知道打仗会生灵涂炭,但是又无可奈何。老妇人的脸上又布满了忧民忧伤之情。 扶着老祖宗的红衣女孩若想蓉,她见老祖宗心情又不好了,赶紧转移话题,问那少年,“小皮蛋,你是空手来给老祖宗贺寿的吗?” “哎呀,蓉姐姐不说,我差点把大事忘了。”少年一拍自己脑袋,然后向外面拍了几巴掌,喊道,“把给老祖宗的寿礼搬进来。” 话音刚落,四个下人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尊黑土陶坛进得庭院来,只见坛子里栽着一棵虬盘苍劲的松,那松树虽不大,仅三尺高,却凝聚了千年老松才有的古朴和沧桑,让人见之肃然。 老妇人见了,忍不住走过去围着花坛看两圈,眼睛发愣,双手颤抖。活像现在的女孩子见到香奈儿最新款口红唇膏。 “父亲让我跟着钦差督军视察地方藩军时,路过徽州黄山,我便去爬爬,结果正好看到这棵奇松长在悬崖峭壁的罅隙之中,我知道老祖宗平时爱养花花草草,便花了点工夫把它连根从黄山给老祖宗带了回来。”小司马在一旁说道,“不知道老祖宗喜不喜欢这份寿礼?” “哎哟,这松是吸天地精华孕育而成的,我恐怕是养不活它哟。”老妇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老祖宗看着那奇松眼睛都挪不开了,可见是相当喜欢这寿礼了。小司马说道,“老祖宗,人也是天地之灵啊,而且您是人中寿者,和这松是绝配啊,除了您别人才养不活呢。” 老人听了慈眉平铺,开心一笑。 那公子哥若风却说道,“小皮蛋,你爹都当三军总务和镇军中将了,怎么才送这点礼,太寒碜了点吧。” 老祖宗听了正想骂他不懂事,连礼轻情意重的道理都不懂。 没想到那小司马说,“当然不是,父亲还让我去请五台山上的得道高僧,云真方丈来给老祖宗念经祈福,到时奶奶还可以同云真师父探讨一下禅宗佛理。” “什么?”那老妇人一听“云真”的名号,便激动起来,“那云真师父向来一心参禅淡泊凡尘,怎么请得动呢?” “嘿嘿,老祖宗有所不知,这云真师父欠我爹一个大人情呢。”小司马说道,“五年前,原本依附我朝的东突厥国,突然兴兵作乱,领军攻入我国边境,一时边塞战火纷飞,由于事出突然,没有防备,被东突厥连克城池十余座,正值危难之际,父亲奉旨率领大军镇压叛乱,以一招边缘徘徊观察,欲擒故纵,诱敌深入,最后将乱军一网打尽,俘虏叛军三万余人。” “按理说,叛乱当诛,这些人皆当坑杀。没想到那云真师父西行取经,正好碰上这场战乱,战事结束后,他夜闯军营,请求见我爹,他让我爹别杀那三万叛军,因为他们并不是祸乱的原因。可皇上已经下了诛杀的金牌令了,这让我爹十分为难。那云真师父果然是高僧,他对我爹连讲了三夜的世道轮回,我爹终于答应了他,使出了一招偷梁换柱,最后以草人代替活人埋坑里,瞒着皇上把叛军偷偷编制成咱们的司马军。”小司马说,“因为我爹顶着圣上的压力放生了三万叛军,云真师父一直觉得欠我爹人情呢。” 听完少年小司马说的话后,若风肃然起敬,“大司马叔伯果然豪气干云,在所有的长辈中,我最佩服的就是他了。” “说起过去的事啊,你爹爹大司马啊,从小就那样豪迈,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最喜欢行侠仗义。”那老祖宗抬头追溯往昔,“我记得他当时还有个外号叫,‘中山桥一霸’呢。” 一提起中山桥一霸,庭院里的几人不约而同都开怀笑了起来,仿佛那是一段极其有趣的又鲜为人知的家庭小故事。 巴尔扎克曾说过,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秘史是一个家族的小说。一本优秀的小说总要涉及到过去的故事,为了达到优秀的标准,所以小书童我不得不给大家讲讲“中山桥一霸”的来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鹰眼海盗 A (那是真的。批!第五十五章换头歌姬丰莫提因为低俗描写超标被屏蔽了,想要看未删节部分的带哥,请加入《杀死孙笑川》读者群,群聊号码:707316937 ) 中原大陆,夷陵沿海。 讲茶大堂的人在海边挖了一个深约两丈的大坑,沙滩上摆满了一百多名死去的官兵的尸体和头颅,这些尸体和头颅正被他们随手一颗一颗扔进坑里。讲茶堂的人各个脸色冷漠淡然,杀人埋尸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把垃圾分类般简单日常。 一百多名官兵被惩戒部的人活生生屠杀的场景,至今还留在持剑堂那些人脑海里。一个个官兵被绳子束手束脚绑在一起,像一串草上的蚂蚱。他们的头被蒙上的黑布,排着队跪在地上被讲茶堂的人用戒刀将头砍下,胸腔里的血汹涌喷出像从高处摔下的西瓜溅在沙滩上,脱离身体的头骨碌碌滚了好远。 孙业尤的持剑堂近距离地认识到惩戒部的臭名果然名不虚传。惩戒部的手段果然比执行部的人阴险毒辣得多。 涌来的海浪前赴后继舔舐沙滩上的血迹,血迹被海水渐渐冲淡,海风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消释了不少。孙业尤望着正把沙坑填上的讲茶堂的人,对暗凯说道: “人家官差都跪地缴械投降了,你们也要杀?你们惩戒部真是不嫌麻烦。你是不是杀鸡儆猴给我们持剑堂的人看呀。” 暗凯吹着海风笑道,“孙兄千万别多想,我也是按照上头的命令行事,部司吩咐了,不准外人插手寒党的事。所以我连一点风声都不敢让这些官兵知道,以免节外生枝。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了。” “不准外人插手寒党的事。”孙业尤重复了一遍,然后笑道,“乔壳老头总是把杀气腾腾的话说得那么简单朴实,我好喜欢这老头子的风格,要是我能跳槽加入惩戒部就好了,给这个老头鞍前马后当条狗我也愿意。” 暗凯笑笑没说话,他心想你是没见识过这老头的手段,眺海楼的海他是这辈子也忘不了了。想起眺海楼的事,暗凯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怀疑部司知道了自己给东瀛人通风报信的事,但是他没有不明说。若是以往,寒党内部出了内奸,一定是当场宰杀。但部司没有,他似乎在给自己一个回头的机会,又或者部司是在拿自己当诱饵继续去挖出东瀛人的底线,等时机成熟,部司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后再找自己秋后算账 哎,暗凯心里轻叹,他已经不想揣测部司的心思,他只知道反正以后要离那群东瀛人远一点,必要时杀了他们以证清白。 暗凯清楚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也不能逃跑。身为惩戒部的人,在寒党的势力范围内,他知道自己逃是逃不掉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色渐晚,月亮也露了头,沙滩上的营帐旁也燃起了篝火,暗凯孙业尤两人伫立在海边土坡上,望着持剑堂的人围着巨兽鲲敲敲打打,一个百丈楼阁的已有了雏形,那只黑色的巨兽在搭建的木架之中安安静静地趴着。暗凯一直认为它没有死,它只是睡着了,它随时可能醒来,掀起惊涛骇浪后离去,这些辛苦搭建的木架对于它来说就像积木一样,一推就倒。 讲茶堂的人把船上带的干粮取下来,有水性好的人手持官兵留下的长枪潜进海里,扎了几条海鱼龙虾上来,在营帐里开始了做饭,一股食物的香气在沙滩上四散开来。 “走吧,天黑了,叫你的人一起和我的人一起吃饭吧。”暗凯对孙业尤说道,“尝尝我们讲茶堂的手艺。” “哈哈哈,多亏了这次任务,咱们两堂的人居然能同桌而食。”孙业尤笑笑,“可惜,兄弟们不敢吃你们讲茶堂做的东西。” “怎么了,怕有毒?”暗凯挑了挑眉毛。 “你们不讲卫生,杀完人都不洗手的。”孙业尤回道。 “哈哈哈,”暗凯笑拍孙业尤的肩头,“下次我让他们注意一点。” · 海边沙滩,持剑堂和讲茶堂的人席地而坐,打成一片。 孙业尤和暗凯两人坐在海边营帐,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话。 孙业尤借着火堆的光,他望了眼不远处小山似的巨兽鲲,“说实话,如此巨兽还真是头一次见,可算是长了见识,真不知道它是吃什么长大的?” “它是吞舟长大的。”暗凯随口说道,“它肚子里有一艘船,船里有一个人,寒党要他。” “杀鸡取卵不成?”孙业尤疑惑道,“上头竟让我们别动它,这不是浪费时间?” “这鲲还没死呢,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等上面回馈吧。”暗凯自己也颇不耐烦,他何尝不想把这鲲开膛破肚,这样一切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夜里的风有点大,把篝火吹得呼呼作响,暗凯放下了筷子,往海边一望,只见天海相接处有一艘船的阴影正往此处而来。 “寒党终于来人了。”暗凯松了一口气,说道。 只见沙滩上的所有人聚在海边看着那艘船,心里无不期待着。 可当那艘船靠近海边时,大家的高兴的脸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警觉,因为那不是寒党的船。 这船在离岸边还有一里远的距离时便不再上前,它一动不动停在海面上,随着海波一起摇摆起伏,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 那艘船有点破旧和沧桑,船身长满了贝壳和石斛,它粗壮的桅杆上挂着很多面破破烂烂的旗帜,旗帜上画着各式各样,各种风格的骷髅与骨头,风一吹,这些沉重的旗帜才勉强地抬起来,像岸边打盹的鳄鱼忽然睁开了眼。 来者不善啊。 寒党众人自觉拿起了手里的家伙。 “成了,白天杀官兵,晚上遇海盗。”孙业尤看着这一幕,有点看热闹的意味,“暗堂主,需不需要帮忙呀。” 暗凯面无表情,拂袖快步往沙滩而去。 正在众人等候命令时,那船上的船头出现了个模糊人影,只看见一道刀光闪过,海面忽然掀起了一道几丈高的水墙,轰隆隆,飞快地往海边汹涌而去。 “快躲!” 暗凯见状,大声吼道。 众人皆施轻功往外四周躲闪,可有些人躲之不及,被涌来的水墙击倒,摔落沙滩时已经死去,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 那堵水墙冲上沙滩,所蕴含的威力如同海啸一般,把营帐和木架全部冲垮,燃烧的篝火被海水浇灭,那海水以千钧之力撞击在鲲兽身上,发出巨响,海水全部变成了水雾和泡沫。 孙业尤和暗凯大惊失色,生怕如此剧烈的震动把巨兽惊醒,可那巨兽依旧纹丝未动,好像发生的一切与它都没关系。 · 在接连下了几天暴雨后,第一次雨停的夜空阴云消散,格外的晴朗,一轮圆月此时高悬海面上,宣泄下璀璨无比的万丈月光,世界宛若白昼。 众人往巨兽身上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巨兽的头顶已经站着一个人。 借着皎洁的月光,众人看见那人头绑黑巾,脚踩铁靴,腰佩两把刀,一把长直如尺,一把短弯如钩。他的发须茂盛如野人,浓密的胡须搭在胸前,绾起衣袖的双臂筋肉尽显。 他此时正盯着脚下的鲲兽,蹲下身子亲切的抚摸它,像是在抚摸一条养了多年的狗狗。 看着此人无视寒党众人,暗凯不由得来气,飞身越上鲲兽背部,看着那人厉问道: “来者何人?” 那人闻声回首望了他一眼,他眼睛中间的瞳仁漆黑如墨,而四周眼白却泛起金光,如一只立在悬崖的孤傲的鹰隼的眼睛。 他瞥了一眼暗凯,并不理会他的问话。 他回过头站起身来,伸手把腰后那柄长刀慢慢拔了出来,刀刃在刀鞘里滑行的声音如蛇在石缝中爬行,格外清晰。 眼看他有拔刀之势,孙业尤生怕暗凯出现什么不测,立刻飞身于鲲背上去。底下的寒党众人,无不抓紧了手里的兵刃,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蜂拥而上。 那人拔出长刀,把刀贴在胸口,双手持握,未等寒党之人反应过来,他大喝一声,将长刀一下子插进了脚下的鲲兽之中,四尺长的刀刃尽没其中。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暗凯和孙业尤吓了一跳。 他单腿半跪在鲲背,看着留在外面的刀柄,一双鹰眼如黄铜一般亮着。 “朋友,你该醒了。” 鹰眼海盗藏在胡须里的嘴轻轻说道。 寒党是第一个找到这鲲兽的,这就是属于寒党的东西,任何人不得碰触。而这个鹰眼海盗明显是冲着这鲲兽来的,丝毫没有把寒党的人放在眼里。 暗凯知道这不速之客极难对付,他不动声色将手伸向腰间,哗啦啦地,他扯出了一条九尺钢鞭,内力一施,钢鞭直挺挺如长矛,在月色下寒光四溢。 暗凯正欲发难之际,忽然大地一阵剧烈震动,那脚下的鲲兽竟然慢慢苏醒了。 “吖——” 一声婴儿般的啼哭,响彻天地之间。 月光下硕大的鲲兽全身都在颤动,它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亮起了两抹烛火。它摆动着自己如城墙的尾巴,把持剑堂辛辛苦苦搭建的木架如扫落叶一般轻易地拂去。一座山动了,异兽巨大威势将寒党众人吓得纷纷躲避。 而且海水在沸腾,似乎是得到了鲲兽那声的呼唤,波涛没有风的助力,也变得汹涌起来,不停往海岸边冲撞着,撞击的浪花像是在迎接大海的皇帝回家。 鲲兽双鳍摆动,黄沙翻滚,将身子缓缓转向大海,在海中如鱼得水的巨兽,如今在岸上像个学爬行的婴孩笨拙迟缓。 “它想回海里!” 孙业尤面对异变,众人皆惊慌失措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及时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不能让它回海里!” 暗凯闻之,也迅速反应过来。如此巨兽若是回到海里,天神下凡也恐难将其擒拿制服。 为了阻止这异兽归海,暗凯和孙业尤同时对部下下令,“杀了这鲲兽!” 听到命令,寒党众人手持兵械大呼小叫,像一群蚂蚁似的一拥而上。 暗凯和孙业尤抬起头,看见那站在鲲兽头顶的海盗正用一双鹰眼看着自己两,同时把腰间的另外一把小弯刀从皮鞘里拔了出来,随刀而出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狂风。 暗凯孙业尤两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寒党的人现在都是这副德行了吗?” 老海盗开口说道。 语气中既是失望又是庆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中山桥一霸【下】C (那是真的。批!第五十五章换头歌姬丰莫提因为低俗描写超标被屏蔽了,想要看未删节部分的带哥,请加入《杀死孙笑川》读者群,群聊号码:707316937 ) · 上上上回书中,小书童曾说道,京城有四少,两雅两痞。两痞就是以前讲过的朴断雕和山逆若;而两雅呢就是,公子若风的爹——若不群,和小司马的父亲大司马。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痞关系交好,两雅关系也不错。这个雅,并不是指文雅高雅或附庸风雅,而是说他们品行表面上还可以,不像两痞那般纨绔放荡,游手好闲。 这两人不像两痞出生在富贵大家之中,但也不是贫困家庭,只能说是普通人家出身。大司马的父亲是京城某所学堂的老师,老学究,在学堂里面教四书五经,是一个读书人;若不群是来自南方的一名读书人,家中做点小生意,尚能维持温饱。 当年,若不群进京去参加会试时住在京城会试馆里。一般来说,住在会试馆里的读书人每天都悬梁刺股,挑灯夜战。可若不群不一样,书本上的知识对他来说已经烂熟于胸,他更喜欢外出游玩,见识各地风景。 北京城是历史名城,可游玩的地方很多。可以爬长城,游香山,窜胡同,进四合院,看鸟巢水立方什么的 他在北京城四处闲逛时就碰上了当时的大司马。当时的大司马是一个混混泼皮,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在京城中山桥一带拉帮结派,有点名声。 京城的小江湖里人称,“大马哥”。 说来可能很奇怪,老子教书育人,儿子却在当小混混。但事实确实这样。大司马的父亲是老来得子,他在故纸堆里钻研了多年,估计也看透了八股文的本质,儿子不愿意学这些东西他也不强迫什么,但是为人处事的原则,他还是没有落下对大司马的谆谆教诲。 所以在父亲的教导下大马哥曾说过一句名言:“我大司马凭什么出来混,靠的就是够皮,够义气,朋友多!” 老学究曾教导他,交朋友的三大原则——友直,友谅,友多闻。 他一直遵循着这准则。 他底下的小弟听了就不高兴了,说道,大马哥,这些条件我们都不满足,你是不是不拿我们当朋友啊。 我当然不拿你们当朋友。大马哥说道。 底下的小弟心里一阵心寒。 我拿你们当兄弟。大马哥接着说。 底下的小弟心里一阵感动,热泪盈眶。 有这样一群傻乎乎,性情耿直的小弟簇拥以大司马为中心形成了自己的帮派——“马帮” 作为一名混混,混混每天干的事,当然少不了打架。大司马常带着手下小弟在京城收小商小贩的保护费,和其他帮派发生了冲突,便经常在郊外约好打群架,大司马身体素质过硬,又跟着街头耍花枪的艺人学过几招,带着小弟把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 马帮渐渐发展成了京城较大的几个流氓帮派之一。 不过马帮有三不欺,不欺小孩,女人,读书人。作为小混混,他们最喜欢欺负的是其他混混,在京城中山桥一带都是大司马的马帮的势力范围,当时很多穷人的小孩受了别的流氓的欺负,都来中山桥找大司马帮忙出气。大司马帮了他们,只对他们提出一个要求,去他爹的私塾上一年学,因为知识就是力量,有了力量才可以自保。 后来马帮名气大后,来加帮入派的人也多了,其中龙蛇混杂,各种混吃等死的臭鱼烂虾也想马帮凑热闹。大司马心里门儿清,他说,想加入马帮,必须去他爹的私塾上三个月学,不准迟到早退,坚持不了的没资格加入马帮。 有些人见之,当然知难而退,不过还是有人诚心想加马帮。于是你可以看见私塾的书屋里,里面有小孩子,也有一群小流氓。小流氓他们站在教室背后,要么打瞌睡,要么摇头晃脑,跟着念,“铁如意,指挥倜傥,一坐皆惊呢;金叵罗,颠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 他们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觉得很好玩。 若不群当时在京城游山玩水,路过大司马父亲的书屋,见有那么多的人旁听,他疑心是哪位大学士在其中传道授业解惑,他于是也跟着进去听,那老学究也是有点东西的,若不群不是小混混,他听得懂,他听入迷了,和小混混们一起站在教室背后。 某一天,京城另一个大帮派的愣头青,在中山桥一带收保护费。他们把放学回家的小朋友堵在胡同儿口,挨个搜身看有没有零花钱,见小朋友手里拿着糖葫芦,抢过来就往自己嘴里放,小朋友哭得可伤心了。 帮派之间,对于各自的领地是相当看重的。这事儿传到大司马耳中,大司马拍案大怒,“在咱们地盘抢食吃,还有王法吗?还有规矩吗?” 他带着几个小弟,往那胡同口赶去,把那愣头青迅速制住。大司马二话没说,就赏给了他几耳光,大骂道,“你是真滴皮,居然敢来我大司马的地盘反野。” 大司马把那人的虫蛀牙都打掉了几颗。那人满脸巴掌印和血跑回了自家的帮派找老大哭诉,说是大司马瞧不起他的帮派,故意打他找他们的麻烦。 登时,那个帮派的老大就火起,立刻派人给大司马发挑战信,大意是说,你,来京城北郊,秋水河河滩,约架,我,等你。 大司马心想,你理亏还那么拽,自己也不能怂,当即就答应了约架。大司马读过兵书,他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晓得那个帮派打群架的特点就是比人多,不管真打还是假打,总要拉一些大爷大妈滥竽充数,形成声势浩大的场面。 打架,在排面和气势上,是万万不能输的。大司马当即召集帮派众人,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于是马帮的人跑去老学究的私塾叫人,那群小混混一听要打架,欢呼雀跃一哄而出,把书包里的书一扔,全部装上板砖和手指粗的铁链。 若不群一时没反应过来,马帮的人以为他也是实习期的小混混,跑过来拍他的肩膀,“你丫的看锤子书,你听得懂吗,别装模作样了,现在马帮有难,赶紧来帮忙!” 若不群听得云里雾里,但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那天河滩上站着两堆黑压压的人群,足足有两百多人。引来了京城很多人到河滩围观。若不群终于明白,这是要打群架啊。可他被围在人群里,走也走不了。 大司马和另外一个帮派的老大没有谈妥。他们都觉得是对方理亏,都去指着对方鼻子骂,骂着骂着就人身攻击,然后牵扯到各自祖宗十八代。事件的导火索和真相反而没人去深究了。世间很多误会都是这样产生的。 嘴巴谈不妥,就只好用拳头谈。 双方老大一声令下,两边的小弟一哄而上,打作一团,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由于对面帮派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家伙,一打起来就趁乱溜走了。大司马以一敌十,带着小弟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把对手打得节节败退,一群头破血流的小混混躺在河滩上呻吟哀嚎。 眼看自己就要败下阵来,另一帮派的人动了坏心思,有人开始掏出尖刀来捅人,一捅便倒下一个,效率极高。但北方帮派约架是有规矩的,不能动青子。不过那群人争强好胜,为了挽回局势,他们什么都不顾了。 当时若不群在一顿乱殴的人群里走来走去,东窜西窜,被那帮派认为是大司马的人,提着刀就要砍他。若不群被吓得两腿发软,站在原地动都动不了,等着别人来砍他。 还好那大司马眼疾脚快,飞起一脚将那人踢倒在地,大司马的小弟一拥而上,大司马从人群中走出来,朝若不群善意地笑笑,露出一对兔牙,把手臂搭在若不群脖子上,“兄弟,你很厉害嘛,别人砍你,躲都不躲的。” “我不是你们帮派的。”若不群以为大司马把自己当自己人了,赶紧解释道。 大司马扫视他一下,见他穿着长衫,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大司马平时就喜欢和读书人瞎扯,他觉得读书人懂得多,但缺点就是胆小怕事又酸腐,不过眼前这人并不是这样。 “哦,那你跟谁混的呀?”大司马问道,“我看你那么文质彬彬不像是来打架的。” “我跟着孔夫子混的。”若不群打起了马虎眼,“本来在私塾旁听,结果被你们的人拉到河滩边了。” 没想到,大司马听了哈哈大笑,“原来是我爹的学生,也算是自家人,我马帮正缺一个文化人,你就来当我的军师吧。” 大司马性情直爽,若不群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书呆子,这样一来二去便认识了,也常常厮混在一起,谈天说地,饮酒作乐。 同时,若不群每日去老学究的书塾里旁听,下了课再与老学究请教学问,那老学究也喜欢他,常邀他到家中做客,待他如自己亲儿子。 若不群到老学究家中,发现他家里文武双全——庭摆千样兵器,家藏万卷诗书。 大司马在那一战后,京城里便没有哪个流氓帮派再来欺辱他们马帮,他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舞弄各种兵器,大司马的小弟们,经常成群结队围坐在院子的墙头上看他舞枪弄刀,舞得虎虎生风,酣畅淋漓,惹得众人齐声叫好。 “刀耍得再好又如何,不过是匹夫之勇。”老学究看了一眼院子里大呼小叫的众人,摇摇头道。 “老师,时代变了,文武各顶半边天,大丈夫当提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若不群帮大司马说好话解释道,“司马大哥可以去考武举,考上了武状元就能当大将军了。” “就他?!”老学究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您可以让他试一试。” 后来若不群和大司马商量好一同参加考试,一个科举,一个武举。果然不出老学究所料,大司马没考上,他连初试都没过。初试的时候,考官让他打一套军体拳看看他的水平,大司马说他不会,考官说哦,那你下去吧。于是他直接被淘汰了。 “军体拳就是花拳绣腿,打架时有卵用?谁学谁傻逼。”被淘汰后,大司马在家里蹲着如是说道。 不过若不群就不一样了,他会考时文思泉涌,下笔如流,倚马可待,再加上老学究给他考前押了题,最后他高中进士,还进了金銮殿参加殿试,虽没夺得状元榜眼探花,但也给皇上留下好印象,接见了他,问了些话后,大手一挥,直接让他去某州当知州。 若不群是个天生当官的材料,人情练达,交友广泛,又喜欢凑热闹蹭热度,和许多权贵打成一片,没过多久他就因政绩优秀,再加上人脉关系被调往京城任职,仕途一片光明。 回到京城,大司马还是个小混混,而若不群已经慢慢当上了吏部侍郎,官居正二品,每天都上朝觐见皇上。不过若不群没有忘本,他记得大司马救命之恩,还有大司马父亲帮他考前押题。他于是向皇上多次举荐大司马,说他武艺如何高强。 “武艺那么高强怎么没中个武举呢?”皇上问道。 “这武艺高强又不一定中举”若不群不知如何解释,嘴里全是些之乎者也的东西。 不过皇上听多了也烦了,最后也答应了,直接让大司马进军当个参军。 就这样,京城的流氓头子摇身一变,成了出谋划策的军人。不过那大司马虽然不会打军体拳,但是打仗有一套,想出很多稀奇古怪的招数,什么逡巡观察,什么正方形三角形野外打法,那时多战乱,大司马自己指挥士兵打了几场胜仗,有了军功,升职也很快,很快从参军升为了有头有脸的镇军将军。 这样一来,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相互依存,在朝廷上形成了以他两为中心的政治利益集团。若家和司马家之间私底下交往也密切,不过两人之间的情谊也不像最初那么单纯了。 不过这些往事说多了倒显得累赘臃肿,没有画面感,也没有爽感,倒不如回到正题。 · 上回正说道小司马为若家老妇人献上黄山古松作为寿礼,几人正在庭院里说笑一番。忽然听得门外有人请见,门人前来报道: “百花楼的王升久,来给老祖宗贺寿。” 几人一听这名字愣了愣。 “他来干嘛?”若不群皱了皱眉头,有点不高兴,“一个开风流院的龟公别脏了我家的门槛。” “听说,若伯伯最近和东厂王公公走得很近。”小司马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说道,像是在故意提醒似的。 “奶奶,要不要我去说,您现在概不见客。”红衣女孩若想蓉依偎在老妇人身旁,体贴地说道,“我这就让他请回吧。” 司马家和若家关系不一般,所以小司马才能提前给老妇人送上贺礼,若是一般人,只能在大寿那天将礼送上。 “哎”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让他进来吧。” 门人得令退去后。 没过一会儿,打影壁墙外走来一粉面男子,长得是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纤细,他高戴冠帽,衣着素雅平淡,越看越像是一名满腹经纶的读书人。 他进了门来,挨个行礼鞠躬: “风少爷好。” “若小姐好。” “小司马好。” 最后他拜倒在老妇人脚下,诚心诚意地说道,“小辈升九,遵义父之命,来给老祖宗贺寿请安,升久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疆。” 这话说得温温和和,又恭敬礼貌,再如何不待见人家,也要留几分情面。 “请起吧。”老妇人低头看了他一眼说道。 那王升久从地上起来,轻拍身上尘土,转身从后面亲随手里接过来一雕刻着观音丨坐莲的菩提木盒子。 他低首双手供奉上,“这是义父让升久亲手送给您的寿礼,他说老祖宗一定会喜欢的。” 老祖宗看了眼,并未亲手去接,那若想蓉看了老妇人的神色,立马自己去接来打开一看,只见盒子里黑鹅绒上卧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无色透明圆珠。粗一看,还以为空无一物,但置于光下不一会儿,围绕整颗圆珠,竟漾出一圈七彩霓虹,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清凉的海风,让人一时间心旷神怡。 看着此等宝物,几人不禁看直了眼。 “这是‘南海珠’,据说是观音菩萨过南海时,玉净瓶里的几滴圣水不慎从柳枝上落下,掉进了南海里,被那海蚌给吞了,海蚌因此活了千年,这珠也在海里沉睡了千年,故有海气氤氲。”那王升久轻描淡写说道,“这珠子乃大祥之物,放在身上可静气凝神,放屋里可驱邪避凶。” “太贵重了,我消受不起。”老妇人瞥了眼说道,“你还是拿回去吧。” “老祖宗如何消受不起,若您不拿,义父定会责罚我的。”王升久说道。 “说得倒好听。”小司马在一旁讥讽道,“什么南海珠,不就是南洋采珠人冒险采来的海珠吗,本来是下面的小官供奉给皇上的,不知怎么跑到王公公手里头去了,王公公真是耍得好一招借花献佛。” 那王升久听了,但也不反驳,不言语。像是把舌头给藏进了心里。 可老祖宗一听,这是南海采珠人冒着生命危险采来的海珠,看似纯净无暇的海珠,上面不知染着多少黎民的血泪。 老祖宗赶紧厉声回绝道,“这东西拿回去,我不敢要了。不过还是托你给王公公说句话,就说他的心意我心领了,老身的寿辰随时欢迎他来,不过以后别拿这些东西来见我。” “拿回去吧!”若想蓉见老祖宗愠怒,把那盒子一关,塞进了王升久的手里。 王升久尴尬地接过被退回的礼物,看了眼幸灾乐祸,欲笑不笑的小司马,对老祖宗笑着说道,“老祖宗息怒,我这就请回。” 说完,拂袖离开,原本卑躬屈膝地模样不存在了,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庭院,路过那面影壁墙时,还故作无意地扯掉了上面的爬墙虎藤。 “小皮蛋,没想到你这么伶牙俐齿。”见王升久走后,若风高兴得用胳膊肘撞了撞小司马。 小司马笑了,“他本来就是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他一直在老祖宗面前装着低眉顺眼的样子,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他在京城干的那些好事呢?让我觉得恶心。” “哈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若风拍着小司马大笑道。 两个年轻人虽然开心地笑着,但是老妇人心里却又重新笼上一层阴云,她望着庭外,心乱如麻,赶紧低下头,飞快转动着佛珠,嘴里念着说不清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狗爷【上】A 海边月下,如山的巨兽鲲在沙滩上拼命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往汹涌的海波里挪去。月光柔和的投射在它身上,像个母亲目光充满爱意注视着呱呱坠地的婴孩。 寒党众人如蚂蚁一般蜂拥而上,手持刀剑乱舞,但这些凡兵俗器根本无法伤不了鲲身分毫,反而一不注意,就被鲲兽摆动的身躯撞击,如山巨兽的撞击,让他们飞起几丈高,落在地上口吐鲜血,筋骨寸断,动弹不得。 看着这螳臂当车的一幕,鹰眼海盗失望的摇摇头。 “莽撞,无脑,贪功,狂妄寒党的人如今还是这副德行?” 那鹰眼海盗看着暗凯和孙业尤两人说道,颇有点长辈说教小辈,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意味。 三人稳稳站在鲲兽宽阔的背上,像是站在一片无遮无拦的平原上。暗凯和孙业尤都不知此人背景身份,一时觉得颇难下手。 鹰眼海盗一边用手转动着如钩小弯刀,一边厉声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下去!” 这命令里带着理所应当,和违逆者死的威严。 这鹰眼海盗突然的一声厉令,让暗凯和孙业尤以为受到了来自寒党最高层的怒斥,他们两忍不住耸了下肩,当他们意识到眼前的不速之客居然敢命令他们两个寒党内部地位不低的长官时,不禁勃然大怒。 暗凯手持九尺流银鞭,孙业尤手拿戒刀一齐而上。 鹰眼海盗挺直着身体,右手负后,左手拿着短弯刀一心二用地抵挡着两人的攻势,像是一名优雅的击剑运动员。 鹰眼海盗面不改色,一面抵挡,一面缓缓往后退去,双脚在鲲背上画出优美的步伐,像是在跳舞一般。 当暗凯和孙业尤两人齐力把鹰眼海盗逼退到了鲲背的边缘,离地几十丈的肉身悬崖,下面的海水已经淹没到鲲身的半截身子,再过一会儿,这鲲就要滑入大海了。 暗凯见情况不妙,心想一定要赶紧除掉此人,再把鲲给想办法留下。当下将银鞭化曲为直如一根钢针,尽全身之力刺向那人胸口。 鹰眼海盗面对此杀气腾腾的一招,将小刀一挡,那钢针瞬间软化,鹰眼海盗手腕一动,将银鞭 缠在小弯刀上勾住,弯刀如活的一般,一瞬间从刀身上长出了密密麻麻尖锐的细牙,咬住了银鞭不肯松口。 暗凯缩手欲拉回来,没想到那鞭子好像是长在了小弯刀上,那刀握鹰眼海盗手中,就像被压在一块磐石下,任凭他使多大力气都不能将鞭子拉回来,暗凯无奈只能这样僵持着。 孙业尤持刀欲打破这样的僵局,那鹰眼海盗原本负后的右手从背后一出,他隔空轻挥一掌,一股如海啸般强势的掌风让孙业尤根本无法近身,反而把他头上的假发吹到了空中,像是夜色里飞翔的海鸥,孙业尤摸着自己的秃头,脸色惨白,心里却万分庆幸,若是这鹰眼海盗下死手,飞走的就不仅仅是假发了。 鹰眼海盗看了眼暗凯衣服胸前的紫叶标志,喃喃道,“惩戒部的人?” 暗凯不知他是在纳闷还是在提问,暗凯却带着服从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这鹰眼海盗天生带着一种命令与征服的气质,让人见之又敬又惧。 “乔壳老头还在吗?”鹰眼海盗一双黄铜般亮的眼睛看着暗凯,亲切地问道,像是在问自己的好朋友还有没有在原单位工作。 暗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首道,“部司一直都在惩戒部,敢问您和部司有什么关系吗?” “都当上部司了老家伙终于得到他想要的了。”海盗眼里浮起笑意,“看在乔壳老家伙的面子上,我不杀你们,你们两个快滚吧。” 这话让暗凯和孙业尤感到轻松和惭愧,他两知道自己打不过这鹰眼大胡子海盗,再打肯定难逃一死,但却又不想随随便便就放弃,一时间陷入进退两难。 “不走?我就帮你们走。” 鹰眼海盗脸上重新汇聚了杀意。 暗凯和孙业尤被一阵寒意袭来,他两哆嗦了身子,不情愿但却无可奈何地从鲲背之上,一跃而下,落在那已是一片废墟的沙滩上。 他两望着慢慢滑入海中的鲲兽,望着站在鲲兽背上的那个海盗,心里比死还难受。寒党内部最威名显赫的两个部门,惩戒部和执行部今天倒在了一个无名海盗脚下,这是多么丢人的事,要是传出去,他们两个都不敢在寒党混了。 世间的强者太多,让暗凯心里涌起一股心酸。 孙业尤用衣服做了一个简易头巾裹着自己的秃头,骂道,“他妈的,寒党高层到现在还没派人来,我们如何守得了这鲲兽,责任不能全部怪我,他们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话音未落,只听得空中传来尖锐的呼啸之声,一股巨大的威压自空中而来,大地开始微微颤抖,沙滩上的细沙不由自主的跳起舞来。 月光照耀下,一擎花白的石弩箭破空而来。那石弩箭如一擎天柱,长约百丈,粗径须三人环抱。这箭仿佛是自浩瀚宇宙发射,划破星辰与大海而来,它直直射中那鲲兽遗留在岸上硕大的尾巴。 “嗵!” 当石箭射来,半截入地,大地剧烈地颤动着,岸上的寒党众人皆被石箭余威震荡开来。 石箭如一枚铁钉将鲲兽的尾巴和大地紧紧连接,死死地定在原地,鲲兽在海水中如何摆动,竟然动弹不得。 “吖——” 鲲兽发出绝望又恐惧的尖叫,哀鸣在海天荡漾开来,像看见了死神提着镰刀索命而来。 紧接着,只见石箭箭身上那些淡红的花纹脉络突然深邃起来,一下而上,慢慢蔓延着鲜红的光芒,像是血液倒流而上一样。 再看那鲲兽的尾巴,原本饱满强健的尾巴如今变得萎缩皱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去的精血,变得和被烈日暴晒后的草木一样。不仅仅是尾巴,那团萎缩的范围,以石弩箭为中心,慢慢朝鲲兽头部而去,这一幕如同远古巫族的祭祀仪式,用鲜血来养活一个躲在阴影里的恶魔。 鲲兽两抹如烛火的眼睛,缓缓暗淡了光芒,它的哀鸣声也微弱下去,挣扎的身躯也安静下来。 “饮血石箭?”暗凯看着这一幕惊道。 “狗爷来了,有救了!”孙业尤大喜地索视着四周,“狗爷在哪儿,狗爷在哪儿?” 此时皎洁的月光因石箭的到来,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一团黑色的浮云笼罩在月亮之上,整个海天忽然阴沉了下来。 在巨大的阴影里,一个人影自海边慢慢走来,他一直保持着弓腰前行的姿势,只是一旦隐入阴影之中他就消失不见了,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你的身后,但依旧是弓腰前行的姿势。 他只穿着一件破烂的褂子,胸口依稀有一枚金色的叶子。他裸露出筋肉尽现的双臂,背负着一副厚重的黑光巨弩,那巨弩似乎十分沉重,让那男人始终弓着腰前行,脸埋在地下。 他好像是这副弩箭的奴隶。 暗凯和孙业尤远远看见了他,赶紧上前屈身拱手迎道: “惩戒部讲茶堂堂主暗凯见过狗爷。” “执行部持剑堂堂主孙业尤见过狗爷。” 那个叫狗爷的男人,抬起头,他有一张胖嘟嘟的圆脸,左侧的脸颊上有一颗黑痣。狗爷看了他们一眼,眼里充满着鲜红色的血丝和疲惫,他没说话,重新埋首前行,一道阴影袭来,那个狗爷消失不见了,他出现在了扎在鲲尾那擎石弩箭下。 他伸出手摸着那擎饮饱了鲲血的石箭,脸上浮起酒醉般的红晕,他疲惫的身躯和脸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正常的兴奋和癫狂,他眼睛血红发亮如恶魔,嘴角浮起怪异荒诞的笑容,露出两颗尖锐森白的犬牙。 那鹰眼海盗看着那个男人胸口不停起伏着,他在剧烈地喘着粗气,像是在荒野上奔跑了一万年。他的鹰眼里透露着愤怒和忧伤。脚下的鲲兽已经元气大伤,生死未卜,恐怕再也回不了海中。 那么多年的守候,如今功亏一篑。 “嘿,老东西,好久不见!”那个背着巨弩的男人对着他挥了挥手。 “简无道,像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在寒党任职,寒党的死期就要到了。” 鹰眼海盗站在鲲兽头部对那个在尾端的男人说道。 “真的吗?”那个叫“简无道”的男人喝醉酒般摇头晃脑,“那与我何关,不过寒党的死期到没到我不知道,但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这是肯定没错的。” 简无道猩红的眼睛含着笑意,他把手掌贴紧那那擎石弩箭,如同天柱的石箭慢慢如雪融化一样变小,最后在他手里变成一支七尺长箭,这箭的颜色不再是石头的白,而成为了鲜血的红。 简无道手持长箭指着那鹰眼海盗,“你这老家伙当你离开寒党那天,你就该死了,不是吗?” 那鹰眼海盗笑笑,“你是打不过我的,以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我没期望能打过你,我只想喝一口你的血。”简无道张开嘴,用鲜艳的舌头摩擦着尖锐的牙齿,“不过今天我有帮手,你可千万别怪我以多欺少。” 此时,从夜空中飞来一个御剑之人,一身灰袍,长发飘飘,淡蓝的剑身在它脚下划破天际,往沙滩而来,没错,此人正是剑仙韦真。 韦真凌虚御空,看着站在鲲背上的鹰眼海盗,轻轻鞠了个躬,“在下韦真,见过岩部司。” 那个鹰眼海盗听了韦真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部司,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海上独自闯荡那么多年,杀了无数海盗贼寇,受烈日海风暴雨冲刷,他依旧觉得自己像个年轻人一样,充满了力量与活力。 但听到剑仙的一声,“部司”,往日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韦真,你也是来杀我的吗?”鹰眼海盗抬起头来,对剑仙问道。 “是的。寒党之令,莫敢不从。”剑仙低头回道,“这是部司您教导我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丁潇潇大闹桂芳殿B (最近有事耽搁,停更几天了,五一节给大家补上。我保证不会停更。祝大家五一节快乐,谢谢大家支持!) 绕梁城,桂芳殿。 殿中宽阔的舞台上,落满了刚才表演时留下的花瓣,黄瓜,野鸭等表演道具。在正中央摆着一口雕着青鸾衔枝的黄梨木浴盆,半盆热水正冒着淡淡水汽,几片花瓣漂在水面,著名歌姬丰莫提正裸着洁白的娇躯正躺在其中,用一片薄若蝉翼的纱巾擦洗自己白嫩如藕的手臂,她昂起头,露出自己细长高贵的脖子。 如果不看她的下半身,此时的她就像湖面上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丰莫提的下半身藏在盆里,自腰部以下如俨然是一条鱼,一片片硕大的紧密的深蓝色鱼鳞在水里泛着寒光。 身姿曼妙的司仪正在举行拍卖会,她指着正在沐浴的歌姬丰莫提,脸带着微笑,嘴刚好露出八颗牙齿,“丰莫提的洗澡水,那老先生出价十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如此高价,底下的观众鸦雀无声,没人再敢来竞价了。他们面露遗憾又羡慕地望着那位拍下丰莫提洗澡水的八旬老翁。刚才这位老富翁在欣赏丰莫提的表演后,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岁,像是发生了医学奇迹一样,他那条尘根的海绵体又焕发了青春的活力,傲娇地膨胀起来。 这个老头在拍下了丰莫提的洗澡水后,以后每天清晨都要喝一杯此水养生保健,用来重振男人雄风,半年后,这位老先生驾鹤西去。 “好了,恭喜那位老先生,待会丰歌姬的洗澡水会亲自送到您府上,一滴水都少不了您的。”作了简单的交接后,那位司仪又开始了新的拍卖。 她故作神秘地一笑,“今天最后一件拍卖品,哇哦,大家可能意想不到是什么,不过大家作为丰莫提的粉丝,这可是无价的啊~” 底下的观众听她如此一说,顿时沸腾起来,他们吵吵嚷嚷,交头接耳,像是一摊抖动的沙土。 大殿房梁之上。 “这什么东西,什么世道,一盆妖怪的洗澡水都能卖十万?!”丁潇潇站在房梁之上愤愤骂道。 “潇潇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名人效应。”孙笑川盯着正在泡澡的丰莫提,眼睛都不眨一下,吸溜着口水说道,“我的天呐,丰莫提的奶奶好白好圆啊,就是有点小,我一只手可以握四个。” 孙笑川正说着,底下的司仪开始讲话了,“各位嘉宾,今晚最后将要拍卖的东西就是,粉丝与偶像的近距离接触——丰莫提的一夜!” 话音未毕,舞台之下的观众席疯狂了,他们叫嚣着倾尽家财也要拍下和丰莫提单独相处的一夜。 “大家不要激动,人人都有机会。”看见如此热烈的场面,司仪乐开了花,“丰莫提的一夜,起拍价,十万两纹银!” “十一万!”有人举手。 “十二万!”有人喊道。 “二十万!” 像是在比赛似的,竞价声此起彼伏,未曾断绝。按照这势头,看来要不了多久价码就会突破百万。 丰莫提一言不发把头埋进水里,又钻出来,把头换回了自己的。她原来的头其貌不扬,唯一引人注意的是,她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她就那么安静躺在浴盆里,面色潮红地看着这些多金又多精的男人为自己争先恐后地出价,心里的满足感都快从小小的身躯里溢出来了。 “我是真的佛了!”丁潇潇捏紧了手中的剑,骂道,“岂有此理,这年头卖身都那么花哨了?还可以用来拍卖的吗?批价局的人也不出来管管?” 孙笑川看着丁潇潇咬牙切齿的样子,反而高兴起来了,“哈哈,丁潇潇你是不是嫉妒人家丰莫提才这样说的啊,这辈子也不会有那么男人为你花那么多钱。丰莫提台上风骚,台下清纯,能歌善舞,而你呢,你脾气不好,说话嗓门又大,跟人家丰莫提一比,你简直就是个道上混的小太妹,没人会喜欢你的” 孙笑川一边看着洗澡的丰莫提一边吐槽着,却没看见丁潇潇的脸色发青变黑如一坨百年阴沟里的陈年污泥。 “孙笑川,你他妈去死吧。”丁潇潇冷冷说道。 孙笑川闻声刚把头转过来,丁潇潇的脚正好踹在了他脸上。 只听一声惨叫,然后“嗵”的一声,孙笑川从房梁上像坨鼻涕似的坠落到地下的人堆里来,大地为之一颤。 “哎哟”孙笑川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肥脸上留着丁潇潇的鞋印。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移到他身上。 “你们看锤子!”孙笑川见那么多人神情古怪地看着自己,破口骂道。 孙笑川一边哆哆嗦嗦地骂,一边故作镇定地在昏暗的大殿里寻找出口,欲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正当众人把注意力放在孙笑川身上时,丁潇潇手提长剑从房梁上一跃而下,飘飘然落在了舞台之上,快步朝浴盆里的丰莫提走去。 从天上莫名其妙落下来两个人,拍卖会戛然而止。 不等那台上的司仪反应过来,丁潇潇走到正在浴盆里洗浴的丰莫提面前,拔出血月,用剑尖指着她,“呔,你这个妖精,还不快现出原形!” 丰莫提淡定地在盆里一动不动,她欣赏丁潇潇生气的样子,那条鱼尾在水里悠然摆动着,像是在蔑视丁潇潇似的。 丁潇潇转头对着台下的观众解释道,“这个丰莫提就是一只鲛妖!你们不信都可以上台来看,她浴盆里的半截身子尽是鳞片,你们都被她骗了,她唱歌之所以好听是因为她有声恰,这属于欺骗消费者的行为” 丁潇潇没意识到自己是免费看表演的,根本不属于消费者的范畴。 可台下的观众左右四顾,觉得此女子莫名其妙,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儿,他们纷纷骂道,“,你是谁呀,还敢拿剑指着我们家丰莫提” “哪里来的戏精还给自己加戏?想红想疯了?” 不少人把臭鸡蛋烂番茄扔向丁潇潇,丁潇潇窘迫地连连往后退,但仍是被扔中了一两下。孙笑川见丁潇潇被这群人侮辱,勃然大怒,从人群中一跃而起,如一头野猪,一样四处冲撞,打翻了几个壮汉后跳上高高的舞台,展开双臂护在了丁潇潇的面前,怒视底下愤怒的人群,说,“潇潇别怕,有我在!” 丁潇潇对他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怕过。 正这僵持之际,那台上司仪拍拍手掌,“有人捣乱,来人啊!” 听得掌声,桂芳殿外一下涌进来了一大批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他们拿着水火棍,气势汹汹地涌上舞台,准备把这捣乱的两人带走。 来者足足有三十多人,各个长得凶神恶煞。孙笑川见之,脸色惨白,赶紧躲在丁潇潇身后。 还未等这些人近身,丁潇潇皱眉拔出长剑,向上戮力一指,一股剑气呼啸而出,只听几片碎瓦哗啦啦落下来,大殿的房顶被穿出一个丈宽的空洞,月光从那空洞中洒下一束光柱,大殿中的馥郁沉闷的香气从那空洞中逸散出去。 “我看谁敢过来!”丁潇潇柳眉倒竖。 来人被丁潇潇这阵势吓退,不敢上前,只好把整个舞台围起来。 丁潇潇扫视了众人,她开口说道,“我是冲丰莫提来的,和你们无关。” 那丰莫提依旧躺在那浴盆里,她很是宽容的微微一笑,声音甜美地说道,“这位姑娘说我是鲛人,说我下半身是鱼尾巴,姑娘真是想象力丰富的人儿啊。” “如果不是,你怎么不敢从盆里出来示人?”丁潇潇质问道。 方才,她和孙笑川在房梁之上看得是真真切切,绝不会出错。 那丰莫提见丁潇潇如此肯定,她无奈地笑笑,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很难的决定似的。 然后她裸着光洁的身子从盆里站起来,然后抬起如白玉的腿从盆里出来,一丝不挂地站在丁潇潇的面前,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双臂垂在腿旁,把娇挺的胸脯,把笔直的,把海藻似的秘地暴露在大家面前,她身上的水珠一滴滴滑落下来,汇集成流,把地给湿了一大片。 好一幕香艳的场景。 丰莫提眼眶红了,她苦笑着说,“姑娘,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我根本不是什么鲛人。” 似乎她做了一件很委屈自己的事。 这时,从台下来了几个侍女,她们拿着衣服上台给丰莫提穿上,嘴里说着,“姑娘何需向这种无理取闹之人证明自己,倒把自己身价给跌了。” 丰莫提任由侍女给她穿衣服,几滴泪珠挂在眼角,甚是让人心生怜爱之意,她朱唇微启,“哎,人红是非多,当我才十三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注定我这辈子就没了清白。” 说着用衣袖擦擦了眼角的泪水。 见丰莫提已经穿上了衣服,大家也把口水吞下,把视线重新回到无理取闹的丁潇潇和孙笑川两人身上。 他们见丰莫提收到这两人极大的侮辱和冤枉,恼怒异常,人人从座位上起身,挥拳呐喊涌上舞台,恨不得把丁潇潇孙笑川两人碎尸万段。 孙笑川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刚才盆里的分明是一条硕大无比的鱼尾巴,隔得那么远都能看见鳞片的寒光绝不可能看错。但怎么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双又长又白又细又直的女人的腿。 再看那丁潇潇,她眼里闪过一丝戏谑,嘴角浮起轻蔑的笑容,心里比谁都清楚。 若真不是鲛人,何需如此过激地想要证明自己,不惜春光外泄,让外人视奸之。这鲛人还真会演戏。丁潇潇愈发肯定这丰莫提不是寻常人。 那丰莫提被几位侍女拥着下台去,一路上哭哭啼啼的,把孙笑川和丁潇潇留在台上,让那群愤怒人们去处置他两。 “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别走啊。”丁潇潇看着丰莫提离开的背影,连忙追了上去。 愤怒的众人见她还纠缠不休,立刻把她围在中央,骂道,“你这泼妇,发了失心疯,张嘴便乱咬人呢!” 说着他们就一拥而上,丁潇潇见之,挥舞长剑,一道寒光闪过,几个壮汉流血倒地,丁潇潇举着长剑怒道,“挡我者死!” 众人畏惧地看着她,不敢上去。丁潇潇乘机从人群中脱身,往殿外直去追那丰莫提。 丁潇潇虽然跑了,但是还有个孙笑川在台上。无处泄愤的人把拳头捏紧走向孙笑川,孙笑川脸色煞白,想哭哭不出来,心里想着见势不妙,先道歉一波拖延时间,结果还没说出半句话,愤怒的拳头就像流星一颗颗砸在了他的司马脸上。 丁潇潇出了大殿,只见庭院中不远处,几位侍女拥着丰莫提急匆匆地往寝楼而去。 她施展轻功,点踏着虚空落在几人面前,拦住了去路。她的武功刚才这几人是见识过的,她们一时不敢反抗。 几位侍女被她吓了一跳,转而斥道,“呀,你这没有教化的村妇,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歌姬因为你的无理取闹可是受了极大委屈。” 而那丰莫提双目含泪,带着哀求的意思,意味深长地说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丁潇潇没有理会她们的谩骂,她盯着目光躲躲闪闪的丰莫提,“歌姬,慌着去哪儿啊,我还有些私人问题要问你呢,此处不方便,我们去个僻静地方。” 说着,她一把抓住丰莫提的手,丰莫提出奇的瘦弱,丁潇潇拎着她像拎着布娃娃似的,轻轻松松跃上了那杨柳环绕的寝楼楼顶。 坐在屋脊之上,丁潇潇紧紧抓着丰莫提纤细的手臂,不让她离开,她正视着丰莫提的眼睛,而丰莫提却不敢看她,像是一个被官差抓住的小偷。 还未等丁潇潇发问,丰莫提颤动着自己的嘴唇,吐露出一句话,“姑娘,我自认为自己这辈子受尽苦难,但从未对不起任何人,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你偏偏要和我过不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山不惑之心【上】 C 京城,若府。 刚刚合伙把那不安好心的黄鼠狼王升久赶走,小司马和公子若风在庭院里两人勾肩搭背,甚是开心,商量着待会一起去喝酒的事。只是那老妇人满脸愁容,心里觉得不妙,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时难安,嘴里赶紧念着《般若波罗蜜》转移注意力。 正这当儿,从厢房走来一青衣丫鬟,正是和公子若风一起救小花妹妹的那个丫鬟萍儿。 她上前给老祖宗请了个安,然后对公子若风说道,“风少爷,那个姑娘已经醒了,她说她要回家去了。” 若风听了,随意地扬了扬手,吩咐道,“她要回去就让人家回去吧,对了,记得赏她点银子,我看她衣着褴褛,肯定是穷苦的人家的孩子,估计也是逃难的难民吧。” “是。”丫鬟萍儿点头称是,俯身欲退。 但那老妇人一听是穷人家的孩子,又心生悲天怜人之意,说道,“萍儿,把那姑娘带来我看看,既然咱家不能接济全天下的众生,但是能普度一个是一个。” “是,老祖宗。” 听了老妇人的要求,那萍儿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引了一个身着碎花襦裙的女孩进得庭院里来。那女孩扎着两根马尾辫,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院子里的众人,活像一只生长在山林间的梅花鹿。 小花妹妹身上原来的那件衣服已经被那几个流氓撕破了,再不能穿。这件襦裙是那丫鬟萍儿自己的,她从衣柜里找出来给陈小花穿上,还打了盆水让她洗了洗脸。 庭院里的几人,一看见小花妹妹眼睛都直了。小花妹妹此时正值豆蔻年华,虽未出落得婷婷大方,但已有了小家碧玉的雏形。平日里她风餐露宿,浑身尘土飞扬,初一看只觉得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但一换上正常干净整洁的服饰,稍作梳洗打扮,走在街上,很难让男人忽视她的姣好清纯的相貌。 三军总务的儿子小司马呆呆地看着陈小花,只觉得十里春风吹进了他的心头。 丫鬟萍儿轻轻推了推陈小花,示意她做点什么。陈小花也反应过来,但她害羞低着头不敢看别人,她轻声说,“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哎哟,这好一枝漂亮的玉兰花!” 一见到陈小花,那老妇人脱口而出赞美道,连忙拥上前去,把小花妹妹揽进怀里,激动地像是抱着自己的亲生孙女似的。 陈小花被老妇人拥进怀里,既不说话,也不敢动,只觉得这位老奶奶好慈祥。她任由着老奶奶抱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妇人摸着陈小花的脸蛋儿问道。 “陈小花。”小花妹妹回道。 “陈小花,挺好的一个名字。”一旁的小司马说道。 “小花啊,你是怎么到京城这儿来的?”老妇人把小花妹妹当作了难民,亲切地询问道。 陈小花见老妇人如此关心自己,于是把以前的情况简单地讲了讲,她本来是和哥哥从家乡逃兵难,来京城找一远亲寻求庇护,来到京城后,才发现远亲已经早早异爨分家不知去哪儿了,无处可去,她只得和哥哥陈石头在京城街头露宿,等筹集了盘缠再寻他处去。 老妇人听她说逃避兵荒马乱而来,又同情起来,抱着陈小花直呼她身世遭遇可怜,差点没掉下几滴无根水来。 就这样家常里短说了半天,陈小花见天色不早,提出自己要回去了,老妇人才恋恋不舍放开她。 小花妹妹又说了几句千恩万谢的话语,由那丫鬟萍儿领着出了门去。 刚走到门口,那公子若风,风度翩翩地从后面赶上来,叫住了陈小花,“小花妹妹。” 陈小花闻声驻足。 若风身材高大,低着头俯视陈小花,说道,“小花妹妹,过两天是我奶奶的七十大寿,我见奶奶如此喜欢你,我想让你在奶奶七十大寿那天也请你能来给奶奶贺寿,奶奶看到你肯定很高兴的。” 陈小花一听,不知如何是好。因为她想谢过这富贵人家对自己的好意就足够了。她不过是一个底层人民,可不曾想过把自己当成大户人家的客上宾,一个穷苦的女孩在富人的宴席上端坐,简直是如坐针毡啊,而且他们之间存在阶级差异,这是格格不入的。 正当陈小花想着什么理由拒绝这番好意时,那公子若风却一把摘下了自己腰带上的一枚水云纹玉佩,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小花的手中,以一种霸道总裁的口吻说道,“拿着,这就是我给你的请帖呐,你把这玉佩给我们家的门人看,他们自然会让你进来的,你要记住,那天可一定要到哦!” 小花正想把玉佩还去,那翩翩公子又开口询问道,“你住哪儿,快告诉我,那天我干脆直接派下人抬着轿子来接你。” 小花听了赶紧摇头道,“不用劳烦了不用劳烦了,我自己能来的。” 若风听了说好吧。若风把陈小花送到门口,叫了几个下人护送小花回去,自己则返身回到院中。 回到庭院中时,只剩下小司马和妹妹若想蓉在那里,老祖宗已由几个丫鬟扶着回去了,若风算了算时间,以往这个时辰,老祖宗一般是回沉香室烧香念经去了。 见老妇人已走,若风松了一口气,仿佛卸掉了身上的重物,他对小司马使了个眼色,“走,喝酒去!” 小司马心领神会,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径直往外去。 “嘿,哥哥,你们俩又去哪儿玩?”若想蓉见两人往外走,好奇地忙跟着上去,“我也想去。” 若风鄙夷了她一眼,以兄长的语气诘问道,“男人去哪儿,是你这种黄花闺女也能跟着去的吗,一点三从四德的规矩都不懂,成何体统,你看你以后能嫁出去吗?” “哼,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爹,别为我瞎操心。”若想蓉坏坏笑道,“你看你出去玩,哪有时间抄书,估计又要请书童代劳,我要到奶奶那儿参你一本,要是奶奶生气了,连爹爹都要怕的,我看你还出去耍不。” “你敢!”若风急了。 “我就敢!”若想蓉昂起头,一脸无畏,“反正挨罚的不是我。” 若风气得面红耳赤正要再训斥几句,那小司马出来打圆场了,“就让蓉姐姐去吧,成天待在家里,不到外面见见光,都快要长出青苔来了。” 若想蓉听了欣喜,说道,“还是小司马懂事,哥哥你要学着点啊。” 若风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让这个好凑热闹的妹妹跟着他两一同出了门去,往那城中的近水楼去。为了防止妹妹乱跑走丢了,他不得不再带着两名家奴一同前去。 那近水楼是京城中一装潢颇为简朴普通的酒楼,但这酒楼生意火爆,常常人满为患。此酒楼之所以引人的原因是,近水楼楼下不远处是会考考试的放榜牌,每次会试结果都会在那里发布,一旦上榜高中,那群书生便会在近水楼里饮酒作乐,借着酒兴在墙壁梁柱上题诗,谈论时政,抒发壮志;一旦落榜他们便会来此处借酒消愁,喝个天昏地暗,唾骂社会的黑暗之处。总之,一句话,这地方是才子和怀才不遇子最爱来的地方,这里聚集最自由最压抑的思想。 所以有不少人跟风来这酒楼里喝酒,只为感受一点文化的气息。 不过自当朝皇帝即位以来,宦官干政的情况严重,为了防民之口,他们手下的东厂,一直在京城密布着耳线。一旦听到有妄议朝廷的言论,二话不说,便会把当事人抓到狱中严加审问。不少清醒的人敢怒不敢言。作为最开放的酒楼,受到越演越烈的文字狱的影响,近水楼鲜有文人敢在此题诗留墨,渐渐沦为了一普普通通的饮酒之处。 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小司马,若风和妹妹若想蓉三人往那近水楼去,期间路过了那中山桥的地界,中山桥有不少泼皮无赖一见到小司马便拥上来跟在屁股后面热情似火地叫道,“小马哥好,多日不见,兄弟们想死你了。” “小马哥,我想当兵,我能加入您的司马军吗?” “小马哥,我爹与你爹可是拜过把子,一齐在南天门砍过人的。” “小马哥,马帮还招人吗?” 跟来的人越来越多,在街头巷尾形成黑压压的一片。 小司马见到他们,他一路之上,一直豪迈地挥舞着手,露出宽慰的笑容,以一副大哥大的姿态说道,“你们回去吧,有事我吩咐。” 说着小司马脱去了身上的黑锦缎褂子,把头上的瓜皮帽也脱了,只穿一件黑布坎肩,露出一身经受过锤炼,轮廓分明的筋肉。他把脱下衣服扔向人群,人群像是争夺宝物似的哄抢着。 “走吧。”小司马低声对若风他们说道,“这些厮还真的挺烦人的。” 小司马赶紧和若风他们一同离开此处。 一路上,若风心里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有点妒忌。这司马皮年纪不过十六,何以有那么高的威望。后仔细一想,应该是借他爹大司马的威名。而大司马是靠自己爹引荐上位的,这样一想,若风心里平衡了。 就这样没走一会儿,三人来到了近水楼。夕阳西下,如水的余晖就淌在那楼匾上,红通通亮堂堂的。 近水楼的跑堂一见到若风他们,立刻惊道,“哎哟喂,我说这今儿的太阳咋一直不落下去,原来是为了等着贵客上门呢。” 这本是生意人家惯用的献殷勤,拍马屁的话,若风和小司马听得多了,倒也不以为意,不过那若想蓉是初次,她一听,心想这底层的人真会奉承,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忍不住眯着眼睛掩嘴轻笑,发出风铃般的清脆的笑声。 那跑堂郎倌一听,反应极快,打量下若想蓉说道,“这姑娘是天仙下凡吗,此笑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瞧,这近水楼的小二都能随口吟诗了。 可若想蓉见他随随便便谈论自己,却收了笑靥,抿着红唇骂道,“油腔滑调!” 若想蓉素来讨厌油嘴滑舌,拍马溜须的男人,这种人哪里有风骨和尊严可言。 小二被训斥一通,识趣地作受苦状,低头不再说话。 “老位置。”若风瞧了小二一眼,吩咐道。 小二一听,恢复了活力,嘴巴灵巧,“一直给风少爷备着咧。” 他快步走在前面,把三人往楼上引去,踩着吱吱响的百年老木梯来到了那三楼,三楼摆着很多桌椅,倒鲜有人在此喝酒,冷冷清清就像放了寒假的学校。 但还是可见一人坐在不远处那靠窗的位置,端着一壶酒自斟自酌。余晖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瘦癯的脸上,他脸上浮着一团不知是夕阳还是酒醉的红晕,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窗外西沉之景,把一杯酒往嘴里倒去,下巴上的胡须未经修剪,倒淅淅索索地窜了出来,增添几丝颓废的味道。 他穿着普通平淡,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息,像是一名怀才不遇的失意的书生。 若想蓉一看见此人,就开口问道,“那人是谁啊?” 若风闻声一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腾扬家族的山不惑,最近他可是忙得焦头烂额,怎么还有兴致在这儿喝酒,当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这楼上安安静静,若风说话又没个把门,这话随着风,或多或少也传到了山不惑的耳边,山不惑不动声色置若罔闻,仍是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小二把三人引到三楼一隔间,那个隔间与外面只留了一幕碎珠帘。三人在一方桌坐毕,小二不一会儿就端来上好的酒水瓜果点心,说了一句,“有事请吩咐”,便退了出去。 若风和小司马一边饮酒一边交心,而若想蓉坐不住,她走到门处,掀开珠帘,一边翘起兰花指把果盘里的葡萄放进嘴里,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在窗边喝酒的山不惑。 若风和小司马谈了会儿过去的趣事,又开始把话题转到现在,若风便问道,“小皮蛋,伯伯让你去南方视察藩军,学习军营纪律操守,是不是准备以后把司马大军全部交给你了?” 上上上回书说道,司马军是大司马将被该被诛杀的俘虏偷偷纳入自己麾下编制而成的。这司马军有正常的编制,有正常的粮饷,却不受皇帝命令管控,只听大司马一人之令。因为皇帝权利已慢慢被架空,这颇有一点国中国,军中军的意味。 小司马喝了一杯酒,笑道,“这我可不清楚咧,我爹现在只让我在京城带禁卫军练练手,要等他觉得满意才行。” “你的禁卫军有多少人?”若风好奇地问道,“你可不能唬哥哥啊。” 小司马微微一笑,将手掌摊开,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人?!”若风惊道。 小司马却笑了,“那么多倒好了,我只有五百人。” “哦。”若风松了口气,“可你那中山桥一带的泼皮全以你马首是瞻,估计加起来能有千余人,也是京城一股不小的势力,你可罩着哥哥我呀。” “哥哥说笑了,那些泼皮成天只想着回到马帮时代,整天打打闹闹不做正事,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哪有军中规矩森严,训练有素。”小司马愁眉不展说,“为了保这群人,我也是伤透了脑筋,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送这些人去念书,让他们学点有用的东西。读书才是正途,像若伯伯一样读了圣贤书,修身治国平天下才是我们该追求的。” “嘿嘿,那倒也是。”若风说。 沉默良久,小司马突然问道,“我听说若伯伯最近和那大太监王公公走得很近。” “怎么了?”若风见之有话想说,“朝廷之上,寻找站位是很重要的嘛,那王公公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掌管着东厂事务,爹爹自然要向他靠拢示好,这些官场的套路我也见怪不怪了。” “那你还敢回绝王升久的上门贺礼。”小司马说道,“当心他给王公公吹枕边风。” “嘿嘿,这个不用怕,王公公是老祖宗是同乡,小时候经常跟在老祖宗屁股后面玩,老祖宗把他当弟弟看。可当年王公公父亲是铁匠铺的工人,家境穷困却生了很多子女,养不活这孩子,无奈之下便送他到京城当太监,虽说不了可以衣锦还乡,但却能保证衣食无忧,这放在当年的穷困人家是很正常的。他临走的时候,老祖宗送给他一双自己做的鞋,他还感动的涕泗横流。”若风说道,“有老祖宗在,王公公也要给几分薄面,我们家便有一棵大树好乘凉,不怕得罪任何人。” “可那王公公风评极差,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听上面的人说,东厂如今连军机处的事务也要干涉,皇上倒成了他的傀儡。”小司马愤愤说道,“就怕他” “嘘!不可多言。”若风伸出食指作禁声的手势,“你又喝醉了,在说什么胡话啊!” 两人不言,左右四顾,只见那若想蓉倚着门,呆呆看着那山不惑,俨然一副思春的样子。 那山不惑喝了酒,借着酒兴唤小二拿来笔墨,绾起衣袖,踩在酒桌之上,在那面墙壁上写了一首诗。 刚写完,笔墨还未干,这时从楼下来了一老者,在山不惑耳边说了几句话,山不惑听了,放下笔就跟着老者匆匆离开了酒楼。 那小二抬头看了一眼墙上那诗,不由得咋舌。 若想蓉见之,忙把小二叫过来,“刚才那位公子写的什么?快抄录下来给我看。” 小二面露难色,“姑娘,这山小主是个愤青,喝醉了酒,写的诗恐怕未经深思熟虑,有失偏颇,我正准备把它从墙上刮了去,否则掌柜怪罪下来,我担罚不起呢。” “那也得让我看了再刮去!”若想蓉使出娇生惯养的小姐脾气,历令道。 “是。”小二无奈之下,拿来纸笔,手自笔录,抄了之后,交给若想蓉,“小姐看完就撕了吧。” 小二说完离开,收拾了杯盘,再把墙上的诗抹了去。 若想蓉见他如此谨小慎微胆小如鼠,不由得心生蔑意,再看那手中山不惑写的诗,原来是首七律,如此写道: 铜钱鼻孔铜钱眼,阴风邪相祸人间。 未经天灾骨遗野,若逢人难命落泉。 圣贤高论由肠过,苍生泣珠弃耳边。 早知权贵如恶虎,却卧虎背高上眠。 若想蓉读完之后,她能看出山不惑在破口大骂权贵,不由得对山不惑更心生敬佩,感慨世间还有敢如此仗义执言之人。 她还想再细读一遍,没想到从身后伸来一只手,把纸抢了去,正是她哥哥若风,“你在看什么,又是那些情痴给你的情书吗?让哥哥我替你把把关” 还没说完,若风看到首联便觉得这诗不简单,静下心一看完,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面带怒色问那若想蓉道,“这谁写的?” 若想蓉见若风如此生气,不敢言语,倒是小司马心里清楚,说道,“我看是那山不惑写的。” 一听是山不惑写的,那若风释然了,他嘴角上扬,“好一句‘早知权贵如恶虎,却卧虎背高上眠’,他腾扬家族在京城兴风作浪时,怎么没想到自己是害人的恶虎呢,如今虎落平阳,反而还装得楚楚可怜起来。” “哥哥,你又乱说什么呢?”若想蓉听那若风有诋毁山不惑之意,把那诗从他手中夺了回来,不安地嗔道。 “既然是山不惑写的,那我就不和他计较了,反正他和他爹一样,是个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若风说道,“腾扬家族迟早败在他手里。” “别,我可听说了,这山不惑有魄力,以一己之力赈济万余难民,他城中的名望是极高的。”小司马说道,“这人可不容小觑。” “那些草民的名望拿来有何用?”若风说道,“这些难民如饿犬正一口一口蚕食他们家的钱财,他要是撒手不管,贪得无厌的人民又会认为他无情,他的名望又会跌至谷底,如今他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一己之力?说得好听,不过是京城其他大户不愿意帮他罢了。我倒看他们腾扬家族能撑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说了一会儿,那在山头挂了很久的夕阳,猛地便沉落了下去,酒楼里顿时变得阴暗起来。 整个人间也阴沉沉的,像是被乌云压顶似的。 “这天黑得怎么那么快?”他们疑惑道。 几位小二赶紧搭起梯子,爬上去,把酒楼门前的大红灯笼点亮,一团暖暖的光又亮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狗爷【下】A 夷陵沿海,荒凉无人的地界。 乌云缭绕,丝缕缠绵,月光只能从云间缝隙中溢出,失去了最初时的皎洁,只剩下一丝清冷。潮水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冲击着岸边悬崖,发出海水破碎,又汇聚融合的声音。 海边高处的悬崖上,此时正伫立着两人。 一人身着黑衣,将黑色连衣帷帽罩在头上,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长相和模样。他站在悬崖边缘,正望着那黑沉沉的无边瀚海,背影与黑夜与大海融为一体。 另一人是个黄发白眉老翁,此时正恭恭敬敬站在他身后,老翁看了眼悬崖对面的那片沙滩。 沙滩上那如山一般的鲲兽趴在沙滩上,浑身皱巴巴的,被海水冲刷着兽皮,却和死了一样再不动弹。 暗凯和孙业尤领着寒党众人正围着鲲兽,鲲兽阔背之上正有两人对峙着。一人是那双目铜光,一脸大胡子的鹰眼海盗,另一人是那满嘴獠牙,背负巨弩的双眼猩红的狗爷简无道。 而半空中还有一人凌虚御剑,是那灰袍剑仙韦真。 黄发老翁见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朝面前那崖边的黑衣帷帽人说道,“人皇,真要杀了老六?” “怎么,舍不得了?” 黑衣男面朝大海说道。 老翁听了笑笑,“倒也不是。” “别以为资历老,功绩高便可无视寒党规矩。”黑衣男说道,“私自离党暂且不谈,如今还想干涉寒党内部事宜。幸好那简无道出手得及时,不然这异兽就被他放走了。” 黑衣男接着说道,“误我寒党大业,他岩寻途死十次也不足惜。” 男人的语气如起伏在表面的海水一般平淡,但其隐藏的狠毒如涌动的暗流,能席卷掀翻一座巨轮。 黄发老翁听了缄默不言,眼中淌着遗憾的神色。 “那么大年纪的人了,你也别做那副伤感模样了。”那年轻人虽背对老翁,却是什么也知道的样子,他说,“‘鲸落’和‘鲨袭’那两把刀落他岩寻途手里怪可惜的,当年你不一直眼馋的嘛,等处置了这个叛徒,那两把刀就归你了。” 老翁弯腰拱手:“谢人皇。” “可以开始了。” 那黑衣男盘腿坐在悬崖边上,从袖中滑落出一只骨笛,侧放唇边,轻轻吹起来。 一股悠扬的笛声欺压在浪潮声上,往人耳边滚滚奔腾而去。 · 海滩上的众人都听到了这笛声。 他们不约而同抬起头巡视各方,却找不到这笛声的来源,因为这笛声是自四面八方涌来,就像把孤岛包围的海浪声一样。 “是人皇的骨笛声。”孙业尤惊觉道。 暗凯听了恍然,赶紧领着讲茶堂众人惶惶恐恐地齐刷刷跪下,虽然不知那人在何处,但口中仍整齐响亮地喊道,“惩戒部讲茶堂恭候人皇!” 孙业尤也跟着他如是做,“执行部持剑堂恭候人皇!” 鹰眼海盗闻声咧开了嘴,“我真是好大的排面,连李封枭都出动了。” “是啊,他巴不得你死呢。”简无道猩红的双眼眯起来,“你一日不死,寒党威严何在?” “简无道,你这种茹毛饮血之人就别和我谈寒党的威严吧。”鹰眼海盗一双铜眼瞪着简无道,“我只觉得可笑,威严二字的清白让你给占了多少便宜去。” “嘻嘻。”那简无道涎皮赖脸道,“老子今天本来就不是来和你谈什么大道理的,我更喜欢看别人有口莫辩的样子,比如说快被杀死的时候。” 说着,简无道举起手中七尺石箭,石箭有纹,亮着血光,“岩寻途,来吧。” 那叫“岩寻途”的鹰眼大胡子海盗笑道,“自不量力。” 言毕,岩寻途缓缓拔出那柄插在鲲背上的长刀,单手持举。长刀从鲲背而出,却未沾染任何血迹,仍旧一副青黑色样,荡漾出一股沉重的阴寒之气,像是刚从海底未见日光的万丈幽渊里捞出来。 “鲸落刀,还真他妈漂亮!” 简无道一笑夸道,话音未落,身影幻灭消失,突然凌空出现在岩寻途身后,锋利的石箭直刺那岩寻途咽喉处。 岩寻途鹰瞳骤缩为一黑点,简无道动作瞬间慢了下来,他身形一动躲过致命一击。接着他随即手提鲸落,集中全力一刀往简无道头顶劈去,刀式极快,简无道躲闪不及,将石箭来挡。 “噔!” 一声轻响,那鲸落大刀便稳稳停在那长箭之上,那刀如巨鲸搁浅一般纹丝不动。那简无道双手顶着那柄大刀之强压,圆脸红通通一片,额头渗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呼!” 简无道长吁一口气,将手卸了力,让刀顺势落下,自己狼狈地闪身躲开。鲸落刀划破虚空,空气振荡,发出鲸鸣之声,一股刀劲呼啸而过,掠过海面,掀起几丈高的波涛翻腾。 岩寻途见其躲过一击,不肯罢休,持鲸落继续追击,刀法绚烂,那简无道除了抵挡几下,便只能施展轻功,隐入黑暗之中踉踉跄跄地躲避着。 “你跑什么?” 岩寻途戏谑地问道。 那简无道看着岩寻途,脸上已无最初飞扬跋扈之色。他没想到这岩寻途离开寒党后,当了十多年无忧无虑的海盗,武功不仅没落下反而更加精进了。 简无道不说话,他瞅了一眼正淡然在空中看戏的剑仙韦真。心想这家伙真不是东西,还能如此安之若素。 韦真倒也瞧见了简无道的窘态,知道他迫切需要两人联手,他于是微微颔首,御剑落在那鲲兽背上,手持子夜对那岩寻途说道,“部司,得罪了。” 岩寻途看见韦真,面色舒缓下来,开口道,“韦真,同党那么多年,没想到你我二人第一次比试竟是以这种形式。” “韦真也不曾想过。”剑仙说道,“以前我贪图虚名,犯下种种罪孽,只求和那些武林名门的高手比试高低。可比试完了,只觉得他们徒有其名,倒反而不再想和别人比试了。进了寒党以来,没想到真正的高手一直都在身边,可失去了好胜心的我却把他们给错过了。” “哎,真是可惜了。” 岩寻途忽然摇头惋惜道,“你本可以成为武林中开山立派的人物,当年我拉你来寒党做差真是屈才。” “部司,人各有命。”剑仙道。 说着,剑仙举起了子夜,子夜在他手里流淌着微蓝光芒。 看着韦真严阵以待的样子,岩寻途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岩寻途笑了,“人各有命,我的命便是这样子了。” 他提起了鲸落长刀,手掌握紧了刀柄,一团黑色的阴寒之气从刀蔓延到他右臂上,筋脉突出,呈现一股青黑色。 这把刀仿佛和他右臂长在了一起。 岩寻途浑身释放出一股内劲,上身久经风吹日晒的破烂上衣碎裂开来,露出疤痕密布的上身,他发须挺立起来,双瞳散发黄芒,直勾勾注视着剑仙。 剑仙随手一挥,子夜脱手而出,如光点朝岩寻途飞去。 岩寻途将刀一举,听得一声巨响,飞行的子夜听了下来,剑尖正抵着那刀尖,一蓝一黑两股内力如虎之争,相持不下。 剑仙意念一动,子夜往回一撤,重新飞去,飞去过程中,一剑分为二,二分为四,以此下去竟有数千道剑影铺天盖地而来。 面对迎面而来的杀气腾腾的剑影,岩寻途一跃而起,将鲸落一掌送出,鲸落在空中瞬间化为一团遮天蔽日的巨鲸之影,它大口一张,所有剑影如被黑云遮掩的星辰,被巨鲸完全吞没化解。 吞没了剑影,巨鲸仍不肯罢休,张着血盆大口,一路咆哮着往剑仙而去。 剑仙身形倏地一动,手持子夜飞入巨鲸腹中,一时看不见人影,只见几道璀璨剑光闪过,刀剑碰撞的火花把巨鲸之影燃烧起来,巨鲸之影顿时消弭了,只剩一把青黑的长刀。 岩寻途拿着鲸落与剑仙在空中只见得一片刀光剑影,只听得一阵龙虎呼啸。两人你来我往,打得是天地为之变色,众人为之汗颜。 暗凯和孙业尤等寒党众人,见此神仙打架的场面一方面觉得过了眼瘾,一方面又自惭形愧。这世界厉害的人物太多了,永远别把自己放得太高。一个人在寒党待久了,唯一能养成的优良品行就是谦逊。 岩寻途剑仙两人正激斗之中,那简无道却悄悄隐匿在黑暗中,不知又有何阴谋。 剑仙一剑刺来,岩寻途侧身一躲,同时一刀从空劈下,嘴里夸道,“韦真,你的剑越来越快了!” “部司谬奖了。”剑仙持剑一挡,“部司惯用双刀,可我连您的‘鲨袭’都逼不出来,若是鲨袭一出,我也不是部司的对手。” 岩寻途忽然将鲸落从右手换在左手,右手把腰间另一把如钩短刀拔出,一股妖风从刀鞘中随刀而出,岩寻途黄瞳一锁,说道,“我认真了,韦真,你也认真点,别让人皇看你的笑话,他最喜欢寻找别人的和弱点。” 韦真一听,举劍蓄势,一身灰袍鼓鼓囊囊像是充了气似的,满头长发飘飘盈空,一双从无情绪流露的眼睛也焕发了光,“部司,我知道了。” 岩寻途身形猝然上前,将手中“鲨袭”短刀一送,那短刀如嗅到血迹的狂鲨,闪着白光缠绕着韦真,同时岩寻途提刀一上,韦真舞动剑法抵挡,炫光夺目,一心二用与两把刀格斗。 岩寻途的刀越来越快,蕴含气势越来越强,一旁的鲨袭在他四周飞梭,划破了他的灰袍。 虽目前尚能招架几十个回合,但是韦真却已经渐渐有了心力难支的感觉。 韦真见就此下去,恐难以取胜,心念法决,向天飞身而去,暂时躲过凶狠的刀光。 韦真他跃于空中,突然看见自黑暗处飞来一擎巨箭,那巨箭正是简无道的,巨箭隐没在暗处直指岩寻途。而那岩寻途一心和韦真决战,并未有所察觉。 韦真心生一计,舞动剑决,剑芒万丈,狂风大作。只见夜空中的阴云如漩涡似的盘旋汹涌起来,剑芒如雷霆在其中闪耀。 “轰隆隆!” 一阵雷鸣巨响,一把无形巨剑带着万钧之力从天落下,落在岩寻途头顶,同时那隐没在暗中的饮血石箭也凌空现形,直刺岩寻途的咽喉。 岩寻途见这韦真和简无道两人同时使出杀招,笑了,“真是好配合。” 他鹰眼黄瞳骤缩,那擎石箭与巨剑下落之势瞬间缓了下来,岩寻途虽不能正面抵挡,但也可轻易脱逃。 正当岩寻途收刀,欲躲过两物夹击时,从百里外忽然飞来一只森白的骨笛,就那么轻轻抵在岩寻途腰间,岩寻途背后如被一座大山挤压,瞬间动弹不得。 岩寻途眼睛一刹那失去光亮,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他抬起头,对空中的韦真咧开嘴笑笑。 随即那张嘴吐出血来,双目也黯淡下去。 韦真身处高处,他看见岩寻途明明可以轻易脱逃夹击,却突然僵持在原地不动了,像是故意寻求死路一般,让那饮血石箭洞穿他的胸腔,让万钧剑气轰塌他的身躯。 岩寻途千疮百孔的尸体轻飘飘落在了鲲背上,鲸落和鲨袭两把刀如熟睡的儿女似的依偎在他的身旁。 从虚空回来,简无道出现在了鲲背上,他看着岩寻途的尸体,张狂地笑了起来,他的石箭正贪婪的饮用着岩寻途的尸体,岩寻途的尸体扁塌下去,瞬间成为了一尊干尸。 “这老家伙真是难对付。”他骂道,“好在是终于死了。” 剑仙拿着剑从半空而下,落在旁边,他面无表情举剑一挥,想把那插在岩寻途身上的那支石箭一剑砍断。 简无道大惊失色,心想这人发什么疯。忙把石箭拔出赶紧一躲。 剑仙弯下腰来,把如同碎草的岩寻途的尸体背在背上,准备御剑离开此处。 “用尽全力杀他的是你,装模作样心疼的也是你。”简无道戏谑道。 剑仙眼里重新恢复了漠视一切的光彩。 “我一直都听部司的话。” 他淡淡说道。听不出欢喜与悲伤。 剑仙背着岩寻途的尸体御剑离开,剑芒如萤火消失在夜色里。 “怪人。”简无道说着,伸出猩红的舌头舔舔那柄吸满了血的石箭,脸上又浮现出怪诞的醉态。他把石箭放在背后的那银弩之上,银弩寒光四溢。 简无道看了眼底下俯首称臣的寒党众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他跃于夜空,如一只蝙蝠朝着月色飞去。 海边的沙滩上,除了海浪声,仍旧是安安静静的。刚才的一场大战如同梦境一样,虚空中还有凌冽的刀剑余威。 只是那鲲兽再也无法逃离。鲲兽半截身子入了海,另一半却遗留在岸上,保留着它生前最后的挣扎模样。 这鲲兽如今已经死了,不用担心它是否逃离,那接下来该做什么。正当寒党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自空中传来一道雄旷的声音: “人皇旨意,讲茶堂与持剑堂听令!” 众人一听赶紧正襟危跪,在海滩上齐刷刷地竖起耳朵来倾听着。 “异兽已死,日出之前,把鲠骨和李干带回来!” 寒党特色,简简单单,就这么一句话,再无其他要求。 暗凯和孙业尤听了,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知道最后的烂摊子还是要自己来收拾,他们只希望不要再有任何枝节外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屠刀队刘九 C (对不住大家,因为低俗描写超标,第六十一章哀人哀歌b 被屏蔽,想要看未删减部分的读者,请加读者群,谢谢支持!) 京城,近水楼。 山不惑匆匆跟着老者范西舟下楼而去。他紧绷着自己疲倦的脸,酒醉带来了飘渺虚妄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既然痛苦逃避不了,那么重新回到苍凉的现实才是正途。 酒楼前早候着了一辆马车,山不惑与老者钻进车厢里,听得一声鞭响,马儿昂起头,摆动着马蹄奔跑在落日余晖里的京城街道上。 山不惑把车帘子掀起来,让晚风吹进车厢醒醒他的朦胧醉意。 “小主既然身心俱疲,咱们还是先回府上歇息吧。”老者范西舟看着山不惑眼里的红血丝,关心地说道,“那个刘九的事,其实明日再去也不妨。” “不行!”山不惑果断说道,“今日事今日毕,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刘九培养的屠刀手对我是很重要的,他有要事找我,我不可不察。” “嗯。”范西舟颔首,催促门外的马夫道,“再快点!” 于是车厢外的鞭声又响亮了许多,马蹄声也密集起来。 “在难民中招收的保安有多少人?”山不惑头靠着车厢壁,闭着眼睛问道。 “一千余人,加上本部的保安,共有三千人。”范西舟回道。 “投入训练没?” “已经加急训练了,招收的全是精壮男子,训练效率很高,即刻让他们上战场也是可以的。” “哎”山不惑皱了皱眉头,叹道,“我总觉得人还是太少了,让我难放心,再去把招收保安的要求降低,只要是能提刀者全部允许加入保安。” “小主,这,这样是会遭人怀疑的!”范西舟踌躇一会儿,开口道。 “谁怀疑?”山不惑道,“没人会关心难民死活,恰恰相反,现在难民霸占着京城一角,破坏京城市容,京城本地人早把他们恨之入骨了。” 范西舟听了,沉默良久。 “你觉得我做得对吗?”山不惑忽然向老者问道。 “奴才不敢多语。”范西舟脸上却是担忧的神色,“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再坏能坏到何处,奴才只愿一切都能如小主所期望那样。” “范西舟,你知道吗。”山不惑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道,“方才在近水楼,我被若家那位大少爷羞辱,可我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自己没本事和他斗,于是我隐忍着自己的愤怒。以前我隐忍是因为我不屑于和别人置气,现在我隐忍,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确实没有能耐了,我开始害怕了,是害怕让我选择了沉默。连我自己也不信,我居然能忍受这种侮辱,这是以前的我绝不可能做到的。可我就是做到了,我甚至觉得这种侮辱是理所应当的了,并且对此毫不在意。” 说着,山不惑的脸上绽开了一朵自嘲般的笑容。 范西舟见山不惑伤感,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小主,无需自扰,古有重耳退避三舍终成一霸,勾践卧薪尝胆踏破敌国,韩信胯下受辱成就汉业,这些典故对小主而言都不陌生吧。” “哈哈,范西舟,你还拿我当懵懂无知的孩子吗。”山不惑苦笑几声,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若真那么容易接受就好了,那人间各个都是伟人了。” “苦是一味良药,小主终有苦尽甘来的一天。”范西舟道。 “良药?可生病的不是我啊。”山不惑喃喃自语道。 两人于车厢里静默着,只有马蹄声在官道上飘摇。在天色擦黑之际,马车停了下来,停在京城郊外一处偏僻的地界儿。 马车停在郊外一座山的山脚下,这山生得古怪离奇,山的向阳之面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山的向阴一面乱木耸立,郁郁葱葱,好像是给剃了个阴阳头似的。这山杵在夜幕中,像个伫立在地狱之门前的面目狰狞的守卫。 这天本来就黑得忒早,又有这山挡着微微的天光,山脚下的一切如同黑雾笼罩一般,伸手不见五指。刚一踏下马车,车夫便点亮起一盏纸灯笼,范西舟接过来亮晃晃的灯笼,“老五,你且在这里等着。” “是!”车夫答道。 范西舟便走在前面为山不惑引路。 两人借着昏黄的光,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上走去。车夫靠在马车上,拍拍自己的马儿,他看见那点微弱的光亮在山路上越行越远,最后忽地消失了,像是被黑暗吞没了似的。他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厢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山路并不好走。虽有青石铺作山间小路,但这路似乎是有些时候的了,石头上爬满了软滑的青苔,道路两旁横生的树枝如招徕的手,纷纷往路中伸展,像是在抢夺最后的一片生存空间。 范西舟提灯走在前头,不得不还要为山不惑拂去拦路的树枝,像是在开辟一条新的路。可仍旧不少树枝勾住了山不惑的衣襟,划破了他的衣服。 范西舟见山不惑被这横生的枝节弄得极为狼狈,十分有愧地说,“好久没来了,不曾想这树枝生得如此茂盛,下次该叫人来清理这些路障了。” 山不惑没有理会他。他看着这景象,暗自思索,倒像是领悟了一番道理,“万物皆懂得先下手为强啊。” 终于,走过艰难的山路,拐过一道弯便来到山腰处。在这山的阴阳面的界限中,修筑着一山庙,山庙破败,野草茂盛,鸟兔躲藏。山不惑刚一走近,便惊起鸟儿从草堆里飞起,扑腾翅膀的声音在夜空中啪啦啦作响。 那山庙里冷清,墙壁上却亮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火在小小的庙宇里跳动,它和黑影一同填满了整个空间。 山庙里只塑有一尊彩塑泥像。是一个长须冉冉的黑面壮汉,手里拿着一把金丝竹刀,双目怒视着山庙外的一切。这本是一副肃然的泥像,但由于泥像身上的涂彩因岁月而剥落凋离,却显得沧桑又荒凉。 山不惑让老者范西舟在庙外侯着,他只身走进山庙里,点燃三支蜡烛插进香坛里,伏地拜了三拜,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那尊泥像,他觉得那泥像也在看着他。 山不惑闭上眼睛默念道,“希望先祖保佑,原谅不肖子孙” 说完,山不惑走到墙壁那盏油灯前,他用手指掐去燃尽的一截灯草,然后将灯盏轻轻一推,只听到石门开启和关闭的声音,范西舟一回头,山不惑已经消失在庙堂里。 一切都是原样,唯有那盏被掐去灯花的油灯更亮了。 · 入得下室来,山不惑率先闻到的便是一股怪异的药香。 下室早有两名衣着黑甲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把守。他两见来者是山不惑,便半跪道,“见过山主。” “免礼。”山不惑直说道,“我要见刘团练。” “是。”一大汉回道,他便引着山不惑穿过曲折的石道,经过几层守卫,山不惑终于来到了正室当中。 那正室极宽敞,是四面皆是生长着山纹脉路的石壁,山石扎根于地下九尺的阴寒,性凉,即使正室中央燃着火堆,但由石壁传染给空气的低温,还是让刚从上面下来的山不惑打了个冷战。 让山不惑更吃惊的是,借着火光他看见,正室中摆满了一坛坛盛满了人的大水缸。 缸子里装着的人皆是正值青春的少年,他们肉血活络,骨骼精壮。他们正着身体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地卧在缸子里,缸中盛满了鲜红色的液体,淹没过他们的脖颈,只留一颗颗表情各异的头颅在水面上。粗略一数,在石室中这样的缸子有一百多个。 正在山不惑惊奇之际,正室中,一人领着两位手下走到他面前,声音沙哑地说道,“小主,您来啦。” 那人眯着一双眼睛说话,让人无法从眼睛里看透他的心思,他年纪不大,却留着花白的山羊胡子,习惯将手负后弓着身子走路。 山不惑看见他,从惊诧中脱离出来,说道,“刘团练,你叫我来,可是因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 那个刘团练咧开嘴无声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已经差不多了,今夜一过,便可出坛了。我和小主一样都等不及看这群屠刀手表演了。” 山不惑强逞笑意道,“怪了。你如何知道我等不及了?” 刘团练笑笑没有回答。 山不惑不知道自己的迫不及待已经写在了脸上。 那刘团练领着山不惑走在那一坛坛盛人的水缸间行走,一边走一边巡视着现状,像是一位老农在田坎上视察农物的生长情况。 而山不惑看着这副景象,心里惴惴不安,他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刘九,这次怎么会那么快?这群新招的人难道各个都是练武奇才?” “我只是用了我最新研制的药剂。”那个刘团练颇为骄傲地回道,“外浸汤药强健体质,内服丹药淬炼精魄。效果可是比以往好得多。” 正说着,他顿了顿,回头嘱咐周围的手下道,“时间到了,再服一次丹药。” “是。” 只见那些人一人手拿一玉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丹药,捏开那些泡在缸子里的人的嘴,把丹药填进去,一个吃完,再去喂下一个。 那些药人吃了丹药之后,一言不发,表情却极端痛苦狰狞,面色时青时红时黑时白,身上的经脉血管在皮肤下凸显跳动,浑身的精肉忍不住颤动,把坛子里鲜红的药液也震动起来。 山不惑见之,不由得咋舌,他实在觉得这药不简单,能让毫无武学功底的普通人,短时间拥有极高的武功,这种违逆自然法则的捷径让他毛骨悚然。 他张嘴想问一问,但又觉得不妥。但他犹豫的模样,却被细眼刘九一五一十看在眼里,刘九说道,“小主有什么便说什么,这群屠刀手现在听不见看不见说不了话也动不了。他们此时和在腹中的胎儿没什么两样。只是等他们一出世,便瞬间成为下山猛虎。” 山不惑便问道,“如此神药难道没有副作用?” 山不惑当然知道这种所谓神药,一半是治人,一半毁人。不可能没有副作用,他只是想从刘九口中说出。 “小主想得还倒挺多。”刘九说道,“有副作用又如何?有人服了药,燃尽了精魂后几天便死了,运气好的还可以苟着残破的身躯活完这辈子,这些全凭他们的个人的造化。” 刘九抬抬眼皮继续道,“我只负责效果,不负责后果。小主不会因此觉得我心狠手辣吧。” 山不惑倒笑了,“怎么会,这年头就需要团练这种心狠手辣这种人才能活下去。这群难民不过是贱命一条,若非咱们腾扬家族接济,他们早就暴尸荒野了。” 刘九也眯着眼睛跟着笑。 “小主放心,这群药人服了药后,武功激增,心神机敏,冷血无情,京城之内鲜有可敌之手。那些该死的人都会死的。” 山不惑环顾着石室中这些药人,未来的屠刀手,他们现在忍受的折磨与痛苦,迟早都会化成一条蜿蜒的血河流淌在京城里。 他脸上在血光里彻底绽放了笑容。 那是金三丨胖拥有核弹后才能发出的真心的微笑。 新群:欢迎加入《杀死孙笑川》读者群,群聊号码:707316937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李干与鲠 A (大三狗一个,临近期末,杂事颇多,更新缓慢希望大家原谅。写这本书的初衷是为了纪念我抽象的大学生活,所以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写完的,谢谢大家支持!) 东南夷陵沿海,月下沙滩上。 死去的鲲兽被寒党的人用刀剥去了皮,被剐去了肉,那些被吸干了鲜血的鲲的肉变得冰冷紧致如同石块,全被寒党众人随手扔进了海中,大海如同饥不择食的食客对扔进来的东西照收不误,吞没了数以万计的肉块后,只泛起一点浪花以示回应。 最后鲲兽就像是被蚁群分噬了一样,只遗留下一具硕大的骨架在沙滩上,恍惚一瞥还以为那是未搭建完全的巨舟的龙骨。 当鲲兽的躯体被剥离瓦解后,月色西隐,海天之间已泛白,一轮圆日潜藏海下,随时可能一跃而出,把血红的光洋洋洒在人间。 孙业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把手里的刀收回鞘中。他看了眼天边,心知天马上亮了,时候已经不早。 他环顾四周,持剑堂的兄弟们已经连续工作一天一夜了,此时不免有些疲乏和懈怠,他便抬头厉声吩咐道,“兄弟们,最后一步了,分鲠骨!等把鲠送回了总部,我请大家去吃鸭脖!” 一听到有鸭脖激励,持剑堂众人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仿佛那是莫大的奖赏。 讲茶堂堂主暗凯在一旁听了不禁一笑,这孙业尤居然这个时候,脑中还想着这些东西。 各位看官肯定不会以为这“鸭脖”就是名义上的鸭脖吧,但其中玄机究竟如何,可能还是有人不明,所以还是让我向大家解释一下吧。 上上上回书曾说道,这孙业尤每次完成任务后,总要去青楼横少女如卷席,直把那些少女得翻来覆去,口吐白沫,欲仙欲死,以至于孙业尤每次一到青楼,那些技师总要装作来了红事的样子,不肯接客。 他孙业尤何以有如此强大的性能力,常叫人好奇和疑惑。后来有喜好研究性学之人不惧艰险,悄悄躲在孙业尤行房事的床下偷窥其中奥义,他发现每次孙业尤提枪上马之前总要吃一盘鸭脖子,鸭骨头在他嘴里被嚼得“喳喳”作响,等他一吃完,孙业尤的尘根便能坚硬如铁。随后就是千篇一律的——技师被肉丨棒鞭笞的“啪啪啪”声和哀嚎声。 由此可见,鸭脖于孙业尤而言,如同伟哥于阳丨痿患者般重要。了解孙业尤的人于是都以“吃鸭脖”来代替寻花问柳,颠鸾倒凤之意,这个低俗不雅的典故也因孙业尤的名头在寒党传播得甚广。 如果关于鸭脖的故事只说到这儿,未免太过于浅尝辄止。那个在床下偷窥孙业尤房事之人,虽然知道孙业尤是通过吃鸭脖来提升性能力的,可其中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别人吃鸭脖却没有这种功效? 此君爱思考,好专研,若是把这份心放在圣贤书上,恐早已高中。可惜他只对男女有兴趣,为了知道鸭脖是怎么使孙业尤金枪不倒,百战不殆的,他做了相当多的工作。 他去研究鸭脖的成分,去研究孙业尤的生理构造,但是这些通通都没有让他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最后他正当他心灰意冷,准备放弃这个艰难的毕业课题时,有人告诉他其中的秘密——孙业尤之所以非要在行事前吃鸭脖,这是孙业尤的童年阴影导致的。 前来告密之人是孙业尤的童年玩伴,他说道,七岁那年某个夏天的中午,孙业尤到他家找他玩,母亲做了一盘卤鸭脖招待他,孙业尤不愿意待在桌上吃,他喜欢把鸭脖揣进口袋里,以便随时可以拿出一个啃。孙业尤一边吃一边邀请他到自己家去玩。 两个小孩便一同到孙业尤家中去玩,孙业尤的父亲是个商人,常年在外跑路奔波,家中只剩孙业尤,母亲和几个佣人奴仆。孙业尤在家中一个人很无聊,于是喜欢找别的孩子到他家来玩。 那天已是午后,阳光猛烈让人昏昏欲睡。两个小孩子在孙业尤家的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这回轮到他数数,孙业尤去藏。 当他数完数后,他在院子里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孙业尤,大水缸里,梧桐树上,青石台下这些以往最容易藏人的地方,都没有看到孙业尤的身影,他想他找不到孙业尤了,倒不如不找。 当他爬到树上准备睡觉时,却从树叶缝看见孙业尤的母亲和孙家的男管家一前一后进了后院的柴房,当时的他能感觉这两个大人的行为相当的诡异,可他说不出来哪里诡异。 总之,他看到两人进了柴房后,不时有女人的叫声从里面传出,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快乐。 过了没多久,两人又一前一后出来了,孙业尤的母亲面色潮红,头发有点乱,衣服上也沾染了一些柴堆上的灰,像是两人在柴房里打了一架。他想,孙业尤的母亲肯定打赢了,不然为什么她出来后一直是笑眯眯的呢? 他好奇地走进柴房里,想要寻觅两个大人打斗的痕迹是怎么样,可除了闻到空气中一股浓重的汗味和奇怪的腥味,什么特别的东西他也没发现。 正当他意兴阑珊地走出柴房时,他忽然看见柴堆后的草垛里有一双噙着泪水的眼睛。那是孙业尤的眼睛。原来他一直都躲在这儿。 他走上前去看,发现孙业尤趴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他像是在自虐似的,把鸭脖嚼也不嚼地全部强硬地塞进了嘴巴里,只是为了堵住什么。 当他把鸭脖从孙业尤嘴中抠出来时,孙业尤便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嚎啕大哭。孙业尤哭得像是漏了水的房子。他想,孙业尤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那么伤心?当时的他想,孙业尤一定是看见了大人打架的场景了,虽然孙业尤的母亲叫得很凄楚,可她最后毕竟是打赢了的啊,这有什么好哭的。 孙业尤把那些掉在地上的鸭脖重新放进嘴里,像是野兽发泄愤怒一般,把鸭脖子一口一口咬碎,骨头划破他稚嫩的口腔,血染红了嘴唇。 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孙业尤稚嫩的脸上当时出现的仇恨的表情。 孙业尤满嘴是血嚼完鸭脖后,他又开始了小孩子特有的无助的哭泣。 他刚开口准备安慰孙业尤时,他看见孙业尤的裤裆如山峰一般高高耸起,上面还有一片湿乎乎的痕迹。七岁的他以为孙业尤真是胆小鬼,竟然被打架吓尿了,后来他才明白,母亲的不伦行为如同春雷一般震醒了孙业尤年幼的身躯,孙业尤开始了发育;同时,孙业尤从那时起,心里那颗扭曲的种子也开始了发芽。 不可避免,早熟的代价便是早衰,这不仅解释了孙业尤为何年少秃头,还解释了孙业尤为何在行房之前总要吃鸭脖了,而且在吃了鸭脖后把那些女人当作畜生一般猛干。 鸭脖是开启黑色记忆的钥匙。 该君在了解了孙业尤的不堪经历后,大喜,灵感催发之下还写了一册书,书名为《绝人之性》,其中便化用了孙业尤的故事,讲大人的不洁的性行为对孩子一生的影响,故事曲折离奇但是很有深度。探讨性究竟是为了使生命崇高,还是回归野性以及性与道德的关系。可惜这书还未出版,此君就被暗杀了,据说就是孙业尤干的。这些细枝末节的故事,是我从此君的遗物手札中见得,如今已和作者一同化为飞灰了,知者甚少。 暗凯当然不知道其中故事,他只是简单的认为孙业尤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把这种作风带到寒党里来,以色令众。他觉得这相当庸俗,心中甚是不齿。不过这是人家持剑堂的风格,而且人家持剑堂办事效率高,功劳也大,有点出格反而显得个性,他对此也不多加评说。 暗凯将头转向那耸立在沙滩上的森白鲲骨,此时寒党众人分工合作,正把一截截鲲骨用锯子锯下来,白色的骨末飘飘扬扬落在沙滩上,被锯下来的鲲骨被装在木箱子里送往船上,用不了多久,这个巨兽的躯体将会被完全分解殆尽。 暗凯心里一直有疑惑,鲲兽肚子里的船呢? 从给鲲兽开膛破肚的瞬间,他脑海里一直思索着鲲兽肚子里的那艘船,他怕船上有认得他的东瀛人。可是直到鲲兽只剩一副骨架,他也没看到那艘船。 对暗凯而言,这是一件好事。船虽然不见了,但李干却没有丢。不知道怎么回事,当剥尽了鲲兽的皮肉之后,在鲲兽硕大如柱的中心骨里,一直有团白色的东西在发光。 他和孙业尤一同飞身上前去察看。那截发光的骨头是透明的,骨头中掺杂泛黄的杂质,两人透过骨头可以看见,里面凝着一个人,正是寒党苦苦寻找的人——李干。 此人一丝不挂,全身光洁,身上的伤痕也消失了。他如一个婴儿卧在母亲怀抱里,祥和地闭着眼睛卧在那截骨头里,似乎休眠了似的。 整个一截骨头像是一块巨大的琥珀。 “这就是人皇要的‘鲠骨’?”孙业尤见到这奇物,脑海里想的仍是任务,“这李干和鲠融合在一起了,怎么分开?” 暗凯此时正专心致志看着这东西,根本没有心思搭理孙业尤的话。这是能把人皇都逼出来的东西,一定不简单。他伸出手去触摸那块透明的鲠骨,那块骨头如玉般温润,即使鲲已经死了,它仍然对外释放一股温热。 它仿佛是独立于鲲兽之外的另一个生命体。 这鲠究竟有何重用?如果自己拿来会不会有什么 它是功效卓著的神药?还是用来炼造神器的奇材?还是用来号令天下的圣物?亦或是钟集天地之灵的珍宝。这些似是而非的答案,让暗凯苦苦思索而不得解。 “用圣火能否把它融化?”孙业尤只对鲠本身无所谓,他只看见与鲠共存的李干。他很好奇,为何李干会和鲠融为一体。而且,他还发现李干胸前那幅纹身,它在鲠骨里发出金属般闪亮的光泽。 “此人真的不简单。”孙业尤暗忖道。 两人各怀鬼胎地被这奇异的景象吸引了很久的目光,直到晨曦的阳光射在他们脸上产生一股火辣辣的疼时,他们才发觉时候已经不早了。 昨夜月光皎洁,说明今天的阳光也会异常猛烈。 他们于是赶紧下令将这块硕大的鲠骨从骨架上锯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装进用沙子荒草和葛布垫底的箱子中,再用手腕粗的黑铁链将箱子紧紧封锁,最后才用椎绳拉往船上。 寒党的七只帆船浩浩汤汤地在早晨的海上扬帆返程了。 暗凯和孙业尤第一次站在同一艘船上,只为了守护那个箱子。 他们身后是那个装着鲠骨的大箱子,箱子用帆布遮挡,不想太过显眼,惹得海上的海盗以为有走私的商船经过,可以大捞一笔油水。虽然寒党从不怕外人来挑衅,但是暗凯和孙业尤此刻有重任在身,他们生怕又出别的什么是非来,所以能低调一点还是尽量低调一点。 孙业尤在船上环顾四周,见海面风平浪静,海阔天空,丝毫见不到其他有威胁的东西,提防的心情也缓了下来。毕竟劳累了一天一夜,紧绷的神经也得松弛下来。 他让暗凯和他一同回船舱休息一会儿,船外有下人守便行了。可暗凯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回绝了。 孙业尤无奈,便命手下端来两把椅子,放在甲板上,他舒舒服服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看着仍面色凝重的暗凯,心里觉得甚是好笑,他说道,“你们惩戒部的人都那么一根筋吗?” “一根筋?”暗凯听了摇摇头,不多解释。 “兄弟,来坐。”孙业尤摇摇另一把空椅子,“你别逞强了。” 孙业尤根本不知道暗凯为何忽然变得如此严肃。暗凯其实一直是在思索那个鲠骨的作用。 暗凯想了会儿,实在参透不了来由,头反而开始炸裂般地疼起来,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坐在那椅子上闭着眼睛,自顾自运着内力缓缓调节体内四处逃窜的气息。 暗凯正闭着眼睛调养,耳朵旁传来孙业尤的话语,“昨晚那个鹰眼海盗,我忽然想起是谁了。” 暗凯眼皮轻轻动了动,示意自己正在听。 孙业尤接着说道,“以前的寒党七刹之一,“海枭”岩寻途。我是说这名字咋那么熟悉,一想到我们昨夜居然还在他面前舞刀弄枪,我的背就会不停地冒冷汗。” 孙业尤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关于寒党秘史,我在寒党工作多年,我可听说了,三十年前寒党式微,武林各派合力派高手前来剿党时,是海枭一人守在山门上,仅用一把鲸落刀便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肝胆俱裂,几十年间再也不敢来犯,可见此人有多厉害。” “可就这样如此厉害的人物,居然在昨晚就死去了,还是被寒党自己人杀死的。” 孙业尤感慨道。 “这些都是寒党老人了,寒党内部有些小辈甚至听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号,这很正常。而且,关于寒党内部的秘密,让太多的人知道他们并不是件好事。”暗凯闭着眼睛冷冷说道,“对了,你也别替他可惜,他私自离党后便不再是寒党的人,他是一个叛徒,叛徒都是该死的。” “听说他当年是一个人私自从寒党离职跑了。我的天,连执行部部司这个职务都留不住他。”孙业尤十分不理解,他嘴里说着,“怪物,真的是怪物。要是让我当了部司,统领那么多手下和武林怪才,我岂不是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我要让连天子也忌惮我三分。” “就你这样的想法,所以你这辈子最多便只能当个白叶级执行官当当了。”暗凯戏谑地说道。 “嘿嘿,我也就说说而已,我已经对我这辈子很知足了。”孙业尤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说道,“我可不想被自己人杀死。” 这句略显伤感的话刚说完,海风便呼呼啦啦吹了起来,把帆布吹得鼓鼓囊囊,哗哗作响。 正在这时候,一只海鸥从孙业尤头上飞过,它乘着海风落在了盖着木箱的帆布之上,它伸展自己长长的双翼,像是经历了长久的飞行似的劳累,一双如黑米的眼睛望着脚下的帆布,嘴里发出尖锐又奇怪的鸣叫声。 怪哉,孙业尤心想连这鸟儿都能感受到这鲲骨的不寻常之处吗? 这异常的景象,令敏感的暗凯坐不住了,他开始疑心这鲲骨会和鲲兽一样被突然唤醒,到时候再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先不说他能不能控制事情发展,他却已经禁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和消耗了。 暗凯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想去把那古怪的海鸥赶走,没曾想船身突然剧烈地颤动一下,像是船底触到了礁石似的。 暗凯差点因这晃动狼狈地趔趄一下,他恼怒起来,可抬头看,那只海鸥早已飞走了。同时他的耳边听到了在船舷边的寒党众人惊恐的呼喊声: “那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