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鸦》 正文 第一章:天启永乐 大胤天启年间,京城腹地玄武大街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由北到南,莫不可闻。刹那间,天昏地暗,烈焰吞吐,万室平沉。 巨响声中,有擎天火柱冲霄而起,上顶天暗,下震地裂,暴烈的火浪狂风将方圆五里内房屋尽数摧毁,瓦砾腾空而下,十万间屋,五万多人化为齑粉。车马皆死,石块c木屑c人尸c禽尸如雨点般自天空落下。 《胤史》有云:“天启二年五月戊申,玄武街灾,烟尘蔽空,自昼晦冥,凡四五里;” “从西北起,震撼天地。黑云乘之颠荡,坏民居室数里无存,驴马鸡犬殆尽,断臂折足破头缺鼻者,枕籍于街;” “声震宫阙,古今所未有也。” 其时,大地震动如地龙翻身,朱墙坍塌,木槛c鸳瓦自空中坠下,宫中死伤者无数,其中便包括当今天子的刚满周岁的皇太子秦慈。 灾变尔后,大胤朝野震动,江湖庙堂一片人心惶惶,民怨鼎沸。 不得已,皇帝秦棣亲赴太庙祭拜,并下了一道《罪己诏》以平民怨。 然而,坊间却不知为何,开始流传出一种诛心之说: “当今圣上谋逆篡位c倒行逆施,苍天有眼,不忍见此昏君欺瞒百姓,故夺其子嗣,降此天罚罪之。” 谣言渐起,皇帝勃然大怒,下禁言令,无论平头百姓还是朱紫贵门,胆敢妄议天子家事者格杀勿论;并斥令暗御卫严查谣言源头,查明谣言散布者,诛其九族。 一时之间,暗御卫权势熏天,朝堂人人自危,午门外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时任监察御史的范文范御史不忍见此惨剧,遂当朝谏言圣上“堵不如疏”c“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皇帝闻之,大怒说天子家事,草民议之,成何体统?遂将范御史下狱,变本加厉催使暗御卫火速破案,否则提头来见。 既得皇帝“便宜行事”的明令,暗御卫愈发肆无忌惮,下至江湖名宿上至公卿贵族,纷纷入狱,无人幸免。 乱象渐起。 自“玄武灾变”后,天启连年大灾。 天启三年,向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c“天府之国”的巴蜀大旱。 天启五年,襄州c关中大饥。有夫妻雉经于树及投河者。 天启六年,京师饥,御史龚庆献《饥民图》。 天启七年,赤地千里,父子c夫妻c兄弟相食。 天启七年夏末,有武当道士张北玄出山入京。 道士身高七尺,白眉白发白髯白袍,背项斜悬长剑,胸口纹有太极两仪纹案,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学究天人,所思所言玄而又玄,自称可布施,解决旱灾。 皇帝秦棣自是不信,但也不妨让他一试。 道士布下道坛阵法,画符舞剑,念念有词,一时半刻之后,原本的万里晴空竟然乌云遍布c雷声滚滚,宫中众人愕然望之,只见黑云之中隐见紫电穿梭,有声似吼。 “轰!” 雷霆降下,狂风怒号,暴雨倾盆而出。 众人望着武当道士矫夭如龙c举剑指天的身影,直觉宛如神袛。 天启八年秋,皇帝下旨取缔暗御卫,一般贬为庶民,祸首秋后问斩。 天启十二年,大胤王朝皇帝秦棣拜武当山,尊奉真武大帝,认道教为国教c掌门张北玄为国师,颁布旨意大修武当宫殿。 天启十三年秦棣用来供奉北天玄武大帝的正钦安殿落座紫禁城北。 天启十五年,皇帝改年号为永乐。 武当大兴。 永乐元年。 青城山,上清宫。 上清宫坐落在青城山巅之阳,四周树木高耸环绕,宫殿青琉璃瓦如鱼鳞般铺陈其上,气势森然。层层叠叠的飞檐上几只乌鸦起落,叫声凄厉。 残阳如血,原本森青的宫殿被抹上了一层不祥的赤色,青城派师范总管管昼言在上清宫内三清殿外来回踱步,眉头紧皱,面带忧色。 不久,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从三清殿内走了出来。 管昼言急忙凑上前去,上下打量着男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道凶厉剑痕自右肩划下直抵左腹,皮肉外翻,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边道袍。 一般人受了这等重伤,恐怕早已倒地不起,可这人面色漠然如雪,身姿笔挺如长松,倘若不看他的身上只瞧这脸还以为他安然无恙呢。 管昼言熟稔地递给男人一个酒壶,男人默然接过,惯例似的仰头喝了起来。 管昼言赶忙撕下男人上半身的道袍,倘若此时有旁人在侧,便可看见男人身上经年累月c刀枪剑戟留下的伤痕,纵横交错c盘绕蜿蜒,有如龙蛇。 男人坐下来默默地饮着酒,他禁欲修道,不嗜酒,这酒喝来主要是起麻痹作用的。 管昼言用火炙后的小刀将因血凝结而粘连在他身上的布料连同坏死的血肉一并割掉,再用针线谨慎地缝合伤口,尔后敷上草药,最后用在金创药里浸泡已久的细布一圈一圈地将伤口缠了起来。 他很熟练,因为他做这活已经不止一次了。 待管昼言做好后,夕阳已下,夜幕降临,明月高升,清辉洒地如雪,朦胧了一片灰墙青瓦。 管昼言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男人身边,终于放松似的大舒了一口气。 男人还在默默地饮酒。 管昼言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男人手上的酒壶大口大口地灌了起来。 男人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 管昼言喝完后提着酒壶隐晦地指了指殿里,小声问道:“死了?” 男人点了点头。 管昼言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比之前那口还长,但鉴于里面已然躺下的那人是他和眼前这人的恩师,管昼言微默不语。 男人坐了一会,复又起身,提着之前从殿内带出来的两柄长剑,一步一步地向上清宫外走去。 好几只漆黑的乌鸦在上清宫的飞檐上起起落落,尖利的嗓门疯狂地向着两人叫嚣着。 血流半身的男人看也不看地往飞檐上划了一道。 “砰!砰!砰!” 黑鸦血肉模糊,应声坠地。 男人左手并提赤金双剑,右手抬起,想要推门而出。 但他突然停了下来,细细思索了一会儿后,从破碎的上衣上撕下来一条还算干净的细长青布条,双手绕到脑后认认真真的把披散的长发束了起来,整个人显得精神了不少。 “看起来怎么样?”男人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己一边问道。 “嗯丝毫不像一个即将要当掌门的人,倒像个刚刚拼完命回来的疯子。”管昼言揶揄说道。 “哈哈哈,”男人抚掌笑道,“我就是个使剑的,哪里懂得当什么掌门,以后派里的事还得让你来打理。” “你他妈又想当甩手掌柜!老子才不帮你擦屁股!”管昼言气极。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意思是这个活你接定了,没得商量。但还没等管昼言回骂,他手按在了上清宫的九宫大门上。 管昼言闭上了嘴。 接下来,是决定青城派前途命运的时候了。 男人缓缓地推开沉重的九尺长门,夜晚清新的空气从大门处涌进,冲淡了男人身上的血腥气。 他放眼望去,九十九级台阶和坪上都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他们都穿着青色的道袍c打着灯笼,面色忧然。 上清宫宫门大开,好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自门内走出的男人。 众目睽睽。 男人着剑痕虬结的上半身,先前破开的伤口微微地渗着血,染红了缠身的细布。 他说话,声音平淡而低沉,却传遍了整座青城山。 “自今日始,我为青城掌门。” 上清宫门前,话音刚落,坪上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几人不服,欲要站出,却被同伴拉住了,指着男人手上提着的东西不敢说话。 那几个方才还想乘着男人伤重虚弱站出来驳斥较量一番的家伙一见那“东西”立马噤若寒蝉,畏缩地退了回去。 “那东西”是青城派的“信物”。 传承已有三百余年c世世代代坐镇青城山的圣物—— “雌雄龙虎剑”。 握“雌雄龙虎剑”者即为掌门。 众人一见那剑口吞金藏血c剑锷分别铸有龙首虎口的长短双剑,俯首便拜,口颂—— “拜见掌门!” “拜见掌门!” “拜见掌门!” 呼声由远及近,由山顶传到了山腰,沿路的青城道士纷纷稽首颂道。 自山顶到山脚,声音不停地在山里回响,树欲静而风不止。 清幽的山里,生灵们纷纷望向山巅,偶一点头,似乎是认可了那个说法一般。 男人扫视了一眼山呼海啸的众人,也不言语,提起双剑就走。 “你去做什么?”管昼言见这场面,原本一直在打鼓的心脏安定了下来,在“拜见掌门”的汹涌声浪中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大声问道。 “去拆了祖师殿。” “东青你伤还没好,待会再去也不迟啊!”管昼言吼道。奇怪的是他关心的不是自家祖师殿而是男人的伤势。 “不碍事儿。”方才即位的青城掌门李东青背着管昼言挥了挥虎口崩裂细布粗绑的右手。 下山去了。 永乐元年,青城派何掌门三弟子李东青弑师灭祖,夺得掌门之位,江湖哗然,纷纷痛斥李东青倒行逆施,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然李东青破而后立,举派讨伐当时气焰滔天的魔教众人,孤身闯入魔教山门,一人斩下魔教四百九十七颗人头,其中包括时任魔教教主的时无常与其七大护法,可谓功勋卓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而青城掌门,只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一时之间,巴蜀青城名声大震,隐隐盖过了同在巴蜀的峨眉派和并称剑中双尊的华山派,声势直逼“救世武门”的襄州武当和“天下武宗”的嵩山少林。 “青城剑鬼”的名号也在江湖上不胫而走。 没人敢再提青城掌门弑师之事,一方面是因为青城功大于过,另一方面是因为所有人都怕了那把剑。 那把名为“李东青”的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君子门 君子门是个门派。 虽然这个门派听上去像是个名门正派,但其实不是,它不过是个偷鸡摸狗溜门撬锁的小偷门派。 反正按江湖上门派的划分是无论如何都划不到正派那一边的。 有人说门派之所以取这个堂堂亮亮的名字是因为祖师爷希望自己门下的小贼小盗们多行侠义之事,仗义疏财,不偷穷鬼c寡妇c困难户,专偷有钱人家。 虽然有一点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但君子门的门人也的的确确不曾对平头百姓下过手。 君子门,一开始取的就是“梁上君子”的意思。 有人还说了:“虽然我们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不端也坐不直,但既然承了这个好听的雅号,做事就不能太斩尽杀绝,偷人三分留他七分是为谦逊,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有人接着说,以上行事原则具体操作起来时皆以“黑燕子”李三临场判断为准。 李三是谁?君子门掌门。 这个“有人”又是谁?除了李三这个掉书袋c不要脸又臭显摆的家伙还能有谁? 李三三徒弟张临寒对外人如此说道。 君子门这名字听上去挺大,但门内算上李三拢共也就四个人,李三,李三女儿李二,李三大徒弟邹星幕,还有张临寒。 人数这么少,能偷得了几个钱?张临寒纳闷。 而每当张临寒向自家师父强烈要求队伍扩编c门派多招收几个人时,李三总是敷衍了事,歪理一大堆,诸如—— “‘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的意思是只有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在路上遇到一个诲人不倦c授业传道的名师。所以你师父我不才,只能教三个人。” 孔子他老人家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今日卦象凶险,怕是要马失前蹄,不宜收徒,另择黄道吉日再商此事罢!” 我们哪天不偷东西吃这碗饭卦象不凶险才有鬼了 “像我们这样的‘盗门君子’都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能养活自己已是万幸,怎敢误人子弟拖人下水,此事休要再提!” 拖我下水就没问题是吗 “啊!良辰美景,碧空如洗,宜‘踏早青’(踏早青是小偷内行话,意思是大清早干活),不宜收徒。” 昨天也是这个天气你还能再扯点吗 张临寒日常抓狂。 人少,又不扩招,门派还得保证日常运转,怎么办? 不必凉拌,把事都压一人身上不就完了? 那人是谁?自然是最小的张临寒。 至于原因?很简单: 李三,掌门,臭不要脸,为所欲为所欲为所欲为,干吃饭不干活。 邹星幕,大师兄,气势汹汹,仗着自己是大师兄天天对他呼来喝去的,想让他帮自己干活,还不如想着师父哪天良心发现。 李二,师姐,女的,温柔漂亮,平日里事忙(大多是钱事),还对他贼好,常常做桂花糕给他吃,于情于理他张临寒都不好意思叫自家师姐帮自己干活。 于是所有的洗衣煮饭扫地拖地抹墙抹灰针线活力气活都得让张临寒一人承担。 虽然这些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但你从早做到晚,做了一天做了两天,做了一年做了两年你烦不烦?每天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日子是真无聊,很容易起火气的。所以家庭主妇的更年期总是来的特别快,有家室的男人建议多多善待自己居家的老婆,免得她哪天火气上来了,跟你吵架的时候一巴掌把晾衣杆甩你脸上。 张临寒性子不急,但也受不了这样无休无止的家里蹲生活,他是一个很有悟性的小偷,十二岁就已经可以妙手空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个倒霉师父却硬生生压了他两年,不给他任何出手机会,反而让他负责后勤。 张临寒就这样,被自家师父用水磨工夫磨了整整两年。 要问张临寒这两年的感受是什么?他只会回答一个字。 痒!!! 世间最令人抓狂的感触就是“痒”,正所谓“得到了可能要遭,得不到的反而最好”,张临寒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身为一个“惯犯”久久无法犯案的痛苦。他已经神经质到自己偷自己东西来“解馋”,经常左手把东西放到口袋里然后右手从背面将东西用食中二指夹出可以说是很神经病了。但奇妙的是,他一边琢磨偷盗的法子还一边防自己被偷,这个外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小游戏竟然还让他久未长进的技巧进一步的提高了许多。 这个游戏很无聊,可供张临寒消遣但也有限,很快他就玩腻了这个无聊的小游戏。正当他快要痒到打算拿自家师父试手的时候,某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他那个师父贱兮兮地c偷摸摸地找到正在湖边洗衣服的他,说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什么时候到了?张临寒一边发狠用力地把师父的衣服放在搓衣板上使劲磨蹭一边冷淡地应道。 你出手的时候到了。师父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穿的丝绸袍子被拧着泡在水里跟搓衣板“亲密互动”一边稀罕地说。 “啪!” 张临寒惊愕地松开了手,袍子啪嗒一声落在了水上,顺着水流往湖里漂去。 “我的袍子!”师父惨嚎一声,也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衣服,一个猛子扎到湖里捞去了。 张临寒望着师父在湖里“欢快”的身影,觉得这两年来的不满和郁气尽消,心胸前所未有的透彻爽利。 他指着湖心狼狈吐水的李三哈哈大笑起来,清冽的月色照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欢肆。 少年湖边月下纵声大笑,笑的鱼儿喷吐泡泡纷纷扰扰,笑的鸟儿吱吱喳喳脆声直叫,笑的后来回去给师父揍了个满头包。 但少年不恼,他知道,开心最是紧要。 许多年后,已然不是少年的张临寒背靠着师父李三邋遢的墓碑喝酒寻醉之时,想起这个开心的夜晚依旧嘴角含笑,笑师父聪明过头了,也笑自己太傻,居然没看出来师父是在哄自己开心。 倘若那时他看懂了师父的用意,兴许他也就不会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盗者十戒 盗者十戒: 第一戒:戒骄戒躁。 “盗者若骄,事情必焦;盗者若躁,小命不保;行盗之人,切勿焦躁。” “盗者十戒”,君子门门人行窃必守之信条。 虽然那个无良师父声称这是祖传下来的好东西,但张临寒一边看着李三那张得意的脸一边品味着这话里押的不伦不类的韵,总觉得这厮可信度相当低。 不管盗者十戒到底是祖传还是李三那个王八蛋师父自编的,它终究还是说得有几分道理,张临寒动手时总会严格遵守它。 动手之前戒骄戒躁,所以行动前要先去目标那探个虚实才好。 襄州南阳。 孔老爷的名声在整座南阳城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孔老爷原名孔一己,六十岁以前都在读书,从牙牙学语读到垂垂老朽,从双亲健在读到双亲不在,从妻儿两全读到孑然一身,从小康之家读到漏瓦茅屋,甚么名堂也没读出来。 读了好几十年的圣贤书,写了好几十年的八股文,按理说他应该知识极其渊博了,其实不然,问他农活怎么做,他说“粒粒皆辛苦”,问他饭菜如何炒,他说“君子远庖厨”,问他懂得什么道理不?他说“之乎者也”“懂乎哉?不懂也”。 问他自己老婆孩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气不气?孔一己倒是颓丧了好一会,然后一本正经一字一句地说道:“存天理,灭人欲。” 问他这问题的庄稼汉愣了一会,嘟囔了几句读书读傻了吧,然后拍拍屁股回去做活去了。 六十岁以前的孔一己人见人欺,是南阳城里有名的“开心果”,青皮闲汉看到他总要往他屁股上踹两脚往他身上吐一口浓痰然后对弟兄们炫耀自己踹了读书人的屁股; 就是小孩都能围堵他听他说些诘屈聱牙的“怪话”让自己快活一下,然后每当回家被爹娘斥问为什么今天不上私塾的时候就把孔一己拿出来当挡箭牌让他们无话可说——“孔老头书读得比我多得多哩,还不得睡茅屋?读书有个屁的用处哦”; 在襄水河边洗衣淘米的妇人们见到他总是指指点点,其中就包括孔一己以前的结发妻子,每当她看到自己丈夫在街上晃荡的身影时总是扯着在菜市场吆喝的嗓门死命地嘲弄着他是多么的无能,自己婚前过得是多么的悲惨,孩子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自己之所以抛弃孔一己是为了给自家孩子找个靠得住的父亲,以后能有口热饭吃。 这时候围观的吃瓜群众便向曾经的“孔夫人”投去谅解c同情c可怜的眼光,然后跟着“孔夫人”一起嘲讽孔一己不是男人。 当时还不是孔老爷的孔一己已经五十岁了,尽管在漏雨的茅屋里吹了二十年的冷风,让他的脸皮也变得稍厚,但还是顶不住众人的唇枪舌炮,畏缩地捂脸逃离。 这样的戏码上演了一年有余,后来就没了,一是因为孔一己学乖了,看到结发妻子那张枯黄干瘦的脸掉头就跑,二是南阳城里的每个人都看厌了这个戏码。 南阳城里没有人觉得那个软弱无能c又酸又腐c老朽不堪的孔一己有朝一日真的会金榜题名。 所以当孔一己中举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他们惊叹,他们欢呼,他们遇人便说孔一己中举了孔一己中举了,就好像中举的是他们自己似的。 寒窗苦读数十载,必有金榜题名时。几乎每个人都说自己当初是多么看好孔老爷,自己还去过孔老爷屋里看过呢!那是真的“寒窗”!坐里面一点也不暖和! 与之相反的,曾经的“孔夫人”遭遇就不算太好了。自打孔一己中举的消息传来后,孔夫人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菜市场的菜贩子看到她就跑,宁肯一毫不赚也不敢把菜卖给她。 曾经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嘲讽孔老爷的妇人们纷纷调转头来指着她细细碎碎地说着“怪话”,其实也没说啥,就只是说她“不守妇道”c“始乱终弃”c“水性杨花”罢了。 面色惨白的孔夫人终于受不了了,她独自一人去了孔老爷的府上。 第二天,人们看到孔夫人光着身子跑了出来。 她又哭又笑,也不用手捂着干瘪的身体,拔开又粗又短的腿,绕着南阳城跑了起来。 待跑了整整一圈后,整座南阳城都晓得了曾经的孔夫人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她喜欢光着身子被陌生人看着。 第三天,孔夫人悬梁自尽。 直到她死的时候她还是光着身子的。 我早说那女人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幸好我们的举人老爷够聪明,早早地就跟她离了呢!襄水边的老妪们如是说道。 看到没?谁说读书没用?你看看现在举人老爷有多威风!不好好读书以后也让你光着身子游大街!大人们对孩子们如是说道。 孔老爷站在南阳城的城墙顶上笑着捋捋自己的胡须,说“读书百遍,其益自现”。 坐在对面的闲汉兴致勃勃的吐着唾沫,神采飞扬的讲着孔老爷的发家史,张临寒穿着短衣喝着凉茶听得津津有味。 他无所谓同情或者愤怒这个故事中的任何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身为一个贼,就是要做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多管闲事那是“侠”的范畴。 张临寒不羡慕大侠也永远不想当大侠,他不是郭靖,从来没有为国为民的念头,不管此生发不发达,永远独善其身是他的人生信条,而做好一个合格的飞贼是他现在唯一的目标。 君子门讲“偷三留七”,侠义为贼,行盗有则;张临寒却没这么多无聊的考虑,在他看来,如果他需要,他就会十分乐意全部“拿”走,不论他人死活,并且全无心里障碍。 不得不说,他虽然外表是个开朗无忧的飞贼少年,但骨子里还是冷的,身体里流淌着令人齿寒的c卑鄙的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武当七剑 “孔老爷当上举人做了官后,不仅常常施粥给百姓,还立了好几座私塾呢!”闲汉唾沫横飞,拍拍桌子,敲敲椅子,竖起个大拇指道,“孔老爷是这个!自从他坐镇我们南阳城后,城里小孩读书升学的概率都高了不少!举人老爷还亲自提拔了几位年轻秀才!” “嗯!”张临寒一脸“兴奋”地应了一声。 见少年这幅模样,闲汉好比大热天吃冷饮一般舒坦,聊天就得是这样啊,有人讲,有人听,一个好的听众对喜欢吹牛皮的人来说非常重要。 正当闲汉还想继续侃大山的时候,茶馆外头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么说,那个采花贼真的被你解决了?” “那还用说?本姑娘出马,手到擒来!” “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虽然出手利落一剑刺死了那个采花贼,但却被那人身下的‘小蛇’吓得不敢晚上睡不着觉?” “死胖子!三球儿!你是不是找打!” “嘿嘿,就凭姗姗你这手力的快剑,怕还是刺不穿我的肚皮啊!” “一剑刺不穿便多刺几剑!” “珊姐消消气c消消气” “阳鱼儿你让开!我今天非要拿他的肚皮来试剑!” “街道上莫要打闹,看看,大家都在看你们的笑话呢。” “可是,师兄三球儿他欺负我!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呵呵,那也得等回山里的时候再来出气,届时我再教你几招,保证让你打个爽快。” “真的!?师兄说话算话!” “朗哥我也想学” “都教,都教。” “师兄,不带这样的啊” 烈阳如火的外头走进来五男二女。 他们一走进茶馆,馆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投去了好奇c审视的目光。 其中眼神毒辣的江湖人,自然是识出了几人的身份并惊叹道: “‘武当七剑’!” “什么!?” “‘救世武门’武当派最负盛名的七名年轻弟子!” “他们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被人称作‘武当七剑’的七人面色如常,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备受瞩目的情景。 “武当七剑”?张临寒好奇地望向了那七人。 男子普遍穿着墨黑色的道袍,内衬素色内衫,带着束手和绑腿,携带式样长短不一的剑,或背或提,剑不离身;他们面色红润,双目炯然,比起道士,他们更像习武炼体的武人。 女子穿着打扮则各不相同:先前笑声银铃,扬言要“刺肚皮”的名为“莫姗姗”的少女一身殷红色的劲装,马尾垂肩,盈盈一握的腰上挎着三尺青锋,双目灵动之极,娇俏可人,笑意盈盈; 与她并肩的少女名为“殷秀儿”,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裙,长发披肩,腰佩暗紫色的宝剑,耳垂雪色宝珠,面若桃李,柳眉微蹙,脸上总是带着怯怯的神色显得柔弱非常,让人不自禁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男子中为首者正是身为“武当七剑”之首的“宋朗清”,他浓眉大眼,双目炯炯如火炬,面色沉静,英伟不凡,身姿笔挺如青松,背负古铜铸柄的四尺长剑,尽管长相颇为年轻但那股子老成持重的气质却让他有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气息; 稍稍跟在宋朗清身后半步体型夸张的胖子名为邱逑裘,说他体型夸张是因为他腹鼓如水缸,头大如皮球,双腿和脖子在肚子的遮掩下几乎看不真切,道袍穿在他身上几乎要撑裂,仿佛一个人形大鼎,负于身后的长剑与他庞大的身体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又短又粗的烧火棍,双目细小如鼠,不时地透露出一丝丝精光,大抵便是少女口中的“三球儿”。 而站在胖子身后的是一对面容神似的双胞胎兄弟,站在人群左边的少年“鱼朝阳”神情坚毅,意气风发,热情外向,腰佩赤色长剑,眉心点一朱砂;站在他旁边的“鱼负阴”则清秀可人,神情内敛,刘海遮住双眼,让人看不清眼神,腰佩铜绿色短剑。 张临寒蓦地眼珠子一转,望向了七人中位居最后的一名少年。 前六人各有奇异之处,十分引人注目,与之相比,辍在他们队伍的最后边,那个低着头驼着背的少年显得格外的平平无奇。 他梳着略显凌乱的道髻,穿着宽松的c大了他身子好几号的道袍,双手藏在袖子里,总是低头导致身姿微驼,双目时而空蒙时而浑浊时而神采奕奕时而黯淡无光,背负一把古朴的三尺长剑,剑格上刻有太极两仪图案。 少年的面容既不如他的师兄“宋朗清”一般英伟不凡,也不像“阴鱼”“阳鱼”双胞胎一般坚毅清秀,无论是面容还是气质都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类型。 然而,李三那个无良王八蛋师父说过一句正经话,大隐不过隐于闹市,只有半桶水的家伙才会时时刻刻张牙舞爪,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底细;修为越深厚的人越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息,所谓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张临寒望着少年的时间略长,少年似有所感地抬起低下的头,与他对了一眼。 这一眼,让张临寒险些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他心头大悸,仿佛被某种来自亘古洪荒的猛兽盯上了一般! 他赶忙地下了头,不敢再望向少年。 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浅浅地微笑,露出了两颗晶亮的虎牙。 此时的张临寒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跟他年岁相同的少年将会成为他一生中最为可怕的宿敌。 “小二,上茶。”七人挑了一个远离众人的位置入座后,胖子举起比大多数人大腿都粗的手臂大声呼道。 “得嘞!客官你想要什么茶啊?西湖龙井碧螺春c信阳毛尖铁观音,我们这啊,都有!”店小二赶忙凑到胖子身边哈腰笑道。 “来壶龙井即可。”胖子干脆道。 “得嘞,客官您稍等哈。” “唉,这店真够破的。”莫姗姗用力拍了拍硌得她屁股生疼的粗糙木凳,连声埋怨道。 “哈哈哈,此地虽然也在襄水流经之处,但却极为偏僻,条件有限,莫非你还想跟在家一样坐紫檀木的躺椅么?”邱逑裘哈哈大笑,身上肥肉随着笑声不停地抖动,座下的木凳发出了吱呀的叫声。 “哼,死肥猪,接着笑吧,迟早姑娘我要把你剁了喂狗。”莫姗姗握着腰间的佩剑,冷笑连连。 “哎呦,我好怕怕喔——”邱逑裘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假意畏惧道。 “你!”莫姗姗手中握剑出鞘三寸。 “唉。”宋朗清轻叹一声,显然是拿这一对冤家没辙。 “小珊小珊,莫吵了,我们此行出来可不是游山玩水的,还是讨论一下‘荡魔炼剑’之事吧。”秀气少女殷秀儿怯怯地看了烦恼的宋朗清一眼,然后摇着莫姗姗地胳膊娇声道。 “荡魔炼剑”?张临寒心中一动。 “可不是我想挑事,是三球儿先惹我的。”莫姗姗嘟囔着松剑回鞘。闺蜜都发话了,莫姗姗自然不可能再闹下去,一方面是因为她也不想在外头像个猴子似的太过闹腾,另一方面则是她答应了好友要“帮帮”她呢。 莫姗姗瞥了一眼方正英伟的师兄,撇过头小声说了一句——“呆木头。” “好了,好了,大家先静一会,听我说一句。”宋朗清站了起来,朗声道。 自打先前被吓就一直低头喝茶的张临寒竖起了耳朵,用起师父教他的独家法门(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独家的,总之李三那个无赖说是独家的)——“听风”(无良师父取的这个中二病名字)。 “想必诸位都已从各自的长辈师父那得知了这个七大派每四年举办一次的‘荡魔炼剑’的目的,顾名思义,一是为了扫除天下邪魔歪道,二是想让我们这些年轻弟子好生历练一番,莫要一年到头都窝在山门中闭门造车,纸上谈兵。我以为前辈们的此项举措是极好的,师弟师妹们觉得如何呢?”宋朗清笑容亲和,吐字温和,说话随和,有一种莫名的亲信力,让人不由得信服。 然而,在场的听众却反应寥寥除了殷秀儿以一种仰慕c深信不疑的目光看着他外。 鱼朝阳笑容生硬,只会点头;鱼负阴低头喝茶,连点头都没有;嚇了张临寒一眼的神秘少年垂着脑袋打着瞌睡;邱逑裘倒是热情,宋朗清话音刚落便大力鼓掌,只是望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便是傻子也知道他在敷衍了事。 莫姗姗更是直接把小脑袋搁桌子上,皱着好看的眉头,唉声叹气道:“唉,又来了师兄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啰里啰唆的” 宋朗清完美无瑕的俊脸抽了一抽。 “咳”宋朗清咳嗽几声掩饰尴尬,接着说道,“起初荡魔炼剑主要目的是斩邪除魔和磨练弟子,但随着各大门派的发展衍变,它也成了一次展现各大门派年轻一代底蕴实力的机会,毕竟,对于每一个武宗大派而言,强势的新鲜血液的注入都意味着门派长久的繁荣昌盛。” “师兄说重点”莫姗姗趴在桌子上以一种奄奄一息的可爱语气哀声道。 “咳”宋朗清又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师妹虽然率真可爱,但委实是不怎么懂得人情世故。 他收拾了一下情绪,复又说道,“虽然这次活动声势浩大,但估计没我们什么事,毕竟我们入门时间不长,虽然幸得江湖前辈们的抬举,得了‘武当七剑’这个称号,但终究实力有限,帮不上什么大忙。”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莫姗姗连声哀叹,仿佛被人抽掉了魂似的一下子没了所有的精气神,她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我们出来参加这次大会干嘛?师兄,还不如回山里躺着自在,我有点想吃娘亲做的杨梅碎冰” “”宋朗清不想咳嗽了,碰上这么个师妹,算他倒霉。 “虽然,我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身为武当弟子,自该为宗门尽一份心意。”宋朗清直声道,“‘荡魔炼剑’是以每个宗门内所有参赛弟子击杀的魔头总数多少作为最终考评,辅以魔头实力c名气c击杀难度作为参考。也就是说我们即使只杀一些实力低微c恶名不彰之人也能为武当派增添一丝功绩,更何况我们此行的目标名气奇大。” “师兄,你方才不是说我们实力有限,杀不了什么名气大的邪魔外道么?”鱼朝阳诧异问道,鱼负阴亦点点头。 “是,但是我说的此人情况特殊,他也许杀力不高,但恶名委实极大,单论知名度,恐怕比起当年被青城派的李东青前辈斩掉的魔教教主时无常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宋朗清带着一脸神秘的笑意说道。 “什么!?”邱逑裘惊呼出声。 莫姗姗赶忙爬了起来,她最崇拜的就是当年一人灭魔的李东青前辈。 原本打着瞌睡的神秘少年左眼微抬。 “是谁啊,朗哥?”殷秀儿好奇问道。 “他的名字叫‘李三’,江湖人送外号——‘黑燕子’。” 张临寒猛然一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黑燕子 黑燕子。 一个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号。 有人说他无恶不作,是个恶人。 有人说他侠肝义胆,是个好人。 还有人说他因为自己死了婆娘,所以专门喜欢睡别人婆娘。 “有人”是谁?不知道,反正不是李三。 很多人都说黑燕子,说得像模像样,就好像自己和黑燕子是拜过把的兄弟一样,连他底裤喜欢穿什么色的都知道。 所谓以讹传讹,道听途说,一传十十传百,黑燕子的形象越传越玄乎,从小孩到妇人,从壮汉到老头,猜啥的都有,最后黑燕子干脆地还跟鬼神扯上了关系,说黑燕子之所以出手则必得是因为没人看得见他,所以他偷东西也没人阻止得了。 李三表示,这些人纯属闲得没事到处扯蛋。 李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鬼,他说他只是运气好了一点,身法漂了一点,长相帅了一点,出手快了一点。 张临寒说,吹,你接着给我吹,我信你一句算我输。 李三仰头长叹,唉,高手寂寞啊(注)。 不管这对师徒的无厘头对话,从世人的反应我们可以得知,黑燕子的名号确确实实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混小偷这行的,基本都奉他为长辈c偶像c楷模c巨擘。 而真正使黑燕子名声大震的两次出手,分别是当今皇帝失窃的“玉玺”和正钦安殿前奉送给真武神的“香” 事情发生在永乐三年,皇帝沉迷炼丹长生,终日不理朝政,但一得知这两样东西失踪被窃后却震怒异常,据在场的太监宫女形容——“比唯一的皇子秦慈死去时还要悲伤愤怒”。之后若非国师张北玄“以国为重”极力劝阻,皇帝秦棣险些便要派遣军队捕杀那个不知好歹c胆敢偷到天子头上来的毛贼。 此事之后,神偷“黑燕子”闻名天下,“一人抵一军”c“盗中圣手”的赞誉飞也似的落到了“黑燕子”头上;连三岁小儿都知道有个厉害的小偷偷到皇帝老儿的眼皮子底下去了,旁门左道皆奉“黑燕子”为尊,甚至有人为他/她立了像,日夜参拜,只求学得一两手黑燕子的惊人盗技。 什么,你问为什么东西一丢大家都知道是黑燕子偷的? 很简单,因为李三那个贱人偷完东西后光明正大地把它给卖出去了 李三这贱人的“辉煌”往事暂且不提,且说张临寒偷听到武当众此行“荡魔炼剑”的目标是自己那个无赖师傅后,心中大惊,瞳孔紧缩,气息一时竟然不能平稳。 他们是来抓师父的 门里会不会有危险?要不要回去看看? 任务暂停?可是东西都还没到手,回去不是惹李三笑话么? 笑话个屁!这群武当弟子显然不是好惹的!李三那个贱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偷!哪里打得过这“武当七剑”!到时候人都没了,还有谁来笑话你!? 回去? 留下? 张临寒大脑嗡动,难以抉择。 等等等等,就算我回去了,除了起一个传递消息的作用还能做什么呢?更何况我都能窃听到的消息,李三会不知道?他向来神通广大,消息渠道灵通的很,搞不好在坐的几个茶客中便有他的内线。 而且这几个武当弟子说话声音虽小但也没有刻意提防,怕是打着抛砖引玉的想法,倘若我此时立刻动身离开岂不正中他们下怀? 所以,相信师父,不要去做无谓的事,偷完东西立马跑路就是。 想罢,张临寒回过了神,低头一看,杯中的凉茶都快要被他紧绷的右手握热了。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湖,实在不能怪他反应如此剧烈,千日防贼的人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做贼的人又何尝不是呢?即使心性修为再好,面如平湖,波澜不惊,也难免在内心深处深深地畏惧着“有朝一日,身陷囹圄”的情景。尽管“盗者十戒”中第四戒中强调了——“戒畏”:“盗者若畏,无可盗也,毕生皆为惊弓之鸟也”,但能做到的有几人?当然,做到的人后来都成了不世神偷。 比如李三。 一想到无良师父看到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样可能露出的“嘲讽嘴脸”,张临寒顿时失了所有的畏惧,心神大定。 没错,如果心慌,也不要吃啥药,想想李三那个贱人就对了 张临寒自己被自己乐到,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坐在少年对面蹭凉茶喝的闲汉心想,这少年虽然面善人好,请我喝茶,但看他神情一时悲哀一时恍惚一时喜乐一时傻笑,委实有点胆战心惊,怕不是得了疯病罢?我还是早早喝完这壶茶走人最好。 “如何,师弟?”宋朗清微笑着隔空传音给邱逑裘。 “除了方才有位少年突然笑了一声外,他人并没有什么反应。”邱逑裘拍打着肚皮,笑嘻嘻地看着莫姗姗拿炭笔捉弄睡着的神秘少年。 “你看那少年可有可疑之处?”宋朗清含笑问道。 “并无可疑之处。只是不知为何,坐在他对面的闲汉在听完我们的对话后喝茶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一壶茶已然快要见底了。”邱逑裘传音道。 “喔?”宋朗清抬眼望向了那个闲汉。 就在这时,师妹莫姗姗叉着腰指着宋朗清和三球儿大声问道:“你们在打什么暗号?!为何眉来眼去的!!” 宋朗清被她打断了思考,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家那个古灵精怪的师妹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 而当他刚想解释一番的时候,这调皮师妹又发话了—— “莫非!?师兄你跟三球儿有奸情!?” 莫姗姗煞有其事地说道。 宋朗清满头黑线。 邱逑裘无语地张大了嘴巴。 殷秀儿脸色瞬间惨白,心思敏感的她以为自己最爱的师兄此处的迟疑是默认了。 宋朗清这等人物,岂会看不出殷秀儿这种脸色是为何般?顿时苦笑着解释道:“秀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来只是莫姗姗的一句戏言,宋朗清不理会也就罢了,此处还特意解释,在殷秀儿眼里却成了宋朗清心虚掩饰的最佳佐证。 于是殷秀儿凄凄惨惨戚戚道:“朗哥没事秀儿不在意你喜欢邱师兄” 言罢,竟抽抽噎噎地低声哭了起来。 宋朗清头大如斗。 邱逑裘躺着也中枪,他也委屈啊,但他不方便说话,只好不停喝水。 宋朗清看着身边一脸苦笑地用袍子擦脸上炭笔痕迹的小师弟,再看看一旁捂嘴直笑的顽皮师妹,便是脾气再好也难抑心中火气,沉声道:“莫师妹,回山后自去洗剑池那面壁思过。” “啊?!”莫姗姗哀叹,想向以往一般跟师兄撒个娇求个情,但看到师兄黑沉的脸色,自知这次怕是逃不了了,顿时委屈地坐回原位不敢言语了。 “呼——”教训了这倒霉师妹,宋朗清稍稍出了一口气了,抬头望向方才那个闲汉,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那个少年悠哉悠哉地坐着喝茶,还另叫了一桌饭菜,显然是打算在这解决中饭了。 线索在自己眼皮低下溜走,宋朗清格外的郁闷,倒出一杯凉茶一饮而尽。 然而,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个真正的“线索”就坐在离他不到五步的地方,惬意地啃着鸡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师父在想什么 张临寒出山前。 “去哪偷?” “孔府。” “偷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 “师父,我们说话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吗?” “何为‘套路’?” “就是‘卖关子’的意思。” “原来如此!为师又长了一份见识。” “那么?” “不能。” “” “师父,你真的不担心哪天我会在你最喜欢吃的蟹黄粥里放老鼠药吗?” “吾何惧老鼠药也?!” “你狠。” “好歹多给个提示吧!到底要我偷什么玩意儿啊!!!” “你到了就知道。” “这不是和前面一句话一模一样么?” “非也,有一字之差。” “师父,我想打你。” “徒儿,你不是为师的对手。” “” 话说张临寒在得知武当七剑准备捕杀李三后,虽然决意不回山,但还是飞鸽传书李三告知他这个消息。 以下是这对师徒的书信内容: “师父!武当要派人来杀你啦!快跑啊!” “不急。” “还不急?!你不要命啦!” “不要。” “师父,你没问题吧?你别吓我你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上次我们偷完周大娘家的鸡被大娘追着打的时候你跑得比谁都快。” “不同。” “哪里不同?” “上次心虚理亏,跑的自然要快。” “这次就不心虚了?” “君子立于世,全凭一生浩然正气,气正自然不心虚。” “师父我们是‘梁上君子’,是违法之徒,何来气正之说?” “法不容盗,盗自然不能容法。我等可有横行霸道?可有欺善扬恶?可有助纣为虐?可有取民众一针一线?都没有。所以我等行事,无关法也,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师父,我们不是偷过周大娘的鸡么?” “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为师睡去,在孔家取不回东西莫要回来见我!” “” “看师父这反应,应该是早就知道武当派来人了啊。”张临寒自言自语道。 他摩挲着手中的信鸽,回想着师父的话——“法不容盗,盗自然不能容法。我等可有横行霸道?可有欺善扬恶?可有助纣为虐?可有取民众一针一线?都没有。所以我等行事,无关法也,只求问心无愧即可”。 “师父,‘君子’二字毕竟只是戏称,倘若当真,哪里还做得了小偷啊?再退一步说,即使你问心无愧,却免得不了他人心中有鬼啊。”张临寒轻叹一声,把鸽子放飞了。 不过这也可能是他与自家师父的差距所在——他做事认真一丝不苟,却只是想当一个妙手空空自私自利的神偷;李三干活懒散玩世不恭,却有着一股任侠仗义笑看红尘的豪气。 所以,张临寒只能做一个神偷,而李三,可为侠盗。 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跟师父分道扬镳了张临寒望着那一轮嵌在空中的月轮,出神想道。 “健子?做什么呢?还不跟我一起去端菜?今晚可有大客人,让肖婆婆看到你这副怠慢的呆样非得把你屁股抽开花不可!”一个穿着蓝灰色奴才衣服的少年突然冒出来拍了自己一把说道。 “晓得晓得,我这就去。”张临寒挠头笑道。 张临寒此时也穿着一身奴才的衣服,左襟上绣了一个正楷的“孔”字——他为了探清孔家底细,在演一个“小厮”的角色。 自从几日前与武当众相遇在同福茶馆后,他顿感身上任务沉重许多,便加紧了行盗速度——本来他是想凭借轻功偷偷溜进去的,但看着孔府四周密不透风的守卫和彻夜不熄的火把,他觉得偷溜进去而不被发现还得摸到李三让自己偷的东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孔府如此严密而繁复的守卫也有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让张临寒愈发确定,那个“吃人”(注)的孔老爷心里有鬼。 为了能更进一步的查明南阳城里权势滔天的孔老爷的底细,不得不假扮成一名小厮混进府里,正巧孔府招收奴才,他稍微易容移骨后便被招了进去,还签下了卖身契,名字自然不是他的名字,毕竟他可不想真的卖身给一个臭老头。 至于给人当奴才很丢人这种想法从来没有在他的脑子里停留过一秒。首先,他不会在孔府久待;其次,他也不是“健子”;最后,他这个人其实还是蛮不要脸不要皮的 张临寒紧了紧身上的奴才衣服,卑躬屈膝地进了孔家大厅。 南阳城外,无根山里,君子门内。 李二坐在月明湖边洗着衣服,耳边一绺柳叶一般的发丝轻轻的垂摆。 洗了好一会,虽然她已经很省了,但她和阿爹的衣服比较多,皂角还是快要用完了,李二微微有点苦恼。 忽然脑袋被一块东西砸中。 李二挠了挠头,望着眼前那块东西。 一块全新的c没用过的c皂角。 李二惯例似的抬头望去,果不其然,阿爹悠哉悠哉地躺在头顶地树枝上啃着香梨。 “傻妞,洗衣服皂角都不多带几个,全凭手洗么?”李三咬了一口梨,含糊说道,“你那师弟可比你豪阔多了,每次洗我的衣服恨不得把所有的皂角都抹我衣服上,衣服香的跟倒了一大桶胭脂水粉似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穿出去。” “呼,那是阿爹你老是捉弄他,所以他才拿你衣服泄愤吧。”李二抿嘴一笑。 “呵!师父捉弄徒弟,纯属天经地义。”李三压着蹩脚的韵,摇头晃脑道,“你老爹我当年也被我师父当个皮球似的捉弄来捉弄去,这是我们门派的传统。继承人都得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折磨个好几趟,毕竟‘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阿爹又开始“念经”了李二默默地回头洗衣服去了 “对了,你师兄跑哪去了?”李三把咬完的梨随地一扔,突然问道。 “师兄他下山去了。” “下山去寻他的相好是吧?哼,天天偷完东西在别人床头留朵花的白痴,行盗之时还破绽百出,处处留情,他以为自己是去逛青楼吗?”李三冷笑道。 李二沉默不语。 “‘盗者十戒’第二戒便是‘戒色’——‘盗者若淫,偷香窃玉,必死无葬身之地’,这几天我看这蠢货面无血气,脚步虚浮,怕是早已破了元阳之身,哪天一个脚软估计就要栽在别人手上。”李三摇头道。 “阿爹你为什么不制止他呢?”李二突然问道。 “第一,他不是继承人;第二,你老爹我虽然很闲,但是还没有闲到喜欢去管别人的私事;第三,祖训已经写得够清楚了——‘盗者若淫,必死无葬身之地’,他邹星幕又不是不识字,哪里会看不懂?既然看懂了又不愿遵循,那我又何必去费这口舌?‘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李三摇头晃脑道。 “”李二低头不语,她跟师兄从小一起长大,宛如兄妹,此刻见师兄误入歧途自然难过。 “好了,莫要提那个败坏门风的家伙了,我们来提提你的亲事吧。”李三突然严肃脸地凑到女儿面前来。 “啊啊?”李二愣了一会,而后大羞,恼羞成怒道,“阿爹你乱说什么呢!?” “我没乱说。”李三鲜有的正经道,“你今年十八了,已经是老姑娘了,还不想着找个婆家,难道打算在你老爹我这吃一辈子么?” “我我我”李二从没考虑过这等事情,此刻被李三逼着考虑,顿时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嫁?还是想不到嫁谁?” “女儿不知。” “我给个提议如何,”李三十分正经严肃道,“你觉得你师弟怎样?” “师弟心气极高,将来怕是要远走高飞的,我,我配不上他”李二大羞,转头望向湖水里c柳叶下倒映的一轮清月支支吾吾道,面上的绯色一直蔓延到白皙的脖颈,只觉心乱如麻。 “嗯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看来是没问题。”李三自言自语道。 “阿爹!”李二罕见的露出小女儿的情态,揪着自己父亲地手不放,“你在想什么啊?!师弟年纪尚小,哪里会考虑这种事情,倒是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他啊?!” “呵,他毕竟是我徒弟,人品能力我都信得过,你婚后生活必定幸福美满。更何况届时把你嫁过去他难道还敢向师父我讨要彩礼钱?“李三捂着下巴嘿嘿笑道,“既给女儿找了个好归宿,又一下子省了一大笔嫁妆,好事成双,岂不美哉?” “”李二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师弟这么“痛恨”自己阿爹了。 “诶,二二你拿刀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临 今夜孔府张灯结彩。 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起,亮堂之极;从城西买来的花缎绸铺天盖地地妆点着,仿佛群花盛开,忙碌的下人们在城里东奔西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孔老爷“老当益壮”又娶一房小妾呢。 彩灯虽华,却不显俗气;晚宴虽美,但不露豪奢。 远远地和其他下人一同站在厅堂角落随时听候差遣的张临寒望着那一桌子的菜肴,喉头动个不停,不住地咽着口水: 鱼肉鲜嫩c鱼汤浓白c香气扑鼻的襄水浓鱼汤,色泽金黄c焦香诱人的南阳手撕鸡,外酥里嫩c口齿留香的醉酒烧鹅可谓是琳琅满目,不胜枚举。 可怜张临寒在这世上活了十二年,却从未品尝过此处之美食,以前偷来的钱都老老实实上缴给李三,从来没有想过中饱私囊(奇怪,自己偷的钱为什么要说“中饱私囊”),更别说在外面大手大脚吃喝享受了;早几日在茶馆啃一根卫生堪忧的盐卤鸡腿都幸福得不行,险些流下感动的泪水——由此可见,某位李姓贱人对其弟子的剥削压迫是多么的残酷!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天天吃腌白菜c萝卜干和豆腐乳!这简直是令人发指的恶行! 张临寒苦啊,他望着热气腾腾的晚宴,泪流满面。 旁边一看就是更年期提前的孔家管家肖婆婆瞥见了“健子”“僭越”的举止,面无表情地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一掐。 张临寒咬牙苦忍,负在身后的中指无声地竖起,默默地问候老太婆全家女性祖宗。 孔老爷为“贵人们”的接风绞尽了脑汁,处处体现了心意,生怕哪里不合“贵人们”的喜好。 他闭目养神坐在圆桌的最中间,由于几十年的摧残导致两颊消瘦得就犹如一张薄纸c终日借着烛光月光别人家的光读书的眼框深深地凹陷下去,华发短须被最受宠的小妾如玉梳的极整齐,远远望去,仿佛一具盛装的骷髅。 对,“骷髅”,这就是张临寒看见孔老爷的第一感觉。 孔老爷正对着厅门而坐,枯瘦如柴的手覆在身边小妾的手上轻轻摩挲,如玉一动不动,坐姿端庄,笑颜如花似玉。 张临寒瞥了一眼年龄估计仅比自己大个两三岁的如玉,再看了一眼貌似古板严肃实则荒唐可鄙的孔老头,暗暗地呸了一声。 “贵客到!”门外的小厮尖利地喊道。 “听风”自然而然地开启,那越来越近的贵客们的脚步声大约有七个左右等等七这个数字—— 张临寒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武当七剑! 孔老爷双目倏地睁开,细细地望向逐渐走入厅堂的七人,待看清那些人所穿的道袍后,顿时露出了一副“近乎要感动哭了的表情”——仿佛武当众的莅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他在小妾的搀扶下起身走向“贵客”,两手“颤颤巍巍”地举起细瘦一般的手作揖,抖着破锣般的嗓音颤声道: “下官,孔一己见过诸位武当少侠。” 身为隐性的一城之主,明里的朝廷正官,孔一己,在武当派年轻弟子前自称——“下官”。 “孔县令不必多礼。在下武当弟子宋朗清,身后这几位是同门的师兄妹。” 为首的宋朗清面对老人一副“喜甚幸甚”的反应,淡然一笑,施舍一般地搀扶起快要长揖及地的孔一己,礼数十足地与说话磕碜的老人温声细语地寒暄了几句,然后带着身后的武当众人一并上桌。 众人安静地落座,便是平日里最闹腾的莫姗姗亦是乖巧懂礼,她虽然爱玩,但也知道现在自己代表着武当派,在外人面前万万不可失了礼数。 即使这个外人与她之间的身份好比云泥之别。 但令人尴尬的是,在三球儿坐下之后,他身下的紫楠木四脚椅发出了难堪其重的噪音。 三球儿一脸淡漠,显然是见怪不怪了,倒是孔老爷蓦地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懊悔道:“明知贵客临门,却不备把上好的椅子,孔某实在是不知好歹,该打该打!” 说罢,孔一己往自己那树皮一般的脸上甩了两个清脆的巴掌。 三球儿看着老人家都自扇耳光了,哪里还能怪罪于他?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于是“大度”地说道:“孔县令不必自责,在下早已习惯了,莫说你这普普通通的紫楠木椅,便是山门里的‘铁针椅’都能被我坐出声响来,怪不得你。” “是啊,我每次看三球儿坐那椅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声响’大得很呢!”莫姗姗挺着俏鼻哼了一声,对三球儿做鬼脸。 “哈哈哈!”宋朗清似乎是也记起了师弟那副尴尬的场景,鲜有地大笑起来。 殷秀儿抿嘴轻笑。 鱼朝阳和鱼负阴一左一右,一边拍着师兄的肩膀“安慰”他一边忍笑。 神秘少年低头驼背睡着觉。 餐桌上一片欢腾的气氛。 除了孔老爷,他拘谨地陪着笑容,但丝毫不敢笑出声。 这,也算江湖? “事情就是如此,敢问孔县令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侠们身体力行斩邪除魔理当鼎力支持!更何况此事若成便可为南阳百姓除一大祸害!下官身为本地县令,岂有拒绝之理?更何况武当少侠肯下榻寒舍,已是孔某毕生修来的福分了!下官这就吩咐下人去为诸位少侠安排房间!”孔一己树皮一般地脸挤在一起,笑得好似一朵菊花。 “那就有劳孔县令了。”宋朗清抱拳笑道。 原来,武当众人前来孔府是为了找一个暂住之地,以孔府为大本营,方便搜寻“黑燕子”李三的下落。 “孔某无劳,不过屈指之功罢了,哪里比得上诸位少侠,不顾性命,任侠仗义,为国为民,何其伟大!下官敬诸位一杯!”孔老爷举起酒杯,希冀地望向对面那个谈笑风生的年轻人。 宋朗清却没有举起身前的酒杯,含笑摇头道:“家师有令,武功未成前,禁酒戒色。” “哎哎哎哎!”孔老爷失望地垂下了酒杯,复又举起,自责道,“孔某无知,险些坏了少侠清修,自罚一杯!” 说罢,手臂颤颤巍巍地将酒杯送到唇边,艰难地仰头一点一点地喝完了。 因为“手抖”的缘故,那一杯小酒洒了一大半出来,不过孔老爷长长的袖袍挡着,武当众人根本看不见。 孔老头够鸡贼的啊。张临寒暗暗吃声笑道。 孔一己饮完酒后蓦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后怕一般地哀叹了一声。 宋朗清适时地问了一句:“孔县令何故叹息?” 孔一己起身长揖,懊悔道:“不瞒诸位少侠,下官突然想起一件要紧之事务必告诉各位。” 孔老爷鲜有的严肃认真起来,众人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孔县令请讲。”宋朗清伸手说道。 “让少侠见笑。据贱内所说,寒舍近几日似乎招了邪祟之物。本来我是不甚在意此事的,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一想到诸位少侠暂居鄙舍,便有所顾虑,怕那不干净的东西伤了诸位才俊,故告之。”孔老爷回道。 张临寒明显地注意到孔老头身边的小妾如玉瞳孔紧缩。 “哦?邪祟之物?这倒是颇有意思,还请孔老爷替我等详细讲讲。”宋朗清双目一亮,朗声问道。 “下官其实也不甚了解,还是请贱内给少侠讲讲吧。”孔老头点点头而后推了一把身边的如玉。 如玉有些惶恐地站了起来,她含胸低头,双手不知如何放置,原本摆出的优雅端庄的笑容此时格外的僵硬,她怯怯地望了武当众一眼,不敢言语。 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都集中在这个及笄之年的妇人身上,让她全然不知如何自处。 莫姗姗望着这与她年岁相近却已为人妇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小声鄙夷地说了一句话——“不要脸”。 等了许久,如玉也只是低头,没敢说话。 孔一己微笑着借着袖袍的遮掩把手伸到妇人裙后用他原本“颤颤巍巍”地手狠狠地拧着妇人的大腿,将皮肉掐的血红。 如玉眼框霎时红了起来,咬着唇,快要哭出来似得一点一点地说道:“那是几个星期前开始的罢家里经常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山果鲜花c晨起时常常会寻不见贴身的衣物和值钱首饰c下人们也常说半夜三更之时常常在角落处望见白色的鬼影子闪来闪去,他们每当靠近那白影子的时候总是立刻不省人事直到天明也叫他不起,像是睡死过去似的,醒来后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宋朗清点头应道,而后转头对孔一己说道,“此事的确有几分邪性,但不见得是邪祟做乱。” “哦?那少侠以为” “鬼神再恶也恶不过人心。”宋朗清沉思道,“在下估计县令府邸怕是被某些有心人盯上了,想要凭借鬼神之事让孔府上下人心大乱,如此一来,此人便可混水摸鱼,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张临寒听宋朗清如此说法,顿时陷入了沉思。 先让主人家自乱阵脚,再行方便之事,这种手法好熟悉啊 “不过县令大可不必烦恼,在下与师弟师妹此行既然借住此地,自然不会放任他人胡作非为,倘若那心怀鬼胎之辈胆敢再入孔府一步,在下必然叫他有来无回!”宋朗清起身抱拳朗声道。 “师兄所言在理,倘若我等武当弟子坐镇此处还让那人来去自如岂不堕了我武当派的名声?!”三球儿拍案应道。 鱼朝阳鱼负阴等人点头附和。 “抓鬼啊?!师兄带上我一个!”莫姗姗跳了起来叫道。 神秘少年方醒,只是一口一口的啜饮着鱼汤。 “下官感激不尽!”孔一己“老泪纵横”,鞠躬谢道。 众人坦然地受了这位花甲老人的鞠躬礼。 张临寒注意到呆呆站在一旁的如玉脸色微微泛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头绪 如玉已经不记得晚宴是何时结束的了。 自打老爷说出“邪祟”二字时她便开始心慌意乱了—— 老爷发现了? “他”会不会有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用这个说法。 如玉脸微白想道。 等到“贵客们”入房歇息后,老爷罕见地要求她侍寝,如玉没有拒绝,事实上她现在根本不敢一个人睡,她怕他过来找她,然后一个不慎便落入那些武当派的人手里。 她不想他出事。 年轻如娇嫩花蕊般的身体和衰老如垂朽树皮般的身体交缠扭曲,最后云销雨霁。 如玉眼角含泪,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她等了许久c也盼了许久了,很快就可以不用过这般委曲求全的生活了。他说过会带她走,离开这个抑郁的地方,两个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因为她会洗衣织布而且做的一手好饭菜;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因为他为了她什么苦都肯吃。 怀抱着美好的希望,如玉埋首沉沉睡去。 晚宴之后。 莫姗姗和殷秀儿同住的一间客房。 “秀儿秀儿,你快说说,宋师兄昨晚是如何对你说的?”莫姗姗穿着粉色的亵衣,纤细的曲线彰示着青春的活力,她像个小兽一般地凑到殷秀儿面前,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我要听八卦”五个字。 “嗯呐”殷秀儿坐在床上包着被子,脸色羞红得仿佛一颗圆润的苹果,鲜嫩得能挤出水来;她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齿如编贝,咬着下唇,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如蚊吶一般地低语:“我不好意思说” “快说快说!”莫姗姗假意气道,“想想看,倘若没有前几日我自吃苦头为你制造机会,你们的关系能有如此快速的发展么?我可是你俩的媒人!必须说!不说今晚便不让你睡了!” 原来,前几日在茶馆里,莫姗姗故意编排三球儿和宋朗清便是为了给宋朗清一个机会让他表明对殷秀儿的感觉到底如何,而据与宋朗清同一间房的“探子”鱼朝阳所说——“师兄昨晚半夜三更出去了一趟,然后很快又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很罕见地有点心不在焉”,所以莫姗姗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两人的关系有了极大进展。 “呜呜呜呜”殷秀儿说不出话来,她本也不想对最好的朋友隐瞒,但女儿家天性害羞,支支吾吾本是常态,这又是有关心上人的事情,被莫姗姗一逼,她反而急得想哭。 见来硬的不行,莫姗姗顿时调整了针对殷秀儿的方针——只见她面色绯然,瘪着小嘴,泫然欲泣道,“嘤嘤嘤嘤,我可是为你硬挨了师兄一顿批,回山后还得去洗剑池面壁住个月呢秀儿你却连喜事都不跟我说一说,太伤人心了” 莫姗姗本就天生丽质,平日里多以武人形象示人,故少有女儿家之态;此番由喜转怒,由怒转哀的表情生动无比,灵气十足,倘若让熟悉她的师兄弟见到,定会咋舌惊叹。 殷秀儿秉性纯良,便是莫姗姗的演技再浮夸,她也看不穿——见姗姗落泪,她便急了似的将昨晚的事情如实报来:“我说我说师兄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我说莫要想太多误会了然后然后他” 似是回想起昨晚的羞人事情,殷秀儿声音越来越低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莫姗姗顿时停住了哭泣,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急迫的问道。 “他说师妹我的心思你还不懂么”殷秀儿一点一点地把剩下几个字挤了出来然后害羞地把头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哈哈哈!”莫姗姗像个豪爽大汉般哈哈大笑,一边拍着闺蜜玉色的背脊,一边摇头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师兄那个榆木脑袋居然开窍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此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殷秀儿便是看着那印在门上的剪影也能认出那人来。 “师兄!” 殷秀儿惊了,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方才的话全被门外的师兄听见了,脑子一空,羞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莫师妹,睡了吗?”宋朗清的声音依然平静而稳重,就像他本人。 “没呢,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莫姗姗抬头问道。 “师妹你出来,我跟你细说。” “哦。”莫姗姗下床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殷秀儿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只见月光在两人身上投下的剪影。 宋朗清貌似附耳莫姗姗说了几句,莫姗姗忽的高兴地跳了起来。 没等多久,宋朗清便自行走了,莫姗姗神秘兮兮地走了进来,满脸的笑意,给了自家闺蜜一个熊抱,然后嘿嘿嘿道:“秀儿,你得一个人睡了,我今晚有事。” “啊?”殷秀儿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事?” “不可说,不可说。”莫姗姗老气横秋道,然后蹦跶着离开了房间。 殷秀儿望着闺蜜跳跃的身影,又想起方才师兄过来竟连一丝见见自己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心头微酸,倒在空旷的床上再难睡着了。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 所以半夜起身打算去“偷鸡摸狗”的少年没敢在孔府里拿着火烛。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孔府小厮,而是飞贼。 他打算今晚开始动手。 虽然有点仓促,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武当众人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的本意是在孔府多待一些时日,摸清孔府的大致规划,待东西到手后为之后可能的逃跑设计路线。 但武当七剑暂住孔府,这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花费大量的时间在摸索上,夜半时分偷偷摸摸在主人家东窜西跑的“小厮”被人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尽管不曾真正对过手,张临寒也知道,武当七剑任意一人的武功都远在他之上。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贼”,除了轻功了得之外,自己不会任何武功招式。 因为,李三不曾教也不愿教自己武功。 按他的说法便是:“需要跟人动手的贼不是贼,那是强盗。”“好贼都不用跟人动手,需要跟人动手的贼必然都已经死了。”“用脑子的小偷比不用脑子的小偷活的更久”。 倘若不在意此人说话时那个有伤大雅的挖鼻孔动作,他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总而言之,张临寒过低的武力让他现在基本确定了“谨慎谨慎再谨慎”“杜绝一切武力冲突”的行事原则。 在“摸黑干活”的路上,张临寒一直在思考自己要偷的东西是什么,在哪里。 这听起来挺可笑,盗贼都摸到人家家里了才考虑偷什么。 但没办法,谁叫他有个无良师父呢? 李三说:“到了就知道”偷什么。 张临寒揣摩了这句话许久,然后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什么东西需要“被偷”? 回答:藏起来的东西需要“被偷”。 听起来很不可理喻?但事实确实如此,东西越珍贵,人们便越想独占它,也就越想藏起它。 想想看,皇帝老儿的女人总是藏在深宫里; 家家户户的银票都各有各的藏法,有的挂梁上c有的扔瓦缸c有的放瓷枕c有的埋地里 蟹黄堡的秘方总是咳咳,这个不对,打住。 总之,“只要是藏起来的东西,则必然是有价值的,只要是有价值的东西,小偷就该去偷。” 想通了这一点后,张临寒豁然开朗,向他认为的那个很可能藏了“东西”的地点静悄悄地潜行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藏(上) 张临寒落步无声,从一片阴影穿行到另一片阴影,仿佛鬼魅。 这才是一个潜行者应有的姿态,无声无息,悄然而入,借着阴影遮挡自己的身形;而不是像某个信条游戏一样大咧咧地从正门走进去然后杀光目标和看到自己的所有人虽然张临寒本人很想这么做就是了。 “下次叫师姐帮我在夜行衣上缝个兜帽好了。”张临寒嘟囔道。 少年黑衣蒙面,布料采用了不会反光的黑色粗布,裸露在外的皮肤统统用黑炭的炭灰涂抹,身形提纵如踩云梯,动作矫捷如年幼的虎豹,在房顶c屋檐c梁柱间踏跃,悄无声息。 张临寒使用的轻功乃是君子门特传的步法——“猫步”(祖师爷你们起招式名的时候能走点心吗)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此步法如猫一般灵巧诡秘c动静自如c行路无声(叫无声步都好我强烈要求改名)。 张临寒心里吐槽道。 吐槽归吐槽,张临寒的身手却一点也不含糊,借着屋檐的遮掩,少年双脚猛地发力,从瓦上一跃而起,伴着肃肃猎风,少年一口气越过了两堵高墙! 身形“飞过”高墙后开始缓缓下坠,张临寒猿臂轻舒,双手如铁爪般勾在了突起的房檐之上! 勾住房檐后,少年顺着冲刺的惯性微微前荡卸去指头的力道,而后双手一松,脚尖着地的瞬间立马身形灵巧地向前翻滚再一次地卸力。 整个过程除了落地时如猫坠地般的响声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满分!十分!”少年内心得意洋洋地自我赞美道。 稍稍赞美了一下自己的身手后,张临寒迅速收拾了自得的情绪,毕竟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少年望着高挂着的牌匾,上面两个清逸的大字格外地引人注目—— “雅舍。” 一座素雅安静的古屋。 张临寒之所以觉得孔老头会把东西藏在这个“雅舍”里,一是据他观察孔老头是个生性谨慎之人,他不会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这从他的往年的遭遇和宴会上的表现便可看出来,所以他必然不会把东西托付给被人看管; 二是因为此人已然年老体衰,他不相信别人也很难相信自己,所以他不会把东西随身携带; 三是张临寒发现,这地方是他出入次数最频繁的地方——所谓关心则乱,宝贝藏得再好也没法抵消主人对于丢失它的疑虑,总要每每看上一眼才会安心。 综上所述,张临寒选择了此地,当然倘若在“雅舍”搜寻一晚也不能寻到东西的话他便立刻遁走。 这是一场赌博,好在少年压上的赌注少之又少,没赌中顶多回去挨李三的嘲讽就是了。 张临寒没有在外头多待,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痕迹,确认没有他人到来过之后,便两步并作一步地进去了。 进去之后,少年小心地合上屋门,回身定睛一看,便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原来,“雅舍”便是孔一己读书之地,书柜上摆满了书,墙壁上摆满了书,地上还被一摞一摞的书占着,少年便是腾挪位移都有些困难。 此处虽然远称不上“书山”,但藏书确实数不胜数。 除了藏书外,房间里只留两扇窗户透气张躺椅歇息套茶具和一张案几c还有一副挂在唯一一块空白墙壁上的山水花鸟图。 张临寒虽然不喜欢看些诘屈聱牙的古文,但该读的书他都读过,倘若没有天启年的那场赤地千里的大旱灾,兴许他现在正在家中乖乖地准备科举取仕吧。 少年眼神恍惚,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拂过那些自己曾经挑灯夜读过的古籍,仿佛在抚摸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这种情绪很快便没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他今晚有任务在身。 “来,让我看看,孔老头你到底藏了些什么好东西”张临寒恶狠狠地奸笑,开始观察四周不同寻常之处。 “嗯黄花梨的躺椅龙头窑的青花瓷杯还真是有够‘雅’的啊。拿出去应该能卖不少钱了” 话虽如此,张临寒在瞥了一眼杯子和椅子后却再也没看一眼。 “画倒是平平无奇寻常的山水花鸟图。” “书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有好些典藏古籍,但也没‘藏’起来,不值得偷吧”少年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望向这满房间的书,脸色一白地想道,“难道是藏木于林的伎俩?要偷的‘东西’夹在书里?这得寻到什么时候啊” 张临寒站在原地呆呆地想了半天,靠近那些书架上的典籍,发现上面落满了灰尘。 “呵呵,”张临寒摇头笑道,“老头是假读书吧上面这么多灰尘,怕是每次来这都是来喝茶的” 少年无心之语,却隐隐道出了孔一己的心思,孔老爷自从科举中第后便再也没读过书,倒不是他不想读,只是不知为何始终读不进去了,望着那些熟悉的“之乎者也”总觉得都没有自己的“黄金屋”和屋里的小妾“如玉”有意思。 张临寒环顾了四周的书架,发现上面的书大都落满了堆积已久的灰尘,心里顿时纳闷:不对啊,如果老头真的把东西藏在书里每天过来看一眼的话,应该至少会有一本书没有灰尘才对难道我猜错了?孔老头每天过来这地只是为了喝茶赏画“附庸风雅”? 等等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少年突然把握住了一丝灵感。 “附庸风雅附庸风雅”张临寒喃喃着,不停的揣摩着这个词。 蓦然间,张临寒望向了原先被自己轻易忽视的“东西”—— 那张平平无奇的画。 张临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画前,嘴里自言自语道;“倘若真是为了附庸风雅,那这幅画便显得格格不入。因为它实在太俗了。孔一己不差钱,他既然买得起黄花梨的椅子和龙头窑的瓷器,又怎会不舍得钱去买一副名画来装点他的‘雅舍’?之所以不愿意购置一副名画恐怕是因为他不希望别人过分关注此处!” “而一副寻常无奇的画就能达到目的,大多数人也只会望一眼便不再理会。” “所以,画后必定有鬼!” 少年一把掀开长画,希望如电影里演的一般,能在画的后面发现一个暗格之类的物事,可现实却啪啪打了他的脸,画后只是一堵白墙,什么都没有。 张临寒脸色变得比墙还白。 他失落地蹲坐在地上,也不顾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了。 “难道我的推理有问题?”少年单手支着脑袋苦恼,“不对啊,我没想错啊,这幅画是很‘怪’啊?” “难道‘东西’藏在画里?” 少年手把画放腿上平铺开来,手指一点一点地摩挲摸索起来—— “纸张只是很寻常的宣纸画纸没有夹层墨估计是巴蜀的松定墨不存在什么浇水现真迹之类的” “画工真的算不上好。还是说这是一幅‘藏宝图’?”少年把画颠来倒去地反复看,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孔老头你他娘的可以啊!挺会藏东西啊!”跟这画折腾了半天也没折腾出什么名堂的张临寒难得地火气上涌,开始骂娘。 说着说着,气头愈发上涨,少年竟然一把把画摔在了地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 少年愣住了。 画掷地有声。 声里还有声。 就好像把装着石头的罐子扔到地上的声音一样。 罐子掉地上有声音,石头在罐子里掉到了地上也有声音。 但后面这声音极小,倘若不是少年双耳“听风”,怕是直接忽略了去。 画里是不可能有东西的藏东西的地方只有张临寒望向了画轴之处。 他拾起画轴,到处摸索,果然在尾端发现了一个盖口的痕迹。 张临寒旋开盖口,眯着眼睛往轴里看,笑眯眯道: “终c于c找c到c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藏(中) 一轮清月高悬如镜。 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其实不仅是杀人,干别的见不得人的事往往也需要天黑月黯。 但“白鹞子”不同,他才不管月黑不黑,天亮不亮,无拘无束c自由自在地做任何想做之事便是他习武的初衷。 更何况他和某些临至夜深便偷鸡摸狗的黑衣家伙不一样,他总是着一身雪白长衣,配上那俊俏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潇洒帅气c风流倜傥c清逸似仙。 按理说“白鹞子”如此高调的行事作风理应早早被抓,但好在此人轻功极其了得,飞檐走壁c动如脱兔,无愧于他“白鹞子”的称号。 白鹞子高高地站在孔府之外的大槐树上,浓密的绿叶层层叠叠地遮挡了他的身形,他稍稍拨开遮住自己视线的树枝,眺望俯视着孔府。 今日孔府的防守戒备松懈了不少啊只剩下寥寥几个守卫在外面巡夜。白鹞子摸着光洁的下巴想道。 也许是之前与玉儿一同商量的骗人法子奏效了?他们害怕鬼神迷心所以干脆放弃了抵抗? 白鹞子琢磨着。 但没一会,他便放弃了思考,望着深夜里偌大的孔府,他饥渴难耐。 他已经忍了许多天了,他想见他的玉儿,想再次用手抚摸她那青涩又纤细的曲线,疯狂地疼爱她,然后听着她天籁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娇声求饶。 白鹞子曲膝,起步,在树干上冲刺,在快要离开时脚尖轻踩树枝,借着那弯曲的弹力将自己送向高空,他享受地在空中舒展身体,如一只轻盈的白燕子般落向了寂静的孔府。 深夜中的孔府,寂静无声,仿佛野兽张开了捕食的血腥大口。 夜深人静之时,小妾如玉的闺房房门微启。 随着“吱呀”的一声,一个轻盈的黑影悄悄地溜了进来。 他定睛一看,房间的摆设还是一如以前,铜镜c帘幕c梳妆台c卧床。 无论从台上的首饰还是卧床上的昂贵丝绸都可以看出,孔老爷的确极其宠爱这个小妾。 卧床上传来可爱的呼吸声,就像某种入眠的小兽一般。 少女蒙着头睡觉,单薄如纸的春毯盖在少女身上,显现出娇美诱人的曲线。 白鹞子望向床榻上的“玉儿”,咽了咽口水,乖乖,几日不见,玉儿发育的更好了。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熟睡中的少女,待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侧时,便想给她个“惊喜”。 白鹞子双手一抄,便要去抱住那朝思暮想的娇躯—— 突然—— 一道快若流星的三尺寒光乍现! 白鹞子面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那一瞬之间,他已来不及做任何防守的动作,只见他猛然偏头,三尺青锋从他耳边极险地擦了过去! 饶是白鹞子反应机敏,动作迅速,躲过了剑锋,但却依然被那凌厉的剑气伤到,右鬓被整个削秃,凌厉的剑气险些将他的右耳整只割下! 白鹞子捂着右耳惊慌失措地望向了持剑人——一个身姿姣美c容貌更甚玉儿的英气少女,身穿殷红色劲装c右手握持一把寒光冽冽的“斩梅剑”,剑刃滴血。 正是她方才“藏”在被窝里,白鹞子才误以为是“玉儿”。 莫姗姗望着这个骇然无助的采花贼,蓦地展颜一笑,整个昏暗的房间仿佛都被点亮了。 少女花容天姿,笑靥如妖似仙,手持樱红长剑,这等如画美景顿时勾去了白鹞子的三魂七魄,让他呆愣了一会儿,连自己方前的危险处境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嚓!” 少女见他发呆,也毫不留情,胸脯微微起伏,随着吸进体内的一口长气吞吐,素手握剑往前疾突! 握剑剑柄微抖,剑身随之而颤,递过去的剑尖既迅疾如风又飘忽不定! 剑意与之前的凌厉完全不同,极诡极毒,仿佛长蛇吐信! 武当·四象·玄武剑·蛇首刺! 白鹞子虽然习武,却不曾真正跟人对过招,以往遇到追击之人往往都靠轻功甩开溜走,哪里会遇到如此凶险的境地!?更别说与武宗大派的门下弟子较量了,眼看少女这一剑诡秘异常c毒辣凶险,根本无法兴起防守针对的念头,足上脚步不停之时微微缩腹,躲开这阴险的一刺。 然而,此处毕竟是房屋内,空间狭小,不可能给人太多腾挪转移的境地,白鹞子虽身法了得,但大多得是在空旷之处施展,他这一退倒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身后已然只剩下一个人的身位,然而正是这一片狭窄的阴影中突兀地冒出短发少年和一把铜绿短剑! 白鹞子骇然,最擅长听声辨位的他先前进来时竟然没有发现此处这个少年的存在! 鱼负阴双手握持短剑,其剑与一般求险求快求阴的短剑剑法不同,其剑极稳,渊渟岳峙,便等着白鹞子自己撞上剑来。 前狼后虎,白鹞子眼看便要丧命于此! 危急关头,他脑海里灵光一现,强行抑制住后退“撞剑”的势头,左脚猛然点地,整个人向房梁上飞去! 只要上了房梁便有机会逃离此地!白鹞子咬牙想道。 然而,他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莫姗姗右手正握长剑,左手反握剑柄,深深吸气之后,一口极其暴烈的啸声有如汹涌火焰c从她那纤细白皙的喉咙中冲出,还在半空中的白鹞子顿时耳鸣眼花,脑壳巨震,身子僵硬。 鱼负阴在莫姗姗吸气之时便立刻捂住了耳朵。 武当·四象·朱雀剑·离火啸! 趁着白鹞子身躯僵硬难以自控之时,莫姗姗踏步上前双手自下而上举剑上撩! 剑身灼烫,剑尖亮如白昼,剑气如火冲霄! 武当·四象·朱雀剑·燎天式! 这惊天一剑,目标却不是白鹞子,而是他身前的——房梁。 想上房梁?我便一剑斩断整个房梁!看你还能往哪跑! 少女嘴角弧度勾起,明媚之极。 房梁被一剑斩断,断裂的截面处留下了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白鹞子面色惨白,他方才中了少女的“离火啸”身子本就不受控制,此刻房梁尽断,又失去了着力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力地下坠。 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断了几根。 还没等他爬将起来,少女便在他的小腹上迅疾地刺了一剑。 就像在刺一头落入陷阱的畜生。 小腹中剑的白鹞子望着少女仍旧如花的冷漠笑靥和丝毫没有抖动的平稳右手,只觉得她有如蛇蝎。 他急忙后退,内力逼出体内长剑后用手按住小腹止血,想要动身逃离此处却只觉双腿绵软无力。 原来,方才少女那一剑径直地刺破了他的丹田,如今元气外泄,内力十不存一,别说施展轻功逃遁了,便是走几步都格外困难。 但他不甘心,他是白鹞子,他从来没有失过手,他不想栽在这种地方,他艰难地移动身体走向唯一可供离开的屋门,仿佛那里还有一线生机。 少女歪着头看着白鹞子躬身曲膝艰难行路的模样,也不阻止他,只觉得“好玩”,答应师兄一起来“抓鬼”真的是对极了。 鱼负阴望着白鹞子挣扎的身影,觉得这人大概是脑子不好使。 从床前到门前的路仿佛极长,白鹞子感觉自己仿佛走了好几年。 血从腹部流下,贯穿伤造成的大量出血让他神志不清,他恍恍惚惚地走到屋门前,方要跨出时却忽的看见一人站在自己身前。 那人身披深色道袍,背负古朴长剑,双手负于身后,身材不甚高大却挺拔如一把出鞘的宝剑,躯体不甚壮硕却仿佛含蓄着惊天伟力,一双粗眉大眼炯炯如火炬,平淡地望着低伏的他。 白鹞子终于绝望了,眼前这人便是他全盛时期都不一定比得过,更何况他此时身受重伤? 白鹞子低头跪倒在门槛前,表示屈服。 宋朗清一掌击打其后颈将他劈晕。 “抓到了!抓到了!” “武当少侠们抓到鬼了!” 奴才们敲锣打鼓,尖利的声音从南院传到北院。 张临寒已然完成了他的任务,本应立刻逃离府邸,但听闻这个消息后也有些好奇那个“白鬼”究竟是何人,便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跟着众人跑到孔府正中的会客厅看看那个所谓的“鬼”。 孔老爷穿着一身丝绸袍子便走了出来,面色淡然仿佛意料之中。 如玉穿着白色亵衣,挽着孔老爷的手臂,面容惨白。 围观的奴才小厮们见到主人来了,赶紧让出一条道路。 如玉仅仅往那人群中心望了一眼,便几乎晕倒——那个浑身湿透被众人吐口水扔石头泄愤的男子可不就是她的爱郎? 白鹞子双手双脚皆被粗绳绑在身后,原本的乌黑长发被人拔得仿佛野草,左鬓光秃十分可笑,以前英俊自信的脸庞此刻尽显潦倒颓唐,潇洒帅气的白衣上沾满了污脏的秽物和满是黑泥的鞋印子,就好像落入乞丐群里的贵公子。 张临寒望着白鹞子那张他讨厌了很多年的熟悉俊脸,吃惊道—— “师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藏(下) 原来,那所谓的“白鬼”便是君子门大师兄c李三徒弟邹星幕。 邹星幕此时人事不省,手脚被缚,哪里还有当初在山门里对他指手画脚的嚣张气焰?倘若不是师兄那张百看百厌的臭脸和一身骚气的白色长衣(做个贼还穿白色真是嫌死得不够快),他还真的无法将眼前这个潦倒颓唐的家伙和印象中那个盛气凌人的师兄联系起来。 然后现在的问题是要救师兄吗?如果要救怎么救? 张临寒面无表情地望着人群中惨遭“唾面”的邹星幕。 救他作什么?他除了顶了一个大师兄的名头还做了什么事吗?对我来说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吧?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师兄,就这样看着他被人凌辱,你的内心不会不安吗? 不会,甚至有点小开心。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倘若日后师父知道你对同门见死不救,他会如何看你?你的师姐会如何看你? 的确,这句话说得有点道理。 张临寒从“思维自辩”中回过神来,没错,他可以不在意他的大师兄,但他却不得不在意他师父和师姐的看法。 师父,师姐,是他八岁后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不想失去他们,也不可以失去他们。 失去了师父李三和师姐李二,张临寒这个“人”将不成“人形”。 简单的说,他会“发疯”。 花了四年时间建立的“张临寒”这个“人形”会不复存在,他会再次回到八岁时那个独自一人c对其他人的生命都无所谓c对整个世界都无所谓的一个状态。 那将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孔老爷松开小妾如玉的手跟抓到“白鬼”的武当众鞠躬致谢,身子“颤颤巍巍”,干皱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致谢起来:“少侠们不辞辛劳为下官灭一心头大患!下官感激涕零c铭感五内!不知该如何报答啊啊!” “县令免礼,我与师弟妹们暂住孔府,为县令排忧解难自是应该,更何况这不过小事一件罢了。”宋朗清微笑说道,却没有半点搀扶孔一己起来的意思。 “对于少侠而言自然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对于下官而言却是心腹之患!”孔一己郑重说道,“此番大患为少侠们所解,在下定要好生报答,否则此事传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孔县令粗鄙无知不懂礼数么?!” “那便随县令喜欢了。”宋朗清摇头笑笑,然后指着白鹞子邹星幕说道,“孔县令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以下官之观点”孔一己眯起来的小眼睛寒光毕露,“自然是直接杀掉为民除害了。” “不要!”白鹞子突然醒觉,原来他之前都在装昏,他惊恐的说道,“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杀我!” “呵呵呵呵”孔一己冷笑不语。 “你不可以杀我!你没有证据!”邹星幕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叫道,“官差抓人得讲究证据!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抓我!” 宋朗清轻叹口气,不忍直视。 张临寒心里直骂师兄简直草包,你人就在他手上,还要什么证据? “倘若真如你所说”孔一己眯眼笑道,“你从未为非作歹,那又如何解释你深夜闯我府邸的事情呢?” 夜闯民宅本身就是小可囚禁大可斩首的罪过,更何况闯的是官老爷的宅邸? “我”邹星幕词穷,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此刻身处此处。 “倘若你说不出缘由” “我我不过是想借个宿罢了!”邹星幕急忙道。 “哈哈哈哈哈!”孔一己摇头直笑,他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上一次他如此快活还是占了年仅十三的玉儿身子的时候。 他快活够了,便不打算留这人性命。 “来人啊” “老爷!求求你不要杀他!” 一个娇弱的身影站了出来。 她挡在邹星幕的身前,张开双臂,就像要护住孩子的母亲。 玉儿,站在了两个男人中间。 她双腿分立,双臂展开,既不含胸也不低头,一双清澈的c害怕的但又坚强的眼睛直视着她的老爷c主人c统治者;她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粗鲁”的站姿护着身后的邹星幕,与宴席上那个端庄优雅的少妇完全不同,反倒像是个“粗鄙不堪”“不懂礼节”的农妇。 其实她本来就是农妇的女儿。 她是老爷买来的,当然不是强买强卖,她那贫寒的父母卖她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她卖了很多钱。 她一点也不懂诗词歌赋c琴棋书画c三从四德,之所以能端出一副优雅端庄c有礼有节的模样全赖孔一己日复一日的“要求”。 玉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冲出来了,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死。 即使他现在很丑c很蠢c很难看点也不潇洒帅气,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死。 我们说好,要一起逃离这个地方,找一块田地,我为你洗衣织布c养儿育女,你为我耕地锄田c养家糊口。我们一起过日子,无论生活艰辛与否,我们不离不弃。 这一刻,少女无畏无惧。 宋朗清抬头认真看了少女一两眼。 莫姗姗收起了那份鄙夷,眉头舒展,对着少女点了点头。 鱼负阴摇头不语。 张临寒轻叹一口气。 孔一己面色像是僵住了一般,苍老的胡须颤抖着,那双浑浊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曾经属于他的“东西”,没多久,他发出一声狭长的c意义不明的呜咽,就像某种垂死的动物发出的嚎叫。 “老爷”玉儿同情地望着垂朽的老人。 “贱人!”孔一己反身一个利落的巴掌,直接将如玉打翻在地,如玉娇小的脸庞迅速地红肿起来。 孔一己暴怒地趴伏在如玉的身上,一边撕破她仅剩的亵衣一边掐着她的喉咙,苍老的手十分有力,与之前那副“帕金森病人”模样的自己判若两人。 “县令你冷静一点”宋朗清虽然不在意少女死活,但也不想看到如此无礼景象,但孔一己已然“失控”,遭到背叛的痛苦让他失去理智,其他人的话一概听不进去,便是之前对武当派的恐惧都放下了。 老人在邹星幕面前撕碎如玉的衣服,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身体,双手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又掐又捏,厉声道:“你也看不起我你和她一样你也看不起我我叫你看不起我!” 此时,孔一己自然早就忘记了那五十年圣贤书对他的教诲,至于什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c“孝c悌c忠c信c礼c义c廉c耻”c“君子见恶思诟嗜欲思耻忿怒思患”c“三德三畏五耻九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孔一己仿佛一只“强壮”的雄兽在另一只弱小的雄兽面前强占他的配偶。 他现在连衣冠禽兽都称不上,因为他衣冠都不整。 如玉尖声哭喊,但无济于事。 邹星幕恐惧地闭上了眼睛。 宋朗清皱了皱眉头,很是不喜,但鉴于之前的事情此刻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莫姗姗面容都冷了几分,手已然握住了剑柄。 待到孔一己脱下裤子露出那条细虫子一般的东西后,莫姗姗英气的眉头紧锁,双目森冷如严冬,剑出如电,在孔一己颤抖着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剑把他那玩意斩了下来。 孔一己愣了半天,低头呆呆地看着身下的条状物,它很熟悉,因为它陪了他好几十年了。 鲜血如注。 孔一己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宋朗清不悦地望了师妹一眼,似乎是指责她行事过于鲁莽,但莫姗姗却鲜有地没理会自家师兄,依旧冷冷地看着孔一己,甩干剑上的脏血,显然是想直接砍了这个畜生。 宋朗清无奈地轻叹一声,走到孔县令身边蹲下来如故交好友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现在冷静一点了没有?” 孔一己恐惧地望着宋朗清,仿佛见到什么牛鬼蛇神。 “孔县令,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先处决了这个恶贼,将他枭首。然后你再把你的内人带回去继续你未完的事情如何?”宋朗清和声道。 孔一己死命地点头,他也只能点头了,否则自己的小命恐怕也难保。 莫姗姗眉头一皱,但先前已经忤逆了师兄一次,她不好再说话。 张临寒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枭首”是什么意思——“斩头而悬挂木上”。 白鹞子双目圆睁,惊恐大叫:“不要!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无休止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就好像临死前的家禽,只会发出反复的令人烦躁的叫声。 宋朗清皱眉不语,显然是烦了。 “好,既然县令同意先斩后奏了,那我们快点结束这件无聊透顶的事吧。”宋朗清深吸一口气,摇头说道“负阴,你来吧,动作麻利点,不要溅太多血出来。” 鱼负阴沉默点头。 他反手抽出插在腰间的那柄铜绿短剑,倏地一声,左手捏住邹星幕纤长的喉咙,右手横剑于他的颈间。 就好像在杀鸡杀鸭。 “求求你别杀他”如玉吃力地撑着身体地伤势,用一只手揪着鱼负阴的裤腿,哭喊着,就好像饥渴之人在呼唤上天降下雨水的恩赐。 鱼负阴不为所动,瘦小的身躯不动如钟,右手缓缓挪移,寻找最好的下手位置,至利的剑锋已然在邹星幕的喉咙上割出了一道细微的红线。 “不要不要”邹星幕竭尽全力从被死死扼住的咽喉中发声。 张临寒突然心生不妙之感。 就在锋利短剑即将划过之时—— “我知道‘黑燕子’藏在哪!!!” 宋朗清猛然转过身来,背后长剑瞬间出鞘,一剑送出c风驰电掣,直接击飞那把致命短剑! 张临寒杀意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叛徒 张临寒杀了自己大师兄的心都有了! 叛徒! 少年双目森寒地望着那个草包师兄,手里悄悄地攥紧了几颗鸽蛋大的石子。 “飞蝗石”,这是他唯一会的手上功夫,当初李三之所以教他这个只是为了方便在夜深偷盗时隔空打熄火把c或者起“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用声音引走敌人的作用。 张临寒把这个唯一的丢掷功夫磨练了整整四年,手上扔出的石头劲道十足,倘若击中敌人要害如“醒神穴”c“膻中”等位置便可直接致死。 少年悄悄地将身子隐于人群之后,他要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用手中石子打破他那个蠢货师兄的大脑。 人群之中,宋朗清持剑缓缓走向邹星幕。 “你说,你知道黑燕子的藏身之处?”宋朗清俯视着邹星幕轻声问道。 “是是。”邹星幕后怕地摸着喉咙间的红色细线,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为何要信你?”宋朗清平静问道。 “我是黑燕子的大徒弟。”邹星幕死里逃生,无力地软瘫在地上,几乎有问必答。 “原来如此”宋朗清喃喃道,“你叫白鹞子,他叫黑燕子,这称号还真是取得有意思啊” 宋朗清摇头哂笑。 “那么,告诉我他的地方,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宋朗清平声说道。 “”邹星幕垂下脑袋,长发掩映下的眼珠子蓦地一转,突兀说道:“我不说。” “嗯?”宋朗清眉头微皱,长剑微起。 “倘若我现在便把黑燕子的藏身之处告诉你等,你们肯定会立刻杀我灭口。”邹星幕狡黠地说道,“你教我如何说得出口?” 邹星幕不笨,他之前只是被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脑,他早该想到这群身穿道袍的牛鼻子是前来此地“荡魔炼剑”的武当弟子,他还知道对于这群表面上“一派正气”事实上“嗜血残酷”的正道弟子来说什么“东西”最有吸引力,所以,邹星幕才会在临死那一刻说出自己师父的名字。 毕竟,名声响彻大江南北的盗贼黑燕子的人头远比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要“有价值”的多。 “哼,你说不说都得死。”莫姗姗冷哼道。 “那你们还是一剑砍死我好了。”邹星幕双眼一翻,仰天躺倒。 “你以为我不敢吗?”莫姗姗冷笑道,说着腰间三尺剑出鞘三寸,寒光冷冽。 “”横躺地上的邹星幕冷汗直流,生怕她真的一剑砍下。 宋朗清举起手示意师妹勿动。 莫姗姗哼了一声,收剑回鞘。 “你待如何?”宋朗清长剑垂下,平淡问道。 邹星幕坐起身来,大概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武当众中话语权最大之人。 邹星幕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后复又拜倒,以头抢地,清声求道:“请让我加入武当派!” 众人惊呆了,没人能想到这么一个先前还在叫死叫冤的飞贼居然会有胆量要求加入如今隐隐位居正道之首的武当派。 邹星幕如此做派实有原因的。原因其一,自己生死全在武当众一念之间,逃跑是不可能逃跑的,且不说自己与这群武人之间巨大的武功差距,便是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容多动。 所以,“无法杀贼便落草为寇”,成为武当派这个庞然大物的一份子,不仅可以存活下来,还能修习更加高强的武功。 原因其二,邹星幕不想做一辈子的贼。他天资聪颖,野心勃勃,师父教的武功他总是一点即通学就会,倘若不是师父瞎眼偏薄,立那个愚笨师弟为继承人而不肯将衣钵传给自己,他邹星幕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番境地?! 死老头,倘若你早日传我精深武学,我今日便不会被抓!更不会背叛于你!这全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我!! 邹星幕低下的面目狰狞凶狠,怨毒地想道。 “你想入我武当?”宋朗清皱眉问道。 “是!还请师兄应允!”跪倒俯首的邹星幕诚恳说道。 “啊呸!谁是你师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莫姗姗秀眉扬起,指着邹星幕的鼻子骂道。 宋朗清举起手示意师妹勿言。 莫姗姗不说话了,狠狠地瞪了邹星幕一眼。 “你过来。”宋朗清弯了弯手。 邹星幕迟疑了一会儿,毕竟他先前是见过宋朗清的恐怖实力的,如今竟然叫他主动靠近那头人形凶兽,他浑身都颇有些寒意。 但是,现在还有他选择的份么? 邹星幕咬牙靠近宋朗清,他连起身都不敢,就干脆用双膝在地上摩擦着行走,就像软骨的蛇。 宋朗清五指张开,抓住了邹星幕的天灵盖。 倘若他现在起意杀人,须臾便可抓碎邹星幕的脑袋。 邹星幕紧张地闭上了眼,他害怕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会像个破碎的西瓜一样汁水四溅。 一道灼热的内力从天灵盖灌入邹星幕的体内,仿佛被滚烫的开水浇灌一般,邹星幕强忍着挣扎反抗的冲动,任凭那股阳刚的内力自上而下的冲刷他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丹田之处。 许久之后,头顶传来宋朗清的疑问:“你是天生寒脉?” 邹星幕不敢说话,他不知道什么是“天生寒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朗清。 “没错。的确是“天生寒脉”。”宋朗清自问自答道,而后收回了那股灼热内力。 “呼”邹星幕长呼一口气,经由那股内力贯通全身后,他竟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无比,便是腹部的伤势都好转了几分。 宋朗清遥遥地望着邹星幕,目光深邃。 居然真的是“天生寒脉”这难道是真武神的指示?明明之前寻遍天下也找不到的稀罕体质就让我在这个穷乡僻壤找到了? 只是此人虽然天资不凡,颇有几分机智头脑,但心性实在是太过糟糕 不管了,周师妹的病情等不得,便是性情再差也得收下了 “你叫什么?”宋朗清轻声问道。 “”邹星幕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紧张说道,“小子名叫邹星幕。” “好,邹师弟,你入门之事,我便允了。不过我只是代师收徒,你具体的拜师之礼待我等日后回山后再补齐。”宋朗清平静道。 邹星幕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心生震撼,不敢置信。 孔老爷面色霎时白了,难以理解为何先前只是阶下囚的犯人须臾便成了自己不得不仰望的武当弟子。 莫姗姗大声怒道:“师兄你在想什么啊?你当真要收他入门?一个区区飞贼?!” “此事我自有分寸,师妹不必多言。”宋朗清淡淡道。 “哼!”莫姗姗气急了,但她也不敢当众反驳宋朗清,便不停地跺脚撒气。 “多谢师兄!”邹星幕狂喜道,双目精光湛湛,仿佛看到了一条锦绣前程。 然而,被巨大喜悦击中的他没注意到的是,身边的人群靠的愈发的近,人群中一个少年手中摩娑着一颗复仇的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张临寒与莫姗姗 张临寒冷眼旁观。 他当然听到了方才武当派要收邹星幕为徒的事情,但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波澜,更没有因为邹星幕抱上了一条奇粗的大腿而放弃杀他。 在他眼里,邹星幕已然是个死人也必须是个死人。 只有你这个叛徒死了,师父和师姐才会安全。 少年缓缓移动着身形,握住石子的手掌一张一合,放松肌肉,腿部的骨节微微屈起,准备一击过后不管成功与否立马施展轻功逃走。 少年屈身握石,弓背似狼,静待着最好的那个时机到来。 “多谢师兄!”邹星幕微微躬身,狂喜谢道。 就是现在! 张临寒如猎鹰一般瞳孔紧缩。 邹星幕因为巨大的喜悦而放松了警惕!而那叫宋朗清的男子和莫姗姗的女子都离他足足有五步距离,绝对来不及施救!这一击成功的可能性极大! 少年蹬腿转胯递肩甩肘挥臂翻腕挑指,自下而上的连续动作如同精密的机括齿轮一般紧紧咬合c不停地叠加力道,最后自食中二指处掷出一道足以碎骨穿脑的“飞蝗石”! 其石破风如梭! 出手之后张临寒转身拔腿就跑! 宋朗清一听到空气中乍然响起的破风声瞬息间便拔剑出鞘横剑身前作防守架势,但须臾他便发现那道烈风之声并非冲向自己而是投向了邹星幕! 邹星幕茫然地站在原地,醒神穴被那道呼啸而来的石块带起的劲风吹的隐隐作痛!他已然能感受到死亡将近,但那块致命的石头实在是离他太近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来躲开“飞蝗石”! 然而,邹星幕还是活了下来。 张临寒少算的那个人救下了邹星幕。 “嗡!”鱼负阴横剑不动立在邹星幕身前,飞蝗石仿佛重锤狠狠地撞击在铜绿短剑的剑脊上,发出一声恍若钟鸣的响声! 剑鸣如钟,鱼负阴一动不动。 “追!”眼看新来的师弟安然无恙,宋朗清神色一缓然后瞬间森冷了起来,挥剑喝道。 不用他说,莫姗姗便已经冲在了最前面。 她先前因为师兄执意要收那个飞贼做师弟憋得满肚子的火气,现在正想好好发泄一下呢! 张临寒丹田处的内力漩涡疯狂地运作起来,将内力灌满双腿! 这种内力的使用法极其损耗身体,很容易撑坏双腿处的经脉和血管,但此时逃命方是要紧,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 夜风肃然如刀,少年月下狂奔! “小贼休走!”后方蓦地传来一声娇喝,张临寒背部一阵寒意! 少年心中凛然,左腿猛地向后滑铲,整个身子垂直面向地面倒下,正好躲过一道凌厉剑气! 只见那道剑气划过少年背脊后飞驰而去,在少年身前的垂柳上削出一道裂痕! 张临寒面不改色,其实内心早已掀起了轩然大波,他咬了咬牙,脚步不停,继续逃奔。 “呵!看你能跑到几时!”莫姗姗冷声喝到,一边运起轻功猛追不舍,一边挥斩剑气逼迫张临寒的走位。 然而令莫姗姗奇怪的是,每当她的剑气即将斩落这个小贼时,他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躲开她的攻击,实在躲不开的时候便以一种伤势最小化的方式硬扛下来,确保不会影响自己的逃离速度。 追着追着,人没追到,莫姗姗反倒起了玩兴,她想看看这个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能在她的剑下撑到何时。 少年步伐轻盈如灵猫,少女剑气纵横如英雀。 两人一跑一追,倘若不看那少年身上的斑斑血迹和少女手中寒光冷冽的长剑,倒有点像青梅竹马间的追逐嬉戏呢。 莫姗姗起了玩兴,没有使全力;张临寒却没有在玩,他如今可是“用生命在逃跑”,那种生死一线的紧迫感促使他用尽全力地存活,也让他想出了一条解决身后那个追兵的方法。 “到了!”张临寒抹去嘴角的鲜血,微笑想道。 少年左脚猛一踏步,踩碎三块乌瓦,借力一纵,便跃向了高空! 一瞬之间,少年身姿如燕,仿佛在空中翱翔。 “笨蛋!”莫姗姗娇声斥道,对着空中无处着力的少年便是一记朱色剑气! 张临寒双臂交叉c内力布满手臂举在胸前,想要硬抗这一击! “飒!” 这一剑烈阳般的剑气劈得少年双臂皮开肉绽c灼痛难忍! 然而莫姗姗这一道剑气也确实威力巨大,少年借着剑气的力道瞬间拉远了与莫姗姗的距离! 飞入了孔府的“玉莲湖”之中。 “扑通!”少年落入湖中瞬间潜入下去,不见踪影。 “哼!”莫姗姗从房顶上落了下来,环顾四周。 此处乃是孔府右院里的“玉莲湖”,湖心立有一亭,亭边莲花婷婷,花瓣上一抹粉红如抹胭脂,丛丛莲花簇立便有如一名名抹了胭脂的少女羞红了面孔站在你的身前。 从院子的门口处到湖心亭有一条木排的栈道,莫姗姗落在栈道之上,留神伫立。 忽然,一道石子破风呼啸打向了莫姗姗的后脑勺! 莫姗姗却不急,打算转身将其斩碎。 然而,还未等她解决掉那颗石子时,她的右手方又击来一颗顽石! 须臾后左边又是一颗! 东西南北一共四个方向都扔来了石子,仿佛张临寒有分身之术,可分立四方丢子! 四方风啸声大起! 莫姗姗临危不乱,右手持剑先斩碎离自己最近的一颗石子,而后顺着横斩的势头瞬转劈烂想要击打自己握剑之手的右方石子,接着玉足猛一点地,施展武当“梯云纵”高高跃起,躲掉剩下两颗石子。 然而,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相同”的错误。 空中是无法借力的! 无论轻功如何优秀,没有借力之处便无处施展,身体也只能随着地心引力僵直下坠! 莫姗姗蓦然感到身后一阵湿意。 张临寒先前躲在水里,浑身湿透,此刻见莫姗姗入了自己设计的陷阱,便一跃而起,打算自她身后制服她! 莫姗姗赶忙挥剑刺向后方,但毕竟是反手剑,双眼又难视敌人,所以这一剑被张临寒空手接了下来。 张临寒将莫姗姗握剑的右手锁在身后,右膝抵住她的背部,带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近的少女狠狠地撞向了湖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张临寒与莫姗姗(二) 武功不如人该怎么克敌制胜? 张临寒自小时候知道自己无法从师父那学到任何高深的武学后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师父说过小偷不用打架,但他可没有师父那般好的头脑和轻功,总要想想倘若有朝一日做贼的时候被人抓到不得不打一架时该怎么办。 武人之斗,说到底就是生死之争,就是强弱之分,就是比谁的脸皮更厚,就是比谁的心子更黑,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倘若自己无法变得更强,那就把敌人拉到自己这个档次再来打过。” 张临寒心想。 如何将敌人拉到和自己一个档次? 孙子说,利地便勢,因地制胜 某个著名的偏执狂说过,蠢货会拉低一整条街的智商(好吧跟这个没啥关系)。 早时候张临寒就有了答案:制造各种有利于自己而不利于敌人的条件来削弱对方的战力。 我轻功高于对方,就可以诱导她升上空中, 地心引力对每个人都会有效,便可以利用重力对她造成巨大伤势! 在水中所有人的行动都会不便,将她拉入水下战斗! 定下这三条计策后,张临寒便上演了刚刚的那出“好戏”。 玉莲湖的四周皆被高墙围起,利用石子在高墙上的反弹制造四面埋伏的错觉,等逼迫她升空之后便从湖中跃起,锁其兵刃,迫使她和自己一同摔入湖面! “砰!” 两人一同坠入玉莲湖,压倒片片荷叶,击碎瓣瓣莲花,湖面水花跃起,鱼儿纷扰不安,涟漪扩散不停。 张临寒在入水的瞬间便立刻闭上口目,以免湖水灌入。 待他入湖之后睁眼一看,愣了一会。 因为他发现,莫姗姗竟然一点也不会水。 只见少女入湖之后不停地喝着水,痛苦地想往水上浮去,仿佛忘记了所有武功一般,双手双脚不停地挥舞着,挣扎着,空空耗尽自己的体力。 没多久,少女脸上渐渐显出青紫之色,皱紧的眉头渐渐舒缓,双眼合上,手脚也不再挥动,慢慢慢慢地沉落下去。 张临寒望着少女沉下去的身影,心里虽然有几分惋惜,但也没打算救她,开玩笑,让他去救一个几分钟之前还在对自己喊打喊杀的人? 只有天真到白痴的圣母男主角才会傻乎乎地去救敌人,而且自以为救下了溺水的美少女后,对方会不顾敌我不顾阵营不顾死活地爱上自己,并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己的后宫之一。 武人之间的战斗就是战争,为了成为最后存活的那一个人自然是不择手段,成王败寇,赢家一句定乾坤,输家入坟吃灰尘。 所以,张临寒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他像个游鱼一般向湖上游去,他在月明湖畔待了四年,水性自然很好。 忽然,湖面之上遥遥地传来人声: “师妹!” “莫师姐!” “师兄!师姐会不会去别的地方了?” “不会,先前我确实看到她落入此处。” 张临寒心中一凛,竟然听出了三个人声——宋朗清c邹星幕c鱼负阴。 追兵已至。 怎么办? “师兄,你看,湖面上荷叶有几分残破,还有几朵莲花尽碎。他们定在此处斗过。” “邹师弟所言有理,以你所见,他们此时应该身在何处?” “湖面上无人,恐怕是落湖里去了罢。” “此言有理,”宋朗清沉声吩咐道,“阴鱼儿,劳烦你在岸上等着,我和邹师弟一同入湖罢。” “嗯。”鱼负阴应道,声音些许柔弱。 张临寒眉头微皱,倘若让他们下水寻人,自己怕是插翅也难逃了。 忽然,少年望向了不远处沉落中的少女,灵机一动。 既然他们想找人,那便把人给他们就是了。调虎离山,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自然就不会再有心思寻我。 张临寒轻灵地一个转身,向少女游去。 清月高悬,光洒湖间,少年借着那清辉如鱼一般游向了少女。 悬浮水中的少女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清澈稚美,长发如海藻一般披散开来,微闭双目,嘴唇微启,“睡容”恬静美好,就好像在等人唤醒。 少年靠近了少女之后,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止住了她下坠的趋势;观察少女的瞳孔和面色,发现她已经接近濒死状态,没有氧气,还没等她浮上水面便会直接死去。 很麻烦啊如果送一具尸体上去保不准他们会化悲愤为力量发疯一样地搜寻自己,等抓到后就直接五马分尸什么的 到底还是得救她啊 张临寒心里苦笑,自己先前还嘲讽“救敌之人实乃圣母”,没想到峰回路转,这骂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了。 少年没想多久,握住她的下颔,亲吻她的嘴唇,将自己的氧气度了过去。 许多年后,莫姗姗问张临寒那个时候偷亲自己是什么感觉,张临寒是这么回答的: “首先我不是偷亲,我是在救你。其次你得知道,那个时候你在水下待了很长时间,体温很低,亲起来的感觉不是很好,就跟亲孔庙里的冷猪肉一样。” 此人活该“注孤生”。 不过话虽这么说,度气过去时张临寒心中还是有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很少接触女性,不论以前上学读书做学生还是如今溜门撬锁当小偷,虽然以前上网看电视也看过不少美女(脸上涂了多少脂粉c进行了多少次ps处理暂且不提,至少她们看上去还算对得起自己的眼睛),但隔着屏幕和不隔着屏幕终究是有着天大的不同。 张临寒度完气后打量着这个少女,发现她的确是好看。 不对,是很好看。 还是不对,是非常好看。 “砰!”“砰!” 两声落水,声音分别在湖的东角c西角,其中宋朗清那个方向的水声离自己很近。 张临寒凛然,动作得加快了。 他一只手从莫姗姗背后腋下穿过,将她托起,另一只手拨水,双脚踩水,带着少女一起上浮。 少年游的很急,但十分平稳。因为他需要少女活着,只有她活着并出现在武当众眼前,他才有几分逃生的机会。 不久,莫姗姗在张临寒的托扶下浮出了水面。 少女浮出水面的声音一响起,湖面上便有一道身影破风而来,正是鱼负阴。 “师姐!” “师兄,师姐找到了!”鱼负阴极有特点的柔弱声音传入了水下,张临寒心想难怪这人平常不怎么说话,一个男生声音如此柔性怕是极容易被误以为是兔儿爷。 东角和西角顿时没了水声,显然那两人应该已经上岸。 宋朗清步似疾风,轻功一纵立刻便从玉莲湖的东角赶到了鱼负阴的身旁。 张临寒颇有几分后怕,幸亏他没有在这帮“武当怪物”前自恃轻功,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师妹!莫师妹!” 宋朗清焦急地喊道。 莫姗姗依旧昏迷不醒。 “快!师弟,赶紧把师妹送到秀儿师妹那!” “是!” 湖面上破空之声骤响,激起片片涟漪。 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叶叶残荷,片片碎莲,或浮于水上星星点点,或沉于湖中落入鱼腹。 张临寒等了许久,等到自己这一口气终于憋不下去了,方才慢慢慢慢地浮出水面,饶是如此,他依旧借着残破的荷叶遮掩身形,观察四周无人后才渐渐靠岸。 少年艰难地爬上了栈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巨大的生存压力和生理挑战几乎榨干尽了这具身体,先前一直紧绷着的弦此刻一放松便感觉头痛欲裂,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让他几乎想在这里睡上一觉。 张临寒爬将起来,身体却突然僵硬。 背后微寒。 他当然知道那股寒意是什么——“锋刃的兵寒”。 此时,身后那人传来了他熟悉又陌生的怨毒话语—— “许久不见,我的好c师c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神经病 张临寒双手抬起抱头,示意自己不会轻举妄动。 果然,先前只听到两个人声原来是忽略了他吗方才出湖时没看见他估计是因为他藏在我的视线死角里了吧。 少年低头想道。 邹星幕举着宋朗清暗中递给自己的短剑指着少年的脊背。先前他被少年用石子偷袭时便认出了那是本门“飞蝗石”的手法,随后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出手之人乃是“同门”,而师父师妹又还在山里待着,则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是谁显然不言而喻了。 对付武当的人邹星幕是无能,但对付同门之人他却是极为熟稔,好歹跟那个师弟一起待了四年,虽然不知道他那个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但对他谨慎小心的作风还是颇为了解的。 于是他在上岸后便选了一个偏僻的死角藏了起来静候他的师弟出现。 现在已然得手,邹星幕恨不能立刻一剑宰了这个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好师弟”,但方才宋朗清离开时秘密传音给他叫他捉活口,虽说也可以先杀了张临寒然后推脱说自己手误,可他并不想因为这种小事便惹得将来的大师兄对他心存芥蒂,所以还是忍住了杀掉少年的冲动。 “师弟,湖水好喝吗?”邹星幕提剑走到张临寒身前,微讽问道。 “还行,味道有点像雪碧,透心凉,师兄你要去尝一点吗?”张临寒认真说道。 邹星幕自然不懂得“雪碧”是何物,也不能明白张临寒那种穿越时间空间的幽默感和白烂话,只道少年是在讽刺自己。 他也不生气,冷冷一笑,一剑过去便在张临寒的胸前划了一道喷洒的血线。 鲜血汩汩流出,张临寒捂着伤口摇摇欲坠,但就是不跪倒,仰天躺下,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让他的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的意识里记得的满是邹星幕那一张扭曲英俊的脸上得意之极的笑容。 少年昏死过去。 莫姗姗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自己被黑暗的湖水包围c吞噬。 她不停地下沉c下沉,永无止境的下沉,不知道要坠落到什么地方,湖面上泛泛的波光离自己越来愈远。 她痛苦地挣扎,手脚并舞,想要靠近那仅剩的光源,但无济于事。 她看到了湖底的鱼,它们都死了;她看到了湖底的草,它们都死了。 它们都在欢呼,都在雀跃,都在无声地跳起舞来。 它们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同伴啦。 莫姗姗终于意识到了,无尽的坠落,意味着死亡。 死亡是什么? 是再也没法成为天下第一的女侠,是再也见不到山里的爹娘,是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酸梅碎冰,是孤独一人,是大声呼喊也无人回应,是做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不我不要死 莫姗姗无力地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但掌中总是空空如也。 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莫姗姗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去,能看见那人的轮廓,就是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人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拥抱着她,她甚至能听到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 温暖,有力。 在暗无天日的湖下,她有点眷恋那人的怀抱。 忽然,嘴唇感到一丝丝暖意。 一口温热的气息仿佛长桥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莫姗姗有点羞,因为她居然有点喜欢那道气息; 莫姗姗有点怒,因为她没想到那人居然如此大胆,直接便亲了上来。 羞归羞,怒归怒,莫姗姗终究是舍不得推走他。 他带着她上升,渐渐地碰到了之前用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湖光。 上浮,破水,莫姗姗贪婪地呼吸着久未可得的新鲜空气,想跟身边那人说声谢谢。却发现湖面上空荡荡的一片,只有自己,仿佛那人已然人间蒸发一般。 忽然,天大光,压抑的湖水尽退,黑暗不复存在,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殷秀儿红肿的眼框,显然是哭过了。 “姗姗!”好闺蜜殷秀儿泪落如雨,欣喜地拥抱着自己,莫姗姗想起身反手抱住她却自觉全身无力。 “姗姗你别起身!”秀儿赶忙把她压了回去,关切道,“你如今元气大伤,还是多多歇息罢!” “现在是何时?”莫姗姗头痛欲裂,她在梦里那个冰冷黑暗的湖下待了无数日子,已然分不清年月。 “是巳时,你已经睡了三天了。”殷秀儿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想给莫姗姗点温暖。 “秀儿谁救了我?”莫姗姗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茫然地问道。 “朗哥救的!”秀儿望着好友茫然无措的眼神格外的心疼,轻轻地拥抱她,“别想太多了你在湖中溺水时间过长,心神大伤,安心歇息便好。” “师兄吗”莫姗姗呆呆地望着屋顶,喃喃自语。 回想起自己梦里对那人的依恋,莫姗姗苍白的脸上涌起了一抹红晕。 她虚弱地问道:“师兄现在在哪?” “他在问审那个害你溺水的‘犯人’。”殷秀儿一想到那个“犯人”如今的惨状也不免有几分悸意,但回看平日里活泼灵动的莫姗姗此刻一副茫然无神的虚弱模样,她便觉得再怎么折磨那个该死的小贼也不为过。 孔府,左院,邱逑裘所住的客房。 武当七剑,除了养病的莫师妹和照看她的殷秀儿,尽数到场。 房间正中立着一根石柱,石柱上捆着一个“血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捆缚住了。 邱逑裘手上捏着一把小刀和一把钳子,痛快又怨毒地望着他的“杰作”。 宋朗清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神秘少年靠着房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石柱上的犯人。 鱼朝阳面露愤恨,鱼负阴面沉如水。 邹星幕嘴角上扬,非常愉快。 宋朗清又一次地开眼打量眼前的“血人”。 他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 但他又不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没有哪个十二岁的少年能不吃不喝被严刑拷问了三天三夜后还能保持沉默的。 “如今你脚甲尽去,手甲十去其三,却还是不肯说明你来孔府的用意么?”宋朗清平声道。 原来,少年双手双脚皆被捆在石柱之上,指甲尽去,露出触目惊心的皮肉;身体多处淤血青紫,因为强烈的剧痛而隐隐抽搐;之前被草草包扎的剑伤渗着血,沿着小腹缓缓流下。 站在一旁的邹星幕心里满是扭曲的快意,但同时也暗呼侥幸,还好自己没有负隅顽抗,否则估计下场比起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宋朗清的声音,张临寒微微抬起满是血污的面孔。 鲜血流进双眼,众人望着少年猩红的双目竟也有几分胆寒。 便是宋朗清也多了几分凝重,所谓真火炼真金。越是磨难,越能看出一个人的根骨c性情。 单论意志力,眼前这个少年堪称“可怕”,便是比起武极师弟也毫不逊色。 少年一直抬着头,却一言不发,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武当众。 这个眼神看起来很可怕,但其实他眼睛被血盖住,什么也看不清,脑子里却是在想如何“帅气”地回答宋朗清的问题——是吐痰表示不屑,还是冷哼表示轻佻?或者哈哈大笑故作豪迈状? 有时候张临寒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神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攻心 因为一直想不出要给什么反应比较好,所以他迟疑了好一会,却无意间给了武当众一个“此人宁死不屈,铁骨铮铮,蔚为难得”的印象。 也算歪打正着了。 三球儿等不下去了,他怨毒地叫骂道:“师兄!不用白费口舌了!从他这是得不到什么消息的!还不如早点动手弄死这个肮脏下作的小贼!竟敢伤我莫师妹!我要把他剥皮充草!悬颅城头!” “稍安勿躁,师弟。”宋朗清安抚邱逑裘,对着邹星幕点了点头,示意他去说降。 邹星幕其实心里是不情愿的,因为他想张临寒死,他可不希望出现什么变数,倘若张临寒真的降了该怎么办?他还怎么杀人灭口? 邹星幕移步至少年身前端起一副亲切笑容道:“小寒,好歹我们同门一场,师兄我给你指一条明路罢——只要你说出‘恶贼’黑燕子派你来这的目的,我便会替你向宋师兄求情,求他饶你一条性命。” 张临寒沉默不语。 “还在想什么呢?难道你还想袒护他么?不可能的,宋师兄已与我商议好,明日便要入山讨伐‘黑燕子’,你无论如何都救他不及。” 张临寒还是沉默。 “小寒,你当真不肯说么?倘若你现在投降告饶还会有一线生机,可若是始终执迷不悟那便休怪师兄无情了,此番讨伐必诛李三,你再坚守下去也不过是个给君子门陪葬的下场罢了。更何况李三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如此忠诚!想想看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爬上爬下盗来的钱都去哪了?连一丝一毫的分cd没有!全进了李三的口袋!!凭什么!如此自私自利的畜生!你为他卖命至此,值得吗!??” 邹星幕巧舌如簧,百般劝说,感情饱满,动人至深,说到后面更是面目扭曲,愤恨怨毒,直呼他曾经的师父——“畜生”。 终于,张临寒不再沉默,他抬起头对着宋朗清的方向平静说道: “可以把你家的‘狗’拴起来吗?它好吵。” 话音刚落,便再无声响。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倚着楠木房柱的神秘少年打破死寂放声大笑。 邱逑裘嘻嘻怪笑。 鱼朝阳鱼负阴面色古怪。 宋朗清双眼眯起。 邹星幕面容瞬间赤红,死死地盯着张临寒,双手骨节爆响,几欲杀人。 “你回来吧,邹师弟。”宋朗清眼看邹星幕快到失控的边缘,轻声说道。 邹星幕身子一僵,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笑意如常地抱拳道:“是,师兄。” 一副恭敬如常低眉顺眼的模样,仿佛先前的暴怒都是虚幻。 邱逑裘意味深长地望了邹星幕一眼。 三球儿哪里看不出邹星幕的“小心思”?这番表面上“情真意切”的劝说实际上却是歹毒无比——他不停地强调张临寒不投降的下场是如何凄惨c并且多次辱骂少年尊敬的恩师,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少年心中的愤怒憎恨,断了少年屈服告饶的念头和退路,用言语诛杀这个“眼中钉”c“肉中刺”。这个姓邹的根本就不想让他的师弟活着,连一丝丝表面的希望都给他断掉。 自作聪明的蠢货,真当宋师兄看不出你的意图么?他只是不说罢了,师兄可是最讨厌别人“多事”了。将来入山之后你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喽。邱逑裘望着一旁恭敬神情的邹星幕,心里冷笑连连。 宋朗清蓦地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俯视着少年染血的双眼。 张临寒也知道那人来到自己身前了,不过他眼睛疼,脖子还酸,懒得抬脑袋看他,反正什么也看不见。 宋朗清平静道:“先前之所以屡屡劝说你回头是岸,原因有三。一是因为我等正道弟子不想多造杀孽,能挽回一个是一个;二是因为我见你年纪尚小,不忍让你误入歧途,多行不义;三是因为你天资不凡,我起了惜才之心,想将你与你师兄一并收入武当门下。” 此番话语一出,鱼负阴鱼朝阳面面相觑,似是不明白师兄最近发了什么神经,老是要收一些旁门左道的弟子入武当山门。 神秘少年轻笑一声,显然毫不意外。 邱逑裘不以为然,因为他与师兄相处多年,知道师兄所言非真,不过是在用“计”罢了。 此乃“攻心之计”——先让少年觉得自己并不想真的针对加害于他,让他理解自己的所为,降低他的戒心c削弱他的敌意;而后便抛出一个极为诱人的橄榄枝——“加入武当派”,尤其是后面这根“橄榄枝”,对于天下间所有习武之人简直是莫大的诱惑!能够加入“救世武门”的武当派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殊荣!更何况还有机会参悟到高深的武学典籍,从此修为一日千里,斩奸除恶,扬名天下,迎娶才貌双全的女侠仙子,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在如此光明c美好c远大的前程面前,还有什么痛苦屈辱放不下的?还严守什么劳什子秘密?还做什么狗屁倒灶的小偷? 邱逑裘微笑着望着低头沉默许久的少年,心想果然还是师兄厉害,杀人诛心,此计妙极啊。 然而,邱逑裘看得透的东西,邹星幕却看它不透。 自打宋朗清说出招揽之言时,他的笑意隽永的面容便极为僵硬。 笔挺潇洒的白衣下那颗扭曲的内心疯狂吼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看重他!!!我才是你现在的师弟!你应该多多关注于我才是!!论武功我比他高,论资质我更是胜他百倍!他要一个星期才能学会的武功我一天便能练得炉火纯青!为什么你们都那么看好那个愚笨的蠢货! 邹星幕笑意不减,眼神却嫉恨至狂的望着石柱上的师弟,双手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红色渐渐涂满了掌心。 倘若此时被绑在石柱上的不是张临寒而是他邹星幕,恐怕他早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他背叛师门c残害同门,不就是为了能不再偷鸡摸狗的过日子?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不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享受大派弟子受人仰慕的风光? 然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居然会有人像个傻瓜一样拒绝这份天大的礼物—— 少年做了一个极为放肆的动作: 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张临寒与莫姗姗(三) 这一口带血的痰,断了少年的所有生路。 但张临寒却不后悔,相反的,他很开心—— 他开心地想要手舞足蹈,可惜手足被绑还痛的要死; 他开心地想要给宋朗清一个鄙夷的眼神,可惜他双目被蒙无法视物; 最后他只好开心地问候宋朗清的老妈: “去你妈的!” 这句话仿佛什么也没说,却又囊括尽了张临寒想说的一切——“老子才不想进什么狗屁武当派麻烦你收起那一套惺惺作态的模样我看了不仅想吐痰而且想骂娘”。 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个放肆的少年,真不知道他是真的无畏还是在找死。 神秘少年也惊呆了,然后神采奕奕地望着张临寒。 邱逑裘目瞪口呆,师兄的“攻心之计”被一句市井的粗俗骂话瓦解了。 邹星幕狂喜,因为他知道少年必死无疑。 鱼朝阳鱼负阴转过身去,他们不敢看师兄发怒时的神情。 宋朗清面无表情,不动如松。 须臾,仿佛一阵风吹过他的衣衫,袖袍微摆。 “砰!”少年身后的石柱猛然颤抖,石屑簌簌落下,须臾,终于平静。 如果有人可以绕过少年看到他身后的石柱,便可发现柱上与张临寒小腹处平齐的地方印下了一个“入石三分”的手掌印! 张临寒面色霎白c肌肉一阵抽搐c汗珠滚落如雨c五官拧结在一起,剧痛难耐。 原来,方才宋朗清瞬息间在他的小腹处“印”了一掌,掌力深厚之极,足以在穿透少年的身体后仍然在石柱上留下痕迹! 人体有“三丹田”,上丹田藏神,位于眉心之处; 中丹田蕴意,位于胸前膻中大穴; 下丹田集气,位于脐下三寸之处。 丹田于人体有莫大效用,尤其是下丹田,被称为“命蒂”,倘若毁去,且不说武功如何,便是性命怕是都无法保全。 如今宋朗清那快若无影的一掌印在了张临寒的小腹处,登时便毁了他的下丹田。 武功尽废。 宋朗清淡漠地瞥了少年一眼后便不再关注,临走前对邱逑裘说了一句—— “随你处置。” 邱逑裘点头,而后对着张临寒吃吃怪笑,便好像饿极之人突兀地看到了一盘丰盛的大餐似的。 鱼负阴鱼朝阳不喜血腥,便先走了。 神秘少年深深地望了张临寒一眼,离开了屋子。 邹星幕表面上平静自若,实则狂喜异常,他幸灾乐祸地想道——死老头,如今你得意门生已然被毁,你还能得个善终?! 他想着想着,愈发觉得快意,竟大笑出声。 笑声久久不息。 半夜三更。 月儿高挂,清明如镜。 月光透过窄窄的窗户浅浅地落在了少年鲜血淋漓的脸上。 他垂头不动,有如一个死人。 忽然,“嘎吱”地一声,房门轻轻打开,再轻轻合上,一个娇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她脚步轻盈,身如灵雀,虽然面色微微有点苍白,容光却丝毫不减,反倒增添了一分西子的柔弱可惜之意,令人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她悄悄地走到少年面前,待看到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和满是血污的脸后,不自禁地惊呼一声,然后吓得赶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再发出声响。 她自小在山里长大,心思纯净,虽然习惯了剑口上过活的除恶任侠日子,但也不曾见过如此非人道的行举,于她而言,杀人就是一剑的事,一剑,或斩或刺,杀死敌人即可;哪里还用折腾那么多,至于反复不断地折磨c虐待更是想都没想过。 “你来做什么?” 空寂的房间内霎时响起沙哑的声音。 莫姗姗吓了一跳,以为师兄发现自己了,结果发现原来是身前的少年在说话。 她舒了一口气般地拍了拍自己渐具规模的胸脯,而后歪着头不服气地问道:“你管得着吗?” “”少年半睁的双眼依旧被血糊住,只能迷迷蒙蒙地看到身前站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不过好在他还是认出了她的声音。 “你信不信我待会嚎一嗓子把你师兄叫过来。”少年料想到少女这次过来估计是不想为人所知,于是嘴角微勾,逗弄着说。 “你!你是不是笨蛋啊!你把我师兄叫过来你自己也要倒霉啊?!” “我无所谓,反正我不可能更糟了。”少年耸耸肩。 莫姗姗气得想打人,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威胁过她,如今居然被一个阶下囚威胁,顿时起了火气,但转念想到眼前这人已经受伤颇重了,倘若动手时一个分寸没把握好可能就直接让他一命呜呼了,便强行压抑住火气。 她大口大口地吸气c然后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就好像要把体内的火气吐出来一样。 其实这是她生气时常有的一个小动作,大口吸气大口吐气,配上少女呼吸时微圆的小脸,十分可爱。 少年听到奇怪的呼吸声不禁好奇问道:“你在干嘛?” “要你管!”少女气呼呼道。 “”少年觉得这真是有意思极了,在临死前还能跟这么好玩的人说话,老天对自己还真不赖。 不久,少女气消了,便想问问他那个让自己牵挂已久的问题(之前在湖里救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虽然秀儿说是师兄,但莫姗姗怎么都觉得不对),但之前话说得太冲,少女一时之间问不出口。 “你能帮我把眼上的血擦掉吗?一直盖着很不舒服。”少年突兀地说道。 莫姗姗听完后犹豫了一会,捏着自己的袖子想用袖子擦擦,但转念一想,袖子擦血的话回去后被发现便很难解释了,于是决定还是用手来擦。 她慢慢慢慢地伸出那只握剑的手,即使她的手中已然无剑,但少年却仍然能感受到那股充沛的剑意,仿佛针芒,几乎要刺痛他的双眼。 少年咬牙强忍,不发一声。 终于,那只握剑的手轻轻地触到了他的双眼。 出乎意料的,当手触及少年的双眼时,他感受到的不是刺痛,而是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暖c柔软。 少女的手很柔软,仿佛柔白的棉花; 她的手也很温暖,仿佛冬日的煦阳; 她的小手轻轻地擦过少年的双眼,就好像要点亮他的世界,让他看见光。 当眼上深红的血污被擦掉后,他的的确确地看见了“光”。 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修服的少女恍若月光般婷婷地站在他身前,素手微红,沾染了他脸上的血迹; 她的容颜可比皓月,皎洁动人,略显苍白的小脸微圆,格外地惹人疼惜; 她的双眼昭若晨星,灵气十足,歪着脑袋看着呆愣愣的自己,眼里藏着一丝笑意; 月色真美,照亮了这间阴暗c潮湿c满是血污的屋子; 月光在少女的身边精灵般起落,更添一丝虚幻之美。 仿佛她就是月光,她就是光,她捉不到也摸不着,只存在于你那难辨真实的眼眸之中。 少年把这一幕深深地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永世难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张临寒与莫姗姗(四) 少年闭目许久,确定脑海里那一幕永不褪色后睁开了眼睛,笑道: “谢谢你,作为回报,我可以无偿回答你一个问题。” 莫姗姗心里一乐,这个“回报”恰恰就是她最想要的,但其实是少年先前早就看出少女的小心思,所以故意给出的这个“回报”。 “告诉我,那天在湖底是谁救了我?” 少女期盼地望向少年,就好像眼里藏着无数颗星辰。 少年沉默良久。 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说真话又如何?让她心怀一丝感恩?有意义吗?且不说自己已经活不长了,便是两人之间敌我关系便让这一丝感恩无谓之极。 他不需要感恩,更不需要施舍,一个将死之人而已,这些都无所谓了。 说真话吧。少年心想,却不是想着她的感恩,而是觉得说谎话太累了,临死前他不想还背上一个无谓的谎言。 但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了一句:“你不恨我吗?是我害的你溺水,险些死掉的。” 莫姗姗眉头一皱,一只手捏着光洁的下巴细细想道:“刚开始是挺恨你的,因为我差点就死了啊。不过后来我想通了,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技不如人就再练过,练到能打败对方为止。这才是一个剑侠应有的气度啊。” “哈哈,”少年摇头笑道,“你倒是想得开,要是这世上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的话就不会有那些复杂的事情了。” “别扯开话题!”莫姗姗娇斥道,“快回答我的问题呀!” “好吧好吧”少年苦笑道,“可是你不怕我骗你吗?我可是一个小偷,道德底线很低的。” “你是不是在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莫姗姗翘了翘鼻子,冷笑道。 “哈!厉害了!”少年哈哈笑道,然后给出了答案—— “其实那天救你的人是我。” “你在说谎。” “” 你不是说你能辨清谎话吗?!敢情我说真话你反而不信是吧!! 少年抓狂。 “哼,当时你急着逃命,恨不得我死,怎么会有闲心救我?所以你一定在说谎!”莫姗姗叉腰指着少年的鼻子嗔道。 “” 心好累啊!!!虽然我是说真假都无所谓了,但是为什么我说真话反而没人信啊!!!为什么她说得头头是道弄得我自己都快信了啊!!!我要怎么给你解释救你的原因啊!我说我脑子一抽就想当当开后宫的白痴圣母男主角行不? 少年欲哭无泪。 “哼哼!被我看穿了无话可说吧?”莫姗姗得意地翘起了鼻子,娇声道。“别撒谎了,赶紧说真话吧!还是说救了我的人让你严守秘密?” 姑娘你脑洞挺大啊少年无语,但是转念一想,诶,这个理由好像不错啊 没多久,一个瞎编乱造的故事在他的脑子里成型了 “咳咳!”少年清咳两声,然后严肃道,“你猜的没错,那人的确叫我严守秘密。” “果然不出我所料!”莫姗姗兴奋地拍手,然后希冀地望着少年急切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他说,这少女花容月貌、我见犹怜,不忍见其香消玉殒于此故出手救之。”少年缓缓说道。 听到“我见犹怜”四个字的时候,莫姗姗羞红了脸,倒不是中意这个评价,只是单纯地被“喜欢的人”夸奖时有些羞罢了。 “然后他还说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乃是我辈本分,不图回报。怎可为虚名所累,所以就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少年点头道。 “啊啊啊啊”莫姗姗失望极了,垂下小脑袋,小嘴巴瘪着道,“那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这倒是看清了。毕竟那位大侠十分英俊。”随后,少年以一种咏叹调的语气开始描述道,“他双眉浓而长,充满粗犷的男性魅力,但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又是那么秀逸;他的鼻子挺直,象征着坚强、决断的铁石心肠,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也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便化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哇啊啊”少女双眼明亮之极,心神向往。 这傻姑娘,太好骗了吧少年内心不由得泛起一点点罪恶感不过就只有一点点。 “虽说那位大侠不曾告诉我他的姓名,不过我观其武功、服饰、气度,内心已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少年煞有其事地说道。 忽悠接着忽悠 “是谁是谁!?”莫姗姗凑到少年身前急忙地问道。 这姑娘要是活在我那个时候就是一个妥妥的追星族啊 “恐怕他就是‘楚人江南留香久,海上渐有白云升’里的楚留香。”少年认真严肃道,心里却已经笑的不行了哈哈哈哈,楚香帅,我替你在另一个地方扬名了 “‘楚人江南留香久,海上渐有白云升’?楚留香?从来没听过的名字而且感觉这好像是个采花贼的名字啊。”莫姗姗小手支着下巴,皱眉说道。 “噗!”少年喷饭。 要是听到你这话,楚留香估计要哭晕在厕所堂堂“香帅”,被人说是采花贼少年心想。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莫姗姗见少年一副不正经的模样,皱起鼻头,气极嗔道。 “不会不会,哪有的事?”少年一本正经道,“你没听过只是因为你孤陋寡闻而已,我可是天天听说书人讲他的故事呢。” “是吗?”莫姗姗不信,娇嗔道,“那你说几个来听听。” “可以啊,第一个故事就叫‘血海飘香’”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少年月下轻声述说着,少女渐渐入神,抱着膝盖蹲坐在地上听得津津有味。 月色正好,照的两人对影成双。 是夜,宋朗清久不能眠。 他端坐在屋内,平日里总是精神饱满的面容略显疲惫,眉心处更是罕见地多出了一抹躁意。 明日就要去讨伐黑燕子了 虽说黑燕子轻功了得,身法如鬼,但五人出马应该能够拿下,只是可惜莫师妹有伤在身,秀儿师妹要照料她,这便减了两人无法组成“真武七截阵”。 不过武极师弟也会同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这黑燕子武功再是高超,难道还能比得过掌握“太极”、斩杀过天邪上人的武极师弟? 但是为何,为何这内心总是隐隐不安,难以平静?仿佛此行会招惹某种天大的厄运一般。 疑点太多太多先前百般试探那个黑燕子的徒弟,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信息亦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定,对敌人知之甚少(邹星幕所言极有限——连自己师父的武功高低、善用兵器、功法招式都一概不知),而敌人却可能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仗还怎么打? 宋朗清轻抚额角,深皱眉头,眉心被挤成了一个“川”字。 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宋朗清闭目回想此行所遇,自出山门到南阳城,自南阳城到孔府,然后“抓鬼”,收徒,捕贼,审问 随着记忆的不断深入那个双目猩红如血的少年形象越来越深刻 那张脸我在哪里见过宋朗清喃喃道。 突然,记忆的画面定格在茶馆,茶馆里离他们有几桌距离的地方一个少年在享用着他的午餐。 那个少年的脸和张临寒一模一样! 宋朗清猛然睁开双眼! 原来如此!他早就见过那人!早在他们到来茶馆之时,他们就被那个少年盯上了! 而那个少年正是黑燕子的徒弟! 原来他们的行踪早已为黑燕子所知,恐怕便是连他们明日的行动都被他知晓的一清二楚! 宋朗清心中一惊,额角流下一丝冷汗。 他早有准备此行怕不是羊入虎口 宋朗清犹豫难断,他不知道该如何决策——是改日再去,还是坚持原来之计? 便在宋朗清为难之时,屋外突兀地响起一句话—— “师弟有一妙计,可替师兄解忧排难。” 是邹星幕。 “不讲了。天亮了。”少年望着天边微曦的晨光,摇头笑道。 “哈啊——”莫姗姗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笑道,“你好会讲故事。” “我也这么觉得,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转行做说书人。”少年严肃道。 “可是你还是在撒谎。”莫姗姗不笑了,平静地说道。 “啊咧”少年傻眼了,原来人家姑娘根本不傻,傻得是他自己,被人家骗得讲了一夜的故事。 “不过虽然你又说谎了,但我还是听得很开心,所以这次就原谅你啦。”莫姗姗嘴角微微勾起,对少年做了个鬼脸。 “谢谢惠顾,欢迎再来。”少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便郁闷地回了这么一句。 “嘿嘿嘿,如果你还活的下去的话我当然会来咯。”莫姗姗双手负在身后,歪着脑袋,青丝顺着香肩倾泄而下,显得格外地俏皮可爱。 以她的武功底子,自然看得出少年命不久矣。 但是,就像在那个冰冷的湖下少年本意不想救她一样,她也不会救他,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何止不是一路人,根本就是一对敌人。 他是盗贼,是旁门左道; 她是剑侠,是堂堂正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和他终究分属两边,月明星稀时还能坐在一起聊天讲故事;苍天白日下,每个人还是回到了每个人应该在的位置上。 尽管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的是“他”救的她。 “哈哈,”一想到自己的身体,少年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不过他还是很开心地说道,“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少女跟少年拉勾。 一根白皙娇小的尾指跟一根剥去指甲、鲜血淋漓的尾指勾在了一起。 “再见。”少女转身走到屋门前轻声说道,晨光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再见。”少年沙哑地应道,垂头不敢看她的背影。 原来,她真的听得出我在撒谎。少年低头苦涩想道。 人家不笨,听了一个晚上的“故事”,哪里还不知道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假话”? 正当少年低垂脑袋在瞥着窗外渐升的太阳等着自己最后的结局时——屋门又突然打开,来的却不是邱逑裘而是先前那个少女,她半边身子隐在门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俏生生地问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 “不许说谎!” “我叫张临寒,临远漂泊的临,寒冷的寒。” “张临寒张临寒”少女嘴巴不停地念着,仿佛是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她嫣然一笑说: “我叫莫姗姗!姗姗来迟的姗姗!” “我知道。”张临寒也笑了,“你的名字特别好记。” “你的名字特别难记。”莫姗姗嫌弃地撇撇嘴道。 “” “不过我还是会记下来,以后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师弟师妹们听,然后跟他们说这是一个叫‘张临寒’的说书人讲的。”少女认真道。 “呃谢谢。”对不起了,古龙老爷子。 “不谢不谢,拜拜拜拜!”莫姗姗挥挥手,一蹦一跳地走了。 少年目送她渐行渐远。 朝阳下,树木苍翠。 少女在苍翠的林间像小鹿般蹦跳,素白色的衣角随之飘摇,扬起眉梢,勾起嘴角,背过去的脸上时哭时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出征前夕 梧州,终南山。 终南山山不甚高,没有秦川高峰锷逼天际的锋锐气势,但山势起伏连绵,峰峦巍峨,层峦叠翠,云海翻腾间自有一派雄伟气象。 愈往终南山山脉中央走,原本开朗平阔的山脉便如迷宫般复杂了起来,层峦叠嶂,白练腾飞,云遮雾绕,身处其中虽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视线不甚明了,五米之外便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而不知雾中之境。当地人都走不进山脉中央,往往进去了便毫无自觉的绕了一圈,自己从原入口走了出来。 当地人一直传闻山中有仙。 此时乃是正午三刻,是终南山山雾最是稀薄之时。 白雾之中,隐见一群黑色身影。 那是一群穿了一身玄水黑袍的人,其中多为年轻男子,沉默赶路,不发一言,队中气氛颇为诡异。 倘若有人靠近了看他们必然会被吓得五肢发软,惊恐不已。 因为这群沉默前行的黑袍男子并非自己愿意沉默,而是不得不沉默!他们嘴巴统统被铁丝上下缝合了起来! 染血的铁丝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的穿过上下的苍白腐烂的,保证这群人必然这辈子都是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 “哑巴”们愈走山内的白雾便愈加浓厚,山路也愈加坎坷难行,但好在这群“哑巴”都是最“忠诚”的苦行僧,他们只会“朝圣”,不会抱怨,更不会逃离。 “哑巴”们走了足足五个时辰,直到太阳落山、天黑夜深,方才走到一处山脚下。 山脚下,石壁苍青,葛藤缠绕,树高千丈,蛇虫横行;仰头望去,雾遮树挡,隐天蔽月,不知自己所在何处。 石壁之上,有黝黑石洞三个,洞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想必是山中毒虫毒蛇爬行所发。 “哑巴”们径直入了最右边的洞穴,也不打火把,便如夜中的猫头鹰一般准确的绕过一个又一个的岔道口,在看不到天光的洞穴中如一条条灵活无眼无耳的蚯蚓,熟悉的爬过一个个自己亲自钻出来的洞穴。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袍男子们不停地向下向下仿佛要直抵地心。 眼前隐隐透过一丝丝赤色的亮光,温度越来越热,通道愈来愈窄,黑袍男子不得不从直立行走变成躬身蹲行最后干脆就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着,男子们玄黑色的袍子被石棱划破好几道,背上渗出密密的细汗,永无止境的向赤色之处前行。 终于爬出了窄细的山洞,视线陡然开阔,放眼望去,竟然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地底洞穴。这个洞穴刚好位居终南山脉中心之下,洞穴中央有一深潭,不过与寻常蓄水留鱼的水潭不同,这个足有一亩地面积的深潭中涌动的是熔岩化石的岩浆!方才的赤色便是岩浆的颜色。 岩浆潭旁,一个裸露身体、瘦可见骨,两手两脚都瘦的跟芦柴棒似的白发老人盘腿坐着,干如薄纸的双唇嗡动着,也不知在念什么。 黑衣男子们垂首躬身恭敬的走到老人身前,取出身上带着的书信,书信上一个篆书写就的“董”字火印。 老人接过信件,艰难的睁开早已干瘪的眼球,看完信件后用细如蚊声的声音喃喃自语:“它越来越强大了这场争斗必须绵延的更长我董家才有一线机会我必须活得更久一些” 说罢,老人扯过身旁黑衣男子的右手,生生的拔下他的食指,用那留着鲜血的食指断面一笔一划的在信上写下——“取心”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被老人无端断了手指的黑袍男子一脸麻木的接过信件,也不去管仍在流血的右手,独自一人便离开了这个洞穴。 在他身后,几十名黑衣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而滚烫岩浆却宛如暴风雨下的大海,暴躁危险的翻涌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那名独自离去的黑衣男子即将离开山洞之时,一声压抑、狂躁、恶兽的咆哮之声自山洞中响起,撼天彻地,直冲云霄!吼声震动了整个终南山脉,终南山内的飞禽走兽、爬虫毒物但闻此声,纷纷如临大敌、惊恐的远离这片区域。 一时之间,生灵绝迹。 终南山乱。 宛州,江淮之地。 临近夜黑,眼上覆一层白布的老人一步一步的在枯藤老树昏鸦的庭院里走着。 他摸着沧桑的老树感叹今日花开繁茂,他听着昏鸦嘶哑的枯叫赞美这歌声悦耳,他折断一根枯藤嘴里嘟囔着拿回家当柴火烧。老人一直走到日光渐落彻底照不到这个庭院方才停下脚步。 老人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十步,五十步?还是百步,千步?不对,怎么可能是千步,血哪里飚得了那么远。” 想罢,他定了主意,清咳一声:“行步十,血流河,十步行,血漂橹;十步不行,血无可流;十不行者,无不可杀——” 老人最后如昏鸦般沙哑一声道—— “咫尺之内,人尽敌国。” 话音方落,原本就显得阴沉的庭院骤然黑暗了下来,不见枯藤老树,不听昏鸦喑哑,无声无光无日无月—— 无法,无天。 老人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盘膝坐下,身周忽的亮起无数盏或富丽堂皇或粗浅鄙陋或干净自持或肮脏发臭的纸灯,无数的光焰亮起虽然仍照不亮永寂的黑暗,但照亮老人的四周已经足够。 纸灯之中光焰有强有弱有亮有暗有两朵有一朵有百朵有千朵,不一而同的照亮了老者静肃的面庞。 老人待灯起时脸色便温柔了下来,或抚摸着一盏不再亮起的粉色纸灯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或用食指恨铁不成钢的敲着一盏破烂不堪的黄旧纸灯像敲着某人的脑袋;或大笑着把一壶从南淮枣子镇新月湖边的卓家铺子里新买来的冬枣酒洒在三三两两将息的纸灯上,然后看他们的微小的灯焰恼火的跳动就好像有人在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一样。 玩了许久,笑了许久,累了,他便长叹了一声。 一声叹。 声声叹。 叹声罢,老人忽的“咦”的一声。 他坐在原地不动向远方招了招手,一盏破碎不堪已无烛息的纸灯便幽幽的飞了过来。 他用食指拇指捻起破碎的纸片,眯起眼睛“凝视”着,嘴里喃喃道:“不过一个区区‘狼蛛’级别的任务怎会惹来证虚境的修行者?而且这三分剑气竟然如此锋锐无匹,出手者莫非是‘那座山’里出来的宗门行走?” 老人喃喃自语,蓦地眉头紧皱,指捻灯芯,而后猛然转身瞥着身后一盏轻巧中空的小灯笼冷冷笑道:“目标没有杀掉反而杀掉了自家师父,你于瑟的本事还真是‘惊世骇俗’!” 离老人极远的地方一个中空的小巧灯笼仿佛被老人威势所摄,不停颤抖,灯光灯焰一点一点渐弱至衰微。 老人眯起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这盏纸灯,就在它灯焰将灭之时,老人冷声道:“你说你会杀死目标将功补过?呵呵,我虽然做事从来以成败论,但还没有胆大到敢收留一个欺师灭祖的畜生。这是你在的最后一次任务,完成了便放你出网做一只孤魂野鬼,否则,我便要叫你人死灯灭!” 中空灯笼内的灯焰颤抖摇晃,暗自难安。 老人话罢便懒得再理这厮,袖袍猛然一甩,所有纸灯登时闪灭无踪,他又回到了那个枯败的庭院。 黑夜依旧,只是有了一轮明月当空,清亮月辉扰的老树上的乌鸦睡不着觉。 老人指着今晚的清美月色破口大骂道:“这么亮做什么!?真以为自己是太阳?!月黑风高才能杀人!你在这天上挂了这么久不知道?傻了吧唧的玩意儿!” 月亮无言。 黑乌鸦恼火的对着打扰自己睡眠的老人嘶声尖叫。 老人骂骂咧咧的捡起地上的枯藤走出枯寂的庭院,徒留一地清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趟雷 武当众人徐徐入山,人迹渐少,隐天蔽日的巨木愈发的多了起来,树荫下杂草丛生,偶有兽自丛中窜出,看见这一队的人马顿时吓得跑回了树丛。 此行仅有五人,宋朗清居首,邱逑裘鱼朝阳分立左右,鱼负阴和被宋朗清称作“武极”的神秘少年殿后。 其实倘若不是“荡魔炼剑”早有规定——不许调动地方官兵插手,宋朗清早就让孔县令纠集一批人马一同上山了。 正午的烈阳被树荫遮挡在大山之外,故武当众倒也不觉得空气有多灼热,反倒有几分游山的惬意。 毕竟无根山山景不错,行至山腰时,放眼下望,一片苍翠,其风徐徐,便有林海泛波,鸟雀黠灵;路有野果解渴,亦有奇花可赏,颇为有趣。 但走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后,众人颇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怎么山顶如此之远?走了一个时辰竟没有半分靠近山峰的感觉? 此时,处在队伍尾端的“武极师弟”悄悄地走到了最前端。 “如何,师弟?”宋朗清亦早早感觉不对,轻声问道。 “师兄,这条路我们先前来过。”武极袖袍一卷,扫尽地上尘土,露出那先前他们走过的脚印,只是那个脚印已然浅了许多。 宋朗清微眯眼睛,皱眉问道:“有人在算计我们?” 武极摇头,轻声说道:“并非人为,乃是此处地势使然。我先前打听过,这个无根山并不险峻,也无虎豹蛇虫,却少有人敢上山。只因此地极诡,人足留下的痕迹会极快的复原,迷向性极强,无法凭借肉眼走出。” “可我等先前是一直往望着山顶的方向走去,又怎会迷路?”宋朗清皱眉不解。 “恐怕我们此时所见的山顶并非真正的无根山顶,师兄可曾听过‘蜃楼’的说法?”武极遥遥望着那一角天空下露出的山巅之景,轻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此时所看见的景象并非真实,而是‘蜃景’么?”宋朗清若有所思。 “是。” “该如何破解?”宋朗清问道。 “哈哈哈,只要这样便好了。”武极拔出太极长剑,自左手割下袖袍一段,而后蒙住双眼,以剑为拐,一边探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师兄,我如此往前一直走,你们跟在我身后便好。”武极以剑为拐,走得却无比自然,仿佛剑随人走一般。 然而武极行路的正前方却伫立着一座盘结曲绕弯若虬龙的老槐树。 “师弟,当心!”宋朗清见武极师弟要撞上大树,不禁喊道。 但出人意料的,武极径直“穿”了过去! “树内”传来武极的声音——“师兄我没事,你们快跟上罢!” 鱼朝阳邱逑裘等人目瞪口呆地见着这一奇景,真是“神妙异常”。 月明湖畔,茅草屋旁。 李三悠悠地从湖边走过,清风微徐,波光粼粼,鱼游浅底,垂柳湖心。 有意思的是,李三居然能闻到湖上传来的皂角味道。 这四年还真是在这湖边洗了不少衣服啊李三暗暗想道。 他望着这湖,想起那个他亲手带了四年的孩子,想起他在湖上练习轻功时坠水的狼狈模样,想起他用石子在水上打出四个旋时的欢快笑脸,想起他喊得那一声声师父。 寒儿今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 李三罕见地叹了口气。 湖边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三不抬头也知道是自己那个傻闺女。 “阿爹!师兄回来了!受了很重的伤!”李二气喘吁吁地喊道。 李三“哦”地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随着闺女进了茅草屋。 只见屋内的榻上躺着的正是他的大徒弟邹星幕。 邹星幕面色苍白,直冒冷汗,嘴角挂血,原本潇洒的白衣上血迹斑斑,虚弱之极。 “师兄”李二心疼地望着虚弱地师兄,眼泪夺眶而出。 “哭哭啼啼作甚么?”李三有点烦,“又不是死了!” “阿爹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李二罕见地怒声道,“他是你徒弟啊!” 李三心里大怒,他还没死你就心疼?你老爹我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但他又不好跟女儿解释此事的原委,便干脆拂袖不理。 “师父”邹星幕虚弱地喊道,“师弟叛变了” “什么?”李二吃惊道。 “师弟盗宝不成,被抓,然后投降了武当派,还把我贡了出来现在他们上山来抓师父了。”邹星幕强忍着胸腹的痛楚哀声说道,“师父,快逃” “怎么会师弟怎么会叛变的”李二颇有几分失魂落魄,喃喃自语道。 “我也想不到师弟竟会做了叛徒先前逃奔之时听到他与武当众人达成了协议只要能拿到师父的人头,便可以脱去罪身,去做武当弟子”邹星幕说着说着,竟吐出一口发黑淤血,神色愈发衰败。 李二脸色煞白,双目失神。 李三皱了皱眉。 “你且好生养养,师弟的事我来处理。”李三对邹星幕淡淡道,然后拉着李二出了屋门。 烈阳当空,李二发现自己阿爹的面容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起来。 “二二,你走后山下去,去找‘老孙头’。”李三肃容道,不容置疑。 “阿爹难道师兄说的都是真的师弟真的背叛了我们”李二颤抖着声线,揪着阿爹的衣袖问道。 “别想太多,现在你快点下山去。”李三催道。 “砰!” 山路间传来一阵阵林倒石碎的可怖声响。 一棵棵参天的古木倒下,一块块坚硬的巨石破碎,一阵阵刀割剑砍的铁戈声响,无不昭示着武当众的到来。 李三望着山路下端已然隐隐可见的人影,面色微变,到底还是让他们上来了。本以为“蜃景”能拖延一二,却不曾想那群年轻的武当弟子中竟然有人有如此眼界,知晓如何走出蜃景。 “二二,现在已经来不及解释了,”李三急声道,“你快些从后山离开!” “嗯!”李二虽然心思良善,却也不是迂腐矫情之人,自然懂得自己此时应该做些什么——自己武功低微,帮不了阿爹,只会成为累赘,离开此地反倒可以让阿爹专心对付不请自来的“客人”。 “对了师兄他”李二转身本欲离去,却忽然想到师兄还卧病床榻,便征询着望向了阿爹。 李三刀一般的眉毛挑起,不耐烦道:“你且去问他,愿不愿意与你一同走。” 李二欣喜地点头答应,脚下生风,顿时跑入了茅屋之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见人 “飒!” 太极古剑的森寒剑风之下,断木无数,斩草碎石。 武极蒙着眼睛以剑探路,虽然可以避免“蜃景”对肉眼的干扰,但到底是无法绕过那些真正的“阻碍”——如有一人合抱之粗的树木、堵路的巨石、半腰高的杂草等等。 遇到这种情况,武极向来只会做一个动作—— 斩! 草木金石,一并斩之! 绕什么路,一剑斩过去就是了! 直接,虽然粗暴,但往往意味着强大、快捷。 平日里身为正道弟子,行事受多方拘束——前有家师教诲掌门苛令、后有任侠守则宗派严申——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武功,如今好了,“荡魔炼剑”没有相关的限制,只要是“魔头”、“罪人”便可先斩后奏、杀个痛快! 真正的用剑,真正的以命相搏,而不像在山里与同门间束手束脚的战斗。 他感到血脉贲张,因为这就是他所渴望的。 为什么要设那么多的道义守则条条框框?为什么要百般强调千般叮咛行走江湖要有礼有节?我们是武者还是腐儒?明明身处江湖之远却不用剑讲理而用嘴讲礼? 剑者,凶也。生来便是用来斩的,杀不了人就不要握剑!不想杀人就不要握剑!害怕被杀就不要握剑!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这些武功比我还高的人就是不懂呢? 武极总是在心底想着这个问题。 他渴望: 亲生经历生死之间的挣扎、 亲自感受血与火的燃烧、 亲耳倾听刀剑对撞之间的刺耳轰鸣—— 他是真正的“武痴”。 “快到了就快到了”武极嘴角勾起,原本总是平静懒散的眼眸燃起了狂热的色彩,握剑的右手兴奋地颤抖着,手中的太极古剑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般发出阵阵低沉剑吟。 就等着饮血了。 待李二下山不久后,武当众终于登上了无根山顶。 让人意外又不意外的是,早有两人在顶峰“恭候”了。 其中一人赫然便是“白鹞子”邹星幕,只见他胸前鲜血斑斑,望向武当众的眼里满是仇恨和愤怒。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人不高也不矮,长相不美也不丑,双眼有神也无神,面色无趣也有趣,嘴角似笑又非笑,跟游学的士子一样穿着一身墨黑色交领襕衫,却毫无书卷气,一副平庸的情态。 但众人就是明明白白地感觉,此人就是名震天下的“黑燕子”。 “黑燕子”双手负于身后,歪着脑袋,斜着眼睛打量着“武当七剑”。 就像调皮的孩在好奇地看着群策群力搬东西的蚂蚁。 武当七剑中宋朗清居首,他意态雍然,眼神平静,没有跟黑燕子抱拳——因为他不打算跟此人打交道交朋友,他是来杀人的——他只是对着黑燕子点点头问道: “可是‘黑燕子’李三?” 李三没有给出类似“是又如何”“就是你爷爷我咋滴”这等庸俗回答,而是干脆利落地一句话—— “不是。” 李三回答的如此确信无疑干脆利落简明扼要,不由得让众人一愣。 找错人了? 白鹞子邹星幕迟疑了一瞬间——我认错师父了? ——倘若是张临寒便会明白,李三只是在习惯性地无赖滑头刷嘴皮子而已。当然如果一个谎能解决问题的话自然是最好。 “你就是李三。” “我不是,我是李四。你们找错人了。” “你就是。” “我就不是。” “倘若你不是李三,为何会住在无根山顶?” “无根山是李三的吗?山上写了他的名字?再说了,就算是他的,难道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锵!” “怎么?你们正道还想滥杀无辜?!我可是胤朝上民,杀我是要坐牢的!”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李三?可有凭证?” “喏,户籍和文书。” “” “如何,师兄?” “是真的。” “” 须臾,宋朗清反应过来,摇头失望道:“没想到天下闻名的大盗胆量如此之,竟然害怕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还百般撒谎掩饰,真是令人失望。本以为你虽然品行不端但好歹有几分俯视天下英雄的豪气,却不曾想只是一个蝇营狗苟的贼,呵呵,‘闻名不如见面’啊。” 李三十分认真严肃道:“我真不是李三,李三这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不及他万分之一。” 样,还对我用激将法? 宋朗清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从见了这人后他发现自己的回路一直在往诡异的方向偏去,明明是来杀人枭首的,怎么给整出了一股欢乐的气息?明明是正经问话,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扯到相貌上了?第一次见识到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自吹自擂之“王婆”,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的吗? 李三身旁的邹星幕嘴角抽搐,他又一次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认他为师。 鱼朝阳从方才开始便憋了半天笑,此时终于没有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师兄如此狼狈 鱼负阴亦是轻轻微笑。 邱逑裘啧啧怪叫,长见识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的脸皮居然能比自己的肚皮还厚。 武极撇了撇嘴,剑收回鞘,觉得有点无聊。 “你不认自己没有关系,自有人会认你。”宋朗清清咳一声,淡淡道,“你说对吧?张师弟。” 脚步声轻轻响起,先前一直站在尾端的那人缓缓地走上前来,他穿着一身武当的袍子,玄黑为底,素白绣边,背负双手,笑意隽永如清泉,头梳道髻,面色温和,俨然一个眉清目秀的清逸道士形象。 正是“张临寒”。 张临寒笑意依旧,只是不停地对着李三眨着右眼。 “噌!” 邹星幕自身后拔出一柄雪亮长剑,怒发冲冠,厉声斥道:“张临寒,你这背叛师门的无耻之徒!枉我与师父如此信任于你!!今天我便要替君子门清理门户!!!” 话音刚落,邹星幕勉强运起长剑,气走臂膀,一剑刺出! 只是这一剑的目标却不是张临寒。 如雪长剑刺入了李三体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骗贼 感受着手中刺入实物的踏实感,邹星幕欣喜若狂。 终于终于成功了!! 不惜自受一掌中伤肺腑呕心沥血演戏给同门看, 不惜恶心自己连连喊这个老头为“师父”, 不惜背叛师门甘为武当众做先锋做牛马, 可不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终于师父死在了我的手上 看吧老头,我杀死你了,这不就证明,我比师弟强?更比你强?痛恨吗?没用!后悔吗?晚了!! 以我邹星幕之天资,本就不该做一辈子的飞贼,更何况你连衣钵都不愿意传授于我!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了自身前途着想! 邹星幕笑意盎然,望着刺入墨黑襕衫的长剑,等着它渗出令人欢欣的鲜血出来。 宋朗清见这一剑功成,嘴角微微扬起,果然不出意料。 昨晚邹星幕亲自前来为他解忧排难便是为了此事——邹师弟所言,兵不厌诈,既然不知他师父武功高低干脆便行诡计,先取信于他,首先,让李三以为自己的徒弟已然背叛自身,为此,他提议将张临寒点穴换衣带上无根山,即使李三先前对自己的说法有所疑虑,但当看到徒弟身穿武当道袍站在武当众之中时便由不得他不信; 然后,上山告知李三“师弟叛门”的消息,而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他甚至甘愿自受宋朗清一掌,伤势则控制在不碍行动的范围内。 最后,在李三见过了身处敌方阵营里的“张师弟”后再在师父眼前表现出这一幕“怨怒交加”、“愤恨欲狂”的忠耿模样,假意杀叛贼,实则是刺杀李三。 重重叠叠的计谋,一环扣一环,为的就是让你身死道消! 杀人的剑虽不利,但好在杀人的心够阴。 就算你轻功了得,又如何能逃出生天? 你李三今日如何能够不死? 邹星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甚至想大笑一声。 武极瞥了眼邹星幕,又望着中剑的李三,嘴角不知为何却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啧啧啧,好一个五官端正眉清目秀的牛鼻子。” 一个揶揄轻松的声音响起。 李三瞅着笑容僵硬(被点穴后保持这个脸部动作已有三个时辰了能不僵硬吗)的徒弟,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调侃道。 众人愕然。 邹星幕仿佛见鬼了一般抬首仰望着他那从来都不知底细的师父。 李三转头瞥了眼握剑刺杀自己的大徒弟,微微摇头道:“你我师徒一场,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也不愿见你入了歧途,先前多次劝你下山便是希望你迷途知返,可惜,可惜。这一剑当是送你的,从此我们再无师徒关系。” 言罢,轻轻的一掌拍在了他的肩上—— 就像在推一扇门—— 那拂云推虹般的一掌便将邹星幕推到了好几百步之外! “咳咳!”邹星幕被“推”得在地上连滚好几个跟头,吃了好几块土,吐了好几口血,虽未致死,但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他骇然地爬将起来,灰头土脸,惊怒地尖声怪叫道:“这不可能!为什么你能看穿我!?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你中了我一剑后还能安然无恙!!?” 为什么李三一眼便看穿了邹星幕? 首先李三个人以为邹星幕等人对徒弟张临寒的穴位没有点到位,泄露了“天机”。张临寒在邹星幕动手前便跟他使劲地眨右眼皮子——这个动作只有他们师徒间知道,意思是:真相颠倒;李三看到了这个动作自然就立刻通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从而有所防范。 其次,不是出于对张临寒人品的信赖、也不是出于对邹星幕人品的不信赖,李三之所以能看穿这件阴谋只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信任任何人。 不信任自己亲手带起来的徒弟,所以张临寒邹星幕做了什么都不能危及到他。 不信任常年陪伴自己左右的女儿。所以他叫女儿下山。 他是真正的“无信者” 真正的“孤家寡人”。 但正因为孤独,所以只能靠自己,所以格外的强大。 比起李三一眼洞穿邹星幕等人的诡计更让武当众叹服的是李三的武功。 武当众人震惊地望着李三,这简直耸人听闻,居然有人能身中一剑后还能活蹦乱跳运掌将人击飞至几百步之外?! 武极双目圆睁,瞳孔紧缩,细细地望着负手而立的李三,只见他身上中剑之处、腹部破损的衣衫之内、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了浅浅的白痕。 “他练的是硬功!而且修为不低!”武极眉头紧皱,动容道。 众人微惘,一个溜门撬锁飞檐走壁的盗贼练硬功?还能凭借一身铜皮铁骨挡住锋利的宝剑??? 张临寒瞪大了眼睛——我师父这么厉害?!! 邹星幕也惘然地望着自己曾经的“师父”——硬功?高手?他什么都不知道,如今想来,老头那宽广的墨黑襕衫下究竟还藏了什么本事他竟是一概不知。 跟在老头身边十年,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不知道他的过去如何,不知道他的想法如何。 这很荒唐,也很正常。 在李三那嬉笑怒骂的外表下,任何人都很难看穿他的真实想法。 一想至此,邹星幕怨愤地叫道:“活该你今日必死!对至亲隐瞒,对徒弟隐瞒,谁也信不过!带着你的衣钵去死吧!没人会替你收尸!” 李三眉眼淡淡,充耳不闻。 早在崖边之时,他便看出这个大徒弟心性出了大问题,所以劝他早早下山,如今看来,他好像不太领情。 宋朗清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如他这般事事算计之人最是烦厌超出算计的人和事,因为那意味着极大的变数,很可能让自己的谋划落入一个自己所不愿看到的糟糕结局。 宋朗清深吸一口气,向前站出一步,肃声试问一句:“敢问阁下曾经可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之一?” 他开始尊称黑燕子为“阁下”,不是因为此人的身份,而是因为他的骇人硬功。 硬功挡刀剑容易,可是如眼前此人不运气,不走劲,纯靠肉身强度来抵挡身前一尺之地之快剑的人,他只在少林寺的“铜人巷”里见识过。 “不曾当过秃驴。”李三负手而立,笑意浅浅,话语里眼眸里尽是对那座“天下武宗”的蔑视。 宋朗清眉头一皱,随后舒展,的确也是,此人性情如此狂傲不逊,行事如此怪异出格,怎么可能是向称“中正堂皇”的少林寺门下弟子? 既然不是“七大门派”里少林弟子,那便好处理了,虽然眼前此人武功不弱,但自己这里可是有足足五名正宗大派的弟子,更别说还有“武极”师弟在场,他并不担心;怕就怕这“黑燕子”是七大门派之一的门下弟子,届时斩了他的头颅跟七大派之一结下一段仇怨可就要令人头大了;不过他的徒弟还捏在自己的手上,量他也不敢下死手,只是用人质威胁这招到底是上不得台面,能不用就不用。 “师兄。”武极蓦地上前一步道。 “嗯,去吧,武极师弟,让他看看我们武当的至高绝学。”宋朗清微笑道。 “敢不从命?!”武极倒持太极古剑行礼正声道。 少年持剑缓步走向李三,剑意充沛如阳。 “青衫仗剑少年郎,长歌问天试锋芒!好风采!你叫什么名字?”李三鼓掌喝道,眼底尽是欣赏的笑意。 少年振衣挥剑,意气风发,墨玉般的眼瞳里慵懒之意尽去,涌起一抹如岩浆般滚烫的狂热赤色—— 他回道: “武当,张武极。” “承蒙指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吊诡 李三笑意不减,看着眼前这个持剑的少年郎,心里觉得他跟自己那个傻徒弟有点像。 张武极可不敢学李三神游天外,沉吟的古剑剑尖微微下垂,指向李三的右脚。 李三踏出左脚与右脚并立。 张武极皱眉,右手反手倒持剑,左手按住柄末端,剑尖指人胸膛。 李三退回右脚,右手负于身后,伸出左手一招。 意思是—— “来”。 张武极额角滑落一滴汗珠,长剑微微低垂,置于身边,不是放松自大也不是轻蔑无视,而是他不知该如何进攻。 “不知该如何进攻”这个意思的另一种说法便是“眼前此人全无破绽”。 有生以来第二次遇见这种人。 第一次给他这种感觉的是如今在京城“乐不思蜀”的白胡子掌门老头张北玄。 在一旁观战的武当众神情愈发郑重起来。 他们看懂了——师弟的每个起势都被“黑燕子”李三预测到了后续的展开,并被严重针对,两人间不断变换身位亦是因为这个原因。 宋朗清面色凝重异常,这个“黑燕子”居然屡屡“看破”武极师弟将行的武当剑法,这种眼力可不是一个“盗贼”所能拥有的。 张临寒双眼睁得极大,死死地看着师父和少年的每个动作,即使现在看不明白也务必要死记下来;他想变强,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习武求学的机会。 积少成多,总有一日,这份坚持与执着会给他带来丰厚的回报。 虽然不知该如何进攻,但那不意味着张武极会坐以待毙。 张武极自五岁开始习武,八岁时便得授“太极”,十二岁时掌门老头把手中这柄“镇派之剑”——“太极剑”授予给他,称他为“下一代的武当掌门”。 他练了足足八年的武当剑法,最信赖的便是手中之剑。 最信赖的便是武当剑法。 最信赖的便是那八年两千九百二十天两万三千三百六十时风雨不断的刻苦炼剑。 所以,当不知如何进攻之时,出剑就是进攻。 出武当剑。 张武极骤然前冲,腿瞬间爆发出足以踏碎石板的力道,手持长剑在满是碎石灰尘的地面上拖拽着,带出噌噌火花! 两人之间原本有十一步之远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李三依然负手身后,笑意古怪,像是在看某种看过很多遍的戏码,有点厌烦,有点欣慰,还有点复见故人的欣喜。 张武极临至李三一尺之地时,原本在地上刮蹭带起星星点点火花的太极剑骤然上撩,在大地上刻出一道笔直伤痕,带起无数飞沙走石! 这一剑,起迷目之效! 李三后退一步,想避开这飞尘沙石,却见那飞沙之中亮起一点寒芒! 剑身抖动乱舞如蛇躯,剑尖诡奇无端如毒蛇吐信! 武当·四象·玄武剑·蛇首刺! 此时张武极所用的正是当日莫姗姗逼退邹星幕所用的一剑,但与莫姗姗的剑比起来,他的“蛇首刺”却更加娴熟、阴毒、变化万端! 剑寒如星,李三再退! 眼看李三退势不减,张武极得势不饶人,矮身扣剑,削其双脚! 李三似乎是感受到了利剑带起的寒风,纵身一跃,凌空而起,躲过了险些断足的一击! “机会!”张武极瞳孔紧缩,李三此时双脚离地,空中没有可凭踩踏之物,一身轻功便无处施展,这一剑下去,他必受重伤! 张武极长剑微颤,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持太极古剑如握火炬,待到李三受重力影响不得已下落之时——厉啸一声,举剑燎天! 武当·四象·朱雀剑·燎天式! 长剑骤然滚热赤烫如熔岩,上撩一击斩中李三登时爆发出磅礴热量! 热浪汹涌澎湃,往四周席卷开来! 附近十步内的树木被“殃及池鱼”,原本嫩绿的树叶霎时间枯黄落下,韧性的枝条变得干脆无比一触即断,苍青的树干竟有了朽坏之相! 武当众在热浪来袭之际便运起内功抵御,张临寒因为站在武当派身后故无大事;邹星幕深受重伤无法运气身上的衣衫一时竟被热浪点燃,不得不在地上打滚灭火,狼狈至极。 “我去武极师弟的燎天剑当真可怕明明不是专修‘四象’剑术都能有如此威力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年方十五的鱼朝阳“老气横秋”的说道。 “阳鱼儿,这一剑比起你的如何?你可是专修‘阳极’的,朱雀剑应该是你的拿手好戏吧?”邱逑裘眨着眼睛笑眯眯地问道。 “单从剑式威力而言,我有信心比得过武极师弟,但若是让我等用这一剑式比斗的话我恐怕不会是武极师弟的对手。” “哦,这是为何?”邱逑裘好奇问道。 “武极师弟虽然功法修为不及我等,但到底是掌握了‘太极’的,最擅长‘化用’之术,化腐朽为神奇是他的拿手好戏。就拿刚刚那一剑来说吧。‘燎天剑’本身是没有爆炸之效的,但武极师弟将内力凝聚于剑尖一点而不发,停如静水;待到斩到黑燕子之时便瞬间爆发出来造成杀伤,侵略如火,这不恰恰暗合‘太极’中的‘动静’之理吗?黑燕子此时双脚怕是已经废掉了吧。”鱼朝阳摇摇头道。 与其他武宗大派不同,武当派的至高武学——“太极”,在弟子入门时便已传授下去,无论是“太极拳”、“太极剑”、“太极刀”等等,只要弟子想学,师父必然会传授之。但“太极”又是出了名的“易学难精”,十分讲究“悟性”,“懂了就是懂了”,否则便是看个几十上百年的太极拳谱也不一定能打出正统的太极拳,而“不懂”的太极拳威力甚弱,还不如苦练其他武学短时间内所能获得的成效大。所以近年来入门的武当弟子往往不会在“太极”身上下太多功夫,都仅仅是作为一门强身健体的武术罢了。 但无可非议的是,“懂了”“太极”的人,都可谓是“非同凡响”。 “太极啊”邱逑裘轻叹一声,“即便在武当派待了许久,我仍然不知它是什么。祖师爷在‘三千言’里把它描述的太玄乎了,当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谁说不是呢”鱼朝阳也附和了一句,虽然自己平日里也被派内的同门长辈们冠以“天才”之名,但却始终无法触及武当真正的核心武学,这让他怎能不耿耿于怀? 宋朗清站的笔直,面无表情地望着师弟与黑燕子的战斗,身后关于“太极”的议论他自然早就耳闻,但与几乎已经放弃了的师弟们不同,他坚信自己终有一日可悟得“太极”,因为他是四象剑术精通的、被族中长辈们报以厚望的“宋家玉树”宋朗清。 呆呆立在一旁无法动弹的张临寒心想,不就是“太极”么?我会啊,以前早上天天跟广场的大爷们打简易二十四式太极拳 身在敌营、周身被制的张临寒内心却依然还在白烂吐槽此人的心态用好听点的说话叫“乐观”,用不好听的说法叫“缺心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死地 须臾,爆炸激起的尘雾散去,众人得见那中心二人此时的状态。 “这他妈”三球儿震惊不已,甚至爆了一句粗口。 “见鬼了”鱼朝阳瞪大了双眼,接了下一句。 宋朗清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右手已经摸上了身后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张临寒嘴巴张的老大了,心里一万句草泥马飞奔而过——李三你个贱人武功这么高为什么不多传我一点!!! 此时,场上的画面是这样的—— 李三光着右脚,用一种“金鸡独立”的姿态踩在张武极寒光冽冽的剑锋之上,意态悠闲; 而张武极双手持剑,额角汗落如雨,像是用剑撑着李三一般一动不动。 “硬吃一击‘燎天’却只是坏了一只鞋子还单脚立在剑锋之上这个‘黑燕子’的硬功太可怕了”鱼朝阳无神地喃喃道,平生第一次对毕生所学产生质疑。 如果站在那里与黑燕子对决的是我能撑过几个来回? “唉”李三无奈地叹气道,“你坏了我一只鞋虽然只是一只,但鞋子向来出双成对,一只坏了,另一只就也不能用了。你说说,怎么赔偿我才好?” 赔偿你妹啊啊啊!!!李三你这个贱人扮猪吃老虎啊啊啊!!!什么“需要跟人动手的贼不是贼,那是强盗”、什么“好贼都不用跟人动手,需要跟人动手的贼必然都已经死了”、什么“用脑子的偷比不用脑子的偷活的更久”这些话说得挺帅,结果自己的武功练的比谁都高啊!!! 张临寒“悲愤”地望着李三,要是自己现在能动的话立马帮武当派打这个“扮猪”的师父!!! 光着脚丫子的李三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摇头晃脑地想:是谁在咒我? 张武极趁着李三出神之时立马抽剑回身,急退了好几步。 李三随他抽剑回去,于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后单脚(穿了鞋的那只脚)立在地上,摸索着自己下巴煞有其事地说道;“不行啊,一只脚光溜溜地总觉得很不舒服,跟没穿衣服似的。” “你的鞋给我。” 话音刚落,李三一个纵跳,飞了数十步之远,跳到了曾经的大徒弟邹星幕那,也不等邹星幕反应过来便把他右脚的鞋扒了自个儿穿上。 “嗯邹星幕你有脚臭?”抬腿走了几步后的李三蓦然问道。 张临寒心里窃笑。 鱼负阴抿嘴一笑。 鱼朝阳噗哧一笑。 邱逑裘嘿嘿一笑。 宋朗清有点想笑但没有笑。 邹星幕悲愤欲死。 “行了,跟你这毛孩玩的也够久了。”李三闭着眼睛摇头晃脑道,突然对如临大敌的张武极展颜一笑,露出森寒的白齿,“现在便送你去见见阎王!” 墨色袖袍鼓荡,李三大袖一甩如起大风!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到山顶啊我快快累死了”莫姗姗双手拄着斩梅剑,喘着粗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这里好像有点古怪。”殷秀儿面色微白,早知道今天天气如此炎热,她出门便不会穿裙装。 倘若此时有人在旁,定会大饱眼福,少女们香汗淋漓,浸湿了衣服,勾勒出窈窕纤细的曲线,只可惜有点平(注)。 “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啊不然这里为什么没有一点师兄他们的脚印”莫姗姗心细,低头观察注意到这一点。 “姗姗你看这边!”走在前面的殷秀儿惊叹道。 “嗯?” 莫姗姗睁大了眼睛,入目的是一棵被砍掉半截的老树,留坐在地上的树桩上一圈圈的年轮,旁边倒着老树的上半身。 “这么光滑的截面这一剑好快”殷秀儿手摩挲着年轮惊叹道。 “想必这就是师兄他们所留的痕迹吧。”莫姗姗拄着剑想道,“只是为什么要斩树呢?” “做标记用?”殷秀儿皱眉说道。 “有可能,我们跟着这些倒下的树走便是了。应该能走到师兄他们那里的。”莫姗姗点点头说道。 “可是姗姗,后面就是崖壁,已经没路了。”殷秀儿苦恼说道。 “呃。”莫姗姗皱着好看的鼻子,不服气道,“那就开出一条路来!” 言罢,便是提气甩肘的一记横斩! 出乎意料的,没有金石碰撞的触感,却像是斩到了空气。 “诶?”莫姗姗一愣,抚摸着“崖壁”道,“这个山崖“ 手径直穿了过去! “啊!”殷秀儿见状惊呼一声。 “原来是这样!”莫姗姗明白了,眉眼弯弯,强拉着闺蜜径直走进了“山崖”。 “呼呼”张武极拄剑于地,身上鲜血静淌。 他艰难地低头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受伤出血部位分别是左腿、左肩、左臂、右肋、以及锁骨处;伤口都很细微,但有一条经脉被伤到了,鲜血汩汩流出,渐渐染红了素黑雅正的道袍;不过好在右手毫发无损,身体关节、脏器等部位也没有受伤,不影响用剑。 张武极眼中赤色滚涌,凶狠地望着十步之外地黑燕子,面目狰狞。 方才李三用出了一种他前所未见的武学,只见他袖袍一甩,便打出一道无形的劲气,那劲气威力不大,但却飞速极快又无影无声无形,极难抵御,更可怕的是对方施用的这种功夫似乎不怎么消耗内力体力,张武极凭借战斗的直觉勉力接下了大约几十道劲气便受了好些伤,但对方却依旧像是没事人一般的施用,丝毫不见疲软的架势。 “师兄!我们快去襄助师弟!”鱼朝阳见武极师弟身体流血摇摇欲坠的模样心里一急,登时拔剑。 “不急,还不到时候。”宋朗清微眯双眼,淡淡道。 “师弟都受伤了!马上就要落败了!还没到时候?”鱼朝阳也顾不得礼节,大声质问道。 “习武之人,受伤在所难免。”宋朗清轻声道。 “”邱逑裘盯着宋师兄的背影细细想道,看来师兄对于自己没有学会而武极师弟学会了太极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啊这是要给武极师弟个教训? “阳鱼儿莫急,倘若你此时上去襄助师弟怕是还会惹他不高兴呢。”宋朗清补了一句。 鱼朝阳一愣,的确,整个武当派的人都知道,张武极是个“武痴”,平生最喜与人决斗,除了少数几个弟子之外,武当派里的同门基本上都被他挑战光了;而他最讨厌的就是在与人一对一决斗之时被人插手阻止——曾经有位师叔在张武极与其座下弟子交战时横加阻拦从而被他一剑刺伤:一个学剑数年而已、初入武门的少年居然能刺破拥有数十年精深修为的师长身上的护体罡气! 当时这件事情闹得相当之大,整座武当山都知道了那个叫张武极的天才少年,同时那位师叔也颜面尽失,勃然大怒,想要动用家族势力强压此事,并废除张武极之武功,逐出武当;但好在掌门神机妙算,暗中派人护住了少年,私下更搜罗尽那位师叔买凶废人的证据,最后单剑灭了那位师叔全族,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废除他的武功将其逐出武当。 顺道一提,那位师叔也姓张。 想到师弟对于比武的执着,鱼朝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手,不过剑依然握在手上。 宋朗清仔细地揣摩着当前的局势,心里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师弟才会用出那招? “砰!” “砰砰砰!” 无形劲气击打在剑身之上引起连续不断的震颤,张武极一边挥剑招架一边觉得自己的双手几欲发麻。 不好!张武极陡然明白了李三的用意,对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双手处于麻软,待到后面,他便会因为双手过麻而难以握剑,直接败北! 要我不战而败? 做梦! 张武极眼中血色渐浓,一股暴戾之极的情绪涌上心头,精瘦的身体倏地下压成弓步,长剑猛然一振,黑白分明的剑身上泛起一股殷红血气! 要来了! 宋朗清猛地睁大双眼,死死地观摩着师弟的一举一动。 心心念念的“那一招”终于要来了! 再让我看一遍!这次我定然能有所悟! “天下七大绝学”之一! “武当太极剑”! 注: 莫姗姗:平什么?你再说一遍?(微笑着捏着拳头) 殷秀儿:姗姗,殴打作者不好 欠反:(咽了一口口水)没事现在平点无所谓,以后长大就不平了 莫姗姗:还说!!! (一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殷秀儿:作者你没事吧 欠反:还是秀儿体贴 殷秀儿:姗姗他还能动,再来几拳吧。 莫姗姗:好勒! (二阵惨绝人寰的叫声) 欠反:我错了各位女侠你们一点都不平就我贫,我是最贫的 莫姗姗&殷秀儿:哼!╭╯╰╮ 欠反:我可能需要点医药费去治治,还请各位观众姥爷们点个收藏,给个订阅推荐,要是有几张月票就再好不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剑 李三从来不认为世间有“无敌”。 君王高坐万人之上,手握天下权柄又如何?我拔剑三尺,血溅五步,自然天下缟素。 世所敬仰的七大宗门又如何?头上骑着这个那个的神仙,对着几个镀了金皮的土胚子拜来拜去,武功练的再高还不是给头顶上的家伙们做狗?我杀狗连刀都不用,直接给你炖成狗肉煲。 江湖传说、绝世高手又如何?人力有时穷,老子千日做贼,你还能千日防贼?总有一天让你阴沟里翻船。 总结,世间无人可无敌,自称无敌以及吹嘘这个那个无敌的都是白痴。 李三平静地望着身边的太极两仪阵图,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既然嘲讽世间无人无敌,李三自然也就不会因为武功奇高便自视甚高,打架放水。 他只是在“钓鱼”。 钓一个人出来。 “看来现在的程度还不够啊必须得是危急到‘考生’性命才会出手么”李三自言自语道,“这厮也够鸡贼啊,躲那么久。” 忽然,李三朝张临寒的方向望了一眼。 张临寒一愣。 他看到李三露齿而笑,牙齿白的跟白桦树的树皮似的。 张临寒蓦地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四年的朝夕相处,让他有点明白师父李三的行为模式,毕竟天天对着一个给你打谜语绕口令虚头巴脑念四书五经的家伙你必须得通过观察他的一些动作才能理解他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而眼下这个露齿而笑的动作相当可怕意味着师父要“做些什么”了。 这个动作张临寒以前只看过一次,那时候他才九岁,像幼嫩的青葱一般的年纪,他那老不修的师父就带着他去爬城里美名远播的秦寡妇的墙角,自己百般拒绝也没点用,只好乖乖服从命令听指挥。 每当李三趴在墙上一饱眼福的时候,自己就得在秦寡妇的院里呆呆地走来走去,假装迷路的无知孩童,这样等到秦寡妇“不经意”发现李三的时候,就可以给师父一个借口——“啊,我是来找我家这个到处乱跑的倒霉孩子的,才不是来偷看你洗澡的呢”。 只是李三哪里是什么正经人?能看则看的家伙,只看一次哪里够?常常是五次三番地爬啊爬,墙檐上总能看到一大一师徒的两对脚印子。 但让张临寒不解甚至觉得自家师父有点蠢的是,他每次被那大方敞丽的寡妇发现时总是用那个“找孩子”的俗套借口。明明这借口烂的可以,但李三就是不换,傻呵呵地说“我来找孩子啦”“我又来找孩子啦”“哎呀,你这孩子真皮,怎么老是往秦姐姐家里跑呢”“阿秦,你不用跟我客气,下次寒儿这倒霉孩子再往你家跑直接揍他便是” 张临寒:“” 每当这个时候,秦寡妇便抿着嘴笑,那笑容按喜欢拽文的李三来说就是——“俏丽若三桃之春,清素若九秋之菊”“明媚动人,不可方物”。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秦寡妇便与他们两师徒熟识了。平常见这师徒来也不拘谨,大方地端出一碟自制的绿豆糕和一壶热茶招待,一会听李三讲一些不好笑的笑话,一会听张临寒抱怨自家师父是如何苛待自己的。 这个总是穿着一身淡雅青衣的女人就这样,做贼师徒的“倾听者”,时而撇撇嘴说李三的笑话自己早就听过了,要他现场新编段子出来;时而逗弄着张临寒说你师父要是下次还让你吃水煮白菜加豆腐乳泡饭,你就跑秦姐姐这来,我给你做好吃的,保证馋死他。 张临寒顿时喜出望外,正想答应,头顶却忽地降下一只大爪,回头一看,师父那贱兮兮的脸笑眯眯地凑了上来说,那怎么好意思呢?孩子一个人跑别人家里算什么回事,要来的话我下次会带他一起来的。 少年翻了翻白眼,贱人师父,想跟着蹭饭就直说。 秦寡妇又好气又好笑道,行,你要来也行,自备伙食。 当然当然。李三笑嘻嘻道,尽管不能吃到秦寡妇的厨艺有点可惜,但以后可有理由天天串门喽。 尽管贼师徒每次拜访俏寡妇总是翻墙跳瓦从不走正门,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倒是比这天下所有男盗女娼的家伙要“正”得多。 张临寒贪吃“秦姐姐”家的绿豆糕,秦寡妇每次接待师徒俩的时候总是穿的严严实实的,李三倒是想发生些什么,可惜有贼心没贼胆,只能循序渐进了。 那段“跳寡妇墙”的日子张临寒到现在都记忆犹新,记忆里,那块绿豆糕清甜无比,那杯热茶腾腾地冒着热气,师父说着不尴不尬的笑话想逗寡妇笑,自己气势汹汹地啃着绿豆糕一块也不给李三留。 这样的美好时光一直延续到了永乐三年的冬天,师父李三因为受道上兄弟的邀请跑到外地去偷东西两个月没回来,回来后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自己直奔寡妇家;当时师父笑得跟白痴一样,呵呵呵呵的,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念着“秦姐姐”做的腊八粥嘴角馋的流口水(要知道平常吃的都是豆腐乳配煮白菜蒸稀米饭)。 不过可惜,今年腊月初八的腊八粥是吃不到了。 寡妇屋子的墙被推倒了,窗户纸破了好几个大洞,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刮进房子里,屋梁上那一条白绫被刮的摇啊摇,把脖子挂在白绫上的女人也跟着摇啊摇,就跟钟摆似的。 张临寒至今依然记得李三当时的表情:呆呆的,笑容僵住了,原本神气的眉毛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样子,嘴角抽抽的,像是在惨笑,又像是在痛哭,但最终都不了了之。 他上前去,轻轻地抱住她的身体,把她从那条紧皱的白布上放了下来然后抱回她的床上。 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就像是在对待某种珍贵的瓷器,又像是害怕吵醒熟睡的美人。 真讽刺啊原本想牵个手都不得,如今女人却随随便便地躺在了他的怀里。 只是女人如今已经很丑了,两颊深陷下去,颧骨高耸,暴突圆瞪的双眼满是血丝,浑身上下尽是乌黑的伤口,像是利器刺穿的痕迹,周身都是发干的血渍,手臂折断,骨茬刺出皮肉怪异地突起,惨白色的皮肤上蛆虫在爬来爬去——别说什么“三桃之春,九秋之菊”,死者哪里还有什么美不美的?睡美人之所以能不腐那纯属童话。 李三轻轻将秦寡妇的双眼阖上,自己也闭着眼睛许久,似乎是在追忆些什么。 最后,李三睁开眼睛,斜睨了一下破窗之外的苍茫天空,冷笑一声,拉着张临寒转身离去。 张临寒牵着李三的手回过头来望着仿佛沉睡的秦寡妇,轻轻说了声: 秦姐姐,谢谢。 他喊得是“姐姐”。 火光冲霄而起,两个始作俑者站在山上望着山底那座城那条街的那栋燃烧的屋子,沉默不语。 “总是要动动手的,不然我今后睡觉都睡不好。” “可是师父你说过我们偷轻易不能滥用武力。” “事情有分轻重缓急,现在复仇是第一大事,原则可以先搁一边。” “哦。” “你说我是把他凌迟好还是切成一片一片的?” “师父,你说过滥杀的人只是土匪,嗜虐的人更是白痴。” “现在我他妈就想当一回白痴。” “哦。” “还有问题吗?” “没了,最后说一句:把我带上吧,难得做一次白痴。”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痴你好!” “嗯,白痴你好。” 李三笑声虽大,但笑容不大,微微张开嘴巴,露出森白色牙齿。 张临寒第一次见他这笑容,觉得李三笑得比哭还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