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下》 正文 全村的老爹爹 我的两腿紧紧地夹着,下腹好像马上就要胀爆了。 老爹爹还在不紧不慢讲着鬼火惑人的故事,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站起身说“天黑尽了,叫娃们早些睡吧”,然后告辞出门的意思。左右瞧瞧大哥和二姐,像两截木桩杵在小板凳上,也丝毫没有要起身上厕所的迹象。 我看着黄豆般大小的煤油灯焰,一跳一跳一跳,老爹爹映在报纸墙上的头影也随着上下左右晃动。转过头看看窗外黑魆魆的夜,想象着黑暗中飘荡着无数煤油灯似的“鬼火”,心中最后一点想鼓足劲冲出门去的勇气也彻底熄灭了。 那天晚上,十岁的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尿湿了一整条裤子。 伴随着爸妈的斥责,兄姊的嘲笑,老爹爹从容地起身,说:“娃,你怎么像老爹爹一样,一听故事就忘了上茅房。你看,我这裤子就是昨天刚换的。” 爸妈听完,转怒为笑。我虽知道他在说谎,却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就像被罚站在操场的学生,突然身边多站了些人,虽然知道他们是练军姿的国旗班队员,却也消减了大部分一个人单独面对四面八方异样目光的尴尬。 “天黑尽了,叫娃们早些睡,我回去了。”一成不变的结束语后,就听到我妈栓门的声音。 从此之后,我对老爹爹的看法有了根本的改变。觉得他不再是一个只会串门和讲故事的冰冷怪老头,而是一个有温度的活生生的人。 老爹爹是个鳏夫,年纪看上去在五十到六十之间。实际到底多少岁,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偶尔听大人们之间的对话:"要是属猴的人,开春就虚六十了,要是没那个事,重孙都有了。唉————!" “一会儿说属猴,一会儿说属鼠,谁知道属啥。近来看着越不攒劲[注1]了。唉————!” 两声长长的叹息,就像在述说着老爹爹的身世。 爹爹在本地方言中,相当于普通话中的伯伯。除了父亲的哥哥c同族中与父亲同辈且比父亲年长的男性亲属可以叫爹爹,没法论及辈分,而年龄与父亲相仿但比父亲年长的男性,不管是邻居c朋友,还是陌生人也都可以称呼爹爹。但第二类人群称呼爹爹的前提是大父亲太多,如果明显比父亲年长,为示尊重就要称为爷。 老爹爹的称呼是个例外,他虽然年纪在庄里是爷爷辈的,但全村的孩子和年轻人们都叫他老爹爹。 我有时候也想,为什么会有这个怪现象。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他没有老婆,自然没有儿子,没有儿子也就没有孙子,没有孙子,就没人第一个叫他爷,所以他就只能永远当老爹爹了。 不管我的推断是不是正确,他没有老婆,没有儿子,更没有孙子,这是众人皆知的。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大家骂水兵的时候,要喊“石娃素珍佛爷代”。 古人有为尊者讳的礼法要求和习惯。长辈的名字不能直呼,不能写出,也不允许别人当面讲出口。在这偏居边隅的荒远之地,虽然历史上一半时间在中原王朝的统治下,一半时间被吐蕃吐谷浑等少数民族政权统治,但唐风汉韵的泽被却深植于山川河洼之中,在一辈辈非番非汉的人群中流传。 为尊者讳的习俗在这里发展到了极致。如果要骂一个人,最恶毒的办法是喊他爸爸的名字,更有甚者可以父母的名字连在一起喊。如果还不过瘾,那就再加上爷爷的名字。 水兵是我的小玩伴,石娃是他爸爸,素珍是他妈妈。还有一个名字和水兵没任何关系,那就是佛爷代,佛爷代正老爹爹的大名。 老爹爹姓仇,据庄里人讲,她娘怀孕回娘家,返回途中经过一座喇嘛庙,在庙门口生下了老爹爹。本地风俗,小孩出生一定要认个干爹,方言说法是把娃代给某某。当天她娘把老爹爹代给了庙里的活佛,也就是认了活佛当干爹,因此取名叫佛爷代。 在我们喊“石娃素珍佛爷代”的时候,水兵每次都表现得很气愤,除了追着打大家之外,也挨个喊一遍骂他的人的爸妈。之后,大家拧打成一团。十分钟后,大伙儿又一起说说笑笑玩弹珠c拍画片,骂人的人和被骂的人都似乎根本不在乎佛爷代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老爹爹每隔两三天都要来串门,他一来,我们家三个小孩就齐刷刷搬好小板凳坐在他坐的椅子边,耐心等待他和大人们沉闷的聊天。 当聊完地里的耕播锄收,聊完城里的油盐酱醋,庄上的新闻旧事统统讲论一遍之后,老爹爹通常会话锋一转,看着我们三个小家伙说:“哎呀,那个时候哇, ”。 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一个个都会把耳朵竖得老高,嘴里说道:“别讲鬼的,别讲鬼的。” 有时候有鬼,有时候没有,但每次的主人公都是“我”。有的时候我爷爷也在座,他会时不时说一句:“不信你们问你爷。” 我爷爷只会捻着下巴上的胡子笑笑,并不说话。 自从尿裤子事件之后,每次讲一会故事,老爹爹都会说:“你们三个快去上茅房。” 我从此不用单独一个人跑到外面去了,为此我在心里默默感激他。 白天,大家照样和水兵一起玩,有时候起了冲突,也照样喊“石娃素珍佛爷代”。但我的疑惑没有消失,只是渐渐地从头脑中冒出来的次数变少了。 直到有一天。 天刚蒙蒙亮,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我,听到屋后的大路上闹哄哄,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注1:攒劲是西北方言,形容小孩时是听话c棒的意思;形容年轻人时是能干的意思;形容老年人是硬朗c建康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强奸犯 我家住在庄东头,靠着入庄的大道,这条大道东边连着县城的西城门,是旧时县城以西地区的主干道,往西一直通向县域西界和相邻的藏区。自从北边沿河修了汽车道以后,这条大道渐渐由官道变为村道。 我家所在的位置,还有一条长巷子和这条大道相交,形成了一个十字路口,巷子向北可以通到汽车道,向南一直通到山脚和山上的农地。所以是庄里人早出晚归的必经之路。 两条庄里最重要的道路在这里交汇,这儿自然成了平时人群最聚集的地方。一年四季,只要不是刮大风下大雨,这个路口总有人扎堆在一起晒太阳c播新闻[注1]c掀花花[注2]c搓麻线c纳鞋底c遛娃娃,甚至吃饭,打娃。 这庄里面最繁华的集会中心,正好在我家房屋的后墙外。 那天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我,听到屋后人声嘈杂,闹哄哄的。看看闹钟,刚六点多钟。西部地区,天亮得晚,素常这个时候,庄里的人们都还在家里熬茶,路口不会有这么多人,也不会这么热闹。 好奇的我一咕噜从炕上爬起就冲出了大门。 人们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天快亮的时候起的火。” “这会子烧的也差不多了,快走。” “先到井边提水去。” “看我这桶里,提的缸里的水。” 随着人流,来到起火的地方,原来是水兵家。 大门口,提着水桶,端着脸盆的人们进进出出忙着救火。 在大人们嫌弃的目光和数落声中,我挤了大门。东边两间瓦房已经变成黑黑的炭堆,上面冒着烟和水汽。 水兵家我常来,也很熟悉。东边这两间房,有一半隔出来的是水兵奶奶住的,另外一半敞着,平时堆放柴禾和麦草。水兵和他爸妈住在北边三间瓦房里,这次并没有殃及。 水兵妈坐在北房的屋檐下哭得死去活来,水兵爸跟着众人还在往炭堆上浇水。 院子里没看见水兵,我跑进北房,堂屋里也没有,进了东边耳房,这是水兵睡觉的地方。见他呆呆偎着墙角坐在炕上,一动不动,见我进去也不作声。 “水兵,走,去我家。”被屋外场景吓到的我,本能地说。 水兵木木地下了炕,趿上倒了后跟的鞋出了房门。我跟在他身后。 出了大门在朝我家去的大路上,我感觉背后像有双莫名的眼睛。回过头去,看到相反方向离水兵家门口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个人站在土岗上望着着火的地方,佝偻着身子,像个快要坍塌的软泥雕像。是老爹爹。 我心里想,这么多人,不管是救火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往近里来凑,为什么唯独他离那么远张望。除此之外,并没有在意,转身继续向前追赶水兵。 “小元,你说世上有没有妖怪?”刚进我睡觉房间的门,还没坐下,水兵就没头没脑地问道。 我怔怔立在门槛边,脑子全蒙了,不知道自己在想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在想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妖怪在这儿!”蒙住头睡觉的哥哥,突然掀开被子,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看着我们两个惊慌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大门咣当响了一声,接着我爸提着水桶进了堂屋门。 看见我掀开门帘往堂屋里看,他说:“一大早不睡觉,跑去凑啥热闹?你把水兵带来了吧,快拿馍给他吃。把你哥叫起来,星期天也不能总睡懒觉,你六爷叫他早些过去练功。”说着把桶放在堂屋门后,进了东边耳房。接着我听到他和我妈的对话。 “东房两间全烧光了。怪的很,大家挖了半天,都没找到石娃妈的尸骨。石娃说昨晚他锁的大门,早上他开的,房子外墙也没烧塌,他妈能上哪里去。” “都说他妈邪着呢,这把火还不知道啥来头呢。” “你小点声,水兵在那边呢。” “早上看到佛爷代了吗?”我妈明显压低了声音。 “他怎么可能去。” “唉————,造孽啊。” 和老爹爹相关的话题,一般都以长长的叹息结尾。 这天一整天,我和水兵都在六爷家看大哥练武,顺便祸害了刚刚成熟的一树樱桃。 六爷是爷爷的堂弟,是我二太爷的儿子。我二太爷生了三个儿子,六爷是老二,但算上我爷爷兄弟四个,祖太爷的七个孙子里,他排第六,所以我们亲族内孙子辈的都叫他六爷。但外人还是叫他老二或二爷。 六爷自幼爱好武功,年轻时玩世不恭,不肯种田,曾拜高人为师,专好行侠仗义。解放后人间渐无不平事,侠义之气没了用武之地,只能乖乖在家种地。如今人老体衰,怕一身武艺付诸东流,见我家老大是块料,就决定把衣钵传授给他。 中午吃饭的时候,六爷看着水兵说:“你奶奶还没找到吗?” 我说:“不知道。” 我哥一口饭喷到桌子上:“谁问你了,咱奶奶在后园垄菜呢。” “我是替水兵说的,他一大早跟我们在一起,又没回去过,怎么知道。” 六爷说:“对对对,你们一早过来的,是我糊涂了。水兵呀,你奶不会去找佛爷代了吧。” 六奶奶咳嗽了一声,六爷忙收起怪笑,猛啃两口馒头。 提起老爹爹,我又想起了早上他站在土岗上的情景。以前曾听人说他解放前吃过牢饭,就好奇地问六爷:“佛爷代老爹爹因啥坐的牢?” “强奸犯!” 六奶奶又开始咳嗽。六爷说了两声“吃饭,吃饭”,把手里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起身去整理枪棒了。 注1:播新闻:指老人们讨论奇闻异事。 注2:掀花花:花花是流行在西北地区老人玩的一种牌类游戏,又叫做花花牌。掀花花就是玩这种花花牌游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谜团 那天直到晚上,水兵的奶奶还是没有找到。庄里人纷纷议论着这件事,有人说水兵奶奶是狐仙,着火之后化成白狐跳墙跑了;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被天神接上天去了。庄里充满了恐怖的气息。 三天之后,石娃叔家突然发丧了。像以往庄里老人过世一样,石娃叔为他娘办了三天热热闹闹的丧事。三天里,阴阳c和尚c喇嘛,一起烧蘸祝诵,分做佛道法事,各念汉藏经文。瞎眼艺人白日里吹唢呐迎唁客,夜间拉胡琴唱劝善书。庄里的乡亲,主家的亲朋,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有的送幡送帐,有的只烧一卷纸钱;有的扶棺哀哭,有的说说笑笑。更有十里八庄的闲散吃客,终日徘徊,有饭就吃,有酒就喝,有活他也干。办丧事的人家,是庄里最热闹的去处。从来都是如此。 出殡的那天,石娃叔跪在大路中间,双手端起丧葬盆,“喀嚓”一声摔得粉碎,标志着送葬队伍出发。随即后队的女眷哀嚎顿起。 水兵打着幡走在最前,后面是石娃叔和他的堂兄弟及侄子们,每个人都头戴白孝帽,腰系白孝带,手持哭丧棒。 紧接着是一群挣香烟的孩子,有的抬着纸人纸马,有拿着花圈的,有打着寿帐的,寿帐上面有写着“音容宛在”的,有写“驾鹤西去”的,不一而足。 庄里年富力强的年轻人抬着柏木棺材走在中间。里面装的什么,除了石娃叔一家,没人知道。 棺材后面跟着的是互相搀扶,边走边哭的女眷们。 最后是三三两两扛着铁锹c头的乡亲们,拉成了长长的队伍。 队伍沿着庄里大道,从西往东行进,从我家屋后的十字路口转入上山的巷路,一直往山上去。经过的地方,每家门口都燃起一推大大的麦秆。整个庄子笼罩着呛人的烟气。 我也在那群挣香烟的孩子里,拿着一个大大的花圈。随着人流来到山上水兵家的地里,那里已经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墓坑,是前两天已经挖好的,四周都是高高的土堆。旁边一个大火堆,是烧随葬品的。 我把花圈扔在火堆上,到旁边管事的人那里领到两根香烟,叫了伙伴们准备下山。 无意间抬眼见对面山梁上有个人影。佝偻着身子,远远地望着这边。虽然有些距离,但我一眼就认出是老爹爹。 他站在那里干嘛呢?突然想起这两天的丧事上也没见到他,再联想到着火那天早上看到他的情景,心中有万千的疑惑。 在我思索间,再次抬头望去,山梁上已经空空如也。 幻觉,我心想。 水兵家的丧事办完之后,庄里慢慢恢复了平静。人们聚在一起时,会悄悄谈起水兵奶奶的事,每个人对棺材里装的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但除了私下表达疑惑外,没人会去追究,更不会在水兵爸妈面前提起。 我也问过水兵,他说入殓的时候是半夜,他在熟睡,掩棺[注1]的时候他爸妈根本没叫他。 这个谜团就像扔进水塘的石块,虽然当时引起了波澜,但在时间流逝中渐渐归于平复,竟至于像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在敏感而神经质的我心里,却埋下了长久的困扰。 老爹爹很久没来串门了。细想来好像在庄里也没见过他。 有时放学后,会特地跑到老爹爹门口去看。破败的大门和矮墙内,三间土坯瓦房,黑乎乎没有生气。这房子是庄里最老的房子,据说是老爹爹的爷爷留下的,该有一百多年了。门和窗户紧闭,但大门都是半掩,并没有锁。有好几次,都想进去看看老爹爹在不在,但每次都没有勇气。因为在老爹爹的故事中,这样的老房子基本都是和鬼怪有关系的。 我的困惑在不断加深。我想到了六爷。 终于有一天,找到了问六爷的机会。 “六爷,你知道佛爷代老爹爹过去的事?” “他的事没我不知道的。你个娃娃家家,问这干啥?” “你上次说他是强奸犯,到底咋回事,给我说说嘛!” “那可不行!大人的事,尕娃们别瞎打听。嗯————,除非你跟我练武。上次叫你跟你哥一起练,你就是不来。论身体,你哥是块料,可是他脑子笨,没你这么聪明。你要是跟我练功,肯定比他强。” 之前六爷到我家去,要我和我哥两个跟他练武,我爸答应了。可我想着星期天一天到晚要练功受苦,不能在家读喜欢的书,也不能和小伙伴玩,当场就拒绝了。这事没少被我爸数落,说我没出息,吃不了苦。 今天既然求到六爷这里,为了强烈的好奇心,只好勉强答应。 “好吧,这个星期天,我和我哥一起来。” 常被六奶奶说没正行的六爷,听我说完,乐得像猴子捡到了枣,手舞足蹈吼了一会儿秦腔,才告诉了我关于老爹爹的陈年旧事。 原来老爹爹和水兵的奶奶是从小一起玩大的,算是青梅竹马。 那一年两人二十来岁,情窦初开,互相产生了爱慕之心。后来被水兵奶奶的娘发现了,她强烈反对他们两个在一起,还把水兵奶奶关在屋里不让出门。 有一天,老爹爹爬上水兵奶奶家的屋顶,揭开瓦,放下绳索,把水兵奶奶拉了上去。两人一起逃进了深山。 过了半个月,老爹爹一个人回家了。回家之后,人变得木木呆呆,也不说话。 水兵奶奶的娘上门哭嚎着要他交出水兵奶奶,他站在院中,认打认骂,一句话都不说。 水兵奶奶的娘最后一纸诉状把老爹爹告到了县政府,罪状是拐骗人女和强奸杀人。当天就被警察局抓走。 据说次日县里鲁长官亲自审问,堂上也是一言不发。让他认罪他就认罪,让他画押他就画押。最后判了死刑。 也算老爹爹命大,行刑前赶上日本投降,蒋委员长大赦天下。老爹爹的死刑被改为二十年徒刑。 四年之后,解放军攻打县城,炮弹炸塌了监狱墙,老爹爹和里面的一百多犯人逃了出来。 打仗的时候城门不开,老爹爹躲进了一家没人的院子,五天之后,听外面没了枪炮声,才出西门逃回了家。 而水兵的奶奶在老爹爹从山里回来的一个月后,也回到庄上。但是两人在山里发生了什么,也是一字不提。 过了两天,水兵奶奶的娘就经人介绍把水兵奶奶嫁给了四十岁还没取媳妇的水兵的爷爷。八个月后,生下了水兵的爸爸————石娃。 而两个人从进山到先后相差一个月出山,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水兵奶奶一个人在山里究竟怎么生活下来的;以及这中间许多无法解释的离奇怪事————这些谜团,就像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全庄每个人的心头,却紧紧锁在两个人的嘴里。 注1:掩棺是出殡前家人开棺见死者最后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窝棚 自从用周末换取了老爹爹的身世秘密之后,每到星期天都要把原本肆意快乐的时光交给六爷操控。蹲马步c压腿c劈叉c甩腰c压肩等种种折磨,成了我那段时间的梦魇。 每周的时间都过得很快,上学的六天往往一晃就到了周末。本来应该过得很快的星期天现在却是度日如年。如果我是一棵树,一定会长出非常分明的年轮,不,应该是“周轮”。 不知长了多少圈“周轮”,盛夏悄悄来临了。 一天,在度过了一个漫长的上午之后,我和哥哥跟着六爷和六奶奶在院子里吃中饭。突然六爷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朝门口说:“二哥来了,快过来坐下吃点。” 我回头一看,来的是我爷。 “我吃过了。我来叫小元,下午跟我上山去搭窝棚。”我爷说着接过六爷递过来的旱烟盒,坐在房檐下的长凳上开始卷烟。 “豆子开花了,是要看着点,山上人的头口讨厌得很,昨天我上山转了一圈,你们家豆子地倒了一大片,田埂上全是马蹄子印。” 六爷说的山上人,是我们庄南边半山上一个庄子,叫泉里庄。 当年西北地区大小军阀混战,土匪横行,不管是军阀还是土匪,到哪个庄就抢哪个庄,老百姓叫作遭贼。当时附近几个庄的人为了跑贼[注1]在山上建了寨子,遇到有贼来,老幼妇孺都躲在寨子里,男人们组成乡勇在寨外抗拒;贼走之后,再各自下山生活,众人下山后,每个庄都会留几户人家在山上看寨子。解放以后,寨子失去了原有作用,原来看管寨子的几户人家选择继续在山上居住,形成一个村庄,因为庄子边有两眼大泉,所以起名叫泉里庄,附近山下的人一般都不叫这个名字,直接称作山上,泉里庄的人被叫做山上人。 我庄的土地有一半在川里,一半在山上,山上的土地最远的就在泉里庄人的脚下。 当初各庄留在寨子的人都是些胆大凶狠,敢于和贼对抗的亡命之徒。虽然经过两三代的繁衍,泉里庄的人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子蛮横气,一向我行我素,不喜欢自我约束。平时牛马猪羊都是随手一放,到处乱窜,经常会跑到川里人的地里糟蹋庄稼。更有一些坏了心肺的,时不时会故意牵着牲口到川里人的地里吃庄稼。川里人对此头疼不已。 本地处在秦岭和青藏高原的交汇之地,自然条件属高寒阴湿,可种植的作物有限。传统作物主要是小麦c青稞c土豆和蚕豆。 小麦和青稞遭了牲口践踏会倒伏,倒伏之后也会抽穗结粒,即使被牲口吃掉一些,也对收成影响不大,只是倒地的不好收割。 土豆主要长在地下,地面的茎叶被踩踏和吃掉一些,也没多大问题。 蚕豆就不一样,进入花期后,如果有骡马在里面打了滚,植株倒地之后基本上就会颗粒无收。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大家都不说出口,那就是山上人会偷了青豆煮着吃或拿到城里去卖。 所以庄里谁家如果在靠近泉里庄的地里种了蚕豆的,都要在开花时在地边搭窝棚守护,直到收割。 我爷的到来,对我来说是救赎。 “我先去帮我爸装车。”还没等他抽完一卷旱烟,我就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放下碗筷,飞一样逃出了六爷的院子。 跑到门口果然见我爸已经套上了骡车,正在往车上装小椽头c麦草c油布等搭窝棚的物料。 “怎么是你,你哥呢?”见我满头大汗跑过来,我爸问道。 “我爷叫的我,没叫我哥。” “看你爷把你惯成啥样了。” 我懂我爸的意思。我爷疼小孙子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初六爷找到我爸要让我们兄弟俩练武,我爸同意,我不想练,但我的意见在我爸眼里是无足轻重的,当时是我爷出面才遂了我的愿。 后来我又自己跑去找六爷练。我爷知道原因后说:“你这个娃,操心操到暹罗国去了,这些事跟你有啥关系。想知道咋不来问我?” 知道我心里不想练武,就时不时找机会帮我逃班。 我爷对我的这种宠爱,在我爸眼里是在害我。但那个年代在农村普遍存在的内热外冷的亲子关系之外,我爷的宠爱让我体会到了可以直接触摸到的温情。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我游离他乡,在夜深人静之时,萦绕在心头的固然有对千里之外父母和兄姊的牵挂,但更多的是对祖父的深深思念。不管是他在世时,还是故去后,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都是那和蔼的面容。这是后话。 在我和我爸装好车之后,我爷也回来了。祖孙三人赶着骡车沿着上山的路,一直到了我家的豆子地。 在地旁的一块荒草地上,我们用椽头架起了两个人字形的支架,两个支架顶端搭上一根横梁,形成了一个框架。框架之上,横竖绑了许多木条。然后把扎成排的麦草从下往上一层层固定在上面,外面盖上一整块油布,油布的三个边各压上一排大石头,留一边的人字支架空着,作为出入口。最后在里面先铺上油布,再盖一层麦草,上面铺上竹席。一个窝棚就搭好了,既可遮雨,也可御寒。对就是御寒,因为在这高原地带,昼夜温差很大,虽是夏天,晚间的气温也可低到十几度。 那天吃过晚饭,我爷提着煤油灯,拿着手电筒准备上山去窝棚里。 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没听过夏令营,也不知道什么是露营。但庄里的每个小孩都体验过漫天繁星之下,满地绿浪之中,躺在窝棚中的奇妙感受。我和我哥也不例外。 在我爷还没出门前,我俩早已等在大门外。 “大元你明天不上学了?快进来睡觉去。”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爸的掌控,但他只喊了我哥的名字,并没有喊我,因为他知道在我爷的专宠之下,他的权威对我早就形同虚设了。 从此之后,我成了那座窝棚的半个主人,几乎每天都跟着我爷上山去睡。 我哥对此愤恨不已,但他每周也有一次入住窝棚的特许,那就是星期六晚上。对我而言,有他在的时间,却是最快乐的。因为人在面对任何事物时,都会经历三个阶段,从开始的新奇,到平常,到最后的无趣。 当我对睡窝棚失掉了最初的新鲜劲之后,又不好意思向那么宠我的爷爷提出拒绝时,每个星期六的晚上就成了我最期盼的时间。 在我连续睡了两个星期窝棚之后的一天傍晚,我和我爷照旧提着煤油马灯c打着手电筒来到了窝棚地。 我爷在里面整理被褥,我站在田埂上数灯。四周望去,附近的山坡上微弱的灯光星星点点,忽明忽暗,一点灯就是一个窝棚。 忽然,我看见离我们的窝棚三垄地远处,多了一点灯光。 “爷,那边是谁家地?” “佛爷代家的。”我爷头伸出窝棚朝我指的地方瞟了一眼说。 我的心颤了一下。 从那天在山梁上看见过老爹爹之后,已经有两个多月在庄里没见过他了。 在这平静安宁的小村庄里,人们各自忙活各自的前程,或许并不在意一个鳏夫的存亡,但在一个心里装了满满疑惑的少年看来,这是一件天大的奇案。 今天,他又出现了,至少他的窝棚出现了。怎能不让人兴奋。 我三步并作两步朝他的窝棚跑去,根本没听见我爷在身后的喊叫声。 当我走近了窝棚,小心翼翼朝里望去,只见一盏煤油灯挂在窝棚横梁上,为了省油,灯焾子调得很短,发出昏黄微弱的光。 窝棚里空无一人。 注1:跑贼就是为了躲避军阀和土匪劫村,老百姓自发组织的抵抗和逃避行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走山人 我看着空空的窝棚,看着窝棚里忽明忽暗的煤油马灯,突然心里冒出两个字——鬼火。刹那间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往上涌,继而头皮阵阵发麻。 转身要跑的瞬间,一头撞上了一个身影。 “娃,别慌。男子汉遇事啊,要镇定。眼中的鬼怪不可怕,心里的妖魔才可怕。” 恐惧中的我,听到这句话,突然释然了很多。这个声音是那么熟悉。抬眼一看,老爹爹正转身慢悠悠往梯田外侧的田埂边走去。那里是一个土崖,下面是低一级的梯田。老爹爹在土崖边坐下,拿起烟锅庄上了旱烟。 我跟着走了过去,也坐在了土崖边。 放眼望去,脚底下的梯田一层层向下递减,直到山脚。山脚的外围是黑魆魆的河谷冲击平原,这块全县唯一的川地,延展过从东到西流淌的母亲河,一直接上直戳在地面的陡峭的北山,像铺在两山之间的一块黑色的地毯。地毯上的右前方,是零零星星亮着电灯的县城。西门城楼子,在黑夜中孤零零地耸立着,像个目不转睛看着西方的怪兽。怪兽眼前第一个能看到微弱亮光的地方,是我们庄。它现在就在我的正前方。 这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村庄,我跑遍了每个角落。但今晚却觉得它是那么陌生。那片隐藏在几盏煤油灯下的黑沉沉的土地,不知埋没了多少祖辈的悲欢离合,演绎过多少无法追忆的离奇往事。今天,它仍旧孜孜不倦地释播着人世间的谜团。而这些谜团深深牵动着正俯视它的少年的心。 上天有灵,一个老人消失而又再现,这时又坐在我的旁边。对于心心念念要探寻真相的我来说,这就是希望的开始,但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老仇,好一阵子没见你了。”这是我爷的声音,他铺好被褥也跟了过来。 “出了趟门。”老爹爹回答得很简洁,说完故意岔开了话题。“刚才我周遭转了一下,今年豆子长势都很好,后几个月雨水再少点,就能有个好收成。” “谁说不是,老天爷是养人的,人却要害人呢。山上人今年越发没规程了,我家豆子前几天就被头口压倒了一大片,这两天刚刚扶起来,用草扎了。估计也结不了几个了。” 两个老伙计东一句西一句聊着庄稼,聊着米价面价,聊着今天秋收和明年春播,聊着。盼望他们聊点当年往事的我,看着两杆烟锅子,磕了装,装了又磕,渐渐失去了耐心。 “小元,该睡觉了,咱走了。”不知道了烟锅装了多少次之后,我爷站起身来说。 “快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吧!明晚上来早点,老爹爹给你讲故事。”看着怏怏的我,老爹爹笑着说。 那一晚,我很快就入睡了。梦见了水兵的奶奶变成了狐狸跳进了老爹爹家的院子。 第二天傍晚,刚吃过晚饭,我就迫不及待地跑上了山。老爹爹坐在土崖边抽旱烟。 “娃,过来。老爹爹知道你心细,最近庄里发生的事你都放在心上呢。从今天起,我会讲一个长长的故事给你听,不要问是真的还是假的,更不要多想,这世上很多事是假的,可也没啥事是真的,真真假假谁说得清呢。”今天的开场白和以往不一样。 老爹爹抽完最后一口旱烟,把烟灰磕在草丛里,站起身走到窝棚门口,伸手从里面拿出了煤油马灯,挂在窝棚门的人字架上。我看见窝棚门前有个火盆,里面燃着红红的炭火。 “晚上露水大,来火边坐。”说着,他在火盆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下。 我坐在了他对面另一块石板上。 今天的煤油灯,焾子调得很长,灯光非常亮。随着灯焰的晃动,两个被拉得长长的影子,在草坡上翩翩起舞。 “看到上面的山顶了吗?从那里翻过去,再翻过一座山,有一条大道,沿着那条大道一直往西,走一天一夜的路程,是另外一个世界。”老爹爹抬起头,用手指着泉里庄人头顶的几棵孤零零的杨树。那是这座山的最高处。 “那里是盘古爷开天以来人们遗忘的土地。山峦c湖泊c峡谷c瀑布c草甸c冰原,都透着超脱世间的圣洁之气。 “群山中无穷无尽的古老森林,更是人间的仙境。那一坡一坡的古松,满沟满沟的桦木林,几乎要刺破青天的冷杉和云杉;满山遍野的羚羊c香獐c野鹿c雪豹和熊瞎子;随手都能捡到的羊肚菌c珊瑚菇c蕨菜c虫草。都是上天洒在人间的珍宝。 “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是个走山人。你爷和你六爷也是。” “走山人?”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走山人就是进山讨生活的人,有时候伐木砍柴,有时候猎獐捕鹿,有时候采山珍寻药材,山里的东西取都取不尽。” “山里有房子住吗?”我心里一直对他和水兵奶奶私奔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想不通他们在山里怎么度过的那么多天,住哪儿,吃什么。 老爹爹听后哈哈大笑,接着说:“走山的人从来不住房子,只要是能遮风能挡雨,就是走山人睡觉的地方。山洞c崖底c树窝,都是好住处。有的时候连这些也没有,就只能睡在敞滩里。” “那不冷吗?” “谁说不冷,冬天的北风,能把人吹透。有一年冬天,我和你爷十几个人进山,晚上在寒风中睡在野外,地上只铺了油布,每个人都将全身裹进被子里,像一个个没抽丝的蚕蛹。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热醒的,浑身都是汗。你猜怎么回事,被子掀开之后发现夜晚下了场一尺多厚的雪,大家都被埋在了雪里。从那以后,冬天大家走山都挑下雪天去,晚上在雪地里挖上坑,睡在雪坑里,挡风又保暖。” “你和水兵奶奶进山的时候是冬天吗?”话刚说出口,我就感觉到不该问,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老爹爹祥和的笑容消失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两秒钟后他用手抹了一下脸,边拿起放在火盆上的烟锅杆边说:“你六爷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嘴巴没个把门的,啥事都说。” 我好奇地问:“您咋知道是我六爷说的。” 老爹爹又哈哈一笑,说:“我跟他从小就是最好的伙伴,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十几岁上一同上首阳山拜师,在那里一起学了五年功夫。说起来他还算我师弟呢。所以我最了解他,他是个最没正行的人,嘴巴更是像那西门的城洞子,没个把门的。如今老了,也还是个老顽童。这个庄上,只有他才会给晚辈讲这些事情。” “怪不得他说您的事没他不知道的。” “那就未必了。”他说着用火钳夹起一块红红的火炭,放在刚刚装好的旱烟的烟锅里。烟锅和烟锅杆那头老爹爹的嘴角同时冒出了青烟。 “我的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老爹爹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小元,老爹爹心里藏的秘密太多了,也太重了。我已经老了,不想把这些秘密带到棺材里去。我会慢慢告诉你一切的一切,至少我所知道的一切,你要替我把这些秘密深藏在心里,只在你自己的心里。或许哪一天,你会成为阻止人间崩塌的英雄。这对你来说,可能太辛苦了,但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你也无法选择,一切都是注定了的。” 我一时不知所措。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在老爹爹以前的故事中从来没有听过。恍惚中,根本无法分清这些话是对着我说的,还是故事中也有个小元,这只是人物之间的对话。 我看着煤油灯不断打颤的火焰,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无数个, 又层层重叠汇聚成一个。心底有一股刚劲之气流遍全身,驱散了隐藏在每个细胞中的怯懦和软弱。曾经为了躲避黑夜蜷缩在煤油灯下便溺于人前的自己被不断生发的豪情挤压成了碎片。 今天,我觉得我长大了,我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嵌在松树里的枯骨 “民国二十九年,也就是四十多年前,我十六岁,第一次跟着庄里的走山人进山。” “别人说你属猴,又说属鼠,您到底属啥?”听到老爹爹说自己的年龄,我又想起人们对他年龄的议论,问道。 “我是民国十四年出生的,属鼠。” “那怎么全庄人都说不清您的岁数,还说您自己都弄不清楚。” “那是我故意做出来的,我不能活得太真实。” “想起来,” 他接着说,“那次进山也是个冬天。——走山人的记忆里大概全是冬天吧。冬天以外的季节,走山就是轻松惬意c称心适爽的远行,轻飘飘的,没法在记忆里扎根。——到的地方是入山不远的桦木林地,庄里人常在那里取柴,离车道近,是走山人唯一可以赶车进来的地方。到达时大概三点多种,山里的感觉像是五六点的样子 。我们扎营在山谷里,撑起了帐篷,搭起了锅灶。 “吃完夜饭,天已经全黑了,睡觉前大家商议第二天的行程。因为我最小,被留下来照看骡马和车帐,不用到岭上去斫椽。 “山里的天黑得早亮得晚。当我听到同伴们淅淅索索起床,然后一个个走出帐篷时,迷迷糊糊中,看见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但地面却泛着幽蓝色的光。 “听到两三声‘下雪了’c‘要把防滑钉拿出来绑上’c‘今天椽子可以顺沟撇了’之类简单的对话之后,就没人说话了。只听到雪地里发出杂乱的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是他们在喂骡马。然后那咯吱声逐渐远去,并不断上升,像是漂向天空的一支出征曲。 “我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在东方的山脊上露出了头,并把阳光洒进了帐篷。 “当我走出帐篷的时候,我发现雪地上一串长长的脚印,从东边的缓坡上一路下来,沿着我们营地平台下方的谷底,一直向西延伸,消失在在山谷拐角处的石崖后面。那串脚印不怎么清晰,它们印在雪地上,上面又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很显然,这些脚印是晚上雪下了一阵但还没停的时候留下的。 “我跟着脚印走了过去。在山谷拐角处,发现有条溪涧从南边的山坳里冒出来,沿着拐弯之后的山谷向西北方向延伸。在溪水的冲刷下,那里往前的山谷变得异常险峻,沿着山谷的山路在那块大石崖之后变成了夹在悬崖和深渊之间的天然栈道。 “转过石崖,我又看见了脚印,但两百米后,消失了。消失在溪涧边上。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脚印消失的地方,向涧里看去,涧深有五六丈,一个人卷曲在盖满雪的冰面上。 “我下到涧里,伸手到他的鼻孔上,还有微弱的气息。 “我摇了摇他的肩膀,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想着先回帐篷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救人,刚跑出两步,那人发出了声音:‘小兄弟,别跑!’ “我怔怔得立在原地,一时脑子里没有了主意。 “那人用微弱的声音接着说:‘小兄弟,你过来,我有话说。’我走到了他跟前,蹲了下去。 “他说:‘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我说:‘我不怕,刚才是要回帐篷拿东西救你。’ “他艰难地抬起手,向我摆了摆,说:‘不用救了,救不了了。’我要去扶他,他又摆了摆手。 “他喘了几口气,努力抬起头看看我,说:‘小兄弟,不管你从哪里来,不管你来这里做什么,都快快回家去吧,乘着天黑之前。这山里不太平,不太平。’ “那时的我,有一身傻胆子,从来也不知道啥是怕。他的这番话,我一点也没有在意。山中有熊瞎子,有山猪,偶尔还有雪豹,这我都是知道的,可从来没怕过。我说:‘山里从来都没太平过。’ “可他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全身都冷飕飕的。他说:‘山里有妖魔。’ “我故作镇定地说:‘妖魔鬼怪都是人编了吓唬人的。你先别说这些,你到底是怎么从这掉下来的,深更半夜怎么还赶路呀?’ “他看上去很痛苦,咬着牙说:‘我并没有赶路,是逃命的时候看不清路掉下来的。我本来家在四川。三年前到河州做生意,亏了本,生活没有着落。乱世之中,想找个混口饭的活计也找不着。后来马家军招丁,我就去从了军,怎么都是为了有顿饱饭。两个月过后,部队就拉到河南安徽一带去打日本,先前还能打胜仗,后来就原来越难。去年秋上,部队吃了大败仗,人死了大半,没死的也被鬼子打散,我们一起的二十多人一路从河南讨饭回到了河州。到了河州之后,我也没个家没个室,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想着回四川算了。听了人说,一直往南,穿过九十九座山就能到四川,我就一个人备好了干粮上路了。’ “我插嘴问道:‘一个人这么远的路,还是在山林里行走,怎么不寻个伴一起呢?’ “他也不回答,只管自己说,看样子费了很大劲:‘走了半个月的路,昨天晚上,到了这一带,我看着天像要下雪,就没敢在野地里睡,想找个避风雪的地方,正好看见一面崖壁上有个山洞。山洞离地有五六尺高,是个绝好的歇脚之处。 那时天已经黑透了。我爬上崖壁,进了洞里,黑暗中看见墙角一推干柴,心里还有些暗喜。随即从柴堆上抱了一抱柴,放在山洞最中央,点起了火堆。我坐在火堆前面,包袱里拿出熬茶罐子,一边熬茶,一边啃干粮。柴堆在我身后,我时不时从后面抽些柴添进火里。’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眼里充满了恐惧。‘有一根柴,’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挣扎着说,‘我抽了两下没有抽出,使劲扽了一下,后面的柴堆突然有响动了。我回头一看,手里抓的是一根人腿骨,一具骷髅正压在柴堆底下。在我回头的刹那,骷髅嚯地一声坐起来了,猛地像我扑来,我就地打了个滚儿,一下蹿到洞门口。骷髅没有扑到我,转个身朝我了冲过来。我急忙起身跳出洞去,摔在了崖壁下的雪地里。那时的我已经顾不上什么了,爬起来拼了命往前跑。跑到这溪涧上面的时候,天太黑看不清楚路,一下就掉了下来。我知道我已经不行了,小兄弟,你快逃出山去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量。最后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颤巍巍递过来,好像是要送给我的样子。我一看,是把手枪。我接过手枪的同时,他的手重重摔在了冰面上。就那样死了。 “我回帐篷拿了铁锹,在涧底的溪边就地把他埋了。 “这个时候,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整个山林显得纯净,显得空灵,显得深邃。几分钟前,在昏暗的涧底,那人讲夜间的经历时,我确实心里有一阵一阵的恐惧。但一站在阳光下,我的胆气又恢复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一步步向那串脚印的源头回溯而去。 “当我爬上营地东边那段缓坡,翻过垭口,我看到了那个悬在崖壁半空的山洞,山洞正前方半丈远的地方有一颗老松,有一米多粗。走近一看,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那棵老松对着洞口的一面,深深嵌着一具完整的骷髅,入木半尺多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发蓝光的妖怪 当老爹爹讲到松树上嵌着的骷髅时,他停了下来,说:“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吧,明天再讲。” 在我看来,今晚的故事和老爹爹经常讲的故事没什么区别,都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都是关于鬼怪的事。但他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这都是真事!”——这是他每次讲故事的口头禅。 我也第一次在听完鬼故事后没有产生鬼怪就在身边某个地方的幻想。 那晚,我又梦见了水兵的奶奶。这次她穿戴着凤冠霞帔,站在老爹爹家的房脊上。天上裂开一道五彩的缝,缝里出来无数天兵天将,抬着轿子。水兵的奶奶坐上轿子上了天。 这个梦让我想起了前几天同样和水兵奶奶有关的梦,也让我想起了那天水兵问我的那句话。 第二天早上,上完两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到隔壁教室找到了水兵,并把他拉到了学校旧仓库的后面,那里很少有人会去。 自从他奶奶的丧事之后,除了在学校早操的时候偶尔看见过他,其他时间很少能看到他。放学之后他也不出来和大伙玩儿。 加上我妈说他家邪性,让我少去,我也就一直没主动去他家找他。 算起来,我俩也有两三个月没正式见面了。 水兵看起来呆呆的,我没说话,他也一句话不说,并不问我找他出来干嘛。 “你家起火那天,你问我世上有没有妖怪。你是不是看到过什么?” 水兵一听我的话,转身就要走。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解得问:“小兵,你最近到底咋了。” “我爸让我在外面不要乱说。”水兵的语气并不坚定。 我灵机一动,对他说:“最近你是不是老做噩梦。” 水兵猛地抬起头,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你心里憋着事呢,不说出来肯定会做噩梦啊!” 水兵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小元,那你能保证不跟别人说吗?” 我说:“保证不跟人说。” "是我害了我奶奶。"水兵说着哭了起来。 “啊?!” “那天的火是我点起来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冷静了半分钟之后我问小兵:“你为什么要放火?是不是你奶奶打你了?——不对呀,你奶奶平时那么疼你,怎么会打你!你说说到底什么原因。” 水兵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身体开始发抖,然后腿一软,坐在旧仓库露出墙体的鹅卵石地基上。 他不哭了,用左手的袖口擦掉了眼泪,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地上一片瓦砾,慢悠悠地说:“那天晚上我妈做饭放多了盐,我喝了很多水。半夜的时候我起来尿尿。我刚出了堂屋门,就看见一个全身发着蓝光的妖怪进了奶奶的门。” 我听了觉得好笑,听过老爹爹那么多的鬼怪故事,从来没听他说过还有身上发蓝光的妖怪。 “妖怪长什么样子?”我半笑着问。 水兵看了我一眼,认真地说:“是真的!” 我心里想:“讲故事的人都说故事是真的。” “我没看得太清楚,长得就像剥了皮的羊,但是是站着走的。” 我没有打断他,他接着说:“我悄悄走到奶奶门口,门关得严严的,我又绕到柴草房那边,想从窗户里看。刚上了台阶,就被一根木棒绊了一下。手上的灯盏一下就甩在草堆上,煤油全洒在草上。轰的一声,草堆全着了。我怕蓝色的妖怪出来抓我,就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躲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我爸和我妈起来在院子里喊。” 水兵说完,好像轻松了很多,脸上恐怖的神情也消失了。 我不解地问:“你看着着火的,怎么不叫你奶奶赶紧从屋里出来?” 水兵说:“妖怪在屋里,我怕。” 这个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水兵起身向教室跑去,边跑嘴里边喊:“小元,记着你答应我的。” 这件事就像体育课上的大铅球,原来压在水兵的心里,现在又压在我的心里。 我从心理上不能接受水兵害死了他奶奶,但理智让我相信这是真的。 但是发着蓝光的妖怪,我无论如何是不相信的,我更相信是水兵看花了眼。 跟我谈过话之后,水兵有点变化。放学之后主动找我一起回家。一路上也会说说笑笑了。 那天恰好是星期六,我和他约好第二天去西坡捉蚂蚱。 西坡是庄里人种地的这座山西边的陡坡,由于太陡,没法修成梯田,成了一片荒草坡。 星期六晚上,我哥也被允许上山,我们哥俩太阳还没落山就吃完了饭往山上跑。我哥比我大两岁,比我长得壮。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在山上野,山上有我们喜欢的所有东西。站在高埂上大喊c用青麦杆编蛐蛐笼c草滩上爬上滑下c庄稼地里赶野鸡c爬在豆子地里大口吃嫩豆c躺在地上看密得挥不散的星空c,都是天一黑就沉闷死寂的山下所不能想象的。 当西边一带山峦间橘红色的霞光散去,我们点起了煤油灯。我看看老爹爹的窝棚那边,还是黑黑的一片。一直到我们在窝棚玩得开始打盹儿,出来解手的时候,那边还是黑黑的。他没有来。 第二天,庄里的十几个小伙伴一起上了西坡,当然包括我和水兵。 大家都把帽子的里衬撕开一个小口,将捉到的各种各样的蚂蚱通过小口装进帽子的夹层,算是简易的蚂蚱笼。 我和水兵在追一只长着粉红色翅膀的蚂蚱。那只蚂蚱扑啦啦跳起来飞一段落下,等我们跑过去它又跳起来向前飞一段。 一直到蚂蚱飞过西坡北边山梁,我们也跟了过去。 不远的山坳里,孤零零立着一座小房子,方圆没有任何人家。 我好奇得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个房子!” “那好像是我太姥姥住的地方。”水兵听到了我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现在知道了,他的太姥姥就是告了老爹爹,差点害他被枪毙的水兵奶奶的娘。她是一个神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裔再现 庄里人种地的这座山,严格讲其实不是一座山,而是从东面延伸过来的山峦的尾巴。虽然有个山顶,但那只是绵延山峦中最后一个突起的小山包。山的北坡,人们习惯叫山阴里,正对着我们庄,地势平缓,是土坡,所以被祖辈们修了梯田,世代耕种。西坡也是土坡,但太陡,不适合耕种,是长满荒草的荒滩,也是我们最喜欢去玩的地方。南坡比西坡更加陡峭,而且是石头坡,人们称作山阳里,也叫背山,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背山的山坳里,孤零零躺着一座小房子。对于好奇心长满每个毛孔的我来讲,这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水兵,走,下去看看。” 水兵盯着房子的方向,犹豫地摇摇头。 “走吧,去看看你太姥姥在干嘛。” “我不去,那里面好可怕。” “对了,你太姥姥长什么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奶奶说从她嫁到我们家,她娘就从庄里搬到背山住了。我五岁的时候生了大病,快不行了,我奶奶背着我来过这里一次,那次我太姥姥救活了我。” “那你太姥姥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自从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听说她能和神仙对话。” 水兵没有说话,楞了几秒钟之后,他怯怯地说:“小元,咱回西坡去吧。一波他们要等着急了。” 整个星期天,我心里都是那座孤零零的小房子。 晚上在老爹爹的窝棚前,我问老爹爹:“您知道背山山坳里有座小房子吗?” 他没作声。 他或许不知道,或许不想说,我没有再追问。 “昨晚您是不是没上山,我一晚上都在看你的窝棚,灯一直没亮过。”我接着问。 老爹爹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他把煤油灯的火焰调亮了一些,在火盆中加了两块炭,然后拿起烟锅开始抽烟。 当他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他说话了:“娃,你记着,所有你现在不理解的事,最终你都会明白的。我在这山上讲的故事,只希望你一个人能听。昨晚你哥也上山了,我是故意没来的,我不想让他卷进不必要的纷争里。可是你无法逃避。” 又一次听到这些怪怪的话,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下意识里我感觉自己身上将会发生与众不同的事情。 “还记得前天我讲到哪儿吗?”老爹爹问。 还没等我说话,他又接着讲了:“当我看到那具深深嵌在树干上的骷髅,我心里替那个死去的人后怕。要是骷髅扑到他身上,可能早就粉身碎骨了。可是转念一想,到最后他还是死掉了。人在命运面前是多么脆弱和渺小。 “那天傍晚,上岭斫椽的七个同伴回来了,他们没有带椽子下来,应该斜挎在肩上的绳卷没了,插在腰间的斧子也不见了。每个人都像是木偶一样,走路直直的,一句话也不说。问话也不答。走到扎营的地方也不停下,穿过帐篷一直朝前走。 “我曾听老人们讲过山中有勾人魂的山精,它们会喊人的名字,如果被喊的人答应了,他的魂就会被勾走。勾走魂的人会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失了灵性。所以走山的人有个规矩,进山之后不能互相大喊名字,怕山精听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也绝对不能答应。 “今天七个同伴的情形,不完全像是被勾了魂的样子。可是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见过,我只能认为老人们的说法不是绝对准确,或许被勾了魂的人还有其他表现,比如像他们这样。 “我把他们一个个拉到帐篷里面,按他们坐下,他们也不反抗,只是我刚转个身,他们又起身要走。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从西边山谷拐角处的石崖后面闪出几个发着蓝光的东西。我登时血脉凝结,汗毛倒竖,僵在了原地。 “我的同伴们把我挤在一边,不屈不挠地往外走。这时那些蓝色的东西已经走到了营地平台下面,只见他们伸手向前,发出一道道蓝色的光波,打在我同伴的身上,把他们一个个打倒在地。接着上前把我同伴都用绳索绑了。 “看着我呆在原地不动,蓝色的东西里一个领头的口吐人言说道:‘小伙子,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听见他们说话,我的恐惧稍稍消了一点,心里想:‘你们肯定不是坏人,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人。’ “走得近了,我看见他们身上都穿着被蓝色火焰覆盖的衣服,像衣服上浇了酒精再点燃的样子,手和脸上并没有蓝光,却是黑黑的,瘦得皮包骨一样。每个都差不多一米来高,腿很短,臂很长。” “是不是像剥了皮的羊?”我突然想起水兵说过的发蓝光的妖怪。 以为老爹爹会惊讶地问我怎么知道的,但他并没有,而是平淡地说:“水兵见到的和我见到的是同一种东西,不,是同一种人。” “啊?!那是人?”惊讶的反而是我自己。 老爹爹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讲道:“那个说话的蓝色东西,走到我的跟前,看着我说:‘我们是旱魃族的人。’ “一听到旱魃族,我心头一亮。史书上曾经有记载。 “当年蚩尤王祸乱天下,神农氏欲擒蚩尤,被蚩尤打败。后来神农氏把天下重责让给了黄帝。黄帝受命于天,开始统天下诸侯一同合击蚩尤。上天感念黄帝仁心,派长子应龙协助黄帝讨伐蚩尤。蚩尤召风伯c雨师助阵,布下凄风苦雨阵,大败应龙。上天又让次女女魃下世。黄帝派女魃在雷泽之中击杀了雷神的坐骑夔牛,并用夔牛之皮,制成通天大鼓。女魃敲大鼓消解了风雨,又用发光发热的青衣驱散了迷雾,破了凄风苦雨阵。黄帝终于在涿鹿之野杀死了蚩尤。蚩尤死而不僵,黄帝怕蚩尤复活,就砍下他的头,把尸身运往东海,沉入海底,首级传往西陲。黄帝得胜之后,应龙怕女魃立了奇功会在天神面前与他争宠,就抢先回天庭,诋毁女魃,天神受了蛊惑,不许女魃再上天界,降她入凡为人。黄帝知道女魃的处境,就封她为西羌之主。女魃在西羌一带繁衍生息,她的后裔形成了旱魃族。旱魃族虽然和夏夷诸民同属人界,但身形体貌毕竟不同于常人,常被排挤。大禹王时,蚩尤首级在西陲作祟。旱魃人请命于大禹,愿携带蚩尤首级入西南绝密之境,世代看守。从那之后,人间显世,再也看不到旱魃族的身影,再也听不到旱魃族的消息。 “知道他们是旱魃人,我才忍住恐惧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流露着祥和与善意,我的心一下放松了下来,身体也跟着放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挨着我坐了下来,说:‘我族隐匿显世之外,将近万年。历来遵循祖训,除卺婿君之外,不显身于任何娲皇族之前。’ “我当时第一次听到娲皇族这个词,打断他问:‘娲皇族是什么?’他看看我,解释道:‘人本是神的后裔。上古时,诸神都有遗脉在世间,神之态各不相同,所以人的形貌也各异。唯有女娲后裔体貌周正,得天地灵气护佑,渐渐独霸于天下。其他神裔或被屠戮,或遭放逐,或如我族者自行隐匿。如今显世之人,都是女娲后裔,——深究起来,也不能算是女娲的遗血,只是女娲按自身模样揉黄土所造,并灌注自身气息——我族自古称之为娲皇族。你不就是娲皇族吗。’ “女娲抟黄土造人的故事我们都知道。旱魃氏携蚩尤之首,自匿秘境的事,史书也有记载。但从古到今,没有人知道,我们还有这样一个称呼。 “我追问道:‘既然我是娲皇族,你们今天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难道这不违背祖训吗?还有,卺婿君是什么人,如果这是个人名的话?’ “坐在我身边的旱魃人说:‘世间事都有定数,你不必多问,往后自会明了。今天我们来此是为了他们。’ “他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指了指被捆倒在地上的七个人,接着说:‘近十年来,这片悠古沉静之地,已不似从前那般安然。幽虚间出现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这种力量可使已死的亡尸萌生感应,并夺取活人身体,以活人气血孕育魔灵。被夺取身体的人,开始时无知无觉,形如傀儡,弱而无力,不停走动;渐渐魔灵滋长,与活人的魂魄在体内相互斗争,此时从外表看来,狂躁异常,上蹿下跳,劈岩断树,见活物则统统啮杀;最后魔灵在体内杀死活人魂魄,占据整个身体,便成为强大凶悍的魔斗士。’ “原来我的同伴不是被山精勾了魂,按照他的说法,他们该是被亡尸占据了身体。我疑惑地问:‘亡尸是怎么夺取活人身体的?’ “他说:‘现在那股邪恶力量还不太强,它的控制范围仅限于这片深山秘林,亡尸在这种力量感召下,只有短暂的感应,凝结在亡尸上的能量也有限。在这山中,如果有活人触碰了不管哪里的亡尸,亡尸会被唤醒,唤醒的亡尸有十步的行动能力,如果人在十步内被它抓住,亡尸会整体嵌入人的身体,随后消散在人体之内,与骨肉相融合。这时,人虽然还有意识,但身体已不受自己控制。你的同伴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如果被唤醒的亡尸,十步之内不能抓到人,它就会立即僵固,并逐渐化为灰烬。’ “听完他的话,我起身跑过东边的缓坡,来到那棵老松底下。借着月光,我看到树干上,嵌在里面的骷髅已经不见了,只留下骷髅样的一道道深槽,地面的雪上面,一层草灰似的粉末。 “那几个旱魃人也跟了过来,其他人站在三米之外的地方,刚刚坐在我身边的旱魃人走到我的身边,说:‘看来有人逃脱了厄运。’ “我说:‘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厄运,昨天半夜摔死在了溪涧里。’ “他平淡地说:‘或许死了并不是最坏的结果。以后这世间可能会有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 “我说:‘今天的事对我来说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他说:‘今天你和你的同伴还是幸运的。现在邪恶力量不强,亡尸还需要有人触碰才能被唤醒,而且只有十步之限,所以只有横尸野外的亡尸才有可能作怪,深葬地底的基本无虞。被亡尸捕捉的人,只要体内的魂魄没有被魔灵杀死,我们是有办法将他们体内的魔灵驱逐出去的。但据我们十年来的观察,这种力量在逐渐增强,从它缘起之时算起,五十年内将达到顶点。达到顶点之后,邪恶力量的控制范围会无限扩大,直到覆盖整个世界。那时,所有亡尸都将自行觉醒,觉醒之后也将永存于世,直到夺取活人的血肉之体为止。亡尸夺取人体之后,魔灵也将瞬间杀死人的魂魄,占据整个身体。魔斗士的产生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那时,世间将经历巨大浩劫。’ “我问:‘那么,这种邪恶力量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说:‘我们一直在追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头绪。从现在起,到邪恶力量达到顶点,我们还有四十年时间继续追踪。愿上天护佑人间。’ “说完这些,他回头对另外几个旱魃人说:‘库里旦玛查,木木大乎。’那几个旱魃人转身朝我帐篷的方向走了。 “然后他又转过来对我说:‘你的同伴我们带走了,治疗好他们之后会把他们送出山的,你今晚待在帐篷里,千万不要出来乱走。明天天一亮就出山回家。’ “他转身要走,又转回来说:‘我叫燃裳苴,以后我们或许有再见面的机会。’ “说完径直走了,经过我帐篷的时候,抬着我同伴们站在路边的另外几个旱魃人跟在了他后面,一同向前转过山谷拐弯处的石崖,不见了。” “‘库里旦玛查,木木大乎’是什么意思?”刚刚没敢打断老爹爹,见他讲完了一段,我乘机问道。 “那是旱魃族的话,意思是:‘天晚了,我们回去了。’” “那天晚上你一个人在帐篷,没发生什么事吗?”为了弥补我中间插话,我想为老爹爹引出后面的内容。 但他没有往下说。这时,我听到后面有脚步。 我回头一看,是我爷。 “我都编好两个柳条背篼了,你还在这打搅你老爹爹。”我爷笑着说。 我一咕噜爬起来,说:“那我回窝棚睡觉了,您二位再抽两锅烟。”说着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窝棚。 晚上,我没有做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盗墓案 泉里庄人的公鸡就像泉里庄人的性格,强悍而又蛮横。它们的叫声总是那么高亢和洪亮,比山下庄里的公鸡声响一大截,似乎可以穿透一切阻挡,包括油布c麦草垫c木头框架和我蒙在头上的被子;而它们在选择鸣叫的时间时,也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尤其对像我一样总想安安稳稳睡到太阳照进窝棚的懒学生来讲,它们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生物。 头顶上的公鸡叫过三遍之后,我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 转身一看,旁边的被子已经叠得方方正正。我爷已经起来了。这是他的习惯,他每天都起得很早,起来之后会绕着我家的豆子地转一圈,看看晚上有没有什么情况发生。然后会到庄里各家的地头走一圈,帮那些没工夫上山的乡亲们照看照看地里的庄稼。 我用手撩起窝棚门上的布帘子,看到外面的天才开始麻麻亮。 当我放下帘子想再睡一会时,我听到不远处有乱糟糟嘈杂的声音。 我套上衣服,爬出窝棚站在田埂往下看时,我吃了一惊。 整个山坡,上山的主路和每个田埂上都黑压压站满了人。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近段时间,庄里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今天又发生了什么事呢?我迫不及待地跑下了山坡。 人群中我看到了六爷。 “六爷。咋了?” “哎呀,不得了了,山上遭了盗墓贼。”六爷头也没回地答复我。 一听到盗墓贼,我就立即想起了前几天刚看过的《慈禧盗墓案》连环画,知道盗墓贼是专门挖掘古代墓葬,偷盗文物的人。便好奇地问:“我们这里发现古墓了吗?” “什么古墓?”六爷回头茫然地问道。 “盗墓贼不就是盗古墓的吗?” “哎呀,”六爷跺了一下脚,“你这个娃,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就是庄里人的坟被人挖了,挖的全是新坟,两年以上的老坟都是好好的。你说怪不怪。” 这真是亘古未有的怪事。现代人的墓,尤其是这边远地区小村庄里的墓,除了几块棺材板,还有什么可盗的。这墓也盗得太奇怪了吧。 我拨开人群往前走,远远看到村长正带着村干部和庄里的头人们在一块地里查看被盗的坟,看热闹的人沿着田埂把这块地围得水泄不通。 本地人安葬逝者的方式比中东部和南方地区简化,葬人的时候,不会立碑,也没有专门的祖坟地。各家的先人都埋在自家的地里,只攒起一个一米左右高的土坟头便了。这家的坟头在地的中间,坟头四周留着两丈见方的一块空地,任由长草,外面就都是庄稼。 我从大人们的两腿间挤了进去,一直向村长他们围着看的坟头跑过去,身后传出带有几分责备的叫喊声:“这个娃呀,没看见地里种的东西呀,都踩坏了,快别进去了!” 我才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呢,我感兴趣的事三头牛也拉不回来。我一脚一棵庄稼,一路踩踏到村长们身边。 我看到那座坟的坟头上有个大窟窿,但并不太深,大概有半米的样子。 “怪得很,这坟头不像从外面挖的,倒像是向里面塌进去的。”这话是吴会计说的,他是庄里有名的仔细人,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老吴呀,说话要有客观依据,好好的坟怎么会塌呢,而且一下塌这么多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是什么情况。”村长说着,转身往地外面走去,其他人跟在他身后,也往地边的小路走去。 我也跟在调查组后面往另一座塌了的坟方向走,迎面看到了我爷。 “小元,快下山洗脸吃早饭去,上学要迟到了。”我爷说。 我哦了一声,转身下山了。 刚走到进庄的山路口,我就听到有人在喊:“贺老三疯了!” 贺老三是我同学贺伟龙的爷爷,我心想,他平常人很和善,对我们娃们也很好,怎么突然就疯了。 我回到家,边洗脸边问在我后脚进门的我爸:“伟龙爷咋就疯了呢?” 我爸说:“昨晚三更半夜,从山上跑下来,到各家各户敲门,说山上坟里闹鬼呢。人们都不信,早上就有人说山上的坟都叫人给挖了。都怀疑是他干的。村长叫人先把他叫到大队院子里关起来,等他们干部上山看了情况再报警处理。刚有人说他在大队院里突然狂奔乱跳,把碗口粗的槐树都拔了好几棵,还用头撞墙,墙上撞出个大坑,头一点事都没有。更离奇的是,大队院里那条狗,平时那么凶,见了他爬在地上吓得发抖,他上去就抓起狗来,脖子上一口,把狗当场咬断气了。现在没人敢进院子去控制他。” “那可咋整,总不能就叫他那么闹吧。”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快吃了饭去上学。”我妈端着碗筷进门,边走边说。说完把早饭摆在桌子上。 我哥从里屋出来,坐在桌前开始吃饭,边吃边说:“我刚去跑步的时候听人说,已经有人去背山请神仙阿婆去了。神仙阿婆最会治疯病。” 神仙阿婆在本地话中是神婆子c半仙婆的意思。在我们庄,只有一个神仙阿婆,那就是水兵的太姥姥,也就是水兵奶奶的娘。 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贺伟龙家门上贴上了白对联,门口竖起了杆子,杆子上挂起了纸幡。 我隐隐地觉得,贺老三的事和昨晚老爹爹讲的故事有某种关联。放下书包,随手拿了两个馍,就往门外跑。 我妈在后面喊:“玩儿会儿就回来,饭马上好了。” 我边跑边说:“我晚上不吃饭了。” 我一路跑上了山。 太阳离落山还有一竿子高,我家的窝棚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夕阳下的一切都是那么美。 当我意识到老爹爹可能还没上山的时候,我就后悔没先去他家找他。 可当我看见远处的豌豆丛后面慢悠悠出现一个人影的时候,我的后悔完全消失了。 他和我同一时间走到了他的窝棚边。 “小元,先帮爹爹生火吧。”还没等我说话,他就开口了。 我边从窝棚旁边端火盆边问道:“今天那些坟是怎么回事?贺伟龙的爷爷怎么会疯的呢?神仙阿婆为什么也没治好贺伟龙爷爷的疯病?这些和您昨天讲的故事有关系吗?” “娃,你记着,所有你现在不理解的事,最终你都会明白的。” 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话。 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的希望,又一次破灭了。 当火盆里的炭火烧旺之后,老爹爹从窝棚最里面的褡裢袋里拿出了熬茶的罐子c两个白瓷红花茶杯c半包砖茶和一块酥油。 “怕你上山找不到我,我连饭都没吃就上来了,我知道你肯定也没吃呢。咱爷俩好好熬点酥油茶喝喝。” 老爹爹说着掰了一小块砖茶放进罐子,注满水,把罐子煨在炭火里。拿小刀切了两片酥油,分别放入两个白瓷茶杯中,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放在火盆沿上,是一包盐。他又用三个手指撮起一撮盐,撒在两个茶杯中。 随着哧溜一声,罐子里的茶水溢了出来,通红的炭火上出现了几片黑色的痕迹。老爹爹端起罐子将茶汤倒入两只放了酥油和盐的茶杯里。一股香醇的味道顿时充满了整个夕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只活了一个 在浓浓的酥油茶的香味中,老爹爹开始了他的故事。 “那个晚上,我一个人住在帐篷里,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第二天天刚亮,我就收拾起帐篷,套上两架马车出山了。但我没有回庄里,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同伴的家人交代,就在山下的半道上住了三天。三天后的晚上,那几个旱魃人出山来找我了。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用担架抬着一个人。 “燃裳苴低着头来到我跟前,语气缓慢地说:‘真的很遗憾,你的同伴被亡尸侵入太久了,我们赶到大本营的时候,有六个已经被魔灵杀死了魂魄,为了防止他们发展成魔斗士,我们只能就地销毁。只有一个被我们治好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把他这几天的记忆消除了,他还在昏迷。你可以让他在这里休息一夜,明天早上就会苏醒。’ “我走上去一看,是贺老三。 “失去同伴对我的打击是巨大的,活生生的八个人进山,现在只剩下我和这个半死不活的昏睡者。我的眼泪不自主地往下流,嗓子里像有一团无形的东西,堵塞了我的气息,在我努力把这团无形的东西呼出的时候,我呼出来的是一声嚎哭。 “我蹲在地上哭了好久,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想起这次的经历,所有的事都是那么匪夷所思,不像该是真实世界能发生的。我幻想着这只是做了一场梦,但眼前发着蓝光的朋友们把我的幻想撕得粉碎。他们就那样鲜活地站在我的面前,无从否认。 “默默站着看我哭了半天后,燃裳苴说:‘我们很难过,也无能为力。在我们彻底查明并消除神秘的邪恶力量之前,这样的悲剧可能会不断上演。我们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来面对这个人间的威胁。’ “我一下愣住了,问道:‘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 “燃裳苴说:‘十年来,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我们全族都对你充满了谢意。在共同面对人间劫难的时候,我们会有并肩奋斗的机会。只希望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你记得今天我说的话。’ “我当时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燃裳苴看着我一脸茫然,笑笑说:‘先别想得太多,世间之事,皆有前定。所有你现在不理解的事,最终你都会明白的。’” “这不是您常对我说的吗?”我插嘴道。 “是的,这话就是他说的,他也让我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意义。这是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但却需要一个人用尽悲欢苦甘,甚至生命去诠释。 “燃裳苴最后说:‘我知道方圆百里的人都指着这片山林生活,半个月内,我们会出动全族兵丁,将山上暴露在野外的尸骨清理干净,同时也会继续追踪救治遭亡尸侵入者。对于山下的走山人来说,今后进山还像以前一样,不必有所顾虑。你在山中的所见,包括我们的存在,切不可向外宣扬。’ “旱魃人走后,我把贺老三安置好,架起火烧了热水,为他擦了手和脸。守在他旁边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贺老三果然醒了。 “他醒来之后,充满疑惑地问我:‘咱们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留在山谷的营地里照看车帐,我们上松树岭斫椽子了’他说了一半停下来抓抓头发,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只记得天亮之前我们到了岭上,坐在去年倒掉之后砸死人的那棵枯松上休息,后面的事咋就不记得了。——唉?!其他人呢?’ “他说的砸死人的枯松是那片岭上最老的一颗松树,树干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民国二十五年,也就是当时往前推四年,红军过雪山后从那边经过,遇到军阀鲁司令的截击,双方交战中,一颗炸弹炸掉了半边树干。从那之后,那棵老松就枯死了。 “那之前一年的冬天,有邻庄的十几个人在那里斫椽,正好也是个大雪天,积雪压倒了只有半边树干的枯老松,砸死了七八个人。当时树倒之后,有当场砸死的,也有受了伤的,由于天晚,尸体也没人清理。三天之后,受伤的人出山找了人来找尸体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家属只抓了枯松边的一把土回去安葬。 “我听到他说他们坐在倒掉的老枯松上休息,就一切都明白了。那七八具尸体根本就没有消失,而是被老枯松砸下来压进了土里。这次他们七个人坐在树干了,惊动了哪些着了魔力的尸体,就成为了魔灵亡尸的猎物。 “这些事我当然不能告诉贺老三,于是就编了一个谎话:‘那天早上,你们刚上岭不久,我就听到岭上有叫喊声。我赶紧穿上衣服跑了上去,一看地上全是血,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你一个躺在地上,已经昏过去了。我站在岭上看到西边的树丛里有东西在移动,接着就听到七八声狼叫。其他人都被狼叼走了。我好不容易把你拖下岭,放到马车上。然后拆了帐篷带着你出山了。看你一直昏迷,我就没直接回庄里,在这里照顾你,今天你终于醒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他不惑地又抓抓头说:‘我们那么多人,按理说狼不会来攻击。唉,可能是冬天的狼,寻不到吃的,饿极了。俗话说狗急跳墙,狼急了伤人也是正常,可怜他们几个就这样在狼嘴里丧命了。’说着也哭了起来。 “当天我们就回到了庄里。没有人怀疑其他几个人被狼叼走了,因为走山人在山上遇到意外,是大家都想得到的,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在那个困苦艰难的年代,为了最基本的生存,人们不得不选择明知有极大危险的行当。” 听老爹爹讲到最后存活下来的人竟然是贺老三,我感到无比差异,也不必兴奋,正想问今天发生的关于贺老三的事,但转念一想,我刚才不已经问过了吗,得到的答案也就是那句不痛不痒,不清不楚的话。只得作罢了。 “我要下山了,今晚不在山上住了。”当西边山峦上火红的晚霞慢慢褪色,只剩下一层深紫色的光晕渐渐沉入群山时,老爹爹起身说道。 “我要去看看贺老三,这么多年的老伙计,就这么死了,我还真有点不舍。”还没等我问他,他又说道。 今晚的煤油灯没有被点亮,冥冥中像是老爹爹对故友的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级地震 西关小学的操场上,学生和老师们三三两两扎堆在一起,都在窃窃私语。 不用问,这是在谈论昨天发生的盗墓事件。 在这西城门外城门楼子脚下的小学里,既有城里的学生,也有附近几个庄的学生;有城里的老师,也有农村的老师。 在通信技术不那么发达的年代,在消息媒介缺乏的边远地区,人聚集的地方自然就成了消息的集散中心,西关小学是典型代表。 据这两天的了解,盗墓的事情不光发生在我们庄,全县的很多村庄都有类似的情况。 每当一个消息完成了它的散播过程后,接下来的就是消息的发酵。今天早上,这种发酵已经开始了。 “听说现在有人专门挖死人的骨头熬药,这样的药给人吃了,就能控制那个人,让他干啥就干啥。” “人不可能干那样的事,半夜去挖坟,不害怕吗?说是我们这一带有一种专门吃死人的动物,一到晚上就出来拱坟头。” “你以为是猪呀,还拱坟头。你们说得都不对,这些都不是人干的,嗯——,也不是什么动物干的。” “那是什么干的?你不会相信世界上真有鬼吧?” “你们还别说,真是鬼干的。昨天贺伟龙告诉我,他爷那天晚上在山上的窝棚睡觉,窝棚是靠着一座坟搭的。半夜的时候,他爷听到有‘咚,咚,咚,咚,’的声音,以为谁家在打墙呢。可是谁会在山上打墙呢,更何况是大半夜。他爷从窝棚出来,看了看四周,没一个人影。他爷顺着声音的方向跟过去,就发现声音是坟里传出来的。他爷正奇怪呢,只听到坟里面‘啊’地叫了一声,接着听到‘喀嚓’一声,紧接着就看到坟头的土往下溜。他爷当时就吓瘫了,连滚带爬跑到了山下,把他们庄里的门敲了个遍,可他们庄里的人都是傻子,没一个相信。” 说这话的是我的同班同学,叫路不平,是个油嘴滑舌,还喜欢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家伙。他和贺伟龙是同桌。 我本来没参与他们的谈话,在一边看热闹,听到他说我们庄都是傻子,我感觉我的尊严受到侵犯了,走上前去吼道:“你们庄才都是傻子呢。” “我没有庄,我是城里人。” 一句话说得我无言以对。 正在我想着怎么回击的时候,学校的广播响了: “第六套广播体操,预备,开始!第一节,伸展运动” 第一节数学课开始前,教语文的班主任急匆匆地走进了教室。 她站在讲台中央很严肃地说:“同学们,昨天的事情发生后,现在社会上流传着很多毫无科学依据的小道消息。你们都是学过科学的人,应该用科学的态度去面对这些不实的言论。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努力在期末考试中考个好成绩,为学校在全县统考中争得名次。最后宣布一条教育局下发各学校的通告。” 班主任老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念道:“全县各中小学全体师生和教职员工:据县地震局测定,6月19日晚间,全县大部分地区发生了里氏25级地震。全县范围内无震感,无人员及财产损失。只有部分土壤松散地块有地面坍塌的情况。经预测,后续并无发生余震的可能。请各校正常安排日常教学工作,并做好师生思想工作,不信谣,不传谣。县教育局宣。” 班主任老师读完后朝站在门口的数学老师点了下头,走出了教室。 那节课结束后,我在去厕所的路上,看见有一堆同学挤在教学楼侧面的花坛后不知在做什么。 我走了过去,看见隔壁班一个大胖子被围在中间,压低声音在说:“你们别听老师瞎说,根本就没什么地震。我爸是地质队的,他们昨天接到县里的通知,到乡下去考察塌坟的情况。晚上回来他跟我妈说他们挖开了几座坟,里面棺材碎成了一块块的,棺材里的死人都不见了,只有一层像石灰一样的东西。坟上的土塌下去就是因为棺材碎掉了,下面没了支撑。老坟没有塌是因为上层的土比较瓷实,坟头上面还长了草和树,把土都固定住了。其实下面也一样,棺材都碎了,里面也都什么也没有。县里已经组成了调查团在调查呢,只是真实的消息不允许发布出来。” “还说老师瞎说,我看你是在瞎说,棺材怎么会好端端碎了呢,25级地震能把棺材震碎?那什么石灰一样的东西就更不靠谱了。大家散了吧,教育局都说了,让我们不信谣不传谣,你还在这造谣。”有几个理性的围着听的同学站出来揭穿了小胖子的谎话。 大家一哄而散。 放学后,就听到庄里人说,县里发了通知,通知说塌坟是由于地震造成的,让有塌了坟的人家,尽快修复好坟头,希望社员们尽快把心思投入农业生产,这件事不要再提起,更不要借这件事宣扬封建迷信。 对于城边上的我们庄来讲,县城是近在眼前的,但“县”却远在天边。祖祖辈辈按照自己的习惯生活的人们,从来就不管什么县还是省,所以县里的通知在庄里人看来就像飘荡在头顶的云彩,知道它在那儿,但与我何干。 可是,修复坟头这件事,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坚决执行了。 庄里的新坟都被重新整修了。有一座是例外。 那就是水兵奶奶的坟。据说庄里的新坟,只有这一座没有塌。 这成了贺家闹事的导火索之一。另一个导火索是神仙阿婆治死了贺老三。 昨天上午,贺老三疯了之后。庄里人到背山请了神仙阿婆。 神仙阿婆到大队院门口后,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十多圈,口里一直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然后让人开了门,她一个人进去了,进去之后就听不到贺老三发狂的声音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神仙阿婆出来了,说了一句:“多活了这么多年,也值了。” 说完就径直往背山去了。 外面的人冲进院子一看,贺老三直挺挺躺在地上,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复仇 贺老三死了一天后,当贺家人听说全庄的新坟都塌了,唯独水兵奶奶的坟完好无缺,他们压在心底的怨气彻底爆发了。 贺家是庄里有名的大户。说是大户,却不是从前所说的有钱有权有地的大户。——那样的大户早就被打倒了。 说贺家是大户,是因为他们家人丁兴旺,家族庞大。 贺老三有老兄弟八人,他自己生下五个儿子。每个儿子都给他生了四五个孙子。其他七个兄弟也都是儿孙满堂。八个老兄弟人丁算在一起,男女老少足足有两百多人。这样的家庭,就是在计划生育政策实行之前的农村地区,也是少见的。 虽然贺家在庄里也是本本分分的种地人,平时并不仗着家族人多欺霸邻里,但他们由于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做后盾,腰杆子自然比其他小家小户的人要硬一些。 昨天早上,贺老三仅仅因为说山上闹鬼就被带到大队院里关了起来,这在贺家看来是件很难接受的事,但那是村长发的话,就像千百年来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一样,见官矮半截,村长的话就是金口玉律,只能认了。 可谁料到,还没到下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明不白地一命呜呼了。 贺家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在他们看来,这次庄里塌坟的事八成就是妖魔在作祟,而他们所知道的唯一和妖魔有关的人就是经常和鬼神打交道的神仙阿婆。 而她的女儿不久前又在大火中神秘地消失了。这就更加说明了这一家子都是不正常的,是庄里的祸星。 可是他们还是强忍了下来,他们不想在贺老三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开始闹事,搅扰得他不能安心上路。 直到今天下午各家修完坟下山后纷纷议论说石娃娘的坟是完好无损的,贺家这才再也忍不住了,他们觉得这次的事件就是背山的那个女妖人一手导演的,不然怎么只有他女儿的坟是好好的。 庄里人刚刚吃完晚饭的时候,贺家一百多男丁在打谷场上集合了。 贺家老大死得早,领头的是贺老二。 他举着火把对兄弟子侄们大声喊到:“我们贺家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我的三弟,你们的三叔和三爹爹,那是一个一辈子不惹事的人,一个被人堵了大门也会翻墙走的好人。昨天还生龙活虎,快七十的人了,上山比你们年轻人还利索,没病也没灾。可就在昨天,被人生生地逼疯了,这还不算,没过一天,又被人害死了。这一切,都是背山那个女妖人引起的。不光你们的三叔和三爹爹的死,庄里这么多年的不详和灾祸,也是这个妖人带来的。” 贺老二越说越激动:“今晚,我们要为庄里除害。娃们,鼓起劲来,去把那两箱沱牌大曲搬过来,每人喝上一碗,喝完了先去铲除妖人的后代,再到背山去把那个妖人烧死。” 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我一听到要铲除妖人的后代,马上想到了水兵,同时想到了老爹爹。我飞一般拔腿向老爹爹家跑去。 等我带着老爹爹一路小跑赶到水兵家门口时,贺家人正从相反方向赶过来。 “二哥,你这要干啥?”老爹爹严厉地质问道。 “佛爷代,你跟我们家老三一辈子都是割脖子的交情。轮情分,比我们一个娘生的亲兄弟都亲。你说说,他这么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地死了,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今天我们豁上一家人的命,也要把这庄里的祸害除掉。” “二哥,你真糊涂呀!你自己是没几天活头了,娃们还正活人呢,你就这么把他们往错路上引啊?人的生死,那都是天命,三哥也一样,是他的劫数到了,跟任何人没有关系。再有,你要铲除祸害,那老实巴交的石娃是祸害吗?那贤良随和的素珍是祸害吗?水兵那娃才十岁,也是祸害吗?他们一家子在这庄上谁不说上一声好。今天你们就进去,把他们都当祸害铲除了。”老爹爹说着,一闪身让开了水兵家大门的通道。 贺老二一时被老爹爹问得不知所措。四周看热闹的人也七嘴八舌喊起来。 “石娃和素珍怎么会是祸害呢?” “你们贺家可不能仗势欺人啊,这一家子一辈子只有帮人,没有害过人。你们贺家要是跟他们过不去,我们全庄人都不答应。” “你们有本事去背山啊,别欺负没依没靠的可怜人。” 一句话提醒了贺老二,他对老爹爹说:“佛爷代,看在你面上,我就不为难石娃他们了。我们的事你也不要阻拦。” 说完举了一下火把,口里喊了一声:“走,我们去背山!” 带着贺家队伍向背山方向走去。 西坡北边的山梁上一队明晃晃的火把陆陆续续向背山的山坳里移动,后面跟着全庄看热闹的人。 我跟着老爹爹一直走在贺老二的左右。老爹爹一路都在劝贺老二回去,但都没有奏效。 半道上,老爹爹去了窝棚,让我一起去,但我没同意,今晚的热闹没看完,我心不甘。 贺家的队伍来到山坳里的小房子前,门是紧闭的,但没有锁,上面似乎也没有锁扣,说明这门从来没锁过。 贺老二举着火把看了看周围,那房子四周一半是石墙,一半是土墙,下部一米多高是用鹅卵石和石灰砌起来的,上面是用麦草泥裹起来的土墙。悬山屋顶就搭在左右两面山形的土墙上。上面盖的本地产的青瓦。 门是朝北开的,正对着庄里那座山的南坡。但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两面山墙上各有一个用瓦片搭出来的铜钱形透气孔。 贺老二上前推开了们,里面顿时吹出来一股阴森森的风。接着传出那种在深谷里才会发生的悠远空旷的声音。 贺老二一步跨进了门槛,还没等第二条腿迈进去,就像中了枪一样退了出来。 口里说道:“里面的声音好怪啊,像钻到海螺里面的感觉。” 队伍里有人问:“里面有人吗?” 贺老二说:“里面黑洞洞的,也没有灯,看不清楚。你们谁跟我一起进去仔细看看。” 正在这时,南边半山的一块岩石上,有个身影突然闪现了。我虽然不认识,我从她的说话中我听出了她就是神仙阿婆,也就是水兵的太姥姥:“贺老二,你一把岁数了,还这样胡闹,像个做长辈的样子吗。贺老三的死,不能怪任何人,更不能赖在我的头上。他今天的死,四十年前就注定了的。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得了。” “你不要再狡辩了,”贺老二气愤得说,“昨天那么多坟被损坏,肯定是你做的法,才吓得我家老三半夜跑下山,被人当成嫌犯关了起来。后来你一去就把他弄死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今天一定要你血债血还,取你的性命。” “我的命你们今天拿不走的,还是快回去吧。” “命拿不走就先把你这巢穴烧了!” 贺老二拿着火把正准备去烧房子。这时听到山梁上有人喊:“住手,我们是警察,大家不要一失足而铸成大错啊。赶快返回村子去。” 贺家老少人等,一听到警察来了,都一个个调转身体往山梁上走了。贺老二也只得收手,怏怏地往回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神仙阿婆,在人流往回走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想仔细看看神仙阿婆到底长什么样,但黑夜中他直直立在岩石上,像一尊写意派的雕像,除了粗的轮廓,我没有捕捉到任何细节。 随着人流翻过西坡的山梁,我径直来到老爹爹的帐篷里。 “今天警察来的可真巧,再晚一步,那座房子就成灰烬了。——唉,警察是怎么知道庄里发生的事的?” “你来叫我之前,我就让你哥骑车到公安局报案了。” “他去您那儿干嘛了?” “他在你六爷家,不就跟我隔堵墙吗。” “隔堵墙?”我做梦也没想到,从老爹爹家到六爷家,需要穿过弯弯曲曲的巷子,然后绕到庄里大道,再进另一条巷子,拐七八个湾才能到,原来只是隔一堵墙。 “要把庄里的地形掌握透啊,以后会有用的。”老爹爹变往灯盏里灌煤油边说。 等他灌好煤油,从新点起煤油灯,火盆里的炭火突然暗了下去,周围变亮了。 “自从啊,”老爹爹习惯性拿起了烟锅,并没有装烟,在火盆上磕了两下,开始了今晚的故事,“我回到庄里,我的心一直是阴沉沉的。我不敢见到那六位死去的同伴的家人,也不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静静地优思。 “虽然我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是我的错,甚至和我没有关系,但我的潜意识里,我俨然是一个罪魁祸首。 “那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对六个人的亏欠尽我所有的一切都弥补给贺老三。我把他当成自己最好的兄弟,把他的父母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孝顺,把他的儿女当成自己的儿女一样疼爱。以求得心理的平静。” 正讲到这里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逃亡 我和老爹爹从窝棚前的火盆边站起身来。向西望去,晚上到背山看热闹的人群还在陆陆续续从西坡转下来。 人群中有人大喊:“不好了,不好了!神仙阿婆施法了,快跑呀,贺家要遭殃,今晚到过背山的也要遭殃了!” 话音还未落,就看见从西方的天边,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缓缓往近处移动,越靠近移动得越快,像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棉被,向整座山盖过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接着听到轰隆隆的声音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而来,中间夹杂着无数“哑,哑”c“扑啦啦”c“嗖”的声响,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 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是成群结队的乌鸦形成的黑云。 这一大片黑云,直径大概有四五公里,从我们头顶飞过,一直向东北方向飘去,黑云越飘越远,声响也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东北天边的群山之中。 从刚刚的情形判断,乌鸦只是从这里经过,并没有攻击人,应该也没有人遭殃。 但整个山野上,哭声c喊声c求救声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就像老爹爹曾经说的,“眼中的鬼怪不可怕,心里的妖魔才可怕。” 今晚庄里的人们,统统被自己心里的妖魔击败了,甚至击伤了。 老爹爹看起来若有所思,但他对此没有说一句话。 他慢慢地坐下来,伸手拿下玻璃灯罩,举起火钳将煤油灯上的灯花夹掉,红色的火星掉了一地。 “心里平静,”老爹爹接着讲中断的故事,“谈何容易啊!庄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时时刻刻闪现六个人的面孔,使我无法遁形。 “但我的痛苦很快就解脱了。 “有一天中午,我刚吃完饭在院子里休息。玉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哦,玉华就是水兵的奶奶——喊着说出大事了。我忙问怎么回事。 “她结结巴巴地说:‘官兵来了,要抓存礼。’ “我说:‘官兵在哪儿呢?’玉华说:‘刚进庄口,在到处打听存礼家呢。’ “正说着我们就听到墙那边你六爷家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就听到慌慌张张闩门的声响。我趴在墙上一看,你六爷正闩好门从门缝往外张望呢。 “那时你二太爷还在,在屋里喊着骂:‘忤逆贼,你要拆房子呢吗?成天慌慌张张的,没个人形,土匪托生的一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们都知道,你二太爷的脾气暴躁,说话损毒,是庄里出了名的。三个儿子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六爷听到叫骂声,立在门口,不敢进屋。左右为难。 “我就在墙头轻轻喊:‘存礼,翻墙过来。’ “你六爷一听,像发现救星了,从大门口跑到墙边,纵身一跳,然后双手撑着墙头,哧溜一下就窜过了墙。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我迫不及待地问:‘老二,咋回事?’ “他愤愤地说:‘我把城门口的齐排长那条仗势欺人的狗的狗腿给打断了。’ “我和玉华一听,都吓呆了。平时只听说有人被官兵欺负的,从来没听说过老百姓打当兵的,而且打的还是当官的,更可怕的是还把人家腿打断了。 “玉华更加紧张了,她紧攥着拳头,声音颤巍巍地说:‘听说齐排长可是鲁长官的表外甥女婿。你把人家腿打断,鲁长官怎么能饶你。刚才我在庄东口,听他们说就是把整座庄翻遍了,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本来大大咧咧的存礼,这才知道事态的严重。但他并不害怕,龇着牙说:‘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杀他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 “我一想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就对他说:‘现在的情形,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赶紧翻墙过去收拾东西,我陪你一起逃走。’ “你六爷这下犯难了,喃喃地说:‘跑是可以,你让我回去收拾东西,我大非打断我的腿不可,腿断了只能你背着我跑了,就你那身体,背着我跑不了半里,就被人追上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六爷说话都这么嬉笑谐谑,没有正形。我挺佩服他的这点。 “我说:‘那你等会儿,我收拾几件衣服咱们就出发。’ “对我来说,你六爷这件事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在庄里的生活那么痛苦和难熬,乘着这个机会远走高飞,亡命天涯,不失为一种豪迈的活法。十六岁青年心里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白。十六岁青年的决定也就率性而轻松了。 “你六爷还在犹豫:‘我们往哪儿跑呀?’ “从庄里逃离的想法一经产生,就在我的心里深深扎下了跟。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走走走,就像要逃命的不是你六爷而是我。听到你六爷问的话,我想都没想地说道:‘天下之大,难道没咱俩的立足之地。’ “这时,玉华说话了:‘我在城里读书的时候,听说有抱负有理想的青年人都往延安跑。你们去延安吧。’ “延安两个字对我们来讲就沙僧打破的琉璃盏一样,只听过名字,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和四年前在庄里住过的红军有关系。 “此时对我来讲,去哪都一样,随口说道:‘延安就延安吧!’ “我进屋拿了几件衣服用包袱布卷了,从缸里抓了两把馒头塞进包袱。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到存礼家大门发出咣咣咣的凿门声。那是官兵的在砸你二太爷的大门。 “玉华着急地说道:‘你们快走,他们都进了存礼家巷子了,从这儿出去应该没事,我先去庄东口看看有没有当兵的留守在路口’ “说完先跑了。 “我和你六爷紧跟着也往外走,迎面撞上我娘。我娘问我拿着包袱去哪儿。我说:‘跟存礼去他舅家玩几天。’ “我娘知道我说谎,但她没有阻拦,帮我把挎在肩上的包袱扶正,又理了理我的衣领,说道:‘两个人在外要格外小心,等风头过了就早点回来。’ “说着伸手从大襟褂子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到我手上,我知道里面装的是袁大头,她又看看存礼,说:‘快走吧。’说完往屋里走去。我回头看见他拿了手帕在偷偷擦眼睛。 “我的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但我马上回转了头,说了一声:‘娘,那我们走了。’就和存礼出了门。那成了我和我娘的最后一面。 “我们走到巷子口时,看见正站在路口的玉华在给我们招手,意思是没有当兵的守在路口。 “当我走过玉华身边时,看到她在流眼泪。我笑了笑说:‘哭啥?’她没作声。我和存礼没有停留一直往前走,当走过她身边十几步,她跑上来抓住我的衣角,轻柔而又坚定地说:‘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说完回头往巷子深处跑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猛然觉得这个庄里除了我娘,还有值得留恋的东西。 “出了庄,我们从城南的小道绕过县城,一直走到东门外五里的地方接上了大道,沿着通往省城的大道一路向西北方向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秘对话 早上,我刚从窝棚下来,还在洗漱,水兵来了。他是叫我一起上学去的。 “水兵啊,昨晚的事没吓到你吧。”我妈是临场制造聊天话题的高手。 “我才不怕,我爸说了,我们家都是好人,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紧要关头,会有人救我们的。”水兵老老实实传达着他爸的话,他是我们一起玩的伙伴里最不会说假话的。 我妈听了,像是想要说点什么,又止住了没说。 “你爷对你家真好!”刚从外面跑步回来的我哥没头没脑地说。 当他说完这句话,一脚跨入堂屋门时,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他马上意识到说错话了,开始打圆场说:“我说你爷在的时候对你家真好。” 水兵少有地显出很不耐烦的表情,看了看我哥说:“大元哥,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你们都说老爹爹是我爷,可是我问过我爸,我是有爷的呀,只是在我出生以前就死了,家里还有他老人家的照片呢。你说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爷呢。再说了,老爹爹姓仇,我们家姓白,也不是亲房关系啊,不像你和你六爷。” “水兵娃,你嫑听你大元哥扯淡拉咸,他们看你和佛爷代长的像,故意打趣你的,你还当成真的了!以后再有人说,你就往他脸上啐。”机智还要属我爸,如果对我不那里严厉,我会更崇拜他。 我俩一起出了我家门,刚走到路口,看到贺伟龙急匆匆跑过来,肩上没有挎书包。 “水兵,总算追上你了,刚才去你家找你,说你已经出门了,我一想肯定是来叫小元了。”贺伟龙气喘吁吁地说。 “那咱走吧。唉——,你咋没拿书包呢?”我抢先说道。以为他找我们一起上学去。 “我找水兵有事。”贺伟龙吞吞吐吐地说。 “啥事,说呗!”我说。 “对呀,说呗!”水兵跟着说。 刚刚有点支支吾吾的贺伟龙听完水兵说的,拿眼瞟了一下我,怯怯地说道:“我二爷昨晚下山的时候,被老鸹吓了一下,从山沿上摔下来了,现在还昏迷不醒。我二奶奶要想要请神仙阿婆来治,但我家里没人敢去。” 我插嘴说道:“你们昨晚还要害人家呢,现在又求人家,人家怎么可能会来嘛!” “所以我爸让我来找水兵,”贺伟龙说着转过头看水兵,“你能不能去求求你太姥姥给我二爷治病?” “你们怎么不去找庄里的于大夫,不行可以去县里的大医院。”水兵不太想去,敷衍道。 “我二奶奶说我二爷是遭报应了,大夫治不好的,一定要请神仙阿婆来治病。”贺伟龙越说越没有顾忌,声音大了起来。 我们都知道他二奶奶是最信神佛的,昨天的事他二奶奶是强烈反对的。据庄里人说,昨晚贺家人上山之后,他二奶奶一直站在门口喃喃自语:“得罪了神仙,要遭报应的,要遭报应的!” 水兵还是不太愿意去,一直不说话。 “水兵,走吧,咱仨一块去!”我一直想去神仙阿婆的小房子去探秘,怂恿道。 水兵没办法,只得答应:“好吧。” 这一天,我们三个一起逃课了。 高原的夏日没有酷热,太阳也是温和的。三个十岁的少年,走在通往山间的小路上,感觉生活的一切美好都集聚在了眼前。 尤其到了西坡,那片唯一可以无拘无束,恣意放纵的自由地。在早晨露水的清洗下,一切都是那么干净,那么清新。 青草没膝的草甸里,野花像疯了一样在晨曦中欢舞。一丛一丛的灌木绒球下野草莓和覆盆子如同断了线的红珊瑚串珠,洒满一地。 蜂蝶好似麦熟时节庄里的青壮劳力,没有一刻的停歇。草窠里的蚂蚱,一个个腿上装了弹簧,随着我们六只脚一前一后向前走,每一脚下去都像是踩在了跳跳豆上,瞬间有无数子弹从草丛中崩出。 每次一到西坡,我们除了尽情玩,其他的事都会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今天也一样。 正当我们一个个从西坡的最高处,像碌砫一样顺着草坡往下滚的时候,水兵突然跑上了北边的山梁。他边跑边说,好像那边有声音。 我们起身跟了过去。 “刚刚有几个怪物进了那个房子。”他指着山坳里的房子说。 我们这才记起这次上山的目的。 “走,过去看看。”我说。 沿着北坡满是乱石的崎岖道路,我们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山坳底下。 神仙阿婆的房子就在面前。门是半掩着的。 我推开了门,挥了挥手让他们跟上来。 虽然时间快到中午,外面是夏阳高照,一片净朗乾坤,但这房子里却混混暗暗,透出一丝丝寒意,让人感觉阴森可怖。房子虽不大,但里面回荡着一种空旷悠远的声响,就像进到学校的防空洞里一样,耳边嗡嗡作响。 水兵和贺伟龙紧紧挨着我的后背,我感觉到了他们的恐惧。 正门进来像是一个堂屋,堂屋中间正对着门的墙上裱着两个金色大字,一个是“天”,一个是“地”。 天地二字下方是一张五尺来长的大供桌,供桌正中一个两尺高的牌位,上面写着“大广无上启世化物至慈先圣高上太始玄母之神位”。 牌位前供着时鲜瓜果c五彩花卉,并七色彩石。 贡品前一座琉璃幻彩双凤宝鼎,上面燃着一柱清香。 闻着这香,我们的心绪平和了许多。 再看四周的墙面,全部绘着祥云图案,祥云之中,有几幅图画。从天地二字往左环顾。第一幅图上一个人身蛇尾的仙人飞舞在一片蓝色下面,脚下是一片黄色。黄色之上一个人赤裸着上身,手拿斧头,朝着仙人跪下行礼。第二幅图上同样是那个人身蛇尾的仙人,坐在一条河边,手里捧着一团黄黄的东西,像是泥巴,身边放着几个小泥人。第三幅图中天上一个窟窿,水从窟窿里流下来,地上都是汪洋,飘着人和牲畜,一个露出水面的土堆上有个大火炉,火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正在煅烧一团五颜六色的东西,旁边躺着一个没有脚的大乌龟。第四幅图上那个仙人坐在正中,前面有一男一女两个小人,仙人双手搭成一个人字,两手合并的指尖,伸出两条红色的丝带,一条拴着女人的左脚,一条栓这男人的右脚。 正在我们专注于墙上的画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伴随着悠远的回声,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趁早不要有此痴妄念头,我对他们虽有夺女之恨,但也绝对不会站在你们一边。你们与他们同为贱族,你们之间相争不要把我族牵连进去,也不得扰我生民。不然我族绝不会坐视不管。”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年纪。 一个有点古怪的男人的声音说:“你我同为诸天遗脉,怎能分贵贱。万载而降,汝族独霸于天下,我等诸族苟全于微末秘世。这是世间最不公平之事,总有一天” “好了,”另一个男人打断了前一个古怪男人,说道,“今天我们虽然没有谈成,但不要伤了和气。而今天下大势,已有乾坤倒悬之兆,我等已据决胜之利器,为了上族之福祉,还请再考虑考虑,我等先行告辞,择日再来拜会。” 正在这时,只听到我身后哐啷一声响。接着听到水兵“啊”地一声。地面裂开了一条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藏在地底的仙境 在我聚精会神地听着古怪的对话时,突然身后咣当一声,随即听到水兵“啊”地叫了。 我回头一看,是水兵碰倒了立在门后的一条拐杖。 我们手足无措的时候,供桌一侧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那一个暗门。 暗门慢慢向两边移动,当完全打开时,一个穿戴着戏里服装的老太太走了出来,全身上下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像住在这山里的人。 我一看便知道这就是神仙阿婆,因为虽然她昨天晚上站在高高的山岩上,我没能看得太清楚,但我完全能确定和今天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神仙阿婆对我们的到来没有感到意外,她看了看我们三个,径直走向水兵,拉起他的手,说:“我的娃,你终于肯来看太姥姥了。这些年,我很少到庄里去,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看到你了。你奶奶这么多年都不理我,你和你爸也不来看望我。我这心呀,苦得像黄连窖一样。” “太姥姥,我心里其实一直想着您,就是不敢到您的房子里来。记得小时候生病来您这里看病,一进屋子,我就听到鬼叫的声音,就像刚刚我们进门的时候听到的一样;还有墙上画的全是蛇,回去之后好几次我都梦到被蛇追着咬。”水兵今天显得勇敢了很多,说话不再唯唯诺诺。 神仙阿婆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憨娃呀,这哪是鬼叫的声音,这是我地下的炼药房里传出来的声音。我的炼药房通着这山底的岩洞,那里很空旷,岩洞四面又有地下河水的河道与外界相通,风从河道吹过的时候就会有声音,加上洞里产生的回声,听起来就显得很怪异。” 神仙阿婆拉着水兵的手转过身去看墙上的画,她指着画说:“我的娃,你那时看到的是这吗?” 水兵抓抓头皮说:“不记得了,就记得看到墙上画了很多蛇。” 神仙阿婆继续说:“这可不是蛇。这墙上画的都是我们的始祖奶奶——女娲娘娘的仙迹圣行。我们都是女娲娘娘的后代。女娲娘娘是最疼爱我们的,她创造了我们,拯救了我们,一次次帮我们脱离险境,让我们繁衍壮大,独步天下。如今她还在冥冥之中护佑着我们这个族群。她是最慈爱人的。你怎么会害怕呢!” 我还惦记着刚刚奇怪的对话,在旁边插嘴道:“阿婆,您平时一个人住吗?” 神仙阿婆转头看看我,笑着说:“你就是小元把?都说你是庄里最灵性的娃,看来是不假的。你是想参观我的炼药房吧。” 我没作声。 “来吧,我这房子来的人很少,炼药房也从没外人进去过,今天你们三个娃倒是有这个缘分可以参观一下。”神仙阿婆边说边往地下室门口走。 我们跟着她从供桌旁边的入口顺着石梯走了下去。下去之后上面的两扇门慢慢合并,砰地一声关上了。 石梯很长,大概有一两百级。等我们走到石梯尽头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方圆有几百米。洞的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岩壁高有几十米,最上面是巨大的拱形洞顶,洞顶正中有个直径几米的圆形孔洞,四周是葱茏的树木,孔洞外面是湛蓝的天空。外面的光线通过这个孔洞照进来,整个岩洞显得明亮通透。由于有光线进入,四周岩壁的岩缝里,长满了各种花草,整个岩洞就像一个地下植物园,呈现一派生意盎然的景象。 我们所站的地方,是这大岩洞中的一块巨石,有三四间房大小,这块巨石像被刀切出来的豆腐块一样,方方正正。巨石的两边靠着两面形成直角的岩壁,一面岩壁上凿出一条通道,一直通向上面,就是我们下来时经过的阶梯。巨石的另外两边都镶嵌着半人高的汉白玉栏杆。俯身在栏杆向下看去,石高两丈有余,下面就是岩洞的底部。洞底是一条暗河,河水清澈见底。暗河从左手边岩壁上一个暗孔中流出,一直流向右前方另外一个暗孔,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响从里面传出。 这两面岩壁和两排汉白玉栏杆围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区域,就是神仙阿婆的炼药房。虽说是炼药房,却没有房顶,只是洞里的一个高台,与其叫炼药房,倒不如叫炼药台。 炼药台的四个角各有一根石柱,石柱顶端各有一只展翅欲飞的石凤,石凤下方的柱身上各有个小孔,小孔上各插着一把木剑,木剑柄上分别挂着一个大灯笼,上面都写着一个篆字的“希”。 炼药台的正中排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香炉里烟雾缭绕。 岩壁的夹角处有一张曲尺形的长桌,长桌上摆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炼金炉。边上摆放着一排排的陶瓶陶罐c瓷瓶瓷罐c烧杯试管,以及叫不上名字的陶瓷和玻璃器皿,还有一台显微镜和几盏酒精灯。曲尺桌上方的岩壁上凿出了一个个小方格,里面放着各种颜色的石头,各种甲壳和兽骨碎块,以及装在玻璃瓶中的各种草药,,不一而足,把墙面塞得满满当当。 正对着石阶的一排汉白玉栏杆的正中前方,有一面巨大的石头屏风,屏风前面设有一个打坐席,上面铺着方形的锦缎蒲团。席上安放着一张矮桌。矮桌的一侧有一个青铜烛台,另一侧排放着几卷书。 打坐席左边一排汉白玉栏杆前,摆着一排椅子,每两把椅子中间都有个小茶几。 整个炼药台打理得一尘不染。再加上石阶两边c岩壁墙角c汉白玉栏杆周围,一盆盆各色花卉争奇斗艳,与整个岩洞的绮丽精致交相辉映。俨然仙境一般。 我们正看得发呆,神仙阿婆说话了:“小元,你看看我这儿可藏着什么人么?” “啊——?!”我张开口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 “哈哈哈!”神仙阿婆爽朗地笑了。 她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收音机说:“刚才的声音是从这儿发出来的。” 她说着拧开了收音机的开关,里面正在播报新闻:“几名探险者在西北地区西秦岭与青藏高原交汇处旅行时失踪,今天已是第五天,相关部门正在组织人力搜寻,” 神仙阿婆听到这里,脸色骤变,她关掉收音机,对我们说:“我有紧急事要出门了。你们三个先回去。贺家娃,你回去告诉家里人,贺老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等我办完事会去给他医治的。——但是,我不会白治,到时我会提出条件的。” 她说着朝石阶走去,我们跟着出了地下岩洞。 到了上面房子,她从一个柜子中翻出罗盘,在门口随手拿了凤首拐杖,也不管我们三个,也没有锁门,径直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小镇喋血 我和水兵c贺伟龙带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了背山山坳的那座房子。 三个人的失望却各不相同。 贺伟龙失望的是他没有完成家里人交给他的任务,请到神仙阿婆给他二爷看病。虽然她答应办事回来之后会去治病,但对贺伟龙来讲,他今天是空着手回去的。 水兵失望的是他今天第一次知道奶奶和太姥姥之间存在着某种不愉快,这打碎了他心目中一个从未怀疑过的既定观念。他一直觉得他生活在一个幸福和谐完美的家庭里,因为他的爸妈平时从不吵架拌嘴,两个人永远都是和和睦睦的,这在庄里是很少见的;爸妈对他也从来没有说过重话,对他的疼爱更是无微不至,这也某种程度上归功于他自己作为典型的好孩子的一贯表现:懂事,学习好,从不惹事;他奶奶在的时候,对儿子儿媳和孙子都是关爱有加,慈祥和善,婆媳关系处理得也很好,可算得上庄里的楷模,他爸妈的孝心也是庄里人人都知道的;太姥姥虽说一直住在背山,很少见到,但他一直都惦记着她老人家,打心底里爱她,他觉得他爸妈c奶奶也应该和他一样,心里爱着那位别人看起来古怪离奇的老人,毕竟她也是他们一家最亲的亲人。可是今天他知道了,在这个他认为的完美家庭里,就连奶奶和太姥姥这样的亲母女之间也有嫌隙。这对他心灵的打击是巨大。 我的失望不是单单一件事。 第一,这次看到的神仙阿婆一点也不凶狠,甚至还挺和善,这和我所知道的要置老爹爹于死地的那个人没法划上等号。 第二,所有我对那座房子的疑惑,以及庄里各种各样对它的离奇传说,都得到了科学上的解答,并没有发现有跟神怪相关的东西。这让寄希望在这房子中寻找解开心中其他谜团线索的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包上的挫折感。 第三,那段神秘对话的谜底最终也没有揭开,虽然她拿收音机做了完美的解释,两个小伙伴都信以为真,但我始终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 无论如何,我有幸看到了那个藏在地底的仙境洞天,这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这就足以抵消我心中的失望。 三个人心中的失望与烦忧,一到西坡就全都烟消云散了,这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天性。但有一件事却总会在最开心快乐的时刻跑出来搅扰我们。 那就是肚子饿。 当我们在西坡玩到三四点钟的时候,每个人的肚子都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再也没力气在山坡上撒野。 “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三个人来到了老爹爹的窝棚前。我把火盆端到田埂上一块大草滩上,开始生火。让水兵和贺伟龙一个去我家的土豆地里刨土豆一个在老爹爹的豆子地里摘青豆。 当我们欢天喜地坐在田埂的土崖边一边吃着煮青豆和烤土豆,一边找山下各自家的房子时,太阳渐渐落向了西边的山峦间,西山顶上的白色云朵先变成金色,再变成橙色,然后变成火一样的艳红。大地逐渐失去了光泽。 “明天有人要挨板子了。” 听到有人说话,我们回过头一看,是老爹爹上山了,他刚从上山的大路上拐到这层梯田的田埂上,朝着我们坐的地方走过来。 水兵本来不知道这窝棚和火盆都是老爹爹的,看到老爹爹走过来,他起身就走。 老爹爹叫住了他:“水兵啊,光吃土豆和豆子会伤胃,过来吃点馍,我给你们熬油面茶。” 老爹爹说着走到窝棚门口,从窝棚里面拿出煤油灯点上,挂在窝棚口的人字支架上。 回头一看,水兵还站在原地,他笑了笑说:“水兵,你是个聪明娃。别人说什么那是别人的事,你自己心里要有杆秤,不管怎么说,老爹爹我跟你可没有什么仇怨吧。人呐,就像飘在空中的风筝一样,冥冥中有线牵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哪两根线会缠在一起。这就叫缘分。如果有缘分,割也割不断,如果没缘分,粘也粘不到一块儿。这个道理你慢慢会懂的。过来吧,今天这山上就咱爷儿四个,不是在庄里,没什么避嫌的。” 说完看了一下我,我立刻会意,走过去拉着水兵坐在了火盆边的石块上。贺伟龙坐在了我们对面老爹爹旁边。 老爹爹把我们煮过豆子的熬茶罐洗干净,放在火上烘干。从刚刚带上山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纸包,纸包里是几块猪肉肥膘。他把肥肉放进罐子,然后把罐子推入炭火中。不一会儿,罐子里发出滋溜滋溜的声响,老爹爹拿起一根筷子在里面搅了搅,从布袋里拿出一小包茶叶倒进罐子,炒了几下。——这次他没有用砖茶。接着哧地一声倒入清水。 “小元,进去拿三个茶杯出来。”他一边往刚烧开的罐子里加炒过的油面,一边说。 当三杯浓浓的油面茶放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感觉到吃了一个下午的土豆和青豆是那么难以下咽。 吃着酥软的白面馍,喝着香喷喷的油面茶,三个装满土豆和蚕豆的肚皮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伟龙,你爷明天要出去[注1],晚上要很多事要准备,你带着水兵早点下山去吧。小元在山上睡,一会儿他爷会上来。”看我们吃饱了,老爹爹转过头对贺伟龙说。 贺伟龙和水兵起身要走,他又对水兵说道:“今天去背山的事别跟你爸讲,就是说是我叫你到山上帮我来摘豆子的。他也不会怪你逃学的。记得找同学问问今天的作业,明天见到老师就说今天生病了没去上学。——对了,把手电筒拿着,天黑了路难走。” 水兵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贺伟龙回来拿了手电筒。两个人一前一后下山了。 “我知道你今天又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你应该清楚,问了也是白问。”老爹爹一边拿筷子把罐子里的茶叶夹出来送进嘴里嚼着,一边说。 “您猜错了,我今天没有问题!”我故意说。 “哈哈哈——!”老爹爹会心地笑了。 然后他开始了今天的故事。 “我和你六爷沿着大道一直往东北方向赶路。到傍晚的时候走到了一个镇子地方。 “我们先找好了住店的地方,又到一个饭馆里,每人叫了一碗面片。吃完面片,找到老板打听延安怎么走。 “老板说:‘我们这里经常有盐商去延安的,听说把我们这里产的井盐贩进去,能赚好几倍的利钱,可是要被官府发现了,就活不成了,要就地枪毙。你们年纪轻轻去那里干什么?你要问我延安在哪里,我也说不上,都说比省城还远呢。’ “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我们只好从饭馆出来。这个镇子很小,只有沿着大马路两边十几个铺子,再往外就是农田了。 “我们在镇子上转了一圈,问到的每个人都听说过延安,但延安在哪儿,没一个人说得清楚。 “我们只好回店里睡觉。 “大概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听到外面马路上有人在敲锣,接着就听到街上闹哄哄的。 “你六爷爱凑热闹,急忙穿好衣服就往外跑。我叫住了他:‘咱现在是逃难在外的人,躲麻烦还躲不及,你就别跑出去参和了,安心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六爷根本听不进去,说去看一眼什么情况就回来。 “我没有办法,怕他出去又闯祸,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来到街上,看到满路都是人,都打着火把。镇子西头好像有人在嚎叫,又像在哭。 “我们跟着人流来到镇子西头,哭叫声是一家卖猪肉的铺子后面的院子里传来的。 “院子门是敞开的,周围挤满了人。 “你六爷拉着我从人缝里挤到了院子门口。看见院子里躺着三个人,脸上都盖着白布,但白布全被血染红了,只有边缘能看出是白的。 “三个人身上全是伤痕和血迹,其中一个手臂断了,只连着一点皮肉;一个肚子上开了一个大口,肠肚都散了出来;还有一个脖子上有个窟窿,能看见白花花的颈椎骨。地上流的全是血。 “有个十四来岁的妇人走在地上呛天喊地地大哭,边哭边把双手往地上摔。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像傻了一样。 “这时人群中在纷纷议论。 “有人说:‘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成精了呢!’ “有人说:‘造孽呀,他们父子三人天天杀猪,看来是罪孽太深了,上天惩罚了。’ “还有人说:‘它跑上山去了,今晚会不会再下来伤人呀。’ “看到此情此景,听了人们的议论,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虽说我是傻胆子,什么都不怕,但是在一件事不完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是最令人恐惧的。 “你六爷却不在乎,直接向那个哭着的妇人身边走去。” 注1:出去是本地对出殡的习惯叫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邪犬 “你六爷走到那位妇人跟前,蹲下问道:‘大嫂子,到底怎么回事?’ “夫人只顾着哭,没有理他。 “他又转过头问夫人身后的姑娘:‘妹子,能给我讲讲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遭了贼了吗?’ “小姑娘一听,也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你六爷是个急性子,他站起来大声说道:‘你们光哭有什么用,倒是说说是谁下的如此毒手,说出来大家帮你们家报仇啊。’ “那个夫人止住了号哭,站起身来看了看你六爷,摇着头说道:‘都怪我,是我害死了他们父子三个。我现在就给他们报仇!’ “说着就要往房檐前的柱子上撞去。 “你六爷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她,说:‘你这一家已经死了三个了,还嫌死得不够啊,这是你闺女吧,你死了叫她孤零零一个在世上怎么活。’ “他说着指了一下站在旁边不断抽泣的小姑娘。 “你六爷继续说:‘你把原委好好讲一下,我们替你做主,坏人终究逃不掉报应的。’ “那夫人一听,又哭起来了,只是没有刚才哭得那么激烈。他边哭边说:‘杀人的不是坏人,是条狗。是我自己养的狗。’ “我听了心头咯噔一下。都说忠犬护主,烈犬替主而死。怎么会有狗杀自己主人呢,而且还如此残忍。可见狗和人一样,心术难测啊。 “妇人流着泪继续讲:‘五年前冬至前后,下了一场大雪。一大早我出门扫雪,看见一条大狗卧在雪地里,十分可怜。我就进屋拿了块点剩饭,放在院子里,出去叫那狗,那狗就跟着进了院子,走到剩饭盆旁边去吃。我家男人看到了,就要杀了吃狗肉,说正好三九天气吃狗肉暖身体。我护着狗死活也没让他下手。后来我就养着它了。平时看家护院也算是有些作用。多亏了我们家杀猪,这几年它吃的都是有油水的,长得结结实实,像个小牛一样。可是前天傍晚,它从外面回来,就有点奇怪。眼睛直直的,四肢僵硬,不吃也不喝。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见了生人也不咬不叫。更奇怪的是晚上也不睡觉,还在院子里走。到昨天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发疯了,追着家里的鸡乱咬,十几只鸡全被咬死了,还用头撞墙,自己跳起来把自己往地上摔。我们都以为是得了狂犬病了,没办法,就把它赶进了鸡笼里关了起来。它继续在鸡笼里闹腾。一直闹到今天中午,爬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我们都以为狂犬病好了。晚上我们刚吃过饭,就听到院子里不正常,有呼呼的声音,像是大风吹着枯树响声。我丈夫就带着两个儿子出去看。我也跟在后面出来了。出来才知道,这呼呼的声音是狗发出来,它两眼发着红光,全身的毛都一根根立着,嘴巴里长出一对两寸长的尖牙,直直地冲着青天。它看着我们出来,只轻轻用头撞了一下,就把铁丝做的鸡笼撞个粉碎,然后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我急忙喊我丈夫和儿子,让他们拦着它,免得出去咬了别人的鸡没法赔。他们一起跑上去,在大门口堵着。只见那畜生上去只一爪就把我丈夫的脸抓得血肉模糊,我丈夫倒在地上,它上去就在身上撕咬。我二儿子去扯他尾巴,也被那畜生一把抓在脸上,又一口就把肚子咬出个大窟窿。老大见势不妙,要往回跑,被那畜生追上来一口咬在脖子上立马倒在地上。他们三个人都倒在地上,那歹毒的恶魔还在他们身上撕咬了一会儿,确认都死了,才一头撞开大门跑了,我看见它穿过农田一直往西南边的小山岗上去了。’ “妇人说完又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吼着说:‘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 “你六爷听完,气的脸通红,纵身跳上猪圈的矮墙对院里院外的人喊道:‘乡亲们,大家也都听到了,天底下还有这样无情无义c残忍狠毒的畜生,都说狗通人性,我看这样的狗比白眼狼还不如。今天我们要是不把这个畜生抓住弄死,说不定明天还会害人的。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到山岗上去抓那畜生。’ “众人一听都群情激愤,大喊道:‘去抓那畜生!’ “你六爷跳下猪圈墙,往门外冲,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老二你是不是疯了,我们只是过路人,明天让本地人报个官,让官府派兵去抓就好了。你逞什么能呢?’ “你六爷根本听不进去,一甩我的手,就走,边走边说:‘等官府,黄花菜都凉了,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我无奈,只得随着他一起往山岗那边去。 “众人把那座小山包团团围住,从四面八方慢慢往山顶搜寻。 “你六爷性子急,拉着我不顾众人直接山顶山跑。 “跑了半个时辰左右,听到前方有呼呼的怪声,像虎啸一般。 “你六爷一听,说:‘那畜生就在前方,我们快点。’ “又走了一两百步,果然看见一条壮如小牛的恶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冒着火焰一样的光芒,正盯着一个地方,嘴里发出愤怒的声响。 “我朝它盯着的地方看去,看见一个头顶盖头的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口里含在念叨着什么,但听不清楚。 “你六爷就要往前冲,我一把拉住了他。就在同时,那条恶犬朝着黑衣人扑了过去。 “眼看就要扑到那人了,我下意识地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对着那条狗,扣动了扳机。 “只听到‘啪’地一声响,那个怪物横着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一棵树上。黑衣人一个箭步跳到那恶犬旁边,用手心在狗身上按了一下,那狗立即四肢绷直不动了。 “你六爷看着我手中的枪,说:‘你哪儿来的这玩意儿?’我说:‘捡的。’ “其实这把枪自从摔死在溪涧的那人送我之后,我就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睡觉的时候也搂着睡,从来没给任何人看见过。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黑衣人站起身来,指了指你六爷,说:‘那个年轻人,你过来。你把它抬下山去,人们都会把你当成英雄的。’ “你六爷上前去扛起狗的尸体对我说:‘咱走。’ “我正要回头下山,黑衣人说:‘你留下,我还有话要说。’ “你六爷说了声“在山底等你。”,就匆匆朝山下走了。 “我以为她要谢我救命之恩,抢先说道:‘不用谢我。’ “她哈哈一笑说:‘你以为你救了我?你差点坏了我的大事,知道吗?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感觉到似曾相识呢?你在大山中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只不过那时是人,这这时是狗。’ “我突然想起我七个同伴的事情,以及旱魃人说的亡尸夺占人体后的三个阶段的表现,才恍然大悟。 “忙问道:‘难道亡尸也会夺占动物的身体,或者动物亡尸也会被感召?’ “黑衣人摇摇头说:‘都不是,邪恶力量召唤的只有人类的亡尸,——当然包括像你所见到的旱魃族那样的人类,尽管有些固执的希母不承认她们是人。——亡尸也只会夺占人的身体。这次事件只是个巧合,换句话讲,也可能是那家人杀虐太重,冥冥中有因果使然,谁说的清呢。两天前,镇上有人家死了婴儿,埋在了附近地里。因为夭折,没有用棺木,只用白布包了,且只浅浅掩埋。那家的狗吃荤腥吃惯了,闻到了尸体的味道,就去地里刨,刨出来吃的时候,正好受到了邪力感召,产生了魔性,有几块带有魔性的骨肉被勾吞进了肚子,于是魔性就在狗的身上发作。表现就跟人被魔力感召的亡尸夺占了身体是一样的。到今天晚上,魔灵已经完全攻占了狗的身体,这条狗已经成了一条魔斗士狗。只不过亡尸是婴儿,而且被狗吃的只是一小部分,加上狗的身体不适合魔灵的发挥,所以它形成的魔斗士,威力小了很多。但即使是这样,它也比普通的人体强大很多,而且普通武器伤害不了它。你刚才那一枪只是把它打倒,根本没有伤及皮肉。’ “我好奇地问:‘那它怎么倒地死了?’ “黑衣人说:‘那是它受了我的除魔印。’ “我问:‘什么是除魔印?’ “黑衣人说:‘那就说来话长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明天一早你到对面北山的湫神庙里来找我,只许你一个人来。’ “说完转身扬长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除魔印 “晚上,除了那对痛失亲人的母女,镇子上的人们都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人们抬着硬邦邦的狗尸体,敲着锣,打着鼓,在镇子里四处欢呼,奔走相告。 “这欢腾气氛的核心,就是你六爷。他被全镇的人,也被十里八乡赶来看热闹的人奉为英雄。 “我帮着镇里的几位长者将那三具尸体入了殓。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们住的店外就有人敲门。你六爷晚上闹得太晚了,还在睡觉。 “我下楼准备去开门,走到楼梯中间,一群人已经进来了,是店主开的门。 “头首一位中年人说:‘小行客,我们镇里今天摆大席,为您二位英雄庆功。那位英雄呢?’ “我知道他们不是来找我的,向楼上努了一下嘴,说道:‘还在楼上没起来。’ “众人把我挤在一边,一拥而上直往楼上去了。 “我下了楼梯,来到店主柜台,对店主说:‘我有事出去一阵子,我的同伴要问我,你就说晌午前会回来的。’ “说完出了店门,沿着镇子的街道一直向西而行。 “出了镇子又走了半里地,有一条小路从大道一直往北通向一座山。 “这座山不大,半山和山顶上,树木葱茏中几间房舍若隐若现,有飞檐翘角展露在外。 “我想这不是普通人家的住宅,应当是座庙宇。再看看四周,并没有其他的庙存在,因此确定这就是晚上黑衣人说的湫神庙。 “沿着小路走了半锅烟的功夫,就到了山脚下。山很陡,有一条石头阶梯通往上面,是在石崖壁上凿出来的。 “我三步并做两步往上面冲去,——年轻的时候上山都是这样,感觉跑着上山不累,一步一阶地爬山才会腿酸。我想你应该最清楚吧。——转过一道弯,看见有一座山门,上面的匾额只剩下半边,也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进了山门,山势稍微平缓了些,右手边山崖下有三间殿宇,里面供奉着三清,三清面朝山下,静悄悄注视着人世间的是是非非。左边崖边是背对着山下砖砌的土地神龛。 “继续往前,在山上绕了两个圈后,我来到了山顶。 “路的尽头又是一座庙门。进了门,正中台阶之上一座大的神殿,左右各一排偏殿,与庙门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四合院。 “我径直走上台阶,进了正殿。 “正殿正中供奉着一尊本地湫神,头戴乌纱帽,身穿玄蟒袍,威风凛凛目视前方。左右两边是福禄寿财等众神像。 “湫神座前一张供桌,供桌旁边一张方桌,方桌上摆着几卷经卷,有位道姑正在默诵经文。那道姑年纪有五十多岁,一身青色道袍,发髻盘在头顶,用白色玉簪簪了,一身仙风道骨。 “见我进了殿门,她起身挥了一下拂尘,上前施礼道:‘福生无量天尊!’ “我也回礼道:‘师傅请了。’ “那道姑引我到偏殿,分宾主坐定,有道童上来奉过茶,方开口说道:‘与你会面,本是我早已筹定之事。昨夜偶遇,也是缘分,只是荒野之中,不便详叙,才冒昧请你屈身来此荒山,还望见谅。’ “我这才知道这道姑就是昨晚的黑衣人。但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忙回应道:‘师傅那里话,我这年纪轻轻,跑点路算不得什么,况这山中景致清雅,散散心也是好的。’ “道姑接着说:‘你昨晚问我除魔印之事,我只能从头说起。’ “道姑端起茶抿了一口,接着说:‘人本来是诸神的子孙。太古时代,神的法力遗留世间,人身都有神性。但人自降于世间,便产生了贪欲。贪欲使人互相残杀。若人无神性,没有神的法力,即使互相攻伐,也只是争斗于当面,互戕于一身之血肉。一旦法力在身,则相伐于千里,以心魔互诛,常致阖族消亡。尧帝甚忧,祝祷于女娲灵前,愿以本族为先例,消祛法力,为凡人,以感化众族,同祛法力,共为平人。’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史书所载上古奇事都是事实。人曾经是有神的法力的。还没等道姑往下说,我抢着问:‘那女娲答应人的请求了吗?’ “道姑说道:‘女娲心性最善,为尧的所行而感动。她成全了尧帝的请求,将自己后裔——也就是外族所称的娲皇族——的神性消除,变为平人。但她担心其他人族未必能有尧这样的首领,不能请求各自的祖神消祛神性和法力。那么娲皇族将会有灭顶之灾。女娲与众神商议,为表彰尧帝的高风亮节,避免其他族的屠戮,将娲皇一族列为人族正道,给与特殊护佑。女娲又于族内选出一千零八十名聪慧女子,保留神性与法力,作为护族神巫,女娲以自己的氏——女希氏,为其命名为希母。一千零八十名希母被分散在四野八荒。她们不能成婚生子,但可选择自己的继承人,将神性和法力代代传递,而继承人也必须是女子。我就是希母的传人,你所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位希母。’ “我一直在等她讲除魔印的事情,讲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问道:‘那除魔印是怎么回事?’ “道姑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女娲曾告诫,后世希母所持法力,只能为护族所用,不得残杀诸色人族,欲杀人者,法力将毁其自身。她又用巨鳌之血为每位希母右手掌心绘上莲花,如遇妖魔,可用掌心莲花击之,一触即亡。后世称为除魔印。’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她昨晚说我坏她好事的原因了。 “可我心里觉得奇怪,他找我来难道仅仅为了说明什么是除魔印吗。 “果然,她说话了:‘当然,我今天请你来,不光是为了跟你讲除魔印的事情。’ “我没有作声。 “她又说:‘如果我现在说,一万年来人间从未遇过的大浩劫即将来临,你会相信吗?’ “我说:‘我也听旱魃族的人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幽虚间有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在作祟。但是还有几十年时间应对。’ “她说:‘这就是我今天请你来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说谎者 “小元你这娃呀,太不让人省心了。你这一整天都跑哪儿去了?”老爹爹刚讲到道姑要说找他上山的原因时,从田埂那头我家窝棚的方向传来了我爷的声音。 我爷走到近前,从老爹爹手中接过烟袋,腰间拿出烟锅,边装烟边心疼地看着我说:“你一天不进门,也不上学,在哪儿吃的饭?肚子不饿吗?” 我笑嘻嘻地说:“下午吃的烤土豆和煮豆子,刚吃了老爹爹熬的油茶和馍,肚子饱得很。” 我爷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摇摇头说:“你爸今天气得把碗都摔了,说要打断你的腿呢。刚刚水兵去家说你在山上,他拿起棍子就要上山,被我拦下了。我看你明天怎么回去。” “大不了不回去了,我也像老爹爹和六爷一样到延安去。”我无所谓地说。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随即发出爽朗的笑声。我爷边笑边说:“你这娃,听你老爹爹的故事听魔怔了吧。你老爹爹和你六爷根本就没找到延安,我看你出了县城东门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 在我爷面前我从来都是轻松愉悦的,他的责备里面有满满的爱意,他的取笑也让我感觉到宠爱。 说完我的事情之后,我爷的表情突然严肃了下来,转过头对老爹爹说:“听说县上要来考察石娃妈的坟。” “啥时候?” “村长说接到的通知上说是明天早上。” “坟有什么可考察的?” “据说是调查地质结构和土壤成分。” “地质结构和土壤成分?干嘛非要在坟里调查呢?” “村长也没说原因。我估计呀,跟上次塌坟的事情有关。那次地震,只有石娃他娘的坟没受影响,估计县里要看坟周围的地质和土壤情况吧。” 老爹爹没有说话,使劲吸了两口早已熄灭的烟锅。 “石娃两口子没经历过什么事,怕是没什么主见,你替他们想个对策吧。挖坟可是件大事。”我爷说着把烟锅的烟灰磕在火盆沿上,然后对我说:“时间不早了,让你老爹爹早点休息,跟我回去睡觉了。” 我起身跟着我爷往自己的窝棚走去,回头看老爹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雕塑,煤油灯和炭火的光重叠在他脸上,如同两团烈火在交战。 平时我早上起来,都是一个人下山回家洗漱吃早饭,然后上学。我爷会留在山上,巡视完自家和庄里人的地头之后,生火盆熬茶当早饭。到中午才下山吃中饭。 那天早上我特意拉着我爷一起下山了。 当我战战兢兢踏入大门时,迎面碰上我爸。 他只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呀?”就不理我,忙自己的事去了。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倒是我妈过来数落了我半天,才说:“快去刷牙洗脸,饭都弄好了。” 吃完早饭没见水兵来叫我上学。我就挎上书包去他家了。 到他家门口,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 我正要进去,水兵出来了。 我好奇地问:“一大早你们家来的什么客?是当官的吧。” “城里来的,说是调查死亡人口的,非要看我奶奶奶的照片。” 城里人的事,我实在搞不懂,什么考察呀,调查呀,为什么都偏偏要选在我们庄。 但看着一脸懵懂的水兵,我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我知道他也未必清楚。 上午两节课上完的间接,去厕所的路上,我又看见上次造谣的隔壁班的小胖子,坐在教学楼侧面的花坛上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旁边围了一大圈同学。 我悄悄走了过去,躲在楼角。只听到他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还记得上次跟你们说过我爸考察乡下塌坟的事情吧,那次他们挖了很多坟,发现里面的棺材都碎了,尸体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堆石灰一样的粉末。” “上次明明是地震,教育局都通知了,你还造谣。你再说这些我们就要去告诉老师了。”几个理性的同学谴责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那件事了。”大胖子继续说,“我再给你们说件真真的真事。上次的事之后,县上成立了调查团,让我爸当领头的。我爸经过这几天的走访查证,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重要情况?”大家异口同声问道,也包括那几位理性的同学。 “那次全县的新坟都塌了,只有一个庄里有个新坟没有塌。我爸他们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计划要去考察这座坟,看里面的棺材是不是也全碎了,尸体是不是也没了,是不是也有石灰一样的粉末。昨天把通知发到了那个庄,说今天早上要去考察。可是今天早上我经过我爸妈的房间,我爸对我妈说:‘哎呀,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有一个老太太走到我的床前,问我是不是要去掘她的坟。我就问她是谁,她说她是我们今天要去挖的那座坟的主人。我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又说如果有人胆敢动她的坟,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说着就把床头柜上的花瓶捏了个粉碎。’接着听我妈说:‘那花瓶肯定是你伸懒腰的时候打碎的。’我爸就说不跟我妈说了,说他要出去办点事。他出了房间,就给县里挂了电话,说今天的任务暂时取消,然后就出门去了。你们说说这是不是有鬼?” 大家一听都气嘴八舌起哄起来。 “你爸做个梦就说明有鬼了?那我还做梦我是孙悟空呢,我还真跟着唐僧去取经啊。” “你能不能别这么神神叨叨,啥时代了,还编这样的瞎话骗人。” “你爸要挖人家的坟,自己心虚呗。都是自己吓自己。” 小胖子见大家都不相信他,大喊一声说道:“你们别不相信,昨天晚上我们家真有人来过。我爸和我妈都没注意,只有我注意到了,晚上锁的好好的门,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是半开的,地上还有几个陌生脚印。” 小胖子以为可以说服大家相信他,想不到弄巧成拙,大家都说:“你看吧,说你是撒谎骗人,你还不承认。既然是鬼,怎么会有脚印呢?再说了鬼非要从门里进去啊。”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大家一边骂小胖子是骗子一边向四面八方散去。 那天放学回去,庄里人没有议论今天发生过什么大事情。说明考察水兵奶奶坟的人并没有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飞来的使命 晚上,老爹爹继续讲他与道姑会面的故事。 “道姑告诉我世间将面临一场大浩劫。我将在山中遇到旱魃族,以及旱魃族告诉我的关于神秘力量的事讲给了她听。她似乎对这些事早已知晓。并说她找我来的原因就是和旱魃族相关的。 “我很好奇,问她道:‘您也知道旱魃族?’ “她哈哈一笑,说道:‘现今显世之间,是我等娲皇族的天下。但是在四野之外,有许多不同于我们的各色人种居于秘世之中。这些人种形态外貌各异,但都是上古时代存留至今的人族。他们虽然千万年来受娲皇族的排挤碾压,但与我们一样,都是诸神的后裔。他们也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旱魃族就是其中一族。居于秘世的旱魃族,为了避免招致灭族之祸,都不会现身在娲皇族人面前。但对两类人时却有例外。’ “我问:‘哪两类人?’ “她说:‘一类是希母。希母因为具有神的法力,秘世的人族虽然有躲避普通显世之人的本领,但无法躲避希母的眼光和觉察力,只能被动接受在希母面前显身的事实。所以我们每个希母都知道世间存在的各种人种族群。知道旱魃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们不光知道她们,还经常和他们打交道呢,上万年来,希母和旱魃族的交流从未中断过。’ “我又问:‘那还有一类呢?’ “道姑说:‘还有一类是卺婿君。’ “我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燃裳苴也曾经说过,于是说:‘之前遇到旱魃人也提到过卺婿君,但我问他时,他却没告诉我。还说他们有祖训,除了卺婿君,他们不显身于任何娲皇族之前。卺婿君是个人名吗?到底是干什么的?’ “道姑说:‘上古时,黄帝封女魃为西羌之主,其后裔为旱魃族。旱魃族体貌都与女魃相同,身形短小,体态焦枯,阖族全为女身,且没有婚配之俗,能自孕而生育。当时黄帝一系为天下共主,旱魃族岁岁朝贡。帝喾时,旱魃王朝贡期间,见娲皇族体貌周正,自惭形陋,请求帝喾赐娲皇族男子与旱魃王婚配,以改变王族的体貌,帝喾恩准。此后这成为定例,每代旱魃王都须选取一名娲皇族男子而婚配。与旱魃王婚配的娲皇族男子,称为卺婿君。自有卺婿君之后,历代旱魃王的体貌渐渐与娲皇族趋同,而不同于其他旱魃族人,但也都是女子之身。大禹王时,旱魃请匿于秘世之后,该例仍未中断,但显世之中,除了被选中为卺婿君的人,没人知道这件事。’ “我问:‘那旱魃族人是怎么选择卺婿君的,她们选的人怎么能保证愿意和旱魃王结合呢?’ “她说:‘卺婿君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的命运,命运之力会一步步将他推到旱魃王的身边。这种命运之力也是推动世间万物繁衍生息的主要动力。卺婿君一旦入了秘世,和旱魃王结合,将终身不可再回到显世中。’ “我接着说:‘这些事对我来说,真是闻所未闻。那么您找我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她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刚刚我跟你也讲过,天下的希母有一千零八十个。每个希母都有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会世代相传。希母的名字是按照北斗星群中一百零八星的星名和天干组合而成。希母中有个人叫希母魁甲,她是女娲选拔的第一个希母,也是一千零八十个希母中的首座希母,统领所有希母。当代的希母魁甲目前就在你所居住的地界,也是最靠近旱魃族的地方。她是一个有着极端保守思想的希母。在她的观念里,只有娲皇族才算是人族,其他人族都被她认为是贱族,有时候称为妖孽。’ “我出于好奇,打断她问道:‘存在于秘世中的种族,形体外貌都和人不相同,为什么还能算是人呢,在普通百姓的心目中,那样的生物被称为妖魔也是正常的。我在没有认识旱魃族之前,也不会想到会有那样的人族存在。如果只看外在,也会认为她们是妖。那么人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而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妖魔存在呢?’ “她笑着摇摇头,说道:‘对于显世中的普通人来讲,他们对人的认识,只限于娲皇族。可是希母如果这样认为,就是十分狭隘的。娲皇族并不能代表人的全部。人之所以为人,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心性。人的心性原本来自于诸神,因此凡属诸神后裔,都是人族,都有神性。娲皇族虽自愿放弃神性,却不是完全脱离了神性,而是神性由外在潜入内在,失去神的法力而已。魔性是人的另一面,自人诞生之日起,人的身上就产生了魔性,人的魔性造成了人世间的万般罪恶。但人在活着的时候,魔性被神性压制。人在魔性引导之下虽偶尔有非人的行为,但活人不会变成魔。人死之后,神性升华,脱离尸骨,但魔性却永远凝结在尸骨之上,随着骨肉的分解消亡,魔性也一同泯灭。但在邪恶力量的作用下,魔性会被唤醒,魔将诞生,并兴风作浪。而妖却跟人没有关系,世间万物,包括动物植物,甚至一件物件,在受天地之灵气滋养后,会有灵性,便可成为妖。’ “道姑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娲皇族千万年来都通过希母团队与旱魃族共同维护世间秩序,两族之间建立了长期而牢固的同盟关系。在亿万黎民看不到的地方,在从古到今历史无法觉察的岁月中,旱魃族帮助我族度过了无数劫难,我们希母群体也代表娲皇族为旱魃人的存续与发展献出了无数的心血。这个过程中,双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这种牢不可破的友谊,却在十年前遭到了破坏。而破坏这种关系的人就是希母魁甲,也就是我们这一代的首座希母。’ “我听到这里,感觉一头雾水。想要发问,却不知道从哪儿问起,刚张了下嘴又沉默了。 “道姑看出了我的困惑,她宽慰道:‘今天跟你讲的事情,你可能一时明白不了。但是没关系,你以后的经历将会为你解释一切。’ “道姑说完站起身来,双手打拱在我面前行了揖礼,然后说道:‘今天我只为求一件事。’ “我也忙站起来还礼,并说:‘师傅不必这样,小子承受不起。有什么吩咐只管明说,我能做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道姑仍旧站着,又作了一个揖,说:‘为了娲皇族的福祉和世间的敦睦祥和,娲皇族与旱魃族之间的罅隙需要有人弥合。如今世上,只有你有这个能力和可能性。我在此诚心拜托,请在适当的时机,承担起这个重责。万望不要推辞。’ “我听到这里,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片刻之后,我稍稍理了理思路,问道姑:‘您说的这个事,我虽然现在还不清楚来龙去脉,但对我来说太大了,远远超出了我的身份,也超出了我想象的边界。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道姑平静地说:‘我不求你现在能理解这件事,只求你在今后的时光里能记住我今天的托付。我也相信我不会看错人。’ “我一时语塞。 “道姑最后说:‘好了,今天你我相见既是天定,也是缘分。此刻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请一路保重。’ “我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又转身问道:‘还没请教师傅尊号。’ “道姑回道:‘我本名是希母威辛。这个名号世人中没有人会知晓。我所居住的这座山,虽然处在群山环绕之中,但与周围群山都没有相连接,而是平地冒出来的孤山,人们叫做无根山。附近乡民也因山名而称呼我为无根真人。以后若有缘再见,称我无根道婆即可。’ “辞别了无根真人,我一路回到镇子。时近中午,镇上的欢庆活动还没有结束。 “我一个人回到了店里,回想起刚刚的经历,我的心里像装入了铅块一样,沉甸甸的。 “正午的阳光穿过五颜六色的窗花,星星点点洒满了屋子。我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少年心痛 “我站在西坡底下的溪流边,一丛一丛的狼毒花,铺满了溪水两岸黄绿发亮的碧油草地,像一幅缀满粉色绣球的嵌锦翠缎。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青草的芬芳。氤氲的雾气弥漫在周遭,似乎挥挥手就会使衣袖湿透,但却丝毫不会束缚人的视野。溪水发出咕咕的声响,响应山中的鸟啭和虫鸣。水中的高山鳅鱼在鹅卵石间辗转相戏。水面上映出了五彩斑驳的天空。我感觉自己置身在天堂。但这天堂分明就是记忆中最最完美的故乡。 “迷雾之中,有一个身影从溪流的上游盈盈而来。海蓝色裙裾和披帛袅袅灼灼,如同无数勿忘草的花瓣聚成的云团,无风也摇曳,轻柔得哪怕吹口气都会将它们吹散。 “这分明就是天上的仙子。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却发现我错了。她是玉华。 “玉华就在我前方三丈远的地方,她一直飘飘袅袅向前迈着步,但永远离得还是那么远。 “我开始向前移动,想去迎着她,却怎么也迈不动脚。 “我费劲全身力气,将长在地上的脚拔了出来。当我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无形中却好像有个巨大而透明的障碍物横亘在我和玉华中间,推着她一点点向后移动。虽然她还在向着我的方向行进,但我们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缩短。 “我开始急躁,转而变得恐慌。大步向她跑去。 “突然一声巨响,我们之间的地面上裂开了一条地缝,溪水c鹅卵石c鳅鱼c野草c狼毒花,还有弥漫在空中的雾气,一起滑入了地缝。红色的火焰吞噬了这一切。土地和山峰顿时失去了生气,变成了晦暗沉寂的荒原。天空中响起了古怪苍凉的声响,不像雷也不像风,就如同千军万马从云层中奔腾而过。 “一阵恣意的狂笑之后,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黑衣人从天而降,手里拿着长长的权杖。接着层层叠叠从天空坠落无数黄色的陶俑。 “黑衣人挥了一下手中的权杖,那些陶俑像黄色的潮水一般,一起向玉华涌去。渐渐掩没了玉华。当黄色的陶俑在玉华所站的位置形成一座小山的时候,从陶俑的缝隙里飞出了无数发着蓝光的萤火虫。这些萤火虫在空中形成了一条蓝色的飘带,一直向地缝的火焰中飞去。黑衣人发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声。 “我的心像被人摘掉了一样疼。我跪在地上一遍遍喊着玉华的名字,眼泪淋湿了眼前的土地。 “绝望之中,我一头栽进了地缝里。地火随即燃遍了全身,我感觉我渐渐熔入到了火焰当中,体验到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各种形状的窗花与窗格子,被夕阳的光芒印在了对面的墙面上,仿佛墙上又开了一扇窗一样。 “第一次,强烈地想念玉华,这种思念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老爹爹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脸除了比往常多了一些严肃外,没有任何其他感情的流露。布满皱纹的沧桑的脸庞就像长满老茧的双手,虽无法看清皮肤下面流动的血脉,但并不代表血脉是静止的。 对于十岁的我来讲,男女之间的感情是陌生的。但此刻我深深体会到了老爹爹对玉华的那份情感。看着他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抽烟。我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悄悄起身离开了他。 “小元,今天没听故事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当我回到窝棚的时候我爷问道。 “听了一会,明天学校要开运动会,我有跑赛项目,所以早点回来睡觉。”我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边回答。 今天老爹爹的故事第一次影响到了我的情绪。我失眠了。 我感觉自己被老爹爹带入了他的梦境,想着西坡和西坡下面的小溪,那片自己的乐园,是那么美好。又想着如果有一天那里真的山崩地裂,变成一片荒原,那将是一件多么让人痛心的事情。 理性告诉我那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但一闭上眼睛,那个场景就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恍惚中觉得那是冥冥中一定要发生的结局。我的内心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当我望着漫天的繁星,胡思乱想到东方发白的时候,我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的运动会上,我一点精神都没有。跑完800米预赛后,我有点撑不住了。也不管名次是多少,有没有机会参加决赛,我一头趴在运动场边排放的课桌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吵闹声吵醒。 “有人受伤了!”操场对面的标枪比赛场上有人喊。 有个高年级的男生跑过来站在我们班场地前面喊道:“贺伟龙在吗?” 贺伟龙从桌位上站起来,还没等他说话,那个高年级男生就一把拉着他的胳膊往标枪场跑。 边跑边说:“你姐姐受伤了,赶紧过去看看。” 我们全班同学都跟着他俩跑了过去。 人群围着的圈里面躺着一个女生,一杆标枪正插在下腹当中,鲜血流了一地,已经奄奄一息,手边的地面上放着一卷皮尺。 贺伟龙趴在她边上哭了起来。 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贺伟龙的堂姐,也是贺老二的孙女,名叫贺玄雅。 贺玄雅比我们高一级,是学校有名的全能学生。不光学习好,体育c音乐c美术都是无人能及。最重要的一点,她也是整个学校长得最标致的女生。这次运动会她作为学生志愿者的组织人,协助老师们开展会务工作。 不一会儿,几个老师陪着校长急匆匆跑了过来。他们看到这个情景,一个个都吓坏了。 “快去办公室打电话叫救护车!”校长着急地对一个老师说。 说完蹲下就要去拔贺玄雅肚子上的标枪,另外一名老师赶忙拦住说道:“这不能拔,一拔就会大出血,还是等医生来了处理吧。” 校长这时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一阵之后,他上前抱起贺玄雅,让边上的学生把场边的两三张桌子拼起来,并把贺玄雅平放在了桌面上。血顺着桌子一滴一滴往下掉。 县医院离得不远,打电话的老师回到现场之后五六分钟,就听到学校院墙外呜哇呜哇的响声,紧接着救护车就开进了校门。 抬着担架跑过来的医护人员,先把贺玄雅肚子上的标枪拔下来,简单做了止血处理,又为她戴上了氧气面罩。然后放在担架上抬上了车。 校长叫贺伟龙上车,他自己和另外一位老师也上了车。 随着呜哇呜哇的声音,在全校师生的目送中,救护车呼啸而去。 我的心有点隐隐作痛。我心想,这或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神仙还是大夫 这些天对贺家来说,可谓是灾祸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贺老三发疯,当天死了。接着贺老二被乌鸦惊吓掉下田埂,至今昏迷不醒。今天让他们全家都引以为傲的贺玄雅出了意想不到的意外,生死不明。 贺老二的老伴,站在门口,着急地向庄里大道的东头张望。盼望着孙女能平安回来。今天,她没有说她经常念叨的两个字——报应。因为她的孙女无论如何没有理由遭遇这样的横祸。她现在开始有点怀疑她信奉了一辈子的神佛,但她还是不敢责难神佛,只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口里不断说着:“我作了什么孽呀!” 庄里的闲人们,都围在贺家的大门口,等待着城里的消息。 我和水兵也在人群中默默地等待。 在西关小学,贺玄雅就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神,是全校男生崇拜的对象。 我知道,水兵和我一样,心里也在牵挂着贺玄雅。 当庄东头一辆骡车出现的时候,大家都绷紧了神经,伸着头颈静静地等待。 贺老二的二儿子,也就是贺玄雅的爸爸,赶着骡车,后面跟着贺伟龙。两人都垂着头,阴沉着脸。 骡车缓缓穿过人群,直接进了贺家的院门,随即院门咣当一声关上。 一分钟后,听到了贺家人悲痛的哭声。尤其是贺玄雅的奶奶,哭得气都快接不上了,口里喊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那老东西遭了报应还不死不活地躺在炕上,现在老天爷又夺走了我的心肝宝贝。我作了什么孽呀,为什么不让我这个老婆子死呢。” 听到这里,我的心又隐隐作痛。 水兵低着头默默走出了人群,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我的娃,不要难过。我知道你心疼小雅姐。跟我来。”神仙阿婆右手拄着凤首拐杖,伸出左手牵了水兵的手。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神仙阿婆拉着水兵穿过人群向贺家门口走去。 经过我的身边时,她说:“小元,去敲门吧。” 我跑上去敲了敲门,贺伟龙打开了门。 等我们三人进去之后,门又哐地一声关上了。 院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贺玄雅的奶奶一看到神仙阿婆,立马跑过来跪在她脚下祈求道:“活神仙,终于把您盼来了,你救救我的小雅吧。你答应过要来治我家老头子,但是今天,老头子我不要了,只要能救活我的小雅,我就算和老头子一块去死也愿意。” “快起来,今天我既然来了,一定会尽我所能。为大家除病祛灾,是我的本分,我义不容辞。”神仙阿婆说着把贺家奶奶搀了起来。 “快把娃抬到炕上去。”神仙阿婆看了看车里的贺玄雅,说道。 贺家几个兄弟们七手八脚地把贺玄雅的抬进了西屋,放在炕上。 神仙阿婆进到屋里,坐在炕沿上,看着直直躺在炕上的贺玄雅,眼里充满了爱怜。 她从宽宽的袖子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一颗樱桃大小紫金色的药丸。 她拿出药丸递给了贺玄雅的妈妈,贺玄雅的妈妈用手帕接了。 她又转身对贺玄雅的奶奶说道:“娃的身体你们不要动。等明天早上太阳出来前半个小时,差不多五点一刻左右,把这颗药丸给娃灌进去。日落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这间屋子。等明晚十二点,娃自然会醒的。” 说完,她又拿出一小块饺子皮大小的黄纸片,用左手托着,拿右手手掌心在上面按了一下。然后把这张小纸片贴在了贺玄雅的额头。 接着说道:“这片纸千万千万不能拿下来,不然会有大麻烦。” 周围的人都点点头。 做完这些,神仙阿婆问贺玄雅的爸爸:“你爸呢?” 众人异口同声说道:“在北屋呢。” 大家来到了北屋。 贺老二直挺挺地躺在炕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 神仙阿婆看了下我和水兵,说道:“两个娃脱了鞋上炕去。” 我俩互相看了看,又看着神仙阿婆,一动也没动。 “哎呀,叫你们上去就上去。” 我和水兵这才慢吞吞脱了鞋上了炕。 “把他翻过来。” 我俩一个推肩一个搬腿,把贺老二翻了个个儿,让他趴在了炕上。 神仙阿婆又让贺家找来一个搪瓷盆子,用布厚厚包了,放在贺老二的头下方,让他的脸可以搁在盆子里面。 她从大襟衣服的腰间,摸出一个黑色的布包。放在炕边的被橱沿上,打开之后,里面有几十根长短不同,粗细各异的银针。 她一手拿了一根银针,对我和水兵说:“你们俩把他上衣脱掉,一人一条胳膊往两边扯,扽得直直的。” 我和水兵一起发力,把贺老二的胳膊扯得直直的,他整个人变成了一个十字。 神仙阿婆眼疾手快,在我们扯得最直的时候,她两把手一起落下,两根银针同时刺在贺老二的身上。一根扎在了颈椎底部,一根扎在了腰椎上,全都没在里面,只剩个针头露在外面。 “好,松手。” 在我俩松手的瞬间,贺老二开始全身颤抖。我和水兵都向后退去,一人占领一个炕角。 神仙阿婆又拿起一根银针,一手按住装在搪瓷盆里的贺老二的头,一手慢慢捻转着将针推入囟顶。 不一会儿贺老二就停止了颤抖,趴在炕上不动了,和扎前两根针之前一样。 当银针插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神仙阿婆停止了捻转,一松手,那根针像竹篾子一样颤巍巍在空中抖动。 神仙阿婆转身对贺伟龙说:“过来,娃。你过去用两只手合掌把那根针夹在当中。” 贺伟龙照做了。 神仙阿婆说:“对,就这样,别动。”说完她抓起立在墙边的拐杖,出了耳房门,在堂屋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和水兵借机赶紧跳下炕穿上鞋跟了出去,立在她身后。 贺伟龙,一脸迷惑地站在炕头,两手夹着贺老二头上插着的那根银针。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贺老二蒙在搪瓷盆里的头发出了一声“啊”的声音。 贺伟龙吓得后退了两步,两手还夹着那根针。他看了看角门外的神仙阿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神仙阿婆笑了笑说:“好了,娃。把针放在边上吧,你今天立了大功了。” 贺老二喊出一身“啊”之后,手和脚开始慢慢能动了。他想把头从搪瓷盆里拿出去,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贺家人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围在贺老二的炕头上。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仙阿婆这时起身走了进去,把贺老二背上的两根银针拔掉,边收拾针包边说:“你们把他翻过来吧,让他好好躺着。将息两天就能下炕了。” 说完收起针包就往屋外走。 贺家奶奶过来一把拉住神仙阿婆的手,激动地说:“您真是法力无边,不亏是活神仙。让我们全家怎么感谢您好呢!” 神仙阿婆说:“这并不是什么法力。我只是依医理行事罢了。你家掌柜的那天摔下土崖,损伤了脑中的神元,使得大脑与四肢的通会中断。身体无神元的号令,自然无法行动。身体停止活动后,渐渐经络僵化,时间一久,必然会导致肌骨坏死,那时就是医术再高,也回天无力。我推算五日之内只会有经络僵化,还不至于肌骨坏死,因此当天娃们上背山找我,我因有事,知无大碍,也就没即刻前来。今天我只是用银针贯入大杼和腰阳关两穴,以刺激经络和体内机能,使僵化的经络恢复活力,体内机能重新发挥作用。让两个娃拉着胳膊,是怕双臂在强烈刺激下痉挛而导致残疾。然后以长针入于神庭穴,并让你那小孙子以童子的内火,消融脑中淤血,以修补神元。淤血消融,神元复全,大脑与四肢重新通会,人就没事了。” 贺家奶奶听完后连连称好,并对神仙阿婆千恩万谢。最后说道:“前天伟龙那娃从您那儿回来后说,您可以治老头子的病,但您会提条件。今天您没有提任何条件救了我家两条人命。这恩情就是我们全家衔环结草,也无法报答。今天就请您务必提出一件能让我们报答的事来。不然我们全家都不能心安。” 神仙阿婆摆了摆手,说道:“这事往后再说吧。” 说着手持拐杖,向大门外走去,我和水兵紧跟在后面。 她到底是神仙还是大夫,我的心中默默地自我追问。可是我无法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提前复活 从贺老二家出来,已经使晚上九点多钟了。 贺家在庄子西头,我们沿着大道往东走。快走到水兵家门口时,看到前方一个黑影蹲在路边的地上。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石娃叔。 水兵叫了一声爸,跟我和神仙阿婆道了别,进门去了。 石娃叔站起身来,走到神仙阿婆跟前说:“外婆,晚上就在家住吧,不要再上山了,这黑灯瞎火,山路怎么能走得了。” 神仙阿婆笑着说:“你快进去睡觉吧,不要管我,山上的路我熟,不会有事的。” 石娃叔哭丧着脸,像个孩子一样撒娇说:“您老总是这么固执。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人住在山里,您让我们做晚辈的怎么能放心呢。您就当可怜我和素珍,还有石娃,搬下来住吧。” 神仙阿婆走到石娃叔跟前,拉着他的手说:“石娃,我知道你们都孝顺,可是我不能到庄里来住。一来山上有我的炼药房,我还得为了大家再忙活几年,十里八乡的庄户人都等着我炼制的药救命呢。二来嘛——,唉,算了,不说了。我这一辈子操心劳力,想不到最亲的人却处处跟我对着干。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想尽快忘记一些事。” 神仙阿婆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沉思了两三秒钟之后,接着说:“不过你们一家三口,都永远是外婆最亲最爱的人。我虽然住在山里,也经常四处云游,难得进到庄里一次,可是我心里最想念的人还是你们。有空就去背山看我,别怕那个人不高兴。” 石娃叔哭了起来。 神仙阿婆轻轻用手擦了擦石娃叔脸上的眼泪,说:“好了,快四十的人了,还这样,别让素珍和水兵笑话。快进去吧。” 说完朝前走了,我跟在她身后。 走到要拐入上山巷道路口的时候,我回头看到石娃叔还站在大路当中,一动不动,黑夜中,像个立起来的影子。 转入巷道后的第一户人家,就是我家。在我家门口,神仙阿婆听了下来,看着我说:“小元,你是个聪明娃,也是个有心的娃。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关于神仙阿婆的困惑。你听到的和你看到的,像是有许多的矛盾。可是我要告诉你,人生本来就是由矛盾组成的。你的人生也会有许许多多的矛盾,唯一消解矛盾的就是不失本心。快回去吧。” 我暗自感到奇怪,她像是能看透我的心,因为我的心里确实充满了对她的困惑。但我并没有听懂她后面的话。 当我嗯了一声站在门口看她向巷子深处走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喊出了一句话:“阿婆,天这么黑,您一个人走山路害怕吗?” 她回过头笑了两声,说:“害不害怕,跟天黑没有关系。心里没有妖魔,就不害怕。” 说完转头继续走了。 当我到家的时候,我爷早就已经去窝棚了。这天晚上,我就在家里睡觉了。 在“咣”,“咣”两声水桶和地面的撞击声中,我醒了。接着听到外面阳台上水缸有水倒入的哗哗声。 那是我妈挑水回来了。 “你说啊,神仙阿婆还真是神了。小雅那娃还真被她救活了。”我妈放好水桶后进了对面耳房,对我爸说。 “昨晚是听人说神仙阿婆去贺家了,——你宝贝儿子也跟着去凑热闹了,晚上回来也没顾得问他贺家的情况。——听说她只是去给忠明爸治病的。小雅昨天在医院就不行了,晚上拉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脸是用布盖上的,后来也听到贺家人哭了。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救活。你是听谁说的?”我爸漫不经心地说。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他对我妈带来的消息的不屑。 “什么听谁说的,我亲眼见到的。”我妈愤愤地说。 “昨晚你也和小元一起去贺家了?”我爸半开玩笑地说。 “你这个人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妈显然有点生气了。 “好好,那你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刚刚在路上碰到小雅了,好像是去上学了。这娃呀,怪不得学习那么好,这么早就赶去上学,真是勤奋。” 我爸听完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用惊讶的语调问道:“你没看花眼吧?” 我妈说:“她就和我面对面走过去的,我还问她咋这么早就去上学,她低着头没理我,我估计是边走边背课文呢,没听见。” 我爸这回终于相信我妈的话了,他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再对我妈说:“看来神仙阿婆还真是不简单啊。” 我听到这里,突然感觉有种莫名奇妙的恐慌感。 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神仙阿婆说早上日出前给贺玄雅灌药,到晚上十二点她才会醒。 我看看表,才刚过六点。按照神仙阿婆的说法,五点一个灌药,到现在还一个小时不到。不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可我转念一想,或许神仙阿婆的药太灵了,或者神仙阿婆自己记错了药性。 但这两种说法,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我自己。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一定要让神仙阿婆知道。 我急急忙忙穿好了衣服,就往门外冲去。 我妈在后面喊:“这么早你急急忙忙干嘛去啊?” 我没空答应她,出门直接往上山的方向跑去。我妈追出门外,站在大门口喊到:“时间还早呢,不会迟到,你慢点!——唉,你停下,跑错方向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往上山跑去。 跑到山阴里时远远看到我爷,他也看到了我。 他大声喊到:“你干嘛去啊” 我说:“去找神仙阿婆!” 我爷又说:“你这娃疯了呀,这么一大早去找她干嘛” 我妈在后面喊:“这么早你急急忙忙干嘛去啊?” 我没空答应她,出门直接往上山的方向跑去。我妈追出门外,站在大门口喊到:“时间还早呢,不会迟到,你慢点!——唉,你停下,跑错方向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往上山跑去。 跑到山阴里时远远看到我爷,他也看到了我。 他大声喊到:“你干嘛去啊” 我说:“去找神仙阿婆!” 我爷又说:“你这娃疯了呀,这么一大早去找她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古怪的聋哑人 贺家人看到神仙阿婆的神情和表现,一个个都傻了眼。 贺玄雅的奶奶在原地愣了半天后,对贺玄雅的爸妈说:“快去找娃。” 何忠明两口子急忙出了门。 神仙阿婆朝他们喊到:“别去学校,她不在学校。往没人的地方去找。” 门外听到两声“哦”。 “去把你们叔伯各家,能跑得动的都找来。”神仙阿婆对一旁呆呆站着的贺忠亮说。 贺忠亮是贺老二的三儿子,是贺玄雅的叔叔,今年十八九岁,在县城读高中。学习虽然不好,但带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片,我们背地里都叫他贺四眼。 贺四眼听了神仙阿婆的话,跑了出去。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就站了几十号人。大家都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神仙阿婆对着人群说道:“大家都不要议论了,我不是找你们来算账的,前几天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今天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你们去做,这两天先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一起去找小雅,她是你们的亲人,我相信你们都很关心她的安危,但她现在很危险。大家也先不要问为什么,现在开始分头行动,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在后天日落前把人找回来。” 众人听完后又开始议论纷纷。 他们很多人只知道昨天下午贺玄雅已经死了,晚上神仙阿婆来治过病,并不知道早上贺玄雅醒了的事。一个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贺玄雅的奶奶看大家都不动,着急地大声叫到:“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活神仙的话吗?快点去找啊,我的小雅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说完大哭起来。 众人这才匆匆出门去了。 神仙阿婆见大家都走了,看了看我,说道:“娃,你先去上学吧。今天你的表现很好,说明我没看错人。” 她停顿了一下,又自言自语地说:“看来他也没看错人。” 我怀着惴惴的心情出了贺家的大门,回家拿了书包,脸也没洗就去学校了。 在学校,果然没看到贺玄雅。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我飞也似的跑回家。 书包一丢就往外跑。 “小元,你站住!”我爸叫住了我。 “你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贺家人一天都在到处找玄雅?你妈早上还见到过她,怎么一下就失踪了?神仙婆子昨晚在贺家都做了些什么?你一大早急匆匆跑出去干嘛去了?”我爸一连串抛出很多问题。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庄里的傻子智勇踉踉跄跄跑了过来。 智勇来到我的面前,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用手比划着什么。 我说:“傻子,咋了?” 他更加着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更大了,显得有些歇斯底里。 “是不是肚子饿了,我叫我妈给你拿个馍吃。”我说着就要往屋里跑,想趁此逃离我爸。 智勇一把拉住我的衣袖,不松手,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巷子里面,意思是让我跟他走。 我回头对我爸说了一句:“爸,我去看看。” 然后跟着智勇向巷子里跑去。 我爸还在后面喊这什么,我假装没有听见。 智勇是个聋哑人,不会说话,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庄里的娃们,都叫他傻子。 他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当年他爸娶了自己的表妹,生下的智勇。智勇3岁的时候,他爸去城里买面,半道上被国军抓了壮丁,就再也没回来。有人说被解放军打死了,也有人说跟着国民党逃到台湾去了。留下他娘带着个哑巴儿子艰难度日。 庄里人看着他们娘儿俩可怜,平时对他们都非常照顾。智勇不管到谁家门口,这家只要有吃的穿的,都会施舍他一点。智勇对庄里人也很友善,见了谁都笑呵呵的。遇到谁家有活,都主动跑去干。 今天他这个样子,我很意外,感觉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智勇领着我一直走到巷子尽头,这里连着两条山路。 正前方就是平时我去窝棚时常走的上山的路。这条山路比较宽大,是庄里人去山上种地的唯一一条路,也是人们去西坡和背山常走的路。 右前方还有一条山路,很小,平时人们不大走,这条路通往庄西头的小溪边。到小溪边后,沿着小溪往上游走,可以到西坡正面的山底下,那里上山也可以到西坡。我们庄里的娃们去溪边捉鱼常走这条路,有时候去西坡玩也走这条道。 智勇没有走正前方上山的路,而是沿着右前方的小路走去。我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在草丛中行进。 走到小溪边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跳过溪流继续往前走。 对庄里像我这个年龄的娃们来说,这条小溪就是世界的边界。没有人想过小溪对面有什么,也从来没人有过要跨过小溪的念头。 当他一步跨过小溪的时候,我开始迟疑了。上前一把拉住他,说:“傻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智勇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又开始“咿咿呀呀”起来,手里不停比划。 我知道跟他讲不清楚,于是狠狠心对他说:“那随你吧,看你把我领到哪里去。只要晚上能回得来就行。” 智勇又好像听懂了我的话,不再“咿咿呀呀”,继续往前走。 过了小溪后,地势猛然间陡了很多。这边是另一座山,与西坡隔着小溪可以斜对角遥遥相望,但比西坡更陡峭。 我跟着智勇往山上爬。这座山也是座石头山,但不像背山那样,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这里的石头上长满了各种灌木和杂草。比起背山,显得生机勃勃。 山不高,我们爬了一会儿,就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往山的另一面看去,对面又是一座比这座更高的山。但两座山之间的距离很远,中间有一个宽阔的山谷。 山谷的两边,被人凿成了一层一层的阶梯。每一层阶梯上都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黑黑的半圆形的点。整个山谷就像横着堆放了无数黑色的念珠。这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山谷是二十几年前附近几个乡镇的炼钢场地。山上一层一层的黑点,是为了多快好省,供炼钢群众就近住宿的窑洞。 往对面山下走的智勇,见我站在山顶不动,回头上来拉着我的胳膊就要下山去。 我的胳膊一摆,甩掉了他的手。 正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找到消失的女孩 小溪西岸这座山,在庄里就能看见,但比起它后面西边一带连绵的群山,显得很小,也不起眼,庄里人叫做小西山。 第一次来到小西山的我,站在山顶上,看着前方山谷中密密麻麻排列有序的窑洞,被这种奇特的景象深深吸引。 智勇来拉我下山,我挥了挥手甩开了他。 就在这时,我看到对面半山腰一排窑洞中的一个突然坍塌了,尘土顿时升了起来,紧接着,坍塌的窑洞两边的窑洞也一个接一个地塌掉,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两三秒之后,听到从那边传了一声刺耳的喊叫声:“啊!” 从距离上判断,喊叫声和中间那个窑洞的坍塌是同时发生的。 智勇一看,也不来扯我,自己一个人连滚带爬往下山奔去,我也在后面跟了下去。 到了山谷底部,发现对面山上不断有土块和石块往下滚。 智勇看起来毫不在乎,继续往山腰的方向爬,我也咬咬牙跟着往上爬。 爬到窑洞坍塌的那一层平台,整个阶梯都被土石掩盖,窑洞口全部被埋在下面。 智勇上去跪在第一个坍塌的窑洞前,开始用手刨土,边刨边哭。 我还处在刚刚整排窑洞坍塌的震悚中,又被他的这一连串举动弄得莫名奇妙,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智勇跪着的地面上方有块大石头动了一下,接着那块石头慢慢向外突出。 我看情况不妙,上前一把将智勇拉在一旁,就在此时,大石头咕噜噜从高处滚了下来,一直滚到这一层阶梯的边缘,砰地一声掉下山去了。 大石头掉下来的地方,露出一个二尺宽的黑洞。不一会儿,从洞里出来了一个人。 我吓得后退两步,可智勇却突然兴奋起来,脸上沮丧的表情一扫而空,转而开始露出一丝喜悦之情。 等那人从洞里完全钻出来后,我惊讶地发现,她就是贺玄雅。 贺玄雅顺着塌落的土石堆走了下来,看见了我和智勇。 “小元,你在这里干嘛?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儿的?”贺玄雅一脸的困惑,连抛出三个问题。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贺玄雅显出了努力回忆的神情,过了几秒钟,她又看着我说道:“你是小元吧?这里是阴间还是阳间?” 我随口答道:“我是小元啊,小雅姐你不认识我了?——什么阴间阳间?” “我记得运动会上我受了伤,后来就到了医院。我肚子疼得昏了过去。后来又醒了,隐隐约约觉得很多医生和护士在抢救我。我想我是活不成了,我很想我爸妈,很想我的爷爷奶奶,也很想学校的同学和老师们,也想伟龙c你和水兵。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到她说想我,我的心里像被电击了一下,随即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昨天晚上你确实不行了,被忠明叔拉回了家。后来神仙阿婆来了,她给了一颗药,说能救你的命。让你奶奶在今天太阳出来前给你喂了。神仙阿婆还说你吃了药到今天晚上十二点就会醒来,但是你早上就醒了。”我给她简单讲述了整个过程,但没有提我对她提前醒来的疑惑和神仙阿婆的焦虑。 “那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早上你出了门,大家都很着急,就到处找你,一直没找到。我到学校也没看见你。刚才是傻子拉我到这里的,刚走到山头,就看见这一排窑洞全塌了。傻子就跑过来拼命刨土。后来上面有个大石头掉了下来,出现了一个洞口,你就从洞里爬出来了。你不记得你怎么到这儿的?” 贺玄雅听了我的话,将信将疑地看着我,说:“小元,你是不是和伟龙他们一起捉弄我?” 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冤屈,着急地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问傻子。” 贺玄雅噗嗤笑了,然后看了看智勇,说道:“我倒是想问,你先让他说句话我听听。” 智勇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也咯咯地笑了。 “先不说了,咱们先回家吧,这个地方怪让人瘆得慌。”贺玄雅永远是那么理智。我知道她的心里对这次怪异的经历充满了疑惑,但她清楚,在这荒野野岭间,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夕阳的余晖只在小西山的山顶上残留了一个光点。这个光点也正在慢慢消失。我们面前这座挺拔巍峨的大山,将黑黑的影子投向了整个山谷,又在对面山顶的小光点消失之后,彻底吞噬了小西山。山谷里已经开始天黑了。 智勇“咿咿呀呀”了几声,又用手比划了几下,就领着我们下山了。 到了谷底之后我看着小西山一片漆黑。正愁着怎么翻过山去,智勇却并没有继续向东,往上小西山的方向走,而是顺着山谷往北边走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领着我们顺着山谷走到大路,然后绕道回家。据我的大概推算,从山谷出去,应该就是我们庄西边的邻庄。从那里沿着西川大道——也就是连着县城西门,并从我家屋后经过的那条大道——往东走半个小时,就可以回到庄里。 我现在才知道,傻子其实并不傻,他的聪明和机智并不输于普通人。只是老天不公,没有给他一对可听见声音的耳朵和能说话的嘴巴。 在谷底刚走了几步,我一抬头,看见小西山顶上有个人影在移动。我定睛看了看,那个人影佝偻着身子,身形十分熟悉。就在我努力确认那人是谁的时候,听到前方有乱糟糟的人们说话的声音。再一抬头,山顶上空空如也。我怀疑我又出现了幻觉。 我们转过一个湾子之后,前方眼前出现了一大片火把,那是来找贺玄雅的人群。 神仙阿婆走在人群最前面,后面跟着贺玄雅的爸妈和几十个贺家的子弟。另外还有一些庄里的热心后生们。 贺玄雅看到她的爸妈,哭着向他们跑去,我和智勇也跟着她快步向人群迎了上去。 神仙阿婆拉住贺玄雅的手,自己看了看她的脸庞和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沉静地说道:“这真是个奇迹!我这一辈子的盼头算是有着落了。” 她说完,又转过头看着我说:“小元,你过来。” 我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 她拉住我的手,说道:“你真是我老婆子的福星,也是庄里人的福星。你是怎么找到小雅的?” 我指了指智勇说:“是傻子——哦,不,是智勇带我来找小雅姐的。她被塌了的窑洞压在里面了,后来自己爬出来的。” 神仙阿婆听了后喃喃地说道:“难怪今天罗盘不灵了。” 边说边朝智勇竖了个大拇指,智勇咯咯地笑了。 今天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不管是贺家的人,还是庄里的其他人,都把今天的事情看成普通的小女生离家出走。但我在我心里,又增加了新的疑团。 我不知道贺玄雅的提前苏醒意味着什么,不明白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的窑洞里,不理解窑洞塌掉的原因,不清楚智勇怎么会突然出现并引导我做了这一切,也无法领会早上神仙阿婆那么紧张的原因,更不知晓我自己的内心为什么会出现那种莫名奇妙的恐慌感。 这一切的谜团和疑虑,都将推动我一步步去探索真相,这个过程对我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逃婚 当我揣着满腹疑团回到家时,我爸正站在门口着急地等我。 我低着头从他面前走过,进了大门。 “智勇怎么不带贺家人去找小雅,偏偏来找你。你这娃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了。智勇到底是怎么知道小雅在山谷里的。”我爸似乎忘记了之前的问题,并没有追问,而是提出了新的一串问题。但他没有要我回答的意思,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又到了星期六,我哥早已经吃好了饭,在等我一起上山。见我进门,他催促我道:“小元,快吃饭快吃饭。” 上山的路上,我哥像个快乐的麻雀,从这个土埂跳到那个土埂,不在正路上走。而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心里一直试图给今天发生的事找出合理的解释,可直到走到窝棚前,都没有结果。 今天我没有朝老爹爹的窝棚那边看,因为我知道他今天肯定不会上山。 “小元,走,找老爹爹讲故事去。”我刚一头扎进窝棚躺下,我哥在外面喊到。 “他今天没来。” “瞎说,没来怎么窝棚的灯是亮的?” “不可能,你看花眼了吧!”我肯定地说。 “你自己起来看,不光灯是亮的,火盆还着着呢。” 我心想,老爹爹一定是早上下山的时候忘记熄灯和灭火盆了。正想说让我哥过去把灯了火盆灭掉,以免烧着了窝棚。 还没等我说话,我哥就冲进窝棚,一把将我拉了起来,直奔老爹爹的窝棚。 出乎我预料的是,今天老爹爹在山上。他正坐在火盆前抽着旱烟。 “两个娃,快到火盆边来,晚上风凉了。”我爹爹抬头看了我们俩一眼说。 “老爹爹,您跟小元说今天不上山的?”我哥一下跳到火盆前坐了下来,说道。 “我不上山,难道让山上人把我的豆子全摘光啊。”老爹爹笑着说。 我正要争辩,老爹爹说:“小元也坐吧。” 我顺势坐在了我哥旁边。 “老爹爹,您刚才有没有去小西山?”我突然想起刚才在山谷看到的人影很像是老爹爹,问道。 “大晚上的,去小西山干嘛?”老爹爹从容地回答。 我沉默了。 等着他问今天贺玄雅的事情,一边乘机问一些问题,但是他并没有提起任何相关的话题。 “今天我继续给你们讲我和你六爷逃难的事情。大元应该听你六爷说过一些吧。”老爹爹打破了沉寂。 “他是讲过一些,我只知道为了躲避官兵,您陪着六爷在外过了两年逃难的日子,在外面的详细经历倒是没讲过。”我哥说道。 “好吧,那我就从我们经过的那个小镇说起,之前跟小元讲过一些。 “我和你六爷经过一个镇子,我们到镇子的那天晚上,有条恶狗咬死了镇里屠户一家的三口人,屠夫和他的两个儿子。恶狗跑进了一座小山里。 “我跟你六爷和镇子里的众人一起到那座小山去追捕恶狗。后来我们两个在半山腰找了恶狗,并打死了它。 “镇里的人把你六爷奉为了英雄,第二天摆了大席为他庆功。” “为什么你们两人找到的恶狗,众人却只把六爷奉为英雄?”我哥打断老爹爹,问道。 “英雄是顶天立地的,只能有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英雄呢?再说了,我也不喜欢热闹。”老爹爹解释得似是而非。 我心里奇怪,为什么今天老爹爹讲的和之前跟我讲的完全不一样。对于我哥的问题,明明有更合理的答案,但老爹爹没有说。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我内心隐隐知道他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因此没有作声。 “庆功宴的那天晚上,”老爹爹继续讲,“你们六爷慌慌张张闯进了旅店的门。我看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摇摇晃晃。 “他一进门就拉着我说:‘佛爷代,不好了!不好了!’ “我问他:‘出啥事了?’ “他没有回答我,头摇来摆去地,大着舌头说道:‘我不想娶媳妇,不想娶媳妇。’ “我一听就笑了,跟他说:‘你喝糊涂了吧,今天是镇里人为你庆功,不是要给你娶媳妇。一上席你就当是要娶媳妇呀?’ “他手一摆,说:‘不——是!有人要嫁给我。’ “我说:‘你做梦呢吧,咱俩逃难在外,孑然一身,又没父母做主,也没媒人牵线,谁家女娃肯嫁你!’ “他急得快要跳起来了,脸憋得通红,半点才说出两个字来:‘英珠!’ “我奇怪地问:‘谁是英珠?’ “他答道:‘就是李屠户的女子。狗咬死人的那家的闺女。’ “我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站在那个妇人身后的姑娘。 “这一下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把你们六爷扶上床在被子上斜躺着,然后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把人家女娃怎么样了?’ “你们六爷一咕噜坐起来说:‘佛爷代,你咋能这么想呢?今天在席上,李屠户的老婆在家守灵,没来,让她女子来给我道谢。镇里的头人就玩笑着说我给英珠的老子和兄弟报了仇,叫英珠给我当媳妇算了。英珠就跪在地上,一定要一身相许,报答我的大恩。我说我年纪还小,还没打算成亲,她就跪着不起来。我没办法,只能答应她考虑一晚上,明天再答复她。她死活都不肯,众人劝了一阵子,她才起来,说是明天一早就到店里来找我。你说我可咋办呀。’ “我听完就笑了,说:‘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白白捡一个媳妇。我看,你留在这镇里算了,帮她家办完丧事,就住她家好了。过个一年,丧期一过,把事情一办,就安安生生过日子。那一院房子,临街三间铺面,也够你们过一辈子了。况且她们孤儿寡母的,有你一个男的照应,也不至于太凄苦。明天我就打道回去,跟你大和你娘说了,让他们送聘礼过来。当然,我会让他们偷偷来这里,保证不让官兵知道。’ “你们六爷听完,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想哭又想笑,急得说不出话来。 “愣了半天才说:‘你别给我安排得这么周全,要入赘你自己去。我早就有过决心,这辈子不娶媳妇。’ “我说:‘这倒怪了,你看不上李家的女子也就罢了,怎么能说不娶媳妇呢?’ “他说:‘我是说真的。我早就想过,这辈子一定要上少林寺学点本领。你想嘛,要去少林寺学功夫,总得先当个和尚。娶了媳妇怎么当和尚。’ “我反驳道:‘娶了媳妇,半路出家的也多得很。’ “他轻蔑地嘲笑了我一声说:‘切,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娶了媳妇,再去当和尚,那媳妇不得守寡吗?好端端把人家女子弄成寡妇,心里不亏得慌吗?’ “我一听,这反倒成我自私了。我知道再怎么样也说不过一个醉汉,就对他说:‘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他着急地一拍炕沿说:‘明天就来不及了,咱走吧。’ “我说:‘走哪儿去?’ “他不假思索说:‘延安啊!’ “我看他眼睛珠在眼眶里打了两个转,又拍了一下炕沿,说道:‘要不咱们去少林寺?’ “我冷冷地说:‘你知道少林寺在哪儿吗?’ “他摸了一下后脑勺,没有说话。 “我灵机一动,说道:‘要不这样。咱们先去延安,去哪儿再打听少林寺在哪里。你看啊,延安和少林寺都在省外,到延安,那不就离少林寺更近了吗?从那儿去少林寺也方便。’ “你们六爷听了就下炕开始穿鞋。穿好鞋后说:‘走吧!’ “我愣了一下,他接着说:‘咱们晚上就走,明天英珠来就走不掉了。’ “我好说歹说,就是劝不住他。只好收拾好行李,算好房费,出了门,向东逃走了。 “出了镇子,有两条大路,一条向北,一条向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身陷囹圄 “正在我们不知所措的时候,端着枪指着我们的兵向两边闪开了一条缝,一个腰里别着手枪的军官从后面走了上来。 “军官嘴里叼着根香烟卷,歪着头看了看我们,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城门口不允许闲杂人等停留的吗?你们狗蛋包天,竟敢在这里睡觉。’ “我和你们六爷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 “后面有个兵喊道:‘蹲下!’ “我俩只好蹲在地上。 “抽烟卷的军官绕着我们转了一圈,把手一挥,指着我们的枪齐刷刷升了起来。那些兵把枪背在肩上,站成了两排。 “军官猛吸一口香烟,把烟头丢在地上,抖着上半身说:‘看来是乡下来的愣头青,放他们走吧。’ “说完背着手走了。 “一个背着枪有点斜眼的当兵的上前说道:‘快走吧,要进城就快点进去,不进城就赶紧离开。’ “我们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是该进城还是继续赶路。 “斜眼当兵的回头走了两步,看我们没动,又转身回来说:‘我说的话没听见啊,快滚。’ “这时你们六爷上前问道:‘兵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斜眼说:‘这城楼上不是写着呢吗,渭源城。’ “你们六爷又问:‘到延安怎么走?’ “斜眼一听,马上从肩上取下枪,又对着我们,几个稍微走远的兵也赶上来拿枪对着我们。 “我们吃了一惊,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不一会儿,已经走到岗亭的军官也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斜眼的当兵的跑过去附在军官耳边嘀咕了半天。 “军官上前把众人的枪口压了下去,说道:‘都把枪收起来,现在特殊时期,大家都是兄弟,对两位兄弟客气点。’ “众当兵的退到一边。军官走到我们面前满脸堆笑说道:‘两位兄弟,不要怕。说说这次执行什么任务,看有没有兄弟可以效劳的?’ “我和你六爷都蒙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说:‘长官,您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是逃难的,不知道什么是任务。’ “军官还是满脸堆笑,只是笑容有点狡黠。他回头对当兵的说道:‘那就先请两位兄弟到北营休息休息,我们应该好好款待一下。’ “斜眼愣了一下,口里轻声说:‘北营?’当他抬头看了一眼军官阴沉的脸之后,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北营!北营!’ “我和你六爷更加迷糊了。跟着几个当兵的稀里糊涂进了城门,沿着城内一条大街走了很久,穿过了大半个城区,快到前方城门的时候,向右拐进了另一条街。 “又朝前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面高墙外面。高墙上有个大铁门,大铁门上又开了个小门,我们进了小门。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是城墙的一个角,两面城墙和两面高墙组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 “大铁门对面靠着城墙,有一排房子。正中间的房子比两边的高出一倍,像是个二层楼,但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个像城门箭楼上箭孔一样的小小的方洞。 “中间高房子正中间悬挂着一个圆形的徽章。徽章下方有四个大字——城北监狱。 “看到监狱两个字,我和你六爷都急了。回头对当兵的喊道:‘干嘛带我们来这里?我们犯了什么罪?’ “斜眼没回答我们,说了声‘搜’,两个当兵的就上来搜身。 “我下意识用手护住了腰间的手枪。斜眼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然后撩起我的上衣,顺手把枪拔走了。” “您哪里来的枪?”我哥打断老爹爹,问道。 “捡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老爹爹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对我哥隐瞒枪的来历。突然又想起之前的故事中他对六爷也说枪是捡的。 虽然感觉到奇怪,但我没有作声。 老爹爹继续讲:“斜眼抢走手枪后,洋洋得意地说:‘别以为特殊时期,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想要活命,这几天就把你们的阴谋好好交代清楚。押下去。’ “我和你六爷被带进了城墙边那排房子最右边的一个门里。进门之后有一个通下地下室的楼梯。我们被顺着楼梯带了下去。 “下面的空间很大,有很多铁栅栏隔起来的牢房,排在一条通道的两边。我们被塞进了其中一个牢房。 “我和你六爷直到进了牢房,也不清楚到底犯的什么罪。 “我们坐在草堆上左思右想,突然你六爷说:‘是不是他们知道我打伤齐排长的事了?’ “我说:‘刚刚他们也没提到齐排长的事啊。那个斜眼让我们好好交代清楚,不知道要交代什么。’ “你六爷说:‘是不是他们故意不说,让我们自己交代?’ “我想了想,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那天晚上,我和你六爷被带进了一个小房子。 “我们被带进去的小门的对面,也有一扇门。那扇门边上,有个很大的玻璃窗户。透过玻璃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排放着各种刑具。 “我们坐下之后,有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开始说话:‘两位是自己主动交代呢,还是想去那边玩玩再交代?’说着朝玻璃窗户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六爷愤愤地说:‘横竖是个死,我自己交代。好歹只要给个痛快的就行。那些个劳什子弄的满身血呼啦的,不好看。’ “你六爷一向是这样,心中有股子倔强的劲头。我听了他的话也在心里暗暗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穿西装的人说:‘是条汉子。只要你好好交代,我们不会亏待你的,犯不着来什么痛快不痛快的。’ “你六爷开始交代:‘那天早上,我进城粜完麦子出城的时候,看到一个老婆婆躺在地上。我就跑过去看。看到老婆婆头上破了个洞,头上只流血。我就把老婆婆扶起来,从身上扯了块布,给她把头包了,带她到城外的一个茶棚坐着休息。我问老婆婆怎么受伤的。她说她媳妇刚生了娃,没有奶,她想买点黄米给她媳妇下奶,家里没有钱,就提了一篮子自家母鸡生的鸡蛋进城去卖。进城的时候,被官兵拦住了,领头的就是齐排长。齐排长说要检查鸡蛋,老婆婆就把篮子给了他们,他们提着篮子进了岗哨,出来的时候一篮子鸡蛋只剩下了半篮子。老婆婆找他们理论,齐排长一把就抢下篮子,把鸡蛋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老婆婆见没了鸡蛋,就要上去跟他拼命,被齐排长一枪托子打在头上,人一下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齐排长领着守门官兵就扬长走了。我越听越气,就把粜麦子的钱给了老婆婆,让他不要再进城,去乡下集市上去买黄米。我来到西门外的小树林里,折了一根胳膊粗的柳树,做了一根棍子,藏在树叶地下。然后到城门口找到齐排长。齐排长原来和我在西郊的社火队一起舞过狮子,也算是半个熟人。我告诉他,最近得到一样好东西,想给他看看。他让我拿出来,我说东西太大,不好明着带过来,让他跟我一起去前面小树林看。他信以为真,一个人跟着我到了小树林。我说我没见过枪,要看看他的枪,他就从腰上解下来给我看。我乘机把枪使劲丢在远处,从树叶堆里摸出棍子,照齐排长头上和身上一顿乱打。齐排长见势不妙,想要逃走,我追上前去朝他的腿上只一棍,咔嚓一声,就把他腿打折了。我举着棍子还要去打,他就大声喊叫起来。城门口的兵听到了,就往小树林跑过来。我见情况不对,就丢下棍子跑回家了。后来官兵追到庄里,我就和他一起逃了出来。我交代完了,你看着办吧。’ “穿西服的人听了,一脸怒气说道:‘你竟敢耍我,来人呐,上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梦 “你六爷一听,噌地站了起来,气愤地喊到:‘我都交代了,还用刑,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穿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双手撑着桌子,把脸凑到你六爷面前说道:‘不要耍花招,什么样的滑头我没见过,什么样的硬骨头我没见过。一会儿就叫你知道嘴硬的代价。’ “说完挥了一下手,大玻璃窗后面等着的两个穿军服的立刻推门进来,一人一个胳膊把你六爷架出了对面的小门。 “他又转过头看着我,说:‘我希望你比他聪明点。’ “我说:‘长官,刚刚我的同伴说的都是事实。不知道哪里说错了?齐排长欺负一个老人,他也是一时气愤打了人,求长官看在他年纪还小,就放他一马,回头让他给齐排长赔礼道歉,就是让齐排长打一顿也行。’ “穿西装的两手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肉竖了起来,脖子上爆出青筋,大吼道:‘你们以为随便认个殴打官军的罪,就可以蒙混过关?把我当三岁小孩了?还逃难的?逃难的带这个?’ “他说着从上衣兜里掏出从我身上搜去的手枪,狠狠地摔在桌上。 “这是我听到玻璃船外面传来‘啪——啪——’的声音,接着听到你六爷的喊叫声。 “我一听急了,哀求道:‘长官,先别打了。您想让我们交代什么就明说了,我们只要是知道的,绝不隐瞒。’ “正在这时,他身后的门开了,有个人进来说道:‘科长,士绅门已经在宴宾楼等着了,请您过去。’ “穿西装的人一听,说了句:‘先押下去,明天再审。’就出了门上楼梯走了。 “我和你六爷又被押到了铁栅栏的牢房里。 “你六爷身上留了很多条被皮鞭打过的伤痕,上衣也被达成了布绺子。他坐在草垫上疼得嗷嗷叫。 “我把上衣脱下来,撕成布条,给你六爷简单包扎了一下,扶着他睡了。 “我坐在牢房的墙角,想着这一天的遭遇,百思不得其解。城门口睡觉被官兵训斥,这是可以理解的。可后来又莫名奇妙被官兵围住c莫名奇妙被带到牢里c莫名其妙要交代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这一切,我想破了脑袋都理解不了。” 老爹爹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他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盆里快要燃尽的红色小炭粒,站起身说道:“娃们,今天就讲这些了。快去睡觉吧。” 老爹爹说完把挂在人字架上的煤油灯取了下来,伸手挂进窝棚的横梁上。顺手拿出了手电筒,给我们照着回窝棚的方向。 我俩站起身顺着他手电筒照着的地方回窝棚了。 走了十几步之后,我哥悄悄对我说:‘老爹爹讲的是真事还是故事?’ “应该是真事吧。”我随口说道。 随即我意识到我内心里已经把老爹爹讲的一切当成真事了,可是那些离奇古怪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呢。而且,他讲给我的和讲给我哥的就不一样,比如那把枪的来历。有两种说法的,肯定是故事,不是真事,这是常识。 每次想到这里,我就放弃继续往下想。 “不过老爹爹编的故事听起来都像真事。”我补充道。 “可是今天我感觉他讲的和平时的故事不一样。” “你都好几个月没听他讲故事了,他的风格变了。” 我哥摸了摸头,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我哥的思维远没有我细腻,说服他是很容易的。 星期天是我们跟六爷练功的日子。 一大早我哥就醒了。 他边穿衣服边说:“赶紧起来了,去晚了六爷又要叨叨了。” “我今天头疼。”我用被子蒙着头说。 “你又装病了。快起来,做什么事都不能偷懒。” “大元,你自己去吧,他要偷懒就让他偷。等哪一天,他真想练了,会比你还勤快的。”这是我爷的声音,他刚巡完地回来。 我哥朝我做了个鬼脸,自己下山去了。 自从睡窝棚之后,仗着我爸不在身边,我隔三差五就找由头不去六爷家练武。虽然六爷经常说我,可有我爷罩着,他也没办法。有时候到我爸面前唠叨几句,我爸也只是无奈地说:“那娃叫他爷惯得不像样子了,我现在也管不了了。” 我虽然也知道不对,但好玩的心却无法自控。 早上,我跟着我爷在山上一起熬茶吃馍,算是早饭。 等到我爷又去巡视地头了,我便优哉游哉地往山下走。 今天的计划已经在我脑海中了:先去找水兵和一波他们,然后上西坡好好野一阵子,下午到窝棚里看完从同学手上交换来的十几本连环画,晚上再到老爹爹窝棚里听故事。总之就是一天都不回家。为此,特意交代我爷晚上多带点馒头和油面上来。 当我正在山路上一边走一边扯路边麦地的青麦秆编蛐蛐笼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女孩向山上走来。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贺玄雅。 贺玄雅是贺伟龙的堂姐,上学放学时经常和我们几个男生一起走,但我从来不敢正眼看她,因为我一看她就说话结巴,或者说错话。 经过了这几天的事,我开始觉得她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她也是一个柔弱的女生,也有着脆弱的生命。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了她一番。 她上身穿着一件白底印着粉色小花的的确良衬衫,下面穿着浅灰色的直筒裤,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白白净净的脸上,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像两眼清澈的山泉。头上正中一条清晰的中分线,两边的头发扎了两个短短的马尾辫,搭在肩上。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 “小元,你不认识我了。”贺玄雅微笑着说。 我赶紧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用手抓了抓头,看着路边的土豆花说:“小雅姐,你干嘛去?” “我去找神仙阿婆。” “你爷还没好吗?”提到神仙阿婆,我想到了贺老二。 “我爷现在好多了,也能自己吃饭了,就是还不能下地,过几天应该就全好了。” 我心里好奇,既然她爷快好了,那她一大早去找神仙阿婆干嘛呢,昨晚她不是刚见过她的吗。但我没好意思再问。 “小元,你今天有事吗?”贺玄雅走到我身边问道。 “没什么事。” “那你陪我去背山吧。” “好啊!”我满口答应。这是我求之不得的。 我和贺玄雅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 她突然沉重地说:“我昨天晚上做了很多奇怪又可怕的梦。” 我说:“我也经常做噩梦的。” “可是我昨晚做的梦不一样。以前做梦,都很模糊,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基本忘掉了。这次的梦很清楚,就像是真的一样。早上醒来之后,这些梦就像扎在头脑中一样,忘也忘不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巳阳茶 踏进背山这座孤零零的房子门口,我依旧觉得有一股冷气迎面扑来,房间里还是那般昏暗和阴森。但这次我却很坦然,完全没有第一次踏进它时的紧张和惶恐感。 贺玄雅看上去也很放松,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 “小元姐,你之前来过这里吗?”看到屋里没人,我乘机问道。 “没来过。”贺玄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我看她眼睛正盯着左前方的墙面,并向墙边走去。 走到墙边,她开始去看那些墙上的画。她一幅一幅地仔细观察,看样子对这些画很感兴趣。 “这墙上画的都是女娲娘娘。”上次神仙阿婆讲过,我显摆道。 “嗯!”贺玄雅盯着墙上的画,头也不回地答应道。听语气她以为我是在问她。 “跟我见到的一模一样。”贺玄雅边看画边自言自语道。 “你见到的什么?”我问。 “女娲娘娘。” “啊?!”我睁大了眼睛惊呼道。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确认道:“你说你见过女娲娘娘?” 贺玄雅回过头看着我笑了笑,说:“是呀!在梦里。” 这时,供桌边的地面轰地裂开了一道缝,接着那道暗门缓缓打开了。 神仙阿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来了。”她一边朝贺玄雅走一边说。脸上洋溢着少见的喜悦之情。 神仙阿婆走到贺玄雅跟前,伸手牵着她,转身向暗门走去。 我跟在她们身后一起下了通往炼药房的石梯,下去之后上面的两扇门慢慢合并,砰地一声关上了。 刚走出石阶梯,我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好香啊!”我不由自主地说。 神仙阿婆回头看了我一下,说道:“今天你可沾了小雅姐的光了。我藏了二十年的巳阳茶,今天头一次拿出来待客。” 说着,拉着贺玄雅脱鞋上了她的打坐席。 神仙阿婆自己坐在矮桌后面的主座,让贺玄雅坐在矮桌左边,也就是她的右手边。 “你也来坐。”神仙阿婆指了指她左手边的位子说道。 我也脱鞋上了打坐席,盘腿坐了。 矮桌上摆着一个蓝漆托盘,托盘上一个白瓷莲花口的茶壶,边上扣着六只白瓷茶盏。 刚刚的香气就是从这茶壶里冒出来的。 “阿婆,巳阳茶是什么茶?我只见过砖茶和毛茶,书上也只看到过绿茶c白茶c乌龙茶什么的。从来没听说过巳阳茶。” 神仙阿婆一边将白瓷茶盏翻过来三只,提起茶壶倒茶,一边说:“这茶是我自己采自己制的,名字也是我自己起的,你哪里去见去听啊。 “这茶长在西南大山入山口的一线天山崖间。在山崖的的绝壁上,有两棵千年的茶树。 “茶树在两面悬崖的夹缝间,一天当中,除了太阳运行到隅中方位时,整日都不见阳光。 “日在隅中,正是巳时,此时阳光瑞气正足,燥气最弱。过了正午,阳光中便瑞气渐消,燥气渐长。 “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遇瑞气则生灵秀之质,遇到燥气就会灵秀之质衰败。这两棵茶树独得瑞气,而无燥气之害,是最具慧性之物。 “而那两面悬崖,陡峭无比,且上下都如同刀劈斧凿一般,光滑异常,就连猴子也上不去,更不要说人。所以两棵茶树没有被人滥采而导致损毁。” “那您是怎么采到茶叶的?”我不解地问。 神仙阿婆得意地笑笑说:“奇妙就在这里。茶树边上有个山洞,正好被茶树全部遮挡住,从崖底和山顶都无法发现。那山洞通到山下的暗河,那条暗河恰好和我这平台下方的暗河相通。从我这里驾船,入西南边的暗河口,行进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上岸向通往高处的石洞走,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茶树边的洞口。 “每年春分前后,我都要划船去那边崖上采茶。那时的茶树,老树干上刚露出黄绿色的嫩芽,像锥尖一样,叶子紧紧抱在一起。将这样的嫩芽用竹镊子取下,放入新鲜的牛蒡中卷起。回来之后,同牛蒡叶一起入笼蒸青,然后上炉烘干。这茶就好了。 “因为茶树只受巳时的阳光,我给它起名叫巳阳茶。” “这茶可来之不易啊。”贺玄雅听了只啧舌。 “您年年都去采,每年都可以喝新的,干嘛还要把茶叶存二十年呢?”我问道。 “二十年前我去采茶的那天,真好天降大雪,茶树全被雪掩埋。茶树芽经雪气杀了青涩之气,茶味更加清香浓郁。所以那年的茶我一直留着,舍不得喝。” 贺玄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叹道:“真是好茶,香到人心里去了。” 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浑身上下经脉舒张,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 “嗯,真是香!”我也赞叹道。 神仙阿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贺玄雅放下茶杯,脸色渐渐凝重了下来。 “阿婆,我一直不明白我那天到底是不是死了?如果真是死了,您是怎么让我起死回生的。医院都无能为力的情况下,您究竟使了什么样的手段?”贺玄雅问道。 神仙阿婆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死与生,只是个表象而已,你何苦这么耿耿于怀呢。娃,你的命运是早就注定了的,生生死死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面对抉择的时候,能全身心接受自己的使命,并坚强地挑起肩上的重担。” “从小我就知道我跟别人不一样。有一天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降临在我身上。以前,我也并不急于知道这意想不到的事是什么,因为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等待。可是这两天的经历让我开始心神不宁。我知道我该采取些行动了,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贺玄雅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先让自己沉静下来。忘记这几天的事,准确地说,忘记这几天你听人说的事和自己猜测的事。先做回三天前的你。后面的事,可以顺其自然。”神仙阿婆冷静地说。 “我可以忘记。但是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做梦。”贺玄雅说着抽泣了起来。 神仙阿婆起身走到贺玄雅傍边,挨着她坐了下去,然后伸出一只手搂住了贺玄雅。 贺玄雅开始哭出了声。 “娃,你是一个奇迹,没人能过得了那一关,但你做到了。你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你也为我带来了希望。可是,你自己的心室,要你自己清理干净。这注定是个痛苦的过程,这也是你人生之路真正开启的第一课。” 神仙阿婆从袖中掏出手帕,为贺玄雅擦掉了脸上的泪水。 我看着她们两人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对母女,又像一对祖孙。但我无法理解她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也无法理解她们刚刚让我摸不着头绪的对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巳阳茶的清香像是要将我醉倒在这地底的岩洞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幻象 从小屋出来,我和贺玄雅沿着背山高低不平的石头路,艰难地爬到西坡北面的山梁。 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世外桃源般的西坡。 贺玄雅看着这片美丽的山坡,说道:“这儿可真好,这是什么地方?” “西坡。”我回答道。 贺玄雅看了我一眼,说:“听伟龙说,你们经常到西坡玩。我一直不明白,西坡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今天看看,真觉得这是个天然的乐园。” 我说:“那以后你跟我们一起来玩。” 贺玄雅看了我一眼,说:“哪儿有女生满山野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指了指坡下,说:“下面有条小溪,要不要我带你去看看。” 她没作声。 我先跳跃着往西坡下走,她在后面跟了下来。 溪水边,铺满了绿茵茵的青草,青草之上,狼毒花像疯了似的疯狂开放。 “这花真好看。”贺玄雅说。 “我们经常用它编草帽带。”我说着随后扯了两把花,为贺玄雅编了一个花环。 “你带上看看。” 贺玄雅接过花环,戴在头上,说:“好看吗?” 我看了看她说:“好看。” 她听完却低下了头,脸上一抹绯红。 我也顿时觉得羞惭难当。因为我本意是说花环,可看了她的样子,我就感觉我刚才是在说人。 正在尴尬当中,我听到小西山顶上有奇怪的叫声传来。 我和贺玄雅一起抬起了头。 我看到有个人在朝我们招手。 仔细一看,原来是智勇。 我这才知道刚才的怪叫是智勇发出的。他因为是聋哑人,说不出话,和别人当面交流的时候,主要是用手势配合咿咿呀呀的声音;远处和人打招呼时,就从嗓子眼发出一种奇怪的叫声。这种叫声就像抓住鸡脖子时鸡发出来的声音。第一次听到的人可能会被吓一跳。 我也向智勇招了招手,他赶着一群羊往山那边去了。这些羊,是他和他娘的唯一生活来源。 贺玄雅看着小西山的方向,目光开始呆滞起来,她顺势坐在西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我在离她两米远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 为了打破尴尬局面,我说:“小雅姐,你刚才和神仙阿婆说的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贺玄雅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你想听我昨晚做的梦吗?” 我说:“想听啊。” 贺玄雅脸上又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开始,我感觉我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虚空之中,我觉得我就是黑暗本身,就是虚空本身,因为我根本无法确认自我的存在,仿佛只有意念在宇宙间飘荡。我想睁眼看,但是睁不开眼,或许本来就是睁着眼,但眼中除了黑暗和虚空没有别的。我想静心聆听,可是我听到的只是我自己的心声,或许那心声本就来自黑暗和虚空。我想大喊,可我的喊声还没发出,就被黑暗和虚空所吞噬,或许我根本就没有口舌去大喊。我想动,但我无法动,或许我根本无法觉察到自己的动,又或许黑暗和虚空之中压根儿就没有动和静的区分。我像被禁锢的囚徒,像被冻结在冰层中的鱼。彻彻底底的绝望和无穷无尽的恐惧在腐蚀着我的意识,我分不清我是死了还是活着。我也分不清我急切渴望的是生还是死。痛苦,无法描述的痛苦,永无止境的痛苦。这种痛苦足可以摧毁一切伟大的意志力。” 贺玄雅说着又开始痛苦地哭泣。 我能理解她的痛苦和煎熬,但我无法体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我经历了从时间的起始到时间终结的整个周期——猛然间,我向黑暗和虚空的深处坠去,就像一根羽毛绑在万吨重的巨石上从万米高空抛下。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畅感。 “当我重重砸上一具躯壳的时候,又像被什么东西反弹了回来,继而又沉入了躯壳。 “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黑暗和虚空消失了,熟悉的一切都呈现在了眼前。 “我想起身,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我控制。 “我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圆形的黄色纸片,我想伸手去拿,但伸过去的不是我的手,而仅仅是我的愿望。 “我像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着,起身,向外走,一直走,走,走。 “我想对路上的人们说话,但说出口的话都化为虚有,像冬天哈出嘴的气息,一出口就消散在空气中。我又想喊叫,但喊叫不出声来。 “当我被牵引着走到一个山谷的时候,我开始意识到,我的身体里不光有我自己,还有另外的东西。我所有的行动权,都被这个东西所侵占。 “我想反抗,我要夺回我的身体,我不能成为不明不白的东西的傀儡。 “我开始努力尝试着去动我的手指,动我的舌头,努力去操控我的呼吸。 “我首先夺取的正是我的呼吸。 “当我呼吸急促的时候,我的身体被强迫移动的速度就快一点,我的呼吸平缓一点,身体移动就慢一点。 “我要让我体内的东西气绝身亡,我决定闭气。 “我的身体开始往山上爬了,爬到山腰一个窑洞的时候,我的身体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在窑洞里,我觉得体内的东西正在排斥和污染我的意识。我开始出现幻觉。我的头脑中出现了奇奇怪怪的记忆碎片。这些记忆碎片不像是来自我们生活中常见的事物,而是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奇异场景。 “我隐隐觉得体内的东西要将我驱逐出身体了,它要独霸我的身体。 “我开始心里默念一个名字,当我念到三遍的时候,我感觉到在我身体之中,流动着一股热流,这股热流中间,仿佛滚动着一颗小小的珠子。 “我努力集中自己的意志,去配合体内这股热流的运行,同时,竭尽全部念力去控制自己的四肢和整个身躯的行动。 “我的大脑中开始像快速翻动连环画一样,不停地进行场景切换,这种切换越来越快,原来越快,。 “突然,我觉得我的身体剧烈膨胀,这种膨胀不是视觉上的膨胀,而是意念中的膨胀。 “接着,轰隆一下,我觉得我的身体爆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骨城池 贺玄雅讲着她的梦境,我觉得这不是个女生应该做的梦。这种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的经历,虽然是梦中,但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来讲,是多么大的摧残和煎熬。 我的心里隐隐作痛,这是对她的怜惜。 贺玄雅继续讲道:“当我感觉我的身体炸裂开来的时候,从我身上迸裂出无数细小的颗粒,这些颗粒如烟c如水c如沙,又像无形的气场。这些微小的颗粒,形成了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剧烈发散。刹那间,整个山体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声响,紧接着山石和尘土遮盖了山洞的出口,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贺玄雅理了理被风吹散在脸上的几缕头发,脸上恐惧的神色慢慢消减了一些。 “这时,”贺玄雅接着讲,“我发现我的手脚都能动了,而且是可以由我自己控制的。 “我尝试着让身体每个能活动的部分都动了一下,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的身体终于又属于我自己了。 “我走到山洞门口,推了推堵在洞口的一块大石头,那块石头向外滚了出去,石头堵着的地方出现一个口子。光线通过那个口子照进了山洞,虽然只是暗淡的光线,也使我体会到了活着的幸福。 “接下来的情景,就跟昨天傍晚你在山上找到我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努力爬出洞口后,看到了你,也看到了智勇。这时我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你的脸慢慢慢慢消失在刺眼的光亮中。 “梦在这时醒了。窗外的太阳刚爬出山头,阳光透过窗花上不规则的小孔洞,照在被橱上圆形的台镜上,又反射在我脸上,刺眼而又温暖。 “看到了阳光,我知道自己真的醒了。” “难道还有假的醒?”我半开玩笑地说,因为看到她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情绪,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了。 “在我从黑暗和虚空中坠落,眼前出现熟悉的一切的时候,我以为我醒了,梦结束了。可是当我真正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那之后的经历依旧是在梦中。” “梦和现实的感受完全不一样的,难道你分不清楚?”我好奇地问。 “我早上也跟你说过,昨晚做的梦不一样,真真切切的,就跟现实一样。要不是那道刺眼的阳光和慢慢消失在光亮里的你的脸作为分割点,我都要将这梦和现实的记忆混淆在一起了。”贺玄雅认真地说。 我始终感觉她从黑暗和虚空中坠落后的那一段,像在描述昨天早上提前苏醒后的真实经历,虽然有些荒诞古怪的内容让我不太敢相信。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问道:“昨天早上你苏醒之后,经历的过程是不是和这梦一样的?” “苏醒?”她惊讶地说,“我从医院昏睡过去后,到昨天傍晚你在山洞口见到我的一分钟前,我才苏醒。之前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大家都说我一早上就苏醒了,然后出门就走不见了,而且找了我一天。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也在为这个是感到困惑。” 我听完之后,突然觉得刚刚理顺的思路又像一堆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理不开了。我想破了头也无法理解这些事。 晌午的太阳慢慢没入了小西山,小溪边的风渐渐转凉了。 贺玄雅双手交叉搓了一下两边的肩膀,说道:“有点凉了,我们走吧。” 当我们爬上西坡,过了西坡南边的山垭时,前面便是山阳里庄里人的庄稼地。 往山下走的时候,路过通往我家窝棚的田埂小路,我说:“你饿了吧,我带你去我家窝棚吃点东西。” “我要回去了,不然奶奶要着急了。”贺玄雅说着回头向我挥挥手,沿着山路一直往山下去了。 煤油灯下,老爹爹抽着旱烟。 我坐在火盆边,一边用火钳整理炭火,一边在想昨晚的故事。 “老爹爹,您不是说不想让我哥听到您讲的故事吗,怎么昨晚他在你也讲了?”我突然想起上个星期六因为我哥在他没上山的事。 “我只是说不想让他卷进不必要的纷争,没说不让他听我讲故事。”老爹爹看着我微笑着说。 我似懂非懂,但没好意思再继续追问。 “那个晚上,”老爹爹开始讲故事,“我看着满身是伤,已经沉沉入睡的存礼,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当天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讲,就像梦中的经历一样,理不出说得通的逻辑来。 “我静静坐在墙角,一点睡意都没有。头脑里像被塞入了一团麻绳,缠绕得我脑袋一阵一阵地疼痛。 “过了很久,听到外面打了二更,我才慢慢睡去。 “我梦见我在一片工地上,很多裸露着上身的劳工,在忙忙碌碌,有的在铲土,有的在绑隔板,有的提着石杵子在夯墙。 “我走了过去,他们像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忙碌。 “我走到一个正在往立柱上钉木板的老者面前,问道:‘老人家,这是在给谁家盖房子呢?’老者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答我。 “我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刚累了二尺高的墙角后,看见旁边的墙一直向远方延伸,越远墙垒得越高。在墙的最高处,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虽然只建了一半,但看得出来是一座城楼。 “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是在筑城。 “我的心里暗暗思忖:‘如今都到民国了,怎么还筑城呢。’ “无意间回头一看,离夯墙的地方一箭远的地方,有个军营一样的大帐篷,边上站着几个监工样的人,身上都穿着古人的衣服。再看看那些劳工,一个个都将头发挽起,有的用竹签簪在头顶,有些用旧的方布扎了。看起来也不像是民国时代的人。 “我又走到一个铲土的壮年劳工跟前,问道:‘大哥,请问如今是哪一朝呀?’壮年劳工也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应答我。 “这时,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他从袋里一把一把掏出东西,挨个发到每个劳工的手里,走到我面前,也塞给我一把。我接在手里一看,是五六枚方孔铜钱。我想这应该是劳工门一天的工钱。 “我拿了一枚铜钱仔细观看,发现上面有四个字:洪武通宝。 “我想我并没有干活,怎么能拿人家的钱呢。我正想追上去把钱还给那个穿官服的人,就听到“啊!”的一声,刚才钉木板的老者倒在了地上。 “众人围了过去,我也跑了过去。 “还没等我跑到人群跟前,就有人喊到:‘死了死了。’ “另外又有人说:‘埋了吧。’ “人们抬起老者的尸体,丢在已经绑好的两面木板壁中间,随即有人往里盖上了土。 “土盖了有两三尺厚之后,一群拿着圆头石杵的人开始在上面槌土。边槌还边有人往上面填土。 “不一会儿,木板壁之间就夯起了几尺高的厚墙,老者的尸体变成了墙体的一部分。 “我被这个场景震惊了,一个人死掉之后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处理掉,就像对待一只蝼蚁。 “我四周的劳工和监工突然都消失了。 “我看到那些高矮不齐的半截的城墙,开始自行生长;远处没有封合房顶的城楼,也慢慢长齐了梁柱和砖瓦,最终弥合。 “不一会儿我眼前出现了一座完美无缺的宏伟城池。 “那座城池的颜色从青灰慢慢变成了粉灰,又变成灰白。 “灰白的城墙和城楼渐渐变得疏松,最后变成累累白骨堆成的城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逃跑 “突然,从城楼的顶端开始,白骨堆成的城池一点点塌陷,先是城楼,再是城楼台座,然后是从台座延伸出来的城墙。城墙倒塌处,顿时升腾起滚滚烟尘。 “眼看着那烟尘向我站立的方向袭来,我往后退了两步。还没等我站稳,我旁边的城墙就已经四散崩塌。无数的尸骨向我身上砸来。 “我在恐慌中惊醒。 “我感觉我身后的墙壁开始晃动,赶紧一咕噜爬了起来。 “就在我起身的瞬间,我刚坐过的墙角周围开始大块往下掉墙皮,掉了墙皮的地方,露出方砖砌的墙面,那些方砖有二尺来长,四五寸厚,不像平常砌墙的砖。 “紧接着,两面墙壁夹角的地方,方砖一块块从墙上塌落下来。随即听到一声瓮声瓮气的轰隆声,墙角上哗啦啦塌出了一个大窟窿。 “我定了定神,心里想,这地下室可能漫了水了,弄不好是要坍塌啊。得赶紧叫存礼起来。 “在我正想去喊醒你六爷的时候,我看到有几缕幽暗的蓝光穿过扬尘从窟窿中透了进来。 “我走近窟窿,想去看个究竟。 “就在我走到窟窿边,伸出头向窟窿外面看的时候,倒塌的砖石堆里,突然飞出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直冲着我的脑门而来。 “我头往边上一闪,那白花花的东西哐的一声,打到牢房顶上,陷入了地下室的顶板中。昏暗的灯光里,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看到一个椭圆形的物体,上面有两个圆形的黑点排成一排,又像是两个黑黑的小洞,圆形黑洞正中往下的地方有个三角形的黑洞,和两个圆洞形成鼎足之势,看起来像没有下巴的骷髅头。 “在我仰着头观察顶板上那个白花花的东西时,我听到身后砖土堆里又有了动静。 “我回头一看,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看到塌在墙里和墙外的砖石堆里和还没塌的墙体断面中间,都陆陆续续冒出了许多白花花的东西,有的像棒子,有的像痒痒挠,有的像头头,有的像菜刀柄,还有的像没有嘴的圆茶壶,就如同刚刚陷入顶板的东西。 “那些白花花的东西慢慢挪动,聚集成一堆一堆的。不一会儿,每一堆上都搭成了一个人形的架子。 “我这才恍然大悟,这些白花花的东西都是人骨,原来是散落在砖石和墙体里的,现在聚成了一个个的骷髅。 “骷髅们一成形,便伸着双臂向我围过来,有两个还朝着你六爷的方向移动。 “这时他们移动的速度比刚刚散在地上的骨头快了很多,我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后背贴上了铁栅栏。 “就在骷髅们要抓到我的瞬间,我听到嗖的一声,骷髅们都定在原地不动了。 “一秒钟之后,那些骷髅纷纷倒地,倒地之后,全都碎成了一滩滩的粉末,整个牢房变成了石灰窑。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顺着铁栅栏滑下去,坐在了地上。头顶上呲溜飘下来一阵白烟,那是陷在顶板上的骷髅头。 “我看了看你六爷,他依旧呼呼沉睡,身边不到一尺的地方,有两三堆白灰。 “这时,墙角的窟窿口有个人头探了进来。 “‘年轻人,快逃吧,你还要把牢底坐穿吗?’我听到钻进窟窿的人说道。 “借着微光,我看到那人身上穿着蓝灰色的道袍,腰间束着腰带,挂着一柄长剑,脚上踏着白底黑面的道靴,长头发盘在顶上,用长簪簪了,耳旁垂着一块黑布,看样子是刚刚蒙过面的。年纪看上去二十多岁。 “看到他的装束打扮,我心中一颤,寻思道,难道刚才不是做梦,我真的穿越到明朝了? “我怯怯地问道:‘大侠,如今是洪武几年?’ “那人猛地笑了,说道:‘小兄弟,是不是刚受过刑,精神受到刺激了?’ “我说:‘我没受刑,我的同伴受刑了。’ “我说完指了指你六爷。 “那人听了说:‘那你怎么说胡话呢?’ “我没作声。 “那人见我不说话,又说道:‘你进来几年了?坐牢坐得忘记时间了?你是想问民国几年吧?今年是民国三十年。’ “听到民国三十年,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用担心再也见不到我娘和玉华了。 “‘走吧!’那人急切地说道。 “我不解地问:‘去哪儿?’ “那人说:‘逃跑呀!’ “我说:‘这铁门是锁着的,你能打开吗?再说了,上面有官兵把守,还有四面高墙,如何逃得出去。’ “那人气的直跺脚:‘干嘛从那边逃呀?你看我从哪儿进来的?’ “我这才意识到,那个窟窿可以通到牢房外。 “我想了想说:‘晚上逃出去,城门都是关的,也出不了城啊,明天一大早他们全城搜捕,还是逃不掉。’ “那人一听,挥了挥手说:‘不管你了。’ “说完钻到窟窿外面,走了。 “我一想,与其待在里面等死,还不如先出去。连忙喊醒了你六爷,拉着他,跟着那人钻出了窟窿。 “等我们钻过窟窿,来到墙外,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牢房的墙角就是城墙角,外面就是护城河。护城河已经干涸,河底与监狱的地下牢房一样高低,离地面有一丈多深。 “刚刚那人已经站在护城河河岸上了,他喊道:‘你们咋不继续在里面呆着?’ “喊罢,他抛下来一根绳子,说道:‘赶紧上来吧。’ “我扶着你六爷走到河岸底下,把绳子绑在你六爷腰上,先让那人拉了上去,他又把绳子放下来,我抓住绳子爬上了河岸。 “等我俩都上了岸,我忙单膝跪在那人面前,抱了拳头谢道:‘多谢大侠搭救之恩。我俩今天有幸不死在牢里,今后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大恩。’ “你六爷一听,也懵懵懂懂地跪在地上说:‘多谢救命之恩。’ “那人把我俩扶了起来,说道:‘这算什么大恩。我不过看你们不像是坏人,给你们提个醒让你们快逃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我想你们肯定是得罪了官军被抓进来的吧?’ “你六爷到现在还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拉着我的衣角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位大侠是谁?’ “那人说道:‘我道号叫夷齐冲,你们可以叫我冲哥。现在我们就此别过,我先走了,你们也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希望以后有缘能再见。’ “说完将黑布蒙了脸,飞一般快步走了。 “你六爷又问道:‘佛爷代,你跟我讲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可能是地震把城墙震塌了,我们的牢房正好在城墙角上。刚刚那位大侠正好路过,看到城墙塌了就进来喊我们逃走。’ “我没有跟他提白骨的事情。 “你六爷因为身上的伤口疼,呲着嘴吸了两口气,自然自语道:‘我怎么睡得这么沉,地震了都不知道。’ “我回忆了一下白天经过的路线,又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觉得这里应该是城的东北角。 “我对你六爷说:‘咱赶紧走吧,天亮官兵追出城就跑不了了。’然后要去扶他。 “他说:‘我伤好了,不痛了,我们赶紧赶路吧。’ “说完自己先走了,我紧跟在他身后,月光下,看他紧紧咬着牙。 “城外荒郊里,两道长长的影子一直向北移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南辕北辙 “我和你六爷,向着我们认为的朝北方向赶了半夜的路,天开始蒙蒙亮了。 “我发现在我们正前方的山峦间,渐渐出现了鱼肚白,不一会儿太阳从那里露出了头。 “我意识到我们走错了方向。 “我拉了你六爷一把,让他停下来,说:‘存礼,我们走错路了。’ “你六爷有气无力地说:‘错就错了呗,反正我们也不知道走的这是哪条路。只要大方向不错就行。’ “我说:‘就是大方向错了。’ “你六爷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哎哟哎哟’叫着,一边喘着粗气。 “由于身上有伤,头天一整天没进水米,再加上几个时辰的急行劳累,他看来已经非常疲惫了。 “看到他坐了下来,我也觉得腿开始发软,一下子瘫坐在路边土坡上。 “稍歇了两口气,他问道:‘你说我们走错方向了?难道不是在向北走?’ “我指了指太阳出来的方向说:‘日头能从北边出来?’ “你六爷呵呵笑了一声说:‘我只听过太阳打西边出来,没听过从北边出来。’ “我无奈地说:‘要让你正经说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六爷摸着太阳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我似的说:‘不对呀,明明这条路是直直的,我们也没拐过弯,怎么会转向东边呢!’ “我说:‘路是直的没错,但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你六爷转头瞪着我,没作声。 “我接着说:‘昨晚我推断我们逃出监狱的地方是城的东北角,那是因为前天晚上,我们从镇子一直向北赶路,到了城门口,理所当然认为那是城的南门。可实际上昨天凌晨我们到的是西门。你好好想想,我们从镇子出来,在三岔路口选的那条大路是往东北方向的,后来半路中又绕过了一个半圆形的小山包,不久就到了城门底下,现在细想,那城门正是朝西的。那么我们昨晚脱险的地方就不是东北角,而是城的东南角。所以我们赶了大半夜的路,一直都在往东跑。’ “你六爷听了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直挺挺往大石头上躺了下去,边躺口里边发出因疼痛而吸气的声音。 “我看你六爷没当回事,有点生气,说:‘你这个人咋这么大心肝啊。我们走错了方向,得想想看怎么办。你倒躺起来了。’ “你六爷眼睛直直望着天空说:‘佛爷代,你这个人呐,啥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喜欢自寻烦恼。我们这次出门逃难,本来就没个方向,走不走错的,有什么关系。还是走哪儿算哪儿吧。现在的问题是得想办法弄点吃的喝的,不然就真要出人命了。’ “我听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也就不那么纠结了。但经他一提醒,我顿时也觉得饥饿难耐。 “我看了看四周,附近荒无人烟,想想晚上赶路途中也没有经过什么村镇和有人烟的地方。心想,这可上哪儿去弄吃的呢。 “我想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从石头上一把将存礼拉了起来。对他说:‘别再歇了,越歇越不想动。我们再坚持一下,往前走走看有没有人家。’ “你六爷口里喊着:‘轻点,轻点!疼,疼!’慢慢从石头上站起身来。 “我们步履蹒跚往前走去。 “走了有两袋烟的功夫,我们看到路的左前方有一座大山,山峰直插云霄。有一条石板铺的阶梯路曲曲折折通向山中。 “我们来到石板阶梯的,向山上望去,云雾缭绕间,隐隐约约像有许多青瓦红墙的亭殿堂廊错落期间。 “我对存礼说:‘现在这附近全无人烟。我看这山上像是有个寺庙,我们只能去那里去碰碰运气了,如果不是一座荒山,有修行的人住在上面,应该能找到点吃的。’ “你六爷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那仿佛直通云霄的山阶,咬了咬牙说:‘走吧!’ “说完开始攀着山阶往山上前进,我跟在他后面也往上爬去。 “走到半山的时候,你六爷突然脚一打颤,整个人瘫了下去。 “我赶紧上前两步要去扶他,眼前一黑也倒在地上。 “我迷迷糊糊看到你六爷从我身边滚下了阶梯,一直滚进了山阶边的深沟。 “我想喊存礼的名字,可是没喊出声。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 “一个声音说:‘这一碗都喂进去了,你把碗拿走吧。’ “另一个声音说:‘我去看看那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我睁开眼睛,看到两个道童模样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一会儿有一个道童拿着一个碗出去了,另一个道童过来看我。 “一看我睁着眼,那个道童扭头就往外跑,我听到他跑到外面后大喊道:‘大师兄,这个醒了。’ “我努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的床上。这个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却很整洁别致。房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和四五个圆凳,对着门的墙边紧靠着墙有一张长方形的小桌案,桌案上摆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一柱香。桌案上方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士大夫模样的人,正在对一个手里拿着网子的农夫说着什么,他右手向前,伸出三个手指。空中有一群鸟飞过。画的两边挂着一幅对联,上面写着:‘好生德比天地,恤民功追唐虞。’ “正在我打量房间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我一看吃了一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晚救过我们的夷齐冲。 “夷齐冲走到我床边,将正在努力要起身的我按在床上,说:‘别动,再休息一会儿,你的体力还没完全恢复。’ “我感到奇怪,问道:‘冲哥,怎么是你?’ “夷齐冲笑着说:‘这里是我家。早上我要下山办事,半道上见你饿昏在山路上,就把你救上了山。’ “我想起了你六爷,急切地说:‘哎呀,我的同伴掉进了山涧,我要去找他。’ “我说着又要起身。 “他用手拦住了我,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缓缓地说:‘他也被我们就上山了,不过摔得很重,现在还在昏迷。’ “我听了心里一激,从床上跳起来,就往门外冲。这次夷齐冲没拦得住我。 “出门之后,看到四方的院子周围很多房间,我蒙了,又回头问道:‘冲哥,他现在在哪儿?’ “夷齐冲指了一下右手边斜对门的一个房间。 “我跑进房间,来到存礼躺着的床边。 “一看到存礼的样子,我就惊呆了,心里一股悲痛之情涌了上来,不由得落泪夺眶而出,爬在他床上痛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奇峡妙洞 “你六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奄奄一息。他脸上缠满了纱布,血渗在纱布里,把纱布全部染成了红色。一条腿上还帮着两根夹板,看样子腿也摔断了。 “夷齐冲跟着我进到这间屋子,站在我身后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伤势虽然很重,但也有救活的希望。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后山见祖师吧,求他老人家来给你的同伴治伤。我虽然通一点医道,但现在心里也没底。’ “我回过头去问道:‘谁是祖师?’ “夷齐冲说:‘祖师就是我的师父,也是这里的山主。’ “我又问:‘这里是什么山?’ “夷齐冲说:‘这山叫首阳山。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我跟着夷齐冲出了房门,顺着沿廊走到这个小四合院的一角,出了一个花瓶状的角门,眼前豁然开朗。 “角门外面这个地方是个高台,站在高台向下望去,能看到三四进大殿的屋顶,一层比一层低,都建在沿着山势而下的中轴线上。大殿两侧都有若干小的殿堂房舍,也都是依着山势阶梯状分布。最靠近高台的大殿屋顶正好与高台齐平,高台两侧有两排台阶可通到那座大殿侧檐下。高台上靠山峰的一面,也有一座大殿,同样与下方的大殿排在一条中轴线上。大殿左边就是我们刚刚出来的这座四合院,大殿右边却是红墙围起来的一个院子,院子里面有座三四层的楼堂。 “夷齐冲领着我绕过高台上的大殿,殿后有条山路,向上通往殿后的山峰。我们拾级而上。 “走到半山,山路盘着山腰转向了山峰后面。我们转过山峰,看见有一座更高的山峰横亘在前面。 “山路沿着两座山峰间的湾子,绕到对面的山上,一直伸进两块巨大的岩石中间。 “当我们通过两块巨石组成的石门后,我突然感觉一股清凉之气浸入我的体内,顿时浑身有说不出的舒适感。全身经脉,都像被熨斗熨过一般,每寸血肉都妥帖无比。 “周围的景象也变的不一样了。 “这儿是个又窄又深的峡谷,两面石崖垂直往上,高不可攀。仿佛山峰在这里被利斧劈成了两半。头顶的天空变成了一条长长的湛蓝色飘带。 “峡谷里面一半是路,一般是溪流。溪流边一簇一簇长着许许多多奇怪的花草,都异常青翠美丽。 “我问夷齐冲:‘这些花草是从哪里移栽过来的,我怎么在其他方没见过啊?’ “夷齐冲哈哈笑了,他回头看看我说:‘这些花草在这里生长已经一万年了。’ “我惊讶道:‘一万年?’ “夷齐冲说:‘至少一万年前这些花草就长在这里了。’ “我问道:‘那怎么其他地方没见过。’ “夷齐冲说:‘其他地方的早就灭绝了。’ “我不解地“啊”了一声。 “夷齐冲接着说道:‘这条峡谷的气候一直保持在一万年前的状态。这里四季如春,没有冬夏之分。组成岩壁的土石中会持续释放出氧气,因此这里含氧量很高。加之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气压比峡谷外低很多,导致溪水蒸腾量大,空气中的湿气很大。这些情况都和一万年前这首阳山一带的气候异常相似。这些花草之前在峡谷外也有生长,只是一万年来,外部的气候变化,导致全部灭绝。而外部世界一万年来演化出的花草,这峡谷间也是没有的。’ “听完之后,我心中暗暗称奇。 “我们在峡谷中走了两三顿饭的功夫,我隐隐听到前方有哗哗流水的声响,像是瀑布的声音。 “走到声音传出的地方,我却没发现有瀑布,只见右手边崖壁上有个黑洞,黑洞斜着深深插入地底,从峡谷两端流过来的溪水都流向了这个黑洞。听水声,里面应该很深。 “黑洞周围长着几棵奇怪的树木,将洞口遮住了一大半。除了水声,洞里面还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响,像平时人们验银元真假时将银元捏在两指之间吹一口气然后放到耳边听到的声音,但比那个声音要大很多。 “我好奇地问夷齐冲:‘这是什么声音?’ “夷齐冲说:‘我以前经过这儿时,也觉得这种声音很奇怪,曾经问过祖师,祖师说这里面存放着上古神器,让我们平时千万不能进到洞里去。里面到底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我们走到峡谷的尽头,那边并没有出口,前面是同样是高高的崖壁。但右手边崖壁上凿着一条很窄的天梯,天梯呈折尺状,曲曲折折,一直通到崖壁顶端的圆形孔洞。 “当我们进入圆形孔洞,并从中间穿过,走到孔洞另一端时,我发现这个孔洞位于一个石峰的正中间,石峰像被从中间挖去了一块。石峰对面有个宝鼎形的山峰。石峰与那座宝鼎形山峰之间,是个平缓的山谷,山谷里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 “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座浮桥,长有一里左右。浮桥的这头,连着圆形孔洞,浮桥那头是个绿树掩映的山洞,山洞两旁有两条瀑布直垂到谷底。 “夷齐冲领我上了浮桥,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下来说:‘你回头看看。’ “我一回头,看到了我们刚刚经过的那个圆形孔洞,还有那座石峰。看起来十分壮丽。便随口说道:‘好景致。’ “夷齐冲听了说道:‘看来你还没看到奇妙之处。你看那天是什么形状的?’ “我怔了一下。 “他看我没听懂,补充道:‘你看那孔洞里面的天。’ “我看了一眼。说:‘孔洞是圆的,天自然也是圆的。’ “他抿着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了。 “等走到桥头,来到两道瀑布中间的山洞口,他又停下来说:‘你再回头看看。’ “我回头一看,发现那个圆形孔洞后面露出一个馒头状的山峰,山峰占据了孔洞后面的大部分空间,透过孔洞,只能看到一条弯月形的天空。 “我惊叹道:‘的确神奇,天空的形状怎么变了。’ “夷齐冲说:‘刚刚在浮桥中间,是桥的最低点,看不到孔洞后面的山峰,所以看到的是圆形的天空,越往这边走,桥面越高,看到后面山峰的面积就越大。到这洞口,就只能看到新月形的天空了。从这桥上走来,就好似经历了望月从圆到缺的过程。回去的时候,可以看到朔月由缺到圆的变化。所以这座桥叫做朔望桥。’ “他说完转过身指着洞顶的三个字说:‘在这洞口只能看到月缺,所以这洞叫做朔月洞。’ “我抬头一看,果然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朔月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孤竹公 “我跟着夷齐冲进入朔月洞,洞里宽敞无比,中间有一块圆形的平地,像个大的演武场,周围有无数石柱,每根石柱上都密密麻麻刻满了字。空荡荡的洞里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我诧异于洞中的情景时,夷齐冲朝着洞中一个角落走去,那里有个螺旋形的石梯通向洞顶。 “我跟在夷齐冲后面上了石梯。沿着石梯转了两圈之后,到了洞的第二层。 “石梯出来有个石头雕成的拱形门框,门框中嵌着两扇黑漆木门。门前立着两个道童。 “其中一个道童见到夷齐冲后上前打了个拱,说道:‘师兄,祖师在里面等候,请进。’ “说着将一扇木门推开。夷齐冲一步跨了进去,我紧跟在他身后。 “进门之后,猛然间眼前一亮。 “那里是个半开半闭的山洞,山洞不太大,整个是在一个圆形的平台上,平台上方有一块巨石,形成了平整的洞顶。 “平台一侧是敞的,正对着山下,边缘有一排石栏杆,像个观景台。向外能看到半山的殿宇群落和山下的道路田地。再往远看,群山一层层向远处延伸,一直接上远处的青天。 “平台另一侧是半圈圆弧形的岩壁。岩壁正中,是个高台,高台左右两边和前方各有四五级步阶通到平台的地面,高台之上个石头宝座,宝座上铺着青色方形蒲团,上面坐着一位老者,正闭目养神。 “高台前方有两排石桩,上面磨得光溜溜的,像是平时作凳子用的。 “整个洞府虽然陈设简陋,但打理得井井有条,整洁清雅。 “夷齐冲上前两步,站在高台前方,面向座上的老者行了个礼,禀道:‘启禀祖师,正如您所言,昨晚我所搭救的两个年轻人果然上山来了。只是他们由于饥饿和劳累,昏倒在半山上,有一个还坠入了山涧摔伤了,伤势严重,目前还在昏迷,生死未卜。还请祖师能救他一救。’ “那老者微启双目,满脸堆笑地下了宝座,从高台上走了下来。 “我见那老者身穿一件青白色鹤氅,脚穿云鞋,发髻盘在顶上,用长簪簪着一副莲花状的白玉束发冠。长髯有半尺多,飘在胸前。虽然须发全白,但面色红润,鹤发童颜。 “老者走下高台,来到我们面前,我就地作了个揖,说了声:‘仙长请了。’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今日你们能到这荒山,也是机缘前定。几千年来,我这山中日月,自隔于世,如今看来也不能再独善起身了。’ “说完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夷齐冲,说道:‘你按着这方去配药,但有外伤处,便以药敷之。’然后转头看了一下门外,站在门口的一个道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 “老者从道童手中接过匣子,交给夷齐冲,说道:‘这是一粒骨肉新生丸,给伤者吃了,自然会断骨再生,内淤消解,内损弥合。’ “夷齐冲接过药匣,又向老者行了个礼,转身出门了。 “我也跟老者打了个拱,转身要跟夷齐冲出去,老者叫住了我:‘年轻人你先等等。’ “我复转回身去,老者示意我坐下。 “我坐在一个石桩上,老者在我对面的石桩上坐了。 “我还在想着刚刚老者跟我说的话,便乘机先开口问道:‘仙长刚才说的,晚辈一句也没听懂,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老者说:‘我知道你之前经历过很多离奇的事情,想必也知道世间将面临巨变。’ “我说:‘确实是遇到过一些特别的人和奇异的事,可是我一直觉得那些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老者说:‘昨晚的事也像是做梦吗?’ “提到昨晚的事,我心里又生出了很多疑问,便说:‘昨晚我确实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我在明朝洪武年间,看到很多人在筑城。有个老人死人,被人埋进了城墙里。然后那城就变成尸骨堆成的。再然后,那尸骨堆成的城楼和城墙都哗啦啦崩塌了。醒了之后就发生了城墙塌陷,骷髅作祟的事。’ “老者说:‘昨晚你的梦境正是那些埋在城墙里的亡尸的生前写照。那座城是洪武十一年所建。古时召集民夫大兴土木时,劳作死去的民夫,都是那样处理。神秘的邪恶力量召唤亡尸的事你是听说过的,这股力量在召唤亡尸时会先将亡尸生前的场景幻化出来,以激发亡尸的魔性,因为人的魔性是在活着的时候积累的,死了之后依然凝结在尸骨之上。昨晚你做梦时,正是邪恶力量在幻化埋在城墙里的那些亡尸生前场景的时刻,这些场景也进入到了你的梦中。你惊醒之后,惊动了那些魔性被唤起的亡尸,他们就有了行动能力,才冲开了城墙。’ “听他说到这里,我好奇地问:‘那为什么它们在快要抓到我的时候自行化成了灰烬?我听旱魃人说过,目前邪恶力量还不够强大,被唤醒的亡尸可以行走十步,如果十步之内抓不到活人,才会化成灰烬,但昨晚我跟它们之间只有五六步的距离。’ “老者听了笑着说:‘那是因为冲儿救了你们。’ “我惊叹道:‘冲哥?’ “老者继续说:‘上个月,有旱魃人来我这里,说邪恶力量所覆盖的范围渐渐有了扩大,已超出了他们所控制的那片秘林。旱魃人已经通知了附近几位希母,让她们清除掉各自区域内的露天尸骨,并做好及时应对魔灵为祸的准备。首阳山一带,自古希母都不插足,旱魃人只能找到我这里,我就安排冲儿四处去搜寻露天尸骨并统一烧毁并深埋。同时每天占象推演,看哪个地方会有亡尸复活的事情发生。一旦有亡尸复活或侵入活人的事,冲儿就会使出驱魔诀将邪魔清除。昨晚我算定渭源城东南角会有事,就派冲儿去了。你看到的复活的骷髅化成灰烬,正是冲儿使了驱魔诀。’ “我听完问道:‘旱魃人除了希母和卺婿君之外,不见任何娲皇族的人,她们怎么会来找您。’ “老者听完哈哈大笑道:‘旱魃人从来不把这首阳山上的人当成娲皇族。’ “我虽然没有听懂,但没好意思再问,于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冲哥所使的驱魔诀和希母手中的除魔印有关系吗?’ “老者说:‘两者道出于一,一枝生二叶。’ “听了老者说的这一切,我心中渐渐对这首阳山背景和这位老者的来历充满了好奇。 “老者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用手捋着胡须说:‘对了,还没做自我介绍呢。老朽是第九十四代孤竹公,道号夷齐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食周粟 “我之前以为夷齐冲是姓夷,名齐冲,但听了夷齐尚这个名字后,才知道夷齐是个复姓。 “我仔细想了想小时候读过的百家姓,又回想以前认识的人的姓氏,这个姓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便随口说道:‘夷齐这个尊姓,还是头一次听到。’ “孤竹公微微点点头说:‘这个姓只存在于这首阳山上,出了这座山,再没有第二个人姓这个姓。’ “我问:‘那尊姓源出哪个郡望?’ “孤竹公微微摇摇头说:‘我这姓不以血脉相传,并无什么郡望。而是以玄缘相传。且这姓只是虚姓。如今山中老幼,都以夷齐二字为姓,但各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实姓,如冲儿实姓是李,老朽实姓为刘。我玄门之内,绝道统而不断人伦,山中众人可以夷齐二字自谓,也可以实姓自谓。’ “我问道:‘绝道统是什么意思,不断人伦又怎么讲。’ “孤竹公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洞首的石栏杆边,看着远处的群山,慢悠悠地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他说完转过身来向洞正中的高台上走去,边走边说了声上茶。 “他走上高台,回头看了下我,说道:‘到上面来坐。’ “我顺着右边的台阶上了高台。高台上石头宝座两边各有两个石椅,石椅边各有一个石头的小茶几。 “我看孤竹公在宝座上坐了,便在坐在了右边的石椅上。 “这时道童奉上茶来。 “孤竹公端起茶杯,说:‘先吃一口茶,今天要跟你好好说说话。’ “我也端起茶杯吃了一口。 “孤竹公用手捋了一下银色长髯,开口说道:‘古时帝喾治世,帝生五子,长子为挚,次子放勋,三子为弃,四子为契,五子台玺。 “‘帝喾崩,长子挚继了帝位,号为帝挚。帝挚执政九年,与群臣不和,便禅位于放勋。放勋继位,便是尧帝。 “‘挚去了帝位后,自己将自己流放于东夷之地,其后代湮没于庶民之中。 “‘后来,尧帝禅位于重华,便是舜帝。 “‘舜帝时洪水泛滥,舜帝派遣大禹治水,大禹变堵为疏,治水成功,得到百姓拥戴,舜帝禅位于他。便是大禹王。 “‘大禹王年迈时,打算禅位于益,可当他崩后,他的儿子启杀益而代之,立国为夏,从此,便断绝了禅让之制。 “‘夏立国四百多年,传位到桀,桀荒淫无道,四方诸侯蜂拥而起,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帝喾之时,四子契与五子台玺不和,帝喾封契于商丘。契于商丘之地传一十四代,正是夏桀之世。 “‘契之十四世嫡孙,便是成汤。 “‘成汤汇合天下诸侯共同伐夏,并在鸣条之野打败了夏桀,流放夏桀于南巢,平息了天下纷争。 “‘诸侯推举成汤为天子,立国为商。 “‘成汤继天子之位后,发现帝喾五子中,除挚之外,其余四子都有子孙传续于世。便派伊尹往东夷之地寻访挚的后代。 “‘伊尹在东夷寻访三年,终于找到了挚的后人。 “‘成汤封挚的后人于东夷地,建孤竹国,为商之方国。 “‘孤竹国立国九百多年,传到国君墨胎氏。墨胎氏生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伯夷,次子叫叔齐。 “‘墨胎氏宠爱叔齐,生前欲传位给叔齐。 “‘墨胎氏死后,叔齐让位于长子伯夷,伯夷不肯违背父命,坚决不受。 “‘两人都不肯继位,怕群臣相逼,一起逃到了西周。 “‘当时西周正是文王姬昌执政,将伯夷叔齐待为上宾。 “‘姬昌本是帝喾第三子弃的后代。那时商纣王无道,诸侯群起欲征讨纣王,推西周之主姬昌为诸侯盟主。 “‘姬昌筹划伐商,于渭水河边访到姜尚。 “‘后姬昌死,他的儿子姬发继位,也就是周武王。 “‘周武王在姜尚的辅佐下,向东发兵,准备讨伐商纣王。 “‘伯夷叔齐感念商的先王成汤分封孤竹国之恩,于周武王马前阻谏,请求武王罢兵。 “‘武王犹豫不决。姜尚对武王说道,若要全二人必弃万民,若要全万民必违二人。 “‘武王听罢,决然而发兵。 “‘商亡之后,伯夷叔齐二人逃入了这首阳山。终日采集薇菜充饥。 “‘武王派人送粟米布帛上山,二人坚决不受,宁可饿死冻死也不吃周的粟米,不穿周的布帛。 “‘伯夷叔齐将要饿死之际,有位樵夫上山砍柴,看到了他们。 “‘樵夫知道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事,便从身上割下肉来让他们吃。 “‘伯夷叔齐感念他的赤诚,便将随身携带的两件宝物传给了樵夫。并告诉樵夫,周取了天下,天下之人都是周的子民,他的肉也是周人之肉。他们决不能吃。最后饿死在山上。 “‘樵夫将二人安葬,并发誓终身不做周的子民,就在山上结了茅舍,狩猎开荒,一世隐居在此。 “‘伯夷叔齐传给樵夫的两件宝物,一件是缙云剑,一件是《玄门术》。 “‘缙云剑是当年黄帝斩杀蚩尤的神剑。 “‘黄帝击败蚩尤后,缙云剑成为天下的圣物。黄帝曾发诫语,后世此剑只可传与嫡长子。 “‘后来,黄帝传给长子玄嚣,玄嚣传给长子蟜极,蟜极传给长子帝喾,帝喾传给长子挚。 “‘挚让帝位后携神剑入了东夷之地。自那之后,神剑在世间隐没。 “‘夏亡之际,伊尹寻访到挚的后人,神剑再次现世,便一直在孤竹国中代代相传。 “‘孤竹国主墨胎氏生前,虽将君位传与叔齐,但不敢违背黄帝诫语,将缙云剑传给了伯夷。 “‘《玄门术》是玄教的正经,也是一本上古遗书。书中载有许多修炼神法的秘笈。 “‘玄教你可能没听过。它同道教一样,都是上古诸神传给人间的修真法门。 “‘道教起于女娲,而玄教起于伏羲。 “‘玄教自发轫之初,便流传于东夷之地。挚入东夷后,他的后代世代信奉玄教,经历数十代人,搜集整理而成《玄门术》一书。 “‘樵夫将缙云剑藏在深谷之中,每日苦心修炼《玄门术》。 “‘三十年后,终于得到了《玄门术》的真谛,可通达天地,沟通鬼神,成为旷古未有之玄师。 “‘樵夫为了纪念伯夷叔齐,将两人的名合在一起作为姓。自称为夷齐山叟。 “‘樵夫又想,伯夷叔齐为了感念成汤建孤竹国之恩,拦马谏兵,足见他们对孤竹国的深厚感情。决定要让孤竹国在这首阳山上世代长存。他便自号为孤竹公。 “‘这位樵夫就是我的祖师,第一代孤竹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玄缘 “‘周武王东征,大败纣王之师于牧野,纣王在朝歌,登露台而自焚。 “‘四路诸侯推武王为天子。 “‘武王回到西岐,听说伯夷叔齐饿死在首阳山上,十分痛惜。便下了天子诏令,免首阳山尊王之责,永不为周土。 “‘后世各朝之君都以武王为范,王土不纳首阳山。 “‘因此首阳山数千年来,都在道统之外。这就是所谓绝道统之意。 “‘再者,玄教修行,不同于道教。道门虽广布天下,却有出家入世之分。而玄门虽跼促于孤山,但并无出家入世之分。修玄之人,可乐享人伦,并无损于玄法之进益。 “‘这便是不断人伦之意。 “‘只是自第一代孤竹公以来,历代孤竹公都遵成例,不婚配,也不遗子嗣。’ “我问道:‘既然历代孤竹公都无子嗣,那孤竹公之位如何传承?’ “孤竹公说:‘刚刚我也讲过,夷齐姓氏,不以血脉相传,而是以玄缘相传。孤竹公之位,也是一样。 “‘从规仪上讲,自古都是师徒相传。 “‘但玄门之内,师徒关系,都由玄缘而定。有缘虽相隔千里,年岁倒悬,都可为师徒;无缘虽居于山中,年如父子,也不可为师徒。 “‘我虽年近八旬,但七十岁之前,从没收过一个徒弟,皆是玄缘未到。 “‘十年前才收了冲儿为徒。也是玄缘所牵。’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 “千百年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的事迹在世间广为流传,但没人知道这背后还隐藏着如此曲折离奇的故事。而玄教之名,世间更是闻所未闻。 “但转念一想,我刚刚入得山来,山主为何将本门秘事和盘托出,讲给我这外人听。 “于是问道:‘我本是外乡人,逃难到了山上,却蒙仙长如此看重,将尊教之事悉数垂述,就不怕晚辈他日在外搬弄口舌吗?’ “孤竹公听罢,仰天大笑。 “我以为说错话了,内心忐忑不安。 “孤竹公理了理长髯说道:‘我不是什么仙长,仙长之称,乃是道门之例。我玄门之内,只以师徒相称。有外客入山,也只是以先生相称。你若不嫌老朽我尊大,也可随冲儿一道,叫我师祖。我自十年前收徒以来,山中众徒见我与他们年岁悬殊,不愿以师父相称,执意要称师祖,我执拗不过,只要由他们去了,如今这已成为山中的习惯。’ “我听完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老先生如此抬爱,晚辈实在惶恐。如蒙不弃,我愿拜在门下,不知道老先生可承愚鲁否?’ “说完面朝孤竹公,单膝跪于地上。 “孤竹公起身下了宝座,双手将我搀起,笑容满面地说:‘不知道刚刚你从峡谷经过,有没有听到异样声响?’ “我答道:‘我跟着冲哥从峡谷过,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有个黑洞。黑洞里像有金器自鸣的声音,但不知道是何物。’ “孤竹公说:‘那自鸣之物,正是缙云神剑。此剑是我玄门圣物,但有玄缘之人,经过峡谷,都会听到剑鸣之声。你能听到,说明与我玄门有缘。 “‘上月旱魃人燃裳苴到我这里,曾提起过你。我当时即占一卦,就知道你将与我玄门结缘。 “‘昨日我算到你二人在渭源城中受难,恰巧同一地点有魔祟之事,便派冲儿前去搭救,顺便除了亡尸之魔。 “‘原以为你二人在外游历几年才会到我山上,想不到,今天一早就来了。 “‘刚才我怕唐突,没有直接提出要收你为徒之事,你既生了此念,老朽喜犹不及,怎会不肯。 “‘与你同来的年轻人,天象未显玄缘。今天看你的面子,老朽就破这千年之例一回,也收他为徒。 “‘只是他与你有别,你入了我玄门,可跟随我修炼玄法,他因没有法缘慧根,却不能修习玄法。我这几十年来,自创了一套强健体魄的拳法,可以传授于他,以后下山也可在武学上有些建树。你看怎样?’ “我听完喜出望外,忙双膝跪地,拜道:‘多谢师祖为我二人如此周全筹划。这是再好不过了。’ “师祖复又将我扶起,笑着说道:‘这里不是拜师的地方,我会让冲儿择日安排拜师典礼。可有一点,你要记住,我玄教之事,及玄门古今传续历史,切不可让你同伴知之分毫,不然于他天命不利。’ “我复道:‘谨遵师命。’ “祖师复归于石头宝座,说道:‘你先回玄元宫吧。去看看你同伴,我知道你心中挂念他。’ “我先前并不知道玄元宫在哪儿,听了师祖的话,心想应该就是我苏醒之处的那座宫院。 “于是别了师祖,回到了玄元宫。 “存礼已经苏醒,只是全身上下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还不能动。 “他看到我,双眼全是泪,想说话,但满脸绑的都是纱布,没法开口。 “我附到他耳边说道:‘你好好将息,不要着急。这山中师祖已经为你配了灵药,冲哥想必已经喂你吃过,外伤也已敷了药膏,很快就会好的。’ “存礼费劲地点了点头。 “我又安慰他道:‘你别动。师祖已经答应收我们两个为徒了,他毕生钻研的拳法,都会教授给你,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们就扎根在这儿了。不用再想着去什么安或少林寺了。’ “存礼眼中放出了喜悦的光芒。 “这时夷齐冲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他走到我跟前,说:‘恭喜师弟了,从此以后你二人就成我首阳山中人了。’ “我说:‘冲哥,师祖答应收我们为徒,但还没有正式拜师呢。’ “夷齐冲说:‘你该改口了。’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壁厢给师兄行礼了。’ “夷齐冲也笑了起来,把手中的布包递到我手上。 “我问:‘这是什么?’ “夷齐冲说:‘你打开看看。’ “我打开布包一看,喜出望外。 “布包里正是我那把手枪。 “我连忙行礼道:‘太感谢师兄了,这是怎么找到的?’ “夷齐冲把我拉到门外,说:‘昨天晚上,我和你们分别之后,想到监狱中可能会有其他人看到亡尸作祟的事情,就又返回了监狱。进去查看了一番,里面的犯人一个个都睡得跟死猪一般,我才放了心。返身要走的时候,我看到审讯室里的这把枪,我想肯定是你的,就顺手拿了出来。’ “我重新谢过夷齐冲,正好将枪收起,发现枪上有两行字。 “看完那字,我惊出一身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一道电光 “我从夷齐冲手上接过手枪,拿在手里,想仔细确认是不是我的那把。 “自从得了这枪之后,我一直私藏在身,从没在人前拿出来过,自己也没有仔细看过。 “那天我第一次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仔细看了看了整个枪身。突然发现枪托上有两行字,字很小,字迹也很模糊。 “我定睛一看,上面写的是‘枭首归尸,乾坤将逆;魔魁应运,娲皇可替。’ “这两行字中,每行的前四个字,我都不甚明了,但每行后面的‘乾坤将逆’和‘娲皇可替’,我能隐隐感觉到期间隐藏着某种启示。 “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有什么启示呢?”我瞪着干涩的眼睛问道。今晚老爹爹讲的时间太长了。 “第一句里的‘乾坤可逆’说明天下将有大事发生,第二句里的‘娲皇可替’说明我娲皇族将有灭顶之灾。” “可那只不过是一把手枪上写的话,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哪个当兵的随便刻上去的。” “这把手枪必有来头。之前的故事中也给你讲过,娲皇二字绝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老爹爹说完,看了看我,脸上凝重的神情缓和了一些,说道:“今天我讲得忘记了时间,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明天星期一,还要上学呢。” 就在同时,我爷走了过来,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讲啊。我前面编柳条框打了个盹就睡着了,一觉就睡到现在,一看表都十二点了。小元,快跟我去睡觉吧,叫你老爹爹也早些睡,岁数大了不能熬夜。” 我正要起身跟着我爷去睡觉,一阵风吹过,吹熄了老爹爹的煤油灯。 我眼前一片漆黑。 这时,我看见对面北山脚下,闪过一道电光,像是从地底发出的。那道电光一闪而过,半秒钟之后,那个方向复归于寂静和黑暗。 接着,老爹爹打开了手电筒,他把手电筒放在火盆沿上,去到窝棚里面找火柴。 “今天是怎么了,我这灯也老了,以前还从来没被风吹灭过。”老爹爹边划火柴点灯,边说。 “这两天变节气,风是大了点,你把灯盏拿进去吧,我们走了。”我爷说。 我一到窝棚,倒下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刚走到山下的庄口,碰到了贺玄雅。 “小元,快跟我去看神仙阿婆吧。”她一看到我就急切地说。 “看神仙阿婆?”我觉得她说的话不对劲。 “是啊,我早上起来,感觉心慌意乱,突然心里很挂念神仙阿婆。” “啊?她生病了?”我很疑惑。 “不知道,我就是急切想见到她老人家。” “你跟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了,感觉水兵都没你跟她那么亲。”我半开玩笑地说。 “小元,我很着急,你能和我一道去吗。”贺玄雅急得快哭了。 “今天你不上学了?”我问道。 “哦,对了,我都忘了今天是星期一了。那你走吧,我自己一个人去。” 说完半跑半走地向山上去了。我第一次见到她走路这么失态。 我看着她孤零零一个人往山上走的身影,心里实在不忍,就跟着跑了上去。 “小雅姐,等等我,我陪你去,今天的课我都提前学会了,不去也没关系。” 贺玄雅回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着说上学的事情。 “你还记得我昨天在神仙阿婆的房子里跟你说过的我见过女娲娘娘的事吗?”她边走边说。 “记得呀,你说在梦里见过女娲娘娘。”我想起了她看画时说的话。 “其实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经常梦见女娲娘娘。” “那看来你和女娲娘娘很有缘啊。” “女娲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说我是她选中的人,我将来要肩负世间兴亡的重任。她还经常教我一些像口诀一样的东西,说以后会用得到。但我脑子太笨,记住的没多少。” “那你能不能念一个我听听?” “我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能背的出。清醒的时候,觉得那些口诀就在心里,但要张口念出来,却一个字也吐不出。奇怪得很。” “这可真是怪事。” “开运动会前一天晚上,我又梦到了女娲娘娘。她告诉我,我生于世间,注定要经历诸多劫难,但第一个劫难即将降临在我身上。我问她是什么劫难,她摇摇头说,天道周密,神机不可泄,让我始终记得,不要迷失自我即可。还说,如到万难之时,记着心中默念她的名号,自会不失本真。” “我想起来了,昨天你说过,在你和体内的东西争夺身体的时候,口里默念一个名字,说的就是女娲娘娘吧。” 贺玄雅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其实到现在,我也还是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我该肩负的重任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事。这种感觉使我痛苦不堪。”贺玄雅沮丧地说。 “那你就顺其自然吧,该你站出来的时候,自然你会清楚的。”我安慰道。 “可是我就怕该我站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懵懵懂懂,心内茫然。” 我无言以对。 不像前几次,这次我们进了神仙阿婆的屋子,第一次立马有人声招呼。 “两个娃,到这边来。”我们一跨进门槛,就听到堂屋右边的偏室里传出了声音。 这间偏室,在正屋大门后面开着一扇门,门很小,也不起眼,以至于之前几次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间偏室的存在。 我们进了偏室,见神仙阿婆躺在床上,脸色憔悴,看起来非常虚弱。 贺玄雅见了,一下扑到神仙阿婆身边,哭了起来。 “我说我一早上起来心里就又着急又难过,很想您。想不到您真的生病了。”贺玄雅哭着说。 “闺女,她不是生病,只是真气耗费太多了,要好好将息一段时间。”偏室门外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话音未落,有个道姑模样的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那道姑穿一身青色道袍,眉毛头发全都是银白色的,发髻盘在头顶,用白色玉簪簪了。年纪看上去在八九十岁往上,但体态毫不老迈,一身仙风道骨。 我和贺玄雅都看着道姑,不知如何称呼。 “这是我的老姐妹,从无根山来的无根真人。昨天恰巧路过这里,我留她住几天,正好也烦劳她照应照应我。” 听到无根真人几个字,我突然感觉很熟悉。仔细一想,老爹爹讲的故事里用除魔印杀了恶犬,并邀请老爹爹上山相谈的不就是无根真人吗。她的本名应该是希母威辛。 她是个希母,与神仙阿婆又是以姐妹相称,我又想到神仙阿婆地下炼药房的灯笼上的“希”字,断定神仙阿婆也是个希母。也就是上古神性与法力的传承者,娲皇族的护族神巫。 见我张着嘴半天不说话,神仙阿婆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小元,你的想法是对的。” “什么想法?”贺玄雅奇怪地问。 “对我身世的想法。”神仙阿婆慢悠悠的说。 贺玄雅无辜地看看神仙阿婆,又看看我,一脸茫然之相。 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师徒 “您的身世?您不就是庄里的神婆吗?还有,就是水兵的太姥姥。还有什么身世?” 神仙阿婆拉着贺玄雅的手,说道:“小雅,有些事情本来打算等你长大一些再告诉你,但现在形势越来越严峻,我不得不提前跟你交代了。” 神仙阿婆抬头看了看坐在门口藤椅上的我,说:“小元,有些事你可能之前已经听说过了,今天我也不必避着你了。” 说完又看着贺玄雅说:“其实我并不是普通人。我们是一群有特殊使命的战士。” “你们?”贺玄雅不解地说。 “对,我们是一个团体,世间共有一千零八十位跟我一样的特殊战士。这位无根真人也是其中之一。 “我们身上继承了上古时代人的神性与法力,是显世中人族的守护者。传承至今已有近万年之久。” “这么说,您二位快一万岁了?”贺玄雅惊奇道。 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听完都笑了。 神仙阿婆笑着说:“傻丫头,我们虽不同于一般人,但也是人。人怎么能活那么久呢。” 贺玄雅问:“那您怎么能活到现在?” 神仙阿婆又笑了,说道:“我老婆子生在光绪年间,是活得久了点。人到七十古来稀嘛,我如今已年过八十,确实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贺玄雅着急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您说的传承万年之久的意思,以为您一万年前就是人族的守护者了。” 神仙阿婆说道:“这个道理很简单啊,人寿有尽而世事无穷嘛。我们身上的神性和法力,以及肩负的职责,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人有代谢,神责不已。 “五十多年前,我师父选择了我,把衣钵传给了我。不,应该是女娲娘娘选中了我,让我在这几十年间,为万民效命。 “自从受命以来,我一心为了世间安危,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 神仙阿婆说完,仰面朝天,陷入沉思。 一会儿之后,她面带忧郁之色说道:“如今我人到暮年,常常想到后继之事,总觉得忧心。 “当年我含辛茹苦培养之人,与我反目,至今让我痛心不已。” “首座,依我看,当年之事,首要责任还在你。”无根真人插言道。 “威辛姐姐,你也不要总是责难我。我与贺郎的事,确实是因我执念太深,可毕竟那时太年轻了。我得了贺郎之女,养育那么多年,却得到那样的结果,换成谁心里不痛断肝肠。”神仙阿婆满脸痛苦地说。 “首座啊,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傲倨之心所致,你难道到现在都不明白吗?”无根真人恳切地说。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神仙阿婆摆摆手说。 “过去的事?今天我仗着长你几岁,也不怕有犯上之罪,有些话我必须要说出来。”无根真人有点激动。 “咱们姐妹,还有什么犯上不犯上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首座你想过没有,如今世间种种噩兆,都是凭空来的吗?万年以来,人间从未有过如此危局。以我之见,这一切都是因为人族间嫌隙所致。” 神仙阿婆猛地从背靠的枕头上坐了起来,连连咳了数声,厉声说道:“人族只在朗朗青天之下,沐日月之光,惠风雨之泽。哪些阴暗角落的怪物们,如何能承担得起这个人字。” “《护族圣诫》中对人有明确定义:凡诸神苗裔,皆是人属。你怎么能公然违背圣诫呢?” “诸神苗裔?你我都是黄土身躯,难道就不是人了?圣诫本就不是女娲娘娘亲传,而是后世希母汇编而成,中间难免有谬漏之处。” “你我虽然是黄土身躯,呼吸吐纳的都是神的气息,难道不算神之苗裔。”无根真人反问道。 两人争论到这里,神仙阿婆开始咳个不停。 “先把药喝了吧。唉!我知道怎么都没办法改变你的看法,先不跟你争了。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反省。”无根真人将药递到神仙阿婆手里说道。 “威辛姐姐,在娃们面前,我们先求同存异吧。”神仙阿婆一口喝掉了药,边咳边说。 无根真人没有说话。 “贺郎是谁呀?”贺玄雅也许是听了贺郎这个名字,觉得与自己同姓,产生了好奇,见两位老人都不说话了,怯怯地问道。 “他是你的大太爷,也就是你太爷的大哥。”神仙阿婆随口答道。 “我听家里人讲过,几十年前,他离家去了西南大森林,就再也没出来过。”贺玄雅说。 “小雅,咱不说他了,不说他了。”神仙阿婆慢慢恢复了平静,咳得不那么厉害了。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上天把你送到了我身边。”神仙阿婆继续说,“这也是冥冥中女娲娘娘的保佑,让我不至于断了身后的事业。 “只是让你今后经风冒雪,弱体挑重担,一生孑然度过,我却实实于心不忍。” 贺玄雅站起身来,跪在床下,坚定地说:“阿婆,您放心,我心里早就准备好了。我有幸能成为女娲娘娘和您老人家选中的人,自然对世俗的一切都已抛诸脑后。在我身上,绝对不会发生您和我大太爷的事,情字上的事我绝对不触碰分毫。纵然孑然度过一生,为了神圣事业,我一点都不觉得是悲苦之事。” 从刚才两位老人的讲话中,我隐隐约约感觉到神仙阿婆和贺郎之间可能有一段凄婉缠绵的情缘。 听到贺玄雅的话,我知道她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但当他说到孑然度过一生时,我的心又隐隐作痛了。 神仙阿婆听了贺玄雅的话,却激动地手开始发抖,眼眶里满含着热泪。 “我的娃,你身上散发出的光芒,照得我老婆子的心亮堂堂的。快起来吧,快起来。”她声音也开始发抖。 “阿婆,我心中有很多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以后可以来找您请教吗?”贺玄雅站起身来,坐在床沿上说。 “该改口叫师父了,刚刚那一跪就算是拜师了。”一旁的无根真人说,她脸上激愤的表情消失了,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给师父行礼了!”贺玄雅又要跪下去,神仙阿婆一把拉住了她。 一直没插上嘴的我,心里翻来覆去想着前面无根真人说的真气耗尽的事,见他们谈话告一段落,忙见缝插针地说:“刚刚无根阿婆说的真气是什么呀?” 还没等神仙阿婆开口,无根真人抢着说:“真气就是施展法力的能量。” 我追问道:“那神仙阿婆施展法力干嘛了?” “昨晚她刚参加完一场战斗,敌人虽然全都消灭了,她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啊?”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越境者 听无根真人说神仙阿婆刚参加一场战斗,我和贺玄雅都惊呼了出来。 在我们成长的时代里,战斗二字是只能在书本上看到的名词,万没想到可以出现在现实中,而且还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扯上关系。 无根真人看了我们惊讶的神情,说道:“在你们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这种战斗时时刻刻都在发生。这也是我们做希母的每天都要面对的,也是我们存在于世的价值所在。” “希母是什么?”贺玄雅好奇地问。 “希母就是人族的守护者,是女娲娘娘遣在世间的使者。我和无根真人都是希母,以后你也会是一名希母。希母是我们最荣耀的称号。”神仙阿婆解释道。 我心里一直好奇战斗的事情,于是问道:“战斗应该是两方之间发生的事,那么另一方是谁呢?” “是秘世的人族。”无根真人回答道。 “是秘世的妖孽。”神仙阿婆补充道。 无根真人无奈地摇摇头。 “秘世是什么?”贺玄雅问道。 无根真人说道:“秘世就是存在于我们能看到c听到c感受到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或深藏于地底,或隐匿于密林,或屏断于瀚漠,或悬孤于海外。 “秘世之中,也生活着许许多多像我们一样的族群。他们虽然外形各异,但同我们一样,都是人这棵数上的枝叶。” 无根真人说到这里,神仙阿婆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根真人没有觉察到,继续讲着:“当年尧帝为天下共主,为防止人间互戕而亡,提倡各族自告于诸神,消除人身上的神性和法力。 “尧帝作为娲皇族长,先以娲皇族为垂范,祝祷于女娲灵前,去除了全族的神性和法力。其他各族却都不遵照效仿。 “诸神为了表示对娲皇族的嘉赏,也为了保护变弱的娲皇族,将人间分为显世和秘世,让娲皇族居于显世,其他各族驱逐入秘世。 “诸神同时启示各族,显世和秘世各安其份,不可互相侵扰。 “自那以后,显世之境,成为秘世各族的禁忌之地,除各族间专司接洽人员,如有踏入者,必遭诛灭。 “我们希母团队除了是娲皇族的守护者,也是维护显世的执规者。” 我心想,秘世和显世两个词我在老爹爹的故事里不止一次听到过,但这两个词的真正意义,我到今天才算完全明白。 无根真人还在继续讲着。 “数千年来,秘世各族谨遵神示,从未有过擅越雷池者。 “但是,近几十年来,秘世各族都蠢蠢欲动。常有秘世之人犯入显世,但都被各处希母所清除。 “在我和首座管辖的这两片相邻区域里,也出现过多次秘世侵入事件。可从来没遇到过像昨天晚上那样一大队人马想突破藩篱的情况。 “在我们脚下的地底,就生活着一个秘世族群,叫做高裔族。高裔族本是古时三苗族之后。从这西秦岭一带,一直向东南延伸到洞庭之地的广袤区域,整个地底都是高裔族的活动范围。 “这片地底区域,只有三个地方可以和显世相通,其中一个就在这山山阴对面的北山脚下。 “昨天夜间,有上百高裔人试图从北山脚下的通道,进入显世之地,借道往西南而去,似乎是想前往旱魃族居住的西南密林。 “首座首先发现了这个情况,她念蜚声诀召唤我,我正好在北山以北区域巡视,那边区域是我管辖之地。 “接到召唤,我就迅速翻越北山赶了过来。 “可当我正走到北山山腰时,就发现山下有人用了霹雳风行诀,这是我们希母最凶狠的一招神功,可以使方圆十里的活物骨碎肉散,成为齑粉。 “我一想肯定是首座跟人打起来了。 “等我到了山下,果然看到首座依着崖壁坐在一个石洞口,洞里离洞口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缩成一团的尸体,各个肩上都有两个脑袋。 “那正是高裔族的特征。” “怎么会有两个脑袋的人?”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无根真人笑着说:“以后你就会知道,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 “明明是怪物,非要说成人。”神仙阿婆像小孩撒娇一样嘟囔着说。 无根真人假装没听见,继续说:“高裔族,本是彩虹之神螮蝀的后裔,因彩虹乃二气不正之交,螮蝀有阴阳二首。她遗留在世间的后裔,都是两个脑袋,一个脑袋叫做君子之首,一个脑袋叫做小人之首。” 无根真人说到这里,看看神仙阿婆说:“首座,你跟两个娃讲讲晚上诛杀越境者的经过呗。” “昨天晚上,”神仙阿婆开始说道,“我的罗盘在桌上自己一圈一圈地转,我就知道可能哪里出事了。 “我将罗盘摆在灯下,念了六十四方坤象诀,罗盘针停在了大有之位。 “我判断在正北稍偏西的方向有事,便往那个方向寻去。 “当我快走到北山脚下的时候,我看到有黑黢黢一支队伍从山石间的洞里往外走,出了洞之后,径往西南方向而行。 “我走得近了一点,发现那些东西都有两个脑袋,我就知道肯定是高裔族偷着越境了。 “我大喊了一声:‘不遵神示,必遭天谴。你们还不乖乖退回去。’ “那些东西一听,都慌了,一个个都回头往洞里跑。 “我跟了过去,走到洞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面密密麻麻很多黑黑的脑袋,一动不动,黑暗中看起来像半空中摆了许多煤球。 “我见状说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快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那些脑袋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一会儿之后,前排有两个脑袋出了列,向我这边移来。 “那两个脑袋移到我跟前,其中一个脑袋说话了:‘希母魁甲,我们这次只是借道地表,并没有想要在你的地盘停留,这深更半夜的,你何苦要跟我们过不去呢。’ “我听完心中怒火蹭蹭直往上冒,厉声呵斥道:‘你们这群宵小之徒,毫无知耻之心。偷偷摸摸在此行亵神之事,还敢大放厥词。再不速速离开,我将替天除秽。’ “我面前那个头轻叹了一口气,往后缩了回去,另一个头转向前面,露着狰狞之相说道:‘如此不知好歹,今天定叫你知道我高裔族的厉害。’ “说罢向后招了一下手,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脑袋就开始往前移动了。 “我看形势不妙,向后退了两步。 “那些脑袋齐刷刷向我扑来。 “我下意识将两手拇指相扣,双手八指合拢,将全身真气运在掌心,口中默念了一遍霹雳风行诀。 “这时,那些双头怪已经冲到离我一步远的地方。 “我分开双手,做了个手捧莲花之势,然后推掌向外,尽力喊了一声:‘令行!’ “一道电光闪过之后,那些怪物全都一坨坨倒在了地上。 “我感觉我一下子全身瘫软,就用手扶了一下洞壁,坐在了地上,动也动不了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昨晚我看到的那道电光,原来是神仙阿婆运神功时发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拜入玄门 老爹爹每天讲给我的故事,在我潜意识里已经觉得就是他真实的经历,但理智告诉我,他讲的那些怪诞之事,根本就不可能是现实中所能发生的。 我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相信故事里的事,至少不能全部都信。 这天早上,当我听完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的谈话,我从心底开始不抗拒去相信老爹爹讲的故事了。 这是对我所认识的世界和事理的一次颠覆。 “老爹爹,您知道高裔族吗?”晚上一见到老爹爹我就问道。 “高裔族是生活在地下的族群,是我们的邻居。”老爹爹第一次正面答复我的问题。 “昨晚发生了高裔族越界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老爹爹正在调煤油灯焾子,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冒死来地上。” “那说明邪魔开始行动了。” “邪魔?您说高裔族是邪魔?” “他们只是受了蛊惑,成了邪魔的奴隶。” “那邪魔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蛊惑他们?邪魔的目的是什么?”我感觉老爹爹今天回答我的问题不像之前那么拐弯抹角了,乘机把心中的疑问一股脑抛了出来。 “邪魔是人心中的孽障。邪魔本没有意念,它不会主动蛊惑人,更不会有什么目的。可是在人的操控之下,邪魔将会释放出巨大的破坏力。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正处在这种巨大破坏力的威胁之下。” 我又开始听不懂他的话了,便没再往下追问。 “今天你去背山了?”老爹爹主动问起了背山,这是之前从没有过的。 “我和小雅姐一起去的,神仙阿婆昨晚和高裔族战斗,耗尽了真气,现在卧床不起。” 说完我突然想起了无根真人,便兴奋地说道:“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人,您猜猜是谁。” 老爹爹摇摇头。 “您之前曾讲过您和六爷在小镇遇到恶狗杀人,你们追上山时碰到了个黑衣人,让您第二天去附近山上找她。第二天您上山见到个道姑。那个道姑在您下山前跟您说她叫无根真人。昨天晚上我就见到她了。” “她们一向不和的,怎么会在一起。”老爹爹自言自语地说。 “我也发现她们观点不一致,老是在争吵。” “你明天放学后早点来,陪我去趟背山吧。” “您不是一直恨神仙阿婆的吗?”我好奇地问。 “谁说我恨她?” 我一时语塞。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这只是我自己心里的臆测,老爹爹自始至终从来也没说过他恨神仙阿婆的话。 “好了,”老爹爹说,“我们接着昨天的讲吧。 “自从发现手枪上那两行字之后,我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疙瘩。总觉得将会有什么不祥的事发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所有的事都平平常常。我心中的忧虑之情也慢慢变淡了。 “我每天都照顾存礼,给他喂水喂饭c灌药c换药c替他翻身,甚至处理他的污物。 “此外,也跟着大师兄练练拳脚。 “师祖不常下山,自从那次从朔月洞回来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一个月之后存礼外伤基本愈合了,可以起床行动了。内伤还没完全恢复,每天虽然跟着我和大师兄练武,可练到一半他就要休息。 “一天早上,我和存礼刚起床,正准备出去练武,大师兄进来了。 “他满脸笑容地说:‘存礼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已经禀过师祖,三天后举行你们的拜师典礼。’ “三天后的早上,我和存礼被领到了花瓶状门外高台上的大殿内,这座大殿叫做昊天殿,主神位上供奉着伏羲神像。 “师祖已经在坐在神像前右侧的一把椅子上。两边各站着一排玄士,左边一排玄士之首,站的是大师兄夷齐冲。 “我和存礼进门后跪在神像前的跪垫上。 “祖师起身走到大殿正中,拈香向伏羲神像行了礼。又退到刚刚坐的椅子前,但并没有落座。 “有两个玄童各举一个托盘走到我和存礼面前,托盘上各有三根香,一盏清油灯。 “我和存礼拿起香,在灯上点了,玄童随即退下。 “大师兄唱礼道:‘敬拜玄祖。’ “我和存礼将香举于印堂之前,拜了三拜,做了个揖,又拜了三拜,复又作揖。 “一连拜过三通,合三跪九叩之礼。 “之前的两位玄童又上前将我和存礼手中的香接了过去,插在前方供台的香炉中。 “大师兄又唱礼道:‘行拜师礼。’ “这时师祖方落了座。我和存礼起身来到师祖前方,正要下跪。 “师祖一把扶住了我们,说道:‘吾门之内,只跪神灵不跪人。’ “我们听了,后退了两步,拱手拜了三拜。玄童端上茶来,我和存礼奉了茶。 “大师兄唱礼:‘师祖赐号。’ “有玄童将一个帖子送到师祖手中,师祖接过,站起身来,开始宣读:‘今有仇佛爷代c高存礼二人,入我教门。仇佛爷代赐号夷齐拯,高存礼赐号夷齐勇。’ “师祖读完,将帖子递到玄童手中,看着我们说到:‘冠巾c示承c门规c戒律等仪规,都非我门所重,今日仪程,就到此了。’ “众人便依序散去。 “大殿之中,只剩师祖c夷齐冲,还有我和存礼四人。 “存礼异常兴奋,满脸笑容。 “师祖见存礼喜形于色,微笑着说:‘存礼啊,今后,我就叫你勇儿了。希望你一生都能以勇为念,有一颗侠义之心。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在山中的岁月,要勤学苦练,不可有半点懈怠。以后下山,也要在武学上不断探索,坚持传承。’ “存礼听罢回道:‘弟子谨遵师祖教诲。’ “师祖看了看夷齐冲,说道:‘冲儿,你先带勇儿下去歇息吧,他的伤势还没完全复原,这一早上的仪规劳累,也难为他了。’ “存礼和夷齐冲出了殿门。 “师祖领我进了大殿偏间。 “坐好之后,师祖说道:‘拯儿,此次你们正式入我门下,可在这山中的时间,却只有两年的机缘。从明天起,你每天清晨寅时三刻到朔月洞跟我修习玄法,卯时结束。正午之后,我会下山,传授你们三人武艺。希望两年间你玄法武功都能学有所成。’ “我起身行礼应承。 “师祖起身而去。 “此后我便依照师祖之言,天天早上上山修习玄法,下午与夷齐冲c存礼一道跟随师祖演练武功。 “一天,我正在朔月洞内和祖师谈论玄法,忽然有一片黑云从洞外飘过,洞内顿时一片漆黑。 “师祖站起身来,惊呼道:‘不好,赶紧随我下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十三章 入地穴 “洞外的黑云发出呼呼的声响,我走到洞边石栏杆旁一看,外面遮天蔽日,全是黑云。那黑云原来是盘旋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无数乌鸦。 “我随着师祖出了洞,洞外被头顶乌鸦形成的黑云遮掩得昏暗阴沉,就像雷雨将至的景象。 “我们过了朔望桥,穿过石峰的孔洞,沿折尺状阶梯下到峡谷中。 “夷齐冲带领着一帮玄士玄童已经在峡谷中间的黑洞外徘徊,大伙议论纷纷。 “见师祖到来,夷齐冲立马迎了过来,停在师祖面前说道:‘勇师弟闯入神剑洞了。’ “师祖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夷齐冲说:‘早上我和他练完晨功,他说他身体已经完全好了,要在山上到处转转,我还告诫他说不要往后山去,就参观参观前山的景致和玄元宫内的建筑,他说知道了。我就去藏书楼整理经卷。过了不久,就有几个师弟跑过来说勇师弟去后山了。我就赶紧追了过来,追到峡谷,不见他人影。后来我发现这神剑洞边的树冠被分开了一个大口,才知道他已经下了洞了。’ “师祖听完,脸上变了颜色,大声说道:‘你俩下去把他找上来,千万不能让他碰到石门。’ “我听完拔腿就走,夷齐冲却站在原地没动。 “师祖见状说:‘冲儿,你怎么了?’ “夷齐冲说:‘您不是说过,让我们不要随便进洞的吗。’ “师祖着急地说道:‘现在情况紧急,快点去。’ “夷齐冲这才转身跟我一起跑到洞口。 “我们跨过溪流,拨开洞口的树木枝叶,向下看去,见那洞黑沉沉深不见底,溪水顺着洞里伸向地底的斜坡倾泻而下,在石头斜坡上冲刷出了许多瓦垄形的沟槽,水声杂乱而空灵。 “那些沟槽边上靠近洞壁的地方,有一级级的台阶通向下方,台阶上长满了青苔和地衣。 “夷齐冲和我一前一后踏上了台阶,小心翼翼向下走去。 “刚走了两三步,有人在后面喊:‘大师兄,等一等,我们去给你准备火吧。’ “接着听到师祖的声音:‘你们都站住,洞里不能见明火。让他们去吧,下面不黑。’ “我听了,心里暗暗叫苦,一眼望去像个墨缸一样,怎么还说不黑,原来师祖也会安慰人。 “我们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越到下面视线越模糊。走到后面,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用脚探着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的耳朵里只有哗哗的流水声,除此之外,已经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响,我感觉身上唯一能感知外界的器官,就剩下了两条腿。 “黑暗中探索前进了很久,我眼前开始能觉察出有微微的亮光。 “于是问夷齐冲:‘大师兄,你有没有看到前方有亮光?’ “夷齐冲回头看了一眼,刚要说话,脚底一滑,哧溜一声倒在台阶上,接着直直向洞的深处滑了下去。 “我听到一声长长的喊叫声:‘啊——!’ “接着从洞下方传出噗通一声,随即洞底变得一片通明。 “我借着亮光匆匆赶到下面。 “台阶终止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水平延伸的洞穴,洞穴中横着一条暗河,暗河边只有一条小路悬在崖壁上,通向洞穴的两端。 “夷齐冲在河水里大叫:‘拯师弟,快拉我上去。’ “我跳下台阶,来到河水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的亮光是从河里发出来的。 “河里有很多五六寸到尺把长的鱼,像鲶鱼又像草鱼,全身都发着光。整个河水被鱼群点缀得像一条光带。 “从夷齐冲掉下河的位置开始,越向河的两端,光带越暗,最远处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荧光。 “夷齐冲见我只顾着向周围张望,急躁地喊道:‘师弟,你在干嘛,快点呀。’ “我把他从河里拉上了岸。说是岸,其实就是崖壁上的小道。 “等师兄定了定神,我问道:‘这洞穴分了两头,我们应该往那边走。’ “夷齐冲说:‘听听那怪声从哪里传来的?’ “我仔细听了一下,只听到左手边有噌噌金属颤动的声音。 “我指了下左手边。 “夷齐冲说了声‘走’,便向我指的方向前进。我紧跟在他身后,向洞穴的一头走去。 “走着走着,光线开始变得暗淡了下来。 “夷齐冲俯身在地下捡起一块大石头,向河水中扔去。 “石头刚咚的一声落到水里,四周马上变得明亮起来。 “还没等我问,师兄得意地说道:‘刚刚掉到水里的时候,我发现那些鱼,一受惊吓,身上的光就会变亮。怪不得师祖说底下不黑呢。’ “我说:‘我从来都没见过能发光的鱼,这地下的鱼还真是神奇。师兄啊,我洞里的鱼不会也是一万年前的吧?’ “夷齐冲说:‘峡谷里的情况,也是我听师祖讲的。洞里我没下来过,师祖更是不会讲里面的情形。到底是不是一万年前的,我也不知道。’ “我们正说话间,听到前方有人叫唤的声音。 “我和夷齐冲赶紧跑了过去。 “到了叫唤的地方,昏暗中见一个人靠着崖壁倒在地上。 “夷齐冲又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河里。 “借着亮光我看清楚那人的脸,正是存礼。 “我着急地问道:‘存礼,你咋了?’ “存礼边呻吟边说:‘我让虫子给咬了。’ “我觉得好笑,轻蔑地说道:‘这可不像你啊,虫子咬一下至于这么鬼哭狼嚎吗?大老远就听见你叫了。’ “他指了一下小腿说:‘你看。’ “我一看,大大吃了一惊。 “他的小腿肚上,像被什么东西挖去了拳头大小一块肉,腿骨露在外面,血呼呼往外直流。 “我急忙上前蹲下,在衣服上撕下一绺布条来,紧紧绑在他大腿根上,为他止血。 “夷齐冲在一旁问道:‘你确定是虫子咬的?什么虫子能咬去这么一大块肉,这一块肉,一窝虫子吃一年的都够了。不会是看花眼了吧?’ “正在这时,我们听到前面岩角后面有呲呲的声音。 “夷齐冲蹑手蹑脚向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过去,他边走边用左手按住剑鞘,右手伸向左边抓住了剑柄。 “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一个黑影飞向夷齐冲,接着听到夷齐冲大叫一声。 “咕噜噜一个奇形怪状的脑袋滚在我和存礼的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巨虫 “我往后退了两步,那奇形怪状的东西滚在我的脚下,也正好是在存礼的右手边。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存礼一拳头就打了下去,口里喊着:‘看你再咬我。’ “那个怪东西一下就被砸得稀巴烂,贴在地面上。 “我蹲下身子,凑近了一看,那东西有海碗般大小,像切了一半的灰陶碟扣在地上,半圆形边缘的正中有个夹子一样的口器,口器两边有两条长长的触角,触角两边的上方有两颗圆鼓鼓,黑漆漆的大眼睛,另一侧直线边缘像是个切口,有白色的粘液正在往外流。 “我站起身来惊讶道:‘真是个虫子的头。’ “存礼说:‘就是这家伙咬的我。’ “这时我听夷齐冲在前面岩角处说道:‘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地虱婆。’ “我跑了过去,在岩角底下果然发现一个巨大的地虱婆,身体卷曲成一团,像个黑色的圆球,那圆球足有磨盘那么大。 “地虱婆的脑袋已经被削掉,体内有白色的粘液冒出来,卷在身体中间的无数只腿还在不停地痉挛颤抖。 “夷齐冲撩起衣角擦掉了剑上的粘液,将剑插入鞘中,回头看着我和存礼说:‘地虱婆应该不会咬人的,我小时候经常捉了玩的,从来也没被咬过。’ “我说:‘这么大的虫子,应该成精了,怎么能和普通的虫子一样。’ “存礼说:‘一开始确实不像咬人的虫子,见到我就想跑,我追上去跳在它背山,用手抓住它的两条须子,它还驮着我走了好一段路,像骑马一样,可好玩了。’ “夷齐冲一听瞪大了眼睛看着存礼说:‘我说呢,你这胆子可真够大的,看到这么大的虫子,不怕吗?’ “存礼不屑地说:‘大活人哪能怕一只虫子,再说了,它一见我就跑,说明它还怕我呢。我想,如果在这洞里能驯服一只巨虫,带到上面去当坐骑,那该是多么有趣的事。’ “我一听存礼没正行的毛病又犯了,也懒得听他再扯,问道:‘那你腿是怎么回事?’ “存礼说:‘后来我扯着它的须子向前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在那边岩角拐弯处,我脚下一滑,一只脚正好溜到了他嘴边,接着我就感觉腿上剧烈痛了一下,从那虫子的背上掉了下来。再一看,腿就成这样了。’ “夷齐冲听了摇了摇头,问道:‘你有没有动石门?’ “存礼愣了一下,说:‘什么石门?’ “夷齐冲说:‘我也不知道什么石门。总之你有没有动过什么石门没有?’ “存礼无辜地说:‘我根本就没看见过什么石门。’ “夷齐冲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咱们赶紧上去吧,要不师祖要等着急了。’ “存礼还意犹未尽,说道:‘既然下来了,我们再往前去探探,看着洞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还没等夷齐冲说话,我责怪存礼道:‘你都给师祖惹了大麻烦,还这样不知进退。你不知道这洞不能随便进的吗?’ “存礼说:‘没人跟我说过不能进啊。’ “夷齐冲抢着说:‘不是跟你说过别来后山的吗?’ “存礼傻笑着说:‘师兄呀,我以为你是关心我,怕我在后山遇到什么豺狼虎豹呢,我这人胆子大,什么都不怕,就怕无聊。’ “我这时已经对他忍无可忍了,转头对夷齐冲说:‘师兄,咱俩上去了,让他自己去继续探洞吧。’ “存礼说:‘别呀,你们把我一个人丢这位,我怎么走路啊,你们看我这腿。’ “我抓住机会说:‘你也知道你腿那样?还要继续往前去探险,爬着去吗?’ “存礼皮笑肉不笑地说:‘佛爷代,你这人,除了喜欢自寻烦恼,还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较真。我只不过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刚才的紧张气氛。’ “我心里说了声“活宝”,过去把他搀起来,和夷齐冲一起扶着他向洞口走去。 “快走到出洞台阶的斜洞入口时,我听到后面有轰隆轰隆的声音,回头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我们身后几丈远的地方,路上c岩壁和洞顶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蜈蚣一样全身是腿的大虫子,每只都有五六尺长。 “那些大虫子正快速向我们移动。 “我一看急了,对存礼说:‘快,你爬到我背上,我背你跑。要忍着点疼啊。’ “存礼两手把扶着他的我和夷齐冲顺势往前一推,说道:‘你俩快跑啊,别管我了,我来对付他们。’ “夷齐冲吼道:‘你疯啦,它们可不是地虱婆。’ “我看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跟他废话,上去一把将他拦腰抱起,扛在肩上,就往前跑。 “夷齐冲也跟着我一起跑。 “那些虫子这时已离我们很近,夷齐冲时不时回头用剑挥一挥。 “大概向前跑了二三十分钟,我们都已经筋疲力尽,尤其是我,扛着存礼,跑了这么久,腿都软了。 “我感觉背后的虫子触角都快碰到我的后背了。 “正在这时,我看到前面出现一道高大的石门。 “夷齐冲边跑边对我说:‘这里怎么会有一道石门啊,我们来的时候可没看到。’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逃跑过程中已经错过了出洞台阶的那个斜洞口,现在应该在洞的另一头了。 “我深一脚浅一脚跑着,喘着气,咽了下唾沫说道:‘我们跑过头了,现在应该是跑到洞的右头了。’ “夷齐冲说:‘原来石门在这头,我们俩一开始就走错了。’ “我说:‘没错呀,这不是找到存礼了吗?’ “夷齐冲说:‘我说的是石门。’ “我说:‘管他什么石门不石门,这次下来主要是为了找到存礼。’ “存礼在我肩上也发声了:‘你们俩别争了,想想怎么办吧,前面是死路啊。’ “一句话提醒了我和夷齐冲,我们都不做声了。 “看着石门就要跑到了,我着急地在周围四处打量,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通道,突然发现石门边上有个梅花形的把手。 “我心想,石门边上除了那个梅花形的把手,只剩下光秃秃的岩壁,什么都没有,那个把手八成就是石门的机关。 “我对夷齐冲说:‘师兄,你赶紧快步跑过去按一下那个梅花形的把手,那可能就是石门的机关,石门一开,我们就可以跑进去躲避了。’ “夷齐冲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向前,跑到石门边,手刚接触到那个把手,就见一个黑黑的东西,噌地一声,打在他手上,将他的手从把手上移开。 “接着我听到身后有狂风刮过的呼啸声。 “我继续往前跑,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怕虫子乘机追到我们。 “当我终于跑到石门前,将存礼靠着石门放下去,回头一看,我被眼前的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武吉送诀 “在我面前,整个洞穴全是黑压压到处乱飞的乌鸦。 “乌鸦对那些蜈蚣状的大虫子发起了猛烈攻击,大虫子们一个个掉转头往相反方向逃去。乌鸦们紧追不舍,啄得大虫血肉横飞。 “不一会儿,洞里的地面和河水中落了厚厚一层残缺不全的虫子尸体。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那些乌鸦就朝着我们飞了过来。 “我心里想,这下完了,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厄运。 “随着杂乱的呼呼声越来越响,我感觉乌鸦就快要接近我们了。 “突然,我觉得头昏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旋转。 “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悬在半空,周身都被乌鸦团团包裹。原来我是被千万只乌鸦托在了空中。 “这时,耳边传来夷齐冲和存礼的叫声。 “我伸出双手,在头顶挥了挥,驱散了一些眼前的乌鸦。通过驱散乌鸦的空隙,我看到夷齐冲和存礼也被乌鸦托了起来。 “我们三人被乌鸦托着,一直向洞口飞去,如同坐了魔毯一般。 “乌鸦群将我们带出山洞,轻轻放在峡谷的地面上,然后齐刷刷向天空中的黑云飞去,像一支黑色的箭射向了巨大的黑幕。 “顷刻间,那片盖在我们头顶的黑幕从中间破裂,并慢慢向周遭扩散,峡谷上方露出了一小段狭窄的蓝天。 “随着“呼呼”c“哑,哑”c“扑啦啦”的声音在各个方向逐渐远去,我们头上狭窄的天空变得越来越长,直到露出整个一条蓝色的飘带。 “师祖见我们出了洞,急匆匆走到了我们跟前,微微摇着头说:‘这次是为师失职啊,没有事先提醒你不要进这洞里。’ “存礼出洞后,也被铺满天空的乌鸦吓到了,听完师祖的话,忍着痛双膝跪在地上,俯身在师祖脚下,痛切地说:‘师祖,听您这样说,我真的无地自容。早上大师兄曾告诫过我,不能到后山来,可我天性放纵,全然不顾师兄的话,才创下今天这么大的祸。请师祖责罚!’ “师祖将存礼搀起,我和夷齐冲一起过去将他扶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师祖蹲下身去,看了看存礼的伤口,说道:‘勇儿,今天若不是你两位师兄下洞去,你恐怕就要在洞底丧命了,那可就是为师害了你了。今天这伤,却是意外之伤,为师也未曾预料到。’ “师祖验看完伤口,对大师兄说:‘伤倒不妨事,就是失血过多了,快带他下去,好好处理伤口,用你自己的方就可以。’ “师祖说完,朝峡谷那头走去,我们师兄弟三人和众玄士玄童都站在原地施礼相送。 “走了两步,师祖回头看了一下,见我站着没动,说道:‘拯儿,你站着干嘛?早课还没讲完呢。’ “我听了急忙赶了上去,跟在他身后一起上山了。 “到了朔月洞,听师祖讲完当天的功课,我起身正准备辞别师祖下山。 “师祖开言道:‘你先等一等。’ “我复又坐回了座位。 “师祖从石座上下来,踱着步到了洞边栏杆处,望着山下,我跟了过去。 “师祖手捻着雪白的长胡须,慢慢说道:‘关于神剑的一些事,我本想在合适的时机再交代给你,既然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索性就提早让你知晓。 “‘前次跟你讲过,缙云剑是当年黄帝斩杀蚩尤的神剑。 “‘黄帝又发了传嫡的诫语。 “‘后来黄帝传给了玄嚣,玄嚣传给了蟜极,蟜极传给了帝喾,帝喾传给了挚。 “‘之后隐没在东夷数百年,伊尹寻访到挚的后人,神剑再现。 “‘一直传到孤竹国主墨胎亚微,墨胎亚微传给了伯夷。 “‘伯夷带神剑到了西岐,又上了首阳山。 “‘最后传给了祖师爷夷齐山叟。 “‘祖师爷将神剑藏在了深谷之中的洞穴里,也就是你们今天下去的地方。 “‘二十七年后,姜尚将死之际,派弟子武吉从齐地赶到首阳山上。 “‘武吉见了祖师爷,奉上了一封姜尚的书信。 “‘信中说,缙云剑是黄帝任缙云官时取天降神铁所铸,能斩神诛魔。此剑既留在世间,则关乎后世显世的安危。只是神剑为单兵独刃,不能敌众军。 “‘因此特命武吉送一道神诀到首阳山,希望能将神诀镌于剑身。这道神诀是他伐纣期间,从商将郑伦处所得。神诀启发之时,能召天下亿万乌鸦化作神兵。 “‘若将神诀镌于剑身,执剑之人,可统领乌鸦神兵御敌。 “‘祖师爷以姜尚所期,从洞中请出神剑,镌了神诀在剑身之上。复又将神剑送入洞中,以石门封锁。自那以后,石门从未被打开过,神剑也再没被人看见过。 “‘武吉临下山时告诉祖师爷,封锁神剑的石门,只有显世之中有旷世之劫,遇可扭转乾坤之人方能打开。无关之人切不可进洞,更不可触动石门机关,一旦有人进洞,神剑上的神诀将会召唤天下乌鸦前来护剑;如有人触动石门机关,乌鸦将生食其肉。 “‘武吉又说:‘首阳山上玄门之人,乃是守护神剑的使者,但能听到剑鸣的人,乌鸦虽不会害其姓名,但也会强行将其驱出洞穴。’ “‘武吉走后,祖师爷定下山规,藏着神剑的洞穴,任何人不能随意出入。 “‘今天你和冲儿下了洞穴,乌鸦才没有伤害勇儿,如果只有他一人在下面,如今可能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我听了之后,惊出一身冷汗,为存礼感到后怕。 “我又想起了洞里蜈蚣状的大虫子,于是说道:‘就算他不被乌鸦吃了,也会被那些大虫子吃了。’ “师祖说:‘你说的大虫子叫百足巨蚰,蜈蚣和蚰蜒都是由它演化而来。 “‘只是那洞里的虫子,平时都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我疑惑地说:‘刚刚在洞里的时候,它们一直追着我们跑,怎么会不攻击人呢。’ “师祖说:‘它们并不是在追你们,而是要跑到石门边去等待石门打开后吸收剑气。百足巨蚰一直生活在地底,不见三光,体虚力若,根本就没办法伤害到人。一旦它们吸收了剑气,就会变得强大而凶狠,那时候可能就会主动攻击人了。’ “我又问:‘那地虱婆呢?也体虚力若吗?怎么一口咬了勇师弟那么大一块肉呢。’ “师祖微微笑了一下说道:‘那叫巨负蟠,是地虱婆的先祖。 “‘巨负蟠习性不同于巨蚰,巨蚰虽喜欢阴湿的环境,却原是地上虫类,只有见了三光,才能外壳长硬,野性萌生。巨负蟠本是地底生活的虫类,其身体发育不受光线影响,在洞穴里也能长得强大有力,但是它们的习性却比较温顺,不会攻击人。今天是勇儿将虫子惹急了,才咬的他。’ “我这才恍然大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造谣者的情报 “听了师祖讲解,我想起了夷齐冲曾说过,他也不清楚洞里的情况,于是问道:‘大师兄知道这些事情吗?’ “师祖说道:‘我从没跟他讲过。’ “我不解地问:‘那您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 “师祖说:‘因为你跟将来执掌神剑的人有关系。’ “我惊呼道:‘执掌神剑的人?’ “师祖拈着胡子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是谁呀?’ “师祖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是谁,或许还没出生吧。’ “我没再追问。 “师祖见我不做声了,说道:‘你去吧,看看勇儿的伤怎么样了。’ “我告辞了师祖出了朔月洞。 “回到玄元宫,存礼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腿上抱着纱布,正坐在门前檐下发呆。 “见我来了,存礼说道:‘佛爷代,你看我自从上山到现在,都是带着伤,也没好好练武,还害你为我操心,我真是感觉很惭愧。’ “我安慰他说:‘咱俩自从逃出家门,到现在也有大半年了,一路上虽然遇了些坎坷,但也有幸能到这山上,遇见师祖和众师兄弟,也算是你我的福分。今天的事,也不能怪你,爱逞勇涉险,本就是你的天性。师祖今天也没有责怪你,你就好生养伤吧。至于我吗,在这里就你这么一个兄弟,不照顾你我也于心不忍。’ “存礼说:‘这次等我伤好了,一定要改掉坏毛病,好好跟着师祖练习本领。你可要监督着我点。’ “我点了点头。 “对存礼今天这些话,我感觉很欣慰,觉得他不再是那个在庄里吊儿郎当,到处惹事生非的存礼了。这更加让我觉得这次逃出来的选择是对的。 “除了想我娘和玉华,我觉得能在这山里生活,每天跟着师祖修法c练功,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这样待下去。 “可是世间的一切事理,都不会完完全全遵从人的意愿。 “我们在山上生活了两年左右,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份家乡的来信。 “看到信,我感觉我的天塌了下来,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信上说的什么?”看老爹爹停顿了下来,我问道。 “我娘殁了。”老爹爹说着,拿手揉了揉眼睛。 在煤油灯光和炭火的映照下,我发现他的眼眶红红的。 “那我先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我知道提到他娘,老爹爹的心情肯定很沉重,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拿着手电筒。” “不用了,今天月亮很圆,一点都不黑。”我说着已经跑出了五六米远。 “别忘记跟你说的事,明天放学后早点上来去背山。”老爹爹喊着。 “哦。” 第二天,教学楼侧面的花坛后,爱造谣的大胖子又引了一帮人在窃窃私语。 “唉!我爸的调查团主任被扯了。” “为什么呀?” “就是因为上次他梦见个老太太,第二天就取消了去考察那座没塌的坟。后来县里催了几次,我爸都找借口推脱。 “昨天星期一,县领导开一周全县工作会议,当场就宣布了新的主任人选。 “听我爸说,新主任一上任就说一定要去挖那座坟。估计这个星期就有行动。 “你们说说,那个新主任会不会也梦见那个老太太?” “你以为人家是你爸啊。心里做了亏心事,才做噩梦呢。” “你怎么这么说我爸?” “我没说你爸啊,我是说谁要是做噩梦,那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呗。” “谁做了亏心事啊?那天我爸真可能不是做梦。” “哦,见鬼了?” “我上次不是说过吗,” “走了走了,别听这个人造谣了。”几个理性的同学说。 围着的人一哄而散,随即上课铃响了。 课堂上,我心里一直在想刚才大胖子说的话。 虽然我知道大胖子造谣成性,可今天他说的调查团换领导的事,我却相信是真的。 如果那位新领导真的说要去挖坟,那水兵奶奶的坟就危险了,我觉得这件事得让老爹爹知道。 下课的铃声一响,我就背着书包往教室外跑。 刚出教师门,我就一头撞在班主任老师的怀里。 班主任老师被撞了个大趔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没有摔倒。 “高小元!你太不像话了,这么慌慌张张的,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班主任老师大吼道。 随即,她看到了我肩上挎着的书包。 “你这是要干嘛去?又想逃课了?你这两天怎么回事,连续好几天逃课。”班主任老师质问道。 “老师,我家里有急事。”我低着头站在门口,从嘴角挤出了几个字。 “有什么急事?你说说。” “我” “回教室去!明天把你家长叫到学校来。”班主任老师说完气呼呼走了。 看她进了办公室,我心一横,想着反正都这样了,先走了再说,明天叫我爷来就好了。 我左右看了看,没其他老师经过,便贴着学校院墙偷偷挪到大门口,一溜烟跑回了庄里。 到了庄里,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老爹爹的老房子。 我推开半掩着的大门,眼前仍是那三间黑乎乎的土坯瓦房。 我在院里站了三四秒钟,鼓起勇气冲进了屋里。 里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虽然窗户不大,房间里却不那么昏暗,还有几分温馨感。与外表形成了很大的反差。 我从堂屋走到西边耳房,再到东边耳房,整个房子找了个遍,也没看到老爹爹。 “小元,你怎么来了?”这时,我听到门外老爹爹的声音。 刚跨出堂屋门,见老爹爹提着一个菜篮回来了。 “刚去外边菜园摘了点菜,园子里种的点菜,我一个人都吃不过来,今天去看,西红柿c茄子和青椒很多都掉在地下烂掉了,莴笋也长出穗了,西葫芦也长老了。所以刚刚把能摘能采的我都弄回来了,想不到这么巧,你来了,中午咱爷俩就在这一块吃饭。”老爹爹边把菜从篮子里拣出来边慢悠悠地说。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耐心听他说完后,我急切地说。 “什么重要的事情?”老爹爹拿着搪瓷盆从水缸里舀着水。 “县里可能这几条要来挖水兵奶奶的坟。”我说。 咣当一声,老爹爹手里舀水的瓢掉进了搪瓷盆。 “上次的办法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老爹爹没有去捡瓢,而是愣在水缸边自言自语。 “上次的办法?”我疑问道。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快随我一起上山。”老爹爹说着就往门外走。 我也跟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诡秘行动 背山神仙阿婆的小屋偏室里,气氛有点困窘。 “当初你们胡闹,你让我劝石娃假发丧,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答应了。现在又叫我给你们造假,我是不会再干蠢事的。”空气凝固了很久后,神仙阿婆说话了。 “贞姨,我知道这么多年玉华都不理你,您心里苦。可是您也要理解她,换作是谁,遇到那样的事,心里不会生怨恨呢。”老爹爹目光呆滞地盯着床下神仙阿婆的鞋,恳切说道。 “不过您放心,我会劝她的。你们毕竟是母女,虽然思想上有疙瘩,但我相信心里都装着对方的。”老爹爹接着说,这次他抬眼看着神仙阿婆,脸上的表情舒缓了一些。 “佛爷代,你这后生我真的没话说,要说我这老婆子一辈子有欠着谁该着谁的,那也只有你了。”神仙阿婆语重心长地说。 “哎呀呀,我就没见过这么老的后生。你让那真正的后生怎么想。”无根真人在一旁啧着舌说,边说还边指了下我。 我本来在认真听老爹爹和神仙阿婆两人的对话,猛地被人点了出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不是后生,是,是男生。”我慌乱中说道。 三位老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尴尬的局面刚被打破,无根真人又说话了:“你让首座先休息两天吧,她这样的身体情况,也帮不上你的忙啊。” 神仙阿婆没有作声。 无根真人瞥了老爹爹一眼,朝他点点头。 老爹爹立即会意,说道:“贞姨,我知道您前天晚上刚耗尽了真气,现在还没恢复,估计就算您答应,也帮不了我。我还是另想办法吧。” 老爹爹说完看了我一眼说:“小元,咱走吧。” “你们也太小瞧我老婆子了吧。晚上八点钟你们来我这里。”神仙阿婆气呼呼地说。 无根真人又朝老爹爹使了个眼色。 老爹爹连忙说道:“多谢贞姨了。”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我知道他是怕神仙阿婆反悔。 我也向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道了别,急匆匆跟着他出了门。 我跟着老爹爹到了他家,帮他一起做好了饭。 吃过中饭,——确切说应该是晌午饭了——在他家捱到放学的时间点,我才挎着书包回了家。 晚饭之后,我和我爷照例上山去窝棚。 路上跟我爷说了第二天叫家长去学校的事,他数落了我几句,最后说道:“看来只有我去了,要你爸去了,回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紧绷了一天的弦终于放松了,此时一心想着晚上八点钟的事。 到了窝棚之后,我爷点上灯,开始编他的柳条框。 “我去老爹爹那边听故事了。”我说着向老爹爹的窝棚跑去。 我爷在后面喊:“听一会儿就回来,早点睡觉,明天可别迟到了。” 刚跑到老爹爹窝棚前,老爹爹站起身来,悄悄说道:“咱们从那边绕过去,别让你也爷发现。” 我点了点头。 老爹爹领着我朝我家窝棚的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条大路上,这条大路是泉里庄人进城的主要通道。 我们沿着大路往上坡走,走了有几分钟,就到了泉里庄的庄东头。 穿过泉里庄,就是那两眼大泉,过了大泉,再走一两分钟就是西坡了。 过了西坡北边的山梁,我看到脚底下山坳里漆黑一片,只有一个微弱的光点时隐时现。 那光点就是老婆婆的房子。 当我和老爹爹推开大门时,见神仙阿婆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手里扶着凤首拐杖,坐在堂屋正中供桌右前方的椅子上。 无根真人正拿着一根香在烛火上点。 她点完香,双手合十,将香夹在两手之间,朝那写着“大广无上启世化物至慈先圣高上太始玄母之神位”的牌位拜了三拜。 拜完将香插在琉璃宝鼎内。 见我们进来,神仙阿婆站起身来,说了声:“走吧。” “您身体能撑得住吗?”老爹爹问道。 “上了你们的圈套,撑不住又能跟谁说呢。”神仙阿婆转过头向供桌边走去。 供桌边的暗门又一次打开了。 我们跟着神仙阿婆下了地道的阶梯。 “这里怎么还有个暗门,这几十年我竟从来没发现过。”老爹爹边走边说。 “别说你,就是她也不知道有这个暗门。——不过呀,自我搬到这里,她就只来过一次。”神仙阿婆意味深长地说。 “佛爷代,你可是第五个到我这炼药房来的普通人。”当走完阶梯,踏进炼药台,神仙阿婆转身对老爹爹说。 老爹爹看到炼药房的景象,满脸都是惊异的表情。 他在平台上走来走去,到处观看,口里不停发出赞叹声。 “赶紧走吧,办正事要紧。”神仙阿婆说着朝平台上两排汉白玉栏杆夹角的地方走去。 走到那里,她轻轻转动了一下挂着灯笼的石柱边的一个栏杆柱头。 只听到喀嚓一声,平台底下的巨石侧面裂出一条石阶,从神仙阿婆站的地方,一直通到巨石底下的河水边。 我们下了阶梯,来到河边。那里有一条小路紧贴着巨石的底边向前延伸,小路尽头是个黑乎乎的小洞。 这小洞只能在下面看到,站在上面的平台上,只能看到洞上方的岩壁。 神仙阿婆伸手向袖中,掏出一个锦袋。 她解开锦袋口的绣金索,从里面倒出两颗黑黑的东西到掌心,像两颗炒糊的花生米。 神仙阿婆将那两颗花生米状的东西紧紧握住,收起锦袋。 只见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握着那两颗东西的手,然后把两手放在下巴底下,口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念完之后顺势将手一甩,两颗黑黑的东西“啪”地一声被摔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立马站起来两个穿着黑衣,头上蒙着黑布的妇人。 我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到无根真人的双脚。 “孩子,别怕,那是撒豆成兵。”无根真人说。 “撒豆成兵?”我怕自己听错了。 “嘘,先别说话,以后跟你讲。” 等我再次转过头去看的时候,那两个黑衣妇人已经进了前边小路尽头的黑洞了。 不一会儿,里面驶出了一条平底船。 那两个黑衣妇人,一个在撑篙,一个手里提着个灯笼。 船缓缓停在我们旁边,神仙阿婆说:“上船吧。” 我们都上了船。 黑衣妇人撑着船,缓缓向巨石平台的左前方驶去。 绕过一个岩角,又向左边的河道转了过去,前方出现一个三四米高的天然隧道。 隧道深不见尽头,里面黑乎乎的,暗河的河水正源源不断从里面流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母女恩怨 撑篙的黑衣妇人将长篙向船右侧岸边的岩石上顶了一下,船向左前方转去,缓缓进了隧道。 黑黑的隧道,随着站在船头的黑衣妇人手中的灯笼进入,两边和顶上显出暗黄色的光芒。 洞顶倒悬着密密麻麻像蜡滴一样的钟乳石,都只有十几公分样子,看来这个洞形成的时间不是很长。 随着船的移动,岩壁和洞顶的黄光如同推进隧道的活塞一般,快速向隧道的深处挤压。 一船的人都默不作声。 我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今晚不是要处理应付县里检查水兵奶奶的事吗,神仙阿婆怎么带我们到这地底下来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去运尸体。”神仙阿婆回答道。 我的心里一惊,口里不由自主吐出三个字:“运尸体?” “是啊,把尸体放进坟里,才能平息事态啊。”还没等神仙阿婆说话,无根真人抢着说。 “尸体放进坟里?难道水兵奶奶的遗体不在坟里?”我不由得浑身一冷,打了个寒颤。 说完我又突然想起了当初水兵家着火,没找到水兵奶奶的事,连忙问道:“阿婆,水兵家着火那天,您是不是偷偷把水兵奶奶的尸骨运到这洞里了?” “你这个娃,那么聪明,怎么现在糊涂了。水兵奶奶那天确实没被找到。既然没找到,你怎么就断定她死了?”神仙阿婆慢悠悠地说。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水兵奶奶真的没死啊。可是她去了哪儿呢?那么今天要运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正想着怎么去问这些问题,突然看见从隧道前方的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亮光。 那亮光看起来像是慢慢往前移动。 “前面有光。”我轻声惊呼道。 老爹爹回头看了下我,笑了笑,说道:“别紧张。一会儿如果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千万别慌了神。别让人家看咱们娲皇族少年的笑话。” 我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着前方的亮光越来越近,我屏住了呼吸。 当亮光靠近我们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是对面驶过来的一条船,船的桅杆上挂着一盏灯,亮光就是从那盏灯传出来的。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穿着一声蓝色的长袍。 看到那人的脸后,我大大吃了一惊。 那是水兵的奶奶。 水兵奶奶像完全换了个人,一身的蓝色长袍,雍容华贵,光彩夺目,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盘在头上,脸上的气色比之前在庄里时好了很多,好像突然年轻了十几岁。从上到下,俨然一个贵妇人的形象。 水兵奶奶的身后,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一米多高的怪物,身上穿着发出幽幽蓝光的衣服,四肢像四根枯树枝,脑袋黑黑的,像烤焦了的大一号的土豆,头顶长着稀稀疏疏的毛发,垂在脸颊两边。前面一个怪物的毛发是花白色的,后面一个是黑的。 船尾还有个穿蓝光衣服的怪物在划船。 按照之前老爹爹故事里讲过的,我判断那三个穿着发蓝光衣服的应该就是旱魃族人。 “娘!”两只船靠在一起时,水兵奶奶看着神仙阿婆,轻轻叫道。 我感觉站在我前方船头的神仙阿婆开始全身颤抖。 抬头看了看她,她脸抽搐着,两行眼泪从眼眶中流了下来。 接着听到她哭出了声。 “我的儿啊,四十年了,你终于又肯认我这个娘了。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你叫我娘了。”神仙阿婆哭着说。 “这次来,是想谢谢您舍命阻挡了高裔族人对我们的偷袭。”水兵奶奶说。 “玉华,看到你们娘儿两和好,我真的很高兴。”老爹爹说。 水兵奶奶看了一下老爹爹,又转头看着神仙阿婆说:“只要您老能放弃对我族的偏见,以前的事,我都可以忘掉。” “开船。”神仙阿婆决然说道。 说完,拿手帕擦掉了眼泪。 话音刚落,我们的船头向右错开了对面的船,继续往前驶了。 水兵奶奶转过身喊道:“娘,您的固执害了多少人,您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 神仙阿婆没有作声。 老爹爹跑到船尾说道:“玉华,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们要去处理你假坟的事情,这两天公家又会有行动的,为了不给石娃一家带来麻烦,这个事情必须要处理掉。上次找你来吓唬了那个主任,本以为就完事了,想不到他们又换了个新主任,听说这个主任很强势,一定要做调查。这次再让你出马,肯定会出问题,我只能请贞姨用送个尸体到那坟里了。” 水兵奶奶听了,停了半晌,喊道:“娘,您对石娃一家的好,我不会忘记的。” 我们的船一直往前驶着,我看着水兵奶奶越来越远的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白奶奶,水兵可想您了。他一直以为是他害死了您。” “我知道,我也想他,想他们一家。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见他们,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不过以后我会和他们见面。好孩子,今天见到我的事,先不要告诉水兵。”水兵奶奶高声说,我听到她语气里带着哭腔。 这时,我又听到神仙阿婆在轻轻地哭泣。 “首座,别哭了。玉华今天能走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说明她心里是有你的。”无根真人宽慰道。 “好了快到了,大家准备下船吧。”神仙阿婆没有接无根真人的话,故作欢颜地说道。 说着船就靠了岸。 说是岸,其实就是暗河边从洞壁突出来的一块石头坡。 石头坡最上端隧道壁上有个斜着通向上方的小石洞,石洞有一人高,两尺来宽。 神仙阿婆带着我们,沿着小石洞往上走,走了一会儿就发现前面透着淡淡的幽蓝色光斑。 走近跟前,我才发现那是石洞的出口,出口处被树枝和树叶遮挡着。 神仙阿婆将挡着出口的树枝轻轻拨开,我们跟着出了洞口。 洞外是一个不大的平台,挂在万丈悬崖之上,上下都是绝壁。对面不远处也是一堵高高的悬崖。 两面悬崖中间是个深不见底的峡谷。峡谷下方黑沉沉,幕黝黝,使人一看便顿生恐惧之感。 头顶上,两座高峰之间,挂着一轮圆月,此时月光正照在我们站着的平台之上。 平台上长着两颗矮矮的树,除此之外,再没有花草树木生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神诀移尸 “小元,还记得在我那儿喝的巳阳茶吗?”神仙阿婆突然问道。 “记得啊,那是我喝的最好喝的茶。”我回答。 “那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巳阳茶的采制过程吗?” “当然记得。那茶是” “哈哈哈,我知道你记得,不用说了。”神仙阿婆突然笑起来说。 她走到平台上那两颗矮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树叶说:“这就是那两棵古茶树。” “啊?”我惊呼了出来。 我重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原来真和那天她讲的采茶的地方一模一样。 “阿婆,您今天不会是带我们来采茶的吧?”我不解地问。 “你怎么又忘了我们今天的任务了?”神仙阿婆说。 接着,她走到平台的边缘,用手拨开了刚刚挡着我们出来的洞口那棵树边的另一棵茶树的枝叶。 茶树枝叶后,露出了另一个石洞的入口,大小和刚刚我们上来时通过的石洞差不多。 “走吧。”神仙阿婆说了一声,进了洞。 我们跟在她身后也进了洞。 我们从那个石洞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已经到了山峰的顶端。 那里有一片平地,四周都被巨石围着。 巨石中间,有几十座坟头。 “怎么会有人把坟埋在这里?”我好奇地问。 “这些坟里埋的都是我这么多年从附近搜集到的横死在野外的人。”神仙阿婆说。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亡尸收邪恶力量召唤的故事吗?”老爹爹说。 “我知道了,您是怕那些死在荒野中没有被掩埋的尸体会被邪恶力量召唤害人?”我对神仙阿婆说。 她点点头。 “把这里的挖出来。”神仙阿婆指着一座坟对两个黑衣妇人说道。 那两个黑衣妇人从身后拿出铲子开始挖了起来。 “这是六天前我从高石崖那边找到的,是掉在山涧里摔死的探险者。和她一起的一共有六位,那边一排都是。”神仙阿婆靠在一块石头上,边看黑衣妇人挖坟,边对无根真人和老爹爹说。 说完她又看着我说:“还记得你们三个娃找我那天,广播里播的吗?” 我隐隐记得那天广播里确实说过有人旅行时失踪,于是说道:“您那天听了广播后匆匆出了门,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事?” 神仙阿婆点点头。 不一会儿,两个黑衣妇人就挖出来一个用布包裹的尸体。 无根真人走了过去,将一个布包给了其中一位黑衣妇人,说道:“把这套衣服换上。” 两个黑衣妇人拆开裹着尸体的布,将衣服给尸体换上。 无根真人又将一个陶瓶递给黑衣妇人,说:“将这个撒在手脸各处。” 黑衣妇人照做。 前面我知道是给尸体换上水兵奶奶的衣服,后面看她们往尸体手上和脸上洒水,有点奇怪。 “这是干什么?”我悄悄问老爹爹。 “身上撒上焦木水,就跟火烧了一样。”老爹爹说。 说着,就看那两个黑衣妇人将尸体重新裹了起来,抗在肩上,向石洞口走去。 我们也跟着进了洞,向山底下走。 到了船边,黑衣妇人将布卷横放在船头,我们都上了船,船开始启动,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遇到水兵奶奶的地方,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平静的水面。 当我们到水兵奶奶的坟——也就是那座假坟——前时,差不多已经到十一二点钟了。 “小元,你先回去吧。要不你爷该着急了。”老爹爹说。 “没事,我爷这会儿肯定编框编睡着了,我待会偷偷回去不吵醒他就行了。”我想看神仙阿婆怎么把尸体放进坟里。 两个黑衣妇人将尸体放在假坟前面,拆开了裹着尸体的布。 神仙阿婆走到尸体跟前,说:“本不想惊扰亡灵,今天实属无奈,还请在此安息。” 说完从袖中掏出几个黄色的小纸片,分别贴在尸体的额头和四肢。 做完这些,神仙阿婆将两手拇指相扣,双手八指合拢,放在额头上。 我听到她口里在小声诵念着什么。 念了一会儿,她将双手分开,做了个手捧莲花之势。然后双手放平,掌心朝下对着尸体,缓缓向两边移动。 当两手分开有两尺多宽的时候,神仙阿婆口里念了句:“令行!” 转眼间尸体周围像刮起了一阵旋风,随即尸体消失不见了,地上只剩下裹尸体的一堆碎布。 两个黑衣妇人将碎布收起,走到不远处的土崖地下,挖了个坑,将碎布卖掉。 然后双双走到神仙阿婆前面,蹲了下去。 神仙阿婆在黑衣妇人头顶挥了下手,口里说道:“收兵!” 那两个黑衣妇人瞬间消失了,与此同时,两个黑色的豆子掉在地上。 神仙阿婆弯腰捡起豆子,从袖里掏出锦袋,装好豆子,又放进了袖中。 “小元,今天你所看到的和经历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小雅倒是无所谓。”神仙阿婆看着我说。 “尤其是水兵。”老爹爹补充道。 我和老爹爹快走到窝棚时,我远远看到我爷正站在窝棚前着急地到处张望。 “小元,你们去哪儿了?”我爷见我们走过来,急切地问。 我正准备编个谎话应付,老爹爹说话了:“这两天贞姨病了,晚上我让小元陪我去背山看了看她。” “她该有八十了吧。”我爷没有怀疑老爹爹的话。 “今年八十三。” “七十三,八十四,是老人的坎儿啊!”我爷叹息着说。 “她没什么大碍,就是些小毛病,我看歇两三天就没事儿了。”老爹爹解释道。 “那么大岁数,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山上,也挺可怜的。老仇你可真是仁义,这么多年一直像儿子一样照顾她。” “其实她自己一直身体都挺好的,也用不着人照顾,我只是逢年过节的去看看她而已。” “玉华可真够心狠的,这几十年,硬是没理过她娘。”我爷摇着头说。 “这事也不能怪玉华,两人间的误会太深了。”老爹爹沉思着说。 “对了,玉华那坟到底怎么回事?虽然上次调查团没来,但庄里传得很邪乎。”我爷突然问。 “这两天调查团还会来的。”我抢着说。 “你咋知道的?”我爷问。 “听学校同学说的。” “娃娃们的话怎么能信。不过如果调查团真要再来,还得想办法不让他们挖坟才是啊。”我爷对我说完,转头对老爹爹说。 “算了,这个坟不让挖,事情是平息不了的,就让他们挖吧,拦也拦不住了。”我爹爹说着,朝自己窝棚的方向走去。 我爷摇了摇头,拉着我进了窝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情深缘浅 第二天我放学的时候,并没有听庄里人说调查团来过。 我心里反倒有一点点的失落。 晚上跟老爹爹讲了,他似乎对此毫不关心。 “自从接到我娘过世的消息,”老爹爹开始讲故事,“我就一刻也没心思在山上待了。 “我找到了存礼,对他说:‘我想先回家一段时间,我娘走了,我无论如何要在她老人家的坟上磕个头吧。你在山上安心练功,过个几个月我再回来。’ “存礼说:‘要回咱们一起回,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怪孤单的。’ “我安慰道:‘不是还有师祖和冲师兄他们陪你吗。’ “存礼倔强地说:‘我不管,你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你要回家我也陪你回家。’ “我想了想说:‘可是你回去,当兵的不找你算账啊。’ “存礼不屑地说:‘让他们来,大不了跟他们拼命。不过,已经两三过去,他们不会天天在庄里等我吧。我回去之后只要不进城,他们也不知道我回了。’ “我想想也是,就带着存礼去师祖辞行。 “当我们刚踏进昊天殿,坐在殿内的师祖就开口了:‘你二人是来辞行的吧。’ “我和存礼面面相觑,接着我问道:‘师祖怎么知道的?’ “师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们在这山中的机缘,只有两年,如今期限已满,去吧。’ “我与存礼向师祖行了大礼,出了殿门。 “收拾好行李,又向夷齐冲及中师兄弟门话了别,寻路往山下行来。 “到了家中,我娘已经被埋葬。 “我上山在我娘坟上痛哭了一场,磕了几个头,就下山了。 “还没进庄,看见你六爷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我好奇地问:‘存礼,这么急匆匆要去哪儿?’ “存礼没直接回答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不好了。’ “我看了他的样子,想着可能又闯了什么祸,说道:‘又怎么了?刚回来两天你就又不安分了?’ “存礼急得直跺脚,结结巴巴地说:‘佛爷代,在你眼中我就那么不争气吗?今天的事情很严重,我才跑来找你的。’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好说啊。’ “存礼说:‘英珠来了。’ “我一时没想起来,问道:‘英珠是谁啊?’ “存礼说:‘就是小镇上一家三口被恶狗咬死的屠户的女子,上次非要嫁给我的那个。’ “我听了好笑,说道:‘这不是好事吗。你反正也没娶亲,正好这次回来和她成了亲好好过日子呗。你这次上首阳山,也得到了师祖的绝学,不用再上少林寺当和尚了吧。’ “存礼稍稍冷静了一下,慢慢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我大非说我把人家女子怎么样了,要打断我的腿。我现在门都不敢进。’ “我说:‘你跟你大说清楚嘛。’ “存礼无奈地说:‘他根本不给我说的机会,我一进门他就抄起门闩追着我打。’ “我只好对他说:‘那我去找你大谈谈。’ “当我到你六爷家时,发现不光英珠来了,英珠娘也在院子里坐着。 “原来她们自从我和你六爷逃出镇子后就四处打听你六爷的消息。前几天终于打听到你六爷就在我们庄。 “她们娘儿俩就把杀猪铺子和一院房子都卖了,带上家里的细软来投奔你六爷了。 “我跟你二太爷好说歹说,跟他解释了路上发生的事情,他才同意让你六爷进门。 “从那天开始,你二太爷家就开始筹备婚礼了。 “一个月之后,存礼就和英珠成亲了,英珠就是你六奶奶。 “自打我回到家里,玉华天天都跑到我家里来,我给她讲我在外面两年的经历,她听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你六爷成亲后的第二天,贞姨来了。——贞姨就是你们说的神仙阿婆,她大名叫冯义贞,那个时候,她还住在庄里,左右邻居家的孩子,都叫她贞姨。 “我看了看贞姨后面,玉华没有一起来,心里便觉得有点不对。 “贞姨进了大门后,在院子里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开口说道:‘佛爷代,我知道你和玉华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你都很照顾她,像个哥哥一样。我也在心里感激你。’ “我听到这里,说道:‘贞姨,有什么话您就讲吧。’ “贞姨说:‘存礼已经成亲了,你也应该找个姑娘成家立业了。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按照我们家的传统,玉华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她是不能结婚的。现在你和玉华也都大了,两个人经常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 “我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物敲击了一下,顿时一片空白。 “我和玉华,早就在心里把对方看成最最重要的人了,但我从来没想过以后的事情,以为可以一直和玉华这样相处下去。至于成家立业的事,一直都不敢去想,因为那时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人出面给自己操持,自己是万万不能提起的。 “今天听到贞姨的话,我感觉我生命的颜色一下子变成了灰色。 “贞姨一直对我很好,平时也很照顾我,我知道她不是针对我,因为我清楚她所说的她们家的传统。 “贞姨的娘当年就是个终身未嫁的妇人,年轻时收养了贞姨。 “贞姨虽然年轻的时候和贺郎有过一段情感经历,但自从贺郎失踪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后来领养了玉华。 “我想玉华以后也会和她娘一样,一直一个人过下去。 “这个想法以前在我心里也隐隐闪现过,但我故意把它忽视了,今天贞姨这么一说,我的心彻底绝望了。 “沉默了很久之后,我说:‘贞姨,您放心,我今后会尽量少见玉华,以后也只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说完我将贞姨留在院中,自己一个人进了屋。 “晚上你爷和存礼来了。 “存礼一进门就说:‘佛爷代,初九我们要进山,你去不。’ “我想都没想说道:‘去。’ “你爷说:‘那你准备一下,还有五天时间。初九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下意气奋发的存礼说:‘你这刚刚结婚,怎么就想着要进山啊?’ “存礼摇着头说:‘结婚一点都不好玩,还是进山好玩。’ “我们都爽朗地笑了。 “三个人中间,只有我的笑声中隐隐透着一股苦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误入无底洞 “五天之后,是九月初九。 “这一天是双九节,也是庄里人冬季走山的开始。 “早上四点钟,有人敲我的门:‘佛爷代,你准备好了吗?’ “我开了门,见是庄里的大胃王三锅饱。 “我让进了三锅饱,说道:‘准备好了,就是饭还没做熟,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吃吧。’ “三锅饱说:‘我昨晚就吃了。’ “我笑着说:‘你吃的什么?吃一顿就永远不饿了?’ “三锅饱说:‘我昨晚把这几天的干粮都吃了。你看,我这不是什么干粮都没带吗!’ “我这才发现,他除了腰里的斧子和肩上的绳捆外,身上什么都没带。 “三锅饱本名叫李根柱,由于饭量大,一顿饭能吃三锅,庄里人起了外号叫三锅饱。 “我之前只知道他饭量大,但没想到他能一次吃几天的饭,这真是茶有千般味 人有百样奇。 “想到这里,我好奇地问:‘你一顿饭能吃三锅,这进山七八天,你要吃多少啊?’ “三锅饱蹲在房檐下说:‘昨天我媳妇儿擀了一天的面,把七十斤面全擀成面条,晚上全下了,他们娘儿四个每人吃了两碗,剩下的我全吃了。’ “我惊讶地吐了吐舌头。 “等我吃完饭,整理好锅碗,你六爷已经在院子里套好了车。 “他隔着墙喊我,说一起在村头碰面。 “早上五点钟,村头聚集了十几个走山的人,四辆马车。 “你爷,你六爷都在里头。你爷是领队。 “此外,还有许多各家来相送的人。 “你爷看人都到齐了,说:‘大家出发了,送的人都回去吧。’ “各家送的人都四散离开了,走山的队伍缓缓出发。 “刚走了两步,我感觉我身后有双眼睛在看我。 “回头一看,是玉华。 “她正站在远处的巷子口注视着走山的人群。 “我对同伴说了声:‘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追你们。’然后回头跑向玉华。 “来到玉华面前,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随口说:‘你咋来了?’ “玉华说:‘早上每家都有人来送,我怕你看了心里不好受,就来送送你。刚刚人太多了,我没好意思过去。’ “我听完,突然感觉到一阵甜甜的暖意流遍了全身,心里有说不出的幸福感。 “刚刚看着别人执手相别时的落寞感c前几天贞姨所说的话,此刻都已抛在九霄云外了。 “我轻轻叫了声“玉华”,上前将她揽在了怀里。 “玉华没有推我,她的双手紧紧抱住了我的腰。 “此时,我的心在剧烈跳动,仿佛一张嘴就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突然,我感觉玉华靠在我肩上的头在抽泣。 “我想问,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玉华抽泣了一会儿后,抬头看着我说:‘佛爷代,我知道我娘找过你,我也知道我们家世世代代的规矩。但是我这辈子认定你了。你带我走吧,咱俩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在那里一起过一辈子。’ “我开始心乱如麻,嘴巴里莫名奇妙冒出了一句话:‘你就不怕贞姨会伤心吗?’ “玉华低下了头,重新把头靠在我肩上,双手抱得更紧了。 “她说:‘我也舍不得我娘,我当然知道她会伤心,可是我不想你慢慢疏远我,离弃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咱俩这辈子是没有缘分了,如果有来生’ “还没等我说完,玉华一把推开了我,转身朝巷子里跑了,我听到她悲戚的哭声。 “我在巷子口站了很久,看着黑蒙蒙的巷子被晨光洗透。 “清静空荡的巷子,空无一人,更没有玉华的身影。 “我努力强迫自己将关于玉华的一切全部从大脑中清除,可是怎么都做不到。 “第一缕阳光照到我的脸时,我意识到我得赶快去追赶大部队了。 “天快黑的时候,我们在我第一次走山时扎营的地方扎了营。 “这次走山,这里并不是最终目的地,我们要去的地方,还要走一整天的路才能到,但马车要留在这个地方,再往前没有了车路。 “看车马的差事,这次交给了存礼,因为他是这批走山人里年龄最小的。 “第二天早上,除了存礼,大伙都收拾好东西,向深山进发了。 “晚上到了一个叫圆沟的地方。 “圆沟是山间的一个深谷,深谷呈半圆形分布,半圆形围着的是一座高山的突起,半圆形外面是另一座山凹进去的山槽。 “两座山都很高,但半山腰以下坡度平缓,山腰以上却是绝壁悬崖。 “两面平缓山坡上长满了两人合围不住的苍松,是做松木板的绝好原料。 “这次我们进山,就是为了伐木做木板。 “晚上我们在圆沟的背风处支起了帐篷,搭好了锯木板的架子。然后架起锅灶开始做饭。 “三锅饱因为肚子里已经装好了干粮,不用做饭,在帐篷前的石头上坐了一会后说:‘你们先做饭,我去沟那边转转,看能不能给你们打几只野味。’ “他说着,从挂在帐篷上的袋子里拿出弹弓和装铁珠的荷包,朝圆沟的深处走去。 “我们做好饭吃过,等了很久,还不见三锅饱回来。 “你爷有点着急,说:‘三锅饱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回来,去几个人找找吧。’ “我自告奋勇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说完随手拿了把劈柴刀挂在腰间,往三锅饱去的方向走去。 “黑夜里,山间的一切都显得异常深邃阴沉。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了冬天的刺骨劲儿。 “我沿着山谷,走了半个时辰,眼前除了黑沉沉的山壑,没发现一个人影。 “我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右手边山坡上有个人影动了一下,隐隐约约看到像是三锅饱的样子。 “走山人的忌讳是不能在山里大喊人的名字,尤其是夜晚。 “我没有喊他,也上了山坡,朝着人影动的方向跑过去。 “突然,我脚下一滑,身体一下向下倒去。 “我下意识用手去撑,不想手撑到的地方是空的,草皮塌陷后露出一个黑洞。 “我手没撑稳,整个人一下子倒栽进了洞里。 “我像掉进了无底洞,在里面持续往下滚。 “不知道滚了多久,我啪嗒一下摔在一个石块上,昏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鸟人的袭击 “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醒来之后,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弥漫着草木霉变的气味。 “我摸了摸身边的地面和墙壁,都是潮湿的泥土。我知道我掉进了地洞中,这里像是个水平的地下通道。 “突然,通道一头闪现出一些摇曳不定的火光,接着那嘈杂声逐渐向我靠近。 “我努力站起了身,躲进了一个狭小的地道角落。 “随着火光和嘈杂声的临近,我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十年前,我们将古黎王的神钺埋在附近,希望能唤醒古黎王的头颅,带领我们重建辉煌。如今十年过去了,除了唤醒了一些普通的亡尸,一点古黎王头颅的线索都没找到。’ “一个尖而细的声音说:‘你放心,有我欢兜族相助,这次一定能铲平旱魃族,到时候抓到她们的首领,不怕她们不说出古黎王头颅的所在。’ “瓮声瓮气的声音说:‘等我们找到古黎王首级,带回东海,与古黎王神体相结合,他将重新复活。到时候我羲皇族将与各结盟人族一道,荡平天下,重新回到光天化日之下。我们都将会是催生新时代诞生的英雄。’ “尖而细的声音说:‘既然古黎王首级和神体结合就能复活,为什么不将古黎王身体运到这里来,身首之间定会有强烈感应,那时找到头颅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吗。’ “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你有所不知,当年娲皇族轩辕氏打败古黎王,将他斩首。古黎王虽死,但感应不绝,轩辕氏怕古黎王复活,将古黎王首级传往西陲,后被旱魃人带入秘境;古黎王尸身被传往东海,沉入海底。古黎王的八十个兄弟悲痛难当,都投海自尽,化为海中冰鱼,每日吐出寒冰之液养护古黎王尸身,防止其腐坏。如今东海之中,有成千上万的冰鱼在守候养护着古黎王尸身,一旦尸身离开东海水面,将即刻腐朽,化为泥浆。’ “尖而细的声音说:‘既然这样,可造一个巨大水箱,水箱中灌满海水,将冰鱼和古黎王尸体都放在里面,不就可以运到这西陲了吗。’ “瓮声瓮气的声音哈哈大笑了两声说:‘老兄啊,亏你能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你想想,我这次为了避开娲皇族,转道羽山族之境c涛提族之境c浑族之境,才到你欢兜族的地界,又从你欢兜族之境偷偷潜入旱魃族的密林,一路上都行走在地下险峻密道,还要看各族的脸色,中间费了多大周折。要将能装古黎王尸体的大水箱运到这里,恐怕比登天还难。’ “尖而细的声音说:‘说的也是。算了,还是今晚把旱魃族解决掉,找到古黎王头颅,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说话间,我看到一群头上长着鸟喙,背上长着大翅膀的怪物打着火把从我躲藏的角落前走过。 “为首的两个中,一个跟后面的怪物一样,长着鸟喙和翅膀,身材比其他的高大很多。另一个却是个长着倒三角形脸的男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 “瓮声瓮气的声音是那个倒三角男人说的,尖而细的声音是为首的鸟形怪物说的。 “我听到他们说晚上要铲除旱魃族,心里暗暗着急,但处在黑暗角落中的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奈之下,我偷偷跟在了他们后面。 “刚走了没几步,我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回头一看,吓了我一跳,身后站着几个发着蓝光的怪物。 “等我回过神来,我才意识到这些是旱魃人。 “站在我面前的旱魃人正是燃裳苴。 “燃裳苴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将我拉进了旁边一个暗洞里。 “进洞之后,我看到里面密密麻麻挤了许许多多蓝光衣服的旱魃人。 “我着急地对燃裳苴说:‘刚刚我听到有人要攻击你们,说是今晚要铲平这里。’ “燃裳苴微微笑了一下说:‘这些不知死活的欢兜人,今晚这里将是他们的坟墓。’ “我好奇地问:‘欢兜人是什么人?’ “燃裳苴说:‘就是刚才看到的。’ “我说:‘那个倒三角的男人?’ “燃裳苴摇摇头说:‘那个人是你们娲皇族的亲戚,羲皇族人。’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羲皇族这个名字,惊讶地重复道:‘羲皇族?’ “燃裳苴说:‘对,他们是伏羲氏的后裔。上古诸神中女娲氏和伏羲氏是兄妹,你们娲皇族是女娲氏的后裔,刚刚那个男人,也就是羲皇族,是伏羲氏的后裔,难道不算是亲戚吗。所以你们两族的外形没有区别,’ “我接着又问:‘这么说,那些鸟人就是欢兜族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攻击你们,我听他们说为了什么古黎王的头颅,古黎王到底是什么东西?’ “燃裳苴点点头说:‘古黎王的事说来话长,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讲。’ “说完,她一挥树枝般的手臂,手里立即出现一件发蓝光的武器,像剑又像鞭。 “燃裳苴举了一下手里的蓝光武器,对着洞里的旱魃人喊到:‘为了我们的家园,准备战斗。’ “洞里的旱魃人齐刷刷挥了下手臂,手里都多了一件发蓝光的武器。 “燃裳苴拿手中的武器,将洞门前的一块大石头劈成两半,转身出了暗洞,进入地下通路,朝刚刚那群鸟形怪物去的方向走去,后面的旱魃人跟着她一起向前行进。 “我混在旱魃人中,也一起向前而去。 “行进的队伍在地下通道里拐了四五个弯之后,前方出现一个阶梯。 “那阶梯很宽大,并呈螺旋状一层层通向上面,一眼望不到头。 “旱魃人的队伍上了阶梯,一圈一圈向上攀爬。 “大概爬了有一个小时,阶梯到了尽头,有个洞口通向外面。 “出了洞口,外面繁星满天。 “我看了下周遭,发现这是个很高的山峰的顶部,山峰四面都是万丈峭壁。 “这个山峰的顶部,方圆有两三公里,地势平如湖面,中间立着一排排巨石组成的隔墙,把整块平地分成了大小不等的小区块,俨然是个石头迷宫。 “石头迷宫的这头是刚刚我们出来的洞口,那头隐隐约约看到有座浮桥,浮桥对岸黑魆魆看着也像是个山峰的样子。两头中间有一条大路连着。 “旱魃人出洞之后,都悄悄躲在了一排排的石头后面。 “我也跟着燃裳苴躲在最前面的一排石头后面。 “离得浮桥近了,我才发现对面是个高高的山头,山头上像是个错落有致的村落。 “村落里有些黑黑的点在移动。 “突然,对面村落火光冲天,叫喊声震天动地。 “燃裳苴将手向后一会,立即有两个旱魃人向两边跑开,不一会儿,巨石排成的隔墙开始移动。 “移动了一阵后,石墙不动了,我这才发现,刚刚连接洞口和浮桥的大道已经不见了,整齐排列的巨石隔墙也变得不规则。 “这时,我明白,现在的山顶,真正成了个大迷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战斗 “燃裳苴躲在浮桥边第一排石墙后面。我就在她身后。 “她回头对我说:‘你从这里沿着地上的菱形图案慢慢走到刚刚我们出来的洞口去,在那里待着别动。我要带人冲过浮桥去与对面的敌人决斗,一会等我回来,这前排石阵将是战场,我们的战士会利用迷宫消灭最后的敌人,你在这里不安全。’ “我低头看了一下地面,发现地上有各种几何图案,石墙摆成的曲折通道上,每个方向都有一种图案排列成行,顺着通道延伸,中间只有一条通道上是一排菱形图案。 “我知道,这菱形图案就是走出迷宫的标识符。 “我心想,今天这样的战斗场面,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法遇到,今天何不跟着她们一起冲过浮桥去,亲身经历这种激烈的场面。 “我对燃裳苴说:‘让我跟你们一起冲过去吧。’ “燃裳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说:‘这万万不可,你的安危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我说:‘你就把我看成你的一名普通战士好了,如果能帮你们杀一两个敌人,那是再好不过了,万一我不幸遇难,也不枉这身男儿骨血。’ “燃裳苴还在犹豫地看着我,不知道如何说服我。 “我又补充道:‘你放心好了,我在首阳山上得了高人的指点,也是有点身手的人,只要能找个兵器给我,绝对不会给你们拖后腿。’ “燃裳苴没办法,只好将手中发着蓝光的武器递给我,说:‘你拿着我的寒光槌。’ “我问道:‘那你呢?’ “燃裳苴说:‘我用随身的火衣刀。’ “说着,她从腰间拔出一把一尺长的银色短刀,短刀宽如手掌,两面有刃,刃成弧形,刀身正中间有一道齐齐的缝隙,将刀身一分为二,像刀柄上背靠背插了两把长菜刀。刀中间的缝隙,噼里啪啦迸着蓝色的火花,就像那城里人的电线碰火一样。 “燃裳苴举起火衣刀,向前挥了一下,我们身后的石墙后面闪出成百个旱魃人,都向我们躲的地方靠拢过来。 “燃裳苴还没等后面陆陆续续靠拢的人都到齐,就弓着腰出了石墙,朝浮桥走去,我紧跟在她后面,再后面是跟着行动的旱魃人战士们。 “在对面火光的映照下,旱魃人身上和武器上发出的蓝光几乎可以微弱到看不见。 “当燃裳苴带领着我和旱魃人战士沿着浮桥走到离对岸几十步远的地方,她大喊一声:‘杀呀!’ “旱魃人战士们像蓝色的潮水一般涌向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村寨。 “那群鸟形的怪物此时正分散开来,到处搜寻旱魃人,可想而知,村寨里除了房子,应该是空无一人。 “旱魃人战士冲上前去,将那群怪物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柄柄发着蓝光的寒光槌所到之处,怪物的鸟头纷纷落地。喊叫声响彻云天。 “我跟着燃裳苴,一路冲杀,渐渐占据了大半个村寨。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拿着武器杀敌。 “当我们将那群怪物逼到村寨的一角时,那为首的怪物和倒三角形脸的男人开始带领鸟形怪物奋起反抗。 “那群怪物像发了疯似的,手持乌晃晃的钢刀,冲着我们直杀过来。 “旱魃族的战士一个个被斩杀在地。 “燃裳苴看情况不妙,说了声:‘撤!’ “旱魃人听到命令,统统转身向浮桥涌去。 “我跟着燃裳苴跑到桥头,上了桥,一路跑到巨石迷宫口。 “燃裳苴进了迷宫,说了声:‘散开。’ “旱魃人战士们一下子就消失在了迷宫中间。 “我和燃裳苴也躲在了迷宫中一个隐蔽的角落。 “我远远听到大队人马过桥的声音,接着听到他们进了石头迷宫。 “片刻的悄无声息后,迷宫中起此彼伏传出了一声声惨叫声。 “燃裳苴悄声说道:‘这次我要让他们一个都别想跑出去。’ “说话间,我听到我们躲藏的巨石后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 “燃裳苴轻轻说:‘注意了。’ “话音未落,就见前方巨石边闪出一个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燃裳苴一个箭步上去,手起刀落,还没等对方喊出声来,一颗尖嘴的头颅就落到了地面。 “燃裳苴用地上的土将火衣刀上的血蹭掉,说:‘我们转移。’ “我跟着她沿菱形图案的通道转了两个弯,在另外一个阴暗角落躲了起来。 “在那里,我们又杀死了一个鸟形怪物。 “我们转移了五六次阵地之后,迷宫里的惨叫声变得稀疏起来。 “燃裳苴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大家现身歼敌,不要放走一个。’ “旱魃人战士们顿时呼声四起。 “不一会儿,剩下的残敌都被赶到了迷宫入口和浮桥之间的空地里。 “敌人只剩下那个高大的鸟形怪物和倒三角形脸男人,以及身后七八个小的鸟形怪物。 “燃裳苴拿刀指着对方喊道:‘我旱魃族千万年来与诸族和睦相处,对待相邻族群,都是相帮相衬,没有一丝欺凌之心。你等欢兜族人,历来与我族也并没有仇隙,为何这次要来侵犯?’ “为首的鸟形怪物说:‘我欢兜一族,本不想与你旱魃族为敌,只是,你我两族都是秘世种族,本应与其他秘世族群同心同德,共同对付显世之人,可你们与显世娲皇族沆瀣一气,欺压其他秘世族群,全完忘记我们同处秘世的悲苦历史。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为秘世惩处叛徒,为秘世诸族除害。’ “燃裳苴听后,哈哈大笑着说:‘人本是神脉,诸神本就同根同源,何必要分秘世显世。更何况秘显之分乃是上古诸神的共同意志,你们难道想背神旨而行吗?’ “为首的鸟形怪物一时语噻。 “旁边倒三角形脸的男人发声了:‘你们替女娲后裔卖命,如今已有几千年了,这些我们都不关心。只是蚩尤王头颅,本是我羲皇族的先祖遗骸,你族受女娲之后所惑,私自藏匿,使我阖族不得祭拜先灵,成为我族数千年之恨事。只要你族交出蚩尤王头颅,我保证今天之事不会再发生。’ “燃裳苴又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不用你保证了,我今天就让你们有来无回,今天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再有人挑起。’ “说完挥了一下手中的刀,旱魃人战士们从迷宫总冲出,直奔那几个怪物。 “剩下的小的鸟形怪物见状都跑到为首的怪物和倒三角形脸男人的前面,想保护两人。 “旱魃人战士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几个怪物消灭了。 “领头怪物见状,将倒三角形脸男人一把揽在背上,伸开两个大翅膀,朝悬崖下跳去。 “两个人在悬崖的下的峡谷中滑翔了一阵,突然那怪物的两个翅膀绞在了一起,两人齐刷刷坠向了万丈深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旱魃八十一山 “我看着脚下的深渊,问燃裳苴:‘这些尖嘴鸟人,身上长着翅膀,为什么不直接飞到迷宫上方攻击我们。’ “燃裳苴说:‘欢兜族人最初原可以飞翔,自从被贬入秘世,几千年来,在地底生存,没有飞翔的环境,久而久之,飞翔能力退化,只剩下一对没用的翅膀。那对翅膀紧要关头倒是可以从高处向下滑翔,刚刚那个领头的欢兜人就是想从悬崖上滑翔到谷底,只是他身上背着个人,重量超过了翅膀承受能力,才坠落到峡谷底下去了。我看他们这次也是凶多吉少。’ “燃裳苴说完召集人马在迷宫前集合,旱魃人这次虽有伤亡,但总体上损失不大,整个队伍规模基本没有变化。 “等队伍集合完毕,燃裳苴向队伍两侧看了一眼,说道:‘解阵!’ “队伍两边立刻有两个旱魃人向后跑去,不一会儿石头迷宫的巨石墙开始移动,重新露出了从洞口通到浮桥边的大道,巨石持续向两边分开,在山顶平台的左右边缘重新一排排整齐列队,形成了两把巨大的梳子。 “燃裳苴看石阵恢复原状,将火衣刀插到腰间。 “我顺手将寒光槌递给她,她向空中挥了一下,寒光槌就不见了。 “旱魃人战士们也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寒光槌。 “随后,燃裳苴发令道:‘你们去几个人到各个山城和山寨通报这次战果,并让各城各寨好好把守主要隘口,请各城城主和各寨头人速来主山参加庆典。留一队人马在此巡视天梯洞口,剩下的随我走。’ “说完带领队伍过浮桥,来到刚刚战斗过的山城。 “刚到山城,旱魃战士纷纷向城墙边缘跑去。 “我和燃裳苴拾阶而上,来到到山城最高处的一个平台上。 “这时天已麻麻发亮。我发现,这个山城是建在一整个山峰的顶端,四周都是绝壁悬崖。 “山顶脚下的半山腰间,积着厚厚的云层。露出云层的峰头,像从白沙盘中冒出的春笋,笔挺挺地屹立着。 “我们所在的山峰周围,高高低低地还耸立着许许多多的山峰,每座山峰同样是四面绝壁,这些山峰将我们的山峰团团围在中间,形成众星捧月之势。 “突然,我听到一声洪亮的喊声:‘起虹桥!’ “随即我看到四周山峰上慢慢升起了一座座浮桥。 “原来刚刚跑去城墙周围的战士们,正是去牵引本山和周围山峰相连接的浮桥。 “不一会儿,以我们所在的山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浮桥组成的辐射圈,每一座浮桥连着一座山峰的峰顶。 “燃裳苴望着四周的山峰说道:‘这周围有八十座山峰,加上我们脚下的这座,正好是九九八十一座,每座山峰的顶上都有一座空中城池。这些城池就是我们旱魃人的主要生存之地。 “‘我们所在的这座山峰,是旱魃之境的主山,也是我族之主——君母陛下的驻地,因此叫做君山,山顶的城池叫做天都城。 “‘君山周围的八十座山峰,各有城主管理。 “‘八十一座山峰之外,还有七百二十个山寨,散布在这片密林之中。这些山寨都归周围八十座山城所统辖。 “‘八十一座山峰间有浮桥所通,这些浮桥,天晴之时,与天光相融合,从山下无法看见;天阴时又隐在云层之中,更难被山下人所发现。 “‘另外,这八十一座山峰与散落各处的山寨间,还有地下密道所通。这样,我旱魃人的世界,就形成了一个整体,但千年来却不被你们娲皇族所觉察。’ “此时天已大亮,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种山顶的城池。 “这座城依着山顶的地势,呈南高北低分布,城中的建筑物一层层从北到南逐渐升高。整个城池被一圈建在悬崖边的城墙所围绕,城墙上每隔一段有个城门,每个城门外都连着一座浮桥,通向四周的山峰。 “城的正门在正北方向,门外是一座最低的浮桥,通向一个排列着一排排巨石的山顶平台,那正是我们刚刚来的地方。 “城的最南端一东一西有两个小高台,西边的高台就是我和燃裳苴站着的地方,这里也是整个山城最高的地方,像是建成了个祭坛。 “东边的高台,在我们的对面,是一座宫殿,那宫殿虽然不富丽堂皇,但透着丝丝威严之气。 “当太阳从东边云层中冒出,第一缕阳光照到宫殿的檐角时,有人跑上了高台。 “那人站在两级台阶下禀道:‘启禀首辅大人,八十座虹桥都已升起,各山已派人过来修复清理君城,现在城内已经清理完毕,君母宫也已清扫停当。’ “燃裳苴听后略略点了点头,说道:‘你传几位兵总在天乙门内待命,一会儿随我去迎君母圣驾回宫。’ “台阶下那人领命走了。 “燃裳苴转身对我说道:‘你是我族的贵客,请随我一起去迎驾吧。’ “我随着她一起下了祭坛,来到紧挨着通往石阵浮桥左边的一个城门口。那里已经站立这七八个旱魃人在待命。 “我和燃裳苴出了城门,那七八个旱魃兵总跟在我们身后一起上浮桥向另一座山城走去。 “浮桥那头并没有直接连接到城池,而是城墙墙根下方数丈处的一个山洞。 “进了山洞,有个狭小的石门,有一队兵丁在把守。 “见我们过去,兵丁打开石门,我们通过之后,石门又当的一声关上了。 “石门里面不远处有个向上的石阶。 “我们上了石阶,攀爬了一顿饭的功夫,出了通往地面的地洞口,地洞上方是一座房子,房内也有两排兵丁列队把守。 “出了房门,外面便是城墙。 “我随着燃裳苴穿过城中几条街道,来到一个官衙模样的建筑门口,门外值守的人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值守的人出来宣道:‘陛下请各位进去。’ “我们进了大门,穿过两三进院落,来到一个大堂内。 “大堂正中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穿着一身蓝色荧光的长袍,头发花白,绾作云髻,上面佩着凤簪。 “妇人身后两边站着两名旱魃族侍女。 “我知道这妇人便是旱魃之主——君母陛下。正如之前希母威辛所说,旱魃主的体貌确实不同于普通旱魃人,而更像娲皇族。 “燃裳苴上前行礼道:‘如今来寇已被歼灭,请陛下回宫。’ “我与几位兵总也一起上前行礼。 “君母陛下挥了挥手,示意免礼,我们退在大堂两边。 “这时,君母开言道:‘这位贵客想必就是苴爱卿几年前所提到的有缘人吧。’ “燃裳苴答道:‘启禀陛下,正是。’ “刚刚进门的时候,我就感觉君母陛下看着很眼熟,但并没有在意,听了她说话,我这才忽然觉得她的声音想极了一个人。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玉华说话。’我心里自然自语地说。 “我偷偷抬眼又瞥了一眼上面,这才感觉君母陛下眉宇间确实透着玉华的影子。 “这时,突然有侍卫跑了进来,向上行礼之后走到燃裳苴身边,附在她耳边不知道在说什么。 “侍卫说完之后,燃裳苴上前向君母行礼道:‘陛下赎罪,目今还有一件意外之事要处理,请陛下再在此委屈半日,等我处理完这事,再来迎驾回宫。’ “君母说声:‘去吧。’ “燃裳苴急匆匆向外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放虎归山 “燃裳苴走后,君母陛下开口向边上侍卫说道:‘上座。’ “一个侍卫马上转入御座后的屏风后面,不一会儿端出来一个蒙着绒布的坐墩,摆放在君母座椅的右前方。 “君母陛下看着我说道:‘年轻人,到这边来坐,陪我聊会儿天。’ “我上前在坐墩上坐了。 “君母微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回答:‘今年十九,开春就二十了。’ “君母听完,脸上掠过一丝哀思之情,继而目光呆滞,怔怔地向门外的天空望去。 “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说:‘我的娣儿跟你一样,今年也十九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君母看我一脸窘态,笑着说道:‘哦,娣儿是我的女儿。’ “我连忙说:‘您的女儿,乃是堂堂公主,我是何等样人,怎敢相提并论。’ “君母随口说道:‘按你俩的年龄,正是要相提的时候。只是’ “话刚出口,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家住哪里?’ “我说:‘我家住在山外东北州城西门外的一个庄里。’ “君母听完眼中突然多了一份神采,看样子内心有些波动。 “但她没有失态,故作神情淡然地说:‘你那庄里是不是住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 “我被她的问话弄糊涂了,喏喏地答道:‘我们庄四十来岁的妇人有好几十位呢,不知道陛下说的是哪一位。’ “君母说:‘有没有一位守寡的呢?’ “我说:‘守寡的也有七八位呢。’ “君母紧追着问:‘那有没有一位带着个女儿一起过的。’ “我想着庄里带着女儿的两位寡妇,说道:‘是有两位,一位是秦大嫂子,一位是王婶儿。’ “君母摇了摇头,问道:‘你家是州城西门外第一个庄吗?’ “我答道:‘是的。’ “君母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不会错啊,她在俗间的姓肯定不是秦也不是王。嗯——,苴爱卿上次刚刚说过的,我怎么这么快就给忘了。看来真是老了。’ “沉思了许久,突然君母嘴里冒出一个字:‘马!’ “接着,她看着我说:‘马,就是马,我想想,苴爱卿告诉我的那句话,叫冰前马蹄滑。’ “君母说完脸上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继续说道:‘她就住在你们庄的,你再想想,带着一个女儿的寡妇,姓冯。’ “我脱口而出两个字:‘贞姨!’ “君母又思索着自言自语道:‘我顶羊无足,烧贝卜吉凶。冯一义一贞。’ “君母更加欣喜,转而又脸色暗淡,沉沉地说:‘就是这个人。’ “我看她一阵喜一阵忧,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静静地坐着默不作声。 “此时她表情严肃地问我:‘你所说的这个贞姨,真的没有一个女儿吗?’ “我想起了玉华,说道:‘是有个女儿,和她一起生活。只是刚刚您问的时候,我真没往她们娘儿俩身上想,可能是太熟悉,反倒紧要关头排除在记忆之外了。’ “君母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说道:‘真是天可怜见,我们母女团聚有望了。’ “我没有听懂她说的,但没好再问。 “这时,外面有人进来禀奏:‘陛下,午膳时辰已到。请圣体移驾膳堂。’ “君母说道:‘就摆在这里吧,我与贵客及诸位将军共进。’ “登时外面摆进了长桌,传入了菜肴,君母请大家入座,共用午膳。 “午膳后,君母回内堂歇息,我出了行宫,到城中闲逛。 “将近日落时分,我正在城内主街边上一家茶馆内吃茶,街上闹哄哄有一队人马经过,领队的正是燃裳苴。 “我急忙冲出了茶馆,赶上燃裳苴问道:‘你一早急匆匆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燃裳苴指了一下身后。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几个兵士押解着两个人。 “仔细一看,我吓了一跳,那两个人,正是晚上带领鸟形怪物——也就是欢兜人袭击旱魃主山的欢兜人领队和倒三角形脸的男子。 “我好奇地问:‘这怎么回事?他们两个没有被摔死?’ “燃裳苴说:‘说来他们也是命不该绝。他俩坠入峡谷,正好砸在路过的两头黑熊身上,黑熊被当场砸死,他俩反倒只受了轻伤。’ “‘我们巡山的战士发现了他们,他们窜进了深林中。经过了一天的搜寻,才逮到他们。你跟我一道带他们去见陛下。’ “我跟着燃裳苴,随着押解的队伍进了行宫。 “大堂之上,两人被押解着跪在御座前,君母开言问道:‘你二人是私自来攻我旱魃之境,还是受你们主公之命啊?’ “欢兜人领队说:‘我家主公仁慈,不然早就让你们灰飞烟灭了。’ “君母对欢兜人领队说:‘既不是你家主公指使,那我们两族还是友善邻居。我今天放你回去,今后切不可再有互戕的歹念。’ “欢兜人领队说:‘我今天既已被俘,再无面目回去,但求一死而已。’ “君母笑着说道:‘孩子,切不可如此义气用事。三十年前,我曾与你家先主公游于崇山。 “‘他曾有感于欢兜先祖祸乱天下,使生灵涂炭,终致自己族群被流放崇山,后被驱逐入地底秘境的史实,对我说,天下人族,如果没有征伐之事,各族和睦,亲如一家,将是亿万生灵之福。各族之主,应该承担起和合天下的重担,共同打造上古各族相融共生的理想世界。 “‘言犹在耳,他老人家却早已归土三十年了。 “‘如今你家少主,年轻有为,正应该为人族大业尽些心力。 “‘你是欢兜族中虎豹样人物,更应将精力用在侍奉少主身上。 “‘我今天杀你容易,可你想过没有,你家少主今后将仰仗何人。’ “欢兜人领队听了君母一席话,语气渐渐软了下来,说道:‘多谢旱魃王能想得如此周到,今番我回去,将再不踏入旱魃之地。’ “君母点了点头,转头向倒三角形脸的男子说:‘羲皇族离我这西南秘境有万里之遥,你不辞迢迢路远,来到此处,定有所谋之事。’ “‘按我旱魃律法,你二人都当作为匪首,上绞索而坠云崖,但为了人族和睦,免起无谓纷争,今日也且赦你之罪。 “‘回到东海,请转告今黎王,古黎王之鉴,虽历万年,尚可为戒,四罪之罚,遗于四民,于今不绝,望其三思。’ “倒三角形脸的男子满脸堆笑说:‘多谢陛下不杀之恩,罪人回去,定会劝告主公。’ “燃裳苴听完,愤愤然上前禀道:‘陛下今日放此二人回去,以后必会成我旱魃族的灾祸,不如今日按罪诛杀,以绝后患。’ “君母挥了挥,示意燃裳苴退下。然后对堂下跪着的二人说道:‘你们去吧。’ “两人听了,连滚带爬向外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断桥之祸 “放走两个入侵者后,燃裳苴奏请君母返驾主山。 “天乙城内,旱魃百姓列队相送。 “圣驾车马来到连接主山的浮桥上方,那里有座房子,房子里就是我们从主山来时经过的通向下层浮桥的地洞口。 “圣驾并没有进房内的地洞,房子旁的城墙却吱呀呀裂开了一条缝。 “原来是一道暗门。 “暗门分成两半,向两边缓缓移动,最后城墙上开了一个一丈多宽的豁口。 “两山迎送的旱魃民众,都纷纷将发着蓝光的寒光槌抛在空中,天空里顿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蓝星,在耀眼的蓝光照射下,两座山城都披上了炫奇的蓝装。 “夕阳的光辉此刻也被迫退出了两山的范围。 “那些空中的蓝星慢慢聚集在两山之间的一条直线上,形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绚丽蓝彩桥。如一条蓝水晶的珠帘,横挂在两山之间。 “蓝彩桥的一头,正好搭在城墙上打开的豁口之上,另一头直直穿过对面天都城上空,通到君山南首东边的高台上,那里正是君母宫的正门口。 “君母车驾及护驾队伍上了蓝彩桥,缓缓向君母宫行进。 “就在这时,只听到空中扑啦啦一声,一只巨鸟从天而降,向天乙城城墙豁口处送驾的旱魃百姓人群中冲去。 “天乙城的百姓一下子惊慌失措,随即乱成一片。 “那只大鸟冲到离人群一两尺高的地方,突然使了个白鹭掠水,向高空飞去。 “飞到几丈高的地方,又折返回来,胸前的两手拿出弓箭,边飞边向人群中射下几十支箭。 “箭指之处,有人纷纷倒地。 “这时人群更加恐慌,旱魃族人们呼叫着到处乱撞,有人被踩踏至死,有人相撞而伤,还有人掉下了城墙豁口处的悬崖。 “护驾和维持秩序的旱魃战士们此时才反应过来,一起向空中放出蓝色的光镖,但那巨鸟动作灵活,都一一躲过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旱魃战士加入战斗,蓝色的光镖雨点一般向空中飞去。 “巨鸟见情况不妙,一头扎入了两山之间的云层中,不见了踪影。 “正当旱魃战士们冲到了悬崖边, 一起向崖下张望,寻找巨鸟的时候,蓝彩桥哗啦一下垮塌了。 “组成蓝彩桥的寒光槌都陆陆续续飞向了自己的主人,蓝彩桥开始慢慢解体。 “君母圣驾和护驾队伍纷纷从蓝彩桥跌落,掉入下方的浮桥。 “我和燃裳苴一起掉在浮桥上离君母车驾不远的地方。 “燃裳苴爬起身来就往君母车驾跌落的地方跑,那里是浮桥的正中心。 “我跟在燃裳苴身后一起向桥的中间跑去。 “随着上方蓝彩桥不断解体,掉在浮桥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超出了浮桥的承受极限。 “就在我们快要接近君母车驾的时候,浮桥喀嚓一声从中正中间断裂成两段,君母车驾及附近扈从瞬间从虚空坠下,落入了云层之中。 “桥断的瞬间,我一把抓住了断桥边的悬索栏杆,另一只手向前抓住了燃裳苴。 “我抓着的断桥向上弹了一下,随即垂向崖边。 “我和燃裳苴随着断桥一头的下落,在半空中飞了个半弧,重重摔在了悬崖壁上。 “一阵眩晕之后,我脑子恢复了清醒。 “这时,我一把手吊着上方的浮桥悬索,一把手紧紧拉着坠在下方的燃裳苴。 “燃裳苴显得非常激动,她的手臂在我手中不停地挣扎,一边还大喊道:‘佛爷代,你放开我,让我下去找君母。’ “喊完呜呜哭了起来。 “我安慰道:‘君母陛下,洪福齐天。她是人君,自有神明护持,不会有事的。’ “她还在挣扎,我又说:‘这悬崖,高有千仞,我现在如果放手,你恐怕会摔得粉身碎骨,还怎么样去找君母呢。不如想办法从这里爬上去,从君山走下山通道到地面去找君母。她老人家此刻应该坠落在荒野之中,如果不赶紧想办法赶去营救,如有什么不测,你怎么给全族人交代。’ “燃裳苴说:‘你放开我,我并不是要寻短见。我们旱魃人都有一项神术,叫行壁术,只要念动诀咒,就可以在绝壁上行走。’ “我听完后将信将疑地松开了手。 “刚松手,燃裳苴就顺着悬崖掉了下去,我立时觉得后悔不已。 “我正在自责,隐隐约约看到脚下浓雾中有个蓝点在向上移动。 “蓝点越来越近,我才发现是燃裳苴。 “她身体水平,一手按在心头,双脚在垂直的崖壁上一步步行走,如同走在地面一般。 “她走到我吊着的高度,说道:‘你再坚持一下,我上去找人来救你。’ “刚说完,我感觉头顶上落下来一些泥土和小石子儿,接着一条软梯从上面垂了下来。 “这时,我又听到上面有人喊叫的声音。 “隔着浓浓的迷雾,像有千百人在一起喊:‘首辅大人,你在下面吗?’ “燃裳苴回了一句:‘我在下面,你们固定好软梯,我们这就上去。’ “燃裳苴说完,那条软梯已经下到了我的膝盖边,我一把抓住软梯的绳子,一脚蹬上了梯档。 “燃裳苴也收了法术,一下跳到软梯上。 “我们顺着软梯爬上了悬崖,来到天都城。 “燃裳苴立即召集旱魃战士,下山去找寻君母。 “傍晚的峡谷,昏暗如夜。 “燃裳苴领着大队人马在丛林间列队地毯式排查。 “寻驾队伍在断裂浮桥的正下方方圆四五里范围搜了四五遍,只找到几十具君母侍卫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君母和车驾的痕迹。 “燃裳苴显然有些急躁,她大喊道:‘今天就是翻遍这块土地,也要找到陛下,如果陛下有个好歹,我们都要在此为她老人家殉葬。’ “我安慰道:‘先不要着急。我们再仔细想想,方位的判断上是不是绝对准确。这块区域确实是浮桥的正下方吗?’ “燃裳苴说:‘我在此山中生活了三十多年,山中的每一寸土地都清清楚楚刻在我的脑中,怎么会错呢。’ “我问:‘那君母陛下有没有可能被其他的旱魃人救走了呢?’ “燃裳苴说:‘那不可能,如果有人救了君母肯定会层层上报到我这里。’ “正在我们百思不解的时候,有兵士来报:‘首辅大人,有个附近山寨的百姓前来禀报,说是在前方圆沟口上发现了君母的靛罗盖车。’ “燃裳苴一听,马上发令到:‘快随我去圆沟。’ “我连忙拦住她说:‘先等一等,圆沟里现在有娲皇族走山人,是我这次进山的同伴。你们现在过去,被他们看到,第一会坏了你们的祖训,第二也会惊吓到他们。’ “燃裳苴听完扬手止住了队伍,说道:‘那该怎么办?’ “我说:‘你们先在这儿原地待着别动,让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燃裳苴想了想,说:‘也好,你去吧。’ “我在黑暗中穿过密林,深一脚浅一脚向圆沟方向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幸存 “我步履蹒跚地往前走,半道上发现了两三具青鬃马的尸体。我认得那都是君母车驾的脚力。 “走到圆沟口,果然看到君母的车驾一一那辆靛罗盖车横倒在地上,车辕插在土里,一边的车轮只剩半个,车身早已被摔得七零八落。 “我绕着靛罗盖车仔细检查了一番,车里车外都没发现人。 “突然,我听到车身咣地响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上面。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不远处的灌木丛间传出来一个声音:‘不要动车里的东西,快点走开,不然我的弹弓可不长眼。’ “我一听这声音,分明就是三锅饱。 “此时我也顾不得走山人的禁忌,大声喊道:‘是三锅饱吗?’ “黑暗中,刚刚发出声音的灌木丛中站出一个人影,故意压低声音问道:‘你谁呀?’ “我说:‘我是佛爷代。’ “三锅饱听完三步并作两步从灌木丛里跑了出来,跑到我面前。 “他将我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实身份后,急切而又略带责备地说:‘佛爷代,你这两天跑哪儿去了,大伙都急死了。’ “我心里想着君母的事,根本没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指着眼前的车子说:‘先别问我去哪儿了,这辆车子是从哪儿来的?’ “三锅饱看了看车子说:‘谁知道从哪儿来的,我们也都奇怪呢。 “‘今天日落时分,上山采圆木的人还没回来,我和三才正在锯板,突然沟里刮起了大风,吹翻了两座帐篷。 “‘我俩停了工,正准备重新支帐篷,就听到沟口轰隆一声,像有东西撞在了地面。 “‘我和三才连忙向沟口跑去,就看到这辆车子歪倒在这里。 “‘正好采圆木的同伴们也赶了过来,说刚刚他们在半山腰,看到这辆车从高空坠下,被风吹着罗伞,斜飘到了这沟口。’ “我问:‘车里没有人吗?’ “三锅饱说:‘我还没说到呢,你就打断我。 “‘那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们几个慢慢靠近车子去看。 “‘突然里面爬出来一个穿寿衣的老妇人,脸上都是血。 “‘我们一看以为是鬼,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老妇人爬出车外,口里不断喊救命。 “‘她看我们都不敢上前,就说让我们别怕,她不是鬼,身上的衣服是山民的装束,不是寿衣。 “‘我们才敢慢慢上前去。 “‘等我们走到她跟前,她已经昏迷了过去。 “‘还是建礼胆子大些,说先不管是人是鬼,救命要紧。 “‘说着一把抱起那个妇人就回了营地。’ “知道君母没死,我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但听到她昏迷的消息,心里又开始担忧起来。 “我追着问三锅饱:‘那后来呢?那妇人醒了没?’ “三锅饱说:‘没醒呢。’ “他看我神情紧张,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这车和老妇人的事,你难道知道车和妇人的来历?’ “我摇了摇头,说:‘发生这么怪异的事,就不该打听一下吗?’ “三锅饱也不再追问,说道:‘你赶紧回营地吧,他们一直在为你担心,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还在议论,你是不是被熊瞎子拍了。’ “我说:‘那咱走吧。’ “三锅饱说:‘我不能回去,建礼安排我在这儿看着车子。这车子看着这么华丽,上面镶着那些闪闪亮亮的东西,我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很值钱,如果被人偷了,老妇人醒来我们都说不清楚。’ “我叮嘱三锅饱仔细一点,然后一个人进了圆沟,来到营地。 “大伙儿见了我都喜出望外,一个个围着我说,大家都以为我死在山里了。 “完了又问我这两天到底去哪儿了。 “到了这时,我知道不能再蒙混过关糊弄过去了。 “于是编了个谎话:‘那天晚上,我去找三锅饱,走出了圆沟,都没看到他。 “‘我又往前走了十几里,听到林中有小孩的哭声。 “‘我循着哭声走过去,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他说他是山民的孩子,白天和大人走散了。 “‘我觉得一个小孩晚上单独在林里,肯定会凶多吉少,就问他家在那里。 “‘他说他家就在那附近,我按着他的描述,领他找到了家人。 “‘那家人非常热情,为了感谢我,非要让我在他家住两天。 “‘我却不过,就留下了。 “‘今晚吃过晚饭,他们还不让我走,我说我的同伴还等着我呢,我不回来他们会很着急的。 “‘那家人只好让我回来了。’ “大伙听了都信以为真,只有你爷心思缜密,疑惑地看着我说:‘不对呀,山里有山民居住,这不假,但这片森林,只有边缘地带有山民村落。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森林腹地,怎么会有山民呢?就算真有山民的小孩丢在林中,要把他送到有山民村落的地方,至少也要走个一天一夜。’ “我解释道:‘那家是个猎户,单独长住山里狩猎。他们一入夏就进山了,一家人住在半山腰的石洞里,过几天天冷了就要回村了。’ “你爷听完,这才信了。 “扯完我失踪的事,我才有机会问君母的情况:‘你们救的那个妇人怎么样了。’ “建礼说:‘一直昏迷不醒,刚刚我们给她灌了点水,脸色看着好了一点。——对了,佛爷代,你和存礼上首阳山学武艺,不是也学了点医术了吗,正好进去给瞧瞧。’ “我进了君母的帐篷,见她躺在地垫上,身上盖着走山人的被子,额头右边有个铜钱大的伤口,伤口和脸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脸色看上去略显红润。 “我给她诊了诊脉,才长舒了一口气。 “从脉象上看,君母除了额头的外伤,应没有受到内创,昏迷只是因为惊吓和劳累所致。 “我出了帐篷,对众人说:‘没什么大碍,睡一晚上,明天就会醒的。’ “我想着燃裳苴还在野外等候消息,就又撒了个谎说:‘我去看看三锅饱吧,晚上要是有人打那车的主意,他一个人怕应付不过来。’ “没等大家答复,我就朝沟口跑去。 “到了圆沟口,我故意上了山坡,远远绕过了三锅饱,一路跑到旱魃人大部队等候的地方。 “燃裳苴见我来了,迎上来问:‘怎么样?找到陛下没有?’ “我说:‘放心吧,君母安全着呢,她被我的同伴救了,现在正在我们营地的窝棚里躺着呢。’ “燃裳苴一听躺着两个字,脸色立马变得很紧张,忧心忡忡地问道:‘躺着?陛下是不是受伤了?’ “我安慰道:‘不用担心,只是点小伤。还有,就是受了点惊吓,又太劳累了,现在在昏迷。不过睡一觉明天就会醒来。你先带领将士们回山吧,明天巳时,你再带人到这里等候,我把君母送过来。’ “燃裳苴一脸忧愁地蹲在地上,不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说:‘不行,我要去把她老人家接会山上,宫里有御医调理。在这荒山野外,让她待在帐篷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说:‘君母现在还在昏迷,你现在带她上山,一路上的颠簸她吃得消吗?更何况我是随孤竹公学过医术的,由我照顾君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呢。’ “燃裳苴拉着我的手说:‘那就拜托你了。’ “说完带着旱魃族将士们向附近的地道暗口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公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醒了,因为心里惦着君母的安危。 “我来到君母的帐篷,她也醒了,正在地垫上闭目打坐。 “听到我进去,君母睁开眼睛,示意我坐,我走上前去,坐在她身边。 “我开口问:‘您的伤还疼吗?’ “君母摆了摆手,神情凝重地说:‘年轻人,我要告诉你,从我们占卜的结果看,你这辈子与我旱魃族将有解不开的缘分,这是我族的幸事,对你来说,却要经受一生的艰辛和苦难。我实在于心不忍,但天意如此,我们都无法左右。’ “听她这样一说,我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左思右想,都无法理解。 “但既然她说我与旱魃族有缘分,虽然说要经历艰辛和苦难,总归应该不会是特别不好的事,便说:‘能与旱魃族人结识,也是我的荣幸。今后如有用得着我的,我定会全力驱驰。’ “君母听完,坐了起来,朝我双膝跪了。 “我也赶紧起身跪着说:‘君母陛下,您乃是万金之体,这是为何?真是折煞我了。’ “君母说:‘听你刚才一番话,我从心底里感动。也就不再顾忌颜面了。 “‘目今有一件重要的事,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忙,还请能够玉成。’ “我说:‘请您先坐下,有什么事您直说,我这孑然之身,就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君母又盘腿坐在地垫上,我也重新坐了。 “她抬眼望着帐篷门帘缝隙外还没完全亮的天空,叹了一口气说:‘我旱魃族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我惊讶地问:‘君母这话怎么讲?’ “君母说:‘你知道今天袭击我们的大鸟是谁吗?’ “我摇摇头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鸟,更不知道是谁了。’ “君母说:‘就是昨天我放走的那个欢兜人。那人名叫崇玉,是欢兜王的左将军。’ “我说:‘听燃裳苴大人说,欢兜人虽然长着翅膀,但几千年来在地底生存,飞翔能力早就已经退化了,怎么会飞呢?’ “君母说:‘从昨天的情况看,他们的飞翔能力是可以恢复的。 “‘崇玉前晚被你们打败,掉下了山崖,那山崖有万仞高,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居然能双双存活,我当时就想,那真是个奇迹。 “‘虽然燃裳苴在山崖下找到了两头死了的熊,看似合理的解释就是那两个人掉在了熊身上,所以才没摔死。 “‘但你想想,两个人掉下那么高的山崖,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两头相距两丈远的熊身上,拿‘巧合’这两个字是万万说不通的。 “‘更何况,就算他们砸在熊身上,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去,也不可能两个人都只受了点皮外伤。 “‘这些问题在发生断桥事件前,大家都觉得合情合理,没有去多想。 “‘但有了昨天的事,我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我想清楚了,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崇玉在快坠落到地面的时候,恢复了飞翔能力。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欢兜人的飞翔能力并没有真正丧失,只是几千年来他们的飞翔能力和飞翔意识被生活的环境和习惯深深隐藏了起来。 “‘一旦遇到危及生命的紧急情况,藏在体内的飞翔潜能就会被激发出来。崇玉就是个例子。 “‘这是件可怕的事。 “‘我们旱魃人赖以生存的八十一山,都是依赖山势之险,才避免了被人攻击。 “‘如果崇玉将恢复飞翔的办法带回欢兜境内,以此训练飞翔兵,到时候再来攻击我们,我旱魃一族,将无险可守。’ “听到此处,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那我赶紧赶回山上去告诉燃裳苴大人,让她带兵去搜寻崇玉,阻止他回欢兜境。’ “君母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我更加着急地说:‘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君母转头看看我说:‘不过事态也未必就到那个地步。 “‘崇玉这次应该只是私自行动,我相信欢兜之主是不知道的。 “‘崇玉这人,忠勇有余,智略不足,肯定是受了黎人的蛊惑,才对我族用兵。 “‘我先修书一份给欢兜之主,晓以各族亲睦与冲突的利害。 “‘欢兜先主在世时,我们两族亲如一家,我经常去崇山与其对弈燕饮。 “‘那时,如今的欢兜少主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后来一点点看他长大。 “‘那孩子生性纯良,也能分得是非,就是性格有点柔弱。 “‘希望他看了我的书信,能让崇玉断绝与黎人的来往。’ “我第一次听到黎人二字,不解地问:‘这黎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君母说:‘黎人就是羲皇族。’ “我这才明白,君母说的黎人就是那个倒三角形脸的人。 “君母继续说道:‘欢兜主驾下有一左一右两大将军,崇玉是左将军,还有一位右将军,叫崇岗。 “‘崇岗为人,奸诈贪婪,这次我也将派人去做他的工作,许他以珍宝,让他暗中制衡崇玉,防止崇玉对我用兵。 “‘如此一来,近期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只是情势发展,往往总在人的预料之外,我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说完,君母恳切地看着我继续说道:‘我今天求你的事,就是请你帮我把我的女儿带回来。’ “我听了笑着说:‘这个容易,我这就上山去请公主来见您。——对了,您不打算今天回去了吗?’ “君母也笑了,转而又沉下了脸说:‘我的女儿不在山上。’ “我说:‘那她去哪儿了,不管多远,我都去请。’ “君母说:‘没有多远,就在东北州城西门外的第一个庄里。’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说:‘那不是我们庄吗?’ “君母说:‘对!’ “我又傻傻地问:‘她是去谁家做客了?我这就跟同伴说一声,动身回去请公主。’ “君母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说:‘她不是去做客,她在那里已经生活了十三年了。你也不用这么急动身,等你们走山结束,一起回去再想办法。’ “我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了,疑惑地问:‘公主的名字叫什么?她在我庄生活了十三年,我应该是认识的。’ “君母哭出了声,她抽泣着说:‘她就是和冯义贞一起生活的那个女孩。’ “我的心像被重物狠狠地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吐出了两个字:‘玉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夺女 “君母听到这两个字,看着我说:‘你说希母魁甲给她起名叫玉华?’ “我的潜意识里,怎么也没法接受玉华就是旱魃族公主这个事实。此时大脑里还一片空白。 “听到君母的问话,我机械地回答道:‘她一直就叫玉华。’ “君母这时乐了一下,说:‘你倒像是很了解她似的。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我说:‘我跟她打小就在一起玩,就像亲兄妹似的,自从我记事起,我每天都在照顾她,呵护她。’ “君母慈祥地看着我说:‘难怪燃裳苴说,有人十年来一直帮我们照顾娣儿,原来真是不假。’ “这时我头脑稍稍冷静了一点,理了理思路问道:‘玉华,哦,不,公主为何一直寄养在贞姨家里?在我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把贞姨叫做娘的,也从没听她说过还有您这样一位亲娘。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人去看过她,你应该也没接她到山中来住过吧,因为她一直都没离开过庄子。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君母又沉默了。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语气缓缓地说道:‘其实娣儿六岁之前一直都在我身边。 “‘六岁那年,希母魁甲,也就是你说的贞姨,来我山中商议建诸神庙的事。 “‘我在天都宫设宴款待她。 “‘席间,她见到了先卺婿君,也就是娣儿的父亲,拔剑就要上去行刺,被侍卫们好不容易阻止住了,有一个侍卫还被她刺伤,后来死掉了。 “‘她掀翻桌子,骂我旱魃族是窃夫的贼,是妖孽与贱类,不配在人族之列。 “‘骂完痛哭而去。 “‘事后我才知道,娣儿的父亲入山之前,就住在你们那个庄子,本姓贺。由于自幼勤勉好学,家里为他在外求了卦,卦上说他将来能当大官,位至驸马郎,庄里便渐渐忘了他的本名,称他为贺郎。 “‘贺郎与冯义贞本是一对眷侣。 “‘有一年贺郎考中省城法政学堂,去省城读书前,两人商定等贺郎完成学业归来,就向双方家长提出成亲。 “‘那时候冯义贞还二十不到,尚没承袭希母之位,在上一代希母魁甲门下为徒。 “‘冯义贞本是孤儿,饥荒年间,父母被双双饿死,上一代希母魁甲从死人堆里救了刚刚两岁的冯义贞,精心养育到大。 “‘师父对冯义贞像对待女儿一样,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冯义贞也把师父看成是亲娘,什么事情都跟她讲。 “‘贺郎走后,冯义贞把她与贺郎的约定告诉了师父。 “‘师父告诫冯义贞,按照希母家的传统,她将来要继承希母的衣钵,是不能结婚的。 “‘冯义贞性子刚烈,与师父大闹一场,最后还寻死觅活。 “‘师父没办法,只能暂且安抚住她的情绪。 “‘一面又秘密打听贺郎学成归来的时日。 “‘贺郎在省城三年学满,怀着对生活的无限憧憬之情急切往家赶。 “‘他已经筹划好了,回到家乡之后,先与冯义贞完婚,然后在县城开办一所新式学堂,教书育人。 “‘从此开始一段幸福美满而又充实的生活。 “‘县城东门外,风尘仆仆的贺郎遇到了冯义贞的师父。 “‘听完冯义贞师父的一番话,贺郎万念俱灰。 “‘他没有进城,沿着从省城回来的大道继续往南漫无目的地走了。 “‘他知道他不能回庄里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后来巡山的战士们在林间的杂草丛里发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贺郎。把他带回了君山,因为贺郎的体貌和山中占卜师所描述的卺婿君一模一样。 “‘过后我问过贺郎,他是怎么一步步走到这深山里来的,他说他一点也不记得了。我觉得这就是缘分,是上天的安排。 “‘那时先君母大人谢世不久,我刚继承大位,心中丧亲之痛未消,又加不通朝堂之事,整日苦闷不已,生活变得暗无天日。 “‘贺郎的到来,为我点亮了一盏明灯。 “‘由于从小没见过男人,甚至除了父母之外,没见过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加上我又正当花季之年,我对贺郎充满了好奇与爱恋,天天想法设法找机会去他,并悉心照顾他。 “‘两年后,我和贺郎步入了婚姻的大堂。 “‘又过了两年,娣儿出生了,我给她取名叫燃裳杕楰,并取杕的谐音娣为她的小名。’ “说到玉华,我忍不住插言问道:‘公主怎么也姓燃裳?难道燃裳是王族姓氏?这么说燃裳苴大人也是王族?’ “君母说:‘其实,我旱魃族人,全都姓燃裳。此姓是当年黄帝分封女魃始祖于西羌之地时赐给始祖及所辖黎民的姓氏。 “‘因我旱魃族,天生带有如火燃烧的蓝光衣裳,黄帝按此取了燃裳二字。 “‘据说贺郎上山后的第五年,冯义贞的师父就离世了,冯义贞继承了希母魁甲的衣钵。 “‘她大闹天都宫后的第二天,娣儿就突然失踪了。 “‘我的心像被刀割走了一块,痛不欲生。 “‘贺郎比我更疼女儿,从那之后,他就一病不起,不久就离我而去了。 “‘失女加丧夫,我彻底崩溃了。有一段时间甚至想到去死。但一想到旱魃族兴亡只在我一人手上,便强忍着痛苦,继续苟活。 “‘燃裳苴那时是内廷侍卫长。多亏了她天天陪伴着我,时时刻刻宽慰我,才使我度过了那段痛苦的日子。 “‘后来我就派人到处寻访娣儿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后,燃裳苴就查到娣儿被希母魁甲带走了。 “‘那时旱魃族与娲皇族的关系已经呈现出了微妙的变化,为了不破坏两族关系,我派燃裳苴找希母魁甲谈过几次,请她把娣儿还给旱魃族。 “‘希母魁甲声称她与贺郎没能做成夫妻,都是因为我抢了贺郎。 “‘既然贺郎被我抢了,我理应赔她一个女儿,更何况娣儿还是贺郎的女儿,她替贺郎养育女儿,也是理所应当。 “‘左右就是不还娣儿。 “‘我一气之下,正准备发兵到显世去夺取娣儿,旱魃境内就发现了召唤亡尸的神秘邪恶力量。 “‘我那时想,那可能是上天给我的警示,因此强忍愤怒,罢了动兵的念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娣儿刚刚离开的那几年,我每天都以泪洗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就慢慢接受了现实。心里却一直没有放弃夺回女儿的想法,无奈始终没找到机会。 “‘五六年前,有一段时间,我突然非常想念娣儿。燃裳苴想了个办法,让我乔装成外乡的货郎婆,去希母魁甲住的地方偷偷看看娣儿。 “‘燃裳苴告诉了我希母魁甲的住址和她的俗世姓名,而冯义贞三个字,对我来说,却很难记。 “‘从旱魃族入匿秘世后,旱魃族与娲皇族所用的文字便开始有了分化。上古时代的文字,大部分被两族共同继承,成为两族都在使用的常用字;一部分单独被旱魃族继承,成为旱魃人的常用字,对娲皇族来讲,却是生僻的古字;相反,另一部分单独被娲皇族继承,成为娲皇族的常用字,对旱魃族来讲,同样也是生僻的古字。 “‘两族在数千年传续中,各自又造出了很多不同的新字。 “‘义c贞两个字,对我旱魃族来讲,是只能在上古典籍中才能看到的字,即使是典籍中,也不是经常出现。就算是我旱魃族内的饱学之士,也未必能都认识。冯字更是我旱魃族所没有的字,乃是娲皇族后世所造新字。’ “我突然想到了燃裳苴的名字和玉华的旱魃族名字,都是没见过的字,问道:‘是不是就像苴和杕楰二字,对我来说是生僻古字,对旱魃族来讲却是常用字?’ “君母点点头。 “她接着说:‘燃裳苴为了让我记住这三个字,特地编了三句口诀:冰前马蹄滑,我顶羊无足,烧贝卜吉凶,每句口诀代表了一个字。 “‘凭着这三句口诀,我才慢慢记住了冯义贞这个名字。 “‘后来我每隔一两年都要乔装到娲皇之地去看娣儿,聊解思念之苦。 “‘如今,形势所迫,该是让娣儿回到旱魃的时候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我心里有点作难,口上还是爽快地答应了:‘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您遂成所愿。’ “说话间,外面开始有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我知道同伴们也已经起来了,他们开始做早饭,并做上山伐木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你爷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他见我在里面,说道:‘佛爷代,你这么早就起来了,这位嫂子的伤势怎么样了?——你看,我们这走山人住的地方太简陋,连个放碗的地方都没有。’ “我见状一咕噜爬起来,边说伤势没什么大碍,一边到帐篷外搬了个锯板余下的木墩子放在了君母坐的地垫前,你爷随手把碗放在了木墩上。 “这时,君母站起身来,向你爷行了个礼,说:‘愚妇人多亏了各位壮士相救,不然早就命丧荒野了。在此衷心表达谢意。’ “你爷急忙还礼,呵呵笑着说:‘这都是举手之劳,大嫂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山菇片儿汤,是用昨天我们伐木时半道上采的羊肚菇做的,对我们走山人来讲,这可是难得的美味。请大嫂子别嫌粗陋,多少吃点,先充个饥。’ “君母笑着说:‘闻起来就觉得香,那我就不客气了,您忙您的吧,吃完饭锅碗放着我来洗,你们自去开工。’ “我突然觉得此时眼前的妇人不像是个万乘之尊的君主,而像是庄户人家平易贤淑的主妇。 “吃完早饭,大伙儿都上山去伐木了,营地里只剩下三锅饱和三才二人在敞地上锯板。 “我被你爷安排照顾伤者,没有上山。 “君母起身走出帐篷,来到营地旁的小溪边,我跟在他身后。 “她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奇峰说道:‘我该回去了,山中没人主事是不行的。’ “我说:‘我昨晚已经和燃裳苴约定过了,今天巳时,送您到沟外五里处的断桥下方,她会在那里接应。如今辰时已过,是该出发了。’ “君母点了点头。 “我走到三锅饱和三才身边,对他们说:‘受伤的妇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现在想回家去,怕家里人担心,我送她你一程,一两个时辰就回来。’ “三锅饱和三才都是粗人,说了句‘去吧’,就继续锯木了。 “我配合君母走出了圆沟,在沟口看到了君母的车驾。 “我心想,人送回去,这车可怎么办。旱魃人到沟口来,会有被同伴看到的危险,我一个人也没办法弄到燃裳苴那边去。 “正发愁间,君母发话了:‘走吧,别站着看了,一会你到燃裳苴那儿牵两匹青鬃马过来,拖过去就行了。’ “我这才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送走君母,办完车驾的事,已经到了中午。 “我自知已经耽误了两天的工作,便急匆匆挎了绳卷,提起斧子上山了。 “七八天之后,伐下山的圆木全部都锯成了松木板,足够装四车了。 “大伙用绳捆好木板,背到存礼看车的地方,装了车,满载而归。 “回到庄里,我天天往玉华家门口跑。 “但自从贞姨找我谈话之后,我就不敢再去敲她家门了。 “回来四五天,都没有见到玉华。 “有一天,” 讲到这里,老爹爹停了下来。 他抬手看了看表,大呼着说:‘哎呀,讲着讲着,把时间都忘了。怎么都到一点多了。你快回去睡觉了。我估计你爷又编框编睡着了。’ 我虽然一点困意都没有,但听老爹爹说过了一点了,我也觉得太晚了,起身向他告了别。 第二天一大早,我刚下山,还在刷牙,听到外面闹哄哄的。 我丢下杯子和牙刷,嘴角的牙膏也顾不得擦,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来到路口,看到大路西头不远处围着一大群人,旁边还停着两三辆吉普车。 看位置,像是水兵家门口。 我跑了过去。 看热闹的人群把水兵家大门围的水泄不通。 我从人缝中挤到了前面。 水兵家院子里或坐着或站着一大帮陌生人,有四五个穿着中山装,其余的都穿着劳保服。 石娃叔蹲在大火烧掉房子的台阶上,水兵妈站在北房檐下的柱子旁,水兵站在他妈身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父子 瘦高个男人又走到水兵妈跟前说:“你劝劝你家掌柜的吧,今天我们的考察任务要是完不成,没法向领导交代。” 水兵妈说:“他的脾气我知道,决定的事谁劝都没用。” “去找村长来劝他。”瘦高个男人转头对傍边站着的一个穿中山装戴眼镜的男人说。 “不用找村长了,你们去挖吧。”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老爹爹。 老爹爹艰难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走进了院子。 瘦高个男人像得了圣旨,马上下令:“大家准备上山了。” 这时,石娃叔从屋里冲了出来,大喊道:“谁要是敢挖我娘的坟,我就跟他拼命。” 正往门外走的考察团队员们又定在了原地。 石娃叔走到老爹爹面前,面无表情地说:“你没资格做这个决定。” 老爹爹说:“我知道我没资格,但为了你们全家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今天也是一个打消人们猜测的机会,挖个坟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娃叔大喊道:“那是我娘的坟!” “那也是我女儿的坟。”人群外又传来一个声音。 看热闹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神仙阿婆拄着凤首拐杖走了进来。 她走到石娃叔面前,拍了拍石娃叔的肩膀说:“石娃啊,你是她儿子,我是她的娘,但我们谁都没有他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神仙阿婆说着指了指老爹爹。 她继续说道:“你面前这个人,是我们家亏欠最大的人。他一辈子默默守护着你和你娘,替你娘在我面前尽孝。他的心里装的只有我们这一家子。你不该对他那样说话。” 石娃叔蹲在地上,哭了。 神仙阿婆坐在他傍边的长凳上,看着他说:“要说没有资格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他。很多事情你可能不了解。但我告诉你,我才是所有悲剧的罪魁祸首。” 石娃叔抬起头看着神仙阿婆说:“外婆,您别这么说。我心里委屈,但我说不出口。” 神仙阿婆摸着石娃叔的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憋着股气,这我都知道。但他是无辜的,这你也清楚。你打心里希望捅破那层窗户纸,但你却要故意抹杀这种想法,这又何苦呢。” 石娃叔低下头不说话了,两眼还在流泪。 神仙阿婆朝瘦高个男人摆了摆手,瘦高个男人又朝考察团队员们摆了摆手。 穿中山装的和穿劳保服的陌生人们都陆陆续续朝大门走去,消失在看热闹的人群中。 接着听到吉普车发动的声音。 老爹爹低着头慢慢转身也朝着门外走。 “进屋喝杯茶吧。”石娃叔站起身来,擦了下脸上的眼泪,朝老爹爹说。 老爹爹回头笑了一下,说:“让你外婆去喝吧,我还得上地去呢。” 说完径直往前走。 刚出了大门,一眼看到了我。 他边走边低声对我说:“小元,快去领着水兵上学去,要迟到了。” 我这才意识到看热闹的时间太长了,急忙冲进院子,拉着水兵出门了。 刚走到路上,一个人跑过来撞在了我和水兵身上。 我被撞了个大趔趄,水兵直接被撞倒在地。 撞人的人只说了声对不起就继续往前跑了。 我一看,这不是贺伟龙吗。 “贺伟龙,你疯啦!这么慌慌张张的。——你站住,这是要干嘛去?”我大喊道。 “我没疯,我姐疯了。”他边跑边说。 一听她姐,我立即想到了贺玄雅,追上去一把拉住了他。 “高小元,你干嘛?”贺伟龙一脸着急和无辜的表情。 我一下愣住了,想问贺玄雅怎么了,又不好意思问出口,转念一想,贺伟龙堂姐表姐一大推,也未必就是贺玄雅,便问道:“你哪个姐疯了?” “小雅姐。” 我一听,头脑中嗡地一声,像被人当头一棒,眼睛直直看着贺伟龙,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水兵也起身赶了过来,他比我更激动:“贺伟龙,你把话说清楚,小雅姐怎么会疯呢,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故意这么说的?她现在在哪儿?” “哎呀,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这么烦人。高小元,你放开我,我要去背山请神仙阿婆给我姐看病。”贺伟龙不耐烦地说。 我放开了贺伟龙,顺势推了一把他,说:“你去吧,白跑一趟,下次就知道不这么急吼拉吼了。” 贺伟龙听我一说,不跑了,看着我急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姥姥在我家呢。”水兵说。 贺伟龙一听,又像上了发条似的,噌一声跑了,这回他换了个方向,朝水兵家跑去,边跑边说:“你们怎么不早说。” 在我还犹豫不决要不要继续去上学的时候,水兵开口了:“小元,我们去看看小雅姐怎么样了吧。” 我一听,说了声“好”,直接向贺玄雅家跑去。 贺家大门半掩着,我轻轻推开了门。 院子里,贺老二蹲在房檐下巴塔巴塔抽着旱烟,贺奶奶坐在厨房门口的小凳上流眼泪。 贺奶奶看到我们,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娃们,你们咋来了,今天也不是个星期天,你们不上学吗?” 我说:“二婆,刚见到伟龙,说小雅姐不好,我们来看看。” 一提到小雅的名字,贺奶奶又哭了。 这时,贺老二站了起来,走到我们跟前说:“没法看了,你们回去吧。她爸妈把她圈在屋里了,门锁了,窗户也用板钉死了。——唉,这娃终究还是完了。” 贺奶奶一听完了两个字,立刻火冒三丈,对贺老二大吼道:“老东西,你整天完了完了的,我看总有一天,这个家真会被你说完了。咱么家发生的这么多事情,还不都是因为招惹了活神仙,遭的报应。” “她嫂子,你不能这么说。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也没那么小肚鸡肠,就算小气,也没那个能耐想让谁遭报应就遭报应。”神仙阿婆在贺伟龙搀扶下进了大门。 神仙阿婆走到院子中央,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看着贺老二和贺奶奶说:“小雅那娃到底怎么回事?” 贺老二刚要张嘴,贺奶奶抢先说了:“那娃早上一起来,嘴里就不断地说:‘姜是姜,蒜是蒜。姜是姜,蒜是蒜。姜是姜,蒜是蒜。。说个没完没了。 “我走过去问她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背课文。 “她也不回答。反而问我:‘姜大妈嫁给了蒜二叔,为什么要葱当嫁妆?’ “我被她逗乐了,笑着说:‘你这娃,一大早发什么神经。快别说笑话儿了,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吧。’ “她像没听到我说的话一样,嘿嘿笑着说:‘因为洋葱进不了蒜家门。哈哈哈’ “说完就自己笑得直不起腰了。 “我觉得很奇怪,小雅这娃,打小就乖巧识礼,从来没这么不成体统过。 “我正在思索,她就一溜烟冲到门外去了。 “我也跟着跑了出去。 “我刚出门,看到院里的情景,着实吓了一大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装疯 贺奶奶说着又哭了。 她擦了擦眼泪,接着说:“我看见小雅坐在墙边的菜地上,一棵棵往外拔我种的蒜。 “边拔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 “走近了,我才听到她说:‘懒虫们,起床了,迎亲的时间到了。——什么?你也想当新郎?你当什么新郎,你不知道姜大妈只跟蒜二叔好吗?’ “她说着,拿起一棵刚拔下来的蒜往身后一丢,又嘟嘟囔囔地说:‘还有你,也要抢姜大妈吗?’ “说完了又往后丢了一棵蒜。 “连续丢了四五棵蒜之后,她突然抓起地上的蒜,连泥送到嘴里,开始撕咬。 “我赶紧跑过去,夺下了她手中的蒜。 “她一下子站起来,跑在院子中间,躺在地上开始打滚。 “边打滚边大声嚎哭。 “我们一家子都吓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在地上打了会儿滚之后,一咕噜坐了起来,用左手指着右手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黑着心呢,你把姜大妈弄哪儿去了?你说。’ “说完又大哭起来,边哭边开始咬自己的右手。 “忠明两口子上前拉住了她的双手。 “小雅一下就像炸了一样,发起狂来,拼命要挣脱她爸妈的手。 “老头子看着不行,跟忠明两口子说:‘这样不行,把她拉到屋里去捆起来,你们两口子守着她。’ “忠明两口子一个控制住双手抱起上身,一个抱了腿,抬进了西屋。 “老头子叫忠亮过来,让他快去请大夫来给小雅看看。 “忠亮说今天早上有模拟考试,跨起自行车就走了。 “正巧伟龙这娃来叫他姐上学,老头子就让伟龙去请大夫。 “我叫住了伟龙,让他直接去请您。 “想不到这么快您就来了。” 贺伟龙说:“神仙阿婆在水兵家呢。” 贺奶奶似乎不关心神仙阿婆从哪儿来,上前拉着神仙阿婆的手说:“恩人,您就再救救小雅吧,这娃命可真苦,接二连三遇到不可思议的事。” 说着伤心地哭出了声。 神仙阿婆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同情这家人的遭遇。 “先别担心,我去看看。”神仙阿婆说着朝西屋走去,我和水兵乘机跟在她身后。 进了西屋,来到南边耳房,贺玄雅被她爸妈一左一右抓着胳膊坐在炕沿上,并没有像贺老二说的捆起来。 贺玄雅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看样子是嗓子已经哭哑了。 她还在不停地挣扎。 神仙阿婆挨着贺玄雅的妈妈坐在炕沿上,说:“把手拿过来我号号脉。” 贺玄雅的妈妈将紧紧抓在怀里的贺玄雅的右手向边上拉了一下。 神仙阿婆抓住了手腕,开始号脉。 这时,贺玄雅不挣扎了。 我站在耳房门口,看到贺玄雅脸上沾满了泥土,头发乱糟糟披在脸上,跟平时的她判若两人。 就在我盯着她的脸仔细观察的时候,她朝我狡黠地笑了一下,同时右眼一眨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的心紧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她是在装疯。 此时,笼罩在我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我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咯”地一声笑出了声。 贺玄雅的爸妈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神仙阿婆回头看看我,蹙着眉微微摇了摇头。 “小元,你太不像话,小雅都这样了,你还笑得出声。”站在我身边的水兵,拉了拉我衣角用嗓子眼说道。 我看了看水兵,他一脸的忧郁,都快要哭了。 我心里又暗暗觉得好笑,但这次忍住了。 神仙阿婆号完脉说道:“这是失心疯,可能是最近受到什么刺激了。” 贺玄雅的妈妈说:“自从娃走失回来后,这几天我们全家都时时刻刻守护着她,连上学放学都是她爸接送的,没有受到什么刺激啊!” 忠明叔补充道:“难道是那件事的后遗症?” 神仙阿婆故作镇定地说:“很有这个可能。” 这时,我看到贺玄雅的脸变形了,这是她在强忍着笑呢。 “这能治吗?”一直站在堂屋里的贺奶奶此时却移到了角门外我和水兵的身后,怯怯地说。 “治是能治,但这里没办法治。”神仙阿婆说。 贺奶奶听完来了精神,急切地问道:“那哪里才能治?” 神仙阿婆看了看贺玄雅爸妈,又转头看着贺奶奶说:“如果你们信得过我,让我带她到背山去。我那里有安息香,须用我的大香炉燃三天三夜这种香,把病人放在房中熏蒸,才能恢复她的心性。” 贺玄雅的父母和奶奶一口同声说道:“信得过,信得过。” 神仙阿婆站起了身,出了角门。 贺奶奶说:“在这儿吃了中饭,我让他们两口子把娃送上山去。” 神仙阿婆摆摆手说:“不用他们两口子,让小元和水兵扶着小雅上山就行了。” 贺奶奶着急地说:“那怎么可以,那娃发起兴来,两个大人都控制不住,他们两个娃怎么能行。” 神仙阿婆说:“不妨事,我刚刚给小雅号脉的时候,给她点了乖乖穴,两个小时内,她就都会乖乖听话,不会发兴。” 听到乖乖穴三个字,我强忍住了笑意。偷偷瞥了一眼贺玄雅,她的脸也憋成了紫红色。 贺奶奶将信将疑地说:“两个娃不用去上学了?” 我连忙说:“就让伟龙给我和水兵请个假吧。” 一句话提醒了贺伟龙,他说了声“糟了”,就往门外跑去了。 边跑边说:“你俩好好照顾我姐,我给你们请假。” 我们刚出了庄,贺玄雅看看周围没人,就笑得直不起腰了。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她边笑边说。 “笑一下得了,这条路上上山下地的人很多,不要露馅儿了。”神仙阿婆微笑着说。她很少笑,但今天笑起来显得那么慈祥,我有点羡慕水兵有这样一位太姥姥。 贺玄雅收起了笑容,走到我和水兵中间,将两只胳膊交到我和水兵手中,说:“扶好了,别让我再发疯。” 我和神仙阿婆都笑了,只有水兵一脸懵相。 “小雅姐,你是装疯的?”水兵疑惑地问。 我们三人都笑了。 一到西坡,贺玄雅又开始大笑起来,还在草地上打起了滚。 我感到不可思议,问道:“小雅姐,上次来西坡,我说让你以后跟我们来西坡玩,你说女孩子不能满山野,今天怎么又这样?” 贺玄雅坐在草地上说:“今天这么一闹,我才发现有时候无拘无束地放肆一下,是一件很美妙的事。” “有人看着你呢。”我看到对面山上有个人影。 贺玄雅一咕噜爬了起来,朝着我看的方向向对面的小西山望去。 “那不是智勇吗!”贺玄雅说。 我仔细看了看,智勇正站在山顶朝我们挥舞放羊鞭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惊恐的哑巴 贺玄雅举起手开心地向智勇挥了两下。 我知道她心里一直记着那天智勇为了救她不顾一切的表现。 突然,贺玄雅冷冷地说:“你们看,智勇怎么了。” 我们三人同时抬头向小西山方向望去。 我看见智勇直直地站在山头上,像被念了定身诀一样,一动也不动,脸朝着小西山那侧的山下,像在看着什么。 接着,他开始慢慢往后退,放羊鞭也掉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低身去捡。 退了四五步之后,智勇猛地转身要朝小西山这边一侧的山下跑。刚跑两步就摔倒在地,咕噜噜滚下了山坡。 羊群也像受了惊吓一样,四散逃窜。 我们三个小孩都被这突入其来的状态惊呆了,只有神仙阿婆口里说了声:“不好。”急匆匆朝西坡山下走去。 我们三个见状,也跟着她往下走。 快走到西坡底时,智勇惊慌失措地迎了上来,身上脸上全是泥土。 见到我们,智勇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贺玄雅,然后走到神仙阿婆面前,口里开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用手比划着什么。 神仙阿婆说:“智勇,别怕,慢慢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智勇指了一下小西山山顶,将右手举过头顶,比划了一个高度。又呲着牙,口里发出一声“嗬”的声音,同时把两手放在两边的嘴角,做了一个向前抓的动作。然后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形成两个圈,放在两只眼睛上,前后动了两下。最后两手半握着放在头顶,同时往上方划了个弧形。 智勇比划完,又不停地指山顶。 我们都看懵了。 神仙阿婆却开口说:“智勇,你是说山那边有长得高大的怪物,长着獠牙,两眼放光,头上还长着牛角?” 智勇激动地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头像捣蒜一样点个不停。 神仙阿婆又问道:“有几个?” 智勇抬起了发抖的右手,伸出了一个食指。 神仙阿婆一改严肃的表情,伸出大拇指,笑着对智勇说:“智勇啊,你好样的,不要怕了,这怪物伤害不了你们,今天我也不会让它有祸害乡亲们的机会。” 神仙阿婆说完又转过头对我说:“小元,你先带着水兵和智勇去背山等着。我和小雅去看看。” 我站着没动,也没作声。 神仙阿婆看我没动,说:“我知道你想跟我们去,可是水兵胆子小,我怕他被吓到。你就替我负责照顾照顾他。去吧。” 水兵听了,怯怯地说:“太姥姥,我不怕。” 神仙阿婆说:“我的娃,我知道你不怕,但是去的人多了反而可能会误事,你跟着小元先去背山吧。” 我拉着水兵上了西坡,智勇跟在我们身后。 到了神仙阿婆的小屋门口,刚要进门,水兵的妈妈急匆匆从里面出来了。 看见我们,她怔了一下,问我和水兵:“你俩不是去上学了吗,怎么在这儿?” 水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说:“早上我们本来去上学的,路上碰上贺伟龙,说小雅姐疯了,我们就去看了看。后来神仙阿婆来了,看了情况后说她能治,让我和水兵扶小雅姐上山。” 水兵妈自言自语道:“早上伟龙那娃来说小雅疯了,我还以为是和家里人吵架了,闹性子呢。唉——,这么好的娃咋接二连三出事。” 说着摇了摇头。 这时智勇在边上急得跳脚,口里咿咿呀呀的,两只手在胸前使劲地摆动。 我知道智勇是想告诉水兵妈贺玄雅没疯。 我回头看了一下智勇说:“智勇,好了。素珍婶上山来肯定有事,先听她说。” 智勇马上安静了。 经我一提醒,水兵妈猛地回了神,问道:“外婆她人呢?还有小雅呢?” 我撒谎道:“刚刚到西坡的时候,她说要带小雅姐先去溪边洗一下晦气,让我们先来,她随后就到。” 说完我看了一下智勇,他站着没动。 水兵妈听到这里,说:“我去找她。”说完急匆匆就要往山梁上去。 “婶儿,我带你去吧。”看她走出去几步后我喊到。 说完轻声对水兵说:“你和智勇到屋里去,别乱走啊。” 水兵点了点头,智勇也点了点头。 我跑着追上了水兵妈。 “婶儿,到底出什么事了?”边走我边问道。 “他们要带走你石娃叔。” “谁呀?” “就是早上来的调查团。” “不是同意让他们去挖白奶奶的坟了吗!怎么还难为石娃叔?” “他们中间有个人不见了,他们说是被你石娃叔藏起来了。” “是今天来的那些人里面的吗?” “嗯。”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呢?就算不见了,那也可能是自己有事不打招呼先走了,跟石娃叔有啥关系!” “我也是怎么说,可他们非要你石娃叔把人交出来,你说他拿什么交呢。” “那现在石娃叔呢?” “还在家里呢。” “那帮人也在家里?” “是呀,他们要带你石娃叔走,我拦住他们说:‘我家掌柜的最听他外婆的话,早上你们也看到。不管有没有事,我先去请她外婆来,让她老人家问问他。’他们答应了。” 说话间,过了西坡北面的山梁,到了西坡。 我说:“婶儿,要不你先回去,免得那些人为难石娃叔,我去溪边找神仙阿婆去。” 水兵妈想了想,说:“那也好,我现在心里像喝了滚油似的,就担心你石娃叔,他脾气大,万一跟人家起了冲突就更麻烦了。小元,婶儿打小就看你是个了不起的娃,婶儿先谢谢你了。那我先下去了。” 说完沿着去庄里的路径直走了。 我下了西坡,跨过溪水,爬上了小西山。 站在山顶,向西边山谷望去,我眼前除了对面山坡上一排排的窑洞外,空无一物。 我用眼仔细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整个山谷,既没发现智勇描述的怪物,也没看到神仙阿婆和贺玄雅。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我已经准备好了充足的勇气去面对庞大的怪物,也相信有勇气去面对任何有形的威胁。但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场景,我浑身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初试功法 我提心吊胆地慢慢往山下走去。 边走边四处张望,希望哪个土坡后或土埂下能突然冒出神仙阿婆或贺玄雅,甚至怪物。 到了谷底,我顺着山谷往谷口方向走。 走了几分钟,突然觉得头顶有响动,我抬头一看,顿时觉得全身血脉喷张。 在小西山对面山坡上第四层窑洞的平台上,有个两米多高,眼里放着红光,嘴里长着两排獠牙,头顶长着牛角的怪物正盯着我看。 在我抬头看到它的瞬间,它嘴里发出了“嚯嚯”的声音,朝着我扑了下来。 我攥紧了拳头,往后退了两步,准备和它决斗。 这时,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头脑里一遍遍回想着六爷教我的招式。 自从跟着六爷习武以来,我从没像这一刻一样,这么强烈地感受到对六爷的感激之情。 当那个怪物冲到山腰上最低一层窑洞的平台时,我听到“啾”的一声,怪物应声摔在了我头顶上方离我几米远的山坡上。 与此同时,最底层的一个窑洞里伸出了凤首拐杖的头,随即神仙阿婆出了窑洞。 “小雅,去试试你的除魔印。”神仙阿婆高喊着。 神仙阿婆身后闪出了贺玄雅。 贺玄雅箭步往前,跳到了怪物身边,举起右手,向怪物的脑门上打了一掌。 转瞬间,那个怪物噗啦一下化成了一堆粉末。 “小元,你到底还是跟来了。”神仙阿婆边从山坡上下来,边说。 “多亏了他这个诱饵,不然我们不知道要在这儿守多久。”贺玄雅跟在神仙阿婆身后,笑着说。 我感觉自尊心受到了挑战,愤愤地说:“我正准备要跟它决斗呢,你们应该晚点出来。” 神仙阿婆笑了起来:“以你的武功,还得再跟着存礼学好几年才能参加真正的战斗。不过,从今天起,我相信存礼会多个好徒弟。” 想起平时不好好练功的自己,我惭愧地低下了头。 贺玄雅看看我说:“看你今天还挺勇敢的,看着怪物眼都不眨。” 听了这话,我心中充满了暖意。 神仙阿婆说:“我们回去了。——对了,小雅,你的事还没说呢。” 神仙阿婆边说边朝小西山顶上走去。 “说什么?”贺玄雅一时没反应过来。 “今天为什么要装疯?”神仙阿婆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想上学了。”贺玄雅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神仙阿婆提高了声调,回头看着贺玄雅。 “我要一心跟随您学法力。”贺玄雅补充道。 “胡闹!”神仙阿婆索性停下不走了。 “我想对我来说,从您这儿学的东西远远比在学校学到的重要。人生有时就是要有抉择。”贺玄雅看起来有点理直气壮。 “人生?抉择?小雅啊,对你来说,提这两个词还太早太早。什么是人生,什么是抉择,完全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听我的话,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乖乖去上学。”神仙阿婆语重心长地说。 贺玄雅没有作声。 神仙阿婆继续说:“希母是服务人间的使者,在修炼我们自身的同时,也要多多掌握人间的知识和智慧,只有那样,才能更好地为大众服务,做一个称职的希母。 “当年在那种艰苦的条件下,我都坚持让玉华上了高中。她是庄里第一个高中生,也是之后十几年,庄里唯一的高中生。本来打算让她上大学的,可是,算了不提了。 “现在的条件这么好,我希望你在人间的学业上能持续努力,能够读书就一定要读下去。 “至于修炼嘛,这次趁着这个机会,我去跟你奶奶谈,就说你的病要持续治疗,让你每天放学后都去我那里,这样,晚上我也就可以指导你了。” 贺玄雅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上前拉着神仙阿婆的手说:“还是师父有办法。” 神仙阿婆用手指敲了一下贺玄雅的额头,说:“你呀,真是煞费苦心。” 说完继续朝小西山顶上走去。 “师父,早上我看您进门的时候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是不是您在屋外就知道我是装的?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贺玄雅扶着神仙阿婆,漫不经心地问。 神仙阿婆开心地大笑着说:“哈哈哈,就你那点雕虫小技,骗得了你奶奶,骗得了你爸妈,可骗不了我。 “我看了菜园,你坐着拔蒜的地方,是刚刚铲了菠菜的空地,那是菜园子里唯一一块没菜的地,难道不是你有意选的?你起身后,两边的菜都是好好的,一颗都没被糟蹋。 “还有,你拔出来的蒜,都是起了薹,已经长好了的,一排蒜里,还没长好的蒜苗全都留着,一棵都没动。 “后来在地上打滚,按照常理,应该就地躺下最方便,你却站起来到院子中间打滚,这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我判断你没疯,疯子怎么会时时刻刻关心着菜呢! “另外,你在地上打滚,为什么又坐起来咬自己手?那是因为觉得没人理。疯子才不会关心有没有人关注自己呢。” 贺玄雅听了,吐了一下舌头说:“全被您看穿了。” “阿婆,您真是大侦探。”我赞叹道。 “对希母来讲,推理是最基本的功课。”神仙阿婆说。 说话间到了西坡顶上,我突然想起了水兵妈妈的事。 “阿婆,刚刚素珍婶儿来找您,在石房子没找到,我说您在溪边给小雅姐洗晦气呢。她要来溪边找您,我劝她先下山去了,答应找到您一起去山下。”我说了前因后果。 “洗晦气?”贺玄雅纳闷道。 “那是小元撒的谎。”神仙阿婆说,“——素珍不怎么来我这儿的,她来一定要什么重要的事。” 我说:“哦,素珍婶儿说今天挖坟的考察团里,有一个人不见了,考察团找石娃叔要人,说人被石娃叔藏起来了,如果不交出来,还要带走石娃叔呢。” 神仙阿婆听完脸色都变了,喃喃地说:“怪不得呢。” 她转头跟贺玄雅说:“你先去背山屋里,我跟小元下山去看看。” 说完就朝西坡南面走去,我紧跟着她。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说:“偏房柜子里有你威辛师伯上次带来的点心,你们三个中午拿出来吃,别饿着肚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嫌疑 水兵家院子里那群穿着中山装和劳保服的陌生人在喋喋不休地议论。 石娃叔和水兵妈站在北房的檐前,都沉着脸。 见我们进去,穿中山装的瘦高个男人马上迎了上来,对神仙阿婆说:“老人家,你快劝劝你外孙,让他把人放了吧。” 神仙阿婆说:“到底怎么回事?” 瘦高个男人说:“早上我们考察完坟地,有个队员到一个土岗后面去解手,等了很久都不见出来。 “我们等得着急,就派人去土岗后面找,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人。 “我们又沿着土岗后面唯一的小路一路找去,走了半个小时左右,还是没找到。 “我们刚要转身往回走,就看见他在山坡下鬼鬼祟祟的。” 瘦高个男人说着,指了指石娃叔。 石娃叔气愤地说:“什么叫鬼鬼祟祟的,我只不过在麦田里拔草,蹲着拔了一阵,我觉得累了,站起来直直腰,他们就冲下山坡恶狠狠地问我把人藏哪儿去了。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人。” 神仙阿婆听完对瘦高个男人说:“早上石娃的确说要去麦地拔草的,而且你们说的那个山坡下也确实是我们家的地。你们人不见了,应该再找找,怎么能随便怀疑人呢?” 瘦高个男人一听,提高了嗓门说:“早上就是他再三阻挠我们的工作。我们对坟进行考察,他一定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们的。” 神仙阿婆没有继续听瘦高个男人说,走到石娃叔跟前说:“石娃,外婆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做过个那事没有?有的话,赶紧把人放了,这可是犯法的事。如果为了一时的情绪,铸成大错,你自己怎么样倒也罢了,你让素珍和水兵以后怎么过。” 石娃叔听了,急得跺着脚说:“外婆,自从您去贺家后,我就上山到麦地拔草了,一到地里,我就蹲在麦苗间干活,中间一个瞎鬼都没见过,怎么会把他们的人藏起来呢? 再说了,就算我要报复他们,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轻易说藏就藏起来呢?那附近各处,他们也都找遍了,哪有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嘛?” 瘦高个男人突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石娃叔,并向他走来。 走到石娃叔跟前,他上下打量了石娃叔一通,蹙着眉说:“难道说,难道说人被你杀了?” 石娃叔吓得后退两步。 神仙阿婆这时厉声说道:“你们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杀人这么大的事,怎么能随便说呢?” 瘦高个男人说:“从当时的情况来判断,除了他把人藏起来或者杀了,我们找不到第二种可能的解释。” 神仙阿婆说:“失踪的那人,或许自己先进城回家了呢。你们没有先去他家看看吗?” 瘦高个男人说:“那不可能,我们顺着他去解手的土岗后面那条唯一的小道,一路追到西边山底的小溪旁,又有专人顺着小溪一路跑到村西头,再跑到东边的村口,都没看见人。他根本没自己跑进城去的可能。就算他要先回家,那时候工作已经完成,大家马上也是要回去的,他何苦绕一大圈跑回城里呢?” 神仙阿婆说:“那他也有可能翻过西边的那座小山,到山后的峡谷去啊。” 瘦高个男人说:“那就更不可能了,山那边我知道,是当年炼钢时留下的废墟,据说经常闹鬼,没人会往那边跑的。” 神仙阿婆这时好像轻轻舒了口气,低着头缓缓地说道:“既然这样,那石娃身上的嫌疑怕是推不掉了。” 她又抬头看着石娃说:“你就跟他们去一趟吧,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去跟他们说清楚,不要怕,任何事情都是讲证据的,光有怀疑,他们还不能给你定罪。” 这时水兵妈上前拉着神仙阿婆的手臂,哭着说:“外婆,石娃不能跟他们去啊,他去了还回得来吗,要是回不来,我和水兵可咋办啊。” 神仙阿婆拿出手帕给士兵妈擦去眼泪,拉着她的手说:“放心吧,石娃去一两天就能回来的,现在不是以前人吃人的社会了,他们会给石娃一个公道的。” 石娃叔咬了咬牙说:“素珍,别让外婆伤心了,我跟他们去。外婆说得对,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就不信他们会真的冤枉我。” 在调查团的簇拥下,石娃叔上了车。 车子刚刚发动,水兵妈急匆匆从门里跑了出来,将一个包裹交给了石娃叔,说:“里面给你装了点干粮,还有两件换的衣服。你可要早点回来。” 还没等水兵妈说完,车子就开动。 神仙阿婆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大声喊着:“石娃,把你一早上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出来,越详细越好,越详细越好。” 一阵尘烟越来越远,尘烟里飘出来三个字:“知一道一了!” 尘烟过后,前面的巷子口,老爹爹正偷偷地抹着眼泪。 回背山的路上,我问神仙阿婆:“您就那样让人把石娃叔带走,难道就不担心吗?” 神仙阿婆说:“我原来有一点担心的就是,石娃真做出傻事。如果是那样,谁都救不了他。 “如果他没做过,我就一点都不担心了。因为现在的法律,证据是第一位的,没有证据,石娃不会被定罪的,最多五六天,他就能回来。” 我说:“单凭石娃叔的话,您就相信他没做过?看来您对石娃叔是绝对信任的。我也不相信石娃叔会做那样的事。” “我不是单单凭他的话就相信他。”神仙阿婆说,“虽然我也十分了解石娃,知道他在我面前是不会说假话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凭他说的就下结论,因为这事关乎他的前途。” 我好奇地问:“难道您知道那人的下落?” “可以这么说。”神仙阿婆若无其事地说。 “啊?!”我惊得目瞪口呆。 神仙阿婆看了我一眼,半开玩笑地说:“不光我知道那人的下落,你要是动动脑子,一样也知道。” 我更加觉得糊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大会 看我半天不说话,神仙阿婆说:“你刚刚没听那瘦高个说吗?他们沿着坟边上的土岗后唯一一条路追到小溪边,又沿着小溪追到了庄西头,都没有找到人。难道人就真的凭空消失了吗?” 我说:“怎么会呢?” 神仙阿婆说:“你还是怀疑石娃?” 我说:“我真的想不到其他解释。” 神仙阿婆说:“想想我刚才还提到过一种可能性,但他们想都没想就排除了。” 我这才惊讶地感叹道:“难道那个人真到小西山背后去了?” 说完我又觉得那里不对劲,想了一下又说道:“不对呀,您和小雅姐一直在那里的,后来我也去了,根本就没看见过有人啊。” “没看见人,难道还没看见其他东西吗?”神仙阿婆慢悠悠地说。 “您是说那个怪物?怎么可能!”我大呼道。 “不但可能,那就是事实,是事情真相的关键。” “难道那人本来就是个妖怪?是牛精变成的人?”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牛精。” “那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魔斗士。” 我猛然间想起老爹爹故事里似乎讲到过的魔斗士。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说道:“老爹爹的故事里提到过魔斗士,就是亡尸在神秘力量的感召下复活后抢占活人身体,然后将人体内的魂魄杀死,亡尸的魔性利用人的肉身滋长成为强大凶悍的魔斗士。” 神仙阿婆略略点了点头。 这是我幡然觉悟道:“那个失踪的人被亡尸入侵了?后来变成了魔斗士?” 神仙阿婆又点点头。 这是我心里又生出了新的疑问:“这么说假坟中的那个尸体也被召唤复活了?可能那么多人在现场,如果尸体复活,还袭击了活人,其他人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啊。” “也有可能在某个关键时刻,亡尸的某一部分袭击了他,比如说抓了他一把。其他人可能根本就没有在意。”神仙阿婆边思索边说。 讲到这里,我才真正清楚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的缘由。 之后,我心里一直想着小西山后面的那个山谷,因为我所经历的两件离奇的事情,都是发生在那里的,一件是贺玄雅走失的事件,一件就是今天遇到怪物的事。这两件事中间是有着某种不为人所知的联系,还是仅仅就是个巧合,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答案。 从那天开始,贺玄雅白天依旧每天去上学,依旧是学校里各方面的佼佼者。晚上吃过晚上就上山和神仙阿婆一起修炼功法。 智勇依旧去小西山一带放羊,那件事似乎并没有吓到他。 那天晚上,老爹爹没有来窝棚。听人说他跟着调查队的车进城了。 第二天是星期五,放学路上,悄悄走到我身边,把我拉到一旁说:“今天晚上你跟我一起去背山吧。” 我说:“晚上我还要听老爹爹讲故事呢,昨晚他不在,已经漏了一晚上了。” 贺玄雅说:“今天晚上有大事发生,我希望你能亲眼见证。” “大事?什么大事?” “昨天师父收到了分布于各处的十八位希母的蜚声传话,说他们今晚要来见首座谋划重要事情。” “天下的希母不是有一千零八十位吗?怎么只有十八位?” “一千零八十位希母其实分别统辖于十八位尊者希母,每位尊者希母管辖六十位普通希母,十八位尊者希母又受师父——也就是首座希母——的节制。希母团队也同人世的省府州县一样,是一个分层管理的组织。” “十八位尊者希母找阿婆到底为了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事。因为十八位尊者希母聚在一起,绝对不会是为了小事。” 我想,这么重要的集会,我一定要去弄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也就只能暂时放弃一晚上听故事的机会了。 “那好,晚上七点我在庄外上山的路口等你。”我说完三步两步赶上了时不时回头喊我的水兵和贺伟龙。 吃完晚饭,我偷偷跟我爷说我要去同学一波家窝棚里陪一波去做作业,他有不会的题目要问我,睡觉的时候再回窝棚去,并让他带话给来爹爹今天不去听故事了。 我爷知道一波是我们班里学习最差的,也就信以为真了。 我和贺玄雅来到神仙阿婆的房子外面,听了听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来了客人的样子。 “怎么没有声音,是不是十八位希母都还没来啊?”我悄悄问贺玄雅。 “不知道,我们先进去看看。”贺玄雅说着,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房子里空空荡荡,灯光昏暗。 贺玄雅左右看了看,说道:“师父肯定在炼药房呢。——可是暗门的秘诀我给忘记了,师父刚刚教过我的。自从上次生病后,我脑子就越来越不好使了。” “小雅啊,你这样的人,要是说脑子不好使,那全世界的人就都是傻瓜。一种秘诀哪能教一遍就会的。”从大门后偏室的角门里走出了无根真人,她笑嘻嘻地说。 我和贺玄雅都朝她行了礼。 无根真人看着贺玄雅说:“今晚你师父要少烤架了。” “上烤架?”贺玄雅不解地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首座让我在这里等你们俩呢。”无根真人说。 说完她口里念叨了两下,供桌边的暗门轰的一声裂开了缝。 在进入地下的石阶上,我问无根真人:“无根阿婆,您怎么知道晚上来的是我们两个人?” 无根真人看了看我,笑着说:“首座很了解小雅,她说啊,今晚的大会,就她一个孩子,她肯定会叫上你的,不叫上你,她会坐立不安的。” 贺玄雅说:“师伯,我其实是想让小元这个好奇心泛滥的人有机会听一些在其他地方听不到的事情。” 无根真人笑了。 当我们走到地下平台,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有坐着的,有站着的,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 见我们下来,神仙阿婆从打坐席上站了起来,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过去。 我和贺玄雅来到打坐席边上。 神仙阿婆指着贺玄雅说:“这是我刚刚收的徒弟,叫小雅,她是一个天资超群的孩子,我相信以后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希母。我死之后,希望大家一定要像拥护我一样拥护她,——不,应该要比拥护我还要更甚地拥护她。” 大家一听,都纷纷发言。 “恭喜首座收得如此高徒,这是我希母团队的幸事。” “首座干嘛要说这么晦气的话,您身体这么健壮,不要老说什么死呀死的。” “我们一定会拥护小首座的。” 神仙阿婆两手向下按了按,大家回复了安静。 “这位少年更不简单,他是首阳山玄门选中的人,将来力挽显世的危澜,可能很大程度要赖他之力。”神仙阿婆指着我说。 神仙阿婆的一番话,听得我云里雾里,什么玄门,什么危澜,什么赖我之力,对我来说都像是听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一般。 众人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 偌大的地下岩洞,人声一遍一遍地在岩壁间回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人主大会 “大家坐下说吧。”无根真人说道。 十八位希母陆陆续续在神仙阿婆打坐席前方的两排椅子上入了座。 神仙阿婆坐在了打坐席中央,并让我和贺玄雅在打坐席矮桌的左右两边坐了。 这时,炼药台上安静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前面的十八位希母,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有中年妇女,还有青年女子,个个都穿着古装,头发盘在顶上。 坐在无根真人对面左边一排椅子最前头的一位穿红色衣服的老希母首先说话了。 “首座,现在秘世各族都在蠢蠢欲动,您所掌管的这片区域应该也不太平吧。” 神仙阿婆说:“确实是不太平,就在五天前,我刚刚击退了一支试图偷渡到旱魃境的高裔人队伍,这两天才刚刚恢复了元气。” 红衣老希母说:“近几月以来,四境之内,很多希母的辖区都发生过秘世之人越境的事。这种情况,亘古以来,都从没有发生过。” 坐在右边一排椅子中间位置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希母补充道:“希母罡壬说得没错。之前也偶有秘世人越境的情况发生,但那时只是零星一两个人,而且大多都是懵懂平民误入禁地。 “最近越境的秘世之人都是成群结队,少则人,多则几十人,而且看样子都是战士模样。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 接着,希母们都依次发言。 “如今各处希母每天都枕戈待旦,时时提防越境者。” “现在越境人数还不算多,希母们已经疲于奔命。不知道以后越境人数会不会越来越多。” “如果人数渐渐多起来,可能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至少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越境者只是各族的少数人,还没遇到过哪个族全族出洞的情况,一旦真到了那种境地,这个世界就要发生大事情了。” “对呀,一旦我们希母稍有不慎,秘世之人显身于世人之前,这个世界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显世人族,已与数千年来冷兵器时代不可同日而语,以显世的力量,足可以将秘世各族彻底摧毁很多遍。一旦显世之人知道秘世的存在,一定会爆发不可避免的战争,那个时候,局面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就算是秘世之人那时幡然悔悟,也避免不了灭顶之灾啊。” “所以现在我们担心的倒不是我娲皇族的安危,而是替秘世担忧,也为诸神所划分的二元世界的秩序感到忧心。” “首座大人,如今这种形势,我们希母将如何面对,您要替大家拿个主意啊。” 神仙阿婆慢慢从打坐席上起来,穿上鞋子,踱步到两排希母的中间。 “为今之计,只有在诸神庙召集各族首领召开人主大会了。”神仙阿婆边走边说。 希母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了。 “静一静,让首座说完。”无根真人站起身来说道。 希母们又安静了。 神仙阿婆继续说:“刚刚大家也都讲了,如今频频发生的越境事件,只是各族部分人的行为,似乎没有哪个族阖族跟我娲皇族作对的。这说明这些事件都不是各族之主所指使的,很可能每个族的统治者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些事发生。我们召集各族首领,通报此事,让各族内部对越境之事进行自我管控,事态可能会有所缓解。” 胖胖的中年希母说道:“首座的想法我很赞同。这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办法。” 红衣老希母说:“我记得最近一次召开人主大会是在乾隆朝戊午年,那次大会是为了商讨各族应对雍州大地震而召开的。到如今已有两百多年。两百多年来,除了旱魃族,我族与其他各族都无往来,且万年以来的显秘二世的恩怨,使我娲皇族成为诸族怨恨的对象,我们希母想要入各族之境,肯定会到重重阻拦,以身犯险先不说,弄不好要引起族间的冲突。入不了各族之境,也就没有办法将召集书送到各主之手。” 这时,无根真人站起身来说:“两百多年前的人主大会,并不是我娲皇族所召集的,而是旱魃族召集的。我族与旱魃,历来亲如一家,近来虽有嫌隙,也还没到分崩离析的程度。以我之见,不如请旱魃族召集大会。旱魃人与其他诸族共居秘世,往来不绝,她们召集起来会更有利一些。” 希母们又纷纷发言了。 “威辛老姐姐说的没错,乾隆年间的大会,确实是旱魃人所召集。” “是应该请旱魃人召集大会。” “旱魃老君母和各族首领都关系密切,她们出马,诸族定然不会拒绝。” “可老君主已经故去,” “哎呀,差点忘了!首座大人,如今的旱魃之主不正是您的养女吗?召集大会之事,她一定会尽力周全的。” 听到这里,神仙阿婆脸色沉了一下,转身走到打坐席前,脱了鞋归了原座。 众希母见首座突然不悦,都不说话了。 炼药台沉寂了几十秒之后,神仙阿婆慢悠悠地说:“召集大会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但大家还要再做好另一方面的准备,如果人主大会上,各族不按我们的建议执行,那接下来我们将怎么办。” 希母们各个面面相觑。 无根真人突然说道:“首座,您还要固执到什么时候?现在我们面临的是几千年来少有的局面,世间的安危,各族的存亡,都悬于一线,您要为万民着想,为世间的统序着想。女娲娘娘与诸神都看着我们呢,历代希母从来都没辱没过自身的神圣职责,我想我们这一代也一定不会。” 神仙阿婆说:“威辛姐姐,你先不要激动。容我好好思量思量。” 无根真人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神仙阿婆继续讲:“我娲皇族,乃是上天独嬖,万世以来从未乞援于他人。此次遇事,也一样可以自行处置。” “我觉得,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必定有人暗中挑唆。与其劳师动众召开人主大会,还不如调查清楚躲在暗处的黑手,想办法除掉。黑手一除,世间自然就会复归于平静。” 一句话出来,如同平静水面上丢了颗石子,顿时涟漪四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平衡 说话的是贺玄雅。 无根真人首先响应:“小雅姑娘说得在理,我们应该追根溯源,探寻这场越境风潮背后的根源。究竟是不是有人暗中挑动,还不好说,但秘世种族这接连不断的挑战,必然事出有因。只有找到真正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希母们又开始议论了。 “看来我没有选错人啊!”神仙阿婆满脸得意地说道,“小雅这姑娘果然肯动脑筋。她的想法我也觉得切中要害了。各位可即刻通知各处希母,再遇有越境者,可想办法捉一些活口,进行审讯,弄清楚他们越境的目的。半个月后,将各处审讯的结果收集上来,我们再开会分析其中的根源。各位看怎么样。” 希母们纷纷赞同。 最后,神仙阿婆站起身来宣布:“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各位就请速速回辖地吧。” 这时炼药台边的岩壁上靠近通向地面石阶的地方突然闪现出一个一米宽人多高的拱形光门。光门周围布满了五彩缤纷的彩晕,门的另一边,像有盏巨大的明灯,无数道金光从中射出,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十八位希母陆陆续续向光门走去。每个人跨过光门后,身体都瞬间消融在亮光中,消失不见了。 当十七位希母穿过光门后,无根真人对神仙阿婆说:“我留下来再陪你两天,回去的这两天,该处理的事也都处理完了。现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的身体。” 话音刚落,光门开始渐渐变暗,最终完全消失,岩壁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神仙阿婆走下了打坐席,坐在了无根真人对面的椅子上。 “威辛姐姐,今天的会貌似有了解决问题的方向,但我总觉得,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未知的大挑战,没那么容易平息。”神仙阿婆语重心长地说。 “首座,你能听我说两句吗?”无根真人恳切地说。 神仙阿婆略略点了点头。 无根真人说:“尘世万物,都有一个规律,那就是此消则彼长,此长则彼消。也就是说,事物都是联动的,联动的结果,就是达到某种平衡。一旦形成平衡之势,一物动则诸物皆动,以形成新的平衡。 “万年以来,世间态势总体来说都是平和稳固的。显秘二世c四海诸族,都各安其份c各守其柄。中间或偶有龃龉,也对大局没多少影响。这就是人间的平衡。 “如今纷乱四起,且有大变之兆,正说明这种平衡出了问题。 “首座你想想,从古到今,世间出现的变局,有那一次是我娲皇族独自应对的c独自解决的? “毫无例外,每一次都是与旱魃族携手应对并解决的。 “几十年来,我们两族之间嫌隙渐深,几千年来建立的盟约关系也危在旦夕。 “这正是世间平衡出现松动的原因。 “一旦两族情谊断绝,或者相互敌对,平衡关系将彻底被打破。 “到那时,此消必然会引发彼长,和平的力量减弱了,非和平的力量就会增强,在形成新的平衡之前,世间力量将会剧烈碰撞,人间将会经历旷世劫难。 “我们希母,作为维系世间秩序的重要力量,不可不深思而慎行啊。” 神仙阿婆认真听完无根真人所说,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懂你的意思!——唉,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旱魃’二字。”神仙阿婆说。 “玉华如今是旱魃之主,她虽几十年与你关系紧张,但最近也有和解之意。这对我们来讲,是恢复两族关系的绝好时机。”无根真人趁热打铁。 “我活了这么一把年龄,从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让我向自己的女儿乞和,那我做不到。”神仙阿婆起身离开座椅,向炼药台走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以下为凑字数,赶在12点前提交,还在继续码字中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娲皇族居住显世,其他人族被放逐于秘世。 从那之后显世中的人,便不知道有秘世的存在,只有娲皇族中一个特殊的群体一希母。希母是女娲当年亲选的保护显世人族的护族神巫,总共有一千零八十位。 这些希母是娲皇族和其他秘世人族交流的渠道。平时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一般都有两个身份,在世人面前不显世希母的身份。 秘世的人族中有一支,叫旱魃族,是当年协助黄帝打败蚩尤的天帝之女‘女魃’的后裔。女魃本来助黄帝打完仗后会回天上去的,但被他的哥哥‘应龙’(在女魃之前被天帝派去协助黄帝,打了败仗)在天帝面前进了谗言,天帝把她弃在了人间。 旱魃族和娲皇族从古到今,从来都是和睦相处,两族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当然这种深厚的友情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只有希母们和旱魃族来往。),也共同面对过很多艰难险阻。 娲皇族和旱魃族的这种关系,保证了整个世间的和平,其他秘世人族,摄于两个族的强大联盟,都不敢挑起事端。 故事实线时间之前的五十年,虚线时间的十年前。居住在故事发生的小山村里的希母(人间的身份是村里的神婆)由于感情原因(其中涉及到娲皇族与旱魃族之间的万年联姻。)将旱魃族首领的六岁的女儿占为己有,那个女儿就是水兵的奶奶。 从那以后,旱魃族与娲皇族之间就产生了矛盾。 这个时候,不管是旱魃族生活的密林中,还是娲皇族生活的显世,都发生了许许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一股神秘的邪恶力量在旱魃族生活的那边土地上产生并壮大。 这股神秘的力量,能够唤醒死人的尸体,唤醒的尸体见到活人就侵入人体,杀死人的灵魂,抢占人的身体,形成魔斗士。 但开始的是偶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危害有限。 四十几年前十六岁的佛爷代跟这同村人进山采木头,遇到了这种亡尸被唤醒的事。 他的七个同伴,因此死了六个,只剩下一个活了下来(活下来的这个人四十年后因为另一家奇怪的事突然疯了,不久就死了。)。 佛爷代因为在村里无法面对死了的同伴的家人(他撒谎说他们被狼叼走了。),正好遇到好朋友(主人公小元的六爷)打了守城的官兵,两个人逃出了家门,经过一系列经历,跑到了首阳山,首阳山上他们遇到了玄教的传人孤竹公,孤竹公收了他们为徒。有一次意外,他们发现首阳山上藏着一件上古神器。这件神器在后面的故事中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在逃亡的路上,佛爷代遇到了另外一个希母,告诉他,他将是那个修复娲皇族和旱魃族之间关系的人。让他承担起责任。 在首阳山上学艺两年后,佛爷代由于母亲过世,回到了家乡。 从那以后,他开始正式跟着村里人进山讨生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自首 自从经历与魔斗士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后,我开始深刻认识到了练武的重要性。 从那之后,我天天盼着星期天的到来。 已经两天没听老爹爹讲故事了,我的作息稍稍有了变化。 星期六的晚上,老爹爹的窝棚还是没有一点亮光。一上山,我就钻进窝棚睡觉了,根本不理会我哥在一边嚷嚷着让我起来陪他玩儿。 人每天睡觉的时间长度大概都是固定的,睡得早,自然醒得就早。 第二天天还没亮,在我爷起床的同时,我也醒了。 “哥,起来了。”我推了推还在呼呼大睡的我哥。 “你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啊?”我爷好奇地问。 “早上不是要跟六爷练功吗,我想早点去。”我说。 “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爷乐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开始喜欢练武了。”我说。 我说的虽然是真心话,但我隐去了真正的原因,没提魔斗士的事。 “你这么早去,估计你六爷还没起来呢。”我爷边整理被褥边说。 “六爷每天起得可早呢,每次我去的时候,他都已经练完两个小时的晨功了。”我哥睡在窝棚最边上,背对着我们说。 “那赶紧起来我们下山去吧。”我催促道。 我哥在枕头上仰起头看了看外面,说:“这也太早了吧,我说我怎么还这么困呢,让我再睡会儿。”说完将头蒙进了被子。 我刚要去扯他被子,我爷一把拉住了我,轻声说道:“让你哥再睡会儿。你也不用这早起来,练功不在这一会儿,重要的是持之以恒。你自己也再睡会儿。” 我爷说完,出了窝棚,踩着田埂走了。 我躺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就穿好衣服自己一个人下山了。 这时天刚蒙蒙亮,到我家门口,大门还紧闭着,说明爸妈还没起来。 我没有敲门,沿着空荡荡的庄里巷道,径直往六爷家走去。 刚走到六爷家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我缩回了刚要推门的手,站在门外静静听里面的动静。 “素珍啊,你先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六奶奶的声音。 接着听六爷说:“你这哭得我心里发慌,快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他要认罪。”水兵妈边哭边说。 “啊?石娃真的做了那事?”六爷提高了嗓门。 “你小点声,别让街坊听见。”六奶奶轻声说,“素珍啊,你慢慢说,石娃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他是不是被逼认罪的?” “不是石娃。”水兵妈还在哭。 “不是石娃?这么说石娃没罪,我也在想,石娃不会做那样的事。只要石娃没事就好,那你还哭啥。”六爷的语气变得轻松了。 “是仇叔,仇叔他要认罪。” “佛爷代?他认的什么罪啊。”六爷的语气又急促起来。 “昨天我去看石娃,所里的人不让我见。他们说石娃没事了,这一两天就会放出来。 “我就问是不是事情查清楚了。 “他们说已经有人投案了,既然有人投案,那石娃就没嫌疑了。 “我又问投案的人是哪里的。他们说也是我们庄的。 “我觉得好奇,就问叫什么名字。他们说叫仇佛爷代。 “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仇叔他怎么可能杀人,肯定是他们搞错了。 “我就跟他们说,是不是他们弄错了,这个人不可能犯事的。 “他们说千真万确就叫仇佛爷代。 “我就问他们能不能让我见见投案的人。他们说不行。 “我跟他们好说歹说,说了一两个小时,他们就是不让我见仇叔。 “后来我就问,如果判定投案的人真有罪,会判多少年,他们说这他们不好说,但像杀人这种罪,可能会判无期,也可能会是死刑。 “我一听就瘫软在了椅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我突然想起高二叔您和仇叔关系最好,也只能找您商量看怎么办。 “我从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都黑了。回到庄里后,我就直接到你家里来了,在家门口敲了很久的门,也没开。我就只能先回家了。” “这个还要说你二审儿,她小时候遭遇过可怕的事情,一到晚上就心神不宁,怕得不得了。所以每天一吃过晚饭她就把里里外外的门都死死地栓起来。晚上就是外面着火,她也不会出门去。你敲门她应该是听到了的,但她肯定不敢出去给你们开门,只好屏在那里。而我这个人呢,瞌睡重,一倒下睡着,天塌下来也惊扰不到我。所以晚上我们家的门是不可能敲开的。”六爷的声音。 水兵妈接着说话了:“晚上我一夜没合眼,就等着天亮。刚一东方发白,我就来了。二叔你看看到底怎么办?” “这可就难办了,主要没法见到佛爷代,也不知道事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以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虽然胆子大,但是绝对不会做杀人的事情。他这么做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六爷说。 “要我说呀,佛爷代可能是想着要替石娃受过。”六奶奶插话道。 “哎呀,对啊,只要他一自首,石娃自然就没事了,等于拿自己把石娃换出来了。”六爷说。 水兵妈听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素珍,要么这样,我今天进一趟城,去看看情况。你也不要太担心。”六爷说。 “你在这儿干嘛呢?”突然,我身后有人说话。 我回头一看,是我哥。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 他看了看半掩的大门,又听里面有说话声,皱着眉嫌弃地看着我说:“原来你那么早跑下山来就是为了听墙根儿啊?” “不是,我刚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有人说话,就在外面听了听。”我辩解道。 “这还不是听墙根儿啊。”我哥摇了摇头。 这时,听到里面有人说:“谁在外面呢?” 随即大门哐嘡一声开了,六爷看着我俩说:“你们站在门外干啥?进来呀。” 我和我哥一前一后跨进了大门。 六奶奶和水兵妈正坐在檐下矮方桌边的放凳上发愁呢,见我们进去,水兵妈擦了擦眼泪说:“大元小元来啦!” 说完出门走了。 “今天我要进城,没法教你们了,你们自己练练基本功吧。”六爷说着从放柴草的棚子里退出了自行车。 这天上午,虽然六爷不在,但我第一次没有偷懒,苦苦练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远来的师伯 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六爷回来了。 “怎么样,见到老仇了吗?”六爷还没放好自行车,六奶奶就迫不及待地问。 “没判之前人家不让见。”六爷垂头丧气地说。 “这可怎么办啊,见不到人,也没法问清楚缘由啊。”六奶奶说。 “不用问了,肯定是想替石娃背罪。”六爷边说边立好自行车,到檐下矮桌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放下水杯,六爷又接着说:“现在已经没办法了。老仇已经全都供认了。” “啊?你咋知道的?”六奶奶说着,在茶壶里加上了水,又端起茶壶添满了六爷喝过的杯子。 “所里人亲口说的,可能这一两天就要判了。”六爷在矮桌旁坐了下来。 一直在心里为老爹爹担忧的我,听到六爷说老爹爹已经供认,马上还要判刑,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阵阵地难过。 “那老爹爹就没救了吗?”我问。 “我正在想办法。”六爷情绪有点低落。 “就你的脑子,能想出啥好办法。”六奶奶说。 “不行我去趟首阳山,找师祖,求他老人家想办法救救老仇。”六爷突然说。 “我说老头子啊,你是不是急糊涂了,你的师祖是出家人,出家人怎么能管得了世俗的事。就算是能管,你一去一回不得三四天时间,等你回来,可能老仇早就判了。”六奶奶又说。 正说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勇师弟在家吗?” 随即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头来。 六爷站起身来,向大门口走去。同时,门外进来一个人。 “大师兄?是你吗?”六爷惊讶地大叫道。 “哎呀,勇师弟,你家可真难找啊,我打听了一路,才找到这儿。这巷子,七拐八歪的,就像个迷魂阵。”那人一看见六爷就喋喋不休地说着。 “刚刚我还说要上山去的,不想师兄你马上就来了。快进屋,快进屋!”老爹爹拉着那人的手,就往屋里扯。 “屋里怪闷,我们就坐这檐下吧,又凉爽又亮堂。”那人说道。 六爷接过那人肩上的包袱和手中的剑,放在檐下的窗台上。两人在矮桌两侧坐了。 我这才意识到那人的外貌装束有点怪异,他身穿一件长长的青色道袍,脚上穿着高帮道靴,胡子有半尺多长,飘在胸前,长头发盘在顶上,用长簪簪了,须发乌黑中透出些许银丝。年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 看到我盯着他看,又看见院子边上摆着兵器,那人指了指我和我哥问道:“这是你收的徒弟?” 六爷看了看还在院中扎马步的我们哥俩,说:“你俩也歇息一下,喝口水,今天小元第一次这么用功,值得表扬,过来坐吧。” 我和我哥收起马步,坐在檐台底下的长凳上。 “这是我两个侄孙,最近在跟着我练些拳脚。也算是徒弟吧。”六爷对那人说道。 说完又对我和我哥说:“这位是我首阳山的大师兄,名叫夷齐冲。你们要叫——,叫什么呢?” 六爷看看那人,继续说:“按辈分你们要叫个爷,按师承关系,你们要叫师伯。嗯——,那就叫冲师伯吧。” 那人说:“叫师伯好,叫师伯好。” 我和我哥站起身来,向上面行了礼,叫了声“冲师伯。” 那人笑着说:“不要多礼,快坐下,快坐下。” 夷齐冲是老爹爹故事里曾经讲到过的,没想到今天我真的亲眼见到了,但故事中的偏偏少年,如今却已成半老之人,我为世间的机缘所折服。 “师兄,你这次到庄里是路过还是有什么事来办?”聊了一会儿闲天,六爷问道。 冲师伯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沉默片刻之后,说道:“师祖他” 说到这里,冲师伯犹豫了一下,看了六爷一眼继续说道:“师祖最近偶感风寒,想要见拯师弟,我这次是特意下山来请他上山的。” 一听师祖病了,六爷着急地问:“师祖身体要不要紧?他老人家如今也是百岁之龄了,我们俩师兄弟长年苟活在俗世中,从没在师祖尊前尽过一天孝,想来真是惭愧。这次我要随你上山侍奉一段时间师祖。” 冲师伯勉强笑了笑说:“勇师弟,你不用担心。这次只是小疾。师祖几十年来一直注重身心修炼,已成神仙之体,不会有事的。你如果有心尽孝,明年师祖一百二十岁寿辰时,如果有时间上山贺寿,那时在山中多住些时日也无不可。只是此次师祖只命我请拯师弟一人上山,你若一起去,师祖见你自然欢心,但我在师兄弟中间却会落下个办事不周的名声。” 六爷本是个直人,一听这些话,便满口说道:“师兄说得是,明年一起好好为师祖办个一百二十岁的仙寿庆典。” 冲师伯又勉强笑了一下,脸上露出忧怆之色。 “刚刚我去拯师弟家,他们家大门房门都开着,我进去后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等了一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回来。你知道他今天上哪儿了吗?”冲师伯突然问道。 六爷指了指左手边的院墙说:“喏,他家就在隔壁,他的门从来都是不锁的。” 冲师伯一脸不解地说:“从他家出来,一路打听到你这儿,足足走了有二三里路,怎么会在隔壁,早知道我就在墙头喊你了。” 六爷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这就是我们庄的怪现象。” 片刻之后,六爷沉下了脸说:“这两天拯师兄遇到麻烦了。” 冲师伯问:“怎么回事?” 六爷说:“他进了局子。” 冲师伯惊呼道:“拯师弟他犯了什么事?他也不像是作奸犯科的人啊。” 六爷说:“他什么事也没犯。” 冲师伯更疑惑了:“没犯事怎么会进去呢?” 六爷说:“唉——!他自己自首的。” 冲师伯说:“你怎么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既然没犯事,哪儿来的自首一说。那还是犯事了呗?” 六爷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跟冲师伯说了一遍。 “这个事情真是不好办啊!”听完经过,冲师伯叹息道。 六爷说:“我也正在为这事犯愁呢。” 冲师伯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后说:“按照你的推测,他是为了给你庄里那个年轻人顶罪。但我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就算那个年轻人是被冤枉的,他也不至于自己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维持公义啊。再说了,按你说的,那个年轻人不是也还没审清楚呢吗。” 六爷说:“按照常理,他这么做是不好理解,但如果你了解了一个情况,你就能理解拯师兄了。” 冲师伯问道:“什么情况。” 六爷附在冲师伯耳边轻声说了一阵,冲师伯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那也难怪。” 这时大门咣当一声开向两边,冲进来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真凶 看见冲进大门的人,除了冲师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身。连刚从厨房出来的六奶奶也张着嘴停在了原地。 满头大汗的石娃叔,见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下愣住了,站在院里当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石娃,你出来了?”六爷问道,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高二叔,你得想办法救救他。”石娃叔并没有回答六爷的话,带着哭腔说道。说完走到檐台下。 我和我哥往长凳一边挪了挪,石娃叔坐在了长凳的另一头。 “先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你啥时候出来的?”六爷坐回到方凳后问道。 石娃叔接过六奶奶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喘了两口粗气,说道:“今天他们告诉我说,有人投案自首,说我身上的嫌疑消除了,让我回家。 “我一打听,才知道投案的人是他。所以一出所里的大门,就马不停蹄跑到您这儿来了。 “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庄里和他最要好的就属您和贺三叔了。如今贺三叔不在了,他的事就只能来求您了。” “石娃啊,这话不对。你怎么能说老仇在世上没有亲人呢!”六奶奶愤愤地说。 石娃叔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喃喃地说:“二婶儿,我懂您的意思。这不是说习惯了吗。” “你还没回过家吧?一大早素珍就来过我这儿了,把情况都说了。我们都知道你——,老仇不会是犯事的人。”六爷说。 “你叔他一早上就进城去了解情况,但是人家不让见老仇。他也是刚刚回来。”六奶奶补充道。 “刚刚我们还在合计这个事呢,可是现在我还没想出好的办法。”六爷无奈地摇摇头说。 “我倒觉得这事没那么难办。”冲师伯突然发话了。 石娃叔一开始心里装着事,并没有在意有陌生人在场,一听冲师伯说话,他便一脸茫然地看着冲师伯。 六爷一看石娃叔的表情,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兄,刚从首阳山来的,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 石娃叔站起身来问了声好:“道长有礼了。” 冲师伯说:“不要客气。我虽然刚来,事情也知道了一些。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位年轻人是冤枉的,投案的拯师弟也不是犯事的人。那么必然另有凶犯存在。如果找到真正的凶犯,不就可以真相大白,洗脱两位的罪责了吗。” 一句话提醒了六爷,他一拍大腿说道:“对呀,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听到这儿,我心里一紧张。 如果要说真正的凶犯,不就是神仙阿婆、贺玄雅和我吗?虽然我们杀死的是个魔身,但被害人确确实实是死于我们之手。 “现在天已经晚了,明天我们上山再去看看那人失踪的现场,请我这位聪明绝顶的师兄帮我们一起查找真凶。石娃,你先回去吧,素珍和娃还在家等着你呢。”六爷说。 刚说完,水兵妈就进了大门。 水兵妈刚要开口,一见石娃叔就愣住了。 石娃叔站起身来,向六爷和冲师伯告了辞,又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二婶儿,我先走了啊。” 说完走到水兵妈跟前,拉着呆呆站着的水兵妈出了大门。 我心里还惦记着“真凶”的事,也起身向六爷和冲师伯说:“我也要走了。” “你这个娃,马上吃饭了,你走啥?”六爷睁圆了眼说。 “作业还没写完呢。”我怯怯地说。 “吃完饭回去写也不迟啊。”六爷又说。 “我不饿。” 刚端着凉菜盘从厨房出来的六奶奶一听我说不饿,急忙放下盘子,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我的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我挺好的,就是不饿。”我故意鼓了鼓精神说道。 “中午到现在,练功没停过,怎么可能不饿呢。”六奶奶口气强硬地说。 “对啊,我都快饿扁了。”我哥帮腔道。 看着没法脱身,我急得汗都下来了。 最后我心一横,说了句伤透人心的话。 “今天我想吃我妈做的饭。”我尽量压低了声音说。 六奶奶还是听见了,她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但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六奶奶知道自己做的饭不好吃,娃,那你快去吧,晚了家里都吃完了。” 我像得了圣旨一样一溜烟跑出了六爷家大门。 “六奶奶,您做的饭是最好吃的。小元肯定是扯谎干其他事去了。”身后传来我哥的声音。 我一路不停歇地跑到神仙阿婆背山的小房前,急匆匆闯进了屋子。 “小元,出啥事了,这么急?”贺玄雅正在整理供桌,见我进来后问道。 “神仙阿婆呢?”我问。 “在下面呢。到底出啥事了。”贺玄雅又追问道。 “我要见神仙阿婆。” “她现在在见客。” “我有要紧的事。” “你先跟我说说,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要紧。”贺玄雅笑嘻嘻地说。 我没办法,只好说:“他们要查真凶。” 贺玄雅一听更乐了,戏谑地说:“小元啊,你今天怎么说话没头没尾的。他们是谁?真凶又是什么?” 我也感觉自己有点太慌乱了,理了理思路说道:“大前天挖水兵奶奶坟的人里不是有个人失踪了吗,他们说是石娃叔把人藏起来的,还把石娃叔带走了。昨天老爹爹去投案了,说人是被他杀了。今天石娃叔被放出来了,他找我六爷,求我六爷救老爹爹。大家想来想去,说唯一的办法是找到真凶。明天他们回去看现场,要查真凶。” “可是你这么着急干嘛?”贺玄雅更不懂了。 “因为真凶就是我和你,还有神仙阿婆。”我压低了声音说道。 贺玄雅一听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说道:“那你还不快去自首?对了,可别拉上我和师父啊。” 我又开始着急了:“小雅姐,你咋就不相信我的话呢。” “我没法相信你的话,因为我根本没参与过杀人的事。”贺玄雅说着,又开始清理供桌了。 “你知不知道,我们那天杀的怪物,就是那个失踪的人变的。” “什么?”贺玄雅惊讶地问道。 “神仙阿婆没跟你说过?”我问。 “我这几天心里一直在好奇那个怪物的来历,但还没机会问师父呢。” 这时,屋里有了一些响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无法公示的真相 通往地下的暗门开了,无根真人走了上来。 “你们争论什么呢?”无根真人问道。 我赶紧迎上去问道:“神仙阿婆呢?” 无根真人说:“她在见面见客呢。” “我要下去见她。”我说着就往暗门跑去。 我还没跑到,暗门咣的一声合上了。 “孩子,别这么着急,这世上没那么多火烧眉毛的事。首座她在见重要的客人,两个人要说些贴己话。没看我都回避出来了吗?”无根真人边说边在供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受了挫折的我,没精打采地坐在边上的凳子上。 “你是不是为佛爷代的事来的?”无根真人问。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道:“放心吧,底下已经有人为这事来找首座了。” 我心想,刚刚明明看着水兵爸妈往回家的方向去了,还有谁会为老爹爹的事来呢? 我自言自语道:“还有谁呢?” 贺玄雅一听,噗嗤一声笑了,说:“小元啊,我发现你每天都很纠结。你这一天要操心多少事呢。” 我没作声。 “别再想了,我告诉你吧,是白奶奶。”贺玄雅说。 我一听终于明白了,除了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像水兵爸妈那么关心老爹爹,但为了确定就是水兵的奶奶,我问道:“哪个白奶奶?” “我们庄上,有几个白奶奶?就是水兵的奶奶呗。”贺玄雅说。 这时我心里不再为“真凶”的事着急,转而担心起老爹爹了。 “阿婆,她们在下面想出救来爹爹的办法了吗?”我问无根真人。 “虽然还没想清楚,但大概的思路是有了。”无根真人说。 “什么思路?”我问。 “找到真凶。”无根真人回答得言简意赅。 一听这四个字,我傻眼了。 因为,第一,这个思路和冲师伯提出的不谋而合;第二,神仙阿婆难道不知道真凶是谁吗,她难道也要去自首?自首时带不带我和贺玄雅? 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暗门又一次开了,神仙阿婆走了上来。 我跑过去问道:“阿婆,水兵奶奶呢?” “她走了。”神仙阿婆说。 “走了?刚也没看她出门啊。” “哪儿一定要从这个门走啊?”神仙阿婆说着坐在了无根真人右手边供桌另一侧的椅子上。 我也顾不得水兵奶奶走没走的事,急不可耐地说:“阿婆,不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你这时候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神仙阿婆慈祥地看着我说。 我把刚刚山下六爷家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最后说道:“六爷他们如果查不出真凶,老爹爹可怎么办;如果查出了真凶,那我们怎么办?” 神仙阿婆一听,笑着说:“小元,你这么聪明的娃,怎么尽往自己身上揽坏事呢?” 我一定愣住了。 神仙阿婆继续说:“我们是杀死了魔斗士,但那人却不是我们杀的,而是邪魔杀掉的。真正的凶手是邪魔之性,我们不但不是凶手,还是为死者报仇的人呢。” “可是魔斗士已经化成灰了,怎么抓住邪魔给老爹爹洗脱罪责呢?”我说。 “邪魔和魔斗士的事,绝对不能让世人知道。我们也不可能抓住邪魔送官。”神仙阿婆说道。 神仙阿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看了看我,又看看贺玄雅,说:“你俩现在下山去把夷齐冲请上山来,我要和他商量商量明天的事。” 我和贺玄雅一听,立即出门了。 神仙阿婆后面喊道:“只要夷齐冲一个人来,其他人都别让跟着来。” 我和贺玄雅下山到六爷家,称有个熟人要见冲师伯。 冲师伯也没问是谁,就跟着我们上山了。 我们刚一进门,神仙阿婆就起身相迎,并问道:“令山主身体还好吧?” 冲师伯忧郁地摇摇头说:“尊师如今已经卧病在床半年了。这几日愈发起不得身了,所以打发我来请拯师弟上山,想必是要交代后事了。想不到拯师弟还遇到了这样的事。” 神仙阿婆请冲师伯坐在中堂左边的方几外侧的椅子上,她自己并没返回供桌边的座椅,而在方几里侧的椅子上坐了。 坐好之后,神仙阿婆说:“你说的拯师弟就是佛爷代吧?” 冲师伯说:“正是,在山中学艺期间,师祖赐他的号为夷齐拯,所以我们山上的师兄弟都以‘拯’字相称。” 神仙阿婆说:“听说你们明天要上山查真凶,但我今天要告诉你一个真相。” 冲师伯说:“希母前辈请讲。” 神仙阿婆说:“那个消失的人,并没被人藏起来,也没被人杀死。” 冲师伯把头凑近神仙阿婆,说道:“这么说那个人还在?” 神仙阿婆叹了口气说:“唉——,要是还在就没这么多事了。” 冲师伯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神仙阿婆解释道:“那人实际上是遭了魔尸的侵入,一个人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的。幸亏被一个放羊的哑巴发现,告诉了我们。我们上山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变成一个魔斗士。只不过那时魔斗士还不算强大,我们没费多大力就清除掉了。消失的那人的体内魂魄早就被邪魔消灭了。 “所以你明天与存礼他们上山是查不到你们想要的真凶的,事情的真相我也告诉你了,这个真相不可能公布在世人面前的。 “我今天请你到舍下,也就是要跟你商议一个解决这事的万全之策。佛爷代是你的师弟,对我来说,也算是半个儿子。所以啊,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就是保证他能平平安安从里面出来。” 冲师伯听完沉思片刻,略略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我今天还在纳闷儿呢,活生生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下就走不见了。所以才好奇心使然想要一探究竟,一方面是想为拯师弟出点力,一方面也是为了逞能。” 神仙阿婆听完哈哈大笑着说:“早就听说首阳山山主的大弟子聪慧过人,尤其擅长推断谜案,今日果然见识了艺高而勇进的风范。” 冲师伯在坐上拱拱手说:“希母前辈谬赞了。既然涉及邪魔之事,那这件事的真相肯定不能让众人知晓,更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说完他捋了捋胡子,望着中堂之上“天地”二字,轻轻晃着头作思索装。 突然他用手轻拍了一下方几的桌角,口里说道:“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布局 “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冲师伯说,“既然实情不能公布,我们何不再造一个真相。” “再造真相?!”我和贺玄雅同时惊呼道。 神仙阿婆看了看我和贺玄雅,轻声说道:“安静点听。让冲先生把话说完。” 冲师伯继续讲:“如今世间有一种技术,只要从人或动物身上取一点碎屑,就能分析判断出这人是谁,那动物是什么品种。” “我在课外书上看到过,这叫基因识别技术。”贺玄雅插嘴道。 “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冲师伯说,“那个消失的人,虽然被邪魔入身,体型在魔性的促使下发生了变化,——以我的经验,应该是变成巨牛怪一样的外形——但是身体的本质没有变化,还是那个失踪者的身体。 “你们杀死了魔斗士,我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用了希母常用的除魔印吧。 “除魔印与本门的驱魔诀一样,都会作用于魔体的每一个微粒,用如今的话讲,就是作用到每一个细胞,彻底将魔性驱逐出身体的每个微粒,并杀死已经形成意识的魔魂。这个过程,每个微粒间都产生巨大而强烈的冲击力,将人体内的水分瞬间蒸发,并击破每一个微粒。 “所以很多时候,杀死魔体之后,都会化为一堆粉末。我想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神仙阿婆点点头。 冲师伯捋了一下胡子继续讲:“既然那身体还是失踪者的身体,就算它化为粉末,粉末中也一定存留有失踪者特有的信息。叫什么来着?对,基因。 “所以呀,我们要在那堆粉末上做文章。” 神仙阿婆又点点头说:“说得很有道理。看来首阳山中,也不是与世隔绝,连基因识别这样的前沿技术都了如指掌。” 冲师伯说:“不敢不敢!山居闭塞,只是近些年来订阅了几份外界的报刊,聊以管窥世界。这所谓的基因技术,也是在一篇报道中看过的。” 神仙阿婆说:“以你所见,这粉末上该如何做文章呢?” 冲师伯说:“如果失踪的人被发现在某个地方自焚了,是不是也是情理之中的?” 神仙阿婆听得聚精会神,连连说:“你继续讲,你继续讲。” 冲师伯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消灭魔斗士的地方造一个自焚的现场。并让发现了魔斗士的那位哑巴去报案,就说是亲眼见到那个失踪者走到那个地方自焚而死。” 神仙阿婆说:“哑巴也不会说话,怎么能报案呢?” 冲师伯说:“那就让这两位学生去一位,跟着哑巴一起报案,有些说不清的情况,可以帮帮腔。 “这样一来,既利用了这些粉末,又掩盖了人和魔斗士的外形区别,即使他们拿粉末去做鉴定,结果也能对的上号。” 神仙阿婆说:“这个计策虽好,可那失踪之人,也未必有自杀的动机啊。” 冲师伯说:“这个嘛,了解了解那人的生活现状,总会找到一些不如意的事情的。一旦人们相信了我们设定的事,这些不如意的事情就会被放大,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去做附会。那样一来,动机也就不成问题了。” 神仙阿婆听完,高兴地说:“就按你说的办。本来我还想费我一颗神豆,变成那人模样,做一个摔死在悬崖下的现场呢。看来你这个办法比我想的要好,我可以省去浪费一颗神豆了。” 冲师伯好奇地说:“原来听说希母有撒豆成兵的神术,我还以为只要抓把豆就可以变成兵卒,原来是有专门的神豆啊?” 神仙阿婆笑着说:“如果有那本领,那很多事就不用发愁了。只要一袋儿豆子,我就可以解决掉世上所有的棘手问题了。说是撒豆成兵,关键在‘豆’,而不在‘撒’。厉害的并不是我们希母的本领,而是始祖奶奶传下来的神物。” 当下,神仙阿婆从袖中掏出装神豆的锦袋,解开绣金索,从里面倒出两颗黑色的神豆,捏在掌心,随后收起锦袋。 神仙阿婆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握着神豆的手,然后把两手放在下巴底下,口里念念有词颂着诀。 颂完诀,神仙阿婆顺势将手一甩,两颗神豆“啪”地一声被摔在地上。 顷刻间,地上站起来两个穿着黑衣,头上蒙着黑布的妇人。两个妇人退在大门两侧,直直站着不动了。 神仙阿婆做完这些,对贺玄雅说:“小雅,你去找一些碎布和旧衣服来。” 贺玄雅听完进了偏室,不一会儿拿出一包旧衣服。 神仙阿婆站起身来,对两位黑衣妇人说道:“豆兵听令!” 两位黑衣妇人立马走到神仙阿婆前面。 神仙阿婆命令道:“你们一人到附近山野间寻些动物的骨头,烧成骨炭,一人找僻之处将这包旧衣烧了,然后将骨炭与烧衣服的灰烬堆在前几日封印魔体的粉末之上,尽量造成自焚的现场。” 神仙阿婆说完挥挥手,两位黑衣妇人转过身肩并肩出门去了。 神仙阿婆又坐下对冲师伯说:“明天你与存礼中午后再上山,早上我来安排哑巴的事。” 冲师伯站起身来说:“一定按照前辈的安排半,晚辈就先下山了,免得勇师弟多心。” 神仙阿婆也起身说道:“辛苦你跑这一趟。” 说完又转头对我说:“小元,你跟着冲先生一起回去吧。明天星期一,要上学的,早些回去睡觉。——对了,明天呀,你到你小雅姐班上去给她请个假,她要跟智勇一起去办事。” 我答应了一声,跟着冲师伯出门了。 路上,冲师伯问我:“你怎么对拯师弟的事那么上心?你是他什么人?”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嗯了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冲师伯笑了,摸摸我的头说:“我一看你这少年就不简单啊,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我看呐,你就是拯师弟选中的那个人。” 我更加迷糊了,皱着眉问道:“选中的人?选了干嘛的?” 冲师伯又笑了。 黑夜中,我听到他的笑中夹杂着一声叹息。 “孩子,被选中的人可是要经受常人无法经受的苦难,这对你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我看你这孩子,一定不会使我玄门蒙羞的。”冲师伯说着,我们已经过了西坡的南边山垭,我看到我家窝棚中的灯火。 与冲师伯简短而又深奥的对话,当时着实让我纠结了好一会儿,但第二天就忘在九霄云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我叫夷齐望 下午一放学,我就急着往庄里跑。 水兵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我说:“小元,你怎么跑这么快啊,你等等我啊。” “我有事,你后面慢慢来吧。”我说完就要转身走。 水兵不放手,拉着我边走边说:“我有事要跟你讲。” “那快讲吧!”我急切地说。 水兵沮丧地说道:“那天我爸被带走,我妈虽然有点伤心,但还很正常。自从前天去城里看我爸回来后,就天天偷着擦眼泪。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有了我爸不好的消息了,我也心里挺难受。但问了几次我妈,她都说我爸好着呢,马上就回家了。我问她为什么要哭,她硬说她没哭,是眼睛里进了虫子了。 “可眼睛里哪能天天进虫子,而且看她表情就是哭嘛,不像是眼睛里进了东西的样子。 “我心想一直在怀疑,是不是她故意对我瞒着我爸的坏消息呢。所以这几天我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听别人说起我爸的事。 “但是,昨天我爸都回来了,我妈还是那个样子。 “不光我妈,连我爸也整天苦着脸,唉声叹气的。 “小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刚想为水兵解释老爹爹的事,但怕他接受不了那层关系,我自己又急着想回去打探老爹爹的消息,就推开水兵的手说:“水兵,我真的有急事。你爸妈的事,我清楚一点,但现在没时间跟你讲。但我保证,今天你回去,他们的心情肯定会跟这两天不一样,不光不会伤心难过,可能还欢天喜地呢。如果我说错了,明天请你吃冰棍儿。” 说完留下水兵,一个人先跑了。 刚进家门,我爷就说:“快去你六爷家一趟。刚你爸在路上碰到你六爷,说找你有事,让你放了学就过去,饭也在那边吃。” 我丢下书包一溜烟向六爷家跑去。 一进大门就看见三个老人围着矮桌坐在檐下聊天呢。 一个是六爷,一个是冲师伯,还有一个,是老爹爹。 虽然这是预料中的事,但我还是喜出望外,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眼泪流了出来。 “老爹爹!”我带着哭腔走了过去。 “这娃,今天是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哭啥。”老爹爹笑容满面地说。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我擦了擦眼泪说道。 “我个老头子,见不见得到有什么要紧,再说了,你迟早也会见不到我的。男子汉大丈夫,要勇于面对一切人生的变故。”老爹爹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 “小元啊,今天要不要吃奶奶做的饭?”六奶奶端着碗碟边往桌上摆边说。 “六奶奶,对不起!”我红着脸说。 “哈哈哈”四位老人都爽朗地笑了。 六奶奶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是个好娃,六奶奶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知道你昨天是为了上山找神仙阿婆救你老爹爹。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成想那人自焚的事会被智勇那哑巴看见。要不是智勇啊,你老爹爹可能真出不来了。” 老爹爹说:“其实啊,他们看了我的供述,说是矛盾点太多,而且还调查到我有不在场的证据,出事那段时间,好几个人看见我在庄里呢,并没上山。这次智勇去报案,他们就更加怀疑我了,最后说我是假自首。” “那石娃叔不会再有事了吧?”我问道。 老爹爹笑着说:“他们已经确认人是自焚的了,因为死者当天早上和媳妇儿吵了架,出门的时候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进家门了,从各项证据和情理上推理都没有问题。这样一来,你石娃叔离现场那么远,也就没有作案的可能性了,而且调查队的其他人也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这案应该就这么结了。” “这次多亏了小元这孩子了。”冲师伯说。 “是啊,虽然没帮上什么大忙,但有这份心就值得表扬。”六爷笑哈哈地说。 我和冲师伯互相看了一眼,也会心地笑了。 吃完饭,六奶奶端上了茶。 喝茶的聊天的时候,老爹爹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说:“小元啊,你六爷和我一样,本是出自首阳山之门,他一生所练的功法,都是我们的师祖所创的独门武学。你既然跟了你六爷学武,也就算是我首阳山的弟子。前些日子,我已经写信给师祖,希望师祖能赐个名号给你。今天你冲师伯已经将师祖所赐名号带来了。你若愿入首阳山之门,就让你冲师伯宣读师祖所赐名号,如果不愿入门,那就还请冲师伯将此名号还带回山去。不过,你还是可以继续跟随你六爷学武,就算是家学所承便了。” 能成为首阳山玄门弟子,本是我求之不得的,便连连说道:“愿意,愿意。” 冲师伯从袖中拿出一张纸,展开后读到:“今有某乡某土少年高小元随我门内弟子,研习功法。如其愿意,可纳入我门内,赐号夷齐望。——孤竹公。某年月日。” 冲师伯读完,划了跟火柴,就地将纸点燃,片刻化为灰烬。 “怎么只有我一个名字,我哥呢?”我听完后好奇地问道。 老爹爹说:“你哥还从家学一层论吧。以后你可以叫你六爷师父,你哥却不行。” 我隐隐觉得这中间可能有深层次的原因,就像老爹爹的有些故事不能跟我哥讲一样。我也就不再问什么了。 突然大门咣想了一下,进来一个人。 “老爹爹,师父让我来请您上山呢。”贺玄雅说道。 老爹爹站起身来,跟六爷和冲师伯说道:“贞姨找我,肯定有事。我先上山一趟。师兄你晚上好生歇息,明天我再过来陪你。” 六爷和冲师伯也站起来跟老爹爹辞别。 “小雅姐,我能跟着去吗?”我走到贺玄雅身边悄悄问道。 “你想去就走呗。我知道你这个人,不让你去,你的好奇心会从嗓子眼飞出来跟着我去。”贺玄雅半开玩笑地说。 看我跟着老爹爹和贺玄雅出门,六爷喊到:“小元,你干嘛去,再陪你冲师伯聊会儿天啊。” “今天作业很多,我得赶快去写了,不然明天要挨板子。冲师伯,明天我再来看您吧。”我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大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相认 当我们跨入神仙阿婆的小屋时,老爹爹愣住了。 屋子里除了神仙阿婆和无根真人,还有石娃叔c素珍婶儿和水兵。 见我们进去,石娃叔上前两步,跪在了老爹爹面前。 “爸,请原谅儿子的不孝。这么多年,为了顾忌世俗的眼光,一直对您冷眼相对。我知道您这些年受的苦,经受的煎熬。也清楚您对我和素珍c水兵付出的一切。可是您得到的却是孤零零一个人的无助和冷漠。”石娃叔哭着说。 老爹爹佝偻的身体在微微发颤,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流下了幸福而又伤感的眼泪。 “石娃,你起来。我不怪你,这一切都是上一辈人造成的,你们不该承担。只要你们能活得太太平平,就是我最大的宽慰。”老爹爹尽了最大的努力把石娃叔从地上扶了起来。 石娃叔回头看了看素珍婶儿和水兵,他们两人也走了上来。 素珍婶儿说:“爸,我们太对不住您了。您为了石娃,宁可搭上自己的姓名,我们却为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把您推得远远的。今后就让我和石娃好好在您跟前尽孝吧。” 说着拉了下水兵的衣袖,水兵低着头没有作声。 老爹爹拉起水兵的手说:“水兵,我知道因为我,你受了很多委屈,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造物弄人,我们无法改变事实,可是最无辜的就是孩子你。你可以恨我,可是我心里永远都爱着你。” 水兵一把抱住了老爹爹,放声大哭起来:“爷,我不恨你。以前,我只是不敢靠近你,不敢看你的脸,不敢去怀疑我曾经认为的完美家庭。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的家庭才是真正的完美。” 一旁的神仙阿婆已经泪流满面,身体开始发颤,最后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放悲声,哭得几乎昏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我造的孽啊!都是我造的孽。”神仙阿婆边哭边说。 老爹爹为水兵擦去了眼泪,推了推他。 水兵会意,走到神仙阿婆面前,拉着她的手说:“太姥姥,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家都应该高兴才对啊,您就不要太自责了,过去的事没办法改变了,以后的生活,我们好好过。您永远都是我们一家的主心骨,我们还是一样地爱您敬您。” 神仙阿婆一把搂住水兵,哭得更加厉害了,以至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无根真人站了出来,她擦去眼角因这一家人的不平常遭遇而感动流下的泪,清了清嗓子说:“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正好也是十五,月亮正圆。小元你和水兵般两张桌子到门外去,正好今天石娃带了瓜果,还有我之前带来的几样点心,我们索性就在屋外坐着喝喝茶,赏赏月。就当是他们一家以后美好生活的一个开端吧。” 神仙阿婆这才止住了痛哭,拿出手帕,先给水兵擦去了眼泪,自己又擦了擦说:“威辛姐姐,谢谢你。” 大家开始忙活着往外搬东西了。 不一会儿,满月底下,一桌简单而又丰盛的赏月宴就准备好了。 神仙阿婆让贺玄雅沏上了二十年的巳阳茶,茶香飘满了整个山坳。 转瞬间,欢声笑语取代了刚刚的悲泣之声。 不经意间,借着月光,我发现远处西方山峦中的一个山峰顶上,有个人影在晃动,旁边忽明忽暗闪烁着一点蓝色的荧光。不一会儿,人影连同那点蓝色的荧光,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如同黄昏时的长庚星没入了群山。 回头的瞬间,我看到老爹爹也看着同一个方向发呆。 我心里想,今天的团圆,只差了一个人。 第二天一放学,就见水兵在校门口等我,手里拿着两根冰棍。 见我出来,水兵乐呵呵地跑过来把一支冰棍递到了我手里。 “水兵,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每天不都是我在校门口等你吗?”我好奇地问道。 “今天下课铃一响我就跑出来了,老师留的作业也没吵。”水兵说。 “这可不像一个好学生的样子啊,别被我带坏了。对了,这冰棍怎么回事?你平时可是舍不得花一分钱的。”我对水兵的大方感到吃惊。 “昨天你不是说我回家会看到我爸妈心情会变好吗,还说说错了要请我吃冰棍。你说对了,那就该我请你吃冰棍儿。”水兵快乐地说。 我洋洋得意地说:“说对一句话就挣根冰棍,这买卖真划算。” 水兵收起了脸上的喜悦,严肃地看着我说:“小元,我爸妈说这次老爹爹能得救,除了太姥姥,还多亏了你和小雅姐呢。改天我也得谢谢她。” “还老爹爹呢?以后只能我叫老爹爹,你要比我低一辈儿了,从今天起,你得叫我叔。”我半开玩笑地说。 “我原来的爷死得早,以前看到别人有爷爷陪我就羡慕。从今天起,我要天天跟我爷在一起。”水兵说。 “他可能陪不了你几天了。”我下意识说道。 说完我就想起老爹爹对我说过的,明天就要和冲师伯一起出发去首阳山。想到这儿,我对水兵说:“我要先走了。” 说完又留下他一个人,一溜烟往回跑了。 水兵在后面喊到:“你怎么每天都这样,再这样以后不跟你一起上学放学了。” 来到老爹爹的窝棚时,他已经在那里了。 “您真的明天就要走啊?”一见面我就问道。 “师祖现在病得很重,我必须马上上山去,我怕去得晚了,会见不到他老人家。”老爹爹沉重地说。 “师祖他老人家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我想宽慰老爹爹,又不知道如何宽慰,只好说出一句俗套话。 “正因为他老人家洪福齐天,才有如今的高寿。人到七十古来稀,百岁之寿更是世所罕见。如今师祖已经一百一十九岁了,他自己也觉得将不久于世了。”老爹爹说。 “您还没见师祖,怎么知道他觉得自己不久于世呢?”我有点不解。 “师祖已经下神剑洞拜过神剑封过印了,这是每一代孤竹公谢世前都要做的事情。”老爹爹说,“你还记得前几天那次乌鸦飞过的事吗?” 我说:“记得!” “当时应该正是师祖进神洞拜封印的时侯。细细算来,也有半个月时间了。我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老爹爹忧郁地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情殇 老爹爹把煤油灯焾子调到了最长,灯光照得窝棚周围亮堂堂的。 “我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许一去也就回不来了。如果能死在首阳山上,跟师祖葬在一起,倒也是一件圆满的事。”老爹爹平静地说。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老爹爹,您别这么说,我还等着您回来给我讲故事呢。” 老爹爹装了一锅烟,刚夹了一块炭火要去点,听我一说,他放下了火钳上的炭块说道:“我心里放不下的,除了水兵一家,就是不能把故事给你讲完。” “您可以写信给我啊,在信里讲故事也是一样的。”白天刚上了写信的课,我便现学现用,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我上山之后,也难保能天天写信给你,我尽我所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写下来吧。”老爹爹重新点上了烟锅,边抽边说。 “那您今晚就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我说着站起身来要走。 “小元,你先坐下。”老爹爹叫住了我。 看我坐下,老爹爹又说:“今天水兵他爸要我在山下睡,他来窝棚,我没同意。就是因为想趁着这最后一晚,给你多讲一些。你去跟你爷说一声,就说我明天要走,想让你陪着我睡一晚。今晚咱爷俩讲到深夜。” 我照做了。 “那次走山回来后,”老爹爹开始讲故事了,“好几天都没见到玉华,我明知道贞姨不希望我和玉华来往,也明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但我心里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她。 “有一天,玉华急匆匆跑来找我。 “她哭着说:‘佛爷代,你快带我走吧,去哪儿都可以,我们不要在这里了。’ “我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玉华没有回答我,继续哭着说:‘我不要做囚犯,我也不想按照我娘给我安排路走下去,我不是她手中的木偶,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我自己的人生,我要自己做主。’ “我劝慰道:‘玉华,你先别急,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玉华这才擦了擦眼泪说道:‘自从你从山里回来后,我娘就让我待在家里,不允许我踏出大门一步。我说我要来看看你,问问你山里过得怎么样,她就大发雷霆,说我应该知道我们家的传统,我以后要继承她的衣钵,应该断绝一切男女情思的想法。我说我做不到,她说做不到也得做,还把我关进了房间。今天趁她出去,我才踹开房门跑了出来。你快收拾东西,带我走吧,我受够了。’ “突然,贞姨出现在大门口,声音温和地说道:‘玉华,别闹了,乖乖跟娘回去吧。’。 “玉华大叫道:‘我不回去!’说完眼泪又哗哗往下流。 “我知道任由玉华这么闹下去,只会使她们母女间的关系走到崩溃的边缘,于是冷冷地说:‘跟你娘回去吧。’ “玉华一听,转过头楚楚可怜而又目光冷峻地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我低下了头,没敢继续和她对视。 “接着,我听到玉华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向外走去。 “玉华的脚步声移动到大门口时,贞姨说:‘这才是娘的好女儿,今晚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扒面。’说完,跟在玉华后面回家了。 “那天之后,玉华的眼神便像印在我的大脑中一样,无法挥去。 “我像一下子吞进了无数的钢针在肚里,五脏六腑被扎得千疮百孔,痛彻心扉,却毫无消除痛苦的办法,因为越想用力,就会被刺得越深。 “我心里开始有恨,恨我自己,恨天意弄人,也恨贞姨一直以来对我的好。 “庄里守寡的妇女不在少数,但两位守寡的女人门对门住的,却只有我娘和贞姨。 “严格来讲,贞姨不算是守寡,因为她从来没有嫁过人,一直单身生活,也就不存在守寡一说。但她一个人带着个娃在庄里生活,和其他寡妇没有两样,庄里人也就把她看成是个寡妇了。 “两个寡妇惺惺相惜,也知道单亲家庭成长的娃们的可怜,所以两人都把对方的娃看成是自己的娃一样对待。 “贞姨懂得医术,也会跳大神,她经常四乡八里给人爙灾祈福,遇到病人也会瞧瞧病,全县之内,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大名,都称她是活神仙。就连城里的官家富商,也都常常慕名前来请她去诊病或者主持祭拜神佛的活动,出手自然与乡里的百姓不同。 “因此上,贞姨家的家境要远远比只会种地的我娘好。 “但贞姨对我和我娘却从不吝啬,从我记事时起,她对我们母子的救济和帮扶就从未中断过。 “吃的穿的,只要有玉华的,也一定会有我的。多亏了贞姨,我虽然很早失去了父亲,成长中却没有受到多少苦,至少在吃穿用度上是如此。 “遇到灾荒之年,她宁可把她的那份让出来,也不让我和玉华挨饿。 “她常对我娘讲:‘妹子,我们苦点无所谓,也绝不能让两个娃在别人面前矮一截。’ “最让我感激的是,从小贞姨就把我和玉华送到了学堂,所有的费用自然都是她一人负担的,因为我娘根本拿不出那些钱来。 “这才使我没有成为庄里一大批大字不识一个的懵懂少年中的一个。 “后来玉华进城读书,贞姨有意把我送去一起读,也说所有的费用她全部负担,不用我娘操心。我娘也同意了,可是我为了能帮我娘承担点地里的活计,死活也没去。 “正因为这些,在我心目中,我一直觉得我有两位娘亲,一位是我娘,一位就是贞姨。 “对我来说,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忤逆贞姨的意思。 “可那天,我觉得我的做法可能是错的,我选择了扼杀对玉华的情意,也选择了伤害玉华。 “我每天活得像行尸走肉,尽量控制不再去想和玉华有关的事,尽量让自己麻木,让自己相信一切都会过去。 “但每到深夜,玉华那双无助而又哀怨的眼神,一遍又一遍在黑暗的房梁上闪现,使我无从遁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绝食 “有一天清晨,贞姨哭着跑来找我。 “一进门就说:‘玉华快不行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一阵绞疼,刚跨出门槛的一只脚像踩在软泥堆里一样,没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堂屋门外。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贞姨,玉华她得了什么病?您不是会医术吗,一定能救活她的,求您无论如何要救她。’ “贞姨泣不成声地说:‘她没病,她没病。她几天前开始绝食,已经四五天水米未进了。’ “我发狂般地跑出了大门,跑进贞姨家,冲进了玉华的房间。 “玉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眼睛半开半合,直勾勾盯着房梁。 “我一看,心都碎了,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我跪在玉华的床头,用发抖的声音轻轻喊着:‘玉华!玉华!’ “玉华像床上摆着的一尊雕像,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玉华由于干燥而起皮的嘴唇,我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字——水。 “我像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开始东张西望,满屋子找水,口里不住地喊着:‘水!水!水!’ “刚跑到门口的贞姨又回头跑了,几秒钟之后,她端着水杯进来了。 “我接过贞姨手中的水杯,放在玉华的嘴边,她的嘴像受惊的河蚌一样,紧闭不开。我慢慢倾斜水杯,从水杯边缘溢出的清水,沿着玉华两片嘴唇的闭合处流向了嘴角,又顺着脸颊滴到了两边的枕头上。 “我连灌了几次,都是如此,枕头湿了两大片。 “我绝望地坐在了地上,水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能让玉华死!不能让玉华死!不能让玉华死!’我心中在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这时,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想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救玉华,哪怕我替她死。 “突然,我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 “我回头看了看,贞姨站在我身后,噗啦噗啦掉着眼泪,整个面孔由于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而明显变形。 “我说:‘贞姨,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想跟玉华单独谈谈。’ “贞姨盯着我愣了半天后,转身走到门口,带上了门走了。 “我听贞姨的脚步走远之后,附到玉华耳边说道:‘玉华,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也知道你已经死心了。我之前那么做,只是不想让贞姨伤心,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是另一个娘一样看待,你说,当儿子的怎么能忤逆娘的意愿呢。可是我没想到,我却伤你伤得这么深。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玉华的眼角滚下了几滴泪珠。 “我放低了声音继续说:‘现在,我也顾不得什么了。为了你,我只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选择对不起贞姨。五天后的晚上,我会来带你走。’ “玉华的眼珠动了一下,她想要看我,但已经虚弱得头都转不了了,可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从迷离的双眼中涌出。 “看到玉华有了反应,我又趁热打铁地说:‘你要答应我好好吃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玉华眨了眨眼睛,我明白她这是答应了。 “帮着贞姨给玉华喂了水,喂了粥。我起身要离开。 “贞姨把我拉到一旁说:‘佛爷代,贞姨今天衷心地谢谢你。你和玉华的事,你不要怪贞姨,身在特殊的家庭,我也是无可奈何。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家,把玉华交到你手上,我是一万个愿意,也一万个放心,可她自从进了我这个家门,就注定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这样的路,不是我为她安排的,也不是我能选择的,而是关系到,算了,有些事我真的没办法跟你解释。佛爷代,你能理解贞姨c原谅贞姨吗?’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移动着缓慢的脚步,跨出了贞姨家的大门。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能理解她,也能原谅她,但为了玉华,我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用实际行动反对她。 “五天时间里,我做足了营救玉华的各种准备。 “第五天晚上,庄里的更夫敲过三更之后,整个山村都进入了沉寂,它就像个横亘在黑暗中沉睡的巨型怪物,没有一点声息。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我拿好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和必要工具,悄悄出了门。 “对门就是贞姨家的大门。 “我顺着大门的门墩和院墙的夹角爬上了贞姨家墙头。 “沿着墙头,我来到玉华住的房子边。 “贞姨家有两座瓦房,靠东三间瓦房,中间一间是堂屋,北边一间耳房是贞姨住的,还有一间耳房是贞姨的药库。靠南的两间小瓦房打通成一间,是玉华住的房间。 “这两间小瓦房是靠着南边的院墙盖的,房屋后墙就是院墙的一部分,但比其余部分的院墙高出一人多,屋顶为单坡式。从后墙起,房顶越靠近前檐就越低。 “我顺着瓦房山墙突出墙体的砖沿儿挪到了房顶比较低的中间位置,用双手撑着了下房顶边的垂脊,跃上了房顶。 “我朝四周看了看,黑暗中无数的房顶一个接着一个,统统连成一片,布满了整个村庄,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因为道路和巷道都隐藏不见了。 “我低头看了看三间东房,同样黑沉沉c静森森地,没有一点动静,紧张的心稍稍平静了点,心跳也减缓了一些。 “我蹑手蹑脚踩着一排排瓦槽慢慢走到房顶的中央,数了数瓦槽的条数和我脚下一条瓦槽中瓦片排列的数量,大略推算了一下椽檩的间隔。 “按照推算,我就近选了房顶上可能是椽子和檩子空档的位置,慢慢掀了瓦片,用事先准备的铁铲挖掉了墁泥层,又拆下了望板条。 “房顶上形成了一个四方形的孔洞,那孔洞在两条椽子和两条檩子组成的方格内,正好能容一个人通过。 “我向屋内看去,里面弥漫着烟雾,那是我刚才拆屋顶时漏下去的灰尘。 “随着灰尘慢慢散去,我看到玉华在底下着急地跺着脚。我知道她不敢出声,又不清楚房顶的情况,只能干着急。 “我俯下身体,双腿跪在两个瓦槽内,双手撑着孔洞的边缘,将头伸进了孔洞,轻声喊了一声:‘玉华!’ “玉华也轻声回应道:‘佛爷代,你当心点。’ “刚说完,我左手一滑,手下拄着的一片瓦呲溜一声滑向了屋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营救 “只听到‘哐啷’一声,瓦片在玉华脚下摔成了碎片。我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 “果不其然,东房北面耳房的灯亮了。 “我连忙直直地趴在了房顶上。 “半分钟之后,贞姨披着外衣,端着灯盏从东房出来了。 “她走到玉华门口问道:‘玉华,你起夜怎么不点灯?把什么打破了,伤到没有?’ “玉华没有作声。 “贞姨敲了敲门,又喊到:‘玉华!玉华!’ “我心跳急剧加速。 “突然,我灵机一动,抓起一块土块,向大门方向扔去。 “‘砰’地一声,土块打在了大门外侧的瓦顶上。 “这时,玉华假装用带有睡意的声音说道:‘娘,刚刚我看到窗前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是不是落贼了。’ “贞姨一听,对屋里说道:‘玉华,你安心睡吧,没事的,咱家也没什么可偷的。’ “说完走到大门口,看了看墙头,又回头看了看两座房的房顶。幸好南边房子靠着大门,从她站的角度,看不到趴在瓦上的我。 “贞姨看四周都没异常,以为贼人已经越墙逃了出去。 “她对着大门的方向说:‘墙外的君子听着,我这院中住着孤儿寡母,家中所藏,仅有几日口粮,并没什么可供采撷之物。若是因身罹灾祸,衣食无着,才蹈入此道,也请在朗日之下,前来告急,届时定会倾囊相助;如果是惯盗,我便警告于你,这次且放你离去,如再侵家犯院,决不轻饶。’ “说完回头往屋里走去,走到玉华门口时,说了句:‘玉华,没事了,你好好睡吧。’就进了东房。 “我趴在房顶,静静地等待着灯灭。 “可等了半天,灯还一直亮着。 “不久之后,东房北边耳房的灯光慢慢移到了堂屋,紧接着移出了堂屋门,贞姨又出来了。 “她悄悄朝着玉华的门口走去,我的心又开始紧张了。 “靠近玉华门口的地方,我在房上没法看见。但通过房顶的孔洞,我看到玉华窗外的灯光移动了一会后停下不动了。 “趴在房顶的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往下看看玉华,她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突然,出现了可怕的一幕。 “借着外面的灯光,我看到玉华的窗外凭空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头上像带着个斗篷,绝对不是贞姨。 “正在我惊恐万分的时候,我听到贞姨说道:‘在门外守着玉华,如果有贼人进来,随他去翻腾,不要管他,但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到玉华。’ “接着,又对玉华说:‘玉华,我放个豆兵在这儿守着你,你就安心睡觉吧。再有贼人来,你也不用担心。’ “我那时还不知道贞姨有撒豆成兵的本领,在那紧要关头,我也没心思去想豆兵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玉华门外突然多了个人,我的心一下凉透了。我想,这下全完了,这次行动肯定要泡汤,因为房里和房顶的任何响动,门外都会听得一清二楚。 “但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玉华能想办法拒绝她娘在门口派人把守。 “可玉华却高兴地接受了:‘多谢娘,有个人守着我也会睡得安稳些。您也快回去睡吧。’ “贞姨进屋后不久,房里的灯就熄灭了。 “我趴在房顶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看到玉华走到了门口,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突然,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我赶紧侧了下头,想躲开那人的视线。 “但黑衣人进来后并没有东张西望,一直垂着头,看着地面。 “这是玉华在下面压低声音喊我:‘佛爷代,你带了绳子吧?快把绳子放下来。’ “我还是心里有点顾忌,待着没动。 “玉华又说:‘你别怕,这只是颗豆子,没有意识,我让她干嘛她就干嘛。’ “听到这里,我才慢顿顿爬了起来,重新用双膝跪在瓦槽里。我偷眼看了看那黑衣人,她还是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我拿下了斜挎在肩上的绳卷,慢慢拆开,把一头放了下去。 “绳头快到地面的时候,玉华朝黑衣人说了句话,黑衣人马上走上前来,把绳系在了玉华的腰间。 “我这才打消了对黑衣人的顾虑。 “绑好绳之后,玉华说:‘佛爷代,你站起来,跪着不好拉。’ “我轻轻站了起来,两脚踩在孔洞两侧的瓦槽里,正准备拉绳子,只见黑衣人迅速将三个方凳摞在一起,随后抱起玉华,蹭蹭两下就跳到了三个方凳的顶端。 “我还没反应过来,玉华已经离我只有一两尺近了。 “玉华说:‘先把掉在下面的绳子收上来。’ “我急忙开始收绳子,当所有绳子都收上来,只剩下我和玉华之间的两三尺。 “这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把我和玉华间的绳子绷紧,搭在肩上,用左手紧紧扯住,躬下要,伸出右手,抓住了玉华的一只手,然后绳子和右手同时用力网上一扯,黑衣人也在下面帮着一推。 “玉华噌的一声就从孔洞中飞了出来,站在了房顶。 “我和玉华的脚下都打了个踉跄,几片干的墁泥块和瓦片掉进了孔洞。 “我还没来得及紧张,黑衣人就用极快的速度接住了掉下去的东西。 “站稳之后,玉华口里默念了几句词,然后对黑衣人说:‘还去守在门口。’ “黑衣人跳下了凳子,并把上面的凳子拿下去摆好,悄悄开了门出去了。 “我和玉华踮着脚慢慢移动到了房顶的边缘,我先轻轻跳到了房屋边墙的砖沿儿上,拉着玉华的手,也让她下了房顶,踩在砖沿儿上。两人侧着身体慢慢移动到院墙上,并从院墙墙头走到大门边,顺着门墩和院墙的夹角攀了下去。 “一进我的房门,玉华就一把抱住了我,哭了起来。 “抚摸着她的背说:‘好了,玉华,咱不哭了,现在我们应该开心才对啊。’ “玉华一听,抬头看了下我,带着满脸的眼泪笑了,笑完又羞涩地低下了头,同时,两只手也迅速从我的腰间拿开,去擦眼泪了。 “我随手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行礼包袱,牵了玉华的手说:‘我们快走。’ “说完就要拉着玉华往门外走。 “玉华站着没动。 “我也愣住了。 “玉华看了下我,把手从我手中抽了出去,说道:‘你想好咱们要去哪儿了吗?’ “我说:‘想好了,咱们一直往北走,听说北面都是大草原,我们就在大草原里安个家,养些牛,养些羊,再养些马,咱两天天骑着马在草原上奔驰。然后’ “‘佛爷代,有件事我要跟你说。’玉华打断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豆兵 “听玉华说有事跟我说,又看她突然变得严肃的表情,我以为她反悔了。 “我呆呆地看着玉华,没有说话。 “玉华拉我坐在门槛上,沮丧地说:‘我娘给我身上施了锁踪彰迹诀。’ “我一时不明白锁踪彰迹诀是什么,只知道这肯定是种神法,于是惊讶地说:‘贞姨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她怎么会在自己女儿身上施神法呢?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就是宁可自己受伤,也绝会不伤害你的身体。’ “玉华看了我一眼,说:‘你理解错了。锁踪彰迹诀对我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只是被施了这种法诀的人,不论走到哪里,我娘都会知道具体的位置。’ “我心里开始犯难了。我和玉华刚刚迈出了第一步,就吃了这当头一棒,顿时头脑里一片混乱。 “玉华看我默不作声,问道:‘佛爷代,你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我娘不能去的,或者不敢去的?’ “一句话提醒了我,我想到了首阳山。 “首阳山是玄教的地界,不受希母所管,如果有师祖做主,贞姨也没办法强行将玉华带回去。 “可转念一想,如果这样,首阳山与希母之间必然会发生冲突,这对显世的安宁是非常不利的,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置人间安危于不顾。 “心里想着显世二字,自然联想到了秘世。 “我一拍脑袋,从门槛上弹了起来,大喊一声:‘有了!’ “玉华吓了一跳,轻声说道:‘你小声点。’ “我说:‘玉华,走吧。’ “玉华一脸懵懂地问道:‘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我说:‘嗯!先走,路上跟你讲。’ “说完跑到柴草房牵出了一匹马,悄悄出了门。 “玉华在后面关上大门,扣好了门扣,轻声问我:‘锁在哪儿?’ “我说:‘没锁,我从来不锁门。’ “说着一边牵马,一手拉起玉华的手悄悄往庄东头走去。 “到了村口,我先把玉华扶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跳上了马背。一甩缰绳,马驮着我和玉华沿着城南小道向城东的大道跑去。 “出了庄,走了五六里地,玉华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说话:‘你这马是哪里来的?’ “我说:‘借的。’ “玉华又问:‘谁家借的?’ “我说:‘这是建礼家的马。庄里只有他一个知道我要带你走的事。他前天晚上来找我,牵着这匹马,说人的两只脚一晚上走不了多少路,第二天贞姨发现我们出逃,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追上我们,如果骑着马,至少可以跑得远一点。’” 听到老爹爹提了我爷的名字,又想起我爷和我奶聊天聊到老爹爹时提到过几次“送马”的字眼,我边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您逃出去时是骑的我爷的马啊?难怪平时听他说到您的时候,经常提到什么“自从送马那年”c“送马之事”c“送马前”等说法,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今天终于懂了。” 老爹爹说:“送马这件事,只有你爷才会想得如此周到。在庄里,我虽然和你六爷,还有贺老二关系最好,但他们两个,一个谨小慎微,一个又太大大咧咧。那个时候,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或者需要有人能出个主意的时候,我都会去找你爷谈心。他头脑灵活,心思缜密,但又不拘于小节,每次都会让我得到满意的结果。这些方面,我看你就很好继承了你爷的品质。” 老爹爹抽了一口旱烟继续说道:“我这样天天给你讲故事,而且只讲给你一个人听。你爷他肯定清楚我讲的都是不能给世人听的故事。他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可是他并没阻拦你来听。这就说明你爷他是一个心中有大丘壑的人。有一次,他还对我说:‘小元这娃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他的命运不简单,甚至可能超出了我们这些凡人的想象,但我希望你千万要引导他往正道上走。’” 我的眼眶开始变得湿湿的,一直以来我认为我爷宠着我,惯着我,只是因为我是他最小的孙子,今天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在宠我,惯我,而是早就已经知道,我将会走与常人不同的道路,世俗的管束和调教,对我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我扭头看了看三垄地外的窝棚中忽闪忽闪的灯光,突然明白我爷为什么每次编柳条框都会睡着了。其实他并没有睡着,而是故意不来打扰我们。 “当我和玉华跑到城墙东南角,接上大道后,”老爹爹继续讲着,“我拨转了马头,沿大道往西南方奔跑。 “玉华在我身后问道:‘佛爷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难道要去四川吗?’ “我说:‘不去四川,去西南密林。’ “玉华惊讶地说:‘进山啊?我们也没带多少干粮,帐篷也没带,就这样进山,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就算一时半会饿不死,冻不死,在山中我们怎么一直活下去。’ “我想告诉玉华她的真实身份和旱魃人的事,但想了一想,又怕说不清楚,就敷衍她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怕她追问,我故意岔开话题:‘刚刚那个黑衣人是怎么回事?当你娘把她放在你门口时,我心里像浇了盆凉水,彻底失望了。’ “玉华笑着说:‘那是我娘的神豆兵。我娘有三百四十三颗神豆。那些神豆都是女娲娘娘亲自所种。 “‘当年盘古死后,头化为东岳。女娲娘娘为了纪念盘古,在他的印堂之位,也就是东岳之巅修筑了天地祖神祠,并在四周撒满了她随风而诞时第一眼看到的紫芽铁豆的种子。 “‘紫芽铁豆在天地祖神祠周围生根发芽,历经万劫,方才开花结果。结果之时,正赶上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娘娘炼五彩石补天,需要人力,便将铁豆之果化为人形,助她完成了补天壮举。 “‘后来女娲娘娘选拔希母后,便将这些神豆分赐于每位希母,每人得三百四十三颗。女娲娘娘又传授了希母们一道撒豆神诀。只要念动神诀,神豆便会化为人形。后世希母便代代相传,直到如今。 “‘撒豆诀中最后两个字,是豆兵发令诀,念动豆兵发令诀,并能控制豆兵的行动。 “‘平日里我娘经常教我一些神诀,希望我日后能承袭希母之位,这撒豆诀便是我娘最早教我的神诀。 “‘因此上我也可以指挥豆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烽火再起 “说话间,马已经驮着我们跑进了山林。 “你爷的马并不是走马,而是匹家常驮马,跑了大半夜的路,已经筋疲力尽。 “刚走到磐石谷,也就是之前跟你讲过的我第一次进山时扎营的地方,马就停下来不走了。 “我下了马,也扶玉华下来,对她说:‘现在马也走不动了,前面也没了大路,都是山间小道,我们只能步行前进了。’ “玉华坚定地说:‘那就走吧!可是马怎么办呢?’ “我笑着说:‘你难道没听过老马识途吗?我们給它解掉缰绳,拿下鞍子,放了它就行了,它自己能找到路回去的。’ “玉华说:‘你就不怕路上会有人截了去?’ “我说:‘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钟头,黑夜里它一路跑回去没事的,等天亮,它也就跑到了。’ “玉华点了点头。 “我将马放走,牵着玉华的手一直往密林深处前进。 “此时的森林,漆黑一片,我们只能借着头顶上微弱的星光和一弯弦月的暗淡之光分辨前方的道路。 “玉华紧紧攥着我的手。 “听着森林这种离奇古怪的声音,我问玉华:‘你怕不怕?’ “玉华用手挽住了我的胳膊说:‘怕倒不怕。就是感觉周围有很多眼睛看着我们。’ “我一听笑了,说道:‘那还是怕呗。没事,这条路我走过的,很安全。前面翻过两座山,我们就到了。’ “玉华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我说:‘去一个没人找的到我们的地方。’ “玉华不再说话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只翻过了一座山,离圆沟西边旱魃人的主山地界还有一半的路程。 “突然,路边的草丛中传出来一个声音:‘贵人!贵人!’ “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一个人影,玉华抓着我胳膊的手更紧了。 “我喊了声:‘是谁?’ “边上的草丛动了一下。 “我让玉华站在原地,上前拨开了草丛,里面空空如也。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在我和玉华之间,凭空闪现出一个蓝色的身影。 “玉华吓得大叫一声。 “那蓝色的身影一下匍匐在了玉华的脚下,说道:‘公主不要怕。我不是坏好人。’ “我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旱魃人。 “玉华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我走到玉华的身边,玉华一下铺在我怀里。 “那个旱魃人还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对她说:‘你起来吧。公主以前从没见过旱魃人,刚刚你吓到她了。’ “那旱魃人连连说:‘公主赎罪,公主赎罪。’ “我上前扶起了旱魃人,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是娲皇人走山的主路,你就不怕被娲皇族看到吗?’ “听我一问,那旱魃人才叹了口气说道:‘我叫燃裳荼,是首辅大人燃裳苴的胞妹。本来我在东南一带领兵,把守旱魃之境与欢兜之境的要塞。 “‘昨日夜间,我们遭到了欢兜人的空中偷袭,战士们伤亡殆尽,只有我一人在众人的掩护下逃了出来。 “‘欢兜人打败我们后,我发现他们又朝君山方向飞去了,所以我一路马不停蹄往君山赶,想回去报信。刚刚路过这里,听到有人行走的声音,就躲了起来。 “‘后来见过来的是贵人您,我想现身见您,可又见有人同行,就施了隐身法,躲在草丛之中,心想将您引到一旁再现身相见。可走近了一看,让我万料不到的是,同行之人却是我们的公主。所以就收了隐身之法,现身相见了。’ “听她一直叫我贵人,我好奇地问道:‘你见过我吗?怎么老叫我贵人?’ “燃裳荼说:‘月前我曾回都述职,正好遇到贵人光临八十一山,远远见过几次。因我旱魃境中,极少娲皇族人光临,能来我山中的,必然是我族的贵人,因此上才以贵人相称。’ “我又问:‘可公主自小离了旱魃之境,在显世生活,你如何却能认得出她?’ “燃裳荼说:‘五年前,我还是君母陛下身边侍从,有一次曾扮作挑货郎担的脚夫,陪伴陛下乔装到娲皇之境探视公主,见过公主一面。虽然那时公主尚小,但五六年来,公主容貌却无太大变化,所以我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时我猛然想起刚刚燃裳荼说的,欢兜人从空中袭击她们,又向君山飞去,顿时心头一紧,忙问道:‘这次偷袭你们的欢兜人都是能飞的?’ “燃裳荼略带思索地说道:‘是啊,本来欢兜人虽有双翅,却从没见他们飞过,这次怎么会全部都是飞着的呢?’ “我意识到之前君母说过的话是对的,欢兜人的飞翔能力,真的可以激发出来,这对旱魃族来说,是件大不幸的事。 “玉华听了我和燃裳荼的对话,一头雾水,怯生生地问道:‘佛爷代,你们在聊些什么,什么贵人c公主c能不能飞的,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我回头看了下玉华,说道:‘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得快回君山,现在不知道君母和首辅她们什么情况。’ “燃裳荼口里呼啸了一声,不远处的桦树林间跑出了一匹旱魃人的林间神驹——青鬃马。 “燃裳荼牵好缰绳,说道:‘请贵人和公主上马吧。’ “我先扶着玉华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跃上了马背。 “我刚要问燃裳荼她怎么办的时候,只见她纵身一跳,稳稳地站在了马头上,用手一甩缰绳,青鬃马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圆沟方向奔驰而去。 “青鬃马翻过前面的一座山,奔入了圆沟,又从另一头跑出了圆沟,来到之前断桥的地方。 “我抬头往上看去,半空中云雾缭绕,周围的山峰直直的插入迷雾之中,看不到一丝异样,也听不出任何响动。 “我说:‘看来欢兜人还没赶到这里,或许他们并没有来攻打君山。’ “燃裳荼跳下马来,在地上的草丛和灌木林中细细地搜寻着什么。 “我说:‘你在找什么呢?’ “燃裳荼没有回答我,继续在往前查找。 “不久之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哭起来。 “我急忙跳下马去,来到她身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燃裳荼哭着说:‘完了,全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战场 “见燃裳荼坐在地上大哭,我一时不知所措,低头在她查看过的地方细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这时,燃裳荼站起身来说:‘贵人你不用看了,这片杂草滩表面看来似乎没什么异样之处,但不久前这里却跌落过无数旱魃战士的尸骨。这里是君山正下方,说明君山遭到了袭击,我们伤亡惨重。不知道陛下和长姊是不是还平安。’ “我一听也担心起君母和燃裳苴的安危,可又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便问道:‘你真的确定君山受到袭击了吗?’ “燃裳荼看了看我说:‘贵人您看这地上的荒草和矮树叶子,是不是隐隐约约都有一片片焦枯的痕迹。’ “我看了看周围,确实发现草地上一片接着一片有焦枯的痕迹,小灌木有很多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上面的叶子也都变成了黄黑色。起初我还以为焦枯的草是遭了病害,倒伏的灌木只是林间的兽类踩踏所致。听燃裳荼这么一说,我意识到这中间可能隐含着什么重要的情报。 “还没等我问,燃裳荼说:‘我旱魃族虽说居于秘世,但却与娲皇族共享这片广袤的森林。除了八十一山作为我族核心的聚居和活动之所,隐匿于娲皇人视野之外外,其余七百二十处山寨,虽然居住区都选在娲皇族所无法到达的险峻之地,但活动区域却涵盖娲皇人经常出没的广大山林。 “‘千万年来,娲皇族之所以没能察觉到我族的存在,正有赖于我们身上的两项绝技和一种特质。 “‘一项绝技是行壁术。我族之人都可以在竖直的岩壁上自如行走,因此上才可以居住在娲皇族不能到达的地方。 “‘另一项绝技是隐身之术。我族之人若在林中行动时遭遇到娲皇族之人的临近,便会施展隐身之术,迅速避开,待娲皇族远离,才会现身。 “‘但两种绝技都需要念特定的诀咒才能施行,而且每次施行的时间有限,超过时限,则诀咒自动失效。 “‘一项特质则跟死人有关。我族之人死后,衣服上的蓝色火焰便会迅速将尸体燃烧殆尽,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连灰烬都没有。这样,即使是有人在野外横死,也不会被娲皇族人发现尸体。有的时候,蓝色的火焰偶尔也可能会被娲皇族人所看到,但看到的人都会认为那是鬼火。 “‘刚刚您所看到的荒草和矮树叶子的焦枯痕迹,就是尸体燃烧而留下的。只是这蓝色的火焰不同于一般的火,不会引起其他物体燃烧,那些痕迹其实都是烘烤所致,并没有明显的燃烧痕迹,所以一般人很难发现。’ “听到这里,我才相信了燃裳荼的判断。心中焦急万分。 “正在这时,在离我们两三百米远,靠近另一面悬崖的地方,突然落下了几团蓝色的火球,接着,噼里啪啦陆续有火球落下,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大鸟的尸体。 “燃裳荼说:‘战斗又打响了。’ “我问道:‘上面又开始战斗了?我怎么听不到打斗的声音?’ “燃裳荼向附近一个山坡跑去,那个山坡正是我之前掉入地底坑洞的地方,她便跑边说:‘八十一山,高度都在万丈以上,山顶离地面的距离太远,自然听到上面的响动。贵人,公主,赶紧随我到地下去,我们去看看天乙城的情况,现在战斗的地方是天乙城,说不定陛下和长姊她们都逃到了天乙城。’ “燃裳荼跑到山坡中间,在我上次掉入的地方掀开了地面的草皮,又推开了草皮下的石门,对我和玉华说道:‘请二位先下去。’ “我拉着玉华的手,跳进了坑洞。 “燃裳荼也跳下了坑洞,但她没有直接跳到坑洞底部,而是用一只手抓住了石门的边缘,另一只手将掀开的草皮拉下来盖住了洞口,又用脚踩了一下坑洞口下方的土壁,石门轰的一声合上了。整个过程快速而连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 “我们沿着地底的通道和螺旋状的阶梯,一路赶到了有石阵的那座山顶。 “保险起见,我们没有立即走出山顶的洞口。 “躲在洞内向外望去,对面的君山已是一片火海,但显得很沉寂,显然是经历过战争之后的场景。 “左前方的天乙城却是杀声震天,一道道蓝光射向天空。空中盘旋着成百上千的大鸟,手里都拿着弓弩,雨点般的箭,不停向天乙城的方向射去。 “燃裳荼伸出右手,在空中一划,手里立刻出现了发着蓝光的寒光槌。 “见燃裳荼拿着寒光槌就要往洞外冲,我一把拉住了她,问道:‘你这也是要干嘛去?’ “燃裳荼说:‘我要参加战斗。’说完又要往外冲。 “我一把将她扯倒在地,厉声说道:‘你这样出去,就是白白送死,帮不上任何忙。我们得想想办法,看怎么应对目前的局面。现在眼看天乙城就要失陷,君母陛下和首辅大人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如果你现在出去送掉性命,万一君母她们被困在孤城,连个领头营救的人都没有。要想呈勇,也不在一时。’ “燃裳荼听完,狠狠地将寒光槌插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这时,站在我身后的玉华说话了:‘要是有枪就好了。这些大鸟在空中,没有任何隐蔽,一枪一个一会儿就消灭掉了。’ “我一听,手不自觉地伸到腰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 “正当我举起枪瞄准洞外空中的大鸟时,我突然想到枪里只有七发子弹,因为之前我躲在家中偷偷打开数过。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燃裳荼一把夺过手枪,朝着空中‘砰砰砰’连发了几枪。 “毫无疑问,一发也没打中大鸟。 “那些大鸟听到枪响,一个个都调转方向,向洞口飞来。 “我夺过燃裳荼手中的枪,说了声:‘你们赶紧往洞下方跑,我来阻击他们。’ “说着瞄准领头的大鸟开了一枪,那只大鸟应声从空中掉落。其余的大鸟都停在了空中不敢往前靠近。 “燃裳荼和玉华还站在原地没动,我生气地大声喊道:‘快跑呀!’ “两人这才沿着螺旋的阶梯向洞底跑去,玉华边跑喊:‘佛爷代,你要当心啊,我们在下面等你。’ “停在空中的大鸟听到声音,又开始向前飞来,我连续开了两枪,打死两只大鸟。 “那群大鸟见状分成了两队,飞向了两边,然后向洞口包抄过来。 “我从洞口探出头去,准备再开枪。刚一露头,洞口左右两边的半空中唰唰飞下来几十枚箭。我赶紧将身体缩回了洞中。 “与此同时,有几只大鸟落在了洞口两边几丈远的地方。接着,陆陆续续有大鸟落在了地面。 “他们一步步向洞口围拢过来。 “我后退几步,躲在洞口里侧一个凸起岩石的后面。 “不一会儿,大鸟已经到了洞口。 “第一只大鸟刚进入洞里,我扣动了扳机,那只大鸟倒在地上。 “接着是第二只c第三只。 “当第四只大鸟进洞的时候,喀嚓一声扳机响过,枪里没任何东西射出去,我这才意识到,子弹全用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母女决裂 “我将手枪別回腰间,将身体全部缩到岩石后面,摆好了架势准备和他们肉搏。 “欢兜人一步步逼近,我的心悬在半空,除了能听到不远处淅淅索索缓慢移动的脚步声,我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已凝固。 “就在欢兜人移动到离我藏身的岩石一两步远的地方时,只听到一个声音喊到:‘令行!’ “我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玉华站在左前方螺旋状阶梯的出口处,正双手向外推出,呈发掌姿势。 “欢兜人的脚步声停止了,两秒钟之后,我听到脚步声开始向玉华的方向快速移动,有人还大喊道:‘抓活的,那是旱魃王的女儿。’ “我心想,玉华是不是疯了,她这是要干什么。 “看看欢兜人就要扑到玉华身边,我从岩石后面跳了出来,冲进欢兜族的人群中,第一次用师祖传授的招式开始和他们打斗。 “没想到师祖自创的这套功夫威力不小,我虽然在练功上没有存礼有天分,功力只有存礼的五成,但欢兜人一个个还是没有招架之力,被我打倒了一片。洞内顿时乱成一团。 “玉华见机顺着螺旋状阶梯往下方跑了,几个欢兜人追了下去。我想去阻拦,但是隔得太远,周围又围着一圈欢兜人,没法脱身。 “就在我为玉华担心的时候,我又听到螺旋阶梯下方传出了一个声音:‘令行!’ “我心想,玉华又在搞什么鬼。 “还没等我想完,就见一道闪电像飞镖一般从阶梯中间穿了出来,击中了洞顶。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将我向后推出了几米远,重重摔在了刚刚藏身的洞壁角落。 “随即听到阶梯下方传出几声惨叫,紧接着被闪电击中的洞顶哗啦啦开始往下塌陷,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石板从上面掉落下来,砸死了数不清的欢兜人。 “剩余的欢兜人都惊慌失措地撤出了山洞。接着一阵箭雨射向洞内。 “箭雨过后,从螺旋状阶梯口走上来两个人,一个是玉华。 “还有一个是贞姨。 “却不见了燃裳荼。 “看见贞姨,我开始一阵阵地心慌,口里下意识迸出两个字:‘贞姨!’ “贞姨没有理我,径直向洞口走去,我和玉华跟在她身后也出了山洞。 “天上地下的欢兜人一层层围着洞口排成了一个半球形的阵势,见我们出去,都齐刷刷举起了弓弩,准备射击。 “鸟人群中飞出了一个人,大喊道:‘放下弓弩!’ “那个鸟人正是上次袭击君山的欢兜人的领队,按照君母所说,应该叫崇玉。 “崇玉飞到我们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停在了地面,对贞姨说道:‘希母魁甲,我欢兜族与你娲皇族向无宿怨,我希望你不要掺和我们和旱魃族之间的是非。现在请你速速离去,我们也不想和娲皇族之间发生不愉快的事。’ “贞姨大笑道:‘玉将军口气不小。如今显秘二世,能命令我的人,大概还没出生呢。我娲皇一族,乃是人间正统,上古之时,便为各族之盟主。数千年来,虽然各族往来隔绝,但我娲皇族之尊贵地位不可动摇。诸族间如有冲突,我族岂能袖手旁观。’ “崇玉强忍怒气,压低语气说道:‘那你今天想怎么样?’ “贞姨说:‘你如果识相,速速退兵离去,如若不然,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说话时,贞姨以将两手相合,放在嘴边。 “崇玉听到这里,怒不可遏,大声喊到:‘给我射击。’ “关键时刻,贞姨双手轻轻分开,做了个手捧莲花之势,然后推掌向外,尽力喊了一声:‘令行!’ “刹那间,我们前面悬在空中的欢兜人一个个都掉了下来。对面天乙城上方战斗的欢兜人也都一个个坠入了深谷。原来站在地上的欢兜人,手上的武器都纷纷掉在了地上。 “崇玉这才知道了利害,忙对贞姨说:‘请希母大人收了法力,我们这就撤兵。’ “说完大喊一声说:‘收兵了!’ “与此同时,贞姨喊了一声:“令解!” “欢兜人一个个又飞了起来,聚成一团,然后在崇玉的带领下,向南飞去。 “一切复归平静。 “天乙城内,隐隐约约传出了欢呼的声音。 一一一一一一 “贞姨回过头来,看着玉华说:‘玉华,跟娘回去吧。’ “玉华呲溜一下躲在了我身后,说:‘我不回去。’ “贞姨看了看我说:‘佛爷代,你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觉得惭愧吗?现在我可以不怪你,但你要劝劝玉华,让她跟我回去。’ “我一改往日在贞姨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强硬地说道:‘贞姨,玉华之前说得对,她不是一个囚徒,而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人。她有她自己的好恶,有她自己的思想。您想(敏感的分隔符)操控她的人生,禁锢她的思想,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种做法都是不对的。我不会劝她跟您回去的。况且,她本就属于这里。’ “贞姨听到这里,气得满脸涨红,摇着头说:‘佛爷代,我看错你了,看错你了!——玉华,你真的就想这么抛弃娘吗?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玉华说:‘娘,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离开您。可是,我没办法按照您安排的方式去生活。我也没有勇气在失去佛爷代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生活一辈子。娘,求您放过我吧。’ “贞姨这时已经怒气冲天,大喊道:‘你今天必须要跟我回去!’ “说话间,天乙山与我们所在的石阵山顶间出现了一座晶莹剔透的绚丽蓝彩桥,那是旱魃军民们抛出来的寒光槌搭建而成。 “一支旱魃人的队伍从对岸走了过来。 “走近才发现,为首的两位是旱魃之主一君母陛下和首辅大人一燃裳苴。 “旱魃人队伍来到我们跟前,除了君母和燃裳苴,跟随的侍从都分散开来,围着平坦的圆形山顶边缘站成了一圈。 “君母走到贞姨面前说:‘希母魁甲,这一切都是天意,当年你带走我的孩子,今天,上天又把她送还给了我。你就不要再固执了。如果你心平气和放了她,以后她可能还会叫你一声娘。如若非要固执己见,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你可能会彻底失去那孩子。’ “贞姨扫视了一圈大家,绝望地说:‘我不会原谅你们每一个人。’ “说完盯着玉华看了很久,眼中似乎闪着泪光,但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许久之后,她缓缓地转过头,转身朝洞里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误解 “玉华朝着贞姨离去的方向跪了下去,我也跟着跪在了她旁边。 “看着远去的贞姨背影,玉华哭着喊到:‘娘,请您保重身体。我不求您的原谅,但我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养育之恩。如果您哪一天想通了,我还会回到您身边尽孝的。’ “贞姨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洞里的阶梯入口处。 “见贞姨离开,君母收起了君王的尊容,流着泪走到玉华面前,蹲下身一把搂住了玉华,大放悲戚之声:‘我的娣儿,为娘想你想得好苦哇!’ “玉华一把推开了君母,站起身来说道:‘你是什么人?’ “君母坐在地上,抬手示意上前来扶的侍从退下,仰面望着玉华,满脸茫然地说道:‘我是你的亲娘,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六岁时你被人抱走,到如今已经十五年了,十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着你,每次想到你,我的心就在滴血,这么多年,眼泪都快哭干了。’ “君母说着,又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玉华看了一眼地上的君母,转头看着远处的洞口,冷冷地说道:‘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娘。虽然我逃离了她,伤透了她的心,或许她今后不会再理我,但我永远都是她的女儿。’ “停顿了一下,玉华又回过头轻蔑地看着君母说道:‘我知道我不是我娘亲生的,可生我的那个人,我根本不在乎她是谁。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娘。’ “我知道玉华对她的生母有着深深的误解。因为自从贞姨有了玉华之后,庄里人只要问她玉华的来历,她都说是在庄外的沟渠里捡到的,除此之外,贞姨在外人面前一直都回避谈到玉华的身世,至于因为情怨纠葛而偷偷抱走贺郎女儿的事,她是绝对不可能对人提起半个字的,尤其是对玉华。 “庄外的沟渠,在庄里人的内心和口中,也就成了与玉华身世相关的唯一线索。但这个线索远远不能满足庄里人的猎奇之心。 “于是,便有人开始凭空想象出了各种各样的离奇故事,都是围绕着庄外的沟渠展开的。故事的内容虽各不相同,但其中都有个狠心的母亲,亲手将昏睡中六岁的女儿丢进了肮脏的沟渠,然后决然离去,就像丢掉了一块没用的石头。 “这些故事从小就在玉华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在玉华看来,她的生母就是个毫无人性的狠毒妇人。 “看着玉华如此对待君母,我有点过意不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玉华转过身看着我,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也连忙蹲下身去安慰她:‘玉华,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哭了,今天应该是一个高兴的日子。我们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在一起生活了。’ “玉华双手抱着头,哭着说:‘佛爷代,我看错人了,我不应该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这些都是你们设好的圈套。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愚弄。’ “玉华边说边站起身来,用袖口擦掉了眼泪,面无表情地向通往山下阶梯的洞口走去。 “我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一甩胳膊,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声:‘离我远点!’继续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燃裳荼领着一大队旱魃战士走出了洞里的阶梯口。 “当她走出洞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玉华。 “燃裳荼向玉华行了个礼,问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啊?’ “玉华见燃裳荼带领的大队人马源源不断从洞里出来,堵住了洞口,便停了下来,站在了一边。但她并没有回应燃裳荼的话。 “燃裳荼抬眼看了看四周,见君母坐在地上,连忙跑过来扶起了君母,退后两步,跪下行了礼,禀道:‘陛下,末将有罪。昨日东南要塞受到了欢兜人的袭击,我守关将士几乎全军覆没,我在众人掩护下方才逃脱。后来见欢兜人向君山方向飞来,我连夜马不停蹄一路赶来报信,却不料君山已被攻陷。方才末将见天乙城内激战正酣,单凭一人之力无法扭转局面,于是想下山到曲云岭去搬救兵,半路上碰到了丘将军领兵来救驾。末将有辱使命,请陛下降罪。’ “与燃裳荼同来的领兵将领,也单膝跪地,向君母行礼道:‘末将燃裳丘救驾来迟,也请陛下一并降罪。’ “君母转过身体,拿起侍从端上来的巾帕,擦去眼泪,复又回转身去,看着两位将领说道:‘此次遭欢兜之祸,本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欢兜人重拾双翼,我族战力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东南失利,也是必然,责不在荼将军。再者,曲云岭至此,远隔百里,丘将军能如此快速赶来救驾,实属不易,我实当嘉赏,怎能问罪于你。二位将军都请起身吧。’ “两人起身,燃裳丘退向一边,燃裳荼却立在君母面前没动。 “她回头看了看玉华,又朝着燃裳苴问道:‘请问长姊,公主这是为何恼怒?’ “燃裳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君母说道:‘十几年来,我没有尽当娘的职责,她对我心中有恨也属正常。’ “我插言道:‘她可能对君母陛下有误会。玉华从小都认为她是被她亲娘抛弃在野外的。她对陛下如此反应,也是情有可原的。请君母不要怪她。’ “君母看着我说:‘我这当娘的,怎么能怪自己的女儿呢。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她的心结。’ “燃裳荼听罢,朝玉华走去。 “这时旱魃战士的队伍已经全部走出了山洞,玉华又要朝洞口走去。 “燃裳荼说道:‘公主请留步,容我说两句话。’ “玉华站在了原地,没有回头。 “燃裳荼走上前去,问道:‘请问公主颈上所佩何物。’ “玉华伸手摸了一下胸前佩戴的香囊,并没作声。 “燃裳荼说:‘此香囊乃是陛下亲手所绣。如今公主还佩戴在身,足见对着香囊的喜爱。’ “玉华听了,抬起头望着燃裳荼,惊疑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燃裳荼说:‘请公主回想一下,此物是从何而来?’ “玉华说:‘这是五年前一位外乡的货郎婆所赠。’ “燃裳荼问道:‘公主可知道那位货郎婆是什么人?’ “玉华不耐烦地说道:‘说了是外乡人,我如何认得。你想说什么就尽快说,不然我走了。’ “燃裳荼说:‘那货郎婆就是君母陛下,公主您的亲娘。’ “玉华听完,愣了半天,然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当初将我抛弃,何苦要做这无谓之事。’ “说着一把扯下香囊丢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铁匣密信 “见玉华如此决绝,我恳切地说道:‘玉华,君母她并没有抛弃你,你’ “没等我说完,君母向我摆了摆手,一步步走向玉华。 “她走到玉华身边,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香囊,用手轻轻抹去了上面的土,恳求般地对玉华说:‘孩子,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生母,总得允许我说几句话啊。就算我是罪大恶极的凶犯,也应该有申辩的权利吧。’ “玉华恶狠狠地盯着君母,嘴里只吐出了两个字:‘说吧!’ “君母将手中的香囊递给玉华,说:‘你先打开看看。’ “玉华将香囊拿在手中,找了半天,发现香囊根本就没口,索性沿着针脚线‘哧’的一声撕成了两片。 “随着香囊内五颜六色的花瓣四散飘零,一个小小的铁匣‘噌楞’一声掉在了玉华脚下。 “玉华弯腰捡起了铁匣。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那铁匣只有方寸大小,半指厚。开合处用小小的封条封了,封条上写着一个贺字,所署日期却是十五年前的。 “玉华却看也没看,撕掉封条,打开了匣子。 “匣子内是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暗黄色的薄绢。 “玉华用两根手指从铁匣内夹出薄绢,顺势一抖,薄绢随即展开,我看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玉华两只手捧着薄绢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玉华眼中又开始流出了眼泪。 “读完薄绢上的文字,玉华将薄绢紧紧攥在手里,仰天大哭起来,哭声中充满了悲痛和委屈。 “突然,玉华身体向后一倾,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我见状急忙朝玉华冲了过去。 “还没等我到玉华跟前,君母一下就扑到玉华身上哀嚎起来:‘娣儿,娣儿,你醒醒啊。你要是有个好歹,为娘我也不活了。’ “我便怔怔地定在了原地,眼中泪如泉涌。 “接着,君母又抬头看着天空,哭着呼唤道:‘贺郎啊,你到底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呀?你可不能害死我们的女儿啊!’ “说完一双泪眼开始四下里找寻。 “我知道她是想找那片薄绢,便从脚下的地面上捡了起来,刚要上前送到君母手上,燃裳苴走了上来。 “她站在君母右手边,轻声说道:‘陛下,公主这只是忧愤过度,不妨事的,请您不要太过担忧。当下应该马上将公主送往行宫将养。在这旷野之地,停留长了,恐怕对公主的身体不利。’ “说着俯身去扶君母。 “这时君母左手边上来一个侍从。两人扶着君母站了起来。 “紧接着,旁边的侍从们将玉华轻轻抬起,放在临时做成的担架上,两位侍卫一前一后抬起担架,左右又各有一位侍从护着,急匆匆迈着碎快步向天乙城方向跑去。 “在君母圣驾返回天乙城行宫的队伍里,我偷偷溜到了最后,展开那片薄绢,边走边读了起来。 “信上写着: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杕楰我儿: “‘ 见信如悼! “‘ 自你失落至今,我心如煎如烹,哀痛难当,已半载矣。 “‘ 我自知命悬一线,将不久于人世。趁还能动笔,书成此信,一则寄托我将死之人思女之情,二来也希望有朝一日,你读了此信,能了解自己的出身,并知晓与父母分离的缘由。 “‘ 若论事之根源,其实罪愆全在我一人之身。 “‘ 我今虽心知我儿之所踪,但思虑甚久,并未实告于你母亲,因为此事牵涉两族之和睦,并非只关乎我一家之私。但总有一日,她也会寻访到你。那时,将有何事发生,我无法预测,也无力干预,只愿上天垂怜众生,也能眷顾你们母女。 “‘ 当年我在显世,与义贞私订婚约。恰逢陋名忝列庠序进益之榜,旋赴省求学,一去三年。 “‘ 回乡之时,惊闻变数,知与义贞携老无望,万念俱灰。 “‘ 当日神思散漫,恍惚中信步走去,也不辨何方。渐渐便意识全无。 “‘ 后来昏厥在密林之中,被你母亲所救。 “‘ 你母亲乃是秘世之族旱魃族之王,旱魃人称之为君母。她救我之后,悉心照料,亲自捧药奉食,不辞辛劳。 “‘ 相与日久,你母亲便渐渐有意于我。 “‘ 我那时刚失所爱,身心皆疲,并未有非分之想。 “‘ 两年之后,我心中的伤痛渐渐平复,加之你母亲对我一直以来的真情付出,融化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寒冰。 “‘ 最终,我还是与你母亲走到了一起。 “‘ 又过两年,我和你母亲迎来了我们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你诞生了。 “‘ 接下来的六年,我们家c天都城c八十一山c乃至旱魃全境,都因为小公主的出生和健康成长,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欢欣昌隆景象。 “‘ 可是半年前,义贞来过天都城后,你却不见了。你母亲发疯似的到处找你,但是没有结果。 “‘ 我明知你的去向,却无法说出口,内心遭受着强烈而持续的煎熬,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 这都是报应,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 我本应该在闻知变数之后保持清醒的头脑,去跟义贞解释清楚;我也本应该去到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孤零零苟活一世;还有更加简单的选择,一死了之。 “‘ 可是我却偏偏在义贞的苦苦等待中,无声无息走到这密林之中,又遇到了你的母亲,还跟她结合,生下了你。 “‘ 我能理解义贞。在我失踪的十年间,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样苦苦支撑下来的。十年后,当她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刻,我也无法体会她的内心究竟迸发了多大的痛楚和悲愤。 “‘ 她将你带走,是为了报复我和你母亲,也是为了延续内心还存留的对我的眷恋。 “‘ 我是罪魁祸首。 “‘ 我负了义贞,也伤害了你的母亲,更使你自幼流落他乡。 “‘ 事已至此,愿以我半残之躯,委上天责罚,纵便身死,料也无法弥偿罪愆于万一。 “‘ 此信我将密封于铁匣,交予你母亲保存。 “‘ 我也会嘱咐你母亲,如若今后她能寻访到你,便在你成人之时,将此密函想方设法交到你手上。 “‘ 天可怜见,你若有幸能读到此信,为父不敢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在知悉上述情由之下,做出自己的决定。如能怜恤你母亲多年失女之苦,母女相认,我也会含笑九泉之下。 “‘ 以我所料,义贞于你,也定能善加抚育。他日你若离她而去,也切不可忘记养育之恩。 “‘ 就此住笔,我儿珍重! “‘ 父 绝笔 “‘ 庚午年八月 于天都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天乙城行宫正堂边的偏室内,君母坐在正对窗户的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不停地抹着眼泪。身后站着燃裳荼。 “君母左手边隔着八仙桌的另一把椅子上坐着燃裳苴。 “君母右手边两重帘子后,便是玉华躺着的一张八步床。 “我一个人坐在两重帘子之间的圆凳上,静静等待玉华醒来。半个时辰前,已有大夫为玉华把过脉。与燃裳苴所说一致,大夫也声称玉华只是忧愤过度,并无大碍。 “将近晌午之时,玉华醒了。 “她一转头首先看到了我,用虚弱的声音说道:‘佛爷代,你能不能离我近一点。’ “听见玉华说话,君母和燃裳苴都唰地站了起来,后来见玉华叫的是我,都又缓缓坐了下去。 “我站起身来,将圆凳挪进了第一重帘子之内,坐在了玉华的床头。 “玉华从被子侧面伸出了一只手,我用两手紧紧握了。 “玉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问道:‘佛爷代,你实话告诉我,这次带我出来,是真心想和我相依相伴,还是为了应人所托?’ “此时她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峻,却蕴含着温情。问完我话之后,眼中又增加了几份期待。 “我说:‘前次进山,君母确实托我将你带回旱魃之境。本想见你之后,对你说知缘由,再行劝导之事。 “‘但自从走山回去之后,一直没机会与你碰面,后来又接连发生纷繁之事,这事便被我抛诸脑后了。 “‘昨日听你说你娘在你身上施了锁踪彰迹诀,能追踪我们逃跑的行踪,你又问我有没有你娘不能去或不敢去的地方。 “‘我首先想到了我学艺之地首阳山,可一想,去那里有可能会引起希母与首阳山之间的纷争,从而影响世间的安宁与和平。 “‘情急之下,我猛然想到了君母所托之事。 “‘君母是你的生母,旱魃族之地又不受希母所管辖。我心想,到了这里,即使贞姨追踪而来,你也有留在此处的理由,就算贞姨再不愿意,她也不会轻易挑起娲皇族与旱魃族的争端。 “‘当时我想,等我们到了旱魃之地,我再慢慢给你解释你与旱魃族、与君母的渊源。你能认君母当然最好,如果不能相认,你我也可暂时寄居于旱魃之地,并结为夫妻,然后再想办法让贞姨接受我们之间木已成舟的事实。 “‘可谁成想,一入密林,就遇到了欢兜人的袭击,接着贞姨那么快又追了来。我也就没有机会向你解释我的想法。 “‘我仇佛爷代可以对天发誓,如果对你有半天虚情,就……’ “说到这里,玉华使劲摇了摇我的手,头微微来回转了两下,开口说道:‘对不起,佛爷代。我不该怀疑你。当时我太激动了,头脑里一片空白,一些话好像直接就从舌尖上冒出去的,并没有经过大脑。’ “玉华说完朝我背后看了看,我立马起身看了一眼君母,站在了一边。 “君母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玉华床前,坐在了圆凳上。 “玉华看了一眼君母,哭了起来。 “君母强忍住眼泪宽慰道:‘孩子,你受苦了。’ “玉华摇了摇头说:‘受苦的是您。请原谅我的鲁莽。’ “君母深情地看着玉华,摇了摇头。 “一阵沉默之后,玉华缓缓说道:‘能给我一段时间适应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我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没法马上将您当娘一样看待。这一切对我来说,来的都太突然了。’ “君母回转头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强咬着嘴唇说:‘只要能每天看着你,你把我当成什么都行。十五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不怕等。’ “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燃裳苴走上前来,站在两重布帘之外禀道:‘陛下,现在公主已醒,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您也该回寝宫歇息了。从昨日夜间出了君母宫,您到现在还没合过眼呢。’ “君母闻言,站起身来对玉华说道:‘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你要安心调养身体。此间是个安静所在,没有人会再打扰你。’ “说完径直向门外走去,苴荼两姐妹及随从人等全都跟着出了房间。 “我又过去坐在圆凳上,对玉华说:‘你饿不饿,我去让她们给你弄点吃的吧。’ “玉华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面色凝重地说:‘佛爷代,我想马上就跟你成亲。’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玉华见我呆呆看着她,嘴角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她伸手理了理我的衣领,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不想我们像我娘和我的生父一样,两个相爱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天各一方。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我娘等待三年,换来的是情郎的失踪和一生的痛苦。所以我不要再等,我要趁我还能看到你的时候,将我交到你的手上。那样,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留有遗憾了。’ “我说:‘玉华,你不要这样想。我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的,这辈子我绝对会对你不离不弃。’ “玉华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但世事的变幻,没有人能预料,也没有人能阻止。’ “想到我们刚到这旱魃之境,人地生疏,今后若要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成亲的事,还为时过早。 “玉华突然急着提出这事,我想可能是今天一天遇到的变故对她来说太过突兀和沉重,一时无法承受,才会胡思乱想。 “但当着她面也不好直接反对,我便故意岔开话题,说道:‘你六岁离开这里,现在对这儿还有印象吗?’ “玉华摇了摇头。 “接着她两眼望着床顶的雕花,语重心长地说:‘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当年她可以和我生父私订婚约,为什么如今却反对我和你的事。以前一直以为她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才会无法理解我的感受。今天我才知道,她为了感情,也能做出不可思议的事。你说说,她是不是精神分裂?’ “我一愣,问道:‘什么分裂?’ “玉华说:‘精神分裂!也就是一个人体内住着两个不同想法的人,这是我在城里上学时,在一本叫《格致哲学论》的书上读到的。’ “我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知道她是在谴责贞姨的做法。 “我说:‘你不能这么说贞姨,她是牺牲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防御 “‘牺牲者?’玉华不解地问。 “我说:‘当年贞姨与贺郎私订婚约,是她还没有承袭希母之职,并不清楚希母身上需要担负的重任。而她的师父却非常清楚,就像今天的贞姨一样。 “‘贞姨的师父牺牲了自己本应享受的人伦之乐,一生孑然度过。其中的悲苦,她自然深有体会。可她还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为贞姨选择了一条同样的路。’ “玉华打断我问道:‘你是说是我娘的师父拆散了我娘和我生父?’ “我说:‘那封信我也看了,贺郎说他惊闻变数,才万念俱灰,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你想想,什么样的变数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我曾听君母讲过,贺郎学成归来时,心中满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可在县城东门外,他遇到了贞姨的师父,听了贞姨师父的一番话后,贺郎才心灰意冷,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行走到了密林之中。 “‘虽然不知道贞姨师父讲话的内容,但可以想到,肯定也是劝贺郎离开贞姨,并告诫贺郎,他和贞姨不可能在一起。 “‘这与近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何其相似。我完全能体会贺郎当时的感受。 “‘可是我还是能理解贞姨的师父,她不光牺牲了自己,还选择牺牲了亲如母女的徒儿的幸福,她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心中唯一追求的圣神事业。 “‘我相信,贞姨接掌首座希母之位后,一定是从内心深处将对贺郎的感情剔除干净了,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承受无尽的痛苦。而贺郎信中推测贞姨带走你的原因,一是为了报复你的生父生母,二是为了延续内心还存留的对贺郎的眷恋之情。 “‘第一点我认为是可能的,因为贞姨根本不知道当年她的师父找过贺郎,也不清楚贺郎离开她的原因,在她于天都城内见到贺郎的那一刻,她的理智完全消失了,被愤怒和屈辱裹挟的感官直觉告诉她,贺郎抛弃她是因为移情别恋了,而君母则是那个勾引人夫的坏女人。 “‘第二个原因我觉得并不是因为她对他还有眷恋,而是她看到了你身上的不凡气质,她觉得那个小女孩就是将来要继承她衣钵的人,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贞姨虽然一开始是被迫,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牺牲自我,从她一辈子洁身自好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印证。 “‘今天,她又要选择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我相信她的内心也承受了无尽的痛苦。 “‘这种一代接着一代,牺牲了自我,又牺牲下一代的做法,在我们看来是不近人情的,是残酷的,有时候可以说是不可理喻的。 “‘但你要知道,是她们的牺牲,千万年来维持了世间的秩序。 “‘希母两个字,对于显世的意义,是无法估量的。 “‘贞姨她是位合格的希母,她身上有她的缺陷,对你,对我,也有她绝情的一面,但她一心维系的,只有世间的安宁。 “‘玉华,我希望你能理解她。’ “玉华听完,脸上的表情放松了很多,她深情地望着我说:‘不管什么人,什么事,你都能从中看出好来。你的心里装了多少善意啊?!’ “玉华轻轻舒了一口气说:‘今天看了信,我觉得我应该恨我娘,可是我怎么都恨不起来。我对我没有是非感而觉得内疚。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就安稳多了。一直以来,我对我娘有过质疑、有过抗拒、有过怨、有过怒,但从来没法对她产生恨意。我想今后我也不可能会恨她。’ “我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天长日久一点点构筑起来的,不可能突然就凭空消失。贞姨对我们的好,恐怕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恨她更无从恨起。’ “玉华笑着点了点头。 “到现在为止,玉华的精神状态才恢复了正常。 “玉华努力从床上坐了起来,说:‘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我扶着她下了床,慢慢向屋外走去。 “我们出了偏室,正堂值守的侍卫马上有两人走上前,跟在我们后面出了正堂的大门。 “玉华回头看了看,说道:‘你们不用跟着了。’ “两个侍卫立刻退回了原来的岗位上。 “我和玉华慢慢爬到行宫附近的一座石岗,在朝南的一个台阶上坐了。 “这时天已大黑。我指着天乙城对面一座黑沉沉的峰顶,对玉华说:‘看到对面那个山头了吗?那是旱魃八十一山的主山,也是旱魃人的都城。’ “玉华说:‘是今天被那些大鸟攻陷了的地方吗?’ “我说:‘是的。那里就是你的出生地。’ “玉华静静看着天都城,没有说话。 “这时,我看到对面山顶左上方暗蓝色的天空背景下,有个巨大的物体一闪而过,消失在君山后面不见了。 “我下意识说道:‘那是什么东西?’ “玉华转头看着我说:‘什么?’ “我说:‘刚刚君山那边有个东西闪了一下,飘进山后不见了。’ “玉华笑笑说:‘半夜出来飞的不是蝙蝠就是猫头鹰。’ “刚刚那东西好像从空中抛下去一样,我根本没想到是个飞的东西,玉华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我心里一阵紧张。 “因为那东西绝对不是蝙蝠或猫头鹰,因为体型比这两者要大得多。 “我口里不自主地说出了三个字:‘欢兜人!’ “玉华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我站起身来对玉华说:‘让我送你回去吧,我有重要事情要去找这里的首辅大人。’ “玉华点了点头。 “送玉华回到行宫正堂偏室,已有行宫內侍送来晚膳,玉华只喝了两口汤,就上床休息了。 “安顿好玉华,我正要出门,玉华叫住了我。 “见我转身回去,她说道:‘明天我们就成亲吧!’ “我说:‘这是大事,怎么能这么草率,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好好筹划一下。’ “玉华说:‘佛爷代,你可能以为我这是一时心血来潮,意气用事。但你相信我,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我不想放过一分一秒可能失去你的时间。自从跟你逃出来,我就一直心慌意乱,预感到有什么事可能会发生。明天你一早过来,我已经让人准备了红烛,我们就在这里拜堂。’ “看着玉华恳切而又坚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偏室。 “大堂内碰到了燃裳荼。 “燃裳荼先给我行了个礼,我还礼道:‘荼将军这么晚还忙公事啊?’ “燃裳荼说:‘长姊不放心陛下,让我今晚在宫内值守,我这是刚从家中而来,想进内院给君母请安,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醒。’ “我问:‘首辅大人在家呢吧?’ “燃裳荼说:‘长姊在家。’说完往内院去了。 “我一路小跑,来到燃裳苴府上。 “刚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道:‘首辅大人,我有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燃裳苴一边让我在客座坐了,一边问道:‘是何重要消息?’ “我说:‘欢兜人还在旱魃境内,他们根本没有撤兵离去。’ “燃裳苴说:‘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说:‘刚刚我见君山方向,有欢兜人从黑暗中飞过。他们肯定是来刺探天乙城消息的。’ “燃裳苴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我今天也觉得欢兜人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以后肯定还会前来袭扰,所以让曲云岭守军暂时留在天乙山,晚间也让舍妹亲自去行宫内值守。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说完对外面喊到:‘来人呐!’ “有个兵卒样家丁应声进到堂前。 “燃裳苴命令道:‘快去通知各山,每山除留一二千兵丁驻守外,其余驻军齐到天乙山来集合。已有本山驻军与曲云岭守军,今晚全部点亮各营灯火,并全体出动,手持火把列队沿城内主要道路循环行进,天亮之前不要停止。’ “兵卒样家丁得令而去。 “燃裳苴站起身来对我说道:‘如今形势紧迫,今晚我们要做万全的准备。我要往北营军中去坐镇防御。你可暂回驿馆休息。’ “我说:‘我还是随大人一起去吧。回去也睡不着。’ “燃裳苴说:‘那也好。’ “北营是天乙城的驻防军营,中军帐建在天乙山的最高处——蚁冢岗之上。蚁冢岗下方四周都是平地,却被分成大小不等的区块,有的一排排建着营房,有的空空荡荡,作为演武场。 “今晚蚁冢岗四周,陆陆续续有外山队伍驻扎进来,将一座蚁冢岗围的水泄不通。 “各军各营的的灯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加上将士们身上的蓝光,几乎将半座城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燃裳苴登上点将台,点将台前各山将领列队站成两排。 “燃裳苴发令道:‘今晚除本山与曲云岭部分军士穿行城中街市,以迷惑敌军外,其余各山人马,分赴城中各处要塞把守,尤其是十一处冲天弩基地,做好应战准备,不得松懈。如有懈怠者,军法从事。’ “燃裳苴说完,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位将军模样的人,说道:‘请八十一山总兵,燃裳牟将军发布详细作战指令。’ “说完退下点将台,于中军营帐正前主帅座椅上坐了。 “燃裳牟登上点将台,指挥各路军伍依序布防。 “当晚全城将士一夜无眠,枕戈待旦。我也陪着燃裳苴与几位将军,在中军帐外坐到天明。 “第二天直至日上三竿,也未见欢兜人来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大婚 “燃裳苴见一夜无事,站起身来,对左右诸将领说道:‘昨夜虽然无事,日间也不能放松警惕。牟将军随我到行宫见驾,禀奏晚间军情。其余诸位将军可先轮班歇息。酉时初刻我们还在此处筹划今晚布防事宜。’ “诸将齐喊:‘得令!’ “燃裳苴领着我和燃裳牟向蚁冢岗下走去。 “还未走到岗下辕门处,迎面急匆匆跑来一位行宫內侍。 “那內侍见了我们,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请卺婿君和首辅大人速到行宫参加典礼。’ “我朝左右看了看,除了首辅大人和牟将军,我们一行再没别人。我心想,这卺婿君到底说的是谁。至于典礼两个字,我根本就没有在意。 “燃裳苴却歪着头、皱着眉问道:‘今天有什么典礼,我怎么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內侍说道:‘这事是今天早上陛下才吩咐安排的。’ “燃裳苴喃喃自语道:‘按例,各项大典节庆之事,陛下都会召集群臣商议,这次为何自行决断。’ “说完又看着內侍问道:‘你快说,到底是什么庆典?’ “內侍答道:‘是公主大婚庆典。’ “燃裳苴和燃裳牟异口同声惊呼道:‘公主大婚?!’ “我也被惊得张大了嘴,叫了一声:‘啊!’ “我心想,昨晚玉华是说今天要跟我成亲的,但她只是说我和她在屋内悄悄拜堂。按照玉华的性格,绝对不会去要求君母为她举办大婚典礼的。 “可转念一想,这旱魃族内,也不会只有玉华这么一位公主,或许是其他公主的大婚呢。 “想到这儿,我自己也笑自己自作多情了。 “出了军营,来到街市之上,一街两行都挂满了彩旗彩带,旱魃百姓们面上都带着快乐的笑容,纷纷议论着公主大婚的事。 “整个天乙城,充满了喜庆的气氛。 “来到行宫,从正门往里,几进院落,里里外外都装饰成了喜庆的红色,到处都张灯结彩。奇怪的是,这里却没几个人,显得冷冷清清。 “正堂内,燃裳荼与几位大臣站着闲聊,主座之上却不见君母。 “见我们进去,燃裳荼向首辅大人和牟将军行过礼,又转身向我打了个拱说道:‘恭贺卺婿君琴瑟之喜!’ “我听了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当场,随即轻声问燃裳荼:‘荼将军,这到底怎么回事?’ “燃裳荼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我更加一头雾水。 “燃裳荼看我一脸茫然,笑着说道:‘昨夜我进宫之时,听到了你和公主的对话。公主想和你马上成亲,你怎么还犹豫不决。后来又听公主说她自己准备了红烛,今天一早要和你在偏室偷偷拜堂。我一听,这还了得,我旱魃族堂堂公主,怎么能如此草率成婚呢。 “‘晚上陛下醒来时,我就将此事禀告了陛下,陛下一听,也大吃一惊,说要不是我听见,你们偷偷成了婚,可就太委屈公主了。 “‘于是陛下马上召内务监司马觐见,吩咐她连夜准备大婚典礼之事。 “‘还命人连夜收拾出西苑,作为卺婿君临时府邸,一会儿大婚之礼就在那边举行。 “‘现在天乙城内官商士猎显达人等,全都赶往西苑去了,等着为卺婿君和公主贺喜。’ “我说:‘怪不得刚刚进来时觉得冷冷清清,原来人都到西苑去了。西苑在什么地方?’ “燃裳荼说:‘西苑就在附近,出了行宫大门,往西行二里便是。’ “燃裳苴听完笑着对我说道:‘看来陛下对你和公主真是慈爱备至。西苑是八十一山所有别苑中陛下最喜爱的一处,平时园中草木她都不放心交由园工打理,都是她亲自养护。今日拿出来给你和公主做府邸,可见陛下对你二人之深情。’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这场典礼是为我和玉华准备的,心中不免欣喜异常,却感觉似真似幻,如在梦中一般。 “此时,我急切想见到玉华,说了句:‘我去看看公主。’便要往偏室去。 “燃裳荼一把拉住我说:‘卺婿君,今天是大喜之日,没有拜堂之前,你不能和公主见面。何况君母现在正在里面给公主梳妆呢。你也不便进去。’ “说完朝边上喊了一声:‘来人呐,先陪卺婿君去换装。’ “有位內侍官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弯腰伸手指了下正堂后面说:‘请卺婿君到后殿更衣。’ “我跟着内侍官转入屏风后面,出了正堂后门,来到后面一进院落,进了西面厢房。 “房内已备下婚礼正服。几位侍从服侍我洗漱之后,将礼服换上,出了后殿,来到正堂之上。 “堂上众人齐声夸赞我是一表人才,我一一谢过。 “此时,君母从偏室走了出来。 “我随众人一起行礼罢,君母走到我面前说道:‘今天是你和娣儿大喜的日子,也是我旱魃人阖族欢庆的时刻,我心中感觉无比喜悦,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我要祝福你们,更要谢谢你。你是我们旱魃人的大恩人,你送回了我的女儿,也送回了旱魃人唯一的公主、未来的君母。今天,我托了你的福,可以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亲手将女儿交给她心爱的人,这是我的幸运,希望你能永远善待她,我也百分之百相信你能永远对她好。’ “我说:‘多谢君母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玉华,呵护她一辈子。’ “君母点了点头,走到主座之前,但并未落座。 “她转头看了看燃裳荼,燃裳荼大喊一声:‘送亲!’ “正堂门外两名侍卫立刻接着堂内的大红地毯,一直将红地毯铺向行宫大门。 “与此同时,两名穿着红衣的侍从,扶着玉华从偏室中走了出来。 “玉华身穿彩绣龙凤的大红吉服,外罩霞帔,脚蹬五彩云头锦履。头上凤冠,罩着大红金边盖头。慢步走到正堂中央。 “君母上前两步,拉起玉华一只手,交到我手里。 “两位侍从便向门外走去,向前领路,我牵着玉华的手正要跟着往外走。 “这时玉华停顿了一下,突然转过头,跪在地上说道:‘母上,谢谢您成全我们。’ “说完站起身来牵着我的手向门外走去。 “我偷眼看了看君母,她喜极而泣,可并没有哭出声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一夜巨变 “‘长姊,差点忘了,今天你是主婚人,快随我去换装,不然来不及了!’随着身后燃裳荼的惊呼声,我和玉华出了行宫正门。 “门外等候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在行宫门前延展半里之长。 “为首一队绛服佩刀护卫,紧跟着一匹高头大马,颈带大红绸花,之后便是执仗旗锣伞扇并吹打人等。队伍中间,前后两队彩衣侍从护着新人喜车,喜车全用红缎围裹,嵌有珠宝金饰,车前青鬃马也用吉庆之物,周身装饰,如麒麟瑞兽一般。喜车之后,排着长长的陪嫁物品,有的车载,有的杠抬,有的捧在人手。最后又是一队绛服佩刀护卫。 “我扶着玉华上了喜车,被人领到前面骑上高头大马。 “喜乐响起,迎亲队伍慢慢向西苑方向行进。大路两旁,看热闹的旱魃百姓摩肩接踵,前拥后簇,欢声笑语震彻云霄。 “队伍行进到西苑门前,那里早已是人声鼎沸。 “这时燃裳苴快马赶来,下马之后径直往园内去了。 “我也下了马,到喜车前扶玉华下了车,踩着大红地毯,一步步向院内离宫正殿走去,那里将是举行婚礼大典之处。 “离宫正殿之上,已经布置好婚礼一应饰物陈设,正中一个大大的喜字,两根两尺多长的红烛,点燃在正中供台之上,火焰熠熠生辉。 “燃裳苴穿着吉服,立在供台之前,手持红缨翠玉如意。 “见我和玉华进了门,燃裳苴近前两步,对我轻声说道:‘此次婚典,君母本应坐堂受拜,但她为了顾及公主的感受,决定援引娲皇族婚例,以男方为主,她只为公主梳妆相送,不参加大礼。自古以来,我旱魃族,所行婚礼,都以女方为主,比照娲皇族之俗,有如招赘之礼。出嫁公主之事,前所未有,这是第一次。君母所为,可谓用心良苦。’ “说完后退两步,正式主持婚礼大典。 “礼成之后,我与玉华被送入洞房。 “西苑各处,开始大排筵宴,乐舞顿起,热闹非凡。 “洞房内,我掀开玉华盖头,看她眼中含着泪水。 “我说:‘玉华,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应该高兴才是,你怎么反而流泪呢?’ “玉华说:‘君母如此对待我们,我真得感觉受之有愧。’ “我约莫知道她的意思,安慰道:‘方才在行宫之内,你不已经认了她了吗。’ “玉华说:‘我虽认了她,可细细想来,她这十几年来,过得实实不易啊。可如今,她还是这么迁就于我,我实在于心不忍。’ “我说:‘那我们以后好好孝敬她,弥补她十几年来的失女之痛和思女之苦。’ “玉华点了点头,握住了我的手,看着我说:‘我像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佛爷代,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真的希望这一刻能永远持续下去。现在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可我心里却开始有一阵阵的不安,我好怕这得来不易的幸福会突然失去。’ “我一把搂过玉华,笑着对她说:‘放心吧,这辈子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的。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玉华脸上流下了喜悦的眼泪。 “婚礼之后,我和玉华住在西苑内,生活平静而惬意。 “天乙城内,战后紧张气氛还在持续。 “君母与燃裳苴一面整饬城内防务,一面命人重修天乙桥。燃裳荼受命带领人马往君山清理战场,重建城池,修葺宫室。 “玉华每日到行宫给君母请安,母女二人相处日久,感情日渐深厚。 “不觉过了半月。 “这日,首辅府邸有人来请我燕饮。 “酒桌之上,燃裳苴首先举杯说道:‘舍妹自兵败东南以来,一心协助陛下料理宫中事务,尤其是策划公主大婚之礼,甚为周全,得到了陛下赞誉。近日又奉陛下之命,完成了重建君山的重任。陛下欢欣不已。以此看来,近日之功,也足可以抵东南兵败之过了。因此近日朝堂之上,陛下忧虑东南防守,又命舍妹领兵再回东南要塞。今日设宴,一来是为舍妹践行,二来嘛,也是我姐妹二人庆贺卺婿君大婚之喜。本来应该早就请卺婿君过府相叙的,但在目今危局之下,朝政军务纷繁缭乱,一时难有闲暇。’ “燃裳荼也举起杯来说道:‘再次贺过卺婿君新婚之喜。此次整修君山,陛下特意命我在君母宫旁为卺婿君和公主修建了府邸,下月初八君母还都之时,卺婿君就可与公主搬入居住了。’ “我站起身来,谢过二位,对燃裳荼说:‘恭喜将军官复原职,又可以纵横疆场,建功立业了。’ “大家笑着坐了下来。 “此时,燃裳苴面露忧色,缓缓说道:‘如今欢兜人还藏匿在我境内,并未离去。这件事正如卺婿君前次所料,几日前有南境信使来报,确实未见欢兜人离开南境。这事于我全族来说,如同榻首悬剑,祸福只在旦夕。隐患不除,我呀,寝食难安啊。’ “燃裳苴语出肺腑,我也觉得无法宽慰,只是说道:‘首辅大人,这些事先不要想了,先喝酒,今晚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三人便在凉亭之内畅饮起来,直至深夜。 “旱魃人喝的酒,都是高山之上所产的一种奇果所酿,不同于娲皇族谷类所酿的烈酒,味浓气冲。这酒柔和温润,气味奇妙无比,饮过之后使人欲罢不能。 “不知不觉之中,我已醉得不省人事。 “次日醒来,我发现自己一人睡在西苑藏书阁内。自我与玉华搬入西苑后,那里辟为我的书房。 “我走出书房,发现外面一片狼藉,整个西苑,如同遭了盗匪一般。 “我大呼两声,并没有侍应仆从出现。 “转过游廊,来到前厅,屋里屋外也是空无一人。桌凳陈设之物歪七倒八,散落一地。 “我心中一阵慌乱,大声喊到:‘玉华!玉华!玉华!’ “空荡荡的院落内,除了我自己的回声,没有任何应答。 “我发疯一般冲出西苑大门,街面上也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我一路奔向君母行宫,所见之处全是残垣断壁,破屋空巢。天乙城内到处一片狼藉。 “来到行宫前,宫门已经残破,一边门扉横倒在地。往里望去,也如同西苑一般,成了一处荒院。 “见此情景,我茫然不知所措,一时心内五味杂陈,痛如刀绞,浑身上下筋疲骨软,瘫坐在宫门之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奸细 “行宫门前大道对面,一座坍塌了一角的房子突然吱呀呀打开了一扇门。一个旱魃老者蹑手蹑脚从门内探出头,向左右望了一圈,向我招了招手,轻声朝我喊道:‘卺婿君大人,快进屋来。’ “我要起身,感觉两腿完全不听使唤,身体刚离开地面,又一下跌了下去。 “老者见状,十分警惕地走出了房门,跨过大道,来到我身边,扶起了我,向破房子门口走去。 “进了门,老者扶我坐在椅子上,行了礼,回身将门关上,并用门闩闩住。 “这时,我稍稍从惊恐和忧虑中回了点神,问道:‘老人家,这天乙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者听我说话大声,急忙附在我耳旁说:‘卺婿君大人,请您轻点声,不知道此时这城中还有没有奸细。’ “听到奸细二字,我不解地问道:‘什么奸细?’ “老者说:‘卺婿君大人,您难道真的不知昨夜发生的事?’ “我说:‘昨日我在首辅大人府邸赴宴,喝醉了酒,便不省人事,今日一早醒来,就发现城内是这般景象,真不知遭了何种劫难。莫非是欢兜人又来袭击?’ “老者点了点头。 “我想了一想,又对老者说:‘自从上次欢兜人袭击之后,君母与首辅大人调集了各山兵马,在城内严加布防,各处天弩基地也增加了兵力,添置了重弩铁箭。欢兜人就算再从空中相袭,以前次来袭的兵力,无论如何也抵挡不知天弩的反击。加上这几日,城内各处,不断有军马巡游声张,以震慑敌军密探,使他们有所忌惮。按此推理,欢兜人应该也不敢这么快就轻举妄动。’ “老者闻听,叹了口气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我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追问道:‘老人家,请您说清楚一点,什么是家贼难防?’ “老者将坐的凳子向我旁边挪了挪,倾身向前,低声说道:‘那位从外山来的将军,是个奸细。’ “我惊讶道:‘外山来的将军?’ “随即想到了燃裳荼,继续问道:‘难道燃裳荼将军是……’ “老者打断我说:‘首辅大人与荼总兵,祖上世代都是忠良,如今,她二人是我旱魃族的中流砥柱,她姊妹二人断不会是奸细。’ “我说:‘如果不是燃裳荼将军,外山来的,那就只能是其他七十九山的镇守使了。老人家,八十一山的镇守使,您老应该都见过吧,究竟是哪一位。’ “老者说:‘我家世代居住在这天乙行宫门口,我在这里也已经住了四五十年了,天天看着宫门里进进出出的各色人等,也识得了一些大人物。天乙城内大小文武官将自不必说,都中要员也都悉数了然于胸。除此两山,天甲山乃是君山门户,地形狭小,不设城池,其余七十八山中官将,虽不能全部知晓,但各山主将,我却都还认识。那位将军却不是八十一山之人。’ “这时,我才想起一人,猛然间一股寒气,凉透心背。 “那人就是曲云岭都统燃裳丘。 “那日燃裳荼领着援兵到来时,我心中曾暗暗称奇,觉得援兵来得太快了些,因不熟旱魃疆界,也并未深思。 “现在想来,却觉得中间大有蹊跷。我连忙问老者:‘请问老人家,曲云岭离此有多少路程。’ “老者说:‘曲云岭乃是旱魃西南极远之地,地接雪域。秘世疆域,与羌离族相邻。那里距君山有三千里路程,徒步行走需两月时间,快马也得四五天。’ “我又问:‘冒昧相问,旱魃族人,是否有速行之秘法?’ “老者听完,哈哈笑了,接着又看看门外,拘谨地收住了笑声。 “老者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说道:‘这就是我族的速行之法。’ “看我没有听懂,她又说:‘旱魃人有隐身之法,有壁行之法,还有一些防身护身拒敌的法诀,却没有速行之法。就算有速行之法诀,也只能用于片刻一时,不能长久使用。所以旱魃人跟娲皇族一样,速行之法只有两腿而已。’ “听到这里,我一下明白了那日燃裳丘那么快赶到,并不是为了救驾,而是另有目的。但我还是不敢确定她就是老者所说的奸细。 “我问老者:‘你说那位外山来的将军是奸细,有何证据?’ “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悲伤地说道:‘我旱魃族千万年来在这山林间平静生活,与世无争,近来却祸事一件接着一件。 “‘昨日夜间,我刚刚入睡,突然外面杀声大作,人们在街上乱跑,大喊着欢兜人来袭击了。我半推开门,从门缝中望出去,看到空中密密麻麻盘旋着大鸟般的欢兜人。 “‘突然,我这右前方屋角上‘喀嚓’一声巨响,像有个巨石掉在了房顶,房角之处塌掉了一块,吓得我赶紧躲在了床底下,不敢出声。 “‘随后,门外响起一阵阵军伍跑过的声音,一波从东边到西边,一泼又从西边到东边,络绎不绝,但都没有在外头停留。 “‘大约过了大半个时辰,我听到行宫门口有刀兵相击的声音,好像有两队人马在厮杀。 “‘这时,我壮着胆子悄悄挪到门口,从门板的破洞中看出去,当时就惊住了。 “‘我看到行宫门前,厮杀的两队都是旱魃人,却没有一个欢兜人的影子。 “‘不久之后,有一队旱魃人被打败,得胜的那队开始撞击行宫大门。不一会儿大门就被撞开,里面又是一阵厮杀,从门口一直杀到里面。 “‘我吓得坐在门口,不敢动弹,听行宫里面的厮杀渐渐归于平息。一盏茶之后,那队攻进行宫的旱魃人出来了,为首的便是那位外山的将军。 “‘随后,我看到君母陛下和燃裳荼将军被押解出了宫门。 “‘来到宫门前大道之上,那位外山将军朝天上喊了一声,说旱魃王和燃裳荼已经抓到,接着要去西苑捉旱魃公主,让天上的欢兜人先清除西苑附近的守军。 “‘天上一个欢兜人对她说,天乙山的旱魃军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燃裳苴和燃裳牟也已经被俘,西苑附近已经没有任何抵抗力量,让她快快前去捉拿公主。 “‘外山将军一听,立马领兵向西跑去。 “‘天上的欢兜人又喊着说,让她千万不要和西苑内的娲皇人起冲突,也不要抓他,不然和娲皇族起了冲突,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们大概说的就是卺婿君大人您吧。’ “我听到这里,终于清楚了昨夜事件的大概,这原来是一起里应外合的偷袭。心里却怎么也想不通,堂堂旱魃守边都统,怎么会帮着欢兜人残杀自己的同胞呢。 “我心里最最担心的还是玉华,我问老者:‘她们去西苑抓公主,到底抓到了没有,最后怎么样了?’ “老者说:‘她们沿着大道往西而去,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城中边渐渐沉寂下来。我一夜都没干出门,在这门口坐着坐着就睡着了,刚刚醒来之后,向外一望,才发现卺婿君大人坐在宫门之前。’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门外有阵阵嘈杂之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迟来的忠良 “老者听到门外有响动,立马收声站在原地,歪起脖子静静听外面的动静。 “我站起身来,一步步向门口走去,老者紧张地频频示意我不要动。 “我向她压了压手,意思是让她不要紧张,继续走到门口,朝门板上的破洞望了出去。 “行宫门前大道上一队旱魃兵士正从东面而来。到了门口,为首的旱魃人将领上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门扉,跪在门槛之下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口里大声呼喊:‘陛下,末将来迟了!’ “身后的兵士阵中站出一人,向跪在地上的将领说道:‘将军,我们进去看看。’说完向后面的众兵士挥了挥手,领着队伍冲进了行宫。 “行宫门口的将领还在痛哭。 “我回头向立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的老者招了招手,她没有动,我又招招手,她才轻手轻脚走到了门口,轻轻蹲在我旁边。 “我轻声说道:‘你看看宫门前那个人你认识吗!’ “说完侧摆了一下头,将门板的破洞让给了老者。 “老者朝外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这是木坦将军!’ “说着就要开门,我一把将她拉住,说:‘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不要贸然出去。我们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已经通敌叛变。’ “老者说:‘木坦将军怎么会通敌判断呢。’说着又要用手去拉门。 “我又拉住了她,说道:‘老人家,先不要急,就算外面的不是坏人,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且问你,这人是干什么的?’ “老者无奈地重新蹲下了身子,说道:‘这门外之人,乃是抚远将军、瀚海都统燃裳木坦将军,镇守旱魃西北极远之地,驻军在卑禾瀚海之滨。’ “我问:‘卑禾瀚海离此多远。’ “老者说:‘大约四五千里。’ “我好奇地问道:‘如此遥远,老人家您怎会认识此人?看刚才情形,您对此人应该还很熟悉吧?’ “老者说:‘卺婿君有所不知,这位燃裳木坦将军,早年间本是都中提督,肩负天都城及君母宫防备之责。 “‘因此人嗜酒如命,酒后不服管束,经常顶撞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一气之下,将她调离天都城,贬在我们这天乙城任镇守使。 “‘木坦将军虽性格耿直,对上常常骄横轻慢,对城中百姓却百般翼护,上任以来,为百姓们做了很多实实在在的好事。天乙城中百姓无不对她感恩戴德。 “‘她对陛下的忠心也是人所共知。有一年君母有恙,久治不愈,有大夫从古医书上得了一方,恰能对症,但需雪山顶上不结冰的流水做药引子,八十一山中无人知道何处去取,也无人敢去探访。木坦将军听说后,独自一人寻遍周遭雪山,终于找到了不结冰的水源。她取了水,怕路上水再结冰,就揣在怀中,一路走回,受尽了冻饿,昏死在半路上,幸好被路过的旱魃猎户所救。昏迷中,猎户想将她怀中冰水拿掉,她双手紧紧抱着水壶,猎户一家五六口人,都未将她双手掰开。醒来之后,猎户一家都取笑她,说她把这一壶水怎么看得比金银珠宝还贵重。木坦将军一句话,让猎户一家感慨不已,她说,她抱的不是水,而是陛下的健康,关键时刻,就是舍了命,也要保住陛下的健康。 “‘从此,木坦将军忠君之名,就传遍了旱魃全境。 “‘去年秋上,西北之地有魑魅为祸,几任瀚海都统都无法平息,木坦将军便自荐于君母,愿去西北之地平祸。 “‘首辅大人虽对其平日言行有颇多不满,但临行之时,却叹道,此人一去,边塞得安,拱卫都城却少了一把利剑,也不知是好是坏。 “‘想不到此言却应在了今日,如果有木坦将军在,断不会有昨夜之败。’ “老者说话间,进入行宫查看的兵士们走了出来,领头的上前扶起了燃裳木坦,禀告道:‘里面没看到一个人,君母也不知所踪。’ “燃裳木坦激愤地说:‘快给我在城内仔细查找,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她可能正躲在城内某处等着我们去救呢。’ “话音未落,门里的老者‘哐嘡’一声打开了大门,向大道对面冲去,我也跟在她后面跑去。 “老者边跑边喊:‘木坦将军,不要找了,陛下不在城内了。’ “燃裳木坦与兵士们都大吃一惊,齐刷刷看向老者。 “等跑得近了,燃裳木坦才惊呼道:‘妊果老嬷嚒!怎么是您老人家。’说着上前握住了老者的手。 “老者说:‘木坦将军,昨晚我躲在暗处,看着她们从行宫里把陛下和荼将军抓走了。’ “燃裳木坦问:‘他们是谁?是欢兜人吗?按理说,半月前欢兜人进攻过一次,燃裳苴应该做了周全的防务部署,怎么就能到被人攻陷行宫的地步呢,难道敌军攻来的时候,没人负责陛下的转移吗?燃裳苴那么有智谋,且思虑甚密的人,这次到底脑子是怎么了?’ “老者说:‘这事不能怪首辅大人。族内出现了奸细。’ “燃裳木坦一听,睁大了圆眼问道:‘奸细?哪个营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位将军带兵无方,带出了奸细。’ “老者怯怯地说:‘不是兵士,是位将军。’ “燃裳木坦跳了起来,大骂道:‘是哪个无耻之徒?’ “老者说:‘是一位外山来的将军,我不认识。’ “我说:‘是曲云岭巡边都统燃裳丘。’ “燃裳木坦听完,顿时勃然大怒,大喊道:‘猪狗不如的东西,我一定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吃她的肉,喝它的血!’ “我说:‘将军,先不要动怒,我们得先想想欢兜人会把君母和首辅大人她们抓到哪里去,然后想营救的办法。至于惩治叛徒,可以从长计议。’ “燃裳木坦这才注意到我,问老者道:‘这位娲皇人是谁呀,怎么会在这山上。’ “老者道:‘将军你戍边在外,当然不知道八十一山的事情。这位是新晋的卺婿君,公主的夫君。半月前刚刚与公主举行的大婚典礼。’ “燃裳木坦说:‘这么说公主找回来了?唉——!当年我要带兵入显世去抢夺公主,被陛下和燃裳苴那个老顽固生生拦住了,还撤了我提督之职。现在终于了了陛下一桩心愿。’ “燃裳木坦看了看左右,问道:‘公主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还没等我回答,老者抢先说道:‘公主可能也被他们抓走了。’ “燃裳木坦听了,又恼又愤,举起手中的寒光槌,重重打在旁边的拴马桩上,一尺见方的拴马石被打成了两半。 “这时又有一队人马从大道西边赶了过来,领头的将领上前对燃裳木坦施礼道:‘木坦都统大人,您怎么来了。’ “燃裳木坦见来了可撒气之人,大骂道:‘燃裳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这些镇守副镇守,都是些酒囊饭袋,说是拱卫君山,如今拱卫到陛下都被人虏了去,生死未卜。我现在就替陛下宰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 “说着拔出腰间的火衣刀就要去砍那来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回 寻援 “那人笑着躲开,说:‘木坦将军,你这动不动就拔刀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你听我把话说完再杀了也不迟啊。’ “那人说完一转身看见了我,忙行礼道:‘卺婿君也在这里啊。’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回礼。 “那人见状,立刻自我介绍:‘在下是泽癸山副镇守使,名叫燃裳亓。’ “我还礼道:‘亓将军幸会。不知道泽癸山在何处?’ “燃裳亓指了指天甲山方向说:‘泽癸山就在天乙山西面,与天乙山中间隔着天甲山。天乙山与泽癸山同是君山门户天甲山的左右侧翼,三山互为依托,形成了君山的安全屏障。我泽癸山’ “燃裳木坦见燃裳亓说得滔滔不绝,没完没了,打断她说:‘先别说那没用的,你倒是快说说这两天的战事情况。’ “眉飞色舞的燃裳亓一下敛住了表情,身体像剪了线的木偶,耷拉下双手,歪着头说道:‘半月之前,欢兜人突然会飞了,他们攻陷了燃裳荼将军把手的东南要塞,又来攻击君山’ “燃裳木坦不耐烦地说:‘你说这些旧事干什么,半月前的情况我已经知晓了,所以才昼夜兼程,挥军前来。你只说说昨晚的情况,八十一山到底是怎么布防的?为什么燃裳丘会在天乙城中?凭他一人之力,就算是做了叛徒,怎么能够让我们败得如此彻底?’ “燃裳亓说:‘实不相瞒,昨夜天乙城中战况末将实实不知。’ “燃裳木坦说:‘你身为一山副帅,居然对君母驻地的战况不闻不问,该当何罪。’ “燃裳亓说:‘昨晚我泽癸城中只有九百兵士,城中诸事都需这九百人周旋处理,我也是每天从早忙活到晚,昨夜到二鼓时分才睡的觉,兵士们更是累得没人样了。实在没有余力关注天乙城的动静。’ “燃裳木坦好奇地问道:‘一山的驻军,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没有八万,最起码四五万是有的,就算偏远小山,万把来人总会有的,怎么你泽癸山只有九百兵丁?’ “燃裳亓说:‘半月前,首辅大人下令,各山除留少量兵士外,其余人马都调往天乙山中驻防。我泽癸山也不例外,除了这九百人,其余兵马都被镇守使大人带到天乙山去了。这样,外围各山,就失去了拱卫能力。 “‘可是我个人认为,首辅大人的策略还是正确的。本次来袭的欢兜人,虽有空中优势,但毕竟兵力不多,如果集中力量在天乙山布防,至少可以保证君母及陪都中枢的安全。如果不是燃裳丘叛变,暂时还是可以震慑住敌人,使其不敢来犯。即使来犯,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据早上从天乙山逃出的兵士向我报告,这些天燃裳丘偷偷通过换防和正常兵力调动,逐步让曲云岭官兵控制了十一处冲天弩基地。昨晚欢兜人一进攻,天乙山完全没有了反击能力。欢兜人在城内各处捣毁军力驻点,我军损失惨重。战斗进行到一半,燃裳丘自己主动请缨去护卫君母行宫,首辅大人不明就里,同意了她的请求。她便带兵到行宫,击败了近侍卫队,闯入行宫,掳走了陛下。后来首辅大人与总兵大人也都被欢兜人俘虏了。’ “燃裳木坦听完,气得吹胡子瞪眼。厉声问道:‘曲云岭的官兵怎么会在天乙城内?’ “燃裳亓说:‘半月前欢兜人来袭那天,燃裳丘领兵来救驾,之后就一直驻扎在天乙城内。’ “燃裳木坦一听,跺了下脚愤愤说道:‘哎呀!你们都是猪脑子啊,曲云岭到此几千里路程,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能赶到呢。我在边关,是出事后第五天才得到的消息,之后就马不停蹄赶来,也是到今天早上才赶到。曲云岭虽然比我近一些,但没有个十几日,也是不可能赶到的。她当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救驾,肯定是另有所图。燃裳苴啊燃裳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燃裳亓说:‘人们都说木坦将军是个粗人,看来也是心思缜密之人。’ “燃裳木坦侧目看了看燃裳亓说:‘拍马屁的话就别说,现在要想想怎么去营救陛下。但不知他们将君母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燃裳亓说:‘早上我已派人四处去打探了,附近密林中,全是我旱魃百姓,欢兜人及叛军的行踪,肯定会有人发现。将军先请到里面歇息等待。一旦有可靠消息,我们再出兵去营救。’说着,朝行宫内指了指。 “燃裳木坦说:‘君母虽然被虏,行宫之内也不是你我能随便出入的。’ “说完下令让人严密把守行宫,不许任何人进去。 “站在一旁的老者说话了:‘那就请二位将军及卺婿君到舍下喝杯茶吧。木坦将军连夜赶路,还是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燃裳木坦上前牵起老者的手,说了句:‘那就有劳妊果老嬷嚒了。’说着往老者门口走去,我和燃裳亓也跟在后面进了老者家门。 “用茶间,陆续有各山留守官兵来到行宫门前,一一向燃裳木坦请了命,称愿听木坦将军统一统领,筹划营救君母之事。 “中午时分,出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大家焦急地等待。 “燃裳木坦突然站起身来说:‘来人呐,再去些人去打探,天黑之前一定要给我找到君母的下落。’ “门外有人领命而去。 “这时,忙着为大家斟茶奉食的老者说话了:‘木坦将军,老婆子多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燃裳木坦说:‘老嬷嬷,您有话就请讲。我们这些人,除了卺婿君,大都是您带到世上来的,有什么话说不得的。’ “老者说:‘如今君母c公主c几位大人都在欢兜人手上,就算是知道了欢兜人的所在,如果贸然发兵去讨伐,真怕他们狗急跳墙,反而会做出疯狂的事来。’ “燃裳木坦说:‘老嬷嬷说得极是,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没有好的办法。’ “老者叹道:‘从古至今,我族但有祸乱之事,无不是求助于娲皇族。娲皇族有事,我族也一直是全力相助。自十几年前,公主被夺,两族便有了嫌隙。不然此时请娲皇族相助,从中调停,弄清欢兜人来袭的目的,我们许以条件,定能救回被虏之人。’ “听到这里,我心中隐隐觉得作为娲皇族的我应该为这事出点力。 “我站起身来说:‘这样吧,我这就回娲皇族一趟,求求首座希母,请她对此事施以援手。木坦将军,在我返回之前,切不可贸然出兵去强行夺人。’ “老者说:‘卺婿君为公主之事,已经与希母魁甲闹翻了,这次去能有结果吗?而且,她此时可能正对我旱魃族心生恨意呢,我看这事却难啊。’ “我说:‘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 “燃裳木坦站起身来对我行了个礼说:‘那这次就全仰仗卺婿君为我族解此危难了,不管有没有结果,都请速速回来相告,我们再另做打算。’ “说完向门外喊到:‘给卺婿君准备一匹良马,送到山下。’ “我向坐中各位打了一圈拱,转身朝外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不想消失 “我随着护送兵士,从天乙山密道下到地底通道,出了一处暗门,来到了山下地面。 “护送兵士将一匹青鬃马交到我手上,又进了暗门。 “我跨上青鬃马,一路向东北方向奔驰而去。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半夜时分,到了庄里。 “我先回家拴好了马,匆匆跑到对门轻轻敲响了贞姨的大门。 “从门缝望进去,我看到正对大门的东房北面耳房的灯亮了。接着,灯光慢慢移到了堂屋,移出了堂屋门。 “随即听到贞姨的声音:‘谁呀?’ “我没作声。 “贞姨边往大门口走边自然自语道:‘这么晚了,能是谁呢。一定是威辛姐姐。’ “开门的同时,贞姨问道:‘威辛姐姐,是你吗?’ “门开之后,看到是我,贞姨愣在门口,一时没说出话来。 “我叫了声:‘贞姨!’ “贞姨这才回过了神,激动地说:‘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没白疼你们。快进来。’ “她又向我身后看了看,向我家门口看了看,问道:‘玉华呢?’ “我说:‘玉华没来。’ “贞姨惊讶地说道:‘没来?那你一个人回来干嘛?’ “我说:‘玉华被欢兜人抓走了。’ “贞姨一听,手里的灯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地面上轰的一下燃起了一堆火焰。 “我赶紧跑到井边,提起一桶水,向火焰浇去,顿时四周变成漆黑一片。 “黑暗中,贞姨关了大门,向堂屋走去,边走边气愤地说:‘那群蓝衣怪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我跟那怪物头子没完。’ “我跟在贞姨身后,进了堂屋,她点起了一根蜡烛,坐在堂屋正中八仙桌旁的椅子上,也没让我。 “我在角门边的凳子上坐了。 “贞姨看着我气呼呼地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玉华怎么被抓的?现在人在哪里?安不安全?如果这次玉华少了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我将前一日夜间欢兜人攻击天乙山c燃裳丘里应外合c行宫被袭等事跟贞姨讲了一遍。 “贞姨听完,用手一拍边上的八仙桌,吼道:‘这么说玉华如今生死不明?’ “我说:‘八成也同旱魃王一样,被欢兜人掳走了。’ “贞姨更加气愤,怒吼道:‘八成?那就是说有两成的可能是她已经’ “说着哭了起来。 “哭了一会儿,她站起来,目光凶狠地说道:‘这次,我要让欢兜族从世间消失!’ “我急忙说道:‘贞姨,我们千万不能正面和欢兜族起冲突啊。一来玉华还在他们手里,万一他们狗急跳墙,那时后悔就来不及了。二来嘛,这几次欢兜人侵扰旱魃之境,欢兜王可能并不知情,只是有个叫崇玉的欢兜大将,受人蛊惑才做出的糊涂事,如果要发起对欢兜人的战争,可能会伤及无辜。’ “贞姨想了想,又坐了下来,看着我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说:‘秘世各族,向来对我娲皇族心存敬畏,上次在天甲山,您也让欢兜人见识了娲皇族的厉害,他们对我娲皇族还是有所忌惮的。如果您能出面从中斡旋,让欢兜族提出他们想要的条件,再让旱魃人酌情答应并满足这些条件,那两族之间的纷争就会消除,欢兜人掳走的人质也会得到解放。玉华也就可以平安了。’ “贞姨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对我说:‘佛爷代啊佛爷代,你还是那个我看着长大的憨厚少年吗?刚进门的时候,以为你是良心发现,送玉华回我身边来的,后来又以为你单纯是为了玉华的安危来找我救她的。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来替旱魃族当说客的,你根本就不是为了玉华,而是为了你的旱魃族,你变得太快了。’ “我连忙解释道:‘贞姨,不是您想的那样。玉华的安危,我当然比谁都揪心,但现在,玉华和被俘的其他旱魃人的命运是一体的。我来请您,首先是为了救玉华,但如果与欢兜人调停成功,能够就出所有人质,何乐而不为呢。就算不是为了玉华,以娲皇族与旱魃族数千年的唇齿关系,旱魃人遇到如此大变,我想贞姨您作为希母首领,也不应该坐视不管啊。’ “贞姨冷冷地说:‘你回去吧。玉华是我女儿,就算她抛弃了我,她也永远是我女儿,我肯定会想办法救她。但旱魃妖孽,抢我————,唉——!与我争女,休想让我帮她们。’ “我说:‘贞姨,您还是看在两族几千年’ “贞姨打断我的话说:‘行了,不要说了,你回去吧。’ “我无奈地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刚跨过堂屋门槛,贞姨在后面说道:‘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和玉华见面。’ “我回过头说:‘我和玉华已经成亲了,我答应她要照顾她一辈子的。’ “贞姨睁大了双眼说:‘这才几天,你们就成亲了?’ “说完她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站起身来说:‘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也不想让玉华再见到你。你最好今晚就从庄里消失,永远也不要踏入这块土地半步,如果明天你还在,我会让你消失。’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我认识贞姨,我流着泪喊到:‘贞姨,您真的这么狠心吗?’ “她没有理我,转身掀开角门的帘子,进了北边耳房。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黑暗中一步步向庄外走去,像个无处依附的幽灵。 “当我走到西城门口时,紧闭的城门拦住了去路。 “望着眼前巍峨高大的城门楼子,我感觉到了我的渺小,也感到彻彻底底的无助感。 “我蹲在城墙根大哭了起来。 “城上的守军喊着骂道:‘谁在下面嚎呢?死了爹娘回家哭去。再吵老子们睡觉,一枪崩了你。’ “我站起身来,也朝着上面大喊道:‘你们有种就快点给我一枪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城上没了声音,接着听到隐隐约约有人说道:‘原来是个疯子,走走走,睡觉去,真他娘的倒霉。’ “借着胆气,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以前的自己,潜意识里依旧把贞姨的话当成圣旨。她说让我消失,我就真的离开庄子准备消失了。 “我告诉自己,为了对玉华的承诺,绝对不能在此时此刻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成为第二个贺郎。 “我转过身,径直朝庄里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认罪 “我躺在炕上,一夜没有合眼。 “早上听到门外闹哄哄的,我起身出了堂屋。 “大门外围满了人,几个小孩子还跑到了院子里,拿着草杆逗马玩呢。 “见我出来,大家都纷纷议论。 “有的说:‘哎!你看他还真的回来了。’ “有的说:‘拐走了人家女子,他还好意思回来。’ “有的说:‘不知道玉华回来了没。’ “有的说:‘这两人可真够不要脸的,居然还私奔。’ “突然有个人从人群背后发声说道:‘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人家私奔不私奔,要脸不要脸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人们听了,在大门口让出了一条道,但并没有散开离去。 “走进大门的是贞姨,她进来之后,对院里的小孩说:‘去去,外头玩去。’孩子们跑出去的同时,贞姨将大门重重合上,并闩上了门闩。 “贞姨来到我面前,问道:‘你怎么还在?’ “我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不能就这么消失,我不能让玉华等我一辈子,就像您等贺郎一样。’ “一句话说到了贞姨的心痛处,她大哭起来。 “贞姨边哭边喊道:‘那你知道我等女儿等得也很痛苦吗?她是我这辈子生活的盼头,你却那么狠心把她带走。你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趴在墙头看热闹的人开始七嘴八舌喊起来。 “‘他是不是把玉华拐带出去卖了。’ “‘也可能对玉华下了毒手了,佛爷代这人看着老老实实,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义贞啊,我看还是报官算了,你这么问也问不出个道道来。’ “贞姨看了看墙头,大喊道:‘你们都给我滚。’ “墙头上的人头陆陆续续消失在墙后。 “贞姨说:‘佛爷代,昨晚给你选择,让你自己离开这里,你不听。今天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让你失踪。一大早我已经报官了,就委屈你在里面待几年。同时把玉华忘掉。等我救回了玉华,我会想办法让她忘掉你的。你在里面我也不会让他们亏待你的,牢房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就安安生生在里面呆着。你不要怪贞姨,我也是实在没有了办法。你知道的,希母的传承是不能断的,我不想首座希母的衣钵在我手里中断,那我将是千古罪人。’ “大门外有人咣咣凿门。我跑过去开了门。 “门外进来一个人,我感觉有几分脸熟。 “贞姨见到来人,急忙迎上去,拉住那人手说:‘威辛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昨天还有预感,知道你这两天可能会来。’ “我这才记了起来,正是我在无根山见到过的希母威辛,也就是无根真人。 “我向无根真人行了个礼说:‘无根仙长有礼了。’ “无根真人向我回了礼,看我落魄的样子,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接着对贞姨说:‘首座,你不能这么对待这个年轻人。他如今正当风华正茂之年,你这样是毁了他一辈子。’ “贞姨没有接无根真人的话茬,问道:‘威辛姐姐这次来是临时路过还是有事专程来的。’ “无根真人说:‘专程来的。今天看这年轻人在,我估计事情你也都知晓了。’ “贞姨说:‘你是说玉华的事?’ “无根真人说:‘是玉华的事,但确切说是旱魃欢兜两族的事。’ “贞姨说:‘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玉华的安危。你随我去救玉华吧。’ “无根真人有点激动,她带着有点颤抖的声音说到:‘首座,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也是很危险的。如果我娲皇族漠视人族间的冲突,任由其发展,世间危局将倏忽而至。这次两族的争端,我族必须要拿出点手段来平息。不然我们就是失职。’ “贞姨说:‘威辛姐姐,你今天来是跟我一起去救人的,还是跟我吵架的。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回我的女儿,让她成为首座希母的接班人,不然我才是真的失职。’ “无根真人说:‘我这样说吧,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来看,我感觉玉华并不一定是继承你衣钵的人。真正的传人,到时候女娲娘娘会给你送到身边的。’ “贞姨一听,怒气冲冲地说:‘希母威辛,看你比我长了几岁,我尊称你一声姐姐。但你不要就因此装大,来教训我。我自己的继承问题,不用你来指手画脚。今天我将往西南山中去救玉华,你若想去,那跟我一起去,若不想去,趁早忙你的事去。’ “无根真人也动了气,说:‘做为希母表率,如此刚愎自用,不听人言,我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向大门口走去。 “刚要出门,巡捕房的人就到了。 “领头的巡捕问道:‘人犯在哪儿?’ “我说:‘你们是来抓我的吧。’ “领头的巡捕走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说:‘捆起来,带走!’ “几个巡捕上来将我绑了。 “我看到贞姨躲到檐下的柱子后去哭了。 “无根真人跑上来喊道:‘他不是人犯。’ “领头的巡捕反问道:‘他不是,你是?’ “说完押解着我出了大门。 “大堂之上,一位穿着军服的大老爷坐在正中央,身后立着一名站得笔直的军官,旁边小桌上坐着两名书记员。 “我与两名押解的巡捕站在堂下正中。领头巡捕c贞姨c无根真人坐在大堂边的条凳上。 “大老爷开口问道:‘人犯所犯何罪?’ “堂下巡捕禀道:‘拐卖人女。听他们庄里人讲,这人还涉嫌杀人。他拐带出去的女子,至今还没找到。’ “大老爷问道:‘人犯你要如实招来,你把那女子拐带到何处去了,是死了还是活着,是卖了还是杀了?’ “我没有做声。 “大老爷又问:‘你不说话是不是算招认杀人了?’ “看我又没说话,大老爷喊道:‘既然他招了,让他签字画押。’ “上面的书记员拿着供状来到我面前。 “我心想,为了玉华,昨晚没有选择消失,是对的。今天虽然有了牢狱之灾,以后可能都要在里面度过,但至少玉华知道我在哪儿。她或许会因此而伤心和痛苦,但至少不会承受无穷无尽的绝望。 “我毅然在供状上画了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探监 “堂上长官拿着书记员送上去的供状看了一遍,又跟两位书记员窃窃私语了一阵,站起身来宣判:‘人犯仇佛爷代,诱拐良家女子,后又杀人灭迹,人证物证俱全,人犯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今特此宣判,判处人犯死刑,择日执行枪决。’ “贞姨听完,身体一软,摔在了地上。 “她爬行到大堂中央,朝上跪着哭喊道:‘大人,您不能判他死刑。他并没有杀人啊,他并没有杀人。’ “堂上长官一脸茫然地说:‘原告你怎么现在替人犯说话了?他都已经全部招认了,你怎么又说他没杀人?’ “贞姨说:‘我女儿可能还活着,他没有杀人。’ “堂上长官说:‘活着?你见过她?你知道她在哪里?’ “贞姨说:‘我虽然没见过,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我知道她真的没死。请求大人饶了他的死罪,就是判个无期徒刑也好。’ “堂上长官说:‘大堂之上,判决已出,怎么能随便更改。今天审理,到此为止,退堂。’ “贞姨又大哭了起来,喊道:‘大人,那我不告了,不告了还不行吗?不能让他死啊,不能让他死啊。’ “长官站起身来,说了句:‘不可理喻!’朝后堂去了。 “贞姨跪着移到我旁边,一把抱住我哭道:‘我的儿啊,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早知道有这样的结果,我宁可就让你和玉华在一起。我这都是做了些什么啊。以后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你娘。’ “我说:‘贞姨,您不要难过了。这都是命。’ “我木然地站起身来,向牢房的方向走去。 “身后听到无根真人说话了:‘希母魁甲,你做的这些事,不是一个希母应该做的。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承认你这个首座,也不会在与你见面。’ “接着听到有人走出大堂,扬长而去的声音。 “我被投进了死囚牢,按照县里处决犯人的惯例,应该要等到秋后枪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大约过了一个月左右,有一天,牢头通知我有人来探监。 “狱卒们给我戴上脚镣手铐,带我到探监室。 “隔着铁栅栏,我看到玉华坐在外面,眼中正不断流着泪,哭得像个泪人一般。 “见到玉华,我心里一暖,这些天来郁结在心中的对她的担忧之情终于烟消云散了,心里升起了一股喜悦之气,随即又心一酸,流下了眼泪。 “在我坐下的同时,玉华从铁栅栏中伸进双手,抓住了我带着手铐的手,说:‘怎么会这样。你不应该下山来的。’ “说完呜呜哭了。 “我安慰道:‘玉华,我没事的。只要你能安全,我就放心了。欢兜人没有为难你吧?’ “玉华说:‘我并没有被欢兜人抓去。’ “我惊奇地问道:‘没被欢兜人抓走?那天早上,我找遍了西苑,都没有看到你的影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玉华说:‘出事那天晚上,有几个侍从偷偷把我带出了西苑,说要带我逃到山下去。我想去首辅府邸去找你,可是那时战事太紧急,侍从们说你在首辅傍边不会有事的,强行拉着我从密道逃到了山下。’ “我想,看来玉华那天晚上并不知道我被人从书房边的角门送回了西苑。 “我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呢?’ “玉华说:‘我跟着侍从下山后,有林中的旱魃猎户,把我带去了一处山寨。我在那里住了大半个月。有一天,听说燃裳木坦将军带领大军和欢兜王一起,两面夹击,打败了欢兜叛军,救了君母和首辅大人她们。我就急匆匆让人把我送上了山。’ “我说:‘欢兜叛军?你是说攻击旱魃族的欢兜人是叛军?’ “玉华说:‘我也是后来听人说的,带领欢兜人攻击旱魃族的崇玉,是受外族的挑唆,才叛逃出境,去攻击旱魃各山的。事先欢兜王并不知情。木坦将军与欢兜王擒住崇玉后,欢兜王下令要处决崇玉,却被君母阻止了,还说崇玉是欢兜族的忠臣良将,留着以后会有大用。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为残害旱魃族的元凶求情。’ “我说:‘世间的恩恩怨怨谁说得清楚呢,由他去吧。’ “玉华话头一转接着说道:‘我到了天都山,到处打听你的下落,还跑到天乙山去找,都没找到。后来木坦将军班师回朝时才告诉我你下山去找我娘求援了。我知道你这次下山肯定凶多吉少,就不顾众人阻拦跑来了。可万万没想到,我还是晚来一步。’ “玉华说着又痛哭起来。 “我忍住了眼泪,笑着对玉华说:‘其实啊,我们还算是幸福的。至少我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你也知道我究竟去了哪儿。就这两点,我们就比你娘和你的生父幸福。人迟早要死的,我只不过早点下去几十年而已。我先下去给咱俩置办家当,等你老了下去,一切都是齐齐备备的,那多好。行了,别哭了。记住,不管我在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好好活着,你也不要怪你娘,我理解她的无奈和痛苦。’ “玉华眼中放出了可怕的光芒,冷冷地说道:‘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她,可她这么不明不白把你害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虽然她说她也没想到你会被判死刑,我回来后,她也带着我去找县太爷申诉,告诉他我还活着,证明你没杀人,可县太爷说审判结果已经报到省里去了,可能省里都已经报到南京了,无法挽回了。但这个后果是她一手造成的。我不可能会遗忘。’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给贞姨辩解。 “玉华还在哭泣,她边哭边说:‘你这么一走,让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要不是我有了,我真想跟你一起走。’ “我说:‘玉华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人活着比什么都好,你一定要坚强活下去。——对了,你说什么有了?’ “玉华说:‘我怀孕了。’ “我一听,喜出望外。但一想到自己没法看到孩子的降生,孩子以后也见不到自己的父亲,就不免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哭起来。 “玉华见状,也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看守人员走过来说:‘好了好了,你们这是比赛哭呢?时间到了,走吧。’ “说完,不由分说,架起我就往里走。 “我听到身后玉华绝望的呼叫声:‘佛爷代!佛爷代!佛爷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别离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侥幸没死,又侥幸逃出了牢笼。但我出来后,却彻彻底底陷入了绝望之中。” 这时,泉里庄人的公鸡开始叫了。东方的群山间露出了鱼肚白。 老爹爹站起身来说:“我该走了,你还能睡一两个钟头,就在我这窝棚里睡一会儿吧,不然上学的时候坐不住。” “我该走了”,简单的四个字,平平淡淡从老爹爹嘴里出来,在我听来却像是生离死别的誓词一般。 我忍不住心里一酸,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老爹爹看了看我,笑着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快把眼泪擦掉,别让路过的人看见笑话。” 我用袖口擦掉了眼泪,为了不让老爹爹听出哭腔,干咳了两声调整了一下语气说:“我送送您吧。” 老爹爹说:“也行,你就站在这里送我吧。” 我一时语塞。 老爹爹却笑着说:“俗话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更何况,我这一辈从来都不愿自己活得太真实,也一直在尽量减少人们对我的关注,这次出门,更不想大张旗鼓。我已经和你冲师伯约好了,今早在庄外通往城南小路的路口会面。我一会儿下山,也不会进庄,会直接从泉里人下山的主路下去和你冲师伯会合。你石娃叔一家,我昨天也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今天不要来送我。你快乖乖睡觉吧。” “佛爷代,看来我这个老婆子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啊。要走了,也不来告知一声。”我身后传来了神仙阿婆的声音。 老爹爹忙迎上前说:“贞姨,您不要多想,我是不想叨扰您。我这一去,没法在您跟前尽孝了,您老要保重身体。我跟石娃交代了,以后让他多去背山看您,替我尽尽孝。” 神仙阿婆流着泪说:“佛爷代,我的儿啊,应该保重身体的是你,你看你这两年,身体都弱成什么样了。我老婆子害你苦了一辈子,我这心里一直都觉得亏欠着你,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弥补你。今天你这么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你如果在这庄里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告诉我老婆子,我如果有那个能力,会尽力替你达成所愿。石娃一家,你不用叮嘱,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老爹爹想了想说:“我在这庄里,本来就是个过客,一直以来,我也努力着让自己成为一个过客。本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石娃一家,我也知道您会照应他们的。只是有一桩,小元这娃,已经入了我首阳山玄门,将来可能身上会挑重担,希望您以后可以传授他一些道门的功法,让他以后应付各种艰难险阻的时候可以更加从容一些。” 神仙阿婆看着我说:“我也猜到了这一点。小元这娃,你选得确实没错。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将来是个了不起的人。你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在他身上下功夫的。我希母团队,虽与首阳山分属不同教门,首阳山千万年来也貌似不涉尘世之事,但你也清楚,希母与首阳山同是维持显世地位的重要力量。更何况,娲皇族重器也在首阳山上。首阳山的事,就是显世的大事,也是我们希母应该出力的事。” 老爹爹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向神仙阿婆行了个礼,说道:“多谢贞姨。——不,应该是多谢首座大人对我首阳山之恩情。” 神仙阿婆扶起了老爹爹,转头对我说:“小元,快来给你师父磕一个头。” 两人之前的对话我已经听得一头雾水,被神仙阿婆这么一说,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木木地站在原地,挠着头皮说了两个字:“师父?” 老爹爹说:“这些虚礼,不行也罢。” 神仙阿婆说:“这不是虚礼,不磕这一个头,则名不正言不顺。将来小元也会无所适从的。” 神仙阿婆又对我说:“小元啊,现在我们说你是首阳山玄门弟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想了想说:“因为我拜了六爷为师,六爷就是首阳山弟子,我顺理成章也就是首阳山弟子。” 神仙阿婆说:“大元也同样拜存礼为师,为什么不说他是首阳山玄门弟子?” 我想起了当时老爹爹的话,说:“我哥是从家学一层论的,他不能叫六爷师父,也不是首阳山弟子。” 神仙阿婆又说:“既然可以从家学一层论,你也同样是存礼的侄孙,为什么不那么论。” 我无言以对。 神仙阿婆走到我身旁,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说:“真正的首阳山玄门弟子,是他。” 神仙阿婆说着指了指老爹爹。 我好奇地问:“难道六爷是假的?” 神仙阿婆说:“存礼也是真正的首阳山弟子,却不是玄门之人,不能算是首阳山玄门弟子。” 我还是没有听懂,但隐隐约约想起了老爹爹之前讲过的故事中,好像孤竹公讲过六爷没有玄缘,不能修炼玄法,只能练习孤竹公创立的拳法。 我问道:“是因为六爷没有玄缘,不算是玄门之人?” 神仙阿婆点了点头。 我又问:“这么说我也不算玄门之人了?” 神仙阿婆又摇了摇头。 我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什么?” 神仙阿婆指了指老爹爹说:“因为你真正的师父是他。” 神仙阿婆接着说:“他本是孤竹公当年选中的首阳山山主传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在山中修炼了两年,就被孤竹公赶下山了,说是在山中的机缘已满。之后一直就没上过山。他自己清楚,他平庸一生,不管是武学还是玄术都毫无建树,一定成不了一个合格的首阳山主,但他觉得他有责任为首阳山选一位能接替他的优秀的山主继承人。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老爹爹说:“只可惜,娃啊,你出现得太晚了。这次上山去,如果师祖真有个万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能早十年找到你,这次你就可以跟我一同上山了。” 神仙阿婆说:“他给你在孤竹公处请了封号,为了掩人耳目,尤其是不让存礼猜忌,才让你拜了存礼为师。可实际上,自从认定你之后,他就一直在努力培养你,他讲给你的故事,那不是简单的故事,等于是把他一身的参悟所得都传给了你。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还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神仙阿婆说着看了看老爹爹,老爹爹转身走到窝棚口,俯身从窝棚里的枕头下拿出来一个大大的信封,递到我手里。 我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高小元亲启” 我刚要去撕开信封,老爹爹说:“先不要打开。我本打算放在枕头底下让你自己发现的,既然贞姨说了,我就把他亲手交给你。你等我走了之后,你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打开再看。记住,这个东西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包括你的爸妈和你爷。” 我点了点头。 神仙阿婆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立刻会意,在老爹爹面前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说:“就此拜别师父。” 老爹爹将我扶起,转身在石凳上拿起昨晚就已准备好的行李包袱,佝偻着身体,沿着田埂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边群山中,一轮红日刚刚探出了半个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的眼睛模糊了,我想努力看清那个远去的身影,但我看到的只有左右晃荡的两团透明液体,以及透过这些液体的五颜六色的光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乌略伏流 神仙阿婆的炼药台上,又一次希母大会开始了。 神仙阿婆端坐在打坐席上,开口问道:“诸位在这半月之内,有没有抓获越境者活口,审讯的结果如何?” 坐在左边一排椅子首位的红衣希母第一个发言:“首座大人,这半月中,我们各个辖地之内都抓获了一些活口。经过审问,这些越境者一个个都意识混乱,感觉被某种幻象所迷惑,问他们话,都不做回答。” 坐在右边一排椅子后端的一位头发稀疏的老年希母说:“据我向北境各位希母所了解,不管是越境的羽山族c涛提族c康挥族,还是穷奇族,无一例外,每个人口里都反复不停地念着一句话。” 神仙阿婆还没来得及做声,坐在边上的贺玄雅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话?” 两排希母中有人喊道:“枭首归尸,乾坤将逆;魔魁应运,娲皇可替。” 希母们立即像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 神仙阿婆说:“大家先静一静。方才希母明乙说向北境希母了解了这些情况,而且所列举的几个越境者的族属也都是北境秘世之族。那么,南境之内是什么状况呢?” 坐在右边一排椅子中间位置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希母说:“南境中也曾抓获一些傲黑族及浑沌族越境者,但在审问之前都自尽身亡了,半月来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 神仙阿婆又问:“西南欢兜族c雪域羌离族c我们脚下的高裔族有没有什么异动?我的辖地内,高裔族自上次被我全歼百余口后,再没有出现越境者,其他区域,他们最近有过行动吗?” 无根真人说:“此去东南,汉水一带,也曾抓获过高裔族越境者,却都如希母速己所言,审前都自尽了。” 又有几位希母纷纷发言。 “说来也奇怪,欢兜族近来却异常平静,连一个越境者都没发现。” “羌离族所居之处,终年酷寒,显世之界,人迹稀少,羌离族独占山河,如在显世,悠然自若,历来远离各族纷争,此次他们也是一样,并未有人作怪。” 穿红衣的希母罡壬说:“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我隐隐约约觉得有那么一条线,自羽山族界内之东海之滨起,横穿羽山族全境,到涛提族之界,在涛提族之界向北穿过康挥族之界的一角,再向西北到穷奇族之界,穷奇族界内延伸一小段之后,急转向南,一直到旱魃族边缘的卑禾瀚海。整个这条线上,越境之事最为多发,且越境之人都意识混乱,口里喊着那句让人听不懂的话。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 “我在《护族圣诫》中读到过这样一段:‘地深一十又一层,有乌略伏流,起于瀚海,缘河之迹而东,唯亏河之一套也。’”贺玄雅说。 我将头伸过矮桌,朝贺玄雅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理我,继续讲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地下十一层地底深处,有条叫做乌略的暗河,这条暗河与地面上黄河的流向一致,只是少了河套弯曲的那一段。这样看来,刚刚罡壬师叔所讲的那条线,与这条乌略伏流完全重合。” 希母中又嘈杂声四起,大家乱哄哄开始议论。 无根真人站起身来说道:“大家安静一下。这是一条很重要的讯息。看来小雅姑娘在修炼上是非常用功啊,《圣诫》上这么不起眼的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转身又问贺玄雅:“小雅姑娘,《圣诫》中还有没这条暗河的其他记录?” 贺玄雅说:“《圣诫》中描述乌略伏流的就只有这一句,只是师父藏书中有一册旧版残页中,有人用红笔注了一句话,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大概是说,中水行于地母,显秘各族绝于水则吉,通于水则凶。到底什么意思,我也没读懂。” 神仙阿婆突然说道:“按照希母罡壬所讲,那条线起自东海,而乌略伏流又随黄河入了东海。如果要揭晓这其中的谜团,我想应该要从东海入手。” 无根真人听完,恍然大悟般说道:“这其中恐怕藏着大阴谋。” 众人都问:“什么大阴谋?” 无根真人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我得去一趟东海,如果我能看到我所设想的东西,那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反之,就要再从其他地方入手查证了。” 神仙阿婆站起身来,走到无根真人旁边,说道:“威辛姐姐,如果你心中已经有了破解谜团的办法,那就请你辛苦辛苦,赶快去一趟东海吧。” 无根真人说:“我这就去,请首座先放宽心,世间万事,没有能难倒我们希母的。” 说完走向对面岩壁上靠近通向地面石阶的地方,那里随即闪现出跟上次一样的拱形光门,无根真人走了进去,消失不见了。 神仙阿婆朝各位希母说:“今天的大会就到这里,大家接下来也不要松懈,努力控制越境事件,我们一起等希母威辛带回好消息。” 希母们听了,齐向神仙阿婆行了个礼,陆陆续续走向了那座拱形光门。 与此同时,炼药台方形巨石下方传出有人说话的声音:“首座大人,请您打开石阶。” 神仙阿婆走到汉白玉栏杆边朝下看一看,对贺玄雅说:“去开石阶。” 贺玄雅走到两排汉白玉栏杆夹角的地方,轻轻转动了一下挂着灯笼的石柱边的一个栏杆柱头,随即听到“喀嚓”一声。 不一会儿,从汉白玉栏杆的缺口处,上来一个穿蓝光衣服的干瘦小矮人,因为上次在水兵奶奶的船上看到过,我知道这是个旱魃人。 那个旱魃人来到打坐席前,向神仙阿婆行了个礼,说道:“见过首座大人。” 神仙阿婆说:“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燃裳苴没来吗?” 旱魃人说:“祖母在山中照顾君母陛下呢。” 神仙阿婆说:“这么说,你是燃裳苴的孙女?你叫什么名字?” 旱魃人说:“正是。我叫燃裳芹。” 神仙阿婆说:“你这次来所为何事啊?” 燃裳芹抹了抹眼泪说:“陛下她” 说到一半已然泣不成声。 神仙阿婆看此情景,急切地问道:“玉华她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 燃裳芹止住了哭声说道:“陛下她病得很重。” 神仙阿婆听完,顿时昏倒在了打坐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继承人 见神仙阿婆晕倒,贺玄雅急忙跑上前去扶住了神仙阿婆。 贺玄雅轻声呼唤道:“师父,师父,您醒醒啊!” 神仙阿婆睁开了眼睛,说:“小雅啊,我没有昏过去,只是突然觉得头旋得慌。” 说完略略定了定神又问燃裳芹:“玉华前几日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就病到了?而且还病重?” 说完咳嗽了两声。 燃裳芹说:“最近八十一山发生了大事。” 神仙阿婆问道:“什么大事?” 燃裳芹说:“八十一山范围内,近几个月不断有魔浸之体产生。最开始只是零零星星,到后来,出现得越来越多。八十一山守军渐渐应付不过来了。现在魔浸之体开始泛滥,到处抢占民房城池。八十一山岌岌可危。君母陛下因此寝食不安,忧愤成疾。” 神仙阿婆说:“好端端怎么会突然产生那么多魔浸之体呢?魔浸之体的产生,先从从亡尸体内的魔性被激活开始,然后夺占活人之体,最后杀死活人魂魄。你旱魃境内,难道没人清理未掩埋的尸体吗。——对了,旱魃人应该没有尸体才对啊,所以根本就没有生成魔津之体的条件。” 燃裳芹说:“首座大人说得没错,旱魃人死后,尸体会自燃自化,不会有尸体存留。但最近邪恶力量突然变得越来越强,不光能够感召亡尸体内的魔性,旱魃人尸体焚化后的灰烬上残留的魔性也被感召复活,漂浮在空中的亡尸灰烬遇到活人,也会浸入人体,将活人变为魔浸之体。” 神仙阿婆听到这里紧缩眉头,自言自语道:“照此下去,旱魃族就危险了。千万年来,死去的旱魃人不计其数,空中弥漫着尸体自燃而化的灰烬。假以时日,有可能旱魃全族都会变成魔浸之体。这对我娲皇族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燃裳芹说:“按照我族神媒的说法,人体魔性与地面接触后会逐渐衰减,这个衰减过程一般是二十年,也就是说不管是娲皇族人的亡尸,还是我族之人焚化后的灰烬,只要入地二十年,魔性便会彻底消亡,邪恶力量也就没法召唤,但即使如此,二十年内辞世的人口,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量。” 神仙俺婆说:“如此说来,你们族要搬离那片土地了,不然无法阻止灭亡的命运。” 燃裳芹说:“不光我族逃脱不掉灭亡的命运,整个人族,显秘二世都将难逃厄运。” 贺玄雅插嘴道:“这又是为什么啊?” 燃裳芹说:“四十年前,我祖母奉命追踪邪恶力量的源头,虽没有追踪到具体位置,也没有找到产生这股力量的源头,但大致还是确定了邪恶力量产生的范围,那个范围正好是我族八十一山所在的区域。当时为了避免造成显世的混乱,我族用神壁之术封住了邪恶力量向外的辐射,将这股力量限制在八十一山的区域之内。那时候邪恶力量只能召唤有形的亡尸,而我族却不会产生有形亡尸。因此上,不管是八十一山区域之内和之外,都可以安然无恙。但现在,八十一山不断产生的魔浸之体,削弱了我族的整体力量,依靠全族之力,以神壁之术形成的壁垒已经有所松动,邪恶力量已经开始向外散播。近期娲皇族发生的几起离奇事件,就与此有关。” 神仙阿婆说:“当年你的祖母曾告诉我,你们旱魃族有能力削弱邪恶力量,而且已经将邪恶力量弱化到影响不到秘林之外地域的程度。想不到,这四十年前,你们只是圈禁了邪恶力量,并没有使之减弱。你族养痈成患,如今不光自食其果,还贻害世间,实实可恨。” 燃裳芹说:“当初也只是为了安抚旱魃百姓和打消娲皇族顾虑,以便我族继续追踪邪恶力量的源头,可四十年来,还是一无所获。” 神仙阿婆说:“事到如今,你旱魃族可曾想到解决的办法?” 燃裳芹说:“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彻彻底底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就是找到产生邪恶力量的源泉,并将这个源头清除掉。” 神仙阿婆说:“你们四十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想要在灾祸无法控制之前完成,谈何容易!” 燃裳芹说:“前几日,君母陛下召集我祖母和姨祖母,商议要合各族之力到旱魃之境,共同寻找邪恶之源。如今姨祖母燃裳荼已经前往欢兜族去游说欢兜王了。” 神仙阿婆沉思片刻,说道:“孽债啊孽债!本以为我老婆子到死都可以不与你旱魃族发生任何关系,可在这将死之年,却无法躲避要与你族的合作。回去告诉你祖母,我娲皇族会全力配合寻找邪恶之源之事。” 燃裳芹谢过神仙阿婆,静静站在一旁。 神仙阿婆说:“孩子,不必站着了,你可以回去了。玉华病重,我是她娘,自然心疼难忍,但我不会去旱魃之地去看她的。” 燃裳芹说:“我来的时候,君母曾说,她与您母女之间,几十年恩怨纠葛,如今她已全部放下了,就是想在临终之前再见见您,叫您一声娘,以谢您的养育之恩,同时也想当面求您宽恕她的不孝之罪。” 听到这里,神仙阿婆已经哭得全身颤抖,禁不住大放悲声。 神仙阿婆哭了一阵后,燃裳芹接着说:“君母也说了,她这个愿望不一定能达成。但她还想求您一件事。” 神仙阿婆边擦眼泪边说:“你说吧。” 燃裳芹说:“如今君母卧病在榻,无暇顾及朝政。虽有几位股肱之臣前后操持,但堂上无主,民心惶惶。君母想请您准许少主入秘境,主持族内之事。” 神仙阿婆一听,诧异地问道:“少主?你是说石娃?” 燃裳芹说:“君母说了,公子已在显世婚配,公子之妻是娲皇族,不能随入旱魃,陛下她也不忍拆散他们夫妻,更何况,公子半生耕作在田亩间,不通治族之道,如今年岁已长,纵使其重修治学,进益也不可知。以君母的意思,想让御孙前往君山监统族务。” 神仙阿婆听完,直起腰说道:“她的意思是让水兵去?那不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无法相信的真相 燃裳芹想要再说什么,刚张口又选择了沉默。 片刻之后,上前向神仙阿婆打拱告辞:“如此,晚辈就不叨扰了,这就回去复命。” 燃裳芹说完,转身朝通往平台下方的石阶口走去。 神仙阿婆叫住了她:“孩子,你先等一等。” 燃裳芹停住脚,转过身立在了原地。 神仙阿婆扭头向边上看了看贺玄雅说:“你去把我新调制的七草七禽丸拿两瓶来。” 贺玄雅走到右边岩壁夹角处的曲尺形长桌旁,在长桌上方岩壁中凿出的一个方格内,拿出了两个紫红色的小瓷瓶。 与此同时,神仙阿婆朝着燃裳芹说道:“你把这两瓶药带回去给玉华,每五天服用一粒。虽不能治好她的病,但愿能让她可以多点时间处理未尽之事。” 说完,看了看贺玄雅。 贺玄雅上前将药瓶交给了燃裳芹。 燃裳芹看了看贺玄雅,说:“有劳姑娘了。” 贺玄雅也看着燃裳芹莞尔一笑。 四目相对,两人都露出了对对方的倾慕之情,这是日后两人间那段感天动地的跨族友谊的一个小小序幕。这是后话。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燃裳芹走后,神仙阿婆又开始痛哭起来。 哭了一阵,她拿帕巾擦掉眼泪,看着我和贺玄雅,缓缓说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太绝情了,自己的女儿要死了,都硬着心肠不去看一眼?” 我没作声,贺玄雅却说:“从您对我讲过的往事中,我知道旱魃之境留下过您这辈子最大的悲痛和屈辱,您不愿意再踏入那片秘林,甚至排斥头脑中出现与那片秘林有关的任何事。最主要的原因,是您不敢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在你面前” 神仙阿婆抬了抬手,贺玄雅停下了没说完的话,不做声了。 神仙阿婆站起身来,朝通往地面的石阶口走去,边走边说:“你俩再练练昨天教你们的法诀吧。我累了,要上去睡一会儿。” 上了两节阶梯,她又回过头说道:“小雅,可别再偷着去藏书洞了。那里的书,有些对你们来说,很危险。” 贺玄雅答应了一声后,石阶上方的暗门响了两声,炼药台上顿时雅雀无声了。那是因为我和贺玄雅都在努力回忆昨天神仙阿婆教的法诀。 “你说师父那样做是不是太武断了?”贺玄雅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你刚才不是还说理解她吗?难道你说的是假话。”我说。 “我不是说她去看水兵奶奶的事。”贺玄雅说。 我挠了挠头说:“那你说的是什么事?” 贺玄雅向我靠近了一点说:“她没有问水兵的意思,自己就拒绝了旱魃人的请求。这是不是有点武断。” 我说:“她是水兵的太姥姥,她决定的事,总不会害水兵吧。” 贺玄雅歪着脖子看着我,轻蔑地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平时见你脑子转得挺快的,今天怎么慢半拍。” 贺玄雅说得没错,自从老爹爹走后,我也确实感觉自己整天恍恍惚惚,心里像缺了块东西,空落落的。 见我半天不说话,贺玄雅说:“我们去找水兵吧,问问他的意思。” “啊?”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因为水兵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奶奶还活着,更不知道他奶奶是旱魃族的君母。他甚至都不知道有个旱魃族存在。去问水兵,不光不会得到结果,反而可能会吓到他。 贺玄雅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该水兵知道的,他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现在就把他的身世告诉他,看他是不是愿意去旱魃族当太子。” “太子?”我听了好笑。 贺玄雅说:“他如果去了,肯定会是以后君母之位的继承人,不就相当于古代的太子吗。” 听到君母这两个字,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说:“旱魃族从古至今,主政之人都是女性,所以才有‘君母’这一称呼,从来也没有过男的当王。” 贺玄雅说:“那是因为旱魃族全是女性,除了历代卺婿君,找不到男的当王,而卺婿君又都不是旱魃族之人。现在既然旱魃族有了男的继承人,——至少石娃叔和水兵都是男的吧——称呼自然是要变的。现在除了石娃叔和水兵,旱魃族根本没有其他的君母继承人,石娃叔是不可能去的,水兵如果不去,旱魃族王族的传承将会断绝,到时候旱魃族将会大乱。旱魃族大乱,对我们显世也将是个威胁。以后水兵要是继承了王位,称呼上嘛,就按我娲皇族的叫法,叫主席叫总统都可以。” 我说:“那可不行,旱魃族又不是民主制度,怎么能叫主席和总统呢,我看就叫旱魃王吧。” 贺玄雅咯咯咯笑了起来。 “八字还没一撇,我们就想这么远的事。还是快点去找水兵吧。”她说。 贺玄雅说着就往石阶口走,我也跟了上去。 在我和贺玄雅蹑手蹑脚经过堂屋的时候,神仙阿婆在偏室说话了:“你们俩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法诀都练熟了吗?” 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不敢动了。 贺玄雅却大声说:“小元说他暑假作业有道题不会做,让我去辅导辅导他。” 神仙阿婆说:“小雅,你自己也该好好把作业完成。你们做完今天的作业,晚上早点上来,今晚还有些东西要教你们呢。” 贺玄雅“哦”了一声,一溜烟跑出了门,我也跟着跑了出去。 老爹爹的窝棚里,水兵正一个人拿本书在读。 看到我和贺玄雅,水兵走出了窝棚,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说:“来看看你在干嘛。” 水兵说:“我从同学那儿借了本《小矮人闯龙穴》,这本书太好看了。一大早我就一个人躲到这儿来读了。等我读完借你们俩读。” 我们三个人来到梯田边的土崖上,肩并肩坐了。 贺玄雅说:“水兵,如果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而你是那个世界中某个王国的继承人,你会怎么办?” 水兵好奇地看着贺玄雅说:“你是说阿拉贡吗?难道你也读过《小矮人闯龙穴》?” 贺玄雅说:“什么拉不拉的。那本书你不是说你读完了再借我们读吗,我怎么会读过呢。” 水兵“哦”了一声,沉思了半天说道:“我会像阿拉贡一样,打败黑暗力量,恢复王国的荣耀。” “听到没有?这才是真正国王的想法。”贺玄雅看着我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水兵看了看我和贺玄雅,一脸茫然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说:“水兵,你一向胆子就小。如果我们跟你讲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你会不会被吓到。” 水兵说:“现在是大白天,你就是讲鬼故事,我也不怕。” 我说:“我们今天要跟你讲的事,是跟你奶奶有关的。” 水兵一听,噌地一下站起了身,脸色变得惨白。 贺玄雅拉了一下水兵的胳膊说:“水兵你别紧张,先坐下。” 水兵又慢慢坐在了我们中间。 贺玄雅又对着我说:“你不要吓水兵。他奶奶的事一直是他的心病。先跟他说说显秘二世的事吧。” 水兵没有理会贺玄雅的话,使劲眨了眨眼睛,将还没流出眼眶的眼泪收了回去,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小元,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我害死我奶奶的事,一直压在我心底,每到夜晚,我想起这事,就是感到无比自责。你说的事,跟这个有关吗?” 我说:“有关系。” 水兵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的表情,但他没有作声,还是一直盯着我。 我说:“水兵,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听我慢慢跟你讲。” 水兵这才垂下了眼,看着山下的村庄,强压住激动的情绪,缓缓说道:“你说吧。” “你奶奶没死。”我说。 水兵又噌地一下站起了身,惊呼道:“你说什么?” 我重复道:“你奶奶没死。” 水兵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那她在哪儿?我每天都想着她,她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贺玄雅站起身来,将随身的手帕递给了水兵,说:“你先把眼泪擦了,听小元说完好吗。” 说着又拉着水兵坐了下来。 我接着讲道:“水兵,你奶奶不是普通人,你和你爸爸也不是普通人。你奶奶现在正在另外一个世界当国王呢。你和你爸也是王族后裔。” 水兵听完怒气冲冲对我说:“高小元,你拿这件事来捉弄我,有意思吗?你现在怎么变得跟学校那帮二流子一样了。” 说完起身向窝棚走去。 贺玄雅喊道:“水兵啊,小元他没有捉弄你,他说的都是实话。” 水兵钻进窝棚躺在竹席上哭着说道:“小雅姐,一直以来,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我学习的榜样,不论是学习还是为人,整个学校,我钦佩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想不到你现在也变了。你们都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水兵说完,拉起被子将头蒙在了里面。 我和贺玄雅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自言自语说道:“要是老爹爹在就好了。让老爹爹去跟他说,老爹爹的话他应该不会怀疑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老爹爹留给我的那个大信封。 那个信封自从老爹爹走后,我一直没找到独自一个打开的机会,还静静躺在我装书的木箱最底层。 我对贺玄雅说:“晚上我就不去背山了,待会儿你一个人去吧。” 说完径直向山下跑去。 贺玄雅在后面喊到:“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说:“有重要的事。” 到了家里,正好爸妈不在,我哥去六爷家帮忙摘梨子了,我爷在东屋睡觉。 我遛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装书的箱子。 翻遍了整个箱子,我都没找到那个信封。 我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一本书和两封信 坐在地上一会儿之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得不够仔细。于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搬起箱子朝地上一倒,整箱的东西哗啦一声撒得满地都是。 我也顾不得关心最心爱的弹珠滚到哪里去了,一下扑到书堆上翻了起来。 翻到第五遍的时候,我彻底放弃了希望。 “小元,你在翻什么呢?” 我回头一看,我爷正掀开门帘惊讶地看着满屋狼藉。 我站起身来,故作镇定地说:“我,我找作业本呢。” 我爷一听笑了。他指了指我的书桌说:“桌上不是有一沓作业本呢吗!” 我正想着怎么去回答我爷的话,他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说:“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我一看,正是老爹爹给的大信封。 我爷把信封递到我手上说:“自己的东西要保管好。昨天我看你哥在箱子里翻东西,翻出了这个。他要打开看,被我阻止了,我就替你暂时保管下了。这应该是老仇给你的吧。” 我点了点头。 我爷说:“我知道你和老仇之间有很多秘密,趁家里没人,你快打开看看吧。我要上山去了,待会儿给你把门锁了,钥匙我从门缝塞进来,他们要是回来,你就从门缝再塞给他们。” 说完放下门帘走了。 我爷从窗外走过的时候,我禁不住大喊了一声:“爷,谢谢你。” 窗外传来一声:“这个娃,啥时候学会跟家里人客气了。”接着听到了大门上锁的声音。 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里面有一本书,还有一个小一点的信封。 小信封上没有写任何字,那本书不是纸的,而是薄娟所制,蓝色的封面,封面上有一个长条形的白色框子,应该是题书名的地方,但却没有字。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三个大字:玄门术。 我心里一颤,想起以前老爹爹讲的故事,这不就是当年伯夷叔齐送给樵夫,也就是第一代孤竹公的宝物之一吗! 翻开书页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奇怪的文字,我却一个都不认识。 我将书放在一旁,拆开了小信封,里面有两封信,一封是厚厚的一沓,一封只有两页。 我打开了厚的一封,开头写着:水兵孙儿。我想这应该是老爹爹想让我转交给水兵的,于是赶紧重新折了起来。 拿出两页纸的第二封一看,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我这才细细读了起来。 信上说道: “小元: “ 此次一别,虽非山高路远,却也是两地相隔。心中实实不能相舍,但世事变幻,非人力可能扭转。 “ 我这一生,庸碌无为,只有两件事使我觉得几十年苟活于世并非全无意义。 “ 第一件事是一辈子守护着你石娃叔一家,能看到他们平安康泰,尤其是水兵,虽非聪慧过人,但也勤奋好学,以后或许能有所出息。 “ 第二件事就是能为玄门中觅得一位后继之人。这是我的幸运,也是玄门之幸c人间之幸。 “ 随信所附,乃是玄教正典《玄门术》,此经本出自东夷,后由伯夷叔齐带到西地,在首阳山上传给了首阳始祖第一代孤竹公。自那之后,便成为玄教首阳山一脉的镇山至宝,也是天下玄教的第一圣物。 “ 历代孤竹公中,虽有几位圣达者,为了宣教所需,将《玄门术》中义理诸篇抄传各族玄教门庭,但玄法部分,却只在此本中独存。 “ 全本《玄门术》天下只有两稿。当年伯夷叔齐传给始祖公后,始祖公见上面都是东夷文字,他又不识东夷文字,于是潜心学习东夷文字,二十年学成。学成之后将《玄门术》用西周文字转写了一稿,并将原稿同缙云神剑一起封入了神剑洞。 “ 这本西周文字的《玄门术》便一代代传承了下来,成为首阳山玄门之主的象征。 “ 当年师祖将此经传授给我,是因为玄缘所示,我将是今后首阳山主的继承者。 “ 如今想来,玄缘所示并没有错,只是我们都理解错了,我并不是首阳山主的继承者,而是那个可以寻觅到真正继承者的人。 “ 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我把此经交付给你,你要勤加修炼,将来才可承担大任。 “ 书中文字,乃是西周古籀,你我都不能识读。师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老人家花费了几十年精力,将书中出现的文字按序整理出来,总计一万八千单字,都一一用今文做了标注,并附在了书后,总计二十七页。 “ 你可对照附页,将全本转写为今文,再行修读,并一边学习古籀文。但是切记,不管是西周古籀本,还是今文本,都不可流传出去。待你以后能够识读古籀本时,一定要将今文本销毁掉。 “ 修炼玄法的同时,有一件事也是非常重要,那就是要好好跟随你六爷练习功法。 “ 那套功法,是师祖结合玄法施行需要亲自所创,其中包含了很多与玄法相配合的路数,学好功法,对掌握玄法会大有裨益,以后在玄法的运用上也会得心应手。 “ 你六爷是师祖所有弟子中武学慧根最深,功法练习得最好的,这对你来说,也是近水楼台,要好好利用。 “ 另一封信是给水兵的,不过你可以先读过,然后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拿给水兵去读,读完之后,要立即烧掉,连同这封信一起。” 信后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 我又打开了厚的那封信。上面写着: “水兵孙儿: “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 明日离开,我让你爸妈不要相送,也让他们别告诉你我走的时间。是因为我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很怕别离的场面。 “ 我不是一个好的丈夫,不是一个好的父亲,更不是一个好的爷爷。 “ 可是,你们一家能够平平安安c和和美美过日子,我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 有一件事,我想你终究要面对。现在你也不小了,有自己的主见了,所以借着这封长信,我要告诉你一件可能会超乎你的想象和接受能力的事。 “ 这件事不是故事,是实实在在发生过并正在发生的事。希望你能耐心看完。如果一时无法接受,也可以暂时当成故事来看。 “ 首先,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并不是我们看到的样子,至少我们看到的世界不是真实世界的全部。 “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许多同我们所认识的世界一样的人间之境,我们统称为秘世。相对的,我们看得到的世界,称为显世。 “ 秘世之中有很多人类种族,这些种族或深藏于地底,或隐匿于密林,或屏断于瀚漠,或悬孤于海外。各个群族形态各异,不同于我们的外形。但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诸神的后裔,是真正的人。 “ 这些秘世族群中有一个叫做旱魃族的人族,她们居住在西南秘林之中,千万年与显世之人共享那片森林,但从未惊扰过显世之人,也没人知道她们的存在,当然,除了少数特殊的人群之外。 “ 五十多年前,旱魃族首领的六岁女儿,也就是旱魃族唯一的首领继承人失踪了。她流落到了我们的世界。 “ 十五年之后,二十一岁的旱魃族公主阴差阳错回到了旱魃族,她与送她回到本族的少年结成连理。 “ 他们本以为可以就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 “ 可是好景不长,半月之后,旱魃人遇到了大灾难。 “ 少年和旱魃族公主相继离开了旱魃族,又回到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 少年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锒铛入狱了,最后还定了死刑。 “ 可那时旱魃公主却早已身怀六甲。 “ 公主在显世的养母焦急万分,因为公主与少年成婚的事,周围的人不可能知道,她不想她的女儿不明不白产下孩子,毁了清名。 “ 同庄住着一位自小得了痨病,四十多岁还没娶妻的光棍,是个篾匠。 “ 早年间,当地闹瘟疫,公主的养母曾救过那位篾匠的全家。篾匠为了感恩,找到了公主的养母,说他可以帮忙。 “ 公主的养母问他怎么帮。 “ 篾匠说他可以与公主假成亲,成亲之后,让公主住在他家,等公主生了孩子,他再写一封休书,假意将公主休掉。这样一样,便能保住公主的名声。 “ 公主的养母不得已,只能同意那么办。可公主死活不答应。 “ 后来养母强行将公主送到篾匠家里假装拜了堂成了亲。 “ 公主无奈,便在篾匠家住下了,也从此与养母结下了仇怨。 “ 八个月之后,公主生下了一个男婴。 “ 男婴半岁时,还没来得及写休书,篾匠就一病死了。 “ 从那以后,休书没人能写了,假成婚变成了真守寡,公主便在篾匠家一直住了下来。 “ 后来少年并未被枪毙,几年后又回到了庄里。 “ 公主想要和少年重新在一起生活,可是在当时的世俗环境下,少年觉得冒着世人的唾骂,就算和公主在一起,也不会有正常的生活,更何况对刚刚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可能会带来一生的污名。 “ 少年拒绝了,但他承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暗中默默守护她们母子。 “ 公主却天天以泪洗面,她觉得对少年来讲,这太不公平了。后来,她也曾多次劝说年岁渐长的少年再找个人组成家庭,不要一直孤零零一个人过,但少年却始终坚持独来独往。” 读到一半,突然听到大门有响动,我赶紧将《玄门术》和两封信装进了大信封,揣在了怀里,跑出去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夜访 我走到门口,我哥在外面叫道:“小元,门锁着你怎么进去的?” 我说:“门没锁之前我就进来了。” 我哥好奇地问:“你在家里,怎么还把门锁了,这是谁锁的?” 我从门缝将钥匙递了出去,说:“是爷锁的。” 我哥开了门,看了看我说:“你在家睡着了?” 我用鼻子“嗯”了一声。 我哥径直往里屋去了。 我乘机遛出了大门。 刚走两步,就听到屋里我哥的吼叫声:“小元,你给我进来,你这翻箱倒柜的要干什么。快点进来给我收拾好!” 我加快了步伐朝巷子里头跑去。 一口气跑到了西坡,这时太阳离小西山山顶只剩一竿的高度。 我找了个大石头,背靠着石头坐在草地上,在血红的夕阳中拿出了信继续读了起来。 “ 公主为了年幼的儿子,选择了忘记旱魃族中等待她回去的旱魃王和旱魃官民们,一心养育儿子成人。 “ 后来儿子长大成人,成家立室,为公主生下一个孙子。 “ 公主虽操劳半生,却换得了一家人的和和美美。 “ 说到这儿,你应该已经明白了。 “ 没错,那位旱魃族的公主就是你奶奶,她的养母就是你太姥姥,他生下的男婴就是你爸,而男婴长大后为公主生下的孙子正就是你。 “ 至于那个带领公主回到旱魃之地,并与公主完婚,后来又入狱被判死刑,最后侥幸未死的少年,就是我。 “ 这些对你来说可能闻所未闻,也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但这不是虚构的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上c发生在你奶奶身上,甚至发生在你爸和你身上的真实事情。 “ 如果你还怀疑,接下来我要讲的事,却是你亲身经历过的。——后面我讲的事情,可能有些人物,有些背景你不清楚,可以问问小元。 “ 半年前的一天深夜,我正准备要睡觉,突然大门响了一声,接着听到外面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从大门口到了堂屋门口。 “ 随着堂屋门咣当一响,一个旱魃人进了我的屋子。 “ 我一看,原来是旱魃族的丞相燃裳苴。 “ 我与燃裳苴是老朋友了,她见到我后神情沮丧地说道:‘卺婿君,你可得帮我啊。’ “ 我连忙问她怎么回事。 “ 燃裳苴说:‘君母不行了,大限就在几天之内。’ “ 君母是旱魃族对旱魃王的称呼,燃裳苴所说的君母正是你奶奶的生身母亲。 “ 当年我跟你奶奶在旱魃之地,君母对我二人照料得无微不至,还为我和你奶奶亲自操办了婚礼,并把心爱的别院赏给我们做新宅。我在心里一直感激她,崇敬她。 “ 一听燃裳苴说君母不行了,我心头也一阵酸楚。 “ 我知道她的来意,问道:‘你是为玉华来的吧?’ “ 玉华是你奶奶的名字。 “ 燃裳苴点了点头。 “ 沉默片刻后,燃裳苴说:‘刚刚我去找过首座大人,希望准许公主回旱魃继承君母之位,首座大人一口就回绝了。还说公主已经不认她那个娘了,她也做不了主。’ “ 首座大人就是你太姥姥。 “ 我说:‘首座与旱魃族的积怨太深,她不可能当面应承你的,但我想,她心里不一定决意要阻拦这件事。你还是去问问玉华自己的意思,关键的决定因素在玉华身上。’ “ 燃裳苴听了点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公主虽有娲皇族的血脉,但她也是真正的旱魃人,所以她的事,不一定事事要首座大人首肯。我这就去找她。’ “ 我说:‘现在天色已完,你还是在我这儿呆一晚上,明天再去找玉华商量。’ “ 燃裳苴着急地说:‘如今君母御体垂危,不知道会撑到哪一天,我等不起啊。’ “ 说完辞别我走了。 “ 那天晚上,正是家中起火那晚。你看到的发着蓝光c像剥了皮的羊的妖怪,正是燃裳苴。 “ 因为蓝色的火衣和焦枯的四肢,正是旱魃人的主要外形特征。你奶奶虽然也是旱魃人,你和你爸虽然也有旱魃血统,但因为旱魃王族世代和娲皇族通婚,所以外形相貌与我娲皇族人毫无二致。 “ 据后来燃裳苴所讲,那天晚上,她行了隐身之术,一路走到你家门口,发现大门已经紧闭。 “ 她又施了行壁术,从墙上走进了院子。 “ 燃裳苴走到你奶奶的房门前,敲响了房门。 “ 你奶奶开门后,燃裳苴刚要进门的瞬间,隐身之术的时效过了,她一下子现了身,正好被刚走出北房堂屋门的你看到。 “ 听到你走近了你奶奶的房间,燃裳苴想将你请到屋里见个面,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君母的御重孙,老君母自己更没见过。她是想见一面之后回去跟老君母说说你的样子,也让老君临死之前有个安慰。 “ 你奶奶怕吓到你,阻止住了燃裳苴。 “ 在你扒在门缝往里看的时候,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是为了让你相信你奶奶已经睡着了,屋里什么都没有,刚刚的事只是你的幻觉。 “ 可是,接下来发生了让她们意想不到的事,外面起火了。 “ 你奶奶要出去喊人救火,被燃裳苴一把拉住说:‘公主,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 你奶奶问:‘什么绝好的机会?’ “ 燃裳苴说:‘这次是奉了君母之命,请您到八十一山的。正好可以趁着火势的混乱悄悄消失,让人以为你烧死在了大火中。如果等到平时,你突然消失不见,会引起邻居们的猜忌,说不定还会惊动公家,那时候公子和御孙他们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 你奶奶说:‘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我不会再回去了。’ “ 燃裳苴说:‘以前您不回旱魃之地,是因为您要养育公子。如今公子已经成人,御孙也已经长到了十几岁。对您来说,应该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了。’ “ 你奶奶沉默不语,思考良久。 “ 那时,火势已经蔓延到她们所在的房间了。 “ 燃裳苴看你奶奶还在犹豫,就跪在她脚下乞求道:‘公主,现在君母重病在榻,命在旦夕。您是君母的唯一女儿,如果您真的拒绝回到旱魃族,一旦君母有个万一,我旱魃族将陷于无主之境,那时族内将大乱啊。为了亿万黎明,请您还是随我去吧。’ “ 你奶奶一听君母病危,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她心一横对燃裳苴说:‘好吧,我跟你走,君母病危,我应该去看看她。可现在我们怎么出去。’ “ 说话的时候,你爸妈已经在院子里大喊救火了。 “ 燃裳苴说:‘这个不难,您也是旱魃人之体,天生有隐身之术,只要你跟着我念一遍隐身诀,我们都会变成无形之体,没人能够看见。’ “ 说完,念了一遍隐身诀,你奶奶也跟着念了一遍,两人瞬间变成了透明人。 “ 正在那时,你爸推开门大喊:‘妈,妈,赶紧起来啊,外面着火了。’ “ 你爸冲进屋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顿时愣在床前。 “ 正好外面有前来救火的邻居敲门,你爸又冲出房门去开大门了。 “ 贴在墙边的燃裳苴这才领着你奶奶出了门。 “ 来到院墙底下,燃裳苴又教你奶奶念了行壁诀,两人缘着院墙走了出去。 “ 之后,她们又来到我的住处。 “ 你奶奶哭着对我说:‘君母病重,我无论如何得去看看她。她白生我一场,不光没有得我的济,还一生因我而受尽了痛苦与折磨。我这一去,多则半载,少则月余就会回来。今晚家里失火,你要去看看到底有没什么损失,最重要的,看看有没有人受伤。你不要一直躲着石娃,我知道他心里有数,但他一向面浅,不可能主动亲近你,你倒是要主动去跟他们靠近。’ “ 听你奶奶说多则半载,少则月余就要回来,燃裳苴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 “ 等你奶奶一说完,她立即张口要说话。 “ 我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 我说:‘玉华啊,你既然知道君母的生身之恩,就应当想着怎么去报答。’ “ 你奶奶说:‘可是我,远在百里之外,又相隔两重世界,就是想尽尽孝,也是无能为力啊。’ “ 我说:‘眼下不就正好是个机会吗。’ “ 你奶奶一听,擦了擦眼泪问道:‘什么机会?’ “ 我说:‘你想想,现在君母心中最大的念想是什么?’ “ 你奶奶摇了摇头。 “ 我说:‘就是君母之位的继承问题。’ “ 你奶奶低下头不说话了。 “ 许久之后,她抬起头看看燃裳苴,又看着我语重心长地说:‘佛爷代,你说得对。自从石娃出生后,我完全变了个人,一门心思在儿子身上c在媳妇身上c在孙子身上,把自己和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庭捆绑在了一起,潜意识里已经觉得离不开那个家庭了,也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普通的小老太太,总想着可以安享晚年了。但我却忘记了我的出身,忘记了我的责任,也忘记了我应该要报的恩。’ “ 你奶奶说完,拉起燃裳苴的手说:‘苴大人,我决定了,这次跟你去,我就不回来了。我要替君母撑起旱魃人的天。咱们走吧。’ “ 她们正要出门,我说:‘我也随你们一起去,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君母的女婿,没有道理不去探病。’ “ 你奶奶回头说:‘你还是明天看看家里的情况再去吧。我和苴大人先走了。’ “ 说完径直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生息之秘 “ 你奶奶和燃裳苴一走,我就赶紧往你们住的地方赶去。 “ 刚出巷子,就看到大道前方火光冲天。 “ 我心里着急如焚,但却不好凑到前面去,只能远远地站着看。 “ 那时天已经开始麻麻亮了。 “ 随着天光越来越亮,火苗也渐渐变小,最后只剩下一股股浓烟向上冒。 “ 看着你们一家都没大事,我就离开了。 “ 次日深夜,我赶到了君山。 “ 君山就是旱魃族的都城所在地。 “ 我到君山的时候,整个城池都沉浸在悲痛的气氛中,因为当天中午,老君母已经仙逝了。 “ 第二天,经过简单的仪式后,你奶奶在君母宫中登上了君母的宝座,成了新的旱魃之王。 “ 登位大典后的一个月,是老君母的丧期,你奶奶整日在宫中守灵,我一人住在老君母当年为我和你奶奶建造的公主府邸内。 “ 我因未见到老君母最后一面而倍感遗憾,心情低落,又整日在府内闲住,渐渐觉得忧闷落寞。想要与你奶奶告辞回家,又不忍进宫去打扰她。 “ 一日风清气和,朗日高垂,我信步走出府邸,在天都城内闲逛了一阵,恰巧来到天乙浮桥桥头。 “ 我心想,四十年前从天乙山离开后再没来过八十一山,天乙山西苑旧居,我虽只住了半月,但那半月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因此上西苑也成为我美好回忆的一个重要依托。但不知道如今西苑是什么模样。 “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双脚已经踏上了天乙桥,向天乙山方向走去。 “ 来到天乙行宫前的大道上,一路从东往西慢步行走,大道两旁当年离开时的破败之象已经荡然无存,街道整齐净洁,繁华程度更胜当年。 “ 到了行宫门前,见行宫大门依然巍峨耸立,整饬得富丽堂皇。 “ 我站在宫门之前,想着当年的情形,恍如隔世一般。 “ 正当我站着发愣的时候,背后有人说话了:‘这是卺婿君大人吧?’ “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当年在宫门口请我进屋躲避祸乱的老者,按照燃裳木坦的称呼,应该叫妊果老嬷嬷。 “ 见到故人,我心情无比激动,连忙上前一把拉住妊果老嬷嬷的手说:‘你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 妊果老嬷嬷笑着说:‘以我现在的岁数,算是硬朗得很呐。’ “ 我略略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手里拄着一根拐棍,弯着腰,驼着背,行动迟缓,不像康健的样子。 “ 她见我迟疑地看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你别看我这样,且死不了呢。一百年前,我就盼着自己死,如今活到了两百岁,就是不死。比起那些早已化为浮尘,在草木中轮回了无数次的同龄人,我这难道不算是硬朗吗?’ “ 我惊讶道:‘老人家居然有如此高寿,真是世间罕见啊。’ “ 妊果老嬷嬷拉着我的手边朝她的住处走边说:‘请卺婿君再到舍下用一盏茶吧。’ “ 当年的破屋,已经重新盖过,里面焕然一新。 “ 进门之后,有个中年旱魃人走上前来问道:‘老祖宗,这位娲皇族客人是谁呀?’ “ 妊果老嬷嬷说:‘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讲的卺婿君,是当今新君母的夫君。’ “ 中年旱魃人连忙向我行礼。 “ 妊果老嬷嬷将我让上主坐,说道:‘这是我的晜孙,也就是六世孙。我自从八十多岁孙辈们自立门户后就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到一百九十岁的时候,后辈们怕我行动不便,就轮流来照顾我。其实啊,我自己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 正说着,中年旱魃人端上茶来,妊果老嬷嬷接过茶盏,送到我面前,说:‘卺婿君此次与公主一起回来,可是我旱魃人的福气啊。有两位的治理,我旱魃族定能再现盛世。’ “ 我说:‘这次我来,只是因为要赶来见老君母最后一面。可我晚来半日,没能见到她老人家,这是我的憾事。待公主守丧期满,我就要辞行回娲皇族了。’ “ 妊果老嬷嬷不解地问道:‘卺婿君这又是为何啊。’ “ 一句话倒问住了我。因为我意识里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留在旱魃族,所以也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回去。 “ 我敷衍道:‘那边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完。’ “ 从妊果老嬷嬷的眼中,我看到她的疑惑没有消除,但她没有再追问。 “ 我没话找话地问道:‘以前听木坦将军称呼你妊果老嬷嬷,不知道这妊果二字是不是就是您的本名?’ “ 妊果老嬷嬷又笑了起来,她坐在我下首的椅子上,将拐棍靠放在椅子边上,缓缓说道:‘老朽我本名叫燃裳熏,只因为祖上一脉都是掌管妊果宫的,我十八岁时,祖母将掌管妊果宫的职责传给了我,世人便渐渐忘了我的本名,都叫我妊果宫主。后来渐渐年老,人们为示对我的敬重,就以嬷嬷相称,都叫我妊果老嬷嬷。’ “ 我又问道:‘这妊果宫是个什么地方?是一处君母行宫吗?’ “ 妊果老嬷嬷摆摆手说:‘妊果宫不是行宫,也不是宫殿,它是我们旱魃族千万年来得以传续的根本。’ “ 我没有听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 妊果老嬷嬷又说:‘你也看到了,我旱魃族人,阖族全是女身,全无男子。你可想过我族香火是如何延续的。’ “ 我说:‘这个问题之前确实在脑中闪现过,但却没有细思,如今想来,还真无法理解。’ “ 妊果老嬷嬷说:‘当年女魃始祖被兄长应龙所诬陷,天神不许她回天庭。你族圣君轩辕氏念女魃始祖伐蚩尤有功,将她封为西羌之主,统领西羌之民,女魃始祖与西羌男子婚配,繁衍出后代,这些后代又与西羌之民混居杂配。千年之后,西羌之民中有女魃始祖血脉之人,形成了最初的旱魃族。旱魃族诞生之初,与其他人族一样,都需阴阳和合,孕生后代,后代中有男有女,阴阳平衡。’ “ ‘自从迁入秘境之后,旱魃人产下后代,却都为女身。那是因为当年先辈们所选的隐匿之地都是人迹罕至之地,也都是阴阳失衡的至阴之地。 “ ‘迁入秘境几十年后,族内男子逐渐年老作古,旱魃族眼看到了灭族的境地。当时的旱魃王在诸神庙内乞求天神拯救旱魃族。 “ ‘那时天神已经知道了应龙诬陷女魃始祖的事,将应龙罚下天庭协助人间治水。但女魃始祖自成凡胎之后,寿不足百年,当时已经死了上千年了。天神感觉有愧于女魃,又见她的后代将要灭族,便赐给旱魃族妊果神树百棵,旱魃人吃了妊果,便能不婚而孕,产下子嗣。但妊果神树却不能见到日月之光,一旦受日月之光所照,便会枯死。 “ ‘旱魃王便命人在八十一山地底,挖掘了方圆十里的大洞穴,将百棵妊果神树植于洞穴之中,并将洞穴命名为妊果宫,任专人掌管,第一个接管妊果宫的,正是我的先祖。 “ ‘旱魃人年过二十,如有愿生养者,便会到妊果宫去请妊果。吃了妊果,便会怀孕。 “ ‘但是,历代君母,却不在此列。自从上古时代,旱魃族与娲皇族定了联姻盟约之后,历代君母都会与娲皇族男子婚配而孕育子嗣,并不需要吃妊果。但所生后代,却都是女身。’ “ 听完妊果老嬷嬷所说,我才恍然大悟。我不光明白了旱魃人繁衍传续的秘密,还知道了旱魃族只生女子的原因在于地域,而不在种族。 “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作为旱魃族人的你奶奶会生下你爸这个男子。那正是因为离开了旱魃人的地界。 “ 见外面日已西斜,我起身向妊果老嬷嬷告辞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君山去,就不叨扰了。本来想去西苑看看的,看来也去不成了。’ “ 我刚一只脚跨出门口,妊果老嬷嬷叫住了我。 “ 她走到我跟前,悄悄说道:‘有一件事,我本来要去跟老君母禀报的,但之前老君母重病在身,我不想再让她忧虑,如今公主刚继承大位,又在孝期,也不好去搅扰。但此事兹事体大,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向上禀明才好,本想明日到君山去找首辅大人的,幸好今天遇到卺婿君您,就烦劳卺婿君向君母转告一声。’ “ 我说:‘嬷嬷请讲,我一定向君母转告。’ “ 妊果老嬷嬷说:‘十日之前,妊果宫内有一棵妊果神树突然生出了枯叶,这种情况千百年来未曾见过。我觉得这可能是不好的征兆。’ “ 我说:‘春华秋实c叶生叶落,本是草木之性,树上生了枯叶,也属正常。嬷嬷是不是忧虑太过了。’ “ 妊果老嬷嬷说:‘卺婿君有所不知啊,妊果神树不是一般的草木。自天神降赐以来,神树之叶一直鲜如碧翠,从来没有过新叶生发,也没有老叶枯落。神树之果,更是万年不僵,采下一果,十月之内,所采之处,又会长出新果。’ “ 我说:‘如此说来,这确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我这就回去进宫告诉君母。’ “ 妊果老嬷嬷又说:‘卺婿君既然无意长留我山中,不知何时启程回显世。’ “ 我想了想说:‘这几日一直没机会见到君母,也无法向她辞行。今天借替您禀事,我也就向她告别回去了。’ “ 妊果老嬷嬷说:‘以我看呐,卺婿君不如与君母同去诸神庙祭完诸神再回去也不迟。’ “ 我不解地问:‘祭诸神?’ “ 妊果老嬷嬷说:‘每位君母继位之后,都要到诸神庙祭诸神,如今在老君母丧期,守丧期一过,按例,君母就要去诸神庙了。这是旱魃族最为隆重的典礼。’ “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出了门,朝君山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一章 诸神庙 “ 晚饭之后,我穿戴好衣冠进了君母宫。 “ 祖灵殿外,有一员年轻将领正带领禁卫军巡视。 “ 见我来到殿前,年轻将领上前向我行礼道:‘禁卫总领拜见卺婿君大人。’ “ 我抬手示意她免礼,然后问道:‘这位小将军,我们未曾谋面,你怎么会认识我?’ “ 年轻将领说:‘末将从小就听祖母讲您的传奇故事,祖母也曾描述过您的相貌身形,如今虽然不似祖母所讲的那般年少,但大致容颜却没有改变。而且旱魃之境,除了卺婿君,不可能出现第二位娲皇族男子。故而猜到定然是您。’ “ 我说:‘小将军确实聪慧过人。不知令祖母是哪一位?看来应该也是认识我的人吧?’ “ 年轻将领说:‘她不光认识您,与您还是故交呢。’ “ 我此时已猜到了几分。 “ 年轻将领继续说道:‘前首辅燃裳苴就是家祖母。’ “ 我惊讶道:‘原来你是首辅大人的令孙女啊!如此年级轻轻就已经统领禁卫军,果然是虎门无犬子啊。你刚才说前首辅,难道如今朝上宰辅不是苴大人?’ “ 年轻将领说:‘家祖母年事已高,有心辅君,但力不从心,五年前就已告老离朝,赋闲在家了。如今宰辅乃是姨祖母燃裳荼。’ “ 看到这位年轻的旱魃族后起之秀言谈得体,行为大方,大有其祖母的风范,我不觉心生喜爱之情,问道:‘不知道可否请教小将军名讳?’ “ 年轻将领听了,单膝跪地,双手打拱说道:‘末将疏忽,未及通报姓名,请卺婿君大人赎罪。末将叫燃裳芹。’ “ 我连忙将她扶起,说:‘芹将军不必多礼,我与令祖母是故交,你可把我看成是家中故友,朝中虚礼能免就免吧。’ “ 燃裳芹说了声‘是’,就立在了一边。 “ 我刚要上台阶,往祖灵殿去,见大殿十门紧闭,便转头问燃裳芹:‘丧期中,为什么祖灵殿的门却是紧闭着的?’ “ 燃裳芹说:‘这是旱魃族的惯例。族中大丧期间,如君母居丧守灵,便不能行早朝,但为了不误族中大事,每日傍晚君母都要召集群臣到祖灵殿议事,称为灵前议事。此刻正是灵前议事的时间,因此大殿才关了门。’ “ 我说:‘如此说来,我此刻进殿是不是不太合适?’ “ 燃裳芹低头向我行了个微躬礼,没有作声。 “ 我说:‘那我不为难你了。’ “ 说完转身出了君母宫,刚进府邸大门,一个弯腰驼背的旱魃族老者迎面走来。 “ 旱魃人之间,虽然外表差异都不大,但不像娲皇族,岁月可以使人容貌大变,旱魃人从出生到老去,样子基本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 我一眼就认出那老者是燃裳苴。 “ 燃裳苴首先大笑着说道:‘哎呀,卺婿君呐,一晃我们都四十年没见面了。前两天听说你来了,我一心想着来看你,可最近有些小病,一直卧病在床,没法走动,今天刚刚好了点,我就来了。你还好吧?也老了。’ “ 我上前一把拉住燃裳苴的手说道:‘首辅大人,你可要多注意身体啊。这些年你为旱魃人劳心劳力,鞠躬尽瘁,如今离了朝堂,正好多享几年清福。’ “ 说着,我拉着她一起进了客堂,分宾主坐定。 “ 我说:‘首辅大人年长于我,理应我先去拜访的,但这几日大家都忙着大丧之事,我以为你还在主政,便没好前去叨扰。刚才在宫里,见到令孙女,才知道大人已经退隐。’ “ 燃裳苴一听,脸上洋溢着得意的表情,说:‘这么说你见到芹儿了?我的所有儿孙中,我啊,最喜爱的就是她,这孩子从小就不同一般,如今刚刚成年,本来想让她进宫在君母跟前做个侍从,历练历练,先君母却对她宠爱有加,让她做了禁卫总领。这孩子也争气,自受命以来,宫中护卫之事,全都处理得妥妥帖帖,连禁卫军务也都整饬得井井有条。先君母好几次都在我面前竖大拇指。’ “ 我说:‘那都是大人教导有方啊。’ “ 燃裳苴说:‘倒不是我教导的,功劳都在她母亲身上。’ “ 我说:‘那也是家风使然。’ “ 燃裳苴听了,喜不自胜,哈哈大笑起来。 “ 侍应上茶后,燃裳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卺婿君与君母多日未见了吧?’ “ 我说:‘自从登基大典后,就再没见过她。’ “ 燃裳苴说:‘我旱魃族历来重丧葬之礼,历代君母仙逝,新晋君母在丧期之内,都要日夜守灵,不能离开祖灵殿。’ “ 说完看看我,接着问道:‘今日进宫,是想念君母了吧?’ “ 我脸上一阵发热,解释道:‘我与君母,从四十年前离开旱魃之地,就没了夫妻之实,如今也只是老友而已。’ “ 燃裳苴又大笑起来,说道:‘老友也是应该要想念的。就像我,四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与君母。’ “ 我说:‘我此次进宫,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君母。’ “ 燃裳苴惊疑道:‘哦?!’ “ 我接着说:‘昨日我往天乙山闲游,遇到了妊果老嬷嬷,她说十日前妊果宫内有一棵妊果神树突然生出了枯叶,她觉得这件事发生得蹊跷,可能是不好的征兆。她本来要去禀报老君母的,但之前老君母重病在身,后来新君母继位,又在孝期,一直没机会进宫禀告此事,所以托我将此事转告君母。’ “ 燃裳苴沉思良久,长吁一口气说:‘这事确是从来没发生过的,是得弄清楚缘由。明日灵前议事前,我随你一起进宫禀明此事,也听听其他臣工们的看法。——对了,你怎么会认识妊果老嬷嬷的?’ “ 我将四十年前天乙行宫前的事跟她讲了一遍。 “ 最后说:‘妊果老嬷嬷昨日特意劝我与君母一起参加祭诸神之礼,不知道这祭诸神在旱魃族中有什么说法吗?’ “ 燃裳苴说:‘祭诸神之礼,是我旱魃族最隆重的祭祀之典。每逢新主登位,都要到诸神庙告祝诸神,得到诸神认可,才能成为真正的旱魃之主。以往君母之位都是老君母在世时禅让于新君母,新君母继位次日就要前往诸神庙进行祭祀。此次君母继位,逢了老君母丧期,要等丧期结束,才能前往诸神庙。’ “ 我因多次听说过诸神庙,但不知道诸神庙的所在,便问道:‘诸神庙可在八十一山内?’ “ 燃裳苴说:‘诸神庙并不是旱魃族专有祭所,而是天下人族共同的祭祀之地。所以不可能在我旱魃境内。’ “ 我问:‘那诸神庙到底在何处,此去有多少路程?’ “ 燃裳苴说:‘此去西南三千多里,秘世中乃是旱魃族与羌离族之分界,显世中为雪域之地之北缘。那里有一山,名为祖山,为昆仑余脉,也是昆仑神山之东极。’ “ ‘祖山形同倒置之杯盏,外面看来,山势平缓,内里却是中空,中空之处,内壁陡峭如刀削成,形成圆筒之状,有水覆于顶端,成为山顶湖泊,水下山腹之中,乃是百里阔野,正中便是诸神庙。’ “ 我一时听得惊讶万分,问道:‘按你所说,山腹之上有水覆盖。常言道,水往低处流,那水怎么就能悬于空中呢?’ “ 燃裳苴说:‘诸神庙的建造,乃是上古之事,为什么会有这种奇特的现象,如今怕是没人说得清楚。’ “ 我又问:‘诸神庙位于山腹之中,上面又有湖水覆盖,外面的人如何才能到达那里?’ “ 燃裳苴说:‘诸神庙是人族团结的象征,当年建造诸神庙,是各族共同决定和劳作的结果。建造之时,各族与诸神庙之间都留了密道相通。因此上,各族之间如有纠纷,一般也都通过密道到诸神庙进行商谈。’ “ 说到这里,燃裳苴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妊果老嬷嬷劝你参加祭诸神之礼,也是有原因。’ “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 燃裳苴又说:‘历来旱魃人往诸神庙祭祀诸神,无不是君母与卺婿君同行。祭祀之礼中,君母与卺婿君各有所司。如果今年你不同去诸神庙,祭祀之礼将无法完成,这对旱魃人来说,将是非常遗憾的事,也会被万民认为是大不吉之事。’ “ 我想起了老君母,她遇到贺郎之前已经当了君母,她在登基之时,应该也没有卺婿君陪同去祭诸神。 “ 我问道:‘如果新任君母在继位时还未婚配,那将如何行祭祀之礼?’ “ 燃裳苴说:‘君母未婚配,在我族中称为少君母,少君母无权祭祀诸神,只有君母婚配之后,方能前往祭祀。老君母当年继位后,过了十年,遇到先卺婿君,两人成婚之后,才前往诸神庙行了祭祀之礼。’ “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妊果老嬷嬷为什么会冒着失礼之嫌,劝我留下来参加祭祀典礼。 “ 这时外面夜幕沉降,有侍应上前请示:‘大人,可否安排晚膳。’ “ 我说:‘快快摆宴,上好酒,我今天要与首辅大人一醉方休。’ “ 说着请燃裳苴一同到了餐堂。 “ 燃裳苴坐下身来,笑着说道:‘当年,我们一醉,就醉了四十年。今天可不希望一醉之后,又天各一方。’ “ 我也笑着说:‘恐怕我们都没有四十年的时间可以醉了。’ “ 说笑中,我们一同举起了酒杯,就如同四十年前的那晚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二章 御驾出行 “ 转过次日,祖灵殿上,你奶奶跪坐在老君母灵位前的草垫上,七八位重臣跪坐在两边。燃裳苴和我分别坐在两排大臣的首位。 “ 大臣们对我带去的消息展开了讨论。 “ 有人说:‘妊果神树自天降我族,已经有几千年了,从来没有出现过枯叶之事,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最近族内,定有亵神之事,此必是上天所发儆示。’ “ 有人说:‘妊果神树虽是神物,但既然叫做树,也就难脱草木之属。草木之性,有荣定有枯。千百年来,虽然未见有枯荣之替,也可能是未到荣枯的周期。人间草木,荣枯也有定时,何况神树。人间草木,自春来萌发,历百日方有枯落,如蜉蝣之属,朝生暮死,百代方能见落叶之象。对神树而言,人何尝不似蜉蝣,如今只不过到了神树之秋,叶枯叶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君母大可不必为此忧虑,静观其变即可。’ “ 燃裳苴听到这里,直起身来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此事关乎族运,不可掉以轻心。最好还是派人调查一下为好。’ “ 群臣中又有一人说:‘苴太母以往操持族务,事无巨细,皆明察秋毫,才使我族一次次化险为夷,此次事件,来得突然,也很蹊跷,我觉得若按苴太母之言,最为稳妥,万一真有什么事,调查清楚了,也好早做筹划。’ “ 大殿之上,开始纷纷议论,有一大半人表示支持燃裳苴的说法,还有一半人没有说话,是因为不好当面反对曾经的首辅。 “ 这时燃裳荼说话了:‘长姊思虑,确实周全,凡事都需谨慎而行。但此时正值先主大丧,族内事务繁杂,无暇顾及此等小事。还有一样,新主刚刚践位,如果此时大肆宣扬这件事,恐怕会在民间造成恐慌,对树立新主威望大为不利。’ “ 燃裳苴还要说话,燃裳荼见状又抢先说道:‘长姊近来有恙在身,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 燃裳苴摇了摇头,起身向上行礼道:‘那老朽就先告退了。’ “ 然后转身向殿外走去。 “ 我也起身向上行了礼,跟着她出了大殿。 “ 到了宫门外,燃裳苴自然自语道:‘荼妹这样刚愎自用,迟早会出事的。’ “ 接着转身对我说:‘你呀,还是不要回去了。旱魃族要有个稳重的人掌舵才好。家妹如今虽然承袭宰辅之位,但她毕竟出身疆场,带兵打仗那是没话说,可朝政治理之事,在她手中,却十分危险。当年我辞官离朝,正好家妹在西南立了战功,先君母便执意要封她为相。我再三劝阻,可先君母以为我是为了避嫌,没有采纳我的建言。先君母是一代明主,她在时,朝中之事,她都能以理通达决断。如今新主,全无治理经验,朝上之事,多依赖于辅臣。你若在这里,平日可多多提醒君母,行事要谨慎,不能任由家妹把持。’ “ 听了燃裳苴一番话,我也开始犹豫不决了。细细想来,除了你们一家三口,我在娲皇之地,确实没什么可牵绊之事。而你们那时也没有需要我操心的事了。为了你奶奶,也为了燃裳苴的信任,我觉得留在旱魃之地,了此残生,也没什么不可。如果能帮助你奶奶治理好旱魃族,也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 但我还是没有完全决定,对燃裳苴说:‘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 有一天中午,宫内来了人,见我之后说道:‘君母请卺婿君大人入宫。’ “ 我跟着来人进了宫,我没被带到祖灵殿,而是往君母寝宫祥安殿而去。 “ 进了祥安殿,你奶奶迎上前来,拉我在大堂坐了。 “ 她开言说道:‘这一个月,我都在祖灵殿中,没去看你,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 我说:‘吃住倒是没什么,就是我想着要回去,总没机会来向你辞行。’ “ 你奶奶听了,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以为你会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 我说:‘后来我听了燃裳苴的劝,决定不走了。’ “ 你奶奶脸上露出了惊异的表情,开心地说道:‘我们都苦苦煎熬了四十年了,现在终于可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在庄里,我们是鳏夫和寡妇,要守着显世的规矩,路上相遇时甚至不能多看对方一眼,可在这里,我们依然是夫妻,是正正经经的结发夫妻。四十年的光阴,对我们来讲,那是大半生,却像被人偷走了一般,这就像上天对我们开的玩笑一样。’ “ 她说着说着,眼睛里渗出了泪水。 “ 我说:‘不管我们是夫妻,还是庄里的鳏夫寡妇,我一直都在践行着当年对你的承诺。比起贺郎和贞姨,我们虽然苦了这么多年,但还算是幸福的,至少知道对方存在,每天也都能看见对方,而且可以亲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孙子一天天长大。’ “ 你奶奶哭出声,边哭边说:‘你知道吗?每天看着自己的男人就在不远处晃来晃去,却无法触及,对于一个女人来讲,这是多么大的痛苦。’ “ 我起身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你奶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 我说:‘那就让我用剩下的残生来弥补你。’ “ 你奶奶说:‘不,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说弥补。我们都是造物弄人的受害者。从今往后,我们都要互相珍惜对方。’ “ 我说:‘恩,珍惜对方。’ “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内侍,禀道:‘启禀陛下,首辅大人在外求见。’ “ 我连忙退回自己的座位,你奶奶擦了擦眼泪说道:‘快请进来。’说完继续将脸上的泪水全部擦干净。 “ 不一会儿,燃裳荼从殿外进来,向你奶奶行过礼之后,又对我行礼道:‘卺婿君也在啊,您近来可好,本来要上府去拜访的,但近些时日,事情太多,一直抽不出身来。还请赎无礼之罪。’ “ 我回礼道:‘首辅大人操持族务,为君母分忧,乃旱魃族之福,何罪之有。’ “ 她又向我打个深躬,便转向你奶奶说道:‘明日往诸神庙的各项事宜,都已准备齐备,特来请旨,明日几时启程。’ “ 你奶奶问道:‘可曾让相士占卜?’ “ 燃裳荼说:‘相士所卜,丑为吉。’ “ 你奶奶说:‘既然卜得吉时,便丑时启程就是。’ “ 燃裳荼站着没有作声。 “ 你奶奶问道:‘莫不是有什么不妥?’ “ 燃裳荼说:‘丑时虽为吉时,却与以往惯例不合。’ “ 你奶奶又问:‘不知以往惯例,都是几时启程?’ “ 燃裳荼说:‘臣查了历代文书,自有祭祀诸神之仪规以来,凡一百一十七次祭祀之礼,启程之期,从寅时到巳时,皆有先例;寅时之前,巳时之后,却没有一例。’ “ 你奶奶说:‘那按荼大人的意思,几时启程为好?’ “ 燃裳荼说:‘以臣所见,巳时乃是蛟龙出洞之时,此时太阳瑞气正足,燥气最弱,是好时辰。’ “ 你奶奶说:‘那就依荼大人之言,巳时启程。’ “ 燃裳荼向上行了礼,告退而去。 “ 你奶奶又对我说:‘明日前往诸神庙祭祀,你也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明早辰时进宫来,我们一同出发。’ “ 我辞别你奶奶,出了君母宫。 “ 次日一早,我穿戴整齐,出了府门。 “ 大街之上,君母出行仪仗队伍,浩浩荡荡,如长龙一般,排得不见首尾。 “ 我进了君母宫,来到主殿凤仪殿上,你奶奶已经穿戴好君母冕服,端坐在鸾座之上,文武群臣在殿内排成两列,全都是高冠宽袍,隐去了蓝火衣。 “ 见我进殿,內侍官引我到大殿正中御台之上,在你奶奶的鸾座边的宝座上坐了。 “ 群臣行过大礼,有贴身內侍禀道:‘陛下,辰正二刻已到。请君母出宫登车。’ “ 你奶奶站起身来,走下御台,我跟在她身后,一起向殿外走去。群臣紧随在后。 “ 殿外,已有几名侍卫手持靛罗盖伞,在檐下等候。 “ 见君母下了台阶,侍卫们将靛罗盖伞撑在她头顶。 “ 边上闪出一队侍卫在前领路,为首的便是燃裳芹。 “ 来到宫门之外,侍从人等扶着你奶奶上了车辇,我骑了青鬃马紧随其后,后面便是文武之臣的车马。 “ 巳时一到,鸣过礼炮,仪仗队伍前方三声锣响,全队人马开始向前行进。 “ 御驾队伍没有向天甲桥方向行去,而是下了君母宫所在的高台,在高台西边向后转入高台南侧。 “ 高台南侧是绝壁悬崖,与天都城南城墙之间有三驾车的宽度,中间是条道路,叫南缘道。 “ 队伍顺着南缘道向东行进,抬眼望去,可以看到悬崖顶上君母宫后殿的檐角。 “ 队伍前锋刚行进到君母宫中轴线的位置,悬崖上突然开了一个口子,两扇暗门开向两边。队伍进入了暗门。 “ 进去之后,里面是个宽阔的洞中广场,大小有半个君母宫的面积。 “ 广场中央,地面呼啦啦裂开,出现了一个通向地下的阶梯口,那阶梯宽有四五丈,也是呈螺旋状向下通入地底,但不同于天甲山中阶梯,那阶梯坡度平缓,可通车马,每向下转一层,都有一二里路程。 “ 阶梯中间,每隔三层,都有一道暗门,门口都有重兵把守。 “ 御驾队伍过了四十八道暗门后,才到了地底水平通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三章 追驾之人 “ 在地底水平通道中行进了两个时辰,前方出现了隐隐的亮光。 “ 走近之后,我发现原来是个巨大的洞口,洞外前方,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峡谷,峡谷两边是两排陡峭的山崖,中间直直一条大道。 “ 队伍从洞中出来后行进在大道中间,这时,在我身后的燃裳荼赶马上前与我并肩而行。 “ 她指着身后的大洞说:‘这个大洞,是八十一山通往外界的十七个出口之一,也是去往诸神庙最近的一个。洞里纵横交错的地底通道,是除了山顶浮桥之外,八十一山之间的最主要的交通途径。出了这洞,便出了八十一山的范围。’ “ ‘前面这条大道,是上天为我旱魃人造设的天然通途。大道两旁,是两条并行山脉,一路全是高山峭壁。两条山脉,都高不可攀,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紧紧夹着这条大道,从外看来,就如同一条山脉,显世之中,无人知道有条大道穿行在山脊中央。 “ ‘所以这里是八十一山山顶之外,我族唯一可以大队出现的地方。 “ ‘虽然如此,从这里到祖山,中间还要经过十三处隘口,隘口便是山脉中断处,显世之人通行的地方。上古时代,诸神庙建成之后,我族先人们便在这十三处隘口处凿通了地底,将大道隐于显世关隘之下。十三处隘口,将此大道分成了十四段,先人们便将这条大道命名为十四峡大道。’ “ 我听了啧啧称奇,赞叹道:‘旱魃族先人们,真是智慧超群,选择了八十一山这样独特的地形,又有这样一条大道与祖山相通,虽居于秘世,却避免了藏匿于地底的境遇,同显世之人一样,可沐浴在日精月华之下。’ “ 燃裳荼说:‘虽说祖先英明,但我旱魃人最为感恩的还是上天赐予的这片秘林和高山峡谷,使我族能有隐身之屏障。’ “ 说话间,日已西斜,燃裳荼转身问随从之人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 随从之人回道:‘正交酉时。’ “ 燃裳荼说:‘命令前队,扎营休息。’ “ 随从之人策马向前队跑去。 “ 我问:‘像这般赶路,几时可到诸神庙?’ “ 燃裳荼说:‘历代君母出行祖山,都是日行八十里,恰好四十天可到达,首日何时出发,到达时正好是第四十日的同一时辰,分毫不差。我们此行,将在四十天后的巳时到达诸神庙。’ “ 刚说完,队伍从前到后,陆续停止前进,君母车辇也停了下来。 “ 燃裳荼跳下马来,向君母车辇跑去候旨。 “ 我也下马走了过去。 “ 你奶奶下了车辇,对燃裳荼说:‘你去忙扎营的事吧,我这里不用操心了,有卺婿君陪着就好。’ “ 燃裳荼领旨而去。 “ 你奶奶屏退左右,对我说:‘这山谷风景绮丽,你陪我去那边岗上走走吧。’说着指了指东边山崖边的一个小山岗,那里还留有一片残阳余光。 “ 我与你奶奶信步走去,来到山岗顶端,向下望去,细长的峡谷向左右两边无限延伸。峡谷正中的大道,像一根细长的游丝,穿行在峡谷中,两头都消逝在幽沉的暮色之中。 “ 你奶奶抬头望着西边山脉中乱云裹挟的夕阳,淡淡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一早从君山出发,我就心神不宁,坐在车上连连打冷颤。是不是我这个君母无才无识,不堪为旱魃之主,上天有意提醒于我。’ “ 我一听,以为她病了,连忙上前给她号了脉。她脉象却特别平稳,一点有病的迹象都没有。 “ 我安慰道:‘你初到旱魃之地,又登了大位,一则食宿各方面不习惯,二来肩上有千斤重担,心中难免有压力。时间长了,习惯就好。你自己也要学会排解压力,调节心情,不要过分紧张。’ “ 你奶奶点了点头。 “ 我见她双眉紧锁,还在沉思,接着宽慰道:‘这次往祖山祭祀,是你的大事,应该高兴才对,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如今旱魃族境宁民安,正是难得的治世,待祭祀归来,大行仁政,必能使旱魃族再现盛世。你虽不谙治理之道,但朝中不乏贤良之才,忠义之臣,可先仰仗她们行治理之策,一边可寻良师学习治理之法。以你的慧根,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主。’ “ 你奶奶脸上露出了笑容,瞥了我一眼说:‘但愿像你说的那样。其实我也并不觉得登上君母之位有很大压力,内心反而生出一种昂扬之气,立志想要当好君母。可今天的感觉实在是非常奇怪。哎——,算了,可能真如你所说,需要调节调节心情。’ “ 这时,夕阳已经落入群山,峡谷中一阵阵刮起了顺沟风,时间虽是初秋,却透着丝丝的寒意。 “ 突然,你奶奶惊呼道:‘那是什么?’ “ 我忙朝她指的地方望去,只见西边山脉顶端堆着一叠叠各色云层,从上到下颜色从暗黄逐渐变得深沉,紧贴山顶的一层像一团墨般阴黑。整片云海,如同天际拉起了巨型的大幕。除此之外,没发现任何东西。 “ 我说:‘那不就是山和云海吗!’ “ 你奶奶惊魂未定,用颤抖的声音说:‘刚才有个黑影从山顶一闪而过。’ “ 我笑着说:‘据燃裳荼所说,这峡谷两面的山脉陡峭无比,山顶全是冰雪覆盖,连个猴子都爬不上去,那里怎么会有黑影呢。’ “ 你奶奶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方,我说:‘可能是你看眼花了吧,现在起了冷风,我们下去吧。’ “ 你奶奶点了点头,转身向山岗下走去,边走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西方的山峦。 “ 刚走到半山岗,昏暗中迎面跑来一人,在我和你奶奶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单膝跪地禀道:‘陛下,首辅大人要杀木坦大统领,芹将军让我来禀告陛下,请陛下回营定夺,晚了就来不及了。’ “ 听到木坦二字,我心里一阵惊慌,连忙问道:‘哪个木坦大统领?’ “ 来人说道:‘就是燃裳木坦将军,当年打败欢兜人的老英雄。’ “ 你奶奶自言自语道:‘她不是几年前就罢官在家了吗,此次她应该不在随行人员之列啊。’ “ 我心里担心燃裳木坦,对你奶奶说道:‘这位燃裳木坦将军,是个忠义之士,绝不能让燃裳荼杀掉。不管什么情况,等我们回去再说吧。’ “ 你奶奶立马对来人说道:‘快回去宣我旨意,燃裳木坦不能斩,等我回去再做定夺。’ “ 来人起身跑了,消失在夜幕中,片刻之后,听到前方马蹄远去的声响。 “ 那人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点点亮光。随着亮光越来越近,我才看清楚那是来接驾的人群。 “ 我陪着你奶奶坐上了来接驾的便车,一同回到了主帐中。 “ 你奶奶坐在帐内正中凤椅之上,我在边上坐了。 “ 你奶奶对左右说道:‘快宣首辅大人来。’ “ 有内侍出帐,不久之后,燃裳荼跟着进了大帐。 “ 燃裳荼行过礼,你奶奶让她在边上坐了,随即问道:‘燃裳木坦已无军职在身,此次为何随行?’ “ 燃裳荼一听,立马瞋目切齿说道:‘燃裳木坦并非随行人员,她是一路尾随队伍而来,傍晚时分赶上了大队。她一到来,就散播妖言,蛊惑军心,还出言诅咒陛下。实属大逆不道。按旱魃律法,当立诛。臣正要行刑,却被陛下派人止住,不知何故。’ “ 你奶奶说:‘她都说了些什么?’ “ 燃裳荼说:‘所说之言,粗鄙无比,恐玷污圣听。’ “ 你奶奶说:‘你不好说,那你把她带来,我来问她。’ “ 燃裳荼面露难色,犹豫片刻,才对身后扈从说道:‘去把人犯带来见驾。’ “ 不久之后,几名兵士押着燃裳木坦到了大帐。 “ 燃裳木坦嘴里不住地大喊道:‘燃裳荼小儿,你将会是千古罪人,你快杀了我吧,我不想看到旱魃人陷入灾祸。你不顾神启,自作主张,君母将受你之累。’ “ 燃裳荼大声说道:‘燃裳木坦,这里是主帐,君母在上,如同在朝堂之上。你如此咆哮朝堂,也是死罪,还不住口。’ “ 燃裳木坦还要说话,抬头看见你奶奶,立时收了怒声,伏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口里呼喊道:‘陛下!’ “ 你奶奶这时才开口问道:‘燃裳木坦,你为何要来追赶祭祀队伍?不知道妖言惑众,扰乱军心是要治罪的吗?’ “ 燃裳木坦立起身来,直挺挺跪在下面,老泪纵横地说道:‘请陛下速速调转队伍,回都去吧,改天再择时往诸神庙祭祀。’ “ 燃裳荼怒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放肆,祭祀之事是我族大事,非同儿戏,岂能你说回去就回去。’ “ 你奶奶朝燃裳荼压了压手,转头问燃裳木坦道:‘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回去?’ “ 燃裳木坦说:‘此去祖山,大为不吉,若执意前行,将对主上之体大有关碍。’ “ 燃裳荼又插言道:‘如此诅咒陛下,实实罪不可恕!’ “ 你奶奶看了看燃裳荼说:‘荼大人,先听她把话讲完。’ “ 燃裳木坦也看了看燃裳荼说:‘燃裳荼,真正罪不可恕之人是你。’ “ 燃裳荼一听,怒不可遏,大声吼道:‘将这狂徒拉出去砍了。’ “ 两旁兵士立马押起燃裳木坦就往外走。 “ 你奶奶一拍桌案说:‘燃裳荼,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君母吗?’ “ 燃裳荼却说:‘陛下,您新登大位,急需立威于全族,对这种狂徒切不可姑息。’ “ 说完回头对押着燃裳木坦的兵士说:‘带下去。’ “ 这时,账外传出一个声音:‘我看你们谁敢带人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四章 三卦一象 “ 听到帐外有人大喊一声,押解燃裳木坦的两名兵士一时没了主意,呆呆站在了原地。 “ 接着,帐帘开处,进来一人,手持寒光槌,对两名兵士说:‘还不退回去。’ “ 两名兵士又将燃裳木坦押回你奶奶座前,重新跪在大堂中央。 “ 幽暗中,我借着烛光一看,原来是燃裳芹。 “ 燃裳荼大声呵斥道:‘芹儿,你疯了,带着兵器入帐,这是要造反吗,还不快快退出去。’ “ 燃裳芹反问道:‘首辅大人在明堂之上,公然忤逆君母懿旨,难道也是想造反?’ “ 燃裳荼气得火冒三丈,却又不好对她这个侄孙女说重话,跺着脚说:‘都是长姊把你纵容得无法无天了。’ “ 说完长叹一口气,扭头坐回了座位。 “ 燃裳芹收起寒光槌,退到大帐进口处,立在持戟兵士旁边。 “ 你奶奶强压怒气开口说道:‘荼大人,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 燃裳荼站起身来,向上行了礼,朝帐外走了。 “ 这时,她又对燃裳木坦说:‘你前面说的那些话,确实论罪当诛。现在我且问你,你之前所言,是何居心?’ “ 燃裳木坦说:‘陛下呐,草民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鉴,若有半点不良居心,愿上天即刻降罪于身,死于当堂。您被庸人所惑,危在旦夕,却不自知。’ “ 你奶奶苦笑一声,说道:‘你且说说,怎么个危在旦夕?危险自何而来?’ “ 燃裳木坦说:‘草民也不知道危险自何而来,总之,此行大不利于陛下。’ “ 你奶奶说:‘既然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又口口声声说危在旦夕,可见你确实是胡言乱语。’ “ 燃裳木坦说:‘就算我是胡言乱语,族中神媒相士却不是胡言乱语啊。’ “ 你奶奶说:‘这话怎么讲?’ “ 燃裳木坦说:‘此次出行,相士已经卜了吉时,却又为何另选他时而发程?以我所见,定然是那燃裳荼从中作祟,误导陛下。’ “ 你奶奶听到这里,才略略舒了一口气,面色由嗔转和,轻声说道:‘燃裳木坦,你曾执掌我旱魃全境兵权,任了几十年兵马大统领,怎么如此小题大作。启程的时辰,是我和荼大人一起定下的。我当然也知道相士已经卜了吉时,但相士所卜的吉时乃是丑时。一来,丑时天方四更,夜色正沉,黑暗之中,诸事不便筹施,行路也颇为艰难;二来嘛,按历代君母所选的时辰,丑时并无先例,可见这不是一个好时辰。而巳时乃是蛟龙出洞之时,那时太阳瑞气正足,燥气最弱,正是难得的好时辰。这何错之有?’ “ 燃裳木坦摇着头沉痛地说道:‘陛下您久居于域外,族内之俗不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但燃裳荼,身为一朝宰辅,对待上天启示却如此儿戏,真是让人扼腕叹息。事到如今,却还不知悔改,实在可恨。’ “ 你奶奶说:‘你也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吧。只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哪里能就让你心生如此怨恨呢?’ “ 燃裳荼无言以对,愣了半天之后,向前跪行了两步,趴在你奶奶的桌案之下,哀求着说道:‘陛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请您先回去吧。您是万金之躯,我旱魃族之前途命运全系在陛下一人之身,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 你奶奶不耐烦地说:‘好了,我也累了,不必多说了。将她带下去吧。’ “ 两名兵士立刻上前押着燃裳木坦往帐外而去。 “ 燃裳木坦大呼道:‘陛下,为了您的安危,要三思啊,不能再冒险前行啊。陛下!’ “ 兵士押着燃裳木坦正要出帐,你奶奶突然说道:‘等一下。’ “ 两名兵士停住了脚,拖着燃裳木坦转过身面向正堂。 “ 你奶奶站起身来说:‘燃裳木坦口出狂言,扰乱军心,本应立诛,但念她一片忠心,冒死直谏,先免她一死,随队收押,等回君山再定其罪。’ “ 燃裳木坦被押着出了大帐,燃裳芹跟随其后,也要往帐外去。 “ 你奶奶叫道:‘芹小将军,你先留步。’ “ 燃裳芹转身走到大帐中央,朝上行了军礼,立在原地。 “ 你奶奶说:‘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忠心,还独具魄力,不畏强权,敢当堂据理力争,确实不同凡响。更难得的是有一颗仁心,懂得怜惜老臣,令人赞叹。’ “ 燃裳芹欠身答道:‘陛下谬赞了,这都是为臣者分内之事。’ “ 你奶奶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你也回去歇息吧。’ “ 燃裳芹行了礼,转身出了大帐。 “ 我也起身向你奶奶告辞道:‘那我也走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 说完走出了大帐。 “ 帐外处处灯火通明,将整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 “ 两边的山脉却显得更加幽深黑暗,如同两排巨兽俯视着谷底的一座座帐篷。 “ 我的心里,略过一丝凉意,突然回想起燃裳木坦的话,一阵阵恐惧感从四面八方袭来。 “ 我无意识地回转了身,朝主帐走去。 “ 走到主帐入口处,刚要进去,却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想不出要进去的理由。 “ 便又转身朝前走去。 “ 我的住的营帐,离主帐有半里之远。刚走到一半,突然看到一块巨石旁黑暗的车场里一架车的车轮边有个黑黑的影子动了一下。 “ 我先吃了一惊,随即沉静了下来,朝车场走去。 “ 快接近黑影动的地方时,黑暗中有个声音轻呼道:‘是卺婿君吗?’ “ 我站住了脚,也轻声问道:‘谁在那边,鬼鬼祟祟在干嘛?’ “ 黑暗中又发出了说话声:‘我是燃裳木坦,她们把我锁在车轮上了,动弹不得。’ “ 我听完,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果然看见燃裳木坦坐着被绑在车轮上。 “ 燃裳木坦见过我来,激动地说:‘你要救救君母啊。’ “ 我没回答她,上前帮她解开了将她捆在车轮上的绳索,又去开连着双脚和车轴的铁链。 “ 折腾了半天,也没打开。 “ 燃裳木坦说:‘不要费心了,这铁链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解开了绳索,我已经感觉好多了,至少能自由起身活动了,链子就这么拴着吧。我是重犯,也不便打开。’ “ 我放弃了开锁,挨着她坐了下去。 “ 燃裳木坦又说:‘卺婿君,这整个队伍中,就只有你能救君母,你要想办法救她啊。’ “ 我说:‘木坦将军,今天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那些理由,都不足以说服君母回都。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觉得你那些理由太牵强了。祭祀仪式,几十年才有一次,这是旱魃人最隆重的仪式,怎么可能因你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改变计划呢?’ “ 燃裳木坦向我靠近了一些,说道:‘卺婿君,你有所不知啊。君母面前,有些话我不好说,怕惊到圣驾。今天我之所以急匆匆赶来,当然不是因为自己心里的臆想。’ “ 我问:‘难道木坦将军还有其他重要的情报?’ “ 燃裳木坦说:‘今天一早,我与几位老友相约一起到山下去打猎游玩。中午时分,我还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迎面有个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 ‘我一看,认得是御星院的相士燃裳一。 “ ‘燃裳一喘着粗气对我说,要我快去救救君母。 “ ‘我以为君山又遇到外族的袭击了,忙问她,来犯之敌是什么人。 “ ‘燃裳一却说并不是有敌来犯。 “ ‘我又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 ‘她缓了缓气说,君母出发到祖山祭祀诸神去了。 “ ‘我听了笑着对她说,当天正是君母要启程去祖山的日子,全族百姓人人都知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 “ ‘燃裳一却对我说,君母出发的时辰不对。 “ ‘我问她怎么回事。 “ ‘燃裳一才告诉我,当初燃裳荼找她问天行卦,占卜君母启程的吉时。她在聆天台上占了三卦,首卦乃是箕宿之象,次卦是斗宿之象,末卦牛宿之象。三卦都应在丑时。燃裳荼对她说,丑时正是深夜,出行不便,问有没有其他时辰可选。燃裳一告诉燃裳荼说,三卦指向同一结果,没有选择的余地。燃裳荼听完,闷闷地走了。 “ ‘直到今天早上,燃裳一醒来之后出了门,才发现君母队伍还没出发,她就觉得事情不对,心里七上八下。 “ ‘但她还自我安慰道,不按吉时出发,若按平时出发,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 ‘她赶紧跑回御星院,在聆天台上对当时往后,午时之前的时辰逐一行了卦,发现全是凶时,无一平时。 “ ‘燃裳一当场吓得出了一声冷汗。 “ ‘她赶紧跑去找燃裳荼,可燃裳荼一个早上都在忙启程的事,不见任何人。 “ ‘她又等在路口,希望君母车辇经过的时候,拦驾谏阻,可最后也被守卫兵士拦在了外面。 “ ‘君母车辇经过的时候,她在人群中大喊,让君母回头,可是除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她之外,没人听到。’ “ 我说:‘怪不得从君母宫转向南城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大叫,我还以为看热闹的人之间发生了争执呢,也没有在意,原来是相士燃裳一想谏阻车驾啊。’ “ 燃裳木坦说:‘可惜她嗓子不够洪亮啊,要是换成我,一声就能吼停整个队伍。’ “ 她说完,遗憾地叹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五章 不明袭击 我问:“那后来呢?” 燃裳木坦说:“燃裳一见截道不成功,想到了前首辅燃裳苴。她一溜烟跑到燃裳苴家,讲事情原委告诉了燃裳苴。燃裳苴一听,怒气冲冲地大骂了一通燃裳荼。燃裳一着急地问燃裳苴怎么办。燃裳苴说,唯一的办法是尽快追上君母的车驾,拦住队伍,将利害给君母讲清楚。说完立刻命人套车。套好车之后,燃裳苴拉着燃裳一一同上了车,让车夫快马加鞭去追御驾。 “当她们驱车一路赶到南城边上君母宫后的悬崖边上时,队伍已经全都进了暗道,暗门早已紧闭。 “燃裳苴有病在身,短短的路程已经颠簸得站不起身了。她还要继续绕道天甲山通道去追。 “燃裳一见状,连忙止住了她,并对她说,天甲山通道不能行车,要步行下山,下山之后又要另外找车去追赶队伍,以她的身体,根本没法走到山下,就算走到山下,也恐怕没法坚持到追上队伍。 “燃裳苴于是犯了难,急得团团转。 “燃裳一说,她可以一个人去追君母。燃裳苴告诉她,她只是一个相士,就算追上了队伍,也根本没法靠近君母,更何况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她的话。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旁边的车夫说话了。车夫告诉她们,君山的文武官员都已随君母出行,除了燃裳苴之外,都中还有一人受君母和群臣的敬重。只有她有可能在君母面前说得上话。 “两人忙问车夫是谁。 “车夫说出了我的名字。 “燃裳苴一听大喜,说我统领旱魃兵马几十年,功勋卓著,群臣面前自不必说,君母也要礼让三分,找我去截驾,最好不过了。 “燃裳苴便让燃裳一赶快去找我。 “燃裳一听完,丢下燃裳苴一路向我家跑去。 “跑到我家之后,却发现我已经下山去了。 “燃裳一问明了我的去向,又赶着下山去找我。 “正好半道上遇到了我。 “我听完燃裳一的述说,问她,就算出行的时辰的不是吉时,而是凶时,对君母和祭祀队伍有什么影响。是不是会遇上下雨天或者山路不通什么的。 “燃裳一脸上露出惊恐的深色,厉色告诉我,她出门之前,特意为君母占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恐怕有落凤之虞。 “我问她什么叫落凤之虞,她说君母可能有性命之忧,让我记着这四个字就好,不可当着君母的面说出,怕惊到圣驾。最后还叮嘱我无论无何都要劝君母回銮。 “我听完五内俱焚,立马跳上马背,告别了燃裳一和几位老友,一路朝祖山方向赶来。 “那时已晌午是上午十分,我马不停蹄,挥鞭如雨,赶了两个时辰,幸好队伍走得不远,日落时分,终于赶上了队伍。 “那时众人都在安营扎寨。我打听到主帐的所在。,立刻赶了过去。 “大帐外碰到了芹小将军。她见是我,觉得奇怪,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有紧急的是要见君母。她并没多问,只告诉我君母和卺婿君出去散步了。 “这时燃裳荼带着人过来巡查安营情况,看到我吃了一惊。她问我怎么会出现在队伍中。我告诉她我有要紧事找君母。她说有什么事可以先跟她说。我一想,她是首辅,先跟她说明情况也好,就讲燃裳一占卜大凶之事告诉了她。她一听却跟没事一样,还说是相士故弄玄虚,让我不要管这事,速速离开会君山去。 “我哪里肯听她的,没有离他,转身就走。 “她问我去哪里,我说我去找君母。 “她说让我不要找了。还说她是祭祀队伍的总负责,让我回去就快回去,不要无事生非。 “我一听,立马火冒三丈,质问她为什么明明相士占卜了吉时,她却非要另外选时辰。 “她也来了气,说我是赋闲之人,没有权利过问朝堂之事。还命令我立即离开,不然她就叫人把我捆起来。 “我说,她那样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言,会害了全队人马,也会害了君母的。 “她却怒斥我是妖言惑众。真命人将我捆了。 “我大骂着说,她绑我不要紧,就算是要杀了我,我也是老命一条,没有死在外敌只手,死在自己人手里也倒罢了,可君母的安危关系阖族的兴衰,不能由着她这个权臣胡来。 “她一听权臣二字,气的脸都发白了,喝令兵士们把我押走。 “我大声说,你有种就杀了我,我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救君母。并大声向众人喊着说,相士专门为君母卜了卦,卦象乃是大凶,君母恐有落凤之虞。 “燃裳荼却说我是在诅咒君母,罪不可恕,既然我要求死,那她就成全我。 “说完便下令将我押到乱石滩立即斩首。 “芹小将军见势不妙,立即求燃裳荼不要杀我,说我是旱魃功臣,威望盖于全境,杀不得。 “燃裳荼见是自己的侄孙女求情,便命人将我速速押回君山。 “我一辈子没受过那种屈辱,气氛难当,开始破口大骂。当时没有多想,有些话也是随口而出。她听我骂她是乱臣贼子,便执意要杀我。 “燃裳芹再三劝阻她都不听。 “正要行刑之事,突然有人敢来说,君母有旨,让先不要杀我,等她回了再做定夺。 “燃裳荼这才让人将我先押走,拂袖而去。 “后来你和君母回来,我被带进了大帐,再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我听完燃裳木坦的话,虽然内心对落凤之虞四个字赶到特别忧虑,但心想,相士占卜,也未必都是准的。 我问燃裳木坦:“祭祀启程时辰,不过是为了讨个吉利,才让相士占卜,卦象也未必就准吧。况且祭祀诸神是大好事,她怎么能卜个大凶出来。” 燃裳木坦说:“看来卺婿君是不相信燃裳一的卦吧。” 我没有做声。 燃裳木坦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其他相士我不清楚,但这燃裳一,我却知之甚深。 “当年欢兜入侵,卺婿君你下山寻援,我等了多日等不到你回来。我忧心如焚,想要出兵,但是却无法确定欢兜人的去向。 “当时军中一人向我推荐了年轻的相士燃裳一。我让她帮我卜一卦,看看欢兜人再哪个方向。她卜完卦,告诉了我一个方位。 “我要即刻发兵,心里又没底,又让她卜一卦出征的胜负,她卜完卦,给我了四个字:有援自敌。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大军出征,遇到崇岗的叛军,刚开始战斗,欢兜王就领兵前来夹击崇岗。我才明白了四个字的意思,就是说来的援军是敌人的同族之人。 “从哪以后,我每逢带兵出征或有重大事情,都会找燃裳一卜上一卦,没有一次不准的。这次占卜的结果,我想不会有差。” 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心中猛然间一阵慌乱。 我站起身来,对燃裳木坦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今晚一定要去劝君母折返回去。先让您委屈一下,等我劝说君母成功,再来迎你。” 说完急匆匆向主帐行去。 就在我离你奶奶大帐只有几步远的时候,突然从西边山峦一代,传出了震天动地的声响。如同万虎呼啸于山林,又如万马驰过斗室。 接着听到有喊杀之声和阵阵惨叫声由西面渐渐向近处移动而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远处有无数全身雪白光亮的怪兽在营帐间左突右冲,见人一张口就直接吞金了肚里。 我慌忙重进大帐。 见你奶奶正惊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进我进来,一把拉着我说:“外面什么声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玉华,外面有怪兽攻击,赶紧随我一起逃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拉着你奶奶就要往外跑。 这时大帐外一个白影闪了一下,我们顿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片刻之后,听到外面一声惨叫,同时有血溅在了大帐围布上。 我赶紧拉着你奶奶躲进了桌案底下。 借着外面的火光,我们看见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映在帐篷上。 那黑影像个巨大的山羊,下巴上一撮胡子,但头顶却只有一只角,弯弯曲曲的,像个巨大而又细长的海螺嵌在额头上方。身形如同骡马一般大,昂首挺胸。一边嘴里咀嚼着东西,一边还在左右摆动着头,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那个映在帐篷上的黑影慢慢向下移动,直到从帐篷的围布上消失。那是它朝远处去了。 我悄悄对你奶奶说:“你先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看周围还有没有怪兽,如果没有,我们在一起逃出去。” 你奶奶点了点头。 我刚要打算往桌案外钻,突然大帐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了,同时伸进来一个巨大的雪白羊头,顶上也是只有一只角,像个螺旋状的冰柱一般,晶莹剔透。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僵在桌案底下一动都不敢动弹了。 你奶奶抓着我胳膊的手攥得更紧了。 那个怪物的头在大帐里扫视了一圈,见没有活人,又哧溜一下缩回了帐外。 接着听到远去的脚步声。 你奶奶这时长长舒了口气,说:“这是个什么怪物啊?” 我说:“我也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六章 劫余生悔 “ 不久,脚步声又突然消失了。 “ 我和你奶奶在桌案下一动不动,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 大约过了一锅烟的时间,我们后面哧的一声巨响,我们回头一看,大帐背面的围布被撕开一个大口。 “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围布破开的口子里,伸进来一个大脑袋。大脑袋咣当一下嫌烦了桌案,我和你奶奶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大白脑袋前面。 “ 怪物的脑袋张开了脸盆般大小的大口,一口将你奶奶叼了出去。 “ 我见状从地上蹦了起来,从大帐的破口处跳了出去,跑上去,一把抱住了白色怪物的前蹄。 “ 怪物朝前弹了一下腿,将我摔出了一丈多远。 “ 我被摔得晕头转向,爬起身来,见怪物正准备要将你奶奶吞进嘴里。 “ 这时,有一个旱魃人从大帐边上冒了出来,纵声一跳,就跳到了怪物的头顶。 “ 她举起手中的蓝光武器,朝怪物头顶正中刺了下去。 “ 怪物大叫一声,将你奶奶丢在了一旁,开始剧烈晃动脑袋。 “ 那人在怪物头顶坚持了一会儿,被怪物甩了下来。 “ 那人站起身来,远处的火光照在脸上,我才认出那是燃裳芹。 “ 怪物掉转身体,张开大嘴,朝着燃裳芹猛冲过去。就要咬到燃裳芹的瞬间,燃裳芹迅速一闪身,怪物一口咬在地上,将地面要出一个两尺多宽的大坑。 “ 怪物吐掉口中的泥土,又要去攻击燃裳芹,燃裳芹将寒光槌抛向了空中,发着蓝光的寒光槌,在黑夜的天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蓝色弧线。 “ 怪物被这一道蓝光弧线吸引,抬头望向天空。 “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燃裳芹伸手向背后抽出火衣刀,随着呲啦啦一声电火迸撞的声响,一道亮光飞向了怪物。 “ 刹那间,怪物便身首分离,雪白透亮的怪物脑袋,从颈部滑落到地面,螺旋状的尖角,直插入地面,怪物的头被撑在了半空。 “ 紧接着,怪物如雪山般的巨大身体,轰隆一声倒在了地上。 “ 奇怪的是,怪物被切断的头颈,居然没有流出一滴血来,刀口处光滑如镜,像被利刃劈开的冰块。 “ 我见怪物倒地身亡,赶紧跑到你奶奶身旁,她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脸上全是血迹。 “ 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呼喊:‘玉华,玉华,你醒醒啊。’ “ 你奶奶没有任何反应,我顿时悲从中来,开始泪如雨下。 “ 几滴眼泪滴在你奶奶的脸上,她嘴唇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双眼,孱弱地说道:‘我没有死,你别难过,我撑得住。’ “ 这时,我听到四周有轰隆隆的响声,抬头一看,周围全是雪白的怪兽,正一缓缓向我们围拢过来。 “ 前往不远处,燃裳芹一手拿着寒光槌,一手拿着火衣刀,面对着紧逼过来的怪兽,一步步向后退。 “ 就在怪兽将我们围在核心,离我们三人只有半丈远的时候,怪兽们突然像发疯一样,上蹿下跳着四散乱撞。 “ 不久之后,一个个都口里喷出蓝色火焰,之后便相继倒地不动了。 “ 这时,燃裳荼领着兵士们赶了过来。 “ 燃裳荼见你奶奶倒在地上,连忙命人将她抬进了大帐。一面又命人尽快修补主帐,并急召內侍医官为你奶奶治伤。 “ 我上前问道:‘首辅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这些白色的怪物是什么东西?刚刚你用了什么绝招,让它们全都倒地毙命了?’ “ 燃裳荼说:‘这种东西我也从未听过,更没见到过。我身边的人,也没人认识是什么东西。至于它们突然死掉,我也是莫名奇妙。刚刚怪兽来袭时,我本来要带领人马到主帐来护驾,但那些怪物们凶狠无比,见人一口就吞了进去,我们却丝毫近不了它的身。我与将士们都被围了起来,死伤惨重。后来突然听到主帐这边轰的一声,像山石崩塌了一般,那些怪物闻声,都向发声的地方赶去了。我们才得以脱身,赶着过来救驾。刚到跟前,就看到那些怪物们前冲后突,像着了魔一样。正在诧异时,就见它们口里冒火,到底死了。’ “ 我听他说完,也觉得这事十分诡异。便问燃裳芹道:‘芹小将军可晓得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头?’ “ 燃裳芹摇摇头说:‘姨祖母与卺婿君见多识广,都不曾晓得,我年少无知,怎能知晓。不过不记得在哪本古书上看到过有一种叫嗍骨雪驳兽的凶兽,与今天见到的有几分相像。’ “ 燃裳荼即刻问道:‘芹儿你说说,这个雪什么兽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 燃裳芹说:‘我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这个名字,隐隐约约记得,说这种凶兽通身如冰雪,独角而有髯,其他的就不记得了。’ “ 这时,医官出来向燃裳荼通报君母伤情,医官说道:‘此次陛下伤情严重,已经伤及了筋骨,但当下并无性命之忧。细心调养,还能延宕些时日。’ “ 燃裳荼问:‘当下无性命之忧是什么意思,难道日后会有什么不测?还有,怎么叫延宕些时日?’ “ 医官说道:‘下官也只能断得今日之况,日后谁也不敢说,总之君母算是救了回来。大人放宽些心吧。’ “ 说完就要离开,我一把拉住她问道:‘大夫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君母她是不是有内伤没法治愈?到底伤到了哪里?我也算是懂得一点医理,你就如实告诉我吧。’ “ 医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君母身上,多处受伤,其他的伤倒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脊椎受了大挫,腰间有两节脊骨被压合在了一起,确实十分危险,所幸目前没有影响到骨芯髓络,对身体并无影响。但以后随时都可能会有椎体错位的可能,一旦’ “ 我打断了医官的话,说道:‘好了,你不必多言了,我了解了。’ “ 医官向我们三人依次打了躬,转身走了。 “ 燃裳荼又问我:‘医官说的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大碍?’ “ 我说:‘好的话,便无大碍,不好的话,就难说了。’ “ 燃裳荼说:‘你说的我也听不懂。是不是说,以后只要小心照料,就没什么问题了?’ “ 我敷衍着点了点头,心内却五味杂陈,悲痛难忍。 “ 突然,燃裳芹大喊一声:‘两位大人快看。’ “ 我们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被她砍掉的怪兽的头,刚刚还被插在地上的尖角撑起在半空中,这时尖角已经不见了,脑袋落在了地面,且小了一圈,下面地上有一滩水。 “ 燃裳荼也看到了,她说:‘这怪物怎么化了!’ “ 说着走上前去,摸了摸那颗怪物的头,又四周看看其他怪物的尸体,说道:‘原来这些怪兽都是冰雪之体,现在都开始慢慢融成水了。’ “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对今晚发生事,都是一头雾水。同时,内心还在担心会不会再次遇到袭击。 “ 燃裳荼命令兵士们晚上要加强戒备,并多派军力在主帐周围严密护卫。 “ 交代完公事,她突然语气柔和地说:‘难道今晚的事,真是因为时辰选得不对吗?’ “ 我和燃裳芹没有作声。 “ 她又猛一抬头,对底下人说:‘快去将木坦将军放了,安排上等食宿款待,明日我要亲自去负荆请罪。’ “ 接着,看看我和燃裳芹说:‘此次祭祀之行,恐怕要半途而废了,明天我也要劝君母赶快回君山。’ “ 燃裳芹说:‘姨祖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果之前听了木坦将军的话,速速折返,就不会有此大祸了。’ “ 燃裳荼说:‘我听得出来,你这是在责备姨祖母,我如今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太过强势了。但我绝无坏心。只是,早年间欢兜人入侵,我养在东南的相士们事前一个个都在我面前说边境太平安泰,不会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才疏于防备,被欢兜人打得一败涂地,成为我这辈子军旅生涯的耻辱。从那以后,我便再不相信相士们的话。 “ ‘此次出行,安排御星院占吉时,也是例行之事。我初时心想,如果相士占出的吉时不太离谱,那便顺理用之,如果不合理,也未必一定就要用。后来见燃裳一占出的吉时是丑时,我便心里极度排斥,以为她在故弄玄虚,故意折腾人,因为如果丑时启程,所有人都须一夜无睡,第二天还需要一整天行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最后才给君母推荐了平常人都认为是好时辰的巳时。 “ ‘唉——!想不到酿成了如此大祸。我是罪人啊!’ “ 正说着,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燃裳荼,你们姊妹二人,都听不进善言,只是燃裳苴思虑缜密,凡事都想在人前,她一辈子行事,除了天乙山之败,可以说没有过差错。而你资质平平,远不如令姊,可固执却远胜于她。如今你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还这样下去,旱魃族将有躲不完的灾,挥不去的祸。’ “ 片刻之后,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旱魃人,燃裳木坦。 “ 燃裳荼立马笑脸相迎,向燃裳木坦打拱行礼道:‘木坦将军请赎罪,刚刚您教训得是,我的固执,导致君母受伤,又折损了大半随行军力,队伍中其他各司,也都伤亡惨重。我该辞去这个首辅之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七章 祖山异象 “ 燃裳木坦愤怒地说:‘如今君母身受重伤,你就是辞了官职,能弥补得回来吗?’ “ 我劝解道:‘木坦将军,事到如今,再责备首辅大人,也于事无补了,我们还是筹划一下,明天回鸾的事吧。’ “ 刚说完,主帐中走出一名内侍官,来到我们跟前,宣道:‘君母请各位大人进帐议事。’ “ 内侍官转头又看到了燃裳木坦,说道:‘木坦将军也在啊,君母特意交代让我去给将军去缚,并宣将军到大帐,既然已经来了,也省我再跑一趟了,大家一起进去吧。’ “ 我们四人依序进了大帐。 “ 你奶奶躺在榻上,见我们进去,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们都到近前来吧。’ “ 我们上前两步,来到榻前。 “ 你奶奶说:‘都坐下吧。’ “ 旁边侍从马上搬了坐墩放在我们身后,我们都坐了。 “ 她先看了看燃裳木坦,说:‘木坦将军,你受委屈了。今晚之事,责任都在我身,我受此大祸,乃是咎由自取。但还请将军不要责怪首辅大人。’ “ 燃裳木坦侧眼看了看燃裳荼,又看着你奶奶说:‘陛下如此说,让我实实心里不安。今晚之事,还是怪我没有把情由说清楚。’ “ 燃裳荼忍不住说道:‘陛下,一切罪责都是因为我的骄纵和固执。如果当初听了相士之言,也不会有今日之事。请陛下降罪于我。宰辅之位,我已难符其重,也请陛下另任贤能者居之。’ “ 你奶奶说:‘君臣本为一体,你身居众臣之首,我更应对你加倍信任。此事你已在我面前禀过,最后的决策也是我做的,你没有罪。宰辅之位,忧心劳力,是个苦差事。你若觉得不堪劳苦,想去职释心,颐养天年,我也不勉强,但若是因为此事而要引咎退身,就不要再提了。’ “ 燃裳荼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在榻前痛哭流涕。 “ 你奶奶见状说道:‘你起来吧,过去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谈了。我找你们来,是想商量明天的事。’ “ 燃裳荼站起身来,重新坐回座位,说道:‘陛下,我们刚刚在帐外,也在说明天回鸾的事。’ “ 你奶奶惊讶地说:‘回鸾?为什么要回鸾。’ “ 燃裳荼说:‘此次出行,天象已示不利,今晚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如先回鸾,改日择了吉时再往诸神庙祭祀。’ “ 你奶奶笑了笑说:‘天象所示的不利,是一个时辰前的,现在已经不作数了。’ “ 我们四人同声问道:‘这是为何?’ “ 你奶奶说:‘我在年少之时,曾随养母学过一些占筮之术。人间之事,有吉凶两端。吉之大者,是为福;凶之大者,是为祸。占卜之用,乃是预知祸福。人之常理,知福则趋之,知祸则避之。可是世人都不知道一个道理,人生福祸,早由天定,福不趋之,也会自然降临,祸虽避过,只是一时,他日还会再来。所以,《相经》有云:趋福不如修福,避祸不如禳祸。而禳祸之法,第一便是完祸。什么是完祸呢,就是说灾祸已经降临过了,或者通过某种方式,造成灾祸已经降临过的效果。今天,我们已经遭遇了祸事,就是说,相士所卜的凶象,已经禳解掉了。一个时辰前,我们确是处在不利中,但现在,定然是大吉之象。’ “ 燃裳芹说:‘陛下,这是不是就是福祸相依的道理?’ “ 你奶奶微微点了点头。 “ 燃裳荼却还是愁眉不展,吞吞吐吐地说:‘陛下之论,老臣确实闻所未闻。即使如此,以陛下的身体,怎能经得起一路颠簸?’ “ 你奶奶说:‘我虽多处受伤,但按医官所说,并未伤及筋骨,只要调养一两日,便无大碍。现在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 说着就要坐起身来。旁边侍从见状,忙送上靠垫,扶着她斜靠着坐在榻上。 “ 你奶奶见榻边四人全都一脸苦相,笑着说道:‘你们也不必难过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本从外族而来,承袭了大位,本来族内就对此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看着我。这次要是临阵退缩,我如何在全族百姓面前心安理得当这个君母。再说了,祭祀之礼,乃是族内大事,一旦临时变卦,也有欺神之嫌,于我旱魃全族,都将是非常不利之事。我就算拼了这幅身骨,能为全族谋得福祉,也算适得其所。’ “ 燃裳荼无言以对,低下头默不作声。 “ 燃裳芹问道:‘不知明日几时启程?’ “ 你奶奶说:‘还是按既定安排吧。’ “ 说完,看着燃裳荼。 “ 燃裳荼说:‘陛下身体刚受大创,还是明日休息一天,后天再走吧。’ “ 你奶奶摇了摇头。 “ 燃裳荼又说:‘那就明天晚走两个时辰,等日出山头,光照到谷底时再走也不迟,那时可避过清晨风露之气。’ “ 你奶奶又摇摇头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来准备了,能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吧,不然明天都没精力。’ “ 我们四人站起身来行了礼,正要退出大帐。 “ 你奶奶又说:‘木坦将军,你也一起随队而行吧,平时也帮着荼大人领领兵,出出主意。’ “ 燃裳木坦道了谢,我们四人便出了大帐。 “ 第二天一早,队伍按原定时辰,准时出发,往前行进。 “ 一路上早拔营寨,晚埋锅灶,平安无事。 “ 第四十天上,大队走到了两山所夹的大道尽头,那里一片密林,林中全是两人合围的苍松,一棵棵笔直挺拔,树尖刺向天际。 “ 苍松下方,全是密密麻麻的荆棘丛。荆棘一簇连着一簇,向松林深处延伸而去,望不到边际,将整个松林下方三丈高的空间,封锁得密不透风,如同一堵有无限厚度的荆棘墙。 “ 队伍行进到荆棘墙前面,队中的旱魃人纷纷将发着蓝光的寒光槌抛向了荆棘丛,寒光槌在空中渐渐聚集,形成了一座泛着绚丽蓝彩且晶莹剔透的空中大道,空中大道的一头,正好落在前队脚下的地面上,另一头渐渐升高,越过荆棘丛最高处,并一直向密林深处延展而去。 “ 大队人马踩着泛着蓝彩的大道,向秘林深处行进。 “ 大约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密林突然变得昏暗下来。 “ 不久,林中出现一面绝壁,寒光槌组成的空中大道的另一头,正好连在绝壁的半空中。队伍靠近后,那里呼啦开了个暗门。队伍进了暗门。 “ 经过一段黑暗的山洞,前面突然豁然开朗。 “ 等我们走出山洞,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 那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美丽而奇幻。 “ 头顶上是一片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天空’,那‘天空’如同一块流动的碧玉,不停地摇曳荡漾,发出一道道五彩而灵动的光芒。天空中没有日月,也无星辰,只有千万条泛着银光的鱼虾在其中游动。 “ 我这才想起燃裳苴所说的,祖山有水覆于内壁顶端,形成山顶湖泊。原来头顶上不是天空,而是一片悬浮在空中的湖泊。 “ 地面上,长满了色彩斑斓的草木,树叶和草地都时时变幻着颜色,五彩纷呈。草地上开着的花朵,却都只有一个颜色——绿色。绿色的花朵也不断由深绿变成浅绿,再由浅绿变为深绿,在五彩的草地映衬下,显得姣美无比。 “ 地上的走兽和空中飞舞的鸟虫,外形都是外界所没有的,而且一个个都满身发着荧光。 “ 沿着草地中央一条金光四射的道路,祭祀队伍朝那片奇幻之地的深处进发。 “ 不久后,来到一所宏伟壮观的建筑物前。 “ 那座建筑,高有百丈,通体如整块巨大的白玉雕成,看不到砖石堆砌的痕迹。形如展翅欲飞的大鹏,主殿两侧,连着两个侧殿。 “ 建筑物主殿正中,雕刻着一个巨大的太阳。我想,这应该就是诸神庙了吧。 “ 大队人马从长队变为方队,在诸神庙前的广场上依次排开。 “ 你奶奶的车辇停在队伍最前方,我和燃裳荼c燃裳芹c燃裳木坦等下了马,站在车辇后方。 “ 这时,正中主殿中走出一队人来。 “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旱魃人,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为首的一个,都带一顶高帽,手中拿着一根三四尺长的拂尘样的东西。 “ 我侧身问燃裳荼:‘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 燃裳荼轻声说道:‘她们是守庙灵官,走在最前面的是诸神庙奉祀官。’ “ 我又问:‘为什么她们都是旱魃人,不是说诸神庙并非旱魃族专有祭所,而是天下人族共同的祭祀之地吗?按理来说,应该各族之人都有才对啊。’ “ 燃裳荼说:‘我曾听老人们讲过,诸神之中,天神最大,而我族始祖女魃神女,乃是天神的次女,她下界为人,是天神流落世间的唯一一支血脉。当初诸神庙建成之时,各族一致推选天神后裔为神庙掌管者。而天神后裔,世间只有我旱魃一族。因此才在我族中选拔了五十人,常驻在诸神庙中,每隔十年,轮换一次。’ “ 这时,那群守庙灵官在奉祀官的带领下,已经到了你奶奶的车前。 “ 灵官们先脱去了长袍,在车前行了礼,复又穿上长袍,退后几步。 “ 你奶奶才下了车辇,向灵官们行了礼,跟在她们身后,向神殿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八章 神启中的救世者 “ 此后五日,你奶奶带领旱魃族文武重臣,依照仪规,每日行典祭祈福告祝之礼。我为副祭,执礼器终日侍祭不暇。 “ 不觉到了第六日上,祭礼告成。 “ 正午时分,祭祀队伍整装待发,文武大臣在神殿外排成两列,等候君母登辇回都。临别之时,你奶奶长跪于大殿正中,念诵辞神经文。我立在她身后。 “ 这时,有人在我身后拉了拉我的衣角。 “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诸神庙奉祀官元陆。元陆向我轻轻招了招手,转身往边上走去。 “ 我不知何意,但见她召唤我,我便跟着她走了过去。 “ 元陆将我领进神殿旁一间小室之内,让我坐了。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 还没等我开口问明缘由,她先开口问道:‘不知道卺婿君此去,是想终老于旱魃之境,还是要重新回到显世去。’ “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这一问,脑中一片空白,愣了半刻后说:‘我本想完成此次祭礼后,还回显世。但受了燃裳苴大人所劝,也为了能帮君母分忧,为旱魃之民出一份力,决定就留在旱魃之境,以了残生。显世之中虽有儿孙,但也用不着我操劳了,就算回去,也没多大意义。’ “ 元陆说:‘卺婿君难道不觉得此生没有还未完成的使命吗?’ “ 我笑着说:‘我在显世,孑然一身,一辈子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度过,儿孙之责,虽有亏欠,但也都尽力负担过了,此外,并没有什么牵绊之事。更何况,我一生在田亩中度过,也没有个一官半职,平头百姓一个,谈不上什么使命不使命的。’ “ 元陆说:‘卺婿君,你过谦了。在显世的普通人面前,你确实是个不起眼的小老百姓,但实际上你却是显秘二世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在旱魃族中,你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夫;显世之中,你是首阳山玄门的后继掌门。怎么能说你身上没有使命呢?’ “ 我说:‘旱魃族中,我只是个外来客,只不过依仗君母的面子,被人供养,做个闲人而已。至于首阳山,也不过是跟着师祖学了几天本领,只是一名普通的玄门弟子而已。’ “ 元陆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 我惊讶地问道:‘长老何故大笑啊?’ “ 元陆说:‘我笑你身怀美璧而不自知。’ “ 我更加迷惑,问道:‘这又是何意?’ “ 元陆说:‘你可知道天下玄门的至宝是什么?’ “ 我是玄门弟子,当然了然于心,说道:‘乃是缙云神剑和《玄门术》。’ “ 元陆摇摇头说:‘缙云神剑虽在首阳山中,却不是玄门宝物,而是娲皇族之宝。’ “ 我更加一头雾水,怯怯地说:‘首阳山虽不在显世统序之内,也不受希母之辖,但从第一代山主至今,山中之人,全都是娲皇族人。神剑既是娲皇族之宝,也当是玄门之宝。’ “ 元陆说:‘首阳山如今虽是玄门正宗,可玄教并非出自娲皇族,而是发轫于羲皇族。显世之中,仅有首阳山百余口人敬奉玄教,可在秘世,羲皇c羽山c傲黑等族,都是全民所奉,门弟子何止亿万。而羲皇族却视缙云剑为大凶之器,厌憎万年,恨不能毁之而后快。玄门之人所恶之物,怎能说是玄门之宝呢?’ “ 我听完她所讲,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问道:‘如此说来,玄门之宝就只有《玄门术》一样了?’ “ 元陆点点头说:‘想必卺婿君也知道《玄门术》如今在何处了?’ “ 我说:‘师祖曾与我讲过,当年伯夷叔齐带到西地的《玄门术》已经与缙云神剑一同封禁在藏剑洞中了。’ “ 元陆说:‘那是原本,还有一本呢?’ “ 我说:‘原本之外,应该不止只有一本吧,我手上倒是有一本,是当年我下山时,师祖交给我的,让我悉心保存,万万不可损坏,更不能遗矢。并叮嘱我下山之后要潜心修炼玄法,但我一辈子庸碌无为,全都纠陷于琐事,并未好好修炼,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 元陆说:‘说句失敬的话,卺婿君你是真糊涂呀。’ “ 我心中茫然,连忙说:‘有愚鲁之处,还请长老赐教。’ “ 元陆说:‘如今世间所流传的《玄门术》,只有一本,这唯一的一本就在你的手上。’ “ 我惊呼道:‘啊?!’ “ 元陆接着说:‘原本《玄门术》本是东夷文字书就,首阳山开山之祖得伯夷叔齐所传,初时并不识东夷文字,潜心学习二十载,方可识读。为了便于后世修习,他便将《玄门术》用西周文字转写了一稿。原本封入神剑洞之后,此稿便为世间孤本,成为首阳山第一宝物,也是首阳山主传承的象征物。老山主将经书传与你,便是认你为他的继承人了。’ “ 闻听此言,我一时如惊雷贯顶,大受震撼。 “ 元陆见我满面惊恐,默不作声,说道:‘你既为首阳山的未来之主,便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 我此时心中一团乱麻,见她说到责任,便回道:‘我一生庸碌,身无所长,能担得起什么责任?首阳山中已有师祖开门弟子夷齐冲,主持山中日常事务,他武艺玄法都十分优秀,堪当大任。待我今后择闲暇之时,上趟首阳山,将《玄门术》交到夷齐冲手上便了。’ “ 元陆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说道:‘令师将镇山之宝传于你手,你自然可以传给他人。但据我所知,首阳山中掌门传续,只在师徒之间,如果你收了弟子,可以将经书传给他,也可将山主之位传他,可你与夷齐冲乃是师兄弟,而且他还是你的师兄,你将经书传于他,有悖师道伦理。’ “ 我说:‘那我便将经书归还师祖。’ “ 元陆噗嗤笑了,她坐回原位,将头向我靠近我,语气平缓地说道:‘卺婿君,无论如何,你身上的责任是推脱不掉的。还是想着怎么面对吧。玄门之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但我闻得你玄门之中有玄缘一说,令师将至宝传于你,必定是玄缘所牵,怎能违背?’ “ 我说:‘可我实在能力有限。要说责任,我万万不敢推脱,只是我也不知道我的职责在哪儿,更不知如何去承担这个责任。’ “ 元陆说:‘你的职责就是挽救天下苍生。’ “ 我吃了一惊,站起身来说道:‘长老不要与我玩笑。’ “ 元陆表情严肃地说:‘先不要慌张,坐下来慢慢听我讲。’ “ 我又坐下身去。 “ 元陆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四十年前有邪恶力量现于旱魃之秘林,至今仍在作祟。但四十年来无人能找出邪恶力量发散的源头。 “ ‘旱魃族以全族之力,虽将邪恶力量的影响降到了最小,但那也只是一时之策,必不能长久。一旦邪恶力量超出了旱魃人的控制,世间又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事发生。 “ ‘但是,这些都只是一个开始,远不是我们将面对的全部挑战。 “ ‘近几十年来,各种征兆都明明白白地显示,人间将经历几千年未有之大劫。无人能够逆转。 “ ‘在大劫中,能使世间重生的重要力量,恰恰在你首阳山上。’ “ 我说:‘首阳山区区几百人,怎么可能成为世间重生的力量。’ “ 元陆说:‘这是上天所昭示,不可能有错。四十年前,应各族所请,曾在诸神庙中问卜后五十年人间之世的兴衰,卦象中现四句箴言:劫生于隙,危可倒悬,少主拯世,在渭之泉。 “ ‘后两句的意思就是说,首阳山将有少主出事,拯救人间危难。 “ ‘五十年之期,已过了四十年,如今正在世间大变的前夜。但首阳山少主还未出现,此事让我寝食难安。 “ ‘按四十年前卦象所示,以我推算,令师将不久于人世,令师仙逝,你将承接山主之位。而箴言中所说的少主,一定就是你之后的首阳山主继承者。’ “ 我说:‘这么说,我也将不久于人世。’ “ 元陆说:‘这倒未必,以我对卺婿君你的了解,如果你选中了堪当大任的人选,必定会在生前让位。’ “ 我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 元陆又说:‘所以,为了人间兴废之事,你不能留在旱魃族,也不能就此而浑浑噩噩,了却残生。’ “ 我说:‘那我该怎么办?’ “ 元陆说:‘现在,你得马上回到显世去,尽快寻访到你的接班人,也就是将来可拯救危局的少主。’ “ 我说:‘这个我倒也愿意,总比在旱魃之地无所事事要强。可是我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是什么样的呢?’ “ 元陆说:‘我这里有八个字,你可依照这八字去找,假以时日,我想必定能够找到。’说完递给我一个小纸封。 “ 我接过纸封问道:‘那我要到哪里去找呢?’ “ 元陆说:‘你可云游显世各地,有缘自会相遇。’ “ 元陆说完站起身来说道:‘大队就要出发,我也就不久留了,希望能早日觅得救世之人。’ “ 我好奇地问道:‘不知道长老所说的大劫到底是什么?何时会发生?’ “ 元陆边送我出了小室,边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可能除了上天,没人能知道。愿诸神赐福人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〇九章 潜返的旱魃使者 不知过了多久,老爹爹的长信读到一半时,我觉得颈背酸痛,身后靠着的大石也变得比先前坚硬了很多 ,硌得背后难受。我放下信稿,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 我这才意识到天已入夜,浑身顿时觉得寒气袭人,打了个冷站。 看着黑魆魆的西坡,我突然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么黑的夜色,刚刚我是怎么看到信上的字的?难道我的眼睛有夜视的功能? 我迅速将信拿起来放在眼前,除了能隐隐约约看到信纸的四方形暗淡轮廓,甚至连纸上有没有字都看不清楚。 我心中一阵慌乱,陷入深深的迷惑之中。 在我正要起身的瞬间,身后传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脑子嗡的一声,口中不由自主冒出来两个字:“有鬼!” 笑声变得更大了,同时我背靠的大石头后面透出一束光,在夜色中乱晃。 我大声喊道:“是谁?” 大石头后面有人说道:“我是鬼!”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跳了出来,手里像是拿着手电筒。 我听说话声有点耳熟,看到跳出来的人影,才觉得像是贺玄雅。 我对着人影问道:“是小雅姐吗?” 那个人影边朝我走来边说:“你偷看别人的信,都看入迷了吧。连天黑了都不知道。” 人影走到我身边时,我一看,果然是贺玄雅。 我的心才落回了肚里,埋怨道:“小雅姐,你这样鬼鬼祟祟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贺玄雅说:“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给你打着手电筒,都一个多小时了,胳膊都麻木了。你不谢我,反倒埋怨起我了。” 我惊讶地问道:“刚刚我读信的时候,是你给我打着手电筒的?我说怎么这么黑的夜我还能看得清楚信上的字呢。” 贺玄雅说:“你可真行,这么长时间,居然没发现我。” 我嘿嘿笑了笑,说:“小雅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贺玄雅说:“下午你走了之后,我跟水兵聊了很久。我告诉他你并没有捉弄他,你所说的都是真事。他虽然不那么排斥了,但还是将信将疑。 “傍晚时分,我回背山,路过这里,见你聚精会神靠着石头在看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在读信。当时天色已晚,光线昏暗,你将脸贴在信纸上面,读得很艰难。我就打开了手电筒,给你照着信,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将信拿得远了一点,继续聚精会神地读。就这样,我给你照着光,照了一个多钟头。” 我又笑了笑说:‘谢谢你啊。’ 贺玄雅用手电筒照了照西坡南边山梁,说:“走吧。” 我说:“去哪儿?” 贺玄雅故作嗔怒地说道:“你忘了师父说的话了?她说晚上还要教我们东西。当然是去背山了。” 我哦了一声,跟着她往背山方向而去。 刚转过山梁,从前方乱石堆里跳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我和贺玄雅都被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那团蓝火焰却慢慢朝我们飘了过来。 在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蓝色火焰开口说话了。 “两位别怕,我是燃裳芹。”蓝色火焰说着已经移动到了我和贺玄雅面前。 我们一看,果然是燃裳芹。 贺玄雅一见燃裳芹,欢喜异常,她上前拉着她的手说:“你怎么会在这里?早上你不是从师父炼药房的水道中回去了吗?按显世的规约,你不该在这里出现的。” 燃裳芹说:“我这次奉命来娲皇族,临出发前,家祖母曾将我叫到一旁,跟我说,娲皇族中,首座希母对旱魃族有很深的误解,并且性格倔强,求她同意让御孙回旱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此行,十有八九会落空。我问祖母,既然这样,还有没有其他办法。祖母告诉我,让我想方设法找到御孙,亲口问问他的想法,如果他个人愿意,首座希母也就没有理由阻拦了。” 贺玄雅大叫一声说:“哎呀,这怎么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自从装疯之后,我觉得贺玄雅像完全变了个人,从前温文尔雅的淑女形象一扫而空,俨然一位女侠士的派头。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说:“小雅姐,你小点声,免得被人听见。” 贺玄雅说:“深更半夜,又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儿来的人听啊。” 我说:“那我们也不能站在这儿说话啊。” 贺玄雅说:“你说的对,得找个地方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师父那里肯定是去不成了。”她说着指了一下山坳底下那片微弱的灯光。 “要不去一波家的窝棚,这几天一波的舅舅被人打了,他爸去帮忙照看了,窝棚里只有一波一个人。”我提议道。 燃裳芹着急地说:“那可不行,我不能见娲皇族的人。” 我说:“那我先去叫一波下山去,然后我们再去他的窝棚。” 贺玄雅噗嗤笑了,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叫烧香的赶走佛爷。就算一泼答应了,他半夜下山去,家里人问起来让他怎么说。” 停了几秒钟,贺玄雅又悠悠地说道:“提起窝棚,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 我问:“什么地方?” 贺玄雅说:“伟龙家的窝棚。” 我又问:“伟龙家窝棚晚上没人睡吗?” 贺玄雅说:“谁敢睡呀!自从我三爷半夜听到坟里的响动,吓得跑下山后,窝棚就再也没人去过了。后来我三爷死了,伟龙的爸妈就连那块地都很少去了,更别说睡窝棚了。” 我说:“这么说,还真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听说那座窝棚是靠着坟搭的,晚上应该更没人敢靠近。” 燃裳芹说:“那我们走吧。” 我说:“去那里要走山阴里,那里全是庄里人的窝棚,你这一身蓝光,怎么过去。” 贺玄雅听完,说了声:“等着。”就往山坳下跑去了。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黑氅。 她跑过来,将黑氅披在燃裳芹身上说:“这是师父的大氅,我悄悄拿了出来。你看,这不是看不见蓝光了吗!” 我们三人打着手电筒,走到了西坡北边山垭处,又关了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了伟龙家的窝棚边。 贺玄雅先进窝棚拾掇了一会儿,说:“进来吧。” 我们三人都在窝棚里坐了。 “刚刚你说你想去问水兵的意思。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水兵愿意到旱魃族去,那我们可以帮着他去。”刚坐下,贺玄雅就迫不及待地说。 燃裳芹说:“这实在是太好了,我代表旱魃族,先谢谢两位的相助。” “这事谈何容易啊。水兵现在根本就不相信我们说的话。”我沮丧地说道。 “这事要慢慢来,急不得。今天下午,经过我和他的交谈,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反应了。我们以后每天都在他耳朵里灌些东西,时间长了,他就会在潜意识里接受那些事情。”贺玄雅说。 “那这位——我该怎么称呼呢,嘿嘿。” “我应该比你们年长一些,就叫我芹姐姐吧。” “那芹姐姐可怎么等得了那些时间。”我说。 “要不这样,芹姐姐你可以先回去,让我们慢慢将那些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告诉了他,让他相信之后,再问问他的意见。如果那时他果真愿意,我们将他送到你旱魃族去。”贺玄雅说。 燃裳芹听了,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君母还不知道能撑多长时间。” 我见燃裳芹神清哀怨,也替她感到难过。 突然我灵机一动,说:“我们跟他讲的一切,在水兵看来,都是编出来的故事,因为没有什么能证明我们说的是真的。现在,活生生的证据就在这里,如果能让水兵见到芹姐姐,让他知道旱魃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眼睛看到的,他应该不会不相信了吧。” 贺玄雅和燃裳芹异口同声说道:“这个办法可行。” 我说:“那你们等着,我去找水兵来。” 说完就要起身往窝棚外去。 贺玄雅一把拉住了我说:“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现在水兵早就该睡觉了。就算是没有睡,他现在也应该和石娃叔一起在窝棚里的。你这么去找他,石娃叔问起来你怎么说?” 我又坐回到席子上。 贺玄雅说:“这样吧,芹姐姐,先委屈你在这儿待一天,明天入夜时分,我们将水兵带到这儿来见你。明日三餐,我和小元轮流给你送来。” 燃裳芹说:“也好,我就在这儿待一天。我自己带了干粮和水,你们不用来送饭了,免得白天里引起人的怀疑。” 贺玄雅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咱们明天晚上再见。” 燃裳芹说:“两位快回去休息吧。” 出了窝棚,我对贺玄雅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就不去神仙阿婆那里了,你是要跟我一起下山,还是要去背山。” 贺玄雅说:“暑假里,我一直都住在师父那里的,你去吧,我一个人去背山。” 我问:“这么黑的天,你一个人怕不怕?” 贺玄雅笑笑说:“你刚才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一两个小时都不怕,我就几分钟的路程,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将耗光了点的手电筒装进随身的挎包里,朝西坡方向去了。 看着她消失在山梁上,我也转身朝自己的窝棚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计划落空 我刚睡下一会儿,就听贺玄雅在窝棚外叫我:“小元,你先出来一下。” 我套上衣服,钻出了窝棚。 贺玄雅拉着我离窝棚远了一点,悄悄地说:“不好了,出事了。” 我问:“出什么事了?” 贺玄雅说:“师父发现燃裳芹了。” 我吃惊地问:“伟龙家的窝棚应该没人去啊,神仙阿婆怎么会发现的?” 贺玄雅说:“师父掌管着整个显世的一切,我们早应该想到,没什么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我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贺玄雅说:“刚刚我一回去,师父就问我去哪儿了,我撒谎说我回家了,我奶奶拉着我聊天,聊到很晚我才上山。 “师父却说,她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还假装没事地问她知道了什么。 “师父就拿出了罗盘给我看。我一看,那罗盘的指针一圈圈地乱转。师父说罗盘这样转,说明附近出现了从秘世来的东西,还说我刚刚去拿了黑大氅,这事肯定有我参与。 “我默默站着没有作声。师父就在罗盘前念了一遍六十四方坤象诀,罗盘指向了正北方向。师父指着罗盘说,外来之物肯定在山阴里,除了有人带着去那里,秘世来的绝对不会自己选择躲到人来人往的山阴里去。 “我还是没有说话。师父又说了,让我赶紧去把燃裳芹到到她那里去。 “我问师父,她怎么知道是燃裳芹的,师父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我见状就赶紧跑了出来。” 我听到这里,心中焦急万分,对贺玄雅说:“我们得赶紧把燃裳芹送走。我听说秘世之人未经允许,如有踏入显世者,必遭诛灭。这次燃裳芹是偷着来的,如果送到神仙阿婆那里,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啊。” 贺玄雅使劲摇了摇头说:“这是不可能的,师父如果不知道也就算了,她既然知道了,而且命令我来带人,我怎么能够违抗师命呢!” 我说:“要不这样,我先带着燃裳芹逃跑,你再到窝棚里去随便看一看,回去就说燃裳芹已经被我带着跑了。” 贺玄雅瞪了我一眼了,说:“你怎么一到紧急的时候就脑子犯糊涂。要你这么说,我直接回去回复师父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再去窝棚看一看呢?你带着她跑又算怎么回事。我就算回去跟师父回复说燃裳芹跑了,那我是怎么知道她被你带着跑了的呢?” 我说:“我也是一时心急,思路不清。如果这样,那先通知燃裳芹快跑,你回去就说她跑了不就完了?” 贺玄雅苦笑一声说:“你以为师父是三岁小孩啊?她既然不自己来找燃裳芹,而是让我来带她去,说明,第一她信任我,知道我不会干傻事;第二她根本就不怕我耍花招。我告诉你,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掌握中呢。再说了,我也不能自己毁掉师父对我的这份信任。” 我大声说道:“难道你真要把她带到背山去?” “这么晚了,你们俩在外面嘀咕什么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啊。”我爷披着外套走出了窝棚,边朝我们跟前走来边说。 贺玄雅见我爷爷出来,显得有点惊慌失措,结结巴巴地说道:“高爷爷,我,我找小元说说明天到背山跟他补习功课的事。” 我爷说:“小雅啊,你这么晚一个人上山来不怕吗?让小元送你下山去吧。” 说完又对我说:“你去送送你小雅姐,送完你就不要上来了,在家里睡。” 我听完心里一阵欣喜,对贺玄雅使了个眼色,说道:“小雅姐,走吧,我送你下山吧。” 回头又对我爷说:“爷,你也进去睡吧。我们走了。” 我们俩装模做样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走到看不见我家窝棚的时候,我说:“现在好了,我们绕道去燃裳芹那里吧。” 贺玄雅点了点头。 到了伟龙家窝棚跟前,燃裳芹听到外面有动静,急忙将布帘拉紧,躲在里面一声不发。 我走到窝棚口轻声叫道:“芹姐姐,我和小雅又来了。” 燃裳芹掀开布帘说:“快进来。快进来。” 我和贺玄雅进去坐好后,燃裳芹问:“你们刚走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 贺玄雅没有作声。 我说:“神仙阿婆——,哦,不,首座希母已经发现你在这里了。” 燃裳芹淡然地说:“这我早就料到了,从我自一线天山崖间折返的那一刻起,我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本以为见到御孙,能说服他回归旱魃,我就是死了,也值了。唉,只可惜,现在连御孙的面都没见上一见。” 她说完,看了看贺玄雅说:“小雅妹子,你是奉命来抓我回去的吧?” 贺玄雅上前一把拉住燃裳芹说:“芹姐姐,请你放心,我贺玄雅,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恳请师父不要杀你。刚刚小元说让我现在放了你,回去就说你已经离开了。可是姐姐你想想,如果我真那样做了,你也未必能逃得出娲皇族的地界,十有八九还会被抓回来的,就算逃了回去,师父也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导致两族之间的矛盾。我呢,也会落得个欺师瞒上的罪责。” 燃裳芹说:“我理解,我理解,咱们这就走吧。” 我一把拉住了将要起身的贺玄雅和燃裳芹,忧虑地说:“小雅姐,我也会跟你一起拼死向神仙阿婆求情。可是,如果万一神仙阿婆根本就不听我们呢?” 贺玄雅咬咬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把匕首,塞进了袖筒,狠狠地说:“那我就死在当场。” 燃裳芹说:“这可万万使不得,没那个必要,我生我死,全凭天意吧。小雅妹子,你这样不值当。”说着赶紧上前要从她袖里掏匕首。 贺玄雅拦住了燃裳芹的手,说:“芹姐姐,你放心,我了解师父,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死的。我要是不死,你就不会死。” 说完起身朝窝棚外钻了出去。 燃裳芹拿起黑大氅披在了身上,也跟了出去。 我也赶紧钻出了窝棚。 来到神仙阿婆的小屋,地面上没人。贺玄雅念动咒语,供桌旁的暗门轰的一声打开了。 我们下了石阶,来到炼药房。 神仙阿婆正盘腿坐在打坐席上,微闭着双眼。 我们三人并排站在她面前。 神仙阿婆睁开了双目,看着燃裳芹说:“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出现了。” 燃裳芹说:“请首座大人责罚。” 话音刚落,贺玄雅普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说:“师父,你要罚,就连我一起罚吧,是我把她藏起来的。” 我也跟着跪了下去,说:“神仙阿婆,还有我呢,是我和小雅姐一起帮着芹姐姐躲在窝棚里的。” 神仙阿婆没有理我们两个,继续盯着燃裳芹说:“半年前,你的祖母带走了我女儿,如今你又要带走我的重外孙。你们旱魃族怎么一个个都心这么狠呐。” 燃裳芹说:“首座大人,君母与御孙都是我族主位的唯一继承人,半年前先君母病危,如今君母也是卧病不起,我族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来到娲皇族来迎接储君。” 神仙阿婆说:“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我今天必须要再跟你强调一遍,我的外重孙,绝对不能被你们带走。也警告你,如果以后再试图私下见我的外重孙,我绝对不会饶恕。你走吧。” 燃裳芹站着没有动。 神仙阿婆补充道:“这次我并不是违规宽宥于你,你此次前来,本是你族向我请求过的,虽然你私自折返,妄图不轨,但也不算私入显世。虽有小过,却不算大罪。今后再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和贺玄雅一听,都喜出望外,连忙说道:“多谢师父”,“多谢阿婆”。 神仙阿婆看了看我们两个,气愤地说道:“好啊,我费尽心思,谆谆教导,居然教出来两个白眼狼,倒把我当成了不讲理的坏人了。” 我和贺玄雅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神仙阿婆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下了打坐席。 走到燃裳芹身边时,她从袖中掏出锦袋,拿出两颗神豆,念了神诀,丢在地上变出了两个黑衣妇人。 然后对着黑衣妇人说:“驾船从水道将她送回到旱魃族去。” 说完朝通往地面的石阶走去。 黑衣妇人走过去立在了燃裳芹身后。 神仙阿婆上了地面之后,燃裳芹看了看我和贺玄雅,说:“多谢两位的舍命相救,日后必当报答大恩。” 贺玄雅站起身来说:“不要谢我们,其实你本来就没罪,并不是因为我们俩的求情,师父才放了你。” 燃裳芹说:“其实这件事,说有罪就有罪,说没罪也可以算没罪。但不知道首座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过我。这不像她以往对待旱魃人的态度。” 我说:“芹姐姐,你不要想那么多,有这样的结果,大家都为你感到高兴。你快些回去吧,万一神仙阿婆变卦,那可就麻烦了。” 燃裳芹悄声说道:“可是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回去怎么向君母和祖母交代,怎么向全族人交代!” 贺玄雅也悄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回去吧,我和小元再慢慢想办法,一有消息,我们就想办法通知你。” 燃裳芹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道:“但愿君母能再撑一段时间。” 说完,向我和贺玄雅道了别,下了巨石平台,登上黑衣妇人从旁边黑洞中撑出的平底船,朝水道深处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藏书洞 燃裳芹刚走,贺玄雅就问我:“你晚上看的信应该是仇老爹爹给水兵的吧?你偷看别人信可不对哦。” 我说:“老爹爹给我的信上说了,可以让我先读给水兵的信。” 贺玄雅说:“信上是不是说了旱魃人的事。”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贺玄雅笑着说:“给你打手电筒的时候,我偷看了一段,里面好像是写水兵奶奶到诸神庙祭祀的事吧。” 我说:“信上详细写了半年前水兵奶奶消失后到旱魃族当君母的所有过程。” 贺玄雅说:“那赶紧把信给水兵看啊,看了信,他应该就能相信我们说的话了。”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要找个机会,在没人的情况下才能给他看。” 贺玄雅说:“那好办,明天早上你先去西坡下的小溪边等着,我去把水兵带来。” 我说:“那样最好,西坡下面很少有人去的。好了,我要回去睡觉了,你是跟我一起下山还是就在这里睡?” 贺玄雅说:“我最近都跟着师父睡的。不下山了,现在下去家里人估计都已经睡着了,门都没人给我开。对了,你也一样,就不要下山去了,在这里睡好了。” 我说:“上面只有两间偏室,你和神仙阿婆每人一间,我也没地方睡啊。总不能睡在这炼药台上吧。” 贺玄雅听完说了句:“跟我来。” 说着朝打坐席右边的崖壁边走去。 走到曲尺形的长桌旁边,贺玄雅念了两句口诀,崖壁上轰隆隆打开了一道石门。 贺玄雅进入了石门,我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黑洞洞的,什么的都看不见,贺玄雅径直走向黑暗中,不一会儿,里面亮了起来,那是贺玄雅点燃了烛台座上的蜡烛。 烛台座是个一根茶杯粗的立柱撑起来的树形的铜架子,架子由从主柱上延伸出来的几十根铜枝条组成,每根枝条顶端都有个托盘一样的烛台,烛台中间高,四周低,错落有致地排列成一个小山的形状,每个烛台上都插着一根暗黄色的蜡烛。 贺玄雅只点了其中的三四根蜡烛。 借着烛光,我发现那里是个圆形的大洞,四周的洞壁满满地全由书架组成,书架从地面一直向上延伸到拱形洞顶的边缘,上面摆满了书。 贺玄雅回头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得意地说:“这是师父的藏书洞。这里的书,都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奇书,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还有一些是历代希母著作的护族方略。你可不要乱动啊。” 我点了点头。 贺玄雅指了指我身后说:“今晚你就睡那里。” 我回头一看,洞口边上有一张方桌,几把椅子,边上有张小床。 贺玄雅又说:“那里是师父查阅古籍的地方,有时候她能在里面待好几天不出来。” 我转身走到床边,坐在上面说:“今天早上,神仙阿婆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不要偷着进藏书洞,我们这样进来她不会责怪吧?” 贺玄雅笑笑说:“没事儿,师父只是说说而已,只要不去动西边那一架上的书就没事。不然她也不会把藏书洞的门诀教给我。” 她说着指了指正对着洞口的一个独立的书架。与其他书架不同,那个书架上都装了门,变成了个书柜,并且用锁锁着。 我听了,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对贺玄雅说:“那我就睡了,你也快去睡吧。” 贺玄雅嗯了一声,转身往洞口走去,边走边说:“我先把洞门关上,明天一早我再下来给你开门。” 说完,走出洞去,洞门随即关了起来。 我刚睡下,隐隐约约感觉有强光照在眼睑上,眼中一片血红。 我睁开双眼,只见一道亮光从上锁的书柜门缝隙中透了出来,照得整个藏书洞明亮如昼。 我起身向书柜走去,刚走到一半,哗啦一声书柜的门开了,里面射出万道金光,刺得人无法睁眼。 我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这时,我听到对面有人颂诗的声音:“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騵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肆伐大商,会朝清明。” 我放下胳膊一看,从书架柜子中走出来一位白发苍苍c留着白色长胡子的老人。老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腰间挂着一个漏了底的鱼篓。 老人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说道:“孩子,见你如此年幼,却要陷入几千年来的人间危局,我心实实不忍。” 此情此景,使我惊诧万分。我好奇地问道:“老爷爷,你是谁?怎么从书柜中出来了。” 老人一听,哈哈大笑着说:“我啊,是和你有密切关系的人,怎么说呢,也算是你的亲戚吧。我从书柜中来,是因为我本就是在书里的,已经在书中躺了几千年了。” 我更加诧异。 老人见我一脸疑惑,说道:“先不要管这些。我今天来,就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我说:“那您说吧。” 老人说:“几千年前,我受上天的安排,改变了世间的格局,如今,又轮到你了。上天已经选中了你,但这对你来说,却是异常艰难的事。但你无法推辞,更不能退却。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只能永远记住一句话:前方才有路,身后永远只会是深渊,向前才可得生,退后便是万劫不复。” 我好奇地问道:“您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一点,究竟要让我做什么?” 老人说:“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你只要记住这几句话就可以了。” 我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前方才有路,身后永远只会是深渊,向前才可得生,退后便是万劫不复。” 老人捋了捋胡子,笑着点了点头。 接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我,说:“这本要诀你要好好练习,切不可怠慢,将来会有大用。” 我接过书一看,封面已经发黄,上面写着四个字:涿鹿遗诀。 我翻开《涿鹿遗诀》,里面每页都画着小人,小人手持刀剑样的武器,摆出各种动作,边上还注着小字。 还没等我看清楚上面的小字,书柜中发出的光突然变得越来越强。 白发老人逐渐熔化在强光之中,直到完全被亮光所吞噬。 我想伸手去拉老人,却什么都没抓到。 我顿时慌了神,大声喊道:“老爷爷!老爷爷!” 这时,那些亮光却一下子收敛成了一道光刀,向我劈来。 我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来是做了一场梦。那道光刀原来是从书柜锁扣上反射下来的阳光,正好落在我的枕头上。 我起身下了床,见藏书洞顶端有个圆形的天窗,天窗正对着外面岩洞的大孔洞,阳光正是从岩洞的孔洞中穿进来,又透过藏书洞的天窗照在西边上了锁的书柜上。 我在藏书洞中转了一圈,回到床边,却看到令我全身血脉喷张的一幕。 我的枕边放着一本书,正是那本老人给我的《涿鹿遗诀》。 我拿起《涿鹿遗诀》翻了翻,里面的内容也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我怔怔地立在床边,回想梦中的情景,不知道那些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这时,藏书洞的石门咣的响了一下,慢慢开启了。 我赶紧撩起上衣,将书别在裤腰带上,然后拉下了衣角。 与此同时,贺玄雅走了进来。 “昨晚睡得怎么样?你没乱动书吧?”贺玄雅一进来就问。 我说:“昨晚你一出去,我倒头就睡了。一分钟前我才醒来,哪儿有机会动书啊。” 贺玄雅说:“那就好。咱们走吧。” 我说:“神仙阿婆呢?” 贺玄雅说:“师父一早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嘛去了,我们正好可以去办我们的事情了。可惜昨晚我想了半夜才想好的外出借口却派不上用场了。” 我们说着话,走出了藏书洞,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腰间,见没有露出破绽,才放了心。 贺玄雅念动口诀,将藏书洞的石门关上,那里又变成了崖壁的一部分,丝毫看不出有暗门的样子。 我们一同上了地面,出门朝西坡赶去。 到了西坡,贺玄雅说:“你先去下面到小溪边那块馒头形大石头边等着,我去找水兵。” 说完朝西坡北边山垭走去。 走了几步,她后折返回来说:“你把信给我,我先拿给水兵看看,让他相信真的有信,他就不会犹豫了,也省的我多费口舌。” 我正要伸手到腰间拿信,突然想到了那本《涿鹿遗诀》,于是连忙缩回了手。 贺玄雅说:“你怎么了?赶紧拿信啊!”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说:“你最好先不要跟水兵说信的事,一说有信,他一嚷嚷,再让石娃叔或素珍婶听见了,他们要是没完没了追问起来,不但你们俩都脱不了身,可能还会坏了大事的。” 贺玄雅看了看我,眼珠子在眼框中转了两下,又看看我说:“看你那小气样儿,不就是怕信被弄丢吗。好了,你自己好好保管好,上厕所的时候小心别掉茅房里。” 说完,嘻嘻笑着,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顿时脸上一阵阵发烫,心里又担心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涿鹿遗诀》。 这时,我感觉裤腰带上的《涿鹿遗诀》变得沉重异常,正在缓缓向下坠去,像是马上就要掉到裤裆里一样。同时,也觉得腰间咯得难受。 我想,这本书不能再带在身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鸾凤又分飞 我偷偷跟在贺玄雅后面,也向山阴里走去。 见贺玄雅走下了一个大坡看不见人影的时候,我一溜烟跑到了我家窝棚里。 窝棚里空空的,我爷这时应该去巡地头了。 我将头伸出窝棚外,看看附近没人,急忙将腰间的那本《涿鹿遗谱》掏了出来,扯下旁边垫馒头篮子底的报纸,将书包了,掀开窝棚的席子,将书藏进了席子下的草垫中。 正要起身离开,腰间又有个东西硌了一下,是那个大信封里装着的厚厚的《玄门术》。 我想了想,将信封拿出来,掏出了《玄门术》,和《涿鹿遗谱》藏在了一起,将只剩下两封信的信封,折了两下,装进了上衣口袋里。这时浑身上下,轻松了很多。 我走出窝棚,假装若无其事地朝西坡走去。 到了小溪边,等了半天,还不见贺玄雅回来,我爬到巨石顶上,坐了一会儿,又躺了一会,百无聊赖。 突然想起了还没读完的老爹爹的信,便从兜里掏出来,从上次读到的地方接着读了起来。 “ 当我走出大殿正门时,你奶奶正好移身到车辇之前,我三步并做两步,赶了上去,跨上了青鬃马。 “ 元陆带领着众灵官也出了大殿来送行。 “ 你奶奶施礼说道:‘元陆长老,这几日幸得列位神使前前后后操持襄助,才使大礼得以圆满完成。我代表旱魃全族感谢列位的辛劳。’ “ 元陆还礼道:“君母不必言此,这都是我等的职责所系。就请君母登车回辇吧。” “ 你奶奶上了车辇。 “ 祭祀队伍踏上了回程。 “ 回到君山,你奶奶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 “ 有一天,她突然邀我一同到天乙山去游览西苑。 “ 我心里想着元陆说的那些话,时刻惦记着回娲皇族寻访救世少主的事,但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奶奶辞别。 “ 在西苑的御水池边,借着和你奶奶一起散步的机会,我说:‘自打从诸神庙回来,你就忙于政事,一直没机会单独见你。今天我有一事要跟你商量。’ “ 你奶奶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你我之间,不需要那么客套。’ “ 我说:‘可我却实在张不开这个嘴。’ “ 你奶奶停下脚步,侧过身看着我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思前想后的,现在咱们不同于往日了,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我能做到的,会尽力给你办成。’ “ 我说:‘在这天都城内,我托了你的洪福,就像活在天堂一样,出入都前呼后拥的,需要什么,也都是一句话的事情,那里有什么困难。’ “ 你奶奶更加疑惑了,她说:‘是不是觉得闲着没事不舒服,想在朝中任个官职?你说说,想要个什么职位,除了首辅之位,其他的位置你任意选。我看了旱魃历朝旧档,卺婿君在朝中担大任的不在少数,而且以你的才能,也能胜任大多数的官职。如果哪一天燃裳荼不想干了,你当个首辅,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 我说:‘原本我是有这个想法的,想为你分分忧,也为旱魃族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能让族人就这么养着我。可’ “ 你奶奶见我不往下说了,着急地问道:‘可什么呀?佛爷代,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呢?’ “ 我狠了狠心,说道:‘我不能待在旱魃族了。’ “ 你奶奶眼睛直勾勾望着我,半天没说话。 “ 最后,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 我说:‘我有重要的任务,要回娲皇族去。’ “ 你奶奶说:‘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回去?在这里不能办吗?’ “ 我摇了摇头说:‘不能。’ “ 你奶奶眼中流下了眼泪。 “ 我轻声说道:‘对不起。四十年前,对你的承诺,我没有做到,这次本想着用残生来弥补我们失去时光。可是造物弄人,为了天下苍生,我不得不选择再次离开你。’ “ 你奶奶哭着说:‘你把我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 我说:‘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你身边有亿万子民,你要为了她们的福祉,努力当个好的君母。等我完成使命,再回来陪你。’ “ 你奶奶绝望地转身朝前走去,走出两丈远之后,停下了脚步,说:‘你要走就快走吧。’ “ 说往径直走了。 “ 我听到远处传来她伤心的痛哭声。 “ 我默默向西苑门口走去。 “ 回到住处,草草收拾了随身的物品,一个人悄悄下了山。 “ 我日夜赶路,第二天傍晚时候,回到了庄上。 “ 之后的事,便都是这半年间所发生的,你也都知道了。 “ 我写这封长信前,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决定要把这些事都告诉你,希望你能够接受这些看似荒诞,却是我亲身经历的事。 “ 你奶奶失踪的事,我知道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要替你奶奶向你说声对不起,我自己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这半年来你内心的煎熬我都是知道的,也每时每刻都在心疼着你。事实证明,你是个坚强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 “ 刚刚与你们相认,我就要远行他方,千言万语,如鲠在喉,但我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说出来,只能在远方默默祝福你和你爸妈。 “ 好了,就写到这里。 “ 那个怪老头 ” “ 某年月日”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刚读完信,就见贺玄雅带着水兵从西坡走了下来。 水兵走到我面前,低着头说:“小元,对不起。”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笑说:“哎哟,我们的三好学生怎么像被罚站似的,不敢抬头。” 水兵抬起头,羞涩地笑了。 他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贺玄雅大声说道:“看来你没少被罚站啊。” 我自嘲道:“小雅姐,你不要取笑我。别看你们俩学习比我好,可我在学校比你们多上一门课呢。” 贺玄雅抿着嘴不说话,水兵憨憨地问:“什么课?” 我说:“军姿课啊。每个星期都上好几节呢。” 贺玄雅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了。 水兵愣了一下,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拿过信,递到水兵手里说:“这是你爷留给你的信。” 水兵拿着信,说:“怎么这么厚一沓。” 我说:“里面写了所有我们想告诉你的事,你不相信我们,总不会不相信你亲爷吧。” 水兵听完,看了看我手里的信封。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封信我读过了,是你爷交代让我读的。” 我说着将老爹爹给我的那封薄信的最后一段送到他眼前。 水兵看了看,说:“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好奇为什么我爷不把信封起来呢,原来是两封信装在了一个信封里。” 贺玄雅坐在离我们几米远的一个光石板上,见我和水兵聊个没完,不耐烦地喊道:“水兵,你先快点看信吧,一会儿就到中午了,中午前我得回到背山小屋去,不然你太姥姥回去看不到我,又要责备我了。” 水兵说:“小雅姐,我这就看。” 我想到了贺玄雅和水兵之间的奇怪关系,打趣道:“水兵,你叫错了吧?” 水兵瞪大眼睛看着我说:“什么?” 我说:“你不应该叫她姐,你们俩差着辈呢。” 水兵不解地问:“我家跟小雅姐家又不是亲房,怎么能论到辈分上。” 我说:“你看啊,你太姥姥是小雅姐的师父,师徒如母女,她比你太姥姥低一辈,你比你太姥姥低三辈,这不是差着辈呢吗?你应该叫她” 还没等我说完,贺玄雅大喝一声:“高小元,你有完没完。” 我立刻不做声了。 水兵拿着信,靠在溪边的巨石上读了起来。 我和贺玄雅在边上待了一会儿,觉得无聊,我提议道:“小雅姐,我们抓点鱼中午烤着吃吧。” 贺玄雅看了我一眼说:“在哪儿烤?” 我指了指脚下说:“就在这儿啊。” 贺玄雅摇了摇头说:“中午我得回去。” 我说:“回去也可以啊,一会儿我们回你师父那儿熬鱼汤也行啊。” 贺玄雅从石板上站了起来,直了直腰说:“那好吧,反正干坐着也怪无聊的。” 我和贺玄雅脱掉了鞋子,把裤腿挽了起来,就跳进了水里。 在我们正抓鱼抓得欢的时候,水兵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正弓着腰在石头底下摸鳅鱼的贺玄雅直起了身子,手中的鱼哧溜滑进了水里。 她盯着水兵的方向说:“水兵怎么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我拦住了她,说:“肯定是读到他奶奶被怪兽袭击的那一段了。” 贺玄雅瞪大了眼睛问道:“他奶奶被怪兽袭击?什么样的怪兽?” 我正盯着水下的一条鱼,漫不经心地说:“大雪怪。” 贺玄雅扯了一下我的胳膊,好奇地望着我说:“你快给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想放弃刚刚找到的鱼,敷衍道:“一会儿你自己看水兵的信不久行了。” 贺玄雅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去搬水底的石头了。 水兵哭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爬上大石头顶端,坐在上面继续读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远行者的诡计 当太阳移动到正南方位时,小溪边上草地里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几十条锤子把粗的鳅鱼。 贺玄雅抬起头看看天空,又跑到小溪岸边,拿起放在石头上的电子手表看了看说:“快十二点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知道水兵看完信没有。”我说着往水兵坐的大石头方向看去。 水兵像个雕塑一样,坐在大石头上一动不动,并没有在读信。拿着信纸的手垂在身边的石头上。 我说:“水兵怎么了。” 贺玄雅也看了看水兵,说:“走,过去看看。” 我和贺玄雅跳上了岸,也顾不得穿鞋袜,赤脚踏着草地跑到大石头边。 水兵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我们过去,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朝他喊道:“喂,水兵,你发什么愣呢?” 水兵也没看我,眼睛还是直勾勾看着小溪的上游转角处。 我手撑着大石头边缘,纵身跳上了石头顶端,拿手在水兵眼前晃了晃,水兵才低下了头,将信折了要往兜里装。 我一把拦住他说:“你看完没有?” 水兵点了点头。 我说:“老爹爹,哦,你爷说了,这两份信我们读完都要销毁掉的,给我吧。” 水兵想也没想,机械地伸过了手,将信交给了我。 我跳下石头,跑到溪水边的一处乱石堆中,从兜里掏出火柴,准备将两封信烧掉。 贺玄雅却大喊道:“小元,那信我还没看呢,先不要烧啊。” 我心想,刚才不应该跟贺玄雅说让她看信的话的,虽然她不是一般的娲皇人,将来要接替希母之位,信中的事情不用怕她知道,但老爹爹的信里只说了让我和水兵看,如果给她看了,不就违背了老爹爹的意愿了吗。 我“噌”的一声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信,同时向贺玄雅喊道:“今天你也没时间看了,信多留一天就多一天泄露不能为世人所知的秘密的危险。信里的事情,回头我跟你讲吧。” 说话的时间,两封信已经变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刚刚让你讲,你说一会儿让我看信,现在又说要给我讲。高小元,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背后传来贺玄雅的抱怨声。 我拍了拍落在头上和身上的纸灰,笑嘻嘻地朝着贺玄雅走去,边走边说:“小雅姐,你体谅体谅我吧,这两封信带在我身上,就像带着两包炸弹,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现在烧掉,我感觉轻松多了。” 贺玄雅睁着圆眼,做出一副愤愤的表情说:“你记着刚刚的话,以后要一字不差地将信上的内容讲给我听。” 我咂了咂舌,玩笑着说:“你早说啊,刚刚我应该多读几遍把信背下来。” 贺玄雅没有回应我的话,朝着水兵努了努嘴。 水兵还是一动不动坐在石头顶上。 我说:“估计被信中的事情吓到了,让他冷静冷静吧,咱们先去收鱼。” 我和贺玄雅走到溪边,从草丛中扯下几根狗尾巴草的草秆,将鱼一条条穿在草秆儿上。 “你们俩谁知道怎么去旱魃族?”突然,坐在石头顶上的水兵大喊着问道。 我和贺玄雅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吃惊得望向水兵。 这时,水兵跳下了大石,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走到我们跟前,也弓下腰帮着捡鱼了,边捡边说:“我想好了,要去旱魃族看奶奶。这半年我天天在想她。有时候晚上做梦梦见她,第二天醒来一想到她已经不在了,以后永远也见不到她老人家了,我的心里就像刀绞一样疼。那种绝望的感觉你们可能永远也无法体会。” 他将捡起来的四五条鱼一条条交到贺玄雅手上,贺玄雅便一条条穿了。 我看着他,不管是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跟刚刚发呆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水兵接着说:“现在知道奶奶还活着,我真的非常高兴,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惊喜。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马上能见到奶奶。我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转头看着我,又说:“小元,我知道这几个月来,我爷每天都在给你讲他经历的事,他的故事里,应该讲过怎么去旱魃族吧。” 我一下被他问得懵住了,努力将老爹爹讲过的故事中关于怎么去旱魃族的内容回忆了一遍,才对他说道:“我只知道翻过南面那座山,有一条通往西南方向的大道,沿着大道一直走,就能到旱魃族。对了,不过也不用翻山,沿着县城东门前的公路一直向南,也能到那条去旱魃族的大道。” 水兵听了,一下兴奋得跳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说:“那太好了。” 我手上的鱼噼里啪啦掉在草地里。 我大叫道:“水兵啊,你怎么也变得一惊一乍的,看我这刚穿的鱼,被你弄得又撒了一地。” 水兵笑着说:“你们俩都去那边坐着休息休息,我来收鱼。” 说完,将我和贺玄雅推到了一边,开始一个人穿起了鱼。 我和贺玄雅面面相觑。 水兵看我们还站着,说道:“你们去那边坐吧,正好把鞋袜穿上。小元,你知道去旱魃族人的地方,要走几天?” 我说:“可能要走个三四天吧,也可能两三天。” 水兵说道:“那就是在五天之内咯?” 我说:“差不多吧。” 水兵说:“一来一回半个月该够了,那你们接下来的半个月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我和贺玄雅刚坐在石头上穿鞋袜,被他这一说,都惊得站起了身。 贺玄雅抢先问道:“水兵,你是说你要一个人去旱魃族?” 水兵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对呀。” 贺玄雅眼珠转了一转,诡异地笑了笑,问道:“那我和小元跟着你去,你带不带我们。” 水兵听完,丢下了手中的鱼,跑到我们面前,满脸惊喜地问道:“你们说的是真的?” 我说:“当然是真的咯。” 水兵兴奋得手舞足蹈,盯着我们说:“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我被水兵的情绪所感染,满口答应道:“好啊,明早七点,咱们在庄外集合。” 贺玄雅却说:“你们怎么说风就是雨,总要筹划筹划。出去那么长时间,跟家里人怎么说?路上要带哪些东西?干粮也要慢慢准备,不可能告诉家里人一次性准备好的。还有一些其他需要考虑的事情也要考虑周到。这不是学校组织的春游,早上去晚上就回了,我们要出去十几二十天,还要在没有人烟的森林中赶好几天的路呢。千万不能草率行事。” 水兵想了想说:“小雅姐说得对,那我们要准备几天。” 贺玄雅说:“我们五天后出发怎么样?” 我和水兵齐声答道:“没问题。” 这时,贺玄雅突然站起身来,大喊道:“糟了,师父要回来了。” 说着一脚踩上一只还没穿好的鞋,朝西坡跑了。一边跑一边提鞋,一边嘴里还喊道:“你俩别忘了把鱼带着。” 等我和水兵收好鱼,贺玄雅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我们慢悠悠也朝背山走去。 快到神仙阿婆的小屋时,我和水兵都神经紧张起来,替贺玄雅捏着一把汗,生怕进去后看到贺玄雅被神仙阿婆责备的场面。 当我们进门后,却看到她们两人又说又笑。 贺玄雅正在给神仙阿婆讲追鱼的过程,神仙阿婆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哈哈大笑一阵。 见我头一个走了进去,神仙阿婆说:“拿过来,我看看你们捉的鱼,够不够煮一顿鱼汤的。” 刚说完,又看到水兵也走了进去。 神仙阿婆从座上站了起来,迎到门口,拉着水兵的手说:“我的娃,你怎么来了,你刚刚也跟小雅他们一起去抓鱼了?” 水兵愣了愣,然后点点头说:“嗯!” 神仙阿婆回过头对贺玄雅说:“怎么刚才光听你说你和小元怎么怎么抓鱼来的,却一个字没提水兵啊。” 贺玄雅说:“他在岸上看鱼呢。” 神仙阿婆笑着说:“看鱼?还怕鱼长腿跑了不成。” 说完又看着水兵,眼里充满了爱意,恨不能一把搂在怀里。 “今天太姥姥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们先在这儿坐会儿。”神仙阿婆对水兵说。 贺玄雅说:“师父,我做吧。” 神仙阿婆摇了摇头,朝侧室边的一个小门走去,那扇小门外,是神仙阿婆的灶房。 不一会儿,堂屋里已经摆满了一桌饭菜,中间一大盆鱼汤,散发着诱人的鲜香味道。 吃饭时,贺玄雅突然说:“师父,过几天小元要去他舅舅家玩儿,他舅住在城西三十里的草莓沟里。前两天他表哥进城拿中专录取通知书,告诉小元说现在草莓沟的野草莓正是成熟的季节,满山满坡就像铺上了红地毯,所以邀请小元去玩几天,顺便采一些草莓回来做草莓酱。真羡慕小元,我最喜欢吃草莓酱了。” 我越听越糊涂,我表哥前两天是进城拿过录取通知书,也在我家待了两天,这事我跟贺玄雅说过,还说以后我也要努力考上中专,可他家并不在草莓沟,而是在草莓沟边上的黄牙沟,他也没有邀请我去他家玩。 这时,贺玄雅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她这么说肯定有什么用意,也就没有纠正。 神仙阿婆看了看贺玄雅,一脸严肃地说:“小雅啊,你那点心思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想跟着小元去他舅家玩儿?” 贺玄雅故意没做声。 我这时才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搭腔道:“小雅姐,欢迎你跟我一起去,我舅妈生了三个儿子,天天想着要个女人,最喜欢女孩子上她家了,而且他们家房子也宽敞,去十个人也能住得下。水兵你也一起去吧。” 水兵这时也明白了过来,大声说道:“好啊好啊,我就喜欢吃野草莓。” 神仙阿婆说:“水兵我就做主了,回去告诉你爸妈,就说我说的,同意你去。小雅嘛,我这里没意见,但你还是要跟家里说清楚,要他们同意才能去啊。” 贺玄雅才高兴得说道:“师父放心,我说服我奶奶就行了。那很容易。” 神仙阿婆慈祥地看着我们三个,笑着说:“孩子就是孩子。一提到玩儿就都高兴成这样儿了。” 我和贺玄雅对视一眼,都诡异地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踏上征途 午饭之后,神仙阿婆又出门去了。 我愤愤不平地说:“好呀,你们两个都有了脱身的理由了,我可怎么办?” 水兵说:“你也说去你舅家玩儿啊。” 我撇了下嘴说:“我跟我妈说,我要去草莓沟我舅家玩?她自己娘家在哪里她不知道?一出口就穿帮。” 贺玄雅说:“你怎么一根筋啊,非要跟我说的一样啊,别提草莓沟行不行啊。” 我说:“那找什么理由去呢?黄牙沟也没野草莓摘呀。” 贺玄雅又说:“去自己舅舅家要找什么理由啊,你就说想去玩儿几天不就完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说:“那不行,我最不喜欢去我舅家了,这是我们全家都知道的,我现在突然说要去,大家肯定会怀疑。还有,我哥最喜欢和我三个表兄弟玩了,我说我要去,他必定要跟着一起去的。” 水兵说:“那你就说跟着我去我舅家玩儿。” 我噗嗤一声笑了,拍了一把水兵说:“你这是在逗我呢吧,你舅舅家就在北门外,早上去,中午就能回,我跟我爸妈说去北门外玩十几天?他们肯定会说我疯了。” 水兵也噗嗤笑了,说:“跟你开个玩笑。” 贺玄雅在一旁说道:“哎哟,水兵也会开玩笑了,不错不错。” 我还在着急自己借口的事,叹了口说:“你们倒是给想个靠谱点的办法呀。” 贺玄雅莞尔一笑,说道:“早就给你想好了,我怎么能只想自己不考虑你呢,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个团队。不管什么事,都要整体考虑。” 我着急地问:“到底什么办法?” 贺玄雅说:“你姐不是在市里读初中吗。我经常跟她通信,知道她今年暑假参加学校组织的全国初中数学联赛急训班,没回家。你就说你暑假里想要去市里看看重点初中是什么样的,你也想将来考到市里去读书,顺便还能看看你姐。你爸妈听了肯定高兴,一来,他们一直希望你好好学习,也像你姐一样,在学校里能成绩拔尖,但你一直心思不在学习上,成绩也不上不下的,这次你主动提出要去参观重点中学,说明你浪子回头了,二来嘛,他们肯定也想你姐,派你去看看她,也了了他们思念女儿的一桩心事。我敢保证,他们绝对二话不说就会答应的。” 我一拍手大声说道:“这个主意好!小雅姐,你真不愧是学校里的智多星啊。” 水兵却说道:“那高叔高婶会不会也要跟着一起去看元冬姐。” 我说:“这个不用担心,马上到了收蚕豆的时间了,我们家种了那么多蚕豆,他们不可能抽出时间去的。” 贺玄雅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分头行动,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五天后一大早我们准时出发。时间就定在七点,地点嘛,在庄外大路口。” 我想了想说:“庄外恐怕不行,我爸妈肯定会送我去汽车站,也一定会看着我上了去市里的班车才会回家的。不如在东门外的公路边集合,我等车子出了东门就下车。” 贺玄雅说:“那也好。水兵,我俩就要早点出发了,从庄里,走到东门,也要四十分钟呢。我们六点就出发。小元,你就买六点半的车票。”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五天后的早上,我还没起床,我爸就在门外喊:“小元,该起来了。不然赶不上车了。” 我一咕噜爬起来,一看表,正好五点半。 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爸妈已经站在大门口等我了,每人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那是我提议他们给我姐做的花卷和油炸果子,因为我告诉他们市里不一定能吃到这些东西,我姐一定很想念家乡的食物,他们二话不说就做了两大袋。实际上,那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干粮。 坐上开往市里的班车,我爸妈看着车驶出了汽车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十几分钟后,车子就开出了城墙豁口,几个月前那里因为拓宽马路,拆掉了东门城楼。据说,很快就要拆西门了。我看着空荡荡的东门大道和两段残破的城墙,就像看到有人被削掉了耳朵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一想到每天抬头就能看到的西城楼子也会变成这样,心里莫名其妙一阵难过。 两三分钟后,车驶上了城外的主干公路,透过车窗,看到贺玄雅和水兵每人背着个大背包正站在路口朝车上张望。 我站起身来,喊道:“师傅,停车停车。” 司机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开。 我赶紧跑到车子前面的驾驶座后面,又喊了一声:“师傅,快停车。” 司机稳如泰山地开着车,并没减速,慢悠悠地对我说:“你这娃,上车前怎么不上好厕所呢?这车刚刚开出来,大家都是赶时间的,怎么好停下来等你一个人呢?你还是坚持一下,到前面镇上有人上车的时候你再去。” 我急得直跺脚,嚷嚷道:“谁说我要上厕所了,我要下车!” 司机愣了一下,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接着把车停在了路边。 “又是忘带东西的,我提前说明白,下去后,只能再去买下一趟的票了,我不会等你的。”司机不耐烦地说。 我说:“好好好,不要你等。” 说着跳下了车。 水兵和贺玄雅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弯下腰喘了两口气,水兵才说:“刚刚看见你在车里,车子却一直往前走了,我们以为你忘了今天的事,真的去市里看元冬姐了呢。” 我笑着说:“你们把我想成健忘症患者了吧。走吧。” 三个人沿着公路一直往南行走。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公路右边出现了一条石子铺成的大道,我看看远处的山峰,从方位上判断,觉得应该就是往西南大森林去的路。 我说:“这应该就是进山的大道了,咱们向这边走吧。这边都是石子路,可没柏油路那么好走,你们俩能行吗?” 贺玄雅说:“这才刚开始,要是连这样的路都走不了,那索性就不要去了。放心往前走吧,我绝对陪得住的你。” 水兵说:“我也没问题。” 对于我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样的出行,一开始确实是轻松愉悦的。 不知不觉中从上午走到了中午,又从中午走到了晌午。 一路上经过了无数村庄,但越往前走,沿路的村庄越稀疏,道路也越来越小。 直到经过了一个乡镇模样的地方后,就很少见到村庄了,宽阔的大道也变成了只能容两驾马车通过的山间道路。道路两旁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和灌木丛,时不时会有一两片小树林。远处是大片大片远离人庄的庄稼地。 经过我们看到的最后一个村庄后,大概行走了两个小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但还没遇到第二个村庄。 水兵说:“天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过夜啊,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村子啊。” 贺玄雅说:“我们走快点吧,前面应该有人居住的,天黑尽之前,一定要赶到前面的村庄,不然我们就要风餐露宿了。” 我们三人加快了步伐。 但直到太阳落了下去,四周黑透的时候,我们还是没碰到一家人家。 我觉得再走下去,也未必能找到有人的地方,况且越靠近入山的地方,越有可能会有野兽出没,进山之后没办法,但至少第一天得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我说:“我们就在这路边休息吧,我看前面有块空地,正好可以休息。” 说着,朝前走了几步,来到那片空地上。 我们放下行李开始生火。 先用边上的干草点起火之后,贺玄雅看着火堆,往上面续草,我和水兵分散开来去找柴火。 “快来看啊,这里有口井。”突然,水兵大声喊道。 我和贺玄雅都朝他喊的地方跑去。那里果然有口水井,井很浅,水面上也没有漂浮着杂物,能清楚地看到满天星星的倒影,看样子水也很清。 贺玄雅突然兴奋起来,她说:“有井,就说明附近有人生活。我们赶紧去前面看看,找个人家借宿一晚。” 我们收起行李,把火灭掉,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不远,果然见前面隐隐约约有房子的轮廓出现。 走近了一看,还真是一个小村庄。 我们走进了村庄,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也看不见任何有亮光的地方,四周都是漆黑一片。 水兵轻声说道:“这里怎么这么安静啊,每家好像都不点灯。” 贺玄雅说:“可能是偏远地方的人睡觉睡得早吧,现在应该都睡觉了。” 我说:“不应该啊,现在才刚刚天黑,怎么能这么早睡觉呢。” 贺玄雅说:“那我们找一家去问问看怎么回事。” 说着,直接朝边上一家的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后,贺玄雅轻轻用门扣子敲了敲门板。 里面没有反应。 等了一会儿,她又敲了一遍,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走上前去,直接用手在门上“啪啪啪”敲了三下。 照样没有一点动静。 我弯下身朝门缝里看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我大喊道:“有人在家吗?” 同时,又重重拍了几下门。 这时,我强烈渴望房里的灯突然亮起来,或者里面传出人声问道:“谁呀!” 可等了很久,这两者都没有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探荒村 我们连续敲了几家的门,都没有任何动静。 水兵语气略显紧张地说:“这大概是个荒废的村庄吧。” 贺玄雅说:“不像是荒村,你没看每家的大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而且都是从里面闩上的,怎么会是荒村呢。” 我想起了那口井,补充道:“刚刚我们看到的水井,里面的水很清,水面没有漂浮物,说明是一口还在使用的井,而且最近取水的人还不少。这附近也没看到其他村子,取水的肯定是这里的人。” 水兵说:“既然这样,那村里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呢?” 我说:“我们再往前走走,看能不能找一家大门开着的人家,直接进去看看。” 水兵惊讶地说:“那样不好吧,随便到人家家里去,万一把我们当成贼了咋办?” 贺玄雅说:“小元说得对,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今晚这村里太不正常了。不探个究竟,我们今晚就不能安心休息。” 说着继续朝前走,边走边左右观察两边的人家。 一直走到了村庄的另一头,都没发现一家的大门是开着的。 贺玄雅倒吸了一口气,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有人还是没人呢!” 我也觉得浑身瑟瑟发冷,不觉打了个寒颤。 水兵更是紧跟在我和贺玄雅的身后,神情紧张,警惕地左顾右盼,生怕旁边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 “小雅姐,小元,那边有光。”突然,水兵惊呼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慌。 我和贺玄雅同时回头看着他。 水兵指了指路边一座孤零零的矮房子,说:“刚刚那个房子的窗户突然闪了一下,又黑了。” 那座矮房临着村子里的主干道,并没有院墙围着,房门和窗户直接开在路上。 我问水兵:“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个亮光,怎么突然又有亮光了?” 水兵说:“我不会看花眼的。” 贺玄雅说:“走,过去看看。” 说着朝矮房子走了过去,我也跟着她朝矮房子走去。 水兵在原地愣了一秒后,追上来,超过我,走在了我和贺玄雅中间。我知道他现在心里很害怕。 靠近矮房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我跟我爷和老爹爹待在一起时闻得最多的味道,有点醇香,又有些呛人。 “怎么有股旱烟的味道。”我使劲用鼻孔吸了吸气,放低声音说道。 “说明屋里有人。”贺玄雅也轻声说道。 水兵却幽幽地说:“除了人,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会抽烟啊?” 我和贺玄雅又同时看向了水兵。 水兵笑了笑说:“我是说,屋里会不会有其他东西?” 我故作严肃地说:“据我所知啊,除了人,还有一样东西会抽烟,而且喜欢在晚上躲在暗处抽烟。” 水兵认真地问道:“是什么?” 我说:“鬼!” 我和贺玄雅都捂着嘴笑了。 水兵踢了我一脚说:“别开玩笑了。这样的地方你们还笑得出来。”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屋子里发出了一声短暂而轻微的咳嗽声。 “屋里有人吗?”贺玄雅突然朝里面喊道,显然,她也听到了咳嗽声。 之后便是长达十秒钟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候,旱烟的味道比之前更加浓重了。 “屋里有人吗?”贺玄雅第二次喊道。 “屋里到底有么有人啊,没有也吱一声啊。”紧跟着贺玄雅,水兵用发颤的声音喊道。 我和贺玄雅又捂住了嘴。 水兵向前向后分别看了我和贺玄雅一眼,说:“没人答应,怎么办啊,刚刚我的的确确看到窗户里亮了一下。” 我吸了一口气,说:“推门进去看看。” 说完就要向门口去。 贺玄雅一把拉住我说:“别急,我们先去敲敲门,没人开再往里闯。里面的情况我们一点都不清楚,还是得当心一点。” 正说着,矮屋的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 我们反倒被惊得后退了两步。 门缝里有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外面的娃们,快进来。” 黑暗中,我和贺玄雅互相朝对方看了一眼,我隐隐约约看到贺玄雅朝我点了点头。我迈着缓慢的步子向门口走去,水兵和贺玄雅紧随在后面。 到了门边,我轻声问了一句:“里面是人是鬼?” 门缝里说:“先进来,进来再说,外面待不得。” 我伸手去推门,门却自己开了。我一步跨了进去,见有个黑影正在将门向里拉开。 那个黑影见我犹犹豫豫,说道:“孩子,别怕,我不是坏人,快点进来吧。” 听他这么说,我才进了门。水兵和贺玄雅也跟了进来。 黑影随即把门掩上,又用栓子插上了。 屋子里黑乎乎的,比外面更加昏暗,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黑影从门后端了条长凳样的东西,放在屋子靠后墙的地方,说:“娃们,来这里坐着。” 我们三人一步步探着走了过去,坐在了凳子上。 这时,眼睛稍稍适应了黑暗,我才模模糊糊看出了黑影的轮廓,像是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 老人自己也搬了个方凳,坐在了旁边,开口问道:“娃们,你们是哪个庄的?这么晚了怎么还到这个地方来?” “我们” 水兵刚要说话,就被贺玄雅打断了,她说:“老人家,您家里没有灯盏吗?怎么不点灯啊?” 老人朝窗外看了看,将头往我们跟前凑了凑,悄悄说道:“现在谁还敢点灯啊。” 我好奇地问:“这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连灯都不敢点?” 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从腰间拿下烟锅,开始往烟锅的装烟。 装好烟之后,他起身走到窗前,朝外左右看了看,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点上了烟。 老人抽了两口烟,才战战兢兢地说:“最近这一代闹偷尸怪。” “偷尸怪?”我们三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老人又朝窗外看了看,说:“你们小声点。” 贺玄雅问道:“偷尸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老人将凳子朝我们挪了挪,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轻语地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因为它们偷尸体,大家都这么叫。我曾在窗户上偷看过几次,夜里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头上长着牛角,眼中发着红光,身体有两人多高,看起来非常可怕。” 我问:“它们怎么偷尸体?庄里最近有谁家在办百事吗?死人不都装在棺材里的吗?而且晚上也有人守灵,它们怎么能偷得去。” 贺玄雅说:“是不是也带抢的?” 老人说:“它们不是从人家里偷,而是从坟里偷。” 我说:“那就是挖坟了?” 老人抽了一口烟说:“这些怪物,每隔一两天,都要从西边的森林里出来,去埋人的坟地挖尸体。因为我们这个庄是最靠近西边大森林的村子,这些怪物每次都要从庄里经过。村子东边一片的坟地全都被他们挖光了。” 我问道:“他们只偷尸体吗?伤不伤人?” 老人说:“倒是没见他们伤人,可每次他们偷了尸体,都要从庄里抓走一些人。奇怪的是,每次他们抓走的人数,都和他们偷挖走的尸体的数量一样。刚开始的时候,它们见谁家有亮光,就去谁家抓人。后来大家渐渐都不敢点灯了,所以你们看到庄里都是黑黑的。那些怪物就经常到处敲门,有出来开门的就抓走。到最后,太阳一落山,庄里人就迫不及待地把门闩了,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外面敲门也不会有人去开。怪物们就翻墙进去抓人。” 我说:“怪不得呢。我们敲了那么多家的门,都没任何反应。” 老人说:“现在庄里都人心惶惶,能跑到外面去的都跑了,如今庄里就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的人。” 贺玄雅问:“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老人想了想说:“大概是一个月前吧。” 贺玄雅又问:“你们没向上面反应吗?” 老人说:“刚开始的时候,有几个年轻人要到乡里去反应情况,被村长拦下了,村长劝年轻人们不要把事情闹大,其实啊,是他自己怕怪物们报复。后来年轻人都跑了,剩下的人连乡里怎么走都不知道,最后,村长也跑了,现在庄里都是些没人管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我问老人:“您刚才说那些怪物都是头上长角,眼里发红光的?” 老人点了点头。 我又问:“是不是嘴里长着獠牙,身上的毛都是竖起来的?” 老人说:“好像是长着长牙,之前我还以为他们口里叼着什么东西呢。身上有没有毛,夜里却看不清楚。” 我看了看贺玄雅说:“这应该是” 贺玄雅打断我说:“我早就想到了。得想个办法治治它们。” 我说:“他们现在都已经成群结队出来掘亡尸了,看来西边的事态不容乐观啊。” 老人听到这里,普通一声跪在了我们三人面前。 我们都大吃一惊,连忙说:“老人家,您这是干嘛啊,快起来。” 老人哭着说:“我老汉原以为过不了几天也就成了怪物的猎物了,已经没什么生活的盼头了。庄里现在老的老,小的小,过不了多久,也就一个不剩了。没想到上天有眼,为我们派来了几位小法师,求你们一定要降服怪物,救救这一庄的老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神秘来客 我们三人都吃了一惊,忙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我上前一步,一边将老人扶了起来一边说:“老人家,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什么法师,只是路过这里。晚上想找个借宿的地方。” 老人说:“我们这个庄,靠近西面森林,平时只有走山人会路过,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年纪的少年。说明你们不是普通人。刚刚我说起偷尸怪,要是一般的孩子,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但你们却一点都不害怕,刚刚还说要治治它们。除了能降妖的法师,没人有这样的胆气。你们就不要推辞了。救救我们吧。” 对于老人的说法,我们都没法向她解释,沉默了半天之后,贺玄雅说话了:“老人家,你放心,我们虽然不是法师,但既然有不明不白的东西在村子里出现,我们就不会不管。一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老人激动地再三感谢我们。 这时,突然听到屋外有轻轻的脚步声响。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开始敲门。 老人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我们三人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还是贺玄雅沉着冷静,她把手指放在嘴上,左右看了看我和水兵,意思叫我们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走到了窗边,向外张望。 她的头在外面扫了一圈,刚转到朝着门外正前方方向时,猛地惊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 然后踮着脚快步走了回来。 她慌张地坐在长凳上,把嘴附到我耳边轻声说道:“是师父!” 我也吃了一大惊,忙问:“那怎么办?她不是来追我们的吧?” 贺玄雅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水兵见我们窃窃私语,伸过头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小雅姐,刚刚你看到了什么?” 贺玄雅又将头附到水兵耳旁悄悄说了句话。 水兵顿时紧张起来,坐立不安。 贺玄雅说:“先不管她是不是来追我们的,先躲起来再说。” 我急忙蹲下去,把头伸到老人面前轻声说:“老人家,现在门外是个真正的法师,也是个好人,待会儿你可以求她救庄里的人,可是我们的上辈人和她有宿仇,他要是看到我们,就会误以为我们和您有什么关系,可能一气之下就不会帮你们了。所以啊,我们三个得躲起来。” 我说完朝四周看了看,这间屋子很小,除了一张小床和我们坐的这一小块地方,就只剩下墙了。 我问老人:“您这屋子有后门吗?” 老人说:“我是个老绝户,一个人住在这里,要那么多门干嘛,再说了,这后檐墙外就是别人家的院子,我总不能把门开到人家院子里去吧。” 我自言自语道:“这下糟了。我们可往哪儿躲啊。” 水兵说:“躲在床下吧。” 贺玄雅说:“你看那床能躲人吗,从门里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床底下。再说,里面也塞不下我们三个。” “咚!咚!咚!”外面又传来轻柔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这时,老人拉了拉我的胳膊,然后走向屋子的一角。 那里放着个火盆。 老人走过去把火盆搬到一边,墙角露出来一个木锅盖,只是那锅盖不是圆的,而是四方形的。 老人掀开“方锅盖”,地上出现一个黑洞。 我在老人边上轻轻说道:“老人家,您这儿还有密道啊?” 老人噗嗤笑了,说:“什么密道,这是放土豆的地窖。” 我印象中,地窖都是在屋子外面,于是好奇地问道:“您怎么把窖搬进屋子了。” 老人说:“我就这么孤零零一间房子,也没个院子,不把窖挖在屋里还能挖在哪儿呢?委屈你们就先在地窖里躲一躲吧。” 这时敲门声又响了,门外是神仙阿婆的声音,喊道:“家里有人吗?不要害怕,我是来帮大家的。” 我闻声,噗通一下跳进了地窖,没想到,那个窖比我家的深好多,我一下摔在地窖底部,感觉腿像断了一般疼。 一抬头才发现窖里原来有副梯子。 贺玄雅和水兵也陆续爬着梯子下到了窖里。 老人从上面递下来半寸长一截蜡烛和火柴盒,将头伸进窖口说:“你们不要在窖井里点,这盖子透光,外面能看得见。可以进到窖窝里去点。等那法师走了,我再来给你们掀盖子。” 说着盖上了地窖的盖子,然后又“咣”的一声在上面压了东西,应该是火盆。 我们三个站在窖底没有动,竖起耳朵听上面的动静。 随着蹒跚的脚步慢慢移向门口,门栓咣当响了一下,接着听到咯吱开门的声响。 片刻之后,又听到“哗啦”一声,随即像门板撞在了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屋里的脚步声急速移动到了屋外,同时,屋外传来老人的声音:“大师您请留步。” 隐隐约约听到远处神仙阿婆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接了下来听到神仙阿婆从远处走来,和老人一起进了屋子,随即屋门又关上并上了栓。 “你刚才叫我什么?”神仙阿婆问。 “大师啊,您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吧?”老人回道。 神仙阿婆哈哈大笑起来。 老人用紧张兮兮的语气说道:“您还是轻点声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法师?”神仙阿婆没有听老人的劝告,并没有降低说话的声音。 这时,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生怕老人说错了话,把我们暴露出去。 “这几天庄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马上就有法师来救我们了,人们描述的法师跟您的穿着一模一样。所以我看到您就想到了大法师。” “哈哈哈哈!”神仙阿婆又大笑起来。 “我不是什么大法师,只是个大夫。”神仙阿婆说。 “啊?!看来我们没救了。难道那几个娃在骗我。”老人失望地说道。我听到他瘫坐在凳子上的声音。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砰砰乱跳,随口说道:“这下要露馅儿了。” 贺玄雅拉住我的胳膊轻轻摇了两下,又向我摇摇头,指了指上面。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叫我沉住气,安静听。 “什么几个娃?”神仙阿婆问道。 愣了几秒后,听老人说道:“哦,就是庄里那几个说有法师来救我们的娃们。” “别着急,没什么事是人处理不了的。我会帮你们度过难关的。” “唉——!您那里知道我们所遭的灾祸啊!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合适在这儿待着了,我劝您呀,快快离开这个村庄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说话间,远处出来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狗护食的时候发出吼吼声,但却比狗的声音要低沉很多,也响亮很多。 那声音慢慢向近处移动,同时,传来一阵阵沉沉的脚步声,在地窖里听得特别真切。 “把门打开!”神仙阿婆突然说道。 “啊!?现在可不敢出去啊,出去就活不成了。”老人声音明显在发抖,还带着哭腔。 “没事,你尽管放心,有我在,它们伤害不到你的。” “您还真是法师啊!好好,我开我开。”老人的声音中透出了惊喜。 接着,听到门栓被抽出,门被打开的声音。 门开的瞬间,那些沉沉的脚步声突然停止了。同时,听到了奇怪而刺耳的咆哮声,像狼吼又像虎啸,真真切切的,就像在我们头顶上。 “不行,我得上去帮师父。听声音,今晚来的魔浸之体还不少,师父不一定能应付的来。”贺玄雅说。 说着,她就要朝梯子上爬。 我一把拉住她说:“你先等等,这样出去,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神仙阿婆的本事大着呢,不然怎么能当首座希母。你还记得之前她讲过的对付高裔族越境者的事吗?一两百人对她来讲都可应对,别说上面几个魔障了。” 贺玄雅一只脚还踏在梯子档上,犹豫不决。我又劝道:“你就是现在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大忙,说不定神仙阿婆为了护你还是分神呢。” 贺玄雅这才慢慢将脚放了下来。 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声,接着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轰隆隆像有座高墙倒在了地上。 然后,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往村西狂奔而去,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叫之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哎呀,真是遇到活神仙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老人激动地说。 “我刚刚说了,我只是个大夫,不是什么活神仙。”神仙阿婆说道。 “刚刚那个妖怪一碰到您,就化成了灰烬,有这么大法力的,怎么不是活神仙。”老人说。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神仙阿婆说。 “这我就不明白了,刚刚那些不是妖怪是什么?”老人说。 “那都是幻像。”神仙阿婆说。 “幻像?”老人的语气中带着吃惊。 “对!你们这一带,很多人得了这种奇怪的癔症,晚上眼前会出现幻像,你刚刚说的什么怪物正是产生的幻象。”神仙阿婆说。我听到她一边说一边踱步到了屋里,坐在了凳子上。 接着听到老人关门上栓的声音。 “可是东边几座山上被挖的坟,还有庄里被掳走的人,那可都是真的呀。”老人显然是被神仙阿婆的说法弄糊涂了。 “那些都是人干的,跟所谓的妖怪没什么关系。” “人干的?难道那些妖怪是人扮的?”老人更加疑惑了。 “先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癔症幻象 神仙阿婆说:“人的所见所闻,不一定都是真实存在的。很多东西,我们看着是真的,却抓不住摸不着。” 老人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神仙阿婆说:“太阳底下人的影子是不是看起来是真真的,镜子里的影像是不是也看着是真真的?” 老人说:“对呀,那都是真的,难道是人的幻象?” 神仙阿婆说:“从古到今,有没有听说过有人抓到过影子,有没有听说过有人进到镜子里去?” 老人说:“这倒都没有。” 神仙阿婆说:“影子和镜子里的影像,就跟人们脑中产生的幻象是一样的,看得见,却摸不着,自然也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只不过这些东西是外在环境产生的,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而人的心性失常所产生的内在的幻象,却往往带来恐惧和行为混乱。像你们庄里这样,绝大多数人都得了癔症,人群中肯定会发生很多出格的举动。你所说的被所谓怪物掳走的人,依我看,都是被幻象所迷惑,浑浑噩噩出走而无法回来的人,那些人,我看八成是回不来了,这里紧挨着大森林,一旦进入林区,不是被野兽所害就是坠崖落水而亡,就算不进入林区,人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也极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老人问:“那被偷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呢?” 神仙阿婆说:“那也都是村里癔症较重的人干的。以我行医这么多年的经验,这种癔症,患病的人最初会偶尔看见一些奇怪的幻象,大多数都是看起来比较可怕的东西,比如妖魔c猛兽c大灾难什么的。病情稍微加重后,就会定期出现相同的幻象,比如说每天同一时间看见相同的怪物来抓人或者杀人。到最后,就会发展到时时刻刻都觉得四周有妖魔鬼怪纠缠,那个时候,人的心性就会彻底迷失,他自己干什么可能都不知道了。而且,大多数癔症较重的病人,心中会产生无穷无尽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会促使他们本能地去抗拒和破坏任何平日里可能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坟墓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恐惧的根源。癔症重病者,去破坏坟茔,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老人又问:“如果我每天看到的怪物只是我的幻象,挖坟的事也是庄里得病的人干的,为什么每天被挖的坟,和当晚庄里消失的人的数量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我也亲眼看到那些怪物用网兜装着人的尸骨从我窗前走过。” 神仙阿婆说:“这正好印证了我说的话,那些病重的人,先是心生恐惧,一到晚上便会焦躁不安,想着鬼怪来害他,他们自然而然会去毁坏跟鬼有关的坟。挖了坟之后,他们就已经全无意识,不可能再回到庄里来了。至于你看到的怪物带走人的尸骨,肯定是你听说过怪物偷尸之后,将自己的想象融合进了幻象之中。” 老人半天没有做声。 神仙阿婆又接着说:“这个很容易理解,一个人白天经历过的事,晚上经常会出现在梦里。换句话说,得了这种癔症的人,其实就是把一部分梦境参杂在了现实生活中。虽然你们觉得眼里看到的东西是真真切切的,其实那部分东西就是梦里的东西。所以你所听到的,看到的,也会影响到幻象形态和显现方式。” 老人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确实是闹怪物的第二天听到有人说东山的坟被挖了,尸体被偷了,当天晚上就看到那些怪物身上带着尸骨从庄里经过。您一说做梦,我就明白了。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不光日间所思,所见所闻也都会在梦中出现,我自己就有这样的经历。” 神仙阿婆说:“你说得没错,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你也不要再心中恐慌了。我们来说说怎么给庄里人治病吧。” 老人说:“老神医请再容我请教个问题。” 神仙阿婆说:“你请讲。” 老人说:“刚刚在门外,那怪物一到您跟前,被您轻轻发了一掌,就化为了灰烬。如今我也知道那怪物是我心中的幻象,但您也没用药,也没用针,如何就能将我脑中的幻象改变,使它们死了一个,其他的都望风而逃呢?更令我不解的是,门口那堆粉末状的碎屑,难道也是我的幻象吗?我刚刚用手抓起来看了看,那东西就像石灰一样,还发着热呢。” “我看师父再怎么往下编。”贺玄雅轻声说道。 水兵凑上前去问道:“你是说刚刚太姥姥说的都是假的?” 贺玄雅说:“你以为都是真的?” 水兵说:“她说的没有一点问题啊,怎么不是真的?” 我和贺玄雅都捂住了嘴,但没敢笑出声来。 水兵还要说话,这时上面神仙阿婆又开始说了:“看来你也是个仔细的人。其实那地上的粉尘不是什么怪物的碎屑,而是我撒出去的石灰粉。我撒出那一把石灰,就是为刺激你的眼睛,使你分清楚哪是现实哪是虚惘。怪物是虚幻的,而石灰粉是真实的。你看到怪物化成了粉末,正是你从幻象中解脱,回归了现实。如果真有所谓怪物,就是再厉害的法师,杀死了怪物,怎么也会没有尸体留下呢,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怪物的尸体?没有嘛。说明那些都不是真的,唯一真实存在的,就是我撒出去的那些石灰粉。” 老人恍然大悟般说:“原来如此啊。可见世间的事,眼见都不能为实,何况是耳闻呢。要不是老神医的这番解说,谁能想到亲眼看到的活生生的东西,竟然是从自己心里长出来的业障。也不知道我这庄里人因为什么,才得的这奇怪的癔症。老神医从外面来,可知道这种病是只有我们这一个村庄有,还是其他地方也有?” 神仙阿婆说:“人生天地间,上承日月之光,下接水陆之气,食五谷六畜c七果八蔬,自然会身患百病。病之所起,虽在人身,其因却在体外。或经风冒雪,或舟车劳累,或饮食不当,或神伤气损,这些都是致病的根源。至于目前这奇怪的癔症嘛,我很早就听说过,但在其他地方并没有亲眼见到过,在你们这里,是头一次遇到。我虽不知道缘由,但十有八九是饮水所致。” 老人说:“神医是怎么看出来水有问题呢?” 神仙阿婆说:“这很简单,整个村子的人唯一共同所用一样东西是什么?” 老人说:“是村口的水井。” 神仙阿婆说:“这就对了,据你刚才所说,你这村里人,每一个都不怀疑怪物的存在,说明每个人都得了癔症,能使所有人都得病的,除了井里的水,不会有其他东西。” 老人说:“那等明天天明,我们就把那口井填了。” 神仙阿婆说:“这倒不必,把井填了,村里人去哪儿取水啊。你们只需要割一些艾蒿,捆成小捆儿,用丝线吊着垂在井水之中,半月换一次,三个月就没事了,因为艾蒿可解百毒,祛百邪,而能使人得癔症的无非就是毒物和邪气两种,有艾蒿的净化,水就没有问题了。” 老人说:“那现在已经染病的人,还能治得好吗?” 神仙阿婆笑笑说:“治得好治得好,刚刚已经给你治了。你以后可能还会听到幻象中怪物的叫声,也可能远远能看到怪物出没,但再不会产生怪物来袭击的幻觉了。一两日后,就可以完全康复了。至于村里的乡亲们,我也已经准备了治疗的方法。这个盒子中有我用药酒浸过的黄笺,明天你挨家挨户送到村民手上,让他们找一面小镜子,将黄笺贴在镜子上,并把镜子挂在平常住人的屋子门首之上。少则五天,多则七八天,就会全部病愈。剩下多余的黄笺,连同盒子一起埋在村头井边就行了。” 老人激动地说道:“多谢老神医对我们全村人的救命之恩。您的大恩,不知道何时才能报答。不知道老神医家住何处,等村里人病都好了后,我们好好镌块大匾给您送去。” 神仙阿婆说:“我是游方的郎中,四海为家,并没有固定的住所,你们也不必费心了,只要大家都能太太平平,我就心满意足了。” 贺玄雅听到这里,口里赞叹道:“师父不亏是师父,每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 水兵又好奇地问:“小雅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生怕说话声惊动到上面,对水兵说道:“先别问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刚说完,就听到上面神仙阿婆说:“你这墙后面是什么?” 老人说:“是邻居家的院子。” 神仙阿婆说:“我怎么总觉得墙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站着,地窖里安静得互相能听到心跳声。 老人却机智地说道:“哦,他们家院子边有个小屋,是给几个娃们睡觉用的,小屋就在我这屋子的墙角外边。可能是几个娃睡不着在聊天呢。” 神仙阿婆说:“好了,那我先走了,你可要把盒子收好,千万不能弄丢,黄笺一定要交到每家每户人的手里。你还要跟他们解释清楚,这段时间村子并不是遭了妖魔,而是村里人得了怪病,病好之后,就不会看到怪物了。这样可以减轻他们的恐惧,也有利于疾病的痊愈。” 老人说道:“记下了。老神医请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件事。” 接着听到神仙阿婆走到门边,拿起拐杖出门而去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线天 我们从地窖里出来后,老人第一句话就问:“你们真的认识刚刚来的那位神医吗?” 我和水兵都默不作声,只有贺玄雅吞吞吐吐地说:“认,认识呀。”听着特别没底气。 老人又奇怪地问:“你们说她是法师,可她怎么说她是大夫呢。” 贺玄雅说:“老人家你不知道,刚刚我们是故意想让那人出出丑,却没想到你们这村里不是真的遭了妖魔,只是人们得了癔症。”这次她说得很利索,看来应该想好了说辞。 老人更加奇怪了,稍稍提高了点嗓音说道:“出丑?这话怎么讲?” 贺玄雅说:“刚刚那人确实是个大夫,但平时最喜欢管闲事,也很要面子。所以我们故意说她是法师,让您求着他降妖,看她怎么下的来台。” 老人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抢着说道:“之前不是跟您说过吗,那人跟我们家上辈人有仇怨,我们虽然知道她是个好人,但家里人一直给我们灌输对她的仇恨,所以我们现在一见到她就不喜欢,总想着怎么能捉弄捉弄她。” 老人有点不高兴了,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我就要说你们几句,年级轻轻的应该要与人为善才好。刚才的神医,帮了我们村庄这么大的忙,她可是个大善人啊,虽然她与你们祖父辈有些不愉快,但作为年轻人,不应该以家庭的偏见不公正地对待他人。我们虽然初次见面,仗着比你们多活了几年,说出这些逆耳的话,还希望你们不要见怪。” 我和贺玄雅连忙点头应承道:“老人家说的对,我们以后再不能这么任性了。” 水兵一听也点头说道:“是,是,是。” 老人突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哎,不对呀,刚刚那位神医说她是游方的郎中,居无定所,你们跟她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的祖父辈何以与她结下了仇怨。” 这时,村子里的公鸡开始此起彼伏地打起了鸣。 贺玄雅站起身来说道:“已经鸡叫了,我们也该告辞赶路去了,很多事情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下次我们路过贵宝地,再跟您老详叙。” 老人忙说:“哎呀,光顾着说话了,你们也该休息一会儿了。我们这儿的鸡叫的早,现在也才一两点钟,外面还黑得很呢,不如稍稍打个盹儿再走吧,不然白天要犯眯瞪呢。” 老人说着从屋里唯一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了一张毯子,铺在地窖旁的地面上,对我和水兵说道:“我们仨就在这墙边躺一下,让这闺女到床上去睡。” 贺玄雅还要推辞,我说:“小雅姐,就听人老人家安排吧,咱们赶紧睡一会儿,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贺玄雅这才走到床边合衣躺下了。我和水兵跟老人一起歪坐在毯子上也睡了。 睡了不一会儿,我睁开眼一看,窗外透出了一些光亮,起身叫道:“小雅姐,水兵,该起来了,天亮了要出发了。” 贺玄雅和水兵也都起了身。 老人站起身来说:“既然你们急着要走,我也就不挽留了,只是几位年纪尚轻,如果要进山,可得处处小心啊。” 我说:“您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山去呢?” 老人说:“我看你们不是一般人家的少年,既然不肯透露身份,我也就不问了。但几位深夜到庄里来投宿,应该不是从山中出来的,山里行路,日落之前肯定要找好夜宿的处所,不会半夜三更还赶路的,所以我猜你们肯定是要进山去。” 我说:“老人家说得没错,我们是要进山。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下次我们再来拜访。” 老人说:“我们这庄子,全都姓尚,我在兄弟中排行第八,年轻的时候,人们都叫我尚老八,如今老了,大家也就客气地喊我一声尚八爷。” 我又问:“这村子叫什么?” 老人说:“就叫尚家庄。” 我说:“尚八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我们三人出了门,朝村外走去。 这时天已开始发亮,村里不再悄无声息,每家每户都传出了人们说话的声音和锅碗碰撞的声响。奄奄一息的村庄又随着天光的降临重新复活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刚走出村子,贺玄雅就说:“你说师父晚上往哪里去了?” 我说:“她处理完这村子的事,肯定回去了呗。” 贺玄雅说:“我看她不会回去的。听昨晚的动静,来的魔浸之体不在少数,师父应该只是消灭了一个,其余的都跑了。她怎么可能放任魔浸之体就那么逃走呢,我想她老人家肯定是追踪那些怪物去了。” 水兵在一旁满脸疑惑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那位老人说的怪物不是村里人的幻觉吗,怎么太姥姥还要去追踪呀?刚你们说的魔浸之体又是什么?” 我和贺玄雅大笑起来。 水兵说:“你们可不带这样的啊,既然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按照小雅姐的说法,我们是个团体,有什么秘密要大家一起分享啊。” 贺玄雅看了看水兵,收住了笑声说道:“魔浸之体就是尚八爷说的那些怪物,那不是幻象,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师父昨晚那些话都是为了不造成世间的混乱,故意骗尚八爷,也是间接骗尚家庄人的。如果这一带有怪物出现的消息传出去,将动摇显世原本对世间认识的根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水兵又问:“太姥姥虽然消灭了一个怪物,但很多都跑了,这些怪物以后再来怎么办。” 贺玄雅说:“所以我说师父不会回去的,肯定去追踪那些怪物了。” 水兵忧虑地说:“但愿今晚天黑之前,太姥姥能把那些怪物都消灭掉,不然尚家庄不就又不太平了吗。” 贺玄雅说:“那倒不要紧的。” 水兵问:“为什么?” 贺玄雅说:“那些怪物最多会再来一次,绝对不会来第二次了,就算来了,也伤害不到村民了。” 水兵说:“我还是不懂。” 贺玄雅说:“师父不是给了尚八爷一个盒子吗,那个盒子里就装着治怪物的法器。” 水兵说:“既然怪物不是幻象,那盒子里的黄笺还能用吗?” 贺玄雅说:“你真以为那是用药酒浸过的治病的黄笺?那是法帖,上面施了除魔印的,魔浸之体一旦碰到就会灰飞烟灭。” 水兵继续问:“除魔印又是什么?” 这时,我们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山隘口,山隘两边是两面高高的悬崖,中间夹着一条小道,只有四五尺宽。 我抬头向上望去,两面的悬崖一直延伸上去,上面其实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峰顶端被云雾所遮掩,根本看不出有多高。 我说:“水兵,你先别问那么多问题了,这里应该是入山的通道,进去之后大家可要当心一点,里面豺狼虎豹随时都会出现,最好是不要说话。” 贺玄雅说:“按师父的说的,这里应该是一线天,因为进入这两面崖壁中间的道路后,头上只能看见像一根长长的线一样蜿蜒曲折的天空。” 我说:“我想起来了,神仙阿婆采巳阳茶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里?” 贺玄雅说:“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方。” 我随口说道:“我来过。” 水兵问:“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说:“为了你奶奶的坟的事。别问了,咱们进去吧。” 我们一走进一线天的峡谷,就感觉一丝寒气袭来,里面的天气也与外部截然不同。我们从尚家庄一路走到峡谷口,都是晴空万里,没有一丝云气,峡谷里面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地面上泥泞不堪,行走艰难,每一脚下去都会陷进泥里,半天才能拔出脚来。 走着走着,突然地面的泥上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一直向前往延伸而去。那些脚印不同于人的脚印,也不像山中野兽的脚印,有一尺多长,尺把来宽,只有三个脚趾。 贺玄雅说:“这应该是魔浸之体的脚印。它们也是从这里跑进山去的。我们沿着脚印看看它们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水兵问:“那些怪物是从尚家庄跑出来的,为什么刚刚我们走过的地方却没看见。” 我也觉得奇怪。 贺玄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那说明它们跑到这里时才开始下的雨。” 我和水兵恍然大悟,都夸贺玄雅脑子聪明。 贺玄雅说:“你们别怕我马屁了,快看看的岔道我们该走哪一条。” 我朝前一看,发现离我们一百米远的地方,路分成了两岔,一条朝西北方向,一条朝西南方向,形成了一个人字形的路口。 走到道路分叉处,我们发现巨大的脚印沿着朝西南方向的通道去了。 我说:“以前听老爹爹的故事,他说起旱魃人的地方,老是提到西南秘林,我想应该是走西南这条道吧,顺便也可以跟踪魔浸之体。” 贺玄雅说:“我一直担心路上会不会碰到师父,她如果去追踪魔浸之体了,消灭了怪物之后应该会返回来的,我们这样走,迟早要和她迎面遇上的。” 我也觉得这事比较麻烦。 水兵一句话却让我们消除了担忧,他说:“可我一路上仔细看了,都没发现有太姥姥的脚印啊,她是不是根本就没进山来。” 贺玄雅想了想说:“水兵说得对,山中很少有娲皇族人居住,她可能认为山里的事是旱魃人的事,不是她的职责所系。按她对旱魃人的态度,肯定不会为了旱魃人追魔浸之体到这秘林中来。对了,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刚刚在一线天入口的地方,我见崖壁之上有一些奇怪的图案,现在想来应该是绘制的除魔印。师父肯定是为了不让魔浸之体出山祸害娲皇族人,把山口用除魔印封住了。” 我说:“那我们可以大胆往前走了。” 这时,我们头顶有个黑影闪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一边的崖壁跳到了另一边。 我们顿时紧张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落入魔网 突然,水兵惊呼道:“你们快看,怎么那些大脚印不见了。” 我和贺玄雅低头一看,地面上果然看不到那些奇怪的大脚印了。 就在这时,只听到我们头顶上方哗啦啦有碎石滚落下来的声音。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一张大网突然从天而降,正好落在我们头上。 与此同时,从半崖间的山洞中冲出来十几个黑乎乎的巨型怪物。 那些怪物跳到地面,跑过来七手八脚将大网收束起来,将我们三人网在了中间。 随着怪物们开怀大笑的声音,我这才看到,这些怪物身形高大,头上长着牛角,眼中冒着铁水般的红光,一对獠牙戳破嘴唇,露在外面,两个鼻孔像烧开了水的壶嘴,扑哧扑哧喷着热气。原来是魔浸之体。 一个魔浸之体走上前来,正要伸手提起罩着我们三人的网兜,躺在网内的贺玄雅,突然蹦了起来,将右手伸出了网外,一掌打在魔浸之体的前臂上。 嘭的一声巨响,那个魔浸之体顿时爆裂开来,化成了烟尘,落了一地的白色粉末。 其余魔浸之体见状都后退几步,围着网兜开始打转,都不敢前进,嘴里发生愤怒地声响。 贺玄雅说:“乘它们不敢上前,我们得想办法解开网子的束口。” 我正好在网子束口的一边,听贺玄雅这么说,连忙将两手伸出网外,去解束口处的绳索。 魔浸之体们见我要解绳索,都慢慢往前靠拢。 贺玄雅大喊一声:“都别过来!”说着,将右手尽量向前伸去。 魔浸之体们吓得又后退两步。一个魔浸之体回头跑了,刚跑出两步,就纵身跳上崖壁,向悬崖上方爬去。 贺玄雅和水兵着急地喊道:“小元怎么样了,解开了吗?” 我的双手却好像不听使唤一般,越解绳子缠绕得越紧。不一会就累得满头大汗,手心里也全是汗,绳子被弄得湿漉漉的,更加难解了。 贺玄雅看到我的样子,轻声说:“你别着急,慢慢解,我谅它们也不敢靠近。” 说完,又朝怪物们大叫一声,右手像时针般向四周转了一圈,那些魔浸之体都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大喘了两口气,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绳索理出了头绪,有条不紊地拆解了起来。 就在我将要解开网口的时候,刚刚跑掉的怪物突然从崖上跳了下来,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小树干。 那怪物冲开怪物群,进了包围圈,将小树干一头插进了网子眼儿,从另一边穿了出去,对面的一个怪物一把抓住,两边怪物一起向上抬起树干,将网子吊了起来,我们三人被悬在了空中。快要被我解开的网口的绳索,也一下子收紧,死死绑住了网口。 魔浸之体们又放声大笑起来,然后陆续走到崖壁边,向悬崖高处攀爬而去,抬着网子的两个怪物也跟着爬上了悬崖。 上升过程中,随着网兜的左右晃动,我们的身体在崖壁上蹭来撞去,弄得满身是伤,伤口上流出的鲜血,顺着网兜底部噼里啪啦不断向峡谷底部滴去。我们三人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得嗷嗷直叫。 怪物们带着我们爬了十几分钟,爬上了悬崖顶端两个小山头夹着的山坳中,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程,靠近一边山坡的地方,发现一个巨石。那块巨石足足有两间房子大小。 几个怪物上前合力将巨石的一头扛了起来,巨石之下露出了一个大洞的边缘,其余怪物们带着我们三人跳入了大洞。 大洞下面宽阔无比,像个地下广场。四周又有四五个小的洞口,通向四面八方。 上面扛着巨石的怪物们怪叫了三声,叫到第三声时,也一起跳了下来。巨石“轰”的一声又盖在了洞口之上,洞里瞬间一片漆黑。 魔浸之体们抬着我们继续在地底行进,也不知道往什么方向。 黑乎乎的地下通道里,充满了草木霉变的气味,中间还夹杂者一股股的腥臊之气,使人透不过气来。 由于身上的伤口流血过多,加之地洞中沉闷的空气,不一会儿我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不断有水滴滴在脸上,慢慢地苏醒了过来,发现水是从洞顶滴下来的。 我轻轻叫了叫贺玄雅和水兵,两人都没有反应。 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他们俩是像我一样昏过去了还是。 想到这里我不敢往下再想。伸出手慢慢摸索着找到了水兵的脸,将手放在他鼻孔了试了试,我的手背有规律地一冷一热地交替着。 我又伸手抓到了贺玄雅的手,摸了摸她的手腕处,还有脉搏跳动。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随着网兜一晃一晃地往前移动,洞顶的水越滴越多,不一会儿,便像下阵雨一般,倾盆瓢泼而下。 贺玄雅和水兵也醒了过来。 水兵第一句话就问:“我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贺玄雅说:“肯定是活着啊,死了这伤还能有这么疼吗?” 水兵听了,好像突然感到了疼痛一样,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水兵边呻唤边问道:“我们这是要被带到那里去啊?” 我说:“不知道,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带到哪儿算哪儿。” 贺玄雅说:“我想应该要带我们去它们的老巢吧。正好可以看看之前被掳走的人还是不是活着,如果还活着,那我们再一并把他们解救出来。” 我说:“小雅姐,我们都自身难保,你还想着救别人?” 贺玄雅厉声说道:“高小元,你还像个男子汉吗?还是首阳山的弟子吗?还对得起师父这些天来辛辛苦苦教你的那些本领吗?你始终要记着,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都是带着特殊的使命来的,我们不是那些庸庸碌碌,得过且过的自了汉。不管是自身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我们都不应该忘记天下苍生,这使我们的宿命。如果忘记了或者忽略了自己的使命,区区性命又值得了什么呢?” 听了她的话,我惭愧难当。 贺玄雅说得对,老爹爹之所以要将几十年前的旧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又将玄门的至宝传到我手上,绝对不希望我只是一个自顾自的偏私之人。 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跟黑暗势力抗争到底。同时语气坚定地对贺玄雅说:“小雅姐,对不起,我不该有那些消极的想法,你就带着我们跟它们拼个你死我活吧。就像你说的,我这条命如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就算这次侥幸不死,也是不值一文。” 贺玄雅还没说话,水兵却为我打抱不平道:“小雅姐,你对小元也太苛刻了吧,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有那样的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我看他一路来,表现得都很勇敢果断,至少比我强了很多。” 贺玄雅语气沉重地说道:“水兵,你也要清楚,你已经不再仅仅是那个学校里中规中矩的三好学生了,你是旱魃族的王嗣,马上就要成为旱魃族的最高统治者了。我们都知道,你平时胆小怕事,性格中有软弱的成分。在平凡人的世界里,这些都不足以成为缺点,更没有人要求你必须胆气横生c坚韧不拔c气盖当世,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少年了,你也要学得坚强起来,坚韧起来。将来你要执掌亿万子民的命运,你不是你的,不是你爸妈的,也不是你太姥姥我师父的,甚至不是现在旱魃之主——你奶奶的。你属于全体旱魃民众,属于八十一山,属于我们头顶的这片秘林。” 水兵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像突然惊醒似的问道:“小雅姐,你刚刚说我马上就要成为旱魃族的最高统治者了,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时才想起,我们出发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水兵他奶奶病重的事。 此时此刻,那样悲痛的消息,怎么也不应该提起。我以为是贺玄雅说漏了嘴,连忙说道:“你是你奶奶唯一的孙子,也是旱魃族唯一的王位继承人,等你奶奶百年之后,你顺理成章就是继位者,也就是旱魃的最高统治者。小雅姐说的马上,指的是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了。” 贺玄雅根本没管我说的,依旧用沉重地语气说:“有一件事,本来出发前要告诉你的,但我跟小元一直忙着准备出行的事,后来也就忘记了。” 水兵问道:“什么事?” 贺玄雅说:“你别听刚刚小元说的什么十年二十年。你奶奶她现在病得很重,已经卧病在榻,很久都无法起身了,按照旱魃人的说法,性命只在旦夕之间。” 水兵一听,顿时带上了哭腔。他问贺玄雅:“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贺玄雅说:“让小元告诉是真还是假。” 我也只好说道:“小雅姐说得都是真的。你奶奶真的快不行了,那天我们去窝棚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可是你听到一半就说我们捉弄你。” 水兵大声说道:“我不信,我不信!” 听到水兵突然变大的声音,抬着我们走在后面的魔浸之体,朝网子上踢了一脚。 水兵被刺激了一下,顿时情绪失控,在网子里挣扎起来,边挣扎边哭喊着:“你们这些王八蛋妖魔,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要去见我奶奶。王八蛋,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魔窟 一听水兵大喊大叫,抬着树干的两个魔浸之体怒吼着摇动树干,将网兜抡起来就往边上的洞壁摔去,我们被撞得头昏眼花,骨裂肉绽。我却觉得浑身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一时没了意识。 没过多久,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亮光从不远处透了过来。那些光斑斑驳驳、恍恍惚惚,我想睁大眼睛仔细看看,却发现眼睛已经睁到了最大,却还是看不怎么清楚。 渐渐地,又听到有流水的声响,从透出亮光的地方传来。那水声不同于一路上来听到的“叮咚”、“哗啦”之声,而像一股巨流在奔腾,轰隆隆震天动地。 随着亮光越来越强,水声越来越大,前方出现一个出口,出口被一堵水墙所挡,水墙是个巨大的瀑布,瀑布从洞顶倾泻下来,撞击在洞外下方的岩石上,发出震聋发聩的声响。洞外的光线透过水墙照进洞里,光影凌乱虚幻,五彩斑斓。 怪物们没有停下脚步,径直往水墙里走去。 走到瀑布中间,我发现洞外是一条河,从瀑布冲下来的水,落在岩石之上,又哗哗地流入了河道。 河上有一座两丈宽五六丈长的平板桥,架在洞口和洞外的河岸上。怪物们走的正是这座桥。 走在桥上,巨大的水流直冲下来,打在身上,像鞭子抽一样痛。贺玄雅和水兵被水一惊,从昏迷中惊醒,被水流激得大叫起来。 我们被抬着走出了瀑布,上了河岸,来到洞外。 我向四周看去,所到的地方是个圆形的天坑,天坑的底部有几百米宽阔,平整无比,四周被几十丈高的光滑崖壁所紧紧包围,密不透风,崖壁上方,却是群峰环绕。 天空中斜挂着一轮红日,天坑底部大部分区域都被阴影所覆盖,只剩下了月牙形的一道儿阳光。此时我分不出东南西北,也不知道时间是早晨还是黄昏。 朝前方看去,正对着我们来的洞口,远处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洞穴,洞穴分成很多层,每层之间都有凿在岩壁之上的阶梯相连。最底下贴近地面,有个比其他洞穴大好几倍的黑洞,正好在洞穴群的正中位置。 走到天坑中央的时候,我回头看见崖壁上挂着三条瀑布,中间一条最宽,却最短,水是从崖壁顶端两座山峰间的山谷中流下来的,上面应该是条宽阔的山间河流,那个瀑布后正是我们出来的洞口。左右两边上分别是一条长而细的瀑布,像两根长长的丝带,从崖壁上方两座对称山峰半山腰的石缝间流出。 魔浸之体们笔直穿过天坑,带着我们三人进入了地面上最大的那个洞穴。 刚进洞穴,就听到里面怪声怪气,异常嘈杂,像有很多活物住在里面,但除了洞口一块区域外,洞穴深处都是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除了抬着吊网兜的树干的两个怪物,其余魔浸之体都四散走开,消失在了昏暗之中。我们三人却被带着进入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道。 那暗道尽头是个地牢一般的地方,里面阴暗潮湿,不见光明。 借着暗道中漏进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里面有几个大笼子,笼子都有一人多高,有四五米宽的,也有两三米宽的,都歪歪斜斜分散着摆在地上。 怪物们打开一个笼子的门,将我们连网兜一起甩了进去,然后慌忙关上门上了锁。这才将树干抽了出去,丢在了一旁。 两个怪物四下里转悠,朝旁边笼子里看了看,叽里咕噜乱叫着进了暗道,朝上面走去了。 昏暗中,贺玄雅说:“你们俩还好吧?” 我说:“还行,就是动不了了。” 水兵说:“我下面压着的你是吧?” 贺玄雅说:“那你们先别动,等我把网子的口解开,这应该是绑口的绳索吧。” 随着贴在我们身上的网收紧了几下,哗啦一声,网兜全部松了,水兵从我身上掉了下去。 “好了!解开了。”贺玄雅略显兴奋地喊道。 我们三人从网中爬了出来,我感觉腿又麻又痛,根本站不起身来,只好爬到笼子边,靠坐在木栅栏上。 水兵和和贺玄雅也都爬了过来,我和并排坐了。 “看来是几个孩子。” “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们,连孩子都抓。” “真还可怜呐,这么小就受这罪。” 隐隐约约,从离我们几米远的笼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说话声。 水兵说:“那边笼子好像有人啊。” 我朝说话的方向大喊道:“请问,你们也是被怪物抓来的吗?” 那边笼子里传出紧张而又像被故意压低的声音:“孩子,小声点。那些怪物不讲道理,听到下面有点动静就要下来打人。” 贺玄雅说:“我们不怕,让它们来打,我正好要一个个收拾掉它们呢。” 那边笼子里说:“哎——,这闺女估计被吓坏了,精神都不正常了。造孽啊造孽啊。” 我和水兵一听都笑了。水兵刚一咧嘴,就疼得吸了一口气,赶紧收起了笑容。我一看,他脸上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再看身上,也都到各处是伤,有好几处,骨肉都露在外面,脓血汪汪,衣服全都被血湿透了。 再看看贺玄雅和我自己,也是一样。顿时觉得浑身疼痛难当,但我紧紧咬了咬牙,默默忍着没有出声。 旁边的笼子里又有人轻声问道:“娃们,你们也是尚家庄的吗?是谁家的?你们一共几个人啊。” 我还没张口,贺玄雅答道:“我们一共三个人,并不是尚家庄的,只是昨晚路过尚家庄,正好碰上了怪物,就被抓来了这里。你们被抓来几天了,怪物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那边笼子里回道:“我们也不知道几天了,自从被带到这里来,一直都在这地牢中,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反正我们睡着了三次,它们也送了六七顿饭了,这样算来,差不多有三天了吧。” 昏暗中,虽相隔只有几米,但看不清那笼子里到底装了多少人,我问道:“你们那边有多少人?” 那边笼子里说:“七个。” 我好奇地问:“这么说来,怪物们一个月来在你们庄里抓了七个人?” 那边笼子里说:“你们不知道啊,在我们被抓来之前,庄里已经有一两百人被抓走了。” 我问:“那那些人呢?” 那边笼子里说:“我们也纳闷儿呢,我们被关在这里,除了你们三个娃,就没见过任何活人。也不知道之前被抓走的人怎么样了,被关在哪里了。” 正说着话,暗道里传出了呼哧呼哧的声响,接着从暗道中走下来三四个魔浸之体。 那些怪物走到了关着七个尚家庄人的笼子边,开了锁,打开笼子门,将大手伸进笼子,像抓鸡一般,一把一个将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随后,每个怪物两边腋下夹着两个人,朝暗道口走了。 过了不久,暗道里又有了动静,这次,走出来的不是魔浸之体,而是七八个中年人。 那群人径直向关着我们的笼子走了过来。在笼子外面站成了一个半圆。 其中有一个上前说道:“几位贵客,我们渊主有请。请几位到上面洞中一叙。” 说着开了笼子。 我们三人扶着笼子边框艰难地站起身来。 后面两人拿着铐链就要上前来锁我们。 贺玄雅说:“既然说我们是贵客,怎么还要上镣铐啊。你们那什么主,就是这么待客的?” 领头那人向后挥了挥手,拿着铐链的两人立刻向后退去,站在了半圆形队伍中间。 贺玄雅一边往笼子外走,一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和那些魔障混在一起?” 领头的人没有做声,转身向暗道口走去。 我们三人依次出了笼子,跟在后面往前走,其余的人排成了两排,一边一排,将我们夹在当中,一起朝暗道走去。 从暗道出来,又走出大洞穴,天已经擦黑了。外面的天坑广场上正点着一大堆篝火,熊熊燃烧,火焰有几十米高。 成百上千的魔浸之体在广场上欢呼雀跃,口里发出奇怪的叫声,像是喊口号,又像是兴奋时的胡乱叫嚷。 我们被带着上了凿在崖壁上的阶梯,拐了两道弯之后,来到了底下大洞穴正上方的一个洞门口。 进了洞门,里面是个三四间房大小的洞室,洞室四个角,点着四个巨大的火炬盆,照得整个洞室亮亮堂堂。 洞室里摆着不多的几样家具,却被装饰得富丽堂皇,金光闪闪。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家伙坐在洞室正堂中央的交椅上,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脸不方不圆,却上大下小,呈三角状,加上下巴上的胡须,就像一面带穗子的三角锦旗。 见我们进去,三角锦旗老家伙站起身来笑着说:“听说今天来了三位了不起的少年男女,有一位还会使娲皇族希母所使的除魔印。看三位的相貌,果然不同凡响。” 贺玄雅问道:“你是什么人?” 三角锦旗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子说:“先别问我是什么人。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贺玄雅冷笑了一声说:“这应该是我们要问你的,你们把我们三人带到这里干什么?” 三角锦旗说:“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我的魔战士?” 贺玄雅说:“它们祸害人间,我们要为世间除害。” 三角锦旗又大笑着说:“为世间除害,你们也太自不量力了,就凭你们三个小娃娃,还想翻天不成。” 贺玄雅说:“你养着这些魔障,想要干什么?” 三角锦旗没有回答,而是说:“这个世间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三个不如跟着我,我保证以后你们会成为世间的英雄。” 贺玄雅说:“你痴心妄想。原来你养着这些魔障,是想为祸人间。我劝你尽快悬崖勒马,不要成为千古罪人,不然的话,定会成为遭万世唾骂的小丑。还有,快快把你从尚家庄抓的人都放了。” 三角锦旗说:“就算我现在放了,你们敢让它们返回娲皇族吗?” 贺玄雅说:“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三角锦旗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到洞室中一面挂着帘子的墙壁边,伸手拉开了帘子,墙上出来一个圆形的窗口,窗口正对着广场中间的那堆篝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嗜血狂欢 我们朝下看去,见篝火旁立着几根立柱,每根立柱上绑着一个人。魔浸之体正围着立柱打转,嘴里发出吼吼哈哈的叫声。 水兵说:“下面绑的人是不是刚刚被怪物从地下带上来的七个人?” 我数了下立柱,正好有七根。 贺玄雅说:“应该是的。” 这时,怪物们抬着几个担架从广场边走向了那些立柱。担架上都盖着白布。 当它们将担架排成一排放在立柱前,掀开白布后,才看清楚上面是几具尸骨,有的只剩下白骨,有的还带着腐烂了一半的皮肉。 我又数了数尸骨的数量,正好也是七具。 我悄悄对贺玄雅说:“它们这是要干什么?” 贺玄雅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先看看。” 三角锦旗朝边上说了一句:“时辰快到了,开始吧。” 一个小眼睛高个子的随从答了声“是”,朝洞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眼睛高个子出现在了篝火旁边。 他绕着立柱和立柱前的尸骨转了一圈,边上立刻有几个魔浸之体搬过来一块半米高、三米见方的四方形石墩,放在立柱和尸骨的正前方。 高个子上了石墩,将两臂直直举向天空,仰面朝天大声喊道:“枭首归尸,乾坤将逆;魔魁应运,娲皇可替。” 广场上的魔浸之体闻声全都朝着石墩跪在了地上,口里一起喊道:“呜哇!呜哇!呜哇!呜哇!……” 怪物们喊了有半分多钟,高个子放下了双臂。广场上随即一片寂静,只听到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高个子大声喊道:“伟大的姜渊主,祖黎王的忠实使者,奉祖黎王的钧旨,重建魔师。他赋予了你们生命,今天,又要让封锁于枯骨中的七尊魔灵重获新生。让我们一起赞美姜渊主的浩浩之恩,一起为魔灵呐喊。” 魔浸之体们呼啦啦站起身来,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呼喊了起来,声音响彻云霄。 我到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让亡尸复活,并让活人做魔灵的宿主。 我急忙对贺玄雅说:“那七个人有危险了!” 贺玄雅也明白了过来,回头对三角锦旗说:“你们快快住手。这样残害无辜生命,是要遭天谴的。” 三角锦旗闻声,嬉笑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恶狠狠走到贺玄雅面前说:“天谴?天有什么资格管我羲皇族的事。我族几千年来被拘禁于秘世,咀咸吞涩、趟飙卧浪,人与虾蟹为伴,世世代代受尽煎熬,天却视而不见,你告诉我天在哪里?现在,我们要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娲皇族占尽天下之利,独享物华,已近万年,也该到腾挪位置的时候了。” 贺玄雅说:“原来你是羲皇族人?按古书所载,神约所定,羲皇族未经允许不能上陆,你这是违背诸神旨意。” 三角锦旗说:“等我扭转了乾坤,打破娲皇族对显世独占,解放秘世各族后,诸神也会为我的伟大功勋而感动的。你们三个,我看也是聪明人。请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跟随我一起致力于人族平等的事业。你们要是跟着我,我保证你们万世扬名,如若不然,下场就跟下面那七个人一样。” 贺玄雅大笑着说:“你们行此狗苟蝇营之事,还想叫我们当帮凶,真是异想天开。我劝你赶紧收手,不然的话,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广场上魔浸之体们的呼喊声突然异常高涨起来,我回头一看,只见那七具亡尸从担架上坐了起来,魔怪们将立柱和复活的亡尸围在中间,正欢欣雀跃,乱蹦乱叫。 亡尸们缓缓站起身来,像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四处乱窜了一阵,都朝绑着七个活人的立柱挪去。 贺玄雅看到这里,大喊一声说:“小元,水兵,咱们快去救人。” 说着就往洞门口跑。 刚刚从地牢带我们出来的领头中年人正站在靠近洞门口的地方,见贺玄雅要跑,上前去拦,被贺玄雅跳起一脚踢在胸前,向后倒去。 洞室里面的几个人见状追了上来,我一把把水兵推向洞门口,将身一闪,伸出腿去,将最前面的一人绊倒在地,接着一脚踢在第二个人的肷窝里,那人也随即倒地。第三个人调转了方向朝我扑来,我迅速蹲身下去,往边上一让,在他扑空的瞬间,蹦起身来发力向后一肘,那人直接从窗口飞了出去。一身惨叫过后,只听到下方地面传来“嘭”的一身,就像棍子敲在了箩筐上一样。 我心中暗暗庆幸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六爷潜心练功,没有偷懒。紧要关头还是非常有用的。 打翻几个人后,听贺玄雅和水兵已经跑下了洞外的阶梯,我也冲出了洞室门。 三角锦旗站在窗口大喊道:“拦住他们!” 广场上的魔浸之体们听到喊声,都向贺玄雅和水兵围了过来。 贺玄雅冲进怪物堆,挨着她的怪物们都接二连三地爆裂开来,化成了粉末。 水兵离她有四五米远,怪物们见没法阻挡贺玄雅,都冲向了水兵。 水兵见前路被堵死,停住了脚步。 怪物们离水兵越来越近,最前面一个快要靠近水兵,伸出大手掌要去抓水兵。 我正好赶到水兵跟前,一把拉住水兵,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大手。 起身之后,我又拉着水兵往旁边跑去。怪物们也一窝蜂向旁边涌去拦截我们。 这时我们身后冲上来二三十个羲皇族人。 我们被前后夹击,眼看就要被围住了。 我把水兵向身后一拉,硬着头皮冲上去和怪物们打斗起来。 我和一个怪物纠缠了半天。我闪来闪去,它打不到我,我也找不到攻击它的要害处。朝着它腿上和手臂使了几套拳脚,怪物像没感觉一样,我却手脚被撞得生疼。 就在我想着怎么样才能把怪物打倒时,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像爆竹炸裂一般。 我回头一看,有个羲皇族人手里举着一把手枪,枪头冲着天空,四周弥漫着烟气。 那人边上,两个羲皇族人正一人一边押着水兵。 在我回头的瞬间,拿着手枪的羲皇族人将墙口对准了水兵的太阳穴,大声喊道:“你们再不停止,我就要开枪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后的魔浸之体就一把抓住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 贺玄雅还在向绑着七个人的立柱边冲,一听到枪声,愣了一下,随即又看到水兵被抓,并被人用枪口指着,便一下慌了神,不知道是往前冲还是退回来救水兵。 四五个怪物见机一起上前,扑在她身上,将她扑倒在地,其中一个怪物,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按在地上,攥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立柱那边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所有人和所有怪物都朝那边看去。 只见那些复活的亡尸,每个都抱着一个活人,正往活人体内钻呢。那些叫声,就是七个人发出来的。他们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两手抓着亡尸,想从身体上拉出来,却无济于事。借着火光,只见他们每个人的面孔都已变形,眼眶爆裂,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眼窝,上下嘴唇像自行车内胎的橡皮一样,向后翻去,两排牙齿连同牙龈,统统暴露在外,舌头却在上下牙齿之间,有的被咬断掉在了地上,有的还连着一点皮肉,挂在嘴角下方,摇摇晃晃。 不一会儿,那些亡尸已经完全陷入了七个人的身体。 七个人的身体和面目也都恢复了原样。身体上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除了嘴角的血之外,和亡尸浸入之前没什么两样。 整个过程,就像一个仪式,周围的怪物们跳着看不懂的舞蹈,口里颂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主持仪式的,就是最开始站在石墩上故弄玄虚,鼓动怪物们的高个子羲皇族人。 高个子此时又登上了石墩,大喊道:“感谢祖黎王的忠实使者,伟大的姜渊主,赐予七位幸运者生命,魔灵之气已经播入每一个躯体,它们将在三天之内生根发芽,孕育出勇敢坚毅的魔灵战士。让我们为我们力量的不断壮大欢呼吧,今晚是狂欢之夜,魔灵弟兄们,尽情释放你们的魔性吧。让我们再次感恩祖黎王的忠实使者,伟大的姜渊主。” 怪物们一起高呼:“呜哇!呜哇!呜哇!” 与此同时,天坑广场边上唯一一个装着栅栏门的洞穴里发出了两声大叫:“呜喔——!呜喔——!” 紧接着,栅栏门被嘭的一下冲破了,从里面跳出来一头高头雄狮,身后跟着两个魔浸之体。狮子没有朝广场中央跑来,而是跑向了崖壁边,跳起身要往上爬,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这时,怪物们都像疯了一样,朝狮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连控制着贺玄雅的几个怪物,也都撇下贺玄雅朝狮子跑去。 贺玄雅刚站起身来,几个羲皇族人就跑上前去,拿绳子将她绑了。 我们被带上了阶梯,又带回到了三角锦旗脸老家伙的洞室里。 我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有个怪物已经第一个抢到了狮子,它像人抓猫一般,一手掐着狮子的脖子,跳上了四方的石墩,将狮子举过了头顶。那狮子四只脚还在乱蹬,但在魔浸之体的手中,却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崽,显得柔弱无力。 在石墩上转了两三圈,那怪物将狮子放在嘴边,朝狮子脖子上“咔嚓”一口,狮子立马气断而死。 广场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刚才跟着狮子从栅栏门的洞穴中出来的两个怪物,又走进了栅栏门的洞中。 随着“呜喔——!呜喔——!呜喔——!呜喔——!……”的大叫声,洞里涌出了数不清的动物,有野牛、野羊、鹿、獐子这样的食草动物,还有熊、野猪、狼、老虎等这样的猛兽,更有鸡鸭鹅狗猫马牛羊犬猪这样的家禽家畜。 魔浸之体们又涌向了动物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脱身之法 怪物们像饥民遇到放粮一般,纷纷去逮各种活物。有的抓住鸡鸭,一口咬断脖子,两只手一撕两半,直接丢在嘴里咀嚼起来;有的扳倒牛羊,活生生趴在上面就开始乱啃;还有的追着虎豹熊狼嬉戏半天,等野兽们跑不动了,便一把掰开肚皮掏出心肝大快朵颐起来。 不一会儿,广场上便血流成河,阵阵血腥恶臭之味充盈整个天坑。 我们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三角锦旗在我们身后说:“怎么样?这样的场面多么壮观,多么豪迈。它们将是我建万世功勋的强大力量。你们想想,有谁能阻挡住一支由这样的魔灵战士组成的大军?你们三个小孩是幸运的,恰巧遇到了我,只要跟随我,将来就不会落得个像下面那些禽兽一般的下场。现在你们的想法是不是有点改变了?” 我听到这里,心中又恨又怒,正要回应,贺玄雅却破口大骂起来。 “不知廉耻的老畜牲,你如此残忍,泯灭人性,还妄想要在人间兴风作浪。就凭这些狼犺之物,就想和娲皇族对抗。实话告诉你吧,如今娲皇族的强大不是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能想象的。显世人族历来并不知晓秘世的存在,如果有一天,秘世暴露在显世大众之前,秘世各族都将逃脱不了被灭族的命运。你们最终将玩火自焚。” 三角锦旗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他走到交椅后面,在洞壁上按了一下,洞壁从正中间裂开,轰隆隆响着向两边移动,后面露出来一面巨大的玻璃墙。 三角锦旗朝我们看了一眼,边上的羲皇族人便推着我们走到了玻璃墙前面。 透过透明玻璃,我看到底下是个巨大的空洞,足足有几十个西关小学的操场大小。里面摆满了各种大型机器,围绕着机器,很多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劳作着。看样子,像个巨型的工厂。工厂的一角,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枪支和炮弹。 三角锦旗走到交椅边,坐了下去。 边上有人端上来一个酒杯递在他手上,酒杯里装着浅绿色的液体。 三角锦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绿色的液体,得意地说道:“不要以为只有娲皇族才能造出热-兵器,我们照样也可以。这就是我的兵工厂,所有的枪炮我这里都能生产。等时机一到,娲皇族的世界将会彻底粉碎。” 这时,有人从洞室外跑了进来,凑在三角锦旗耳朵边说了半天。 三角锦旗听完,兴奋地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自然自语说道:“真是天助我成事,想不到四十年前费尽周折没有得到的,现在却自己送上们来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我们面前,盯着水兵说:“你们哪个是旱魃王的王孙?” 水兵听完向后退了两步。 三角锦旗朝后挥了挥手说:“把这两个带下去,尽快去找两具亡尸回来。” 四五个羲皇族人走上前来推着我和贺玄雅就要往洞室门外走。 贺玄雅喊道:“你们要把他怎么样?” 三角锦旗回头说:“你们放心,他现在是我的宝贝,我会好好款待他的。倒是你们两个,明天就让你们的躯体重获新生。” 说完又扬天狂笑起来。 我和贺玄雅又被带到了地下,投进了笼子。 押送我们的人刚走出暗道,贺玄雅就说:“水兵不会有危险吧?如果他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我们怎么向他奶奶交代,怎么向他爸妈交待,我还怎么有脸再去见师父啊。” 我说:“那个三角脸的老家伙不是说会好好款待水兵的吗。” 贺玄雅说:“他们肯定是要利用水兵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水兵不配合或者他们达到目的之后,水兵就失去利用价值,还能活得了吗!” 我说:“那我们得想办法救水兵啊。” 贺玄雅说:“要救水兵,我们俩先得从笼子里出去。可是这笼子这么结实,锁链也很粗,看样子要脱身还是不太容易啊。我们看看四周看有没有可以用的工具,比如斧子铲子什么的。” 我说:“不用那些,我早就想好办法了,你看这是什么?” 我说着从兜里掏出了半盒火柴。 贺玄雅一看到火柴,喜出望外,忙问:“我记得我们带的火柴都在背包里,但背包已经丢在一线天了,你这火柴从哪儿来的?” 我说:“你忘了,在尚八爷家,我们躲在地窖的时候,他递下来蜡烛和火柴,让我们在下面点着照明。后来我们站在地窖竖井里一直听上面的动静,根本没进窖窝子,也就没有点蜡烛。我把蜡烛和火柴随手装在兜里,后来却忘记还给尚八爷了。刚刚手在兜里摸到了火柴,突然就有了主意。” 贺玄雅说:“你是想烧掉笼子?” 我点了点头。 贺玄雅说:“你这一放火,浓烟冒出去,外面不就发现了吗?” 我说:“这地牢的暗道很长,暗道外面是那个大洞穴。今天从洞穴口经过了两三次,我发现那里像个风口,风都是从洞外不断向洞里灌的,所以我判断大洞穴的里面肯定有个连着外部的通道,风从洞口进去,肯定从另一边的通道排走了。” 贺玄雅说:“你是说,烟气从暗道上去,就直接飘到洞穴里面去了,不会散到洞外去?” 我说:“是的,据我观察,这个大洞穴是魔浸之体的栖身处,相当于是个魔军军营,而羲皇族的人都住在崖壁上方的小洞穴中。现在那些魔浸之体都在外面狂欢,洞穴里肯定空空荡荡,有烟飘进去也没什么事儿。” 贺玄雅说:“既然是军营,难道没有站岗放哨的吗?” 我说:“魔身就是魔身,所有的行为都是由直接欲望所驱动的,不会像人一样遵行纪律的约束,外面的场景对魔浸之体来说,有着巨大无比的感官诱惑,没有一个魔怪会愿意安安静静待在洞里的。” 贺玄雅说:“看来你对这个魔怪还有很深入的研究啊。” 我笑了笑说:“我并没有研究过魔浸之体,只是刚刚的一件事,让我看清楚了它们的本性。” 贺玄雅问道:“什么事?” 我说:“就是刚才在广场上,你被几个魔浸之体压在地上,有一个还紧紧控制着你的右手,防止你施法。可当它们看到有猎物可以捕捉的时候,根本就不考虑它们控制着一个随时都能让它们灰飞烟灭的‘危险分子’,一股脑全都冲向了猎物。由此就能看出,这样的怪物根本就没有什么纪律性可言。所以,那个三角脸的家伙和他的羲皇族拥趸们,迟早也会栽在这群乌合之众手里。我们根本就不用理会他说的什么要打破显秘二世秩序、解放秘世之类的疯话。” 贺玄雅却皱起了眉头,沉思着说:“我倒是不担心他们会对娲皇族形成什么威胁,而是怕他们在显世中作祟,让显世之人知晓了秘世的存在,那时候,事态可就真的不好控制了。届时,不光秘世各族要遭受灭顶之灾,天下的希母也都要以死谢咎了。还有,那个工厂在源源不断地生产武器,如果那些武器流落到了秘世各族民间,我看也会动摇各族的根本。” 我边将笼子底部垫的干草集中到笼子的一角,一边说:“小雅姐,你站到那边角上去,我要开始点火了。” 贺玄雅退到了堆着干草一角的对角上,紧贴着笼子一动不动地站住了。 我连划了几根火柴,都没有把干草点着,那是因为地下水气太重,干草都受了潮。 我又划了几根,还是无济于事。这时,火柴盒中只剩下了一根火柴。 我急得满头大汗。 贺玄雅直直地站在笼子角上,上看我半天不动,轻声喊道:“小元,怎么了?” 我沮丧地说:“没火柴了。” 贺玄雅从对面角落走过来说:“那我们就另想办法吧。” 我说:“能不能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说着就要去划那最后一根火柴。 贺玄雅大喊道:“慢着!” 我的手悬在空中,不敢动了,回头看了看她。 贺玄雅愤愤地说:“这不是还有火柴吗?你怎么说没了?” 我说:“就剩一根,有和没有还有什么区别。” 贺玄雅说:“当然有区别,有一根也是希望,没有的话,那这个办法就得放弃了。” 我说:“那么多根都没点着,只剩这一根了,估计也没戏。” 贺玄雅说:“尚八爷不是还给了你半截蜡烛吗,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我即刻答道:“在呀!” 说着把蜡烛掏了出来,因为在上面洞室时,我的两只手没地方放,只好伸进兜里右边摆弄火柴,左边摆弄蜡烛。 我把蜡烛递给贺玄雅说:“给,你看看要点在哪里,这笼子连个放蜡烛的地方都没有。” 贺玄雅说:“我不是要点蜡烛,是让你把蜡烛点起来再去点草。” 我恍然大悟,连忙说:“还是小雅姐你聪明,早知道不浪费那么多火柴了。” 贺玄雅说:“我看你呀,一紧张就容易犯迷糊。快点点火吧,一会儿怪物进洞就麻烦了。” 我小心翼翼划燃最后一根火柴,点着了蜡烛,一只手捏着蜡烛底端,一只手半掩着米粒般大小的火焰,伸手到干草堆边上去点草。 火焰所到之处,草秆上先是留下黑黑的印子,接着冒出丝丝青烟,不久后便起了火焰。但那火焰刚沿着草秆儿烧了不到半公分,就熄灭了,最后剩下一缕黑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肯合污的少主 我拿着只有一公分左右长的蜡烛,尝试了很久,草杆儿上留下了很多熏黑的痕迹,地上也落了一层干草燃而又熄留下的灰烬。一大堆潮湿的干草还照旧躺在笼子角落,没有任何变化。 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薄薄的一片圆形底部,烛芯也倒了下来,躺在蜡油中,火焰虽然变得更大了,但从圆蜡饼上溢出来的蜡油却烫得我没法继续拿在手中。 我忍着疼痛,将蜡烛轻轻放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放在蜡烛上方去点。可结果还和之前一样,除了冒出几缕烟,突然蹦出一点点火苗,继而又迅速熄灭外,我希望的熊熊大火并未出现。 终于,蜡烛也燃尽了,最后一点乳白色的蜡块慢慢消融后,蜡油四散漫渗,烛芯上的火焰猛然间腾起了一下后,便开始变得越来越小。 看着将要熄灭的烛芯,我彻底失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叹着气说:“小雅姐,看来我们要另想办法了。” 刚说完,放蜡烛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大堆火苗。 我赶紧凑到跟前一看,原来是烛芯上最后一点火星引燃了附近横七竖八叠在一起的火柴梗。火柴梗也沾上了刚刚从蜡烛底部流出的蜡油,一下子着起了碗大一团火苗。 看到此情此景,我喜出望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贺玄雅跑上前来,一把抓起一大团蓬松的干草直接丢在了火苗上。 草团上方冒出了滚滚浓烟。草团中间开始噼里啪啦乱响。 不久之后,只听到“噗轰”一声,草团上窜起了半米多高的火苗。 我赶紧将草源源不断往上面堆。 火越燃越大。我们把草全部堆在火上,躲在离火堆最远的笼子一角。 过了不久,笼子的木栅栏就烧了起来。火势也越来越大。我和贺玄雅也被烤得口干舌燥,皮开肉焦,无处躲藏。 紧接着,最初点火的那个角上,木栅栏已经被烧断了两三根,笼子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我说:“小雅姐,那边笼子已经烧破了,咱们冲过去吧。” 贺玄雅说:“就这样冲过去,我们肯定会被烧伤的,弄不好要丢掉姓名的。” 我说:“那怎么办?” 贺玄雅说:“你别着急,冷静冷静,我相信你能想出办法的。我虽然紧要关头比你冷静一些,脑子也清醒一些,但我远远没你点子多,这次真是没什么好办法。你先忘记周围的一切,好好想想怎么突破这个困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火势要是蔓延过来,我俩可能就无法脱身了。” 听完贺玄雅的话,我只得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不去考虑,闭上眼睛专心思考了起来。 突然,我计上心头,对贺玄雅说:“我们都把脚踩到地面上,一起来推笼子,只要把那个缺口推离燃烧的草堆,我们就能出去了。” 贺玄雅没有作声,转过身将两只脚从笼子底部的木棒上移到了木棒间隙的地面上,两手抓住我们身后的木栅栏,做好了推的准备。 我也转身扶着木栅栏,并对贺玄雅说:“我喊到三,我们就一起使劲吧。” 贺玄雅点了点头。 我做好准备,口里开始喊了起来:“一——,二——,三!” 我和贺玄雅同时大喊道:“哈!”并同时用力推笼子。 笼子却像钉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移动。 一连试了几次,都没任何效果。 我低头看了看,隐隐约约见地面上坑坑洼洼,不怎么平坦。笼子前方正好顶在一个凸起的土包上。 看着大火渐渐向我们移动而来,我又对贺玄雅喊道:“我们把笼子这头抬起来再推吧,前面顶住了。” 说完蹲下身去抬笼子底部,这时身上的伤口剧烈疼痛起来。见贺玄雅也做好了抬笼子的准备,我忍着疼痛大声喊道:“一——,二——,三!抬!推!” 笼子开始动了。 我们咬着牙持续向前推了两三米远,便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同时松开了手,笼子底部重重摔在地上。 我回头一看,笼子被烧开的口子已经离开了熊熊燃烧的草堆,虽然笼子的木栅栏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着,但火势只是零星分布,没有成片。 我一把拉起贺玄雅的手冲出了笼子。 跑出十几米远之后,我和贺玄雅便倒身平躺在了地上,边喘着粗气边欣喜地大笑。 这时,我才感觉身上的伤痛得越来越厉害。 我咬着牙吸了两口气说:“要不要把火扑灭?” 贺玄雅说:“来不及了,我们得赶紧上去看看水兵怎么样了。” 说完一咕噜爬起来就往暗道口走去。 我也起身跟了过去。 上到地面,我们躲在洞穴里侧的黑暗中向外望去,见广场上的狂欢还在持续。怪物们一边叫着,跳着,一边大口吃着血淋淋的生肉。地上堆满了动物的骨头。 正在这时,装着栅栏门的洞穴又一次打开了,几个怪物牵着一大串角上用绳穿起来的驯鹿。 它们将驯鹿拉到篝火旁边,魔浸之体们便端着水桶般大的陶碗围了上去。 每头驯鹿边站着一个怪物,它们一手抓住鹿角,一手伸到鹿脖子下,用尖爪刺入鹿的喉咙,咔的一下,扯出来一根手指粗的管子,管子里源源不断的喷出了红色的鹿血。原来它们扯出的是鹿的颈动脉。 怪物们争先恐后地去接鹿血。 不久之后,广场上便呈现出一场狂饮鹿血的盛宴。空气中的血腥味又加重了一层。 看到这里,贺玄雅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作呕的声响。 “我们出去吧。”贺玄雅说。 我和贺玄雅悄悄出了洞穴,贴着崖壁向通往上层的阶梯口走去。 我们沿着阶梯快爬到第二层洞穴平台时,发现三角锦旗的洞室门口站着一个护卫。 我对贺玄雅说:“我先上去躲在上面的转角处,你一会儿引那个护卫过来,我从后面解决掉他。” 贺玄雅点了点头。 我弓着腰,走到第二层洞穴的平台上,躲在了通向第三层洞穴阶梯的拐角处,向贺玄雅做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贺玄雅上了两级台阶,露出了上半身,向洞室口的护卫低声喊了一声:“嗨!” 洞室口的护卫愣了一下,便朝贺玄雅冲了过来。 贺玄雅见状向阶梯下方跑去。 那个护卫刚跑到阶梯口,正准备往阶梯下方去追贺玄雅,我举起早就准备好的石块,朝他后脑勺上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个护卫便倒在了阶梯口。 贺玄雅回头跑了上来,帮着我将护卫拖到了暗处。我们蹑手蹑脚朝洞室门口走去。 快走到洞室门口时,听到里面有说话声,我们便蹲下身来静静地听。 “孩子,你不要这么执迷不悟,你虽然从小在娲皇族内长大,但你别忘了,你我都属秘世之人。你将来还会是秘世大族的首领。我们更要心系一处,共同对付秘世的敌人。”这是三角锦旗的声音。 接着听水兵说道:“不管是显世还是秘世,只要人们都能安安稳稳生活,整个人族和平相处不也很好吗?干嘛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再说了娲皇族并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丑恶,某种程度讲,他们代表了人族文明的最高成就,是人类奋发图强的典范。如果毁掉娲皇族,等于是自降人族的文明高度。这对显世和秘世都不是好事情。更何况,我自己身上本就流着一大半娲皇族的血。所以,我是不会同意你提出的合作要求的。” 三角锦旗说:“哎——,你可能在娲皇族生活得太久,被娲皇族的人蒙蔽了心智。你要是了解人族的上古历史,就知道,娲皇族是怎么一步步逼着我们退出良田沃野,进入到非人所居的秘世之中的。日月之光照耀的土地,本来是属于全体人族的,现在却被娲皇族独占,这是几千年来天底下最最不公平的事。你难道不为此感到愤恨吗?” 水兵说:“几千年几万年前的事,还提他干什么。你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的,让我带领整个旱魃族当你傀儡和牺牲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三角锦旗气愤地说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据我所知,现在旱魃王重病在身,不久将会身死。你就是不配合也没关系,只要有你这个旱魃王的唯一继承人在我手中,我就可以号令整个旱魃族。到时候让她们交出祖黎王之圣首,与祖黎王圣体相合,他便能使天下亡尸中隐藏的魔灵统统被解放,到时候,天地间便会诞生出亿万魔灵战士。祖黎王当年的辉煌,将在我们这一代得以重现。你如果一直执迷不悟,我得到祖黎王圣首之日,便是你身首异处之时。 你好好想想清楚吧。” 水兵语气坚定地说:“你的如意算盘不要打得太早。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挟持我号令旱魃族的。” 三角锦旗冷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后说:“你想寻死?落在我手上,想活命简单,想死,哼哼,却没那么容易。来人呐,先把他带下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你们要昼夜不离身地盯着他,不要让他寻短见,他要是死了,你们都得跟着一块儿死。还有,地牢里那两个小孩明天先不要祭魔神。留着他们还有用。” 有几个声音异口同声答道:“得令!” 我和贺玄雅听到这里,知道他们要押水兵出来,赶紧起身向阶梯拐角处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最安全的地方 水兵被押着上了通向第三层洞穴的阶梯,我和贺玄雅悄悄跟在后面上了上一层洞穴的平台,仍旧躲在台阶转角处的暗黑中。 羲皇人将水兵投进了平台最里面一间洞室,锁上了门,留下两个守在门口,其余的仍旧回到二层去了。 贺玄雅说:“这可不好办,他们守着门,我们很难靠近那个洞。” 我自己心里默念了几声:“放松,松松,不能慌了神,要像贺玄雅说的,慢慢冷静地想办法。” 念完后,闭上眼睛,脑子高速运转了起来。 想了半天,脑子里还是空空如也。 我说:“小雅姐,我也想不出好的办法。要不然硬冲上去,将那两个打倒。” 贺玄雅噗嗤笑了,看了我一眼说:“看看,不冷静的毛病又犯了。这平台只有一米多宽,上面的一切,在广场上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上面有任何响动,我们就会暴露在那些怪物们的眼前。我看啊,得想办法把那两个人引开。” 我说:“刚刚我也想过引开他们,可引开一个人容易,要同时引开两个人,还不能出动静,就不那么好办了。” 正说着,底下的广场上开始吵闹起来。这种吵闹完全不同于之前怪物们狂欢时的喧闹,听起来嘈杂而又紧张。时不时还传出魔浸之体们狂躁而愤怒的吼叫声。 我转出暗角,蹲着身朝平台边缘移了几步,朝下望去,底下的怪物们都乱成了一团,很多怪物都向崖壁底下的大洞穴口跑去。 这时,我听到有脚步声从广场远处跑来,上了通往二层洞穴的阶梯。我赶紧缩回了身,重新躲进暗处。 紧接着,听到有人在下面喊道:“渊主,不好了,那两个孩子跑了。” “那么结实的笼子,怎么会让他们跑了?”这是三角锦旗的声音。说话声从洞室中移动到了二层洞室外的平台上。 有人回复道:“地牢里起火了,笼子全被烧坏了。” 三角锦旗气愤地喊道:“地牢里怎么会着火?你们是不是有人偷着去烤肉吃了?” 回复的人说:“一晚上,除了押送那几个孩子外,再没人去过地牢。也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三角锦旗骂道:“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为什么晚上不派人巡逻?” 还没等来报的人的回答,三角锦旗又大喊道:“还不快带人去追,现在应该还没跑远。每个出口都别漏了,一定要给我把人追回来。就算抓不了活的,也不能让他们活着跑出去。” 过了片刻,三角锦旗又压低声音说道:“蠢货,带那么几个人够干嘛的,所有人都集合起来给我去追。这次别带魔战士,今晚怕你们控制不了。” 接着,广场中间有人大喊道:“所有人集合!” 守着水兵的两个人闻声也向广场跑下去。 我和贺玄雅蹲下身,一步步慢慢移动到关水兵的洞室门口。 我趴在门上轻声喊道:“水兵,我和小雅姐来救你了。” 听到我的声音,水兵在里面激动地说:“你们怎么来了,这儿很危险,你们快跑吧。别管我了。” 贺玄雅说:“水兵,你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自己跑呢。” 贺玄雅说完朝门上方看了看,说:“门上的锁好像只挂在上面,没有锁。” 我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没锁,便喜出望外地对贺玄雅说:“看来上天也帮我们,门真的没锁。” 我悄悄拿掉了锁,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正要叫水兵快出来。 突然听到三角锦旗在下面喊道:“慢着,先把基地内好好搜查一遍,也不排除他们还在基地里,尤其是那些偏僻阴暗角落,都要仔细查过。” 贺玄雅一听,说:“不好!他们要搜查天坑里面了,水兵你赶紧出来,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一时又没了主意,说道:“现在可往哪里去躲啊。” 水兵在里面轻声说道:“你们躲进来吧。” 贺玄雅说:“躲进去,那不是自投罗网吗?我们是来救你的,总不能没救出你去,倒搭进去两个。” 水兵说:“你们想想,现在羲皇人到处搜查,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藏身吗?可能还没下阶梯就被他们发现了。这间洞室反倒是最安全的。他们不会想到你们会自己把自己关起来的。” 我一听,水兵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对贺玄雅说:“也没其他办法了,就照水兵说的做吧。” 贺玄雅想了想,说:“好吧,事到如今,也只能冒冒险了。” 说完,依旧半蹲着侧身进了洞室,我也跟了进去,并随手关上了门。 洞里点着几根蜡烛,虽不明亮,却照得整个洞穴没一处黑暗死角。 我心里暗暗叫苦:“万一他们搜到洞里来,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与此同时,又意识到手里一直拿着铁锁,我心中一惊,随口蹦出两个字:“糟了。” 贺玄雅问:“怎么了?” 我说:“我们危险了。” 贺玄雅说:“小元,你把话说清楚,怎么个危险了?” 我说:“这个洞室门虽然原来没锁住,但门上挂着铁锁,现在门外没有了铁锁,羲皇人看到肯定会进来查看情况的,他们一来,这洞里烛光这么亮,我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水兵说:“我有个主意。” 我正要问水兵什么主意,就听到崖壁的阶梯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我不禁喊道:“不好,他们上来了。” 这时水兵轻声对我和贺玄雅说:“你们快站在门边上,尽量站在门打开后看不见的位置。” 说完就故意大叫起来:“你们放我出去,让我死,你们这些王八蛋,快来杀了我啊。” 我和贺玄雅一时弄不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按照他所说的,贴着墙站在了靠近洞门的地方。 水兵继续大喊大叫。一边叫还一边推倒了点着蜡烛的方桌和橱柜,洞里顿时一片漆黑。 水兵突然收住了喊叫,急切地对我说:“小元,快把那把铁锁给我。” 我随手把锁递给了他。 这时,那些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了。 水兵使劲朝门上踹了一脚,随即一把拉开了门。 开门的同时,水兵将铁锁顺势丢在了地上。就在同一时刻,那些脚步已经到了门口。 水兵作势冲出门去就要往平台下跳。 来搜查的羲皇族人急忙七手八脚将水兵拉了回来。 有一个羲皇族人开口说道:“好险啊,他要是这样跳下去死了,咱们俩就活不成了。” 另一个羲皇族人说道:“是啊,咱俩太马虎了,走的时候应该把锁按上的。这小家伙,哪儿来那么大力气,一脚就把门踹得震掉了锁。” 第一个说话的羲皇族人又说:“我看他是一心寻死啊,不顾死活的人,爆发力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幸好我们来的及时。” 又一个羲皇族人说:“你们俩个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渊主交代的这么重要的事,你们都能出错。今天要是带队来的不是我,而是渊主,就算这小子不死,你们俩也得脑袋搬家。” 之前说话的两个羲皇族人慌忙央求道:“请总摄坛大人给我们俩一次机会吧,千万不要告诉渊主。” 总摄坛轻描淡写地说:“好了好了,哪次在渊主面前,我不是护着你们的,以后可千万不要给我捅娄子了。快点把他关进去,咱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搜到呢,渊主也真是,有谁逃出牢笼不赶紧逃命,却要偏偏躲在这里等着被抓呢!不说了,赶紧搜完还要去追人呢。” 前面说话的两个人又说:“总摄坛,我们俩个还是在这里守着吧,万一这小子又发疯,我俩可真的担待不起。您快带着大家去跑完渊主要搜的地方,赶紧追人去吧,要是追不回来,我看总摄坛您也不好向渊主交代。” 总摄坛厉声说道:“你们俩真是一对猪脑子,刚刚渊主说了,要全体出动去追赶逃犯。什么是全体?就是一个都不剩地都要出去。你俩守在这儿算怎么回事?还嫌刚才脑袋没掉利索?——还不快点。” 那两人便拉着水兵到了洞室门口,一把将水兵推了进来,然后带上门,咔嚓一声将铁锁按上了。 领头的总摄坛还特意交代道:“你俩这次可把门锁仔细了?还有,洞室里有没有利器什么的?” 两人说道:“锁得好好的了。洞室里我俩早就里里外外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可以自寻短见的东西。除非他撞墙。” 总摄坛说:“这也是个隐患,不过也没办法了。但愿他怕疼吧。” 两人轻蔑地说:“放心吧,要撞墙早撞墙死了。” 说着,纷杂的脚步声慢慢远离了洞室门口,接着又朝第四层洞穴而去。 我和贺玄雅直直地立在门边,心突突直跳。等他们都走了,才大喘了一口气。 我们俩一起向水兵竖起了大拇指,连连夸赞道:“水兵,你不简单啊,关键时刻足智多谋,沉着冷静,不愧是旱魃人的英雄少主。” 水兵嘿嘿笑着说:“你们别取笑我了,我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贺玄雅说:“你比小元好,还能逼出好主意。小元平时点子倒是蛮多,一到紧急时刻脑子就不好使了。” 我说:“你们俩别再高谈阔论了,赶紧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吧。” 贺玄雅笑了笑说:“水兵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 说完朝水兵说:“接下来怎么办?” 水兵脸一下沉了下来,慢悠悠地说:“我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鸣蛇 在我们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外突然有了响动。 我们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水兵说:“你们快点躲起来。他们肯定又回来了。” 我和贺玄雅又贴着墙站在了洞门边。 这时,门板上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摆弄门锁。 我轻轻走到桌前,拿起木制烛台,又回到门口贴着墙站好了。 过了一会儿,洞门哗啦一声开了,一个黑影将头探进了洞室,我举着烛台正要朝黑影头上砸去。 正对着门站着的水兵却突然喊道:“小元,别打。”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黑影站在门口“咿咿呀呀”叫了起来。 我仔细一看,大大吃了一惊,门口的黑影原来是庄里的哑巴智勇。 我一把把智勇拉了进来,掩上了门,轻声问道:“智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智勇又“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手里还比划着什么,但洞里太黑,根本看不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智勇见解释不清楚,指了指门口,拉了一下水兵,又看了看我和贺玄雅,口里不断地“咿咿呀呀”叫着。 贺玄雅明白了智勇的意思,说:“智勇叫我们赶紧逃跑。先逃出去再说吧。”说完,拉开门,向外面探出头去看了看,弓着身出了门。走到门外,又向后朝我们招了招手。 我们三人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出。 这时,天坑的广场上,只剩下一堆炭烬,没烧完的炭块还忽明忽暗地发着暗淡的红光。怪物和羲皇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怪物们栖身的大洞里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我们缓步下到二层平台,见三角锦旗的洞室还亮着灯。他应该是在等待我和贺玄雅的消息。 我们又放轻了脚步,一步三回头地下到了地面。 贺玄雅走在最前,径直往我们被带进来的入口瀑布方向走去。 智勇从我身后超了过去,拦住了贺玄雅,又指了指广场左边,便往他自己指的方向走去。 贺玄雅回头看了看我和水兵,也跟着智勇走了。我和水兵紧跟了上去。 智勇带着我们走到了天坑边上,那里传来咕噜咕噜的流水声。 我们沿着弧形的崖壁走了一二十米,紧贴着悬崖的地方出现一条断头的小河,河水汩汩向悬崖底下流去。 我顺着小河朝上游看去,发现和瀑布底下的河是同一条。瀑布上流下来的水,原来就是从这里流走的。 我心想,智勇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智勇就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他站在水中使劲朝我们招手,招呼我们也下去。 我们三人站在岸上面面相觑。智勇却急得在水里“啊啊啊”地大叫。 我说:“小雅姐,水兵,咱们也跳吧,看智勇要干什么。” 然后,三个人陆续跳进了水中。 智勇朝着我们捏了捏鼻子,又做了个深吸一口气的示范,然后指了一下崖底,便自己捏着鼻子将头扎进了水里。 我这才恍然大悟,惊呼道:“是不是这水下有出口,智勇要带我们游出去?” 水兵一听却惊讶地说:“啊?!可是我不会游泳啊。” 我这才想起来,水兵打小就怕水,我们几个小伙伴天热时在小溪里嬉戏的时候,每次他都只能在岸边看衣服。 贺玄雅却说:“没关系,你只要闭着气,我拉着你游过去。” 贺玄雅是学校游泳队的主力队员,这对她来讲确实不算个事。 可水兵还是在犹豫:“我不知道能闭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下面的水道有多长,要是还没游出去,我憋不住了怎么办?” 正说着,智勇一下从水里冒了出来。 他嘴里又开始“咿咿呀呀”叫了。边叫还边用手比划了一下游泳的动作,然后又摆了摆手。 我问智勇:“你是不是说不用游泳就能过去?” 智勇连连点头。 我说:“你们先等着,我下去看看。” 说完将头扎进了水里。 我隐隐约约看到水底岩壁上有个黑呼呼的圆洞,大概有一米多宽。我朝着圆洞游过去,进洞之后,却发现四周一圈都是石头,朝上蹬了一下,头却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 我朝四周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边上却有哗哗的流水声。我伸手一摸,发现水声响的地方水面没过了几块岩石,正往外流呢。 我判断这里是一个浅潭,潭深也只到我的胸口处。 我又游回了对面,钻出水面对水兵和贺玄雅说:“智勇说得没错,根本不用游泳,只要屏住呼吸,蹲下身,走过下面的洞口,站起身来就没事了。” 我们依次捏住鼻子屏住气穿过了圆洞,又爬出了浅潭。 顺着潭里流出去的水形成的地下小溪的方向,有一条一人多高的地道通向下方。 我们跟着智勇,趟着水沿地道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小溪流进了一块巨石的底部,顺着小溪的地道戛然而止。 我们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智勇指了指地道右上方的一个黑洞,口里又咿咿呀呀起来,一边还用手比划着。 比划了半天我才看明白,问道:“你就是从这个黑洞里掉下来的?” 智勇嘴里咿咿着猛点头。 我说:“这么说这个黑洞可以通到外面去?” 智勇又点了点头。 我踩着地道边缘突出的石块,爬到了黑洞边上,向里看去,洞里坡度很大,洞壁也异常光滑。 我心想,这可怎么爬出去。 看我趴在洞口愣着不动,贺玄雅在下面喊道:“小元,你怎么了?” 我说:“这个洞太陡了,洞壁还很光滑,爬上去很难。” 智勇又开始连连点头,他是在附和我的说法。 就在这时,我听到黑洞中隐隐约约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像筷子敲击碗碟的响声。 我转过头,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突然,我感觉洞里有一股气流喷涌而出,我头向后一仰,脚下一滑,从地道顶上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个血盆大口从黑洞中冲了出去,咔嚓一声咬在了空中。 我心中一颤,随即一阵后怕,要不是从上面掉下来,这时头已经进了血盆大口了。 那个大口咬合之后,嘴里发出“嘎噶”的声响,一对大红眼睛盯着我们四人。 我这才看清楚,那是个蛇头,但嘴里却没吐出舌头。 贺玄雅一把拉起了我,轻声说道:“原来是个蛇洞,这次要从那洞中出去恐怕难了。你准备好,拉着水兵和智勇往回跑吧,我可以先抵挡一下它。” 我说:“我跟你一起对付它。” 贺玄雅说:“我是这次出行的总负责,你必须听我的,赶紧拉着他们俩跑,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完将两手拇指相扣,双手八指合拢,并把双手放在嘴边,开始叽里咕噜念起了诀咒。 我明白她要运神功了,便一手拉着水兵,一手扯着智勇沿着地道往回跑去。 身后随即发出了连续而紧凑的竹板相击的声响。 我们刚跑出几米远,就听到贺玄雅大喊一声:“令行!” 接着,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地道顶部的碎石也被震下来几块。 我们三人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溪水流入的巨石底下,躺着个庞然大物,黑乎乎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贺玄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东西。 我喊道:“小雅姐,快跑啊。” 贺玄雅却回过头来欣喜地朝我们喊道:“快过来,快过来,我们发现好东西了。” 我们三人将信将疑,互相看了看,不敢朝前去。 贺玄雅着急地喊道:“哎呀,你们别怕,这家伙很可爱,它不会伤人的。” 说着就上前去接近那个庞然大物。 我心想,贺玄雅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 我对智勇和水兵说:“你们站着别动,如果有什么不对劲就快跑,我去看看小雅姐怎么回事。” 说着一步步向那个庞然大物移去。 快走到跟前的时候,我看到巨石底下卷曲着一团像蛇又像蜥蜴的东西。那东西,头的前半部像蛇,后半部却像刚生出角的小牛头,耳根后面长着一对小小的翅膀,背上却是一对大翼手。 贺玄雅正摸着那东西的头,那东西初时还有点躲躲闪闪,像是惧怕,又像害羞,不一会儿便扭动着颈子用头在贺玄雅手上蹭来蹭去,像个在主人面前撒娇的小狗。 贺玄雅回头见我站在不远处傻傻地看着她,向我招了招手说:“过来!” 我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贺玄雅一指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贺玄雅说:“古书上记载,上古时期,世间有一种异兽,头如蛇,又如初生犄角的幼鹿,身上长着四个翅膀,叫声如同轻击玉磬之声,——这个也就跟敲竹板的声音差不多。这种奇兽,猛而不凶,烈而不残,聪明异常。当时人们将其驯化,百姓们用它护身,军伍中用它来攻击敌人。这东西对主人非常温顺,面对敌人时却异常凶猛,征战中常常至死不屈。” 我说指了指那个庞然大物,说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贺玄雅兴奋地说:“对,这种异兽除了上古时期的典籍有记载,后世几千年中就再未出现在史书记载中。我以为它们早就已经从世间绝迹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碰到了,这真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 我问:“那这东西到底叫什么?” 贺玄雅说:“鸣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空手的追兵 听了贺玄雅的话,水兵和智勇也慢慢靠拢过来。 水兵指着鸣蛇兽问道:“它刚刚那么凶狠,差点把小元的头都咬掉了,现在怎么这么温顺?” 贺玄雅笑着拍了拍鸣蛇兽的头说:“我现在是它的主人了,它当然温顺了。” 我们三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口里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呼声:“啊——!?” 贺玄雅又笑笑说:“古书上说啊,鸣蛇兽性如烈马,没被人驯服之前很凶猛,也很傲气,但它不轻易伤害人,却常常用各种动作和姿势吓唬可能的来犯者。可如果真有人要伤害到它们,你们会拼死反击,不置敌于死地决不罢休。一旦被人驯服,就会死心塌地跟着主人,让它干什么就干什么,上刀山下火海都毫不畏惧。” 我好奇地问:“怎么才能驯服鸣蛇兽呢?你刚刚说你已经是它的主人了,是不是说明它已经被你驯服了?” 贺玄雅得意地说:“鸣蛇兽一生只可能被一个人驯服,也只会被驯服一次。一旦有人驯服了它,它便不会再跟随其他人了。驯服它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有人第一次让它感受到恐惧或者让它面临巨大的生命危险而没有恶意去伤害它,它便会向那人屈服,并认定那人为它的主人。” 我又问:“那你刚刚是使了什么神诀让它屈服的。” 贺玄雅说:“我本来以为洞里是条大蛇,心里想着一定要除掉他,不然我们四人就可能有性命之忧。你想想,要是身后有一条巨蛇追着,如果被它追上,自然是没法活命,就算是没被追上,我们也只能原路逃回到那个天坑去,那不就是又入了虎口吗?万一从水中出去的时候恰好碰到追赶我们的羲皇人回来,那后果就更没法设想了。 “所以我用了师父教我的单击最厉害的芒刺旋风诀,想将它一击毙命,可我练的不太熟,不光功力没有达到,还打偏了,一下击中了洞口的岩石上,岩石被击碎了一大片,哗啦啦掉了一地,那个东西也被震落到了地上。 “我一看,却不是蛇,长得样子怪怪的,猛然间想起跟古书上描述的鸣蛇兽,两者长得一模一样。它卷曲在地上发抖,还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我。我便断定它就是鸣蛇兽。于是上前摸了摸它,它果然变得异常温顺,喉咙里还发出轻微的咯咯之声,像是在向我示好一般。” 水兵说:“小雅姐,你胆子可真大。就算是书上写过的东西,第一次见到,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吗?” 贺玄雅说:“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也过来摸摸看。” 水兵战战兢兢地说:“你是它的主人,我可不是,我摸它不会咬我吧。” 贺玄雅笑着说:“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它很灵性的,能觉察出人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咬你。” 水兵摇了摇头。 我却感觉很好奇,上前去摸了一下鸣蛇兽的头。它先是朝后一躲,然后看看贺玄雅,便一动不动让我摸了。 这时,智勇在后面又“咿咿呀呀”叫起来了。 我们回头看他,他指了指头顶的洞口,露出着急地表情。 贺玄雅说:“智勇,别着急,有了它,我们就不怕出不去了。” 说完,朝鸣蛇兽喊了一声:“站起身来!” 鸣蛇兽卷曲的身体一下伸展开来,肚子中间露出来四只半米长的短腿。 鸣蛇兽用短腿撑着地面,沿着地道伸直了身体,从头到尾足足有五六米长。长而细的脖子却绕回来看着我们。 贺玄雅又摸了摸它的头说:“现在,你的第一个任务是要将我们四人从这洞里送出去。” 鸣蛇兽咯咯咯叫了两声,看了看洞口。 贺玄雅说:“它还真能听懂人话。我们赶紧骑到它背上吧。”说着便跨腿骑到了鸣蛇兽身上,两只手抓住它耳朵后的小翅膀。 鸣蛇兽摆了摆头,贺玄雅笑笑说:“原来它还不喜欢人抓它的小翅膀。”说着松开了手,抱住了鸣蛇兽的细长脖子。 鸣蛇兽回头蹭了蹭贺玄雅的头,我们看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贺玄雅喊道:“你们别光站着笑啊,快骑上来。” 我们三人都依次骑上了鸣蛇兽的背。 贺玄雅说了声:“走吧。”鸣蛇兽就噌的一声立起身体朝黑洞钻去。 我、水兵和智勇三人像坐滑梯一样哧溜一下滑到了它的尾巴处。我们三人见快要从它身上掉下来,都急忙抱紧了它的尾巴。 与此同时,已经被带进洞里的贺玄雅大喊道:“快低下头!” 我们三人齐刷刷将身体前倾,头脸紧贴上了鸣蛇兽的身体。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我们低头的瞬间,我们三人也被带进了洞里。 鸣蛇兽像一支刚刚射出的箭,在洞里急速前进,又像一列风驰电掣的火车行进在隧道中。我感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背上也是凉风嗖嗖,有几次感觉后背要贴上洞顶了,侧脸朝上一看,却发现始终和洞顶保持着几公分的距离。 “你们后面怎样?可千万别乱动啊,要是撞到了洞壁,那可不得了。”贺玄雅在前面喊道。 水兵和智勇可能因为紧张,没有作声,我回应道:“放心吧,没事儿。就是有点不太放心背后。” 贺玄雅说:“只要你不乱动,它不会让你的背撞到洞顶的。” 我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鸣蛇兽载着我们在洞里疾驰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停了下来。 贺玄雅首先跳下了鸣蛇兽,我们三人也跟着爬了下来。 那里是一块平地,但四周围绕着一圈巨石,只有一个豁口通向外面。 贺玄雅带着我们走出了豁口,外面是巨石错落中一条折来折去的小道。 我们转过七八层巨石队列,来到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我觉得那条通道有点眼熟,朝周围看了一圈,才发现是我们三个被魔浸之体们用网兜抬着经过的地底通道。我们站着的位置,正是我被滴在脸上的水滴滴醒的地方。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大声说道:“我们逃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这里正是我们被带进来时经过的地方。” 贺玄雅却说:“你先别急,要走出这条密道,到了一线天才算是真正逃出去了。” 正说着,突然密道前方传出了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赶紧退回到巨石阵中躲了起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听清楚了那帮人的对话。 “深更半夜的,还要干这种苦差事,真是倒霉啊。” “谁说不是呢,渊主将那些怪物当成宝贝一样养着,天天好吃好喝供着,也没见有个什么用处,受苦受累的活全让我们干了。我们跟着他背井离乡,不远万里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点好处的没得到,却天天累得像狗一样。” “你俩别罗里吧嗦了,我心烦,再吵把你们舌头割下来喂地蝎子。这回出来没追上那两个小孩,回去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说,你俩还有心思在这儿发牢骚。” “总摄坛,您应该没事儿的,您是渊主的左膀右臂,要是没有你,凭他姜某人一个人,能成什么事。更何况,你还好几次救过他的命,就凭这,他也不可能要你死。我看呐,最多是拿我们几个的人头解解气罢了。我们也都不在乎了。反正在这个地方,迟早也会抛尸荒野的。” “混账东西,你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再口出狂言,对渊主不敬,老子立马将你就地正法。” “总摄坛,弟兄们最服您,要不跟着您,我们在这鬼地方一天都待不下去。您拿刀往我脖子上砍吧,死在您手里总比回去被屈辱地处死要强。说真的,我一看见那些怪物就恶心,决不能死在它们手上。总摄坛,大哥,你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总摄坛,您也给我来一刀吧。” “我也要一刀。” “还有我。” “你们都给我住嘴。我屠飞鱼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吗?你们也不要太悲观,我算了算,那两个孩子不可能跑出去的,我们这一队虽然没追到人,我想其他队能追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只要是把人抓回来,渊主就不会怪罪任何人。万一要是所有出口都没找到人,渊主要惩罚,我和大家一起担着。渊主如果要杀你们,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独活。” “总摄坛,有您这句话,我们弟兄这辈子就誓死跟随您了。以后不管什么渊主不渊主,我们只认您。” “誓死跟随总摄坛,今后只认总摄坛。” “誓死跟随总摄坛,今后只认总摄坛。” “誓死跟随总摄坛,今后只认总摄坛。” “好了好了,我要告诉你们,我屠某人可是要一心效忠渊主的。以后谁要是做了有违忠义的事,我照样不饶他。” “总摄坛,如果今晚您真的抓到了那两个孩子,你会把他们带回去吗?” “当然了,我们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您就忍心眼睁睁看着两个无辜的孩子惨死在我们面前?听晚上渊主吩咐让人找两句尸体回来,有可能是要将那两个孩子变成怪物呢。” “对了,三楼上还关着一个孩子呢,听说那还是旱魃族的王孙呢。我估计啊,那孩子也活不成了。” “你们两个安静点赶路吧。不该你们操的心就别瞎操。” 说话声突然停了下来,脚步声却渐渐远去,消失在滴答答滴答答的水声回音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见天月 等远去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我们才从巨石后面转了出来。 贺玄雅说:“我们抓紧时间从这里出去吧,如果再有羲皇人或魔浸之体从这地道中经过,就又有麻烦了。” 我们三人都点了点头。大家开始向刚刚那群人远去的相反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贺玄雅突然回过头说:“哎,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说着转身走到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鸣蛇兽面前,抚摸着它的长颈子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还是乖乖呆在这洞里吧。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你一个还是还有家人在这里,但这里应该是你长期生活的地方。你不能跟着我们出洞去的,至少现在还不行,因为我们还有重要任务没完成呢,不方便带着你同行。” 鸣蛇兽“咔咔咔”叫了两声,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眼中滚下几滴泪来。 贺玄雅一把抱住了它的脖子,语气沉重地说:“你放心,等我们办完了事,再来看你,你要自己保重,遇到怪物和羲皇人要躲得远远的,别让他们发现你。好了,我们走了。” 说完径直朝前走了,我回头看了看,鸣蛇兽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个雕塑,眼睛一直盯着逐渐远去的贺玄雅。 ------------------------------------- 我们在黑沉沉的地道里走了很久,也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按照贺玄雅手表上的时间,我们从凌晨五点与鸣蛇兽分别,一直走到第二天凌晨一点多钟才走到了地道入口的地方。这样算来,足足走了二十多个钟头。 到了地道入口处,我们又犯愁了。 我看着头顶上房屋大的巨石,无奈地说:“千难万阻都过来了,看来这最后一关不好过啊。” 贺玄雅沉思了一阵,突然跑到智勇面前说:“智勇,你是怎么进来的?” 智勇口里咿咿呀呀叫着,比划了半天。我才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问智勇:“你是说你也是被怪物抓进来的?” 智勇点点头。 我又问:“你先装死,半路上又趁机逃脱了怪物们的魔爪?” 智勇又点点头。 我接着问:“刚逃掉就掉进了那个大黑洞?” 智勇摇了摇头,做了个跑步的动作,又假装摔倒在地,然后用手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口里还伴随着“呜呜呜呜呜啪!”的叫声。 我笑着说:“你是说逃跑了一阵子才掉进洞里的?” 智勇欣喜又激动地连连点头。我知道每一次别人能读懂他的意思,对他来讲都是莫大的幸福。 贺玄雅却在一旁说:“那不差不多嘛。” 寄托在智勇身上的希望也破灭了。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大家各自想起了办法。 我们在坐在巨石底下,思考了很久,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出可行的办法。 突然,地道深处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由远处渐渐向我们靠近。 贺玄雅一咕噜爬起身来说:“大家注意了,可能是魔浸之体要出洞了。赶紧躲起来。” 我们四散跑开,每人都找黑暗的角落躲了起来。 等那响声传到巨石底下时,我才发现来的并不是魔浸之体,而是一大群鸣蛇兽,其中就有我们之前遇到的那匹小个子鸣蛇兽。 小个子鸣蛇兽朝四周看了看,朝贺玄雅藏身的地方走去。 贺玄雅从暗处走了出来,摸了摸小个子鸣蛇兽的头,开心地说:“原来在这里你不是孤零零一个啊,居然还有这多多同伴,那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刚刚还觉得把你一个丢在这洞中,有点于心不忍呢。” 说着,话锋一转,又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叫你不要跟着我们,怎么终究还是跟来了,而且还带那么一大帮的同类。你们这一群出去啊,人们见了都要被吓坏的。赶紧带着它们回去吧。送我们到这儿就行了。” 说话间,我们三个人也从黑暗中出来聚拢了过去。 小个子鸣蛇兽“咯咯”叫了两声,将身体伏在了地上,用头朝它背上指了指。 贺玄雅说:“你这是要干嘛?” 我却看出了它的用意,便说:“小雅姐,你的鸣蛇兽,你怎么还不明白它的意思呢,很显然是让我骑到它背上去呗。” 小个子鸣蛇兽又“咯咯咯”叫了两声。 贺玄雅说:“哎!还真是啊。可是它要带我们去哪儿呢?” 我说:“先骑上去试试呗,反正它也应该不会害我们吧。说不定它们发现了另外的出口呢。” 我们四人一个接一个骑到了它背上。 这时,跟着小个子一起来的鸣蛇兽们都扑啦啦从地上飞了起来,直冲向了巨石。 它们飞到巨石边缘的一侧,用后腿和尾巴撑在了洞壁上,然后用头去顶那巨石。 几十匹鸣蛇兽一起顶着巨石,不一会儿,巨石边缘便透进来一缕幽蓝色的光。 随着透进来的光越来越多,巨石也被顶得越来越高。 当巨石离开洞口有一米左右高时,小个子鸣蛇兽猛的窜起来飞过了巨石和洞口间的缝隙,落在了地道外。 小个子鸣蛇兽没等我们从它背上下来,只轻轻一甩,就把我们四人甩在了杂草中。 它头也不回地又钻进了洞口的缝隙,随即巨石“嘭”的一声合上了。 我们四人躺在草地上,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我们头一次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空气中充满着树木花草的芬芳,让我们不禁感觉到一阵阵心醉神迷。虽然空气中也有泥土的味道,但不同于地底的污浊泥土味,外面的泥土味却是甜的。 天上挂着半轮明月,照得整个山坳亮堂堂的。漫天的繁星在月光映衬下虽然略显稀疏,却还是密密麻麻挤满了整个天穹。 四周高耸嶙峋的群峰,此时却显得那么俊秀脱俗,不再像以往般面目峥嵘。 就连夜色中偶尔从空谷传来的古怪兽啸鸟鸣,此时听着也分外悦耳,如同大自然奉献给刚逃出牢笼的四个人的一曲欢迎协奏曲。 总之,我们心里都充满了死而复生般的幸福感和欣喜之情。 欣喜过后,我们才感觉到满身的伤口疼痛难当,除了智勇,我们三人都疼得嗷嗷直叫。 同时,浑身像散了架一般,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是因为几天的折腾,我们已经累到了极限。 在地上躺了一个多钟头后,贺玄雅颤巍巍站起身来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吧,万一魔怪们从巨石下出来,我们就危险了。到前面去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 我和智勇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有水兵还躺在地上叫唤,我们都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最重的。 智勇没受什么大伤,也比我们几个孩子有力气一些。他上前去扶起了水兵,架着他一步步跟着我和贺玄雅缓慢前进。 走了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线天上方的悬崖边。 我朝崖下望去,山谷里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崖壁如同刀削斧劈般笔直,险峻无比。 贺玄雅也看了看悬崖下方,摇了摇头说:“这大半夜的,我看要下到崖底是不可能了,只能在上面待到天亮再想办法下去吧。” 我附和道:“小雅姐说的对,晚上下去确实很危险,不如就在这上面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做打算。” 水兵和智勇也都表示同意。 贺玄雅说:“那咱走吧。” 我一时莫名其妙,问道:“不是说在崖顶上休息吗?这要去哪儿?” 贺玄雅说:“这里怎么能休息呢?这儿是魔浸之体下山去的必经之地,在这儿休息和在巨石边上休息是一样的,都不安全。怎么也得找个稍微安全点的地方。” 我说:“从巨石洞口到这崖边,就这么短短一条山坳,不管在哪个位置,不都是怪物们的必经之地吗?” 贺玄雅说:“那就别在这个山坳里。” 我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条山坳,一端是巨石堵着的洞口,一端是悬崖,而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绝峰。除了从悬崖上下去,或者掀开巨石进洞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可以离开山坳。 贺玄雅说了声:“你们跟我来。”就往巨石洞口的方向走去。 走了半里地左右,她停了下来,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笔直峭立的山峰,说:“你们看。” 我们三人同时抬起头向她指的方向看去。 我仔细观察了半天,才发山峰离地面五六米高的地方,有一大片排列整齐而严密的天然石柱。有一个石柱上透出来一小块月光照耀的痕迹。 我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贺玄雅的意思。但我只是笑了笑,没有做声。 水兵看了半天,没要看出什么究竟,问道:“小雅姐,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贺玄雅说:“你们看,崖壁中央有月光照在石柱上,说明那个地方山有缺口或者孔洞,我看那里也不是很高,只要能上去,应该就能通到山后去。” 水兵和智勇一听,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水兵连连说:“小雅姐,你可真聪明。” 我们爬到有月光照耀的石柱后面,果然发现有个枣核形的孔洞出现在山崖中间,这个孔洞正好藏在几个石柱后面,站在山坳的地面却很难发现。 我们穿过孔洞,发现对面也是个山坳,但这个山坳比之前的要深很多,从我们站着的孔洞到山坳地面的高度足足有一两百米,所幸的是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通往山坳底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拘三界岭 到了山坳底下,我们发现又有几条小路通向另一边山峰的山石间。 贺玄雅说:“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再走远一点吧。” 我们又沿着其中的一条小路在山石间穿梭行走了几十分钟,来到一块被山崖半围起来的平地,平地边有一面山崖上方向外突出,底下向里凹陷,形成一个岩窝子。 这时我们都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实在走不动路了。 贺玄雅看了看周围,有气无力地说:“我看,咱么就在这里休息吧。正好这个崖底可以遮风挡雨。” 我们像得了赦令一般,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奔向崖底,一个个靠着崖壁瘫坐在了地上。 刚坐下去,我们便东倒西歪地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到周围有怪声怪气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几个娲皇族人。” “娲皇族怎么会到这个地方,这里也不属于他们活动的范围啊。” “难道是来刺探消息的?” “这荒山野岭有什么消息可刺探的,再说了,我们跟娲皇族也没什么过节和冲突,他们干嘛要来刺探消息。” “难道崇大将军的事被外族知道了?” “住嘴,随便议论那事要掉脑袋的。可那事是我族内部的事,跟其他族有什么关系呢。” “可能是想为主公打抱不平吧。” “好了,别说了。叫醒他们问问不就完了。” 我努力睁开了眼睛,见天已大亮。 两个长着鸟喙和一对大翅膀的怪东西正用脚踢我们,边踢边喊:“喂,醒醒,醒醒啊。” 我惊得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坐直身体朝后挪了挪,后背紧紧贴上了崖壁。 贺玄雅他们三人这时也醒了过来,同样被面前的两个怪东西吓了一跳,都愣愣地靠崖壁坐着不敢作声。 我坐定之后,想了想,眼前的东西好像和老爹爹故事里讲的欢兜族人差不多。 我正要开口去问他们是不是欢兜族,两个怪东西中稍胖一点的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去回答,贺玄雅抢先说道:“我们是从山外面来的娲皇族,进山来是要找走山几个月都没回家的父母,可到了山中就迷路了,走了几天几夜也没走出去,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 那个胖的怪东西轻蔑地说:“你骗鬼呢?迷路能迷到这儿来?这里跟你们娲皇族活动的山林间根本就没有道路相通,中间隔着万丈悬崖,鸟迷路都迷不到这儿来,你们是飞上来的?” 另一个瘦点的怪东西说:“我们欢兜人要从崖顶飞下去都心惊胆战的,更别说从下面飞上来了。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奸细,来探听消息的吧。” 一听他说,我这才确认他们真是欢兜人。 稍胖的欢兜人看了看瘦一点的,轻声说道:“你别丢人了,不敢往崖下飞的不就你一个吗?大家训练的时候哪个不是毫不犹豫纵身就跳的,只有你扭扭捏捏要人推一把才能飞下去。” 瘦的欢兜人一听低下了头。 我和贺玄雅却被逗笑了。 “你们俩别笑了,快老实交代,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胖欢兜人故作凶狠状说。 这时,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忌惮了,反而觉得这两个欢兜人有点好笑。转头看了看贺玄雅,她也满脸轻松,笑嘻嘻地看着两个欢兜人。 我故意猛然间站起身来说:“你们两个凭什么质问我们?” 他们反倒被我的举动吓得倒退了半步,又听我反过来问他们话,两人便一下泄了气,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两个欢兜人把头凑在一起,叽里咕噜商量了半天,那个胖的走上前来说:“这是我们欢兜族人的地界,你们无缘无故闯进来,我们当然要查问清楚。赶紧老实交代吧,不然的话就抓你们去见我们的头儿。” 贺玄雅这时却站了起来,上前逼近了一步,正要说话,胖欢兜人向后退了一步说:“你别过来啊,我手上的枪可不长眼啊。”说着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贺玄雅质问道:“你说这里是你们欢兜人的地界?可据我所知,欢兜人被贬在秘世之后,活动的范围就仅限于地底岩层之中,除了崇山之巅,作为你族告祝祖神之地外,你族之人不能现身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看这头顶的红日,它普照万物,所及之处,都是你秘世之人应该回避的地方。你们不快快遁地而去,反而来查问我们。你们就不怕上天发怒,将你们抽筋剥皮吗?这个地方虽然常人难以到达,但按神契,日月所照之地,都是我娲皇族可以活动的地方。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用得着你们追三问四的吗?” 两个欢兜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瘦欢兜人喃喃说道:“我,我们也不想到地面上来,可是这地底下就是我们欢兜族的最北边界,万一有人从地面上侵犯我们怎,怎么办?” 胖欢兜人气得一跺脚说:“你说这些干嘛?跟他们有什么可解释的!” 胖欢兜人说着一把将瘦欢兜人扯到身后,上前说道:“那我们也不问你们了,你们从哪儿来还回哪儿去,不要妨碍我们的边界安全。” 我心想,跟他们耗下去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乘机脱身。 想到这里,却觉得肚中饥饿难耐。虽然睡了一夜,却还是感觉身上没劲儿,这才想起来,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过东西了。 我看了看水兵和智勇,也都怏怏地坐在地上,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 我灵机一动说道:“那就多谢两位了,我们这就走。可你们看看,我们这个样子,怎么能走得动路。实不相瞒,我们已经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了。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要是能有点吃的就好,我们吃饱了肚子,跑起路来也快一些,你们也可以早点安心去干别的事。” 瘦欢兜人问道:“面条是什么东西?很软吗?” 胖欢兜人瞪了他一眼说:“住嘴,尽问些没用的。面条,应该跟蟮条差不多,你就当是一种虫子好了。” 说完又看着我们说:“那我们可说好了,吃饱了肚子要立刻离开这里,不然就带你们去见我们的头儿。” 我笑着说:“一定,一定。” 胖欢兜人拉过瘦欢兜人,在耳边嘀咕了几句,瘦子就一溜烟往山石间跑了。 过了不久,瘦欢兜人肩上扛着个布带子跑回来了。 他将布袋子交到胖欢兜人手上,胖欢兜人又将布袋递了过来说:“给,赶紧吃,吃了快走。” 我接过袋子,打开一看,见里面装着风干的蝙蝠和蛇,还有几种从没见过的大虫子,翻到底下,却是半袋子晒干了的野果。 我将干野果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将虫蛇又还给了欢兜人。 吃完干果,我们四人稍稍恢复了点体力。于是站起身来,朝晚上通过的崖壁间的孔洞方向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喊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快把那几个入侵者拦住,别让他们跑了。” 我向后一看,只见几十个欢兜人拿着武器冲了过来。 我喊了一声:“快跑!”大家一起撒腿就跑。 还没跑两步,前方就呼啦啦飞下来几个欢兜人,拦住了去路。 我们被迫停了下来,这时,地面上跑的欢兜人也冲了上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贺玄雅正要准备战斗,我拉住了她,对她说:“他们人太多,硬拼肯定拼不过,还是跟他们走一趟吧。据说欢兜族的先王和旱魃先老君母是结义的兄妹,当今欢兜王和水兵奶奶也算是义兄义妹,有水兵在,他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到时候把事情讲清楚也就没事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派车马送我们去旱魃族呢。” 贺玄雅一听,收起了拳脚,静静站在了原地。 有个军头模样的欢兜人看了我们一眼,命令道:“都给我带走。” 几个欢兜兵士将正对着我们的长枪向一边摆了摆,围成一圈的欢兜人让开了一条口子,我们四人向外走去,欢兜人齐刷刷跟在我们身后一起朝前行进。 我们被带着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一个军营般的地方,军营里驻扎着重兵,方圆几里的地方,营帐扎得满满当当。 当中两排营房后面,有一面高崖,高崖上一座三四米高的拱形门洞,门洞中两扇红漆大门,紧紧闭着。门洞顶端写着三个大字:三界岭,大字下又有四个小字:崇脉北拱。 押解我们的军头走到门洞边的岗亭前,朝岗亭里面的守军耳语了几句,红漆大门便吱呀呀打开了。 军头朝押解的兵士说道:“你们留十个人与我一同去崇山,其余的照常驻扎巡逻,不得偷懒。” 说着带头进了门洞。我们四人也被十名欢兜兵士簇拥着进了门。 门洞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校场,应该是挖空了半座山建造出来的。 校场虽在洞穴之中,却到处都点着火把,照得里面亮堂堂的。上面无数兵卒人马正在来来往往操练武艺。 军头带着我们绕着校场的边缘走到另一边,那里有立着两根三四米粗,几十丈高的石柱。石柱一直顶到洞穴的最高处。柱上朝外一侧用磨盘大的字镌着一副对联。右边石柱上的上联是:踞三界通八隰庇四罪之苗裔,左边石柱的下联是:仰万世俯千里擎亿仞之绝壁。 两根石柱中间,延伸出一条宽阔的车马大道,一直通向山腹之中,幕沉沉望不到尽头。 大道边有个场院,场院里停放着几十辆四轮厢车,两排马舍中拴着百十匹健马。 军头进入场院,不一会儿便与一辆两匹马拉的大车一同出了庭院。马车前辕座上坐着一位穿戴整齐的车夫。 车夫将车停到了大道边,从前辕上跳了下来,打开车的后厢门,说:“请官爷们上车。” 我们四人被欢兜兵士带上了车,军头走到前面,登上车辕,坐在了车夫边的副座上。 车夫“啪”地甩了一下马鞭,口里喊了声:“哒——!” 马车便像离弦的箭一般沿着大道奔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诡异的丹水城 马车载着我们,一路下坡,跑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渐渐道路开始变得平缓起来,所经之处,都是空旷的地下世界。道路两旁,有平原,有峡谷,有河流,有山隘,还有险峻的地底奇峰,除了抬头看不见蓝天白云,日月星辰外,与地面的地貌景致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旷野之中并无草木生长。 一路上,经过了无数的村庄。在村庄聚集的地方,每隔几十里,头顶的岩层都被凿开,形成方圆几里的巨型天井,天光从天井中透入到地底的地面。天光所覆之处,皆是一片片田地,种植着地上所见不到的作物,三三两两的欢兜村民们悠闲地在田间耕作。一派世外桃源般的景象。 地底的世界没法看到太阳运行的方位,也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早晨和日暮。我们行进了很久之后——按贺玄雅表上的时间所示,差不多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到了一座城池。 那城池建在一条地底河流边的一块巨型岩台上,岩台呈长条形,宽有二三里,长却达十几里。石台的一边靠着绝壁悬崖,另一边临着深涧,深涧内是涛涛巨流。石台两端正对着大道,却高出大道有十几米,分别由长长的吊桥搭成的斜坡与大道相连,吊桥里端,各有一座雄伟的城门。整个城池被悬崖、深涧和两座城门紧紧围绕,固若金汤。 我们乘坐的马车上了吊桥,来到城楼底下,此时城门紧闭。 我抬头望去,城门台座顶端写着三个字:丹水城。城楼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守城官兵,各个铁甲钢盔,手持兵刃,像是正准备战斗的样子。 押解我们的军头跳下马车,朝上喊道:“此时正是正午时刻,为何却关闭城门,快快打开让我们进去。” 城上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进城做什么?” 军头说:“我是三界岭守边军官百喙长廖弥,今天早上抓到了几个犯边的娲皇族人,要押解到崇山去交有司审讯。赶紧打开城门,不然误了正事,你们吃罪不起。” 城上道:“这几日,丹水城有紧急军情,龙将军命令我等闭城待命,没他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开城,你们要往都中去,并非在城中有事,未必非要进城了,还请绕道而行吧。” 廖弥一听,怒气冲冲地说道:“绕道?丹水城扼两川要塞,此去都中,大道只此一条,若要绕道,需从攀天小道至出云谷,再沿地上雪峰之巅,到垂天大穹,并下至鉴碧湖,行半日崎岖山路,才能再接上大道。车马无法通行先不说,走大道只要两个时辰的路程,这一去少说也得四五天。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城上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办法,还请百喙长体谅。” 廖弥破口大骂道:“体谅个大头鬼,你们这样无缘无故白日闭城,是犯律之举,快起叫你们龙将军过来,我要跟他理论理论。” 城上发出了一阵笑声,然后听上面说:“好大的口气啊。你区区一个百喙长,就想见我们将军,真是白日做梦。别说你,就是你们三界岭边帅,路过我丹水城,也得登门去拜访我们龙将军,你算个什么东西,赶紧给爷离开,不然我们可就放箭了。” 就在此时,城楼后面传出一个声音:“城上为何这般喧哗。” 城上的守军一起转身行礼,口称:“龙将军。” 行罢礼,有一位穿戴如将军模样的欢兜人来到了城头。 守军中一位禀道:“将军,城下有个军夫,说是从三界岭来的,要押解抓到的娲皇族人到都中去,非要我们开门。我们呵斥半天也不离开。” 那位将军冷冷的说:“所以你们就要放箭?射杀守边的忠良?” 城上守军闻言一起跪在了地上,之前禀告的守军又禀道:“将军赎罪,我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并非真要放箭。更何况此时城头也并无弓兵。” 那位将军笑了笑说:“好了好了,你们并没什么罪,何来赎罪一说。三界岭石将军是个英雄,是我欢兜族的中流砥柱,他的手下也多忠义之士,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快快开城让他们进来。更何况,有娲皇族犯境,这是六七十年来的第一次。我倒要见见这几位娲皇族人,看他们是什么企图。” 守军道了声诺,城头上大喊了一声:“开城!” 城门立时吱呀呀打开了。 廖弥带头走着跨过了城门,马车载着我们跟在后面也进了城。 走出城内辅道,我们到了一处军营之前,那位龙将军已经带领守城将官们在那里等候。 廖弥上前,单膝跪在龙将军面前,口里铿锵有力地呼道:“末将廖弥,见过州帅大人。” 龙将军道了声“请起!”廖弥便站在身来立在一边。 龙将军看了看廖弥,笑着说道:“都说三界岭是出英雄豪杰的地方,今天一见廖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我早就听说石兄手下有一员姓廖的副将,为人勇猛刚毅,是个军中的不二之才,不知道与你可是本家吗?” 廖弥噗嗤一声笑了。 龙将军敛住了笑容,蹙了蹙眉头问道:“你为何发笑,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 廖弥又屈身单膝跪倒在地,两手抱拳说道:“承蒙将军抬举,那姓廖的副将正是末将。” 龙将军听完猛地一惊,继而问道:“看你甲护,不像个副帅,刚刚你在城下也说是个百喙长,怎么又说你就是那姓廖的副帅呢?” 廖弥回禀道:“将军有所不知,只因前几日末将巡逻时发现边境之外有羲皇族人聚集魔怪欲图不轨,我要领兵去征讨,大帅他不准,说如今族内纷争方起,内乱就在旦夕,不宜对外用兵,我当时有些激动,和大帅争吵了几句,他一怒之下,就地免了我副帅之职,叫我先做两个月的百喙长。我知道大帅并非真心要免我的职,只是担心我一时意气用事,做出不妥的事来。” 龙将军诧异道:“边境之外?是在旱魃族境内还是高裔族境内?” 廖弥道:“那里并非秘世之地,故而旱魃族和高裔族都无权管辖。” 龙将军道:“那娲皇族就放任羲皇人肆意妄为?” 廖弥道:“那个地方,藏在峻峰之中,且有绝壁悬崖与外界隔断,普通娲皇族人根本无法到达。而从四五十年前起,娲皇族首座希母与旱魃族生了嫌隙,自那之后,娲皇族便不再对旱魃族所在的秘林进行巡视,所以那里成了各族都不管的真空之地。但却恰恰邻近我三界岭边塞。” 龙将军叹息道:“按理来说,羲皇人与魔怪为伍,各族都当知而伐之。可正如石将军所言,如今我族之内,正是多事之秋,对外用兵确实不合时宜。” 廖弥道了声是,抱拳问龙将军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将军释疑。不知道这丹水城为何日间紧闭城门?” 龙将军欲要开言,又顿了一下,说道:“一会儿请将军到府中歇息,再叙详情。” 说完朝马车走来。 走到车前,龙将军朝车内一看,惊呼道:“怎么是几个孩子?” 廖弥回道:“还有个成年人呢。” 龙将军说:“三界岭那么奇险的地方,绝对不是几个孩子能到得了的,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正想开口告诉这位欢兜将军,我们是被魔浸之体抓来的,可刚想张嘴,贺玄雅就扯了我一把,我立刻紧闭了嘴巴。 龙将军看了看我说:“你是想说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他转身对廖弥说:“我看这几个孩子也不像是坏人,况且,我族与娲皇族向来无仇无隙,他们来此必有缘由。先在我这儿好好款待款待他们,俟后我再好好跟他们聊聊。” 廖弥说了声:“是” 龙将军对左右命令道:“将这几个娲皇族人与解送兵士们带到馆驿好生款待。备马,我要与廖将军到帅府一叙。” 我们被带到馆驿中,欢兜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招待我们和押送我们的三界岭兵士。 馆驿大堂上,摆了三桌酒宴,我们四人独坐了一桌,三界岭兵士与丹水城陪同人等坐在另外两桌。 我朝那两桌看了看,只见桌上摆着蛇、蝎、蝙蝠以及各种大虫子。而我们桌上却是几样熟肉和鸡鸭等荤菜,还有几样蔬菜。 有一位欢兜族馆驿侍应走上前来,笑嘻嘻地说:“知道你们娲皇族人吃不惯我族的食物,特意跑遍全城,找了这几样娲皇族惯吃的食物,几位不要嫌简陋,随便吃点吧。” 我们连连说:“客气客气,这已经很丰盛了。” 这时,对面两桌上已经觥筹交错起来,气氛异常高涨。 我们也都狼吞虎咽地大吃了起来。 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另外两桌上还在狂饮不止。 侍应将我们桌上的杯盘撤去,换上了一壶茶来。我们四人一边喝茶,一边看欢兜人饮酒作乐。 智勇看着对面桌上热闹的气氛,也被感染了,看着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我推了推智勇,轻声问道:“智勇,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到那个有怪物的天坑的?对了,你说你是被怪物抓了,有逃脱,然后从那个黑洞滑下去的,但你又是怎么到一线天去的?” 智勇伸出两只手,用左手指了指我、水兵和贺玄雅,又用右手指了指他自己,然后两只手卷曲了拇指、小指和无名指,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手在桌上一前一后做了个行走的动作,左手在前,右手在后。 我貌似看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是不是说你是跟踪着我们来的?” 智勇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到山中来的?” 智勇想了想,正要比划,只听到对面桌上有人说道:“你们的龙将军被骗了。” 我们四人立即竖起了耳朵静静地听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不可信的人 说话的是位尖嘴上破了一块的三界岭兵士,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身体左摇右晃。 由于是个破嘴,说话有点漏风,虽然我们这桌听得清清楚楚,但本桌人声嘈杂,一桌的人都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你说龙将军怎么了?” “谁是骗子?” “你不会说我们龙将军是骗子吧,你这样说我们将军,我们可不答应啊。”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边上另一位三界岭兵士用拳头轻轻捶了捶破嘴巴,打圆场道:“他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说胡话了,我看,得罚他一杯酒。” 大家又纷纷收起严肃的表情,起哄道:“罚一杯!罚一杯!” 破嘴巴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没胡说,你们龙将军被骗了!” 桌上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桌的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眼睛直勾勾盯着破嘴巴,全都愣住了。 就连邻桌,也都停下了交杯换盏,所有人齐刷刷望向了那一桌。 刚刚打圆场的同伴拉了拉破嘴巴的衣角,破嘴巴却一挥手挡开了同伴的手。 “廖老七他在说谎,他根本不是因为要讨伐羲皇人被大帅撤的职,他在骗龙将军。”破嘴巴说着指了指门外。 三界岭的兵士们一听都慌了神,纷纷起身到破嘴巴身边,拉着他就要走。 边上的同伴笑着说:“你们别听他瞎白活,这家伙脑子已经喝坏,我们先带他回去休息了,今天太感谢丹水城的兄弟们盛情款待了,也替我们向龙将军谢赏。” “慢着!”一位作陪的丹水城军官大喝了一声。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破嘴巴乘机甩脱了两边抓着他胳膊的三界岭兵士。 那位穿红袍的丹水城军官接着说:“大家都坐下,让他把话说完。” 三界岭兵士们站在原地没有动。 红袍军官厉声喝道:“都坐下!” 话音未落,门外冲进几名带刀的卫兵。 三界岭兵士们见状,都无奈地坐回了原位。 红袍军官挥了挥手,卫兵们收起兵器,退了出去。 他看了看还呆呆站着的破嘴巴说:“你也坐下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破嘴巴这时酒已醒了七八分,他扭头向两边看了看同伴们,歪着头忿忿说道:“你们跟着姓廖的还没憋屈够啊?大帅与龙将军乃是结义的弟兄,这丹水城内的守军也都算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三界岭兵士们都地下了头。 破嘴巴面向红袍军官说道:“廖老七,哦,也就是今天带我们进城的廖弥,他刚刚跟龙将军说的话,都是假的,他被免职的原因根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 红袍军官看起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急切地问道:“那他是因为什么被免职的。” 破嘴巴说:“他想投靠崇老贼。” 红袍军官问:“崇老贼是谁?” 破嘴巴被这一问,却有点不知所措。 愣了一阵,破嘴巴满脸狐疑地问道:“老兄你真不知道崇老贼是谁?” 红袍军官没有做声。 破嘴巴说:“就是崇岗那老贼。” 红袍军官一拍桌子,忽地站起来,呵斥道:“大胆狂徒,竟敢辱骂当朝宰相。来人呐,给我绑起来。” 破嘴巴先是一愣,接着破口大骂起来:“本以为这丹水城内都是忠义之士,想不到也都是见风使舵的一群懦夫,早就投靠了崇老贼。枉我们大帅天天夸赞龙见昭是国之栋梁。大帅啊,你真是瞎了眼了。今天落在你们这些老贼的爪牙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要告诉你们,祸乱社稷者,迟早会遭报应的。” 红袍军官看了看其他人,说道:“你们看,这个狂妄之徒该如何处置。” 三界岭兵士们闻言,都齐刷刷站起身来,走到破嘴巴身后,齐声对红袍军官说:“我们都和他一样,绝不肯投靠奸佞,今天你要处置,就把我们都处置了吧。” 红袍军官哈哈大笑起来。他站起身,退后一步,双手抱拳说道:“三界岭果然出忠义之士,临危不惧,不惜以死明志。实令我等佩服。方才我只是假意试探,请各位义士不要怪罪。” 其他丹水城陪同官兵也都起身拱手向十位三界岭兵士行礼。 三界岭兵士们脸上的紧张神情消失了,一位鹰钩嘴的年长者站出来也拱了拱手说道:“如今是非常时期,诸位谨慎行事,没什么错,我们怎么会怪罪呢,只是刚才我这位兄弟出言不逊,对龙将军有不敬之处,也请看在他一片赤诚的份上,不要介意。” 红袍军官连忙说:“哪里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请坐请坐。” 三界岭兵士和丹水城官兵人等复又依序坐了席,鹰钩嘴原来坐在另外一桌,这次却与破嘴巴边上的一名兵士调换了位置,坐到了红袍军官那一桌。 坐定之后,鹰钩嘴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 刚说了几个字,就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我们四人。 红袍军官也看了看我们,笑着说:“这几个外族之人,于我族中事务毫无相涉,不必忌讳,但说无妨。” 鹰钩嘴复又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那位廖百喙长,实实信不过。” 红袍军官说道:“愿闻其详。对了,刚刚这位兄弟说他想投靠崇岗,到底怎么回事?” 破嘴巴见提到他,张口便说:“廖老七他” 鹰钩嘴伸手在破嘴巴面前挥了一下,破嘴巴便收住了声,坐着不说话了。 鹰钩嘴接着说:“我们几个并非前军战士,原本都是大帅帐前帐后的中军护卫,跟随大帅也有几十年了。我年纪最长,大帅为了照顾我,让我在帐中听唤。 “前几日,廖副帅突然来见大帅,拿出一封信交给大帅。大帅看完勃然大怒,正要将信撕掉,廖副帅上前一把夺过信,连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大帅问廖副帅:‘这是何意?’ “廖副帅说:‘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形势瞬息万变,各处外官都在静观其变,不敢轻举妄动。此次崇某人致函各地,让大家表态,就是想测探人心向背。我们还是先观望观望再做打算。此时若绝了后路,日后将很难自处。’ “大帅一听,怒斥廖副帅道:‘当下奸佞当道,主君蒙羞,世事有倒悬之危,社稷无清朗之气。我等臣子,当思除污祛垢,荡清寰宇,为君分忧,为民消祸。你却怀首鼠之念,行纵恶之举,有何面目忝列封疆吏册。” “廖副帅说:‘大帅,你讲的道理我也懂,可你也要为这三界岭的数万将士们想一想,他们的家眷老小可都在都中,万一有什么不测,关系的可是几十万条性命啊。’ “大帅苦笑着摇了摇头,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廖副帅说:‘你廖副帅到底是想着将士们的家眷,还是想着自己的家眷。你我投身军伍之时,已经发下誓言,要为万民之安泰奉一己之微躯,纵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在所不辞。我等为将者,当有钢铁之志,宁死而不屈。我们的家属,也定然有慷慨之志,浩然之风,绝不希望我们卑躬屈膝,苟且而生。你弃亿万黎首于不顾,为了小家而失大节,有辱我三界岭勇武忠义之名,论罪当诛。姑念在你我同守边关几十年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死。从现在起,解下副帅之印,从我随从中带几十人去巡边吧,权当是个百喙长。日后若能真心悔过,便在沙场上去建些功业,再论任用之事。’ “廖副帅还要说什么,大帅挥手将案上茶盏等物扫落一地,长叹一声,拂袖入了内帐。 “从那以后,廖副帅便成了百喙长,带着我们几十个从中军侍从中选出来的老弱杂军,天天自行巡边。也不点卯,也不应酉,更不向任何人汇报军情。 “今日早间,发现了这几个娲皇人,我们想,这么大的事,总应该向大帅禀告一声吧,他也不向任何人知会,直接就带着我们这十个人往都中押送。 “要说他投靠崇岗,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但他今日所行之事,以及在龙将军前隐瞒实情之事,确实让我无法理解,不禁心生疑虑。此人要当心呐。” 红袍军官听完,噌的一声,站起身来说:“不好,他与龙大帅去了帅府,如果生了歹心,龙帅将会有危险。” 说完向众人拱手说道:“各位,小可先失陪一会儿。有要事去帅府一趟,去去就回。各位请继续畅饮。” 说完急匆匆出了驿站大门。 不久之后,红袍军官又垂头丧气回来了。 旁边的丹水城官兵们纷纷上前询问见龙帅的情况。 红袍军官沉默不语,走到桌边,忧心忡忡坐下身来,叹了一口说:“但愿龙帅洪福齐天,勿受歹人之害。” 丹水城官兵中又有人着急地问道:“龙帅到底是什么说的?你有没有当场戳穿姓廖的坏人。” 红袍军官摇摇头说:“我根本就没见到龙大帅。” “这是为什么?”大家又纷纷问道。 红袍军官说:“帅府门前,有一队军伍把守,并不是我们的同营之兵。我要进去,被他们拦住了,说大帅下了钧令,他与三界岭来客商谈重要军务,任何人不得入内。我让他们进去禀报,说大帅有危险,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我在帅府门口大喊了一阵,也没人出来。只好先回来,跟各位一起商量商量,看该怎么办。” 正说着,驿馆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丹水城官兵一看来人,都兴奋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看客的疑云 走进的馆驿的欢兜人头戴盔冠,身穿铠甲,腰间垮着一柄刀,是个军官打扮。身后跟着七八名兵士。 馆驿内的丹水城官兵都站起了身,红袍军官上前打拱问道:“都领前来,是不是大帅知道了我去帅府的事,要见我们,让都领大人来传令?” 那人道:“夸冶军头,大帅并未提及要见军头,我是奉命来带这几个娲皇族人的,大帅要跟他们谈谈。” 说完就要朝我们坐着的地方走。 红袍将军上前一把拦住了那人。 那人愣了一下,问道:“夸冶军头,你还有什么事吗?” 红袍军官笑呵呵地问道:“请问从三界岭来的姓廖的百喙长,还在帅府上吗?这半日帅府可有什么事发生?” 那人一听,满脸厌恶地说:“夸冶山屠,你什么意思?你说的什么百喙长,千喙长的,都是底层军官,谁会去关注他们的事儿。再说了,帅府上的事,是你能随便打听的吗?还说帅府发生什么事儿。你是不是就盼着帅府能出点什么事?” 这时,我们才知道,这红袍军官,原来名叫夸冶山屠。 贺玄雅悄悄说:“书上说,夸冶之姓,是欢兜族人独有的,却不属于欢兜五大姓。” 我正要问贺玄雅欢兜五大姓是什么,只听见夸冶山屠大声说道:“都领大人,你也不过是个帅府的传令官,怎可对我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如此傲慢。我们是担忧大帅的安全,才问你帅府的情况。那姓廖的百喙长从三界岭而来,将军听信了他的谎言,带他去了帅府密谈。但据我们刚刚了解的情况,那是个不可靠的人,我们怕他与大帅近身接触,会起了歹念,对大帅不利。你却如此出言羞辱我等,实实不该。” 那位帅府都领见大家都怒气冲冲盯着他,便满脸堆笑说道:“不好意思,是我误会夸冶军头的意思了。既然这样,我一会儿回去回禀大帅,要他对姓廖的加点小心就是了。不过,帅府中人来人往,兄弟我也不认识你们所说的姓廖的百喙长,他是不是还是帅府,就真的不知道了。” 说完转身来到我们面前,看了看我们四人,说道:“你们就是今天犯边被抓的娲皇族人?” 贺玄雅说:“反正这儿就我们几个娲皇族,如果我们说不是,你还能带谁回去见你们的大帅呢?” 帅府都领却笑着说:“娲皇族人果然是伶牙俐齿。那几位就跟我走吧。” 我们起身跟着帅府都领出了馆驿。 大帅府正堂上,石将军和廖弥正分坐在主客之位,见我们进去,龙将军站起身来,走到我们身边,绕我们转了一圈,又回到原位,说了声:“你们都坐下吧。” 我们四人在大堂两边的椅子上坐了。 龙将军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犯我边境。” 贺玄雅回道:“我们都是大山外居住的村民家的孩子,父母走山几个月都没回家,我们便进山来寻,可到了山中就迷路了,走了几天几夜也没走出去,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一处山岭之间,那时正值天黑,我们又累又困,就在山崖下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就被你们抓住带到这儿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长得人不像人,鸟不像鸟的。” 贺玄雅说到这儿,一眼看见了智勇,觉得有些不妥,便又补充道:“这是我们的哑巴叔叔,一直都是我的父母养着,父母走山不回来,我们都得饿死。你们还是放了我们吧,让我们回去继续找寻父母吧。” 说完硬挤了几滴眼泪。 龙将军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我们都心里直打鼓。 龙将军边笑边说:“这套说辞怎么能过得了我这关。再换一套更有说服力点的。” 廖弥也笑着说:“龙将军是我欢兜族有名的睿智将军,最善于推断事理。你们的说法破绽百出,常人怕都无法骗过,怎么能骗得了龙将军呢。你们还是照实说了吧。我欢兜族历来与显世没有任何恩怨,如果你们的所为没有恶意,我们也并不会为难你们。” 贺玄雅看了看龙将军和廖弥,低头想了一会儿。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着龙将军和说:“我刚刚说的确实是应付之词,可我们误入你族的禁地,也实属偶然,并非有什么目的,更没有恶意。只是,事情的原委,说来很复杂,其中涉及到一些不得为人所知的秘事。这些事,除非见到欢兜王,不然我们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一提到欢兜王,龙将军和廖弥脸上都露出了愁容。 龙将军还轻轻叹了一口气。 廖弥却强作欢颜问道:“你们认识我王?” 我们都摇了摇头。 廖弥又问:“那为什么非要见到我王才能言说事由。” 贺玄雅说:“因为我们听说当今欢兜王,乃是一代贤主,定会明断是非,不至于枉屈了我们。” 廖弥说:“这么说,你们是信不过龙将军和我咯?” 贺玄雅摇了摇头,转眼看着龙将军。 廖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点常人无法觉察的笑意,接着又板下脸来说:“我明白了,你们只是信不过我廖某人?” 贺玄雅没有作声。 廖弥站起身来说:“既然如此,那我先回避回避,你们单独与龙将军谈吧。” 这时,龙将军开口说道:“廖兄你无需回避,既然他们信不过我们,那就带他们到都中去,想方设法让他们见上陛下一面。” 廖弥说:“那太危险了。” 龙将军说:“我量他也不敢开罪娲皇族,而对这几名娲皇人有什么不利举动。” 廖弥说了句:“谨遵将军安排。” 龙将军站起身来,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动身,连夜上路吧。” 廖弥也站了起来说:“是。只是我带的人,只怕不能再带到都中去了。” 龙将军说:“这我早就想到了。已经另给你预备了十名精壮勇士,随同而行,危急之时,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廖弥道:“多谢将军想得如此周全。” 说完起身往门外而行。 我们四人也被兵士们簇拥着跟了出去。 这时,从庭院中冲过来一位欢兜少年,手持钢刀,赤裸着上身。两对翅膀如同垂天之云。行动处,卷起地上一阵飞沙走石。 廖弥躲避不及,与少年撞了个满怀,少年被撞得倒退了两步。 跟在廖弥身后的龙将军大声呵斥道:“汐儿,为何如此行色慌张,哪儿有一点大户人家的公子样,还不快像廖将军赔罪。” 少年一听,顿时来了来了劲头,兴奋地指着廖弥叫道:“这位就是江湖上人称廖一了的廖弥廖将军?” 龙将军又喝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了一了,了二了的。赶紧向廖将军赔罪,然后速速退下。” 少年向廖弥拱手说了句:“廖将军恕罪!” 然后,跑到龙将军身边说:“父亲你不知道,廖将军在江湖上名气可大了。都说他武艺高强,尤其是手中飞镖,只一发便能了结所有高手性命,所以江湖上都称廖将军为廖一了。” 龙将军听完哈哈大笑起来,廖弥也笑了。 龙将军理了理少年翅膀上的羽毛,笑着对廖弥说:“这是犬子,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的,虽没天分,倒还算勤勉。这两年在武艺上还算有点长进。最近特别喜欢到处找江湖高手切磋。今天这么慌慌张张,我猜一定是来找廖将军请教来的吧。” 少年笑嘻嘻地说:“什么都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廖弥闻言大喜,哈哈笑着说:“今天就与公子切磋两套拳法。” 说着就要脱护甲。 龙将军连忙拦住说:“廖将军还是尽快上路吧,指教小孩子的事,以后随时都可以,还是正事要紧。” 廖弥又将护甲套上,对少年说:“公子先记着今天这番较量,等我从都中折返时,再与公子切磋。” 龙将军乘机说道:“汐儿,这是廖将军有意要传授功法于你,还不快给廖将军磕个头,就算是拜师。” 廖弥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咣咣咣”三个响头已经磕在了地上。 廖弥扶起少年,出了帅府大门。 门口车马已经备好。十名押解兵士列队在车前等候。 廖弥辞别龙将军和众将官,命令兵士们将我们四人带上车,自己又去坐在车辕上车夫旁的副座上。 车夫甩了一下手里的长鞭,口中喊了一声:“哒儿!” 马车便朝城门口奔去。 出城之后又一路向崇山方向飞驰而去。 此时此刻,我心中思绪完全。 今天一天,我们就像看了一出实景大戏。但我们却像不懂戏的看客,虽然热热闹闹看到了谢幕,得到的却是一头雾水。 欢兜族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廖弥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龙将军最终有没有知晓廖弥的为人? 抑或龙将军是不是也跟廖弥是一伙的? 那么远在边关的石大帅,又是怎样一个人呢? 最为重要的,我们所听到的崇老贼,又是谁,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这一切的疑问,在我心里翻来覆去,不得消停。 我想问贺玄雅,可看看一边坐着的欢兜兵士,好几次都把话咽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碧阑雕檐拘囚徒 三天之后,我们被押到了崇山。 崇山城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城池。与显世中的山城不同,这座山城的所有建筑,都造在山的内坡。如果把崇山比作一只扣着的大碗。崇山城便像贴在碗内壁上的一块筒状膏药。整个城池雄伟壮观,道路街巷如蛛网一般,纵横交织于山壁之间。 入城之后,马车沿着一条大道,盘旋而上,来到半山腰的一座府邸门前。门首写着三个大字:外洽司。 廖弥下了马车,径直往府门内而去。 不久之后有一人陪同而出。 那人说道:“如今族内大事,都要首报丞相,再由各司处理。外族犯境这等大事,还请快快禀报丞相,请丞相示下,本司方能处置。” 廖弥与那人拱手辞别,又上了马车。 车行了不久,停在了一座宏大的宅院之前。 廖弥上前与宅院门前当值门丁说道:“烦请通报一声,三界岭有娲皇族人犯境,前来向丞相禀告。” 门丁进门而去,不久后复又走出门外道:“带犯境者进去。” 廖弥朝车上喊了一声:“把人带下来。” 十名兵士起身将我们四人带下了车。 走到门口,门丁拦住了十人,说道:“你们在外面候着。” 说完转身进门去了,廖弥带着我们四人也跟在后面进了宫门。 转过几层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廊亭殿阁,我们被领到了一间大堂之上。 门丁与堂前侍从耳语了几句,转身朝原路折返而去。 侍从转过堂上屏风进了内室。不久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欢兜族老人,身后跟着几名扈从。 那老人一身华丽服饰,头戴高冠,上面一侧的尖嘴用黄金包裹,面色粉白却神采焕发。 廖弥上前跪倒,拜了一拜,口中尊道:“三界岭百喙长廖弥,拜见丞相。愿丞相安好。” 我心想,原来这人就是丹水城欢兜人所说的老贼崇岗。 崇岗冷冷说道:“你堂堂边关副帅,怎么如今混成了百喙长。石卞他想干什么?撤销副帅这么大的事,也没见他上报朝廷。” 说着坐在正堂主坐之上。 坐好之后,见廖弥还跪着,便冷冷说道:“你起来吧。” 廖弥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崇岗嘴角挤出了一丝笑意,说:“在我这儿不必这么拘谨,坐吧。” 廖弥战战兢兢半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崇岗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被石卞如此对待。” 廖弥说:“只因前几日末将巡逻时发现边境之外有羲皇族人聚集魔怪欲图不轨,我要领兵去征讨,石将军他不准,说那地方本不属于我欢兜族所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宜大动干戈,我当时有些激动,和大帅争吵了几句,他一怒之下,就地免了我副帅之职,叫我先做两个月的百喙长。我知道石将军并非真心要免我的职,只是担心我一时意气用事,做出不妥的事来。等过几日,石将军消了气,应该就会复我的职。他未上报朝廷,我想也是这个考虑。请丞相勿要怪罪石将军。” 崇岗听完大笑起来,指着廖弥说:“你呀你呀,被人欺负了,还这样帮人说好话。” 廖弥一时流下泪来。 崇岗脸上略过一丝诡笑,继而沉下脸说道:“廖将军不必伤悲,老夫会替你做主的。” 廖弥一听,起身跪在崇岗面前,带着哭腔呼喊道:“丞——相——!” 崇岗站起身来,将廖弥扶起,说:“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说着,看了看我们四人,招招手说:“你们几个过来。” 我们走上前去,他逐一审视了我们四个人一遍,说:“娲皇族犯境之事,近六七十年都未发生过,这还是老夫第一次遇到,也算个稀奇事吧。我族与娲皇族一向都是和睦相处,并没有什么恩怨纠葛。不管你们是怎么到我欢兜之境的,都是我们的上宾。请几位在崇山住些时日,等我派人与你族希母联系之后,再将你们送出境去。” 说完转身对廖弥说:“他们就交给我了,你还是速速回到三界岭去。” 廖弥站起身来,拱手对崇岗说:“请让廖某留在都中,早晚侍奉丞相吧。” 崇岗摇了摇头说:“你如果真有那份心,留在边关才能担当大任。” 这时,有一人冲进大堂,朝崇岗拜了一拜,却不做声。 崇岗问道:“何事?” 那人看了看廖弥。 崇岗说:“廖将军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人还是站着不做声。 崇岗笑笑说:“肯定又是内眷中的琐事,请廖将军稍等片刻。” 说着向来人招了招手,领着他转过屏风,进了内室。 不久之后,来人从屏风后出来,径直往大堂外去了。 紧接着,崇岗也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堆笑。 他走到廖弥身边说:“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廖将军被降职之事,我已知晓缘由。看来我没看错将军。三界岭你就不必再回去了,从今日起,你就在都中任驻防统领吧。他日我还有重用。” 廖弥喜出望外,跪地行礼道:“多谢丞相提携,廖某必当誓死效忠丞相。” 崇岗扶起廖弥道:“今天就在府中用餐吧,我们好好喝两杯。” 说完便吩咐人去准备酒宴。 同时派人将我们带到城中宴宾楼安置。 宴宾楼在一处山崖凸起的高台之上,正对着山城底部的大湖,可以环视整个崇山城,是崇山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客馆。 我们作为囚徒,却被安排在这样的地方,大大出乎了我们预料。 晚饭过后,我们站在宴宾楼的观景台上,放眼望去,整个山城被灯火映照得通体明朗。 水兵指着我们对面崖壁正上方一处金碧辉煌的建筑群问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富丽堂皇,与城中其他地方都不一样。” 旁边闲游的欢兜人说:“那是我们欢兜族的王宫。只可惜如今人去楼空,再也听不到宫廷乐舞了。” 我好奇地问:“人去楼空?难道你们的大王不住在里面?” 说话人边上的同伴说:“你乱说什么?不想活了?走,回去喝酒了。” 说着拉着说话的人匆匆走了。 贺玄雅说:“这一路来,都觉得一切都是怪怪的。想不到崇山也是这样。到底欢兜族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一路上,我也在想这些事,只是有押送兵士在,没好问你。你说,那廖弥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贺玄雅说:“我们刚来欢兜族,也不知道哪波人是好,哪波人是坏,只是觉得今天廖弥对那崇岗,不像是实意相与,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说:“算了,还是不要管这些闲事了,得想想我们怎么才能从欢兜人的地方出去。” 贺玄雅说:“今天听那崇岗说,要和希母联系,然后送我们回去。如果是那样,我们都得被师父带回庄里去,水兵的事情就要泡汤了。” 我说:“那怎么办?” 贺玄雅说:“我们要在欢兜人通知师父之前,离开这里。但现在凭我们四个人的力量,肯定是跑不出去的,所以崇岗才放心让我们在城内自由活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见到欢兜王,跟他说明事由,让他派人送我们到旱魃族去。” 我说:“可刚刚你也听那人说了,王宫现在是空空如也,说明欢兜人现在不在王宫内。我们先得打听到欢兜王的所在。” 贺玄雅叹了一口气说:“以我的观察,欢兜族内,都很忌讳谈论跟王室和朝廷相关的事,要打听到欢兜王的消息,我看却难呐。” 突然水兵喊道:“你们看,他们好像要出兵去打仗了。” 我们朝着水兵所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是崇山城的入城隘口,也是我们进城时通过的地方。隘口外旌旗招展,尘土飞扬,聚集着一大队人马,似有四五万人。 那队人马前军排在离隘口四五里之外,后队还陆陆续续从城中往外挪移,正是出征前的阵势。 贺玄雅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攻打丹水城的。” 水兵惊讶地问:“他们不都是一族的吗?为什么要攻打。” 我看了看水兵,说道:“水兵啊,你心性太善良了。一族之内,征战杀伐,互轧互斗,不是很正常的吗。就拿我们娲皇族来说,从古到今,同族间攻伐的还少吗?” 水兵没有做声,眼望着渐渐远去的出征队伍,陷入了沉思。 这时,我身后穿出了两声“呼呼”的声音。回头一看,见智勇正爬在栏杆上打盹儿呢,口鼻中发出一阵阵鼾声。 在地底的几天里,我们见不到日月轮转,也无法感受到昼夜交替。心口总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透不过起来。除此之外,时时刻刻都感觉头重脚轻,昏昏欲睡。 加上几天的车马劳顿,我们四人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之前由于心里想着杂事,还不觉得,一看到智勇的样子,我们三人也都觉得一阵阵困意席卷而来。 我说:“咱们先回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这里也无所谓早上晚上,反正就五六个小时以后——我们再到城中转转,探访探访欢兜王的消息。” 于是,大家各回房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之后,却感觉睡意全无,心里反复回想着几天来发生的一切,这些烦心事,就像盯着烂肉的苍蝇,怎么也挥散不了。 辗转反侧了很久之后,我才隐隐睡去。 刚进入梦乡,就听到有轻微的“咚咚”声从远处传来。 游荡在梦里的我,在梦中跑上跑下,跑前跑后,左寻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咚咚”声的来源。 正当我跑下山坡,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咕噜噜朝山坡下滚的时候,咣当一声,我从床上掉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异域遗民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上床躺好,正准备入睡。 门外又传来了轻微的“咚咚”的声响。原来是敲门的声音。 我坐起身来,踩上鞋,准备去开门。 刚走了两步就听外面有人突然大声说话。 “哎呀,这不是廖将军吗?多年不见,想不到在这儿碰到将军,真是缘分。怎么,将军这么晚到宴宾楼有事啊?” “夸骆大人,幸会幸会。我,我来看个朋友,可是忘记住在哪个房间了。”这是廖弥的声音,说话有点吞吞吐吐。 “今天要恭喜将军啊。” “恭喜我?喜从何来呀?” “将军得丞相器重,任崇山兵马统领,这还不算是喜事吗?” “想不到大人消息这么灵通,小弟我还没正式受命呢,您就知道了。” “哈哈哈,将军久在边关,对都中的形势怕是未必全完了解吧。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相府吗?丞相后花园中,哪怕是两只蚊子打了架,不出一个时辰,都会全城皆知。将军被丞相抬承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深闺秘子也都耳熟能详,何况我这种喜欢到处凑热闹的人呢。实实算不得消息灵通。” “如此说来,今后在都中供事,却要多多请教夸骆大人了。” “廖将军客气,客气。我们同为丞相出力,一定要相互提携,共谋大业。” “大业?” “哦,就是一同为我欢兜族的兴旺安泰出力。走吧,廖将军,咱们到楼下去喝一杯,好好聊聊。” “我还” “哎呀,走吧,小弟已经约了朋友在楼下等着呢,一起热闹热闹。” “哎哎哎,好了好了,我自己走。” 最后,听到一阵杂乱的下楼声音。 此时,我已经睡意全无,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想着要看天是不是亮了,可看到窗外的景象,我才意识到这里哪有什么天黑天亮的,连天本身都没有。 但看着对面山崖间的街道上,已经有卖早食的摊子陆续推出来了。我想应该差不多是到了地面上天亮的时间了。 我匆匆穿好衣服,出门敲响了贺玄雅、水兵和智勇的房门。 宴宾楼外的斜坡大道上,还空空荡荡,只有四个身影在缓缓移动。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水兵突然问道。 我说:“去打探欢兜王的消息。” 贺玄雅打了个哈欠说:“小元,你至于这么早就把大家叫起来吗?我们还没睡到三个小时呢。” 我说:“我觉得这个地方越来越诡异离奇了。刚刚廖弥去找我了。” 贺玄雅说:“廖弥?他去找你干嘛?他押送我们到崇山,已经完成了任务,还被那个崇岗封了官,现在正是得意的时候,没理由再来找我们几个囚徒啊。小元你说说,怎么回事?” 我说:“他只敲了敲门,就被人拉去喝酒了。” 贺玄雅说:“这里发生的事,真的很怪。” 我说:“所以我叫大家起来,一起赶紧去打听欢兜王的消息。” 我们朝着王宫一路走去。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水兵问:“你们说,欢兜人怎么不围观我们呢?” 贺玄雅一听笑了,说:“水兵,你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猴,围观我们干吗?” 水兵说:“我们和欢兜人长得完全不一样,我们对他们来讲,应该跟猴子差不多吧。你们想想,要是我们庄里或者学校,突然来了一只尖嘴大翅膀的欢兜人,会怎么样?别说围观了,估计大家要吓得四散逃窜了。可欢兜人看见我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跟看到普通欢兜人一样。” 贺玄雅说:“听水兵这么一说,还真是的。这欢兜人呐,是不是没有好奇心啊,真弄不懂。” 我说:“弄不懂就问啊,我们不是都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呢吗。” 贺玄雅笑笑说:“那派你去问问。” 我说:“我问就问。” 说着朝路边一位卖早食的摊子走去。 摊主见我过去,热情地喊道:“快来坐下,要吃点什么?” 我走上前去问道:“大叔,能问你个问题吗?” 摊主一边忙手里的活,一边说:“问吧。” 我说:“欢兜人是不是对什么稀奇事情都不会感到好奇?” 摊主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欢兜人好奇心也很强啊,没见过的东西都喜欢凑上去瞅上两眼。” 我说:“那怎么对我们这样的娲皇族人,大家一点都不在意呢?” 摊主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摊主笑了一会儿,说:“我建议你们去米萝巷去看看。那里啊,全是长你们这样的。有什么可在意的。” 我似懂非懂,待要再问,随着客人多了起来,摊主便忙得顾不上我了。 “怎么样?问出眉目来了吗?”看着我无精打采地走过去,贺玄雅捂住嘴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他让我们去米萝巷去看看。” 贺玄雅说:“又出来一个米萝巷,欢兜人可真是有意思,问个话也不直接回答。算了,还是干正事吧,别管什么米萝巷,面萝巷了。” 走了近一个钟头,快到王宫的时候,智勇“咿咿呀呀”叫了起来,同时拉着我的胳膊。 我说:“智勇你咋了?” 智勇指着大道右前方一个地方,口里一直着急地“啊啊”叫。 我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有个卖米团的小摊儿。 我笑着说:“智勇,是不是肚子饿了?睡觉前不是刚吃了很多吗,你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智勇使劲摇摇头,还是指着同一个方向大叫。 这时,贺玄雅说话了:“小元啊,你看那摊子后面墙上的字。” 我仔细一看,发现小摊后面一条巷道口的墙壁上,写着已经模糊不清的三个字——米萝巷。 我说:“咱们过去看看。” 说完,四人一起朝米萝巷走去。 进入巷道,我才明白了那位摊主的意思。里面住着的大多数是像我们一样的娲皇族人。 这使我们感觉到非常吃惊。欢兜族的地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娲皇族人呢。 我们走到巷道中一处路口,那里站着几位娲皇族人在闲聊。 我走上前行了个礼道:“几位有礼了。” 那些人转过头看着我,有一位穿着一件薄衫,袒露着肚腹的中年人说:“你们从哪里来的?是要找人吗?” 我说:“我是从显世来的,想请问一下,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娲皇族人呢?” 那群人都笑了起来。 袒腹的中年人说:“我们都是欢兜人。” 我好奇地问:“那你们怎么长得像娲皇族人一样?” 袒腹的中年人说:“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娲皇族。你是说我们跟普通的欢兜人不一样是吗?” 我点了点头。 袒腹的中年人说:“据老人们讲,我们的祖先中是有从地面上来的。他们和欢兜族人婚配,生下的后代一代代都是这个样子。大家都叫我们秃背人。我们在这地底都生活了好多代了,是真正的欢兜人,并不是你说的什么娲皇族。你们不也一样吗?哦,对了,你刚才说你们是从什么世来的?” 我说:“我们是从显世来的,也就是从地面上来的。” “地面上来的?”人群里发出了惊讶的感叹声。 “这可是这些年来的稀奇事。虽说听老人们讲,以前经常有地面上的人到我们的地底世界来,但自从六十多年前胡老太爷从地面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了。我们这里的人,即使祖先有从地面来的,也没人说得清是什么年代的事了。你们从地面上来,给我们哥儿几个说说现在地面上是个什么世事。我们听胡老太爷说,地面上原来有叫‘皇帝’的王,他离开地面的时候,皇帝已经叫人赶下台了,你说,世间没了王,那不就乱套了吗。如今地面上还有没有新的王——你们叫个皇帝的——出来坐大殿?”一位驼背的老人说。 听到这里,贺玄雅和水兵都抿着嘴笑了。 我连忙敷衍道:“有了有了,没有王,那不就群龙无首,天下大乱了吗。” 驼背老人:“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人不可能没有王的,胡老太爷非要跟我扯什么什么国,什么什么统的,不管是什么国,也不管怎么统,那都得有王。” 听这群人张口闭口都是胡老太爷,我便渐渐对这个名字产生了兴趣。 “不知道胡老太爷可是住在这米萝巷内?”见他们一个个喋喋不休地讲着人间的大道理,我打断他们说道。 驼背老人指了指巷子深处说:“走到最里头,倒数第二家就是,就找那座最低的房子。” 我对贺玄雅说:“要不要去见见这位胡老太爷?” 贺玄雅斩钉截铁地说:“既然来了,那就去见见呗,怎么说也算是我娲皇族离散多年的游子。” 我们走到巷子尽头,果然见有一座矮屋。屋子的门上却挂着一把铁锁。 贺玄雅失望地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先去打探欢兜王的下落吧,改天有空再来拜访这个胡老太爷。” “你们打听欢兜王做什么?”突然我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高高瘦瘦的老人,正从巷子外走来。那老人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头上还留着辫子,长须有一尺多长,飘在胸前,须发银亮雪白,满脸却泛着红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求取仙药 老翁没等我们回答,接着问道:“几位是刚从显世中来的吧?” 我上前行了个礼问道:“老人家如何得知?” 老翁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几位不是我米萝巷中之人,必然是新入欢兜之境的。” 贺玄雅走上前来说:“原来我们以为欢兜界中,没有娲皇族居住,今天到了米萝巷,才知道有这么多的娲皇族人——虽然刚刚那几位不承认是娲皇族人。既然欢兜界中有娲皇族人生存,以欢兜疆域之广,难道就只有这米萝巷才是娲皇族的可居之地吗。” 老翁笑着说:“这位小姑娘推测得在理。” 说着就要往前走。 我退后两步拦着他问道:“不知道老人家可知道这胡老太爷去了哪儿了?” 老翁说:“他呀,正要回家,却被几位少年拦在门口,不让开门。”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这老翁就是胡老太爷。刚刚水兵和智勇像两个门神一般,立在门前,贺玄雅正挡在老翁通往门口的路径上。老翁朝前走,想要绕过贺玄雅到门边去开门,却被我退后两步拦住了。 被胡老太爷这么一说,我和贺玄雅都向两边闪开,空出了一条道。水兵和智勇也赶紧往门两边让了让。 胡老太爷开了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都进来吧。” 我们跟着胡老太爷进了屋。 进屋之后,转过两道走廊,来到一间堂室。从进门开始,我就一路留神,发现屋子内比屋外看着还显得低矮,胡老太爷高高的个头,腰不弯背不驼,进屋之后,头顶差两个拳头就要碰到屋顶。 水兵窃窃私语道:“这房子这么矮,可怎么住啊。” 胡老太爷一边让我们坐,一边说:“这可是我自己专门设计的矮屋。” 说完自己也在主坐上坐了。 “当年我初到地下,见不到日月轮转,昼夜交替,竟得了郁结之症。久治而不得愈。整整五年,每日心焦如煎,意念俱沉,如活在地狱一般,苦不堪言,几番觅死而无果。有一天,欲上绝岭跳崖自毁,经过一处低矮洞穴时,突然感觉心舒气畅,郁病之苦顿时减了三分。我在那洞中静坐了七七四十九天,身病便得痊愈。回来之后,便推倒高墙,建了这矮屋。自建矮屋之后,我这郁结之症就再也没有犯过了。”胡老太爷一坐下就不停地说道。 我说:“这就奇了,居矮洞,住矮屋,还能治郁结之症啊。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道理。” 胡老太爷说:“初时我也不知其中玄妙所在。后来看了医书才渐渐明白。盖人之有生,全赖真气。真气如气息之吐纳,也有聚散。聚散相协,则人心静悦;聚散失衡,则人心躁悲。人身之真气大半从日月光华之中而来。娲皇族世居地表,历来受日月之丰泽,真气充盈,渐渐形成了大散之体。而欢兜人居于地覆之内,日月之光不能普照,真气乏竭,便形成了大聚之体。来到此间的娲皇人以大散之体居真气乏竭之地,致真气聚散失衡,便有了郁结之症。居于矮室之内,以外障缓解真气之散漫,天长日久,真气之聚散便会重新达到平衡,病症也就好了。” 贺玄雅啧舌说道:“怪不得这些天我们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原来是真气聚散失衡了。刚刚进了您这屋子,却一点都不觉得压抑,反而心情舒畅多了。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啊。” 胡老太爷说:“这就是上天好生之明证,生者适其土,居者适其俗。” 贺玄雅接着说道:“刚刚您在门外说我推测得在理,那您还认为我们是从显世中来的吗?” 胡老太爷笑着说:“你虽然推测得在理,却不了解欢兜人的历史。 “自从欢兜人匿入秘世开始,便时常有显世之人误入其中。最初时,从显世误入欢兜境之人,都会被带到崇山,拘役在专门关押犯境的娲皇族及其后代的监牢中。 “随着娲皇族人的群体越来越大,欢兜人便渐渐扩大了监牢,最后索性将监牢的外墙毁了,在监牢附近划定区域供娲皇族人居住,欢兜全境之内,这是唯一一块允许娲皇族及后代居住的地方。这块区域便是米萝巷。 “再后来,欢兜王见娲皇族人数量不断增长,忧心娲皇族人力量壮大后会对欢兜人有威胁,便废除两族不能通婚的陈律,强令娲皇族人与欢兜族通婚,两族通婚的第二代之后,要一律称为欢兜人,虽然一名娲皇族人与欢兜人通婚五代之后,后代的身体才能出现欢兜人的特征。 “这样一来,娲皇族的数量便被控制住了,因为娲皇族人五代之后就会转换成彻彻底底的欢兜人。 “如今米萝巷中,长得像娲皇族的那些人,多是五代之内流落到欢兜之境的。” 我喃喃说道:“怪不得刚刚那几位长得像娲皇族,却说自己是欢兜人。听说您是这米萝巷唯一一个真正的娲皇族人。您是怎么到这欢兜秘境的?” 胡老太爷脸色突然沉了一下,缓缓说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这崇山,显世中古时称为天门山。因为从地表来看,这座山高有万仞,陡峭无比,普通人极难攀爬,加上山顶终年没在云头之上,古人便认为这山是登天的门户。自秦汉起,显世兴起炼丹修仙之学,世间多方术之士。崇山便成为天下术士门争相前往的地方。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努力登上崇山之巅,因为他们认为,登上崇山,便是入了天门,可成仙道了。但以崇山之险绝,真正登顶的万中无一。 “这米萝巷中人们的祖先大多便是那些费劲千辛万苦,侥幸登顶的人。他们并没有成仙,而是做了欢兜人的俘虏,继而又成为了孤存于异族的游子。 “我便是这术士中的一员。 “当年我跟随师父在终南山修炼。有一年红毛攻陷京师,西太后逃到长安。她听说我师父是终南山上的仙人,便派人请到长安为她炼丹。当时我方十岁,也跟着师父一起到了长安。 “后来西太后回京,也将我们师徒二人带到了京师。 “八年之后,西太后病重,她听人说,天门山可通天界,便命我师父到天门山去,登天门之巅为她求救命仙药。 “师父带我一路西行,往崇山去,走到半路,却闻听太后已死。 “师父觉得太后已死,去求仙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准备带我回终南山去。 “这时师父却病倒了。 “我本是个孤儿,被师父抚养长大,对我来说,师父是这辈子唯一的亲人。 “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就那么病死。 “最后,我做个大胆的决定,要带着师父到崇山去,登天门之顶为师父求救命仙药。 “开始时,师父还能走动,最后,他连行动都成问题了。我便找了车子,一路拉着师父往崇山去。 “三年之后,我们终于到了崇山脚下。 “我安顿好师父,便只身一人去攀登崇山。 “经过了整整两年时间,失败了上千次,我终于爬上了崇山之巅。 “当我看到崇山之上的殿宇宫阙时,我兴奋得喊破了嗓子,抓破了头皮。 “我以为我到了天宫,终于可以拿到仙药,救活师父,然后回到那风景如画,令我朝思暮想的终南山,与师父一起过远离尘世的安静生活了。 “可那不是天宫,而是欢兜族的王宫。我不但没给师父找到救命的仙药,反而被欢兜人拘押并永久留在了这里,因为按照他们的律法,一旦娲皇族人进入欢兜之境,就永远禁止再回到显世去。” 我们对胡老太爷的经历感到非常同情。眼中都渗出了泪水。 胡老太爷却若无其事地说:“哎,这些都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我到了这里,虽然远离故土,却也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到处躲避战乱,时不时还要忍饥挨饿,更不用担心会突然死于非命。不像显世那般战乱频仍,欢兜族近几百年都族泰民安,人们安居乐业。对我来说,这是个避难的好地方。几十年来,与这片地底的土地和这一族热情平和的人们朝夕相处,我已经深深融入到其中了,我也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那片光亮的世界,唯一让我牵挂的,就是师父躺在病榻上看着我远去的那双眼睛。哎,他老人家应该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从胡老太爷的话中,我深深感受到了他对欢兜族的一片赤诚之心,听得出来,他现在深爱着这片黑暗而又闪着光芒的土地。 水兵突然问道:“胡老先生,您刚刚说你爬到崇山顶上的时候看到了欢兜族的王宫?” 胡老太爷点了点头。 水兵接着问:“那上面那座宫殿是什么?”水兵说着指了指王宫的方向。 胡老太爷说:“那就是王宫啊。” 水兵又好奇地问:“欢兜族有几个王?” 胡老太爷说:“欢兜族的王是全族共主,当然只有一个。” 水兵挠了挠头说:“那怎么有两个王宫。” 我也正在为这个问题纳闷呢,听水兵这么问,也好奇地等待老人的回答。 胡老太爷笑着说:“欢兜族何曾有两个王宫。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当初在崇山顶上看到的王宫和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是两座不同的王宫?” 我们都没做声。 胡老太爷说:“其实,那是同一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跟踪者的邀约 “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虽然是在地表之下,却是崇山之巅,”胡老太爷继续说道,“崇山城正是建在崇山顶端的中空之内,而欢兜王宫却是凿穿山壳而建,一半在山体之内,一半却在山体外。 “当年我登顶后所看到的宫殿,正是在山体外的部分。崇山之表,除了这半座王宫之外,在山的最高处,还建有欢兜人的宗庙。如今,欢兜王就被拘禁在宗庙之中。” “欢兜王被拘禁了?”我们异口同声惊问道。 胡老太爷摇了摇头叹息着说:“哎——,自从众臣在宗亲长者会上弹劾大王之后,他就一直被拘禁在宗庙之内。” 贺玄雅问道:“据我们所知,欢兜王是一位贤主,众臣为何要弹劾他。” 胡老太爷说:“听说与废储立新之事有关,还说与当年叛军外侵他族也有点关系。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贺玄雅说:“那我们怎么才能见到欢兜王?” 胡老太爷惊讶地看着我们说:“你们要见欢兜王?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从此间去宗庙,要先穿过王宫,出山外宫门,再行十里雪峰甬道,方能到达。此时王宫已成为禁地,除丞相首肯,任何人不得进入。而王宫到宗庙之间的甬道,也有重兵把守,插翅都难飞过。你们几个如何能去。你们为何要见欢兜王。” 贺玄雅说:“实不相瞒,我们被从显世而来,要去旱魃族办事,中途误入欢兜之境,被三界岭守军所俘,解到崇山。崇丞相见我们对欢兜族无甚威胁,便准许我们在崇山城中自有活动,但他却打算要将我们送回到娲皇族去。因为事出紧急,我们一定要尽快赶到欢兜族去,只能求欢兜王将我们速速送到旱魃族去。” 胡老太爷说:“欢兜族律法规定,误入欢兜族者永世不得离开。崇丞相说要送你们回显世,我想也只不过是安抚你们之举,你们就算是求到欢兜王,他也绝对不可能将你们送出境去的。我看呐,你们这辈子还是安安心心在欢兜族中度过吧。” 贺玄雅无言以对,转头看了看我。 我灵机一动,说道:“我有个唐突的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胡老太爷说:“你问吧。” 我问道:“不知道老先生如何看崇丞相为人?” 胡老太爷一听,哈哈大笑着说:“崇丞相乃是我欢兜族的忠臣良乡,功盖欢兜二十一川,其贤可追显世之伊尹、周公。你何出此问。” 我说:“但据我们这几日所了解,跟先生所言,却相去甚远。不知是我们所闻有差,还是老先生所言欠虑。” 胡老太爷说:“既然你们有所听闻,又何必让我这个老头子再说出不好的话呢。” 我站起身来,打拱欠身行礼道:“既然老先生不是崇丞相党羽,那我就实言相告了。最近旱魃王病重,危在旦夕,我们其实要护送这位旱魃族的王孙去旱魃族主事的。时间紧迫,不允许回到娲皇族再重新出发去旱魃族。就恳请先生帮我们见见欢兜王。” 说着指了指水兵。 胡老太爷惊讶地说:“怪不得第一眼看到你们,我就觉得不是不同凡响,原来是旱魃族的王孙和王族护卫,失敬失敬。可你怎么就认定我能帮到你们呢?” 我指了指他的书架说:“这书架上面有王族病案,先生定是常出入宫禁的医者。既然是给宫内之人看病的,那一定就有见到欢兜王的机会。” 胡老太爷点了点头说:“看来你这个少年不简单啊。我确实经常入宫行医,但如今也难见大王之面。” 我问:“那如果现在欢兜王病了,谁去会给他看病。” 胡老太爷说:“自然是宫医。当初我到欢兜境,发现崇山之上的所谓天门,只不过是欢兜人的王宫罢了,显世中所流传的求仙问卜的种种秘法,在我心中便土崩瓦解,从那之后,不再修功炼丹,专心学习医术。三十年前,欢兜王得了一场大病,宫医们无人能治,欢兜王张榜全族,求能诊治者。我应招而去,治好了大王的病,救了他一命。大王要我执掌宫医处,但我闲散管了,不愿意每日去当值,同时也想着要为百姓们诊病,便拒绝了。可还是答应他,如果宫中有人有疑难杂症宫医们无法诊断的,我要随时进宫去问诊。所以这些年来,我便成了王宫的常客。但如今大王被拘禁,自然不会允许我这个闲人随意探访了。” 水兵叹了口气说:“哎——,看来只能等太姥姥来将我们带回去了。” 贺玄雅说:“水兵,你别担心,我们在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见到欢兜王的。” 水兵摇了摇头说:“可是我怕奶奶等不到” 贺玄雅看着水兵轻轻摇了摇头说:“水兵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定有办法的。” 水兵便收回了说了一半的话,不做声了。 我一看胡老先生也帮不到我们,便站起身来说:“那我们几个也就不打扰老先生了。等我们办完了事儿,再来看望先生。先告辞了。”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贺玄雅他们也站起来跟着我出门了。 “哎——,要是欢兜王现在能得个宫医们治不了的病就好了。”水兵一边走一边叹息着说。 我轻声说:“水兵啊,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也不能咒欢兜王得病啊。” “有了,有了!”突然,送我们往外走的胡老太爷惊呼道。 我们四人齐刷刷转过身去。 贺玄雅问:“老先生,您是说什么有了?” 胡老太爷说:“每年秋分之时,大王都会犯头疾,头痛起来,会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宫医们都没办法,每次都是我进宫给大王做针灸。三天之后,便是秋分节令,大王再犯头疾,也就在这几天。也不知道这次他们会不会再来找我去给大王诊治。如果我真有面见大王的机会,你们中间可选出一人,装成我的药童,一起进宫。你们先回去等信吧,一有宗庙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我们心中刚刚熄灭的希望之火,此时又重新燃裳了起来。 三天之后,是秋分节气,一早起来,我们就坐立不安,等待胡老太爷给我们的送来好消息。 我们商量好了,就由我扮成药童,随胡老太爷去宗庙。 一直等到晚上七八点钟,还没等到胡老太爷派人来送信。 一连等了七八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一天傍晚时分,吃过晚饭,水兵一直闷闷不乐地呆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贺玄雅悄悄对我说:“我看水兵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要劝劝他不要心里太焦急,不然会急出病来的。本来这每日没夜的地方,使人心中隐隐生出许多忧怆之气,正如胡老太爷所说,很容易会得上郁结之症的。” 我说:“要不我们带他出去散散心吧,老在这宴宾楼带着,我也觉憋闷得慌。” 说完便拉着水兵,带着智勇一起出了宴宾楼。 此时正是崇山城最热闹的时候,高高低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街边酒肆饭庄,灯红酒绿,喧嚣不断。 突然,贺玄雅凑到我身边轻声说:“你有没有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们。” 我边走边偷眼往后望去,果然发现不远处有个人头戴草帽,鬼鬼祟祟,一直盯着我们。 我梦一回头,那人便假装去街边的杂货摊上去乱翻东西。 我轻声对贺玄雅说:“你们跟我走。” 我带着他们拐到一处偏巷,让他们三人继续往巷里走去,自己躲在巷口的一个阴暗角落。 他们三人刚走出一百米远,有个黑衣人便进了巷子,一直跟着贺玄雅他们而去。 我抓起身边的一块石头,正准备追上去往那人头上砸,那人却开口叫道:“前面的几位请留步。” 他们三人一听都回过了头,我也愣愣地站在了他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那人跑了两步,追上前去。 贺玄雅将水兵和智勇护在身后,大声喊道:“你是谁,要干嘛?” 我也从后面追了上去,大喊道:“不要靠近他们。” 那人拿下草帽说:“你们别怕,我是廖弥。” 一听是廖弥,我想起了前几天他敲门的事情,心里的疑惑又加重了一层。 我走上前去问道:“廖将军,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廖弥朝左右看了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再细细跟你们讲。想在你们站在这儿别动,让我先出去,等我走到大路上之后,你们再出去,到大道东边第四个路口边的茶楼上找我,我在第三号雅间。” 看我们没反应,廖弥又说:“你们不相信我?” 我们还是没做声。 廖弥说:“哎呀,实话告诉你们吧,我身上有特殊任务,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那种攀龙附凤的无骨之人。好了,时间有限,我先走了。记住,大道东边第四个路口边的茶楼,第三号雅间。” 说着回头走出巷子朝东走了。 贺玄雅看了看我说:“怎么样,我们去还是不去?” 我问道:“你们觉得呢?” 水兵说:“我看呐,这人这么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刚刚他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 贺玄雅却说:“去,为什么不去,我们在这异族之地,人地生疏,要是有人要算计我们,躲是躲不掉了。还不如去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一起往约定的地方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赴死之士 茶楼雅间内,廖弥一脸苦相,见我们进门后,上前拱手说道:“廖某人要给几位说声抱歉。” “抱歉?”贺玄雅惊疑道。 廖弥伸手让了让座,对我们说:“几位先请坐,听我慢慢道来。” 说完走到门边,向外张望了一番,将门轻轻合上。 我们几个寻位坐了。 廖弥走来坐在我们对面,接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是被羲皇族人派魔怪胁迫到三界岭一带的,本不应该将你们拘押并带到崇山来,只是我当时正好计划要回都中办理一件要事,苦于没有好的理由,正好碰到了你们,所以就见机行事,将你们拘押,作为回崇山理由。” 贺玄雅气愤地站起身来,大声嚷道:“原来我们是被你利用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廖弥说:“请姑娘先不要动怒,我也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 贺玄雅说:“情非得已?就是为了回崇山攀龙附凤?” 廖弥说:“其实事情不像几位看到的那样。” 贺玄雅说:“我们不光看到了你的丑态,还听到你的光辉事迹。你被降职的原因已经证明了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事实,我看你怎么狡辩。” 廖弥说:“我被降职的原因并不像你们听到的那样,也不是我在丹水城对龙将军说的那种情况。” 好奇地问:“那你是为什么被降职的?” 廖弥说:“我并没有被降职。” 我说:“这就怪了,如果没被降职,作为副帅的你,怎么可能干巡逻这种百喙长所做事呢?再说了,三界岭中军侍从们都亲耳听到过当日你与石大帅的对话,难道他们都是在说谎?” 廖弥说:“那只是我和大帅设的一个局。” 我们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廖弥看了看我们继续说道:“这事还得从四十年前说起。 “我欢兜族历来都没有宰辅之类的官职,自古以来都是左右二府将军共同辅佐君王。 “十四年前,崇岗为右将军,而左将军是崇玉,两人都出自王家宗室。崇岗为人贪婪奸邪,并精于算计;崇玉坚毅果决,一心忠于君王,却有勇而少谋。 “两位将军各展所长,共辅君主,朝中实力均衡,也算平安无事。 “后来崇玉被羲皇族人所惑,私自领兵攻伐旱魃族,最后却被旱魃族与大王夹击而败。 “大王本来要以谋逆之罪将崇玉处死,旱魃王却向大王求情,要大王留着崇玉,并说以后可能会有大用。 “当年的旱魃王,曾与欢兜先王义结金兰,大王在她面前,常以晚辈自居,便采纳了旱魃王的建议,没有诛杀崇玉,而是将崇玉贬为庶民,并从宗室中除籍。 “从那以后,左将军一职便一直空缺,崇岗一人独揽辅政大权。 “有好几次,大臣中有人提出重新擢任左将军人选,都因崇岗及其党羽的极力反对而作罢。 “当今欢兜王性格仁慈柔弱,一直以来,朝中大事,只要不是伤及国本的事,基本上都听之任之,由崇岗肆意处置。 “初时,崇岗虽暗中徇私枉法,嚣张跋扈,但还心存忌惮,不敢公然为非作歹。 “二十年前,他为了彻底独揽政事,逼迫大王废除了传承几千年的左右将军共同辅政之制,并仿效娲皇族,设立了丞相一职。丞相比起左右将军,权利更大,地位更高。 “自那以后,崇岗便成了欢兜族中的第二个君王,大王虽在礼仪上仍具权威,但在实际政事上,却逐渐沦为了傀儡。 “族内忠义之士对此痛心疾首,但只因大王软弱,事事都授权于崇岗,崇岗也并未有悖逆的实证,因此大家也都隐忍不发。 “有一人却是例外,他经常和崇岗争锋相对,还声称以后要废除丞相之职,恢复左右将军之制。 “这个人就是大王第二子,王储崇祺。 “崇祺自幼聪明过人,坚毅果敢,加上平日里勤勉好学,大王对他慈爱有加,很早就立为了储君。 “这两年,崇祺年岁渐长,越来越对崇岗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崇岗知道,一旦大王千秋之后,崇祺继位,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于是他便发动党羽,纷纷向大王提出要废崇祺的王储之位,以王长子崇禄代之。 “这崇禄,虽为王子,却毫无上进之心,天天浑浑噩噩,混迹于歌坊赌馆之中,身无半点所长。而且性情懦弱,贪生怕死,常被崇岗恐吓胁迫,专门做一些打探宫内动静的事。实际上就是崇岗的一颗棋子。 “崇岗发动众党羽废储立新的举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与篡位无异。 “大王这次却没有任由崇岗专断,极力反对。 “崇岗便勾结宗亲们,在长者会上弹劾大王,说他废长立幼,坏了王室法度,还说他当年支持崇玉对他族用兵云云。 “大王便被禁足于宗庙。 “崇岗见时机成熟,便预谋谋逆之事。他向都中都外要职官员逐一发了废储联名书,要求大家签字。这样做,一来可以检视人心向背,二来也为他废除崇祺储君之位增加分量。 “签字并回书的,他可视为同党,拒绝签字或久不回书的,他便会认定是敌人,必将除之而后快。 “石大帅收到联名书时,怒不可遏,想回书反对,被我拦住了,为谨慎起见,我劝大帅给他的结义兄弟丹水城州帅龙见昭将军发信征询意见。 “龙将军回信中也表示坚决反对崇岗的所作所为。但他却告诉大帅,丹水城可能有崇岗派去的奸细。 “在众人纷纷倒向崇岗的情况下,三界岭和丹水城就显得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崇岗抗衡。大帅和龙将军却决定要奋起反抗,以死报答君恩。 “我想来想去,觉得与其让三界岭和丹水城的数十万将士一同赴死,还不如以一人的死换取恶相倒台。 “当日便向大帅说明了我的想法。我愿假意投靠崇岗,想办法接近他,并将他刺杀。老贼一死,其党羽也必然会鸟兽散,大王便可重新执政。 “大帅开始时坚决不同意,但我再三向他说明了厉害,大帅虽痛心万分,却还是接受了我的想法。 “所以我和大帅在中军帐中演了一场戏,想借中军侍从的口,将我和大帅不合,我有意投靠崇岗的消息散播给丹水城中的奸细。 “我们定好计划,并向丹水城的龙将军坐了通报。万事俱备,却一时没有我回崇山的接口。 “天怜我欢兜,将你们送到了三界岭,我便如获至宝,一刻不停留地带着你们上路了。 “后来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 “我利用各位,确实心中有无限歉意,但实在是无奈之举。 “还请看在欢兜亿万百姓的份上,不要怪罪。 “等我完成了使命,立刻就送几位到旱魃族去。” 听到这里,我被这几位欢兜忠义之士的精神所深深感动,心中对廖弥的怨恨一扫而光。 贺玄雅却问道:“不知道廖将军所说的‘以一人的死换取恶相倒台’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您要效仿我族荆轲刺秦的故事,只身行刺崇岗?” 廖弥点了点头。 贺玄雅站起身来,双眼含泪说道:“廖将军,您是欢兜族的英雄,令人敬重。我们几人无非是到这崇山城中游览数日,并不是什么大事,请将军千万不要挂怀,也不必心有愧意。我们能认识您这样的悲壮之士,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道将军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力的事。我们几人,在崇山期间,可供将军任意驱使。” 廖弥说:“说来汗颜,还真有件事需要几位帮忙。” 很悬崖说:“将军只管请讲。” 廖弥说:“大王被拘于宗庙,已经数月。我此次回到崇山,自然是无缘得见。只是我手上有一封大帅和石将军联署的密信,要交到大王手上。 “之前在丹水城中,你们说到崇山之后一定要见大王,向他说明来欢兜的缘由。 “如今我名义上掌管了崇山的驻防兵权,虽然还无法调动千军万马,但王宫和宗庙外围的驻军,我还是可以说上话的。 “我想这几天你们一直在想怎么能见到大王的办法,我猜啊,你们可能到现在都还没什么好的主意。 “明天你们就往宗庙去一趟。 “到时候,我会以新将官视察的名义,到山表去,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们配合演一出戏,戏的结局自然是你们顺利通过关卡,去宗庙见大王。” 水兵激动地站起来喊道:“真的?” 我理解水兵,他终于见到能走出欢兜族,尽快见到他奶奶的曙光了。 廖弥说:“真的!但请几位放心,明天的事绝对不会对大家的安全产生危害。” 接着,给我们详细讲了明天演戏的事。 我们一条条都记在了心里。 最后我问道:“我们到崇山的头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敲我的房门,敲完又跟着人走了?” 廖弥说:“就是为了今天找你们的这事儿。那天敲你门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个熟人,他已经喝醉了,却还要拉着我再去喝。我找你们本来就偷偷摸摸的,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叫你们出来开门吧。尤其是崇岗老贼的走狗。” 贺玄雅说:“那第二天你怎么不来呢?还一直拖了十几天。” 廖弥说:“第二天我就被老贼派到附近州县去巡查驻防,一去就是十多天。我今天一回到都中,就去宴宾楼找你们,可是却扑了个空,所以就一直在街市上到处找寻。后来终于找到了你们,但街上那么多人,我也不好上前打招呼,只能一路跟随,希望到僻背处再与你们相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丹水城兵殇 说话间,茶楼外的大街上突然喧闹起来。 紧接着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 贺玄雅说:“今天是不是欢兜族的什么节日啊,外面怎么闹哄哄的。” 廖弥想了想说:“今天就是个普通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日。” 说着站起身来,戴上斗笠,轻轻将临街窗户开了条小缝,向外窥望。 我们也走过去向楼下观望。 只见大道上行进着一支吹吹打打,旌旗招展的仪仗队伍,后面跟着一排排的军兵,官兵们一个个气势轩昂,行动整齐。 廖弥看了一会儿,关上窗户,坐到原位,也没有脱去斗笠,大声喊道:“侍应伙计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小二跑了进来,问道:“客官们有什么吩咐。” 廖弥低着头问道:“外面为什么这么吵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说:“您几位还不知道啊,今天是丹水城得胜兵马凯旋的日子,整个崇山城都在庆贺呢。” 廖弥嚯的一声站起身来,吃惊地问道:“你说什么?” 小二被廖弥的举动吓得倒退了两步,吞吞吐吐地说:“外,外面都在庆祝丹水城大捷的凯旋之师呢,几位也可以下楼去一起热闹热闹。” 廖弥问道:“丹水城大捷?到底谁大捷了?” 小二一时被问蒙了,愣了一阵才说:“当然是朝廷大捷,叛军吃了败仗,难不成是叛军大捷啊。”说完赶紧捂住了嘴巴,向左右看了看。 廖弥又问:“那龙大龙见昭怎么样了?” 小二向前走了两步,放低声音说道:“您是说那个叛军首领啊?啧啧,那可是个狠角儿啊。听说他守着丹水城苦战三天三夜,城破之后还亲自带队与王师肉搏,最后战到只剩下一个人,还不投降,单枪匹马杀了上百兵士,最后累倒在城头上,官军竟无人敢上前靠近。他在地上躺了很久,又站起身来,继续与官军拼命,挥刀两三下又砍死了七八个官军。官军没办法,从城下放箭,才将他乱箭射死。死后居然还以刀撑地,屹立不倒。这件事从三天前捷报传到崇山后,就在街头巷尾传开了,您怎么还不知道呢。” 廖弥听完,面色立马变得煞白,一脸茫然地倒身坐在了座位上。 小二见状,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廖弥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没有作声。 我说:“好了,你先出去吧。” 小二转身出门,刚将房门带上,廖弥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能理解,石将军是三界岭的盟友,如今丹水城被破,石将军战死,对三界岭来讲,将面临孤军而战的情势。以崇岗目前的势力,即使三界岭和丹水城合力,都没有取胜的把握,光凭三界岭的几万兵马,被崇岗所灭也只是时间问题。只要三界岭被攻陷,整个欢兜族,将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拦崇岗的篡位之举,欢兜王也将陷入危险之中。这对一心忠于欢兜王的廖弥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我安慰道:“廖将军,先不要难过,虽然丹水城失守,可旱魃族像你这样的忠义之士一定不在少数,崇岗的阴谋没那么容易得逞。” 廖弥没有回应我的话,他擦去眼泪,摇着头说:“我本以为,老贼不会那么快出兵丹水城,可谁成想,我们刚到这里,老贼就发兵了。所以当晚就潜入宴宾楼去找你们,却偏偏遇到了熟人,一直被他们纠缠到第二天。一大早又被老贼派出了王都。一去就是十日。都是我延误了时机,害死了龙将军。” 我说:“这事也不能怪你廖将军啊。是崇岗行事太迅速了。” 贺玄雅说:“依我看呐,他们拿下了丹水城,可能马上就要攻打三界岭了。” 廖弥咬着牙说:“所以,明天我们一定要成功将东西交到大王手上。廖某就拜托各位了。” 说着就要向我们下跪,我一把拉住他说:“廖将军不要这样,我们能为欢兜族做点微不足道的事,也是一种荣幸。定当竭尽所能,帮你达成目的。” 廖弥从袖中掏出一份秘信,交到我们手上。连说拜托。 我接过信装进了上衣口袋,贺玄雅却说:“小元,这信不能就这样带到欢兜王那里去,要想个办法隐藏起来。” 这时,智勇站起身来,口里咿咿呀呀地叫着,同时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智勇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过来,问道:“智勇你是不是说把信藏在你嘴里?” 智勇不断点着头。 水兵说:“信放你嘴里不就弄湿了吗?” 智勇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蛇皮灌肠。 我一下明白了智勇的意思,抓了两根蛇皮灌肠装进兜里,起身说道:“好了,廖将军你刚从外面回来,赶紧去崇岗那里去报个到吧,以免他疑心。我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就去山表。” 说完与廖弥辞别,下楼回了宴宾楼。 当晚我们四人早早回了各自房间。 我正打算上床睡觉,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我以为廖弥还有什么没交代清楚的事,特地赶来说明,打开门一看,却并不是廖弥,而是一位十八九岁的欢兜少年。 我看着少年有点面熟,仔细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原来是龙将军的公子。 我将少年让进屋里,关好了门。 少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说:“丹水城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龙将军英勇抗敌,为道义捐躯,实在令人敬佩。请少将军节哀顺变。不知道此来所为何事。” 少年噗通跪在地上说道:“龙汐知道欢兜族的纷争,与各位没有任何关系,不应该将各位牵涉进来。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找到这里,恳求能帮我一把。” 我将龙汐扶了起来,说:“看年纪,你比我要大好几岁,我得叫你一声哥哥,你这样下跪,我可承受不起。不过你放心,我们虽然是偶然不幸误入欢兜之境,只是过客,但龙将军等人为族为民的忠义之举,深深感动了我们,我们也知道哪些是正义,哪些是邪恶。扶正义而除奸恶,不管在哪里,都应该是我们要努力追求的。少将军有什么需要我们奔走的,尽管说。” 龙汐说道:“三天前,丹水城眼看就要被攻破,父亲安排将军中家眷送往三界岭。有人劝父亲弃城退守三界岭,与石将军合兵一处,以图再战。 “父亲却决意要坚守城池。他说,如果弃城而逃,崇贼将长驱直入,马上攻打三界岭,就算是丹水城兵力与三界岭共同对敌,取胜的机会也很小。不如在丹水城坚守,崇岗必然会不顾代价全力攻城,就算最后城被攻破,也可以消灭掉一部分崇军的主力,消耗大部分给养,让崇岗不能立刻就发兵三界岭,为廖将军在都中的行动争取时间。 “父亲登城督战之前,把我叫到跟前,让我秘密潜入崇山城,想办法找到廖将军,协助廖将军一起完成都中行动,同时,要做好两手准备,万一行动失败,要想其他办法扳倒崇岗老贼。 “我临走之时,父亲特意叮嘱我,到了都中,一定要先寻访到一个人。那人便是以前的左将军崇玉。父亲说崇玉对欢兜王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坐视崇岗行篡逆之事,况且他在军中威望极高,有他领头反对崇岗,跟随者应该会很多。 “我快马加鞭到了崇山,可怎么找也没找到廖将军。实在没有办法,才想起了你们几位娲皇人,并一路打听到这里。 “现在贼军已经班师回来了,崇岗知道我逃出了城,肯定会大肆到处搜捕,所以我没办法光明正大去寻访崇玉老将军。还请几位帮我在城中到处走访,找寻崇玉老将军下落。” 我说:“崇玉原来乃是堂堂左将军,位极人臣,虽然后来因过被贬,声名却广播欢兜全境,寻访他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生活在崇山城中。” 龙汐说:“你们有所不知啊。崇玉老将军自从兵败被俘,大王免了他死罪,贬为庶人之后,便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崇岗擅权之后,父亲也一直在派人暗中找寻崇玉,据父亲调查的结果,崇玉老将军确实还在崇山城内,但具体居住在何处,却没有一点线索。所以对几位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挑战,绝非是一件易事。” 我说:“少将军放心,等明日一早我们去山表,将秘信送到欢兜王手中后,便全力寻访崇玉。” 龙汐又旦夕跪地,抱拳相向,口中说道:“龙汐先谢过几位了,几位对我欢兜族的大恩大德,我族将永世不忘,龙汐更是感恩戴德,永远铭记在心。” 我扶起龙汐,说道:“少将军不必客气。从现在起,你就哪儿都别去了,暂时先住在我房间里,我去和水兵挤挤。” 龙汐说:“不了,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也免得连累大家,我还是另去找地方藏身的好。先告辞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我一把拉住他说:“现在外面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出去只能是自投罗网。就在这房间里住下吧。” 我说完一把打开了门,往外就走。 龙汐还要说什么,我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向水兵房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牢神秘人 我和水兵刚睡下,就听到外面走廊上突然一阵嘈杂,紧接着有人敲门了。 水兵说:“这么晚了会是谁呀。” 我说:“管他是谁呢,先开门看看。” 说着跳下了床打开了房门。 外面站着一排带刀的差役,为首的一名领头官是前几天奉崇岗的命令将我们带到宴宾楼安置的夸鲁乌三。 见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我问道:“夸鲁大人,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夸鲁乌三说:“你们本是域外犯境的囚徒,丞相宽厚仁慈,对你们以礼相待,供以锦阁玉食,不禁不拘,任由你们悠游都中,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插手我族之事。” 听到这里,我就觉得事有不妙,但还是故作镇定说道:“夸鲁大人是不是有所误会啊,我们几人,除二叔是个哑巴外,都是不谙世事的孩童。自从被丞相赐居宴宾楼后,除了每日等待娲皇族的消息,便只顾着到处游玩吃喝,那会插手欢兜族的事。再说了,就算我们想插手,这人生地不熟的也无从插起啊。” 夸鲁乌三说:“你们胆大包天,竟敢私藏叛逆逃犯,还满口狡辩,说什么误会。带过来。” 几个差役从边上带过来一个欢兜人,双翅被紧紧捆在身后,两手绑在前面,一脸的愤恨表情。原来是龙汐。 我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干嘛抓他。” 夸鲁乌三说:“干嘛抓他?你们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既然能将房间让给他住,应该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吧?” 我说:“当然知道。可他是” “对不起几位,我欺骗了大家,”龙汐打断我说,“我并不是因为遇到了劫匪,没钱吃饭住宿,才请求几位收留我的。其实,我是丹水城守将的儿子,是朝廷的通缉犯。”。 然后又转头对夸鲁乌三说:“这几位娲皇族人是无辜的,是我利用了他们的同情心骗他们收留了我,我可以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不要为难他们。” 夸鲁乌三看了看龙汐,又看了看我和水兵,说:“我就说嘛,你们几个刚到我族地界,不可能参与叛乱之事。以后要多加谨慎,不要被贼人利用。” 事已至此,我只能勉强点了点头说:“多谢大人提醒。” 夸鲁乌三转身出门,喊了声:“带他走。”便押着龙汐下楼去了。 差役们刚走,贺玄雅就从房里冲了出来,站在我和水兵的门口焦急地说:“赶紧收拾东西,我得离开这里。” 说完就去敲智勇的房门了。 水兵说:“小雅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要走。” 我这时也已经明白了贺玄雅的意思,对水兵说:“小雅姐是担心,那伙人回去一想不对劲,又会回来抓我们。” 我赶紧回房拿了随身的物品,出了门,他们三人已经在走道上等着了。 贺玄雅说:“人齐了,赶紧走吧。” 说着我们四人急匆匆向楼下走去。 水兵边走边问:“小雅姐,你想好我们要去那里了没有?” “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了。”楼梯口,夸鲁乌三手握着腰间的佩刀,雕塑般地站着,堵住了向前的通道。 见我们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夸鲁乌三说:“我也是太大意了,差点就被你们给骗了。你们说不知道叛贼是谁,为什么他说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你们的表情不是惊愕和愤怒,而是沮丧?说明你们早就知道他是谁了,他只是为了不牵连到你们,故意那样说的。还有,任何人在大街上遇到遭难的人,首先想到的是施舍钱财,或者供给饭食,再慷慨点的,可能会帮着找个营生,让对方自食其力,可从来没见过把自己的房舍施舍给别人的。我一路上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这一赶回来,你们果然要准备逃跑了。给我逮起来。” 左右差役一起上前,将我们四人控制了起来。 我大声喊道:“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们这样对待我们,娲皇族是不会放过你们欢兜族的。你快快放开我们。快送我们回地面上去。” 夸鲁乌三说:“你们也不要紧张。等丞相派人与娲皇族接洽上之后,自然会送你们回去的。不过,现在我欢兜族正是风云变幻的时期,让你们在崇山城自由活动,恐怕会再次被他人利用,还是委屈委屈各位,找个地方先让你们待几天吧。等丞相定了大局,再放你们出来。我保证,不会少你们一根毫毛的。” 说完,将我们带出了宴宾楼,一直来到崇山城最底部的一个角落。 我们被带进一个黑暗的大门,大门在我们身后咔嚓一声关上了。 进门之后,我们被带着在黑暗中拐了几圈,来到一个岩体的中空处。那里方圆有几百米,是一个接近四方的空间,四面崖上凿了很多洞窟,每个洞窟都镶着铁栅栏门。 我们被带着走到四方空间的一个角上,下了一道石梯,那里又是一个空旷的空间,也全是被岩石所包裹。里面一排排全是铁监牢。 在底层空间中,我们又被带着饶了几圈,才来到一个排着几张桌子的石屋前。说是石屋,其实就是两面石墙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 夸鲁乌三让我们站在外面,他走到石屋中,对坐在桌子前的看守官说道:“丞相让我带几个娲皇族人来,你们要看管好,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看守官侧眼瞟了瞟夸鲁乌三,底气十足地说:“夸鲁老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这里是整个天牢最保险的地方,他们就是像我们欢兜人一样,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夸鲁乌三说:“那我就放心了。你要记着,对他们要好生对待,不可缺吃短喝的。我看呐,吃饭就跟你们一样吧,给其他犯人吃的,就不要给他们了。——对了,娲皇族人饮食跟我们有所不同,这样吧,每天我让人给他们送吃的来。” 看守官摇着头说:“你这是要将犯人关在我这儿呢,还是要关几位大爷进来呢?” 夸鲁乌三笑着说:“这可是丞相安排的,我可不敢怠慢,你们也一样,如有差池,我们的小命都不保。” 看守官撇着嘴说:“好好好,记住了,丞相丞相,现在每天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丞相。” 夸鲁乌三紧张地一推看守官说:“小声点,不要命了。” 看守官没有理会,朝后面挥了挥手,有两个狱卒模样的人走上前来,从差役手中接过了我们,带着一直朝天牢最深处走去。 随着几声咔嚓声,我们被投入了一间离灯火最远的牢房,里面黑乎乎看不清东西,却感觉收拾得还比较整洁,也没有地下牢房常有的潮湿闷热感,相反,还感觉有丝丝凉风透进来。 我说:“这间牢房还不算太差嘛。” 水兵却哼了一声说:“小元,你这心怎么这么大呢,都坐牢了,还有什么差不差的。” 贺玄雅叹了一口气说:“你俩别斗嘴了,得想想明天一早的重要任务怎么办。” 我悄悄说道:“刚刚那个看守官,看样子对崇岗老贼也有不满,我们可以从他身上下下功夫。要想个办法把他引过来,只要能跟他说上话,就有一丝希望了。” “好啊,你们,刚进了大牢就想着要越狱。好歹得先待个几天,把这牢房的地面焐焐热吧。也不枉在这崇山城最高规格的牢房中蹲回大狱。”隔壁牢房传来一阵浑厚而低沉的声音。 我们所在的牢房,两面靠着岩壁,前面是牢门和走道,只有左手边隔着铁栅栏与另一个牢房相邻。 这声音正是从我们相邻牢房中传出来的。 “那边是谁在说话?”我试探着喊道。 “娲皇族有两句诗,叫做: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们都是来坐牢的,根本无须问谁是谁。在这里,都是囚犯。”相邻牢房里说道。 “刚刚您说什么崇山城规格最高的牢房,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哦?!你们能被带到这里来,应该都是地位显赫的人,难道不知这天牢列字沉穴中的四十八间牢房,都是专门用来关押王室贵胄,达官显爵的。你们是哪一家的孩子?”相邻牢房里说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么说,您也是王室贵胄,或者达官显爵了?” “哈哈哈,什么王室贵胄,什么达官显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唉——!”相邻牢房里说道。 我听那人又是笑,又是叹的,很是奇怪,尤其是那一声长叹,透着一股子凄怆与绝望,便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何出此长叹?” “你们真的不知我为何而叹吗?”相邻牢房里说道。 我说:“我确实不知。” 贺玄雅却突然说道:“不知道所叹之事,是不是与竹下目而去有关?” 相邻牢房里传出了哈哈大笑之声,那笑声,充满着痛苦与无奈。 我连忙问贺玄雅:“竹下目而去是什么东西?” 这次,水兵倒比我先开窍了,他附在我耳边说道:“竹目去,三个字叠在一起,是个篡位的篡字。小雅姐借这个字以指代崇岗篡逆之事。” 贺玄雅接着问道:“这牢中光线昏暗,也不知道您多大年纪,但听声音,应该是为老者。不知道老人家犯了什么罪,被拘押在此的。” “什么罪?哈哈哈!我身上根本就不用背什么罪。只要我活着,就是罪,就会有人要来跟过不起。不过话说回来,四十年前,我确实犯下过弥天大罪,这个罪,可能永远也没法救赎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左将军崇玉 “四十年前的弥天大罪?”我脱口而出问道。 “哎——,一言难尽啊。你们几位,听声音都年纪不大,到底怎么得罪了崇岗?”那边说。 我反问道:“您怎么不问我们犯了什么罪,却只说是得罪了崇岗。” “如今欢兜族内,可犯的罪,只有一条,那就是跟某人作对。”那边牢里说。 “那您也是因为跟某人作对才被拘押的吧?”我说。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的罪就是我还活着。”那边牢里人说。 “看来这位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水兵低声说道。 “呵呵,当然不简单。他是我们欢兜族人人人敬仰的英雄,曾经的左将军崇老将军。”正在外面巡视的看守官一边走,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他走过我们的牢门,在隔壁牢门前停了下来,向着牢里打了个拱说:“老将军今日头疾可轻缓了点吗?” 牢里说道:“不妨事的,我这头痛是老毛病了,难为你还老记挂着。——对了,刚刚进来的几个孩子,是哪一家的?看来又有人遭迫害了。” 看守官说:“老将军,刚送进来的几位啊,并不是我欢兜族人。” 牢里又问:“不是欢兜人?那是哪一族的,旱魃族还是高裔族?难道崇岗老贼也与外族为敌了?” 看守官说:“他们是娲皇族人。” “娲皇族!”牢里惊讶地大呼一声。 “对呀,”看守官说,”听说是廖弥将军在三界岭抓到的犯境者。他亲自从三界岭押送到崇山的。 “崇丞相未按律例罚他们强入欢兜族籍,永禁出离欢兜之境,而是派人与欢兜族接洽,想要把人送回娲皇族,并安排几人在宴宾楼居住,准许在城中自由行动。这分明就是为了讨好娲皇族嘛。 “这几位也算是胆大无知,竟私藏了通缉犯,这才被拘押到了这里。” “通缉犯?如今被通缉的,十有八九都是忠良之士吧。”监牢里说。 “老将军,请您小声一点,小心隔墙有耳啊。”看守官上前趴在牢房铁栅栏上,轻声说道。 “哈哈哈,我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一条老命,谁要是喜欢就拿去。” “老将军,您可真会开玩笑,”看守官说,“您被送在我这里,我就要为您的安危负责,您就算少了一根头发,我们也会被问罪的,您还是慎言吧。刚刚所说的通缉犯,不是别人,正是丹水城州帅龙见昭的儿子。丹水城被攻破之后,龙见昭带领官兵全都战死了,只有这一人逃了出来,还偷偷潜伏进了崇山城,被这几个娲皇族人窝藏了起来。后来被乌三那小子查到了,全都给逮了起来。” “你说什么?”老将军扑棱从地上站了起来,语气焦躁地说,“龙见昭的儿子?是不是龙汐?这两天都说丹水城被那老贼所破,龙见昭战死,可我万万没想到龙汐这孩子这么快就落入了龙潭虎穴。” 看守官说:“老将军先不要激动。我知道石见昭的公子是您的高徒,你担心那孩子也是正常,但丞相应该不会那么心狠手辣,非要将龙小少爷置于死地。这几天,我就帮您在外面打探打探,有消息及时向您通报。老将军早点歇着吧。” 看守官说着朝走道另一边走去。 黑暗中,贺玄雅附在我耳边悄悄问道:“隔壁这位该不会是崇玉老将军吧?刚刚那牢头叫他崇老将军,他自己又说起四十年前的事,还提到了什么左将军。我看呐,应该八九不离十。” “我也是这么想的,古人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没有十全把我,不能随便乱认啊。”我也悄悄说道。 “你们不要嘀咕了,我就是崇玉,你们过来。”崇老将军说着将身移到了两间牢室中的隔断边。 我们四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同时慢慢向对面牢房中的黑影移去。 “快给我说说,龙汐他到底怎么回事,城陷后他怎么跑出来的?后面有去了哪儿?何时才到都中的?”崇老将军用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将晚上龙汐突然找到我们以及被抓的经过跟崇老将军讲了一边,最后说:“龙汐说他父亲交代他一定要找到您,希望您能带领欢兜族忠义之士,一起扳倒崇岗。刚刚那位牢头说,龙汐是您的高徒,可从他言谈中,并未提到这层关系,而且好像也并不认识您呢。” 崇老将军说:“自从四十年前,我犯了大错以来,一面假意高调离开崇山,远走他乡,一面又潜回了崇山,在都中隐姓埋名,时刻观察着都中的态势。并且暗中阻止那些祸国殃民的不善举动。十几年前,大王召我进宫,告诉我二王子天资聪慧,勤勉好学,已到了开蒙的年龄,大王希望他能成为文武双全的一代英主,延请了欢兜族学问最深的贤达悉心教导,只缺一名武艺和兵法老师,希望我能给二王子授艺。我再三推辞不过,只好答应,却向大王提了几个要求,第一要秘密开馆收徒,收徒只在宗室及姻亲中挑选,第二不能用真名授官。大王都一一同意。我便在王宫之中择了一处偏僻院落作为教学之地,开馆收徒。这龙汐便是二王子的伴读。他只知道我的化名,却不知我就是崇玉。” 我说:“原来如此。既然龙汐让我们找您一起行事,不知道老将军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崇玉说:“我如今这在牢狱之中,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几个娲皇族人,也不要再参和我族的事了。” 我说:“我们本来也不想参和的,但自从知道了欢兜族有那么多仁人志士,前赴后继,英勇抗争,有些连生命都豁的出去。我们深受感动。所以要决定为欢兜族人尽一份绵薄之力。再加上有廖弥将军的嘱托,要为他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更不敢有半分怠慢。如今欢兜族的事,也就是我们四个的事。” 崇玉哈哈大笑起来,口中说道:“几位果然是不俗少年,勇气可嘉,仁心昭然,令崇谋佩服。” “不知道廖弥嘱咐你们干的重要事情是什么。”崇玉接着说。 我看了看贺玄雅,她点了点头。 我说:“廖弥将军从三界岭带来了一封石大帅和丹水城龙将军的秘信,要交到欢兜王手中。但他假意投靠了崇岗,没法见到欢兜王。正好我们几个要去觐见欢兜王,希望他能将我们送到旱魃之境去。廖将军便托付我们将那封信带给欢兜王。” 崇玉说:“如今大王被禁足于宗庙之内,行动受限。且崇岗老贼还派人封锁了王宫和宗庙间的道路,不放任何人过去。你们如何能见得了大王啊。” 我说:“此事廖将军已经做了妥善安排,只要明早往山表去,就能通过封锁的官兵而到达宗庙。只可惜,我们如今被困在这里,明天早上的事,恐怕要泡汤了,我们要让廖弥将军失望了。” 崇玉说:“你们都先别担心,现在离‘明天’还远着呢。还是赶紧睡一觉吧,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等到明天一早,说不定好办法就会找上门来了。” 他说着看了看我们几个,见我们站在铁栅栏便没动,边说:“相信我,都先睡一会儿吧,到时间我叫醒你们。” 我们便在牢房中各自找了个能躺身体的地方,倒下身,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耳朵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昨天的那个看守官。他此时正将牢门打开,进到牢里,站在我们身边一遍遍轻声喊着:“几位,快起来了。” 我一咕噜站了起来,这时贺玄雅、水兵和智勇也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我们起来,看守官转身就往外走。边走口里还边说:“大家抓紧时间走啊,晚了会有麻烦的。” 我们站着没动。 隔壁牢房的崇玉说道:“你快快跟他去吧,他会送你们到外面。你们办完事一定记得要回来,不然的话,他就会有危险了。” 我们来不及多问,跟着看守官一直往大牢外走。 走到通往上层的阶梯边一处暗室外,看守官回头说:“你们进去把里面的皂吏服换上,一会要牢牢跟着我,不管有没有人问话,都不能说话。” 我们换好衣服,跟着他一步步谨慎地走出了天牢。 看守官再三叮嘱我们办完事一定要回到牢里去,不然他没办法。叮嘱完之后,便匆匆走了。 我们一刻不停向王宫进发。 到了王宫正门,见两扇大门紧紧闭着,门前门后也没有半个人。 绕着宫墙走了半圈,见墙体很高,也很光滑,没有可以攀爬的地方。 ------------ 崇玉告诉我们,崇岗已经将欢兜王软禁多年,并有意要废除欢兜王,原因就是崇岗权利欲膨胀,不服欢兜王管束。 崇岗要杀掉我们,被人劝阻,没有杀,后来被欢兜王的亲信看见了,偷偷告诉了欢兜王。 欢兜王找机会跑到地牢中见了我们,一起商量着怎么推翻崇岗的跋扈。 打败崇岗后,欢兜王告诉我们,旱魃族八十一山已经被魔浸之体攻陷,君母不知所踪。 后来欢兜王启用崇玉,带领大军打败了魔浸之体,救出了被围困在一个山头的旱魃君臣。 君母死去,水兵继承了君母之位,号为上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出入王宫 离开王宫门口一两百米之后,贺玄雅停了下来。 “这锥门小道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们可怎么去啊。”贺玄雅说。 “要不找人打听一下。”我说。 “不用打听了,打听也没人会告诉你们。锥门小道是禁地,一般人是不允许踏足的。你们去打听,别人会认为你们图谋不轨,弄不好,还要检举你们的。”胡老太爷说着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上前问道:“胡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胡老太爷说:“自从上次见过你们之后,我就一直等待宗庙的消息。但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哎——,看来他们是不管大王的死活了。不过,或许也有可能大王几年没有犯病。 “昨晚听说你们被抓进了天牢,我便一大早就赶过来,向去打探打探你们的消息,想不到却在这儿碰到了。 “对了,听人说你们是因为窝藏罪犯被抓的,怎么这么快就给放出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事说来话长,得空的时候再给您老慢慢讲吧。现在我们想去锥门小道,不知道到怎么走,您又说不可以问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算什么难事啊,我带你们去。”胡老太爷捋了捋胡子说。 “那可太好了,我们赶紧出发吧。”贺玄雅迫不及待地说。 “你们就这样去啊?”胡老太爷问。 我们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胡老太爷什么意思。 胡老太爷看我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说:“你们知道崇山有多高吗?” 我们都摇了摇头。 他说:“崇山乃是沅乌一带最高山峰,高有千仞。” 我们还是一个个无动于衷,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 胡老太爷气得跺了跺脚说:“哎呀——,都说我们娲皇族人聪明,怎么你们脑子转得怎么慢呢。这崇山高耸入云,山顶之上,终年冰雪覆盖,异常寒冷。你们穿得这么单薄,一过锥门小道,就会被冻僵的。” 我想了想说:“这就奇怪了,这崇山城与山外只隔着一层山壳,怎么崇山城却如此暖和?” 胡老太爷说:“若论高度,崇山城虽然位于山顶之内,但却受山下地气的熏沐,终年热暖,不似山外那般酷寒。这也是欢兜族先祖们择取的好地方。走吧,你们先随我回去拿棉衣吧。” 贺玄雅说:“欢兜族先祖不是被贬于崇山的吗,难道他们还有选择的余地?” 胡老太爷说:“欢兜族先祖是被贬于崇山,但那崇山,并非是如今的崇山,而是指今日欢兜族全境。一开始,欢兜人自称崇山隐民,后来他们选择在此处建都,便命名为崇山城,意思是崇山人的都城,经过千百年来的物换星移,欢兜人的自称发生了多次变化,但崇山城的名字却一直延续到今。这座山峰,也因城得名,人们渐渐都称为崇山。” 我听到这里,觉得十分新奇,便说:“我一直以为崇山城的名字是从崇山而来的,建在崇山的都城,顺理成章便是崇山城。今天一听老先生所讲,才真的算长了见识。” 胡老太爷说:“哈哈哈,我初来欢兜族时,也是这么想的。时间长了,便对欢兜族的风俗地理、传统沿革、人情事理等有了彻底的了解。中间有很多匪夷所思之处,待日后再给你们慢慢讲。” 我们跟随胡老太爷,拿了棉衣,绕过几道曲曲折折的街巷,来到王宫正上方的一处岩洞前。 胡老太爷指了指前方说:“从这岩洞进去,走四五里路程,便是一处狭小的通途,直连到山外,那小径在山石夹缝当中,宽只有三尺,高不过一人,状如尖锥,又如一道隘门,故而称为锥门小道。锥门小道是崇山城通往地面的主要通道,因此有重兵把守,想要出去,却是很难。” 贺玄雅说:“难也要冲过去,咱们走。” 说着就往岩洞里走去。 胡老太爷急忙叫住她说:“姑娘啊,你先别急啊。就凭你们几个人,怎么能冲得过有几千人把守的隘口呢。” “几千人把守?”贺玄雅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长大了嘴巴,满脸诧异。 “你们跟我来。”胡来太爷说着,便朝岩洞边的一片乱石滩走去。 我们跟着他绕过一层石林,来到一个崖顶的边缘。 胡老太爷指了指崖下说:“你们看,这是哪里?” 我朝下一看,脚底下正是王宫的一角。 胡老太爷说:“现在我们的位置,离王宫的地面只有几丈的距离,从这里可以轻松下到到王宫的这处偏院。” 我说:“刚刚有护卫进了进了王宫,我们进去不就被发现了吗?” 胡老太爷说:“刚刚那队护卫,是往甬道换班去的。他们不会在王宫中停留,而是会穿过王宫,从山表的宫门中出去,一直去往宗庙方向。我们要赶在被替换回来的那队卫兵经过王宫之前,下到王宫,并从宫门中出去。” 他说着,从随身的布包中拿出一团绳索,将一头系在岩石上,另一头抛向下方的王宫。 “下去吧。”他说。 我们便一个接一个拉着绳子降到了王宫。 胡老太爷将绳索收了上去,朝我们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快走。 我们转过了几处宫室,穿行了多条廊台,终于到了一座大殿前面。 那大殿一半嵌在后面的崖壁中,只有前檐露在外面。大殿正中写着六个字:幽明二分之殿。 贺玄雅说:“这里应该就是通向外面的正道了。幽冥二分,就是说一半是昏暗的,一半是光明的,这殿的另一头应该就是可以看到蓝天白云的地方。” 水兵激动地说:“小雅姐,我们快过去吧,好久都没见蓝天白云了,我好想念啊。” 智勇也咿咿呀呀叫了半天。 正说着话,我们听到大殿里隐隐约约传出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我说:“不好,应该是换班的卫兵们进来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喊道:“快跑啊。” 大家一起朝幽明二分之殿边的一座院门跑去。 由于幽明二分之殿四周都是宽阔的广场,从殿前到任何一个可藏生的所在,都要经过一段很长的距离。 我们刚跑进那座院门,脚步声就贴近了大殿之门,随即从之大殿里面出来了一队兵甲之士。 “不好,有刺客。”卫兵中最先出殿门的一人喊道。 “刺客?刺谁去啊?”卫兵中响起了一阵哄笑。 “你们别笑,我真的看见有人跑进了那边宫室的院子。” “走,过去看看。” 当卫兵们向我们躲藏的宫室大院门口走来时,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心想:“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廖将军的一番苦心,可能就要毁在我们手上了。” 贺玄雅在我边上轻声说:“他们有几个人?你说,我们两个能不能打得过他们。” 我说:“刚刚去换班的有四五十个人,这次回来的大概也和这个数量差不多吧。四五十人,我们两不一定能打得过,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能打得过,那又怎么样?一旦和他们打斗起来,我们的身份就彻底暴露,同时,会有源源不断地兵士们赶来抓我们。那时候,不光他人所托无法履约,我们恐怕也要被俘。”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都静静等待着被束手就擒。就在万分紧急的时刻,听到王宫另一头一声巨响。 那些卫兵便即刻调转行进方向,朝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等他们跑远了,我们才从院门中出来,一溜烟跑进了幽明二分之殿的大红门。 进殿之后,才发现这座殿是长条形的,左右面阔只不过三四间的样子,进深却有两三里长。与其说是一座殿,倒不如说是一条宽阔大路。 我们走到大路的另一头,前方便是宫门。 久违的亮光从门缝中穿过来,照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虽然只是细细的一道光,却让多日不见天光的我们激动不已。 同时,一股刺骨寒风,从外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贺玄雅说:“走吧,出去吧。开门的时候都把眼睛闭上。不然亮光会刺瞎眼睛的。” 说完上去一把推开了宫门,我们随机闭上了眼睛。 当我们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朗朗乾坤,到这时,我才体会到“朗朗乾坤”这四个字的真正意境。 走出宫门,一眼望去,满目都是金碧辉煌的宫室,屋顶墙头庭院,全被白雪所覆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云雾缭绕,偶尔有馒头般的峰顶露出在云海之上,如同仙境一般。 “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地方,怪不得从古到今有那么多人来这里求仙寻药。”贺玄雅惊叹道。 水兵和智勇也都看得呆了。 我说:“先不要看美景了,赶紧走去办正事,千万不能耽误了。赏美景可以等到完事之后啊。” 说完下了大殿丹陛,径直向宫门走去。 走到宫门内侧,见大门紧紧闭着,并有一条一尺见方,两丈多长的巨大门闩闩着。 我刚准备上前去开门,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逃逸 “怎么等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来啊。” “耐心点,他现在可是丞相身边的红人,有点架子不是很正常吗。” “要说这人呐,真是没法说。以前他可是名满江湖的侠客,是忠义二字的象征。后来受了石卞的恩惠,便拜在石卞的麾下,一心报答知遇之恩。可如今,却背叛了石卞,更把忠义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甘愿在丞相跟前当条狗。你看他平日里在丞相面前点头哈样那副德性,哪里有一点当年叱咤风云的廖一了的影子。”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石卞食古不化,一心要跟丞相作对,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龙见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廖弥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前途。投靠丞相,拣高枝而栖,也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什么侠义之士,还是忠臣良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想自己的前程,其他的,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哎——,难道这世间就真的没是非黑白了?人人都只会趋炎附势?大王就真要在宗庙中待一辈子?二王子生生要让位给那个蠢蛋崇禄?这一切的不公,难道都是正常的?” “你少说点话吧,因为话多送了性命的还少吗?我们只是下等兵丁,虽然以前在别人看来,作为王宫护卫,脸上有那么点少得可怜的荣光,但如今,哎——,还是得过且过吧。操那些没用的心干嘛。只要有人能赏口饭吃,就苟且活着吧。很多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改变的。” “算了,你说的对,不想那些没用的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去锥门小道出口的地方迎接啊。他又不从王宫过,待在这里干嘛。” “你傻呀,锥门小道那边,正在山梁之上,寒风能把人骨肉吹酥,在这宫门前避避寒气不是很好吗,反正他也要从这里经过的。到时候等他来了,我们假意上前迎个几步,就说接引来迟,陪个笑脸也就完了。” “他不会生气吧?” “哈哈哈,生气?他现在正是在讨取丞相欢心的阶段,肯定不敢无端生事。就算生气,也不会将我们怎么样。” “你看,来了。” “走,快走。” 紧接着,听到不远处传来对话声。 “我二人特来迎接将军,只因不知将军何时前来,来得迟了,还请将军赎罪。” “起来吧,前面带路。”这是廖弥的声音。 一阵咯吱咯吱踏雪而行的脚步声,从远处渐渐行来,经过宫门前,又慢慢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在宫门内等了一会儿,我说:“咱们走吧。” 贺玄雅说:“等一下,东西呢?” 我这才想起那封用蛇皮包裹的秘信。伸手从兜里拿了出来,交给智勇。 智勇张开嘴,将蛇皮团儿放进了嘴巴。 我和水兵、智勇三人,一起合力将门闩拿下,慢慢打开了宫门。 宫门外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虽然艳阳高照,凛冽的寒风还是一阵阵向我们袭来,像要浸透我们的棉衣似的。 走出宫门,前方不远便是一条大道,大道在正对宫门的地方被分成了两段,右边一段用碎石铺成,一直通向一道山梁;左边却是用打磨光滑的石砖铺就,上方全程盖着檐廊,形成一条遮风避雨的甬道。 我们顺着甬道一步步缓慢行进,边走边关注前方的动静。 走了十来分钟后,发现前方甬道两侧突起了两道山岭,山岭高有数十丈,形成了一个隘口,甬道直穿隘口而过。 隘口两侧,靠着两边山石突起处,各建有一座红砖灰瓦的大房子,看样子像两座兵营。兵营前方有两队兵丁来来回回交叉巡逻。 我们停了下来,躲在甬道台阶下方,静静观察。 不久之后,从右边一侧的军营中跑出来一名兵丁,大喊道:“大家列队集合,请廖统领训示。” 两队巡逻的兵士统统在军营前站成了两排,同时,从隘口另一侧也跑过来几十名兵士,都列队站了。 廖弥从军营中走了出来,站在台级上开始训话。 我说:“时机到了,大家准备。右前方山石塌陷处是唯一有可能通到山下去的地点,我们再往前走,等走到那些兵士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就朝山石塌陷的方向跑。” 他们三人都点了点头。 我们便一起低着头,躲在甬道栏杆后面向前缓慢行进。 直到离前方军营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我轻声喊了句:“跑吧。” 四个人一起像离弦的箭一般,朝峰顶边缘跑去。 “那边有人,快追。”军营方向传出了叫喊声。 不一会儿,一大堆人马就跑上前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领头的兵士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山表来做什么?” 旁边一个兵士说:“军头,这几个都是娲皇族人,像是最近从边塞被押到都中的那几个犯境者。” 领头的兵士转头问道:“你见过他们?” 边上的兵士摇摇头说:“我是没见过,但听人说过啊,这事在都中都传遍了,据说丞相不光没处置他们,还把他们安排在宴宾楼住呢,而且还放任他们在崇山城内任意游荡,不加约束。这真是旷古奇闻啊。” “这事我也有所耳闻,可我们都没亲眼见过他们,既然没见过,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人就是那些犯境者呢。”领头兵士说。 “军头啊,看来你平时不喜欢出去喝酒闲逛。那犯境者,一共四个人,一大三小,三个小孩中两男一女,一个大的还是哑巴。你看看,说的不就是眼前这四个人吗。只要确认大的一个是哑巴,那就百分之百没说错了。”边上兵士说道。 领头的兵士走到智勇身边,推了一下智勇说:“哎,说句话来听听。” 智勇闭着嘴咿咿呀呀了两句。 领头的兵士说:“不知道是真哑还是装哑,张开嘴我看看舌头大不大。” 边上的兵士们都笑了。刚刚说话的那个兵士笑着对领头兵士说:“军头,舌头大那是大舌头,哑巴跟舌头大小没什么关系。” 领头的兵士瞪了一眼边上的兵士说:“就你能。” 转头又看着智勇说:“叫你张开嘴看看,没听见吗?就算是哑巴,耳朵总没瞎吧。” 边上的兵士们又哈哈大笑起来。 那名多嘴的兵士又说话了:“俗话说,十聋九哑,或许真听不见呢。” 领头的兵士又瞪了一眼说话的兵士说:“你给我住嘴,再罗里吧嗦,我就让你成哑巴。” “什么哑巴不哑巴的?”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领头兵士回头一看,赶紧朝说话的方向迎过去,倒在来人面前拜道:“启禀大人,抓住了几个娲皇族人。刚刚我们在确认其中一个是不是哑巴。” 那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廖弥。 他身后跟着几十名扈从,在刚刚的军头带领下,朝我们走了过来。 “噢!这不是那几个越境者吗,怎么会在这里。”廖弥一看到我们就惊讶地说。 边上的军头睁大了眼睛说:“啊!还真是越境者啊,怪不得那个高个子不肯张嘴,看来真是哑巴。” 廖弥没有理睬军头的话,一脸严肃地问我们道:“你们几个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丞相仁慈大度,不行律令,准予你们日后回到娲皇族去,还将你们安排在宴宾楼居住,崇山城内任由行走。受了如此礼遇,为什么还不安分守己,潜到这崇山之表,图谋不轨。真是枉费丞相一片待客之心,也有负我欢兜族亿万黎民好客之风。” 说完,回头对军头说:“先押回去吧。” 兵士们上前七脚八手把我们捆了起来,带到了军营。 廖弥坐在军营正堂交椅之上,我们被按倒跪在堂前地面。 廖弥开口问道:“你们说说,跑到这里来,要行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我看了看贺玄雅,她朝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便回道:“廖大人,当初我们只不过误入了界线,就被你抓住,带到地底黑暗之境,还长途跋涉,将我们送到海螺城内。” “停,什么海螺城?”站在边上的军头问道。 “哼,你们的这座崇山城,上无昊天穹庐,下无棋盘平地,屋宇建于倒悬之壁,民人生在覆瓮之内,四维敝塞,累日蜗居,这不就是一座建在海螺壳中的城池吗。” 军头气得脸上颜色一时红,一时青。指着我大声喝道:“你” 还没等他说出口,廖弥说:“好了,先听他把话说完。” 我继续说道:“你将我们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说是优待我们,我看简直比坐牢还要痛苦。 “我娲皇族人,生于青天之下,沐日月之光而长,不可一日不见天光。 “如今,那整日整夜的昏暗幽沉,已经折磨得我们快要疯掉了。纵使让我们住玉阁,食凤髓,我们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会送我们回去,可是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月有余,却还没有半分要送我们回去的意思。所以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廖弥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胡闹!你们以为这崇山是那么好上好下的?几千年来,能爬上崇山并登顶的人,不足百人,这几十人的背后,有千倍,万倍于此的人都死在了山下。而从崇山之巅爬下去的,自我欢兜族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一次成功的先例。你们想从崇山顶上爬下山去,无异于自杀。今天要不是被护卫们及时发现,你们现在可能已经葬身山石之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羊角风 廖弥看了看边上的军头说:“现在事情已经清楚了,这几个犯境者,是想偷着逃离欢兜之境,把他们带下去关押起来,等下一次换班的时候,押解回里山去。记住,不能让他们再逃脱了,万一他们死性不改,还去攀崖逃跑,送了性命,那可是要引起两族纷争的,丞相定然要大发雷霆,绝对不会饶恕我们的。” 军头道了一声“是”,便要命人将我们往门外带。 我见机大喊起来:“你们放开我,让我们下山去,是死是活都与你们无关。我们再也不想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了。” 水兵见状也大叫起来:“让我们走,让我们走!我死也不回去了。” 水兵边喊边挣扎着要摆脱抓住他的兵士。 刚拉扯了两下,水兵就一头栽倒在地,躺在地上开始抽搐,同时,嘴巴里冒出了一堆堆泡沫。 贺玄雅大喊道:“不好了,水兵的羊角风又犯了。” 兵士们一听都停止了拉拽,一个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跑过去跪在廖弥前面,哭着说道:“大人,求你救救水兵吧,他这羊角风是打小就有的病症,一旦犯起来,整个人就会全身麻痹,骨缩血凝,不加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廖弥说:“好端端的,怎么就犯了这样的病?” 我说:“水兵从小就是这样,一遇到心情激动的时候,都会犯病。今天的事可能对他打击太大了,所以才犯了病。请大人快让人给他诊治啊。” 廖弥说:“这山岭间,也没有会治病的人。怎么给他治呢。”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下堂中高台,到水兵身旁看了看,又回头看看左右,下令道:“你们去几个人,把他们送回里山去,找个医馆进行医治。” “大人,万万不可啊,从这里回到城中去,至少要半个时辰,一路颠簸不说,到了城中,还要花时间去找医馆。说不定还没找到医馆,水兵可能早就没命了。”我大喊道。 廖弥愤愤地说:“那你们说怎么办?” 我说:“最好能在兵士中找一名懂医的出来给水兵治疗,不然可就真的来不及了。我想你这军伍中,应该是有军医的啊。” 边上的军头说:“军医?笑话,就我们这几十号人,哪用得着军医。” 我哭丧着脸说:“你们在这么寒冷的地方执勤,难道就没个小病小伤的吗?你们要是病了,是怎么处理的。” 军头说:“我们可没那么娇弱。小病小痛忍忍就过去了。严重点的,就等到换班后再去整治。如果训练时遇到紧急负伤的情况,会送到王宫中请宫医治疗。” 廖弥自然自语道:“可如今王宫中已经空无一物。这可如何是好。要是娲皇族死了一个,我真不知道如何向丞相交代。我这是触了什么霉头,第一次来视察城防,就碰到这样的事情。” 说完紧锁着眉头,唉声叹气了几声。 这时,水兵抽搐得更厉害了,身体像一条刚捞上干滩的鱼,不停在地上翻滚打摆,眼睛向上翻着,只见眼白,看不到眼珠。 贺玄雅一看,也大叫了起来:“不好了,水兵不行了,水兵不行了。”说完趴在水兵身旁大声哀嚎了起来。 廖弥转过身绝望地盯着军头说道:“今天这事,看来就是我们的劫数,没办法了。你们去找块毯子,等他死了,先用毯子卷起来,我们俩一起带到丞相处去领罪。有什么身后事,先给一起的兄弟交代交代。我们这一去啊,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从丞相府出来。” 说完,又走出营房,对外面的兵士们喊道:“我廖某人对不起大家了,第一次来巡视,就遇到这样的事,连累了大家。不过请大家放心,我和军头两人会恳求丞相,由我们一力承担罪责,对你们从轻发落。可你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人,我有办法可以救那个娲皇族人。”兵士中有一人朝上喊道。 “快说。” “如今王宫虽然荒了,自然没有宫医值守,可宗庙中却有宫医啊。” “大胆,丞相曾经有令,任何人未经丞相特许,都不可踏入宗庙半步,你这是要公然违抗丞相钧令吗?”廖弥大声斥责道。 “大人啊,如果娲皇族人死了,我们也都免不了一死,与其眼睁睁等死,还不如冒险一试。如果救活了娲皇人,再向丞相说明情由,我相信丞相一定会体察下情,对我们从宽发落的。万一要是没有救活,也左不过是一死。还请大人三思啊。” 廖弥听完,略略沉思了一阵,回头看了看军头。 军头上前跪倒在廖弥脚下说:“大人,为了这几十号人的性命,不妨一试吧。” 廖弥即刻下令道:“来人,将这个犯病者带到宗庙去,交宫医治疗。” 几名兵士上前抬起水兵就往外走。 我和贺玄雅、智勇三人,紧跟在后面,也要跟随而去。 军头喝道:“把那三人给我拦住,先押下去关起来。” 兵士们要来拉我们三人,贺玄雅大喊道:“我的同伴都被你们害成了这样,既然是去治疗,凭什么不允许我们跟着他,照顾他?你们这样不明不白把他带走,我们绝不答应,如果不让我们跟着,你们就别想把他带离我们半步。” 她说完就要跑上前去拦截抬着水兵的兵士们。 军头无奈,看着廖弥试探道:“大人,您看呢。” 廖弥摇了摇头,同时挥挥手,示意让我们跟去。 军头下令道:“让他们去吧。” 众人刚走了几步,廖弥突然喊道:“等一等。” 大家都停下了脚步。 廖弥说:“为了不出岔子,要仔细检查检查他们身上,不要把什么不该带进去的东西带进去了。” 兵士了道了声“是”,继续朝前赶路。我们三人紧紧贴在水兵两边,一起往宗庙而去。 身后传来军头的说话声:“大人,您也太谨慎了。就几个娲皇族小孩和哑巴,能有什么事。” “小心驾得万年船,如今在丞相手下行走,可万万马虎不得啊。” 我们随着抬水兵的兵士们,穿过隘口,沿着甬道行走了五六分钟,来到一座巨大的汉白玉牌坊下。 穿过牌坊,便是一座宏伟的宫门,门首写着四个大字:慎思追远。 宫门之前,兵士们对我们全身做了搜查,方准许我们进入。 进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那头,平地而起三层汉白玉台栏,最上面是一座大殿,面阔九间,正中匾额上两个大字:享殿。 我们跟着兵士们从广场边缘,行走到大殿侧面,绕过大殿,后面又是几进殿宇。水兵却被带着进了旁边一个小门,门内是一个四方的庭院。 此时,有个穿着长褂的欢兜人从庭院的正屋中走了出来,问道:“几位军爷,这是怎么了?” 兵士们说:“夸乃堂正,这个娲皇族人犯了羊角风,眼看人要不行了,烦请堂正赶紧给看看。” 夸乃堂正说:“这里怎么会有娲皇族人?” 兵士们说:“堂正先别问了,赶紧救人吧,以后再给你解释。” 夸乃堂正连忙说:“那快点把他送到施医室去。” 说着领着众人往院中的一间偏室跑去。 水兵被送进了施医室,我们三人却被拦在了门外。 不一会儿,送水兵进去的兵士们走了出来。夸乃堂正送了出来,说道:“几位军爷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先回去。” 兵士们说:“此时廖统领正在巡视防卫,我们还要回去复命,还请堂正多多费心,一定要把人救活,不然我们就性命难保了。” 夸乃堂正说:“我一定尽力而为,请各位放宽心。这三位娲皇族人” “就让他们在这儿守着,但别让他们乱跑。”兵士们说着辞别夸乃堂正而去。 夸乃堂正看了我们一眼说:“你们几个可别乱跑啊,这里是禁地,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我们点了点头。 夸乃堂正便进屋去为水兵诊病了。 贺玄雅看了看我,轻声说:“该行动了。”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智勇,朝他使了个眼色,便往庭院大门走去,智勇紧跟在我身后。 刚走到门口,迎面跑进来一个欢兜族年轻人,和我撞了个满怀。 “你们是什么人?”那人问道。 “我们是来看病的。”我随口答道。 “看病的?看病不去城中医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们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擅闯者死。”那人满脸惊慌地说。 我说:“我们不是擅闯,是奉了崇山城驻防统领之命,送同伴来治病的。” 那人又打量了我和智勇一番,问道:“病人呢?” “病人已经送到施医室去了,有一位叫什么夸乃堂正的人正在给他诊治呢。”我说着朝施医室看了一眼。 那人神情放松了一些,笑了笑说:“那是我师父,是康寿堂堂正,名叫夸乃月良。是大王的专供医师。” 我问:“康寿堂是干什么的?堂正又是什么?” 那人说:“康寿堂是欢兜族内各地名医所缔结的医者同业会,统领全族医药业者,虽然是民间组织,却堪比官府衙门,在族内地位崇高。堂正乃是康寿堂的执印者。师父既是宫医所主事,又是康寿堂堂正,是我欢兜族最了不起的医师。” 那人越说越兴起,脸上泛着自豪与欣悦的神情。 “疏隆,你在外面说什么废话呢,还不快进来帮忙。”施医室内传出了夸乃月良的叫喊声。 那人吐了吐舌头,对我们说:“先不跟你们说了,师父叫我了。” 说着,一溜烟跑向了施医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欢兜王 我朝智勇使了个眼色,一闪身出了庭院大门,智勇紧随在我身后。 眼前是第二重大殿前的广场,我一时没了方向,停在了原地,向四周张望,不知道朝那里走。 智勇拉了拉我的衣角,指了指我们身后里庭院大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我朝智勇指的地方看了一眼,问道:“智勇,怎么了?” 智勇眼睛一直望着那个角落,口中咿咿呀呀叫了半天。 我还是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智勇看我不明白,拉着我朝那个角落走去。 还没走到角落跟前,从墙角突然转出来一个欢兜人。 我立刻停下了脚步。 那人一步步朝我们走了过来。只见他身穿一袭华丽的绣袍,都带金冠,腰间系着玉带,玉带上挂着一柄佩剑。 “你是谁?”见那人走到我们了面前,我问道。 那人并没有回答我,朝左右看了看说:“你们跟我来。” 说完转身要走,见我和智勇还站在原地,着急地说道:“我不会害你们的,有要事要请你们帮忙,快点过来。” 我和智勇互相看了一眼,踌躇地跟在了他后面,朝前走去。 那人领我们走了几步,转过一片水塘来,到一处廊阁。 他推开廊阁门,让我们进去,又把门关上。 我和智勇一时不知所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那人说道:“你们是从显世来的吗?” 我点了点头。 那人看我们还是有点紧张,便笑着说道:“来来来,先到这边坐下。” 说着将我们让到廊阁中央的座椅边上。 我和智勇小心翼翼坐了下去,那人也坐了。 “不要紧张,我不是坏人。你们那位同伴是得了什么重病,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治病?”那人说道。 我说:“他,他羊角风犯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同伴得了病?” 那人说:“一大早,这前殿一带就闹哄哄的,所以我就出来看看怎么回事,远远看见有个人被抬进了宫医所。除了生病的人,谁还会被带到宫医所去呢。” 我说:“你说你出来看看?难道你住在这宗庙里面?” 那人说:“若不是住在里面,谁能在这里出没呢?”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装束,恍然大悟道:“您莫不是欢兜王?” 那人笑了笑,没有做声。 “啊,您真是欢兜王,这实在太好了。我们还担心找不到您呢。”我激动地大叫道。 智勇这时也一脸的惊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 那人将手指放在嘴上,口里说道:“嘘——!莫要太大声了。” 我立马收住了声。 那人长叹了一口气说:“哎——!寡人这个王,如今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如今在这祀所之内,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不明不白死于非命了。” 他说完看了看我们,收起了哀怨之色,笑着说道:“这山表之地,如今已被禁锢得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你们是如何到这里的?还有,你那同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这都是廖弥将军的计谋。” 欢兜王一听,惊讶地站起身来,蹙着双眉说道:“廖弥?他想要干什么?本以为你们只是单纯的娲皇族人,寡人还想着请你们过来,求你们帮我带句话出去。想不到你们是来替廖弥办事的。说吧,廖弥要将寡人如何处置?哼!我看,也不必问了,崇岗老贼,不敢光明正大将寡人谋弑,却安排廖弥这个逆臣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来对付寡人。好了,你们动手吧。明日一早,大王突发急症,暴毙于宗庙中一处轩榭的消息,便会传遍欢兜全境。崇岗老贼便会顺理成章,推禄儿上位做他的傀儡,他便可以掌控欢兜全族,为非作歹了。哎——!这可就苦了我阖族百姓了。寡人无能,寡人无能啊。” 欢兜王说着流下了泪来。 智勇一听,口里咿咿呀呀叫了两声,还没等我说话,他便张嘴从舌头下拿出了蛇皮封套,递到我手上,又指了指欢兜王,意思是叫我给他看信。 欢兜王一看这情形,便仰天长笑起来,口里说道:“苍天呐,这就是对我几十年来软弱退让,纵容奸佞的惩罚吧。” 我知道,他是把蛇皮封套当成要谋害他的毒药了。 我解释道:“大王,您误会了。” “误会了?”欢兜王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我说:“其实,廖弥将军并非是真的投靠崇岗。他是效仿我娲皇族荆轲刺秦之事,假意投靠,意欲伺机刺杀崇岗,为民除害。” 欢兜王又一次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问道:“此话当真?” 我说:“大王您若不信,这里还有证明之物。” 我说着拆开了蛇皮封套,拿出了秘信。 欢兜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说:“这是三界岭石卞将军和丹水城龙见昭将军联署的呈王秘信。您一看便知廖弥将军是否真心依附叛逆。” 我将信递给欢兜王,他正要展开来看,听到轩榭外不远处有人语之声。 “叫你寸步不离他的,你是干什么吃的,一会儿人就不见了。” “刚刚他要小解,我就跟着他到了恭房门口,他自己进去了,让我在门外候着。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恭房的气窗有响动,还以为他要从气窗逃走。我想推门进去看看情况,门却被他在里头插住了,我就绕过大殿,跑到恭房的气窗外去堵。可到了那边,却没有动静,我不放心,就站在那里等了很久,还不见他从气窗逃出来。可当我回到恭房前门的时候,门却是大开的,我跑进去一看,里面空空的。我一溜烟跑回寝殿,还是没看到人,便四处寻找,到现在也没找到。我想,他就算跑,也跑不出这宗庙围墙去吧。就算跑出了宗庙,甬道上不是还有重兵把守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侍卫长您就放心吧。我们再继续找找。” “这老家伙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安分守己,娘的,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害啊。” “害死我们?没那么严重吧?” “哼!你一天到晚昏昏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你以为这个差事很轻松吗?说起来也不过是四五个人盯着一个废人,想战就站,想坐就坐,想睡觉也可以打打盹儿。可你要知道,如果有个一丝一毫的差错,我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就算是丞相不杀我们,如果让他跑了出去,或者串联了反对丞相的力量,丞相有可能就要玩儿完了,我们也要跟着遭殃。谋反大罪,这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诛灭九族的。” “啊?想不到这个差事居然这么危险,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我是托了人求了丞相身边的红人夸骆大人,划了一大笔银子才得到的这份差事,本以为是份美差呢,却原来是个送死的差事。” “你也不能这么想,快点找人吧,只要把人找到了,以后好好看着,不要让他轻举妄动,等到丞相大功告成,我们可都是功臣啊。到那一天,荣华富贵可就任我们撷取了。” “侍卫长说的是。这就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吧。刚刚我听到那边轩榭一带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我听着像是说什么苍天大地的。” “走,过去看看。” 我和智勇顿时紧张了起来。 欢兜王却说:“冷静,越到紧急关头,越要沉住气。你们俩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说完,将头上的金冠脱下,放在边上的桌案上。然后抽出头上的发簪,拿下发冠,散开头发,将秘信藏在发丝中间。复又挽好发髻,套上发冠,用发簪簪了。最后,理了理两鬓的发际线,伸手端起金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 这时,外面的脚步已经到了轩榭门口,我和智勇却早已躲进了梁上的两块匾额后面。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欢兜王跑到轩榭一角,推开了窗户大喊道:“抓刺客,抓刺客啊。” 刚推门进来的两个人,一见这个场景,还以为是有人跳窗跑了,转身出来朝欢兜王推开窗户的方向跑去。 两人追了一阵,气喘吁吁回来问道:“大王,刚刚刺客长什么样?” 欢兜王说:“蒙着面,没看清楚,但身形高大,鬓角间露出一丝红白相间的头发。手臂上还有铜钱大小一块胎记。” 两人中军头模样的人喃喃说道:“这不是赤发老五麻龟吗?” 另一个侍卫问道:“侍卫长,赤发老五麻龟是谁呀。” “那是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了很多年的江洋大盗。他当年仗着一身好武艺,叱咤风云,横行无忌,欢兜族内无人能敌,干尽了坏事。后来朝廷倾全族之力剿拿,三年都没捉住。但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事迹。”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想啊,他肯定是来报仇的。”欢兜王说,“当年下令缉拿他的人,正是我。如今我混到这番田地,他正好可以借机报仇。要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这条老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不过那样也好,死了一了百了,也就不碍他人的眼了。” “大王,你这说的什么话啊。看你这意思,是在怪丞相咯?可将你迁到这里来的是宗亲长者会。丞相劝你守祖宗之法,也是为了欢兜人亿万黎民的福祉,你不停也就算了,何必还要这样冷嘲热讽呢。”两人中那个低阶侍卫说道。 “住嘴!谁让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的?大王,还是快点回寝殿吧。你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可吃罪不起。” 欢兜王扭转头,走出了轩榭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名侍卫,也一前一后跟着跑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病愈脱身 我和智勇从梁上跳了下来,悄悄回到了宫医所,水兵的治疗还没有结束。 贺玄雅悄悄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好了吗?” 我说:“刚刚在门外碰到了欢兜王,已经将信交给他了。但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人打断了。” 贺玄雅说:“被谁打断了?” 还没等我回答,施医室的门开了,夸乃堂正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三人同时走上前去,贺玄雅问道:“我同伴怎么样了?” 夸乃堂正一副疑惑的表情,说道:“我诊断了半天,感觉他一切都是正常的,但症状却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遇到这样怪的病症。你们确定他得的是羊角风吗?” 贺玄雅说:“他从小就经常犯这样的毛病,不管是家里人还是邻居,都说他得的是羊角风。如果不是羊角风,还会是什么病呢?” 夸乃堂正说:“这我也不好说,但我给他诊了脉,查了口舌与几个关键穴位,还用针探了经络,一切都显示是正常的,确实诊断不出什么病症。可能我的医术还不够精湛吧。” 贺玄雅说:“这可就奇怪了,明明看着有病,怎么会诊断不出来呢。” 夸乃堂正问道:“你们在显世的时候,他犯了病有没有请大夫诊治过?娲皇族的大夫是怎么说的?也可能你们娲皇族人和我欢兜人的体质不一样,我所用的诊断方式和诊断依据都是针对欢兜人的,可能对娲皇族人没有作用吧。” 贺玄雅想了想说:“从小到大,他每次犯病的时候,都是找庄里的巫医行一套祭舞,烧些黄纸,也就好了。有时候犯病实在厉害了,就割破脚趾放放血,放了血也就自然好了。这样想来,还真没请正式的大夫看过。” 夸乃堂正说:“你们娲皇族人啊,就是信鬼神信得太深了。治病怎么能全靠巫医跳跳神就能解决呢。看来还是这孩子命大,要不然,得了这样的病,可能早就死了。不过我看这一次,真的很悬了。我也是无能为力,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贺玄雅一听哭了起来:“夸乃堂正,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我这个弟弟从小就命苦,得了这样的病,一天好日子都没过,经常被病魔折磨,现在还没成年,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啊。求你救救他吧,不管用什么方法。” 夸乃堂正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就只能按照治疗羊角风的方法给他治治了,不管有没有效果,你们都不能怪我啊。” 贺玄雅说:“现在只能这样了,怎么会怪堂正。可是,如果您的方法不对症,会不会对他造成其他的伤害?” 夸乃堂正说:“这个你们放心,我这个治疗方法是汤剂配合扎针,汤剂都是些凝神静气的药材,是为了控制体内的病气对身体的支配,就算是没有病,也不会对人有伤害;针灸是通过穴位刺激经络,化解病气,如果没病,也可以强身健体,对人更没有什么副作用。” 贺玄雅说:“那就请堂正赶快治疗吧。” 贺玄雅说完,偷偷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便大声喊到:“水兵,你要坚强,快快好起来吧,我们三个哪儿都不去,就在外面静静地守着你。你一定要活下来,这里不再是我们要待的地方了。你听到了没有?” 夸乃堂正看着我说:“我看你是太紧张了,说话也语无伦次了,你是不是想说别让他长眠在这个地方?不要太着急了,安安静静在外面候着吧。” 说完就要往施医室里走。 “师父,他好像平静了一点,没刚才闹腾得那么凶了,您快进来看看呀。”屋里夸乃堂正的徒弟叫喊道。 夸乃堂正急匆匆推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脸上带着喜悦之情。 他扫视了我们三个一眼,说道:“他的症状在慢慢减缓,我看呐,还是有恢复过来的可能的。这时,我不能再进行治疗了,只能观察观察再看。” 我们三人欢呼雀跃起来。 夸乃堂正看着我们激动地样子,笑着摇了摇头,又进了施医室。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听到水兵在里面喊道:“水,给我水。” 我们三人相视,都笑了,贺玄雅差点笑出声来,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好了,你们都进来吧。”施医室里面喊道。 我们三人先后跨进了施医室的房门。 水兵这时正平静地躺在病床上,见我们进去,嘴巴抽搐了一下,看样子是想笑,又忍了回去。 我跑上前去,拉住水兵的手说:“水兵,你可吓死我们了,我们都以为这此你没救了,想不到你又活过来了,真是上天庇佑啊。” 水兵还没有回话,夸乃堂正却在一边说道:“真是奇怪了,你们娲皇族人怎么张口闭口都是神啊天的,他能缓过劲来,完全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力支撑下来的,哪里就有什么上天庇佑。以前你们找巫医给他治病,病好了都以为是巫医的功劳,是神帮了忙,可今天也没人来跳大神,他也照样好了过来,你们却说是上天的功劳。既然这么相信神,相信天,之前你们就不应该将他送来,听天由命不就好了?” 水兵用孱弱的声音说道:“大夫,小元他说上天庇佑,只不过是我们族的一句口头禅摆了,您不用在意。今天我能活过来,其实是有赖于两位大夫的精心治疗。我在这里向两位道谢了。” 夸乃堂正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说句不难为情的话,我们连病症都还没诊断清楚呢,怎么能说是我们精心治疗的呢?” 水兵说:“不不,刚刚您在我身上点了几处穴位,我就觉得顿时好多了,身体一下就轻松了。” 夸乃堂正说:“我点穴只是为了观察经络动向,借以确定病灶,想不到对你的病还有效果?这真是歪打正着啊。” 水兵说:“其实以前巫医给我治病,都要在我身上用木剑敲敲打打,敲完之后,也像今天点过穴一样,我就感觉有了好转。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些巫医其实是懂一些医道的,只不过假借跳神来骗取钱财的。如果是普通的大夫治病,除了药钱,诊资也不过三瓜两枣,可要是巫医治病,除了要给巫医辛苦钱,还要给神佛上供礼金,这些钱也都是巫医自己拿了。” 夸乃堂正说:“这么看来,你们娲皇族的巫医们也是不简单的,像你这样的疑难杂症,他们敲击两下就能治好,真是神奇。如果有机会,我倒是想到显世去跟着巫医们学学本领呢。” 水兵说:“您谦虚了。正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我这病啊,可能是在显世中比较常见,大家久而久之摸索出了一套可行的治疗手段,一直流传了下来,可是病理却不一定清楚。而欢兜族内从没有过如此怪病,所再高明的医者,也都是束手无策。” 说着说着,水兵的气色慢慢好了起来,说话声也恢复了正常。 我趁机问道:“水兵,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下地行走吗?” 水兵说:“感觉好多了,应该能走了。” 贺玄雅说:“那我们就回去吧,别打搅夸乃堂正了。” 水兵点了点头,起身要下病床。 夸乃堂正却上前拦住说:“这可不行啊,他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要多休息休息,不能乱动。不然,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待不起啊。” 水兵说:“真的没事,以前我犯病,只要停止了抽搐,我就立马下地行走,一点事情也没有。有时候,刚刚缓过神,有小伙伴一来叫,就跟着出去野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不会有问题的。” 水兵说着下了床,穿好了鞋,就向两位宫医辞别。 夸乃堂正看拦不住,也只好放任我们出门而去。 我们走出庭院,绕过前殿广场,出了宗庙大门,顺着甬道走了不到百米,对面跑过来四五名护卫兵士。 “哎,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这么快就治好病了?”其中一名兵士问道。 我说:“是呀,羊角风来得快,去的也快。夸乃堂正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病治好了。你们看,他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别说,都说夸乃堂正医术一般,这次却如此神效。看来传言还是不能全信。”兵士们说。 贺玄雅问道:“你们这是要干嘛去?” 兵士们说:“刚刚廖大人在训话,突然丞相派人来说,有天牢的几名娲皇族人越狱而出,往锥门小道去了,但他们查了锥门小道附近,都没查到,询问了锥门小道的守军,也说没见过有娲皇族人过去。后来他们找遍了城中,也没找到,因此上派人到山表来寻。按丞相钧令,寻到娲皇族人后要立刻押回天牢,不管死活。所以廖大人派我们来带人。” 贺玄雅说:“现在我同伴治好了,要是没有治好,生命垂危,也要押解回大牢吗?” 有名兵士走上前来,悄声说道:“廖大人其实不想让他们把病人带走的,他说就那样带走的话,必死无疑,如果你们中死了一个,欢兜族与娲皇族的冲突将在所难免。廖大人还说,丞相没有想到的事,我们做下属的要替他想到,所以绝对不能让病人死,让我们到宗庙后拖延时间,一直到你们同伴的病治好为止。” 贺玄雅说:“哼,看来你们的什么鸟大人虫大人的,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啊,啥事都替主子想着。不过我们是不会感谢他的。” “大胆,竟敢辱骂廖将军,绑起来,带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秘密聚会的欢兜忠良 雪峰甬道边军营的大堂上,廖弥正襟危坐,眉头紧皱,一脸忧虑之色。堂下两边,一边站着山表雪峰护卫的军头,一边却是捕头夸鲁乌三,还领着四五名带刀差役。 廖弥见我们被带了进去,嚯的站在身来,大声问道:“怎么样了,人治好了吗?” 下面的兵士们回道:“回禀大人,应该是治好了,你看他现在又不抽搐,又不吐沫子,还能自己走路,跟好人一样。看来宫医所的夸乃堂正并不像传言那般平庸。”说着向前推了推水兵。 廖弥略略侧目,看着我和贺玄雅问道:“果真好了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抢先答到:“哼,这有什么好问的,吉人自有天相,当然是全然好了,难不成还落下病根儿怎的。” 边上的兵士转头看了看我说:“怎么跟大人说话的?要不是大人准许我们带他去治病,他早就死了。现在反倒这般无礼,不知道感恩。” “感恩?”我冷笑着说,“感谢你们把我们拘禁在这非人所居的地方吗?” 廖弥说:“几位少年,丞相既然答应要将你们送回你们的世界,我想他老人家是断然不会说谎的。可能最近丞相公务繁忙,暂时忽略了这件事,才迟迟没有动静。你们放心,我会找机会提醒丞相的,让他尽快把你们送出去。你们还是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这次你们闯入我欢兜族禁地的事,可以暂且不予追究,如果还有下次,我想丞相会有惩罚措施的,搞不好要按照欢兜律例,将你们圈养于米萝巷一辈子的。你们好好想想吧。” 我看了看贺玄雅说:“姐,咱们还是别闹了吧,再等几天好了。我看,这样闹下去也没好的结果。” 贺玄雅低着头长长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廖弥看此情况,转过头,挥了挥手对夸鲁乌三说:“带走吧。” 夸鲁乌三向前给廖弥行了个礼,起身朝几名差役歪了歪头,差役们一起上前从护卫兵士手中接过我们四人,带着朝门外走去。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崇山城天牢中列字沉穴内的一间牢房内,除了智勇,我们三人都笑得在地上打滚儿。 “这一路可憋死我了,水兵,你是不是小时候真的得过羊角风?怎么演得那么像呢?我都差点都不信那是在做戏,以为你弄假成真了。”贺玄雅笑了一阵后,悄声问道。 水兵停下了笑声,压低声音说道:“小雅姐,你忘了,以前我家西面你家东面,有一家就有个得羊角风的儿子,小时候经常看他犯病。前两年,就是因为犯病没治好死了。所以我对犯羊角风的症状很清楚。” “嗯,你不说我倒还忘了,是有这么个小男孩,比我们大五六岁,长到十二三岁时死了。好像是得的羊角分,但我却从来没见到过他犯病。”贺玄雅说。 我笑了笑说:“小雅姐,你说水兵演技好,我看你比他更胜一筹呢。” 贺玄雅说:“我这次纯粹是跑龙套的,主演是你们三个,智勇这次表现也很棒。”智勇一听,嘿嘿笑了。 我说:“我不是说的这次,你忘了你装疯的事了?” 贺玄雅瞬间拉下了脸,故作严肃地说道:“不许再提那件事,现在想来,我脸上还一阵阵发烫呢。” 我和水兵齐声大笑了起来。 “小元,这次你们到底有没有见到欢兜王?”水兵突然问道。 “肯定是见到了啊,你没听廖将军问我‘果真好了吗’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我那样说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事情全然办妥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如果没见到欢兜王,信交给谁去。”我停止了大笑说道。 “那你有没有说我们的事?”水兵问。 “我们的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让欢兜王送我们去旱魃族的事啊。”贺玄雅补充道。 “我跟智勇刚把信交给他,就有近侍来找他了,还没来得及说我们的事呢。”我沮丧地说。 贺玄雅看了看水兵,水兵满脸失望,她安慰道:“水兵啊,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今天的形势你也看到了,欢兜王现在完全就是个囚犯,处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窘迫,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是把事情跟他说了,他也是爱莫能助啊。但今天既然把廖将军的信送进去了,我想不久之后,他们君臣便要反戈一击了。等他们扳倒了崇岗,欢兜王重掌了大权,我们再去求他,到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水兵眼睛盯着牢房口透进来的一丝暗光,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知道,他心里又在想他的奶奶了。 “哎!崇老将军去哪儿了?”贺玄雅突然惊呼道。 听到她说,我们都齐刷刷朝隔壁牢房中望去,见里面黑沉沉,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是啊,我们光顾着为今天的成功高兴了,却没注意他不在牢里。你们说他能去哪儿呢?”我说道。 刚说着话,列字沉穴的看守官走了过来。 他趴在我们牢门上向我们招了招手,我们立刻向他聚拢了过去。 “崇老将军要见你们。”他悄声说道。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退后了两步,大声说道:“你们几个娲皇族人,窝藏叛逆贼子,今天要对你们好好审讯一番,来人呐,把他们带到审讯间去。” 站在他身后七八米处的四五名狱卒走上前来,打开了牢门,拉着我们往地下牢房的最深处走去。 拐过几道弯弯曲曲的岩孔通道,我们被带到一个铁门前。 铁门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间四四方方的石屋,石屋有两间房大小,四周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由于没有通气孔,整个屋子烟雾缭绕。 我们被狱卒们推进了石屋,看守官对狱卒说:“我要审讯机密事情,你们去把守在列字沉穴口上,不得放任何人下来。” 狱卒们转身而去,看守官进了石屋,将铁门关上,从里上了锁。 我正要问崇老将军在哪里,看守官走到石屋的一角,拿手掌在墙上轻轻拍了三下,停顿了一秒钟,又拍了两下,然后弯起食指,轻轻敲了三下。 刚敲完,突然咔嚓一声,石屋墙上裂开了一道缝。 那道缝越来越大,最后开到了两三尺宽,原来是一道暗门。 暗门里面黑洞洞的,看起来是条方形的地道,高有一人,宽和暗门相同。 “各位,请吧。”看守官说道。 我排在第一个,犹豫地看了看看守官,他笑了笑说:“别怕,你们进去后一直走,拐过三道湾,再走到地道尽头就明白了。” 我们四人依次进入了地道,身后的暗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我们顺着地道绕过三道弯后,地道中出现了刺眼的亮光。 走到地道尽头时,眼前出现一个岩穴,那岩穴的开口朝着外面的峰峦和云层,里面宽敞明亮,整理得清洁整齐,如同一座殿堂。 崇玉正坐在正中的石雕交椅上,下手坐着两排穿戴如将官与朝臣模样的欢兜人,貌似在商谈着什么大事。 见我们出现在地道口上,崇玉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我们的几位小英雄来了。” 说着走到我们面前,向在座的欢兜人介绍到:“这四位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勇敢的娲皇族人,他们刚刚完成了一件壮举。” 堂上的欢兜人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崇玉带着我们走到岩穴的边缘,指着外面云雾笼罩的山峦说道:“你们看,这前面一带,就是你们娲皇族的沅乌之地。我们所在的位置,正是崇山的肩颈之处,上面不远便是王宫与宗庙之地,也是崇山之绝巅,下方便是崇山脚下,高有万丈,这岩穴上下都是悬崖绝壁,是奇险之地。这里也是我十多年来与欢兜族忠义之士们秘会的地方。今天找你们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欢兜族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们这些人,绝对不会允许整个欢兜族在崇岗老贼手里沉沦。” 他说着转身走向岩穴正中的交椅,并示意我们在他边上坐下。 我们也走上前去,挨着那些欢兜人坐了。 崇玉指着在座的欢兜人说:“眼前这几位将军及大人,都是崇山城内的忠勇之士,名义上听从崇岗的摆布,实际上,都在待势而发。一但时机成熟,便可一飞冲天,将崇岗及其党羽打进十八层地狱。” 堂上的欢兜人纷纷开始发言。 “其实,我们虽都有一颗忠君爱民之心,却并非什么忠勇之士。若不是十几年前崇老将军召集我们一起共谋大事,说不定也就随波逐流,为虎作伥了。” “崇老将军才是我欢兜人的中流砥柱,他隐忍于微末之间三十余载,时刻关注族内的沉浮之事,一旦有危及阖族安全的情形出现,他便挺身而出,发起救亡之大业,我等都是感念老将军的一腔为族为民热情,才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投入此项大业。” “对呀,崇老将军才是我欢兜族的希望。” 崇玉听完微笑着说:“好了好了,这一顶顶的高帽子,戴得我都顶上洞顶了。我们继续讨论今天的话题。” 他看了看我们四人,说:“你们几位,谁给大家说说今天你们去哪儿了,都干什么什么事。” 我们四人我瞅瞅你,你看看我,也不知道崇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不知所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躲进天牢 崇玉见我们都一言不发,笑着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廖弥所做的事,也是我们这些人要做的事,只是他甘愿冒险而为,不计得失,也对后果考虑得不多。我们却不能草率行事,因为这关系着整个欢兜族的存亡,丝毫不能儿戏。你们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吧,看能不能帮到他,至少在他行动的过程中,不要让事态发展得不可控制。” 我看着崇玉一脸的坦诚表情,打消了心中的疑虑,将廖弥假意投靠崇岗,并要寻机舍身除害,以及石卞与龙见昭两位将军给欢兜王写了联署信等事一一作了介绍。 最后说道:“今天,我们已经将两位将军的联署秘信送到了欢兜王手上,可是,还没等他看信,就被人打断了。也不知道信中究竟写的什么。” 崇玉听完,看了看众人,对一位穿着文官官服的欢兜人说:“你找机会约廖弥谈一下,看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需不需要我们帮他做点什么事。” 说完又对众人说:“我们的行动就先缓一缓吧,等了解到了廖弥的计划,看有多大的把握,如果风险太高,一定要阻止他行动,如果可行性高,风险小,那我们就配合他,如果成功,那最好,万一要是失败了,第一,要保护好廖弥的安全,不能让他白白牺牲掉,第二,要控制事态,不能伤及无辜,更不能引起族内的纷乱。”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纷纷讨论。 崇玉站起身来说:“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儿。各自回去安排自己的事,三天后的早上辰时,我们还在这里集会商谈。” 众人都起身向崇玉行过里,走向岩穴口,一个个纵身往外跳去,然后展翅飞向了远方。 崇玉走到悬崖边,看着远去的欢兜众人,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走上前去,问道:“崇老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崇玉没有回头,依旧看着远方,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一辈子,前半生因为一件荒唐事,毁弃了前程,后半生隐忍偷生,也没为社稷做一点有用的事,唯独为欢兜族培养了两个后起之才,如今却都在禁锢之中,生死未卜。想来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说起两位后起之才,我大概猜到了一些端倪,但为了确认,开口问道:“您培养的两位高徒是?” 崇玉回头看看我说:“有一位你们还见过的,就是丹水城州帅的公子龙汐,另一位就是当今王嗣崇祺。”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崇祺身为王子,将来要继承大统,他经受些艰难困苦也无不可,更何况他目前也没有性命之忧。可龙汐,刚刚失去了父亲,好不容易逃到了崇山,就被人抓了去,而且时时刻刻都有性命危险。” 我说:“那老将军的意思是?”我问道。 崇玉说:“我得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救龙汐?”我惊讶道。 “对,可我现在还没想出好的办法,这两天愁得我吃不好睡不香。哎——。”崇玉守皱着眉头说道。 我说:“您知道龙汐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吗?” 崇玉摇了摇头说:“虽然不知道,我肯定会在城内戒备森严的地方。这样的地方除了宗庙就是崇岗的相府。宗庙如今拘禁这大王,断然不会再关龙汐进去的。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崇岗的相府。” “我觉得龙汐的事暂时不用着急的。”贺玄雅在一旁说道。 崇玉转过头看着贺玄雅,问道:“为什么?” 贺玄雅说:“如果龙汐真的被囚禁在相府,他的安全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至少不会像在其他的监牢一样,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情况发生。除非他被定了罪,判了刑。不过现在崇岗应该正在忙着应对外面的反对者,比如说准备讨伐三界岭之类的,已经在他掌控中的人,应该不会马上处置。所以,在龙汐被定罪之前,都可以从容计较,慢慢想营救的办法。” 崇玉点点头说:“说的也在理。” 贺玄雅又问道:“我有几点疑问,知道能不能请教老将军。” 崇玉转身笑着说:“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将军,甚至连个兵都不是,你们就不要将军将军叫我了,就叫我老崇好了。” 贺玄雅说:“那就叫您崇老吧。” 崇玉没有反对,说道:“你刚刚说要问什么?问吧。” 说着朝石椅走去。 走到石椅边坐了下来,对我们说道:“都来这边坐下吧。” 我们走到他旁边的座椅,都坐了下来。 贺玄雅开口说道:“我看您明明是在牢里,为什么却有这么大的权力,还能召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来开会。早上我们被送出天牢去,应该也是您安排的吧。您真的是在坐牢吗?” 崇玉说:“我确实是在坐牢,但我这牢却是心甘情愿来坐的。而且,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还坐得很自由。很不可思议是吧?哈哈哈。” 我们都愣愣地看着他。 崇玉继续讲道:“这事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在那之前,我一直隐姓埋名,过着随遇而安的生活,虽然留心时政,却也只是远远观望,并无涉足其中之意。 “崇岗虽然擅权,但那之前朝中还有一批有是非立场的强硬之臣,他也是事事谨慎,不敢有所逾矩。 “可随着正直的臣僚被他用诡计陷害,一个个要么惨死,要么丢官,要么被他挟持,朝事便边倒地倾向了崇岗。 “那时我就觉得崇岗再那样肆无忌惮地争夺权力,迟早有一天会篡权夺位的。 “我突然一下就明白了当年旱魃王为我求情的原因了。 “她是先王的义妹,虽然我鬼迷心窍,无端攻伐了旱魃族,使她们生灵涂炭,城野废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可她并没有因此而迁恨于欢兜族,甚至为了义兄子嗣的江山,不惜忍痛保全我这个罪人和仇人。 “她是个智者,早就看出了崇岗将来必会祸乱欢兜族,所以才让我存活于世,以便在必要的时候与崇岗抗衡。” 讲到这里,崇玉一脸凝重的表情,双眼直勾勾望着远处,沉沉地说道:“我这个罪人,本想着有一天能到她面前深深忏悔我的罪愆,可惜,她半年前却仙逝了。” 崇玉调整了一下心情,长吁一口气说:“既然我这条命被保下来是带着使命的,那我就不能辜负这份使命,更不能辜负让我活下来的人。 “从那时候起,我便积极行动,一边在宫内授馆,一边召集当年跟随我东征西讨的将士们,尤其是我当年特意挑选训练飞行兵的那批少年军,那个时候,他们很多都已经身居要职了。 “我一心想着拉起一支强大的力量,不管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都可以与崇岗一决高低。 “可是,要干一件事,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我刚刚运作了半年,就被人告发了,说我图谋不轨,有谋反的倾向。 “大王召我进宫,劝我就此收手不要再做那些可能引起非议的事。 “我向大王陈说了利害,泣血相告,按当时的情形,日久崇岗必生祸乱。并且告诉了大王当年旱魃王保我不死的用意。 “可大王却说,他任用崇岗,就要百分之百信任他,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崇岗在朝堂之上已经几十年了,也没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大王还说,他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欢兜族好,所以不会治我结党聚众之罪,但希望不要再有落人口舌的事发生,不然他也保不住我。 “我听完之后,彻底绝望,万念俱灰。 “可当我走出大殿时,迎面碰上了崇祺。 “崇祺那时刚刚十岁,却说出了让我重拾信心的一句话,他说:‘师父,他们都攻击您,重伤您,包括父王也都不信任您了,可请您放心,祺儿我永远站在您一边。’ “我顿时感动得差点要掉下眼泪。 “我蹲下身问道:‘二王子,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师父我很好,你父王也对我很信任。至于别人说些什么,我根本就不在乎。’ “崇祺说:‘刚刚您与父王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而且朝堂上的事我虽然不懂,但却经常安排随身扈从去探听消息,很多事情我还是听到过一些只字片语的。虽然如此,还是请师父不要气馁,认为正确的事,一定要坚持做下去。’ “听了崇祺的话,我苦苦思考了三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定要和崇岗老贼耗到底。 “但我也反思了之前失败的原因,那就是自己的动静太大了,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就已经被敌人歼灭了。 “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秘密行动了。 “为了躲过身边一双双紧盯着我的眼睛,我才和天牢列字沉穴的牢头雷千申商议,躲到天牢里来行事。 “雷千申原是军中将官,因我攻旱魃之事,受到牵连,被除去了一切军中职务,下放到天牢中当看守官。 “他是一位刚毅之士,很早就响应我的号召,加入了反对崇岗,防止族内大乱的救亡行列。 “他凭借个人之力,凿穿了天牢与这岩穴中间的通道,真的是非常了不起。 “六年前,我故意在王宫中泼洒污物,人们都说我疯了,大王下令将我投进了这天牢中,从那时起,这天牢变成了我的战场,一切关乎欢兜存亡的大事,都会在这里商讨应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禅位大典 “老将军,醒醒。老将军,醒醒。”隔壁牢房门口急促的喊叫声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贺玄雅也从草垫上坐起了身,问道:“谁在吵啊?” 我看了看外面,只见牢房看守官雷千申正趴在崇玉的牢门上大叫。 崇玉起身问道:“一大早,出什么事了。” 雷千申说:“大王同意改立王储了。” “什么?”崇玉惊呼道。 “大王已经决定立崇禄为王储,不光如此,他还要禅位于崇禄,三天之后就要举行禅位大典。”雷千申说。 “禅位大典?我欢兜族自入秘世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禅位之事。这禅位大典在何处举办?”崇玉问道。 “听说是在王宫山表一侧的崇极殿举办,还要召集都中各级官吏和地方封疆大吏一同观礼,不来参加者,视同谋反。”雷千申说。 崇玉摇摇头说:“这事必有蹊跷,我看,没那么简单。大王就是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这不就等于将全族的权力拱手交给崇岗了吗。大王如今虽被拘禁,但崇岗他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做篡逆之事。最多也就是挟王自重。一旦大王禅位于崇禄,崇禄必然会成为他的傀儡,他便会成为王上之王。那个时候,想要搬到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雷千申说:“谁说不是呢,如今都中有点是非正义之念的人,都忧心忡忡。都说欢兜族要完了。” “绝对不能让崇岗得逞,我们得想办法阻止这次禅位。”崇玉语气坚定地说。 “将军您看,我们该怎么办。”雷千申说。 崇玉想了想说:“你去通知大家,今天晚上外面天黑时来这里开会。共同商讨对策。” 雷千申说了声事,转身要走。 崇玉又叫住他说:“你先等等。如今是非常时期,崇岗眼看就要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了,肯定会加强都中的警戒。锥门小道是通向宗庙的要道,必然会加倍谨慎防备,弄不好要临时换掉把守的麻宗将军的。如果换了别人,出入山表的诸位同道就危险了。依我看,这次我们就将集会地点改在垂天大穹。让他们从地底赶往鉴碧湖,再攀岩而上,出到山口,我从山外飞到那里跟他们会合。记着,别让他们用车马,就辛苦一下,飞行而去,不然没法及时赶到。时间就预定在亥时。” 雷千申听完,急匆匆朝外走了。 我心想,欢兜王被拘禁在宗庙中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妥协,昨天我们刚送完信,他就决定要禅位,这事可能与我们送去信有些关系。 这时,贺玄雅轻声问道:“小元,你说欢兜王禅位这件事,跟廖弥将军送进去的那封信有没有关系?” 我说:“我也正在想这事呢。八成跟这份信有关系的。” 贺玄雅说:“可是从逻辑上说不通啊。石将军他们送迷信给欢兜王,应该是要反对崇岗。可正如刚刚崇老将军所言,欢兜王将王位让于崇禄,不就等于交权于崇岗了吗。以后要再对抗崇岗,可就更不容易了。” 贺玄雅说道这里,我突然心中一亮,生出了一个想法。 “这么说来,石将军他们可能会在禅位之前发起对崇岗的决定性反击。”我说。 贺玄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石将军远在三界岭,龙将军又战死在了丹水城,如今都中就只有廖弥一人,这决定性的反击可从何而来啊。” “不好,廖弥将军曾经讲过,他要‘以一人的死换取恶相倒台’,是不是他要借举行大典的机会刺杀崇岗。”我猛然觉醒,大喊道。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崇玉在对面牢房中,听到我的叫声,喊着问道。 “不好了,老将军,哦,不,崇老,廖弥将军将有生命危险。”我跑到牢房的隔栏边对崇玉说。 “廖弥?他怎么了?”崇玉问道。 “他要刺杀崇岗。”我说。 崇玉半天没有说话,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我早该想到的。他处心积虑潜伏到崇岗身边,现在看来并不是为了刺探机密,因为就算是能探到什么崇岗的机密,对远在天边的龙见昭和石卞也毫无用处。那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对崇岗本人动手。你们昨日刚刚送信给大王,大王就宣布要禅位,看来都是石龙二人早就安排好了的。” 崇玉在牢中踱着方步,口中赞叹道:“想不到我欢兜族中,还有这般舍生忘死的刚烈义士,是在令人钦佩。” 他突然停下脚步,语气坚定地说:“这样的人,绝对不能让他白白送死。” 我奇怪地问道:“廖弥将军,或许还有龙石两位大帅,精心筹划了这一切,如今事态发展,应该也是按照他们所设想的方向在演进,廖弥将军马上就可以得偿所愿,为民除害了。如果廖将军在禅让大典上动手,杀掉崇岗后,请欢兜王出来主持局面,向众人诉崇岗之恶,崇岗的党羽,见渠魁已死,又有欢兜王在场,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廖将军的举动虽然冒险,但是胜算也是很大的,怎么能叫白白送死呢。” 崇玉说:“你们有所不知啊!崇岗是极其谨慎之人,当年我跟他同朝为官时,他就为了自身的人身安全,秘密训练了十几名神弩手,这些神弩手不光弓弩之术精湛,能千步射穿双飞蝙蝠,而且都有一身轻行之功,来无影去无踪,常人不可追其踪迹。 “崇岗每次出行,都让这十几名神弩手在离他数十丈的地方秘密随行,遇到有人行刺,刺客还没走到崇岗身旁,就被这些神弩手消灭了。 “如今他手握欢兜大权,声名重于一时,而且他也知道,全族之中,有千千万万的人都欲食其肉,饮其血,应该会更加在意自身的安全。这些神弩手,我想应该还在为他服务,而且防护可能还会比之前更加严密。 “这也就是为什么崇岗那么放心将廖弥留在身边的原因,因为他根本就不担心会有人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 “更何况,廖弥刚刚‘投靠’崇岗,崇岗是不是真的信任他,也很难说得清楚。 “这件事,别说你们,就连当下的朝中文武,包括崇岗的党羽,也未必知道,更不用说石卞、龙见昭和廖弥了。 “所以如果这次禅让之举真是他们三人安排的,廖弥真想在大典上刺杀崇岗,那他绝对不会成功,而且必死无疑。除此之外,还会使目前的形势更加恶化。崇岗必然会毫无忌惮地疯狂铲除异己,加快篡逆的脚步,大王也将会面临巨大的危险。” 我们四人听着这一番话,都吓出了一声冷汗。 贺玄雅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能不能阻止廖弥行动呢?” 崇玉说:“就算阻止了廖弥的行动,大王在宗庙中,也没人能够再传消息给他,禅让大典还是会如期举行的。” 我说:“刚刚您不是说不能让廖弥将军白白送死吗?难道就真的没有挽回的办法了。” 崇玉说:“等我今晚与众人商议后再看吧。你们也不要着急,我相信上天会庇佑我欢兜族的,不会任由奸佞胡作妄为下去的。” 我说:“那我们就期待崇老您今晚能带回好的消息。如果需要我们四人出力的,我们拒不推辞。” 崇玉感动地说:“老朽我再次感谢几位了。你们对我欢兜族的事如此上心,远胜很多本族之人,真让人心有戚戚焉。” 我说:“我们也是被欢兜族这么多的忠义果敢之士所感染,如能尽区区绵力,也是我们几人的荣幸。” 崇玉说:“这几天为繁事所羁,还没请教几位大名,也知道到来自显世何处,出自什么门第。” 我笑着说:“我们来自旱魃族所居秘林东北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都是普通农家的子弟。如今显世已经没有门第之说了,人们之间,也并无贫富之分,都平等相与。我叫高小元。这位叫贺玄雅。这位叫智勇,自小患有喉疾,不能说话。他叫白水兵,是” “咳,咳。”贺玄雅咳嗽了两声,打断了我的话。 我看了贺玄雅一眼,说:“小雅姐,你嗓子不舒服啊?我是想要说水兵是个好学生。” “哈哈哈哈”崇玉大笑起来。 我们知何意,都怔怔地看着他。 “看来你们还是信不过我啊,”崇玉说道,“不过,不说也没关系,我早就让人打听清楚你们的来历了。” 我心想,他这是在诈我们的话呢。我没有做声。 贺玄雅也没做声。 “不过嘛,”崇玉接着说,“我手上可有上好的良驹,一日就能到旱魃边界,三四日便能行到旱魃八十一山。”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旱魃族?”水兵急切地问道。 “看看,看看,终于有一个被我诈出话来了。”崇玉笑着说。 我心想,果然是要诈我们的话。便忙为水兵解脱道:“水兵,你自己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什么荒诞不经的闲书,非拉着我们出来搞什么秘世探秘。这一路上走来,我们差点都搭上了性命,如今在欢兜族内,还身陷囹圄,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你还想着要去什么欢兜族。我看呐,这次要是大难不死,就赶紧回家好好读书吧,别再出来冒险了。” 崇玉笑着说:“演,继续演,我看你们还能演多少出。” 我四人齐刷刷看向了他,惊得张大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拦街卜卦 崇玉看了看水兵,朝他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水兵从我们身后走到了隔栏前。 崇玉说:“我知道你是谁。” 水兵没有做声。 崇玉神情庄重地说:“如今旱魃族受邪魔之害,族内分崩离析,八十一山已成一片废墟,旱魃王也已不知所踪。你们现在就算到了旱魃族,可能也见不到她,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 水兵听到这里,哭了起来,口里说道:“奶奶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 崇玉说:“孩子,先不要难过。我也相信,旱魃王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旱魃族也有很多忠义之士守护在她身边,她应该是安全的。可是,在消除邪魔之患之前,旱魃族之地,都是不太平的。你们不能去啊。” 水兵说:“难道我们就在这里一直等着吗?奶奶她正在病中,我非常担心她的身体,一天见不到她,我这心里就一天不得安稳。” 崇玉说:“你听我说。四十年前我对旱魃族犯下了滔天大罪,虽然老旱魃王免了我的死罪,可我自己从心底一直没有原谅自己。长久以来,我都想着要为旱魃族做点什么,以赎减我的罪愆,可一直没有机会。 “不过这次,我一定要帮助旱魃族消除邪魔之患,恢复旱魃族的统绪。你放心,等处理了崇岗的事,我会请求大王,率兵再到旱魃之境,与旱魃族人并肩战斗,共同歼敌。到时候,你们可以随我一同出征,等消除了邪魔力量,自然就可以见到旱魃王了。” 水兵说:“可是我怕奶奶等不到那一天。” 崇玉说:“不会等太久的,很快一切就要结束了。” 水兵喊着泪说:“崇老将军,谢谢您。” 崇玉说:“你不用谢我,是我该对所有的旱魃人说一声对不起。不,一声对不起太轻了,我应该向全体旱魃人下跪请罪。” 水兵说:“过去的事,老将军就不要老挂在心上了。” 崇玉说:“不,这事我时时刻刻都不能忘却,也要时时刻刻在心中忏悔,不然我就对不起因我之愚鲁而丧生的千千万万旱魃族人。” 听到这里,我再也憋不住了,说出了我心中藏了很久的问题:“当年您为什么要出兵旱魃族?据我所知,旱魃族与欢兜族向来和睦,自两族之王义结金兰之好以后,两族就更加亲如一家了。您背着欢兜王擅自出兵,莫不是与旱魃族有私怨么?我曾听说,你是受羲皇族人所惑,也听说过四十年前与你一同攻伐旱魃族的,就有个羲皇族人。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缘由,还请老将军为我们解解惑。” 崇玉说:“那件事全是我的罪过,我也无意推脱罪责,但既然你们问到了,那我就给你们说道说道。” 他看了看我们说:“都找个东西坐着吧。”说着转身拿了个草铺团,放在木栏底下,屈身坐了。 我们四人也各找了坐的东西,隔着栅栏,挨着他坐了。 “四十年前,”崇玉继续说道,“我与崇岗两人,奉大王之命,分巡全族各地。崇岗巡视北方各川,我巡视南方各川。 “巡视到东南与傲黑族相邻地界,有一天经过一处暗河,见一人漂浮在河面上,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我命人将那人捞了起来,才发现不是欢兜族人,无翅无喙,倒像是个娲皇族人。 “随从们试了试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我便命人将他带走,好生救治。此事,我并未在意,随后也就淡忘了。 “过了十日,我巡视完一川,准备离开前往下一地。出发之时,有一人跑来跪在我脚下,我一看,是个娲皇人。 “我问道:‘你是从地面来的,还是都中米萝巷来此的旅人?此时拦在这里是何用意?莫不是有什么冤情要诉吗?’ “那人说:‘大人难道不记得在下了?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反问道:‘救民恩人?’ “那人说:‘十天前,我被傲黑族人打伤,顺着暗河流到了此地,是大人您命人将我救起,并让人细心照料医治,才使我捡得了这条性命。’ “我这才想起了十天前的事,对他说:‘我本是钦命大臣,巡查各地,以广布圣恩。救难抚苦,自是职责所系,你也无需挂怀。就请快快起身,自行其便吧。本官还要趁时赶路呢。’ “那人匍匐在地说道:‘大人,请允许我跟随您左右,为您牵马坠蹬,报答大恩吧。’ “我说:‘可本官自有扈从相协,并不需要伺候的人。你的这份心意,我领了,快快起身吧。’ “那人却还是一动不动,匍匐着说:‘听说大人笃信占术,正好小可自幼就学了问卜之法。如果大人不嫌弃,可留我在身边,早晚为大人取个吉相,供大人消遣,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一句话说得我心里有些松动。因为我自幼就相信命理,不管是公务还是私事,都好问个吉凶,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我一直都没寻访到一个满意的随身占师,只能每到一个地方,先找当地能算之人。 “如今恰好有这么一位能卜之人,也不知道术业到底如何。我心想,应不应该带在身边试一试呢。欲待一试,却怕又像之前的那些平庸之辈一般,白白浪费精力和时间;想要拒绝,可不忍失去一次尝试的机会。 “那人见我犹豫不决,直起身来说道:‘大人是不相信在下,怕我是那骗吃骗喝之人吧?那我现在就体大人断上一卦,如若不准,随便大人处置,小人再不纠缠,要是准了,还请大人能够收留。’ “我没有理睬,但心里却想看他试一试,于是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那人见我坐下不走了,脸上乐开了花,两膝跪地就要往路边我坐的地方挪。 “我看着不忍,说道:‘好了好了,你就起身吧,到这边来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人站起身来,并不敢坐,站在一旁说道:‘可否请大人亲手破一杯水在地上?’ “我说:‘你要算卦,泼水干嘛?’ “那人说:‘占卜,乃人神交会之法,为各族所共重,但占卜之媒介,却各不相同。娲皇族占卜,所用者甲骨、市币;旱魃族占卜只需木箸;而东海之人,却喜用鱼鳞贝壳,更有玳瑁之大卜。因此,卜无定器,因地制宜而已。我这占卜之法叫做有痕无踪占卜之法,意取水过留痕,人去无踪。’ “我对左右说道:‘快拿水来。’ “一会儿,底下端上一碗水来,我接在手中,看了看那人。 “那人道:‘大人不要多想,随便将水往地上一泼便是。’ “我将碗向外甩出,一边翻转碗口,‘哗’的一声,一碗水全部被泼在了地上,地面上形成了一条长长的弧形水线。 “那人急忙跑了过去,绕着那条水痕,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仔细观察水痕的形状,口里还念念有词。 “不久之后,他脸上露出了忧郁的神色。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盯着一个地方看了很久,然后又摇了摇头,继续绕着水的痕迹打转。 “我有点不耐烦了,想喊他问什么情况,却怕被人说我沉不住气,便耐着性子等他作势。 “过了很久,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回来之后,站在我身边却不言语。 “我问:‘怎么样,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到底是吉是凶啊?’ “那人吞吞吐吐说:‘大人,小的算不出来,我还是走了吧。这次也无缘跟随大人了。救命之恩,等他日再寻机报答吧。’ “我苦笑了一声说:‘看你的表情的变化,不像没算出来的样子,刚刚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这一脸的苦相,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人说:‘大人,您就别问了吧,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我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对那人说:‘你刚刚将我拦在这里,非要展示你的神通。刚刚让你任意施展,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让我快离开。今天,你必须要说出个道道来,不然我们两个都在这儿坐着。’ “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大人,求你快点走吧,这个地方待不得呀。’ “我一把将他扶了起来,心平气和地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我决定相信你了,以后就跟着我吧。可这次算的什么结果,不管好也好,歹也罢,你都要告诉我啊,不能让我一辈子心里装着个不解之谜啊。不过我也猜出来了,八成是不好的事情。我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不管多大的事儿,也吓不到我。我命令你必须要说出来。’ “那人说:‘大人,您将有杀身之祸啊。’ “我心中一惊,惊呼道:‘杀身之祸?’ “随即便大笑起来。 “因为我知道,朝堂之上,我和崇岗平分秋色,朝中大臣,大多对我们二人都是崇敬有加。因我性格直率,可能不经意间也得罪过一些人,但也不至于到要杀我的地步。而大王视我和崇岗是左膀右臂,我二人,都是宗亲,按辈分算,我还当得起一声王叔。就算我犯了大罪,大王也不会轻易让我死,更何况我忠心耿耿,公事上未有半点差池。我实在想不出这杀身之祸从何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代桃僵 “我摇了摇头对那人说:‘你真是说笑话,当今欢兜族内,只有我杀别人的份儿,绝无可能会被人杀。’ “那人说:‘不管大人您怎么认为,卦象上就是这么显示的,而且我占卦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错过。为了您的安全,快点离开吧。我宁可大人不收留我,也不能让大人丢了性命。大人!您就相信我吧。’ “我是个不信邪的人,他越这么说,我越来了劲头,就是不信他的话。 “我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杀身之祸在将在何时发生?’ “那人说:‘按卦象所示,当在一个时辰内发生,地点就在方圆几丈之内。’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觉得他是胡言乱语了。笑着说:‘你要说十天半月,或者一两天内,我或许还能信一点。一个时辰?这不是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吗。那我就坐在这里,等它一个时辰,看看我这杀身之祸怎么从天而降的。’ “说话间,我突然感到有点头晕目眩,接着从头顶上掉下一些碎石粒。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地面开始抖动了起来,使人无法在上面立足,旁边的扈从和侍卫们都东倒西歪起来。 “我坐在石凳上,也觉得摇晃得厉害。 “接着,头顶上开始大块大块往下掉石块,好在我戴着盔冠,没有被砸到头,身上却被石块打得生疼。 “那人也用双手护着头,大声喊道:‘大人,快点离开吧。——啊,不好’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一把推出老远,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他又将站在他边上的一名扈从推到了我坐的位置。两个动作几乎就是同时完成的。 “刹那间,一块磨盘大的巨石正好落在了刚才我坐的地方。那名扈从被生生压扁在巨石之下,鲜血顿时从巨石底部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地面不颤动了,头顶上也无石块往下掉了。现场每个人都惊慌失措,满脸恐惧地看着巨石下流出的鲜血。 “我愤怒地站起身来,冲到那人身边,抓住他的领口,一把提了起来,扔在地上。大声问道:‘你为什么样这样做?’ “那人坐起身来,跪在我面前说道:‘大人,我是为了救您啊。’ “我冷笑道:‘哼!救我?你这是救人还是杀人?’ “我指了指巨石说道:‘这就是你救的人?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你是杀人凶手。来人呐,给我逮起来,送到本地衙府去治罪。’ “那人大声说道:‘大人,您这样不公平,您说我没有救人,您不是好端端站在这里的吗?难道不是我救的您吗?’ “我说:‘我现在是没死,可最终结果还是有人死了。你不推我一把,那是我的命数,可你推了他一把,那就是犯罪。’ “那人说:‘可大人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推他去送死呢?’ “我说:‘不管什么原因,杀人者都要受到惩处的。’ “我看了看左右,大喊道:‘怎么还不动手,赶紧把他抓起来带走。’ “左右护卫上前将那人控制了起来。 “我看着满地的碎石和头顶上岩层的一大片裂缝问道:‘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 “边上来送行的白头银髯的当地州牧上前禀道:‘大人,这可能是地震。’ “我惊问道:‘地震?’ “当地官员说:‘我们这个地方,是二十一川的边缘地带,岩层与累土层相接,很不稳固,经常有地震发生。从古到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岩石坍塌之下。就连做官,也没人愿意来我们这里,所以下官在此地已经做了五十年父母官了,按说,以我的年龄,早该退休了,可就是没人愿意来接替。看样子,我是要死在任上了。’ “我说:‘这个情况你怎么不早说呢?等我回都之后,会跟陛下提这个事儿的,无论如何,也会安排人来接替你,你就再辛苦一段时间吧。至于地震的事,我也会带到朝堂上与众臣商议,看有没有什么预防或根治的办法。’ “州牧行礼拜道:‘多谢大人的爱民之心和对下官的体恤。’ “我说:‘好了,诸位就送到这儿吧。’ “说完跨上马,命令巡查队伍即刻出发。 “这时,却听到刚刚占卜的那人在身后大声喊叫道:‘大人,您治我的罪,我一点怨言都没有,可是我要告诉您,害死那个扈从的不是我,而是大人您哪。’ “我听了感觉好笑,调转马头拦住正要往城中而去的押解护卫,在马上对那人说道:‘这么多人亲眼看到你推的人,你却说人是被我害死的,这般信口雌黄,污蔑钦命大臣,就不怕我割了你的舌头吗?’ “那人却冷笑了一声,撒泼似地说道:‘大人,我等小民,命如蝼蚁,死不足惜,别说一条舌头,就是要拿走我这贱命,也不过是大人一句话。更何况我这命还是大人救回来的。大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继续说道:‘可大人是欢兜族众臣之表率,做出这般没担当的事来,才是个大大的笑话。’ “我一时火冒三丈,跳下青鬃马,举起马鞭就要往他身上打去。 “身边的幕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说:‘大人,他既然这么嘴硬,必然有他自认为在理的论调,大人不妨让他说说,为什么认为是大人您害了那位扈从。如果说的没有道理,再行处罚也不迟。’ “为了不驳幕佐的面子,我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背对着那人。 “那人朝前爬了两步,跪在我身后说道:‘大人应该不会忘了刚刚小人占下的那一卦吧。’ “我猛然间心中一颤,觉得刚刚发生的事,确实是按他所卜的卦象而来的,如果不是他那一推,这杀身之祸不就应验了吗。看来这人还是有点道行的,并不是自吹自擂。但心里还是怪罪他不该害死扈从。 “那人继续说道:‘小人也说过,小人卜卦,从来没有过差错,这次也是一样。可为什么大人还好端端站在这里?可能大家都以为是我救了大人,这其中确实有我的原因,但真正救大人的人不是我。’ “我越听越糊涂,回头问道:‘不是你?’ “那人说:‘卦象所示,乃是天意。既然是天意,人力怎可左右。所以,卦象所示大人将有大祸,避是避不掉了,但是却可以禳解。《相经》有云:趋福不如修福,避祸不如禳祸。而我将那位无辜扈从推入石下,就是为了替大人禳灾啊。’ “我问:‘禳灾就要杀人吗?’ “那人说:‘将军您误会了,我那并不是杀人,而是禳灾中的第七要法:李代桃僵。也就是在灾祸事件即将发生,势不可逆之时,有人承接了这种灾祸,那灾祸就会自然而化解,如若无人承应,当事人便会接连遭遇灾祸,直到他亲身所受为止。方才若不是扈从替大人承接了灾祸,就算是我推开大人,大人也在劫难逃。所以我那么做,完全是为了大人。请大人明察。如若大人不信,可召当地占师询问,看禳解之法中有没有李代桃僵一条。’ “听到这里,我心中的怒气消了一半,冷冷地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那人慢慢站起身来,立在一边。 “我说:‘如果你说的都是实情,为了救我,情急之下,做出非理性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但我却要因此而内疚一辈子。同样是一条命,凭什么要用别人的命换我的命呢?可你要说是我害死了扈从,我却不能接受。’ “那人说:‘大人,一开始我建议大人赶快离开这里,大人不听,才有目下之祸,如若听了我的话,速速离开这里,这位扈从就不会死了。’ “我奇怪道:‘你刚刚不是说灾祸是避不掉的吗?难道从这里逃跑了,灾祸就不会发生了?’ “那人说:‘福祸其实都是机缘,机缘之生发,既赖于时,又赖于境,时过境迁,机缘转化,福祸也就因之而变了。刚刚我所卜之象,只是昭示大人于此地有大不祥,若逃离了此地,便可无虞了。’ “我此时才觉得这人是个难得的占师,但心里还在恨他扈从的事,便冷冷说道:‘不管怎么说,你害死一条人命,罪责难逃,就在此地大牢中坐三年牢,以示惩戒。既然这事是因我而起,我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你们帮我记着,到了下一个巡视地点,我自领五十军棍,本应今天就受罚的,可一路要骑马而行,受了棍伤,无法骑马,还得要给军士们增加负担。’ “两名护卫押着那人正要走,我叫住说道:‘等服刑期满,若还想跟着我,就来都中找我。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刚刚你也没说到底是米萝巷居民还是娲皇族人?’ “那人说:‘小的叫姜株,既不在米萝巷住,也不是娲皇族人。三年后我必定会去找大人的。’ “说完摆脱了两名护卫,头也不回朝牢营方向去了。 “我想再追问,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第二次被救 “半年后,我巡视完南方各川,回到了崇山。 “一天出门办事,车行到一个路口,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马路中央,挡住了车马。 “我命人去问是什么人。 “问的人回来说,那人自称是我的朋友,名叫姜株。 “我一时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但听说是我的朋友,便亲自下车去看。 “我走上前去,见那人穿着一件黑色斗篷,裹住了全身,斗篷帽遮住了半边脸。 “我问道:‘请问这位先生,为何要当路拦截本官车马?’ “那人一听,噗通跪在了我面前,说道:‘大人,小可如约前来为大人效劳。’ “我一时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忙问道:‘如约前来?你是与何人所约啊?本官目下并不需要役从之人。你怕是认错人了吧!’ “那人将斗蓬帽向后掀去,抬起了头。 “一看到那张脸,我就觉非常面熟,但却想不起是谁,在哪儿见过。 “见我愣着不说话,那人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巡查东南时险些遇难的事吗?’ “我这才猛然醒悟,惊呼道:‘你是那个会占卜的娲皇族人?’ “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看来大人还记着小人呢。’ “我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姜株!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儿耳熟,原来是你啊。’ “姜株说:‘不知道大人之前说的话还作不作数,肯不肯收留小人。’ “我上前一边将他扶起一边说:‘快快起来!你这样的人才,正是本官梦寐以求的,怎么会拒绝。’ “说完转过身对边上人说:‘先将姜先生带到府里去,安排好住宿。’ “又对姜株说:‘本官现在还有点事,你先跟着他们到将军府去,就在府里住下吧,等我回来再详谈。’ “交代完毕,我正要登车离去,姜株却又挡在了车前。 “我大喊道:‘姜株,你这又是何意?’ “姜株说:‘大人,您不能去。’ “说着走到车窗前。 “我又被他闹糊涂了,质问道:‘我已经答应你留在我身边了,你还想做什么?’ “姜株说:‘大人,我是为您的安全着想,这次你去,必有倾覆之险。’ “我见他这般无礼,顿时火冒三丈,大声斥责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敬重你是个人才,才对你优礼相待,你却这般放肆。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就说有危险?快快让开。——来人呐,把他给我拉走!’ “跟车扈从将姜株拉开的同时,马车朝前飞驰而去。 “那天,在御史府的大堂上,几十名朝中重臣被突然闯入的禁卫军强行绑缚而去,却唯独没有动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急匆匆赶到王宫,见到了大王。 “还没等我说话,大王就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说道:‘左将军,你是这次粉碎叛党阴谋的功臣。说说看,要寡人如何嘉奖你?’ “我完全不知所云,一脸茫然地问道:‘粉碎叛党阴谋?谁是叛党?’ “大王哈哈大笑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说:‘王叔,我知道你平时和右将军不合,心里怪我老是向着他,对我不冷不热的。可我知道,这满朝文武中,一心一意为社稷、为本王着想的就首推王叔你了。我平时对你和右将军区别对待,就是因为想着王叔你不会与本王见外。你想想,我们同是贤宗之后,相隔不过五代,乃是骨肉至亲,右将军虽然也属宗室,却自高祖起就与你我分了支脉,号为宗室,却与他姓无异。况且,右将军生性心窄气狭,本王自然时时要迁就着他。但今天的事,本王却要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好好嘉奖王叔。王叔你也就不要再装作若无其事了。’ “我越听越糊涂,急忙说道:‘陛下,您前面说的我都懂,我从来没有要和右将军争宠的想法,更不会对大王有不敬之念,只是臣天性木讷,平时表情僵固而已,还请陛下赎罪。可嘉奖我的事,我却一点也听不懂。臣今天来,是想叩问御史他们……’ “大王打断我说道:‘他们意图谋逆,罪大恶极。若不是左将军及时检举,那可就后患无穷了。’ “我惊讶道:‘我检举?’ “大王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我说:‘这不是你的亲笔检举信吗?左将军的字,寡人还是不会认错的。’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我的笔迹。可我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写过这样一封信。更何况,今天在御史府议事的,都是与我政见相同的官员,也都是些正直忠义之士,断不会谋反,我怎么会写信检举他们呢。 “我想,这其中必有蹊跷。 “我正要读信中的内容,大王却说:‘我知道,那些人都是平时与左将军走得近的人,犯了这样的大罪,你肯定心里也不好受。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左将军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寡人甚为欣慰,也说明寡人对左将军的信任是完全正确的。时候不早了,左将军请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将信呈还了大王,告退出了王宫。 “回到府上,姜株迎面走了上来。 “我心里烦恼,略略问了两句食宿之事,便要回房。 “姜株却拦住去路,嬉笑着说:‘大人,小的今天救了您,您怎么一脸不开心啊。’ “我惊问道:‘救了我?那不是半年前的事了吗?改天我会设宴好好谢你。’ “姜株说:‘半年前的事,还提他干嘛,我说的是今天的事。’ “我觉得好笑,反问道:‘今天的事?打从一早见过你后,我们就再未谋过面,你什么时候又救了我?莫不是在梦里救的我?快去歇息吧,希望可以在梦里得到我的谢礼。’ “姜株收起了笑容,满脸严肃地说:‘实话说了吧,今天给欢兜王的那封信,是我送进去的。’ “听他这么说,我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物击中一般,差点晕了过去,随即怒火中烧,大声喊道:‘来人呐,将这构陷朝廷命官的狂徒抓起来。’ “姜株却不为所动,依然站在原地,厉声说道:‘大人,您如此狂躁易怒,遇事不懂得冷静,怪不得事事都败于崇岗。今天的事,若不是我,您早就中了崇岗的圈套,也同那几位大人一样,进了刑狱司大牢了。’ “一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上,回想起来,朝堂上与崇岗交锋,多半都是以我的败绩收场。而且听他话中的意思,今天的事也与崇岗有关。我便心中暗暗自言道:‘要冷静,要冷静,先听他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再罚也不迟。’ “想到这里,我朝赶来抓人的卫兵挥了挥手,他们都朝仪门外退去。 “我长吁一口气,看了看姜株说:‘跟我来吧。’说完朝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我径自坐下,也没让座,说道:‘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姜株说:‘我知道今天在御史府上,众位大人是为了商议弹劾崇岗的事,其实这事早就被崇岗知道了。他就利用这次违例的集会,栽赃各位大人,一来解除他的被弹劾风波,二来将他的政敌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我说:‘信明明是你送的,怎么成了崇岗栽赃了?’ “姜株说:‘大人您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讲。 “‘其实我今天那封信不送进去,崇岗就会送另一封信进去,那封信上大人您可是谋逆的主谋啊。 “‘早上拦您车的时候,我就劝大人不要去参加集会,因为我早就知道了崇岗的阴谋,可大人不听,执意要去,我实在没有办法,但为了救大人,就模仿大人笔迹,写了那封信,并冒充成左将军府的差人,送进了宫门。’ “我说:‘我看你是多此一举。大王是一代明主,他怎么可能凭一封信就能相信谋逆这么严重的事呢?’ “姜株说:‘其实崇岗早就做了安排,他在参加集会的每位大人家中都埋了僭越之器,还将谋反檄文藏到每位大人的书房中,包括御史府邸。 “‘崇岗的信中,这些藏匿违禁之物的地方都写得清清楚楚,禁卫军上门一搜,便会做实大逆之罪,到时大人们将百口莫辩。 “‘今天我抢先送了检举信,崇岗见事情泄漏,那封信也就不敢再送到宫中去了。 “‘如今,大人们虽然被抓,只要他们咬紧牙关,矢口否认,到最后,无凭无据,也必然会被平安放回的。’ “我问道:‘那各位大人府上的违禁之物呢?难道禁卫军没有上门去搜吗?’ “姜株说:‘我检举信上没有写,禁卫军怎么可能会去搜呢?今天我已安排人到各位大人府上,将违禁之物全数销毁了,就算再有人去搜,也搜不出什么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的怒气便烟消云散了。 “我看了看姜株,依旧板着脸说:‘你坐下说吧。’ “姜株却笑着说:‘哎呀,等大人这句话已经很久了,我的腿都站麻了。’ “我也被他逗笑了。问道:‘你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姜株说:‘我只是写了数十名朝廷命官在御史府上违例私自集会,意图谋反。我,哦,不,是大人您要亲自去规劝,如果申时还不见您出御史府,说明规劝无果,禁卫军就可以进去抓人了。’ “我说:‘既然这是为了让我脱险,只写个私自集会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写上意图谋反,这么大的罪过,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害苦我那些同僚了。’ “姜株说:‘大人难道不知,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官吏私自聚会,可这官员集会之事在崇山城中已经司空见惯,欢兜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写上轻飘飘的事,欢兜王怎么肯大动干戈呢,如果不大动干戈,如何让崇岗他们收手不再送信呢。但谋反两个字,在为君者看来,那可是天大的事,不可能坐视不管。’ “我心中暗暗称道:‘这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有他在身边,对我来说可算是如虎添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任用良毗 “听完姜株的讲述,一天来紧绷的神经,到这时才算是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虽然当天的事情有了个还算不坏的结果,但我心里还是有很多未解的疑团。 “我问姜株:‘崇岗栽赃陷害众臣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株说:‘因为一个月前,我刚到崇山,就为大人占了一卦,乃是大凶,卦象显示大人一月之后会有倾覆之险,祸事来自大人的宿敌。 “‘我一想,大人的宿敌,非崇岗莫属,于是就相方设法结交了右将军府的管事崇善。开始时崇善还对我怀有戒心,后来我为他占了几次吉凶,为他禳过了两次破财之灾,他便将我视为贴心知己,不管什么事都会跟我和盘托出,当然也包括崇岗陷害众位大人的事。’ “我惊讶道:‘你一个月前就到崇山了?’ “姜株说:‘是呀,只是那时大人外巡还未结束,不在崇山城中。所以未曾向大人禀报这件事。’ “我说:‘可我已经回都四五天了,也没见你来找我。’ “姜株说:‘听说大人回到崇山,我是去找过几次,但因为没有钱付跑腿费,没人愿替我通报,每次都被门口的人赶了出来。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斗胆在大街之上,横道拦车的。还望大人恕罪。’ “我摇摇头说:‘要说恕罪,我看是应该我向你说恕罪,今天我要是不那么焦躁,好好听你把话说完,可能事情会有另一番结果。不过如今既已化险为夷,就不必纠结之前的事了。 “‘好了,你既然投奔我来了,就在我这将军府先当做个幕佐吧。你不要嫌职位低,这只是暂时的,之所以没直接任你做将军佐僚,是怕底下人心里不服。等你做出一两件出彩之事,再提升你的职位。’ “姜株跪倒在地,拱手说道:‘多谢大人收用不才!小人只要能跟随大人左右,一生一世报答大人救命之恩,就知足了,职位高低,于我并无差别。’ “我笑着说:‘你自己或许不在意职位高低,但对我而言,从今往后却要寄厚望于你呢,希望今后你也要多一份进取之心。..co—对了,你既和崇岗府上的管事有交往,而且从他那里套取了这次事件的关键消息,今后在我府上做事,你怕是要受他诘难的,以后尽量避着点他吧。’ “姜株也笑了起来。 “我问:‘你在笑什么?’ “姜株回道:‘大人请放心,崇善不光不会诘难于我,今后还可以再利用呢。’ “我问:‘这又是为何?’ “姜株说:‘因为我和崇善结交,并不是示以真面目。’ “我好奇道:‘不是以真面目?难道你是戴着面具和他交往的?’ “姜株说:‘那当然不是。只是小人,哦,不,卑职家传有易容之术,每次与崇善会面,都是以易容之后的面目与他相见。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如今左将军府的新进幕佐就是与他交好的神秘术士。’ “听到易容之术,我一时觉得稀奇,依稀记得在哪本野史上读过,说是东海之外有神秘易容之术,海外之人都可以以千面示外人,外人难辨其容。 “我问道:‘据我所知,娲皇族并没有易容之术,你既是祖传,可是祖上有人出过海外?’ “姜株说:‘大人,卑职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娲皇族人。’ “我又被他弄糊涂了,忙问道:‘不是娲皇族人?那你是?’ “姜株说:‘大人刚刚也说过,只有海外有易容之术,我正是从海外来的。卑职是羲皇族人。’ “我大吃一惊,站起身来说道:‘你真是羲皇族人?可神谕中曾有戒令,羲皇族人不可踏足浩陆之地,你如今却潜入内陆,还到我欢兜族之地,这可是悖逆神旨之事。你快快离开这里,回到海外羲皇族之地去吧,不然,诸神降罪,可要连累我欢兜族人的。’ “姜株却若无其事地说:‘想不到大人还真相信有神谕这回事。..co “我问道:‘难道神谕是假的?不存在的?’ “姜株说:‘真的假的,卑职无从知晓,也不便评论。可大人您想想,所谓神谕,只不过是在各族古诫汇典中有只字片语的记录。而这其中,大多数所谓神谕,都出自娲皇族的护族圣诫。 “‘娲皇族近万年来,窃据显世,独享物华。他们向来对我秘世诸族怀有戒备之心,唯恐秘世之人觉醒,与其争夺朗朗乾坤,所以从古到今,他们都一直在处心积虑编造他们占据显世的正当性与合理性依据。编造神谕便是最常用的手段,也是最具欺骗性的,像大人这样的欢兜族翘楚都深信不疑,就是一个明证。 “‘天下之境,不管是显世还是秘世,都应该是天下人所共有,凭什么我羲皇族人就不能踏入浩陆之地?这样无理的要求,怎么可能是神谕呢,我看八成就是娲皇族人所捏造的。大人不要再被蒙蔽了。’ “他的那些说法,我闻所未闻,虽然觉得是无稽之谈,却也没法进行辩驳。加之我惜才心切,也就自然不自然地从内心深处选择认可了他的说法。 “为了自我欺骗,不使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我便想着岔开话题,说道:‘我记得半年前离开东南之地时,说让你坐三年牢,刑满之后再来找我。可按你所说,一月前就到了崇山,加上路途中耗费的时日,应该在牢中不超过五个月。你莫不是越狱出来的吧?如果是那样,我可要命人将你送回去继续服刑的。’ “姜株说:‘大人哪里话,我要是越狱出来的,怎敢跑到大人这里来自投罗网,早就远走高飞了。’ “我说:‘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姜株说:‘我被大人判了三年牢刑,大人走后,我一直在老老实实服刑,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别说越狱,就是牢中犯人间起了纷争,我也是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进去,唯一的目的就是能否早日出来,好侍奉大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我就被牢方评为服刑典范,减刑一年。 “‘两个月前,我提前预卜了州城繁华街口的大地震,官府在地震前迁移了民众,转移了贵重物资,避免了一次人员伤亡和物资大损失。 “‘州中百姓一起上万言书,要求赦免我的牢狱之刑,州牧报到一川刺史处,刺史又报到刑狱司,这才赦免了我的刑罚。我便连夜启程往崇山而来。’ “我笑着说:‘看来你还是个副将啊。’ “说着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辛苦了一天,回去歇息去吧。’ “姜株起身行过礼,告辞出门而去。 “姜株两次救我,使我死里逃生,我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 “可最让我心动的,是他在两次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非凡才能和机智果敢的行动力。 “另外,他是一位可以预知祸福的高明的占卜高才。 “至于他的羲皇族人身份,虽然当时让我有了小小的一番纠结,但从那天之后,我便将其完忽略掉了。 “接下来的事,进一步证明了姜株的才干。 “在以往的朝政对抗中,我和崇岗各领着两个阵营的官吏,但大多数时候,我的阵营都处在下风。 “自从了有了姜株的协助,崇岗却再也没能战胜过我一次。 “渐渐地,我在朝堂上树立了绝对的权威,大王也对我更加信任,族内大事,都交由我来处置。 “我对姜株的信任也一天比一天加深。到最后,我已经到了事事都离不开他的地步。 “他也从幕佐升到了佐僚,从佐僚又升到参政,真正成为了我的副手。 “由于跟他常年累月的相处,我的思想也慢慢被他改变了。 “我开始觉得显秘二世的划分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也由此开始对娲皇族产生了深深的仇恨。 “有一天,我在书房午憩。姜株突然冲了进来。 “我以为朝中有发生了什么大事,起身问道:‘姜参事,是不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姜株说:‘如今朝政之事,都在大人掌控之中,能有什么事。我有另外的紧急情况要禀报。’ “我整好衣冠,坐在主座,也请姜株坐了,开口问道:‘有什么紧急情况?’ “姜株将头凑近,低声说道:‘不好了,欢兜族将有灭顶之灾啊。’ “我一听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慌忙问道:‘欢兜族几百年来都是平安祥和,族富民丰,会有什么灭顶之灾?’ “姜株说:‘旱魃族将要入侵欢兜族。’ “我笑笑说:‘这怎么可能!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的。旱魃欢兜两族,历来都是和睦相处,从未有过龃龉。先王与欢兜王还曾是结义兄妹,如今先王已经离世,可大王是旱魃王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待大王也如同亲侄儿一般,两族之间的关系,自与他族不同。如果说是其他族要入侵我欢兜族,我还勉强能信,但你说旱魃族要对我不利,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的。你这消息从哪儿得到的?’ “姜株说:‘大人,您说欢兜族与旱魃族的关系与他族不同,但依我看,欢兜族与娲皇族的关系要比与欢兜族的关系亲近得多。大人如若不信,可查一查历代各族往还史,看历史上他们两族之间的互帮互助次数多,还是欢兜族与旱魃族的互帮互助次数多。至于这消息,并不是下官道听途说而来的,乃是卦象所现。’ “听到‘卦象’二字,我便自觉矮了半截,因为姜株所卜的卦象,从来都没有过不应验的情况。 “但这么大的事,我始终还是觉得要谨慎再谨慎,便对姜株说:‘你先下去吧,我查查历代各族往还史再说。’ “姜株却大声呼叫道:‘大——人——!’ “还没等他说话,我便朝他挥了挥手。 “姜株咽下了还没说出口的话,一脸苦闷地摇着头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旱魃之患 “姜株走后,我心中一团乱麻。..cop> “从感情上讲,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旱魃族会和我们为敌,但那段时间的事实告诉我,相信姜株,事情才会有好的结果,不相信他,麻烦必然会接踵而至。 “忧烦之中,我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突然抬头看到了书柜上显要位置摆放的显秘通要,这是一部记录历代各族往还史的汇辑著作。 “此时,姜株所说的欢兜与旱魃族的关系不如旱魃族与娲皇族关系的论调,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走到书柜前,将显秘通要从上面搬了下来,摆放在桌案之上,喊了声:‘来人!’ “一名府役推门而入,跪地说道:‘请大人吩咐。’ “我说道:‘着人在书房门口把守,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到书房来打扰。书房附近百步之内也不许有人喧哗。你去沏壶茶来。’ “府役正要出门,我又喊停他道:‘明日午时之前,不管何人来访,都说我不在府中。’ “府役得令而去。 “我坐在案前,开始一页页,一册册,一部部翻看起了显秘通要。 “到第二天中午,一套显秘通要被我部浏览了一遍。书中记录的旱魃族与娲皇族之间互帮互助,协同应对的危机的史实数不胜数,而旱魃族与欢兜族之间实质性的互相帮扶的事例却少之又少。 “这完颠覆了我对旱魃-欢兜两族关系的认识。到现在我才知道,旱魃族最倚重的其实是娲皇族,而不是欢兜族。这让我的内心产生了巨大的失落感。就像本以为心中暗自中意的姑娘心中也装着自己,可到头来却发现她心里装的是别人。 “这种失落感,不断在我内心发酵,渐渐转化成了一种愤懑之情。 “原本在姜株不断灌输下产生的对娲皇族的敌意,也开始转移到了旱魃族头上。 “当我身心疲惫地打开书房门的时候,一眼望见姜株站在书房对面的假山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房门口。..cop> “见我开门出来,姜株一溜烟跑下假山,来到我面前。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急匆匆说道:‘大人,您可急死我了,从昨晚到今天,我都来找过您好几次了,每次都说你不在府上。我想,昼间不在府上还有可能,怎么深夜还说您不在府上,我猜呀,您肯定是躲在书房处理要事呢。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来此等候了。’ “我看了看他,又想起了查看史书的结果,便觉得眼前这人愈发让人觉得心里踏实。我在心中又默默感念了一遍,庆幸上天将他送到我身边。 “我说:‘姜参政,请到书房一叙。’ “转身进到书房,我与姜株分宾主坐定。 “我先开口说道:‘昨日你说到旱魃族将对我族不利,你这卦确定没有差池?’ “姜株说:‘大人,我想这个问题我不用回答,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了。这些年来,我可曾有一件事因卦象不准而耽误过大人?我知道,大人还在想着欢兜族与旱魃族之间的睦邻关系,不相信旱魃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可我仔细分析之后,才觉得卦上所示,乃是情理之必然。’ “我惊异道:‘这又怎么讲?’ “姜株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道:‘大人觉得这秘世二字,当作何解?’ “我想了想,说:‘所谓秘世,乃是相对显世而言。秘者,密也,意为隐蔽之地,藏匿之所,不得为他人所见闻者。秘世,字面讲来,也就是隐蔽藏匿于暗处的世界。’ “姜株说:‘正如大人所说,秘世是隐匿于暗处的世界,事实也确实如此。 “‘大人的欢兜族与高裔族、涛提族、浑沌族、羽山族,都世代居于地层之下,不见天日;傲黑族生活于东南水系底层,置身污秽泥淖;穷奇族被隔绝于荒漠之中,日日与黄沙为伴;羌离族藏身西南峻岭雪线之上,饮冰食雪,苦不堪言;康挥族流窜于白山黑水苦寒山野,形同囚徒,疲于奔命;而我羲皇族,被永世流放于海外,虽有三岛百里之地,但地域狭小,如今十停之民,倒有九停居于海底渊洞之中,与虾蟹为伴,受回飙旋涛之肆虐。..cop> “‘秘世之民,除了一个秘字,从古到今,都在苦难中生存,却还要时时刻刻受显世的猜忌。大人认为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我摇了摇头说:‘上天确实对我秘世之民不公啊。’ “姜株说:‘不公的不是上天,而是我们头顶上自居于人族正统的那一族。秘世各族,不是都处在亘古而来的困苦之中,有一族却是个例外。’ “我问道:‘例外?’ “姜株说:‘旱魃族就是个例外。他们虽然也属秘世之民,生存的环境与其他各族却有着天壤之别。首先,旱魃族不像欢兜、高裔等族,居于地底,不见天日;其次,旱魃族所处秘林也不似穷奇、羌离等族所居之地那般荒芜险绝,毫无生机;第三,旱魃族也不用同康挥族一样四处流窜,居无定所;更不像我羲皇族一样,千百年来,一直浸泡在海水之中,受腌渍之苦。 “‘由此可见,旱魃族所居之境,已经与显世无异了。 “‘大人如果熟读史书,应该清楚,秘世各族所居之地,并非上天所指派,都是娲皇族的安排。 “‘当年娲皇族将条件最为优越,环境与显世最为接近的一块宝地划给旱魃族做隐匿之所,就是为了收买旱魃族成为他们的帮手和爪牙。 “‘历史一次次证明,娲皇族的这个如意算盘没有打空,旱魃族确实如他们所期望的那般,成了娲皇族欺压凌辱秘世的帮凶和打手。’ “听了姜株这一番话,再回想自己了解的上古历史,我觉得他的话还是非常值得相信的,因为欢兜族当年就是作为四罪之一,被娲皇族贬入地底的,虽然史书上说,娲皇族是奉神旨行事,但按姜株的说法,伪造和冒充神谕神旨,也是娲皇族的一贯伎俩。 “至于旱魃族,我虽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和娲皇族走得很近,但还是不愿相信她们会充当娲皇族的帮凶和打手。 “姜株见我陷入沉思,不言不语,语气低沉地说道:‘大人,难道您还对旱魃族人抱有幻想?她们可是秘世的叛徒。几千年来,只要她们调停娲皇族与其他族的纷争,无一不是偏向着娲皇族人,而且,她们对娲皇族的援助次数,竟比援助同属秘世的其他种族的总和还要多好几倍。这样的族群,难道还值得我们再存期望吗?这次他们准备侵入欢兜族,也一定是受了娲皇族的蛊惑,给娲皇族打头阵而已。’ “我问:‘按卦上所示,旱魃族几时来攻打?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只要我们做好防御措施,厉兵秣马,我想一定能够打退入侵者的。’ “姜株一听,蹙着眉,急切地说:‘大人,可万万不能有此念头啊。如今虽然无法断定旱魃人何时来攻,但如果等着敌人打过来再做应对,就算最终能够打退敌人,战事毕竟发生在我方境内,损失的可是欢兜族民众的生命财产安。’ “我说:‘那以你之见呢?’ “姜株说:‘如果非要我说,那我选择以攻为守,拒敌于族界之外的战术。’ “我问道:‘何为以攻为守,拒敌于族界之外。’ “姜株将头凑近我,轻声说道:‘大人可以主动发兵旱魃族,消灭旱魃族主要军事力量,那样他们就没有为娲皇族卖命的本钱了,欢兜族从此也便永绝了西北边境的威胁。’ “我坚决地说道:‘这绝对不行。如今旱魃族并没有什么准备进犯的举动,虽然我们知道卦象绝对不会骗人,他们迟早会来的,但也要师出有名啊。突然无缘无故去攻击一族,其他族都会怎么议论,以后我欢兜族还怎么在各族面前抬头挺胸?再说了,大王肯定不会同意对旱魃族用兵,更不用说崇岗之流的那帮于我作对的朝臣了,他们肯定会借机生事,造谣中伤,闹得满城风云。到时候我不仅没办法领兵出征,还会名誉扫地。’ “姜株说:‘明着当然不行,我们可以来暗的。’ “我问:‘怎么来暗的?’ “姜株说:‘欢兜西北边境,向来是无人问径的苦绝之地,如今边防空虚,只有区区数千兵马驻守。大人可在朝会上向欢兜王提出增兵西北,并委派要员借西北边境的艰苦环境操练日渐萎靡的欢兜军队。欢兜王必然会欣然同意,同时也会询问群臣,派何人前去为好。大人可先推荐委身于崇岗的将领。崇岗定会极力反对,并会举荐跟随大人的将官,大人便可趁机将我推出,让我去西北边境主事。待我再西北立稳脚跟,便可与大人一同,直出西北边境,征讨旱魃族。’ “我想了想说:‘此计虽妙,但一旦出征旱魃,难免不会被大王和朝中众臣知晓,那时,我便会落得个擅动兵马,意图谋反之罪。’ “姜株说:‘这个大人不必担心,待打败旱魃族,回都向欢兜王负荆请罪,说明缘由,我想欢兜王他应该能够理解大人您的良苦用心的。’ “此时,我心中犹豫不决,对姜株说:‘此事兹事体大,再容我思考两日。昨晚我熬了一宿,也有些疲倦,你先退下吧。’ “姜株站起身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大人,还请速速做出决断。拖延日久,恐生不测之变呐。更何况,如今尚不知晓旱魃人何时行动,如果等对方占了先机,那可就麻烦了。’ “我说:‘既然这样,你何不再行一卦,算算旱魃人来攻的时机,我们在做打算,岂不更好。’ “姜株说:‘天机变幻莫测,占卜之术,只可管窥一二,怎能事事尽可掌握?能预先卜得旱魃族来犯,已属不易,要知道准确时日,除非上天有意昭示,人力实不能逮。’ “我点了点头,姜株相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未死之人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便按照姜株所设计的套路,成功增兵西北边境,并将姜株送上了西北边帅的位子。..cop> “姜株离开崇山赴任之后,我有时候静下心来细细思考,越想越觉得对不对劲。 “如果旱魃族是娲皇族的爪牙和打手,她们要入侵欢兜族,必然是为娲皇族打前站,就算我们打败了旱魃族,她们的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娲皇族,到时候得罪了娲皇族,欢兜族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挑战。以欢兜族一族的实力,根本就无法抵抗娲皇族的攻击。 “而且,几千年来,娲皇族都能与各族和睦相处,为什么突然要攻击秘世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向大王请求赴西北边境巡视边防。 “见到姜株之后,我将我的疑问告诉了他,他才告知了我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据姜株所说,万年之前娲皇族与羲皇族同是天下盟主,共同统治天下,后来两族之间发生了冲突,娲皇族在首领轩辕氏,也就是你们所尊称的黄帝带领下,在涿鹿之野击败了羲皇族,斩杀了羲皇族首领蚩尤氏,也就是羲皇族人所说的祖黎王。 “蚩尤被杀,悲撼天地,身体死而不僵,七日复活。 “轩辕氏又将蚩尤斩首,将尸身送往东海,沉入海底,首级却传入西垂,交由旱魃族的前身——西羌之民保管守护。后又封助其战败蚩尤的女魃氏为西羌之主,此后便有了旱魃族。而羲皇族却被轩辕氏逐出大陆,贬入海外孤岛。 “这些都是史书上所载的内容,人人皆知。 “可姜株说,蚩尤被诛,乃是天底下最大的冤案。冤屈之气行于天地间,无处消遁,便幻化成一股神秘的洪荒之力,这种神秘的力量将在特定的时候爆发出来,颠覆现有的人间秩序。..cop> “而按他的推算,那个时间已经为期不远了。一旦时机成熟,蚩尤之体便会重新复活,带领秘世各族,打败娲皇族,重新划分人居之所,使各族得以平等相处,共沐日月之福泽,同享物华之繁盛。 “姜株说,娲皇族应该也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他们为了永世占据显世,必然会先下手为强,逐步消灭秘世各族。而旱魃族作为替娲皇族看守蚩尤头颅的帮凶,一定会跟娲皇族站在一起,以其他族群为敌。这次对欢兜族的侵犯图谋,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姜株又告诉我说,为了防止蚩尤复活前娲皇族反扑,其实他们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做了一些筹划。当时他们潜入旱魃族,想找到蚩尤头颅,与蚩尤尸身合并,让蚩尤提前复活。可最终无功而返。可他们没有放弃,又将蚩尤使用过的神钺埋藏在旱魃族境内,藉以用神钺上附着的洪荒之力,唤醒蚩尤头颅。 “十年过去了,虽然蚩尤的头颅未被唤醒,却唤醒了许许多多死去的普通亡尸。这些亡尸被唤醒之后,便会成长为蚩尤征伐天下的洪荒斗士。 “姜株最后说,虽然娲皇族力量强大,各族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一旦蚩尤重新复活,他便会号召各族共同抗击娲皇族,那时候,就算他们力量再强大,在蚩尤的非凡神力和各族合力讨伐下,他们也会逐渐被打垮。就算蚩尤一时不得复活,如果世间有源源不断的洪荒斗士产生出来时,对娲皇族也是一种震慑和威胁,他们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那时候,旱魃族所居秘林之中,经常有娲皇族亡尸被神秘力量召唤苏醒的事在各族中已经传遍了。我对姜株的话也就不加思索地盘采信了。 “这便成了我接下来犯下弥天大罪的一个重要引子。..cop> “之后的事情,想必你们都听说过了。我两番出兵攻打旱魃族,都吃了败仗。不但毁掉了我一生的前程,也让旱魃族遭受了不可估量的损失和创伤。” “之后的事情?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两番攻打旱魃族,是被旱魃族攻击之后吗?”水兵一脸茫然地问道。 我看了看水兵说:“旱魃族人根本就没有侵犯欢兜族的计划,那都是姜株为了挑拨两族关系,一手编造出来的。” 崇玉点了点说:“小元说得对。后面发生的时你就问问他吧。” 贺玄雅问道:“崇老,第二次攻打旱魃族失利后,您都被俘了,可姜株是怎么逃脱的?” 崇玉惊疑道:“姜株逃脱了?你是听谁说的?当时两军混战,姜株应该是站在在了乱军之中。” 贺玄雅问:“您是亲眼见到姜株战死了吗?” 崇玉说:“我虽没亲眼见他战死,但他带领一小队人马被旱魃兵士们逼进了一条狭小的山谷,就再也没出来。从那之后,四十年来没人再见到过他。他肯定是战死在了那条山谷中。” 贺玄雅又问:“那后来有没有人找到他的尸体?” 崇玉说:“战斗发生的地方,在旱魃族境内,战事结束后,大王领兵回了欢兜界,根本无暇顾及战死的欢兜人尸骨,更何况是叛军的尸骨,旱魃族就更不会去料理敌人的后事了。所以也就没人在乎战死的都是些什么人了。而我是作为罪犯被押解回崇山的,根本没有机会去寻找姜株的尸体。——对了,你们为何这般关心姜株的死活。” 贺玄雅转头看了看我。 我将头凑近崇玉,轻声说道:“崇老,您可能还不知道,姜株他还活着。” 崇玉一听,扑棱一声站起身来,惊呼道:“什么?姜株没死?这怎么可能!” 我说:“他不光没有死,还在继续准备为祸人间。” 崇玉一脸惊疑地说:“我想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吧。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我说:“我们并不是道听途说听来的,是亲眼所见。我们几人还差点死在他的手里。” 我将从一线天被邪魔所抓,一直到三界岭被拘的整个过程对他讲了一遍。 崇玉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当日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为什么活着逃脱也不来见我。” 贺玄雅说:“当时他的阴谋已经败露,而且您也成为了阶下囚,他怎么可能还会再见你呢?” 崇玉又说:“可他当时已是欢兜族中名震一时的外族将领,欢兜族中无人不识姜大帅,可四十年来,从没人提起过在哪儿见到过他。这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吗?” 贺玄雅说:“他本是羲皇族人,当时的情况下,他能侥幸不死,一定是逃回到海外去了,欢兜族中无人得见,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他如今在三界岭外豢养魔浸之体,还开设兵工厂,大量生产枪炮,对世间的安定将是个巨大的隐患。” 崇玉说:“等我处理完崇岗乱政之事,一定要亲自领兵去剿灭这个害我一生的无耻骗子。” 我笑着说:“当初您不是对他百倍信任,言听计从吗,怎么如今又说他是害你一生的人?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是骗子的?” 崇玉说:“自从我兵败被俘,身败名裂之后,我便突然感觉头脑特别清醒,再回想过往之事,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姜株精心安排好的,他做了一个局,而我恰恰充当了他的棋子。经过我对当初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调查,事实也验证了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比如,东南边境的那场地震,是他早就预测好的,并在我可能置身的位置,事先凿松了巨石,以制造天降大祸于我的假象,他再以占师的身份赢得我的好感;而御史府众臣被抓事件,也是他为了进一步取信于我,故意利用崇岗府中的管事,一手导演的。他先将利用御史府众臣集会的机会栽赃我与众臣谋反的计谋告诉崇善,利用崇善的口传达给了崇岗,等崇岗安排了一切,我将要以身犯险的紧要关头,再现身演了一出拦车救驾的精彩剧目,使我一辈子记着他的这份恩情。而他后来每次占卜的结果,都是自己事先准备好的。他并不是一个懂得占卜的人。但无可否认,他却是个精于勾心斗角的权谋奇才。奸诈如崇岗,都对他无可奈何,我也确实在那段时间里彻彻底底扬眉吐气了一把。” 我说:“这么说您还挺怀念他的?” 崇玉怒气冲冲地说:“怀念他?我恨不能食其肉喝其血,以泄我心头之恨。” 正说着话,天牢列字沉穴看守官雷千申跑了进来。 他跑到崇玉牢房门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将军,不好了。” 崇玉说:“什么不好了?你慢慢讲来。” 雷千申说:“我听说崇岗为了不夜长梦多,将禅让大典的时间改到了明天一早。辰时准时开始。” 崇玉一听,变色说道:“这个狡猾的狐狸。” 接着,他又对雷千申说:“现在,可能又要让你再跑一趟了,你去通知各位,三天后的垂天大穹机会暂时取消。” 雷千申刚要领命向外走。 崇玉又叫住他说:“再告诉大家,明天禅位大典,是个施行第二套方案的绝好机会。但要记住,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廖弥的安,不能让他死掉。” 雷千申这才急匆匆向外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盛典前夜 雷千申刚走,崇玉就自言自语说道:“明天将是决定欢兜人族命运的重要一天。..co愿上天垂怜我欢兜族,让我们的行动能够顺利完成。” 贺玄雅说:“明天欢兜王禅位,肯定盛况空前,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去亲眼看看。” 崇玉说:“明天的禅位典礼,注定不会太平,王宫内将上演一场腥风血雨的斗争。你们不能去,太危险了。再说了,王宫守卫森严,你们怎么能进得去呢?” 我问道:“那崇老您会不会亲临现场呢?” 崇玉说:“明面上,我肯定没有资格参加,也不能以真实身份进入王宫。但我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怎么可能缺席呢!” 我说:“那你以什么身份去参加呢?” 崇玉说:“现在还不知道,得等雷千申回来后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我进宫。” 我笑着说:“既然有办法安排您进宫去,索性也带我们四人一起进去见见世面。” 崇玉一脸坚决地说:“明天的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当做儿戏。我得为你们的安着想。进宫观礼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我和贺玄雅都沮丧地地低下了头。水兵也噘着嘴摇了摇头。 崇玉看我们一脸不开心,便笑着安慰道:“现在你们应该开心才对啊,明天要是我们一举成功,那你们就可以很快离开这里,前往旱魃族了。如果你们想参观王宫,等大王重掌了社稷,我一定奏请大王让你们在宫中居住一段时间。——对了,你们一定得认识一下二王子崇祺,我相信你们和他一定会志趣相投,成为挚友的。” 听了崇玉的话,我们虽然表面上释然,内心却还是有些不甘心。 吃过晚饭,雷千申回到了天牢。 他回来之后径直到崇玉的牢门口,打开了栅栏门,对崇玉说:“老将军,有些事众位志士不敢专断,还要跟您汇报协商一下。” 崇玉说:“今晚是特殊时期,外面的环境气氛必然极为敏感,他们不应该再来相会的。” 雷千申说:“我也劝过他们。但他们说,明天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要做到万无一失。几件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得到您的确认,他们才好放心执行,不然,出了纰漏,影响的可就不是几个人的事,而是整个欢兜族的前途。他们就算拼上了性命,今晚也要冒险前来见见您。” 崇玉一脸沉重,摇着头叹息道:“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不然我对不起他们的家人。” 说着,跨出了牢门,与雷千申一同往地牢最深处走去。 从他们去往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崇玉说话的声音:“我们有这么多不畏生死,恪守忠义,而又审慎尽责的同道,何愁明日不功成愿遂。千万年来,我欢兜族生生不息,盛冠秘世,就是凭借着一代又一代这样的仁人志士们所缔造的坚韧不息的拼搏精神。” “崇老将军不让我们去,我们可以偷偷去啊。”见崇玉走远了,水兵突然说道。 “偷偷去?我们连着牢房的出不去,怎么偷偷去啊。”我无精打采地说道。 贺玄雅却说:“我觉得水兵说得没错,我们可以偷偷去。至于怎么从牢中出去,我们还需要再想想办法。我相信,以我们四人的智慧,一定能想出好的办法。——对吧智勇?” 说着,笑着看了看智勇。 智勇喉咙中发出了“咔咔”的笑声,接连不断地点着头。 贺玄雅说:“你们看看,智勇都这么有信心,我们更不应该就这么气馁。” 我和水兵都没做声。 贺玄雅接着说:“任何事情,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希望。..co像我们被邪魔抓住的时候一样,我们都没有放弃求生的意念,所以最终活着逃了出来。现在也一样,明天是一个改变欢兜族命运的重要日子,某种程度来讲,明天事态的发展,也将决定未来各族关系的走向,我们决不能放弃这个见证重要历史时刻的机会,所以,大家心中一定要有决不放弃的意志力。” 水兵说:“小雅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在一线天被邪魔所捕,我便觉得没有生的希望了。后来是你发了一通严厉的措辞,才将我骂醒,让我坚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贺玄雅笑着说:“那天,我是故意那么说的,目的也正是想激起你们心中的求生欲望。小元被我说得更严重。你们肯定在心里骂我,说我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女道学了吧。” 水兵笑着说:“没有,没有。就是听你那样说话,感觉很不习惯。但我每个字都听进去了,并牢牢记在了心里,到现在,依旧是我前进方向上的标杆。” 我看了看水兵,嬉笑着说:“行了,水兵,小雅姐都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 贺玄雅瞥了一眼说:“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我说:“因为我以为你的脸皮没那么厚。” 说完,大家都哈哈笑了。 贺玄雅却气呼呼地说:“好呀,你个高小元,现在也喜欢拐弯抹角骂人了。水兵,智勇,你们给我挠他痒痒。” 崇山城天牢的列字沉穴中传出一阵阵轻松而欢欣的吵闹声。 今天,是我们自一线天落难一来,心情最为舒畅的一天。 闹了一会儿,贺玄雅叫停我们说:“好了,我们现在谈谈正事。要在崇老将军回来之前,想好明天去王宫的办法。” 我们三人收起了肆意的笑声,聚拢在了贺玄雅身边。 看着低头不语的我们三人,贺玄雅再次提示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没想好也没关系,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水兵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们周围这些牢房,都是雷千申管的,只要想办法让他把牢门打开,放我们出去就行了。出去之后,再想办法看怎么到宫里去。” 贺玄雅说:“这你就别想了。为了防止我们去冒险,崇老将军一定会交代雷千申看管好牢房,不让我们有逃出去的机会。让他放我们,不就等于让他和崇老将军对着干吗。那怎么可能。” 我听到这里,心中生出了一计。 我说:“求着让雷千申放我们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们可以想办法逼着让他放我们啊。” 贺玄雅和水兵都笑,智勇也跟着“咔咔咔”傻笑了几声。 贺玄雅说:“我以为你有什么好计谋呢,却说出一个老鼠给猫挂铃铛的办法。逼着他放我们固然是很好的办法,但谁去逼他,拿什么去逼他。你再好好想想,以你的脑子,不应该只想出这么个不靠谱的办法。” 我说:“小雅姐,你怎么现在也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我还没说完你就批驳我一通。” 贺玄雅自知心性失常,便笑了笑说道:“是我太急切了。好,你把你的想法说完。” 我说:“我觉得,昨天我们用过的办法还可以再用一次。” 水兵问:“什么办法?” 我说:“就是你再装一次病。” 水兵倒吸了一口气,惊呼道:“啊——!” 我问:“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水兵吞吞吐吐地说:“愿意——倒是愿意,可已经用过一次的办法,再用还会有效吗?” 我说:“只要面对的是不同的人,就有效。你想想,我们在山表的行动,虽然都告诉了崇老将军,但雷千申却只知道一点大概,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我们装病的事,我想崇老将军应该是不会告诉他的。所以装病这一招,对雷千申来说,应该会是有效的。” 贺玄雅说道:“如果要让水兵装病,就只能等明天一早崇老将军走后才行。” 我说:“嗯,小雅姐说得对,这是关键点。如果崇老将军还在牢中,我们不就暴露了吗。” 贺玄雅说:“你是想借水兵生病,骗雷千申把我们送出去治病?可据我所知,牢中有人患病,一般都是请郎中来牢里诊治的,从来没有将犯人送出牢去治病的情况。” 我问:“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贺玄雅说:“这是昨天在宗庙中,你和智勇出去找欢兜王,我在施医室外候着时,听屋内夸乃堂正和他徒弟对话时提到的。他们都知道我们几个是窝藏叛逆分子的犯人,应该是关在牢中的,不理解为什么会送到宗庙去治病。” 我说:“在牢中治病也没关系,关键是看谁来治。我们不是还有个贵人吗?他的医术冠绝欢兜,如果我们建议由这人来为水兵治病,我相信雷千申是不会拒绝的。” 贺玄雅突然说道:“你是说请胡老太爷来为水兵治病?” 我看了看四周,朝贺玄雅点了点头。 “然后在胡老太爷身上想办法?”贺玄雅继续问道。 我又点了点头。 贺玄雅说:“那你快说,怎么在胡老太爷身上作文章?” 我尴尬地说道:“现在我的思路还没理清楚。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贺玄雅说:“我觉得你这个思考的方向应该没错。大家都一起想想吧。我估计崇老将军就快回来了。” 贺玄雅话音未落,就听到牢洞深处传出一个声音:“哈哈哈,就离开了这么一会儿,你们就这么急切盼着我回来,看来我这个老头子,还不是一无是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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