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寒三尺三》 正文 第一卷 覆族 第一章 瑞雪兆丰年 大宋天宝元年正月,戍北城,大雪。 自从宋国将北莽三十六州郡割让给大凉后,边关的战士就很久没饮过如此浓烈的风雪了。 用黑宝的话说,今年冬天,总算看不见戍北城哭喽。 一座城银装素裹,一群人声势冲天。 茫茫雪原之上,数千将士已经操练起来。那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却被将士们身上散发的热气融化在半空之中。 戍北城刀枪总教头韩清淤立于城头,他打一拳,底下的将士也跟着打一拳。他每出一拳,都见有淡淡的气流从他拳上蔓延荡漾。 作为一名通了六脉的高手,他的确有当这个总教头的资本。 忽而,他猛的变拳为爪向前掏去,这一招黑虎掏心,乃是练武之人必修的形意拳基础招式。 但他刚打出这一招,却听到旁边有人扑哧一笑。 “韩教头,你这一招,可真算的上是虎头蛇尾。虽有老虎的勇猛,但无老虎的气势。落了下乘,落了下乘。”随即,说话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说话这人是个放浪不羁,裹着裘皮围脖的俊俏公子哥。这人叫董平,是戍北城的守城将军三年前从送善湖的冰层里刨出来的。 记得那年冬天也下着大雪。 韩清淤对下面吼了一嗓子:“自行操练。”便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满是胡茬的脸,他瞟一眼那躺在摇椅,还打着伞的董平说道:“啧啧,以董参军的武学造诣,怕是进那剑墟也不成问题。” 韩清淤的话里话外满是嘲讽,全大宋的人谁不知道,那第一剑宗剑墟原先在北方沧州。七年前,也随着割地一并归了大凉。 “剑墟啊” 董平抬起头看看前方,他抿着嘴,俊秀的眉眼皱在了一起。韩清淤有些惊讶,他从没见过这么严肃的董平。 严肃了那么一丁点时间的董平猛然站起来,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那地方,没风骨!” 说罢,这浪荡公子便撑着伞,提着裤脚一蹦一跳的走了。 跟董平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不是变态,只是怕弄脏了刚从城里裁缝铺新作的衣服。 韩清淤释然,董平还是那个二十郎当岁,一脉都没通的后生。一个穷讲究的没落纨绔。 他也朝地上吐了口浓痰:“来人!把董参军坐过的椅子劈了,给弟兄们烤火!” 韩清淤不喜欢董平,是因为董平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但总喜欢跟他谈论武道。又因为这从半路杀出来的小白脸,莫名其妙的就当了这戍北城的参军。更因为这董参军,是头毒老虎。 有人厌恶,就有人喜欢。 当董平打着伞进了城里的赌坊时,那满屋的赌徒便欢呼起来。一群人停下手中的行当,朝董平簇拥过去。董平就好这口,当每个月领了军饷,他便来这赌坊里玩上那么一手。这里的常客有谁不知道,逢赌必输的董参军。 看着这群人灼灼的目光,董平知道,他们是在瞅着自己荷包里的这点银子呢。 一人搓了搓手,笑呵呵的问道:“董参军,今日开大还是开小?” 董平也学着他笑呵呵的搓了搓手:“还差三天就是正月十五,图个彩头,豹子全压!” 那些人哗的一下散开,把怀里的银子全都压到了大小之上。 军中的伙夫老王抹了把鼻涕,老泪纵横道:“董参军,小老儿心疼你哟!” 说罢,老王将棺材本压在了那豹子上。 孤零零的两粒碎银,就像是孤独的董平和老王。 老王的孤独在于他那替大宋浴血奋战多年的儿孙,全都埋骨在了他这一生可能都无法到达的北莽三十六州。 董平的孤独在于他的灵魂。要是他知道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折了脊梁的大宋,他宁愿冻死在那送善湖里。 董平喃喃自语:“老王啊,有时候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就是残留在你们这些不死老兵身上的那点精气神。” 说罢,董平一拍那赌桌,一声高呼:“开!” 那气势,声震星河! 随其一起震颤的,还有那桌上的银子,满屋赌徒的心。这董平,何时这么有魄力了? 董平心里着实瞧不起这群赌棍,要是他们用诓骗自己这几两碎银的心思去对付大凉,那三十六州怕是早就收了回来。 筛盅一开,三个浓艳的红点灼烧着众人的眼。 董平赢了,把自己输掉的银子连本带利的全都赢了回来。 当董平用长衣下摆兜着银子,打起伞走出赌坊时,那些赌徒的眼神还是木讷的。董平跟老王在银白的长街上行走着,那一溜平房上堆满了积雪。 快要十五元宵,这街上未免显得太冷清,长街上只有几个穿着小花袄的小童在追逐着一盏破碎的花灯。 董平跟老王今天像是换了个个,老王捧着银子喜笑颜开,董平皱着眉愁容不展。 “董参军,董参军,看这大雪,相必今年是个好年景!”老王哈哈笑道。 董平释然,是啊,今年肯定会好。 他笑了起来,一把将那伞撇了。 “瑞雪兆丰年喽!” 满兜的银子全被他洒到了天上,银白与雪白交错,这一瞬间,灿烂的紧。 得了痛快的董平,马不停蹄的去城西找黑宝。一听黑宝,大多人都会想这是个半大的顽童。但黑宝却是个三十六岁的中年人,一个满肚子才华,却落了半辈子第的抑郁读书人。 这满城的人里,能得董平喜欢的人不多,黑宝是一个。因为黑宝每次见他,都叫他公子。 董平晓得,这戍北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是被守城将军马安生从送善湖里刨出来的。一个没习过武的人,哪儿能在冰里活上几天几夜。所以城里的人明面叫他董参军,暗地里都喊他妖孽。 妖孽和董参军这两个称呼,董平都不喜欢。他唯独喜欢黑宝喊他的这一声公子,这一句公子比最娇的美人柔软,比最香的珍馐可口。 黑宝家的宅子很大,祖上传下来的。 当董平进了那大宅子时,黑宝正穿着一件单衣捧着一本前朝词人李寅写的《潼关怀古》诵读。 一看黑宝这幅模样,董平不由得想起了前年下冰雨时的场景。前年的冰雨下的很大很凉,当所有人都往家里跑时,黑宝却狂奔到了戍北城外。他指着那斑驳凋零的城墙大喊道:“城,哭了!” 黑宝长得丰神俊朗,但那剑眉星目却皱成了一块假山石。 “先生好。”董平恭敬的说道。 “公子好。”黑宝把腰折的很低,更加恭敬。 董平以为自己与黑宝是知己,但黑宝却觉得董平与自己更像是主仆。 董平将伞合拢,放到满是积雪的桌子上。雪还在下,不一会儿,静坐着的董平就成了个雪人,黑宝站在他旁边一动不动。 等到大雪将两个人彻底掩埋,董平才用力甩了甩身子,打着哆嗦,颤声道:“一柱香了,快进屋暖暖。” 那高耸的雪堆里,黑宝没有回应他。董平将那大雪扫起,露出里面已经冻僵了的黑宝。 董平将黑宝抗进家徒四壁的屋子,升起了一堆炉火。火盆里的柴毕毕剥剥,在大雪天里这声音格外醒脑。 两年前董平跟黑宝约定,要是这戍北城下雪了。两人便什么也不干,就在大雪里静静地待一个时辰。 董平手里的烧火棍在火盆里翻来翻去,见黑宝醒了,他嗤笑道:“黑先生,你可是真蠢。穿件单衣,就敢在风雪里挨着。” 黑宝咳嗽了两声:“既然跟公子约好了,就该言出必行。” “明年该是个好年景,等开春榜了黑先生就去吧,今年也该你拿个状元了。”董平喃喃轻语。 “哦,春试。是该去。”黑宝黑先生裹了裹被子,这一席尚暖。 “现如今大宋瘫烂如泥,朝里缺黑先生这样的硬骨头。这几日,我也要走了,今日来此既是兑现承诺,二是来与先生道个别。”董平淡淡道。 “公子要走!”黑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板上坐了起来。 “嘿嘿,先生不用如此激动。如今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先生的救国之法是靠取得功名入朝为官,而我的救国之法则是得一寸道,成仙人名。”董平笑道。 “去吧,公子去吧。三年前公子从送善湖出来时,我就知道公子不是我这等凡人。但公子要去哪儿寻这得道成仙法呢?”黑宝说道。 “北边,曾经的宋,现在的辽。” 黑宝略微错愕了片刻,但瞬间脸色就平静了下来,嘴里重复道:“去吧,公子去吧” 今日不光是戍北下雪了,下雪的还有北莽三十六州,大辽国的全境。 大雪笼罩千万里,这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再没有界限。 这大雪会带来的是瑞雪兆丰年,还是永夜将至。 董平不知道,黑宝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你的眼睛像星星 当大雪下了一夜还没停时,董平便知道,烦心事要来了。 果然,宋国的长城边防工事就因为下大雪暂时搁置了下来。朝里的两院百官,包括底下各州府的知州与通判,监军与守备皆是头痛。 他们本以为到今年年底,这抵御北方的长城就能修好,自己也能安心领几年俸禄。但现在看来,这事还不知道要拖到何时。 大辽得了好处,近几年应该不会对大宋动手。但这也难说,被割让的三十六州几乎要顶上原先大辽半个国家大小。听说今年大辽为了管理这三十六州新设立了个南院大王府。天知道那新来的南院大王会对大宋有什么动作。除却大辽,还有西方的狼夏,南边的蛮夷都对大宋虎视眈眈。 作为曾经世俗的第一强国,敢把佛道儒三家修士拉下神坛踩在脚底的大宋,现在也被万难压断了脊梁。董平这三年来无时无刻想的不是将大宋的脊梁掰直。 在三年前那场改变大宋命运的战争里,董平以为凭借大宋军中高手,再加上一些排兵布阵的手段就足已打败大凉。 但当他看到战场上,那一位来自大辽国的绝世修士以一人敌百万人时,他是愕然的。高手他见过不少,但凭一人之力就能改变一场战争的他还是第一次见。或者说,那也是他第一次体会战争的残酷。以那个人为目标,这是董平在送善湖的冰层下打定的第一个主意。 雪大概落了有二尺厚,戍北城外的营帐在积雪处露出半截身子,像极了一座座坟茔。 今天这武是练不成了,韩清淤跟几个裨将被戍北守将马安生叫到了营帐里。马安生怕冷,所以他的营帐里总是放着两个火炉。韩清淤等人是武道好手都不怎么怕冷,当他们一进马安生的营帐,就觉得热烘烘的不舒服。虽然身体不痛快,但他们没人敢吭声,个个站的笔直。 马安生正盘坐在桌前,书写着一封折子。等折子写完了,韩清淤与几位裨将已是留了一脑门的汗。 “怎的?能忍住冷,就忍不住热了?”马安生抬起了头,他应该是个面容英朗的中年男子,但他右脸颊上的几方红疤遮住了他的风韵。 要说马安生也是个奇人,他本是个进士,也在某州府里当过师爷。可后来马安生喝醉了酒,将知州老爷给抹了脖子。刺青发配是免不了的,但在这发配的途中却让马安生跑了。逃犯马安生做了土匪,往后虽也让官府抓过几次,不过也都让他给跑了。 马安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典型代言人。当宋凉开战时,马安生带着一帮兄弟入了伍,拼出了几件战功。现在也混成了个守城将军。 “咱们这修炼之人应该顺应天地的变化,这该冷了咱就得忍住冷,这该热了咱就得忍住热。可现在这该冷不冷,叫人难受。”韩清淤忍不住顶了两句嘴。 马安生怔了怔,笑骂道:“糙人!” “话糙理不糙。” 韩清淤合乎时宜的补上了一句,他是很会拍马屁的。他知道马安生喜欢憨厚的人,所以他每次见马安生都要做出一副憨厚模样。而这憨厚也恰到好处,没有装傻充楞,更没有一丝谄媚。 “你们几个招呼士兵把营地的雪扫了。”马安生道。 几个裨将应和下来便出了营帐,帐里就剩下了马安生与韩清淤。马安生敲敲桌上那封折子:“韩教头,麻烦你将这折子送到知州府。”马安生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无论谁去讨好他,他都会将这分寸感把握到极致。 韩清淤略有些失望的去拿桌上的折子时,马安生冷不丁的问道:“董参军去哪儿了?”韩清淤顿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快感,碰上马安生问了,他就得好好告一告董平的状。 他这一肚子话还没说出来,就听马安生自嘲的笑了笑:“哈,我都忘了。董参军每年的正月十四,都是要去净月庵礼佛的。” “是是。”韩清淤只觉得自己腮帮子阵阵发疼。 董平在两条修长的大腿上翻了个身,正好把脸贴在他面前的高耸胸脯上。他深深吸了一口,轻声道:“香。” “睡醒了?”娇弱甘甜的声音把董平的耳朵弄得酥酥的,他翻身坐起一把将头发散乱的娇媚佳人搂入怀里。 “睡醒了。” 董平向来不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他对一位曾经的好友说过,自己没女人活不舒坦。 躺在他怀里的是净月庵的静心尼姑,要是比风骚的话,怕是没人能比过董平的。他第一次来净月庵礼佛,便跟嫩的能掐出水来的净月勾搭上了,当时这庵里除了净月还有个老师太。老师太活着时,董平还有所收敛。如今老师太死了,他来这净月庵便勤了起来。 净月秀眉微蹙,她用内衫怜爱的为董平擦了擦汗:“情哥哥,刚才是做了噩梦吧。看这满头的大汗。”情哥哥这三个字是净月从女香客的嘴里听来的,这三个字是她唯一知道的情话,也是她觉得最动听的情话。 董平流汗是因为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被全大宋的人追杀。那些人一边追还一边骂他罪人,领头的是个穿黄袍子的。他回过神笑了笑,轻声道:“没事。只不过是梦见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净月轻轻捶打了一下董平的胸口说道:“你呀!净胡思乱想,有几千将士围着你,有谁敢把你五马分尸。”董平捏了捏净月的耳垂,颇有深意的说道:“能把我五马分尸的,当然只有你啊。” “我?”净月一脸迷糊。 董平唉声叹气,净月毕竟是净月。要是这句话是对卞州的妓子说,怕是她们早就羞红着脸来拍打董平的胸口了。 董平左思右想,挑了句净月能听懂的情话说道:“你的眼睛像星星。”净月顿时羞红了脸,她把圆滚滚的下巴抵在董平的肩膀上,眯上水汪汪的双眼,张开红唇漏出皓齿,欢喜道:“情哥哥,你的眼睛也像星星。” 殊不知,净月嘴里的情哥哥董平是个最绝情的人。他现在怀抱香玉,口吐温柔。但他的心却早飞到了戍北城外的大辽国,走,他早想走了。想要掰直大宋的脊梁,成纵横天地的高手。一直窝在戍北城里肯定是不行的,戍北城里那些所谓的高手,董平压根就看不上。 回大宋。董平也想过,但很快就就将这个念头打碎了。先不说大宋有多少人想杀了他,单说大宋的武力就比不上大辽。虽然董平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大宋的气运现在全在往大凉跑,高手也在往大凉跑。董平总在心里骂他们没风骨,但如今,他也要往大辽跑了。 去他乡,总需要一个契机的。董平在等,最近他感觉这个契机要来了。 董平曾以为自己真的是绝情人,他本不想在走之前来净月庵的。但真的快要离开时,他却不由自主的来了。 离别的话,董平不愿说,不想说,不敢说。最后再留一句话吧,董平将略微冰凉的唇印在净月的额头上,说:“你的眼睛像星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恰似故人来 当董平悠哉悠哉的回到营地时,已是第二天晌午。几个士兵正吃了午饭,躺在草垛上聊天打屁,一人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光鲜亮丽的董参军。 这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就起了身。草垛上的积雪噗噗落下,将几人的心思也显了个明白。他们是韩清淤的心腹,前天韩清淤去知州府时已对几人交代下,找个空挡教训董平一番。 这几个老兵油子别的本事没有,折腾人的手法倒是不少。说话间,几人已经嘻嘻哈哈的将董平给拦了下来。 董平本正窝在被里睡的正香,但架不住净月的百般催促。硬生生的将他从被窝里给拉了出来,喂了他斋饭,给他更了衣。董参军本是不愿意起的,只因净月说道:“十五上香的人可多。” 董平便麻利的起了床,任由净月伺候完,就从后门钻了出去。董平虽浑,但他也不忍破坏了净月的清白名声。 一路的的风寒虽冷,但白雪皑皑也足够赏心悦目。唯一不美的就是挡在他身前的这三人,董平心思通明,这三人的来意他也清楚,不过他今日心情好,无意与他们纠缠。董平侧开了身子,玩笑道:“三位军爷要是想过去,那便请。” 这三位对视一番,这般随和的董平,他们还没见过。中间那没戴头盔,只围了条发箍的军哥说道:“董参军这是去哪儿快活了一晚上,这满天的风寒,也冻不青董参军这张小白脸。”说罢,三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白脸这三个字无疑是用来骂人的,董平一听心里就有些恼了。他似笑非笑道:“快活谈不上,倒是碰见个老神仙,教了我几招防身的功夫。” 三人都是憋着笑,这董参军什么斤两他们哪里不清楚。一个弱不禁风,生了一副好皮囊的小白脸而已。 那头箍军哥大笑道:“那董参军看看我这套拳法如何!” 这位军爷说练就练,两只斗大的拳头带起咧咧风声,呼啸的拳影不停在董平眼前闪动。那两人在后面窃笑,他们想看董平出丑。但没成想,董平除了头发被拳风吹了散乱,脸上倒是毫无惊惶之色。 一套拳打下来的头箍军哥平复了气息说道:“董参军,你看我这套拳法如何?” 董平揉了揉眼角的黑痣道:“武士修行的第一境界名为通脉境。所谓通脉要通两腿之脉,躯干之脉,双臂之脉,与天灵之脉。军爷这两腿之脉都未通,反倒先去学拳了,可笑。底盘不稳,拳头就发飘,也不知道韩清淤这个教头是怎么当的。” 这三人本是来找董平不痛快的,但董平这一番话说罢,他们三个倒是先面红耳赤起来。 “要是嘴也算一脉,那董参军相必早就通了!”后面一个黑脸军哥吼道。 董平嗤笑一声道:“平日也没少指点你们,但你们也没往心里去。正好今天得了空,那我们来比划比划。”这番话正好中了三人的下怀,他们今日本只是想戏耍董平一下,占些口舌便宜。但这董平不识趣,非想受皮肉之苦。 话一说罢,三人就如猛虎般扑将过来。三人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一身搏击之术颇为厉害,三人一起上,就是要摁住董平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忽而,董平身形一闪,就将三人的攻势给躲了过去。三人大惊,心心念着是见了鬼。三人交换了眼神,又向董平扑去。 一来二去,三人已向董平攻了十几招。无一例外,都被董平轻巧的躲了过去。 “ 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少林的沾衣功夫。”远处的马安生自语道。 “有力没处使,不如你们三个将城里的雪也给扫了?” 马安生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三人耳朵里响起,三人噤若寒蝉,立即停了手。董平趁三人不动,赏了他们一人一巴掌。三人咬咬牙,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 董平将身上的皱褶抚平,抬头瞧了一眼远处的马安生,便穿过三人走了过去。除了日常的议事,董平与他这个救命恩人之间的交流极少。 大雪覆盖下的天地,安静到了极致。茫茫旷野上,能见到出来拾柴的老人,两三个打雪仗的孩童。不过他们在董平眼里,全都变成了小小的黑点。 “这破烂岁月。”董平轻叹一声,便进了马安生的营帐里。 董平坐到角落里,他嫌前面太热。 马安生则一个人翻阅着兵书,也不和董平说话。过了半晌,董平才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你从送善湖里将我救出来,我本该是要对你道句谢的,但说谢未免会折了我的身份。” 马安生面色不悲不喜,他不紧不慢的将兵书看完后,悠悠道:“确实如此。” “不过我今日还是要跟你道一声谢。”董平说罢,立了起来。他恭恭敬敬的弯下腰,对前方的马安生说道:“多谢马将军,救命之恩。” 董平行事作风怪异,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没人能猜得到。马安生深知这一点,所以不管董平说什么做什么,他只管应承着就好。 “确实如此。”马安生不在意的说道。 当说完谢后,董平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他看眼马安生还在低着头翻阅着兵书,便转身要走。当他刚一掀开帐帘时,后面的马安生开口道:“兵书看多了,就想看看道书。马某虽造诣浅薄,但还是冒昧为董参军算了一卦。今年大宋要兴土木,而凉国境内正是金火相旺。董参军应属水命,土掩水,而金生水。董参军要是想有一番作为,相必辽国是个好去处。” 马安生以前的行径算的上是暴烈,但如今却像是个智者,能看穿人心,能料得凶吉。 董平没回头的说道:“多谢马将军。” “京里有位贵人要去辽国,我昨日已经吩咐韩教头去州里接了。等来了,董参军就负责送贵人入辽吧。”马安生道。 董平望向南方,眼眸如寂寥星河。他呢喃道:“贵人” 戍北城头上,黑宝黑先生望着西边,他盼着等到黄昏时分,能够云开雾散,硕大而且带着橙红色的太阳能够出现。到时候,这万里雪原,必定金光璀璨,耀眼的紧。 董平跟老王头趴在草垛上,望着南方。 老王头笑道:“这京里来的贵人相必是个女子。她会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扎着低髻,这胸脯上的肉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盈盈一握,一斤四两八分足矣。鹅蛋脸,柳叶眉,,一张嘴唇薄而淡雅,不要艳丽,看着舒坦便可。” 董平听着老王头的遐想,笑个不停。他笑骂道:“老不正经。” 老王头嗤之以鼻:“难不成我说的这种女子,董参军不喜欢?” 董平看到了骑着高头大马的韩清淤正带着一行人往这边走来,他正色道:“知己,这种女子在我眼里当为上品。” 说是一行人马,却只有一辆马车与两个穿着黑袍,手提着短刀的精壮青年。 韩清淤领着路,他看似威风,实则提心吊胆。只因后面这两个青年一身的杀气,且实力也是不凡,要是他有一丝不规矩的动作,相必就会被斩于马下。 董平站起来,将身下铺着的毯子抻起来,便与老王头屁颠的迎了上去。 “奏乐!”董平喊了一声,老王头应到:“来喽!”随即,他就将掖在腰间的破锣敲打了起来。 韩清淤皱起眉头,他不知董平这个活宝又在搞什么鬼,丢人的很。 后面那两个提刀青年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们大概是察觉到迎面来的这两个人,并没什么值得防备的。 董平拿着毯子经过韩清淤的马前时,还白了他一眼。韩清淤看眼后面,压住了火气,只是低声呵斥了一句:“董参军,不得放肆!” 董平将毯子铺在车前道:“京里的贵人请下马吧,末将已为贵人铺好了十里的长毯。” 这毯子明明只有八尺,却被董平说成了十里。 只听得马车里传出一声咳嗽,是个女子。 过了片刻,一位面容清丽但神色冷淡的女子下了马车,踩上了毯子。 董平抬头一看,随即与后面的老王头对视一眼。 “太胖。” “两斤多。” 那女子被两人的一唱一喝弄得摸不着头脑,但她再一看两人的目光掠过处,随即一张冷清的脸变得通红。 “放肆!”女子喝道。 两位提刀青年的腰间已经有锋芒显露。 韩清淤心中得意,这怕是今天他遇到的最开心的事。 那车帘又被撩开一角,露出了一只葱白玉手:“蓉儿,不得无礼。” 淡淡的幽香萦绕开来,董平深吸一口,低语道:“宫里的墨兰花粉,恰似故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忽然之间 鹅蛋脸,丹凤眼,琼鼻不高不低,红唇不薄不厚,裹在丝绸里的身段不胖不瘦,扎了个低髻,一头青丝倾泻,直把董平看花了眼。这贵小姐长相虽谈不上惊艳,但却让人过目不忘。 旁边的婢女蓉儿瞧着董平那双直勾勾不带打转的双眼,低声呵斥了句:“登徒浪子!” 董平回过神来,略有些失望的低声叹道:“似故人,不是故人。” 贵小姐打车厢一出来,便瞅见了蹲在地上的董平。在南方京都临安,贵小姐也见过不少俊美的公子哥,但看到董平却愣了片刻,没别的,贵小姐只觉得下面这人有趣。 “公子的十里长毯呢?” “小姐莫听他扯,这厮登徒,大话连篇!” “小姐,外面凉,进车厢里歇着吧。” 一人一句,三言两语。董平不在意的说道:“小姐下来一走便知,我这长毯有还是没有了。” 不听劝的小姐固执的下了马车,董平顺势将毯子铺在了贵小姐身前道:“小姐请看,你在毯子上走两步,走到尽头,我再将毯子拾起重新铺在小姐脚下。如此反复,别说十里,就算百里我是能铺上的。” 旁边的婢女听完董平的说辞上来就要踢他,董平借势将身子侧到了一边,大笑起来。 “登徒浪子。” “丢人现眼!” 贵小姐在被婢女扶上车前深深的看了董平一眼,而董平此时眼神飘忽也不知他有没有注意到。 面对刚才这出闹剧,后面那两位手提利刃的精壮青年只是冷眼旁观者。但不可置否的是,刚才董平只要稍微一越距,他俩就会立刻将其斩杀。 车轮又滚滚而起,韩清淤轻喝一声“驾”,他座下的老马嘶鸣一声,朝前走去。此刻的董平又来到马车后与那两名侍卫攀谈起来,说是攀谈,但从始至终,也只有他一人自语而已。 突然,董平手中多了一个绣满锦绣花纹的荷包,他调笑道:“看这精致的绣工,也不知是那家姑娘送给小哥的。” 登时,董平旁边那青年的利刃已经横在了董平的脖颈之上。 无言,只有杀意。 韩清淤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他回首望去只见得剑拔弩张。他眉头紧蹙,心里暗骂这董平又惹了什么麻烦,“壮士,这位是营中的参军,如若得罪了阁下,还请高抬贵手。” 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侍卫目不斜视的说道:“勿生事端。” 董平悻悻的将荷包放到了刀面上,缓缓的撤出了身子。 忽然之间,又小雪。 贵人们被安排进了戍北城还算上的档次的客栈里,小姐的屋外,那两名提刀侍卫宛如青松一般矗立着。 “飞鹰,看看你那荷包里少了些什么。” 名叫飞鹰的侍卫心下明白,他打开荷包,里面只有一缕青丝。这位如钢铁般的侍卫,淡淡笑道:“这东西对我是个宝,对别人来说分文不值。”说罢,飞鹰看向旁边那年长的侍卫继续说道:“此番回去,我就辞了这破官,求一个现世安稳。” 年长的侍卫微微叹了口气,呢喃道:“连本来名字都要忘记的人,又何来安稳。” 董平撑伞立在城头,此刻他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刚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冷淡与深邃。 城下韩清淤正跟几个裨将商量着什么,只听得董平幽幽的声音从城上传来:“韩教头,这贵人的安全你可得护周全些,莫要有什么闪失。” 韩清淤淡淡道:“董参军还是先将自己照顾周全吧,切莫再让人把刀横在你的脖子上。”听罢,董平长笑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这董平固然惹人厌,但算的上是机灵,怎的今日如此不开眼。”韩清淤凝视着董平离去的背影沉思道。 雪中的戍北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小小的一座城不知有多少势力安插进来的探子。此时各方都在揣测,这远道而来的客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铜锅羊肉,再烫一壶烧酒,在这刺骨的冬里,真算得上是天大的恩赐。但守着热腾腾的铜锅,飘忽忽的美酒,董平却是一直没下筷子。 董平是这家小店的常客,看他似乎是有心事,机灵的小二便上前来说道:“今日的酒菜不对董参军的胃口?” “你说,是辛大家的词好,还是苏大家的词好。”董平问道。 百年前的辛弃疾与苏轼都是词中大家,小二虽知道这二人,但他对词道却是一窍不通。小二揉揉耳朵嬉笑道:“这二位都是神仙般的人物,小人哪儿敢妄加评判。但小人知道在外面冻着,不如吃口羊肉喝杯烈酒的好,凡人只看这眼前事。” 董平拿起筷子敲了敲小二的头,笑道:“好一个凡人只看眼前事,还是你看的通透。” 说罢,他一扫之前的阴郁,痛快的吃喝起来。 雪飘着飘着就让人忘了时辰,只听得城外军营传来了三声震天鼓声,这方知,是入夜了。 一入夜,风雪骤急! 雪丝变成了鹅掌大小的雪花呼啸而来,冰雪随风从栏杆与楼沿间的空隙似飞刀般拍打在两名侍卫身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二人,自然是不畏惧这风雪。忽而,二人身后的门吱呦一声开了,伴随着从屋里喷涌出来的暖洋洋的空气,婢女蓉儿探出头来。突如其来的寒冷使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她掩着面说道:“古大,你去烧些热水,小姐一路舟车劳顿,身子疲的很。这热水你得亲自烧,他人不晓得要放几根柴。” 被称为古大的侍卫看了眼身边的飞鹰,一言不发的下了楼。 蓉儿骂了句这该死的天气,便匆匆关上了门。 飞鹰瞅了一眼街道,见底下的士兵已将这客栈团团围住,便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一声尖叫从屋内传来。飞鹰刚放松下来顿时又绷了上来,他想都没想便推门而入。只见婢女蓉儿已经倒在了地板上,鲜血肆意横流,而那贵小姐正呆呆傻傻的坐在地上。 飞鹰咬牙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正欲追赶出去,但看看一边的小姐还是忍了下来。没成想这贵小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颤声道:“飞鹰,蓉儿自幼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你定要追住那歹人,给蓉儿报仇!” 飞鹰只觉得耻辱,他乃堂堂密卫,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了人,他怎能忍。 “有刺客!” 他只撂下这一句话,便夺窗而出。 韩清淤几乎跟古大同时上了楼,相比于韩清淤的愤怒,古大的脸色倒是平静的很。在他看来,只要这位小姐没死,便是天大的幸事。 “给我守住这座客栈!一只苍蝇也别给老子放出去!”说罢,韩清淤便噔噔噔的下了楼。 寒风凛冽,大地如银网,一条想要挣脱这束缚的黑色飞鱼正极速穿行在这银网之中。 飞鹰已是超越了通脉境的高手,脚力极快,他凭借着留在雪地上的淡淡脚印已经追出了七八里地。 突然,他停了下来,此地,已没了脚印。 刀气,满天的刀气切割风雪,化飞龙而起。 肃杀,肃杀之意如天上黑月,压抑至极。 飞鹰心颤,他抬头,骤然厉喝。 只见一条由刀气凝成的黑龙,冲天而起杀入雪夜。 突兀间,一黑影从天而降,掌如飞雪,黑龙破碎。 刹那间,二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与此人斗,飞鹰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那人实力远在飞鹰之上,但不知为何,他一直留手,似乎在等些什么。 突然,那人攻势骤急,飞鹰顿时感觉无力招架,破绽百出。 “不是对手,那我就拼个破釜沉舟!”登时,飞鹰放弃了防守,他将毕生功力凝在刀上,朝那人拼杀而去。 “可惜了。”那人呢喃了一句,不知是错愕,还是惋惜,还是嘲笑飞鹰的莽气。 那人面对这一刀也不多,任由其落在了自己的肩上。刀入二寸,血溅三尺。 飞鹰正欲将这人臂膀借势斩下,没成想,这刀像是卡在了那人肩上。 登时,那人飞出一掌,轰然落在了飞鹰胸口。飞鹰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飘飘的倒飞了出去。 韩清淤脚力还是慢了一些,等他赶到时,飞鹰的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白雪。他皱皱眉头,伸出手指去探飞鹰的鼻息。 “啪!” 韩清淤的手被攥在了半空,抓住他手腕的正是躺在地上的飞鹰。只见飞鹰圆睁双目,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抓刺客,去抓刺客!”飞鹰朝韩清淤怒吼两声,便晃晃悠悠的站起了身子,迎着风雪,颤颤巍巍的朝前走去。 韩清淤却没起身,他拿起刚才从飞鹰身上掉下来的牌子动起了心思。这是块狼形令牌,通体血红。 “贵人下榻的客栈已被士兵团团围住,如有风吹草动我怎会没有察觉。没成想你是狼夏的奸细,调虎离山还是苦肉计?”韩清淤想罢,便跟了上去。 “壮士,你的东西掉了。” 飞鹰回头接住了韩清淤抛过来的那东西,还没等他看清,韩清淤便如一头猛虎朝他扑杀过来。此刻的飞鹰全身经脉已被那人的掌力震了个粉碎,此刻面对韩清淤的掌势已是毫无抵抗之力。 忽然之间,一树梅花盛开于雪地之上。 飞鹰张开手,一缕缕青丝逆风飞上了天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一路向北 死了人的屋子自然是不能住了,贵小姐被安排到了另一件屋里,古大自是寸步不离的守着。 此刻,屋门被人敲了两下。贵小姐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谁?”古大冷声道。 “戍北城守将,马安生。” 古大开门将马安生让了进来,古大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心中便对马安生有了个定义,此人深不可测! 马安生怕冷,此次出暖烘烘的营帐便多穿了几件衣服,看上去稍显臃肿。马安生打量了一番花容失色的贵小姐,转身对古大说道:“阁下今夜好好休息,有鄙人守夜,想必出不了什么乱子,明日我再派本营参军与一队人马护送二位一程。” 古大摆手道:“不必了,劳烦将军从军营牵两匹快马,我与小姐现在就上路。” 马安生轻“咦”了一声道:“阁下好像还有一位同伴没赶回来。” “怕是凶多吉少。”古大波澜不惊的说道。 马安生眉毛轻挑道:“既然阁下有安排,那鄙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盆里火炭发出不和时宜的哔啵之声。看马安生没有要走的意思,古大心下明白,看来这戍北城守将来此,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马安生略有些尴尬的笑道:“不瞒阁下说,阁下的同伴确实死了,是被鄙人手下的教头杀的。” “为何。” 冰冷的话语里有傻子都能听出来的杀意。 “因为他发现了这个。” 马安生将那块狼形令牌放到了桌子上。 “栽赃陷害,这不是我们宋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吗?” “是不是栽赃陷害,鄙人不知,但鄙人作为戍北城守将,是绝不会让敌国探子走出去的。” 古大冷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去。刹那间,他的脸色变了又变,他那块密卫的令牌竟变了形状。 “马将军手下果然都是人才,好参军,好教头!”古大猛然朝马安生面扔去了一物件。 屋外的韩清淤正指派着什么,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只见马安生与古大已然缠斗在了半空之中。 眨眼间,天上二人已经互拆了数十招。 那古大放腰间利刃不用,而是使了一件格外奇特的兵器,那是只有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流星锤。马安生则使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钢刀。 “看个屁啊!还不进屋护住贵人!”韩清淤吼到。 马古二人比斗正酣,古大却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劲,他能感到马安生的功力比自己高了不少,但却在比拼中落了下风。古大眼光何其老辣,他知晓,这马安生原不善用刀,这才处处掣肘。 “左肩有伤!”古大呢喃一句,手中流星锤当真化作了九天流星朝马安生左肩击了过去!马安生不与他硬拼,他身影一闪,便如飘飘洒洒般的雪花一般向下坠去。但这一锤扔将马安生左肩上的衣服撕去了大块,一道骇人的伤口映入古大眼帘之中。 登时,一道热血直朝他天灵涌了上来,这刀伤他再熟悉不过,除了飞鹰的惊身游龙刀,绝无其他! “好!好!好!” 古大连喝三个好字,其攻势越是猛烈,锤锤都攻向马安生的左肩。 龙虎斗,惊起千堆飞来雪! 这古大着实难缠,他越怒,他的招法就越稳,不在刀剑舔血多年,实难有此等成就。 马安生眉头凝成了一团,他连连倒退,招式也越加凌乱。 只听得一声清鸣,马安生手中的钢刀被流星锤打飞了出去。 古大冷哼一声,手中的流星锤夹杂着风雷之力朝马安生左肩杀了过去! 忽然,马安生舒展了眉头,他的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 古大心中骇然,他当下明白,自己这一招不是马安生的死招,而是自己的死招。 “啪!” 马安生的左臂骤然抬起,磅礴之力涌现,死死的抓住了那流星锤的铁链!他的右手变掌为爪,狠狠的朝古大胸口掏去。 刚才古大这一招本就是一往无前的绝杀,丝毫没留防守的余地,面对马安生这一爪,他已无处可逃。这马安生当真是可怕至极的人物,这一招掩耳盗铃用的实在漂亮。 古大蓦然感叹,自己腥风血雨一声,到最后竟要死在这黑虎掏心之下。但转念一想,死在此等人物手下,也算的上是悲壮。 董平是被吵醒的,昨个也不知喝了多少,他倒头便睡在了酒馆里。此刻酒馆里坐满了人,他们扎堆的聚在一起,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大声吵闹。 见董平醒了,小二赶忙将一条用热水烫过的毛巾递了过来:“喜事啊喜事,两个狼夏的奸细被马将军给斩了!” 董平只顾着擦脸,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去,换条干的来。”董平将毛巾扔在桌子上说道。当小二把干毛巾拿来时,董平早已离去,只在桌上留下了饭钱。 下了一夜的雪终归是停了,董平走在街上,他脸上还蒸腾着热气。忽而刮过一阵凉风,董平脸上残留的湿热顿时凝成了一层薄弱蝉翼的冰霜,他打了个激灵,伸手一抹脸上的冰霜,刺骨的寒意另他顿时清醒了起来。 “该走喽。”董平呢喃着朝城外行去。 一辆马车停在军营外,几个脚夫打扮的人正守在马车后面。董平打老远就看清楚这几个脚夫是军营里的士兵乔装打扮的。他来一到车前,一位面容忠厚的少年便扯住了他的衣服急到:“董参军你去哪儿了,昨个来的那一行人中竟有两个狼夏的奸细!” 这少年也不知大名是什么,只知道他叫虎子。董平平时也格外照顾这个少年,他笑着摸了摸虎子的头道:“这有什么可急的,那两个奸细不是已经死了吗?” 虎子一拍脑瓜道:“我不是急这个,是将军,将军他受伤了!” 董平有些惊讶,但随即微笑道:“这个也不用急,将军死不了。”他转头看向马车道,又看看虎子他们笑道:“你们打扮成这样,难不成要卸甲归田了?” 虎子看了眼马车,压低声音说道:“这里面装的是那个贵小姐,估计是吓傻了,上了马车就不敢下来了,哭着闹着要走呢!”说罢,虎子又拍了拍脑门道:“急的我都把正事给忘了,将军特指你护送这贵小姐入辽,现在正在大营里等着你呢。” 董平笑着敲了虎子一个脑瓜崩,若有所思的朝马安生的营帐走去。 “再见了明月,再见了,戍北城。” 董平如是想到。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董平才从马安生的营帐出来,而他的背后却多了一个黑色的长木匣子。 走之前老王头给董平扯了半本藏了多年春宫图,董平笑着手下,顺便让老王头把虎子拉了回去。董平道:“半大的孩子凑什么热闹。”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 南方有山,北方有山,唯独链接南北的这片大地确实一望无际的平原旷野。天地间茫茫一片,身前是一条线,身后也是一条线。这样的平原赶路是方便了些,但景色实在是单调。 董平百无聊赖将帘子撩起来,只见里面的贵小姐正缩成一团躲在车角。一脸的慌乱,哪儿还有那日初见的惊艳。 静静的看了半天,董平突然嗤笑了一声:“你手上的镯子与那丫鬟手上戴的是一对,相必你俩关系不错。连她你都能下手,看来蛇蝎美人这句话倒是说的蛮有道理。” “你胡说些什么!” “这车上就你我二人,还装些什么。”董平淡淡道。 那贵小姐将指着董平的手指收了回来,她,眨眼间,这贵小姐便换了副面孔。她正襟危坐,调笑的看着董平,哪里还有刚才慌张的模样。 “将两位清白的侍卫诬陷成狼夏奸细杀害,你和哪位将军的毒辣倒是更厉害些。” 二人相视一笑,那贵小姐道:“你这人不光心思毒辣,而且无礼。这车都行了三十里地,你连奴家的名字尚没问过。” 那小姐说罢,董平便如只灵活的白猫钻进车里,将身子扑到了她的身上。 “说我无礼,那我就再无礼些。” 那小姐不慌不忙的说道:“奴家手上拿的这根簪子可是浸过奇毒,心动境的修士挨一下也要七孔流血而死,董参军可要试试?” 董平向下瞟了一眼,只见那小姐的葱白玉手正握着一根碧绿的发簪指着自己的胸口。 “蛇蝎美人的毒牙利刺在这儿藏着呢。”说罢,董平缓缓将身子侧了出去。这女人片刻间便换了三副面孔,当真可怕。 杀那两名侍卫算的上是不得已而为之,此次入辽,董平自有自己的打算计划,那时这两名侍卫怕是会处处掣自己肘。更甚者,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而诬陷二人为奸细,也是为了掩他人眼目,毕竟这戍北城各方势力耳目众多,如若不想个周全的办法,怕是麻烦不断。 “这蛇蝎小姐怕是早就猜透了我的心思。”董平呢喃道,至于她为什么会帮自己,董平暂时也琢磨不透。 蛇蝎小姐四个字怕是被那贵小姐听了去,只听得车内冷冷的撇来三个字:“段云楼。” 董平笑笑,不再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浮生梦了一夜白 篝火着了又灭,这天实在冷。 天地间万籁俱寂,茫茫雪原之上散落着几户人家,谈不上村,更说不上是镇。 豹头环眼的八尺大汉狠敲了三下他面前的那扇破烂屋门,木门裂开一道小缝,从缝隙里露出颗浑浊的老眼。这门刚开便“啪”的一声又被关上了,同时还伴随着插门栓的响动。 那豹头环眼的汉子苦笑一声喊道:“老人家,我们是赶路的行人,原是天快黑了,特来借点木柴烧。” “没有!三千里野地,老汉我不信连根柴都捡不到!” “不满您说,柴是有,但都被雪浸潮了。刚才我们寻了七八里,连半根干柴都没拾到。” 不管那大汉说什么好话,那屋里却是再没人应了。 大汉无奈只得往回走去,他刚一回,董平便冷嘲热讽起来:“林三川你可真是个孬兵,连根柴都借不到,白生了副好皮囊。”大汉被董平羞的低下了头,也不辩白。 “董参军何苦埋怨他。” 车帘掀开,段云楼聘聘婷婷的下了马车。 “段姑娘”林三川叫道。 这几日行路,段云楼倒是与众人相处的不错,就连众人的伙食也是她一手操办的。看段云楼既温文尔雅又没什么架子,众人便将这贵小姐的称呼改成了更为亲切的段姑娘。 段云楼温柔的笑了笑道:“林壮士生的威猛,怕是把屋里人给吓到了。” 林三川憨笑道:“段姑娘说的太委婉,怕是老人家把我当成了土匪。”段云楼听后莞尔一笑。这一笑真好看,有没有颠倒众生不知道,但着实把这十几个傻大兵给迷了个死去活来。 “倒不如让段小姐去试试。”董平翻着那半本春宫图漫不经心的说道。 “奴家去试试。”段玉楼说罢便朝着那木屋走去。 “啪,啪,啪。” 那木门又被敲了三下,还没等段云楼开口就听得屋内吵了起来。 “老太婆你敢去开门!那可是一群流匪!” “呸!要是流匪,谁给你这个老东西敲门!” 门一开,一位身材矮小但面容颇为和善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老妇人一见来人是个长相标致的大姑娘,眼神里满是喜爱。 “大娘,我与夫君一行人路过此处,想借婆婆家些柴烧。”段云楼轻声道。 老妇人看了一眼不远处低着头看书的董平的笑道:“姑娘的夫君也是个标致的人物,刚才那老糊涂已将这事告知与我了。后院柴多的是,尽管去取。” 生堆火,再灌几口烈酒,这些糙汉子便能抗上一夜的风寒。董平却没喝酒,说些下流的话,那半本春宫图对他来说是比什么都好的御寒宝物。 段云楼也咕嘟咕嘟的喝了半水囊的酒,那些糙汉子纷纷喝起了彩,都夸段姑娘好酒量。唯独董平畏缩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段云楼泛起红晕的玉颈看个不停。橙红的火光下,段玉楼的微微泛红的白颈让董平想到了卞州三合居上等的红豆糕,红软香糯。 篝火阑珊间,众人已经昏昏欲睡。段云楼刚上了马车躺下,却没想董平也跟了上来。段云楼目光一凛道:“董参军莫不是还没长记性?” “刚才你对那老妇人说我俩是夫妻,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董平嬉笑道。 “你可真是厚脸皮,我说的夫君是林壮士,谁提你名字了。” “段小姐真是无趣。”董平幽幽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夜里寒,盖上这个会暖些。”说罢,董平便将自己宽大厚重的裘皮围脖解了下来盖到段云楼的身上。 “无事献殷勤。” “我这叫怜香惜玉。” 董平说罢便不再与段云楼争口舌之利,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 “狡猾。”段云楼摸了摸那裘皮的围脖,浅笑道:“上好的料子。” 今儿轮到董平守夜,他坐在篝火旁,轻轻抚摸着那个细长的黑匣子。黑匣子里的东西是一柄刀,这刀是当初跟董平一块从送善湖里捞上来的。 “让我再看你一眼,就一眼。”董平喃喃自语。 忽而,一阵阴冷的虎啸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只叫人心惊胆战。 屋里的老汉陡然惊醒道:“有老虎!” 老妇人似梦呓般的说道:“老东西,这年月连狼都没了,哪儿来的老虎。” 老汉长吐了口气,随后便窸窸窣窣的动作开来。 “你去哪儿?” “我去看火封上了没有,你这老婆子办事我不放心。” 那十几个糙汉子其实都被惊醒了,他们只认为是董平守夜无趣在戏耍他们,皆装睡没起,只有林三川翻身立了起来。此刻林三川的双眼宛如两盏烛火,明亮异常。他环顾了四周一番后不解道:“怪了,这方圆三里连只兔子都没看见,哪里来的老虎。”林三川天生的一双鹰眼,不管白天还是夜里,三四里地外飞过一只苍蝇他都能看的个一清二楚。 “董参军,你可看见了老虎。” 董平不经意的合上那木匣子道:“既然你醒了,就替本参军将这下半夜给守了吧。”说罢,董平便抱着木匣子躺了下去。有人忍不住窃笑两声,只当是林三川这傻大头又被董平给耍了。 林三川挠挠头继续追问道:“董参军,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老虎啊?”董平没回他,林三川探身看看,却发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董平已然睡着了。 做梦好,梦里什么都有。 前些日子董平梦到了冰河铁马,珍馐美酒,他与剑圣打过架,与诗仙碰过杯。而今夜,他又回到了那座叫戍北的城。 董平觉得以前过的那二十年加起来都不如在戍北城这三年光景过的真切,至少梦里的戍北城的一砖一瓦都是斑驳的,城里的人也是真切的。 董平大步走着,梦里的戍北城没有冰雪,春暖花开。 戍北城外有座尼姑庵,董平时常去,但去的并不光彩。今儿个,他要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走进去。 轻纱罗帐,玉体横陈。董平坐在床沿上,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这块丰韵的美玉。似梦似幻间,董平叹息道:“下次见了你,你可要泼辣些,要狠狠的抽我几个耳光,大骂我几句负心汉,这样我才会好受些。” 董平的指尖缓缓从圆润的下巴,划到晶莹剔透的脚趾。 庵外的喇叭花藤不知不觉间,已然紧紧的缠绕在了梅花树干之上。 浮生,梦了一夜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浪里小白龙 再行二百余里,过了檀渊镇,便是辽国地界了。 半个时辰前董平踩了脚马粪,直到现在他还正一脸厌恶的在雪地上来回蹭着脚。站在他身前的段云楼与林三川等人不知正眺望着些什么。段云楼皱眉回头瞅一眼董平,她心里不禁腹诽了句矫情。 众人在此停下,皆是因为目力极好的林三川看到前方有异动。看了片刻林三川方才神情严肃的说道:“是流匪。”其他人满是错愕,流匪是这荒野之上极为强横的一股势力,他们骑快马持弯刀,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由于流匪大多是机动性较强小股势力不易剿灭,辽宋边关皆对其头痛不已。 一人道:“管他做甚,我们另寻路绕过去便是。” “这伙流匪已将村落的几十户百姓赶到了一起,似要大开杀戒。管还是不管,还得董参军定夺。”林三川也算的上是精明人,一行人中也只有他最了解前方情况,但他自己却不发表意见,反而是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董平。 段云楼正仔细打量着董平,在她看来,城府极深的董平是绝不会插手这档子破事的。 董平的脚仍在雪上缓缓蹭着,“流匪有多少人马你可看清了。” “能看到的有十八人,其中一人从呼吸上看应是个实力应与韩教头不相上下的修士。”林三川道。众人深知韩清淤的实力,虽不能以一当百,但收拾他们几个还是轻而易举的。 说话间,段云楼已经想了数种应敌之法,但无一,都是死局。 “这董平倒也不像是深藏不露的修士,是舍了这一百多条人命灰溜溜的逃了,还是舍命一搏?无论中他怎么选,想来都有趣的很。”段云楼暗道。 像是终于将污垢蹭干净了,董平停下脚来,微笑道:“只要将那修士杀了,剩下的流匪也就不足为惧了。” “可谁去杀呢,我们之中怕是没人是那修士的对手。”段云楼略显惊讶道。 “自然是我去。”董平微笑着回答道。说罢,他便自顾自的解马车上的绳子去了。 “这董平”段云楼呢喃细语。 众人不说话像是默许了,许三川低头道:“这事,怕是也只有董参军能办了。” 白衣,黑马,独行与灰天白地之间,眼前的景儿像极了一副写意的水墨画。心机,矫情,勇莽,此刻段云楼又对董平有了一个新的定义,仙气儿。 “你们也当真放心让他去。”段云楼淡淡道。 段云楼苦笑一声,嘶哑着喉咙低声道:“董参军,董参军可是人屠啊” 林三川的思绪猛的回到了三年前,当时戍北城来了一股流匪闹得人心惶惶。这股流匪极为凶残狡猾,马安生出兵几次都未能将其彻底剿灭。而这时也正值董平刚刚被提拔成参军,营中人心不稳,流言纷飞。 董平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只是说了句,“我去将流匪灭了。”当夜,他便出了城,这一走就是十天十夜。 林三川永远忘不了他们寻找到董平时的场景:鲜红的血液浸染了足有三里的冰雪,满身血污的董平宛如从地狱来的修罗般坐于尸山之上,他淡淡的笑着,不过那笑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一百三十二名流匪,尽皆殒命。 后来从一些只言片语中林三川知道了那十日董平做了些什么。他先是加入了这伙流匪,然后在短短七日中他就成了这伙匪徒中能说的上话的人物。 第十夜这伙流匪正为了白天干了一票大的庆祝时,殊不知今夜便是他们的祭日。那些酒里已被董平下了烈性的迷药,等这些人都醉死过去,董平便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抹了脖子。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半路来的小白脸下手会如此毒辣。此事过后,营里的流言平息了下来,就连最瞧不上董平的韩清淤也收敛了许多。而人屠这个称号则在一些老兵之中流传开来 十八匹马,十八个人。中间那高个的枯瘦汉子应该就是这群流匪的头头,董平的眼力虽不比林三川,但也不弱,隔着四五百步就将这群人看了个清楚。 “活干的虽漂亮,但算不上是滴水不漏,寻摸着那领头的也是个外面精明实则糊涂的东西。”董平随意扫了一眼便将那头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头的流匪也瞅见了往这边赶的董平,匪首头头摆手止住了几个正欲上马的流匪道:“放他过来。” 那匪首在江湖混迹多年也从没见过这般人物,这骑马过来的青年身上带着几分贵气,几分杀气,更有几分洒脱气。匪首没见过,那群村民也没见过。他们见董平的穿着打扮,相貌气质与这群土匪不是一路人,几个胆大些的村民顿时哭天喊地起来。 嚓!嚓! 只见一流匪手起刀落,两颗人头便轱辘到了地上。这两刀不光是要吓吓那些村民,更是给董平一个下马威。那恶匪一边擦拭着弯刀,一边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董平瞅了那恶匪一眼没有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答话,这笑的意思不言而喻,你算什么东西,不配与老子搭话。 那匪首嘿嘿笑了两声抱拳道:“俺姓刘,是这里当家的,不知少侠有何贵干。”刘当家做了十多年流匪,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像董平这种单枪匹马出来行走江湖的青年才俊,没准就是刚从某个大门派下山历练来的弟子,说不准就将自己给惩奸除恶了。 董平抱拳道:“原是刘当家的,鄙人诨号,浪里小白龙。行路到此,看刘当家今日做了比大买卖,特来分个包,弄些赶路的盘缠。” “他娘的,哪里来的小白虫,也敢来分俺们的包!”那群流匪躁动开来,这分包是流匪间讲的黑话,说白了就是黑吃黑,这在道上是极为忌讳的。刘当家的却没激动,反而是暗暗的松了口气。就算将这三瓜俩枣都给他又如何,总比得罪一个看不出深浅的人物来的好。 “俺刘某是个粗人,今天遇见白龙兄也算是有缘,这烂包就算全分给白龙兄又何妨,不过!”刘当家陡然拔高了嗓音将其他流匪的声音盖了下去继续说道:“不过俺刘某在这几千里的旷野之中也算的上是号人物,今日若真放任白龙兄将这包分了,那刘某这张脸皮也算是丢尽了。” 董平知道刘当家心中所想,他故意皱起眉头,声音微寒道:“分不是,不分也不是,鄙人不知刘当家有何高见?” “俺也没什么高见,不如白龙兄与我互拼个三掌,让俺这面子也过的去。”刘当家搓了搓手说道。 董平正寻思着该怎么与这刘当家交手,没成想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董平翻身下了马道:“就照刘当家说的办。” “这第一掌我先来,不知白龙兄同意否?” “请。” 话音刚落,只听的一阵疾风袭过。刘当家本生的干瘦,这一运气他那身上的袍子便无风自鼓起来,凛凛烈烈的急促风声不绝于耳。 “嘿!”刘当家低喝一声,身影如猛虎一般朝董平扑来,蒲扇大的掌直取董平胸口。这一掌刘当家也是留了手的,毕竟是走个过场,他只用了三成力气。 嘭! 这哪里是手掌,这分明是一记重锤重重的砸到了董的胸口上,直把他打飞了出去。红艳艳的鲜血从董平的鼻孔滴答个不停,没等董平起身就听得刘当家大笑道:“他娘的,俺还以为你小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成想只是个花架子!”其他流匪也是一阵哄笑。 “当家的,看这小子的穿着打扮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出来学做大侠,倒不如将他绑了去讨个赎金。”刚才那杀人的流匪吼道。 “他娘的你小子没出息,妄你做了这些年的流匪还想着绑票这行当。咱们自然是要将这小子的家抄了,再让贼润的富家娘们尝尝咱这混世的降龙鞭!” 众人哄笑。 倒在地上的董平刚踉跄的站起了身子,就有两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董平嗤笑一声,擦了擦血淡淡道:“下一掌,该我了。”说罢,他瞟了刘当家一眼。 刘当家迈着大步来到董平身前,一把将自己胸前前的衣服扯了不屑道:“来来,他娘的俺让你打一万掌!” “嘿,一掌就够了。” 刘当家看董平虽受了重伤,但仍运起了功力,一身骨头瞬间化成了结实的腱子肉。董平捏了捏拳头,心中暗道:“只求那婆娘没哄我。” 啪! 董平的速度极快,众人还没醒过味儿来,那一张便印到了刘当家的身上。 “他娘的,你这一巴掌还不够给咱当家的挠痒痒。” “是吗?” 董平手掌轻轻一推,那刘当家的身子就如皮球一般泄了气,轻飘飘的倒在了雪地上,连个坑都没砸出来。 董平身后那两个流匪已吓瘫在了地上,剩余流匪像是看怪物似的怔怔的望着董平。当家的都被董平杀了,剩下的流匪谁还愿意上前一战。 “风紧,扯呼!” 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缓过神来的流匪已经上了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檀渊镇 嗖!嗖!弓如霹雳,箭似流星。 两支利箭破空而来,马上的两名流匪应声倒地。董平回首一望,林三川已带人冲杀了过来。他终于将积郁在胸口闷血一口喷出,昏倒在地。 这几日天稍稍晴朗了些,虽没见太阳,但至少不再死气沉沉。 段云楼曾以为人心就像路边的石头,虽各有棱角,但看久了,摸透了,总会知道棱角的走向。但董平却让她琢磨不透,设计杀侍卫,说明他心狠手辣。不过他冒死救了村民,但他从村里走时却勒索了村民的一半银钱,这就让段云楼有些琢磨不透了。 说他倒不是块石头,而是块稀泥。没形状,没棱角,更没用,是摊连泥人都捏不成的烂泥。 想到这里,段云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看,要是董平看见后肯定会这么说。女子从心里发出来的笑是最好的胭脂,董平一直这么觉得。不过他现在卧在车里,却是看不到了。 “段小姐,你得晓得,要是在心里说讲人坏话,是万不可以说出来或笑出来,那是很失礼的。”董平慵懒的话语从车厢里飘了出来。 “要说失礼,奴家怎么能比得上董参军呢?自打董参军醒来到现在,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对救命恩人说,这算不算的上失礼?”段云楼质问道。 董平从车里探出了头,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些怔怔的神情,“谁是我的救命恩人?”他问道。 “自然是奴家了,那天夜里董参军突然发了善心赠奴家裘皮围脖,实则是暗地里偷了奴家的那根簪子。若是没有那根簪子,董参军怎能杀了那流匪,若是没有那根簪子,董参军怎还有力气说话。” 董平讪讪一笑道:“这倒是了,多谢姑娘。” 段云楼楞了一下道:“我还以为你会跟我拌几句嘴。” 董平道:“我平生只会因两件事跟人拌嘴,第一件,有人说的话让我丢脸了。第二件,我想让别人丢脸了。道句谢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况且本就如此。” 拌嘴董平砸吧着这两个字,心里想到,应该说是争辩,更贴切些。 有趣又有秘密的人,往往是心里孤独的。段云楼想着,这董平应跟她是一类人。 呆呆出神的段云楼,眉眼更加温润起来,她此刻的样子到像只刚刚睡醒的,嗜睡的猫。 “再走几十里便是檀渊镇了,董参军有什么打算?”段云楼忽然回头看向董平,只见他眼神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失礼!”段云楼转过头,将颊上微微泛起的红晕藏了起来。 董平也不觉尴尬的微笑道:“一同过了十几日,段小姐不问我来处倒是问我去处。” “问了董参军又不会说,奴家又何必自讨没趣。”段云楼道。 “到了檀渊镇,我会继续往北走,去燕州,燕临城,鹿岳书院。”董平淡淡道。 “好去处。”段云楼真心夸赞了一句。 天下门派无数,曾有好事者为天下门派排名,但这榜单写到一半时,那好事者就被杀了,杀人者不详。但这世上,没人愿意做出头鸟,也没人甘居人后。 直到四十年前,鹿岳书院被宋朝庙堂加封为国院,当时的院主便召集七院老师续写了那榜单,更另加了兵器榜,高手榜,美人榜,武籍榜,等数十榜。鹿岳书院位于门派榜第九,不过近些年来宋朝败退南方,鹿岳书院的国院一称虽名存实亡,但其排名却是隐隐有超越排名第八的道南学宫之势。 段云楼道:“这几年来,鹿岳书院大开山门,广收天下学生,不论身份不问来处。学院里不光有宋辽的学生,连狼夏,南国,甚至东海里倭族的学生都有。这燕临城在鹿岳书院的庇佑下,倒成了被割让的北莽三十六州里少有的乐土。” 董平不做声的点点头,鹿岳书院,倒真的是他唯一看得上的去处。 “段小姐有何打算。”董平忽然问道。 “你往北,我向东。” 再无语。 车轮滚滚,碾得碎天地间的浩瀚,却碾不碎方寸间的寂寞。 靠着双脚趟过三千里大雪地,即使是铁打的汉子,也未免心神摇曳。马车后的一行人里,除了林三川眼神尚还坚定,其他人的意志怕是早就消磨了个干净。董平知道,再让他们往回走几千里怕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们的去处,董平已经想好了。 再打开那黑匣子,却是没了虎啸之声,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静静地躺在匣子里。“长三尺二寸,宽两寸四毫,重十斤六两。”董平喃喃自语着,他的手在离刀身几寸的地方隔空抚着。此时的董平是孤独的,彷徨的,畏惧的,这样的董平也是绝不会出现在人前的。 “老友,我的心乱了。”董平将匣子合上,面色恢复了平静。 林三川向来是我行我素的,董平难的安静一次,但林三川却非要来吵他。马车被林三川连敲了十几下,董平才将车窗推开,“怎么了?” 林三川大笑道:“董参军,这眼看就要到檀渊镇了,兄弟们都吵着要睡上房,喝大碗酒,吃整块的大肥肉!” 董平将一个包裹从车窗里扔了出来,这正是他从村里出来时勒索的那些银子,“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到檀渊镇后各寻个的乐子,不必再向本参军汇报。” 林三川夹着包袱退开后,段云楼道:“董参军不请奴家喝一杯?” 董平悠然道:“当饮一大白。” 檀渊镇以前是链接南北的大镇,建设豪华庞大丝毫不寻色一些名城,虽这几年没落了九成,但也是戍北城比不了的。马车刚停稳在一家客栈前,那十几个士兵便撒了欢儿似的散去了。 董平与段云楼下车后倒是先没进这客栈而是去寻了家医馆,抓了几方药。那流匪当家的一掌,可着实要了董平的半条命,不过没伤到经脉内脏也算是万幸。 等二人回到客栈,雪又下了起来。 客房里生着旺盛的炉火,董平靠着软枕,睡意沉沉。 “先陪我喝酒。”段玉楼突如其来的声音驱散了董平的睡意。 “嘿嘿,段小姐好没眼力,饶人清梦是极大的罪过,尤其我还要做一个春梦。”董平虽嘴上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来到了桌前。 段云楼嘴角带着笑意,道:喝完这杯,奴家可就要走了。” 董平将酒杯斟满,“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干了。” 段云楼伸出玉手按住了董平的手臂微道:“奴家与董参军相识时间不长,但也不短。奴家要走了,董参军就没什么要说的?要问的?喝这杯酒之前,董参军问的东西,奴家知无不言。” 董平歪着头想了想道:“别人的事我向来不关心。但凭良心说,一位美人要离我而去,我是极不痛快的。但再凭良心说,你实在不讨我喜欢。”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酒一入喉,董平便猛烈咳嗽起来,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嫣红。他一边咳嗽一边将烈酒灌入喉咙,直到酒杯里空空如也。 “将这几服药吃完再走吧。”段云楼说罢,便飘然离去,决绝又潇洒。董平没理她,过了片刻,董平推开了窗户,他注视着段云楼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有些像她” 入夜,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听着窗外扑扑的雪声,董平有些心烦。 “倒底是鹅掌大小的雪,还是人掌大小的雪?”董平越想越睡不着,过了半个时辰。董平忽的翻身坐起,披上衣服出了客栈去看雪了。 “果然是鹅掌大小的雪,如果是手掌大小,这屋子怕是早就被压塌了,想来今夜能安心睡了。”董平有些欣喜的嘀咕道,他将身上的落雪扫去就要回屋去歇息。 但他这一转头,却看见客栈门口矗着一人,刚才他出来时只心心念念着看雪全然没注意。 “林三川。”董平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林三川。 “参见董参军。”林三川铿锵有力的回道。 董平问道:“你怎么没去快活?” 林三川道:“我看见段姑娘走了。” 董平哦了一声,满不在意的回道:“那你明日便回戍北城将这事告诉马将军,让他再禀报京里。” “段姑娘应有自己的打算,我看见是几个戴着斗笠,配着剑的汉子护送着段小姐走的。”林三川道。 段云楼身上秘密众多,董平不觉得奇怪。他瞟了一眼林三川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兜弯子。” 林三川道:“我就是想告诉董参军一声,董参军以后去哪儿,我林三川就跟到哪儿!” 董平愣了一下冷声道:“分了银子,去做些小本生意,也算是落得个自在。你连我往哪儿去都不知道,就要跟着我,恐怕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嘿!”林三川咽了口唾沫道:“几两银子能算的上什么,我看的出来,要想创一番功业,就得跟董参军这般的人。” 董平自嘲的笑了笑,他以前倒是看走了眼,这林三川倒是个心思玲珑之人。 “都谁是这么想的” “就我一个!” 董平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道:“挖自己一只眼。” 林三川只是稍稍的怔了一下,便从腰间掏出来了匕首朝自己的左眼刺去。 啪嗒! 沾着鲜血的眼球瞬间砸入了雪地里,林三川捂住鲜血淋漓的眼眶,颤声道:“董参军!” 董平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道:“改口吧,以后叫我董公子。” 话说完,董平仰天大笑,跨进门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神偷儿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昔日北方的泱泱大城潜渊城,如今也改了个更气派的名字--吞南城。 今日里,吞南城来了两个人,一个俊俏公子与一个独眼的仆人。 吞南城里人群熙攘,街道繁华。乍看上去,这改朝换代倒是对城中百姓没什么影响。不过城中百姓心里是明白的,他们现在已经成了只比耕地的牲畜高一个等级的三等人。 “忒是奇怪,城里的辽兵好似疯了,到处抓人。”林三川说道。 董平的面容已经有了血色,在檀渊镇里抓的那几服药,还算顶用。 “既然觉得奇怪,那便去查一查。半个时辰后,我们到前面的茶馆碰面。”董平缓缓道。这几日,林三川俨然成了董平的忠仆,他不加考虑的便回答道:“是,公子。” 等林三川走后,董平也动了起来,与林三川背道而驰。董平走路颇为奇怪,他的眼向右看,脚步却往左迈。他对这城似乎是极为熟悉,他要去这城里的某个地方,只要他想去,闭着眼也是能寻到的。 不一会儿,董平就来到了那官府设立的告示墙下。要想知道一座城里发生了什么,看告示墙算的上是个好办法。告示墙下是乌泱泱的人群,董平在后面观望着,他看不清告示,但他不愿意与人挤,也不愿问人。 但董平有办法,他手腕一动,便有几个荷包玉佩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董平这手“偷”的功夫算的上是一流的,也帮了他不少忙。 忽而,也不知谁喊了声:“娘的!下钱雨了!”满天的铜板与碎银纷纷落下,众人低下身子弯腰争抢了起来。 “覆族”董平瞅一眼墙上的告示,便嘟囔着这两个字,朝来路返去。 回去时要经过一条小巷,董平前脚刚踏进巷口,就听得头顶上有人嘻嘻的在笑。董平驻足向上看去,只见个不修边幅,满脸褶子的瘦小老者正坐在墙头上。 见董平往上瞧,那老者更欢喜的拍起手来:“好徒孙,乖徒孙,见到老子还不快喊声师祖爷爷来听。” 董平看着老者不似有恶意,便微笑道:“老丈怕是认错人了。” 老者笑道:“嘿嘿,好徒孙,你刚才摸人财物使的翻龙掌,那可是本老偷儿独创的。这天下虽大,会使的也只有本老偷儿与我那不成器的徒弟。既然你用出来了,那你就是老偷儿的徒孙!抵赖不得。” 董平虽面色如常,但心里却已翻起了滔天巨浪,他心中寻思:“这老者难不成就是神偷黎仁醉,想当年这神偷偷过大内皇宫的贵妃,偷过门派榜排行第十四黄河漕帮的四艘大船,想不成这神偷黎仁醉竟是个乞丐模样的老者。”董平倒是没怀疑这老者的身份,如他所说,这翻龙掌天下除他之外也只有两人会。 “传说神偷黎仁醉的翻龙掌已练入化境,伸手能偷天上星辰。你若是使出来,那我就认你这个祖师爷。”董平佯装怀疑道。 那老者手舞足蹈的晃了晃笑道:“那翻龙掌使出来动静太大,不便施展。” 董平不屑的笑笑转身便要走,老者叫到:“好徒孙,乖徒孙慢走。你要是走了,这把宝刀可就归了祖师爷爷了。” 董平闻言一惊,他将背后木匣取下,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好徒孙可信了。”老者从背后取出那柄黑刀叹一声,“好刀!”随后便将刀扔给了董平。 董平将刀藏好,道:“信了,阁下果真就是师祖爷,神偷黎仁醉。” 老者闻言更是欢喜,“老偷儿有了个好徒孙,该好好饮上几大碗!” 董平此时心里却七上八下难以平静,他试探的问道:“那祖师爷可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 老者闻言神色一黯,他低声道:“呸,我那不成器的徒弟,你那不成器的师父,是当真不成器。前年那小子自觉有了一身本事,便放下狂言要去偷剑墟的镇山神器山河大剑,结果折在了藏剑冢之中。” 董平闻言,一颗吊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这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终于只有他自己了。 忽然,老者一拍大腿神色紧张道:“好徒孙,你我爷俩来日再聚。祖师爷爷那要命的仇家要来喽!”话音刚落,老者便如只飞鸟般窜向了空中,身形之快,令人咋舌。 老者前脚刚走,一个身着黑色锦衣,脸上罩着黑铁面具的高大身影落在了墙头之上。那人环顾一圈四周,隐藏在面具之下的那双漆黑瞳孔只是淡淡的掠过董平,就令董平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人只是停留了片刻,便朝老者消失的方向追去。 董平注视着那人消失的身影,微笑着自语道:“神偷,铁捕,只是刚入北莽便碰倒了两位不得了的人物。北地,果然风云汇聚。” 小茶馆里冷清的很,林三川正端立一旁,自他打老远处看到董平时,他便站起来了。 董平大步流星的进入茶馆后,就痛饮了一壶已经凉掉的茶水。这寒冷的天气里饮一壶凉茶,令董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也使他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查出了些什么。”董平开门见山的问道。 林三川挠挠头,略有些无奈道:“这城里的人见了生人就如看见了鬼一般,问了几十个人也才堪堪了解到,被抓的那些人,好像跟一个叫做覆族的组织有些关系。” 董平点点头道:“不错,覆族是近几年来才显露出来的一个反辽组织。我刚才看了告示,新任的辽国南院大王下了令,要对覆族赶尽杀绝。” 林三川道:“现在这潜渊城戒备森严,是能进不能出,我与公子怕是要被困于此地了。” 董平淡淡道:“想出城还不简单,我有注意,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林三川当即吼道:“公子只要说一句话,我林三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董平展颜一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低声道:“小声点,你倒是不怕被别人听到。” “是。”林三川嘿嘿笑了两声。 暮夜四合,天地寂静。 如今的吞南城百姓行何事都被定下了规矩,当城楼上的大鼓敲了第一下时,所有人都要赶回家门,如果被抓到在街上闲逛,那轻则杖打八十,重则杀头丢命。 财来钱庄的钱掌柜是个机灵人,当那鼓还没敲时,他便早早关上了店门。喝茶算账,历来是钱掌柜睡前的规矩。不过这几年战火纷纷,生意着实难做。 帐刚刚算了一半,钱掌柜就听得有人砰砰的敲起了店门。 钱掌柜心里腹诽,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在半夜出门溜达,他悠悠的说道:“关门了,不做生意。” 外面一个男人急切道:“掌柜的开开门,我来兑换些银钱。” 钱掌柜不耐烦的呵斥道:“我说了,关门了,不做生意。你大可明天天亮了来,那时我定会早早的开门,不会耽搁分毫。” 店外的男人急道:“掌柜的开开门,我实在有十万火急之事!我本是前两日来城里做生意的,但不幸我那同伴招惹了地痞流氓。那群地痞流氓要我拿三百两银子去赎,可我给他们银票他们不要,非要拿白银去换。掌柜若肯开门,那本人愿意用六百两的银票,换三百两银子!” 钱掌柜眉毛微挑,现如今的北莽三十六州,还是流通的宋朝银票,不过这银票虽有贬值,但也是十兑七。这十兑五,可是没听说过。 钱掌柜暗道:“我先将其放进来,等他换了银子,再让他从后门走。即使出了事,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打定了主意后,钱掌柜压低声音道:“外面除了你,可有别人?” “就我自己!” 钱掌柜左右打量一番,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开门了。钱掌柜刚将门栓拉开,就觉一股巨力朝自己胸口涌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便滚倒在地上了。钱掌柜揉了揉胸口向前一看,只见门口正站这个一脸凶煞独眼龙大汉。钱掌柜自觉上了当,眼前一黑,便要昏死过去。 林三川看着倒在地上,身子肥如肉球的钱掌柜暗道,“公子说的没错,这奸商果然无利不起早。” “他娘的别装死,将店里的银钱通通拿出来,否则老子砍死你!”被林三川一吓,钱掌柜当即坐了起来,哭道:“好汉莫伤我,柜里的银钱你尽管拿去!” 林三川将系在腰间的一个大麻袋扔在地上道:“去装吧。”说罢,他就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品起了钱掌柜的好茶。 钱掌柜颤颤巍巍的拿起布袋来到了柜台后,也不知他是吓的还是舍不得银子,动作慢的很。 “麻利些。”林三川冷冷的瞥了钱掌柜一眼,就将其吓了满头的冷汗。 当林三川背起麻袋出了店门时,不由得暗叹董平机智,有了这些银两打点,这城门自然能出得。 林三川到街口寻到董平道:“公子,得手了,走吧。” 董平笑道:“你出手,我自然放心,但我们不能走。” 林三川不解道:“再不走,那掌柜的怕是要领人来捉公子与我了。” 董平笑了笑,摆手道:“他们要是不来,你这遭才算是白辛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落雁 林三川心里虽急,但他还是信董平的话,静立在了原地。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覆族的人了。” 林三川不语,当他将自己眼睛剜下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董平了,无论他怎么决定,自己照做就是。 董平接着道:“那告示上还有一条命令我没告诉你。” “什么?” “所有被抓到的覆族门徒,都会押送到燕临城问斩,杀鸡儆猴。”董平道。 林三川恍然大悟,是了,这的确是最有用的出城办法。 辽军的动作极快,那钱掌柜只是在外面喊了一句,街道上行动的辽兵便已摆好了作战的阵势。董平话音刚落,林三川就见四面八方至少有数百辽兵围了过来。辽兵的阵仗整齐,即使抓两个小小的“蟊贼”也是如临大敌,丝毫没有懈怠之意。 “看到了?你觉得我们戍北城的将士面对辽兵能有几成胜算?”董平问道。 “四成。”林三川思索了片刻说道,其实说四层他也觉得有些多了,在他心里怕是一层也不到。 董平不语,俊美的眉宇间略有些失望,他喃喃道:“当你说出四成时,那就一层也没有了,两军对弈,怎能没有必胜之意。” 董平语调虽轻缓,但林三川的背后却已经流出了一层冷汗。他惊于不知何时,自己已成了必败的哀兵。 董平二人几乎没怎么装扮自己覆族的身份,便被辽兵当做覆族给捉了去。凡在城中闹事者,皆按覆族叛党处置,这是吞南城主亲口下的命令。 被押送的这一路上,林三川不时看看董平,他总觉得今晚的董平与平常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辽人显然不拿宋人的命当命看,仅是半个月的功夫,吞南城已经往燕临城送去了六批人,每批三百人。这些人中到底有多少人是覆族的,没人清楚,有可能都是,也有可能都不是。 董平与林三川也算是来巧了,他俩恰好就是第这一批的第二百九十九个,与第三百个。他俩一上囚车,他们这一批覆族叛党便立刻向燕临城出发了。林三川又一次被辽兵的执行力震惊了一番,董平却是见怪不怪。 “诶呦,诶呦。这是来新人了,在下公孙轩字不平,初次见面,望二位好汉多多关照。” 一个人影突兀间便从囚车中铺着的干草里冒出来,辽军夜行从不点火,只能大概看到那人连连作着揖。 董平被这人吓的打了个激灵,林三川则是又羞又怒,便朝那公孙轩吼道:“都他娘要被拉去砍头了,还照顾你大爷!” “三川,收收你的火爆性子。这几天乏的很,还是好好睡两觉,养足精神等着上路吧。”董平说完打了个哈欠。 林三川狠狠瞪了公孙轩一眼,也靠着囚笼,合上了眼睛。 讨了个没趣的公孙轩,又钻回了干草里。 车轮撵雪,雨打芭蕉,本是极好听的。但现在却被犯人的哭闹声骂娘声,乱了清净。 董平这方天地,也有人在交头接耳。 “公子,我看那人不像是什么老实人。” “关在囚车里的,有谁是老实人?” “嘿,公子你看,这人就要被押去杀头了,却还嘻嘻哈哈,当真有鬼。” “说不定,他是个傻子呢。” 董平话音刚落,那公孙轩又冒出头来,他略有些无奈的叹道:“要是二位好汉懂什么叫窃窃私语,那在下也不会打扰二位闲谈了。” 董平一笑,道:“在下董平。” “林三川。” “不瞒董兄林兄说,小弟家中还是有些家底的。我被这群辽人抓后,家父就掏银子上下打点了关系,此次去燕临城,也只是走个过场,脑袋是掉不了的。”公孙轩说完,颇显的尴尬。 “我们二人是比不上公孙老弟喽,也就是在临死前,多睡几个囫囵觉。”董平拉着长调说道。 公孙轩哈哈干笑了两下,也没再言语。 此一去,应是万水千山。 一行囚车已经走了十三天,尽管除了拉撒外,董平一直在这囚车里待着,但他的心却是欢脱的,他觉得,现在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三川,你欠了本公子几张干饼了?” “十块。” “你呢,公孙老弟?” 董平对面一个微胖但颇为英俊的青年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笑道:“欠了十三块了,董兄这一手偷天换日当真耍的妙。我也见过不少变戏法的,但都没董兄玩的妙。”说话这人,自然就是公孙轩。 董平笑了笑,将手掌摊开,一长两短的秸秆正往他手心里躺着。这几日在囚车里无趣,董平便开起了盘,玩起了把戏。说白了,就是猜手中秸秆的长短。而赌注,便是每日的口粮,干饼。 “再玩两把?”董平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我倒是想玩,但我这五脏庙可受不了。”林三川摸了摸肚皮道。 “嘿嘿,我这肚皮能受得了,但小弟自知赢不了,我也不玩了。”公孙轩道。 董平嘟囔了句无趣,便将秸秆一扔,从怀中掏出块干饼大嚼起来。林三川与公孙轩自觉的将头歪到了一边,他俩两三日的口粮都让董平赢了过去。肚子里没东西,连眼神都不硬气。 公孙轩心里正腹诽着,就听董平含糊不清的说道:“再行几里大概就是燕州了。” “正是,前边就是燕州了。”公孙轩搭上了话茬。 “我记得前面是落雁谷,三川,你下去查看一下。”董平看向林三川道,他没注意,当他说出落雁谷三个字的时候,公孙轩眉毛轻挑了几下。 林三川点了点头,便冲囚笼外大喊道:“来人,老子要拉屎!” 方便也不是什么容易事,要想方便先得告诉小兵,小兵再通报给先锋官,等先锋官查点囚犯人数,若是有一个人在方便,那其他人得等那人方便完了,方才能下车。下了车,还会有七八个士兵寸步不离的跟着。等这一套走完,大多数人早就憋不住拉在了裤子里。林三川还算走运,没过片刻便被放下了囚车。 董平道:“这一路上倒是安静。” 公孙轩一摸八字胡道:“董兄夜里睡的香,我倒是被他们的吵闹折腾的神志不清,想睡睡不着哩!” 董平一笑,不置可否,“公孙老弟晚上自然睡不着,你那一双耳朵,还得听着四方的风吹草动呢。” 公孙轩微笑道:“哪里的话,老弟我是耳不清,目不明。我只日日夜夜盼着快些到燕临城,早些得个解救。” 这几日董平已经领教了公孙轩扯皮的功夫,这人的身份来历董平虽然不知道,但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公孙老弟可知道这落雁谷为何叫落雁谷?”董平问道。 公孙轩道:“这天下叫做落雁谷的地方不少,大抵是指这谷内地势险峻,连擅飞的大雁也飞不过。” “老弟只说对了一半。”董平摆了摆手指,接着自言自语的解释道:“当年宋朝开国皇帝元宗定都天居城,但当时天下并未完全平定,南方仍有余孽作祟。为稳定民心,一统天下,元宗便率军亲征。经过七天六夜的苦战,方才平定战局。为了尽快向京都传递捷报,元宗便用了一只极为贵重的金翎雁 。那大雁一飞便是数十万里,等到一极为险峻的山谷时,那大雁终于坚持不住要坠落在地。幸好,当时山谷内飞过一群北归的燕鸟,这群燕鸟颇有灵性,它们聚集到一起,共同托着那金翎雁回到了京都。正是这份捷报,才将打消了当时几个大将欲要夺权的心思。” 听董平讲罢,公孙轩努了努嘴道:“所以这谷就改了名叫落雁谷,天居城也改名叫了燕临城。嗨,人们只记得那燕子的功劳,却忘了要不是大雁,这信是万万送不到的。” 董平也不知为何想起了这段旧事,他的心思与公孙轩不同。他蛰伏戍北城三年,今日北上,过落雁谷。 他不想做大雁,他要做的是燕子。 “那儿,可是个埋伏的好地方。”董平幽幽说了一句,便合上了眼睛。 公孙轩注视着面前的董平,心里一个念头登时便窜了出来,此人,只可远观! “他娘的,被你们几个杂碎看着,老子拉都拉不出来!” 林三川的吼声打破了公孙轩的思绪,他呵呵笑道:“三川老哥这肠胃可是有点问题。” 林三川冷冷的瞥了公孙轩一眼,便神色凝重的朝着董平凑了过去。他还没说些什么,董平便开口道:“有什么,过了落雁谷再说。” 林三川低沉着嗓子道:“这谷,怕是过不去了。” 话音刚落,囚车戛然而止。 七八百号辽军如长枪一般矗立在原地,那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不知下了道什么命令。辽军便齐齐朝着囚车走来,众人惊恐,莫非辽军要在此地就要将他们枭首了 整齐划一的步伐踩在雪地上,压抑感在这方天地逐渐弥漫开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举火 林三川的拳头攥的咯咯作响 公孙轩的眼神陡然也变得凌厉。 杀人擦枪,这是辽军历来不变的规矩。董平晓得,他们不是来杀人的。 果然,那群辽军一靠进囚车便蹲了下来。他们往囚车下一摸索,每个人手上便多出了一块方形盾牌。 林三川惊道:“这群狗杂碎是有备而来!” 公孙轩脸上没了笑模样,他细细琢磨着林三川这句话。 董平盯着公孙轩对林三川说道:“刚才你看见了什么,现在说吧。” 林三川四下打量一番,就向董平凑了过来。 “去!” 董平看着林三川凑过来的黑脸不由得惊喝了一声,接着道:“有什么话,就大声点说,公孙老弟不是外人,旁边这群下等辽兵也听不懂我们的官话,你尽管说便是。” 林三川干笑了两声说道:“倒是也没什么,我就是看见那落雁谷两侧有埋伏。” 看公孙轩脸色不好,董平便嘻嘻笑道:“我这朋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双眼睛贼的很。” “那群人埋伏在雪下隐藏极好,我也是带着那群辽兵转了几个地方,才看出了个马脚。”林三川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是因董平称他为朋友,还是夸赞他目力好。 公孙轩眉头骤的更紧,片刻后,他展颜叹道:“可怜我那老父花的银子喽” 董平也是一声叹息道:“你我二人算是愧对将军的厚望了,还没潜入燕临城,就要把脑袋给丢了。”林三川不知为何董平说这话,但也附和着骂起娘来。 公孙轩一听此言,赶紧凑上前小声道:“在下一开始就觉得二位哥哥不一般,原来二位哥哥是南边来的探子。” “戍北城守将是马安生马将军,我乃营中参军,他是营内的弓手。如假包换的大宋将士。”董平正色道。 公孙轩听后一脸惋惜道:“诶呀呀,要是能逃过此劫,我定要想办法救二位哥哥一命。” 与此同时,萦绕在囚车内的一丝杀气,消散于无形。 等近了落雁谷,方见谷内疾风呼啸,飞雪漫天。谷高百丈,长数十里,当之无愧为燕州第一天险。 数百辽军高举盾牌,四人成一队,紧靠着囚车,缓缓的行进了落雁谷中。 当董平他们这辆囚车进去后,就听得急促的擂鼓声从落雁谷上方传来!鼓声震荡天地,宛如九天霹雳般不停在众人头顶炸响。 忽而,身着红衣的弓箭手陡然从雪中暴起,山谷两侧宛如燃起了熊熊烈焰!放眼放去,目皆绯红! 辽军行动也是极其迅速,手中盾牌已举止头顶。两排辽军好似铁木堡垒般,坚不可摧。 “小心了,二位哥哥!” 公孙轩话音刚落,便见密密麻麻的箭矢踩着狂暴的鼓点如骤雨般倾泻而下! 狂风,飞雪,箭雨,势不可挡! 登时,一道雄浑真力从公孙轩体内喷涌而出,横贯与百辆囚车之上,生生将飞箭攻势挡了下来! 为抗谷中狂风,这些箭矢都由纯铁打造。箭矢从空中落下,就已携带了万钧之力。只听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铁箭如穿过纸张般贯入了盾牌之中。 惨叫声,哭喊声,怒骂声,烈马嘶吼声混聚,这落雁谷此刻俨然已成了人间炼狱。只是刹那,红血已染了数里白。 此时,鼓声更急,已然是在敲乘胜追击的二声鼓。 箭雨停,公孙轩也收了功力。他长笑两声,转而抱拳对董平林三川道:“在下公孙轩,覆族,举火堂堂主。不是有意瞒二位哥哥,实在是局势要紧。” 林三川仍有些没回过味来,董平则摇头笑叹:“先别扯别的,现在赶紧打开这笼子逃命要紧。” 公孙轩心里有一丝不屑,现在还说逃命二字,这董平未免也太胆小了些,“嘿,董兄,二声鼓已敲。我举火堂众马上从天而降,在这笼子再待片刻也无妨。”公孙轩也想出去,无奈刚才他已将功力耗了个干净,想出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着鼓声骤急,两排举火堂众已搭着绳索冲入谷下,火红飞降,宛如白夜流星。 此时,骤变突生。八道黑影从盾牌之下一跃而起,八道黑影乘风化刀,瞬间便收割了数十名举火堂众的性命。 公孙轩大惊失色,董平道:“这是你们第几次劫囚车了?” 公孙轩只是诧异片刻便恢复冷静道:“第四次。” “欲擒故纵,黄雀在后。抓人去燕临城枭首是幌子,将你们这些真正的覆族精锐引出来一网打进才是真。”董平语气严肃。 公孙轩像是失了全身气力蹲坐下来悲叹道:“死在这里,真是憋屈。” 林三川喊道:“你刚才那等气势,现在连这囚车都不能打开?” 董平冷声道:“他的功力怕是耗尽了,公孙老弟,你可要记得今日我救了你一条性命!” 公孙轩眼前一亮,只见董平撩开衣衫,将腰间系着的黑色腰带啪的一下解了下来,那腰带赫然就是董平匣中的黑刀! 董平只是朝着面前划拉了几下,那一面铁杆就被砍了稀烂。 公孙轩失声叹道:“好刀!柔可绕指,刚能破锋!这刀怕是能跟兵器谱排名第二十四的烘炉刀有的一拼!” 董平不与他搭话,只是淡淡吐出了一个字:“跑!” 此时战况陷入了胶着,那八人虽占着上风,但举火堂胜在人多。两方交战,一时间 还分不出胜负。 董平三人举着盾牌,极速往前方奔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三人直到入了荒山,才停下了脚。 董平大口喘着粗气,他的体力自然是比不上林三川与公孙轩。 公孙轩神情落寞,他自语道:“逃出生天虽是幸事,但可惜了我的堂众,与那几百号百姓的性命。” 林三川看不上公孙轩这般多愁善感,便道:“哭哭啼啼是什么本事,从头再来才是好男儿。” “是,林兄说的是。”公孙轩低声道。 “蠢,极蠢。去燕州,过落雁谷固然是最快,但也不是必经之路。辽人已在落雁谷吃过苦头,但仍选落雁谷为进燕线路,你们事先就没考虑到有诈?照你们这般行事,怕是不出半年,就被辽人杀了个干净。”董平的话无异于当头棒喝,将公孙轩敲打了个清醒。 公孙轩呼出一口浊气道:“董兄说的极是,老弟我也该回舵里请罪了,顺便弄明白些事情。二位哥哥以后若有我公孙轩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只需夜里子时,找一家铁匠铺,在铁匠铺前点上三盏烛火便可。”公孙轩说罢,对着董平抱了个拳,便转身大步离去。 等公孙轩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后,林三川笑道:“这人还真是有些本事,就他在谷中施展的那一手,啧啧,厉害!” 董平敲了敲腿,轻描淡写的说道:“他自然是厉害,七八个韩清淤绑在一起,也难以望其项背。” “不过我说,这人还是比不上公子厉害。公子该是早就摸清了这人,我在武道上虽没什么造诣。但我能看出这公孙轩在谷中施展那招时,身体防备极为薄弱。要不是公子在谷外编了个身份打消了他的疑虑,得了他的新人。我们就算不死在别人手上,也得死在他手上。”林三川有些后怕的说道。 董平心里暗夸了林三川几句机灵,但嘴上却淡淡道:“疑虑哪儿是我几句话就能打消的,公孙轩早在我们刚登上囚车时便试探了我们一番。” “嗯?” 董平接着说道:“那夜里,公孙轩一见我们便自报了家门,他用的是真名。试想,覆族这等判辽组织的大小首领,辽人那里怎么可能没有备案。也幸亏我们是真的不知晓,要不然我们稍稍有一丝行为引起了公孙轩的怀疑,可能早就死在了路上。” 林三川正色道:“公子说的是。” 董平站起身来,将黑刀重新系在腰间。 此刻林三川恍然大悟,他说这几日董平有些不一样,原来是董平那个日日夜夜都背着的木匣子不见了,而匣子里装的应就是这把黑刀。 “有多久没喝酒了” “啊!”董平突然发问,让林三川没有缓过神来,“约么着有一个来月了。” “走,去喝酒。” 燕州繁华,城镇错落。出了山,便进了一座小镇。一座山下镇,本该是冷清的,但现在却热闹异常。 大城池中辽人看管的严,反而这种小镇不受什么束缚。包里有银子的,身上有力气的,都愿意往这种镇子里钻。 街道上叫卖声,欢闹声此起彼伏。董平心里是畅快的,他已经许久没感觉到人气儿了。 二人来到一家酒楼,董平将白花花的银子扔了一桌子,什么话都不必说,那小二就让后厨弄上了上好的菜品。 正当两人推杯换盏之际,一清隽老者拉着一个小女孩也进了酒楼。小二连忙上前迎了过去,“诶呦我说许先生,您老可算来了。有几个食客扬言说今天听不到您讲的那段书,就要砸场子呢!” 老者哈哈一笑道:“走,说书去!” 林三川肠胃宽,董平酒足饭饱后,他还在吃个不停。董平有些乏了,便咧嘴笑道:“你可记得这酒楼旁边是个什么去处?” 林三川含糊道:“像是个勾栏店。” “你在这儿等我,本公子去解个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那燕临啊! “宋辽争锋,山河动荡!问苍茫大地,谁主浮沉!乖孙女儿,你觉得天下谁能为主啊?” “让芝儿好好想一想,如今辽国虽强横,但底蕴不足。宋朝虽弱,但根基仍在。西边夏国蛰伏多年不知深浅,南疆诸国能人异士辈出。诶呀,芝儿还真是不晓得谁能问鼎天下。” “好孙女,你说的有道理。天下大势风云诡谲,如今这八荒气运又呈虎吞龙之势,更为这大势舔了不少变数!” “爷爷,何为虎吞龙?” “好孙女,你刚才说的辽宋夏南,皆为正统龙脉,而天下草莽英雄乃为猛虎。所谓虎吞龙,嘿嘿。” “哦!芝儿明白了,爷爷的意思是,浩瀚江山,能者居之。” “对喽!” 台上说书的爷孙俩一唱一和,到也颇有意思。那许先生刚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就听那小孙女又开口问道:“爷爷,那你说这满堂宾客之中,可有吞龙的猛虎?” 此言一出,满屋的食客放下了瓜子,撂下了茶杯,屏气凝神的望着前边的许先生。那许先生将茶杯放下,淡淡瞟过人群道:“当然有,是你!” 许先生语气陡然一转,瘦长的手指兀的便指向他面前一人。那人刚想说些什么,许先生手指又动了,“是你,是你,是你”最后他大喊一声指向坐在窗户旁的林三川道:“是你!” 林三川呆楞了片刻,就听得有人哈哈大笑道:“争天下有什么意思,哪里比的上饮一杯清茶,听许先生说一段传奇来的痛快。” 众人皆笑,许先生也收回了手指,轻抚长须道:“有理。”不过他心中却是暗道:“刚才老朽还看见那儿有头猛虎来着。” -- “不知百角里的胭脂店还开着没有,那儿香桃儿味的胭脂是最好的。还有东街的赵记米铺,他家的米面格外好吃,当时还调笑他,是不是在里面添了五石散。还有烟花楼的姑娘与青云店的饭食,那都是极好的”董平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自言自语。粉纱罗帐,屋里飘着淡淡的青烟,这该是女子的闺房。 而此刻正有几个女子正蹲在床下搓洗着衣服,她们虽顶了个贱骨头妓子的名声,但身子还是娇贵的,洗衣服这活计是许久没干过了。但奈何床上这位客人给的银子多,他让做什么,只能顺着。 这些姑娘是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有闲钱来青楼洗衣服,哪儿如再花银子买身新的。还有这客人虽面相俊雅像个官贾子弟,但他身上却是伤痕累累,又像是个跑江湖的浪客。这些姑娘应对过不少刁难的客人,但碰倒董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我,今年二十七了。”董平冷不丁大声说出句话,就有姑娘接上了话茬:“二十七,二十七好啊公子。十七八的少年虽炽烈,但过于莽撞。三四十的中年虽稳重,但太世故圆滑。二十七八是男人刚好的年龄,虽藏锋于鞘,但锋芒仍露。” “说的好,赏!”董平说完待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这里没有仆从伺候。他只得自己从身边摸块银子扔下了床,那说话的姑娘拿起银子笑道:“秋月领公子的赏。” 这女子的机灵,顿时让董平感觉也不是那么无趣,他微笑道:“看姑娘的容貌身段为人处世,相必不是一来就是这小镇中人吧。” 秋月听闻此言,眉头皱了皱道:“我们姐妹本是燕临城的,但自从辽人进了京,这日子便过得不舒坦起来。那群辽人不光吝啬,而且做起那事来跟野牛一般,也不知他们多久没碰过女人了。”秋月说罢,剩下几个姑娘便齐齐调笑起来,“秋月怕不是不喜欢野牛,而是长的跟野牛一般的辽人。若是这位公子上了你的床,你还指不定怎个放浪呢!” 在众人哄笑中,秋月含羞瞅了董平一眼,但董平此时已经平躺在了床上,没接住秋月姑娘的秋波。 “本公子片刻后还要赶路,怕是无福消受了。几位姑娘还是快把衣裳洗净,烤干吧。”董平悠然道。 转眼便到了傍晚,太阳罕见的冒了出来。温热,红艳的落日将万里雪原映照的熠熠生辉。 “太阳出来喽!”董平从勾栏出来时,一身的神清气爽,白衣胜雪,更有胭脂芳香。 林三川已在店前等了许久,他一瞅见董平便喊道:“公子,日落西山,我们该寻个店住下。” 董平摇头道:“不住,今天是十四,月亮正好。走吧,明月不等人。” “是。” 董平与林三川往前走去时,正好与那说书的爷孙俩擦肩而过。 董平没停住脚,但那许先生却拉着小孙女站住了。 “爷爷?” “芝儿啊,你以后要嫁,就嫁刚才过去的那人。”许先生望着董平的背影说道。 小女孩虽才十一二岁的年龄,但早已生的粉雕玉琢,她鼓起脸蛋道:“哼,芝儿才不要呢。那人虽笑眯眯的,但心里不知在寻摸着什么坏主意。芝儿不喜欢坏人,而且等芝儿长大,那人早就不知道老成什么样了。” 许先生闻言哈哈一笑道:“那芝儿想要嫁怎样的人呢?” “芝儿,芝儿要嫁英雄,大英雄。就跟,爷爷说的书里的那种英雄。而且,还不能比芝儿太大。”毕竟童言无忌,小丫头说完,也不见得脸红。 “好,我们走吧。” “去哪儿,回家吗?” “不回家,爷爷带芝儿去南方转转。” “南边,南边有糖葫芦吗?” “有,不光有糖葫芦,没准还能找到芝儿想要的如意郎君呢。” 一老一少向南走去,董平他们走的有多快,他俩走的就有多慢。 月上中天,子时夜。 一辆三匹大马拉着的宽敞马车狂奔在雪地之上,这马车通体都是用的名贵木材海南黄花梨,可见车中之人非富即贵。 一张紫檀木小酒桌,一方青铜小火炉。三人围桌而座,只见一面目清秀,身着华丽的公子哥举杯道:“小生王易,字子安。今日赶路遇见二位,也算是缘分。子安先敬二位一杯。”说罢,他一饮而尽。 “在下董平,这是家仆,林三川。” 那二人正是董平与林三川,原来他俩本在行路,忽而后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主人好客,问清他二人也是去燕临,便邀他二人上车来,一同前去。 董平说罢,王易唏嘘道:“本来四年前,我与几位同乡约好一同去燕临城,进鹿岳书院。没成想,仅是四年,就已物是人非。” 董平微笑道:“那可真是有缘,我此次去燕临城,也是要进鹿岳书院的。” “诶呀!”王易大喜道:“有缘,有缘,当真该饮三大白。” “该饮。” 王易与董平碰了几杯后,接着说道:“我乃是沧州太平府太平城人氏,不知二位兄长从何处来?” 董平挑了挑眉毛道:“难不成,王老弟的令尊是太平府尹,王芒王老先生?” “董兄怎么晓得!”王易脱口道。 “嘿,我们二人也是太平城人氏。在太平城里,怕也只有王府尹家能有这样的马车。”董平语气里稍显出些仰慕。 王易自豪的笑了笑,随即皱眉道:“辽人来后,虽仍用宋官,但家父备受打压。我也是受不了那个窝囊气,才离了家要去燕临的。鹿岳书院有武院,天机院,经纶院,书画院,测龙院,女院,再加上内院共有七院。不知董兄要考哪一院?” 董平神秘一笑道:“当然是要进那女院。” 王易笑了两声道:“董兄醉了,女院可是不要男人的。” 董平没醉,王易倒是醉了。 董平知晓这些士大夫子弟的秉性,大都知书达礼,出手阔绰,而且喜欢游历四方,结交好友。好不容易碰见个能喝酒的,董平也敞开喝了起来。 应是醉了,董平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二位公子醒醒,应该,是到燕临了。” 董平睁开眼,王易还在睡着,林三川则是一脸精神抖擞。他来了,来了燕临,他看到了百丈高的雄厚城墙,看到了这座被称为天下第一城的天子之都。 董平呼出一口浊气,他撩开车帘,车外人山人海,直把入城的路堵的水泄不通。他抬头看,雄伟的城门之上,燕临两个古朴大字仍在闪耀着不可名状的光彩。 “燕临哪,我回来了!” 董平的眼角,似有些湿润。 王易也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对外边的车夫喊道:“怎么不走了!” “公子,到燕临了。” 王易听罢,眼神也是一亮,他急忙道:“到了,那就赶快进城。” “公子,进不了,城门还没开呢。”车夫回道。 “现在几时了?”董平问道。 “回公子,现在快过午时了。”林三川寻思了片刻回答道。 董平道:“你去看看前边发生了什么事。” 林三川听后钻出了马车,他站在车辕上向前一望,便脱口道:“公子,前边果然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在燕临(一) 燕临城门前数十个少年正围着一个大汉拳打脚踢,说来也奇怪,那群少年看头型服饰竟是辽宋的都有。辽宋同仇敌忾,真当是稀奇。 “欺负人,太欺负人了!”王易只望了一眼,便摩拳擦掌,满脸的怒容。“这事,我王子安管定了!”王易说罢,便要跳下车去。 董平一把将他拉住,笑道:“子安老弟太过莽撞,有些事你可是管不了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活着,怎能没有点侠义气儿!”王易朗声道。 董平心中觉得好笑,这王易出身官宦之家,但颇有几分江湖作风。董平微微正色道:“子安老弟可知这燕临城门每日卯时必开,这是历来不变的规矩。今日到午时了门还没开,子安老弟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王易刚才被冲昏了头,按理说,城门不开就是因为有几个少年闹事,也太说不过去。 董平接着说道:“那群辽国少年身上穿的可都是极好的料子,辽人向来等级森严,这群小鬼身上可都带着爵位呢。再看那些宋国少年,也都是非富即贵。子安老弟冒冒然冲上去,不是找死吗?” “那董兄说该怎么办?”王易语气软了下来,行侠仗义是好,但为此惹上大麻烦可是不值。 董平招呼几个人进了车里,倒上酒悠悠道:“被几十个人打,但那汉子却是巍然不动,我可没看出他受了什么欺负。他们顶多就再打半个时辰,就散了,到时这城门自然也就开了。” “董兄怎么知道?” 董平解释道:“辽宋青年才俊齐聚,相必都是为了考鹿岳书院。而三月的十五,十六,十七三天的未时是燕临府办理鹿岳书院入院凭证的时候,要是再待半个时辰他们不去,就要等明天喽。” 董平说的没错,还不到半个时辰,那城门就开了,一群少年临进门之前还一人踹了那大汉一脚。人群涌入燕临,那大汉却如块石碑般放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人群蹭着他的身子经过。 当马车过去时,董平也看了那汉子一眼。这汉子黑脸盘,面容刚毅,一双虎目之中似有滔天的悲愤与怒火。 鹿岳书院作为以前宋朝的国院,办理个考试凭证都要经官府入手。虽现在世道变了,但程序没变。负责凭证办理的是燕临府的三个师爷与一位鹿岳书院负责监考的老师,为防止代考作弊,那监考老师必须要将每个考生的面容记清楚。 等董平三人办完凭证出府衙时,又碰见了那挨打的大汉。这正面遇上,着实另几人吃了一惊。刚才在马车上看不清楚,这大汉竟比林三川还高了一个脑袋。大汉目不斜视的大步迈入了府衙,步伐稳健,着实有力。 “想不到那人也是来考鹿岳书院的。”王易嘀咕道。 董平咧嘴一笑道:“子安老弟报的哪一院?” 王易回过神来说道:“哦,我报的是测龙院,定于后天考试。不知董兄?” “武院。” 王易眼神一亮道:“这武院可是几院中最难考的。” 董平笑道:“术业有专攻,子安老弟报的测龙一院中的测量水利山河,我可是一窍不通。” 王易嘿嘿笑了笑道:“武院是七日后考试,正好我们还有几天快活时光可以痛饮。” 董平点了点头,转身对林三川说道:“你去给自己置办几身衣服,等我入了学院,身边还缺个书童。” “我,书童?”林三川感觉好笑,他五大三粗的一个汉子成了书童,想想就觉得不堪入目。 王易则是喜道:“三川兄这可是你的造化啊,董兄要是进了书院,你作为书童可以旁听,岂不是好事。” 林三川身子微微颤抖,过了半晌才喊道:“是,是公子!”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饮酒吧!”王易道。 董平摇头笑道:“子安老弟先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办。” “好,那我就在学子楼等二位哥哥!”王易说罢,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走后,董平道:“你也去置办衣服吧,我想在城里转转,一会儿去学子楼找我就行。” “是,公子。” 燕临城作为曾经大宋的天子之都,如今沦陷后,城中辽人却不多,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似与以前无二。董平一边在城中闲逛,心中也不禁称赞这新任南院大王稳定人心的厉害手段。燕临城中宋朝旧臣众多,若是不让他们过顺心了,这北莽三十六州,怕是不好管。 不知不觉间,董平就逛到了东街。东街清净,单看路上还有未被人踩尽的积雪,便可知晓一二。 董平站在一家米铺前,拉着嗓子喊道:“米面-嘞!” 里面也回道:“米面-嘞!” 不多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原来是来熟客了,要不然别人是不知道这么吆喝的。”一个戴着小帽,围着白布围裙的小厮一边说,一边走到柜台前。 那小厮看到董平却是一惊,他摇头笑道:“我还当是熟客,原来是个生面孔。” 董平微笑不语,过了半晌才说道:“是熟客,不过离乡多年。” 小厮大笑:“原来如此,我也是前年才来做伙计,熟客见谅。” 董平左右看看,问道:“老赵掌柜呢?” 小厮叹口气道:“今年下大雪,老板娘的了风寒,倒是把旧年的肺病也勾了出来。赵掌柜这几日正在家伺候老板娘呢。” 董平也不再问,低声说:“来半斤细白面。” 小二道了声是,装了白面上称一幺,称高高的,足足八两。 “老板说了,凡是老客,都要多给。” 董平一笑:“赵掌柜实在人。” 说罢,他将一锭银子丢在了米里。 小厮拿起银子急了:“这可使不得!” 董平已悠然而去,“告诉赵掌柜,让他拿钱去李记药铺抓药,哪儿的百合治肺,最地道。” 燕临的学子楼每年三月都是人声鼎沸,学子楼是专门招待每年来科考,与考鹿岳书院的学子们的。 林三川拿着刚买好的新衣服进了学子楼,他极是稀罕这身衣服。只在衣店试了试,便再也舍不得穿了。 他来到柜前,问清董平住在了黄字楼的八号房。学子楼的客房档次不同,分为天地玄黄四个档次的房屋。黄字楼,自然是档次最低的。林三川有些纳闷,董平忒讲究的一人,怎就住了黄字楼。 林三川来到八号客房,一手就将门给推开了:“公子,我回来了!” 这一进门,林三川就闻到了一股喷香的肉味。在看董平,正在和着面。黄字楼专为寒门学子准备,没个屋里,都是配有锅灶的。董平平时住在戍北城里,不跟营中将士一起吃大锅饭,林三川还真不知道,董平有这一手好厨艺。 董平不回头的说道:“本朝都喜羊肉,猪肉便宜,但猪肉却是最肥美的,百年前的苏大家就曾说过,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时他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辰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今日本公子闲逛,也割了二斤猪肉,做个东坡肉来尝尝。” 林三川将衣服放到一边,羞愧道:“我为仆,公子为主,这些粗活理当我来干。” 董平抬手打断了林三川道:“虽说我们今日为主仆,但我还是有句话想问你。” “公子尽管问!” “我们虽曾在一营共事,但平日也无多少交流。你为何,就肯死心塌地的追随于我呢?”董平淡淡道。 林三川摇头道:“我说了,怕是公子不信。” “你尽管说,信不信在我。” “其实也没啥,我林三川自幼出生自苦人家。小时候被乡里恶霸富豪欺负,长大当了兵,被辽人欺负。我林三川就是想混个出人头地,我看公子行事手段非常人所能,就想赌一把,看跟着公子能不能混个人样!”林三川说的朴实,董平心中也信了。 “句句在理,主仆之间理应坦诚相待。实话跟你说,我董平打生下来,就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你若忠心跟着我,我自当还你个坦途前程。”董平一边说,一边捏了七八个面饼。 林三川心中激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心中明了,其实董平已经给了他一份前途,只要自己能进鹿岳书院,那出来也是高人一等。 “肉快熟了,你出去打壶酒,顺便打听一下王子安在哪里住着,把他也叫来,共饮几杯。毕竟咱们坐了他的车喝了他的酒,也算是欠他个人情。”董平的话打破了沉默,林三川应了声是,便麻利的走了出去。 这一夜推杯换盏,酒肉声里,听欢愉。 殊不知,今白天里董平三人碰见的那条汉子,又被人狠揍了一顿。这次揍他的是几个武士,尽管那大汉皮糙肉厚,但也是落了个断筋骨折。 “燕临城里,几家欢喜几家愁呦!”老神偷躺于高楼之上,一壶浊酒灌入喉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在燕临(二) 天空乌云堆叠,蓦然间就飘起了淅沥沥的冰雨。不知不觉就在燕临城待了两日,这两日,林三川每天都能发现些稀奇事,就像是城西有人比武,闹出了人命,头天来燕临城碰见的那汉子又挨了打 王子安是过得最为潇洒的,那人出手阔绰,善于结交,不出两日,就跟学子楼上下打成了一片。 董平最是无聊,他只爱在街头散步,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好像走上一百遍,他也不嫌烦。 董平正站在窗前看雨,淋的半湿的林三川便推门走进来了,“公子,伞买到了。” “放下吧。” “公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看见了什么。” 董平叹口气道:“那汉子又被人打了。” 林三川睁大眼睛惊讶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 “呵,每天你回来都是这句话,不用想都能猜到了。”董平略有些无奈,那汉子的来历董平从别人的闲谈中也了解了几分。那人名叫萧山鸣,他的父亲是辽国的前南院大王萧启阁。那萧启阁当南院大王时就极遭宋人仇恨,只因那萧启阁行事残暴,在与宋交战中干过不少屠城坑杀的事。 不过在几年前辽宋的一场大战中,萧启阁却输了个一败涂地。那萧启阁输了仗,还要输人,他在战场上要逃跑时,被当时的宋朝兵马大元帅窦围枭了首。至此,那萧启阁就成了辽国耻辱。他的儿子现在两面受气,也就不足为怪了。 林三川抹着脸来到窗前又是一声惊呼:“嚯!又有人决斗了!” 只见前方一屋顶之上,一拿刀的东瀛浪人正与一青衫剑客对峙着。 “他俩已经对峙半个时辰了。” “这人有意思,打架都是先楞那么一阵子。”林三川笑道。 董平道:“他们在找各自的破绽。” “那公子看谁会赢。” “谁先动,谁就赢。” 话音刚落,那东瀛武士的刀就动了起来。众人还没看清他出手,长刀已归鞘。从青衫剑客喉咙喷出的鲜血与满天冰雨混为一体,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好快的刀!”林三川眼力极强,他能看清那东瀛武士的招法,所以更加惊叹。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东瀛武士手中的刀就变了十三招,刀刀致命。 此刻董平已拿着伞离了客房,林三川叹道:“好快的身法。” 董平撑着伞来到了鹿岳书院,鹿岳书院是燕临城中占地最广的建筑群,连皇宫都要逊色三分。 名闻天下的鹿岳书院建筑风格略带着江南的朴素,普普通通的院门之上连鹿岳两个字都没写着。 万屋烟火升起,十里青砖白瓦全都氤氲在冰雨里。即使穿的再厚,也难免让人觉得有几丝凉意。 董平撑伞静立着,鹿岳书院前来往行人不多。如果记得没错,今日是书画院的考试日。 “公子,外边寒,要不去我们楼上坐坐。楼上看风景极好,这鹿岳书院里的考试,也能一览无遗呢。”银铃儿般的声音将董平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叫人的那是个十四五的穿着翠绿夹袄的姑娘。 鹿岳书院南边十来丈处有座楼,名望岳。 “如此甚好。”董平轻声道。 “今日公子也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平日好天气上望岳楼要十两银子,今日下雨,就收公子五两吧。”小姑娘道。 董平嘻嘻一笑道:“要钱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我蛮喜欢你。” “喜欢我,那这银子也不能少给了。”姑娘撇嘴道。 董平道:“给,都给你。本公子今天恰好就拿了五两银子,你要是多要,那我就给不了你了。” 董平心里知道,这小姑娘是个骗子,但受可爱的姑娘骗,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望岳楼乃首任鹿岳书院院长出资所建,谁上都是不要钱的。这小姑娘杀生客,杀到了董平,不知她是倒霉还是走运。 当董平一踏上望岳楼,那小姑娘便溜溜的跑走了。董平微微一笑,心里盘算着,不知又有哪个倒霉蛋要上当了。 望岳楼上,坐的七八成都是女子。也不奇怪,今日来考试的都是才子,才子自古都是来配佳人的。 董平一上来,大多女子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一把油纸伞,一身白衣,再加上俊雅的面容。董平这般人,到何处,都是会发光的。 她们在看董平,董平也回看她们。这群女子中间有一女子的气质格外高雅,那女子披着一件白色狐皮的披风,里面也着白衣。她面容清丽,但妆容格外华丽,那烈焰般的唇妆,就是一般女子驾驭不了的。 在董平看来,这女子就算是穿着粗布麻衣,内里的气质也是改变不了的。或者说她不穿衣服,当然,所有不穿衣服的女人,都是值得欣赏的。 忽而,楼上的女子皆惊叫了起来,那气质高雅的女子面色也是一喜。董平向也向下看去,只见鹿岳书院里站着一排考生,几个老师。此时,一名满脸书生气的青年走了出来。 有女子惊呼道:“上官公子未免也太潇洒了些。” 潇洒?董平一愣,他倒是半点潇洒都没从那人身上看出来。 那上官公子先是将几个大坛子依次拜访在身前,随后他接过了随从送来的一副卷轴。 “要作画。”董平自语道。 院里,那随从捧着笔对上官公子道:“按公子吩咐,寻来了老爷幼时作画的笔。” 上官公子微微点了点头,便将笔接了过来。 只见上官公子接过笔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好似此刻他手上拿的不是笔,而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 “哗啦!” 那幅卷轴唰的一下便被上官公子丢到了空中,卷轴一展,竟是张长三丈的巨型宣纸。 上官公子也动了起来,他持笔在坛子与宣纸之间来回动着。其姿态优雅,宛如狂舞。 “潇洒。”董平道。 只是片刻功夫,那宣纸就展落在地。 上官公子也挽了个笔花,收了势。 众人视线被地上的画吸引过去,那赫然是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水图。 董平也是惊愕,这上官公子的才气着实让他震惊。片刻之间做出一幅上乘的巨画本以不易,但那画的山水江山,再配上此时飘摇的风雨,意境更乃绝妙。 “风雨江山图!”董平不由的脱口道。 这句话恰巧被那气质高雅的女子听到了,她看向董平道:“公子也懂画?” “很懂。” 那女子听后放肆的一笑,红唇贝齿,董平看花了眼。这女人,像是阴雨中的一轮太阳。 女子走了过来,她依靠在栏杆上,温柔的望向下方的上官公子道:“那是我的弟弟。” 董平皱眉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女子脸上带着几分妩媚,笑着问道:“怎么,不像吗?” “这到没有,我是在想,到底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你们这般出色的姐弟。”董平道。 女子又是莞尔一笑:“是啊,我也在想。” 董平开心极了,他在想自己多久没见过这般娇柔不做作的女子了,而且这女子还是如此美丽。 女子道:“你刚才说你懂画,那给我讲讲,那副画好在哪里?” 董平也不谦虚,直说道:“此幅山水图,颇有画神王希孟《千里江山图》的风范,但上官公子却不拘泥于大家构思,自成一派,其画意肆意汪洋。画中的千里江山,再配上这飘飘冰雨,这画的不就是当今的天下吗?不过此画仍有一点美中不足。” “哦?” 董平低语:“等雨再下一会儿,那纸上的墨,怕就要被冲完了。” “本是雨中生,安敢求天明。他能画出这幅风雨江山图,也全赖这冰雨成全。即使烂了,没了,也是它的造化。” 这女子似乎永远不会悲伤,她脸上一直带着笑。 “在下董平。” “你告诉我名字,代表你想结交我,但我却不太想结交你。”女子玩味道。 董平吃了瘪,一时间有些乱了方寸,只得尴尬笑笑。 女子揶揄一笑,作势要走。 “王希孟虽为画神,但他的画作传世极少,尤其是那一幅《千里江山图》更是显有人见过。看令弟的画风,相必姑娘二人,与王希孟关系匪浅吧。”董平道。 女子回头道:“上官曦。” “你刚才说的王希孟,正是我的父亲。” 董平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不显的太过惊讶。 大宋辉煌末年,一绝世画才横空出世。 那十八岁的少年,面对当时皇帝与国相的百般刁难丝毫不俱。 “七天画这盛世江山我只消三天!” 面对满朝官员说出此话,那是何等的豪气! 三天,千里江山图横空出世! 只此一画,便令王希孟登顶画神之座。 不过此画后,王希孟便凭空消失了。时人猜测,一代天骄已被奸人所害了。 “为了避祸,你跟令弟,用的是令堂的姓氏。”董平道。 上官曦抬头望天没有言语,不过她仍在笑。 “画神,去哪儿了。”董平不喜八卦,但传奇人物的去处,他仍有些好奇。 “他呀,去画儿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文试 学子楼今儿来了个怪人。 那人面相清秀,但脸上却没多少表情。他只是背着一个包裹,静静的在大堂里坐着。他从清晨来,一直坐到临近晌午,连壶茶都没要。 掌柜的看快到吃饭的点了,外出的客人也都纷纷赶回。便上前去叫这青年让让地方:“公子?” “我来是找一个叫董平的。”那青年见到掌柜来了,立刻开口道。掌柜心里腹诽了一番,要是我不来,你难不成要坐到晚上。 “那董公子天不大亮就跟另两名客人一起出去了,你要是找他,晚上再来吧。”掌柜淡淡道。 青年当即回道:“不用,我就在这里等着。” 掌柜压住火气道:“那公子坐这儿半天了,不渴,也不饿?” “早点吃的多,不渴也不饿。” 掌柜心道,原来是个书呆子,四六不懂的主。他刚想直言赶人,就听有人叫住了他。掌柜回头一看,两名青年正站在楼梯上。 “原来是齐公子,李公子。”掌柜笑道。 “王掌柜,你这学子楼来了贵人,你也不好生招待,就让他干坐着?”齐公子笑问道。 “他?是贵人?”掌柜指着那坐着的青年道。 “自然,书画院今年考试的榜首上官公子,怎能不算是贵人呢?”李公子道。 那掌柜闻言差点蹲坐在地,这书画院榜首的分量他可是清楚。别说是榜首,就算是随便从书画院里走出一个学生,随便写几个字,那也是价值千两。这榜首? “诶呀!”王掌柜捶胸顿足吆喝人道:“快快快,上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饭食来!” 书画院榜首来了的消息如一阵风般,瞬间传遍了学子楼上下。一时间,这大堂里好不热闹。但过了不大一会儿,又冷清了下来。 只因这上官公子过于冷漠,掌柜献上的酒食不吃,青年才俊送上来的客套不接。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学子楼上下便留下了上官公子恃才傲物的坏印象。 王掌柜还正为刚才的事恼火,便看到有人进了学子楼,他眼前一亮道:“董公子回来了啦!这儿有位贵客可等你老半天了。” 原来今儿是女院的考试,一大早,董平与林三川王易二人就跑去望岳楼了。三人本正低头交谈今天哪个姑娘的身段更美,董平听到掌柜喊便抬头看到了坐于大堂正中的上官公子。 上官公子立起身大步来到董平身前道:“你是董平?” “正是。” “这个给你。”上官公子说罢,就将身上背着的包裹接下来塞到了董平怀中,“里面是笔墨纸砚,家姐听闻你明日考试,特地让我来将这些东西给你。” 董平笑了笑,他又回忆起那天阴雨下气质惊艳的上官曦来,“替我谢过令姐。” “不用。”上官公子冷冷的丢下两个字,便大步走了。 此时学子楼里的那些公子全都将视线移到了董平身上,他们想不到,一个住在黄字楼里的人,竟还能结识书画院榜首。顿时,一群人就朝董平涌了过去,董平不似上官公子,这人情世故,他拿捏得当。 武院的考试放在最后一位,肯定有它的道理。武院考试分为两科,一是策论,二是武试,来来回回有两三天。相比与其他院的考试,耗时最长。 喝酒闲谈,这一天过的倒也不慢。 等第二日董平与林三川来到鹿岳书院时,眼前的一幕让他跌破了眼镜。鹿岳书院的大院里总共才有四五十个人,与前几日其他院考试动辄千人,少则百人来说,实在有些寒酸。 但稍微一寻思,董平便明白了其中的门道。如今北地被辽人占领,宋人对学武投鼠忌器,而辽人则不屑来书院习武。今日来书院考试的辽人子弟,大都非富即贵,他们是来学院里学谋略的。 众人身前站着的一个浓眉大眼,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后站着的是当日在燕临府负责登记考生花名册的老师。等那老师点完名后,浓眉男子便朗声道:“今日诸君既然来鹿岳书院考试,无论身份如何,我院自当一视同仁。接下来我宣布三条考试禁令,如若有违禁令者,一律按院规处置。” 这老师修为惊人,他刚才运气于声,听着皆是瞬间打醒了精神。 “第一条,凡在考场交头接耳者,一律逐出考场,取消考试资格。第二条,凡在考场闹事喧哗者,一律逐出考场,三年不得报考鹿岳书院。第三条,凡在考试中弄虚作假,舞弊者,杖打一百,永不录用!” 男子说完,没人吭声,他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如果准备好了,那就进考场吧,半个时辰后考试。” 董平舒了口气,被人用威压拿捏着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正当他要进考场时,一个庞大的身影匆忙从外面走了进来。 “抱歉考官,我来迟了。”洪钟般的声音传来,让人不禁侧目而视。来人董平也见过,正是那个天天挨打的萧山鸣。 中年男子点头道:“还没考试,不算迟。” 看到萧山鸣,董平心中好受了些。这考场中大都是些半大孩子,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他这年龄放在这儿,倒像是颗老帮菜了。现在来个萧山鸣,他倒不显的最老了。 董平自嘲的笑笑,拿着书匣进了考场。 鹿岳书院考场极为广阔,放眼一望,足足有三四百张桌椅。董平寻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后,便打开了那书匣子。 “这兔毫笔,用的是江南石上老兔的毫毛,极为珍贵。还有这方品质上佳的端砚,要是放出去,不知道会被多少文人雅士抢破头。”董平咕囔道,“上官小姐出手,当真阔绰。” 等外边撞了三下钟,刚才那中年男子与另外几个监考便走了进来。 那中年男子道:“我是今日的主监考吕梦梁,考试时间为两个时辰,中途若有急事,可举手示意。”说罢,另外几个监考便分发起了试纸。 试纸发完,吕梁梦大声道:“今日考题,论战!考试开始,诸君动笔吧。” 论战?董平细细砸吧了一下这两个字。 “这个考题,倒也切合当今时事。”董平思寻了片刻,便动起了笔。 吕梁梦正在考场四处查看着,此时考场中有近一半之人还没动笔。等他来到董平身旁看到董平正奋笔疾书时,目光也不禁在董平的试卷上多看了两眼。只一眼,就让他脸色变了三变,吕梁梦先是惊,而后喜,随后眼中又添了一抹忧色。他点点头,挪动起了步子。 前几天下雨,今日又下起了小雪。 “这贼娘天气。”林三川愤愤的骂了一句,便躲到了屋檐下。这天气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情,糟糕的可以。考场里董平的一笔一划,可都牵扯着他以后的前途。 殊不知,此刻的董平已经写完了那篇《论战》。从沾墨到落笔,也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现在他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考场中,正抓耳挠腮的几个考生。董平的心性琢磨不定,他城府虽深,但现在他却得意洋洋的像个孩子。 “也该交卷了。”董平刚举起手,就听后面有人喊道:“考官,交卷!”他回首一看,原来是那萧山鸣抢了他的风头。 “考官,交卷!”董平跟着喊了出来。 吕梁梦打量了一番董平与萧山鸣,竟亲自上前将两份试卷收了起来。他将试卷交给一位监考后轻声道:“拿去给院长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董平唱着诗从考场走了出来,林三川见了大喜,眼中发着精光大步跑了过去。 “公子,考的如何。”林三川满怀期待道。 “可以温酒了。”董平淡淡道。 “嘿!好!”林三川笑着接过了董平的书匣,他撑起了伞道:“公子,回学子楼歇息吧。等晚上,这儿才放榜呢。” “不急,我还要先去见一位朋友。” “朋友?” 董平抬头望去,望岳楼上,一抹艳红娇艳欲滴。 今日望岳楼上颇为冷清,但又十分热闹。冷清的是楼上只有两人,热闹的是上官曦的一身红衣。 董平惊叹于上官曦的穿衣打扮,前几日初见她,她是素色衣服,配的浓妆。而今日,她又换了艳色衣服,画了淡妆。但无论怎么打扮,她永远都是百花丛中,最惹眼的那一朵。 “上官姑娘的笔墨着实好用。”董平笑道。 上官曦伸出纤纤玉指拨弄了几下面前栏杆上的积雪道:“我可不是白让你用的。” 董平摇头道:“如果上官姑娘想用几件笔砚就换了我的皮囊,那可想都不要想。” 上官曦眼波流转,将一块冰雪弹到向了董平道:“贫嘴。你觉得我那弟弟怎样?” “上官公子才气逼人,但性子冷淡的很。”董平将身上的雪扫下来说道。 “他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木讷。董公子看上去倒像是个机灵人,你若能跟他交个朋友,想来他的性情也能有些许转变。”上官曦提起上官公子时,语气里满是宠爱。 董平望着远方天际迷茫,若有所思的说道:“上官姑娘,倒是为令弟操碎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与老神偷论道 当董平抄着手来到考场时,吕梁梦刚宣布完考试结果。董平目光一扫,仰头道:“我是第一。” “董平,随我来。”吕梁梦说完背手走了出去。 “唉,第一哟。”董平阴阳怪气的叹息一声,便随吕梁梦走了出去。 鹿岳书院的建筑倒是排列工整,董平与吕梁梦走了一路,一个弯都没拐过。等走到一间小别院前,吕梁梦停了下来。这房屋庭院都很普通,像这种庭院,鹿岳书院没有百处,也有五六十处。 吕梁梦道:”去吧,院长要见你。” 鹿岳书院院长! 董平心中惊喜交加,这般人物,他也只是在别人嘴里听见过。董平搓了搓手,将衣服上的褶皱一一捋平后,才挺直腰板向院里迈去。 当董平离屋门三丈远时,他停了下来。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挡住了他。 “气场?”董平自语道。 气场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众人皆有,但在身居高位者与武道高手的身上体现尤为明显。顿时,董平就对这院长的好感降低了不少,这明显是在给他下马威。 “院长安好,学生董平拜见。”说罢,董平朝门口弯了弯腰。 “进来吧。” 淡然的声音一从屋里传出,挡在董平身前的气场就自行散了去。 “是。”董平应声上前推开了门。 这门一开,那满屋悬挂的字帖便飞舞起来。一时狂乱间,一个人影在字帖之后若隐若现。 “院长。”董平道。 “这篇《论战屠仙》出自你手?” “正是。” “这篇文章里,你阐述了在两军对垒中,如何防备与击杀绝顶的武道高手。但你可知道,武道绝顶高手不得私自参与战争,已经成了江湖上约定俗成的规矩。”院长淡淡道。 “那院长又可否知道,三年前宋辽一役,就是因为辽国派出了一名绝世高手,宋朝才惨败的?” 字帖后的院长沉默了片刻道:“虽然那一战虽然声势浩大,几乎决定了宋辽两国的命运。但战后两国都将此战的消息秘密封锁了起来,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至于有没有绝世高手参战,谁都不清楚。” 院长讲完后的一刹那,董平眼神中似有滔天怒火喷出。但过了片刻,他就冷静下来微笑道:“但院长也不能否定那一战中有绝世高手参战。试想一下,如果未来宋辽再战有一方派出了能扭转战局的武道高手,那另一方该如何应战呢?” “不宜正面交锋,主机括劲弩攻之。你这篇文章里,写的十分详细。”院长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赞赏。 董平接着说道:“不错,那些绝顶的武道高手,均有以一当千,以一当万之能。若让他们冲进军阵之中后果不堪设想,只有用弓弩利箭将其阻隔在外,才是上策。” “如果敌军有数名高手呢?”院长反问道。 董平笑道:“院长刚才也说了,绝顶的武道高手不得参于战争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辽国只是用了一名绝世的武道高手,就投鼠忌器,封锁了消息。如此,不管哪一方用这么多的高手,都会成为江湖共敌。”董平说罢,一直待在满屋字帖后没露面的院长满意的笑了一声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亲自给你这片文章评了第一。今年我院倒真是来了不少出色的学生。” 董平闻言,认真道:“多谢院长。” “不必道谢,这些文章里也有几篇极为优秀的,但皆没有你这篇有新意。你先去吧,希望后天的武试过后,我能赐你榜首。”虽然未见其人,但院长语气里赞赏是实实在在的。董平正色道:“定不负院长重望。” 等董平再回到考场时,里面的人俨然已经少了很多。区区的二十几个人也分成了两派,辽国少年一派,萧山鸣一派。董平对这个萧山鸣倒是颇有兴趣,他好奇,一个人天天挨揍,怎么还显得这么精神。 通过了武院的文试,就已经能算得上是鹿岳书院的学生了。至于武试,只是分出个名次罢了。通过文试的学生,皆可在鹿岳书院的藏书楼里待上一晚。鹿岳书院的藏书楼堪称藏书举世无双,就连南边道南学宫的万书殿也得甘拜下风。藏书楼位于鹿岳书院后方,按藏书珍贵与否,共分了七层。藏书楼顶,更是存放了牵动江湖大势的数百道排名谱册。 “这几日院里考试,学生都放了假。藏书楼里也清净,今晚藏书楼一层的典籍任由你们翻阅。但切记,要肃静。别打扰了听风阁前辈的静修。”吕梁梦将众人领到藏书楼前说道。 那些辽人子弟好似全没听到吕梁梦的言语,他们已被这宏伟的藏书楼震慑住了心魄。辽人世代已游牧为生,虽近几十年有了定所,但他们何时见过如此精巧与完美的建筑。 藏书楼把门的是个六七十随的老儒生,那老儒生一见吕梁梦来了赶紧迎了上去,行礼到:“吕学监。” 吕梁梦回道:“宋老师多礼了,这些学生今夜就交给你了,你多担待些,莫要出了岔子。” “吕学监放心,这是自然。”宋老师说罢,对众人笑道:“诸君请进,藏书楼。” 藏书楼一层极为广阔,高几丈的书架比比皆是,仅这第一层的藏书就可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 董平没看花眼,他径直来到存放武学心法的区域,在一张书架的底层抽出了一本名为《武经总略》的书籍。这武经总略是江湖流传甚光的一本武学基础心法,十个练武者中,就有七个是用这本心法打的底。董平随意翻看了两眼,便自语道:“鹿岳书院的藏书果然正宗,这本《总略》应该就是原本。只是两页,其记载的法门就跟江湖流传的《总略》差了十几处。” 董平合上书,寻了间专门为清静阅读而造的小单间坐了下来。董平虽对武道有了解,但他可着实没有修炼过。这一看,便入了定。 也不知看了多久,董平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桑田有定,沧海无往。气从宫出,六脉贯通。好徒孙,没想到你还在看这等破书。嘿嘿。”董平回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那老神偷黎仁醉,只见他手握酒壶,无处借力的坐在半空之中。 “师祖,你何时来了?”董平颇为惊讶的问道。 “嘿嘿,师祖爷爷我一个时辰之前就在此处了,不过好徒孙看的入迷,没察觉到罢了。”老神偷嘻嘻一笑又皱眉道:“这鹿岳书院当真是小家子气,藏书无数,却只让你们看这破烂东西,等着,师祖爷爷将楼里最顶尖的藏书给你取来!”说话间,老神偷便翻身遁了出去。 董平无奈一笑,这老神偷行事无拘无束,只愿他别闯出什么篓子。 藏书楼后栽种着数十亩地的竹子,一座略显孤独的阁楼静立在竹林之中。此时,竹林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其景色雅致,称的上为世外仙境。 阁楼里,燃着淡淡的熏香。 唇红齿白的小童正拨弄着面前的梧桐琴,丝竹之声悠扬,一曲高山流水缓缓荡漾。 忽而,侧卧在小童面前的那人睁开双目,轻轻打了个哈欠。 “师父,小豆子吵醒您了。”小童局促道。 那人淡淡一笑:“小豆子继续弹吧,是藏书楼里闹老鼠,吵醒为师了。” “是。” “好徒孙,祖师爷爷来喽!” 等老神偷再进隔间时,怀中已经报满了书籍。 看他将那捧书哗啦一下扔在自己身前,董平笑道:“劳师祖费心了,不过我境界浅薄,这些书还是先不看的好。” 老神偷倒在董平身前,痛饮一口烈酒后,砸吧着嘴说道:“嘿嘿,看什么书无所谓,主要是看心境。心境要是高了,武学境界自然也能扶摇而上。” “哦?请师祖详解。” 老神偷嘻嘻一笑道:“武道修炼,通脉境是基础,其上有炼心境,炼心境为天堑,不知有多少练武之人,都栽在了这道坎上。连那高手榜上的几多天骄,也是穷尽一生都没跨过。” 董平对武学境界有些了解,他略微惊愕道:“高手榜?我还以为高手榜上都是炼心境之上的武道高手。” 董平话音刚落,那老神偷就宛如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那刚入喉的酒水也跟着喷了出来。 “诶呀好徒孙,武学境界一层一登天,没个境界都有自己的排名谱册。炼心境,嘿嘿,勉强能算的上是高手吧。”老神偷道。 董平眼睛一亮,他接着问道:“那炼心境之上,又是何等境界?” 老神偷得意道:“炼心境之上,为十二层窃天境,若能登顶窃天境顶峰,那也算得上是绝世高手了。” “那窃天境之上,又是何等境界?” “嘿嘿。”老神偷笑了两声,没有言语。 董平知道这老神偷是在卖关子,便嘻嘻笑着,叫了声,师祖爷爷。 老神偷欢喜了起来,将手一伸道:“刀来!” 登时,一柄黑刃从董平腰间飞出,稳稳的落在了老神偷手上。“好徒孙,你可看好了!”话音刚落,老神偷身形惊起,在这方寸之间,施展起了刀法。 董平看的眼花缭乱,这老神偷也不知用的是什么刀法,在这小小的隔间耍的虎虎生风,招招都犹如羚羊挂角,不可寻踪迹。式式皆有千百般变化,诡异莫测。 刀起,刀落。 董平拍手道:“好!” 忽而听得外面传来宋老师之声:“肃静。” 董平自知失声,平复心情道:“这是什么刀法?” “嘿嘿,刀法?这可不是刀法,而是意!这也是那窃天境之上造化境武士独有的意,到了那个境界,武士出招不拘泥招式,而是招招有造化,招招皆为武士的意!造化境武士可就不是什么高手了,而是真正的陆地神仙!”老神偷眼中精芒毕露,淡然的语气中却带着一股子豪气。 董平只知老神偷成名已久,但没想到他的造诣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突然,董平一笑道:“莫非那铁捕也是陆地神仙,要不怎能将师祖追的团团转。” “那不过是老偷儿实在无趣,故意逗他罢了。”老神偷饮了一口酒。 董平眉毛一挑,他突然想到了老神偷年轻时的逸事,便开口问道:“当年师祖也是风流,竟然将宫中的淑云妃给偷了出来。” 老神偷听罢,一口烈酒“噗”的喷了出来,他嘟囔道:“嘿,当年老偷儿年少成名,也时常跟江湖好友打赌。那日老偷儿其实是跟老友打赌要去偷皇帝老儿的皇冕,本来老偷儿已经得手了。但当时年少,看到皇宫繁华,也难免想转转。这一转,老偷儿就转到了那淑云妃的住处。当时老偷儿一进去,却见到淑云妃没睡。我俩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那淑云妃却突然开口,说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刚说完,老神偷就乐的在地上打起了滚,他一边笑,嘴里还叠叠的念着:“她说她爱我” 董平却没笑,他感觉那淑云妃的反应也是正常。老神偷虽然不修边幅,但五官端正,不难看上去,他年轻时也是个俊俏人。 深居皇宫大院,可能数年都不见那皇帝一眼的女子,看到突然来了个俊俏男人,其反应自然热烈。 “所以,她缠着你将她弄出宫去。”董平道。 老神偷慢慢平静下来,苦笑一声道:“当时我自诩为江湖浪子,身边哪儿能时常带着个拖累。将她偷出宫后,老偷儿我就后悔了。” 董平眉头微皱道:“所以,你就杀了她?” “呸!呸!呸!”老偷儿急忙摇头道:“当时老偷儿就想给她找个好去处,当年黄河漕帮的沈飞扬倒是合我心意。但当时谁敢娶一个宫里的妃子,都怕惹祸上身。所以老偷儿我就偷了他家的大船,威胁他娶了淑云妃。” 此言一出,董平说不惊是不可能的,没想到老神偷身上流传最广的两件事迹背后,竟还有这样一段隐秘。 “原来,漕帮的沈老夫人,就是当年的淑云妃。”董平感慨道。 “就这么浪荡了一辈子。” 老神偷叹气道:“要是当年老偷儿真要了她,说不定,现在老偷儿正在家逗孙子呢。嘿嘿,不过现在老偷儿有了一个好徒孙,也不算寂寞。” 董平微笑道:“该痛饮!” “好好好,好徒孙,是该痛饮,但今日就算了。师祖爷爷我还有事要办。”老神偷说完,便从那堆书里拨弄出一本道:“徒孙既然使刀,那就练这本吧。将那破《总略》给扔了,鸿雁岂能与麻雀为伍?” 董平拿起书,轻抚着淡蓝色的书皮道:“无上,霸道篇。”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榜首 当董平将《无上霸道篇》尽数记下后,老神偷就将那偷来的心法放了回去。董平小睡了片刻,等他再醒来,老神偷已经没了踪影。藏书楼里也只剩下了他,宋老师跟萧山鸣。那萧山鸣眼圈微红,应该是一夜都没睡。宋老师见董平出来了,便道:“二位都回去歇息吧,等吃过了晚饭,再来参加武试。” “辛苦了,宋老师。”董平道。而萧山鸣则是一声不吭的放下书,大步离了藏书楼。要不是以前听他讲过话,董平还真以为他是哑巴。宋老师对董平微笑道:“董公子是今年武院文试的第一,老朽已有听闻。愿董公子在今日的武试中也能一夺榜首。”宋老师看守藏书楼十数年,待人无数,像董平这样优秀的学生,他是极愿意结交的。董平拱手回道:“谢宋老师吉言。” 藏书楼的典籍正宗连老神偷都忍不住连连称赞,那本《无上霸道篇》本是几百年前的大宗门无上宗流传下来的经典,老神偷在此之前也是只看过残本。经过一夜的翻阅,加上老神偷的点拨,董平明显能察觉到位于丹田处的“宫”有了几丝气。 按理说,武道修士在通脉境时不宜修炼太过高深的功法,因为根基不稳,极易宫毁脉断。但董平修炼一番却没感受到半点不适,老神偷一语道破了天机:“好徒孙,你的心境怕是已然达到了心寂的层次。”炼心境有三层境界,心念,心动,心寂。老神偷也好奇他这好徒孙到底经历了何事,一颗心已饱受了磨炼。 是夜,睡了几个时辰的董平带着林三川一同来到了鹿岳书院。书院里站了不少人,今日是武试,那些辽国的贵公子都带上了侍卫。 吕梁梦扫了众人一眼道:“今晚武试,任何人不得动用外援。” 众人齐声称是。 吕梁梦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们中有武学根基,并且通了三脉的人请举手。”哗啦一声,一共二十四人,除了董平外都举起了手。“你,没习过武?”吕梁梦看着董平说道。董平一笑道:“如果在藏书楼看了一夜书也算的话,那我便习过。” 吕梁梦沉默了片刻道:“董平,萧山鸣一组。”董平看了萧山鸣一眼,嗤笑道:“木头。”十二队分完后,吕梁梦宣布起了武试规则:“今晚武试,为夺旗。我已将一面黑旗放在了这燕临城的极为隐秘的一个地方,谁先找到这旗,谁就是武试榜首。” 话音落,那群少年便争前恐后的跑了出去。院儿里,只有董平与萧山鸣两个考生没动。萧山鸣宛如座小山一般朝董平移动了过来,来至董平身前,萧山鸣便声如洪钟的说道:“要是你不去找,那我自己去了。” “啊?”董平故作诧异道:“哦,刚才我已经想到了办法找旗,但就看你配合不配合了。”萧山鸣毫不犹豫的说道:“你的办法要是有用,我就听。” 董平正色道:“那旗其实我已经知晓在哪儿了,不过我拿到旗之前,你得先缠住其他考生。”萧山鸣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董平嘻嘻一笑道:“那些人不都讨厌你吗,缠住他们对你来说,想必只是小菜一碟。” 萧山鸣思考了片刻,便走了出去。等他走了半天,董平也没有要行动的意思。林三川挠头道:“公子莫不是在哄他吧。” “哄他?这旗离咱们又不远,着什么急。”董平淡淡道。 林三川还想在问些什么,却被吕梁梦打断了:“董平。” 董平转身抱拳道:“吕学监。” “你当真知道这旗放哪儿了?”吕梁梦问道。 “自然。鹿岳书院虽不以宗门居之,但也算是正道。所以为了不扰民,这旗不会放在寻常百姓家。另外,这旗要是放在偏远的荒废之地,那找到这旗所废的功夫就长了,武试自然也没了意义。”董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这旗只能放在两处地方,一处是我们周围的这几间屋子里。第二处,嘿嘿。” “在哪儿?”林三川忍不住喊了出来。吕梁梦也颇为玩味的盯着董平。 董平抬头望去,轻声道:“望岳楼。” 董平说罢,便带着林三川出了鹿岳书院。 注视着二人的背影,吕梁梦微笑道:“这武试,说到底,也是在比脑子。” 望岳楼上,看万家灯火。 董平把玩着手中的黑旗,注视着街道一角。在那里,萧山鸣正在被十几个考生拳打脚踢。 “嘿,这人也忒傻,被人打也不知道还手。”林三川愤愤道。 “他傻?”董平笑了笑说道:“要是他傻,怎能在片刻功夫就将数个分散的队伍聚集到一起?这人,可比你想的要聪明。” 林三川道:“那公子,咱们下去吧,再过片刻,这人怕要被打死了。” “辽人狗咬狗,你担心什么。再说,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林三川只是觉得董平心硬,也没再说什么。他不知,董平是在为文试那日萧山鸣抢了他的风头而耿耿于怀。 “不行,还是得去管管他。万一他死了,本公子的面子也挂不住。”董平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萧山鸣身子再硬此刻也挺不住了,新伤旧患一并涌了上来,也不知谁飞来一脚,将他踹到在了地上。狂风暴雨般的拳头,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而这个像铁块般的汉子,从始至终,一声都没吭。 “喂,我的人你们也敢打,怕是都不想要命了。”悠悠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 一个为首的少年转过头狠声道:“滚!我们辽人之间的恩怨,还轮不到你这个狗宋人来管!” “年少轻狂。”董平嘟囔了一句又朗声道:“我说,放开他。” 那少年使了个眼色,三个膀大腰圆的少年便转过身朝董平走了过来。 “这年轻人”董平将腰间的刀抽了出来,“本公子,也是带刀的。” 话音未落,董平已闪身来至身形较小的那名少年身前。其身形之快,令那群辽国少大惊失色。少林的沾衣功夫加持上一丝真气,已经足够让董平快这些少年一步。 只听一声闷响,董平面前那少年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董平这一招撩阴腿,实在阴损。 那少年捂住下身,痛苦的在地上打起了滚。董平顺势擒住了那少年,将手中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说,放开萧山鸣!”董平突然一吼,着实将这群少年吓了一大跳。 “宋狗!你不是说你没武学底子吗!”为首那少年气急败坏的喊道。 “本公子可没说,只是吕学监说不算罢了。”董平笑道。 “放了他,我们去找旗。” 围住萧山鸣的少年们做鸟兽散去,为首的少年来到董平身前道:“将他也放了。”董平笑道:“要是我将他放了,你们又回来找我麻烦,那我怎么办。” “我回来找你麻烦,我现在就要找你麻烦!” 那少年语气陡然一转,携带着凛凛风声的拳头直冲董平面门而来。这少年行事果断狠辣,丝毫没考虑董平刀下那少年的死活。 董平提刀一挡,那少年力气极大,这一拳虽打在了刀上,却将董平打退了五六丈。董平虎口一麻,手中的刀险些掉到地上。刚才那些散去的少年,此刻也朝董平围了过来。 董平笑了笑,不在意的说道:“本公子手上可有刀,你们谁敢上来?” 为首的少年拧了拧手腕,淡淡道:“上。” 这少年似乎地位极高,此言一出,那群少年便不要命的朝董平扑了过来。 董平将宫内的一丝霸道之气运至刀上,对着朝自己冲过来的那群少年就是一顿乱砍。这黑刃着实锋利,凡黑刀划过之处,皆有人挂了彩。一时间,竟无人敢靠近董平。 为首的少年朝旁边站着的一人脸上啐出口唾沫,“小爷来会会你!” 这少年的武道造诣明显比其他人高了不少,他不与董平正面想刚,反而是主攻董平的下三路,一招一式间皆带有大家风范。董平底子薄,只是过了几招,就落了下风。 那少年正要一招取董平要害之时,只听得一声龙吟虎啸。那倒在地上的萧山鸣突然暴起,一双铁爪死死缚住了那少年的咽喉! 董平见那少年大势已去,登时挥出一刀!殷红的鲜血从少年右脸颊流下,他右边扎的几个小辫子也纷纷落在了地上。 “宋狗!杂种!你们竟敢伤我!”那少年咬牙切齿,双目呲裂。 忽而,一股磅礴气浪涌来,将董平二人击飞了出去。 “尔敢伤小侯爷!” 一道黑袍男子朝董平袭来,杀意毕露! “砰!” 只听一声闷响,吕梁梦已抢先站在了董平身前。吕梁梦风轻云淡的抓着黑袍男子的拳头道:“尔也敢在鹿岳书院造次!”他说完又转头对董平冷声道:“你也做的太过了。” 董平忍住剧痛站起来,对吕梁梦微微行了个礼笑道:“吕学监,武试要是不流血,还叫做武试吗?” 吕梁梦叹息道:“武试榜首,董平,萧山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奸商 “学子楼里前挂鞭炮,今日又出状元郎!” 卧在床上养伤的董平,一一回应着祝贺。董平夺得今年武院榜首,王掌柜手臂一挥,就让几个伙计把董平搀到了学子楼最顶尖的客房里。养伤的这几日,前来拜贺的人险些踩烂这门槛。董平也是来着不拒,收下了礼物,结交了朋友。 今儿正有几个青年公子正围坐在董平床前嘘寒问暖时,王易便忙不迭的走了进来。他兴高采烈的说道:“董兄,你可真是好大的面子。今日,连燕临府里都来人看你了。” “哦。”董平撑起身子靠了起来,他心中盘算,现如今北莽三十六州没了朝廷。统领三十六州的明面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南院大王,实则这燕临府衙才是三十六州真正的“朝廷”。虽然自己这个武院的榜首有些地位,但也不至于吸引来燕临府的注意。 董平正思量着,两个中年男人就走了进来。从面相上一看,这两人就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已久的老油条,一脸的圆滑。王易向董平介绍道:“这位是燕临府尹的师爷董未昌董先生。”王易一说罢,挨着他的那人紧接着说道:“董公子,咱俩可还算得上是本家呦。” 董平微笑道:“有缘。” “这位是燕临府衙的知事,赵运吉,赵知事。” “董公子一夺今年武院榜首,真乃是当世大才。”赵运吉笑道。 董平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赵知事言重了,跟一帮半大孩子比试,实在是,嘿,丢人。” 赵运吉笑了笑,那董师爷则对王易使了个眼色。王易便知趣的对其他人说道:“咱们要不先出去喝酒。”那些青年公子心思也都灵通,纷纷附和着走了出去。 等屋里清净了,赵运吉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接着说道:“我家府尹大人得知董公子在比试中伤了身子,特意让我二人为公子送些药来。” 董未昌闻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墨玉盒子道:“董公子,这可是老爷特地派人从东州默澜药谷里求来的灵药,治外伤内伤都有奇效。” 董平连忙受宠若惊道:“那就请二位替在下谢谢府尹老爷。” 赵运吉淡然道:“我家大人对董公子颇为欣赏,这只是区区小事而已。”话说罢,赵运吉又叹息道:“但大人为了摆脱董公子的后顾之忧可是费尽了心力。” “此言怎讲?” “董公子不知,那日武试里,董公子重伤的那人可是辽国的一位小伯爵。而为首的那少年可更了不得,那人可是辽国四十六侯爵里的赤山侯之子啊。”赵运吉叹道。 董平虽面不改色,但赵运吉却是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惊慌。 赵运吉立刻露出一丝笑意道:“董公子也无需担心,我家大人已经将此事摆妥了。” 董平沉默了片刻,随后苦笑道:“府尹大人,当真是手眼通天。” 董师爷看了注视了董平半天,突然开口道:“如今风云变幻,天下局势动荡。董公子既然入的是武院,学的是谋略与武道。那就代表董公子,是想在这乱世中有一番作为的。” 董平连忙摆手道:“主要是在下对其他东西实在一窍不通,无奈才考了武院。” 董师爷笑了笑道:“董公子就不必遮掩了,自从北地沦陷,报考鹿岳书院武院的有志青年也多了起来。但是,日子久了,这人心平复,考武院的浪潮跟着也降了下来。两年前报考武院的人有三千余众,而上年少了九成。到今年,考武院的宋人也只有董公子一人了。在此等局势下,董公子还要入武院,那不正代表公子有大抱负吗? 董平听后,没再言语。 赵运吉跟董未昌相视一笑后,赵运吉开口道:“我二人此次前来,也是想代表府尹大人问公子一句话。” “请讲。” “公子是志在南方,还是志在北地。” 董平闻言无奈的笑道:“人在北地,志向自然也在北地。” 赵董二人听后也没多留,将那个药盒放下,便走了。林三川送别完两人回到客房,只见董平一言不发,面沉如水。 “敢情那两人,是来拉拢公子您的。”林三川道。 董平闭上双目轻声道:“没那么简单。” “我看那两人,也不像什么善茬。”林三川接茬道。 “你我在燕临行事,切记八个字。” “公子明示。” “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等到了傍晚,上官公子便提着木盒来了学子楼。这几日他每日都来,不过前天鹿岳书院开学,他就来的迟了些。 府尹送来的药果然非凡品,董平涂抹在胸口上后,那伤就好了一多半。当上官公子推门进去后,他正瞅见董平负刀而立。 “今日的药,我送来了。”上官公子冷冷的说道。 董平嘻嘻一笑,说道:“替我多谢令姐,你回去后顺便告诉她,本公子的伤已经好了,这药就不用再送过来了。” 上官公子听后没理董平,转身便走。 董平叫住了他:“你就这么听上官曦的话?她要你死,你难不成也会去死?像你这样的人,就算能成顶级的国手,但也成不了如王希孟那样的画神。” 上官公子听罢,猛的转过了身来。董平看他那浑身颤抖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以为上官公子要跟自己动手。没成想,这上官公子只是如发了狂一般的将屋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稀烂后,夺门而去。 董平心疼的将被上官公子打碎的古玩玉石收拾起来自语道:“要是上官曦不对本公子以身相许,那本公子绝饶不了她” 等董平再来到鹿岳书院时,这里已经一扫了之前的冷清。放眼望去,这书院里到处都是来往的学生,进门的大院里,还有十几个学生在踢蹴鞠。董平虽还想多躺几日,但架不住一旁林三川的催促与叹息,只能满不情愿的来了书院。 董平耷拉着眉毛回头正想对林三川说些什么,但一看他不伦不类的打扮,立刻就嫌弃的转过了身子。 此时的林三川穿了一件崭新的青衫,戴着青帽,背着书箱,正经的儒生装扮。他正满心欢喜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董平觉得与其说他是书童,倒不如说他是从良的土匪更贴切。 “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拜访一下院长。”林三川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哼哼了两声。董平也没管他,一甩袖子,就往院长的居所走去。 这地界住着院长,学监,几个分院的院长,还有院里管事的几大先生,所以没学生来往,倒也显得幽静。 董平敲门道:“院长,学生董平拜见。” “进来吧。” 这次那院长没再用气场拦董平,董平推门进去后,满屋的字帖也没有乱飞。突然,一道劲气飞来,将字帖分开两边,为董平让出了一条路。 那名震江湖的鹿岳书院院长此刻正微微屈着身子坐在书桌之后,乍一看上去,这院长就是个普通的胖老头儿。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一股浩然之气,却不容旁人小觑。院长抬起头,那白头黑须之中显出了一股怪异的精神气儿。 “过来吧。” 董平微微屈身行礼后走了过去,“学生董平,今年的武院榜首。” 院长微笑道:“请坐。” 董平往身前看了眼道:“这个节气席地而坐,未免太凉。” 院长笑着招了招手,两篇字帖便从半空飞来,落到董平身前弯成了两把纸椅。董平一看,两张字帖分别写着君子与小人四字。 董平想都没想,就一屁股坐到了那张君子椅上。 院长见状道:“你倒是行事大方,要知道前几位榜首来我这里,单是选椅子就前思后想了小半天。像你一样直接选了这张君子的,也只有书画院的榜首上官修一人。” 董平面对这鹿岳书院院长没显得丝毫拘谨,直接到:“选哪把椅子其实都是坐,但选了小人,不就等同自己骂了自己,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想坐一个“小人”。” 院长摇头笑道:“其实这只是两幅字帖而已,老夫也没心存考量他人的意思。不信,你往下看。” 董平看了看,心里暗骂了这院长一声老奸巨猾。这两张字帖下方还各有一行字,分别是君子不君是为匪,小人不小敢为雄。 院长捋了把胡子道:“院长会见各院榜首,其实只是做些鼓励,劝导。但这些,相必你心中定然有数,所以老夫也就不多讲了。” “那学生告辞。” 见董平要走,院长竟然瞬间立了起来,“且慢,话还没有说完。” “请讲。” 院长脸色颇有些尴尬的说道:“是这样,在你入学前,我要跟你算算这费用。” “学生听闻,鹿岳书院时从来不收学费的?”董平诧异道。 院长解释道:“这,已经是陈年往事,不消多提。燕临没有沦陷前,鹿岳书院的开支都是从宋朝国库直接拨出来的。如今,要维持学院开支,也只能从你们身上要了。” 董平心道也是,便说道:“那这费用是多少?” 院长坐下来慢条斯理的算道:“你一人,是一万两银子。但听说你还带这个陪读,这价钱吗,就算你三万两银子吧。” 董平直感觉后槽牙一阵发麻,就算他偷,也得偷到猴年马月。董平强颜欢笑,低声道:“是,这银子我定会一文钱不差的交到院长手上。”此刻这院长哪儿还有德高望重的模样,十足的一个奸商作风。 “若真没事了,那学生告辞!” “慢着!” “院长请吩咐。” “要白银,不收银票。凑齐后直接运进万里钱庄,存在鹿岳书院院长太叔倦名下即可。” 奸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看那俩人 董平二人先是到了武院所在的区域,但发现这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后来一打听才得知,今明两天是武课,武院的学生都去了位于燕临城外七渡山下的练武场。 鹿岳书院的教学制度与宗门不同,书院的各个分院都分为三级。单拿武院来说,第一年入学的学员主攻根基,到了第二年便开始修习武技,而最后一年,这些学员便离开学校去游历天下。到了年终,这些外出的学员赶回学校参加大比,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进入内院修行。 “鲜衣怒马老公子,一日看尽燕临花。”董平醉勒缰绳,一脸的惬意。而他身后的林三川则是氤氲在愁云里:“公子,那院长要三万两银子,咱们可十两都拿不出啊!” 董平微醺着笑道:“错!是一文钱都拿不出,就剩十两银子,也被本公子买了这两头驴,和这半壶竹叶青。” “公子有办法,你总是有办法的。我说那日怎么看见那萧山鸣在做苦力,原来是在凑学费。”林三川嘀咕完一抬头,才发现董平已经落下了他一大截。 “蠢驴!快走!”林三川猛一拍驴屁股,没成想这驴当街就尥起了蹶子,一个打滚就把他摔下了驴背。 远方传来董平的大笑,林三川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七渡山景色宜人,当别处还是一片萧索时,这里已经有小花儿攀上了枝丫。此时临近晌午,数百名学员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功夫,去找个舒适的地方吃晌午饭了。 董平与林三川姗姗来迟,一个骑驴的翩翩公子,跟一个灰头土脸的牵驴猛汉自然吸引众人的注意。 “嘿,那人就是今年的武院榜首,我看他也不过就是个浪荡公子哥。” “今年武院着实落魄,只有二十来人通过了文试,而且大多都是些少年。我看吕学监也是在矬子里面挑高个,无奈之举。” “我可听几个朋友讲了,这人来头不一般,连燕临府尹都曾派人看望过他。” 那人恍然大悟:“哦,关系户” “禁言!”突然一声轻喝,打断了二人的闲谈。二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极为俊逸的高挑青年正淡淡的看着他俩。 两人同时道:“玉书兄。” 被称为玉书的男子缓和了神情微笑道:“他既然是今年的武院榜首,那他就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切莫在背地嚼他人舌根,这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玉书兄教导的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有有人的地方都不例外。这些二级学员之间暗地里分成了数个小团体,而他们那年的榜首冯玉书虽不在团体之中,但这些团体都以他马首是瞻。 董平下了驴,林三川道:“公子,这些人里可没跟你一同考试的那帮小崽子,我前去打听打听。” 董平摆手道:“不用问,这不有人来迎我们了。” 冯玉书走上前来道:“董公子,在下冯玉书,二级学员。” 董平拱手道:“原来是学长,失礼。” 冯玉书笑道:“今年的学员现在全都在七渡山顶,吕学监吴院长还有卫老师也在争渡亭里。” 董平瞅了一眼林三川道:“去,将驴栓好,咱们上山。” “有劳学长。” “举手之劳。” 山路难走,一时间林三川竟被董平落下了。 “公子,我当真是佩服你,那驴背咯的我下面生疼,但公子看上去,像是一点事都没有。”林三川道。 董平将脚下的枯枝踢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那驴背上又没有鞍,你像骑马一样骑当然不行。你没看本公子都是将身子侧道一面,坐在驴背上的。” 林三川恍然大悟连连称是,董平心中暗道,得亏本公子用真气护着 争渡亭里,吕梁梦正与另外二人推杯换盏,而那二十几学员中除了萧山鸣与小侯爷,其他人都面色发虚的瘫坐在地。亭里一灰衣男子见董平二人上来了,当即喝道:“没酒了,你们俩,去山后三十里处将我放的一坛酒取过来!”董平心下了然,看来这群学生已经像这样被他们折腾了大半天。 “是,老师。”董平应了一声,林三川就开始脱起鞋袜。 “这是干什么!” 林三川憨笑道:“报告老师,这山下的草木间掩着得有十三条水流,要是我这么下去,那我这新鞋可就浸湿了。” 吕梁梦转过头道:“哦?你以前来过这七渡山?” “没来过。” 董平接茬道:“他可有一双鹰眼,三四里外飞过一只苍蝇,他都能看个清楚。八九里外的东西,也能看个模糊大概。”董平说罢,亭中的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那老师便颇为赞赏的说道:“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你就不用去了,董平,你去!” 林三川忙道:“这可使不得!” 董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几位老师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这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董平说罢,大步向前走去,当他经过那群学生时,他们明显往后挪了一下。那小侯爷倒是面色如常,没有喜怒变化。 萧山鸣看着董平从身边过去时,嘴唇动了动。董平注意到后,笑道:“不必道谢,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辽人。” 董平走后,吕梁梦将林三川叫了过来道:“你叫林三川。” “是。” 吕梁梦点点头:“这位是卫盛金卫老师。”他指向刚才说话的灰衣男人道。 “拜见卫老师。” 然后吕梁梦又像林三川介绍那位一直沉默不语,丧眉耷眼的男人道:“这位就是武院院长,吴颜武吴院长。” “拜见武院长。” 吴院长点了点头,仍没说话。反而是那卫盛金忍不住开口了:“你以前有没有习过武。” “不瞒卫老师,我也只学过些简单的拳脚。”林三川道。 卫盛金喜上眉梢道:“那你有没有善耍的兵器?” “就弓箭用的熟练些。” 卫盛金点头道:“我今晚跟藏书楼打个招呼,明天你去取一本打底的心经拿回去看看。歇着去吧。” “是是!多谢卫老师!” 林三川到一边坐下后,忍不住想起今天出来时董平让他找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天赋异禀的话。他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但没成想这一来就碰到了机缘。 亭子里的三人又开始低语起来,一直没说话的吴颜武道:“盛金,有些事,你要打算齐了,才能做决定。” “嗨,老吴。如今铁拳门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家里也每个子嗣。我要是不着急找个徒弟将门里的功夫传下去,铁拳门可就断了传承喽。但你们放心,这人我还是会考量的。”卫盛金道。 吕梁梦突然笑道:“我看萧山鸣走的也是刚猛的武道,而且他的资质也不低”他没说完,就被卫盛金打断道:“他是书院的人。” “书院是允许学生另拜师父的。” 卫盛金苦笑一声道:“他,可是个辽人。” 一时间,三人没再言语。 董平将宫中真气灌入双腿,狂奔于山间。这几日他虽卧病在床,但也没将霸道篇的修炼放下。霸道篇不愧为顶级的功法,短短几日的修炼,董平双腿上的两处大脉就有隐隐贯通的迹象。 “好徒孙,好徒孙。你虽修炼的慢了些,但也不算太笨。”老神偷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董平身前几丈远的大树上。 董平没停下身,一边跑一边说道:“师祖的事办完了” 老神偷翻身而下,与董平并肩跑了起来。说是跑,但老神偷的双脚根本没动过。他饮口酒道:“笨徒孙,要是师祖爷爷没办完,现在能在此吗?” “我倒是问了句废话。”董平笑道。 “好徒孙,你这么跑太慢,不如手脚并用,四肢着地。”老神偷嬉笑道。 董平心中腹诽,那不成狗了吗。 老神偷接着说道:“好徒孙,你一定觉得师祖爷爷在耍你。实则不然,气宫位于丹田,而六脉分别是四肢,躯干,与天灵。人立着,真气难以贯通双臂与天灵。而人躺着,真气中郁,也难以流动。老偷儿也是钻研了一辈子,才领悟这“四肢着地学狗跑通脉大法”。好徒孙,你难道不想试试?” 试试? 董平琢磨着老神偷的话,好像有那么三分歪理。他先是往四周看了看,这山林里倒是没有人影。 “好,那我就试试。要是不管用,嘿嘿,那你这师祖我可就不认了。”董平道。 老神偷拍手道:“顶用,顶用。老偷儿是从来不骗人的。” 董平心下一横,便弯下了腰。 跑了几步,董平心喜道,果然有用。他只感觉存于宫中的真气,不用他调动,便自主的流向六脉,缓慢冲击起了关窍。 此时的老神偷盘腿漂浮在董平的背上,他两只手不住乱晃,这想笑又不能笑的滋味实在难受。 “好徒孙,这四肢着地学狗跑通脉大法是不是顶用?” 董平刚想说话,但又闭上嘴巴,他脸色一沉,心中暗道:“虽然顶用,但我还是感觉在被他耍。” 老神偷笑道:“不说话,就是顶用。” “既然这套法门有如此玄妙,但那些猪马牛羊成年累月这么走,也没见成精的。”董平随口问道。 老神偷当即反驳道:“谁说没有,但那也是千百万年前的事儿了。” 董平来了兴致又多问了几句,但老神偷却是怎么都不开口了。 “好徒孙,师祖爷爷还不知道你来这深山老林里要干什么呢。”老神偷问道。 董平回答:“去取酒。” 老神偷一听酒,那哈喇子就流了出来,他连忙催促道:“快些,再快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藤花儿架下练刀 当卫盛金把烂醉如泥的董平提回来后,董平这几日便开始一个人练功了。 七渡山的风景不赖,远西边的小山坑里有一块大青石,大青石下有一汪清水。有一颗枯死的老柳树从清水里冒出来,弯成一座桥,盖在了大青石上。久违已久的春风吹过,淡蓝的藤花绽开在枯柳之上。 “好刀,老偷儿我行走江湖多年,但如此好的刀却是第一次见。”老神偷捧着董平那把黑刀仔细观摩着。 董平躺在青石上迷瞪着双眼道:“有人曾拿它与兵器谱排名第二十四的烘炉刀比呢。” 老神偷嗤笑道:“也怪不得那人见识浅,这刀的玄妙连老偷儿都尚不能参悟全,若是比,这刀中藏的气势倒是跟山河巨剑有一比。好徒孙,这刀的名字你可知道?” 董平回答:“不晓得,这刀是我曾经一位好友赠送,他也不知道这刀的名儿。但有几次这刀发出了虎啸之声,我就给它起了名儿叫大老虎。” “大,老,虎!” 老神偷站起来,吐出三个字儿,劈出了三刀。 “不行,这名字虽有气势,但缺了点儿味道。”老神偷道。 董平却赞了声:“好刀法!” “稀松平常。” “教我几招。”董平坐起来道。 老神偷抓了抓脑袋道:“说这教刀法,我的确教不了徒孙,我这刀法都是随性而来。不要说刀,就算是拿其他兵器也是这般,没有章法的东西是教不了的。不过江湖上有两位兵器大家的练法,徒孙倒是可以学学。” 董平好奇的问道:“谁?” 老神偷卖弄天机的搓了搓鼻子,没有回答。董平知道老神偷爱卖关子,索性在脸上添了几分谄媚相,嘻嘻笑道:“还请师祖赐教。”老神偷盘腿坐下,低声道:“一位是蜀中的不世剑神李闵济,另一位是背刀门主徐间客。” 董平叹道:“好大的来头,又是剑神,又是天下第十宗宗主的。这两位,莫不成都跟师祖一样是陆地上的神仙,错澡堂子里的金龙。” 老神偷脸颊抽了抽,这董平哪儿来的这些比喻:“要说那剑神李闵济的确是陆地神仙,在十年前老偷儿与他交过一次手。” “胜负如何?” 老偷儿没言语,反而是将右手给神了出来。董平一看,嚯,好长的一道疤痕。 “当年那一战,明面上是我抓住了他的剑,我赢了。实则应该算是平手,我虽然抓住了他的剑,但他的剑也险些毁掉了我的说。要是今日再战,我怕是连他的一招也抗不住。”老神偷想起李闵济的那一剑,仍心有余悸。 董平听的乐呵,“那这剑神是怎么练剑的?” 老神偷道:“那李闵济也是出身剑道世家,自他五岁起就开始练剑了。当时他家里有一片花圃,每日李闵济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拿着剑到花圃,将每片花瓣上的露珠劈成两半。上千株花儿上的露珠要在半刻钟内劈完,而且不能伤到花瓣。要不然就是一顿毒打,要知道,蜀中的花儿是四季常开的” 董平兴奋道:“如此而已,我董平也不是不行。” 老神偷连忙摇头道:“你的确不行,那李闵济五岁练剑,六岁心寂,二十三岁登顶窃天境,三十五岁就封了神,好徒孙,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董平顿时泄了气,这说到底,那剑神的天赋也不是常人能比的。 “那背刀门主难不成也是什么天赋异禀的天才刀客!”董平闷声道。 老神偷摆摆手道:“嘿嘿,那倒不是。背刀门主徐间客的练刀法门你倒是可以学学。” “哦?” “徐间客是个刀痴,他的练法也简单,便是与人战。那徐间客自练刀起,便不知与杀过多少人,挑过多少门派。徒儿也大可以放胆与他人拼斗,到时你死了,祖师爷爷会替你收尸的。”老神偷嬉笑道。 董平现在恨不得踹这老神偷一脚,他在这儿叨咕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讲出来。 老神偷安抚董平道:“好徒孙也不必着急,这鹿岳书院虽算不上什么顶级武道宗门,但教学生算的上是一流。好徒孙好好学,等你进了内院,有幸能得那吾师的点拨,那也算的上是你的大造化了。” 吾师。 的确,董平来鹿岳书院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吾师。吾师乃鹿岳书院辈分极高一人,其修为高深莫测。他的本来名字与年纪没人晓得,只因其辈分与修为众人皆称其为吾师。 听到老神偷刚才所讲的剑神,董平不由得将他与吾师做个比较:“那是这剑神厉害,还是吾师厉害。” 老神偷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剑神虽厉害,但吾师在七十年前,就已经是那般境界了。” 七十年前!董平忍不住连连咋舌,“那吾师现在的境界” 老神偷低声道:“要说造化境是陆地上的神仙,那吾师,便是半空中的神仙。那等境界老偷儿亦不能揣测。不过徒孙也别指望吾师能指点你,老偷儿听说,吾师已经有数十年没见过外人了” 这老偷儿搁这儿戏耍了他半天,董平只感觉胸火上涌,烦闷异常。 噌! 董平为泄闷火拿起黑刀就是随手一劈,老神偷讪讪一笑,他也是觉得自己今日将自己的这徒孙戏耍的有些过了。 而董平则举着刀,迟迟没有放下。 忽而,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藤花摇曳着从藤上飘了下来。那花儿落在青石上,吹过一阵风,那花儿就分成了均匀的两半。 老神偷拍手大笑道:“好好好,好徒孙。你这一刀颇有些剑神风韵,继续练,你何时刀刀都能如此,那你这刀法也就有小成了。老偷儿我去喝酒喽。”老神偷拍拍屁股走了人,但董平还在愣着,刚才那一刀对他来言着实玄妙。 他思考了片刻,又挥出了一刀。但这一刀,却将这藤花架毁了一半。 董平正郁闷着,突然听到到有人在笑,他回头望去,只见上官曦正拎着食盒站在山梁上。 “好好的藤花架都被你毁了,董公子当真是会煞风景。” 看到有佳人,董平的烦闷扫去了一大半。董平将身上落着的尘土扫去,又抚平了褶皱后才三步做两步的跑上了山梁。 “上官姑娘,我想你了。” 听董平语气诚恳,上官曦再落落大方,也不忍抬手掩面,遮一遮羞怒。上官曦乃是上年女院的榜首,今日女院来七渡山踏青,上官曦本想着顺道给董平带些吃的,已表谢意。没想,这几日不见,董平就成了登徒子。 董平看上官曦脸色不对,便嘻哈道:“应该说是,经久不见,小生对姑娘甚是思念。”董平这一会儿文一会儿白的,倒是将上官曦弄得哭笑不得。 “为了感谢你,我可是特意从青云店定做了这几道小菜。”上官曦将食盒打开,一股香味就飘了出来。 董平抽了抽鼻子道:“青云店做饭是最讲究的,看这菜的品相,应该是十年以上的大师傅做出来的。” 上官曦轻咦了一声,她重新打量了一番董平。对青云店菜品如此了解的人,在燕临城中定都是非富即贵,而且还得是店里的常客。那些人上官曦不敢说都认识,但至少还是见过的。而这董平,是生面孔。 董平自知自己说多了,但也没有解释。 “上官姑娘说谢我,不知道要谢我些什么。”董平问道。 “自然是为了家弟。” 上官曦一提她那弟弟,董平就想了那天上官修在他屋里发狂砸烂的那些古玩玉石。 难道发了狂也是好事,董平不解。 “自从那日家弟从学子楼回来后,便没理过我了,算一算也有七八日了。”上官曦笑道。 董平错愕,“这也算好事?” “自然是好事,原先家弟一向都对我言听计从,行事也是万分恭敬。现在有了变化,难道不是好事?” 上官曦说完,董平也将一盘排骨吃了个干净。 董平将一根骨头吐出了老远道:“既然这样,那我得跟上官姑娘算算帐。那日令弟在我屋里打碎了不少古玩宝贝,抹了零头,那些东西可也能值上千八百两银子。” 上官曦一边将满地的骨头用手绢捡进空盘里,一边颇不在意的说道:“董公子的那些东西当真值千两银子?” 那些东西虽值些钱,但三百两也就顶天了。不过董平现在正缺银子,哪儿管许多,他面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唉,上官姑娘,这我还是给抹了零头的。” 上官曦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她颇为玩味的看着董平道:“那董公子现在可还欠我两万九千两银子。” 董平吃了个肚饱,他干脆躺在了草地上。董平合着眼,用手指敲了敲身旁的刀说道:“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上官姑娘可要加些小心。” “前日,我刚从家里的柜上拨了三万两银子到太叔院长的柜里。既然董公子说那些东西只值一千两,那便将多出来的两万九千两还于我。”上官曦打趣道。 董平猛的坐了起来,嘴里连连嘟囔:“娘的” 董平之前觉得上官曦有钱,但没成想她这么有钱。 “上官”董平笑了笑,他虽然聪明,但怎么也没将上官曦与小国库联系起来。 二十多年前,位于燕临城的宋朝皇宫遭遇大火被焚毁。而当时国库空虚,无力耗资重建宫闱。还是万里钱庄,为皇族资助了一笔钱财。后来万里钱庄也被人戏称为小国库,而这万里钱庄的主人就姓上官。 想明白了,董平也不再多问。 “上官姑娘我刚才记错了,那一千两才是零头。” 上官曦被董平的窘迫逗到了,她肆意的大笑起来。 董平心中暗道:“上好的胭脂。” 蓦然间,天色渐晚。 “上官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可以骑驴送你回去。” “这就不麻烦董公子了,倒是家母会派几辆轿子来,董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坐轿子回去。” 董平刚想应是,就看到几个麻烦小鬼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就是那小侯爷耶律完。 董平打心里是不想跟这几个少年纠缠的,一来是掉面子,二来是这几个人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 “董平,今日我饶不了你!”耶律完一来到董平身前便怒喝起来。 “小赤猴,少年人哪儿来这么大火气。你要是还在计较那天武试的事,那我也无话可说。你叫我两声叔叔,我便让你弹叔叔一个脑瓜崩。”董平调笑道。 “小爷我是赤山侯,什么小赤猴。一码事算一码事,那日的事小爷我不再计较,但今天你的狗仆人又踩了我家兄弟,这事我饶不了你!”耶律完喊道。 董平心道如此,这几日卫盛金对林三川青睐有加。林三川有人护着,这几个小鬼自然不敢对他动手,现在只能来找自己的麻烦。不得不说,董平还有些欣赏这个耶律完。耶律完这幅无赖心黑的尊容,倒是颇有些像他。 噗! 董平将刀插在地下,猛的一挑起,泥土纷纷朝耶律完扑了过去。耶律完虽躲得及时,但难免也落了个灰头土脸。 “这,才像个小赤猴。”董平放声大笑,耶律完却是暗地使了个眼色,那群少年瞬间就朝董平扑了过去。 练了几日,这些少年的武道都有精进,这也是他们敢来找董平麻烦的资本。董平将上官曦护在身后,其眼眸中精光四射。 唰! 只见董平一转手腕,那把黑刃便向扑过来的几个少年横扫过去。这利刃一晃,那些少年便纷纷收了势,齐齐往后退去。董平嗤笑了一声,他这一刀本就是虚招,那些少年知道董平下手黑,一时间都有些怕了。 耶律完小声骂了句废物,便亲自朝董平攻了过来。 面对耶律完,董平也不敢小觑。 “退后。”他轻声对上官曦说了句,便持刀迎上。 寒锋划过,直取耶律完咽喉。 突然,耶律完竟生生停了下来。董平也无伤人意,他虽不知这耶律完意欲何为,便停下刀道:“这边的脸蛋还是给你留着的好。” 耶律完狡猾的笑了笑,没成想,他竟将自己的脸蛋主动向董平的刀刃靠拢过去。眨眼间,殷殷鲜血从耶律完的脸颊流淌了下来。 “走!去叫人。董平,今天小爷弄死你!”耶律完咬牙道。 董平明白了耶律完的想法,“这小赤猴,走,我们也去叫人。”他说罢,便不由分说的拉住上官曦的手向前走去。 日薄西山,练武场众人正欲往回赶时,流着泪捂着脸的耶律完拦在了众人身前。他跑到一个满脸横肉的辽国男子身前哭喊道:“大哥,上次划伤我脸的那董平,今日又划伤了我的脸。” 辽人向来报团,小赤山侯此言一出,立即群情激奋起来。 被耶律完称为大哥的那男子名耶律齐,他也是名王侯之子。在二级学生里,除了冯玉书,他的威信是最高的。无他,这几百号辽人学员都听命于他耶律齐。今日这一出戏是耶律完与耶律齐一同策划好的,耶律完想整治董平,而耶律齐则想借此事打压一番冯玉书。 耶律齐脸颊抖了抖,他沉默半晌道:“这董平也太过嚣张,两次欺辱我家兄弟,这梁子,结下了。走!”耶律齐一呼百应,瞬间一群人便杀气冲冲的要去找董平,而在场的宋人学员没一人上前来阻拦。 忽而,冯玉书拦在了耶律齐身前道:“耶律兄,董平做的过分,自有学院来处理他。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耶律齐一摆手道:“哼!那董平我早就听闻关系深厚,指望学院处理,怕是要等到你们这大宋全亡了!” 冯玉书眉头微皱,他此刻已有了怒意。 “耶律兄此言,过分了些。”冯玉书冷声道。 “过分?我耶律齐说话就是这么过分。” 看冯玉书面色不对,耶律齐心中一喜,他正是要惹怒冯玉书,好与他交手。 “嘿嘿,你说话不是过分,而是在放屁。”董平的话音传来,冯玉书刚提起的真气又放了下去。董平躲在一旁看了片刻,他心中憋着一股气,刚才这耶律齐说亡大宋时,满场之人除了冯玉书,其他人竟全然无动于衷。 “你就是董平!”耶律齐怒喝道。 冯玉书看向董平微笑道:“董公子先去找院长学监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董平轻蔑的笑了笑,突然喊道:“今日之事,错全在那小赤猴身上。要不是他们这几个小鬼色胆包天,要欺辱上官姑娘,我又怎会伤他。” 此言一出,众多的宋人学员纷纷将视线对准了董平身旁的上官曦。上官曦沉默了片刻后,轻点了一下头。董平心中蓦然间升起一股悲凉,想那家国之重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登时,董平厉声喝道:“今日,家国被辱,妇女遭欺!你们竟还想自顾其身!我看此刻场中的宋人,无一是男儿!” 突然,也不知后面的人群谁先动起了手。鹿岳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群架,就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争渡亭上,吴颜武与卫盛金正注视着乱成一锅粥的练武场。卫盛金气急败坏连连道:“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吴颜武罕见的开口道:“这,才像年轻人。” 今日的董平打了个痛快,不要脸的阴招一股脑使了出去。但他也没落多少好处,两个眼角都肿青了起来。 但他却在笑,林三川看着驴上的董平道:“公子,你不是被人招呼了脑袋吧?” 董平抬起手,含糊不清的说道:“真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鱼跃龙门 一入四月,春暖花开。 青石板上落满了碎花瓣,一细数,其中有二百三十四朵都被分成了均匀的两半。 今儿是四月初六,该上策论课。董平一如往昔的没来,当林三川将董平第十次请假的理由告诉策论课老师唐古路时,这位好好先生也忍不住将脸憋成猪肝色怒吼道:“一个月看十次痔疮!他哪来那么多屁股!” 满堂哄笑,连一向面沉如水的萧山鸣也忍不住展露了一丝笑意。 中午放了学,唐古路终于忍不住跑去向太叔倦告状了。当唐古路痛斥完董平后,太叔倦则是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唐老师,学院立之根本为教书育人,董平既然有错,那我这个院长理当比他错十倍。你要是怪罪,那就先怪罪我吧。”唐古路听太叔倦如此一说,火气自是消了一大半。可当太叔倦再开口后,唐古路则愤然甩袖离去。 “再说,今年武院的学生少。学费也只收了十几万两,光董平自己可就交了三万两银子啊” 从燕临城出来往东南行百十里便是临仙江,到每年的四月初四,这临仙江边便热闹了起来。有诗云: 四月四日临仙江,坐看飞鱼跃龙门。 七月初九燕临城,满城风雨百花祭。 观鱼跃龙门与赏百花祭,这都是燕州,乃至北地的两大盛事。 大江两边的熙攘人群绵延了三四百里,除了文人墨客,这些人中更多的是趁春种还没开始,来此偷闲的普通百姓。几个小童少女手里捧着刚从小贩哪儿讨来的零嘴坐在江边,相比于飞鱼跃龙门,更吸引他们的乃是宽阔江面上游弋着的几艘奢华画舫。几艘画舫上坐的无一不是富商巨贾,高官洪族。 也许是春天被憋了许久,这一出来,便是暖烘烘的让人受不了。 董平穿着轻衫敞怀侧卧在甲板之上,江风袭来,好不惬意。这艘画舫属于上官门下,今儿也是上官曦邀请董平上船观鱼跃龙门。董平这次是好好见识到了这些富族的奢靡作风,单看他右边的上官曦的派头就格外厉害。她坐在摇椅上,身边有两个遮阳的,两个扇风的,其身后还有端着各种物事准备服侍的。总共加起来,前前后后就有十七个婢女正围着她打转。 上官曦是不笑的,在面对这些婢女的时候是不笑的。而另一侧上官修的派头也不小,涮笔的,捧砚的,研墨的小丫鬟加起来也有七八个。但上官修心无旁骛,他的心思全然都钻到了他面前的画纸上。 “上官姑娘还真是受家族宠爱,这上官家主才有资格坐的画舫,竟被你给调动了。”董平心里觉得,上官曦虽姓上官,但她总的来说还是王家的人。能调动这画舫,就说明上官曦在家族中备受宠爱。 上官曦接过婢女奉上的茗茶,颇不在意的说道:“我就是上官家下一任的家主,区区一艘画舫又有什么不可调动的。” 听闻此言,董平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上官家族族内的势力盘根错节,上官曦一个外姓女子竟然能在此等错综复杂的局势中登上下任家主的宝座,足可见其心思缜密,手段 强悍。 董平笑道:“我以前倒是轻看了上官姑娘。” “我以前也是轻看了董公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竟能安然无恙跨数万里从戍北城来到燕临。仅是这份心智与毅力,就足够令人钦佩。董参军。”上官曦淡淡道。凭借上官家的势力,想要调查一个人的来历自然是轻而易举。董平没有辩解,只是微笑道:“这一路,当真寒苦。” 上官曦自打记事起就不由自主的混进了家族争斗之中。十几年来,她以外姓女儿身打败了一个又一个族内族外的强敌。因此,她获得了现任上官家主的青睐,得以鱼跃龙门。她的心早已坚如磐石,除了面对上官修时,她是从来不笑的。董平,是个例外。上官曦也曾惊讶于自己的反应,她怀疑自己是否对董平动了心。调查完董平后,上官曦方才释然,她对董平更多的是一种都曾历经磨练的同病相怜。 “段云楼也算是聪明,但跟上官曦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董平心中暗道,他再看向上官曦时,双眸中更添了些赞赏之色。 忽而,临仙江上骤变突生。 一道横跨两岸的银白色浪潮翻涌而起,浪花层层叠叠,一浪更比一浪澎湃。 “鱼跃龙门喽!” 高昂的号子声从大江两边响起,只见两队穿红衣,骑红马的少年打着锣鼓从两岸呼啸而过。片刻前还喧闹不已的人群,此时都收了声,皆屏气凝神的注视着那翻涌的浪潮。 上官修的眼中陡然间精光四射,他伸出手淡淡道:“笔。” 红袖奉上,上官修大笔一挥,波澜壮阔的临仙江便跃然于纸上。 董平则是兴致索然,这鱼跃龙门他曾经看过几次,初看虽惊艳,再看便没了意思。 忽而,江面上异变再生。 成千上万种江鱼竟从浪潮之中飞跃而起,直冲上天。那鱼们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跃数十丈,真乃鱼跃龙门! 数百万条飞鱼腾直高空,又划着弧线坠入江中。 再过片刻,鱼群又起,如此繁复,当为奇观! “鱼跃龙门奇观起源自宋祖开国,世人称为祥瑞。”上官曦道。 “如今宋国飘摇,山河破碎。这鱼跃龙门又是谁的祥瑞呢?”董平不屑道。 上官曦瞥了董平一眼,没再理他。另一边的上官修却瞬间炸开了锅,只看上官修像发了狂一般的将刚画好的鱼跃龙门给撕了个稀烂。 董平见状身子一颤,心有余悸。 “你们是怎么伺候少爷的。”上官曦冷声道。那些小丫鬟纷纷跪了下来,有几个甚至偷偷抹起了眼泪。看来,上官曦平常没少教训这些小丫鬟。 “这些姑娘都是极好的,要怪就怪你家弟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混蛋。”董平调笑道。 上官曦刚要发火,就见董平已经朝上官修走了过去。董平将掉落在地下的碎画捡起来看了看道:“画虽好,但不得其神。想不想到近处去看看。” “走!”上官修干脆利落的将笔墨纸砚收拾齐备后拉着董平就往放置着小船的画舫一层走去。 上官曦砰的立了起来,她杏目怒睁,一声厉喝:“不允!” 上官修也是个狠人,他闻言放开董平,一语不发的来到栏杆边就要往下翻。 忽而,两道人影从船舱飞出死死的按住了上官修。上官曦眉目间闪过一丝心疼,但她硬下心肠来冷冰冰的说道:“如果你不想在船上待着,那我现在就立刻将你送回家!” 董平瞟了上官修一眼,见他面目虽阴沉,却已没了反抗的心思。董平笑了笑道:“上官姑娘,令弟可是个急性子,你这么逼他,就不怕他咬舌自尽。” 上官修一听,就像是开了窍,他猛的张大嘴就要咬舌头。亏得那两个侍卫眼疾手快,生生将手指卡在了上官修的嘴里。 上官曦气的跺起脚来,她愤愤的看眼董平。董平则将双手一摊,咧嘴笑了笑,表示与己无关。 “真不知道让董平与修儿交朋友是坏事还是好事。”上官曦心念转动道:“你可以去,但在船上你一切都要听阿大阿三的。” 上官修罕见的展露了一丝笑意,他突然开口道:“董平也得跟着。” “乐意奉陪。” 上官曦玩味的看着董平淡淡道:“我家的仆人可只会照顾自家的人,至于董公子的安危,我们可就无能为力了。” 董平讪讪一笑,他知道上官曦还在为自己刚才使坏而耿耿于怀:“这个自然,我董平也无需他人照顾。” 当众人下画舫时,上官曦悄悄给了侍卫阿大一个眼色。那阿大打了个激灵暗道,这董公子可触了小姐的逆鳞喽! 临仙江上,一叶小舟飘然而过。 其他几艘画舫上的达官贵人都为之侧目,“这哪儿来的小船,敢超咱们的画舫!”一腰间佩刀的黑脸男子喝道。 黑脸男子旁边盘坐着的是个三尺长髯及胸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生的是端庄的国字脸。他面容刚毅,一双浓眉大眼更为他添了几分正气。 “李匪,行于大江之上,你的心胸就不能开阔些?”中年男子淡淡道。 黑脸男子李匪回答道:“大人,这江上除了咱们的船,还有其他几家大人的船。这小舟超了咱们的画舫,可就坏了规矩。” “规矩,谁立的规矩?过去只有皇帝的船,才有资格漂浮在临仙江之上。如此说来 坏了规矩的,倒是我们。今日北地,不同于往日的北地。往日的北地,是皇家的北地。而如今的北地,是北地百姓的北地。这你可要好好记在心里,只有牢记此点,我们才能在辽人的压迫下,立足于此。”中年男子正色道。 “牢记大人教诲。”李匪有些惭愧的回答道。 这叶扁舟被阿大阿三用真气催着行的极快,不出片刻,便追逐上了那浪潮。 汹涌的水花不停溅射在扁舟之上,董平却直呼痛快。 庞大的鱼群跃起时,就宛如在江面上突然竖起了一道巨型城墙。 “此等景象就该近观才是!”董平朗声笑道。 上官修也是满脸兴奋,阿大阿三捧起画纸。上官修没动笔,反而是伏着船边往江下瞅了片刻。 董平正看鱼跃看的兴起,自然没将上官修放在心上。 忽而,只听上官修喊道:“笔!” 上官修作画当真有一股“笔落惊风雨,画成泣鬼神”的架势。 董平坐在船沿上,把一条腿伸了清凉的江水之中,他大笑道:“好!” 话音刚落,画作便成。 上官修突然笑道:“不是好,是好,好,好!” “没成想,你这块木头还会笑。”董平打趣道。 “我不但会笑,老子还会大笑!”上官修一展画纸癫狂道。 董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彪悍吓了一跳,“难不成这玩儿书画的,都有点疯魔?”他一边思量,一边观摩着上官修的画。 只见那画的构图格外清奇,偌大的画纸几乎有三分之二被江水占据。最顶上则是隐隐显露出一道天门,另有几条好似已快化形成飞龙的鱼儿正争先恐后的朝天门飞去。 董平嘲笑道:“作画虽要写意,但你这画儿写的意却太过了,浮夸之作。” “谁说的,你仔细” 上官修刚要解释,却被阿大打断了。阿大来到董平身前笑道:“董公子还是将腿伸回来吧,浪大水深,切莫有什么闪失。” 董平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妨事。”他话说完,却见阿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阿大低声道:“对不住了,董公子!” 阿大猛然伸手一推,董平来不及防备,便跌落进了江水之中。 上官修目呲欲裂,他伸手就朝阿大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狗奴才,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阿大愣了一下,他从没见过上官修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公子,这是小姐安排的,咱也不敢不从啊!这只是给董公子一个小教训,再说咱们上画舫之前,董公子可是施展过自己的水性” 上官修急喝道:“狗屁!水里有东西!快将董平捞上来!” 阿大闻言一惊,他刚要下水,却只感觉觉小舟猛烈一晃,一股磅礴巨力毫无预兆的就从水下涌了上来。 阿大明明白白的觉出来,水下的那东西不是他能斗得过的。他与阿三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下一横,也不顾上官修挣扎,一个架住他一条胳膊,便踏水往画舫行去。 两岸上的百姓不明所以,看见有人踏水而行,皆是叫好鼓掌。 画舫上,上官曦看着狼狈归来的三人面沉如水:“那东西,你们也都不过。” 阿大心有余悸的说道:“那东西力气之大,我平生闻所未闻。” 上官修扑通一下坐在甲板上,叠叠道:“怪我,都怪我” 上官曦则看不出慌乱,她冷静道:“阿三,你将公子扶回船内休息。阿大,去其他画舫上求助,告诉他们,谁能救出董平,谁便是我上官家的贵客!” 二人应了是,便立即行动起来。 董平沉于江水之中时,他立刻明白了鱼跃龙门的奥秘与上官修那张画作的奇妙。 浑浊的江水中,正有一排宛似蛟龙的巨蟒疯狂追逐捕食着江中鱼群。百万江鱼飞天,哪儿是要跃龙门,而是要逃命! 看着那一排十几丈长,水缸般粗的巨蟒董平心惊胆颤。他坠于江心,他的两边都是巨蟒。董平喉结动了动,未了不惊动这些巨蟒,他缓缓的向江面游去。 殊不知,董平两旁的巨蟒早就盯上了他这块肥肉。 一声嘶鸣宛如九天炸雷在董平耳边惊起,一条巨蟒已张开血盆大口朝董平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董平解下了黑刃极速划向巨蟒的两颗通红血眼。 董平的刀法已有小成,在水中虽不方便,但那刀尖仍轻而易举的就划烂了那条巨蟒的双眼。巨蟒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庞大的身子,董平心道不好,他运足了宫内真气,疯了似的朝上边游去。 忽而,被董平刺伤的那条巨蟒猛然一甩巨尾,一道水流便携带着强烈的气劲狠击向了董平胸口。强烈的痛楚令董平忍不住张嘴呛了一口江水,他的身子又重新跌入深渊之中。 这巨蟒已非寻常动物,恍惚间董平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老神偷的精怪之言。如此看来,这些巨蟒也快步入精怪一等了。 “他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董平猛然睁开双眼,他心下一横,竟张开双臂死死的抱住了朝他袭来的蟒头。 巨蟒身子先是一颤,随后便疯狂扭动了起来。董平的那把黑刃已经死死的插入了巨蟒头颅之中,董平一喜,没成想这黑刃竟出奇的厉害。 董平松开手,弃刀向前夺命游去。 腥臭无比的血液连同脑浆从巨蟒的伤口出喷涌而出,刹那间,殷红的蟒血就染红了方圆数十丈的水域。 两岸之人皆是面面相觑,而此刻,那鱼跃龙门的奇景竟消散于无形。 水下的董平回头一看,只见数十条巨蟒正疯狂抢食着被他所伤的那条巨蟒的躯体。 转瞬间,那条巨蟒便被吞噬殆尽。 于此同时,上百双血红蟒眼齐刷刷的看向了董平。董平心中一凉,他只道命该如此,他这条命从水下捡回来,如今又要丢在水中。 本来已归于平静的临仙江上,登时骤变又生。 数十条巨蟒纠缠翻滚而起,大江重现波涛! 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齐呼道:“化龙喽!” 阿大一脸恭敬的立在国字脸男人身旁,李匪面色凝重。 男子淡淡道:“动手吧,现在也只有你李匪能救他。” 听闻此言,李匪不再迟疑,他知道,这是男人的命令。男人的命令对于他来说,不得不从。 眨眼间,李匪拔刀,收刀。 或许,李匪根本没用上一眨眼的功夫。 阿大自诩为高手,但他也着实没看清李匪事如何出手的。 不过这一刀,的确惊世骇俗。 宽阔的临仙江,此刻竟被一股冲天刀气生生分开了两边。十几条巨蟒,被切断了身子,正痛苦的扭曲着。 抽刀,断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送你一轮明月 “我送你一轮明月,再添二两清风。”中年男子举杯吟唱道。 此时已入夜,临仙江上唯一叶扁舟摇曳。 董平在水中被刀气震慑的晕厥,等他醒来时,已在这扁舟之上。面前那正举杯邀明月的男子他从前见过,正是有北莽帝皇之称的燕临府尹,张伯熊。 “董参军伤势并无大碍,过来饮酒吧。”张伯熊背对董平淡淡道。董平心中自嘲,看来他这戍北城参军的身份在燕临城高层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董平揉了揉胸口,仍有些微痛。他来到船头,也不客套,一把抓住酒壶咕咚咕咚的痛饮了两口。 “这清酒,就跟兑了水的醋一样难喝。”董平皱眉道。 “这酒,是用来品的。想要解渴,满江的水与番花村的酸梅汤皆可痛饮。”张伯熊微笑道。 一直以来,张伯熊给董平的印象都大奸大恶的叛国之臣。但今日一见,这李伯熊倒宛如个智者。还有萦绕在他眉宇间的一股浩然正气,使他全然不像奸佞之人。 “我一个小小的戍北城参军在这卧虎藏龙的燕临城中苟且偷生,说不定那日就被人一刀咔嚓了,哪儿还来的急品味,只求个每日痛快。”董平笑道。 张伯熊道:“非也,董参军的谋略与志向都令本人钦佩,尤其是董参军文试时写的那篇策论,更为绝妙。” 董平闻言一惊,“张府尹从哪儿得来我的策论文章?” “董参军不必多心,鹿岳书院每年的考试试卷都是要存入礼部备案。现在没了礼部,这份责任便由燕临府承担了。”张伯熊缓缓道。 “胡言乱语而已。” 张伯熊突然转移了话题道:“董参军可否知道这鱼跃龙门的来历?” “江底的大蟒成精了呗。”董平笑道。 张伯熊摇头解释道:“董参军相必也知道,当年宋祖夺得天下的手段并不光彩。因此为了安抚人心,宋祖特意派人从南疆运回了这几十条巨蟒。南方有大蛇,好食鱼,冬眠春苏。大蟒睡了一冬,等到四月四苏醒之时,肚腹饥饿难耐所以逐江鱼而食,这才有了鱼跃龙门的盛景。当时之人惊为天降祥瑞,皆臣服与大宋之治。” “原来如此。”董平若有所思。 张伯熊接着说道:“不过今日董参军一闹,这鱼跃龙门怕是要消失喽。但这也恰好预兆,大宋将亡,盛世不在。” “难道张府尹,就丝毫不在意大宋的兴亡?”董平轻声质问道。 张伯熊品一口清酒微笑道:“有时,我也不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我是忠臣,八年前大辽第一次南下时正值大宋国力兴盛,可当时的宋朝庭连抵抗都没抵抗便撤离了燕临。我带领燕临府衙的侍卫拼死于辽人作战,那一战,我的两个小儿都战死在了燕临城外。后来才知,宋朝庭早已将北莽三十六州割让了出去。我又是奸佞,辽人入北莽,我帮他们铲除异己,稳固其在北地的统治,将宋人打压成了低等人,备受欺辱。 但转念一想,我只不过是个能臣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尽己所能,护一方百姓平安。董参军,你的志向我也可猜到七八分。但你看今日的燕临,百姓安居乐业。假以时日,如果你董参军成一方霸主之时,你可否忍心率铁骑踏碎现世平安?” 当年燕临失陷,朝廷发出讣告,皆是因为张伯熊勾结辽人所致。却没想事实如此,不过却正常极了,朝廷怎么会将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 夜色下映照的董平面色坚毅,他轻笑道:“寄人篱下,为仆为奴,自欺欺人的安稳,不要也罢。今夜张府尹大可以杀了我,以绝后患。但只要董某人不死,有朝一日,定要踏破北地大辽!” “既然救了你,那我便不会杀你。李匪,送董参军上岸吧。”张伯熊说完,站在船尾的李匪便应了声是。 “告辞。” 董平来至船尾,只见李匪正观摩着一把黑刃。 “把刀还我。” 李匪冷冷的瞥了董平一眼,淡淡道:“弃刀而逃之人算不上刀客,不是刀客更配不上此等神兵。” “本公子的刀,我想扔就扔,想用就用,关你屁事。”董平倒是没觉得理亏,当时在水中这刀插的太深,一时间拔不出来,为了逃命董平才不得已弃了刀。 李匪转过头,手腕一抖,刹那间黑刀便发出了虎啸之声。一圈一圈的波纹以小舟为中心荡漾而去。 董平哑然,李匪淡淡道:“等你何时能挡下我一招,再来取刀吧。” “董参军无需担心,我这手下平生最好刀,但他绝非是贪图他人宝物之人。他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这刀就借他玩两天吧。”张伯熊的话语幽幽从船头飘了过来。 董平冷笑一声,将自己的惊讶掩盖过去。 那绝世一刀,竟是由这人斩出的。 “好,这刀就借你耍两天。等来日本公子来取时,你就等着挨揍吧。” 董平说罢,李匪就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用,踏水而行这小伎俩,本公子还是会的。”董平将李匪的手掌拍下去,便运气于双腿之间,轻飘飘的跳下了船。 踏水而行看似简单实则需要武者的真气与轻身功夫配合,董平只是嘴硬,他哪里会轻身功夫。他开始强用真气跑了几步,等真气耗完,便要掉到水里。李匪眉头为首,轻轻一弹刀背,一股气劲便朝董平飞去。 已是强弩之末的董平突然感觉身子一轻,宛如有一只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背,缓缓的将其往岸上送去。 小舟之上,张伯熊轻声道:“李匪,你还真是有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董平如今连自己都保不了,更别谈还身怀神兵。你夺了他的刀,也算是断了以后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念想。” 李匪无奈道:“大人要保的人,我怎么敢不用点脑子。就是不知大人怎会对这人如此上心,就凭他有几分志气,有几分谋略?” “因为,一段旧事。”张伯熊至此不语。 等董平上了岸,才发现岸上还有一人静立着。那人,是上官曦。 “如果你是来道歉的,大可不必,我不怪你。”董平大声的说道。 董平是故意的,他越是装作不在意。像上官曦这样有些自傲的女子,便更是愧疚。 上官曦道:“说到底,也是我示意阿大将你推进水里的。只要我上官曦能给你的补偿,你尽管说出来。” 董平有些无理取闹的说道:“那行,你就将天上的明月摘下来送给我吧。” “告辞。” “我平生最爱看人笑,尤其是美人笑。但这两次见你,你都板着脸。对着本公子笑一笑,就算是你的补偿了。” 上官曦闻言转过身,对董平扯出了个微笑。但这扯出来的笑,着实难看。 “再笑。” 上官曦心中烦闷,接连笑了几笑,但都是皮笑肉不笑。 董平皱眉道:“不上道。” 下一刻,上官曦只感觉腰身一紧,两团绯红登时氲上了双颊。她出身高贵,二十几年来,何时被男人碰过。此时董平一揽住她的腰,她当即羞怒道:“若不放我,下一刻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董平扫了周围一眼道:“等隐匿着的那些侍卫冲上来时,我早就拉着你去陪葬了。” 董平说罢,上官曦就感觉腰窝一疼,她的身子瞬时也酥麻起来,动弹不得。 董平轻轻将上官曦放在地上道:“今天,就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上官曦心中一悲,两颗斗大的泪花便挤了出来。梨花带雨的美人,让董平不禁侧目。 董平蹲下身,一把就抓住了上官曦的脚腕。瞬间上官曦就打了个激灵,她颤抖着声音道:“别”但随后,她又咬住了红唇,只是哭也不说话。 董平狠恶道:“你该不会是出来没带护卫吧,上官小姐?” 上官曦不理他,董平暗自摇头。 “来来来,让本公子看看上官小姐的玉足。”说着,董平就将上官曦的鞋袜脱了下来。 “董平,我本以为你勉强还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如今看来,是我上官曦瞎了眼。你最好立刻就杀了我,要不然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上官曦骂道。 董平此时正捧着上官曦的玉足看的入神,肤若凝脂的小脚不堪盈盈一握,五个脚趾修理的干净,粉嫩晶莹的脚趾宛如名贵的粉珍珠一般惹人怜爱。 “你不是是蠢?杀你?当然要爽完了再杀你。”董平嘿嘿一笑,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 看上官曦一脸的生不如死,董平便不在戏耍她。 “你笑不出来,那我便帮你笑出来。” 董平说罢,伸出手轻轻挠起了上官曦的脚底。 上官曦最怕痒,董平这么一挠,她当即就要笑出来,但她一看董平那可恶的面容,竟硬生生忍了下来。 上官曦现在这幅梨花带雨,哭笑不得的模样,连董平看了都有几分难受。他干脆在旁边扯了一根草叶,搔起上官曦的脚来。 上官曦终于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董平,你混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山雨欲来 这几日,唐古路很开心。董平终于来上策论课了。 这几日,林三川很纳闷。本来嫌鹿岳书院杂乱仍要住在学子楼的董平,竟突然搬到鹿岳书院睡起了通铺。 这几日,董参军很小心。因为书院外边总有几个想要逮住他暴揍一顿的上官家侍卫。 鹿岳书院前院今日颇为热闹,除了十几个踢蹴鞠白打的学员,还有一大群看热闹女院学生。所谓白打便是不比进球,而是专门踢花样。 现在掌球的是董平,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打劲衫,额上束着头箍,整个人看起来利落潇洒。董平玩蹴鞠也是此种高手,仅是片刻便踢出了转乾坤c燕归巢c斜插花c风摆荷c佛顶珠c旱地拾鱼c金佛推磨c双肩背月c拐子流星十几个花样,引来围看女学员一阵欢呼,一旁的林三川与王子安也是拍手叫好。 “董兄,你现如今可是学院的风云人物。不仅煽动二级学员破天荒的打了群架,还成了院儿里辽人的眼中钉。”王易笑道。 董平将蹴鞠传给王子安道:“那倒不如说我是个扫把星。” 王子安颠了颠蹴鞠道:“董兄也无需多虑,现在你就像一块黏痰卡在那群辽人的喉咙里。他们只要动你,就势必要跟宋学员再打一架。到时候,学院的院长老师也饶不了他们。” “什么比喻。”董平腹诽了一句,便走到一旁接过林三川递上的毛巾,并示意他顶上去。 董平刚一坐下,就有几个容颜俏丽,身段玲珑的姑娘走了过来。能进鹿岳书院的女子无一不是品貌双全,家室清白的姑娘,与她们交谈,董平也是乐在其中。 忽而,一道绿影从人群中闪了过去。董平眼前一亮,他拉住旁边一个姑娘的手腕道:“刘姑娘,你们女院今年是否有一个总是穿绿衣裳,还有几分古怪精灵的小姑娘。” 刘姑娘被董平这么一拉,不由得脸蛋一红,她请声笑道:“你说的应该是绿珠吧。她可不是我们女院的学员,人家是今年天机院的小探花呢。” “有意思。”董平笑了笑道:“多谢刘姑娘指点。” 董平刚说罢,就听到学院外传来熙攘人声。想来是二级学员回来了,自从上次打架后,学员就将二级学员与三级学员的武课给差开了。此时球传到了林三川这里,林三川 哪儿会儿花样,他见球来,瞬间就飞出一脚。有卫盛金的青睐,林三川这十几日来进步极快,他一脚下去,那蹴鞠便如流星般极速射向门外。 好死不死,那耶律齐恰好走了进来。 “砰!” 耶律齐眼神一寒,董平等人却是纷纷鼓掌叫好。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忽而蹿出了一条大汉,使了招漂亮的倒挂金钩就将蹴鞠踢了回来。 那大汉一落地,赫然是萧山鸣。 “滚开!”耶律齐怒喝一声,便推了萧山鸣一掌。 萧山鸣身躯一震,那耶律齐竟被震退了半步。耶律齐心下一惊,他沉下脸瞪了董平等人一眼,便负手离去。萧山鸣也是一言不发的转身消失在人流之中。 林三川呼出一口浊气,叹道:“还真是险啊,要是蹴鞠砸到了耶律齐的身上,怕是少不了惹一身麻烦。” 董平倒是惊讶于萧山鸣的武道造诣,那耶律齐也算是武院二级学员里拔尖的,但萧山鸣竟能在刚才的交锋中逼退他一手,其实力可见一斑。 这时,冯玉书也跟着走了进来。他先是彬彬有礼的对众人都打了个招呼后,径直来到了董平身前。 “董公子。” “学长好。” 冯玉书微笑道:“董公子,今日吴院长让我转告你说,今年你们这批学员的底子都比较厚,所以他特批让你们去藏书楼领一批基础武极的典籍。今晚翻阅,明日练习。” 董平应承了下来,他对冯玉书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在他看来,这是个典型的翩翩君子,可以为友。光看旁边几个刚才还围着董平的姑娘,现在已经花痴般的盯上了冯玉书,就可知一二。 “三川走,跟本公子去藏书楼领书。”董平刚说完,冯玉书便拿出一张黄纸道:“带着这个,这是吴院长批下的借书条 子。” 日渐西沉,高耸的藏书楼在落日的映照下正反射着深沉的光辉。清风徐来,还带着竹子的香气。 宋老师看了一眼借书条 子笑道:“没错了,今年的武院虽人少,但人才辈出。要知道以往的学员不千锤百炼的打一年底子,是绝不可以修炼武技的。” 董平摇头道:“当今这世道风雨飘摇,哪儿还有时间容我们千锤百炼,相必吴院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宋老师点点头,便冲藏书楼内喊道:“小妮子,出来领二位去搬书!” “来啦!”银铃般的声音伴随着娇小的绿色身影一同从藏书楼里蹿了出来。董平看到来人,不由得一笑。而那人却是咬咬嘴唇,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两步。 “宋老师,这小丫头是您孙女儿?”董平笑道。 宋老师捋了一把胡子摆手道:“这小丫头是今年来的学员,天赋不错,但家境贫寒又孤身一身。院长见她拿不出学费,所以就打发她闲时来藏书楼里帮我整理修补藏书,也能赚些花销。” 董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姑娘请带路吧。” 三人一进楼,董平立刻沉下脸,低声道:“绿珠。” 小丫头赶忙转过身恼丧着脸抓住董平的衣服摇了起来:“董大哥,你刚才也听到宋老师说了,我孤身一人家境贫寒,要是不骗人银子,那小绿珠可就饿死了。” “哦?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绿珠立刻嬉笑道:“那当然啦,谁不知道武院今年榜首董平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呢。” 董平笑了,这小丫头倒是机灵。他道:“去吧,带我们去搬书。” 绿珠带董平二人寻摸了一会儿,突然绿珠从一旁的书架抽出一本书放到了董平手上道:“董大哥,你看这本怎么样。” 董平随手将书翻开道:“这本剑谱倒是不错,但稍微有些高深。你还是去取几本基础的拳脚”这功夫两个字董平还没说出来,就听见刺啦一声,只见绿珠正对着他怪笑。而董平手上那本书,已被绿珠撕开了半页。 “宋老师!董公子把书给撕了!”小姑娘一嚷嚷,宋老师便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宋老师小心翼翼的从董平手中接过书看了看,随后微笑道:“不妨事,还可以修补。董公子,这剑谱虽算不上什么珍贵书籍,但也是正宗的孤本。你翻看时,可千万要小心些。书院之人,理当爱书。” 林三川看向绿珠,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他喊道:“宋老师,这书” 董平却打断了林三川,他看了眼正站在宋老师身后做着鬼脸的绿珠微笑道:“谢宋老师教诲,我定会小心些。” 宋老师虽满口说不在意,但还是跟在董平等人身后,眼皮炸都不眨的看着他们拿了书后,又万般叮嘱一番,才放二人离去。 路上,林三川愤愤道:“那小妮子忒可恶,要是再让我碰见她,我非教训她一顿不可。” 董平无奈道:“你好歹也是条人高马大的汉子,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林三川叹了口气,没再言语。 入夜,藏书楼便热闹了起来。灯火通明下,有人在彻夜苦读,也有三三两的姑娘公子在楼下席地而坐,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 从藏书楼里走出来的小绿珠,则是哼着歌,蹦蹦跳跳的向住所走去。 等她走到一阴暗处时,却猛的感觉两个娇嫩的肩膀一痛,她刚想喊出声,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嘶!”林三川眉头一拧道:“你这丫头属狗的啊!” “嘿嘿,她可不是属狗的,而是属小狐狸的,不光牙尖而且心眼也毒。”董平从一旁走出来,戏谑道。 董平来到绿珠身前蹲下微笑道:“小绿珠,你三番两次的捉弄我,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 小绿珠呜呜的发不出声,明亮的大眼里有晶莹正在闪烁。 董平道:“这样,你要是答应我一会儿你不喊的话,那我就让他松开你。” 小绿珠眨眨大眼,表示同意。 董平对林三川使了个眼色,林三川会意,松开了小绿珠。 小绿珠一逃脱魔掌,便蹲坐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你们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不是人!” 林三川瓮声瓮气道:“谁让你在藏书楼污蔑陷害我家公子的!” 小绿珠哭的更厉害了:“你也看到你家公子是什么人了!我以前骗过他,要是那会儿我不把宋老师骗进来看着他,说不定他会怎么欺负我呢。” 林三川哑口无言,董平则是不在意的笑道:“小绿珠,不管怎么说,你也戏弄了我两次。刚才欺负了你,这第一次就算抵了。不过这第二次,你要给我个说法。” 小绿珠闻言哭的更厉害了,董平则故作狠恶道:“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扒光了你,将你扔到武院的通铺上,到时候我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林三川闻言干笑道:“公子,这也太狠毒了吧。” 董平瞪了他一眼,就转手抓住了绿珠的小辫子。 绿珠身子一颤,哭道:“我又没钱,拿什么赔你!” 突然,董平双目一寒,闪到了一边。 只见三只铁钉从绿珠手背极速射出,擦着董平的衣袖飞了过去。董平回头一看,那三只铁钉已经尽数没入了墙壁之内。 那小绿珠则是蹦跳着跑到一边,嘻嘻笑道:“大笨蛋,大笨蛋!” “早就听闻天机院的暗器机铦的厉害,没想到你这个小探花还是有点本事。”董平淡淡道。 “那当然喽,就你们两个,一个大笨牛,一条大毒蛇。怎么能斗得过本姑娘的暗器。”绿珠叉腰道。 “三川上!”董平突然一声大喊,绿珠的视线陡然转向另一旁的林三川。但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腕一紧,便晓得上的董平的当了。 董平抓住绿珠的双手交叉着将其贴背抱紧道:“小妮子,你这暗器挺厉害。你要是能给本公子几套,那我就放了你。” 闻言,本来沮丧的绿珠突然笑了起来:“你原来想要这个啊,哼,大毒蛇又不早说。我挎包里还有好几个呢,你要是用就都拿去好了。” “三川,把她挎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别用手掏。”董平道。 “知道了公子。” 林三川走过来,拎起绿珠斜挎着的小布包就往地下一抖,果然有几套袖箭从里面掉了下来。 董平松开绿珠,径直拿起一个袖箭佩戴在了手腕上。 “去!” 董平用真气一催机关,便有三只乌黑铁钉极速射了出去。同样,那三只铁钉也没入了墙壁之内。董平一个手腕上戴上了个后道:“三川,你也捡两个戴上。” 绿珠哼了一声道:“每个里面可只有九发铁钉,你们可省着点用。” 董平笑道:“看来你这小妮子的心眼也没全放在骗人上。” “我骗人,你不是也偷东西吗?刚来燕临,我就看见你这条大毒蛇摸人家荷包了。”绿珠撇嘴道。 “那咱们也算是臭味相投。”董平嘿嘿笑道。 忽而,董平只觉一阵冲天剑气从背后涌上天空。 他回头一看,只见在藏书楼后的竹林之上白茫茫的一片,凛冽的剑光在竹林之上不停席卷。其声势浩大,锋芒毕露。 董平倒吸一口凉气道:“难道是吾师” 绿珠不屑道:“屁啊。那是小师叔在练剑,鹿岳书院最天资聪颖的小师叔。” “没听说过。”董平抽了抽鼻子道。 “少见多怪。连吾师的徒弟,鹿岳书院的小师叔都不知道。哼,那可是少年天才,哪儿像你,年纪大的都快生褶子了还只知道欺负小姑娘。”绿珠鄙夷的瞪了董平一眼。 “我倒是真不知道,吾师还有徒弟。” “小师叔是三年前进鹿岳书院的,像你这种外地人当然不知道。” “你不也是外地人吗?”董平玩味的看向绿珠道。 “要你管!”说罢,绿珠便蹦跳着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风满楼 燕临夜不闭市,晚间繁华更甚。 董平与林三川正搁街上闲逛着。 “公子,咱们还非得亲自将这书给萧山鸣送去?”林三川不解道。 董平回道:“当然要去,要是明日老师一问,得知是我们没将书给萧山鸣,别人会埋怨咱们做事不地道。”董平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萧山鸣的住处你可打听清楚了?” “前几日我看他在南边帮人修庭院,这两天倒是没见过他。不过,有人说他晚上在北边的罗刹街帮人站场子。”林三川压低声音道。 “罗刹街”董平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北边有条街乱的很,前些年还叫地狱巷,现在又改罗刹街了,名字起的倒是越来越唬人。 “公子,后边可一直有两条尾巴在跟着咱们。”林三川轻声道。 董平淡然道:“不用管他们,咱们专挑人多的大街走便可。” 路是越走越窄,行人也越来越少。跟着董平的那两人也越发明目张胆起来,他俩就站在董平身后几十步的地方,大摇大摆,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们。林三川面色凝重,已将袖箭给露了出来。董平则是展颜一笑道:“无需紧张。”董平现在才明白了上官曦的心思,她并不是要找人揍自己,而是就这样吓他,让他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这心思,不可谓不深。 “这两人不但不会对我们动手,反而还会保护我们呢。走,先去喝杯酒。”董平转过身,伸出右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两人面面相觑,一人道:“他好像看穿了小姐的心思。” “故作镇定罢了,跟着他,别让他溜了。” 二人打定心思,便疾步跟了上去。 罗刹街虽名为罗刹,实则是有钱人的享福之地。站在街头放眼望去,除了妓院赌坊,再也寻不到其他去处了。 董平倒是乐的逛,一家一家吃喝下来也是不嫌累。反而是林三川被那些妓子缠成了个大红脸,跟着董平那两人也是有耐性,董平去哪儿,他俩就跟到哪儿。在这里,董平见识到了秋月口中那些跟野牛一样的辽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姑娘被辽人领进房,只要盏茶功夫就会哭闹的厉害。 也不知逛了几家妓院赌坊,还没找到萧山鸣,董平倒是有已几分醉意了。 “公子,那两人不见了。”林三川道。 “喝花酒去了吧。”董平不在意的说道。 眼看董平又要往旁边青楼走去,林三川急忙道:“公子,你在妓院找,我去赌坊看看。”说罢,林三川便忙不迭的跑了。 “没意思。”董平笑了笑,抬脚就往青楼走去。他刚一落脚,便感觉丝丝寒意从背后袭来,他的醉意霎时也消散无踪。他回头一看,只见两个挺拔的身影正立在阴暗的角落里,虽然看不到二人的脸,但也能感受到二人眼中迸射出来的杀意。 董平一攥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种真真切切的杀意,他许久没感受到了。“上官曦,你来真的啊!”董平暗道,这时有几个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姑娘朝董平涌了过来,董平也笑道:“姑娘们!本公子来了!”说罢,他就一头扎进了女人堆里。 过了许久,董平也没从青楼里出来。 暗处两人则颇为默契的对视一眼后,分别朝不同方向走去。一人去了青楼,一人消失在阴影里。董平入了青楼便使了个金蝉脱壳,悄悄从后院溜走,进了家人声鼎沸的赌坊。 这赌场颇为气派,不光有二十来张赌桌,四边还都立着膀大腰圆的看守。董平寻了随意寻了个赌桌坐下,便有个俏丽的丫鬟送上了香茶点心。董平接过茶壶后,便裹着壶嘴痛饮了半壶。然后就往那托盘里随手丢了块银子,小丫鬟取了银子,便笑吟吟的走了。 开盘啦,开盘啦,都下注下注。” 董平扫了眼围坐在赌桌前的众人,便将手伸到了怀里。 “这位老爷,下注啊!”摇骰子的伙计看向董平说道。 “哦。”董平笑了笑道:“好,下注!” 董平语气一冷,登时从怀中掏出一把散碎银钱朝围看的一名灰衣男子甩去,更有三根铁钉隐于银钱之中。 这么大的杀气,生怕不知道你是来杀人的! 那灰衣男子反应也是极快,飞钉未至,他便拉了一个替死鬼挡在了身前。陡然间,飞钉就贯穿了那替死鬼的脑袋。 刹那间,赌场就乱成了一锅粥,四方个护卫也如猛犬般朝董平与那灰衣男子扑杀过来。董平往后退了两步,又朝那男子催动起了机关。转瞬,董平心中一凉,他暗骂道:“死丫头,给我残次品!”那灰衣男子的实力明显比那群护卫高了不少,他双臂一震,几个护卫连同一片赌徒就倒飞了出去。 那灰衣男子明显不是上官家的人,非职业杀手,身上不会有如此浓重的杀气。来不及深思这人来历,董平甩开几个护卫的手就往赌场外冲去。 灰衣男子闪身袭来,明晃晃的匕首就往董平后心扎去。此人实力高出董平许多,刀未至,董平就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充斥了自己的胸腔。 这一刀要是扎进脊梁,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董平脚步变换,上半个身子竟全扭了过来。 灰衣男子的眼中没有丝毫情感,只有无言的冰冷与杀意。 啪! 董平运转真气陡然将那袖箭震了个稀碎,刹那间,他手握铁钉就朝灰衣男子捅去。 有无上霸道的真气加持,那铁钉似乎也有了贯穿一切的霸道气势。 男子不为所动,连挡都没挡的就任由那铁钉穿透了自己的右肩。但他右手上的匕首却是仍朝董平的心窝刺下,这一刀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董平耳边忽听得传来金石交鸣之声,那灰衣男子的匕首竟被打飞了出去。紧接着,一股横扫千军的猛烈掌风袭来,灰衣男子径直被打飞了出去。董平也没看身后是谁,翻身就拿起铁钉扑倒了那灰衣男子身上。一钉入心,灰衣男子瞬间毙命。 “公子!”林三川急忙跑过来扶起了董平,董平转头看向了身后的萧山鸣道:“多谢。” 萧山鸣眼皮一挑,便转过了身子道:“不用谢,我这辈子,最讨厌宋人。”说罢,萧山鸣便径直走了。 “看不出来这五大三粗的萧山鸣还是个小家子气。”董平腹诽道。 林三川道:“公子,那书。” 董平啐出一口唾沫道:“你觉得那萧山鸣,还用看这种书吗?”董平沉默着,心思转的飞快。他想这杀手的来历定不是上官曦派来的,上官曦想要教训自己,也没必要派这等专业杀手过来。张伯熊?更不可能。一时间,董平也没有丝毫头绪。 “公子,你为何要将这人杀了。将其留着,问他个来处不是更好。”林三川倒是没想太多,他只当这人,是知晓了他们身份的辽人派来的。 “嘿,留他?从这种刺客嘴里是套不出话来的,与其留着,倒不如直接杀了,来的方便。”董平淡淡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董平回道:“当然是去官府了,你当这燕临是什么地方,死个人轻易就能糊弄过去了?”董平心里也不想往官府走,虽说张伯熊对自己没恶意,但架不住官府中人多眼杂,万一他们将自己这将戍北城参军的身份调查出来,怕是要身死道消喽。但要是等官府来找他,那麻烦可就更大了。现在去官府,起码还能落个被告的身份。 “我也看过几次当街比武杀人的” 林三川还没说完,便被董平打断道:“比武都是签了生死状的,跟这能一样吗。” 忽而,从赌坊二楼传来了一道沙哑之声:“好汉尽管走,这燕临也有官府管不着的地方。”一个秃着头颅,满脸横肉的男子笑着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 “不知阁下是?”董平拱手问道。 “赌场掌柜,洪山全。” “洪掌柜为何要出手相助,总要说个明白。要是我一出门,就被人在后面捅了刀子,那找我谁说理去。”董平微笑道。 洪山全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好汉在落雁谷的恩情我家老板可都记在了心里,特意交代燕临的兄弟在暗地里帮衬着好汉呢。” 董平怪异,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替我多谢你家老板。” “应该的。” 寒暄片刻后,董平二人便离了这洪山全的赌场。但二人没离这罗刹街,而是坐在了萧山鸣看场子的那家赌场门口。 “嘿,公子。我看那公孙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三川愤愤道。 “怎么讲?” “我看洪山全也是武道好手,刚才你遇险时他没出来。当那杀手死了,他才大摇大摆的出来做好人。我看,那公孙轩是想试探试探公子的本事,说不定那杀手也是他派来的。”林三川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董平摆摆手道:“我倒是不怀疑公孙轩,这洪山全的作为怕都是他自己的决定。有谁,愿意自己招惹麻烦呢?看来,公孙老弟在覆族里也不好过呦。”董平幽幽叹了一声。 这时,林三川猛的打了个哈欠。 “困了?” “嗯。” “睡吧。” “是,公子。”林三川说罢,倒在地上就打气了呼噜。 “没心肺。”董平笑骂了一句,也靠着门框眯起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三川,拿酒来! 偌大个燕临,三十万户,百万余人口。按说死了一个人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个死人却在燕临翻起了滔天巨浪。 董平虽强忍着睡意,但到凌晨时还是忍不住迷瞪了一会儿。等他醒来时,林三川正端立在他身旁,街有一个人影也融入了罗刹街头。 “萧大爷昨晚在这儿打了一宿的拳,现在才走。”林三川憨声道。 董平打了个哈欠道:“他何时成了你的萧大爷了。” “公子,这萧山鸣虽是辽人,但我看他却是条外冷内热的好汉子。” 董平点头道:“那人虽然古怪了点,但也不算坏。 说罢,董平起身舒展了舒展筋骨便于林三川一同出了罗刹街。两人还没走几步,一群身着玄衣的男子就将两人围了起来。 董平挑眉道:“上官家的人。” 为首的男子道:“上官家有请,董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好。” 为首那人略微一惊,他本以为发生了那档子事,要请董平过府一叙会有些麻烦,但没想他答应的这么干脆。董平跟林三川交待了些琐事,便伸手对那上官家侍卫的首领说了声请。 去上官府邸的这一路,开始董平还颇为淡然。但越走他的心里越狐疑,当走出燕临的朝天街后,董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这路,是去上官家的吗?我怎么觉得,咱们要进宫啊。” 为首的男子讶然道:“董公子是今年才燕临吧。” 董平点点头,为首男子恍然大悟一般的说道:“这倒是了,当年宋朝庭败走北地,这燕临的皇宫便一直空着。后来燕临府发了道讣告,说这皇宫空着也是空着,干脆租赁给豪门大户,收些租钱。开始皇宫由七家租着,但这租钱着实昂贵,当他们过完了皇帝瘾便都离开了皇宫。两年前我家小姐成了家里的下任家主,老家主便租下了这皇宫送给小姐做了礼物。” 听他说完,董平被上官家的财力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租一座皇宫当礼物,这礼物还真是贵重。 董平叹道:“我原先以为,那南院大王就住于皇宫里呢。” “南院大王?北地都知道有南院大王这么一个人,但谁都没见过。”男子说完觉得不妥,便笑道:“至少我们这等身份的人,没见过。” 宋皇宫自然是气派的,但是要到上朝的开阳宫就要过八门十一殿。这段路长,到皇宫前那领头的侍卫干脆牵了几匹马过来道:“咱们现在每日也能尝尝封疆大吏,八代亲王,骑马入宫的滋味。” 董平倒是没有多兴奋,在他看来,再豪华气派的皇宫没了皇帝老儿,那也只能算座大宅子而已。 来至开阳宫前,董平刚翻身下马,宫前那两个侍卫便一左一右的按住了董平的胳膊。刚才为首的侍卫男子抱歉道:“董公子多多担待些,这是我家小姐吩咐的。” 董平将一口闷气忍了下来,说到底也是自己理亏。 上官曦正慵懒的卧在龙椅之上,见董平被押进来了,她连眼皮都没抬。但董平倒是颇有兴致的盯着上官曦看个不停,过了半晌董平笑道:“上官姑娘的玉足看起来还是那么滑 嫩。”闻言,上官曦下意识的将踩在狐皮毯子上的赤裸双足微微往后缩了一下。她耳根微红,狠狠在心里啐了董平一脸唾沫。 董平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他语气轻浮道:“如果上官姑娘又痒了,那我倒是乐意为姑娘挠挠。但要没别的事,那我可就走了。” 上官曦没理会董平,她拍拍手,两具尸体便被抬上了大殿。董平看到这两具尸体,心中一沉,暗道道:“他们怎么死了?”死的这两人董平说不上熟悉,但都认识,正是昨夜跟着他的那两个上官家侍卫。 上官曦淡淡道:“这我就要问董公子了,他两个是我派去跟着董公子的。他们死了,董公子自然脱不了干系。” 董平则是装傻道:“上官姑娘这是为何?你为何要派人跟着我?” “我知道这二人不是你杀的,因为你也没这个本事。不过这二人是因你而死,你今天得给我上官家个说法。”上官曦一看自己拿出上官家来压董平,董平的脸色明显有些变化,心中隐隐有一丝得意。 董平倒不是被上官家吓住了,而是在思考到底是谁要对自己下手。那人不惜得罪上官家来除掉自己,如果是自己以前的身份暴露了倒是有可能会有人会如此不惜代价。但他如今只是董平,一个小小的戍北城参军,有谁会花这么大的本钱来对付一个小参军呢?董平思索了半天,仍没头绪。 忽然上官曦开口道:“来人,给董公子一点点教训。” 董平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人按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脱去了鞋袜。这脚底一凉,董平当即打了个寒颤明了了上官曦的心思,他干笑道:“娘们儿,你还真是够狠!”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侍女拿着两根羽毛走上前搔起了董平的脚底。 一时间,男人的哭笑声与女人得意的笑声不绝于耳。 当董平打着摆子回到书院时已经是下午,任谁都没见过他现在的这幅狼狈样,他脸颊上印着几道干了的泪痕,嘴角还不时抽两下。 今日书院好像出了事,几乎所有学生都聚集在了前边的大院里。太叔倦与其他院长老师立在人群之前,皆是一脸的严肃。 林三川站在人群后不住向后张望,等他看到董平过来了,便满脸喜色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林三川低声兴奋道。 董平一把扶住他,一边向人群走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都是刚过来,不过院长他们都来了,相必这次是出大事了。”林三川又忧心忡忡的说道。 太叔倦扫了一眼众人,对一旁的吕梁梦点了点头。吕梁梦叹口气,朗声道:“此次召集诸君过来,事出紧急,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近日,我鹿岳书院在外游历的学员频频遭袭,已有四人遇害。”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肃静。”吕梁梦低喝一声,等众人平静后继续说道:“就在昨日,在燕临城,我院也有三位学生遭受了毒手。” 董平心思急转,如果这么说,那一切也就说的通了。有人要跟鹿岳书院作对,那他这个武院榜首自然是被除掉的重要角色。 突然,人群中有人开口道:“学监,院长。我们书院向来不参与江湖纠葛,庙堂斗争,为何我们还会遭这飞来横祸!” 董平心道也是如此,鹿岳书院虽为江湖第九宗门,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学院罢了,向来与世无争。要说书院与谁有间隙那也只有现在占领北地的辽国而已,但辽国素来未有对书院动手的迹象。反而隐隐有将书院扶植成辽国国院的迹象,单看书院里众多的辽国王侯子弟便知。 前方太叔倦沉声开口道:“尚在查明,我鹿岳书院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如若有人犯我,我鹿岳书院定将其斩草除根!”前面的几位资历较老的院长闻言都是一惊,他们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太叔倦发火了。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吕梁梦接着说道:“即日起,书院所有学员必须留宿学员。若没有我的批准,所有人一律不得外出,直到查明幕后真凶。” 众人虽有微词,但也没人敢开口反驳。 “江湖,要变天喽!”太叔倦望天轻叹。 董平被林三川馋着到住处后没歇一会儿,吕梁梦便派人来喊了。 吕梁梦的住处颇为简单,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蒲团,与一盆兰花而已。 董平径直推门进来,来个打招呼的力气都没了。 吕梁梦看眼蒲团,示意道:“坐。” 董平也没客套,一屁股坐下后,有气无力道:“谢吕学监。” “你昨晚也遇袭了吧?”吕学监问道。 董平笑了笑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学监的法眼。” 吕梁梦道:“我找你来是想听听你的看法。” 董平颇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些人一看就是专业的刺客,学监可以先查查江湖黑道上那些杀手帮会。不过想来也没什么用,敢收钱来找鹿岳书院麻烦的,怕都是些不要命的主,就算查清了是那个帮会,估计也找不出背后主使的人。” 吕梁梦微微颔首道:“就算如此,也得先找出这把杀人的刀。近百年来,从鹿岳书院走出去的学员无数,江湖各大杀手组织里也有我们的学员。此事一出,我就向烟花楼,洪天宗,七杀门下,发出了信函,刚刚得到回信。此事,好像与他们无关。” 董平心中明白,像吕梁梦刚才所说的三大杀手组织虽然实力雄厚,但因其太受注目,只要他们一对鹿岳书院这等层次的势力,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成江湖共敌。能舍命对鹿岳书院下手的,定是一些不要命的小帮会。但这等小帮会犹如过江之鲫一般繁多,想要查出来,并非易事。 董平突然来了精神道:“我这里倒是有些门路,能查清这些人的来历,就看吕学监信不信我了。” 吕梁梦失声笑了出来,“难不成你这门路比鹿岳书院的门路还要灵通?” 董平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到书桌前,拿起笔往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吕梁梦瞬间脸色一沉道:“这倒是个好门路。” 董平道:“但我这朋友只能晚上见,而且外人也不方便跟去。” 吕梁梦摇头道:“让你自己晚上出去是万万不可,倒不如让萧山鸣跟着你,我听闻昨晚你的命也是他救下来的。” “这” 看董平面色为难,吕梁梦微笑道:“难不成你以为他是我给你安排的探子?” “这倒不是,不过这萧山鸣心思复杂,从昨晚来看,他的武道境界已然不低,他为何还要来鹿岳书院当个普通学员,这其中有些蹊跷。”董平回答道。 吕梁梦倒是不在意道:“这也不算蹊跷,萧山鸣如今的处境你也看到了。他在辽国怕是有了性命之忧,才到了燕临。而且他的武道自成一派,他来书院不过是寻求一个庇护之地容他的武道大成罢了。” 董平点点头,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吕学监这朵兰花倒是养的精神。” “哦,这是书院的传统。每年由院长栽种兰花,然后分发给各院长老师,取个兰花君子的寓意。”吕梁梦道。 “鹿岳书院的兰花四季常开,我早有所耳闻,有人曾千金求花。我前几日去院长屋里时,没看见这花,相必是被他给卖了。”董平戏谑道。 吕梁梦微笑不语,虽说人要做君子,但如今鹿岳书院不比以前,要是只做君子不做奸商,这鹿岳书院怕是经营艰难。 夜上中天,更敲三遍。 天上有半轮月亮映着,这街道间倒不显得黑暗。 林三川蹑手蹑脚的拿着三根蜡烛来到一家铁匠铺前,他刚将三根蜡烛放好,点着一根时,那铁匠铺的门哐一下被推开了。一个赤着膀子的大汉就拿铁锤冲了出来:“恁娘的,大半夜给谁烧香呢!” 林三川抬头回道:“给恁娘烧呢!” 那大汉见林三川是个独眼龙凶汉也没惧,反倒冲屋里喊了句:“有人来砸场子了!”霎时间就有三四个健壮青年提溜着刚打好的刀剑冲了出来。 “恁娘的!老子去别处烧!”林三川低声骂了句,便灰溜溜的走了。 又是折腾了半宿林三川才将三根蜡烛点好。果然,三根蜡烛只烧了片刻,就有个鬼头鬼脑是少年从街角钻了出来。 “嘿,大汉子!这蜡烛是你点的?”少年问道。 “是我!”林三川一拍胸脯回道。 “行,你等着,我去给你叫人!”少年说罢,又消失在了街角。 过了盏茶功夫,林三川就听得一男子笑道:“果然是你啊,三川兄。” “嘿!公孙堂主,好久不见!”林三川抱拳笑道。 来人正是公孙轩,今日的公孙轩可比那日在囚笼里干净利落了许多。他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衣裳也是崭新的。再加上他那两撇八字胡,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英俊。 公孙轩叹口气道:“可别,老弟我现在就是一个香主,说堂主就折我了。”林三川暗道,这公孙轩果然有了麻烦。 “诶,董兄呢?”公孙轩朝四周看了看问道。 林三川道:“我家公子在城南点了肉备了酒,就等你了。” “那快走,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燕临城南住的人家大都不宽裕,晚上男人出去做劳力归家玩,所以城南的几家小饭馆都是彻夜开着。董平包下了一家馆子,正搁桌上吃喝的开心。而萧山鸣则靠着门框,一言不发。 董平喝口酒顺下口中的肉 道:“这小馆子别看门脸破烂,但这羊肉烧的是最为地道,不偷工也不减料。萧好汉不来尝尝?” 萧山鸣盯着董平,良久后才开口道:“没草原上的地道。” 这时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伙计跑过来将酒放到桌上对萧山鸣说道:“大哥你也是辽人?” 萧山鸣点了点头,少年一喜道:“俺也是辽人。” 董平用筷子敲了敲少年的头道:“那你这小狗崽怎么跑到了燕临。” 少年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悲色道:“前些年打仗,俺娘被大兵抓到军营做饭。但当时俺爹已经打仗死了,我还小,俺娘就带着我进了军营。后来,俺娘也死了,但幸好有俺家爷爷救了俺,俺才活下来。” 这时饭馆的伙夫兼老板一个满身油腻的老者端着刚烧好的羊肉走上来道:“打仗苦的还是咱们这些百姓,不管那辽还是那宋。所以啊,到了老头儿这,不管是辽人还是宋人,都是吃饭的人。”说罢老者看向萧山鸣笑道:“壮士,我家的羊肉虽比不上草原的地道,但也别有风味。初春夜寒,喝杯酒吃口肉暖暖身子。” 萧山鸣闻言,默不作声的来到桌前塞口肉,微笑着看向少年道:“好吃。” 董平打个饱嗝道:“兴亡百姓皆苦,不过这仗不打,那就得一直苦下去。” 萧山鸣闻言目光一寒,忽而,他朝外打出一掌。 “高手!” 来人也打出一掌,两劲相交,来人略败一筹。 “公子,是我与公孙堂主啊!” “是香主!” 董平站起来大笑道:“公孙老弟,良久不见,甚是想念!” 公孙轩昂首走进来后也是笑道:“董兄可真是想煞我了!” 公孙轩又转头看向端坐的萧山鸣道:“这位壮士的武道造诣可真是深不可测。” 董平拍拍公孙轩的肩膀道:“这也是我的好友,不过昨日我受了暗算,他把你当成了刺客。” 公孙轩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他坐下来就将刚上的那壶酒给喝了干净。 董平看出公孙轩心中有事,便随口问道:“刚才我听老弟称自己为香主,不知是怎么回事?” “嗨,董兄。我也就只能对你诉诉苦了!” 说罢,董平道:“三川,去拿酒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墨家 连喝了十几壶酒,公孙轩才幽幽开口道:“上次我回舵里请罪,舵主倒是没说什么。不过舵主身边一个婊子却连连煽风点火,将我贬成了香主,她反倒坐上了了堂主的位子。” 董平闻言一笑道:“忍辱负重是男儿,凭上官老弟的才智还怕以后不能高升。” 公孙轩苦笑道:“堂主香主之位我倒是不在乎,关键我在舵里也效力了多年,竟还比不上一个女人的三言两语。更可气的是,以往我的那些手下现在跟我成了平级,都恨不得踩我两脚。” 董平闻言问道:“哦?那公孙老弟认不认得洪山全?” “认得,那人以前是我手下的香主,关系倒还是不错。他有何处得罪了董兄?”公孙轩叹道。 “前两日在他场子里输了些银子。”董平笑道。 公孙轩不以为意的摆摆手道:“董兄此次联系我,所为何事?” 董平正色道:“公孙老弟对近日鹿岳书院学员遇害一事可有耳闻?” 公孙轩点头沉吟片刻道:“略有耳闻,董兄今日来是想问我那些刺客从何而来吧?” “正是。”董平说完又接了一句:“若不是昨日我也险些遇害,我是不会来求公孙老弟的。” 闻言公孙轩猛的一拍桌道:“董兄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这话可就见外了!” “是兄长不是,我自罚三杯。”董平笑饮三杯浊酒后公孙轩才开口道:“那群人我也倒略有耳闻,不知诸位可否知道背刀门?” 一旁默不作声的萧山鸣突然开口道:“背刀门,江湖排名第十的门派,其门主徐间客有刀皇的美誉。” 公孙轩点头道:“这位好汉说的是。” 董平不解道:“背刀门怎么跟刺客扯上了关系?” 公孙轩道:“这其中有一段隐秘,当年徐间客杀人练刀,不知挑翻了多少宗门,杀了多少高手。但当时的背刀门老门主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徐间客虽为刀疯魔,但也算的上忠孝之人。老门主临死之前传信给徐间客让他回来继承门主之位,他便回来了。可那时徐间客的刀道差一步就能功参造化,但继承门主的徐间客已不是一人,他行事作风都要为背刀门考虑,再出去结仇已不可能。所以他就瞄上了他的师弟,那也是一位绝世刀客。 当他的师弟已经察觉到了徐间客的想法,便带着一帮同门反出了背刀门。后来不知因何原因,他师弟消失于江湖之上,而跟他一起出来的同门则转投了肃州的墨家。” “墨家”董平沉吟片刻道:“墨家难道是那个在肃州拥有十万亩良田的墨家?” 公孙轩笑道:“董兄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对富绅大户倒是门清。但董兄只说对了一半,墨家前身也是一个江湖宗门,不过后来门主退隐江湖做起了生意。但现在墨家也与江湖各大门派有所来往,不少江湖侠士都受过墨家的接济。其墨家在江湖的人缘,也算不错。” 董平道:“那些转投墨家的背刀门人,被他们培养成了刺客?” “这我倒是不清楚了,不过那些刺客的身份确实是背刀门人无疑。”公孙轩道。 几人闲聊几句,又喝了几杯后,公孙轩便走了。等他走后董平的面色沉了下来,林三川道:“公子,公孙轩的话能信几分。” 董平伸手道:“五分,因为他只说了五分。” 萧山鸣开口道:“这人是你们的朋友,你们未免会乱了思谋。我看他的话只能信三分,而且这三分里还半真半假。” “哦?萧好汉有何高见?”董平笑问道。 “墨家我也有所听闻。你们不知,墨家不光接济江湖中人,连当年辽军入宋时,墨家也为其提供了资助。”萧山鸣沉声道。 旁边的林三川一拍桌子喝道:“原来那墨家跟辽人是蛇鼠一窝!”但说完后他看了眼萧山鸣又觉得不妥便低声嘟囔道:“原来是辽人的走狗。” 萧山鸣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董平若有所思道:“你是说,覆族想将此事栽给墨家,借以打击辽人?” “也许。”萧山鸣点头道。 初晨微凉,店里已经冷清。 少年收拾着桌子不解道:“爷爷,我看他们在一起喝酒的时候称兄道弟,为何一散了便开始互相猜忌?” 老头儿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将满脸褶子挤到一起笑着说道:“这样活着累,但一定活的久。小狼儿啊,你的心思太纯,该学学动心眼。要不然等爷爷走了,你天天遭欺负。” 少年嘻嘻笑道:“那我就做个短命鬼。” 老头儿赶忙连呸了三口唾沫,阴着脸骂道:“胡说八道!” 鹿岳书院现在人心不稳,武院的学员还好,倒是女院的学员现在连住处都不敢出了。除了坐在墙头上荡着双腿的绿珠,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见董平三人往学院走来,便嘻嘻笑道:“大毒蛇,我那袖箭好用不好用?” 林三川吼道:“你个死妮子,给我家公子残次品,险些害了他的命!” 绿珠吐了吐舌头道:“一堆好的,为什么就他挑了两个坏的,大毒蛇!” 董平则是微笑着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川,你好歹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些什么?” 林三川闻言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绿珠将头一扬道:“哼,大毒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董平正欲回她,萧山鸣沉声道:“还是先去见吕学监为妥。”董平点点头,这时有人喊道:“绿珠,你坐上面干什么,赶快下来!” 三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冯玉书。 绿珠做了个鬼脸,翻身跳下墙躲到了冯玉书的身后对董平说道:“大毒蛇,这是我新认的大哥,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他揍你。” 冯玉书对董平无奈笑道:“这绿珠的父亲与家父是故交,我也是昨日才知道。如果绿珠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诸位,还请多多包涵。” “小绿珠机灵可爱的很,她就算做错了事,我这个叔伯辈的人又怎么会怪他呢?”董平淡淡的微笑道。 冯玉书也才想起来,董平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怎么会去欺负一个小姑娘呢。倒是绿珠看着董平颇为和蔼的笑容,浑身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吕梁梦屋内,他仔细琢磨着董平带回来的消息,过了半晌吕梁梦低声道:“无论如何,墨家都是要亲自走一趟的。” 董平道:“师出无名,反倒唐突。” 吕梁梦当即摆手道:“我们鹿岳书院与墨家也一向交好,再过二十三日便是墨家老爷子的寿辰,我们可以借拜寿之名前去。你先去吧,我去请示院长。” 董平从吕梁梦住处出去后,径直离了书院,往燕临府走去。燕临府衙人来人往,董平大步走进去也没人拦下。他一进去就听到有人喊他:“董公子,几日不见,可好?” 董平叹息道:“董师爷,我最近可真是流年不利,这倒霉事一桩接一张的赖上我了。” 董未昌将手中的一摞书册递给旁边的小吏道:“前一阵子董公子在临仙江遇险的事我也听说了,但董公子是大难已过,定有后福。” 董平点头附和道:“师爷说的是,上次承蒙张府尹所救逃过一劫,这次我是特意来拜谢张府尹的,不知府尹可在衙内?” “今日府尹与李爷一同去半拦沟子钓鱼了,那半拦沟子离城颇远,董公子还是等”董未昌一言未毕,董平早就拔腿走了出去。 燕州多山,但不似南方山林俊秀,北山大多是些雄伟挺拔的高山,不见俊秀怪奇,多雄浑高耸。而燕临城外的半拦沟子却是个异数,所谓半拦沟子讲的是从深山倾泻下一条瀑布,瀑布流水成河。河水往山外流,却突然被一道从地上突兀起来的巨大扇形石壁拦在半路,汇聚成湖,这样一个怪异地势。 董平租了匹大马来到半拦沟子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在湖边闲坐垂钓的张伯熊。张伯熊好像早就知道董平会来,他头也不回道小声道:“走路轻些,别把鱼儿吓跑了。”董平蹲在湖边洗了洗手,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噗通丢进了湖里。 张伯熊急忙拉起鱼竿道:“你这是做什么!” 董平嘿嘿一笑道:“你在这儿钓了半天鱼,鱼篓是空的。但你的双手却湿了,而且身上有一股鱼腥味儿。这说明你钓上来的鱼全被你放了,既然你钓鱼不是为了吃,那又何必在那些鱼儿的嘴上留个疤。我也是做个善事,让它们免遭你的毒手。” 张伯熊却突然笑了:“你虽然聪明,但也太自作聪明了些,你往右边看。” 董平闻言看去,只见十几丈处支着一个木架,木架下是燃尽的木柴灰烬,还有散落的鱼骨。“中午肚饿,便将钓上的鱼烤着吃了。这湖中的鱼肥美,无刺。你刚才要是不丢石头,没准我还能送你几条尝尝。”张伯熊甩竿道。 董平虽面不改色,但转移了话题道:“燕临在闹刺客,你这府尹却还在这儿颇有闲情逸致的钓鱼,不知道该说你是心大,还是玩忽职守。” 张伯熊不置可否的说道:“不用东拉西扯,你若是找李匪,他就在山中的瀑布处。”董平有些吃瘪的站了起来,不得不说张伯熊这块老姜还真是辣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骑绝尘出燕临 等董平到了瀑布,他便看到那李匪正赤着膀子淋在瀑布之下。 董平隔空就喊:“好功夫!” 李匪回道:“我就冲个澡,有个屁的好功夫!” 董平揉了揉鼻子,找了快干净石头坐了下来。李匪也走出瀑布,他身子一震,残留在他身上的水花皆化成了水雾飘到了天上去。 “怎的?有本事能抗下我一刀了?”李匪戏谑道。 “抗个屁,连刀皇徐间客都与你在伯仲之间,我拿什么抗你一刀?”董平说的是满不在意,但他是想要探一探这李匪的底。夜里听公孙轩说到徐间客踏武道最后一步时,拿的是自己师弟练刀。如此想来,他师弟的武道造诣也是极高。董平对江湖隐秘虽不甚了解,但李匪在临仙江上一刀着实惊为天人,在他心里,能斩出那一刀的,应该也只有刀皇徐间客罢了。 李匪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波澜,他语气平静的说道:“看来,你把最近隐匿在燕临的那些刺客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不错,我就是徐间客的师弟,那些刺客也是曾经跟我一同走出背刀门的同门。”李匪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跟徐间客一战后,那些同门也就与我失去了联系。” 董平打了个哈哈道:“你看,你可是跟徐间客打架的人物。我实力浅薄,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抗下你一招。” 李匪也不客气的说道:“那这刀就归我了。” “你这是巧取豪夺!” “我就是巧取豪夺。” 董平没了脾气,一个人连脸都不要了,那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董平自觉得自己已经够不要这张脸皮了,但没想到李匪比他更不要脸。 待了片刻,董平有了主意便道:“你是想用我这刀与徐间客再战吧?我倒是有个主意,刀我借你,但你也得教我一两成真本事。将来你被徐间客弄死了,我便给你当一个便宜徒弟,替你收尸。” 李匪道:“你认定我会败?” “自然,如果你有必胜的把握,那你怎么会想来用我的刀。当你想借神兵外力时,你其实已经明白,自己没有多少胜算。”董平笑道。 “大人说的没错,你的心思的确机灵缜密。我可以教你练刀,你这把刀我也能还你,不过你得应我个条件。”李匪话音未落,董平抢着说道:“我是不能帮你的,因为我杀不了徐间客。” 李匪合上双眼道:“我知道,我自然不会让你去找死。我这个条件是,若来日我真的死在了徐间客的刀下,那张大人的命你要替我看着,绝不能让人伤了他。” 董平思考了会儿道:“这个要求到不过分,我答应你,若是来日张伯熊遇到了什么麻烦,我尽力相帮就是。” 李匪不言语了,他知道像董平这种城府深厚的人,能答应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易。 “我有一点想不通,你当年既然已经逃离了背刀门,为何还要回去与徐间客一战?”董平好奇的问道。 李匪也不多说,只是道:“有不得不去的理由罢了。” 过了半晌,李匪便对董平讲道:“你想练刀,那你得先要懂刀。” 董平道:“愿闻其详。” “刀与剑不同,剑两面开刃,这就注定使剑之人无论用怎样的剑法,他的剑注定都是有去无回的攻势。而刀不同,刀相比与剑厚重,一面开刃,一面为背。因此,刀既可以走一往无前的霸道刀道,也可以走攻防一体的稳重刀道。”李匪说罢,董平紧接着说道:“如此讲来,刀要比剑难练一些。” “的确如此,倒不是说刀比剑难练。而是练刀之人很难兼顾刀的攻防,有的人舍弃防守只注重攻,这般刀道尽管进步极快,但难以有人修炼至顶峰。而有的人只重刀的防守,却忘了刀乃杀伐之器的本质,属于背道而驰。有的人则干脆将攻防平衡为一半一半,这样的刀道更为平庸。所以世上多出剑仙,而少听闻有刀仙出没。”李匪略有些可惜的说道。 “那你的刀,是几分攻,几分防?”董平问道。 “这也是我要问你的,你想要你的刀有几分攻几分防。如果你的刀道与我不合,那我便教不了你。”李匪道。 这当儿里董平愣了愣,随后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连哄带骗了半天,无非是想考我。” “哦?”李匪出乎意料的看着董平,他倒是颇有些期待董平要说的话。 “无论怎么讲,刀是杀伐之器,而并非盾牌。既然是杀伐之器,那它的攻就要占十分,但刀既然留背,那它就要比其他兵刃多一分变数。其他兵刃若是十分,那刀就是十一分,十分攻,加一分防!”董平一字一句的说完,李匪听罢大笑起来道:“你也不算笨,既然如此,这几日你便跟我一起练刀吧!” 于此同时,书院里也下了决定,七日之后前往肃州给墨家老爷子拜寿。 因为张伯熊派人跟书院通了气,所以没人打扰,董平在山中练刀,也落得个清闲。一晃四日,李匪像是有心将自己对刀道的理解一股脑的传授董平。但其刀道晦涩又繁如星海,董平虽有些许悟性,但也只弄明白了半分。刀道虽然没几多长进,但下面湖里的那群肉质鲜美又无刺的鱼倒是被董平快吃了个干净。闲时李匪也经常嘲讽董平,“要是你的的脑子有肚子一半好用,那何愁武道不大成。”董平也不与他争辩,这几日董平也算摸清了李匪的脉络,这人其实嘴贫的很,他说什么就任由他说去,要是跟他一搭茬,他准能扯上个一天一夜。 李匪在山下,望着山上正用四肢着地奔跑的董平心中暗道:“他的悟性不错,竟能领悟如此奇妙的修炼法门。如果他能从小练武,相必如今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如今年纪大了些,骨骼经脉都已成型,想要武道大成,实属难于上青天。” 董平不知李匪心中所想,他暗自得意,仅是一个月的功夫,他这六脉竟隐隐有了贯通的迹象。等六脉贯通,登入炼心境,他也能算得上是高手了。 正当两人各有心思时,突然一声高喊穿过山林飘了进来。董平听后眉头微皱,他知道自己安心练武的时日已经过去了。 董平直起身子,疾步跑到李匪身前道:“是我的朋友再喊我,我去看看。”李匪轻轻点头,算是应允。 董平走到山外,一看林三川正兴高采烈的立在一旁。董平眼神一凌,飞身上前,对林三川的胸口就轰出一拳。林三川虽惊,但也没躲,任由董平这一拳落在了他的身上。 拳身相交,董平竟被震退了两步。 董平立稳身子,甩甩手笑道:“前几次我没察觉,想不到你的武道境界已达到这个层次,比我还强上半分。” 林三川憨笑道:“多亏得卫师父悉心调教,他说我虽然迟钝,但也练了半身铁皮。” 董平心知卫盛金已拿林三川当做亲传弟子对待也不再多问,便道:“院里又出什么事了。” 林三川回道:“过两日去肃州,吕学监点了几个学员一起去,这里面正好有公子,所以我特意来通报一声。” 董平了然,沉吟片刻后道:“带酒了没?” 林三川咧嘴笑笑:“我知道这几日公子肯定馋酒馋坏了,所以我特意带了两缸酒,就驼在马背上。” “去取来吧,我要与人饮一杯。” 山间的李匪正盘坐青石之上,仔细擦拭着那把黑刀。 “来,饮酒。”董平手拎一缸酒,将另一缸蹲在李匪身前。 李匪掀开酒封,淡然道:“好酒。” “这几日你教我刀,虽无师徒名分,但已有师徒之实,我先敬你。”董平说罢打碎缸口,一口气痛饮了半缸。 李匪大笑道:“痛快!”说罢,他也饮了半缸。 李匪不胜酒力,但也没用真气压制酒气,酒一入肠,他便成了黑红脸的汉子。一醉了,李匪的视线便模糊起来。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以前,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女子身影,若是没有她,他又怎会舍了性命再与徐间客一战。 忽而,李匪拔地而起,一手举刀,一手举酒。 舞刀吟唱:“锋寒三尺三,一刀落天关!我虽非那天子客,但也一身转战三万年!” 董平拍手道:“你来日死了!我给你收尸!” 竹林潇潇,且听风吟。 小豆子盘坐在竹阁门前,拨弄着一盘华容道。他是聪明的,他是天赋卓伦的剑客,他又是鹿岳书院的小师叔,但他无论如何都琢磨不透这个华容道,他无论如何都救不出被困的曹操。 忽而,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来试试。” 小豆子将手中的华容道递给面前声音温柔的男子道:“我好像从没见过你,但又好像早就见过你。” 男子坐在他旁边,用修长的手指随意将几块木牌拨弄了几下,那曹操便脱离了险境。 “真巧,我也有一样的感觉。”男子道。 “别人叫我小师叔,师父叫我小豆子。我蛮喜欢你的,你也叫我小豆子吧。”小豆子嘻嘻笑道,少年的脸上满是纯真烂漫。 男子沉默了片刻道:“你其实还有别的名字,哪儿有人一生下来就叫小豆子的呢?” 小豆子突然沮丧道:“我的名字师父不让我对别人说,院长他们也不让我对别人说。” 男子将华容道还给小豆子微笑道:“那你一定要听你师父的。” 小豆子又笑了起来:“你以后还会来竹间小筑吗?我好久没见到跟你一样有趣的人了。” 男子轻声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是啊,这世间的一切,大都模棱两可。 小豆子听后有些沮丧,男子道:“以后解华容道,你要想着怎么堵曹操,而不是怎么救他。” “那不就更解不开了吗?”小豆子疑惑道。 “怎么会呢?曹操可是绝顶聪明的人。”男子说完就听得小筑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男子起身对屋内行礼道:“武院学生董平,参见吾师。” 去肃州的几个学员都特准被吾师教导半个时辰,仅是半个时辰,就另其他学员红了眼。 董平来到屋内后就听得吾师道:“你的心乱了,走吧。” 董平木木点头道:“是。” 小豆子见董平如此快就出来了,便开心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解这华容道了。” 董平用脊背对着小豆子,冷声道:“再也不会来了。” 过了片刻,吾师从屋内走了出来。吾师按住了小豆子的头,微笑道:“小豆子,你怎么又哭了” 小豆子不言语。 吾师看了看董平离去的身影,唏嘘道:“少年经历,令你格外在意缘分。有些人尽管是从你的生命中一闪而逝,但你仍然想拼命留住他,但有些人是注定要走的。你无法留,也留不住。” “老师,那你会走吗?”小豆子抬起头期待的看着吾师。吾师没有说话,心中却默念:“老师,跟小豆子是一样的人呀。” 鹿岳书院前去肃州的人马分成了两路,一路走水路,另一路则骑马走陆路。 高船之上,吕梁梦与吴颜武并排而立。 吴颜武道:“老吕,放任他们自己去肃州,要是出了岔子” 吴颜武一言未毕,吕梁梦便打断他道:“死人这些事无论放到江湖上哪个门派都是稀松平常,书院太过安逸,一经此事便可看出,学员们还是缺乏磨炼啊。” 吴颜武闻言点头道:“让他们身入江湖磨炼一番也是好事,玉书,董平,林三川都是些不错的苗子。但你又为何要在他们之中加一个萧山鸣呢?” 吕梁梦闻言笑道:“老吴,你对辽人的芥蒂还是颇深呀。” 吴颜武感叹道:“以武院院长的身份来说,我确实不该有芥蒂。但以一个宋人的身份来说,我的确对辽人的芥蒂颇深。” 吕梁梦道:“我又何尝不是,但萧山鸣不同,他这人的品行不坏,而且辽人皆视他为敌,有朝一日他也许能为大宋所用。而且书院辽国学员众多,我若是此行不安排一个辽人,怕是会人心不稳。” 吴颜武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但如此说来,我们更不能让他们有性命之忧。” 吕梁梦笑道:“这是自然,我已经安排了研武房里的曲轩逸与他们一同上路了,若是他们有性命之忧时,曲轩逸也会出手相助的。” 吴颜武释然道:“有研武房里的人随行,我倒是放心。近年来研武房的人一直在补修《浩然天地大卷》,也不知他们修到何等程度了。传闻吕学监当年仅凭三分浩然之气,就震退天榜七名高手,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吕梁梦无奈笑道:“老吴啊,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话音刚落,吕梁梦便大袖一挥,激起江上万卷波涛,“我倒是也有些技痒!” “这贼老天。”董平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来时在下雪,要走了,又要下雨。他的路,好似永远都那么难走。坐下白马嘶鸣,董平拍了拍马头,将系在腰间的刀背在了后背之上。 打马西去,出城之前,董平却遇见了上官修。上官修不擅长笑,但此时他却扯出了一个让他与董平都很难受的微笑。 “你还是对你姐姐多笑笑吧。”董平道。 上官修将手中用步裹着的画卷递到董平身前道:“上次在江上险些害了你,这算给你陪个不是。” 董平惊讶的接过画卷道:“这能卖多少银子。” 上官修脸色又冷淡下来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如果你当我是朋友,那就不用赔不是。这画我也不当是你的赔礼,只当是你送给我的换酒喝的花销。”董平笑道。 “哈。”上官修又展颜笑起来。 董平也没再理他,一扬鞭,便呼啸而过。 出了城,董平却没看到林三川一行人,反而是小绿珠站在马前嘻嘻笑着。 “你来做什么,还不回书院好好藏着?”董平道。 “嘿嘿,我才不要回去,我也要去肃州。”绿珠道。 董平看看四周道:“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 小绿珠撅起嘴道:“你不带我走,那我就不告诉你他们去哪儿了。” 董平一笑,心中暗道:“保准是这丫头见别人不带她走,便哄骗他们,我交代给她让他们去前面等着,我一会儿便到,的鬼话。” 一想明白,董平便不理绿珠,催马前行。 绿珠急到:“你不带我走,那我就射成个瞎子。”说罢,她就将袖箭对准了董平。 董平好似没听到,仍骑马往前走。 “嗖!” 三根铁钉已激射而出,眨眼间只听金石交鸣,三根铁钉已被董平挥刀弹开。 绿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董平这一招太快,她都不晓得董平是怎么出手的。 董平暗自摇头,这小丫头心肠也忒是狠毒。 没成想绿珠竟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了起来,董平笑道:“别装了,带你走也不是不行,我总得得一点好处吧。” 绿珠脸色转变的也是快,她嬉笑起来说道:“哼,我可以做暗器这算个好处吧。” 董平却摇了摇头道:“这不算好处,你刚才也看到了,你那破暗器连我都伤不了,我还怎么指望去伤别人。” 绿珠又急道:“那我,还可以为董哥哥暖床,这算个好处吧。”小妮子说罢,耳根就红了起来。 董平却是揶揄的笑道:“我看,你是想给你的玉书哥哥暖床吧。” 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心思,小绿珠当即愠怒道:“不带我走,那我就自己走。不就几千里吗,我自己也能去!” 董平笑道:“上来吧。一路无聊,有你这个死丫头,也能解解闷子。” 绿珠大笑着蹦了蹦道:“好,你以后就不是大毒蛇了,你是好毒蛇!” “你要是再不上来,那我就走了。” 绿珠闻言,当即蹿上了马背道:“他们全在前面十里远的茶铺里歇着呢,咱们快走。” “死丫头。”董平低声骂了句,便一骑绝尘,直向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天残地缺与王八羔子 最近刺客一谈在燕临闹得沸沸扬扬,人人自危,上官曦与上官修姐弟也久居宫内,许久没有出去了。 “他到哪儿了?”上官曦低声自语,帘帐外冒出了人影道:“回小姐,到晋州了。” “哦,下去吧。” 这几日上官曦一闭上眼,董平的修长身段与俊美容颜就不停在她眼前浮现,扰乱她思绪。 “他有什么好的,能容我如此惦记。”上官曦红着脸,啐了一句。又过了片刻,上官曦喃喃道:“但愿他看了那画儿后,能明白我的心思。” 一晃三日,董平一行人入了晋州,晋州多青山流水,这一程也不单调。刚开始冯玉书还埋怨董平将绿珠儿带上了,但那绿珠一跳上他的脖颈,他便没了丝毫脾气。一行人一路倒是有说有笑,经过这几日相处,董平发现萧山鸣其实也是个有趣儿的人,他毕竟出身自南院大王府,一身学识连冯玉书都要自愧不如。晋州人多说当地方言,几人中也只有萧山鸣懂得,他也理所当然的成了众人的向导。 但几人中有个例外,便是一路都与众人保持距离的曲轩逸,他是个闷油瓶。他不与别人同住同吃,好几次董平等人都以为他消失了,但他总能在众人启程时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只是冯玉书道:“他是研武房的人,学院中实力最顶尖的一帮人,作风有些奇怪也理所当然。 晋州边陲的一间面馆前,冯玉书背着绿珠在门口停下了。 绿珠委屈巴巴的说道:“玉书哥哥,我饿,想吃面。” 冯玉书微笑道:“再等一会儿吧,董兄去弄盘缠了,等他回来我们在进去。” “是啊!我家公子总是有本事弄到钱!”林三川笑道。 “呸!你家的大毒蛇就只会干偷鸡摸狗的行当!”绿珠冷声道。 “你!”林三川涨红了脸刚想与绿珠辩驳,就听冯玉书轻声喝道:“珠儿休要胡说,董兄为人正派,怎么会干偷人物事的行当!”绿珠闻言吐了吐舌头,也没有多言。过了片刻,萧山鸣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微笑着看着众人道:“打听清楚了,出了城再行八十里便是宁州地界了。” 冯玉书笑道:“萧兄辛苦了,再等一会儿我们便进去吃饭歇息。” 晋州人生性机灵,尤其善于经商。仅仅是这么一个小城,便落满了商户。而董平这次去搞盘缠的确没去偷,他把主意打到了上官修赠的那幅画儿上。 来至一家当铺,董平将那幅画放到柜台上开言问道:“掌柜的,换五百两银子。” 那掌柜搓了搓嘴角黑痣上的那几根长毛,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说道:“好大的口气,如今这世道,就算再好的画儿又能值多少钱。” 董平鄙夷的看了掌柜一眼道:“卖画儿?这画儿你拿到哪里都能卖个几千两银子。但我急需用钱,所以我卖你个材料钱。你掌眼看了,这画轴上的材料值不值个五百两。” 闻言,那掌柜看了看董平,的确是仪表不凡,身形中冒着一丝贵气儿,当即不敢怠慢,他拿起画轴仔细观摩片刻后叹道:“这画轴上的卷画木用的是上等硬紫檀,这纸张也是南边杭州城里的极品宣纸再绣以金丝。的确,的确值五百两。” 董平打趣道:“你说你是赚了,还是亏了。” 掌柜闻言狡狯一笑道:“你这画儿可真卖给我了,不当反悔。” 董平道:“你这人精明过了头,我说卖了自然不会往回赎,拿银子来。” 掌柜即刻取出了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谄媚道:“您收好。” 董平见状脸色一寒道:“掌柜的,你莫不是真拿我当还尿炕的傻小子了。这五百两银票现在怕只能兑三百两的现银吧。” 掌柜讪讪一笑,又取出五张银票道:“多出来的,算我孝敬公子的,以后如果还有这样赚钱的生意,您可得多多照顾。” 董平取过银子道:“我倒是也想有几个冤大头来找我。”说罢,董平转身便走。董平走到半路就听得那掌柜在他身后喊道:“董公子!” 董平陡然回头,厉声问道:“你认得我?” 掌柜一缩头道:“非也,非也。只是这画儿上写有赠董平三个字,我看看阁下是不是董平董公子。” 董平释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掌柜却是将画轴展开,他的目光先是惊艳诧异,最后又是一阵惋惜。 “这画的美人赤足图的确惊艳,想来这画儿是个女子送来表白心意的。但这董公子好似看都没看过,便卖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呦。有缘无分,有缘无分。”掌柜叹了两声,便将画儿小心卷好收了起来。 面馆前的四人正被面香馋的快流口水时,就听得有人戏谑道:“你们几个也是呆的可以,若我一天不回来,那你们便在这里等一天?我一年不回来,你们便等一年?” 林三川笑道:“公子。” 绿珠则是将练扭到一边道:“我们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像你一样去偷鸡摸狗!” “绿珠!”冯玉书有些生气了。 董平则是颇不在意的说道:“谁让本公子只会偷呢?要是我有绿珠小姐一小半的机灵,那我就去骗了。” 绿珠脸色一红,她生怕董平将她以前的事给捅出来。不过董平却没接着往下说,林三川惊呼道:“公子,你莫不是将那副画儿给卖了吧?”但他见董平瞪了他一眼,便也没有多言。 董平道:“晋州的面食好吃,但大城里的没有这小城里地道,今日本公子有银子,进去随便吃,吃多少都算我的。” 冯玉书有些惭愧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本以为靠学院给的盘缠到肃州绰绰有余,但没想还没出晋州便花了个干净。这样董兄,往后路上花的银子等回燕临了我尽数还你。” 这时萧山鸣开口大笑道:“玉书老弟,这一路你还没摸清董老弟的路数吗,你花他的银子是捧他,你这么计较反而折了他的面子。” 董平闻言一笑道:“这话说的没错,如果你真心想还我,那你就得还我一百倍,一千倍。” 冯玉书也笑道:“看来我真是太书院气了,这一路与董兄萧兄交朋友,当真是二十多年来最痛快的事!走,今天我还要喝酒!” 说罢,几人皆是欢笑着入了面馆。 晋州的汾酒,加上大肉陈醋手擀面,这一次众人都是吃了个肚饱。 吃完歇好,策马出晋州。 董平骑着马领在最前,山路幽静,蜂蝶乱飞。 董平不经意回首,却看见冯玉书身前的绿珠一张脸憋的通红。董平调笑道:“你这小妮子,才多大的年龄,跟心上人坐一起,就忍不住心猿意马了?” 冯玉书被董平说的摸不着头脑,而绿珠的脸颊更是红了她啐道:“呸,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大毒蛇。” 冯玉书也察觉出了绿珠的异常,便问道:“不舒服吗?珠儿?” 绿珠扭捏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我,我想解手。” 冯玉书闻言颇为尴尬的笑了笑,董平则嬉笑道:“你开始说我偷来的银子脏,但进了面馆就属你吃的多,吃一碗面要添两回卤,要走了,还喝了店家几大碗水。你还想解手,憋着吧你。等你尿在马背上,看你羞不羞。”说罢,几人哄笑起来。 冯玉书道:“解手吗,谁都要解手的。连猪狗鸡鸭也要解手,绿珠想解手也是正常。” “你是说我是猪狗鸡鸭吗!”绿珠嘟嘴道。 “我没说你是猪狗鸡鸭,我只是在那它们形容解手的重要。”冯玉书诚恳道。 “呸呸呸,你们都是坏人。”说罢,绿珠便跳下了马。但她磨蹭了半天,仍不肯往林子里去。 “小妮子,你是不是要我陪着你去。”董平笑道,绿珠瞪了董平一眼,又将矛头指向了林三川道:“他是个贼眼珠子,谁知道本小姐在方便的时候,他会不会偷看。” “死丫头,谁要看你!毛都没长全的黄毛丫头!”林三川一说完,董平便接茬道:“要是有了毛,反倒没意思了。”这一言一语说的下流至极,绿珠跺了跺脚便往山林走去,冯玉书还在后边喊道:“珠儿别担心,我替你挡住林兄的眼睛” 等她走后,萧山鸣开口道:“肃听闻宁晋交接的地界儿不太平,我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林三川道:“萧大爷说的是那群刺客会在此地动手?” 萧山鸣道:“这也可能。” 冯玉书双眉微皱道:“我反而觉得奇怪,按理说我们出燕临去肃州也算个大事,但这一路上却未见有刺客来袭,这未免反常?” 听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探讨,董平倒是一言不发,过了半晌他哈哈笑道:“那些刺客是怕了我们的威名,有两院榜首在此,谁敢造次!” 冯玉书闻言一笑道:“董兄说的有理。”而萧山鸣则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董平,这时林三川嘟囔道:“这丫头解个手怎要这么半天。” 几人回过味来,绿珠去林子里已经有一刻多时辰了,冯玉书忙道:“林兄你眼力好,快看看绿珠去哪儿了!” 林三川苦笑道:“这林深树密,我哪儿看的清。” 董平眼神凝重,翻下马道:“分头去找。” 董平一入林,就感觉四周的寒气全往身上袭来。“这林子里的确有古怪。”董平将刀提在手上,小心翼翼的向前寻摸过去。 忽而他身前一暗,但转瞬便明快了起来。他抬头看去,只见一大鸟正在他头上不住盘旋。再仔细一看,那大鸟赫然是个人。不过这人生的奇怪,双臂虽奇长无比,但好似没有双腿。外加那人穿一身黑衣,让董平将他误认成了鸟儿。 “报个万吧,兄弟。”董平笑道。 但那人也不回他,只是落在一棵树上嘎嘎怪笑。 “喂,兄弟!”董平口中呼喊,但手中的刀却狠狠的砍向了那树。这不知生了多久的大树轰然倒塌,树上那人却身影一闪,又爬到了另一棵树上。这人实力虽不高,但一身轻身功夫却是漂亮。 董平也是干脆利落的将另一棵树也砍倒,那人宛如一只猴子一般又乱窜起来。董平身形变换,接连砍倒了五棵大树,五棵大树呈包围之势砸向那人。董平砍树有两个打算,一来是捉那人,二来是弄出点动静,将其他人引过来帮忙。 面对几棵千斤巨树的围攻,那人倒是嘎嘎一笑,顺势滑了下来。董平见状运气真气,噔噔往那树上走了两步。董平伸手便朝那人的脚梗抓去,这一掌董平用的是那老神偷的绝技翻龙手。当年老神偷的徒弟在教董平时,便说这翻龙手无物不能抓。普通人练成翻龙手,多用来行偷窃之事,不过平常。但老神偷那般人物使出来,搬山运河也是轻而易举。当年董平光练这翻龙手,就练了足足有十年。 那人见董平这一掌袭来,开始还不以为然,但真当这手要抓住他时,他却登的慌了神。这一掌他避无可避,尽管他的轻身功夫厉害,但他也寻不到逃脱之法。只听“啪”的一声,董平便捏碎了那人的肩骨。那人吃痛,一声哀鸣后,竟然哭了出来。董平将他摔到地上后,自己也跃了下来。 那人一不动了,董平才看清这人的面貌,他长的着实丑陋,一张瘦脸有人形没人样,活像个投错胎的猴子,再加上他现在满脸的泪珠与鼻涕,又多显了几分邋遢。 董平冷声道:“刚才林子里进来个穿绿衣的小姑娘,是不是你抓了去。” “什么小姑娘,我没见过,我只见了个白屁股的小羊羔。”那人哭道。 董平闻言忙道:“我要找的就是那小羊羔,你把她绑去哪儿了?” 只见那人转哭为笑道:“嘻嘻,小羊羔当然是被我抓去杀了,吃了头,砸了骨头。” 如若相由心生这句话是对的,那董平面前这人的心肠明显坏了个稀巴烂。 董平将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轻轻划了个口子道:“我再问你一次,那人你绑到哪儿去了?” 这刀划进肉里,不光疼,还有阵阵寒气入体。那人明显不是块硬骨头,立马疼哭道:“我说,我说。” 董平手腕一动,将刀嵌进那人的肩膀里,淡淡道:“说。” 虽然疼,但那人却是怎么都不敢哭了。他的脸颊打着哆嗦道:“那小羊羔,我送给我家老大咧。” “你家”老大在哪里这五个字还没说完,董平便感觉脚下一沉,这当儿里容不得他多加考虑,直接抽刀插进了地面。 嘭! 地下陡然传来一股猛烈的吸力,董平还来不及撤脚,他的双腿便深深陷入了地里,生亏他用蛮力撑着,才没落个鸡飞蛋打的下场。 忽然,一条铁链从瘫坐在董平面前那人的怀中飞出,结结实实的将董平捆了起来。 “嘿嘿,老二,你怎么又挨打了。”一个嘶哑难听至极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飘了过来,地上那人闻言便大哭道:“老大你快出来,这人好生凶恶,砍了老二不知道多少刀。”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猛的从地下窜了出来。 董平心中一惊道:“遁地的法门。” 只见从地里出来的那人,丝毫没有灰头土脸,反而颇有几分英俊,只不过,他没生着双臂。 董平心里乐道:“没腿的会飞,没胳膊的会遁地,有意思。” 那人健步朝董平走过来道:“老二,就是他欺负的你。” 这时那老二正往自己的伤口处撒着药粉,听老大问他,便连声道:“老大就是他伤我,不知道害我流了多少血。” 老大将董平落在地上的刀踢到老二身前道:“去砍他,他砍了你几刀,你就回他几刀。” 没成想,那老二的身子往后一缩道:“他太凶恶,我不敢砍他。” 老大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忒废物,要不是我没有双臂,我早就拿刀去砍他了!” 老二道:“你可以去踢他。” 没成想老大将头摇成了拨浪鼓道:“我不去踢他,要是他咬我怎么办。” 看这一对活宝在自己眼前一唱一和,董平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老大狠声道:“你笑个什么!” “我怎么敢笑二位英雄。”董平摇头说完,两个人便乐了起来,皆是自语道:“我是英雄,他说我是英雄,嘿嘿。” 两人笑了一会儿后,老大突然咳嗽一声,老气横秋的说道:“你小子倒是嘴甜,若是你能道出我们两个大英雄的名讳,我便不踢你,我也不让他砍你。” 董平看了二人一眼,立马笑嘻嘻的说道:“看二位仪表堂堂,定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残与地缺。”董平本是看这二人的形象胡诌的,但每想这二人皆是一惊,那老大小心翼翼的问道:“江湖上,真传言我兄弟二人是仪表堂堂,赫赫有名的英雄?” 董平叹息道:“可惜啊。” “怎就可惜了” 董平当即喝道:“可惜江湖传言不实,你们两个哪里是什么大英雄,而是杀人吃人的大恶人!” 老大一惊道:“谁杀人了,谁吃人了!” 老二小声道:“是我骗他的,本只是想耍耍他,但没成想他当了真。” 老大闻言气的是三尸暴跳,他先往老二身上吐了口唾沫,又追着他狂踢起来:“你个窝囊的玩意儿,为何要坏我们仪表堂堂,赫赫有名的天残地缺大英雄名声!” 董平闻言知道绿珠没死,便放下心来道:“如此说来,就是误会了。二位仍还是赫赫有名,仪表堂堂的英雄。” 听董平又称他们英雄,老大才停下身。 “不知二位英雄将我家妹子绑去哪儿了?”董平借机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送给我家老大了。”老二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二位既然是大英雄,相必二位的老大就是大大英雄。”董平释然一笑。 听董平又夸他家老大,二人对凶恶的董平印象更好了。老二笑道:“那是自然,我家老大,可是这地界里最大的大英雄!” 董平点头道:“要不二位英雄先将我弄出来,再带我去找我家妹子。” 闻言,这两人皆往回退了两步,老大颇为谨慎的说道:“不行,要是放你出来,你又拿刀砍人怎么办?” 董平心中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人一时傻的像流鼻涕的毛孩子,一时又鬼精的像树猴子。 董平寻思了一会儿道:“我若是能将二位英雄的双臂双腿给安上,那二位英雄愿不愿意将我放出来?” 那老大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原地蹦了几蹦道:“你要是真能如此,别说放你出来,就算认你做老大,也没什么不行的!” 董平胸有成竹的笑了笑道:“那你二人听我指挥。老二,你去攀到老大的背上。” 老二虽摸不着头脑,但一想是董平在给他们治伤残,便用手一撑地,跃到了老大的背上。 老大疑惑道:“然后呢?” 董平高深莫测的说道:“你们现在不就已经好了吗,你看,现在老二的双臂便如同你的双臂。而老大的双腿,就如你老二的双腿。你们本就是天残地缺的兄弟,如此一来,你们互通有无,各取所长。既都有了双臂双腿,又都有了各自的本事。” 这两人不仅身体残缺,而且智力也有些残缺。不然董平这话对任何人讲,都是要挨揍的。 老大想了想道:“老二,去爬树。”他说罢,便背着老二向一棵大树走去。老二忍着痛抱住树一用力,他连同老大的身子便拔地而起。 老大双脚一腾空就笑道:“妙哉,妙哉,我老大也能爬树了!” 老二忙道:“老大,你去遁个地。” 老大也不含糊,双脚一用力,便陷入了地里,过了好半天,二人才一同从地里钻出来。 老二拍手大笑道:“我也能遁地了,老大,我们真该谢谢老大。” 老大道:“我就是老大,你为什么要谢我?” 老二轻拍了拍老大的头道:“当然是要谢我们刚认的这位老大,他补了我们的天残地缺,就是咱们老大了。这可是你刚才说的,难道你要说话不算数,辱没我们堂堂大英雄的名声!” 老大闷哼一声道:“老子当然不会,就是要给他磕头,也使得!” 闻言,董平心中隐隐有些过意不去。这二人虽天生残疾,但心地倒是纯真。他微笑道:“磕头就算了,你俩先将我弄出来才是要紧事。”董平说罢,二人立马连拉带扯的将董平从地里放了出来。 董平活动了活动筋骨道:“你家原先的老大在哪儿,带我去找他。” 老二与老大齐齐摇头道:“老大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虽认你当了老大,但以前的老大也还是老大。” 董平又道:“你家老大在哪儿?” 老二道:“老大现在在山里的破庙里,正准备成亲呢!” 董平皱了皱眉头道:“这王八羔子要是敢祸害绿珠,我先砍了他!” 那老大与老二又是齐声道:“老大,你怎么知道我家老大的名讳?” 董平楞了一下道:“什么名讳?” “我家老大名讳王八羔子,这是做不了假的。”老大道。 董平捂住肚子笑了起来:“天残地缺与王八羔子,有趣,真有趣!” 山林的一处空地上,突兀间生了个大萝卜。董平打远处看去,口中连连称奇。没想天残地缺却是大笑了起来,开始董平也不清楚二人谁是天残,谁是地缺,现在才搞明白,老二名天残,老大名地缺。 地缺道:“老大,那可不是萝卜,而是我们兄弟栽进地里的一个人。” 董平刚欲开口,就听那大萝卜喊道:“公子救我!”这声音除了林三川,还能有谁。 董平道:“那人是我朋友,你们将他也救出来。” 闻言,地缺不敢迟疑,当即一跺脚。董平身子一晃,心下愕然。这天残的实力虽然平平,但地缺的境界却是极深。只见这一脚,力传数十丈,栽在地里的林三川也宛如一个大萝卜,嘭的一声被震了出来。 林三川顾不得一身泥土,便来至董平身前急道:“公子,刚才也不知闹了什么鬼,我走的好好的,突的地下就传来一股吸力就将我拉了进去。” 天残与地缺偷偷一笑,此时林三川才注意到二人,脚步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不必紧张,这两位是我刚碰倒的大英雄,他们知道绿珠的去处。”董平微笑道。 天残与地缺听董平称他们为英雄,皆是得意洋洋的仰起了头颅。 林三川抱拳道:“原来如此,在下林三川失敬。” “哼,就饶你这一次。”天残道。 “你可知道冯玉书与萧山鸣去哪儿了?”听董平一问,林三川便摇头道:“冯公子与萧大爷我倒是没看见,但没准也遭了那地下妖怪的暗算。” 闻言,董平看向天残地缺,但二人皆是摇头否认。 董平淡然道:“他二人精明,没准早寻到绿珠儿了,我们先往里走吧。” 四人复行几百步,忽见一尊生满青苔的数丈高大石佛。石佛旁边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幽静石阶,但此时那石阶上却脚步纷乱。 董平与林三川对视一眼,皆将浑身真气提到了巅峰。董平暗道,这天残地缺就已如此厉害,想来他们的老大王八羔子实力更加深厚。两人不敢懈怠,董平也与天残地缺二人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 林三川向上看了一眼道:“的确有座古寺,但没看到有人把守。” 董平点头道:“走吧,小心些。” 当几人刚往上走了几步,董平就听旁边的天残大哭起来,而地缺也是连忙驮着他往前快速奔了几步。只见地缺跪在一条有牛犊大小的死狗面前,狠道:“是谁如此凶狠,连大黄你也不放过。” 董平上前一看,只见那条大狗的脑袋已被人拍了个粉碎。脑浆掺杂着鲜血流了一地,董平心下一喜,这狗明显是被人一掌拍死的。而他们几人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掌力最强的就是萧山鸣,如此看来,绿珠应已得救了。 扔下仍在抱头痛哭的天残地缺,董平与林三川向古寺飞奔而去。 着古寺也生满了青苔,看上去落魄至极,尤其是散落在寺前的一堆骨头,更扰乱了这佛门前的清净。 二人刚进寺门,就听得门内传来阵阵哀嚎,还有小女孩儿的叫好之声。董平与林三川对视一眼,这女孩儿的声音明显不是绿珠的。 “萧山鸣与冯玉书可在里面?”董平不敢贸然进去,先是在外面喊了一声。 他刚喊完,寺内就回道:“在的,董兄进来吧。”这声音是冯玉书的,林三川跨至董平身前,一把将寺门给推开了。 只见偌大的佛堂里,竟有六个人。眼前之景更是让他大惊失色,只见佛堂正中立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男子,此时他正用一条软鞭不停鞭挞在地上打滚的一名男子,他旁边立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正在拍手叫好,一脸的兴奋。而冯玉书萧山鸣与绿珠三人则站在那中年男人的右侧,面色平静。而绿珠则躲在冯玉书的怀里,不停哭泣。 董平此时夜走了进来,他的惊讶不比林三川少多少。 此刻只听得藕色衣服的小姑娘拍手道:“爹爹再用力些,打死他。这人太不是东西,你要抽足他九九八十一鞭,让他不得超生。” 这时,天残地缺也抹着眼泪走了进来,他俩看到眼前此境,皆是双目通红。地缺脚下一用力,便飞身朝那中年男子攻去。董平心下了然,看来这挨打的,就是天残地缺的老大,王八羔子了。 董平晓得地缺实力高深莫测,一时间不由得为那持鞭的中年男子捏了一把汗。 但那中年男子好似不为所动,他随意落在那王八羔子身上一鞭,等鞭子扬起时,就狠狠的抽打在了天残与地缺的身上。 这一鞭下去,就听得天残地缺一声惨叫,二人皆滚落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去挑无妄宗 那中年男子的鞭法着实高明,大手翻飞间就将地上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看的出来,他想要鞭挞的只有王八羔子,但他的长鞭在摆动间,也顺手将天残地缺二人给牢牢控制住了。 那男子抽一鞭,小女孩口中就喊一下。 “七十六,七十七八十,八十一。好了,爹爹打完了。”小女孩儿拍手一喊 那中年人登时就停住了鞭子。 地上三人还在哀嚎,冯玉书便搂住绿珠的肩膀,上前道:“多谢前辈,救了我家妹子。” 冯玉书说罢,那小女孩开口道:“我爹爹才没那么好心呢,是我看到小姐姐被这个人渣抓住,请爹爹出的手。” 冯玉书闻言又朝那小女孩鞠了个躬诚恳道:“多谢姑娘。” 小女孩噘嘴道:“什么姑娘长,姑娘短的,我叫不念!” “多谢不念姑娘。” “诶呀呀,我早说了,别叫我姑娘,我叫不念”小女孩还未说罢,中年人就拉住小女孩的手淡淡道:“我们走吧。” 小女孩虽然调皮,但极听中年人的话,她吐了吐舌头,就跟着中年人一同朝寺庙外行去。等二人行至门口时,不念突然回头对绿珠儿做了个鬼脸,绿珠儿本还是抽哒哒的,但一看鬼马精灵的不念,立马破涕为笑起来。 等二人走后,董平便朝绿珠叹气道:“诶呀,你这出来一次也不亏,还拐了个如意郎君。”绿珠儿此时也没了以往的伶牙俐齿,她转身就将头埋在冯玉书腰间开始抽泣。 萧山鸣开口道:“董平,女子最重视的便是贞洁,现在就不要开玩笑了。” 董平脸色阴沉下来,他虽然口中说笑,但他心里却比谁的火都大。他蹲下身,一把揪起满身的血污的王八羔子看了看,只见这人虽浑身肮脏,但仍能看出是个油头粉面的色胚面相。这一抓董平也察觉出来,这王八羔子倒是个普通人,浑身筋骨不硬,体内也没几分真气。 董平将其一把扔到门外冷声道:“三川,辱我族老幼妇孺者,如何处置?” 林三川低沉着嗓子道:“斩其四肢,挖其双眼。” 林三川说罢,就用蒲扇般的大手拎起了王八羔子。 “且慢,董兄,他毕竟没有伤到绿珠儿,你这样未免太狠辣了些。”冯玉书不忍道。 绿珠儿则不停用粉拳捶打着冯玉书的胸口道:“玉书哥哥,你怎么这样妇人心肠,若是那伯伯再晚来一步,绿珠就被他糟蹋了!”冯玉书闻言,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再说话。 一旁的萧山鸣则是呼的大笑起来:“好霸道的作风!我不管你董平怎么想,你这个兄弟,我萧山鸣交定了!” 登时,倒在地上的天残地缺听董平要如此对待他们老大,皆是运足了真气,“嗖”的一声,朝林三川攻去。 “滚去!”萧山鸣虎目一瞪,猛的朝天残地缺二人拍出一掌。这掌风浑厚澎湃,惊得寺庙佛堂都是一震。天残地缺二人虽也不是寻常武士,但背后突遭一掌,均是抵抗不及,滚倒在地。 “王八羔子,狗贼。”林三川低喝一声,铁棍般的双指就朝王八羔子的双眼刺去。 突然,董平淡淡道:“慢着。” 林三川听闻董平此言,竟是硬生生的将离王八羔子眼皮半寸的手指给生生停下了。 “怎了,公子!”林三川急道。 董平站起身缓缓道:“你们看这佛堂四围。” 众人闻言皆朝四周看了看,这一望,便猜到了七八分董平心中所想。只见这佛堂四周,皆是散乱的女子衣衫。董平走到天残地缺身前道:“你们帮这王八羔子抓了多少女子?” 天残地缺都是气鼓鼓的将头横在一边,地缺道:“你伤我们老大,我们不告诉你!” 董平摇头,缓和了语气道:“他是你们老大,那我就不是了况且你们这老大打着你们的名号四处劫掠女子,毁了你们的英雄名声,你们还认这老大?你们到底说还是不说,倒是认不认我这个老大?” 天残地缺对视一眼后,地缺低声道:“他怎么说都对我兄弟二人有恩,你要是不伤他,那我就告诉你。” 董平点头道:“我答应你们,我绝不杀他。” 天残地缺二人哪儿能明白董平语言中玩的小把戏,当即开口道:“加起来,拢共抓了三十二个女子了。” 听闻此言,本还是于心不忍的冯玉书也是胸腔中猛的涌上一股怒气,这怒气不上不下,让他不知往何处发泄。 “那她们是死是活,死了埋于何处,活着如今在哪儿?”董平说的极快,但说的又如敲打珠算一般清楚干脆。 天残地缺齐齐摇头道:“只有老大知道,我们就只管帮他抓媳妇。” 二人说罢,董平就来至王八羔子身前朗声道:“那些女子你囚在何处了?” 那王八羔子已然被中年男子鞭打了个半死不活,他嘴唇微动,气若游丝的细声吐出一个字:“无” 登时,董平手中的刀猛然向王八羔子斩下,王八羔子的一条手臂轰然落地,这巨疼袭来,王八羔子便如回光返照的大声道:“无妄宗!” 话音一落,王八羔子就瘫软在地,晕死了过去。 地缺大声道:“你答应过我们,不会伤他!” 董平则是咧嘴笑笑,将沾满血污的刀在王八羔子的身前道:“我说的是不杀他,可没说不伤他。”接着董平回头对冯玉书道:“玉书老弟,给他包扎一下,切莫让他死了,否则我得落个不守于信的名声。” 天色将晚不晚,灿金色的落日余晖,映照万里山林,更显灿烂。而这破败的寺庙,也终在此时,展露了些庄严肃穆的面貌。 “易经有无妄卦,元亨利贞。这无妄宗,真当是那群无辜女子的无妄之灾。”冯玉书叹息道。 此时他们几人皆坐在屋顶之上,萧山鸣道:“不管如此,我们定要解救她们出来。男儿习武不为人,且能当大丈夫!” 董平慵懒的侧卧着道:“你们看下面。” 几人往下看去,就见天残地缺二人正在悉心照料着昏迷的王八羔子。 “他们二人的残疾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但他们也没受世间的玷污,反而本性纯真。而那王八羔子虽有健全体貌,但一颗心早就黑滚滚,毒幽幽了。萧兄,若是你们辽国有这种人让你碰上了,你会怎么办?”董平淡淡道。 萧山鸣双目一横道:“杀!” 冯玉书道:“等他一清醒,我们便携他一同去那无妄宗。” 董平问道:“那要是他数日不醒呢?” 冯玉书道:“那就等他数日。” “要是他经年不醒呢?” 冯玉书沉默了一会儿,幡然道:“那我们就将他剁了喂狗,然后自己去寻无妄宗。” 说罢,几人皆是大笑。谈笑间,众人也将此行的目的抛到了脑后。若是吕梁梦在此,他定会欣慰道:“诸君,不虚此行。” 绿珠儿嘻嘻笑道:“玉书哥哥如此温文尔雅的一个人,都快被你们教坏了。” “我看,你倒是更爱现在你现在的玉书哥哥。”董平打趣道。 绿珠脸色微红,啐出口吐沫,便翻身跳下去。 董平看着绿珠儿的背影道:“玉书老弟,你怎么与这绿珠儿相识的。” 冯玉书闻言回答道:“我幼时家父在南方渝北做官,当时绿珠儿家里是当地的大世家,素来与我家交好。那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后来我随父亲北上,虽与绿珠儿家还有书信往来,但自从割地以后,便断了联系。而今年书院招生,绿珠儿考进书院后,我俩才相认的。听绿珠儿说,现在蜀渝两州江湖乱的很,她家也遭了劫难。” 冯玉书一提起蜀州,董平便想起了老神偷提起过的蜀中剑神,李闵济。 忽而,林三川开口道:“冯公子,你见多识广,今日那用鞭的男子你可知道他的来头?” 冯玉书思量了片刻道:“书院的英雄豪杰榜册我也有幸看过,但其中用鞭且实力高深的寥寥无几,而且大都是蛮夷之地的女子,那位好汉的来头,我也说不清。” “我倒是知道一人。”萧山鸣一开口,众人都向他看去。萧山鸣接着道:“那人叫完颜烈,是大辽东北方女真族的高手,他善使一条柔钢鞭,其武道境界,听说已臻至极高的境界。”听罢,众人皆细细思量起来,突然萧山鸣大笑道:“也不可能是他,他早死了四十多年了!” 众人纷纷鄙夷,萧山鸣说的笑话,着实不好笑。 而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董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你们啊,皆是被一叶给障了目。” “此言怎讲?”冯玉书开口问道。 董平颇为卖弄的说道:“武道练至巅峰,皆有自己的意,所谓意可加持于万般兵器之中,且都有惊天动地的威能。” 登时,陆地神仙四个字在几人脑海中共同浮现出来。 董平接着说道:“那人应该是江湖上已经成名多年的高手,不用本来兵器反而用鞭,说明他有意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此时萧山鸣开口道:“又或许,他不屑于对这王八羔子动用自己本来的兵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引刀成一快 王八羔子也是知趣,没让董平等人等太久,睡到第三日,他便幽幽转醒了。这王八羔子一醒,就来朝董平几人献了一番媚,他好似将自己被斩去一臂的事儿丝毫不介意。董平还没开口问他,他就将自己的老底全都兜了出来。 天残地缺二人在前面拉着一辆板车,王八羔子正舒舒服服的躺在上面。天残回头憨笑道:“老大,还得劲吗?” 王八羔子佯怒道:“我早说了七八十遍了,我不是你们老大,董爷爷才是你们的老大。”说罢,他回头朝身后的董平殷勤的笑笑。 “呸!你真是从心肝坏到皮囊的大毒蛇,比董平还毒的大毒蛇!”绿珠儿一瞥见王八羔子的那张脸,便心生厌恶道。 董平则拍拍那板车道:“行了,王八少爷。你的嘴也给我歇歇,等一会儿,有你说话的时候。” 王八羔子讪讪一笑,便知趣的闭嘴了。 此时的董平几个人已然变了打扮,冯玉书与萧山鸣打扮成了脚夫模样,他俩正扶着被捆起来的绿珠儿向前走。而董平与林三川依然是主仆的装束,不过现在林三川成了主子,董平成了仆人。 从王八羔子口中得知,那无妄宗是个和尚门,那些和尚白日里做烧香拜佛,到了晚上他们就成了劫人妻女的恶徒。而王八羔子也只是替无妄宗的宗主打工,他通常都是派天残地缺劫持了女子,自己奸 淫后再送上无妄宗换取银钱。虽然这勾当他干的功夫不长,但也劫去了二十多名女子。不过至于这些女子到底被那些和尚怎么了,王八羔子也说不清。 为了保险起见,董平五人分成两路,一路去探查那些被困的女子,一路去见见这无妄门主探探虚实。 来至无妄宗山门前,众人皆是叹一声:“好生气派!” 见那少说也有三丈高的巨大山门巍峨的耸立在阶石之巅,其后方数座雄伟庙宇正于山林之间若隐若现。此时正值晌午,来这无妄宗拜佛的香客极多,来往之人络绎不绝。 “我怎也看不出,这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林三川叹道。 “借佛门庇护,行苟且之事。”董平淡淡道。 那王八羔子突然招呼一声道:“地缺,你去给里面的人报个信,说我带羊羔来了。”地缺闻言,脚底一发力,就遁入了地下。 过了半晌,一个小沙弥急匆匆的从山门跑出,穿过人群就朝王八羔子奔来。 那小沙弥一见王八羔子这个德行,眼圈瞬间红道:“王施主,你这是被哪个歹人害的?” “唉,这次走货碰到了硬茬子。亏的这位林英雄与董英雄相救,我才保住了条烂命。”王八羔子低声说完。 那小沙弥当即对董平一行人行佛礼道:“几位施主大慈大悲,大恩大德,救了王施主一命,这是天大的功德。” 后面的萧山鸣与冯玉书对视一眼,心中皆是疑惑,看这小沙弥的模样与神态倒不像是作恶之人。 小沙弥说完,王八羔子接着道:“宗主可在门里?” “在的,在的。见王施主多日不回,宗主也是担心的紧,日日为王施主拜佛祈福。”小沙弥道。 王八羔子听后,微微一喜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带我们从后门进宗,让人带他俩将这小女娃安排好。然后带我与林英雄与董英雄一起,去见宗主。” 小沙弥点点头,便转身往前带路了。 众人行了数百步,又走了一段山路,方才看见无妄宗那道极为幽静的后门。小沙弥将门推开后,就有两个身子粗壮的和尚从门里走了出来。小沙弥对他们耳语几句,这两个僧人便点点头迎了过来。 其中一名头顶生疤的僧人对萧山鸣与冯玉书道:“走吧,带她跟我来。” 几人刚要进门,就听得董平在其身后悠悠道:“佛门清净,两位汉子切莫粗手大脚饶了大师们修行。” 二人知晓这是董平在提醒他们小心,萧山鸣便扯开嗓子骂道:“俺们粗不粗手,要你这个小白脸管!”说罢,二人便回头走进了山门。 这时,小沙弥行礼道:“此刻宗主正在禅房静修,二位施主可先去客房歇息,贫僧先带王施主去疗伤。” “如此甚好!”王八羔子脱口说道。 董平轻轻咳嗽了一声,林三川就会意开口道:“这到不用,我想我二人,还是陪着王公子的好,你说是不是啊?王公子?” 王八羔子浑身一颤道:“是的,是的。经此次动荡,我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宁,只有董英雄与林英雄能陪在我身边,我才会稍稍安心些。” “那也好。”小沙弥笑笑便不再言语了。 一行进无妄宗里,董平心中就暗自称奇,这无妄宗的门庭建筑倒是与天下第二宗豫州少林有几分相像。走了约摸有一刻钟的时辰,小沙弥才将三人带到一间客房前道:“三位施主先在这里歇着,我去找人来为王施主疗伤。” 董平微笑道:“多谢小师傅。” 董平与林三川一将王八羔子抬进屋里,就听王八羔子嘿嘿笑道:“董爷爷一会儿可要小心些,这无妄宗里的老和尚可是厉害的紧。有一会我偶然瞧见他练武,当时只见他手掌这么轻轻隔空一抚,十几丈外的一块大青石就碎成了粉末。” 董平笑道:“他厉不厉害不用你来告诉我,你只消记得千万别叫我爷爷,王八羔子的爷爷,那不就是老王八了吗?” 王八羔子闻言身子一战,便缩着头不再言语了。 过了半晌,就听见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一开,就见一个白须飘飘,面容和蔼的老和尚走了进来。 老和尚先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王八羔子,又回头面相董平林三川微笑道:“多谢二位施主救了我院好友王施主一命,老僧感激不尽。” 老和尚刚说完,董平便伸手道:“先不必道谢,我与我家公子有一事不明,正想请教大师。” “老僧慧明,施主请讲。” 林三川摸了摸下巴道:“我们救了王施主也是个巧合,前日我们本要赶往宁州。可在路上却瞧见了有几人正在围攻王施主,我们便上前将王公子与他身后被绑的一个姑娘解救了下来。可在王公子晕倒后,那小姑娘却告诉我们,是王公子擒了她,并且还要将其送到无妄宗。我们心中疑惑,等王公子醒来后,我闷也寻问过他,但他却给了我另一番说辞。大师也别怪我们无礼,只因王公子说,大师也知道其中原因。所以我们二人就想向大师问个清楚,再与王公子的说辞对照一番。若是对上了,那我们二人也落得个心安,不会戴上顶为虎作伥的帽子。” 林三川说罢,那老和尚慧明便叹息道:“劫数,一切皆是劫数。二人所见那女子其实是王公子的同胞阿妹,但王姑娘天生就得了疯病。因王公子的令尊素来与老僧交好,所以便将王姑娘托付给老僧医治。本来王姑娘的疯病已经有了好转,但十几日前忽欲雷雨,王姑娘一受惊就跑出了院里。王施主本是去寻她,怎料遭此劫难。” 老和尚说罢,董平与林三川相视一笑,林三川躬身道:“对了,对了。刚才林某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林施主胆大心细,倒是江湖上难的的人才。”慧明不在意的笑道。董平心中也在笑,他笑慧明的这套说辞如此熟练,看来不知已经哄骗了多少人。这无妄宗的猫腻,是做不了假了。 此时慧明已然来至王八羔子身前为其把脉,董平二人心下一沉,瞬间就将真气提了上来。不过王八羔子却没怎么闹腾,他显得异常平静。 慧明把完脉后,站起来笑道:“王施主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这手臂却是接不上了。” 董平道:“万幸,王公子的命没丢。” 慧明道:“是了,老僧为了替王公子的父亲感谢二位,特准备了一份薄礼,还请二位虽我去取。” 林三川沉声道:“这就不必了,行侠仗义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慧明摇头道:“对施主是小事,但对老僧而言,却是大事,望英雄不要推辞。” 林三川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董平插嘴道:“大师的一番心意,公子还是领了吧。这样吧,我去随大师去取。王公子这边,就牢饭工资多加照顾了。” 林三川皱起眉头看了眼床上的王八羔子道:“我定会好好照顾他。” 且说萧山鸣与冯玉书二人被那疤和尚带着,一路来到了一座大山之后。那和尚径直来到山前伸手一推,就听一阵咯吱咯吱的木轴转动之声。二人心中了然,这大山中还藏有密洞。忽而那和尚粗声喊道:“将那妮子带过来吧。”二人应了声是,就带着绿珠向山洞走去。二人一进了洞,脸色皆是寒成了冰水。 只见那山洞之中,宛如人间炼狱,方圆几十丈的山洞里,屎尿味儿冲天。不知有多少赤身裸体,形容枯槁的女子正无力的躺在地上苦苦哀嚎。 “将她关进去,等子时,再将她弄出来好生冲洗,送给宗主享用。”和尚淡淡道。 萧山鸣转过头来,面色已恢复如常,他笑道:“咱宗主倒是日日做新郎,夜夜入洞房。那这小妮子被方丈享用完了,就能轮到俺们兄弟俩了吧。” 那和尚鄙夷的笑笑道:“你们?方丈用完,还有长老,长老用完还有诸位师兄,诸位师兄用完了,还有我等。你们,也配跟我们抢?” 萧山鸣搓手道:“那等你们用完了,就该着我们兄弟了吧。” 和尚呸出口唾沫道:“你这人傻还是蠢,等几百号人用完,那这女子还能有命吗?” 萧山鸣可惜的叹气道:“那这些女子死了该怎么处置。” 和尚冷冷道:“自然是剁碎了喂狗,或者做成饭食施舍给叫花子。”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直没回头的冯玉书平淡道:“萧兄,我要一半。你没意见吧?” 萧山鸣哈哈大笑道:“一人一半到也是公平。” 那和尚见状,不用的退了两步道:“你们在搞什么”他一言为毕,就感觉嗓子一哑,再也说不出话来。 数根漆黑如墨的黑钉,已然扎进了他的心口。 只见绿珠儿露出手腕间的暗器,双目红肿。她冷冷道:“我有意见!” 刹那间,萧山鸣三人便如下山猛虎一般,朝寺庙撕杀而去! “这无妄宗真像是个缩小了的少林寺。”董平跟在慧明身后说道。 慧明转过头,惊讶道:“施主也去过少林寺?” 董平点头道:“几年前曾去过一次。” 慧明颇有深意的笑道:“等下施主定会更加惊叹。” 慧明说罢,一手就推开了那藏经阁的大门。 “施主尽可在里面挑选一本经书,作为老僧的谢礼。” 董平闻言,也毫不客气踏入藏经阁挑选起来。一开始他本以为这藏经阁里只有几本不入流的东西,但走了一遭,他却暗自心惊起来。这些经书虽然鱼目混珠,劣品占了多数,但其中竟有几本是正经的少林不传武技。 董平拿起一本《七十六打擒拿手》道:“大师,莫不成以前是少林中人?” 慧明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忽而,骤变突生。 一枚念珠从慧明手中极速射出,直取董平腰间。慧明对自己之一击极为自信,定能取董平性命。可没成想,董平身形怪异一扭竟将他这一招生生给躲了过去。 慧明大惊失色道:“沾衣十八跌,你们果然是少林寺来人!” 董平闻言狡狯一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不束手就擒!”话音未落,刀锋已至。这当儿里容不得慧明多加思量,他身子极速向后一到,就躲过了董平这一刀。 “沾衣十八跌,你这身法可更加圆润。” 董平说罢,慧明身子便轻飘飘的挺直了起来。慧明看看袈裟胸口前的一个小破洞,笑道:“真气离体?也不过是炼心境的武士。但看你这刀,想来他的胳膊也是你斩断的。” “怎么,我伤了你这秃驴的杂种儿子,你就心疼了?”董平说罢就听慧明厉声道:“胡说八道!”他话音刚落,便见满天念珠携带着劲气朝董平呼啸而来。 董平不避,反而迎头而上。霸道真气加上玄妙刀道,一时间这慧明的念珠也奈何他不得。 “咦,这人对刀倒是颇有一番领悟。”无妄宗山门外一个中年男子端坐在大松树枝头轻声道。这人赫然就是那日在寺庙里鞭挞王八羔子的中年男子,他身旁的不念疑惑道:“爹爹,我怎么没见人耍刀?”男人颇为慈爱的摸摸不念的头温柔道:“要用心看。” 小女孩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中年男子朝树下正聚精会神翻阅书籍的一名青年道:“我看你也是与他们一起的,他们现在遇险,你怎么不去救?” 青年头也不抬的说道:“他们还没死,我不能救。” 不念鄙夷的看了青年一眼道:“你这人好生奇怪,那人死了,还用得着你救么!” 青年又重复道:“他们还没死,我不能救。” 不念气鼓鼓的揪了揪中年男子的胡子道:“爹爹,这人说话太讨厌。你帮女儿教训他!” 中年男子笑笑,没回应不念的请求。 谁想不念用小拳头捶了中年男子几拳后,就眼圈一红道:“爹爹不疼不念了。” 中年男子摸摸不念的头道:“谁说的?爹爹已经帮你教训他了。” 树下青年翻开书页,只见这书下面的半册不知何时已经化成籭粉。他抬头望去,那中年男子与小女孩儿已然飘然离去。 此时,那无妄宗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萧山鸣与冯玉书绿珠儿三人一路杀下来,已然杀红了眼。人群见佛门清净之地此刻竟血流成河,皆是人人都忘了求佛祖保佑,纷纷踩踏着朝山门外涌去。 而藏经阁内董平与慧明也交战正酣,慧明只顾闪躲,丝毫不与董平正面交锋,忽而慧明笑道:“我原来当你是少林寺中人,所以处处留手。但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会一套步法而已。你的刀道虽有几分火候,但丝毫不成章法,半路出家的和尚,也敢在洒家面前卖弄!” 登时,慧明身上真气疯狂鼓动,他的僧袍飞舞,董平也被逼退十步之外。 此时,只见慧明身上真气瞬间凝结在其胸口,化成一把如若实质的幽绿细剑。 董平大惊失色,老神偷曾对他讲过,炼心境武士能真气外放。窃天境武士能做到凝气成物。而造化境的陆地神仙则能抛开束缚,一切化为本意。当下看来,这老和尚的实力,已然臻至窃天境。 当那幽绿细剑浮现的同时,藏经阁的温度也将至了冰点。 董平一边极速向后退去,一边嬉笑道:“老和尚,你当真不要你那杂种王八儿子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不负少年头 慧明闻言身子微颤,董平暗道自己果然猜对了。如果照王八羔子所说,他与无妄宗只是交易关系,那这无妄宗上下对他也太尊敬过头了。尤其是当这慧明老和尚看到王八羔子的惨状时眼中闪过的那丝切入体肤的焦急,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 不过这当儿里容不得董平多加考虑,他脱口道:“要是你今日杀了我,你那王八羔子也得死!” 慧明冷笑道:“儿子,嘿嘿。老僧乃一宗之主,宗内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叫老僧爹爹呢!” 说话间,阁内寒气更甚,董平只觉胸口一凉。只见一层寒冰,已悄然附住了他的躯干之上。 “佛曰,因果。你感觉佛,还会再给你一个子嗣吗?” 董平话音刚落,那老僧眼神一凌,登时,他凝的那柄幽寒绿剑极速脱身而出。不过,他的剑,却是朝门外飞去的。慧明老僧这一剑端的玄妙,剑出门外,但却没毁木门一丝一毫。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但转瞬就没了动静。 木门咯吱一声开了,看到门外站着的那人,董平心中一沉。但马上董平就哈哈大笑道:“因果报应不爽!” 门外站着的那人赫然是林三川,不过他除了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倒是并无大碍。而在他的脚底,却是铺着一层碎冰块,在冰块之上,王八羔子已经变绿的人头还正痴痴的傻笑着,如坠往生极乐。 “不”慧明怔怔的看着王八羔子的人头,低声呢喃道:“钧儿” 原来是林三川在客房内见董平片刻未归,就带着王八羔子出来找。待他来至藏经阁时便觉一阵刺骨的杀意涌入胸膛,林三川不敢托大,他刚抓住王八羔子的脖颈做盾牌挡在身前,一道绿光就从藏经阁飞出,钻入了王八羔子的体内。眨眼的功夫,王八羔子的身体就如冰盘落地,寸寸龟裂。 “给老僧死来!” 慧明变掌为爪,直取林三川向上人头! “我去你 妈的!”董平怒喝一声,他将黑刃抛至起来,身子拔起,对着刀柄就是凌空一脚! 飞刀一出,破空声不绝于耳。 慧明却丝毫不在意,他此刻,势要取林三川性命! 林三川看慧明来势汹汹,当即身形便暴涨三寸。他身子一震,上衣瞬间爆裂,两条铜色胳膊一抬就交叉护在了胸前。 “嘭!” 慧明一掌落在林三川的双臂之上,就将其打飞出去了十几丈远。这一掌未得手,慧明也没在追,他猛然转身,抬手挡住了飞来的黑刀。但这一刀加持着董平全身的霸道真气,再连同神兵之威,慧明抵挡的也颇为吃力。 董平见状大喝:“三川,动手!” 但此刻倒在地上的林三川却是不停打着摆子,其浑身上下都冒出了一层虚汗。两道绿色寒气如附骨之疽一般,正不停在他的双臂之上游走。 同时,慧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闷哼,黑刃穿透了他的手掌,却已没了余力。 董平心中一凉,高呼道:“佛祖,你要是开了眼,就出手收了你的这个孽徒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慧明身子一矮,他的两只脚竟陷入了青石地面之中。 一声哭喊从地下传出:“你杀了我老大,我今日也要杀了你!” 慧明面无表情的向下瞟了一眼,他弯下腰,轻而易举的就将吞吐着绿色幽芒的手深深插入了地下。转瞬,他上身一挺,地缺就如同个萝卜般被他抓住头从地里拔了出来。 地缺扭曲着面孔,凌空乱蹬着双脚对着慧明骂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你杀我家老大,我要杀” 血雾纷飞,阳光之下,竟映射出了一道诡异的虹。 没了脑袋的地缺嘭的掉到了地上,浑身溅满血污的慧明如通阿鼻地狱里走出的魔鬼,虽无青面獠牙,但令人不寒而栗。 董平嗤笑一声,自嘲道:“佛曰的,还真他娘都是放狗屁。” “哈哈!听佛曰,还不如听我曰!” “此言差矣,书院不言佛曰,只谈子曰。” “好好好,那就老子曰!” “此言又差矣,老子是道家中人,我院属儒门。” 萧山鸣与冯玉书闲庭若步来到藏经阁前,等他俩看到慧明后皆是眼前一亮,冯玉书抢先道:“萧兄,刚才我细细数了,你杀了二十三个,我杀了二十二个。说好一人一半,这个就是我的了。” “男儿汉理应言而有信,我不与你抢!” 萧山鸣话音一落,冯玉书便夺身来至慧明身前。萧山鸣走到林三川身旁,蹲下身子道:“忍着点痛!” “萧萧大爷” 萧山鸣神情严肃,他双爪一落,两张尺余长的肉皮便被他硬生生从林三川的手臂上给撕了下来。林三川两眼一翻白,当即疼昏了过去。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墙外翻了过来。萧山鸣道:“绿珠儿,给他疗伤。” 与冯玉书交手,慧明忍不住开口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好一个鹿岳书院的中庸剑法,但你用拳做剑,这中庸剑,倒是成了平庸拳。” 松下的青年,看着已经化成粉末的书籍甚是惋惜的说道:“既然已经不能看了,那就送给你吧。”他虽没怎么用力,但那声音却是可声传数里。 忽而,他一扇衣袖,那一堆粉末便聚在一起,飘飘然往无妄宗飞去。 慧明心中骇然,在无妄宗外竟还有这等高手在虎视眈眈。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那道粉末已飞至藏经阁前。书粉凝成一柄长剑坠入冯玉书手中,冯玉书大笑道:“谢学长赐剑!” 冯玉书一拿剑,他浑身上下的气势也陡然凌厉起来。仅仅过了七招,慧明就显出了疲态。虽然他的境界比冯玉书高两层,但刚才他凝气成剑,又抗董平一刀,他在真气空虚之时遇上势头正盛的冯玉书,自然落了下风。 盏茶功夫,二人已过了几百招。 冯玉书兴致高昂,一边出招,一边吟起诗来。 “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嗖嗖! 纸剑走偏锋,就将慧明的两个肩膀刺出了两个偌大窟窿。 慧明惊的是冷汗直流,他苦心经营二十年的无妄宗,今日竟要毁于一旦。 “满堂花醉三千客,我冯玉书今日,一剑光寒十四州!” 咻的一声,剑锋划过慧明膝盖,这嗜血老僧终的是坚持不住,跪倒在地。 “痛快!” 冯玉书仰天长啸一声,他这二十年里,着实没有一天,如今日一般痛快。 萧山鸣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慧明身前冷声道:“我问你,你为何要抓那么多女子折磨!” 慧明桀桀怪笑道:“今日贫僧输在你们手下是贫僧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们,但休想从贫僧口中问出半个字!” “没受过皮肉之苦的人,总是喜欢装硬汉子,绿珠儿来给他点教训。”董平此时也恢复了元气,走到慧明身前淡淡道。 绿珠阴侧侧咧嘴一笑,便上前来对着慧明的丹田处就是一掌:“嘻嘻,刚才我在你的气宫处扎了泄气针,为了防止你自爆气宫,我也就只能这么做喽。” “你!”慧明顿时感觉身子一软,他修行多年的功夫,没想到此刻却毁在了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啪!” 绿珠儿伸出手,就是往慧明的脸上扇了几巴掌。慧明的一张老脸憋的通红,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绿珠儿捏住了双颊。 绿珠儿笑吟吟的将一截木棍钉在慧明嘴中道:“将你嘴撑起来,是怕你一会儿忍不住痛楚咬舌自尽。” 她说罢,便将慧明的僧袍剥了下来,露出了他那一身白花花的皮肉。 绿珠儿从随身挎着的小布包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耙子道:“诶呀,这个可是我的得意之作,这耙子有三把钩,每根钩子上又都有七七四十九的倒刺,就这样轻轻在你身上” 慧明呜咽一声,就见他身上已经多出了三道血淋淋口子。 “这么一划,便叫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这时,就听一旁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哭道:“哥,哥哥。你咋就这么狠心抛了你的傻弟弟,自个儿走了呢?” 天残抱着地缺的身子哭喊个不停:“我才刚有了腿,你也才刚有了手啊!” 天残又悲戚戚的哭了半晌,忽而,他的哭声戛然而止。冯玉书怔怔道:“天残,死了。” 天残与地缺本就该是一体,一人死了,另外一人苟活着又有何意义? 绿珠儿那边的慧明老和尚上半身已没了一块好肉,哀求之声不断从其喉咙之中发出。 绿珠儿道:“大毒蛇,他好像有话要说。” 董平微笑道:“胡说八道,大师可是条硬汉子,怎么会忍不了这区区的痛楚?就算你将他的下身割了,我想大师也会是一脸倔强,守口如瓶。” 慧明听闻此言,不禁裤裆一湿。 只听得啪的一声,支在慧明口中那根木棍,竟生生被他咬断了。 “我说,我说,你们要问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 他那言字还没吐出口,一股死气就攀到了他的双眸之中。 董平将黑刃从慧明天灵盖上拔出来笑道:“我,偏不听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相见欢 “那些女施主都是师父命各位师兄绑来的,贫僧每夜里只管紧闭双眼,死捂耳朵,他们干的事,我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至于王施主,他好像的确是师父的儿子” 董平静静看了小沙弥一会儿,才开口道:“那天残地缺呢?” “他们,他们好像也是师父的孩子” 小沙弥断断续续的说完,便死死的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从他眼皮子里缓缓流出。几人闻言,皆是唏嘘不已。 董平等人这几日忙的够呛,先是由冯玉书联络官府关系,将那些被囚禁的女子各自送回家,然后几人又被当成活菩萨受人拜了两天。 一旁的冯玉书道:“董兄,你说这个小和尚该怎么处置。” “杀了吧,他久居炼狱,心已如同魔鬼。”董平轻轻道。 “杀一个孩子,我的确下不去手。” “我也是。”萧山鸣一拍桌子,叹息道。 董平端起茶碗,他隔着迷离的水雾仔细观察着小沙弥的脸,过了半晌,他放下茶碗道:“玉书老弟,你联系你那在此地做官的世叔,先将这个小和尚寄养在官府里,等他日我们从肃州回来,再给他寻个稳妥去处。” 冯玉书闻言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过了片刻,绿珠儿抱着一摞经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道:“累死我了,从几万本书里,将它们挑出来,可真是不容易。” “辛苦你了。”董平微笑道。 绿珠儿瞥了他一眼,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冯玉书走上前接过经书道:“辛苦你了,绿珠儿。” 绿珠儿莞尔一笑道:“玉书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帮玉书哥哥办事,绿珠儿一丁点的辛苦也觉不出来。” “呸!” 董平瞪了绿珠儿一眼,就撒气般的将茶水泼在了地上。绿珠儿侧身一蹦,嚷嚷道:“你这人到底长不长眼睛,这茶水差点就泼到我身上了!” “那倒是可惜了这碗茶水,可惜没泼到你的身上。” 萧山鸣顿时感觉头大,他晓得这两个人争吵起来定是喋喋不休,他急忙开口打断道:“玉书老弟,你可有什么发现?” 冯玉书神情凝重的点头道:“果然是了,这些武技,心经皆是少林寺的正宗藏书。看那日慧明的真气与武技路数,他应该练的就是这本《欢喜佛禅经》。这也就解释他为何要抓那么多女子上山,应该就是以女子为炉鼎,来修炼这歪门邪术。” 董平轻咦了一声道:“这不应该,少林寺的藏经阁历来把持严密。像这等歪门的武功,更是看守的重中之重。慧明老和尚练习这禅经时,想来最多也是炼心境的武士,他想从藏经阁偷取这些武技心法,无异于痴人说梦。” 萧山鸣也颔首表示赞同,而冯玉书则是隐秘一笑道:“两位兄长有所不知,少林寺藏经阁中的典籍在外流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嗯?” 冯玉书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是这也,我也是偶尔听几位师长说起。在二十年前,少林寺的藏经阁突遭大火,当时又有外敌来袭,少林寺内外堪忧,自然难以顾及两全。在当年的劫难中,藏经阁就有一批心经典籍丢失。不过少林寺对这件事忌讳颇深,江湖上除了几个大派对此有了解,其他人几乎全无可知。” 冯玉书话音刚落,萧山鸣就登的立了起来,他猛的一拍桌,将董平几人皆是吓了一大跳。 冯玉书道:“听起来荒唐,但的确如此。” 萧山鸣听罢,呆呆的做了下来,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口中还叠叠道:“的确如此,的确如此” 董平没有理会萧山鸣的异变,反而是颇有兴致的接过冯玉书手中的几本书籍观摩了起来。他先是抽出了那本《欢喜佛禅经》道:“像这种东西就应该毁了。”说罢,他就将书册撕了个稀烂,而目不转睛盯着董平的绿珠儿却看到董平悄悄藏了几页在自己怀里,不过她也只是冷哼了一声,也没有言语。 冯玉书道:“剩下的书,我们应该归还藏经阁。” 董平慵懒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本书我要自己留着。” 董平拿起一本书在众人眼前晃晃,几人看了看后萧山鸣沉声道:“《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 冯玉书摇头道:“董兄,这刀法在少林之中也属不传之密,你这样取了,未免。” 冯玉书一言未毕,董平就将那书给撕下来一页:“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些书都给毁了,一本也不留给那些和尚。” 冯玉书深知董平的脾气禀性,他既然说了肯定就能做到,他摇摇头,叹息道:“董兄随意就好。” 经与慧明老和尚一战,董平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所谓无招胜有招只有实力极高之人才能办到。他现在对刀道虽有些许造诣,但要付诸实战,却是十分吃力。如果他现在能得一套高明的刀法,对他理解刀道与实战都有诸多益处。 绿珠儿却嘲讽道:“哼,你这人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能练会这佛门刀法吗?” 董平微笑道:“所谓四相乃我相 人相 众生相 寿者相。所谓四戒指小乘佛法的戒杀,戒淫,戒盗,戒妄四戒。而四慈悲则是佛门四菩萨乃愿c行c智c悲。分地是藏王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观世音菩萨。只要懂得这些,这刀法就能摸到门路。” 冯玉书愣神道:“想不到董兄对佛法一途上还有造诣。” “说不上造诣,只是幼时家里侍奉着一个大和尚,日日听他念经,耳熏目染而已。”董平说完,便岔开话题道:“离墨家老爷子的寿辰还有几日?” “算一算,也只有七日功夫了。” 从晋州边界到肃州,如果骑快马去,时间到也宽裕。董平三人干脆又在无妄宗逗留了两日,等到林三川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几日才启程前往肃州。 众人日夜奔袭了两天,这一路倒也太平,第三日众人就到了秦州。一到长安城,众人除了感受到这座古都的沧桑,更多的是感受到了秦地那群操着当地方言汉子姑娘的热情。 几人先是在城门外看了会儿磅礴的腰鼓戏,随后就进城找个歇息打尖的地方。 “长安城最近不太平呦。”林三川叹道。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感受到了长安城里的异常。但看城内,三个人里,就有一个佩刀剑的江湖人士。一道上,几人不知目睹了多少厮杀,武士与平民,武士与武士,更甚者,还有人跟城中的辽人官兵打起来了。几人不想多生事端,径直来到一家饭庄前。 看门的小二见有客人来了,当即大笑着吼道了:“热闹着咧,泼面香着咧,几位爷楼上请咧!” 那小二办事麻利,董平几人刚坐下,他就将酒菜给端上来了。 “来,喝一口。”董平举杯道。 当几人将酒杯举起来后,董平对萧山鸣道:“愣着干什么,喝酒啊!” 萧山鸣回过神来道:“喝酒,喝酒。” 他刚将杯子送至嘴边,就听得绿珠儿噗嗤一笑道:“我说你到底是要喝酒啊,还是要喝醋啊?” 萧山鸣低头一看,他手中端的不是酒杯,而是醋杯。自从无妄宗出来后,萧山鸣每日都是心不在焉,总是一人待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好在众人已经习惯了他现在的状态,也没人多说什么。 几人刚喝了一杯酒,就听得楼下有个粗壮的嗓子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他娘的,狗日的,给老子死去吧!瞎了你她娘的狗眼,贱婆娘!” 这人骂的既难听,又喋喋不休。众人皆是皱起了眉头,绿珠儿一掷筷子怒道:“就该撕了那人的狗嘴!” 忽而,一个腰间斜挎着一把长剑的俊俏白衣公子走上了楼,那人生的仪表不凡,眉目四顾间,自带着几分风流气。绿珠儿多瞅了那人两眼,心里还暗暗将这人与她的玉书哥哥做比较,想来这般俊俏的人,定也是彬彬有礼。 忽而,那白衣公子瞪了绿珠儿一眼,开口道:“妈了巴子的,小娘们看你爹呐!” 这一听声儿,白衣公子赫然是那刚才在楼下骂人的那粗鄙货。 董平用筷子敲敲碗碟嬉笑道:“人不可貌相,你这小妮子再敢乱犯花痴,本公子就替玉书老弟挖了你的眼珠子。” 绿珠儿闻言又羞又怒,她一蹿就立在椅子上,指着那白衣公子的鼻子就骂道:“你不看你娘,怎么知道你娘在看你!” 白衣公子闻言,噌的一声就将腰间长剑拔了出来,喝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敢骂老子,老子弄死你!” 董平暗道,这人不光无礼,还无理。他刚要拔刀,就见两根筷子已从冯玉书手中飞出。 这两根筷子,一根取那白衣公子的剑,一根取他心窝。冯玉书生性最厌无礼之人,尤其是对女子无理的人。那日之所以他在无妄宗大开杀戒,也是因为这个。 那白衣公子见这两根筷子来势汹汹,心下一惊。他侧身一躲,一根筷子便擦着他的身子飞过,深深没入了墙壁之中。同时,他手上的剑,当啷一声就吊到了地上。 白衣公子见状不怒反喜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正瞅一股闷气没处撒,你就找上门来了,跟老子来过两招!” 话音还未落,那白衣公子的脚尖猛然往前一踢,掉在地上的那柄剑登的就朝冯玉书刺去。 冯玉书反应更快,他一把将身旁的绿珠儿抱起放到身后,左手向前一夹,那柄剑便停在了他的眉心之前。 “多谢赠剑!” 此言刚毕,冯玉书就伸出右手朝那剑身一弹。只听“嘭”的一声,剑分两截。带柄的那一段,打着旋儿就朝白衣公子飞去。 白衣公子住剑道:“好,好对手!” 董平几人心下一惊,这几日忙于赶路,并未见冯玉书修炼,但他实力明显比那日在无妄宗更强了一些。 昔日的武院榜首,又岂是泛泛之辈! 冯玉书一运真气,身子就朝着白衣公子杀去。他一出手,又是那套带有浩然之气的中庸剑法。此时楼上还有几桌客人吃饭,但此时见到有人比斗,竟是谁都不敢动一动,生怕刀剑无眼,伤了自己。 不过冯玉书与白衣公子步法皆走的是灵活轻盈的路数,两人比斗虽激烈,但丝毫没有妨碍到他人。 冯玉书双指夹断剑,刹那间就攻了白衣公子身上十几处要紧大穴。那白衣公子堪堪挡了下来,但也颇显狼狈之色。 一旁观望的董平打趣绿珠儿道:“你看你的玉书哥哥为了你是动了大怒了,本是儒雅心善之人,但此刻却是招招要人性命。” 绿珠儿脸颊一红,嘟囔道:“要你管” 片刻间,二人已经比斗了两百多招,忽而,那白衣公子一扔剑道:“技不如人,老子输了!” 董平嘲笑道:“打输了都能认出打赢了的气势,你这人真是有趣儿。” 那白衣公子眉毛一竖,就对着董平骂道:“老子怎么认输,关你屁事,妈了个巴子的!” 登时,董平拔刀闪身来至白衣公子身前,就是当头一刀。白衣公子抬剑一挡,刀剑想撞,就听的一阵怪异梵音幽幽传出。在场人等,皆是一怔,恍惚间,众人脑海中均是跑马观花,怅怅然。 萧山鸣等人境界较高,瞬间就回过神来。那白衣公子也只是楞了一个呼吸的功夫,等他清醒过来,只见董平正满脸的若有所思。 白衣公子心中明白,若是董平想杀自己,刚才他愣神的一刹那,就足够董平动几次手了。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连你都斗不过!” 董平心中却暗自思量道:“这招众生相,果然用的还不够纯熟。” “妈了个巴子的,若刚才老子有何处得罪了诸位,还请海涵!” 绿珠儿道:“你刚才得罪本姑娘最多,理应向我磕头赔罪!” 白衣公子又破口大骂了两句,竟双膝一弯就要跪下。一旁的冯玉书赶忙抻住他道:“绿珠儿不得无礼,这位公子刚才既然已经道歉了,咱就该得饶人处且饶人。” 绿珠儿听罢,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白衣公子径直来到饭桌前,拿起酒壶就往嘴里灌。 “妈了个巴子的,刚受了那小娘们儿的气,现在又要受你们的气,气死老子了!”这白衣公子自来熟的很,刚与董平几人闹了矛盾,现在却堂而皇之的坐在冯玉书的位子上吃喝起来。 几人也不好赶他,白衣公子吃了个肚饱后,又自言自语的说道:“妈了个巴子的,为了个女人,整个长安城都疯了!二十日前,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女人说要比武招亲,也不知人们中了什么魔障,为那女人争了个头破血流。他 妈的,这女人连与她比武的人都要自己挑,而且她竟然看不上老子裘飞鹤,算她瞎了眼!” 听他说完,董平几人心中都是好笑,这裘飞鹤口中说他人中了魔障,殊不知他自身中的魔障最深。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能让人中魔障的女子。”董平道。 绿珠儿瘪着嘴道:“玉书哥哥,咱们去别处转转好不好,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冯玉书微微一笑道:“还是去看看吧,若真能见识到绝代佳人,那也算不虚此行。”绿珠儿闻言跺了跺脚,耍起了小丫头脾气。 “我就喜欢大胸脯大屁股的女人,脸再好看也没用!”林三川囔囔道。 “要不说你是个俗人。”董平看了看几人又道:“要不这样,玉书老弟还有绿珠儿三川去别处转转,我跟萧山鸣一同去看看这美人,等傍晚时分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妈了个巴子的,看吧看吧,迟早把你们看出魔障来!”裘飞鹤说罢,气鼓鼓的转身走到了楼下。 萧山鸣心事缠身,听董平叫他,他也没注意董平说什么,便应了下来。 冯玉书无奈的点了点头,绿珠儿瞬间欢喜了起来。 长安是数朝古都,每走几步,定能看到先朝帝王留下来的墨宝。董平心中暗道,要是黑宝先生来了长安,定是喜欢的很。 忽而,董平鼻子一抽气叹道:西市有佳人。” 萧山鸣疑惑道:“这也能闻出来?” 董平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女子若是细分,可列三等。第一等是香美人,这香美人虽不用胭脂香粉,但其身上却带着一股天然的女儿香,其香飘十里,啧啧,引狂蜂浪蝶呦。” 董平说罢,萧山鸣接着道:“第二等叫骨美人。第三等,叫皮肉美人。” 董平诧异道:“原来萧老哥也深谙此道。” 萧山鸣淡然道:“谁曾经还不是个纨绔子弟!我只是惊叹你的鼻子灵敏而已。” 二人一边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一边往西市行去。 西市搭着一个巨大的擂台,擂台下是摩肩接踵的人群。 只见擂台之上,有一遮面的黄衣女子茕茕孑立,她眼眉低垂,似有无尽的无奈与孤独。 忽而,她眼前一亮,看向了人群。 董平惊艳道:“祸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真痴 只是一双剪水眸,就令人心神荡漾。 一旁的萧山鸣开口道:“这女子是蜀中孙家的人。” “啊!”董平恍了恍神道:“孙家,什么孙家?” “看到她腰间系着的那根连环鞭了吗?” 董平定睛一看,果然,那女子的腰间缠着一条由数十个圆环套成的连环鞭。不过那每个圆环上都裹着淡黄色的布条,猛的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看到了。” 萧山鸣低声道:“那连环鞭,全名为三十六连环缚兵鞭,其孙家祖传的那条连环鞭更是能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神兵。” 董平问道:“哦?这件儿兵器,真有那么神奇?” “传言连环鞭的传人能同时抵挡住三十六位同级高手的进攻,这其中的奇妙就在于那三十六个大小不一的圆环。”萧山鸣说罢,董平有了几分明悟道:“它的诀窍,便是三十六连环缚兵鞭中的,缚兵二字。” “孙家在蜀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派,为何这孙家的人会来北莽比武招亲。”萧山鸣不解道。 董平也甚是疑惑,他有所思的说道:“蜀中近些日子好像不太平。” 忽而,擂台上那女子开口道:“你,上来。” “好好好。”董平看那女子指向了自己这边,当即就喜笑颜开的向擂台走去。那女子皱眉道:“我说的是他。” “他!”董平回头一看萧山鸣,当即泄了气向后退去。萧山鸣左右看了看,确定台上那女子是在叫自己无疑了。 登时,围在擂台前的众人开始躁动起来。只听得有人大嚷:“妈了个巴子的,你个贼婆娘,看都不看老子一眼,你竟然给我选他!”董平向那边看去,果然是裘飞鹤在哪儿扯着嗓子大喊。 在此等情形下,裘飞鹤一言竟隐隐有一呼百应的气势。 又有人道:“咱们为这小娘皮争个不休,不如今天咱们就各凭本事,看谁能抢到这小娘皮!” 那人一言未毕,就见一道银光从众人身后奔袭而出,直指擂台。那黄衫姑娘眼神静如湖水,她见银光来,只是风轻云淡的一侧身子。银光擦着黄衫姑娘脸颊飞过,“当”的一声,就将擂台边插着的那比武招亲的大旗钉在了墙上。此刻才看清,那道银光是一杆寒光闪闪的亮银枪。 郎笑之声从众人身后传来,一人道:“姑娘才貌双全,在下云岭杨木思不请自来,望姑娘原谅!” 听闻此言,擂台下不少人都是一惊,这云岭银枪可是高手榜排名第七的人物,一看有这等高手来抢亲,大多人都已萌生了退意。只有个别人心中对其不屑一顾,高手榜,说不好听了,就是一群止步炼心境的武士用来遮羞的布。 此时,那杨木思飞身来至擂台之上,一拔长枪道:“姑娘,得罪了。” 黄衫姑娘只是冷冷道:“我可没叫你,给我滚下去!” 刹那间,只听金铁交鸣,黄衫姑娘系在腰间的连环鞭已然飞出。 杨木思不敢托大,抬枪便挡。 台下众人只见杨木思一手握枪尾,手腕连动,就扯着那连环鞭凌空转了四五个圈。 有人叫好道:“杨少侠好功夫!” 但只有杨木思心中骇然,他人只见是自己用抢尖挑动着那连环鞭。殊不知,是这黄衫姑娘在控鞭拽着自己转圈。那连环鞭似有无穷魔力,他的银枪一被其中一个圆环套住,他浑身的真气好像也都被那圆环给套住了,只能任由连环鞭摆布。杨木思心中叫苦不迭,忽而那黄衫女子手中连环鞭一动,杨木思的身子就如同一片鸿毛般轻飘飘的飞到了擂台之下。 众人心颤,他们没想到这女子的修为如此高深。原因无他,只因那黄衫女子虽摆了几日擂台,但总共加起来她也只与三人比斗过,再加上她斗败的都是些无名小卒,因此众人并不觉她修为有多高。但今日,她竟一招就击败了杨木思,的确是技惊四座。 突然,那裘飞鹤的声音又响起道:“他娘的,咱们一起攻上去,就算玩不到她,咱们也得弄死她!” 人心如墨,台下众人已知自身得不到这女子,与其让她嫁于别人,倒不如将她毁了,谁都得不到! 刹那间,只见天色一暗,满天刀剑劲气就朝台上那女子飞去。 董平叹息道:“多可惜,等你死了,我就去杀了裘飞鹤。” 萧山鸣淡淡道:“可别小瞧了三十六连环缚兵鞭的厉害。” 黄衫姑娘从面纱之下发出一声冷笑,她将连环鞭舞成了一条飞龙,鞭至空中,先是破了袭来的劲气,随后连环鞭一卷,满天的兵器竟被牢牢套在了三十六个环儿里。 黄衫姑娘娇喝一声,“通通还你们!” 忽而,那些兵器又携着猛烈劲气朝台下飞去。此时这些兵器比来时更强数倍,一时间有几人躲闪不急,瞬间毙命于台下。 萧山鸣与董平皆是拍手叫好。 但刹那间,骤变又生。 十几条人影从人群中蹿出,直扑擂台。 一股惊惧之色瞬间攀到了黄衫姑娘的眼眸之中,她手中连环鞭未动,身子却朝后连连退了几步。 “堂堂男儿汉,欺负一个女子算什么本事,今日我看谁敢伤这姑娘一根毫毛!”忽而,萧山鸣夺身而起,那十几人动作虽快,但萧山鸣更胜一步。他宛如山丘一般的身躯抢先护在黄衫姑娘身前,他双手向前一抓,两个脑袋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萧山鸣长啸道:“该杀!” 只听轰然一声,萧山鸣将两头一撞,即可就血溅四方台! 剩余之人见萧山鸣如此凶猛,皆是眼神一对,果断撤下了擂台。 下面的董平心中细细琢磨道:“这几人的功夫路数系出同门,行动也颇为整齐划一,倒不像是单纯来招亲的。” 萧山鸣在台上虎目一瞪,威风凛凛,宛如怒目金刚。一时间,无人敢触其风头。 过了半晌,萧山鸣缓步走了了擂台,众人避退。他来到董平身边道:“我们该走了。” “哦?那姑娘刚才可叫你与她比武来着。”董平笑道。 萧山鸣闻言忙道:“万万使不得,我怎么能去祸害人家女子。” 董平摇头不解道:“你也算是身出名门,身子健壮,人品刚直,怎么就算是祸害别人了。” 萧山鸣眼神一黯喃喃道:“这天下谁都容得,可就是容不下我萧山鸣。” 忽然,二人身后传来女子的喊声:“大个子,你给我留下,你还没有与我比武。” 萧山鸣一言不发,迈动脚步就向前走去。 忽而,那黄衫女子以气御鞭,鞭上一个大环儿陡然就套在了萧山鸣的脖子上。这三十六连环鞭造的奇妙,环环相扣,环环又大小不一,最大的环儿能套流星锤,最小的环儿又能套绣花针。 “你回来!” 萧山鸣不理她,伸手就去摘那环。那姑娘又用真气一催,那鞭子便结结实实在萧山鸣脸上抽了两下。 泥人尚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萧山鸣。这两鞭将萧山鸣抽懵了,他的无名之火蹭的冒了起来。 董平只感觉眼前一花,等他缓过神来时,萧山鸣已跳到了台上,他出掌就向黄衫姑娘击去。黄衫姑娘下意识的伸手一挡,没成想萧山鸣这一掌如此厉害,她抵挡不住就要往台下坠去。 萧山鸣心中一紧,他连连骂了自己几句。他赶忙向前一探,就一把抓住了黄衫姑娘的肩膀,将她拉回了台上。 “萧某莽撞,望姑娘见谅。”萧山鸣低头道。 “我不怪你,你以后就是我相公了,我怎么会怪你。”黄衫姑娘轻声道。 萧山鸣身子一震,赶忙转身往台下走去。那黄衫姑娘也是紧跟着他,忽然,萧山鸣转身道:“请姑娘千万别跟着我,我萧某绝无贪图姑娘的心思。” 黄衫女子开口道:“我不管,你既然上擂台打败了我,那你就是我的相公。” 萧山鸣道:“这使不得。” 黄衫姑娘问道:“怎么使不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面纱下的是张丑面孔?” 萧山鸣急道:“萧某绝无这个意思,我说使不得,那是萧某已经娶亲了,万万不敢耽误姑娘!”萧山鸣此言一出,黄衫姑娘的眼神突然一悲。 萧山鸣摇摇头,径直走了。 看他走远后,董平微笑着自言自语道:“你就是一个老光棍,哪儿有什么媳妇。”说罢,董平也悠然离去。 听到董平的话,黄衫姑娘一喜,她深深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揭下了自己的面纱。 等董平他俩回到馆子时,正巧碰上冯玉书三人回来。冯玉书本还想问问那女子长的什么样,但一看冷着脸子的绿珠儿便没有开口。他虽只当绿珠儿为妹妹,但也不愿看她生气。 林三川则大笑道:“公子,那那女子长的啥样,有没有大屁股!” 董平摇头道:“不管有没有大屁股,那人已经做了萧兄的媳妇了。” 萧山鸣脸色一红道:“哪有的事,我看今日也歇息够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他话音刚落,就自顾自的喊小二牵来了马。他跨上马道:“你们不走,那我就先走了。” 除了董平,其他人皆是云里雾里,董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走吧。” 一出了长安城,萧山鸣就远远的走在前头。无他,只因董平将擂台上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个不停,他烦于众人的追问,只得自己催马向前赶。 “香美人,那可真是女子中的极品。”冯玉书向往道。 董平道:“是也,不要说玉书老弟,就连我一看到她那双眼睛再闻到她的体香,也情不自禁的失了神。” 绿珠儿插嘴道:“玉书哥哥,那你看我是美人吗?” 冯玉书还没开口,就听林三川笑道:“你不是美人,你是个男娃!” 冯玉书温柔道:“再过几年绿珠儿就是美人了,现在你还是个孩子。” 绿珠儿则开口骂道:“大笨牛你敢骂我是男娃,本姑娘饶不了你!” 忽而,又是几根铁钉从绿珠儿腕上飞出,林三川也应声倒在了地上。 冯玉书与绿珠儿都是脸色大变,绿珠儿愣了愣,放声哭道:“大笨牛,我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董平一皱眉头,将手抬起来,看了看夹在自己手中的几根铁钉道:“你犯什么病了?” 林三川登的坐起来道:“我,我好似看到了公子口中说的那对眼眸。” 董平心下了然,揶揄的对林三川说道:“你说那样的女子,没有大屁股该怎么办?” 林三川吐口浓痰道:“大屁股算个屁啊!我要是能娶到那女子,连这只招子我也不要了!” 萧山鸣走在众人前头,他自然也看到了迷倒林三川的那女子。 那女子坐在古树下的青石之上,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不笑时,满脸的英气,她笑时,又有倾城的温柔。即使萧山鸣这等粗犷汉子,此时也失了神,落了魄。 忽而,那女子笑道:“相公。” 萧山鸣心神一荡,恍惚间,那女子已经跳上了马,紧紧的搂住了萧山鸣的腰身。 萧山鸣缓过神来,想将她推下马,奈何她搂的太紧。轻推,推不下。要是出手重了,萧山鸣又于心不忍。过了半晌,萧山鸣无奈道:“你这又是何苦?” “什么苦不苦的,我既然认定你做我相公,那以后无论是苦也好,甜也好,我就跟定你了。”女子道。 萧山鸣叹息道:“你连我叫什么姓什么,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身世如何都不知道,就要认我做相公?” 女子莞尔一笑道:“妾身孙明香,不知相公姓甚名谁。相公的身世我不想知道,哪里来往哪儿去,我也不管。因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跟着你。” 萧山鸣无言。 后面的林三川则大哭了起来。 “你怎么了?”董平问道。 “那女子,是萧大爷的媳妇。”林三川抹了一把眼泪,又破涕为笑起来。 “你又怎么了?” “公子好事啊,我这颗招子保住了。” 不理会林三川的疯言疯语,三人打马往前奔去。 这篝火不理会人的悲喜,它只管自己烧着。就如萧山鸣一般,他如同只执拗的石狮子,对孙明香送上来的殷勤一概拒之千里。 萧山鸣将孙明香送上来的热汤打翻在地后,这个本性似热火的蜀中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看不上我哪里?” “因为你贱,我生的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样贱的女人。”萧山鸣说罢,耳根子都红了,他心里满是后悔,为何要对一个女子说这么难听狠毒的话 明香眼圈突然一红,鼻子抽了抽,她突然一把上前抱住了萧山鸣的胳膊情真意切,坚坚定定的说道:“我就是贱,我也就赖上你了。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赖上你了,不管你怎么打我,我也赖上你了,就算你打死我,我的鬼魂也会缠着你,赖着你!” 萧山鸣鼻子一酸,低声道:“是我贱,我天生就是贱种,我是宋辽结合诞下的贱种啊!辽人看不起我要杀我,宋人恨我也要杀我。我怎么敢,怎么能,耽误你这样清清白白,温柔懂事的女子” 萧山鸣还没说完,明香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温柔道:“我早就说过,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蜀中女子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从今以后,你欢喜我就同你欢喜。你难过我就同你难过。你的苦难,就是我的苦难。” 男儿垂泪,伤心处。 斗大的泪珠从萧山鸣眼中流出,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拒这样一个女子于千里之外。他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明香的肩膀。 远处的冯玉书叹道:“蜀州的女子当真都是有情有义。” 绿珠儿当即道:“我们渝州的女子也是如此!” 冯玉书面色一苦道:“绿珠” 他一言未毕,绿珠儿就立了起来,她背对着冯玉书道:“玉书哥哥,那你就等我长大好了” “众生相,痴妄相。”董平看着篝火下的众人淡淡道。 林三川正将一套拳法舞的虎虎生威,忽听董平讲话,他便停下来道:“公子,我虽对男女情爱不甚了解,但我也晓得上官姑娘赠你那幅画,是在表白心意,你怎就将它卖了?” 董平摇头道:“你觉得上官曦是什么样的人?” 林三川道:“品貌肯定是一等,再加上她年纪轻轻就登上了上官家少门主的位子,肯定心智手段也是过人。” “那你觉得,她会做妾吗?”董平笑问道。 “肯定不会!” “那就是了。”董平怅然若失,不再开口。 到半夜,月亮才出来。 明香依偎在萧山鸣的怀中道:“山鸣哥,你怎么不问我从哪里来,为何要来?” 萧山鸣咧嘴笑道:“我不问。” 明香将头埋在萧山鸣胸前喃喃道:“山鸣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看了你一眼,就决定缠着你吗?” “我不问。” “但我要说,因为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生一世都能对我好的那个人。从今以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你也不再是一个人。”明香说的情真意切,萧山鸣心里一暖,他心中连连道,我萧山鸣从今以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忽而他仰天长啸:“我萧山鸣,从今以后,再也不是一个人!” 董平被他惊醒,侧过身子梦呓道:“真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风云汇聚兰阳城 “宋辽相争,不知多少人流血,多少人丧命,大战几何,均是输家。家母原是宋人,后嫁于我父亲,对此她看的最清,她时常权阻家父切勿再造杀孽。家父虽生性暴虐,但七年前家母诞下我妹妹之后,他便萌生了退意。而那一年,家父也接到皇命,南下征宋。家父当时已不负年少,再加上他无心征战,又碰巧宋朝的大元帅窦围是百年不遇的将帅奇才,那一战,家父输的一败涂地。家父虽败,但他绝不是懦夫,他本想死于沙场之上。可异变突生,家中传来线报,我的母亲与幼妹惨遭了歹人杀害。”说到这里,萧山鸣已经哽咽,孙明香感其痛苦,也暗自垂泪。 “得知噩耗,家父顿时心如死灰,他再无心恋战,便调集兵马回撤,但却再也没回到大辽。那时,我被派往大辽东北边关与女真交战。当我回来时当我回来时,家父已死与沙场,而且,他还被辽国安上了败军之将,逃兵的帽子。我也被罢免了官职,成了庶民。后来我找到几位家父生前的至交好友,才将家母与幼妹的尸体寻回,安葬。” 孙明香问道:“那山鸣哥,你可知道杀害伯母与妹妹的仇家是谁?” 萧山鸣摇头道:“以前我自认为我知道,但现在,我却说不清了。” “嗯?” “我虽武道修为浅薄,但对各家武学均有涉猎,杀死家母与幼妹的刺客,用的是正宗的少林武技。”萧山鸣沉声道。 孙明香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忽而她又释然道:“少林虽是名门正派,又位列天下第二宗。但其对宋朝皇室忠心耿耿,当时辽国已侵占北莽三十六州,如果伯父真的赢了那一仗,这天下间,便再也没有赵氏大宋了。因此,少林才会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吧” 孙明香生怕自己刚才向着大宋的话伤到萧山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山鸣则微笑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在前几日我无意得知了少林寺二十年前曾遭大难,其藏经阁里的藏书有不少遗失在了江湖之上。” “哦,我说你怎么从无妄宗出来后就失神落魄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忽而躺在地上的绿珠儿忍不住开口道。这时,董平几人也纷纷坐了起来。 孙明香一看众人原来都没睡着,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悄悄话怕是都被他们听了去,想着想着她的脸颊就泛起了一片红晕。 萧山鸣则是粗犷之人,他见几人都没睡也不惊讶,反而叹息道:“是了,当年之事或许与少林寺无关,而是一群学了少林武技之人做的。” 冯玉书摇头道:“难道当时对令堂与萧家小妹动手的都是用的少林武技?” 听闻此言,萧山鸣似乎想到了极为悲痛之事,他闭上双眼摇摇头似乎不想回忆,忽然他感觉掌心一暖,萧山鸣正开双眼,看孙明香正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他的心绪瞬间也平稳了下来。 萧山鸣颤抖着吐出一口长气道:“当年我检查过她们的尸体,她们全身上下几乎全是伤痕,我想不到,是何人会对一位慈祥妇人与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婴下此毒手。那些伤痕,均是被少林武技击打所留下。” 冯玉书攥紧拳头狠狠打在地上道:“此等行径,人神共愤!” 董平静静听萧山鸣说完后,才淡淡开口道:“不管真相如何,其中牵扯的人与事定不会那么简单,依我看当年之事有三种解释。”他说完顿了顿,但看众人都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也就不再卖关子继续说道:“第一种,便是当年少林寺丢掉经书一事,是其自导自演,就是为了以后自己行苟且之事被人发现时能用此事摆个迷魂阵。” 董平还没说完,冯玉书便当即否定道:“我认为少林寺丢书一事是真的,要不然怎么解释慧明一事?而且少林寺如果真要行刺,定当会用千方百计掩饰身份,来维护宝刹的清誉,又怎会毫不在乎的施展少林武技,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少林来的。” 冯玉书话音刚落,董平便笑道:“玉书老弟说的有理。那这第二种,便是当年的事儿全都是巧合,几个恰好都学过少林武技的人凑到了一起,并且都决定要去辽国行刺南院大王的家眷。” 女子的声音响起,清朗道:“董公子,还是直接说第三种吧。” 董平看了眼孙明香,便正色起来,说道:“当年少林遇难,丢失经书,也许是有人故意策划的。而策划此事这人,也正是害了萧山鸣一家的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人也太大费周折了。”冯玉书道。 董平道:“这两件事或者一开始没有联系,那人偷盗少林经书或许只是为了偷盗经书来培养一批高手,后来宋辽争锋,那人发现自己培养的这些人正好能用来掩饰身份,替自己刺杀萧山鸣的母亲与其妹妹。” “那他为何要用少林寺来为自己遮掩身份呢?”冯玉书问完后,突然觉得自己蠢到了家里,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应该早想明白了。 董平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那人的身份已经明了了五分。他既然能筹划袭击少林寺又能刺杀前南院大王的家眷,说明这人势力极大,所以他需要一个名声同样大的势力来掩饰他自己的身份。但他肯定不是宋人,要是宋人杀了辽国南院大王的家眷用来炫耀还来不及,又怎会苦心来遮掩自己的身份?这说明他是辽人,而辽人为何又要对己朝的南院大王动手呢?” 一直没说话的萧山鸣沉声道:“自然是为了利。” 前南院大王身死,其中得最大益处的是谁,在场几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忽而,众人的四面八方响了长短不一的啸声。无尽旷野之上,一道道绿色荧光骤然升起,惨绿色的夜空下,荒凉的大地更添诡异。 几人惊坐而起,林三川向四周扫了一眼道:“起码有百八十号人再朝我们围过来!” 孙明香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道:“他们应该是来抓我的,我来应付,你们先走。” 萧山鸣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道:“三川,若那些人真的是冲我们来的。待会儿打起来了,你要护好女眷。” 林三川目光坚毅的点了点头,孙明香心下一暖。 突然一道长喝从远处传来:“覆族五行舵青木堂下裘香主来也!” 这声音几人都是熟悉,正是昨日遇见的裘飞鹤。董平没想到,这人竟是覆族中人。那裘飞鹤说罢,孙明香的神色明显一轻,虽然变化细微,但却被董平看在了眼里。 忽而,萧山鸣大笑道:“好,你既然来了,那我也不用费功夫去找你了!几位兄弟不用动手,这群小贼交给我萧某一人便是!” 裘飞鹤又从远处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自己打不过你们,但老子这帮兄弟可都不是吃素的!妈了个巴子的,将那小娘皮交出来,老子便饶你们一命,只砍你们半个脑袋!” 林三川嚷道:“那你是横着切我们半块脑袋,还是竖着切我们半块脑袋!” 裘飞鹤楞了片刻,又喊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要横着砍你的头!” 林三川也学着他的口气回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横着砍我的头,那我不就死了吗!” 裘飞鹤在远处暗自嘟囔了会儿,心道也是,便大声道:“那老子竖着砍你头!” “那你要砍我左边还是右边!” “老子砍那边跟你有个屁的干系!” “那自然有了,你砍我右边那我就成瞎子了。你砍我左边我还能留颗招子!”林三川说罢,不光董平这边,连一干覆族族众也跟着低声窃笑起来。 裘飞鹤当下明了,自己是被耍了,看董平他们不肯交出自己想要的小娘皮,他当即喝道:“放流火弹!” 他话音刚落,只见四面八方便升起无数颗惨绿色的星辰。孙明香惊骇道:“鬼火!” 而绿珠儿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有意挤兑孙明香道:“见识浅薄,这些是用来做暗器的磷火,什么鬼火。”绿珠儿对暗器机铦格外了解,她一眼便看出了这流火弹的奇妙。流火弹虽燃着绿炎看着吓人,但实则绿炎并无什么威力。其中要命的是流火弹里面的东西。这流火弹是在一个小瓷瓶内放入毒药暗针,再往瓶身涂满磷粉。等流火弹一发射,瓶身外的磷粉便燃烧起来,对其不明了之人只顾着打飞流火弹,不让其引火烧身,实则这正中了敌人的圈套。 但这当儿里也容不得绿珠儿仔细解释,她只是娇喝道:“流火弹里有毒药,切勿打破!” 她刚说罢,冯玉书就抬手打破了一个流火弹,但他眼疾手快,由听得绿珠儿提醒,当即避开,就见一滩黑水泼洒在地上,冒出呲呲黄气! 见这流火弹凶险,几人只得用真气将流火弹击飞。奈何这流火弹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而来,董平与林三川抵挡了一会儿,宫内的真气便要见底。冯玉书一旁也不好受,他不光要顾自己,还得护住没有丝毫真气的绿珠儿。 突然,众人身前的萧山鸣一声怒喝,磅礴真气便从他的双掌之间喷涌而出。在其头顶之上,三道淡黄色真气若隐若现。 冯玉书大惊道:“三花聚顶!” 此时满天流火弹已被萧山鸣一人挡住,董平得了空儿便问道:“玉书老弟,何为三花聚顶?” 冯玉书解释道:“武道境界分为通脉,炼心,窃天,造化,四大境界。而其中窃天境又有十二重,十二重窃天境三重又为一小境界,第一境界练到顶峰便是三花聚顶,接下来依次是六神返虚,九道合神与神虚合道。前几日我观萧兄还是窃天境二重,没想到今日他已然三花聚顶。” 冯玉书说罢,四周覆族族众也停止了发射流火弹。只见董平等人这方天地,光芒大盛,无数燃烧着绿炎的流火弹聚集在众人头顶跟随萧山鸣的真气缓缓旋转,竟宛如浩瀚星河。 “去!” 随着萧山鸣的一声暴喝,那些流火弹竟朝四周极速飞去。荒野震颤,好似星河陨落。流火弹行至半路,有聚在一起化成了四只凶猛异兽,四首分别为龙虎龟雀! 冯玉书怔怔道:“我早该想到,萧兄出身大辽贵族,又怎么不会这大辽的镇国四象掌!” 董平对大辽的镇国四象掌也有所耳闻,所谓四象乃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传言此掌炼至登封造极,能唤四大神兽。神兽虽是虚妄,但也说明了此掌之威,惊世骇俗。 刹那间,四方哀嚎声不断,恍恍然,入坠往生地狱。 董平心神不定,刹那间,他好似有一分明悟。悲痛惨烈,亦是众生相。佛门讲顿悟,一眼千年,彼岸好似花开。这一瞬间,董平对众生相一刀,又有了几分明悟。 突然,不远处传来阵阵马啸之声。 只听一声厉喝:“谁敢伤我覆族门下!” 忽而,一队人马呼啸而至,马上之人皆披红衣,背劲弓利刃,乍一看上去,自是神勇无双。那些高头大马的马蹄之上都裹着厚厚的棉布,这也是董平众人一开始没听到马蹄声的原由。 林三川低声道:“公子,这些人的打扮着实眼熟。” “覆族,举火堂。”董平淡淡回道。 忽而,一道银铃儿般悦耳的声音从马上众人之间传了出来:“董参军,好久不见,奴家可甚是想念呢。” 一个与众红衣族众格格不入的白衣人影御马走上前来,她身段窈窕,脸上罩着镶黄金宝石的精美面具。 她忽的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鹅蛋脸,脸蛋脸上再添丹凤眼,琼鼻不高不低,红唇不薄也不厚。 董平上前微笑道:“段小姐许久不见,安好否?” 此人,正是段云楼。 董平又想起那日被公孙轩骂的死去活来的那个臭婊子,想来就是这段云楼段小姐了。 段云楼哀怨道:“怎就好了,自檀渊镇分别后,奴家就一直思量着董参军。上天也待奴家不薄,日日夜夜里想着,今儿就见到了,奴家自当欢喜。但如今奴家是覆族的人,董公子一见面就送了奴家这么多惨死的兄弟,奴家又生气。这欢喜与生气和在一起,奴家还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欢喜了。” 段云楼的心思极深,董平也不知道她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但总归来说,他听着还是蛮受用的。 “段姑娘,你怎就成覆族的人了?”林三川看见段云楼就不忍问道。 段云楼立刻双眼一红,委屈道:“自是他们绑了我这弱小女子,我才不得已沦为覆族族众。” 林三川念及一路交情,此时一听段云楼此言,也不管真假,当即闷喝一声,就朝一位覆族族众抓去。 那人也不是好相与的,看林三川动手,那人陡然抽出佩刀向林三川手臂斩去。林三川练的是铁臂门的心法与功夫,一运功,两条手臂瞬间宛如钢铁。他抬右臂硬抗一刀,而左手瞬间就抓住那人的胸口将他拽下了马。 这时,段云楼又是咯咯一笑道:“林大哥还真是个憨厚的汉子,奴家才没那么笨就被人轻易抓去呢!” 林三川一怔,心知是受了段云楼的骗。 董平摇头道:“段小姐,我觉得你还是将你手上那面具戴上的好。你此时的模样行径对一女子而言,真是下乘,下乘,下乘。” 董平一连说出三个下乘,段云楼姣美的脸蛋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愠怒,她冷声道:“难道董参军伤我覆族族众就不下乘了吗?” “呸呸呸,本姑娘以前只当董平的心思最毒,没想到你比他的心思还毒。”段云楼一看说话的是个小小少女,当即道:“射死她。” 她话音未落,便有十几枝利箭刁钻的朝绿珠儿射去。 “呀!”绿珠儿惊的叫了一声,赶紧闭上了双眼。 但突然听到一女子道:“还是还你吧。” 孙明香一抖连环鞭,那些利箭便通通往回射了去。 董平心知段云楼不是武道中人,他当即抬刀将几根利箭斩落道:“都是故人,何苦一见面就要剑拔弩张。” 段云楼听董平这么说,她脸上愠怒更甚,忽的她一扬马鞭呼啸而过,远远的道:“兰阳城再会!” 冯玉书拍了拍委屈的绿珠儿道:“覆族之人为何也要去兰阳城?” 孙明香道:“我对覆族虽不甚了解,但看他们今日的行径,想来肯定不是去拜寿的。” 听见孙明香讲话,冯玉书便开口道:“孙姑娘,你既然已与萧兄私定了终身,有些话在下本不该问。” “冯公子请讲。” 看孙明香丝毫不扭捏,冯玉书有些惭愧的说道:“我看今晚覆族之人来袭时,孙姑娘眼中似有惊慌失措,但得知他们身份后,姑娘又恢复了平静。在下想问,姑娘是不是在躲着自己的仇家?” 董平心中暗道,原来冯玉书也注意到了。萧山鸣紧紧握住了孙明香的手,冯玉书是他兄弟好友,他想问就让他问,如果明香不愿意说,他也会开口为她挡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他拿桃花剑去换桃花酒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孙明香一拍腰间的连环鞭道:“我家里人想将我卖了,去讨好一个大人物,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冯玉书行礼致歉道:“是在下失礼了。” 冯玉书问的,其实也是其他人想问的,毕竟行走江湖,要加些小心。孙明香话虽没说清楚,但众人心中的芥蒂也打消了不少。 萧山鸣看场中气氛有几分尴尬,他大笑道:“月朗星稀,正是赶路的好时候,咱们快些到肃州兰阳,也能在城里转转。” “是也,是也。”冯玉书抢先跨上了马,众人也哄笑着上了马,扬起了马鞭。 凉风无意,吹动一路桃花儿。 众人以前都觉得肃州是个土地贫瘠之地,但这满眼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连孙姑娘都以为自己回到了蜀中川里。 只有董平一语道破天机:“这几千里良田山水皆属于墨家门下,墨家花巨资从黄河引过来一条支流,专用于浇灌土地。” 肃州无江湖,只有两分天,一分归官府,一分归墨家。路边小儿唱的这两句歌谣,虽有些夸大不尽其实,但也说明了墨家在肃州的财富权势。 从秦州往兰阳城的道上,看见的最多的便是形形色色手提寿礼的江湖人士,这些人里不光有大门派的长老弟子,也有不入流的江湖乞儿,但他们尽受过墨家的恩惠。 来兰阳城贺寿的这些群雄,总有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原因大多都是谁谁说了墨家一句坏话,谁谁又要为墨家打抱不平。 这些境况董平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冯玉书不禁发问道:“墨家如此的威望,真会培养刺客来猎杀我书院中人?” 小绿珠儿年纪虽小,但有时妙语连珠,她道:“有威望又能怎的了,要是不知道无妄宗的行径,谁又能知道那气宇轩昂的大庙是藏污纳垢的人间地狱。” 冯玉书道:“是这个理儿,谢绿珠儿妹妹教诲。” 众人骑马来至兰阳城前,萧山鸣叹道:“好一座规矩的城。” 城有百样,有简陋的,有气派的,有古朴的,也有繁华的,但它们都没这兰阳城建的这般规矩。用肉眼看上去,这座城左右对称,上下平稳,竟丝毫没有一点不规整的感觉。有传言肃州墨家传承的是当年诸子百家墨家的意志,精于建筑工匠之事,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座极为规矩的城。 忽而,绿珠儿面色一喜,向前喊道:“不念妹妹。”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男子正拉着一个藕色衣衫的小姑娘要进城里去。那小姑娘一回头,正是不念。不念看到绿珠儿也是喜上眉梢,她挣脱了男子的手就朝董平几人跑了过来。 绿珠儿跳下马,紧紧的与不念拥抱了一下道:“不念妹妹我可想死你了。” 不念也嘻嘻笑道:“不念也想绿珠儿姐姐。” 两个小女孩年岁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两人又颇有眼缘,虽只有一面之交,但行为已亲昵的像极了姐妹。 绿珠儿道:“不念妹妹,你也是跟你爹爹来参加墨家老爷子的寿宴吗?” 不念摇摇头道:“爹爹好古怪,他只是说是来杀人的,其余一概不跟不念说。” 听到这话,除了孙姑娘,董平等人都是一惊。不念的爹爹的厉害,他们都见识过,这般人物要来杀人,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挡的住。 冯玉书道:“不念姑娘,令尊好像在喊你。” 不念嘟嘴道:“绿珠儿姐姐,这书呆子着实讨厌,我上次都告诉他了我是不念,不是不念姑娘,他还这么叫我。” 绿珠儿揉揉不念的脸蛋道:“姐姐帮你教训他,但现在不念还是先去找爹爹吧,他该等急了。” 不念虽极不情愿,但仍是转过了身子,绿珠儿突然道:“不念妹妹,你等一下。” 不念回来道:“怎么了?” 绿珠儿从小布包里掏出两枚碧绿色的小珠子,放在不念手心里道:“这是姐姐的爹爹给姐姐的宝贝,咱俩一人一颗,要是以后不念想姐姐了,姐姐想不念了,咱们就捏碎珠子,另一人就会找到她。” 不念将珠子拿起来对着太阳看了看,她的眼,跟珠子一样好看。 她笑了起来道:“到时候肯定是姐姐先捏碎珠子,因为不念这么可爱,谁都会想不念的。”说罢,她就如只蹦蹦跳跳的翩翩蝴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冯玉书知道绿珠儿身世坎坷,有一个她与她交好的小姐妹,他也替她欢喜。 几人刚说要进城,就见一文质彬彬的青年满脸微笑的拦住了几人的马,冯玉书招呼几人下马后,他上前抱拳道:“诸葛兄,你也来了。” 那姓诸葛的公子叹息道:“我们这般文人也只能坐船前来了,哪儿有玉书兄仗剑天涯来的痛快。” 冯玉书摇头道:“这一路凶险可多于痛快,我来为你引见。”冯玉书说完斜过身子道:“这几位都是我们武院学生,董平,萧山鸣,林三川。这小姑娘” 诸葛公子一一与众人道过礼后,打断冯玉书道:“这我知道,你那便宜妹子天机院的小探花绿珠儿。” “什么便宜妹子,我可贵重着呢。”绿珠儿斜睨了诸葛公子一眼道。 “失礼失礼,绿珠儿姑娘是贵重的。”诸葛公子道。他说罢又看向孙姑娘,疑惑道:“女院何时出了这般佳人了?” 冯玉书笑道:“这姑娘可不是我们书院中人,而是萧兄的佳偶。” “哦,见过姑娘。” “公子万福。”孙明香微微屈身道。 冯玉书揽过诸葛公子的肩膀道:“这位公子姓诸葛名星空,乃是经纶院的榜首,当世大才,连太叔院长都曾称赞诸葛公子乃治国安邦的奇才。” “玉书兄言重了,我诸葛星空就一书生,哪里敢妄谈治国。”诸葛星空苦笑道。 董平笑道:“古有诸葛孔明,今有诸葛星空,看来这天下间的才智全都被诸葛家收去了。”董平说的虽是称赞话,但也带着几丝讥讽之意,诸葛星空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诸位一路劳顿,还是请快些随我去见院长与几位老师,然后休息吧。” 兰阳城里人声鼎沸,城里的商家小铺也是乐的开怀,纷纷将各种稀奇玩意儿给摆了上来。 几人正往鹿岳书院一行人下榻的客栈走时,突然被一个含混的声音给叫住了:“诸位要不要买我这神剑,只要一百两银子。” 众人往那边看去,只见叫住他们的是一个躺卧在地上的干瘦乞丐,他衣衫破烂,满脸泥污,邋遢的紧。 诸葛星空笑道:“这人自打我们来到兰阳城就在此摆地卖剑了,但他想用一把满身锈迹的烂剑换一百两银子,这满城豪杰谁会上他的当。” 萧山鸣没理会诸葛星空的说辞,开口对乞丐说道:“兄台,你要一百两银子作甚?” 那乞丐嘿嘿笑道:“我从远方而来,听闻兰阳城的桃花酒是肃州第一名酒,我想去打个一千斤来喝喝,但可惜囊肿羞涩,只好拿这跟了我多年的宝剑来换些银子,买酒来喝。” 众人听闻这乞丐要喝一千斤的酒,都是暗自嘲笑他将牛皮给吹破了。萧山鸣则感叹这乞丐有几分豪迈之气,便对众人道:“谁有百两银子,先借我萧山鸣一用。”董平与诸葛星空都想伸手去掏荷包,就听孙明香微笑道:“相公,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拿去用吧。” 萧山鸣虽与孙明香定了终身,但每每听到她叫自己相公时,仍不免面红耳赤。他呆呆的接过孙明香递过来的一块金饼道:“兄台,这钱你且拿去买酒,剑我也不要你的,只因我用的是掌法,不善使剑。” 萧山鸣虽说的客气,但那乞丐登时就怒道:“你这是真拿我当乞丐了!我是明码标价的做生意,你切莫想施舍与我,这剑我不卖给你!” 董平心中觉得有趣,这乞丐的作风倒是颇有些像他那便宜的祖师爷爷老神偷。 萧山鸣也是执拗,他将金饼登的扔到地下道:“我说出的话,也没有反悔的!” 忽而,那乞丐一笑,凌空一弹,那金饼便嗖的飞起来直击萧山鸣面门。萧山鸣自觉这乞丐没几分门道,他便随意伸手一挡。可没想,这金饼上带着的力道宛如山岳,萧山鸣的巨大的身子此时竟像是团轻飘飘的棉花,随意就被那金饼击到了远处,压到了一大片行人。 孙明香当即暴怒,她摸出连环鞭就往那乞丐击去。看到此环,乞丐怔怔一笑道:,好姑娘,这可是正经的连环鞭。”他话音刚落,孙明香的鞭子便如碰到了一层厚厚的气墙,再不能往前行去。 董平他们此时真当时惊到了骨子里,萧山鸣与孙明香的实力几何,他们心中明白,但这乞丐竟轻描淡写的就治住了二人。 董平道:“兄台,他们本无恶意,你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 乞丐一笑,孙明香便噔噔退出了几步。忽而她身醒一稳,原来是萧山鸣抱住了她。萧山鸣来至乞丐身前抱拳道:“晚辈无礼,还望前辈见谅。” 乞丐一笑道:“你无礼,那我也对你无礼了。这事就算扯平了,但这剑我却是不能卖给你了。” 萧山鸣弯腰退下后,董平接着道:“前辈,你这剑卖给在下吧,我还多付你一百两银子。” 乞丐闻言连忙摇头道:“不不不,你这人心思不纯,用不了我这宝剑。” 董平听乞丐说完,破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绿珠儿道:“这位前辈说的极是了,大毒蛇就是心思不纯。” 诸葛星空道:“我与这满城的豪杰还真都是眼拙了,没识出这位前辈的高明。” 忽而冯玉书道:“前辈,能否将这剑让晚辈看看。” 那乞丐上下打量了一番冯玉书道:“拿去。” 他话音刚落,地上那柄锈剑就飞到了冯玉书的手上。 冯玉书持剑一舞,浩然正气喷涌而出。陡然,他手腕一震,大片大片的铁锈就从剑身上剥落而下。冯玉书虚空划了几剑,便有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忽的,他将剑身一转,阳光直射下来,将这柄剑给映射了个一清二楚。剑身稍宽,通体灰黄,但宝剑转动间,似有无数桃花在剑身之上绽放开来。 冯玉书惊道:“兵器谱第十五,桃花剑!” 冯玉书赶紧双手捧剑送至乞丐身旁,恭敬道:“还与前辈。” 乞丐嘻嘻笑道:“我是卖剑的,我就问你,这剑你想不想买?” “晚辈乃用剑之人,但二十年来未曾寻的一件趁手的利器,这桃花剑晚辈当然想买。” “那你拿钱来,剑就给你。” 冯玉书苦笑道:“这剑太贵重,晚辈买不起。” 乞丐道:“我就要一百两银子,你怎的就买不起了?” 冯玉书道:“这剑所值,何止百两,十万两,百万两,千万两都不止。” 乞丐摇头道:“但这剑在我眼里就值一百两银子,你买就买,不买就滚。” 冯玉书双手微颤,竟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玉书老弟,这是你的机缘,你何苦不受呢?”董平无奈道,他深知冯玉书本心正直,要让他做有损与本心之事,实在难于上青天。 突然,萧山鸣笑道:“前辈,我这老弟已经同意买了,这是他给你的剑钱。”说罢,萧山鸣又将那金饼扔了过去。乞丐接钱道:“好好好,我这桃花剑能换一千斤桃花酒,妙哉妙哉。” 说罢,那乞丐拿着钱便站起身,大笑着消失在人群之中。而冯玉书则跪于地上,泪流满面。 兰阳城的桃花酒虽然名闻遐迩,但价钱却是不贵,几文钱便能讨上一大碗喝。董平几人又起身走到半路时,就听闻兰阳城中心出了件奇势。是说那招摇撞骗的乞丐,竟真的将破剑卖给了傻子,换了钱买了一千斤桃花酒正在那城中喝的不亦乐乎。 董平等人自想去看个稀奇,便绕了路,来到了兰阳城中心。 此时那数顷空地之上已围满了英雄豪杰,放眼望去,只见前方升起了一座十几丈高的由酒缸摞成的小山。 那乞丐侧卧酒山顶峰,他忽而道:“酒!”便见地下的一个大缸,飘飘然升至半空之中。酒缸一斜,喷香美酒宛如瀑布倾泻而下,那乞丐张嘴去接,就见那美酒便一滴不剩的全都进到了他的肚子里。 乞丐此时露的这一手功夫,令众豪杰大惊失色,皆是惊叹,诧异,惋惜,最后都拍手叫起好来。 人群之外的一位中年男子淡淡道:“好俊的功夫,好深厚的境界。” 他旁边的小女孩儿满脸忧色的说道:“爹爹,你是不是又想去跟别人打架了,可你答应过娘的。” 听到小女孩儿说出她娘,中年男子眼眸中的斗志陡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黯然,但转瞬间,他的眼眸中又燃烧起熊熊烈焰。他叹息道:“不念,爹爹答应你,这是爹爹最后一次与他人争强好胜。如果错了这次,那爹爹就不知道何时再能碰到这样的对手了。” “那爹爹答应不念,这次爹爹要杀的人,就不要杀了。” 中年男子道:“好,好爹爹答应不念。” 话音未落,他便抬脚迈向前方。他面前本来还有数人,但他一走动,这些人皆被一股无形的真气给逼退到了两边。众人还道,又是怎样的高手时,那中年男子已然来到了酒山之前。 董平几人异口同声道:“是他。” 那中年男子来到酒山前,也不开口说话,直接就是一鞭。 酒山上那乞丐只是伸出两指,就将那鞭子夹在了手里。 这一招虽然无波无浪,但群雄中有一些实力高深的人却看出了这一招的凶险,若那中年男子的一鞭打了下去,怕是要打裂这大地。 中年男子淡淡道:“翻龙手,你是神偷黎仁醉。” 那乞丐却是哈哈一笑道:“别拿我与那邋遢老头子相提并论,我这翻龙手只是看了那老偷儿用过,便学了一些。” 中年男子不再多言,他手腕连动,就将那鞭子扯了回来。 乞丐笑道:“徐门主,你要是不出刀,今日休想在我这里讨到半点便宜。” 乞丐话语虽轻,但却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徐门主,出刀。 董平眉头一皱道:“刀皇,徐间客。” 知道了这中年男子的来历,在场数前人,皆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刀皇徐间客,凶名远波。 突然,天色一暗。 群雄抬头望去,只见一柄百丈巨刃从天而降,气势磅礴,势要一刀斩开兰阳城。更有满天锋利刀气,朝乞丐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乞丐眼神一凌,面对徐间客此刀,他也不敢托大。 忽而冯玉书道:“前辈接剑!” 乞丐没理他,只看他伸出双指,如若实质的剑芒正在其指尖缓缓吞吐。 陡然,乞丐举手飞天,直朝气刃飞去。 陆地神仙之争,引天地变色,人心震颤。 乞丐剑指之处,气刃寸寸碎裂。 满天刀气也奈何他不得。 蓦然间,徐间客心如死灰。 “刀剑之争,我终是输了。” 徐间客大袖一挥,满天刀气消散无踪。 乞丐飘然落地笑道:“刀剑乃兵中至尊,你我区区个人,又何论刀剑输赢。” 徐间客怅然道:“那就是我的刀输给了你的剑。” “非也,非也。你的刀没输给我的剑,我的剑也没赢过你的刀。只是我的本心,赢了你的本心。徐间客你扪心自问,你是否仍执着于刀。” 乞丐说完,徐间客猛然顿悟。 而那乞丐已飘然而去,空中只留下那乞丐的歌声:“桃花剑,桃花酒,我拿桃花剑去换桃花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坐井观天 兰阳城除了来了几千豪杰,竟连刀皇徐间客这般人物都来了,还有一个不知身份,但实力通天能轻易挫败徐间客的神秘高手。相比之下,墨家老爷子的寿辰反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观徐间客与乞丐一战,众人心中都颇多感悟。 穷尽一生,也要入那陆地神仙境! 鹿岳书院此行虽是为了打探消息,但为了打消墨家的疑心,所以除了武院,其他院里也来了不少学生,皆下榻于四风楼。 众人来到四方楼后,便去见吴颜武与吕梁梦。楼上雅间里,吴颜武与曲轩逸和另一位董平没见过的老师正盘腿坐于竹榻上品茶。 冯玉书一进屋,便声颤道:“师长,我们来了!” 众人一路上的经历,吴颜武已尽数从曲轩逸那里听来。他虽闯荡江湖多年,但董平一路遇上的事也能算的上是惊心动魄。他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许久后,长舒一口浊气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董平看了看,发现吕梁梦没有在此便开口问道:“吴院长,不知吕学监去哪儿了?” “书院有急事,吕学监便半路折回去了。”吴颜武说完,另一名老师道:“明日才是墨家家主的寿辰,各位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吴颜武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周寻,周老师。” 几人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墨家在城东,好气派的大宅院。 董平无心休息,如今不知多少眼睛再瞄着这墨家,他闲来无事,就想到这墨家来走走。墨家如今开门迎客,来往宾客虽络绎不绝,但那墨家老爷子却始终没有出来见过客。 董平一到墨家大门前,就有个家丁将他迎了进去,一边往里迎,他一边道:“来往皆是客,家主吩咐下来了,不管谁来都请务必在会客厅拿些花销再走。” 董平颔首道:“多谢小哥,我自己在墨府里转转就好,就不多劳烦小哥了。”家丁听后恭敬的退下,墨家人员众多,但也能寻到几处清净的地方。董平坐在一个小凉亭里,喝了几口茶,这墨家随意摆放在外的茶也是极好的,清香淡雅,上品毛尖。董平四下观望间,他却没看见段云楼一行的覆族族众。想来,他们应该是要在寿宴当日寻事了。想了想,董平的思绪又被徐间客勾了过去。徐间客今日的一刀,可谓是惊世骇俗。虽看那乞丐赢的轻松,但实则不然。 徐间客这一刀应是出尽了全力,要是乞丐不挡,说他这一刀能将兰阳城劈成两半也不是虚言。那乞丐放弃一切防守,拼尽全力去攻徐间客的刀,想来也是不得已之举。要不是徐间客及时收势,大概要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董平轻轻叹道:“李匪呀李匪,看来我真的要给你去收尸了。”突然,董平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影。他心中疑惑,便起身朝那人走去。 墙角处,一个娇小的人影正在翻来覆去的寻找些什么。忽而,她肩膀一沉,瞬间呆住道:“别打我,别打我,我不是小偷。” “我不打你,我要杀了你!” 那人一惊,猛然回身,一脚踩到董平脚上道:“你这大毒蛇,怎么就知道欺负小姑娘。” 董平眉头微皱,赶紧将脚上的泥土打下来道:“你这小小的人儿,脚怎么这么脏!” 绿珠儿吐了吐舌头道:“我刚才在外面踩了一坨狗屎啦。” 董平身子一颤,连忙找了壶茶水将自己的冲洗干净。绿珠儿在一旁捂着肚子大笑,董平知道上了绿珠儿的当,便冷着脸子道:“你怎么不在四风楼里陪你的玉书哥哥,反而鬼鬼祟祟的来了墨家。” 绿珠儿眼珠儿滴溜溜的转转,然后眉开眼笑的说道:“我听说董平哥哥你也来了墨家,人家担心你才跟来保护你的嘛。” 董平轻轻哦了声,就不由分说的抓住了绿珠儿脖后的衣服道:“那我们现在就回客栈。” 绿珠儿胡乱打了几下董平的手臂,叫道:“我跟你说,我跟你说就是了。” 董平将她放开后,绿珠儿就跑到墙角掀开一块石头道:“你来看这是什么。” 董平上前一瞧,只见那石头下的是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精巧物件。 “这是什么?” “这个呀,叫连云飞窍,是用来触发机关的。”绿珠儿道。 董平道:“你来这儿就是想找这个?” 绿珠儿道:“不是,但我在墨府里已经发现了数十个这样的连云飞窍。” 董平暗自心惊道:“莫非这墨府整个儿就是一个大机关?” 绿珠儿摇摇头道:“这我还说不准,还得再找找看。” “既然你找的不是这个,那你到底还想找些什么?”董平问完,绿珠儿也学他卖起了关子:“你猜喽。” 董平心中烦躁,如果墨家本身就是一个机关阵,那明夜数千江湖人士齐聚此处,墨家如果突然发难,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即不耐烦道:“爱说不说,现在跟我回去。” 绿珠儿撇了撇嘴,甩开董平的手道:“好啦,我说了就是。” “说。” 绿珠儿道:“你可知道墨家以前的前身是何门何派?” 董平对墨家还是有些了解,便回答道:“好像,叫神工门。” 绿珠儿笑道:“那你可听过南唐门,北神工?” 她说罢,董平就恶狠狠的说道:“你要是再卖关子,我就打你!” 绿珠儿瞪了董平一眼,接着道:“蜀中唐门与肃州神工门都是制造机关暗器的大宗,其宗内各有一件震宗的神器。唐门有暴雨梨花,神工门有佛祖垂泪。你不知道我们学暗器机关之人对这两件宝物都趋之若鹜。但百年前,暴雨梨花就连同唐门消失于江湖之上,我这次来只是想瞅瞅,能让佛祖垂泪的暗器是什么样的宝贝。” 董平摇头,放轻声音道:“等来日再看吧,此处有变,我们得快些回去告诉吴院长。” 绿珠儿沮丧的应了一声,二人正要往回走时,突然感觉脚下一空,他俩还来不及反应,就坠入了深渊之下。二人坠落之后,那地面陡然又合了起来。来往之人众多,但谁都没注意墨家里少了两个人。 身无借力之处,董平只得任由着身子往下坠去。忽而绿珠儿从手腕间射出一道飞爪,死死勾住了一旁的石壁。董平也一把抓住了绿珠儿的手腕,绿珠儿本就没有真气,董平这百十来斤的身子一牵住她,她就感觉两个肩膀一疼,自己小小的身躯似乎要被生生撕开。 董平正观察四周,本没注意绿珠儿,但他突然感觉脸颊一凉,才抬头向上看去。只见绿珠儿正咬着牙,无言的垂着泪。刚才是绿珠儿的眼泪,溅到了董平的脸上。 董平心中一暖,暗道:“这小妮子。” 突然只听得石块哗啦的破碎之声,二人齐齐向下坠了坠。绿珠儿终于忍不住痛楚,失声哭了出来。 董平听得石块落地之声,想来自己离这洞底也只有不到十几丈的距离了。 董平轻声道:“你要好好活下去。” 绿珠儿哭喊道:“别,你就这样拉着我,我不痛,一点也不痛。” 董平微笑道:“当然,我也会活下去。” 话音刚落,董平便松开了抓着绿珠儿的手,直直的向下坠去。 地洞之中,除了绿珠儿的哭喊声,再没了动静。 董平仰躺往下落,他的右手背在身后,手上持刀,刀尖冲下。 忽而,他的身子猛然一静。想来已经到了洞底,而董平手上的黑刃也弯曲到了极致。董平低喝一声,真气灌入刀中,登时,黑刃猛烈一弹,董平借力陡然跃起。 绿珠儿还在大声的哭着,忽而她的耳边响起了戏谑的声音:“死丫头,你哭的真难听。” 绿珠儿破涕为笑,但这当儿里容不得二人多说。董平一搂绿珠儿的腰,斩断飞链两人便齐齐往下落去。快到洞底之时,董平连连冲下打了几掌,掌力涌上来,将两人稳稳的托到了地上。 两人刚落地,又听得上方传来砰砰的响声。 董平忙道:“点火。” 绿珠儿也不拖沓,直接从布包里取出一盏小灯点亮。董平接过灯举起来一看道:“呜呼哀哉,咱俩怕是要困死在此地了。” 绿珠儿也向上望去,只见在二人上空已经多出了几道铁栏杆,将上方给封了起来。 绿珠儿此刻的痛楚跟委屈一并涌了上来,她坐在地上抱头哭泣道:“我再也见不到玉书哥哥了” 董平安稳道:“你不是还有董平哥哥吗?” 绿珠儿捡起一块石头就对着董平砸去:“你给我滚开啊大毒蛇,你刚才差点就要把绿珠儿的胳膊给拽下来了。” 董平嘿嘿笑了笑,便在洞底转了起来。他心中暗道:“这墨家定是有问题的,宅子里虽客人众多,但每个人应该都被盯着。想来我们也是发现了这里藏着的杀机,才沦落至此。” 董平随意看了看,这洞底确实没有可逃走的地方。他又用力一跃,也才跳了四五丈高,根本够不到十几丈高的铁栏杆。 董平无奈盘腿坐下,他向上看,只觉得自己像一只井底之蛙。 井中观天,只见方圆。 管中窥豹,入眼一斑。 在江湖,他是一粒沙。 在庙堂,他也是一粒沙。 在那些陆地神仙前,他更是微不足道。 如今若是困死于井洞之中,也算死的其所。 董平自嘲一笑,闭目养神起来。 忽而董平睁开双眼,大骂道:“我去你妈 的!”他猛然掷出黑刃,黑刃连破几道栏杆,最后又无力的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绿珠儿被吓了一大跳,激灵一下道:“大毒蛇,你又在发什么疯!” 董平没言语,安安静静的捡起刀又系在了腰间。 绿珠儿一反常态的冷静,她道:“大毒蛇,你看这洞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董平抬头一看,不在意的说道:“有什么反常,井不都” “这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董平脸色一喜道:“果然不寻常,通常的水井或陷阱都口底一般大小,或者口小底大,但此处,却是底大口小。” 绿珠儿嘻嘻一笑道:“所以,这井是从上往下挖的,为了攀爬挖着方便,所以才弄成这般怪模样。” 董平笑呵呵的谄媚道:“绿珠儿,你可真是个天才儿童。” 绿珠儿经上次林三川取笑后,就极烦别人说她是小孩儿,她当即就反驳道:“呸呸呸,我可不是小孩儿,是大人。” 董平也顺着她说道:“是是,你是玉书老弟的媳妇儿,我该叫你弟妹。” 绿珠儿又啐了一口嘟囔道:“你这人的嘴脸可真恶心。” “既然这洞是从底向上挖的,那定有出路。”董平说罢,拿出刀就要向四方石壁砍去。 “慢着!”绿珠儿叫住董平道:“此人既然设计了此处陷阱,想来他也是一位精通阵法机关的高人。阵法机关一般都按五行八卦设阵,此处既然是土石陷阱,那生门就在往你东南方砍一刀。” 绿珠儿深谙此道,董平自然信她。她刚说罢,董平自然照做。他手中黑刃飞舞,被切割的碎石纷纷落下。石穷门现,一道半丈高低的小门展现在董平身前。 “能劈开吗?”绿珠儿有些担忧的说道。 “试试。” 董平眼神凝重,他全神贯注,真气运转至巅峰,手中黑刃竟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之声。只听董平手起刀落,眨眼间,他已大开大合的劈出四刀。厚厚的铜门应声,支离破碎。 绿珠儿一喜道:“想来这便是出路了。” 董平蹲下身,看得铜门后是一条漆黑悠长的甬道。他将灯取来,莹莹之火,只能照清楚两丈之远。而光明其后残留的黑暗,更加恐怖,宛如洪水猛兽,幽幽凶口。 忽而,一道苍老之声从洞内响起,另董平与绿珠儿都将一颗心给提了起来。 那苍老之声沙哑道:“墨家何时又出了这么一个机灵的小丫头。” 听闻此言,董平心中已经思量起来暗道,这陷阱机关不是墨家造的。 绿珠儿道:“我才不是墨家的人!” 董平对着洞里说道:“前辈,我们二人均不是墨家中人。我想前辈大费周折制造这些机关也是用来对付墨家的吧,只因我们二人无意间发现了一些门道,你才将我们困于此处。我们与前辈是友非敌,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那人听后呵呵笑了两声道:“你们既然不是墨家的人,老朽自然不会伤二人的性命。但为了万无一失,还是请二位小友在此处静坐几十个时辰,等明晚过了,老朽会亲自放了二位。” 董平心中自然不信,若是洞里那人再放出些机关暗器,他与绿珠儿这两条命怕是要交代在此了。 董平对绿珠儿使了个眼色,绿珠儿会意当即大喊道:“前辈,爷爷,你就放我们走吧,小绿珠儿可饿坏了” 董平趁此,偷摸进了甬道。 忽然,甬道之中突然金石交鸣之声大作,似九天霹雳连连炸响,又如高山崩塌,巨石翻滚。其洞中之险,只听其声,便能窥得三分。 过了片刻,此方天地骤然归于宁静。 绿珠儿心焦,她生怕董平出了什么岔子,便顾不得危险,拔腿就往甬道行去。 她刚跨入甬道,就听得那苍老之声再次传出:“好俊的翻龙手,原来是神偷高足,我这满天繁星奈何不得你呦。” 又听董平笑道:“以你此等状态,将整个墨家都布置上机关就实属不易,又加上挖了一条数十丈高的石井。这下面的机关自然布置简陋,我能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自是天意,老朽蜗居地下四十年,本以为明晚就能大仇得报。谁想一位机灵的姑娘再加上一柄罕世无双的惊雪,就破了老朽四十年来的安排与心血。” 只听董平声音微颤道:“你识得此刀?” “这刀就是老朽所炼,老朽又怎会不认的。” 董平的声音戛然而止,忽听那苍老之声再此响起道:“当年老朽不仅擅造机关暗器,还痴迷于锻刀炼剑。那应是四十年前,一颗天外飞石坠落于西山昆仑。此事被称为凶兆,由番邦流传于大宋境内。那时举国震惊,但老朽却只痴迷于那飞石灵妙,便同几位老友与门下弟子不远万里去到昆仑山。到了才知,那飞石已经撞成了粉碎。我便差遣弟子配合几位老友一同采百山之雪,融天外之石。十万担白雪融化,才锻成此刀。刀成之时,天生异象,四头吊额白虎竟从昆仑走出,此四虎凶猛异常,幸得四位陆地神仙老友才将其制服。老朽当机立断,将四头白虎添做炉火,才锻造了这把举世无双的神兵。雪中惊刀起,锋寒三尺三,此刀成时虎啸震山,老朽便名其为惊雪。” 董平仍沉默。 “但当年刀成以后,竟被我那贪图功名利禄的师弟偷去献给了宋朝廷,不知这刀为何又落到了公子手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镜花水月 绿珠儿脚步轻轻的走到甬道尽头,眼前景色豁然开朗,面前是个方圆十几丈的地下石洞,四周燃灯火,满眼通明。 董平正立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身前,而那老者面前则摆放着数百个可以控制机关开启的连云飞窍。 绿珠儿躲到董平身后,才看清这老者的面貌,老者虽年事已高,衣着破烂,但仍掩不住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傲与清隽。 “呀,你的腿。”绿珠儿往老者身下一瞅,只见他的双腿竟从膝盖处被生生削去了。老者丝毫没有遮掩,任由两个骇人的伤疤裸露在外。 老者见到绿珠儿后眼前一亮道:“好俊秀的女娃儿。” 董平知道老者不再追问这刀的来历,便反问道:“也正是因为这刀,你那师弟,也就是如今的墨家老爷子才害了你。” 老者缓缓道:“没错,当年他不光偷刀,还害了我,我这个师弟的确是够谨慎了。他知道我在江湖上结交甚广,我一死,我以前那些老友定会前来吊唁。于是他便活活将用纸给闷死了,也许是老天怜悯,老朽虽不是武道中人,但一位老友却曾经教了我一项闭气的法门,老朽才逃脱一死。他对外说宣称老朽是因为铸刀耗尽心力而死,我那些老友虽有疑惑,但也无可奈何。 后来,老朽这师弟又将我的双腿砍下,深埋于地下几十丈。但老朽是谁,我是天下第一名匠!老朽拼尽全力在地下挖掘地洞,饿了就捉地虫充饥。终于,老朽挖了出来,但当我挖出来后,我就定了势要除掉这恶贼的心思!” 董平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你那师弟将宅院盖在了你的葬身之处,也就是这里?” 老朽悲怆道:“是啊,他这是要我永世不得超生啊。” “那爷爷,你有那么多厉害的好友你怎么不去寻他们帮忙?”绿珠儿问道。 老者和蔼的对绿珠儿说道:“好女娃,你见过清理门户,要别人帮忙的吗?” 绿珠儿听到老者经历,不禁眼圈一红。 “当年他以老朽身死的原由解散了神工门,并用惊雪换来的财势在此落户,还为了镇住老朽这把老骨头,在此处建了他的墨家宅院。好啊,好啊,我知道,他到死也不会搬走的,于是老朽就用四十年的时间,一点一滴的将他的墨家大宅布成了一座机关死阵。”老朽陡然喝道:“今日,就要他命丧于此!” “那前辈这四十年内总要出去收集制作机关的材料,不知前辈是如何躲避墨家耳目的?”董平心中不解,刚才他与绿珠儿在外面只是发现了那连云飞窍并没动它,这老者是怎么发现他二人的? 老者闻言扳动了面前一个机关,忽然董平二人就感觉数百道细小的光芒射了进来。老者手指又动,登时,数十面光亮的铜镜从洞避之上翻转过来,光芒不停在铜镜之上弹射。刹那间,每面镜子上都反射出来了一幅画面,人流涌动,欢声笑语,赫然是墨家大院的景象。 绿珠儿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一进墨府就看到了不少藏着的,明摆着的小镜子呢,原来是用来看宅内景象的。” 随后老者又拍拍身旁的两截看上去榫卯精密的木方道:“这是老朽为了行动方便,做的两条假腿。讽刺啊,讽刺。”老者怪笑了两声道:“外面那些镜子都是老朽白日里乔装打扮放入墨府的,老朽甚至还去过我师弟的房间,他当时看见了老朽,但却没认出老朽。” 董平感觉这老者的手艺与才智当真是世上一流,他好奇道:“前辈师弟在哪面镜子里?” 老者一点最高处的一面铜镜道:“在哪儿。” 董平闻声看去,只见那镜子里映出一个端坐着的清俊的老者。老者正与几位气质不凡的男子交谈着,虽不知那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那老者的面相颇为和善,举止也十分有礼。 “他像不像个君子?”老者突然问道。 “是不是君子用眼看可看不出来,前些日子我们还碰倒过一位奸 淫妇女的大师呢。”董平突然笑了起来。 绿珠儿支支吾吾道:“这位老伯的面相倒像是个好人。” 老者叹道:“若他能装一辈子的君子,那我这仇也就没必要报了。” 董平闻言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便问道:“前辈可否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在豢养刺客?” 老者摇头道:“他这种人,豢养刺客不是理所当然吗?但三年前他做的一件事,的确是人神共愤。” 三年前,董平每每听到三年前这几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呼吸一滞。 “三年前宋军与辽军大战前夕,宋朝廷要采购一批精良连弩劲弓配备军队。当时宋朝兵部派人秘密联系到了他,但他们殊不知他早与辽人有勾结。他秘密联系门众,打造了一批劣质装备卖给了宋朝。世人都道是辽军中的绝世高手以一敌百万,但又有谁知道是宋军的军备出了问题,又有谁知道陆地神仙真正的威能?哪一战,我多少大宋男儿死于敌军刀下,多少人家支离破碎,此仇老朽怎能不报!” 老者说完,董平心中连连道:“是了,是了。以前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我知道,陆地神仙虽号神仙,但终归也是人。那日徐间客虽发出惊天一击,但明显也耗尽了真气。百万人,一人怎能敌百万!” 董平不禁想起三年前那一幕,满天的冰雪啊,满天的旌旗,那从辽军阵中飞来的绝世高手竟一人冲入宋朝大军之中,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他为何能找到阵列中最薄弱的几点逐个击破,最后导致军内大乱,已致宋军大败。今日虽有了一个不甚明了的答案,但董平却已清楚了七八分。 忽而,他跪地痛哭,哭的释怀,哭的昏天黑地。 董平怆然涕下:“三十四万死去的弟兄啊!我关山不是罪人!我关山给你们叩首了!” 董平的异状吓了绿珠儿一大跳,老者也不去理他,反而是对绿珠儿微笑道:“女娃儿,你爷爷是不是叫唐温钟?” 绿珠儿惊喜道:“前辈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道:“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幺声雨。” 绿珠儿道:“提过提过,爷爷说,幺爷爷是他最讨厌的朋友,因为幺爷爷总是能在机关一道上胜他半招。但幺爷爷早早就去” 话没说完,绿珠儿就收住了声,她颤声道:“前辈前辈就是幺爷爷!” 老者点点头轻声道:“乖孙女,过来让幺爷爷看看你。” 绿珠儿的泪珠儿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她走到老者面前抱住他的胳膊抽泣道:“爷爷生前虽然口口声声最讨厌幺爷爷,但在他去世时,心里最挂念的也是幺爷爷。” 老者身子一僵道:“老唐老唐他死了” “上年十五,爷爷过世。” 老者视线恍惚,他的眼前没了镜子,而是出现了一座高山。山上有一座小亭子,亭子里有两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他们不知在为何事而争吵个不休。他俩吵了一会儿,那清瘦的少年突然开怀大笑起来道:“老幺,你终究是争不过我。”另一名少年,垂头丧气的嘟囔道:“我是不想与你争” 老者喃喃道:“是你赢了,一直是你赢了” 忽而,老者轻轻扳动了一个连云飞窍。 董平身下的石头突然裂开,董平大惊,他真气鼓动,想要腾空约起,却没想这身下的洞里竟有一股巨大的吸力,他全身的真气好似也要被吸干。转瞬间,董平连人带刀一同掉进了地洞之中。老者再次扳动连云飞窍,地面重新合了起来。 “幺爷爷!董平虽心肠狠了些,但他绝不是坏人。”绿珠儿见此情景急忙道。 老者则缓缓道:“乖孙女儿,你莫要着急,董公子无恙。”老者说罢又提起嗓子大声道:“董公子,石洞中有一块八百斤磁铁。惊雪,不经磁铁磨刀,永不能开锋。” 董平跌坐洞中,只觉天旋地转。 惊雪刀已然死死的被地下的大磁石紧紧吸附住,董平暗道,惊雪如此锋芒,难道还不算是开锋?董平定了定神,伸手便去捡沾在磁铁上的惊雪。但那惊雪却如同长在了石头上一般,无论他如何用力,这刀就是拔不下来。 连刀都拿不起,磨刀一言岂不成了玩笑话? “无水,如何磨刀?”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 “水?”董平四下看看,这洞里连泡尿都没得。 董平长吸口气,将手指轻轻在刀刃上划了一下,登时,他的鲜血就殷殷流淌了出来。 鲜血流至磁铁与惊雪的夹缝之间,董平明显感觉手上一轻。他使出翻龙手的巧劲手臂一合,虽然仍吃力,但惊雪已然动了起来。董平将刀一磨,便见幽蓝色的火星从刀锋与磁铁间迸射而出。 董平也顾不得血流如注,他耗精血耗真气,此刻只为惊雪开锋。 从早到晚,夜尽天明。 此时鹿岳书院一行人才知道董平与绿珠儿一晚未归。 林三川在大厅来回走动不停,他连连骂道:“定是墨家,墨家定是墨家!在燕临就不安全,如今入了贼窝又怎能落个好!” 冯玉书此刻也是心惊胆颤,他呼吸急促,丝毫没有了往日的翩翩风度。 吴颜武看向尽显沉稳的萧山鸣道:“山鸣,此事你怎么看?” 萧山鸣思量了片刻道:“若燕临的刺客真与墨家有干系,那我们来此处墨家定会提防,小心行事。直接在兰阳城当着咱们书院的眼皮底子就抓咱们的人,他们真的敢吗?此事不一定墨家有干系,但咱们也不能不去查墨家。所以学生建议,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墨家,另一路在城中寻访。” 萧山鸣话音刚落,林三川便道:“我要去墨家!” 萧山鸣摇头道:“林老弟,你目力好,最好在城中查访。” 吴颜武听完萧山鸣的一番说辞与安排后,心中不禁感叹萧山鸣身上的一股大将之风,但随后他又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担忧些什么。 忽而,里屋传来一声大笑:“妙妙妙,大吉大利。” 诸葛星空大步走了过来笑道:“学生刚才用易经六十四卦为董公子与绿珠儿算了一算,吉人自有天相,二人暂且平安无事。” 听诸葛星空说罢,冯玉书面露微笑道:“绿珠儿虽小,但人够机灵。董兄更不用说,他心思缜密,行事稳妥,二人就算遇到了危险也定能化险为夷。” 林三川则怒道:“算算算,有个屁用,老子去找我家公子!要是找不到,我就一把火烧了墨家!”说罢,林三川便摔门而去。 冯玉书连忙对诸葛星空说道:“诸葛兄莫要介意,三川也是着急,才口出不逊。”别人不知,但冯玉书却晓得诸葛星空的本事,他对四书五经已然钻研到了一个极致,料人吉凶这等小事,他自是信手拈来。 诸葛星空满不在意的笑道:“林兄这是真性情,我又怎会怪他。” 吴颜武道:“玉书,你带领一些学员在城中寻找。我跟山鸣与星空先去墨家,但切记,要在寿宴开始前,赶到墨家。” 冯玉书领命后,一步便跃出了门外。 在去墨家的路上,孙明香紧紧握住萧山鸣的手道:“山鸣哥,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萧山鸣微笑道:“天塌下来,有我扛着。” 一到墨家门前那看门的家丁就迎了上来道:“原来是鹿岳书院的贵客到了,老爷这几日虽不怎么见客,但也吩咐下来,鹿岳书院的贵客不能不见。” 吴颜武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对萧山鸣三人说道:“你们先在墨家转转,我去拜会一下墨老爷。” 三人会意,称了声是。 吴颜武进去后,那家丁又转过来对萧山鸣三人道:“三位贵客里面请。” 诸葛星空笑道:“小哥,你能否告诉我这墨家大宅里有没有风景秀丽些的地方。” 家丁挺起腰滔滔不绝的说道:“墨家大宅闻名肃州,风景如画的别院就有三十九处,有江南院,漠北院,五岳院”诸葛星空打断他道:“如此甚好,那我便进去随意转转了,小哥招待他们二位就好。” “是。” 看诸葛星空走进墨宅后,萧山鸣便问道:“小哥,来往宾客可全是你招待的?” 家丁自豪道:“虽说不全是,但也有一半是我招待的,小人别的本事没有,但待人接物还是拿手的。” 萧山鸣道:“那你可否记得有一个穿绿衫的小姑娘与一位穿玄色衣裳眼角有颗小痣的俊俏公子进了府?” 家丁面露苦色道:“这您可就难为小人了,今天是老爷的寿辰,来的姑娘公子没有八百也有一千,我怎能记得?” 看那家丁目光闪动,萧山鸣便知道他没说实话,萧山鸣摸出几文钱道:“小哥,行个方便。” 那家丁一见萧山鸣拿钱,当即讥笑了一声道:“爷们,我敬您是贵客,但您可别拿这几文钱来折小人。小人虽只是下人,但每月也有个十七八两的例钱,您要是想转那小人就带你在府里转转,但您要是想从小人嘴里套出点什么,那得罪了,小人一概不知。” 萧山鸣苦笑一声,暗道这家丁伶牙俐齿。忽而,他的手臂被孙明香拽了拽,萧山鸣与她来到一边。 孙明香笑道:“山鸣哥,你就在这里待着,我我去套套他的话。”说罢,孙明香便聘聘婷婷的走到了那家丁身前。 “小哥,我家相公得罪了您,我来替他陪个不是。” 那家丁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孙明香,他虽见人无数,但像孙明香这般明艳的女子他却是第一次见。刚才与众人说话时,他也是低着头不敢多看孙明香一眼,生怕看多了,魂儿就丢了。 “夫人,不对,姑娘小姐,刚才那爷绝没得罪小人,是小人实在不知道。”家丁语无伦次的说道。 孙明香掩面轻笑道:“小哥当真想不起来了,你就再多想想,那两人客真是要紧的很呢。” 孙明香的温柔细语宛如一盅迷魂汤灌入了家丁的脑子里,他登时迷糊又清醒的说道:“我记得,我记得。那个绿衫小姑娘早那位公子一步来,她是跑着进的府,当时小人还来不及招呼,她便没了影儿。那位公子倒是彬彬有礼,他进了府就坐在凉亭里喝茶,后来便不知去哪儿了。” “谢谢小哥。”孙明香莞尔一笑,便跑回了萧山鸣身旁。 萧山鸣牵着孙明香的手经过家丁身旁时,他陡然就朝那家丁的面门击出一掌。掌离家丁的面门虽还有半尺之远,但家丁的身子却被掌风给拍倒在了地上。 家丁揉了揉屁股指着萧山鸣道:“你干什么!” 萧山鸣微笑道:“让你清醒清醒。” 家丁感觉到萧山鸣的冰冷杀意,脑门陡然冒出一层冷汗。 孙明香偷偷一笑道:“没想到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是醋坛子。” 萧山鸣大笑道:“你这句话客说错了,我不是醋坛子,我是五大三粗的醋坛子。” 孙明香扑哧一声笑出来,与萧山鸣依偎着进了墨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满堂花醉 吴颜武被请至了墨家家主极为私密的会客厅里,一进去吴颜武就抱拳道:“酒军兄,好久不见。” 白发老者笑的更欢道:“颜武老弟,自从燕临一别,我们可是八年未见了。” 吴颜武颇为惭愧的说道:“太叔院长与吕学监二位被书院事务缠身,未能前来,有失礼之处,望酒军兄海涵。” 白发老者笑呵呵的摆手道:“您这吴院长来就是给足了老朽面子,快快上座。” 两人落座后,便进来个乖巧清丽的丫鬟送上来了精致的茶点。吴颜武一闻茶香便暗道墨酒军有心,八年前二人只是有一面之缘,吴颜武无心提了句自己爱喝徽州茶叶,这墨酒军就记下了。 二人寒暄片刻后,吴颜武便佯作不经意的问道:“听说酒军兄还接纳过背刀门的人。” 墨酒军听后放下杯中茶,略微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前些年确实有一群背刀门的刀客投靠到了墨府,但背刀门毕竟是天下第十宗门,我着实不敢收留他们,便给了他们一些银子,打发他们去别处谋求生路了。不知颜武老弟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来?” 若背刀门的刺客真是墨家培养的,那这墨酒军可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吴颜武有心激他,便叹息道:“酒军兄有所不知,江湖上最近出了批刺客,专门针对我书院的学生下手,而这些刺客的身份正是当年酒军兄救助过的那批背刀门下。” 温酒军听罢勃然大怒,他登时就将桌上的茶碗扫到了地上:“胆大包天,胆大包天!江湖之中竟还有人敢对书院下手了!”温酒军转头又对吴颜武承诺道:“此事若真是那批背刀门下所为,那老朽也难辞其咎。吴院首请放心,老朽就算倾尽所有,也要将这些恶贼拿下,然后亲自到燕临负荆请罪。” 吴颜武长叹道:“酒军兄,你言重了。今日是你八十八岁的寿辰,若是因吴某一句话害的酒军兄伤了身,那吴某可就成大罪人了!” 墨酒军听罢,陡然老泪纵横道:“颜武老弟啊,鹿岳书院素来以公正闻名于江湖,哪个不钦佩,哪个不叹服。老朽实在是为鹿岳书院受难,而感到于心不忍呐!” 吴颜武安抚了一阵墨酒军后,便离开了小客厅。尽管吴颜武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但看到墨酒军的这番表现后,他也不禁打消些对墨家的怀疑。 客厅一幕,地下的绿珠儿自然看的清楚,忽而她一跺脚道:“这老头子真不是个东西,刚才吴院长在时,他还情真意切老泪纵横,吴院长一走,他便面沉如水,还不时阴恻恻的笑一笑,当真是讨厌。” 幺声雨则见怪不怪的一脸平静,突然,他看到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里的带面具男子从客厅一旁的侧屋里缓步走了出来。幺声雨大惊,这么多年来,他已习惯一眼览遍数十块镜子,按理说墨家大宅里有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但这黑衣人的来到与出现他竟没有一丝察觉。 那黑衣人在客厅中好似与墨酒军在交谈着些什么,幺声雨虽善读唇语,但温酒军在与那黑衣人交谈时不经意的侧了一下身子,令他的正脸消失在了镜面之中,幺声雨蓦然一惊。绿珠儿虽也看到了那黑衣人,但她却没放在心上,她的心思尽数被鹿岳书院一行人给吸引了过去。 此时萧山鸣与孙明香已跟诸葛星空碰了面,萧山鸣道:“诸葛公子,可有发现?” 诸葛星空拿出罗盘不解道:“自我进了墨府,这罗盘便转个不停。董公子跟绿珠儿二人应该就在这墨府,但我却算不出方位。” 孙明香笑道:“那他二人现在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地下喽。” 孙明香本是戏言,但萧山鸣与诸葛星空都暗自琢磨起来。 萧山鸣道:“这墨府里,会不会有地牢之类的地方。” 诸葛星空点头道:“墨府占地甚广,要说有地牢之类的地方也不奇怪。” 一说起地牢,萧山鸣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他的情绪波动被孙明香察觉了出来,“山鸣哥,你好似有心事。” 萧山鸣淡淡道:“在路上认识了两个兄弟,他们二人一个轻身功夫极强,另一个又会遁地的法门。若是现在能有他们相助,找到董老弟与绿珠儿想来会简单许多。” 诸葛星空闻言道:“那这两位英雄在何处?” 萧山鸣听到诸葛星空称呼天残地缺为英雄,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董平叫他们英雄时,他们二人一个手舞一个足蹈,也颇为有趣。 萧山鸣怅然道:“谁知道,这二人古怪的很,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地下的绿珠儿本来百无聊赖,但她看到两个人闯进了墨府后便突然笑了起来。 这两人一个是林三川,另一个是冯玉书。 林三川一脸怒气的挥舞着手臂,像是要一拳将墨家给砸了。绿珠儿偷笑道:“让大笨牛在墨府里搞搞事,那应该是极有意思的。”但她再一看林三川旁边正在阻止他的冯玉书又皱起了眉头,绿珠儿嘀咕道:“我一夜没回去,玉书哥哥该着急死了。” 幺声雨微微笑道:“乖孙女,你是不是想出去了?” 绿珠儿闻言本是一脸兴奋,但看到幺声雨的双腿又低声道:“无妨,绿珠儿总要出去的,但绿珠儿还是想多陪陪幺爷爷。” 幺声雨摇头道:“乖孙女儿,过了今晚,幺爷爷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你再多陪陪幺爷爷。现在你还是快些出去,莫让你的同伴等急了。” 幺声雨说罢,扳动机关,一个漆黑的洞口便出现在了石壁上。绿珠儿顿了顿,没有动。幺声雨轻轻道:“去吧,好孩子。” 绿珠儿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入了那密道。等她走后,幺声雨仰天笑道:“好好好,此生能重见惊雪与故人之后,即使大仇不报,又如何。” 这密道九曲十八弯,绿珠儿在里面也难免落了个灰头土脸。密道的出口在离墨府不远处的一家民宅里,绿珠儿出来时不小心碰到了头。她看到周围的布置是颇为简陋的一间卧室后,不禁一惊暗道:“幺爷爷怎么将出口布置在了这么一个地方?” 她蹑手蹑脚的出来后,就听外面传来了个颇有些年纪的声音道:“是恩公来了吗?” 绿珠儿紧张,不敢答话。 又听那女人道:“恩公前些日子给的银子还没用清呢。” 绿珠儿仍没理她,那女人又自言自语的说了起来:“三十多年啦,您一句话没与我说过。开始您来时我还以为是盗贼恶人,我怕的不行。但后来才知道,您是天下最好的大好人。” 那人一边说,绿珠儿一边往外走。等她轻轻走出门,才发现说话的是一位坐在门槛上的老阿婆。那老阿婆见绿珠儿从门里出来了,竟有些视若无睹。绿珠儿细细一看,才察觉,这位老阿婆是个双眼无神的盲人。 绿珠儿心下明了,暗道:“幺爷爷借了这老阿婆的路,但每次出来都会给她些银子。久而久之,老阿婆就把幺爷爷视作神明了。”绿珠儿一边想,一边就走到了玄关处。她刚要推开大门时,就听得老阿婆喃喃道:“你不是恩人” 冯玉书与林三川争执的有些累了,便一言不发的坐到了墨家大宅前的台阶上。忽而二人目光一亮,皆拔腿向前奔去。 “绿珠儿,你可担心死我了!” “我家公子呢!” “对了,你知道董兄在何处吗?” 绿珠儿捂着耳朵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诶呀,你们两个人说话怎么像是一万只苍蝇在围着我的脑袋转。” 二人同时收了声,绿珠儿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找吴院长。” 一听此言,二人的心放下了一大半,听绿珠儿的语气,董平应是没有大碍。 鹿岳书院虽来了不少人,但今日的夜宴吴颜武并没让他们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端,所以他命周寻与其他学员留守在了四风楼里。 林三川寻到了正在墨家探查的萧山鸣三人招呼他们一同到江南院的泼水湖里议事。江南院风景甚好,那小湖与各式的小山全然看不出是由人打造出来的。 湖中有几艘乌篷船摇曳,吴颜武一行人均在其中一艘之上。 绿珠儿将这两日的事讲了出来,但隐去了见到幺声雨一节,她只是道她与董平二人不小心坠入了藏于墨家里的一处暗室之中,二人在里面发现了有人造出来用于监视墨家的铜镜。并将墨酒军两面不一的情况告诉了吴颜武,而董平之所以没出来,是仍还在暗室之中监视着墨家的情况。 几人听完皆是震惊不已,吴颜武道:“吴某眼拙,差点就上了墨酒军的当。” 萧山鸣道:“如此,我们应尽快赶回燕临向院长与学监禀报此处情况。” 冯玉书摆手道:“萧兄此言差矣,若我们现在走,未免会打草惊蛇。” 吴颜武思量了片刻后正色道:“星空,你现在赶回四风楼,向周老师禀明情况,让他与曲轩逸安排你们先行离开兰阳城,我们留在此处静观其变。” 诸葛星空在众人说话间,悄然已卜了一卦,他苦笑道:“大凶。” 这一日,过的甚快。 转眼间,已华灯初上。 兰阳城万家灯火寂寥,唯独墨家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雷动,来往人流匆匆,酒香飘天,觥筹交错,丝竹悦耳。 忽而,从那大堂里走出个紫面堂的大汉,他面向众人高声道:“各位英雄莅临家父寿宴,令我墨家蓬荜生辉。家父有吩咐,寿宴过后,给每位英雄都包上一百两的盘缠。百两虽少,但也请诸位英雄笑纳!” 底下众人窃窃私语,皆叹墨家财大气粗,这一出手,几万两银子就抛了出去。 吴颜武等人坐于上宾位,绿珠儿低声道:“那墨家的老头子竟还有儿子。” 这一语却被紫面堂的汉子听到了,他一眼瞟了过来,绿珠儿身子一颤。那汉子却微笑道:“不光有儿子,还有七八个呢。在下墨家老大,墨飞火。” 绿珠儿讪讪一笑,吴颜武淡淡道:“院中小姑娘不懂事,望墨少爷海涵。” 墨飞火大笑道:“吴院首言重了。” 突然,人群中有人喊道:“墨大爷,老爷子怎么还不出来,咱们就等着给他老人家拜寿呢!”此人说完,众人齐声附和。 墨飞火道:“英雄稍等片刻,家父年事已高,身子抱恙。由在下先来敬诸位三杯水酒!” 墨飞火说罢拍了拍手,两个装汉就抬出了一个足足有两百斤重的大瓮来。墨飞火一转身,单手提起那大瓮,身子登时拔地而起。他跃至半空,将大瓮凌空抛起,飞踢一脚道:“众位英雄,请饮桃花酒!” 只听得大瓮嘭的一声凭空碎开,顿时清香四溢。墨飞火低喝一声,满天水酒霎时被他聚成一团。转眼间,他又双臂一展,这团水酒又化作万千酒珠儿落至人群之中,每人面前的杯里都落入了一滴。 “好!” 顿时叫好声如雷鸣炸响,墨飞火飘逸落地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忽而,一阵拍手声从大堂响起:“各位英雄不辞辛劳来到兰阳城,老夫感激涕零。” “墨老爷子!” “墨老爷子安好!” 出来的这人正是墨酒军,众豪杰看到他都是大喜,有的人竟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 墨酒军笑道:“感激之言老朽不再多讲,今后诸位英雄若有需要老朽以及墨家相助之处,尽管开口就是。” “好!”忽见一人拍桌而起道:“墨家老爷子慷慨,我李某人愿为老爷打套拳助兴!” “善哉,你那三脚猫的拳脚怎敢在墨老爷的面前卖弄,贫僧替少林而来,愿为墨老爷献丑。”一个老和尚淡淡开口道。 那李姓的好汉大笑道:“就凭你也敢在墨老爷面前献丑,就凭你也敢代表少林!江湖中人谁不知你慧觉和尚因为犯戒被逐出了山门,自立了个小少林寺,真是引人耻笑!” 那和尚眼神一凌,拔地翻身至空地处道:“若是李英雄不服,那就与贫僧较量一番吧。” “李某人还怕了你不成!”说罢,那大汉也来至了空地处。 墨酒军突然笑道:“二位英雄斗武,也算是为老朽的寿宴添了几分光彩。老朽就出个彩头,谁赢了便能得三千两白银,输者也能拿一千两。” 墨酒军说罢,二人眼中光芒更盛。 那老和尚突然发难,一招少林擒拿就使了出来。 绿珠儿暗地里耻笑了一声,她心中道:“怎么少林的慧字辈儿里净出些败类。” 盏茶功夫,场中二人就过了百招。 二人的武道境界不分高下,但手上的招式武技却有优劣之分。那和尚用的是少林擒拿与少林拳脚,一招一式均大开大合,招式连贯如同涛涛江河连绵不绝。 那李姓汉子虽走的也是刚猛路子,但他的招式简陋粗糙,两人过招间已显颓势。忽而,那和尚右掌猛击大汉面门。大汉见其来势汹汹,下意识抬臂一挡。可这一挡,下身空虚就中了那和尚的阴招。和尚陡然将藏于左手的暗器用真气激射而出,只听大汉吃痛呻吟一声就倒地蜷缩不起。 此举引满堂哗然,有人鸣不平道:“和尚,你本能凭真本事赢,为何还要出阴招!” 只听慧觉和尚微笑道:“善哉善哉,贫僧这一招袖里藏针与佛祖的拈花一笑有异曲同工之妙,施主又何言这一招不是贫僧的真本事?” 墨酒军面露不忍道:“来人,先将李英雄抬下去疗伤。” 绿珠儿悄悄拉了拉旁边的冯玉书道:“玉书哥哥,这和尚心肠太坏,你去教训教训他。” 冯玉书摇头道:“在人家寿宴之上,还是莫要多生事端。” 这时只听墨飞火道:“家父已说比武乃为助兴,冯公子就不要推辞了,正好在场的英雄也都想见识见识鹿岳书院的高明!”他最后这半句话声调拔的极高,众人纷纷附和。有一人道:“莫非是鹿岳书院怕了这贼和尚!” 吴颜武微笑道:“去吧玉书,习武之人,应有些快意恩仇的作风。” 墨酒军听吴颜武说罢,呵呵笑道:“颜武老弟还是和当年一般热血肆意。” 冯玉书闻言也不再推辞,起身走至场中道:“大师,请赐教。” 他话音未落,那和尚就陡然射出了十几发暗器。 冯玉书脚步轻点,轻松的躲避了过去。 慧觉停手一笑道:“贫僧认输了,书院高足,果然非同凡响。” 群雄皆喝倒彩,冯玉书也微笑道:“大师,您就与学生好好过两招吧。” 慧觉一看两旁之人皆对他怒目而视,一时间也不好下场,便双手合十道:“那贫僧得罪了。” 话音刚落,慧觉就如猛虎下山般朝冯玉书扑杀过来。 两人过招,冯玉书只用一手便挡下了他的全部攻势。 慧觉虽心思毒辣阴险,但此刻也不免面红耳赤。 “公子为何不用双手,只用单手来折辱贫僧!” 冯玉书一边将慧觉的招式一一拆解,一边诚恳的微笑道:“用两只手,对大师来说太不公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峰峦迭起 忽而,那老僧的身子陡然拔高半尺,肌肤化作金玉,出招速度也提快了三分。 “少林寺的罗汉金身体,但你只有三分的功力,却强使出四分,真是下乘。哈哈,笑煞我也!”说话的是坐于鹿岳书院对面的一个中年道人,吴颜武认得,那人是天下第十六宗百褶观的道一真人。 罗汉金身体作为少林的第七大体术,一施展出来自是强横无比。慧觉虽修炼不精,但也足够碾压冯玉书的一只手。 冯玉书不再托大,背后真气鼓动,桃花剑轻吟出鞘。冯玉书接剑,陡然间就在慧觉胸口划开两道伤口。桃花剑一舞,真气喷射,涌出朵朵剑气桃花。一时间满堂落英缤纷,好看的紧。 坐于大堂后的琴师,突然手指轻拨,铮铮破阵曲响彻墨家大宅。 听得琴声,冯玉书斗志拔高昂扬。一剑一剑又一剑,剑法浩然,剑气绵绵。慧觉虽凭仗罗汉体强硬,但也被这纵横剑气逼的连连后退。 斗罢盏茶,慧觉身上的金玉之体竟开始寸寸龟裂开来。冯玉书晓得,这是慧觉强行使用罗汉体,导致体内真气开始反噬其身了。 冯玉书剑锋陡然一转,剑尖连连刺向慧觉上身的水突,璇玑,紫宫三处穴位。这三处都是要命的大穴,慧觉中剑后颓然坐倒在地。 群雄骇然,皆暗道冯玉书心狠手辣。 跟着慧觉的几个和尚张嘴骂道:“鹿岳书院也算是浩然正派,怎一出手就杀了我家师父。”慧觉一倒,他们心中也没了底气,说是骂,实则比暗地里嘟囔好不到哪儿去。 冯玉书微笑不语,片刻后,坐在地上的慧觉和尚突然站了起来。他双手合十,对冯玉书行佛礼道:“阿弥陀佛,谢冯公子为老衲泻 出一口郁闷气,使老衲不至于破宫而亡。输给冯公子,老衲心服口服。” 冯玉书淡淡道:“大师言重了。” “好好好,冯少侠不愧为鹿岳书院武院榜首,不光武道造诣惊人,而且一身侠骨也是秉承书院之志。好好”墨酒军说罢,连连鼓起掌来。底下众人也跟随附和,其中绿珠儿喊的最大声。 冯玉书向四方豪杰行了个礼,刚要回座时,又听得墨酒军道:“冯少侠且慢,刚才老朽看冯少侠的剑法与堂中琴师的弹奏颇为合拍,不知冯少侠是否愿再舞剑一曲,为满堂高宾助兴啊?” “那晚辈就献丑了。”冯玉书本就在兴头上,也不推辞。 他刚说罢,堂内琴师就用古琴铮铮弹出了极度肃杀与极为澎湃的琵琶名曲,十面埋伏。古琴声悠扬,更为此曲添了些琵琶不曾有的超凡意境。 冯玉书端剑笑道:“有剑有琴,怎能没有对手与酒!” 座下的萧山鸣早已看的热血沸腾,冯玉书此言一出,他便大笑道:“玉书老弟,我来与你共舞!” 话音刚落,萧山鸣便提起一坛烈酒,飞身来至场中。 “萧兄来的好!” 冯玉书掌中剑芒大盛,萧山鸣将酒坛扔至空中道:“美酒佳酿,愚兄与老弟共饮!” 说罢,萧山鸣施掌与冯玉书斗与一起。 场中两人一人剑法轻灵无双,桃花纷飞。一人掌力雄浑,虎啸龙吟。琴声飞扬,场中众人无不心神激荡!那坛酒不停在二人中来回翻跳,冯玉书接住酒坛痛饮一口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萧山鸣接酒痛饮,身形摇摆道:“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若是那日徐间客与乞丐一战令人心驰神往,那今日萧山鸣与冯玉书一战则使人热血澎湃。虽境界有高低之分,但精彩程度丝毫无差。 忽而有一人冷冷道:“萧山鸣,前南院大王萧启阁之子。他父子二人曾为辽将,不知杀我多少大宋百姓,今日在墨老爷的寿宴中,你这辽狗也敢放肆!” 登时,群雄禁声。 哑然片刻,顿时满堂齐齐怒喝道:“辽狗!滚出墨府!辽狗!滚出墨府!” 声势震天,似要化为九天霹雳将萧山鸣斩杀于当场。 “谁敢辱我夫君!”孙明香起身跃至萧山鸣身前,手中连环鞭一动,就将身旁叫骂的一人抽翻在地。 此鞭一出,竟有七八百号人抽出兵刃要逼至三人身前。 吴颜武稳坐其后朗声道:“不管从前如何,萧山鸣如今乃鹿岳书院学生,谁想要跟鹿岳书院作对,请尽管往前走上一步。” 众人闻言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跟鹿岳书院作对,任谁都要打量打量。 忽而听见有人洒脱一笑道:“别人怕你们鹿岳书院,但我道一不怕。自辽人入宋后,你们鹿岳书院便大肆招取辽人学生,你们这鹿岳书院怕是早就投靠了辽国吧!” “道一真人,学生敬你是前辈。但你要辱我书院,休怪学生无礼!”冯玉书提剑至胸前大喝道。 道一冷哼一声,手中桃木长剑陡然就向冯玉书刺去!谁能料道一这等江湖前辈会突然发难,登时,只听沉默无语的萧山鸣一声长啸震颤兰阳。他飞去一掌,四象真气横扫八荒。那修为已登至窃天境第二高峰六神返虚的道一真人,竟被萧山鸣一掌拍飞了出去。 在墨家一个角落里坐着的男子轻叹道:“此子神勇,未来成就不可估量。” 萧山鸣笑道:“院首,玉书老弟。今日他们是冲着咱萧山鸣来的,不关书院之事。各位好汉,此刻若谁想杀我萧山鸣,就尽管来,若我萧山鸣假他人之手相助,今日愿遭天谴!” 萧山鸣之声如滚滚惊雷席卷而来,尽管在场有不少修为比他高的人,但此时竟都摄于其威,无人敢动。 这时,墨酒军咳嗽了两声,出来打圆场道:“诸位英雄稍安勿躁,萧少侠虽是辽人,但他如今已入鹿岳书院,定会秉承书院志向,匡扶大道,行侠仗义。今日诸位英雄给老朽一个薄面,望得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墨酒军都开口了,众人也不好再人家的寿宴上生事端,只好愤愤的回到了座位上。 突然,异变又生。 众人只听得高亢的号角声从兰阳城四面八方骤然想起。随后,一根根熊熊燃烧的火把如雨后春笋从兰阳城中连连冒出,霎时间,兰阳城宛如白昼。 忽而,也不知多少人围着墨宅齐声大喊:“给墨老爷祝寿!”此声如惊涛拍岸,叠叠不绝,雄浑有力。 墨酒军脸色一变,随后他拱手对着虚空朗声道:“是那路英雄,出来亮个相吧。诸位英雄来为老朽祝寿,却在犄角旮旯待着,此事传到江湖上,人家会说我墨酒军徒有虚名,待客不周。”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了墨府:“墨老爷待客不周是假,但徒有虚名可是真的。” 听见这声音辱骂墨酒军,登时就有人回道:“是哪路贼婆娘,也敢来墨家撒野!” 那人也不怒,只是轻声笑道:“掌嘴。” 瞬间,一道黄色的身影从黑暗中飞出,以迅雷之势来到哪人身前,只见他两臂飞舞,狠狠的抽在了那人的脸上。顿时,一道血柱从那人脖子上喷射而出。这黄衣人只用了两掌,就将这人的脑袋给抽了下来。 死掉这人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但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就殒命当场,众人不由的心生畏惧。 那黄衣人站起来,拍拍袖子,用藏在面具下的冰冷扫了一眼后就迈步退到了玄关处。 这时只见一道婀娜的白色身影,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林三川当即低声对吴颜武道:“是覆族。” 那人进来后,便拍拍手娇笑道:“墨老爷大寿,我们覆族怎敢不前来祝贺。” 一听覆族二字,众人脸上的惧大于惊。 覆族虽是反辽的帮会,但近些年其行事乖张,亦正亦邪,死于覆族手上的江湖人士怕是比死在辽人手上的还要多。 墨酒军微笑道:“原来是覆族英雄,若是不嫌弃,就来饮几杯水酒吧。” 女子笑道:“墨老爷的酒奴家可不敢喝,奴家不胜酒力,要是醉了,那可就失态了。” 她说罢,便有人鼓足勇气道:“不是来喝酒的酒滚出墨家,你们覆族真当场中的三千好汉怕了你们不成!” 女子本想掩面一笑,但她想起自己戴着面具,便放下手笑道:“你们确实什么都不怕,但为何奴家不喝酒,就要滚出墨府呢?” 那人支支吾吾的说道:“因为因为你们滥杀正道人士!” 女子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捂着肚子痴痴笑了片刻道:“正道人士?好,那奴家问你们,辽人占我大宋土地,我们覆族族众在北莽大地上浴血杀敌,难道算不得正道人士?” 那人没言语,女子又道:“各位自称正道,但奴家却没听说过谁敢与辽人交过手。刚才有人道出萧壮士的身世,诸位便仗着人多,就开始义愤填膺起来了。若你们真将萧壮士杀了,那奴家也赞诸位为英雄。但因墨老爷的一句话,你们便退回来了。奴家就问了,诸位可真有杀辽人的胆子!” 此言一出,就有数人喝道:“有何不敢!” 女子又道:“现在此处就有一人,他虽不是辽人,但危害比辽人更甚。宋辽大战之时,此人三番五次资助辽人军饷,有三番五次的制造劣等军备高价卖于宋朝。诸位说,此人该不该杀?” “卖国走狗,比辽人更可恶,如若那人真在此,老子定活刮了他!” “是也,此等人乃汉人败类!” 场中对女子口中说的那人,一言一语的征讨个不休。墨酒军脸色变了变道:“不知阁下说的是谁,在座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阁下若出口栽赃污蔑了谁,休怪我墨家与覆族作对!” 女子笑道:“墨老爷切莫动气,在场的诸位英雄奴家可一个都没指,奴家说的可是你呀。” 此言一出,如凉水泼入油锅,满场沸腾。 “诸位英雄稍安勿躁,阁下也请慎言。我墨家虽算不上什么名门大户,但在江湖上也有几分清誉。阁下此言若属实,那便拿出证据。如若是空口白话,那我墨家即使家破人亡,也要与你们覆族斗个死去活来!”墨飞火沉声道。 忽而,一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声音传来道:“我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 绿珠儿站了起来接着道:“我知道一人,这些年你们墨家干过的勾当他都一清二楚。” 墨飞火面沉如水道:“上一次,我当你是童言无忌。但这次,你要是再在此地胡言乱语,休教墨某不顾及墨鹿两家的交情!” 绿珠儿嘻嘻一笑道:“现在发生的事,还有你说的话,想来都被他看到了。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过来,撕下你们的脸皮!” “胡言乱语!”墨飞火一怒,大手就要拍向绿珠儿。 电光火石间,女子身后的那黄衣人与吴颜武几乎是同时朝墨飞火出手。但吴颜武还是慢了一丝,黄衣人抢先一步将墨飞火的手腕给死死抓在了半空之中。 女子嘲笑道:“江湖都传墨家的威名,但此刻竟要对一个小丫头动手,未免让人笑掉大牙。” 墨酒军沉声道:“飞火,你也太失态了。我们就在此处等半个时辰又何妨,我墨家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他人栽赃陷害!” “是。”墨飞火想收回手,但那黄衣人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墨飞火挣扎了片刻,但这黄衣人实力远高与他,他也只好作罢。 那女子突然又开口道:“如此干等着还不如再来掰扯一下另外一件事。” 墨酒军淡淡道:“不知阁下还有何事要赐教?” 女子将头转向吴颜武道:“想来吴院首来墨家是想调查书院学生频遭毒手一事吧?” 吴颜武此次来到墨家,也是靠的覆族指引,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回答道:“正是。” 女子颔首道:“刺杀书院学生的刺客,乃当年叛逃出背刀门的一批门众。而墨家恰好接纳过他们,难道鹿岳书院之事与墨家当真没关系?” 墨酒军摇头道:“此事我已于吴院首交谈过,当年我是接济过那批背刀门众不假,但他们毕竟是背刀门的人,老朽不敢收留,就给了他们一些盘缠,送他们走了。” 突然,人群中有一男子满面怒容,暴起一跃手持匕首直朝女子扑杀而来。这人应当是墨家的死忠,见墨家频频被这覆族女子侮辱,一时气氛之下才动手偷袭。 那女子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就在刀尖离女子只有半寸之时。一道青色流光从黑暗从飞出,瞬间就将那男子钉死在了地上。随后,一名青衣面具男子从空中跳了出来,站在了女子身后。 众人中有几个见识颇深的人心中暗叹:“莫非这青衣男子与那黄衣男子是覆族五行舵主手下的五大护法!而这女子是何身份,竟能有五大护法贴身守护?”不过鹿岳书院一行人除了吴颜武都清楚这女子的身份,正是与董平有一番纠葛的段云楼。 段云楼惋惜道:“这人应也是个赤胆忠心的汉子,但错就错在他认贼作父,才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突然,段云楼目光一冷道:“杀了他。” 黄衣男子闻言,突然对墨飞火发难,刹那间,黄衣男子就攥着墨飞火的手插进了墨飞火的心窝里。登时,墨飞火目光一暗,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你!”墨酒军大惊失色,瞬间瘫坐在地。 此时,群雄怒起,提起真气就要冲上前去,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黄衣男子继续走向墨酒军时,二三十名持刀男子陡然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段云楼笑道:“啊呦!奴家又没想真的杀你,你这马脚便自己漏出来了。” 吴颜武喝道:“背刀门!” 群雄登时楞在了原地,坐也不是,立也不是。此时众人心中对墨家的敬仰,已然消散了大半。 “如此看来墨家豢养背刀门人,行刺杀之事已经属实。那,墨家又是否真是辽人的走狗?”众人不禁心中嘀咕道。 突然,一道漆黑鞭影从一个角落飞射而出。其力道雄浑,宛如天人!飞鞭来至那些挡在墨酒军的背刀门人身前,一一将其击倒在地。那些背刀门人虽修为都不弱,但在这鞭下却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从角落里传了过来:“我本来是要清理门户的,但我答应过女儿不杀你们,今日我只毁你们气宫,小惩大诫。” 众人闻言齐齐回头,只见角落里,一个小丫头正缠着刀皇徐间客玩闹。此夜墨府当真是风云汇聚,你方唱罢我登台,还不知道待会儿要生多少事端。 吴颜武道:“我鹿岳书院为背刀门众一事而来,如今虽真相大白,但其中还有颇多疑点。吴某要带墨酒军,回燕临问个明白。” 那女子笑道:“书院带他走,自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在此之前,奴家还有几句话想问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手中有刀 虽说墨家豢养背刀门人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但在场众人中,也有不少人还心系墨家。他们敬仰鹿岳书院不假,但受到的墨家恩惠也是实打实的。此刻还没有证据指证墨家通辽,现在墨家最多也只能算的上是与鹿岳书院有纠纷。既然是门派之争,到底该帮谁,众人心里也隐隐有了打算。 “说带人走,就带人走。说要问话,就要问话。”鹿岳书院与覆族两家倒是真没将我们在座的一干人等放在眼里。一位面相阴翳的老者站起来淡淡道。 领头羊一站出来,其他受过墨家恩惠的豪杰也纷纷立起,一行上千人齐刷刷的挡在了墨酒军身前,直把鹿岳书院一行人给逼退了出去。 现在场中局势明朗,共有三大势力针锋相对。覆族,鹿岳书院与维护墨家的一帮豪杰。还有一帮人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摆出一幅看好戏的姿态。而徐间客这个场中最大的变数已经清理了门户,场中纷争与他再无相干。 段云楼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 她一言未毕,就见从黑夜中飞来一道流光。流光至,有人当即身陨。只见那流光陡然穿透了一名大汉的身体,众人还来不及惊悸。便看那流光似活物一般,脱离了大汉的尸体继续向人群杀去。 那流光,竟是一柄剑! “御剑术!”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众豪杰陡然不安起来。 突然,又有上百道流光划破夜空遮天蔽月般的飞入了墨府,飞剑不分敌我见人便杀,场中霎时间变得混乱不堪。 一个红衣男子从暗处跃到段云楼身前道:“城中无人,是百里飞剑!” “走。”段云楼刚说罢,就有七柄飞剑朝她飞来。三大护法一齐出手,一道数尺厚的真气墙壁便护在了三人身前。没成想,这七柄飞剑竟对真气墙壁视作无物,摧枯拉朽般的就破开屏障杀向三人。 几人大惊,但瞬间冷静下来,三大护法将真气运至双臂,用千钧蛮力才堪堪将七柄飞剑挡下。 黄衣护法道:“破空破气之剑,果真是他们。” 红衣护法低喝道:“当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俩护送段堂主先走!”说罢,红衣护法便冲上前独自抗下了那七柄飞剑的攻势。 “走!”黄衣护法当机立断,趁着间隙与青衣护法一同护着段云楼离开了墨府。飞剑纵横之下,将一些修为不高武士如砍瓜切菜一般的纷纷斩于剑下。飞剑凌厉,场中几千人几乎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与飞剑缠斗。 吴颜武一行人避退一角,面对零星几把飞剑的攻势倒是也能应对自如。 林三川道:“趁此机会,咱们还是赶快扯了吧!” 绿珠儿蹲在地下抱着头道:“走走走,赶快走,绿珠儿我是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吴颜武大袖纷飞,自由万千缠绵劲气,他一边抵挡着飞剑,一边快速说道:“此事性命攸关,要走要留全由你们决定。” 冯玉书挥舞桃花剑吃力的抗下一道飞剑的攻势后说道:“生死有何惧,若现在走了,我们书院如何立足于天下!” 孙明香接着道:“我全听山鸣哥的。” 萧山鸣大笑道:“萧某人就算死于此地,也不教这些宋人笑我萧某是贪生怕死之辈!” 吴颜武听罢当即朗声大喝道:“诸位英雄掌耳听了!若各自为营,不出半个时辰定会被屠戮干净!若想活命,便放下间阁,合力御敌!” 吴颜武此言一出,群豪当即回过味来,齐齐涌向大厅。但人群一聚,伤亡反而更多。 “十人为阵,分列阻挡!” 此话如当头棒喝,众人幡然醒悟。如果对敌没有章法,就算聚到了一起,也实如散沙。有人歪头看去,说话的正是萧山鸣。萧山鸣并未理会他人目光,只是一心抵抗飞剑,他此举,令众人不禁面红耳赤。 众人合力,一时间竟与飞剑斗了个不分伯仲。但也难免有贪生怕死之徒趁着众人生死相博的间隙,偷偷溜进了众人身后的大堂。 角落里的徐间客则是风轻云淡的说道:“不念多吃些,这里的饭食点心做的都颇为精致。等回了背刀门,怕是再难吃到了。” 不念嘟嘴道:“我不想吃。” “你平日可是最馋的。” 不念委屈到:“绿珠儿姐姐她们都要死了,不念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哦。”徐间客淡淡的应了声后,将手上的糕点送进了自己嘴里。 此时,只听一声巨响,那众人身后的大堂竟突然爆炸,千斤房屋倾塌,藏于堂中之人无一幸免。众人回首往去,见身后没有埋伏,便也没再管它。 且说小半个时辰前,从墨府出来一队人马。那领头的一人竟跟墨飞火有七八分相似,只不过这人稍稍年轻些。他带着这队人马悄然来到那盲妇的家里,老阿婆虽眼盲,但耳朵却灵的很,她稍微听到些动静,便陡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 她刚问完,就听见一行人脚步窸窣的走了进来。 一人道:“少爷,杀了她?” 那与墨飞火有七八分像的男子回道:“一个瞎老婆子,管她做什么,正事要紧。”他说罢,众人便在屋里翻找起来。过了片刻,一人急道:“少爷,找着了!” “走。”他说罢,便带头跳进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里。众人纷纷跟上,突然那老阿婆用力抱住了一个人的双腿,哭喊道:“你们别去害我恩人呐!” 那人目光狠厉,手起刀落,竟一刀就将老阿婆给杀了。老阿婆虽死,但的她的双手却仍死死的攥着那人裤脚。 石洞之中,幺声雨忽而叹息一声。他扳动连云飞窍,那几十面镜子就翻了过去。然后,他轻声道:“是飞流来了吧。” 石壁之后,一人回道:“正是墨飞流,师伯安好?” 幺声雨也不惊讶,当他白天看到墨酒军避开镜子讲话时,他就晓得,墨酒军怕是早就知晓了自己在监视他。 “师伯,受苦了。”墨飞流低声道。 “你们兄弟三个中,属你仁慈厚道。要是换飞火或飞星来,他们都不会对老朽这个师伯如此客气。”幺声雨淡淡道。 墨飞流在石壁后叹息一声道:“师伯不该放那个小姑娘出去的。家父虽在机关一道的造诣比不上师伯,但也能看出一些端倪。起初家父也不敢相信师伯还活于人世,但这十年来设在墨家的机关急剧增多,而且其精妙程度世上应该只有师伯一人能布置出来,家父才不得不相信师伯还活着。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家父一直在暗中查寻师伯所在之处。但谁能想到,师伯就在这墨家大宅之下,一藏就是数十年。要不是家丁注意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诡异行踪,我们怕是一辈子也寻不到师伯。” 幺声雨听他讲完,便推动机关,打开了密道之门。 “在外面等着!”墨飞流对众人喝了一声后,便一人来到了幺声雨面前。他看到幺声雨此刻的景况,又想到他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底一待就是数十年,忍不住暗自垂泪。登时,他便跪倒在地,对着幺声雨连磕了三个响头。 幺声雨虽在地下,但他这三个师侄也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其中墨飞火爆烈,墨飞星心思缜密但阴狠,他也最像墨酒军。而墨飞流则是三人中,心思最醇厚善良的一个。 幺声雨道:“你父亲,是让你来杀老朽的吧。” 墨飞流摇头低声道:“家父并没有这个吩咐,他只是说让我将师伯带到他面前。” 幺声雨微笑道:“飞流啊,你可真是不会撒谎。” 墨飞流忙道:“家父与师伯乃同门师兄弟,他已犯下过大错,他不会一错再错。” “是啊,他不会了。”幺声雨突然笑了起来道:“他不会再犯错了,飞流,你出来时,墨家是什么情况?” 墨飞流回道:“歌舞升平。” 幺声雨没言语,打开一个连云飞窍,那几十面镜子陡然翻转过来。镜子的机关设计可用巧夺天工来形容,即使是夜晚,墨家大宅内的情况也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镜面之上。 墨飞流观镜骇然,他心中犹有恐惧,莫非这几十年里他们在幺声雨的眼里如一丝不挂?但这丝恐惧也是一闪而逝,因为在墨家的大院里,那黄衣护法已经杀了他的兄长,墨飞火。 墨飞流对外怒喝道:“走,回府!” 幺声雨当即制止道:“你现在去,又能顶什么用!” 墨飞流虽厚道仁慈但他毕竟不是莽夫,他当即冷静下来,之后的片刻,墨府中连连生变。徐间客清理门户,飞剑袭府,覆族遁走,当看到一群宵小之辈趁众人鏖战之时竟偷偷躲到大堂之时,墨飞流终于忍不住道:“这帮人,真该死!” 幺声雨淡淡道:“要他们死,那还不容易。”说罢,他扳动机关,大堂爆炸,轰然倒塌。 墨飞流拍手道:“死的好!”他也丝毫没考虑,要是今晚墨府无人来扰,那死的就是他们了。 突然,墨飞流道:“那是何人!” 他从镜上窥见,墨府之上,有一黑衣面具人脚踏虚空而来。此人修为定是极高,他在空中行走,如履平地。只见他伸手一招,满天飞剑竟齐飞上天,在他周身环绕。忽而,他猛然发功,飞剑登时化作骤雨攻向人群。骤雨停歇,场中之人竟死了有九成! 幺声雨暗自惊疑,喃喃道:“不是一批人” 无近杀意从那面具人的身上散发而出,他手臂轻轻抬起,坠落在地百把飞剑登时连连轻吟。突然,百把飞剑又升至空中。这一次,当真是要命的! 吴颜武喝道:“诸位以气御敌!”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骂道:“放屁,这飞剑,真气挡不住!” “这不是御剑术,他只是用真气控剑而已!” 吴颜武说完,那人的陡然转头看向吴颜武。突然,停滞在他身前的飞剑竟汇聚成一条长龙朝鹿岳书院一行人杀去。吴颜武也瞬间展臂挡在众人身前,冯玉书突然闪身至吴颜武身前道:“这一剑,我来替师长挡!” “玉书!” “玉书哥哥!” 吴颜武又喜又悲,此刻,他已来不及将冯玉书拉回身后。 突然,一道寒芒袭来,挡在了冯玉书身前。这道寒芒似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川大山,剑龙碰壁,金石交鸣之声不绝与耳,长剑碎裂,点点寒光满天飞舞。 面具人看向角落,缥缈之声从面具之下发出:“此事,阁下好像不该管。” 徐间客笑了笑,站起来将不念单手放到肩膀上微笑说道:“我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要你管?” 话音落,两人空时发出一掌。澎湃掌力隔空相撞,竟消散于无形。徐间客与面具人心下明了,两人修为在伯仲之间。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我这丫头哭闹。要是鹿岳书院这几个死了,她定会哭闹的厉害。”徐间客说完,面具人思索了片刻徐间客话中的意味后,轻轻点点了头。 绿珠儿与林三川皆是大喜,唯有冯玉书眉头不展。吴颜武伸出手掌猛然击向冯玉书后脑勺,绿珠儿刚要喊,就见吴颜武已经提起了冯玉书的领口道:“走!” 几人不再迟疑,林三川也一把抱起绿珠儿,一行人疾步走向了墨府。 几人刚走,那面具人骤然发难,满天飞剑碎片比前一刻来的更凌厉,更霸道,一时间墨府血流成河。当那面具人以为场中人都死干净时,十八道挺拔的身影陡然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这十八人整齐划一的从背后取出两截铁棍,“砰”的一声合在一起后齐声道:“白帝十八骑,请赐教!” 那面具人飘飘然一笑道:“既然诸位是蜀中之人,那就请走吧。” 面具人说罢,这十八人也不多言,径直离开了墨府。 一个时辰不到,这墨府的场景便恍如隔世。前一刻还是满堂宾客欢声笑语,青年才俊舞剑吟诗。现在,竟已是血流成河,满地尸横。 地洞下的墨飞流见墨酒军也身死当场,他不禁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前尘往事随风去,后来人亦当发愤图强,知耻后勇。”幺声雨淡淡道。 墨飞流站起来,颤声道:“师伯,对不住了。我本想让你与家父碰面,然后由我从中调节,让你二人放下芥蒂,由此重振神工门。但如今家父已死,小侄也只能完成父愿。” 幺声雨释然一笑道:“如今老朽也算是心愿已了,可以死了。” 墨飞流抽出腰间的佩刀,举起又放下。他不知道该杀,还是不该杀。 突然,在密道中等着的那几个护卫也从镜中看到了墨酒军身死,不由得一同哭喊起来。 听见这哭声,墨飞流心乱如麻,登时他心下一横,手中快刀就要往幺飞雨颈上斩去。 只听“扑通”一声,殷红的鲜血霎时间喷射如柱。 但掉到地上的,不是幺声雨的头,而是墨飞流的胳膊。墨飞流回头看去,不忍双腿一软。他喃喃道:“鬼鬼” 只见他身后站着个披头散发,面无血色的男子。那男子手上的一柄黑刀格外奇怪,刀身漆黑,但刀刃之上却有莹白点点,似寒冬飞雪落于刀身之上。 墨飞流悲惧交加,竟当下就疯了。 这似鬼魅般的人物自然是在地下磨刀的董平,整整一天一夜,董平为了磨刀不知流了多少精血。但他的心境层次早已达心寂,炼心境修行已无壁垒。他一边磨刀,体内修为也随之增长。在精血流失与修为增长的如此循环下,他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在这二十多个时辰里,乞丐对徐间客说的那句话一直在他脑海回响。 “你是否仍执着于刀?” 这句话也是董平对自己的一问,自己执着于刀吗?当年沙场之上,他封刀不用。当日在临仙江里,他弃刀而逃。他心中无刀,他更不在乎刀。而在地底磨刀,那大磁铁不停将他的精血与惊雪融合打磨,他董平的性命早不经意间与惊雪死死纠缠在了一起。与其说是磨刀,更不如说是在磨人。 当他最后一次对自己发问时,他毫不犹豫的怒吼道:“是!老子他 妈只有刀!” 刹那间,刀开,心静。 董平也顺理成章的跨入刀道第一大境界,手中有刀。 按佛家的道理来说,这叫做顿悟。 看墨飞流痴痴傻傻的瘫坐在地上,幺声雨当即喊道:“走!去追墨酒军!” 董平打了个哈欠道:“墨酒军不是死了吗,本公子虽没看见,但耳朵不聋。” 幺声雨解释道:“墨酒军那种老狐狸,他早就预感到今日有便,他怎会亲自出席寿宴。死的那人是墨家老二,墨飞星。” 董平似乎困极了,他又打了几个哈欠后才将幺声雨提过来背在背上。 突然,董平脚底发力,竟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密道之中。 暗中寒芒一闪,就听董平淡淡道:“我佛慈悲。” 他话音刚落,几个人头便从密道骨碌进了石洞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佛祖垂泪 董平背着幺声雨刚出了密道,就听得幺声雨声音一颤道:“阿你定是为了老朽才死的!”幺声雨看着地上老阿婆的尸体悲痛不已,他蓦然想起,他进进出出这屋儿也有成千上万次了,但连这屋里主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董平嘿嘿笑了一声道:“都什么当儿了,您老人家还有空搁这儿怜香惜玉呐!” 幺声雨叹道:“走吧。出兰阳城,往西走,去墨河码头。” 墨河乃墨家出资开凿的一条运河,北连黄河,南进清水江。幺声雨极为了解墨酒军,他的阴险狡猾非同一般。当年要不是墨酒军突然下手害了自己,想必他仍还会被墨酒军的假仁假义蒙在鼓里。幺声雨猜测墨酒军应该已经预感到今晚会出事,墨酒军为人谨慎小心,他定在与墨飞星交换完身份后就跑到了码头,乘船逃了。 董平狂奔在路上,他脚不点地,速度极快。磨刀之后,董平的不光修为境界小有提升,他对无上霸道篇的领悟也更深了几分。刀本就为兵中霸者,再配合无上篇的霸道真气。两者相辅相成之下,董平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行之间,虽不刻意,但也尽显凌厉之态。 兰阳城离墨河码头有十多里,而董平只用了盏茶的功夫就已赶到。码头此时的场景颇为狼狈,一群赤膊的汉子正满目哀伤的无力蹲坐在滩边。而码头一侧,是一排被燃烧殆尽的龙骨木碳。 “烧了船,断了别人的后路,这倒是他的行事风格。”幺声雨耻笑道。 “往北走,逆流而上。”董平思索了片刻道。 要逃走顺流而下自然是最快的,要是别人来,看到此处船只尽被烧毁。定会想墨酒军既然断了别人的后路,他自己便会乘船南下顺流而逃。但他们往往也会忘了,其实过河,不一定要用船的。 董平轻踢一脚,一块木板就飞进了水里。他背负着幺声雨刚跳到木板上,就觉得脚脖子一凉。木板禁不住二人,眼看就要带着二人沉入水下时,董平笑道:“老爷子,你可扶好了。”他话音刚落,就见墨河之上陡然激起一道白浪。董平二人踏浪而去,引岸上众人侧目。 墨河之上,一艘三帆快船正在逆流而上。好在今日刮的是南风,船行的倒也不慢。 猎猎狂风将船头坐着的一位老者的衣衫吹起,显露出他藏在宽大衣衫下的嶙峋瘦骨。此时,这位名震肃州的墨家家主,备受江湖人士尊敬的墨老爷尽显疲态。 船上并不安静,几个身形壮实的男子正不停来回于船舱与甲板之间。他们每出来一趟,便会将一些东西扔进河里。 过了半晌,一个老仆走到墨酒军身旁轻声呼喊道:“老爷,老爷。” 墨酒军猛然惊醒,他厉声喝道:“做什么!” “按老爷吩咐古董花瓶,字画佛像都扔了,就留下了金银细软,珠宝玉石。”老仆回道。 墨酒军平缓了语气说道:“如此甚好,那些辽人是只喜欢这些的。对了,辽国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 “回老爷,飞鹰侯来信说愿意接纳老爷。” 墨酒军点了点头,他心内自嘲,自己在江湖两国之间周旋数十载,到了了,竟成了一枚弃子。不过墨酒军并无悲凉之意,他曾向高人求卦,高人算得他的命相就是棋子之命,无非是相与卒的差别罢了。 老仆喃喃道:“要是老爷带几个高手一起上路,这些珍品古玩,怕也不会被丢下了” 墨酒军听罢冷笑道:“老夫现在落难,让高手跟随?他们见到老夫所带的财物未免会起歹心。”墨酒军说罢,突然斜睨老仆狠声道:“你们也给老夫老老实实的,料理你们几个,对老夫而言,还是不在话下的。” 老仆听后,立马寒蝉若禁道:“是” 老仆心中哀叹道:“我们哪个又有害您的心呢?” 墨酒军在太师椅上,稍稍伸展了一下躯干,江风宜人,两岸青山无语隐秘。 突然,一声大笑打破了江夜宁静。 “师弟,你过得好生惬意啊!” 墨酒军当即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忙不迭的对老仆说道:“御敌,御敌!”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敏捷的身影从船后的江面跃起,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的落在甲板之上。 墨酒军看清来人后,噗通跪倒在地,颤抖道:“师兄!” 董平用刀拍拍那个老仆淡淡道:“你们都进船舱去。” 老仆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招呼人进了船舱。 “师兄,酒军对不起你啊!” 墨酒军跪在地上,老泪纵横,连连叩首。 幺声雨暗自摇头,要说他对墨酒军有深仇大恨不假。但经过今夜,墨酒军家破人亡,他的三个儿子两个死了,一个疯了。他就算仇恨再深,此时也散去了不少。 董平感受了到了幺声雨的情绪变化,他嗤的笑了出来。突然,他手中惊雪闪动。跪在地上的墨酒军一声痛苦呜咽,便瘫倒在了甲板上。 幺声雨瞧的明白,当即说道:“你断他手筋做什么!” 董平微笑道:“要是你三番两次遭人机关暗算,你也会防着点儿。” 说罢,董平便用刀从墨酒军的身下拨出了一个造型精美的长条匣子。 一见此物,幺声雨急道:“快捡起来!” 董平将幺声雨放到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将匣子捡起来道:“这是什么?” “给我,给我。” 董平看幺声雨一脸的着急,便将匣子扔给了他。 幺声雨猛的接住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擦拭一番道:“佛祖垂泪。” 董平闻言惊骇道:“跟唐门暴雨梨花齐名的暗器,佛祖垂泪?” 幺声雨点头道:“正是。” 董平心里嘟囔道:“等下把这东西骗过来给绿珠儿,她应该喜欢的紧。”想罢,他蹲下来对墨酒军道:“我问你两件事,你要是说的明白实诚,那我就让你死的干净利落些。” 墨酒军惨然一笑道:“老朽活了八十余载,还没见有人像公子这么审人的。” 董平道:“我不骗你,不管你说不说,我都是要杀你的。” 墨酒军道:“问吧,老朽也不会骗你。” “我问你,三年前的宋辽之战。你卖给兵部一批次品军备,可属实?” “属实。” 墨酒军话音刚落,就见得董平眼中杀气腾腾,他将刀放到墨酒军的脖子上道:“多谢。” 墨酒军也不惧董平,他在甲板上翻了个身子平躺下道:“当年之事,老夫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掌棋之人至今仍高坐于宋辽两朝的庙堂之上。” 董平心中一凉,淡淡道:“你是说,大宋朝堂也有人参与了这笔买卖?” 墨酒军淡然道:“看到阁下的惊雪刀,老朽就明白,阁下也是当年的局中之子啊。当年之事,老夫虽只知一二。但老夫也晓得,当年的宋军战略兵防图就是从宋朝庙堂流传到辽国的。可悲,可叹呐!” 墨酒军此言如同当头一棒,直把董平敲的摇摇欲坠。从南到北,从戍北到燕临。董平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是他那颗忠于大宋的赤诚之心。此时墨酒军一语,不禁令他心中的高楼摇晃。 突然,董平眼神一凌,他猛然转身抬刀护至身前。登时,就听“嘣”的一声。一块锋利的精钢碎片刹那间就被惊雪弹飞,射向一边。那碎片虽没射中董平,但其力道不减,刹那间就死死的嵌入了墨酒军的脑袋里。 董平骇然,一个箭步来到幺声雨身前道:“走!” 幺声雨刚攀上董平的后背,就见一道黑影自南方掠来。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幺声雨认得,这人就是当日出现在墨酒军屋内,并且将墨府满堂宾客屠杀了个干净的那位神秘高手。 眨眼间,那人已经来到船只之上。 董平轻咦一声道:“兰花香” 那面具人杀意毕露,一至船上,便伸掌向董平袭来。其掌力强悍无双,仅是掌风,就令董平身上衣裳寸寸撕裂开来。 幺声雨大喝道:“跳江!” 其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白芒从其手上朝面具人疾飞而去。于此同时,董平也不敢迟疑,翻身就跳入了江中。 一朵圣洁的白花绽放在皓月之下,面具人看到这花儿当下就痴了。他忽然想起,佛祖拈花一笑。面对如此美的花儿,有谁不会笑呢。他伸出手想去釆折,当他的手离那花枝只有半寸之距时,他猛然惊醒。一股死意在他胸腔弥漫,他的衣衫也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转身便向远处掠去,其身形才过十丈,那白花便轰然爆炸!方圆几里,刹那间,便被夷为平地! 董平虽沉至水底,但佛祖垂泪爆炸后的余波传入水里,也轻易震断了他数根肋骨,其五脏六腑也均有损伤。而他一旁的幺声雨已然昏死过去,董平强忍着伤势拽起幺声雨奋力向上游去。游上水面,董平将幺声雨扔到一块漂浮的大木板上后,他便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就沉入了水里。 佛祖垂泪之威声传百里,连那兰阳城都是一震。且说吴颜武众人逃离墨府后,听得绿珠儿指引,便来到了幺声雨藏身的地洞之下。此时洞中只有滚落的人头与疯疯癫癫的墨飞流,幺声雨与董平已经不知了去向。几人才放下心来,心知二人已经逃离了此处。 吴颜武将昏迷的冯玉书放下来道:“现在此处修养片刻,然后连夜回燕临。” 众人应了声是后,便纷纷坐下来打坐调息。 萧山鸣天生便是愈战愈勇的体质,经过一番鏖战后,他仍精力充沛,而且隐隐有突破之相。他将体内真气调理一番后,便将视线转到了孙明香的身上。他看孙明香正怔怔的看着那几面大铜镜,他随其视线望去,只见有一行人竟也出了墨府。他来到孙明香的身边,伸出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孙明香揽在怀里后轻声道:“别怕,有我。” 孙明香将头靠在萧山鸣的胸膛上喃喃道:“有山鸣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冯玉书才幽幽转醒。绿珠儿一上来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抽泣道:“玉书哥哥” 冯玉书微笑道:“傻丫头。”随后他看向铜镜,喃喃道:“都死了” 突然,一声轰鸣在众人耳畔炸响。这地下石洞竟开始摇晃起来,碎石纷纷坠落。 吴颜武骇然道:“走!要地震!” 形势危急,容不得众人多加考虑,众人纷纷朝密道走去。冯玉书走在最后,他看了一眼疯疯癫癫的墨飞流后,也顺手将其拽了出去。往事萧然,皆付尘埃。 众人一路跑到兰阳城外,才堪堪停下。 今夜里发生的事,真当是匪夷所思,风云诡谲。现下,才容得几人细细思量。 “御剑术,是剑墟不假了。天下万宗,但那独特的御剑之术,也只有剑墟才会使。”吴颜武道。 冯玉书摇头道:“学生不明白,堂堂天下第一宗,怎会对墨家以及在场的数千江湖人士下杀手呢?” 萧山鸣沉吟片刻道:“最后来的那面具人的武技路数明显不属剑墟,但他好像又与剑墟来人是一伙的。” 吴颜武淡淡道:“今日一事,不知牵扯了多少势力与安排。但我们的麻烦,怕是才刚刚开始哟!” 冯玉书道:“师长请明示。” “玉书老弟连这你还没看明白吗?今日来墨府的除去独来独往的江湖人士,还有不计其数的山门宗派,但却只有我们鹿岳书院一行走了出来。你说,那些宗派会对我们鹿岳书院善罢甘休吗?”萧山鸣说罢,冯玉书不自觉的背后一凉,他突然想到,那面具人是不是故意将他们放出来,以此将矛头引向书院? “我们得赶在其他人找上门之前,先回书院向太叔院长以及吕学监禀明情况。”吴颜武话音刚落,林三川当即就道:“你们走吧,我不走,我要先找到我家公子!” 林三川一说,众人才猛的想起董平来。虽看石洞中的情形,知道董平已经逃了出去,但他现在是什么境况,还未可知。 吴颜武思索了片刻道:“三川与山鸣先藏于兰阳城寻找董平与幺前辈,我与玉书绿珠儿则回燕临禀明情况。”吴颜武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得四面八方传来阵阵马啸之声。 刹那间,十八道铁骑已合围而至。 孙明香轻呼一声,身体便不自觉的往萧山鸣身后藏了藏。 只见那十八匹神俊异常的枣红大马之上,正端坐着十八位手持熟铁棍的英武壮汉。 吴颜武面色沉重,他上前一步道:“哪路英雄,还请报个万儿。” 十八人中为首的是一名苍髯如戟的大汉,他勒马上前一步道:“白帝十八骑,拜见吴院首。” 吴颜武思索了片刻道:“白帝十八骑十二年前就已退出江湖,怎的今日又出现在北莽?” 大汉抬起手中的熟铁棍一指孙明香道:“带她走。” 吴颜武听后微笑道:“这位姑娘与本院的萧山鸣实为伉俪,阁下要带人走,怕是要问过他二人的意见吧。” 萧山鸣还没开口,就听孙明香娇喝道:“我是萧家的媳妇,凭什么跟你们走!”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十八匹大马缓缓动了起来。众人知晓,道理怕是说不通了。白帝十八骑成名已久,他们虽单打独斗的本事一般,但其靠着快马冲杀与铁棍阵法在蜀中也少见对手。 吴颜武深知,要想破这骏马铁棍阵,就得先发制人,先损其一骑,然后逐个击破。他运转真气,刚想发难时,就听得其身后一匹大马哀鸣一声,然后轰然到地。 鹿岳书院众人与白帝十八骑皆是一惊,这时只听得远远有人笑骂道:“刘兄,你怎么用暗器伤人啊!” 又听一个粗嗓子的男人回道:“恁娘的,这群人以多欺少,还不许咱刘某人暗箭伤人啦!” 又一个女子笑道:“刘兄说的是呢,这群人太不要脸,脸我都看不下去了。” 这女子说罢,就听得一阵哄笑。远远听上去,竟有十七八人同时在笑。 那苍髯如戟的大汉隔空抱拳道:“哪路的好汉,还请出来一见!” 他刚说完,便听那一开始说话的男子笑嘻嘻的回道:“在下自称游侠儿,但不熟的人呢叫我为快剑,熟人又叫我剑不快。我家那口子呢又爱叫我阿九,你们可以叫我快剑阿九,又可以叫我游侠儿剑不快。” 冯玉书闻言惊喜道:“是阿九学长!” 这阿九刚说完,就见满天飞镖不知从何处来,直戳戳的就朝白帝城十八骑杀去。这镖虽多,但威力一般,十八骑挡下后,就听阿九道:“我游侠儿的脾气好,但我这帮兄弟可是嫉恶如仇的很。你们要是还不走,他们可就真生气了。” 那大汉听罢面沉如水,他思量片刻后便低声道:“撤!” 十八骑行事利落如风,大汉的话音虽还留在此处,但十八人却是早没了踪影。 过了半晌,一个浪荡的剑客便远远的朝几人走了过来。 “阿九。” 浪荡剑客走过来对吴颜武行个礼后笑道:“师长久不见,越发的落魄了起来。” 吴颜武微笑道:“要是没有你这个好学生,吴某怕是连落魄的活着也奢求不起了。” 冯玉书上前行礼道:“多谢学长出手相救。” 阿九摆摆手道:“我也是碰巧路过此处罢了。” 绿珠儿好奇的看着阿九,忍不住问道:“你那些朋友呢?” “朋友?”阿九抓了抓油腻的头发,嘿嘿一笑张口道:“小丫头,你要找我哪个朋友呢?”他此时发出的赫然是刚才那女子的声音。 绿珠儿得意的一笑道:“我就知道你用的是口技。” 吴颜武正色道:“阿九,如今江湖风起云涌。书院正是用人之际,我想” 他还没说完,就被阿九打断道:“师长,我可毕业有两年之久了。现在我阿九什么都不关心,我就想挣够彩礼钱去徽州娶老婆,书院的事与我阿九无关。”他说罢,便摇摆着身体,自顾自的往东行去。 吴颜武看着阿九的背影无奈道:“这小子,还记恨着我呢” 官路之上,白帝十八骑正缓缓的往南行去。一人道:“大哥,真要放王妃走?” 苍髯大汉瞪了他一眼后沉声道:“王府只有一个王妃,你给我记住了!” “是。” 苍髯大汉又道:“那人的小把戏我又怎么看不出来,不抓孙姑娘回蜀也是王妃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三人行,和尚痞子无赖 “《法华经》有云:心能转境,便同如来。其大概的意思就是,只要悟了,那便不分贫富贵贱,人人皆可成佛。” 一个穿着月白色僧袍,面相俊秀的僧侣一边赶着马车,一边说道。 车里有两个人,一位是双腿残疾的老者。一位是面色苍白,不停咯血的青年公子。 青年公子淡淡道:“这一节,七日前就讲过了。” 僧人微笑道:“温故而知新。” 车里的人是董平与幺声雨,想来离那日墨家集会已经过去十日了。董平当时坠入水中时,他以为自己是要死的。但迷迷糊糊间,却被这个法号为悟明的和尚给救了。不能否认,有些和尚很坏,但绝大部分念经吃斋的和尚还是心怀慈悲的。 悟明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将董平与幺声雨送回少林医治,照他的话来说,董平与幺声雨的伤势全天下间除了少林寺,别的地方是医治不好的。 董平撩开车帘,看到一个不修边幅,满脸头油污的青年正跟随着马车一起向前走。青年的腰上系着剑鞘,但他却将剑拿在手里。他的表情淡然,似乎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这时,只听悟明道:“施主” 青年打断了他道:“别喊我施主,我向来不往寺庙里花冤枉钱。你可以喊我游侠儿剑不快也可以叫我快剑阿九。如果你觉得麻烦,那就叫我阿九吧。” 悟明微笑道:“阿九,你可以将剑放回鞘里的。一直这样拿着剑走路,未免太累了些。” 阿九反问道:“你们和尚日夜里将清规戒律,菩萨佛祖装在脑子里,难道就不累吗?” 悟明道:“自然不累,因为那些是长在我们心里的,生在我们脑子里的。” 阿九笑道:“我也不累,因为这剑同样也是长在我手里的。” 两人说罢,董平便催促道:“走快些,要赶在日头落山之前进城。” 悟明听后,便拍了拍马背道:“马儿走快些,等进了城,有干草豆饼吃。” 阿九听后大笑道:“马怎么会听得懂人话呢?你这和尚,念经念傻了。” 悟明道:“阿九说错了。子非马,安知马之乐。” 阿九听后挽了个剑花道:“你这和尚不念佛经,反倒用道家的理论来教训我。” 悟明微笑道:“真理相同,殊途同归。佛家更讲众生平等。”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马儿陡然加速向前跑去。 车里的董平擦去嘴角的血迹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那个阿九太轻狂了些,董平不喜欢,看到他吃瘪,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突然,董平觉得不对劲。他将车帘撩开,就见那阿九正在外面扒着车嬉笑着。 董平淡淡道:“滚远些,一闻见你身上那股味儿我就犯恶心。” “你这人可真是小气,嫌我身上难闻,那捂上鼻子不就好了!”阿九说完,悟明便道:“阿九说的是,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董平不再说话,他实在没力气了。 马车吱吱悠悠行了半晌,到天黑,也没赶进城去。 赶了十日的路,也算是到晋州了。等明白晌再走一天,应该就能到豫州。再去豫州之前,董平还想着要拜访一番冯玉书的世叔。一来是借他的手给书院报个平安,二来是将之前托付给他的那个小沙弥带走。少林寺是个好去处,要是他能在里面静修个几十年,应该能洗清其身上的魔障。 前朝尚佛,晋地最甚。往晋州走一番,见到最多的便是寺庙石佛。但到了如今,大多也都荒废了。董平几人寻了处名为铜狮寺的荒废院刹落下脚后,悟明便立马给幺声雨喂药运送真气续命。董平吃了几粒悟明从少林带下来的丹药后,就自己坐到一个角落力缓缓运转起真气来。他断掉的骨头,悟明已帮他接上,但他受损的经脉与内脏悟明却是无能无力。 过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悟明才将浓稠的淤血从幺声雨身上逼出来。悟明擦了擦满头的大汗笑道:“我先骑马去找人家化些斋饭来。” 董平道:“歇会儿吧,老头子不用吃饭,我也不太饿。” “那可使不得,你有重伤在身,不进食万万不行。”悟明话音刚落,阿九便大大咧咧的走了了佛堂里。他左手攥着,三个指缝里都夹着一个鸡腿,他的剑上还插着半只烧鸡。那烧鸡身上还有几根没拔干净的毛,看来是他自己烤的。 阿九笑道:“野山鸡,除了肉柴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二位尝一尝?” 董平不客气的将那半只烧鸡从剑上拔了下来道:“一物换一物,今日你搭我们的顺风车,吃你半只鸡,也算不上白吃。” 悟明双手合十道:“也好,董施主有伤在身,吃些荤腥身子也能好的快些。”他说罢,便拿起身旁放着的一个钵盂走到了院子里去。 过了片刻,悟明回到了佛堂。他的钵盂里,也装上一半细小的石子。接下来悟明的举动令阿九瞠目结舌,而董平则是见怪不怪。只见悟明从钵盂里抓起一小把石子就塞进了嘴里,他眉头皱皱,便将石子咽进了肚子里。阿九当即惊呼道:“你这是真佛下凡啊!” 悟明摇头道:“阿九莫要取笑我,我只是赎罪而已。”董平起初见到悟明吃石子时,其惊讶不比阿九的少。他问悟明为何要吃石头,悟明也只是说赎罪二字而已,再问他,他便不再言语了。人的肠胃最为柔弱,武道修为再高的人,要是不小心在嗓子里卡了根鱼刺也会难受半天,更何况是要大把大把的往肚子里塞石头呢一人到底要有多大的业障,才会用这种方式赎罪。 董平看向阿九道:“你烧鸡的本事还不错,我们几人还有几天的路要赶。整天吃悟明化的斋饭肠胃也受不了,不如我雇你给我几天给我烧饭吃。” 董平说这话并不是真想要阿九给自己烧饭,而是想小小的羞辱他一下。因为所有手中拿剑的人,不管行事如何,心里总会有几分清高的。要是别人对一个剑客说,给我烧饭,那他也会多少觉得自己受到了些折辱。但阿九确实目光一亮道:“甚好,甚好,你能给我多少银子?” 董平楞了楞,噗嗤笑了出来道:“你这人,有意思。” 今夜明日高悬,悟明吃了半钵石子,董平也与阿九谈好了价钱,走这一遭,董平对阿九应允了一百两银子,阿九很开心,又捉了两只野鸡回来。看着董平与阿九在佛堂杀鸡烧食,悟明合眼念起了《法华经》。 董平这几日头一次沾油腥,自是吃了个肚饱,就浑浑的睡去了。 悟明没睡,阿九也没睡。 “佛说是经时,普贤等诸菩萨,舍利弗等诸声闻,及诸天c龙c人非人等,一切大会,皆大欢喜,受持佛语,作礼而去。”等悟明将《法华经》喃喃念完后,坐在一旁的阿九突然立了起来。 “你去做什么?”悟明抬眼问道。 阿九嘻嘻一笑道:“去杀人。” 晋州多山,也多山匪。其中老鸦山中的杜绝虎算的上是此地的一霸,当地乡绅富豪备受其苦。阿九来此地,也是拿了那些土财主的钱,来为他们消灾。 行走江湖靠的是银子与拳头,少了哪一样,都会让人寸步难行。很不巧,阿九拳头不算硬,但他却很缺钱。 老鸦山寨里,杜绝虎正坐在屋里抱着刚抢来的压寨夫人喝酒。这次抢来的压榨夫人很识趣,但杜绝虎却很不高兴。就像是吃惯了辣椒的人,很难再吃清淡饭食。他正兴致缺缺的与那女子对饮时,突然他的身子一凉,一股冰冷的杀意逐渐在屋内蔓延开来。 “谁!” 话音未落,杜绝虎便朝前方狠狠击出一掌。他如今也是炼心境巅峰的高手,其一掌下去,离他五六丈开外的门便被其击了个稀碎。那女子一惊呼,便连滚带爬躲到了桌子底下。 杜绝虎暗骂道:“你他娘是个从良的吧!” 这时只听嘻嘻一笑,阿九便从一侧闪进了门里。 “哪路的好汉?” “我不是好汉,我是阿九。” “不知阁下来我山门有何贵干?”杜绝虎一边说话,一边将真气运到手上。 阿九轻描淡写的说道:“杀你。” 他话音刚落,杜绝虎便一掌爆开,将圆桌推向了阿九。 此时,只听阿九道:“姑娘,别怕。” 杜绝虎目光一黯,殷殷的鲜血正从他的脖颈缓缓流下。他倒是都没想明白,这个身上没有丝毫真气的年轻人是如何发出了这一道比闪电还快的剑。 阿九也没打算知道杜绝虎心里再想什么,等杜绝虎断了气,他便将他的头割了下来,宛如他剑下的只是一只牲畜。 阿九撕下杜绝虎身上的一片衣衫包好头颅微笑道:“运气不错,今夜我还是快剑阿九。” 天不亮,董平便懵懵松松的转醒过来。幺声雨还断断续续的喘着气,还没死。悟明照例在吃石头,而阿九则尝着几样精致的小菜。 董平一笑道:“你这伙夫,称职。” 阿九白了他一眼,将半只烧鸡扔了过来道:“这些饭菜是我自己挣来的,这半只烧鸡才是你的。” 董平也能将就,拿起烧鸡啃了两嘴笑道:“总比面糊强的多。” 车轮咯吱转了半天,总算是到了同古城。董平使唤着悟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冯玉书那位秦世叔的府上。府前看门的家丁见一位面目端正的和尚驱车停在了门前后,当即走下来喝道:“走走走!同古城不留和尚!” 悟明已从董平口中得知了无妄宗的事,便没有多言。此时车内的董平淡淡开口道:“是张小哥吧,我们是冯公子的朋友。” 听得此声,家丁当即恭敬道:“阁下是董平董公子?” 董平将苍白的脸露出来微笑道:“正是。” 家丁虽不懂望闻问切,但一看董平这极差的面色也知道他受了不小的伤。他当即招呼人将董平扶进了府,家丁道:“董公子,我先给您找间房歇着,我就去衙里叫老爷回来。” 董平道了声谢,又问道:“前阵子我们送到府上的那个小和尚最近如何?” 家丁回道:“那小和尚颇为懂事,府上的杂货也每日都帮着做。” 董平听后点头道:“还是将我扶进客堂里吧,在屋里躺着未免失了礼数。” “随您,我待会儿找几个人给您伺候着。” 自上次破了无妄宗救出那些女子后,董平几人便备受着附近几城百姓的尊崇。也不知哪个家丁走漏了风声,董平刚在客堂做了盏茶的功夫,就有七八批人进府来拜了。也幸亏有府内几个管事的机灵,才没扰了董平难得的这半刻清净。 董平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时,突听得一人道:“董公子,许久不见啊!” 董平睁开眼,见一面相忠厚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正从外边走进来。 “秦大人,好久不见。” 见董平要起身相迎,这秦大人赶忙走上来扶住他道:“公子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秦大人坐下后道:“我还以为董公子早回了燕临,没想到还能有缘相见。” 董平听后笑笑,将最近几日发生的事见略的告诉了他。秦大人听后唏嘘不已道:“墨家的名声我也有所耳闻,谁能想竟遭此大劫。” 董平道:“今日来贵府,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我有伤在身要去少林疗伤,便想给书院写封信报个平安,需由大人传达。第二件事,便是那个小和尚我要带走,我已经给他寻好了去处。” 秦大人听后点头道:“董公子去豫州避一避也是好事,听说现在燕临不太平,数批江湖中人齐齐朝燕临而去,辽人也派出了军队封了城。” 董平听后,稍稍思量,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大批江湖人士死于墨府,唯独鹿岳书院走了出来,他人自然是要去找书院麻烦的。 秦大人吩咐下人取来了纸笔,董平一边写秦大人一边说道:“你们几个送过来的那个小和尚虽手脚勤快也懂事,但他”秦大人嘟囔了半天总觉得羞于启齿,便附耳对董平言语了一番。 董平听后咳嗽了两声笑道:“他虽是个小和尚,但也是个男娃呀!” 秦大人听后尴尬一笑,也没再言语。 董平写完书信,便来到了院儿里。一出来,他就瞧见悟明正跟那个小和尚待在一起。 悟明道:“你可有法号?” 小和尚垂着头道:“法号,悟性。” 悟明听后面露喜色道:“阿弥陀佛,咱们皆是悟字辈的弟子,你可叫我一声师兄。” 小和尚受宠若惊道:“我是恶和尚庙里出来的,怎能跟少林的弟子相提并论!” 悟明摇头道:“那是他们的因果,并非你的因果。你若是再为他人因果纠缠,怕要坠入阿鼻地狱。” 悟明说罢,就听得董平冷声道:“这可是你天大的机缘,还不拜谢师兄?” 听见董平说话,悟性身子一颤,便对悟明脱口叫道:“师兄。” 悟明微微一笑,他此时像极了菩萨。 要走时,秦大人又为董平他们添置了一驾马车。阿九与幺声雨一辆马车,董平他们三个一辆。 两辆马车里此时都铺上的厚垫软枕,许久没睡过床的董平,现在一沾枕头便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悟性躲在车厢角落里,怔怔的看着睡熟的董平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忽而,他身子一动,就朝着董平靠去。突然,董平睁开了双眼,他伸腿一蹬,就将悟性又踹回了角落。 悟性吃痛,刚要哭出声时,他猛然瞥见了董平阴森的目光,便咬住了嘴唇,开始无声的掉起眼泪。 过了片刻,悟性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我只是想,给施主盖上被子” 董平将藏在垫子下的惊雪抽出来对着悟性笑道:“在秦府时,秦大人告诉我,你这个小孽畜竟偷看他与夫人行房事。我看你这小和尚,也不像你自己嘴里说的那么清白。” “我”悟性霎时间就涨红了脸,嘟囔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董平淡淡道:“若是让我看见你有半点不规矩,你就等着给自己收拾肠子心肝吧。”董平说罢,便又躺下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悟性此刻佝偻在角落里,却是再也不敢动弹了。 悟明转身撩开了车帘,看见了角落里满脸泪痕的悟性后皱眉询问道:“怎么了” 悟性抽泣了两声道:“我只是感激秦大人的照顾,离了秦府有些想他。” 悟明刚想出言安慰,就见董平翻了一个身后喃喃道:“还爱打诳语” 悟性听罢,身子一颤,忙不迭的说道:“是我,是我在秦府里偷看过秦大人与秦夫人行房事!” 悟明听后一怔,过了会儿,他突然苦涩一笑道:”师兄,曾经也偷看过。”说罢,他便神色黯然的放下了车帘。 董平听后,暗自好笑道:“怎么都是些花和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少室山上,有群僧攀壁 冷雾蔼蔼,山间的清晨凉的刺骨。 在通往少林寺的山道之上,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少年正吃力的往上行着。从山脚到山顶,拢共要走十里长的山路。少年走到一半便走不动了,他已经走了几千里,脚底满是血泡。 忽而,少年一屁股坐在宽大的石阶上,他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清晨的少室山山道间已有不少僧人香客来往,他们见这少年悲状便心生怜悯,纷纷上前去询问。但无论旁人说些什么,那少年却只是哭泣,不答话。 此时,一个白须垂胸的老僧缓缓从山道上走了下来。那些僧人一见他,皆是师叔师伯的叫个不停。香客们也恭称他一声,慧敏师父。 那老僧来到少年身旁,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老僧发现这少年的眼中除了悲伤,更有愤怒,惋惜,羞愧一言说不尽的情绪。 老僧缓缓道:“菩提本无树” 少年听后,也不哭了,抢着说道:“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老僧欣喜道:“小施主可懂这诗?” 少年摇头低声道:“不懂,我只是听别人讲来的。” 老僧观这少年颇有慧根,便道:“上山来吧,若你念几年经,想必会懂。” 少年又摇头:“我是来学武的。” 老僧将少年拉起来,一股温和的热流便从他的手上传到了少年的身体里。少年精神一振,数十日的劳顿一瞬间便消散无踪。 老僧道:“先念经,再练武。” 少年欢喜了起来道:“上山念经,那我总该有个释名吧。” 老僧思索了片刻道:“悟明。” 车轮滚滚,一连行了三日,总算要到了少室山。 “师兄,师兄?” 悟明听后幡然惊醒,他一看身旁,面色苍白的董平正有气无力的赶着马车,而悟性的小脑袋则从他二人身子的夹缝中冒了出来。 董平皱眉抱怨道:“你整整睡了八个时辰,怎么叫都叫不醒,还得让我这个病鬼替你赶车。” 悟明微笑道:“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但梦里没有佛祖。” 悟性咧嘴一笑道:“我的梦里也没有佛祖,有的只是零嘴糕点。” 悟明听后露齿一笑,董平揶揄道:“还有女人的大白屁股。” 悟性听后脸色一红,身子一动又钻回了车厢里。待他走后,董平的面色凝重起来,他看向悟明,这几日悟明的脸色越来越差,精神也有几分萎靡不振。是啊,一个人终日将石头塞进肚子里,还要耗费大量的真气给他人续命,悟明的脸色怎能好。 董平道:“还抗的住吧。” 悟明洒脱一笑道:“至少到家之前,还死不了。” 董平将身子靠在车上,舒展了一下手臂道:“那便好,今日的经还没讲呢。心能转境,便同如来” 悟明道:“这一节已经讲过四次了。” 董平学着他的语气说道:“温故而知新。” 言罢,二人相视一笑。 车马又向前半里,一阵叮叮当当的凿石声便从头里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悟明道:“那是一位曾经犯戒被逐出山门的师叔,在那里凿佛像,悔过。他已经凿了有十年之久了。” 董平点点头,等众人翻过一个小陡坡后,果然见到一位精硕的大胡子僧人正在凿一尊大佛。那石佛足足有十丈之高,现在已显出了大致轮廓,差的就是精修了。 悟明对那位僧人行佛道:“慧能师叔。” 那僧人冷冷的看了悟明一眼后,淡淡道:“洒家已被逐出山门,不再是你师叔。” 董平心下思量了片刻,转头对一旁马车上打盹的阿九喊道:“阿九,去将那佛头砍下来。” 阿九嘿嘿一笑:“凭什么?” 董平道:“再给你加一百两银子。” 他话音未落,阿九就如道流光般跃向那大佛,只见他蹭蹭两步蹬上佛肩,一剑便将那佛头斩了下来。阿九的身法行云流水,这趟差事下来,也只用了不到半个呼吸的功夫。 那慧能怔怔的看着硕大的佛头滚落在地发出闷声巨响,登时暴怒。电光火石间,他就使出一招大擒拿朝阿九抓去。阿九眼神一凌,嗖的就使出了一招如羚羊挂角般的奇妙剑术。那慧能的手还停在半空,而阿九的剑就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 阿九笑道:“杀了他,你能给我多少银子?” 董平双手一摊道:“我与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杀他?” 董平说罢,那慧能登时怒喝道:“既然洒家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坏了洒家十年修行的苦果!” 董平颇为诧异的看着慧能,唏嘘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凿佛是为了修行。但我这朋友一斩下佛头,你便起了杀人之心。要不是我这朋友还有几分功夫,现在怕是早就死在了你的手下。凿佛十年,却戒不了贪嗔痴,你凿这佛,又有什么用?” 悟明闻言也点头道:“董施主言之有理。师叔,你这十年间,可曾打过坐,念过经。在你临走前,家师送你的《金刚经》《入道四行经》《法华经》你可曾翻阅过?静读过?” 慧能闻言,如受当头一棒,颓然坐地。他心中念道:“是也,这些佛经,洒家一眼都没看过。凿这佛,也是越凿越烦躁。十年,洒家终究是在歧途之上愈行愈远。” 突然,慧能一掌撼地,那巨大石佛刹那间便分离崩兮。 那两辆马车已经行远,悟明的声音飘了过来:“心中有佛,在何处都是修行。” 慧能闻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悟性本在车里昏昏欲睡,突然听得悟明说话:“到了。” 悟性登时清醒,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他放眼望去,惊叹道:“好雄伟的群山!”但这惊讶瞬间又被别的事物吸引了过去,只见有零零散散的僧人正垂头丧气从前方走过来,他们无一不是赤裸着上身,后背之上还背负着伤痕。 又见前方有一百丈高的如镜峭壁,峭壁之上刻着三个巨大的红字,分别为贪c嗔c痴。在石壁之上,还有群僧背负着巨大的石头向山巅之上艰难的攀登。 悟性颤声道:“师兄,难不成我们也要从这石壁攀上去?” 悟明微笑道:“那石壁是给犯了戒的僧人攀的,其他人可以走山道上去。” 他说完,董平又接着说道:“少林寺的僧人犯了大戒后,不光会挨戒律院的刑法,还会被逐出山门。但这些僧人也有机会留在寺里,便是封了自己的真气,再背上一块百斤重的石头爬上这三戒峭壁。上去了,便留下。上不去,就走人。” “董平说的对。”悟明说罢,便下了马车,他脱下白月色的僧袍,露出了健壮匀称的身躯。悟性看到悟明的后背后,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只见他的背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鞭痕。他小腹也是鼓了起来,那些凹凸不平的棱角,是藏在他肚子里的石头。阿九下了车,抱起一块巨石放到了悟明的肩上。悟明身子一矮,他忽而转头看向董平,温和的笑道:“董平,谢谢你。谢谢你与幺前辈,让我救你们。” 董平眯着双眼,淡淡的“哦”了一声后道:“不用谢。” 他言罢,悟明便转过了头,彳亍着往三戒壁走去。董平他们也赶车来到了山道之前,董平又应允了阿九一百两银子,他才肯背幺声雨上山。悟性搀扶着董平走在山路上,董平走着走着,就忍不住想起了前夜的月朗星稀。 那一夜,阿九照常做了一笔生意,弄了一桌酒菜回来。他这个抠门的痞子也不知发了什么善心,竟要跟董平一同分享。董平虽有伤在身,但也忍不住喝了一杯。而一旁的悟明,也破天荒的走过来要讨一杯酒喝。 悟明从未饮过酒,他也不善饮酒。一杯酒下肚,他便迷迷糊糊的对董平与阿九讲了一个烂俗的故事。 悟明本是肃州一小门派的少门主,少时活的到也安乐。但十四年前,因势力相斗,他家惨遭灭门。在灭门那日,二娘正在房里督促他背书。但一群人突然就杀进了府中,他二娘本也是江湖中人,知道情况危急,便将悟明藏在床下。他二娘刚起身,一个男子就冲了进来。悟明眼睁睁看着他二娘被那人奸 杀,他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之后躲过一劫的悟明便逃离了肃州,一路走到了少室山,后又被戒律院首席长老慧敏大师收做了弟子。 悟明道:“我本以为经过十多年的苦修,我的佛心已稳。但有一日我下山,却又碰见了个恶汉在欺辱一名农妇。” 董平道:“所以你杀了他。” 悟明点头,阿九与董平皆是齐呼,“杀得好!” 悟明接着道:“后来我受刑下了山,当时我杀心已起,便奔向肃州寻仇家报仇。可当我到了肃州时,仇家已经血流成河。当年欺辱我二娘的人,也已经疯癫,但我还是杀了他。之后,我自知罪孽深重,便想投河自了。但我在河边却看见了漂在水中的幺前辈,我救下他后又逆流而上,结果又找了被河水冲到岸上的你。当时我便知,你们是来渡我的。” 董平闻言,不禁暗叹因果奇妙,他又问道:“那你吃石子干什么?” 闻言,悟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那府中堆积如山的尸体,他痛苦道:“为亡人赎罪。” 董平正回忆时,突听得一旁的阿九大哭了起来。阿九将幺声雨放下后,坐到石阶上哭闹道:“老子不背了,这死人太沉!” 董平叹息一声,他对阿九与悟性说道:“你们现在这里歇会儿吧,我自己往上走走。” 三戒壁之巅,正有一老一少两名僧人面对而坐。 “师父,走这一路,弟子总算读懂了法华经。” 老僧颔首道:“悟明,你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 老僧说罢,悟明便合上眼,面容恬淡的垂下了头。 老僧突然五官颤抖,似有大悲悸。 董平已上山来,他对老僧道:“既然悲痛,为何不哭?” 老僧摇头道:“佛不允悲。” 董平擦了一把眼泪道:“无悲无喜,那不是佛也不是人,那是石头。” 董平说罢,那老僧陡然放声大哭起来,他一把将悟明的尸体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道:“悟明啊你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你是为师最引以为豪的弟子啊!” 此时,淡淡的荧光从悟明身上散发了出来,映的他的五官更加温润。 董平为他欣喜,道:“心能转境,便同如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妙极了 少林寺如今共有四代弟子,慧字辈弟子是少林寺的中流砥柱。慧字辈上,有十二位渡字辈高僧,其下又有悟,玄两辈弟子。当今少林人丁兴旺,四辈弟子共有人员三千六百二十四位。 慧敏大师知晓悟明遗愿,便将董平一行人当做上宾请进了少林寺里。少林寺当真是好一间恢宏的宝刹,悟性虽从仿造少林所盖的无妄宗出来,但进了少林寺也忍不住连连称奇。少林寺内有十部,分别为罗汉堂c般若堂c菩提院c戒律院c证道院c忏悔堂c药王院c舍利院c藏经阁c达摩院。其中药王院专研医理,行治病救人,普度众生之事。虽其名气比不上东州的默澜谷,但其实力却在伯仲之间。 慧敏大师从前本是药王院首座,但后来因戒律院首座圆寂,他便到了戒律院管事。慧敏大师自然是杏林高手,他为董平诊看后边淡淡道:“董施主的经脉虽有断裂,五脏六腑也有损伤,但好在没伤及根本。老衲每日为董施主以金针渡脉,再佐以灵药温养,想来不出十日,施主便会痊愈。” “多谢大师。”董平言罢,又看向躺在榻上是幺声雨道:“那他?” 慧敏摇头道:“幺前辈久居地下,身子本就弱于常人。现如今又受以重创,本应是死了,但幸得悟明已本源真气为其续命”一想到圆寂的悟明,慧敏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间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过了半晌,慧敏才哽咽着说道:“要想救幺前辈,那就得请渡悲师伯出手。” 董平闻言稍稍放下心来,或许是因为惊雪又或者是绿珠儿的缘故。董平打心里,是不愿让幺声雨出事的。少林的十二位渡字辈大师他早有耳闻,传言那十二位都是手段通天的得道高僧。 董平问道:“那渡悲大师现在在何处?” 慧敏摇头道:“七十年前,十二位大师就已宣布闭关,至今未出。” 闻言,董平的心凉了一半,慧敏安慰道:“这几日我会将幺前辈送去药王院调理,并禀告方丈师兄,让其派人请渡悲大师出山。” 董平心道,也只好如此了。 一晃,董平就在少林寺待了两日。这两日,他又往燕临去了两封信。慧敏大师的医术果然精湛,虽然只为董平医治了两日,但其体内的伤势已然好了三分之一。董平一边养着伤,一边跟几个热络的僧人谈谈佛法,切磋切磋武艺,日子过的到也算不赖。悟性在寺里谨言慎行,又颇受慧敏大师照顾,倒是不用让人替他操心。而幺声雨的身份乃是江湖前辈,所以药王院的僧人对他多上了几分心,近日里也死不了。 最让董平烦心的便是阿九,因为董平拿不出应允给他的几百两银子,这阿九干脆就赖在了董平身边,还不时在寺里惹些麻烦。 在少林寺的一所小别院里,董平正持刀与一个面相憨厚的青年僧人过招。那僧人手持一杆丈二长棍,将一套少林棍法打的是行云流水。董平用十二路《四相四戒四慈悲》相迎,一时间二人竟在伯仲之间,难分胜负。 突然那僧人手中戒棍拨开董平的惊雪,用一招直捣黄龙,直刺向董平眉心。董平不惊反喜,他双脚一叉,身子微微向后仰,竟使出了一招沾衣十八跌步法。僧人见此击得不了手,身前空虚,便急忙收棍。而董平则抬刀用刀身狠狠拍了一下戒棍顶端,登时一阵怪异的梵音传出,僧人眼前一花,等他恢复清明时,董平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僧人苦笑道:“阿弥陀佛,悟普又输了。” 董平将惊雪收起来道:“这刀法本也属于少林,你也算输得其所。” 悟普困惑道:“这套刀法小僧也见寺里的师叔使过,但他们用出这第一招众生相时,小僧都不曾失神,但为何董施主一使出来,小僧就招架不了呢?” 这众生相一招实则为扰乱他人心神的震慑之刀,要是与心有杂念的人对阵,效用最强。按理说,像悟普这般从小念经吃斋的僧人没什么用。董平猜想道:“应该是我们修炼的心法不同。” 悟普恍然大悟道:“应该是了,我观董施主的心法路子虽与我们的少林心法都属刚猛一路,但董施主的却不是阳刚正气,而是一股霸道真气,所以小僧抵挡不住董施主的这一刀。”悟普说完,挠挠头,憨笑了两声。 突然,从空中掉下一物,砰的落在了悟普的光头上。悟普登时警惕道:“谁!” 这时只听几声嬉笑,董平二人看向一旁的葡萄架,只见阿九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他一手拿剑,另一只手里攥着几个鸡腿儿。刚才砸在悟普脑袋上的,正是一根鸡骨头。 悟普眉头皱皱道:“阿九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是不要吃这些肉食荤腥的好。”悟普说的没有底气,这几日他不知告诫过阿九多少次,但他一个憨憨的小和尚,怎都得过一个伶牙俐齿的剑痞子。 阿九两三口将那几个鸡腿吃了个干净,然后又将骨头通通砸向悟普道:“我阿九早说过不让你这小和尚叫我施主,你可曾记住了” 悟普无言以对,阿九道:“刚才听你们说什么真气,依我阿九看,什么真气都是狗屁,少林真气也好,你那霸道真气也好。” 悟普听阿九对少林口出不敬,登时就怒道:“你辱小僧可以,但切莫诋毁我少林!” 阿九将手上的油腻往身上蹭干净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来比一比,你用真气而我不用。你要是输了,那便不能再对我指手画脚。我要是输了,那阿九便天天去饭堂吃素食喝素茶。” 阿九刚说罢,董平便笑着插话道:“我也来赌一手。你要是输了,我欠你的几百两银子便一笔勾销。我要是输了,欠你的银子自当加倍奉还。” 阿九闻言笑道:“好生意。” 他话音刚落,就见董平持刀猛攻而去。另一边的悟普也将真气运转到极致,犀利棍影满天纷飞。阿九不光剑法快,连身法也快到了极致。他弃董平而不顾,转身就朝悟普攻去,满天棍影本将这一方天地笼罩的水泄不通。但阿九却总能找到破绽,只见他闪身来至悟普身前,突兀间刺出诡异一间。当这一剑架到悟普脖子上时,悟普也当即停手认输。但阿九的剑却依然不停,他猛然转身,又是一剑架在了董平的脖子上。 董平悻悻一笑,收起了刀。 阿九只用两剑,便制服了悟普与董平。 悟普脸色微红道:“你刚才定然用了真气,要不然你的剑不可能这么快!” 董平也道:“出招如果不加持真气,实在难以发出如此快的剑。” 看到二人怀疑,阿九眼皮一挑,便解开了腰带,露出了小腹。 董平与悟普当下一看,皆是惊骇不已。只见在阿九的小腹丹田处,竟有一道骇人的伤疤。丹田已毁,无法凝结气宫,自然不会有半分真气。 悟普羞愧道:“是小僧技不如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阿九合上衣服道:“我这剑叫妙极了的剑,我这身法叫妙极了的身法,你们怎么会懂。” 董平不禁想起前几日阿九一剑斩下佛头,顺便一剑收拾了实力高深的慧戒。他那时还以为阿九是个修为高深莫测的武士,所以也没引以为然。但今日知道阿九身上并无一丝真气,他仅凭的是能独步一方的身法与快剑。这剑法与身法,当真能称的上是妙极了。 阿九站起来开怀道:“今日不亏,耍了两剑就赚了一个方便与几百两银子。今夜我要赶去洛阳城,搬一桌最荤的酒席来少林寺。” 悟普闻言想开口阻止,但这一出口,那自己岂非打了诳语,一时间他有些骑虎难下。董平看出了悟普的窘态,便对阿九微笑道:“你自称游侠儿,但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小和尚。你的侠义气儿我没瞧出来,市井流氓气倒是熏人的很。” 阿九闻言,顿时没了底气,他嘀咕道:“你要是不赖我银子,我阿九才懒得为难他。” 董平干笑一声道:“待会儿我给你写个条 子,你拿着它去任何一家万里钱庄,都能兑来银子。”董平开这个口也只是为了支开阿九罢了,去上官家的钱庄能不能兑来银子他不知道,但他晓得,离少林寺最近的万里钱庄也有三百里。阿九一来一回,他与悟普也能落个两三天清闲。 等到日落时分,阿九拿着条 子离了少林寺。董平悠哉悠哉的吃完饭来到戒律院找慧敏时,却发现慧敏大师不在。而那高山之上,却传来了十二声洪钟巨响。少林方丈召集全寺僧众议事时,才会敲十二声钟。 董平心下好奇,便跟着几个僧人一同往少林寺大殿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佛中魔 无数僧人从各个方向走了出来,齐齐往大雄宝殿而去。等董平到时,大殿里外,都盘腿坐满了和尚。虽然人多,但董平立在后面也能看的清楚。只见大雄宝殿佛下坐着一个面容黝黑,颧骨与额头都高高凸起的老僧。董平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江湖皆知,少林慧劫方丈,天生异相。 慧劫方丈身前,共有十七位老僧分坐于大殿两侧,他们应该就是几院的首座与寺内长老。大堂中间还有一人背对众僧面向慧劫方丈而座,董平虽只能见那人背影,却认出了这人就是慧敏大师。 董平来到几个俗家弟子身旁,由于是都长头发的,所以董平跟他们关系不错。董平一来,就被一个半大的少年给拉着坐了下来。这少年名叫王冲,洛阳双锤门的少门主。由于其家道中落,便被他父亲送上了少林寺。 董平还没开口,王冲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真是天大的消息,慧敏大师要将悟明师兄的法身脉进塔林里。” 塔林乃是埋葬少林历代得道高僧舍利的地方,就说大雄宝殿端坐的这十九位大师。等他们圆寂后,怕有资格被埋进塔林的也只有慧劫方丈一人。而悟明作为一个曾犯戒被逐出山门的二代弟子,说要埋进塔林,自然是骇人听闻。 但董平却不震惊,他淡淡道:“悟明有这个资格。” 那大雄宝殿之中,慧敏大师正与众人唇枪舌战辩的厉害。 一老僧道:“莫说悟明破过大戒,就算他没破过,塔林也不是他能入的。” 慧敏大师道:“悟明为何不能入?悟明虽犯杀戒,但他以命渡人,又甘愿为三千亡魂代受业障。此等作为,已于佛祖割肉喂鹰无二。且慧明死后,宝相庄严,隐隐有成佛之像。如此这般,悟明为何进不了塔林?” 此时,又一人想与慧敏辩。但被慧劫方丈打断了,慧劫方丈缓缓开口道:“葬于山间与葬于塔林本无异。但慧敏,老衲问你,悟明圆寂前可还心有执念?” 慧敏双手合十道:“自然无牵无挂,无内心执着。” 慧劫方丈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念罢,慧敏若有所思。 慧劫方丈抬头看向天边道:“老衲记得那是悟明入院的第二年,他来找老衲问这首诗是何意。老衲当时便对他说,要是将这首诗的意义搞懂了,那这首诗便没了意义。但悟明当时不解,心中执念更深。方才老衲听你说,悟明死前已没了执念。大执念加身,又放下执念,此般大彻大悟,可当之为佛。而你,为何又要给悟明强加上自己的执念呢?” 慧敏此时已老泪纵横,他俯首道:“多谢方丈师兄教诲。” 此时,三千僧众齐呼:“谢方丈教诲!” 中岳嵩山,少室山与太室山交响呼应。 群山间流淌着一条河,河水无名,但漫漫皆是众生相。此时,黑夜无月。三千弟子分坐河水两侧,承载着悟明金身木筏正静止在河水中央。 慧劫方丈抬首望天,突然他猛挥衣袖,一团闪耀佛光刹那间便飞上天去。登时,这一方天地亮如白昼。于此同时,喃喃的大悲咒响彻云霄。慧敏趟过河水,亲手点燃了木筏,瞬间三丈金焰冲天起,似有佛降。 这一夜,董平将十二路刀法练了足足有千便。一练成佛,再练险成魔。 又过了七日,这七日里,董平每日都在山间的一块大石壁前打坐。悟性每日都会来看他,顺手捎过来些斋饭。 “阿九没回来,燕临没来信,幺前辈还没死。”悟性一口气说完后,便将食盒放在了董平身旁。 “阿九取到钱了,燕临有麻烦,渡悲前辈还没出关。”董平喃喃说完后,悟性便自语道:“怎么会有人一闭关就闭几十年?” “你说,他们会不会早已圆寂了” 悟性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董平是在跟他说话,便忙不迭的说道:“慧敏大师应该不会打诳语” 董平点头道:“慧敏大师自然不会骗我。” 在苍苍暮色里,董平孤身进了大山深处。在董平还没成为戍北城参军之前,他那浑浑噩噩的老爹曾给他请过三位师父,一位是有名的大儒现在道南学宫的十二先生之一的罗斌彦,但董平没学会老罗先生的满腹经纶,反而把他的胡子拔了个干净。第二位名为屈盗,也就是老神偷的亲传弟子,董平与他玩的最开,当年他带董平时,师徒二人不知上街偷偷摸过多少大闺女的屁股。 第三位师父,则是董平最为尊敬的一位。那位师父法号慧境,现如今少林方丈慧劫的二师弟。当年浮州闹海灾,灾民便地死伤无数,少林为天下正道楷模,所以便派慧境与其他几位大师一同南下去了浮州救济灾民,传播佛法。之后,慧境便与其他几位大师留在了浮州,建立了定浮寺。再往后,慧境便成了董平的师父。 当年慧境除了教董平研习佛法之外,还经常跟他讲些奇闻异事。从他口中,董平便得知了少林十二渡字辈大师的事迹。少林对外宣称十二位大师是在闭关潜修,实则不然。 董平往山间行了十数里,经过一片漫过头顶的蓬蒿地时,突听得四方传来喝声:“谁!” 仔细听去,这片大草地里竟藏着十七八个人。 董平朗声道:“是我,董平!”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回道:“山门禁地,外人止步。” 董平笑道:“这话可就说错了,要是真算起来,我们还算得上师兄弟呢。” 一时无言,潇潇微风,吹得蓬蒿地沙沙作响。 陡然间,董平轻弹惊雪,淡淡梵音波荡而出。蓦然间,董平四周的蓬蒿地同时震动起来。董平拔腿跃起,穿过蓬蒿极速向前奔去。只是瞬间,人相,我相两路刀法就被董平狂斩出来。这两路刀法走的都是刚猛路子,用起来相辅相成,一时间满天草屑飞舞。 突兀间,一道澎湃真气涌来,这道真气卷起草屑竟化成了一掌巨大龙爪。刹那间,娑娑的脚步声从外面八方朝董平奔涌而来。董平左手一抬,翻龙手登时使出,一时间半空之中,有两爪相斗。 忽而一人从董平左方奔来,伸拳直击董平腋下。电光火石间,董平猛然加持寿者相,身形陡然拔高三寸,无上霸道气同时喷涌而出,硬生生将那人逼退在三尺之外。 突然,又有七八人一同冲了过来。董平自然不能与其硬拼,他左手猛然加力,翻龙手之威初显端倪,刹那间就将其龙爪给撕了个粉碎。董平翻刀为背,猛力向前拍去。刀刚落在那人身上,和尚被打的往后一踉跄,董平便顺势往前跟去一把擒住了那和尚。他将那和尚挡在身前,一时间,十几道脚步就齐刷刷的停住了。 此时,一道空灵的声音从远方响起:“董施主,且上山来吧。” 这声音一传来,本来躁动不安的蓬蒿地霎时间就恢复了平静。 董平将擒住的那名僧人松开后道:“得罪了。” 收了刀,董平继续向前信步而去。穿过蓬蒿地,董平眼前豁然开朗,在他前方一座被拦腰斩断的光秃石山格外引人瞩目。 从蓬蒿地走到石山处也不过百丈之远,但这一路上董平就碰到了不下十波看守的僧人。刚才在蓬蒿地一战,董平本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但现在看来,那十几个人只能算上是看守的门童罢了。 兴致索然的董平来到断山脚下,就见上方有一老僧盘膝而坐。董平暗道,看守这最后一关的竟然是少林方丈,慧劫大师。 上方端坐着的慧劫方丈颔首微笑道:“这里本由老衲与各长老院首轮值看守,今日正好由老衲当值。” 董平摇头道:“惭愧,学生实不该在方丈面前妄加揣测。” 慧劫招手道:“上来吧。” 这秃山虽宽大,却只有二十来丈高。尽管山势陡峭,但董平也能一口气奔上去。董平微屈身子,其六脉同时贯通。强悍的力量在董平的衣衫下凝聚,此时的他宛如一张拉满弦的大弓,蓄势待发。 霎时间,董平猛然弹射而起。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他就已蹬至了半山腰中。董平本想一鼓作气登上山顶,但突然他的头顶好似出现了一堵墙。董平突然碰壁,身子登时就向下一坠。但他眼疾手快,眨眼间就将惊雪钉在了石壁上。 “这道墙是由鄙寺十八位高僧的念力所凝,但实则本无墙,相由心生,此墙只挡心有杂念之人。” 董平听罢,当即默念起《静心咒》。当他念过十遍时,上方的慧劫方丈顿时眼前一亮。以他的佛法修为自然看出董平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进入了忘我的灵台空明状态,此等状态,不是对佛法有一定造诣的人,是做不到的。 忽而,董平奋力蹬住石壁,其身子向上一跃,便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那道无形的墙壁。董平借势拔下惊雪,继续向上攀去。 慧劫方丈突然一拂大袖,刹那间,滚滚浊气便从其衣袖中喷涌而出。这股浊气停留在董平头顶之上,宛如一片遮天黑云。 董平挥刀,破污障而上。 慧劫见状,喜道:“此乃因果。” 董平跃至慧劫身前道:“拜见慧劫大师。” “董施主请坐。” 董平在慧劫面前盘腿坐下后,便听慧劫开口道:“董施主是为渡悲前辈而来吧。” “正是。” 慧劫颔首道:“十二位渡字辈前辈在此处闭关之事,除却看守僧人之外,只有慧字辈僧人知晓,不知董施主从何得知?” 董平沉默了片刻,直言道:“我与贵寺慧境大师曾有三年的师徒缘分。” 慧劫怔了片刻道:“原来董公子是”慧劫停顿了片刻才道:“果然是因果宿命。” 董平叹息道:“刚来贵寺时,曾听慧敏大师讲十二位大师已将闭关七十年未出。当时我曾以为十二位大师已经圆寂,但今天看来,十二位大师应该还尚在人世。” 慧劫“嗯”了一声道:“董施主往前走十步,便能看到十二位大师了。” 董平站起身往前走去,这十步走下来,当真是一步一重天,每走一步,这山上的面貌都会有所变化。等迈出第十步时,董平眼前的景象才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这半座大山的中间竟被掏空了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凹。十三个赤身裸体的男子正盘坐在石凹里,但与其说这是十三个人,到不如说他们是十三具骷髅更加贴切。董平见过最瘦的人也要比他们丰满十倍,这十三人好似就剩了一身肉皮紧紧的贴在了骨头上。 这十三人里,其中十二位围成了一圈,他们一人手持一根粗大的铁链将一个骨架巨大的男子锁缚在了中间。 慧劫方丈在董平身后缓缓道:“七十多年前,一个邪门魔教拜古教从狼夏之西的荒漠地域流入大宋。其教义蛊惑人心,短短三年间,就将大宋近三层的百姓笼络成教众。当年大宋庙堂派兵剿魔,但奈何其教众上至皇族下至黎民拥垒众多,宋朝出兵三次皆是无功而返。” 慧劫说罢,董平点头道:“当年之事在史书中也有记载,但书中只是说七十年前大宋天灾不断,以至于民怨沸腾,产生暴乱,想不到其中竟是由邪教做乱。”董平其实心中也明白,所谓史书只是当权者为自己扯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慧劫方丈接着说道:“其后,拜古教开始对江湖各大门派下起了手,先后竟有四五个大派惨遭拜古教灭门。而拜古教的野心,当年也只有陈安枕前辈一人看了出来。” “陈安枕?” 慧劫哑然失笑道:“也就是现在鹿岳书院的吾师。” 董平惊颤。 “陈安枕前辈看出拜古教的目的是为了引山河动乱,然后攻破剑墟。” 董平不解道:“闹这么大动静只是为了对剑墟下手?” 慧劫沉吟了片刻道:“不可说。” 董平明白慧劫方丈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他道:“那后来呢?” 慧劫回道:“后来,陈安枕前辈联络武当,少林,剑墟与道南学宫及鹿岳书院的佛c道c儒c剑四大家武道修士与拜古教绝战与沧州剑冢之下。这一战,四家大家虽都伤亡惨重,但好在胜了。” 董平斜睨向山凹中的那人道:“他就是当时拜古教的领头人物?” 慧劫颔首道:“正是,他就是当年的拜古教主,牙非道。” “此等人物,当时还是斩杀了的好。” 慧劫淡淡道:“能诛当时就诛了,可这牙非道一身邪功竟有不死不灭的奇妙。当年剑墟之主动用了山河巨剑都没将其诛杀。后来众位前辈权衡之下,便将牙非道关押在少林,由十二位渡字辈大师看守,每日用佛法真言来渡化其魔性。” 董平静静的听完后,说道:“此等隐秘,大师为何要告知于在下?” 慧劫突然跪于董平身前道:“今日,只有董施主能救十二位大师脱离炼狱!” 董平震惊之下,赶忙将慧劫大师扶起来道:“真是折煞在下了,大师快起!” 慧劫立起来后说道:“牙非道之修为与魔性实为骇人。七十年来,十二位大师非没有渡其魔性,反倒是被其魔性所困,日日受其煎熬?” 董平不解道:“在下何德何能,能救十二位大师于水火之中?” “气运为河,因果为船,公子筏舟,此刀为桨!”慧劫此言一出,董平虽困惑更甚,但他仍点头道:“不管如何,能救几位大师,我自然会救。” 慧劫喜道:“好,阁下随老衲来!” 慧劫言罢,便一手抓住董平的肩膀往山凹中飞去。 身子往下一沉,董平便觉得神思一阵恍惚,等他缓过神来时。眼前之景,宛如隔世。他只见自身身处于无限虚空之中,放眼望去,皆是虚妄。 “万相为空,空即万相。” 慧劫方丈之声在董平耳边缓缓响起,他的视线也随之明朗起来。只看的十三道人影在其前方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十二位苍苍老僧与一尊长发老魔。 此时见一老僧狠声道:“牙非道!你可知罪!” 那老魔淡淡道:“本尊,何罪之有?” 众老僧齐呼道:“屠戮生灵!其罪滔天!” 长发老魔微笑道:“杀万人是罪,难道诸位困本尊一人便不是罪了?” 董平心下讶然,此刻看上去,那十二位老僧面相凶狠,言语果辣,丝毫不像是得道高僧之相。而那中间的老魔,面色恬淡,语气和蔼,反倒隐隐有几分超然之气。 佛还是魔? 在此处,已然颠倒。 慧劫此时喝道:“速念静心咒!” 如临棒喝,董平甩了甩脑袋,飞快的念气了静心咒。过了半晌,董平感觉灵台清明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此时,虚空之景又生变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淡如水 董平暗叹这老魔厉害,刚才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着了他的道。现在再往前看去,只见刚才还面相可憎的老僧们皆是萎靡不振,行如朽木。而他们围在中间的那牙非道虽也是满脸疲态,但其一双重瞳眸子却是精光四射。 董平暗道,目生重瞳者非圣即王。史册有记,从古至今目生重瞳者也只有仓颉,禹舜,楚霸王,跟南唐的李煜四人罢了,此人的面相倒是生的厉害。 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慧劫淡淡道:“上前,诛魔。” 董平苦笑道:“这种差事这十二位大师都办不了,我怎么做的。” 慧觉本想告诉董平这地方是那老魔用念力构筑起来的,但怕他听不明白,便道:“你就全当这是在梦里吧。” “那我倒是能试试。” 董平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惊雪架在牙非道的脖子上道:“我要杀你了。”这话刚说出去,董平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句尴尬的话。 这牙非道除了头发长些,有双重瞳子外,到也与上了年纪的平常老者没什么差别。 牙非道面色无悲无喜,他盯着董平的双眼看了片刻后,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柴关山。” 听闻这三字,董平如遭雷击,当下惊雪便脱水掉到了地上,董平也颓然蹲下了身子。 牙非道接着说:“你可知道,你的名字已与秦高相一起被钉了临安城墙之上被万人唾骂。” 董平低头不语,观董平此状慧劫心中一紧。他深知这老魔揣测他人心思的本事厉害的紧,这要是三两句话就把董平说倒了,那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牙非道开口正要接着说话时,却听得蹲在地上董平咯咯笑了起来,陡然间,董平抓起地上的刀就向牙非道斩去。 的确,跟秦高相一同被钉在临安城头遭万人唾骂是柴关山最恐惧之事。但他现在,名董平,上董下平。他董平除了怕死,怕喝不到酒,怕玩不到女人外,可真没有什么在怕的。 牙非道见刀来,也无惊慌之意。刹那间,他的一头长发如狂蛇乱舞,其身形也连连暴涨,转眼间这牙非道就长成了个十丈高的巨汉。 几乎不用慧劫提醒这是梦境,董平就一刀斩在了牙非道的腿上。牙非道轻踢一脚,董平连人带刀便一同翻滚了出去。 董平低喝一声,宛如波涛巨海一般的真气就疯涌入其经脉之中。董平大喜,此时的他仿佛翻手之间便有毁天灭地之威能。 “给我死来!” 董平暴喝一声,他的身子也疯狂暴涨起来。在其身后,更有四尊宝相庄严的神佛虚影手持利刃皆对牙非道怒目而视。 登时,四柄巨刃撕裂虚空齐齐朝牙非道杀去。牙非道的速度也着实迅猛,四刃还在半空之时,他便伸出手臂隔空画了一个大圆。四刃飞至圆环中,竟齐齐崩裂。 慧劫暗叹口气,心道董平还是比不了这老魔。 刹那间,骤变又起。 一道黑芒竟穿过了那圆环,瞬间便没入了牙非道体内。 牙非道轻咦了一声,他的突然迸射出一股惊诧,还略带喜悦的目光。于此同时,这梦境虚空也开始寸寸崩塌,支离破碎间,便土崩瓦解。 董平呢喃道:“我最讨厌别人叫我柴关山” 过了盏茶功夫,董平缓缓睁开双眼。此刻,他正与慧劫方丈并肩盘坐在石凹之中。前方仍是十三具干枯如骸骨的男子身躯,慧劫方丈睁开双眼轻声道:“小心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十二高僧与牙非道的身躯瞬间膨胀鼓动起来。十三人便恢复的常人体态,突然那牙非道朝天怒吼。瞬间天地变色,滚滚黑云压城而来,一时间电闪雷鸣,似有暴雨将至! 慧劫伸手朝地上一拍,一巨钟虚影便将其与董平罩在其中。那十二高僧也同时扯动手上巨链,巨链一绷,链上布满的梵文瞬间泛起淡金色光芒。这巨链似有无限高温,那牙非道身上冒起了蒸腾白气。牙非道目光炯炯,双手举起,刹那间,浩荡天雷劈下。滚滚天雷落入牙非道体内,只看他抓住两根巨链,生生将两位老僧给悠了起来!其余十僧见势不好,齐齐向天呼出一字梵文。 漫山遍野,佛威凛凛。 那天上堆积的黑云间,蓦然就裂开了道狭长缝隙。耀眼金光从缝隙中迸射而出,两只巨手轻轻拨开乌云,金光大佛从云中探出了头。 “啊呦!”董平惊叹一声,这几位老僧合力之下竟使出的手段,竟有几分超越凡尘之感。 云中大佛缓缓往石凹里盖下一掌,牙非道分神去挡,十二高僧趁机发力,巨掌盖下,牙非道终被镇压。 云消雾散,西边儿还有淡淡的落日余晖。暮色里的,鱼肚儿白。 董平虽救了十二位渡字辈高僧,但这事儿在少林寺其实并无多少人知道。十二高僧仍在禁地石凹里看守牙非道,渡悲大师抽出空给幺声雨看了看。渡悲大师医术通天,仅用了两个时辰,就将幺声雨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至于其能不能醒来还未可知,但至少再不用别人给他输真气续命了。 天气不错,董平正搁葡萄架下小憩。一片嫩绿的葡萄叶忽而打着旋儿落在了董平的鼻子上,董平将眼眯开一条小缝儿。他没将落叶拿下去,反而是用下嘴唇兜住上唇,“呲”的吹了一口气。他一吹气,那嫩叶便蹦跳着飘到了他的脑门上。董平咧嘴一笑,他自觉得有趣极了。 这时,悟普脚步匆匆的进了别院。 “董施主,鹿岳书院来人了。”悟普话音刚落,就听得豪迈大笑从院外传了进来。 “董老弟!咱给你拿酒来了!” 董平翻身起来,也对外大笑道:“萧兄,寺院里可不让饮酒!” “那咱们去外面山道上喝!”这时一个软糯的女子声音响起,她埋怨道:“山鸣哥,你可忘了,董公子伤势刚痊愈,还不能饮酒。” 董平心道,这几日里,萧山鸣与孙明香越发的如胶似漆了。 突然,一条高大的身影冲进了院里。那人快步来到董平身前,砰的一声就跪在地上。他双目含泪,长大嘴巴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也只是吐出了一句:“公子安好?” 董平心中一暖道:“且好着呢。” 此时,孙明香也挽着萧山鸣的臂膀走了进来。 萧山鸣单手托着一大缸酒笑道:“三川兄弟当真对董老弟忠心耿耿啊,仅是十日功夫他就将兰阳城翻了个二十来遍。一听闻你有了消息,又披星戴月的来到了少林,这一路上光马就累死了三匹。” 跪在地上的林三川虽脸色疲惫憔悴,但心中却是喜悦的,他憨声道:“萧大爷这话就说的过了,我是个随从,早将命交给了公子。公子要是有点事,那我林三川怎还能苟活。” 董平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变化,他只是淡淡道:“好,今后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一旁的悟普见几人有话要说,便道:“小僧还要去挑水浇地,便不打扰几位施主了。”他说罢,便转身走了,等临到门口时他又回身说道:“酒是能饮的,但记得不要吃肉就好。” 等他走后,林三川便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包鼓鼓囊囊的肉脯道:“哪来恁多臭屁规矩!” 说罢,几人围着石桌坐下。萧山鸣将酒缸放下后道:“多余的话不说,咱们先干三大杯!” 萧山鸣将酒封子启开,酒香喷射,满院飘荡。他刚要举缸饮时,董平拦下了他道:“干喝酒有什么意思,我这几日在寺里待的无趣的紧。倒不如每人都说个笑话助兴,讲的最笨的那个今日便没有酒喝。” 林三川听罢,便道:“那这酒我今日注定是喝不上了。” 董平道:“那你先说。” 孙明香笑道:“我看不然,林大哥平日里虽然木了些,但偶尔蹦出几句话,总令人忍俊不禁。” 萧山鸣笑叹道:“我往常就无趣,也不会讲笑话。三川兄弟尽管说,还有我给你垫着呢。” 听几人说完,林三川只好开口道:“我确实不会讲,但年少时在大户人家帮工那会儿倒是有几件事现在想想也有些逗乐。当年我在同乡的刘财主家帮工,但那人忒小气,一年到头也不给咱们这几个帮工的弄顿肉吃。当时我们一起的有个机灵人叫孙生,他整日就想着怎么捉弄一下刘财主。 有一天,财主家里准备设宴请客。孙生跟他去集市上买菜,买了整整一筐鱼肉。回来路上,他瞧见不远处有只黄狗,就故意把筐放低拎着。那黄狗窜过来猛一口叼走了肉。刘财主就命孙生去追。 孙生追了一会空手回来道:唉,真是老狗有福!刘财主莫名其妙地问:你说什么?孙生道说:喏,我们当长工的,一年到头拼死干活,从没吃过一顿肉,这下正如你东家所说,命里注定的没福气。财主想想觉得是便点头道:对!吃肉有吃肉的福气。我为啥酒肉不断?这是命中注定的!孙生笑道:东家,那死狗把肉叼去,像你一样,嗨嗨,也有吃肉的福气哩。” 林三川说道这里,孙明香就捂嘴笑起来道:“那机灵鬼把财主比成死狗,那财主当时肯定气死了。” 林三川笑着摇摇头道:“孙姑娘这话可就说差了,当年那刘财主竟突然发了善心,赏了咱们一桌肉吃。但后来才知道,那是桌狗肉。” 刚才还没笑的萧山鸣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两声道:“那人当真小气。” 董平嘀咕道:“二人笑。” 看林三川讲的这笑话逗乐,萧山鸣也跃跃欲试道:“我也来一个。当年我带兵去跟女真人打仗时,因为天气冷,所以便跟将士们挤在一个营帐里睡觉。当时我身边跟着个抗旗小将,这小将十五六岁的年龄,生性顽皮的紧。因为行军打仗,营里常吃的就是铁疙瘩一般硬的饼子与全是带着冰碴的干肉。小将吃了两天便烦了,在冰天雪地里,他就光着膀子凿冰,跳下河去捞鱼。鱼没捞上,小将反倒坏了肠胃。 夜里,这小将跑出营帐去解手。第一次回来时,他道,“怎么只放了个屁?”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出去,回来后他还是道:“又是个屁!”等他第三次要出去时,旁边的两人便把他拉住了说道,“别出去了,你这一来而去弄的我们也睡不好,既然是屁,那就在这里放了吧。”那小将嗯了一声,过会儿只听扑的一声,那小将竟喷出了一泡稀来。满营顿时臭气熏天,众人纷纷跑了出去。那小将就在后面大笑了起来,刚才劝他的二人也心知是上了小将的当。” 萧山鸣这笑话讲的又恶心又好笑,三人都是跟着笑了起来。孙明香摇了摇萧山鸣的肩膀道:“那小娃真是顽皮又有趣。” 萧山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心想,若是将那小将后来被敌人放出的海东青抓破了肚皮,扯出了肠子的下场告诉众人,怕是谁也笑不出来了。 董平记下笑出声来的人数后便看向孙明香道:“孙姑娘该你了。” 孙明香道:“董公子为何不先讲呢?” “我的自然是压轴的。” “董公子没听我的,又怎么知道我的不是压轴的。” 董平一摊双手道:“那我先讲,说有这么一个胸无点墨的师爷,一心想升官发财,为了巴结讨好上司。他特地设了丰盛的酒席,宴请那府尹。喝酒时,师爷谄媚的问那府尹:“老爷有几位公子”府尹道:“有犬子二人,师爷呢”府尹这么一反问,可把师爷难住了。他暗暗想:府尹还谦称自己的儿子为“犬子”,我该怎么称呼自己的孩子呢寻思了一会儿,只好答道:“我只有一个五岁的小王八。” 萧山鸣拍手道:“好,几句笑言就将各国的官场丑态给刺了个通透。” 林三川嘴里塞着肉脯呵呵傻笑,孙明香笑道:“董公子的笑话虽有趣,但想来还是比不上我这个。”她说完顿了顿接着道:“有一官升了官,便回家对他妻说:“我的官职比前更大了。”妻子回道:“官大,不知那东西大不?”那官回道:“自然。”一到晚上,妻子便怪那官骗了她。而那官却:“大了许多,你真没觉出来。”妻子道:“小如故。”那官就怒道:“难道老爷升了官职,奶奶还照旧不成?少不得我的大,你的也大了。” 孙明香说完,几人都是一愣,谁能想到孙明香这般的佳人竟将这荤段子说的如此利索。 董平突然大笑道:“要知道孙姑娘如此豪放,那我早就将我这一肚子的荤食全都吐了出来。” 而萧山鸣却是面色一红,没笑出来。林三川更是傻傻的问道:“啥大?啥小?” 孙明香一拧萧山鸣的大腿赌气道:“是我输了,这酒我不喝也罢。” 董平嘿嘿笑道:“正好,孙姑娘不喝,那本公子就多喝上几口。”言罢,他举起那酒缸就痛快的喝了起来。 董平将酒缸放下后萧山鸣当即抢过酒缸,一口气就喝下了半缸。如此一来,他面泛红晕,方才的窘态也掩饰了过去。 几人饮过一轮后,董平开口道:“燕临此时如何了?” 萧山鸣闻言皱眉回道:“前些日子我们本留在在兰阳城查访你的消息,但几日前从书院来了个报信的。他告诉我们,说你如今在少林寺,并无大碍。倒是燕临有了麻烦,上次墨家夜宴中不知多少江湖人士惨死。其中除去孤身行走江湖的,共牵涉了至少有两百个门派世家。那些门派世家不知其中真相如何,便纠结起来,齐齐上了燕临找书院的麻烦。 前些日子闹的是满城风雨,临安府衙与辽国都派出了大军镇压。后来太叔院长也不知应允了他们什么,这些门派与世家才陆续散去。” 董平思索了片刻道:“你们来少林,想必还有别的差事要办吧。” 萧山鸣颔首道:“不错,我们来少林有三件事要办。第一件事便是来看看你董老弟,第二件事是将从无妄宗得来的武技心经还与少林。第三件事则是来给少林送七月初九,燕临百花祭的请帖。” 他话音刚落,便从怀里摸出了几本绣满花朵的请帖来。 “还不是给一家的?”董平拿起一本请帖后说道。 萧山鸣笑道:“从豫州到燕临,还有七八家要送呢。” 董平道:“那现在我们就去拜见慧劫方丈吧。” 几人起身,林三川与孙明香一同将石桌收拾干净后,董平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道:“你们谁身上带了银子,先借我几百两。” 林三川与萧山鸣干笑两声,这二人自然都是囊肿羞涩。孙明香掏出两块金饼道:“董公子可要加倍还我。” 董平笑道:“自然。” 董平接过银子后,没收起来,反倒是放在了石桌上。他道:“走吧。” 众人虽不解,但也没多问。 来到院门时,董平突然回身道:“三川,你看那石桌之上可还有金子?” 林三川看了眼道:“没了,但多了样东西。” “嗯?” “一杯清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惊蛰 几人先是去拜访了一番慧敏大师,将从无妄宗里找到的经书转交给了他。后来几人去禅房寻慧劫方丈,但却没找到人。后打听了一番才得知,慧劫大师是去田里了。少林寺自有田产,每位僧侣都亲身耕种自给自足,各院首座与方丈长老们都无例外。 少室山下的百亩耕地中,数千僧人正汗流浃背的干的热火朝天。林三川赞叹一声道:“都是干活的好手呦!”众人在田垄上走了一遭,终在田地边缘处找到了慧劫方丈。此时的慧劫方丈也赤裸着,露出瘦骨嶙峋的古铜色上身。他手中镐头起起落落,带着一身汗渍飘洒。除却董平外,他人皆是诧异,他们 慧劫方丈直起身子擦了把汗,眼皮都没抬的说道:“阴凉处坐吧。” 大松树下,青石板上,几人盘腿而坐。慧劫方丈喝了口水后道:“太叔院长近来可好啊?” 萧山鸣双手合十道:“有劳方丈挂念,太叔院想不到德高望重德少林方丈与老农无差。 董平叫到:“慧劫大师。” 长安好。” 慧劫缓缓道:“如今天下正值多事之秋,哪家哪院都免不了有麻烦。不过太叔院长人情达练,世事通明,想来他定能处理的滴水不漏。” 董平暗道,太叔倦的确是只老狐狸。 慧劫接着道:“诸位来少林寺想必还有其他事要办吧。” “不错,此次来除了归还少林寺遗失在外的几卷精要秘诀外,还特地来奉上七月初九百花祭的请帖。”萧山鸣说罢,便将一封请帖取了出来,奉到慧劫大师的身前。慧劫大师接下请帖后道:“百花祭历来是江湖盛事,少林寺经年都去。但今年的这请帖,似乎来早了些。” 董平接茬道:“大师刚才说了如今天下为多事之秋,前些日子鹿岳书院刚被人逼过宫。我想太叔院长之所以提前发下这请帖,主要还是为了与交好的势力走动走动,以免日后书院再受难时会孤立无援。” 慧劫闻言道:“如果日后书院遭难,少林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是不顾及与书院的交情,也得顾及董施主对鄙寺的恩情。”慧劫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董平一眼,其余几人皆是云里雾里的看着慧劫大师与董平。董平笑而不语,他心中明白,少林寺本就实力雄厚,如今十二位渡字辈大师苏醒,更为其添了一大助力,这自然算是一份大恩情。 过了半晌,慧劫方丈道:“若是没有其他事,诸位施主便自行歇息吧。老衲还要趁日头落山前将这三亩地翻完,明日还要播种呢。” 他话音刚落,萧山鸣便猛的站起来,嘴唇微动,好似有话要说。 “施主还有何事?” 萧山鸣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后道:“学生萧山鸣,来少林确实有一事想请大师指点迷津。但此事关系少林隐秘,学生不知该问不该问。” 慧劫失声笑道:“少林仅有的几件隐秘其实都被几位知晓了,还有什么不可问的。萧施主尽管问吧,老衲知无不言。” 萧山鸣舒展开眉头道:“学生想问大师,二十年前少林寺藏经阁失窃一事的个中隐情。” 萧山鸣此话一出,众人心下明了,萧山鸣知道自己母亲与幼妹被杀之事与少林寺藏经阁失窃一事有关,如今见了少林寺方丈,自然要问个清楚。 慧劫闭目沉思了片刻后,叹息一声缓缓道:“当年之事,真当是历历在目啊。记得是二十年的正月十八正值惊蛰,元宵节回家探亲的俗家弟子也陆陆续续的赶回山来。当年有几个家中富裕的俗家弟子还从家里带来了大捆大捆的烟花爆竹,一入夜他们便在三戒壁下燃放了起来。花千树,星如雨。当年寺中的僧人何时见过此等美景,纷纷下山去看。可突然间数股狂风袭来,火花飘荡在漫山遍野间,瞬间便着起了大火。当时众弟子都以为是天灾,纷纷前去抬水救火。 可老衲与其他几位长老晓得,这是修为极强的武士鼓动真气酿成的人祸。我们不敢托大,纷纷坐镇与寺中最要紧的几处地方。果然,火势正旺时,七八批蒙面人齐齐从各处袭上了山来。其中一批便杀向了老衲看守的藏经阁,其中那为首之人一来便与老衲交起了手。那人实力之高,交手之下竟与老衲不相上下,但老衲却知道,我不如他。” 慧劫方丈说到这里就被萧山鸣打断了:“大师既然与他交过手,可知道他的武技真气出自何门何派?” 慧劫方丈叹息道:“老衲说我不如他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与老衲交手用的虽是神拳帮的功夫,但老衲却能察觉出来,这神拳门的功夫他是刚学不久的。只用刚学不久的武技招式,便与老衲打了个不分伯仲,此人原本的修为境界与武道天赋堪称世间少有。但他与老衲纠缠了半个时辰后,便退了。所以当时,寺里除了丢失了一批武学典藏与少了一些心怀不轨的弟子外,倒也没什么损失。” 董平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不是经过那次劫难,少林的名声怕是早就被某些和尚给败坏透了。” 萧山鸣则是沮丧的紧,想不到今日见了少林方丈,但也对当年之事毫无头绪。 忽而,孙明香开口道:“我看这人不光是修为厉害,连胆识心智也是过人。他明知少林为天下第二大宗,竟敢放火烧山,夜袭山门。得手后,还溜之大吉了。” 慧劫方丈笑道:“女施主有所不知啊,七十年前寺里的几位前辈闭关。而后五十年来,其他前辈大师也都相继圆寂,二十年前,正是少林寺最青黄不接之时。那时怎敢妄称天下第二宗,勉强只能算是一流宗门罢了。” 慧劫大师话音刚落,董平便轻‘咦’一声道:“他怎么知道?” 众人齐齐向他看去,董平掠了几人一眼后说道:“我是说,当年几位大师闭关不出,寺中青黄不接之事那偷袭山门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慧劫闻言一惊,是啊,寺中当年实力疲软一事虽江湖之上皆有耳闻,但十二位渡字辈大师闭关不能出来一事却是只有寺中几位高僧知晓。要知道,少林寺除却武道实力之外,其声明威望在江湖甚至庙堂之上都是一流的。要不是对当年少林内中情况了解甚是清楚,旁人绝不敢贸贸然就对少林下手。 董平道:“嵩山树林茂密,难道就没有禁火的戒律?” “自然有。” 董平心思转动,少林寺一切规矩归戒律院执掌,当年俗家弟在三戒壁下燃放烟花,戒律院不出手制止,其中定有猫腻。 “当年的戒律院首座是哪位大师?” 听董平如此问,慧劫大师自然明白他心中的怀疑。不过他却苦笑一声道“当年的戒律院首座已然在十五年前便圆寂了。即使他曾泄露过少林寺的机密,那也随着十五年前的一把大火随风而去了。” 董平低呼:“阿弥陀佛。” 死者为大,董平刚才所想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当年真相如何,怕也是只有那主使者知晓了。 看萧山鸣深情萧然,孙明香宽慰他道:“虽然今日我们并为知晓那人的身份,但至少我们知道了那人是个武道奇才,修为高深。江湖虽远,但这样的人物却是不多的,咱们慢慢找下去,总能找到他。” 萧山鸣展露笑容道:“阿香说的是。” 此时董平开口道:“那人当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慧劫沉吟半晌道:“兰花香。” 又是兰花 转眼入夜,董平身子已好了九成,几人约好休息一晚明日北上。萧山鸣携带着女眷留在寺中不方便,他便带着孙明香下了山,去不远处的镇子里找了间客栈住下。而董平与林三川二人,仍住在寺里。 董平吃过晚饭后便来到了戒律院,慧敏大师正好在院里。 来至慧敏大师禅房,见他正在烧茶。董平便微笑道“大师好雅兴。” 慧敏笑道:“董施主请坐,来尝尝老衲烧的茶。” 董平道:“先烧水,再烘焙茶叶。这种烧茶的方法在我大宋的属国大理倒是常见,不知慧敏大师竟深谙此道。” 慧敏将澄黄透亮的茶叶倒入碗中后说道:“早些年朝廷曾派僧人去大理的圆通寺交流佛法,老衲有幸前去,在大理学会了这烧茶的伎俩。寺里的人喝不惯这太过醇厚的茶水,但老衲却是喜欢的紧。” 董平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实在的他也喝不惯这烧茶。他笑笑便岔开话题说道:“学生来此处,主要是想借阅一下少林寺近些年来得记事卷宗,不知道方不方便。” 慧敏锁起眉头考虑了一番后道:“董施主要借,这自然没有问题。但只在卷宗房里看就好,切莫要带出去。” 董平当即道:“这是自然。” 少林寺自北魏孝文帝建立至今已有近千余年之久,其与武当道门是立足江湖最悠久的两大门派之一。而剑墟虽为当今第一宗门,但其从大宋初年立派开始也不过几百年之久而已。一个中年和尚将董平领到卷宗房门前打开大锁后躬身道:“贫僧就在外面候着,若是董施主有何需要,只用喊一声就行。” “多谢师父。”董平说罢,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卷宗房内宽广,干净,一看便知是每日都有人来打扫的。董平穿行在林立的书架中,直奔存放二十年前大观年间卷宗的书架走去。 董平上下看了看,记载有二十年前少林寺遭难一事的卷宗被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想来也有知耻后勇的警示之意,董平取下卷宗仔细翻阅,上面所记载的情况与慧劫方丈所说的大致相同。只不过当年劫难之后,时任戒律院首座的慧能禅师自愿领责一事却被慧劫方丈给隐去了。想想当时慧劫大师的表现,他应该是早就对慧能禅师有所怀疑。不过既然斯人已去,慧劫大师就想保留慧能禅师一个清白吧。 董平将卷宗放回原位,又抽出了一本小册子,上面首页写着慧能二字。翻来一看,里面尽是慧能大师平常阅读佛法记载下来的感悟。董平看了看只觉其中记载的文字,真当是字字珠玑。这一看董平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董平观书惊叹,对佛法有如此深厚理解之人定然不会做出卖寺院机密的歪门勾当。他继续往下翻去,只见在二十年前惊蛰时分前的几天,慧能大师的册子里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感悟。那人法号,悟缘。 那悟缘对佛法的感悟足足记载了两页,接下来是慧能大师的批语“悟缘徒极有慧根,与我佛有缘,大善。” 董平心中起疑,他再往下翻去,只见后面几页都是用毛笔乱画的杂线。然后便是连着十几页的空白,最后一页赫然又出现几个慧能大师的字,上面写着‘吾来赎罪!’上面记着的日期就是十五年前慧能大师圆寂前的一日。 董平暗道,这悟缘绝对与当年之事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这悟缘当年是凭借着慧能大师对他的喜爱,便从慧能套出了少林寺的机密。又在惊蛰之夜,鼓动慧能大师允许俗家弟子燃放花火。 之后少林寺出事,慧能大师虽知道是悟缘从中作梗,但其爱才之心与慈悲心肠使他不忍告发悟缘,最后以至于以死来为悟缘赎罪。 想到此处,董平便将那册子塞进怀里,疾步往外奔去。来至门前,董平却发现门已经被锁死了。董平心下一凌,便抽出惊雪对外喊道:“悟缘,开门!” 他话音刚落,一股赤色烟雾便从底下的门缝里喷涌而入。董平赶忙捂住口鼻,但这烟雾走的却是肌肤。转瞬间,董平便觉得身子一软,其丹田气宫里的真气也开始疯狂外泄而出。 此刻,少室山上竟有数处地方同时起火。说话间,火势就要蔓延到寺庙之中。 禅房中的慧劫方丈陡然睁开双眼,呢喃道:“又惊蛰” 寺中洪钟再响,慧劫方丈的声音飘荡在嵩山之上:“十部首座镇守藏经阁,八大长老阿随我前往后山禁地!” 卷宗房前,那带董平前来的中年僧人正一扇一扇的将窗户打开。瘫软在地的董平看着他强撑着笑道:“你就是悟缘?好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僧人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他抱起一捆柴,便丢进了卷宗房内。 “狗东西,慧能禅师待你如子,你竟然能下了狠心骗他,害他。我看你写的那些佛经感悟,也是昧着良心自欺欺人吧!” 悟缘仍不言语,又将一捆柴扔进了卷宗房里。 董平嗤嗤一笑道:“怎么?说不出话来?嘿嘿,本公子站着能砍死你,躺着也能骂死你!” 悟缘听罢又往屋里扔进去了一样东西,但这样东西却不是柴火。董平一看,那竟是被一条被割下来的舌头。 再看悟缘,他一张嘴,便流出了道道殷殷鲜血。 董平哑然,小声道:“狗 日的。” 悟缘又往屋内扔了几捆柴火后,便取出了火折子。他刚想点火时,就听得后面一个稚嫩的声音喊住了他道:“师兄,让我来!” 悟缘回头看去,叫住他的那人他见过,正是跟着董平一同来到山上的那个小和尚悟性。 悟缘盯着他看了看,目光如炬。悟性往后退了退道:“他,他杀了我师父,我想替我师父报仇” 悟缘眼神迷离,过了片刻,他从嗓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悟性挪着步子走上前去,接过了悟缘手上的火折子。董平看着悟性,笑道:“丢吧,过了今夜,你可是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悟性咬咬牙,他用力将手中的火折子扔了出去,但他的身子却是猛的往回一转,只见他手中抓着一把匕首就向悟缘刺去。悟缘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但他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他人有悟性手中的匕首深深扎入他的心窝里,悟性也瞬间傻了,他不敢想,自己真的杀了人。 悟缘的身子缓缓倒下,他的目光却是释然。 他嘴唇微张,恩师,是他想说却没有说出来的两个字。 忽而,房上有人嘻嘻一笑,“我看你经常拿着一个写着董平两个字的小人扎,但今日你能杀他了,为何又软下了心肠?” 悟性抬头看去,说话的是拿着剑拿着酒的阿九。 悟性哭了出来:“我我,我不知道。我从没有想过杀谁,也从没有想过杀人。” 阿九笑道:“要是你现在不把他拖出来,他即使死不了,那也得变成烧鸡熏鸭了。” 悟性回头看去,只见卷宗房内的柴已然着了起来。他赶忙从悟缘的尸体上翻出一串钥匙,随后手忙脚乱的将门打开,拖出了已经被烟火熏的,灰头土脸的董平。 此时,阿九看着董平的窘态正想嘲讽他几句。却突然见得三道身影飞快的掠过天空,朝着藏经阁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芒种 阿九惊叹道:“好厉害的高手。”阿九轻易是不夸人的。他一夸人,就说明这个人当真是厉害极了。 此时坐在地上的董平顺了顺气,抬头对房上的阿九道:“过来扶我一把。” 阿九摊了摊手,董平道:“十两银子。” 阿九笑道:“好买卖。” 阿九跳下来将董平扶起来,顺手将手上的污渍往董平身上蹭了蹭。董平虽厌恶,但也是不由人了。 悟性畏缩在一旁,董平轻声道:“多谢了。” 悟性迷迷茫茫的抬起头道:“谢我?我怎么值得你谢呢” 董平道:“无妄宗的那老和尚其实是你父亲吧。” 听闻此言,悟性如遭雷击。他涨红脸道:“我怎么会有他那样的父亲小王,小天,小地都被他杀了我怎么会有那样的父亲”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淹没在噼啪的火里。 阿九搀扶着董平离去,董平回头看看悟性道:“若你以后想杀我了,便来找我,前提是你能打得过我。” 悟性看看地上躺着的悟缘,又看看董平的背影。过了片刻,他也站起来,毅然向外走去。殊不知,他这一走,若干年后又走上了一条跟他师兄悟明一样的道路。 二人走出去后,正巧碰到迎面走来的林三川。 林三川虽一脸焦急,但看到董平并无大碍后也放下了心。他看到阿九后一惊道:“阿九学长!” “你们认识?”董平问道。 林三川憨笑道:“上次在兰阳城遇险,还多亏的阿九学长相救。” 董平脸色怪异的看向阿九道:“你收了多少银子?” 阿九笑道:“分文未取。” 董平笑道:“亏大了。” 现在少林寺遭火,董平还身中怪毒,几人一打算干脆先留在山上静观其变。 此时,阿九在卷宗房看到的那三人已来至藏经阁之上。藏经阁下有十部首座看守,其十大首座,九人为窃天境界大圆满修为,其中罗汉堂首座更是已入陆地神仙境。仅仅是这十人便以能横扫大半个江湖。 但十部首座看到空中的三人时却都是震撼无比,但见那三人皆踏空而行,赫赫然是三名陆地神仙。众人不禁齐声自问,这百万人中都无一的陆地神仙,怎么今天跟大白菜一般的价钱了。 此时,容不得几人多想,那三名陆地神仙已然冲杀而来。 这一战,自然是惊天动地。 十部首座虽境界不如这三人,但凭借着少林阵法,也能与其一战。但十部首座一边要同三人争斗,另一边还要分神照看藏经阁不受其害。一来二去之下,十部首座就落了下风。后山石凹处,慧劫方丈携八大长老盘踞而坐,如老树盘根,洪钟落地。 突然,一道字佛光从藏经阁中缓缓升上天空。 一长老道:“方丈,藏经阁内有劲敌,应速去相助。” 慧劫闭目淡淡道:“静坐。” 又过半晌,一股猛烈波动竟从少林寺内波及到后山,石凹上的九人皆是为之一震。 八大长老惊起,慧劫方丈道:“静坐。” 此时几位长老皆异口同声地说道:“禁地固然重要,但藏经阁才是我少林寺立足于天下的根本。方丈要吾等置藏经阁于不顾,庶吾等难以从命。” 说罢,八大长老一同拔身朝藏经阁奔袭而去。 慧劫低声叹息,一只鹧鸪飞入了石凹之中。 陡然,一道黑影便袭至慧劫大师身前。 慧劫大师见势便打出了一招大慈大悲掌,那人伸掌一对,狂狼卷席,慧劫方丈与他皆是连连倒退。 慧劫心中暗道:“果然是他。” 刹那间,那人又闪身而至。 慧劫大师运转龙象功与其迎上,龙象功夫乃少林第一体术,练至圆满境界,一招一式间皆有龙象巨力加持。慧劫大师又乃当今江湖巨擘,这龙象功由他使出来真当是有摧山灭地之威。但他与那黑衣蒙面之人交手间,他的一招一式却皆被抵消于无形之中。慧劫大师暗暗心惊,这蒙面人此时用的竟然也是龙象功。 慧劫大师心思急转,突兀间,他使出一指,名为般若。 蒙面人也同样使出一指,与慧劫大师针锋相对,他这一指也名般若。 两指相撞,慧劫大师略输一筹。 猛然间,一股执念涌上了慧劫大师心头。二十年前,这蒙面人以神拳帮的功夫击败他,他只当是自己学艺不精。而今日,这人竟要用自己研习数十年对的少林精要来击败自己,这对慧劫大师来说自然是奇耻大辱。登时,一股无名之火便涌上了慧劫大师心头。执念嗔念一同来袭,令慧劫大师的招式不由自主的狠厉了几分。 见状,蒙面人心中一喜。他自知自己的修为虽要比慧劫大师精进几分,但要击败慧劫大师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刚才他便使少林的武技来激将慧劫大师,没成想他 果然上套。 弹指一挥间,慧劫大师已经使出了几十种少林武技,那蒙面人也纷纷用同种武技相对。慧劫大师出招越快,他的气息便愈加不稳,强悍如他,招式间竟也开始隐隐有了破绽。 突然,蒙面人招式一变,赫然打出了一招神拳帮的高深武技,一拳镇山河! 慧劫大师惊骇至极,当那一拳狠狠落在他的胸口时,他才幡然醒悟。 但为时已晚,那蒙面人此刻已冲杀进石凹之中。 牙非道眼前一亮,他陡然发难,拼劲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竟生生冲破了那道由十二位高僧凝结成的镇印。十二位大师惊惧,瞬间便合力使出了如来压魔大阵。 而那蒙面人也来至了一名大师身前,说话间他便一掌击向那位大师的天灵处。 那大师分神伸出一手去挡,但却被那蒙面人生生拍断的臂膀。 如来压魔大阵也顿时一颤,这十二位大师固然修为高深,但被困幻境近七十年之久,此时刚刚苏醒,又耗费本原镇压牙非道。此时,自然不是这蒙面人的对手。猛然间,那牙非道狂笑不止,他扯动铁链一把将那受到重伤的老僧拽过来,竟张大嘴两下就将那大师的头颅咯吱咯吱的吃进了肚子里。对牙非道来说被困之仇,生啖其肉亦不痛快! 蒙面人连击溃三人后,又飞出十二掌将那铁链给斩了个干净。 蒙面人一言未发,抓起牙非道便走。 此时,那只鹧鸪已然飞出了石凹中。它不晓得,就在它扇动翅膀的刹那间,有骤雨来过。 且说藏经阁上,八大长老已结八部天龙阵而来。 三人中为首的那人淡淡道:“走吧,他得不得手已于我们无关了。” 话音刚落,三人便连连打出百掌,将众僧阻隔在外后飘然而去。 苍茫夜色里,那蒙面人正挟着牙非道狂奔在崎岖小路之上。 “好小子,你倒是有几分胆识与魄力。” 牙非道咯咯笑了两声:“救老夫出来,想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吧。” 蒙面人从嗓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善读人心吗?你且猜猜。”蒙面人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宛如破锯剌锈铁,糙耳难听。 突然,蒙面人表情一呆,那牙非道的手不知何时就放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但眨眼间,那蒙面人就恢复了清明。 牙非道嘿嘿笑道:“好,好!如此快便能摆脱我这大千幻境的控制,你的野心倒是大的吓人。” 蒙面人呲呲一笑,没再言语。 夜里,蒙面人与牙非道已经渐行渐远,但却能听到他二人在交谈些什么。 大概的听不清了,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个字被他们反复提起。 天阙。 大雄宝殿之上灯火通明,六具渡字辈的尸体正冰冷的躺在地面上。 剩余的六位渡字辈大师端坐在大佛之下,脸色虽平静,但也难掩从心中冒出来的一丝惊惧。 八大长老面色悲痛,皆是羞愧不已。 渡劫不愧为佛法高深的当代名僧,他早已恢复了冷静道:“牙非道逃离少林一事,应尽快通知书院与剑墟,其他大派先不要惊动。如今在南边的,道南学宫与武当也要想办法联络。如今不光有牙非道,那个两次来袭少林的神秘高手,更是令老衲心悸啊” 佛前一位长耳垂肩的老僧开口道:“七十年前的江湖正值兴盛,但面对拜古教的也是连连惨败。当今的江湖,怕是比不得以前了吧。” 慧劫方丈道:“渡予师叔所言有理,但如今的牙非道也不是从前的牙非道,世间更无拜古教,当今的江湖未必不能与其一战。” 渡予大师苦笑道:“老衲只怕人心不古啊!” 慧劫听后也黯然点头,当今大宋一分为二,这江湖也裂成了两半,隐隐有南江湖与北江湖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是否还能像七十年前一般同仇敌忾,还真是说不准。 渡予喃喃道:“若是陈安枕前辈还在的话,那我们的胜算倒会大上许多。” 慧劫方丈微笑道:“陈安枕前辈还尚在人世,如今就居住于鹿岳书院之中,但陈前辈早已不问世事多年了。” 渡予听后并无惊讶,他道:“是啊,如陈前辈那般境界之人怎还会过问俗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白露 山林间的大火到半夜时分就被扑灭了,反倒是戒律院里的卷宗房被烧了个一干二净。慧敏大师在为董平诊治时,眉头紧锁,愁容满面。董平只当是那卷宗房被烧了,他心中烦闷而已。董平自是将一切的罪过全都栽到了悟缘的头上,并将他二十年前少林遇难一事的猜测告诉了慧敏大师。而慧敏大师则是一边为董平把着脉,一边哼哼哈哈。董平看他心不在焉,便猛然说了句:“后山出事了。” “啊!”慧敏一惊,赶忙微笑道:“后山有十二位渡字辈高僧把守,能出什么事。老衲只是在想,如今江湖接连出事,先有肃州墨家之殇,后又有我少林山门失火,这天下当真要大乱喽!” 董平微笑道:“原来如此,大师可看出我这中的是何毒了?” 慧敏大师道:“此毒应是出自南疆的波兰国。” “波兰国?” 董平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得脱口问道:“那南蛮之地的东西,怎么流传到北莽了?” 大宋极南与南疆的十六国接壤,这十六国分别是女儿国,刀国,山城国,大缺国,波兰国,魔花国,马切国,蚩合国,风神国,百丈国,寸南国,蛊国,圣毒国,靡音国,大河国与天圣神国。说是十六国,但这十六国的国土加起来还没燕州大。这十六国虽地狭人稀,但民风剽悍,大理与大宋都曾出兵征讨,但皆是无功而返。不过近几十年来南疆十六国逐渐开始与大宋建交。但这波兰国最为排外,仅是三年功夫便与大宋断了交往。 “难不成那悟缘是波兰国人士?” 慧敏大师道:“应无可能,波兰国人自生下来便是要在脸上刺青的。” 董平心道也是。 慧敏大师接着道:“波兰国有颗百丈高的巨大梧桐树,乃是波兰国树。董施主中的毒正是用那梧桐树花蜜制成的。梧桐花蜜本是酿酒制糕点的顶级材料,用来制毒未免称得上是暴殄天物。” “是啊,的确是暴殄天物”董平喃喃道。想当年,波兰国与大宋交好时,也只进贡过两坛梧桐花蜜,这小小的悟缘竟有此等奇珍,当真是有趣。 过了片刻,董平才道:“这毒,要紧吗?” “倒算不得要紧,安睡一晚便好。” 董平听后道了声谢,慧敏大师便起身要走了。等他走到门口时,董平开口道:“不知大师今晚要诵读多少遍少林戒律?” “董施主何出此言?” 董平看着那盏飘忽不定的烛火道:“打诳语,可是犯戒啊” 慧敏哑然。 阿九走了,这一次他是真的走了。在他走前,董平问他到底有没有在上官家的钱庄里拿到银子。阿九诚恳的回答他,没有。要是真的拿到了,他便不会取走董平放在石桌上的金饼了。他虽需要钱,但他阿九却是个明码标价的商人。 董平说阿九的两个名字都不好听,便重新给他取了一个,叫三妙剑客。妙极了的剑,妙极了的身法和妙极了的人。 “俗不可耐。”阿九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夜董平睡得不太好,只眯了两个时辰便醒了。此时他的真气虽然还没恢复,但力气却是有了。等他洗漱完走出门时,山间与寺刹还都笼罩在普蓝色的天空里。他坐在葡萄架下,晨间冷风习习。林三川正在院里练拳,他显然比董平起来的早,又或者是根本没睡。 林三川擦了把汗道:“公子醒了,我这就去饭堂取饭回来。” 董平点头道:“去吧,多拿几个包子回来,我饿的厉害。等吃完了,咱们就走。” “那咱们还去拜见慧劫方丈吗?” 董平抬头看了看凝结鲜绿葡萄叶上的露珠儿,轻声道:“不去了,他们正心烦的厉害呢。” 吃过饭,董平便与林三川一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少林寺。殊不知,仅是一个月都不到的光景,这江湖大势就已陡然生变,奇峰林立,风云诡谲。 林三川将自己的马让给了董平,而他自己则狂奔于路上,董平也没推辞,像林三川一般跑,他现在可是跑不动的。 歇牛镇离少林寺二十里远,倒是所规模颇大的镇子,酒楼客栈赌坊青楼一应俱全。萧山鸣与孙明香二人就下榻于此处。 等董平与林三川来到歇牛镇时,一眼便看见萧山鸣与孙明香二人正在镇口的茶摊上吃早点。萧山鸣站起来将两人招呼过来后笑道:“你们来的还真早,我与阿香本打算着吃过饭就去少林迎你们呢。” 林三川拿起茶壶一口气喝干净后,又喘着粗气说道:“昨晚山上着火了。” 萧山鸣猛然立起双目圆睁道:“可有人袭山?” 董平看萧山鸣这架势,要是真告诉他了,他定会找上少林跟慧劫方丈问个明白。董平便道:“应该只是普通的山火而已。寺里风平浪静,倒是无人来犯。我昨夜也是不小心打翻烛火烧了几本经书,怕那老和尚揪住我不放,才早早下山来的。” 孙明香瞧了瞧萧山鸣后笑道:“董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些,怕是那经书晦涩难懂,你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董平闻言笑道:“正是,我打小一看书就犯困。” 萧山鸣坐下来淡淡道:“我也有这个毛病,不过被家父请来的老学究用几百板子给打过来了。” 说罢,几人会意一笑。 董平道:“离了少林,想必我们就该去洛阳城了吧。” 萧山鸣道:“正是,下一封请帖正是给洛阳金刀门门主的。” 自从入了鹿岳书院,董平自是对江湖情况恶补了一番。豫州除了有江湖巨擘少林外,其他大派也不少。其中位于洛阳城的金刀门算是其中的佼佼者,金刀门主欧阳震更是以一柄兵器谱排名第二十的割虎金刀威震千年古都。 等孙明香将最后一口粥喝完了,几人便起身往东,向洛阳行去。 此时几人正对面便是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想必用不了多久,便是彩霞辉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虎戏牡丹 虽说燕临城为宋在北莽时的都城,但要拿它来跟洛阳来底蕴,那它真是连提鞋都不配。董平他们前脚还在龙门后脚就踏进了丽景门。洛阳繁华,但却过了能活血调气的牡丹花盛开的节气。刨去其他,洛阳的牡丹花会能与燕临的百花祭有的一比。虽然单调了些,但胜在雍容华贵。 当几人在城里逛了半遭,刚找了家客栈住下时,天便阴沉了下来,淅淅沥沥的落起了雨。 董平看着丝丝飞雨,觉出来身上的寒意,却是满心欢喜。他向店家借来了炉子,大锅,便在屋里热烘烘的煮起了一锅羊肉。董平刚在炉子便烫上一壶酒,萧山鸣就带着孙明香走了进来。 “嚯!董老弟,你倒是好生活!”萧山鸣大笑道。 董平颇有几分自得道:“若真要讲究起来,这天下八成的馆子我都是吃不惯的,因为他们将最招牌的菜拿出来都比不得我这一锅热羊肉。再搬两把椅子,咱一同吃。” 萧山鸣去搬椅子,孙明香一旁笑道:“在蜀中那些跑码头的打鱼的汉子也常这么吃,但要放些山椒生姜才更有味道。” 董平晓得孙明香从蜀州来最嗜辛辣,想来她也是许久不吃,有些馋了。董平笑道,“那姑娘便从后厨去取一些山椒生姜来吧。” 孙明香雀跃道:“那我就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雨下的越发大了。 三人围炉而坐,董平与萧山鸣都是满头大汗。孙明香则是吃的津津有味,她见二人这幅窘态,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做啥子哦?我才放了半锅山椒而已。” 这时,屋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湿漉漉的林三川一边走一边骂道:“这贼娘皮的雨,说下就下。”他一瞅见那热气腾腾的铜锅,当时就拿大勺子舀了一勺,登时就连汤带山椒带肉沫的一股脑喝了下去。 又辛又香,又痳又烫的一勺汤下肚,林三川顿时呼出一口寒气道:“舒坦!” 孙明香捂嘴笑道:“看了吧,这才是真爷们。” 等林三川扯了一把毛巾将脸擦干后,董平开口问道:“金刀门去了?” “去了,但没进去,金刀门好像出了事,金刀门前全是辽兵跟官府的人。打听了一下,旁人只知道金刀门里死了人,但死的是谁,怎么死的却都是一概不知。”林三川说完,萧山鸣心里便犯起了嘀咕:“我们到哪儿哪儿出事,怕不是有人要跟我们鹿岳书院作对吧?” 董平站起来到一旁洗了洗手后微笑道:“自然是有人要跟我们作对,至于死的人我猜应该是金刀门主欧阳震。” 听闻董平一语众人先是被惊了个够呛,但随后一想也不无道理。江湖恩怨江湖断,一般来说江湖中人若是因为比斗死了,大多都不会向官府去告状。尤其是像金刀门这般有头有脸的门派。如果他们门里不是有极重要的人物死了,那是断然不会去找官府的。 林三川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董平有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是来送请帖的,如果真是欧阳震死了,那我们便把请帖给其他主事的,难不成你还要留在这里查明真相?” 萧山鸣道:“言之有理,入了夜咱们就去金刀门走一遭,将请帖放下便走,没必要自找麻烦。” 大雨侵盆而下,雍容古都浸在雨中更添了几分迷离。 入夜,几个大户人家的家院还想着挂几盏灯笼在门前,但灯笼一挂上便被打碎在风雨里。坐在地上的小门童哈哈笑道:“好大的雨哦!” 看下这么大的雨,守在金刀门前的官兵与衙役便全撤了,这江湖恩怨盘根错节,陷得太深了一不小心之间便会引火烧身,没什么人愿意管。 趁着夜幕,董平四人便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来到了金刀门。大门紧闭,董平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老者便将门打开了。老者撑着一把伞,其脸上斑纹点点,老态十足。但老者的一双漆黑眸子却是精光十足,他警惕的看着董平几人中气十足的沉声道:“诸位到我金刀门有何贵干?” 董平微笑的做了个揖道:“老先生,我们乃是鹿岳书院的学生。今奉太叔院长之名,特来拜见欧阳门主。” 那老者一听董平他们是鹿岳书院的人,眼中的警惕之色便散去了不少。他又问道:“你们说你们是鹿岳书院之人,可有凭证?” 萧山鸣上前一步取出请帖道:“这里有太叔院长亲手书的请帖,请过目。” 老者接过请帖后看了看,叹息道:“果真是太叔院长的笔记,百花祭?我家门主怕是今后都去不了了。诸位请进来坐吧。” 老者说完此话,众人便晓得欧阳震的确是死了。 暴雨冲刷着宽阔的大院,满地散落的兵刃,诉说着金刀门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不难理解,金刀门说到底还是武馆性质的门派,平常门内的开销也都来自于学武的门人,如今欧阳震一死,其他人自然就做鸟兽散了。 一代大派沦落自此,不由得令人惋惜。 来至金刀门的会客大厅后,那老者道:“诸位先休息片刻,待老奴去禀告夫人与公子。” 几人坐下后,董平被大堂正中悬挂的那幅巨画吸引了董平的注意,那是一幅猛虎牡丹图,那猛虎画的是灵气十足,霸道无双。而那牡丹却是鲜艳娇媚,雍容华贵。 画下放着一刀架子,上面放着一柄半丈长的宽刃,想来这刀就是那割虎了。 董平看的正出神时,一个娇弱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诸位贵客先用茶,大夫人跟二夫人待过会儿就来。” 董平回过头,见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他微笑道:“欧阳门主有两位夫人?” 小姑娘抬头看了一眼董平,便不由得小鹿乱撞,她低下头怯生生的说道:“是,老爷有两位夫人,大夫人与二夫人。” 董平刚说了声谢,那小丫鬟便羞红了脸跑了出去。孙明香笑道:“董公子这张脸拿去骗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是最为管用的。” 董平摸了摸脸,自嘲的笑了声,便坐下来饮茶了。 过了会儿,众人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三个穿着素白绢衣的人就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个薄嘴唇大眼睛的中年妇人,她步子迈的最大,浑身上下颇有些雷厉风行的意思。她身后跟着的是个身材高大,面容英朗的壮实青年。而拉在最后面的则是一个正擦着眼泪的绝美少妇。这少妇虽着着宽大的衣衫,但却裹不住衣服下妖娆的身段,脸不施粉黛,却挡不住眉梢间溢出来的风情。 董平猜到,这三人依次应该就是大夫人,欧阳公子与二夫人。 那大夫人落于上座,那欧阳公子垂着头,一脸腼腆的立在她身旁。那二夫人刚坐下便柔声道:“给诸位报个万福,奴家春玉娇。” 她刚说完,便听得那大夫人淡淡道:“太叔院长的请帖我已看过,诸位请回书院禀报太叔院长。欧阳震虽死,但我金刀门绝不会缺席今年的百花祭。” 出门在外,这对人交际的事便交给了董平。见众人不言语,董平便开口道:“夫人乃女中巾帼,令在下佩服。对欧阳门主去世一事,在下也代表鹿岳书院对金刀门表以哀悼。” 那大夫人不冷不热的说道:“多谢。现天色已晚,家中有丧事,我就不留诸位了。” 董平听后也是乐得快些走,他正想说告辞时,就被二夫人春玉娇的哭声打断了:“姐姐,咱家夫君死的不明不白,现如今既然书院来人了,为何不请他们帮忙查查?” 大夫人斜睨了春玉娇一眼,淡淡道:“这是咱们金刀门自家的事。” 春玉娇低声道:“那姐姐不也是请官府的人来了吗?” 那大夫人忽而猛拍了一下桌子道:“欧阳家何时有小妾说话的规矩了!” 春玉娇闻言,眼泪扑簌的就掉了下来,这梨花带雨的美人着实让人心生爱怜。从始至终,那低着头的欧阳公子一言未发,但董平却从那欧阳公子的眼眸里看出了些不一样的光彩。 董平看看那画,又看看画下的三人,不禁心中暗道,“母大虫,俏牡丹,再加上一个隐藏锋芒的欧阳公子,倒是与这画相互呼应有趣的很。” 董平看着那楚楚动人的春玉娇不由得心神一动道:“这雨下的也是越发的大了,转眼也快深夜。欧阳夫人倒不如留我等在此住一夜,我们也好给欧阳门主上几炷香。等天一亮了,我们几个便走。” 这时,那低着头的欧阳公子突然开口说话了:“母亲,就留几位客人住下吧。要是这几位客人现在就走了,传到江湖上,旁人未免会说我们待客不周。” 大夫人略加思索后,轻声道:“鄙府简陋,几位客人若不嫌弃,那便在此住下吧。” 春玉娇听后,眉眼间竟有几分喜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夜雨 几人到灵堂给欧阳震上了几炷香,由人带着到客房歇息时,萧山鸣偷偷问董平是不是看上那俏生生的小寡妇了。董平微笑否认,他只是说夜黑路滑,暴雨连连,还不如就在这里歇下的好。 仆人给他们找了四间连排的客房,董平揶揄道:“萧兄,想不到你们还没行那周公之礼啊。” 孙明香羞红着脸,啐了口唾沫,便匆匆进了房。萧山鸣憨笑道:”总得拜过两家高堂,明媒正娶后才是。” 董平笑骂了他句迂腐,便自个儿进了房去。这房里的摆设虽简单,但日常用的物件到也齐全。董平躺在床上,便问道一股淡淡的陈年谷子的味儿,想来这被辱已经许久没人盖过了。不过这样的被褥倒也干净,董平和衣而睡,胡乱将那被子扯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午吃的饱,董平其实早有些犯困了,他才刚闭上眼,就迷瞪着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夜更深,雨却是小了起来。忽而,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夹杂着淅沥沥的雨声,就从远处行了过来。 等她到了董平的屋前就停了下来,那人刚刚一敲门,董平就猛然醒了过来。忽而他听得旁边屋子里传来一声厉喝:“谁!” 董平屋外那人听到声音宛如只受惊的野猫,瞬间便小跑着走了。董平站起来走到门前,他旁边那屋子的门也吱呦一声被推开了。董平淡淡道:“那就是只来避雨的小家雀儿,等它下次来,你可不许吓它了。” 屋外传来林三川的嘿嘿笑声:“公子,我可看清了,那是欧阳门主的遗孀,二夫人春玉娇。” 像是被人戳破了心事,董平冷哼了一声道:“那就是只家雀儿。” 林三川像是赖在外边不走了,他嘿嘿道:“公子你可得小心些,那小娘子可有些不正经。我瞧的清楚,那小娘子在大堂时,跟那欧阳公子可眉来眼去的紧呢。” 董平道:“我怎么没瞧见?” 林三川笑道:“公子的眼珠子一直瞅着那春玉娇,你自然是看不见。” 这时,另一旁的屋子里萧山鸣的声音响了起来:“三川兄弟,董老弟心里有分寸呢,你且去睡吧。” 孙明香的声音也紧跟着响了起来:“是耶,董公子的分寸可大着呢!” 合着刚才那小娘们儿半夜叩门的事,几人都听见了。董平就算脸皮再厚,此时也不禁微微红了,他哼哼了两声,便忙躺在床上让忍着怪味将那被子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又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听到两侧屋里响了轰隆隆的憨声,董平才轻呼了一口气,扯开了被子。董平留在金刀门过夜,要说对那娇滴滴的小寡妇没有一点遐想那是假的。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偷的着偷不着,都不如勾搭小寡妇,这后半句话是董平自己说的。 不过这也是次要,董平隐隐有感觉他们几个来到这金刀门是被人设计好的。如果今夜出去了,难免由会遭到别的什么幺蛾子,与其如此还不如留在金刀门里,静观其变。 这时,一个凹凸有致的身影映射在了窗户上。董平一看,便知道是谁了。那人像是被吓到了,只见她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局促了半天,也没敢敲门。 董平来至门前,轻声道:“进来吧。” 隔着窗户就见那人身子一颤,她推门进来,果然就是那二夫人春玉娇。 见那春玉娇想要转身关门,董平却笑道:“人家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二夫人有话还是就打开门说吧。” 不让春玉娇进来到真不是董平装腔作势,他只是担心这是有人在给他下套呢。 春玉娇咬咬嘴唇,眼含秋波的看了董平一眼,然后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董平身前,她打着哭腔道:“还望公子念在鹿岳书院跟金刀门的交情上,帮帮我家老爷查出杀人凶手!” 董平一愣,他本道这春玉娇应是个风骚性子,但现在看她说道自己老爷时满眼的哀伤与怀念时,又是活脱脱的忠贞女子模样。春玉娇的神态不似做伪,董平不由得骂了自己一句以貌取人。 他伸出手将春玉娇扶起来,虽是隔着衣服,但感受到春玉娇柔弱无骨,软软嫩嫩的双臂时,董平也不由得神思一荡,心猿意马。但这念想也是转瞬即逝,董平缓缓放下双手道:“只怕我们几个才疏学浅,帮不了夫人的忙。” 现在董平还有一大摊子的烂事要弄明白,至于这无来由的麻烦,他的确是不想招惹。 但他话音刚落,春玉娇又要跪下。董平连忙扶住她道:“不如这样,夫人将你知道的线索告知在下。等在下回到书院再禀告院长,让他再派几位师长来金刀门帮夫人调查此事。” 春玉娇虽因欧阳震之事心绪不宁,处事有些莽撞,但她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子。听闻董平此言,她便点了点头,书院与金刀门的交情匪浅,只要董平能带句话到书院,想来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春玉娇抹去了眼角的泪花道:“那日奴家本与夫君在床上已经歇息了,但突然听见有人创了进来。一看见进来的那人,奴家就吓坏了,那人脸上戴着个簸箕般大的铜色面具,他手持大刀疾步就往床边走来。奴家当时怕的厉害,我猛摇夫君的胳膊,但他就是醒不了。后来那人一刀一刀斩下了我夫君的头!”说道此处,春玉娇的眼泪猛然间就掉了下来,大珠小珠连在一起,此时的春玉娇当真惹人心疼。 董平找来一块干巾递给春玉娇,等她擦了擦脸后,董平问道:“欧阳门主是何等修为,夫人可知道?” 春玉娇思索了片刻道:“奴家不是习武之人,对这些实在不甚了解,但听老爷上年说他是什么窃天境十一重,今年又听他说,他已快神虚合道了。” 董平闻言惊讶,神虚合道乃窃天境巅峰,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人敬仰的陆地神仙。此般人物,怎么会面对危险而不自知。 董平自语道:“那他为何不杀了夫人呢?” 春玉娇苦笑一声道:“公子问的是,奴家也恨那人当初为何不杀了我,杀了我,那就一了百了,奴家也不用日日受旁人白眼,听风言风语。” 董平自知失言,他忙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切莫怪罪。” 说完,董平思量了片刻,这欧阳门主死的蹊跷,他死前定然是中了旁人的阴招。但他修为深厚,有人想要害他当真不是容易的事。除非是欧阳震极为亲近的人害他,他才不会有所防备。 董平突然问道:“欧阳门主跟大夫人多久没行房事了?” 春玉娇闻言脸色一红,喃喃道:“自奴家前年过了门,好像就没有了。” 董平知味一笑,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眷在身旁,任谁都不会去逗那头凶巴巴的母老虎。 见董平半晌不言语,春玉娇脸色一变道:“公子切莫怀疑我家姐姐,她与夫君伉俪情深,是绝不会害我家夫君的。二十多年前,姐姐因为生子坏了身子,自那以后都不能行房事。但夫君也从没说过什么,至于夫君娶奴家过门,这也是姐姐的意思。” 听闻此言,董平肃然升起了一丝敬意。如此说来,这里面嫌疑最大的还是春玉娇。董平道:“夫人先请回吧,回房后连夜修一封书信,将你知晓的全都写上,等明日回燕临在下自会呈给太叔院长。” 春玉娇点了点头,对董平道了谢,便扭动着婀娜的身段走了。 董平嘀咕道:“红颜祸水。” 突然,只听传来一声尖叫,赫然是春玉娇的声音,萧山鸣三人也都猛的推门而出。林三川向四周看看后道:“有个大头男人携着二夫人往西边跑了!” 听闻此言,董平立马便想起春玉娇口中那个戴着巨大面具的凶手来。他当即道:“三川孙姑娘你们留在此处去通禀欧阳夫人,我与萧兄先去追!” 不容几人多想,董平与萧山鸣便拔身跳到了屋檐之上,转眼间就消失在雨夜之中,林三川与孙明香也分头去通报金刀门众人。 金刀门内灯火通明,几十个家院与剩下的十个个弟子全被召集到了大院之中,大夫人也不顾大雨,面沉如水的安排众人去寻春玉娇。林三川扫视了一下众人,他眼睛尖,一眼便看出院里少了几个人。 这时,孙明香抬腿就要出金刀门。大夫人冷喝一声道:“慢着,二位现在还是留在金刀门比较好。” 孙明香眉头微皱道:“难道夫人是在怀疑我们贼喊捉贼?” 大夫人淡淡道:“是。” 登时,孙明香便亮出了三十六连环鞭。大夫人也将抽出了腰间的鸳鸯刀。 林三川本想发火,但他想想平时董平的出事作风还是当即冷静下来道:“她要咱们等,咱们就等。孙姑娘信不过我家公子,难道还信不过萧大爷吗?” 孙明香闻言也冷静了下来,大夫人归刀入鞘道:“若是那二位少侠能带春玉娇回来,那我白玲珑自当敬酒赔罪。” 她的后半句话虽没明说,但其中的意思孙明香与林三川都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问君楼 被雨浸透的石板路上泛起格外诡异的幽光,那铜头面具人像抓着一只小鸡般将春玉娇柔嫩的身子拎在手里。 他静立在雨中,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欢唱。 忽而两道急促的脚步声,溅起飞雨快速赶到他身后。 董平与萧山鸣看到那人静立在前方,不由得都是顿住了脚步。那人抬起手,就将春玉娇随意扔在一旁。登时,殷殷的鲜血便从春玉娇的额头流出,染红石板又被雨水冲去。 他转过身子,面相董平与萧山鸣二人。似刀般锋利的雨水极打在那张铜色面具上,另那面具上刻画的鬼脸更加阴森可怖。 突兀间,萧山鸣猛然出手,他奋力一脚蹬地,在他前方的石板尽皆碎裂飞起。他随后陡然打出一掌,掌力澎湃翻涌,刹那间就将无数碎裂纷飞的石板汇集成一条长龙。长龙咆哮,冲着那面具人嘶吼杀去。 面具人也陡然打出一拳,其拳劲刚猛,飞至他身前的石龙寸寸崩裂。那面具人心中亦然是惊骇于萧山鸣狂暴的掌力。转瞬间那条石龙已经分离崩兮,而点点寒芒却已攻至那面具人身前。 开锋后的惊雪自带三寸破刚刀芒,刀未至,那面具人身上的黑衣就先烂掉一片。面具人暗赞一声好刀,但其双手已朝董平擒去。董平脚踏沾衣步,手挥四路杀气极重的刀法。本来这主防守的戒淫,戒杀,戒盗,戒妄四路刀法,此时竟被董平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攻势,变成了四不戒。其手中有刀的境界,更是让董平的攻势更加圆润与天衣无缝。 但董平与这面具人的真气修为差距太远,仅仅是三十招间,他就落了下风。董平见败势已成,他也不恋战,脚步一挪,便向旁边闪去。那面具人本想乘胜追击,但萧山鸣已经飞掌来至他面前。 董平奔到春玉娇身前将她抱起,摸摸了她的手腕,其脉搏平稳,倒无性命之忧。那面具人的修为境界与萧山鸣不分伯仲,看上去皆为三花聚顶境。但萧山鸣一手四象镇国掌,乃大辽最高密典。青龙掌霸道,白虎掌刚猛,朱雀掌百变,玄武掌更是无懈可击。四路掌法一施展开来,那面具人连连倒退。 董平将春玉娇放到角落处,提刀就朝面具人背后杀去。面具人腹背受敌,刹那间就已伤痕累累。突然,那面具人一声怒吼,四方嗡嗡作响。登时,那面具人的身形竟陡然拔高三尺。董平与萧山鸣皆是一滞,他们震惊这面具人真是长高了三尺多。 武道之人修炼体术能膨胀其骨骼筋肉并不是什么怪事,就连从未修习过体术的董平将一身真气运转到极致时,其身形也能拔高几寸。不过老神偷曾对董平讲过,不管修炼多高深的体术,其施展时身子最高也就能拔高二尺九。无他,只因举头三尺有神明!但这面具人竟能暴涨三尺,乃至更甚。 与此同时,董平与萧山鸣也不再迟疑。 一掌一刀,同时击其胸口与后背。 但惊雪只能入其体肤三寸,再不能行进,萧山鸣更是被震的连退几步。 “你的刀!” 沙哑之声从面具之下传出,令人颤栗。董平正想拔刀而出,一丝甜腻就涌上了他的喉头。只听“嘭”的一声,董平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被打到了街角。 萧山鸣陡然低喝,他双掌一抬,地下的青石板上竟多出了两个深深的脚印。面具人转身抬掌就与萧山鸣对上,只听“咯吧”一声,那面具人被拉长的手臂此时竟弯成了一个异常吊诡的角度。 董平擦掉嘴角的血,踉跄着脚步就要朝面具人走去。他的刀,还在面具人的身上。这一次,他不会弃刀而逃! 突然,一声暴喝从众人头顶传来,一条壮硕的汉子手握巨刃就朝那面具人凭空斩下。他双目呲裂,面容扭曲,身上竟有一种不杀此人不罢休的气势。 霍然间,那人已持刀斩下面具人的一条手臂。面具人哀鸣一声后便如同飞鸟一般极速遁走,他的身子也同跑了气一般飞快缩小。 董平寒声喝道:“还我刀来!”便忍着伤痛快速向那面具人追击而去。萧山鸣看看一旁抱着春玉娇的欧阳公子低声道了句:“他俩还真有一腿。”便不再停留,也追寻着董平朝那人赶去。 问君楼,是最近几日刚在洛阳盖起的一间阁楼。这问君楼不是酒楼不是客栈亦不是青楼,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间阁楼,而不普通的则是端立在楼前的两个颇有灵气的姑娘。要是有浪荡纨绔来到此间,升起色心前去调戏,往往有两种结果。左边的姑娘伶牙俐齿,能言善辩,一旦有人来,她只消动上嘴皮子这么说两句,那来调戏的人一般就会灰溜溜的走了。而左边的姑娘则更是直接,谁来调戏她,直接就是揍上一顿。 没出几日,人人便都绕着走了。 但这门常开着,却是像要迎接什么人。 突然,这两位姑娘的眼中都是一亮。左边的这姑娘说道:“那人来了,我来迎接。” 右边的姑娘淡淡道:“你嘴皮子灵,当然是你来迎接。” 跟随着血迹董平与萧山鸣来至了问君楼前,左边那姑娘道:“来人可是董公子?” 董平咳嗽了一声道:“正是。” 那姑娘又道:“既然如此,那公子便请进吧,您要去找的的东西在里面,您要找的人也在里面。” 董平也没考虑许多,径直就进了问君楼。 萧山鸣紧跟其后,却被右边的那姑娘给拦住了。左边的姑娘笑嘻嘻的说道:“董公子可以进去,但您不行。” 萧山鸣冷哼一声就要硬闯,右边那姑娘陡然就向萧山鸣打出一掌。萧山鸣不愿伤这女子,与其对掌只使出了三分力道。但双掌一撞,萧山鸣的力道就全被这女子软绵绵的掌力给化了去。 萧山鸣暗自心颤,他暗自又在手上加了几分力道,但无一例外都被这女子给化了去。萧山鸣淡淡道:“原来是武当高足,我萧山鸣虽技不如人,但也要闯一闯你这问君楼!”陡然间,萧山鸣将十分力气全加诸与右掌之上。掌力澎湃之下,那女子只能化七分,那三分落在其身。当下,她就斜倚在了那门框上。 之时左边那姑娘幸灾乐祸的一笑,她拍了拍手,四五个气息浑厚的男子就从楼里走了过来。看萧山鸣如临大敌的模样,左边那姑娘便笑道:“壮士请放心,我们若真是安了什么坏心肠,你们也抵抗不了啊。您且等着,过个一时片刻,那董公子便出来了。” 萧山鸣瞧这几个汉子实力应都跟自己差不了多少,他寻思了一下左边姑娘的话后低声道了:“在下只等半个时辰。” 左边姑娘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且说董平来至楼上,那精致的摆设与极品熏香他都没放在心上。他的眼里只有静静躺在桌子上的那柄惊雪。他上前紧紧将惊雪攥在手里,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 而在桌子对面的地下,那面具人正浑身无力的躺在血泊里。刺眼的猩红与精致的房屋组合在一起,竟有些许诡异的艳丽。 董平好奇之下,用惊雪轻轻划开了那硕大的面具。面具一分为二,哐当掉在地上,浸在血里。面具之下出现的那张脸,竟赫然是为董平他们开门的那老家院。 屏风后一银铃般的女子声音笑吟吟的响起道:“很诧异吧?” 董平闻声先是惊讶,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淡淡道:“怎么你在哪里,哪里就出事?” 这时,身着宽大舒适衣衫的女子从屏风后缓步走了出来。她散下的头发,遮住了半露的酥胸,她赤裸的雪白双足之上是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 “那奴家还想问呢?怎么董参军在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董平盯着她道:“若是没事了,那在下就告辞了,段堂主。” 她掩面一笑,踩着血泊坐在椅子上道:“怎么越发的生分了?叫奴家段堂主,还不如叫蛇蝎小姐来的动听呢。” 董平看着段云楼,半晌没言语。段云楼望着董平灼灼的目光,下意识的将胸前的衣衫合了合。 董平突然正色道:“你一个姑娘家的,在家学些女工厨艺不是蛮好?为何非要出来打打杀杀,玩弄心机?” 段云楼像是被董平的一本正经给唬住了,她扑哧一笑道:“怎么多日不见,董公子变成个假道学了。你这番话要是让旁人听见了,不把你当成奴家的叔叔,也把你当成奴家的哥哥了。” 董平暗叹口气,不再与段云楼纠缠这个,他瞥向地上的老家院道:“金刀门主,就是你们派他杀的吧?” 段云楼反问道:“不知董参军说的你是哪个你?说的们是哪个们呢?” 董平淡淡道:“我说的当然就是你们覆族。” 段云楼哀怨道:“那董公子可就误会奴家了,这事儿可跟奴家与覆族只有半文钱的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冬至 “那这半文钱的关系是什么关系?”董平深知段云楼的禀性,她是个有三分本事却要卖弄成十三分的女人,想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只用顺着她说便是了。 段云楼一指地上的老家院说道:“这人名为刘庆军,本是从小就伺候欧阳震的老人了。但奈何那欧阳家的大夫人白玲珑一嫁入欧阳家,这刘老仆就一眼喜欢上了,单相思几十年也是个苦命人。但自从春玉娇一入金刀门,欧阳震便冷落了白玲珑,这刘老仆自是为心上人抱不平,一早就想杀了欧阳震。” 董平心中暗道,“春玉娇是如何嫁入欧阳家的,想来这刘庆军是丝毫不知。”他道:“然后刘庆军就在欧阳震的饭食里下了些药,等到晚上他便一刀杀了他?”董平说完,自己就觉得不对劲,既然这老仆对欧阳震娶妾耿耿于怀,那他自然也是极恨春玉娇的,为何不一起将他们结果了呢? 段云楼笑笑道:“董参军不知,这欧阳震平日行事极为小心缜密,即使是对将其一手带大的刘老仆也心怀戒备。而且欧阳震修为高深,一般的毒药怎能毒的了他。这,便是与我们那半文钱的关系了。” 董平此时犹如身出云山雾罩之中,一时间他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段云楼玩味的看着董平,她看到董平这幅模样便觉得开心,他总算是什么都猜不到了。 段云楼拿捏了一会儿接着道:“欧阳震对他那独子欧阳飞甚是溺爱,而欧阳飞又对春玉娇情有独钟。” 董平听罢,总算是想明白了最关键的一节,他心道这家子乱的可以。 段云楼道:“于是有一日,奴家便请刘老仆与欧阳飞一同来问君楼一聚。并给了他们一包能化去欧阳震功力的凤凰散,其他的奴家可就什么都没做了。” 董平感慨道:“欧阳震能防备所有人,但唯独他的儿子防备不了。” “二人商量好了,欧阳飞下毒,刘老仆动手,但要留那春玉娇一命。”段云楼说罢,董平虽厌恶那欧阳飞弑父的行径,但说到底这也是金刀门的自家事。他只管将这刘老仆的尸体带回去,也算鹿岳书院对他们有了个交代。要说大夫人白玲珑对此种隐情一点都不晓得,他打死都不信。 董平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便又开口说道:“这老仆修为也不算高深,为何身形能暴涨三尺?” 段云楼得意的笑道:“那自然与奴家给他的凤凰散有关,这凤凰散外用是奇毒,但内服却是瞬间提升修为的神药。不过这老仆逆天而行,就算你们不杀他,他也会全身经脉尽断而死。” 董平自语道:“凤凰栖于梧桐树,莫非这凤凰散跟梧桐树有关。” 段云楼闻言惊讶道:“董参军怎么知晓?这凤凰散就是用波兰国的梧桐树蜜而制的。” 董平盯着段云楼瞧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还真跟梧桐树有关。”董平表面风平浪静,但暗里却是心念急转。若那悟缘是覆族中人,那覆族岂不是二十年前就存在了。如果他不是,那覆族跟当年袭击少林寺的那人有莫大的关系。 片刻后,董平道:“这刘老仆我就带走了,交给金刀门处置吧。” 见董平要走,段玉楼沉默了会儿道:“如上次檀渊镇一别,这次董参军走之前也可以问奴家三个问题,奴家知无不言。” 董平想了想道:“那我问你,上次墨家被屠一事,是不是你们覆族主使的?” “不是。” “那出现在墨家的,头戴面罩,身着黑衣有一身绝世修为的人。你知不知道他的的身份?” “不晓得。” 董平点头道:“那我再问你,覆族会不会对我们鹿岳书院这一行人动手?” 段云楼坚定道:“不会。” 她说罢,董平便拎起刘老仆的尸首,拿起被切成两半的面具转身下了楼。 董平一走,段云楼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一般趴在了桌子上。 她道:“我会。” 忽而,段云楼倒了一杯酒,她把玩着那精美的羊脂白玉杯,将杯子又放在烛火上炙烤。不一会儿,烛烟便将杯子熏的黑黄。 段玉楼听着窗外的雨声,眼神迷离的喃喃道:“寒冬已至。” 萧山鸣看到从楼里出来的董平一喜,忽而他一见那董平拎着的尸首,与其拿着的面具便疑惑道:“是这老先生?” 董平将面具扔给萧山鸣后说道:“路上在详谈。” 此时欧阳飞已经将春玉娇带回了金刀门,但白玲珑却没有对孙明香敬酒赔礼,这让孙明香的心里不由得将她看扁了几分。 林三川上前询问董平与萧山鸣的情况,那欧阳飞却只是痴痴呆呆的看着春玉娇,口中敷衍道:“他们没事。”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萧山鸣与董平才从外面赶回来。董平将刘老仆的尸体扔在地上后,淡淡道:“依二夫人所说,这人便是害了欧阳门主的凶手。” 白玲珑看到老仆的尸体后,身躯微颤。董平心中道:“她什么都知道。” 白玲珑冷冷道:“我欧阳家待他不薄,但他却要害我欧阳家。他死不足惜,来几个人将他拖下去剁碎了喂狗吧。” 这时,欧阳飞突然喃喃道:“其实,其实是” 他一言未毕,白玲珑便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随后她冷声喝道:“如今欧阳震已死,那你就是金刀门主!你若是抗不下这个担子,便去自裁于割虎刀之下吧!” 她话音落下,欧阳飞那半句话也深深的埋在了肚子里。 董平见此情此景心中不由得感叹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她身上又压着金刀门这么大的担子,这女人着实苦。” 此间事了,欧阳门主的身死的隐情董平也只告诉了萧山鸣。此等丑事,说出来对局中人是解脱,不说出来便是一块石头永远压在他们心里。就让这欧阳飞永坠炼狱吧,等他死后什么咒也超度不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深渊之下莲蓬狱 车轮滚滚,行于巍峨山间。 董平睁开双眼,从林木缝隙间透出来的斑驳阳光,点点滴滴全映在了他的脸上。董平打了个哈欠,对车外的人说了句:“到哪儿了?” 车外的几人皆面容严肃,一时间没人理他。董平撇了撇嘴,其实不用他们说,董平也晓得自己已然来到了燕东二州交界的百里大山深处了。 董平看看这结实的铁杆囚车,心中自嘲道:“这不出一年,光囚车倒是就坐了两次了。” 十日前,董平四人出了洛阳又送了几家请帖后便要打马往燕临赶。从段云楼嘴里说出的话,董平只信了三分。至于她最后对董平那三个问题给出的答案,董平是一点也不信。 因此一路上,众人行事格外谨慎。又因为见识过覆族凤凰散的厉害,董平又与几人商量着立下了几个规矩,分别是不是城里的客栈不住,不是自己做的饭食不吃,夜里休息时要轮班着守夜,只要清醒着就要放真气离体以免遭了毒气。 这样小心提防着,几人也算是平安进了燕州境内。也不知怎么地,一进了燕州,这天气便陡然炎热起来,几人行了半天也没找到处泉眼溪流。无奈之下,众人只好到前方路边寻了家茶铺坐下。叫茶铺的老爷子上了四碗清水,在蜀中土生土长,对医药颇有几分研究的孙明香闻了闻瞧了瞧后大喊了一句:“没毒喽,喝塞!”可着实把那卖茶的老爷子吓了一大跳。 奔波数日,几人已是劳顿异常,一到了燕州几人难免有几分放松。他们吃了些自己做的干粮,又喝了几碗水,一股乏劲儿就涌了上来。 董平微笑道:“等进了燕临,本公子可得找几个姑娘好好给我按按身子。” 他话音刚落,一阵唢呐哀乐就从北边传了过来。四人向北看去,只见一支送葬的队伍从对面迎了过来。回到燕州本是喜事,但路遇丧事,却是不祥之兆。众人顿时心生警惕,那卖茶的老者摇头惋惜道:“大山镇的刘善人,死的可惜喽。” 董平闻言微笑道:“哦,这人既然称为善人,想必他生前定是受人爱戴仰慕。” 老者点头道:谁说不是呢。” 他话音刚落,就见董平迅猛出刀,一刀便贯穿了他的胸口。萧山鸣三人大惊失色,董平面不改色的将那老者的衣服拨开,露出藏了在里面的暗器飞镖。萧山鸣三人来不及思考董平是怎么看出这老者有问题的,就听董平道了声:“走!” 话音未落,四人已跃身上了马。董平暗道:“若真的是善人,那为何送葬的队伍里,无一人眼含悲色。” 四人刚催马,那送葬队伍一行二三十人便飞速奔来拦在众人身前。那七个拿着唢呐的汉子,将唢呐口对着四人就是一吹。霎时间,紫色的烟雾喷涌而出。 几人早有防备,萧山鸣仅是呼出一掌,就将那些紫雾扇了回去。眨眼间,那二三十人就倒下了一大片。 董平一挥马鞭,其座下的枣红大马就高高抬起身子又猛然落下,两条大汉就被铁锤般的马蹄跺死在了地上。 林三川笑道:“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只见他在马背上侧下身子,双手拽住一人“轰”的扔在了后面。孙明香手中鞭动,剩下的几个人也被她制下。 董平皱起眉头道:“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他刚说罢,就见那倒在远处的棺材忽的飘了起来。登时,就飞向董平四人。 “分开跑。” 感受到从棺材里传来的强大气场,四人便知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棺材里那人的对手。四匹大马,朝四方奔去。 那棺材悬在中间,薄薄的水瀑从四边缝隙种潺潺流出。 “既然来了,那就莫要走了。”这声音温和似水,但从棺材里冒出来,难免让人觉得诡异。 乍时,四条水瀑化成道道飞箭,向四方射去。 骏马再快,快不过这急湍飞流。 登时,四匹大马被水箭刺伤的马腿,同时翻倒在地。 突然,那棺材盖猛的翻了起来,一道蓝色身影从中跃起,直朝董平拿去。董平回首一看,只见来人身着绣双金鱼的蓝色大氅,右手持折扇掩面,只留出一双锐利异常的丹凤眼。 蓝衣人突然左手摆了个拈花指,他轻轻一弹,一颗水珠儿便被弹飞了出来。那水珠儿行到半空,又一分为四。四颗小水珠分别朝董平的手,膝盖,天灵,胸口四处打去。 这一颗水珠儿打掉了董平手中的刀,一颗打打麻了董平的腿。另外两颗分别封了董平的五感与真气。 蓝衣人翻手之间,就将董平打了个昏天黑地。 之后董平醒过一次,那时他还在燕州的一座小城里正浑身无力的躺在囚车中,他一旁还放着一碟凤凰散。之后再醒,便已到了这百里大山之中。 董平有气无力的撑起身子靠在囚车上,旁边一人见董平有了些力气,便将几块干粮和一个水囊扔进了车里。到了这步田地,董平自然不会考虑这些人会下毒害他。他胡乱吃了几口,又将半囊水灌进了肚子,方才觉得身子舒坦了些。想他几日前还正寻摸着找几个姑娘给自己按按身子,而他今日想自己动手給自己捏捏脚都难。这空儿里,董平又想起了萧山鸣几人,虽记挂着他们的安危。但此时他自身难保,想多了也是自添烦恼。 旁边那人见董平吃好了,就从怀里取出了个竹节。董平瞥了一眼,便知道他们又要给自己吹凤凰散了。 这时,打头里有一个男人开口道:“他已经被我封住了真气,要是再给他用这凤凰散,倒是糟践了这好东西。” 那人听罢,恭敬的点点头,将竹节收回了怀里。 听闻此声,董平晓得他就是当日那穿蓝色大氅的男子。 董平扭过头看去,见那男子正倒骑毛驴,面对着自己。 他仍用折扇掩着面,眼角带笑。 董平转过头说道:“你这扇子下盖着的是龅牙还是兔儿唇?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那男子听后开怀一笑道:“我终于知道小楼为何费尽心思要捉你了。你倒是与她很像,她第一次见我时也是这么说的。” 不用想,董平就知道是段云楼搞的鬼。 “你可以叫她老段小段大段,但你万万不能叫她小云小楼。” “哦?” 董平解释道:“她这人自视甚高,做惯了第一,不会去做第二第三的。” 蓝衣男子大笑道:“你以为小楼是因为你比她强,比她聪明才想要抓你?”蓝衣男子顿了顿道:“你说的对极了!”但他心中却是暗道:“如今江湖波涛汹涌,以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想来小楼也是不想早早就失了一个好对手,才不惜忤逆舵主指令,将他捉到那地方去的吧。” 囚车行了半个多时辰后在一处悬崖前停了下来,看着左右两人来开囚车,董平知道是到了地方了。 两人架着董平到断崖边后就要把他往下推,董平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脚步。这断崖不知道有多长,它与对面一边断崖相望,组成了一道悬崖深谷。往下看,只见一道由翠绿藤蔓组成的巨大天然顶棚,将这断崖下的风景生生隔断了去。 蓝衣男子道:“我来送你下去吧。” 说罢,蓝衣男子先一步跳了下去。过了片刻后,一道藤蔓从崖下飞了上来,卷住董平的腰肢就将其往下扯去。但董平的身子却不是猛的往下坠,更像是有一只大手正托着董平向下落。 董平穿过藤蔓屏障又降到谷底,整整花了一刻钟的功夫。蓝衣男子落地后,他抓着藤蔓的手陡然一收,董平身子便打着转儿平稳落在了地上。 董平落地后,目光往两旁一瞅,不由得浑身发麻。只见那两侧峭壁之上,密密麻麻的凿开了一个个漆黑的石洞,如蜂窝又如莲蓬。那洞口处,更铸有粗大钢铁栏杆。不少洞里还探出了狰狞的人头有的在痴笑,有的又在哀嚎。 在谷底之下,还有不少巡视的覆族族众。他们手握皮鞭铁钩,不时就对洞之人鞭挞折磨。此情此景,真宛如身坠阿鼻地狱。 此时,两个地位稍高的族众走了过来。他俩对蓝衣男子行礼道:“参见水护法。” 此时蓝衣男子的眼中不再淡然如水,而是凛冽如冰。他微微颔首道:“带他去找间牢狱吧。段小姐吩咐过,他与其余人等不同。每日的鞭刑就免了,他的饭食也尽量安排的精致些。” 这二人虽有些疑惑,但仍道了句“明白”。 蓝衣男子瞧向董平道:“那董公子,我们就此别过了。” “告辞。” 董平话音刚落,蓝衣男子便飘然跃控,出了谷去。 他一走,那二人的眼神又冷淡起来。 一人寒声道:“虽然上面有吩咐,但你进了这莲蓬狱,就要守莲蓬狱的规矩。” 董平微笑道:“在下自然会守规矩,但也望二位莫要忘了规矩,且莫以下犯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人手中的鞭子就狠狠抽在了董平的身上。 董平身软无力,一个踉跄就倒在了地上。 那人上前一步恶狠狠的盯着董平道:“我高山舛,便是这莲蓬狱的规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四方恶来 一时间,四方之境剑拔弩张。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哈哈笑声:“高兄,鹿兄又为何事动怒啊?” 高山舛抬眼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淡淡道:“你来的正好,将这人押下去,好吃好喝的给我照料着,每日的鞭刑加倍。” “全听高兄的。” 说罢,那男子便将董平架起来,往谷内的另一端走去了。 二人走后,高山舛一旁那鹿姓的男子有些担忧道:“大哥,这人是段姑娘与水护法指名要好生照料的。你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妥。” 高山舛冷笑道:“姓段的那丫头算什么东西,水护法又算什么东西。别忘了这莲蓬狱,可一直是由土护法管的。昨夜土护法早就来过信说,咱狱里要来个新人,他老人家也让咱们对他“好生照顾”呢。” 鹿姓男子苦笑一声没有言语,舵里水土二位护法向来不和,明争暗斗多年。如今这两年更是兴起了抢地盘的生意,这莲蓬狱本不属于任何一方。但那土护法强行在此处加了个高山舛,这地方就姓土了,这倒是让他这个舵里指派的狱主难做的很。 那男子架着董平离那高山舛走远了些才开口问道:“董兄,你这怎么来了这莲蓬狱啊?” 董平强扯出一个微笑道:“一言难尽,那公孙老弟怎么也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刚才为董平解围的男子正是公孙轩,他苦笑道:“也是一言难尽,等夜里得了空,老弟我再拿两壶酒来,与董兄细谈。” 其实公孙轩不说,董平也能寻到点眉目,应该是上次他再燕临向自己泄露了消息,才被派到了这里。此时,董平感到肩上被高山舛鞭过的地方正火辣辣的疼,他轻呼一声道:“公孙老弟,那高山舛是什么来路?” 公孙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他就是一条狗而已。”但随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道:“可咱们在这地方是连狗都不如,有些事还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董平不在意的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时自然,刚才愚兄只是想逞口舌之快,但却忘了自己的处境,挨一鞭子怨不得他人,只能怪愚兄自取其辱而已。” 公孙轩摇摇头,没再言语。 这峭壁两方的石洞牢房共分为上下三层,公孙轩将董平安置在,中间一层空出来的一间石牢之后,便被人给叫走了。 石牢里不算舒适,只是铺了几根干草而已,洞壁之上也早没了原本的石头颜色,取而代之的是陈年旧血干涸后留下的暗红之色。 董平盘腿坐下,试着调动真气。奈何那水护法的锁气功夫太过高深,董平接连运行了十几次霸刀篇,气宫皆是毫无反应。 董平暗叹了口气只好作罢,这时他右手边石牢里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那人嘿嘿笑道:“古老儿,咱们来猜猜这次的来人是男是女可好?” 他左手边石牢里传来一个同样苍老的声音,但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倒是稳重了许多:“猜就猜,我还怕了你不成,不过猜错了的人,一天的口粮可就没了。” 那人说罢,左手边的那老者就笑道:“我猜她是个女的。” 董平听后暗自里觉得好笑,他刚才就从 右边走过来,要说左边那老者没看到也就罢了,这右边若是真有人,不可能没看清他是男是女。 这时那左边的老者冷哼了一声道:“你猜是女的,就是想逼着我猜是男的。我偏偏不猜他是个男的,我猜他是个不男不女的阉人!” 董平摇头笑了笑,这两个老头的赌气之言,此时听来倒是颇为有趣。 忽而,董平下面有一个老者撇着燕州南边的方言说道:“俺知道诶,俺知道诶,你俩都猜错咧,这人是个男哩。你俩明儿个的口粮可都归俺咧。” 这时董平头上又传来个磁性的女子声音道:“老旱鳖,别人闹着玩,你非要跟着插一脚,你倒是真不害臊!”那女子的语气里满是讥讽不屑。不过这女子一说完话,下面的男人倒是一言不发了。 右边那老者长叹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夫妻打架,床头打完,床尾和呦!” 那女子“呸”了一声道:“矮脚猴子你给老娘闭嘴,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右边那老者嘿嘿笑道:“大妹子你可别忘了,老朽可跟你是一个遭遇!” 那女子哼了两声,却是不再言语了。 要是在平时董平遇到这样几个有趣的人,定会与其攀谈两句,但现在他身陷囹囵,却实没了心情。 日头西落,月上东稍。 公孙轩拎着食盒来了,他拔身越上栏杆前凸出的石台盘腿坐下道:“董兄过来喝酒。” 说罢,他便将碗筷酒菜摆到了石台上。 董平挪过来,端起公孙轩放进洞里的酒一饮而尽道:“好酒。” 公孙轩淡淡道:“一文钱一大坛的劣酒罢了,能算什么好酒。” 董平看公孙轩一脸的郁郁不得志,开口询问道:“公孙老弟来这儿,想必是被我所拖吧。” 公孙轩摇头道:“固然有一些关系,但来这儿却是我自己请命调来的。与其在燕临受一群人的气,倒不如来这儿只受两个人的气。”说罢,公孙轩连饮了三大杯。 “董兄为何也来到了这莲蓬狱?” 董平将来去经过告诉了公孙轩,却隐去了自己与段云楼相识一节,只是说他自己无意间得罪了一位覆族中的女子。 公孙轩阴着脸道:“又是那臭婊子!” 过了片刻,董平道:“这莲蓬狱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物,竟选了这么个隐蔽的地方?” 公孙轩回到:“都是些与覆族作对的人。” 这时,只听左边那老者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道貌岸然!这莲蓬狱里哪一个人与你覆族做过对,只是我们不愿意为你们覆族所用罢了!” 公孙轩尴尬的笑笑道:“他说的是。” 董平笑笑,二人喝了会儿酒后,公孙轩突然道:“董兄说被水护法封住了真气,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开。” 董平听后一喜,便将手伸了过去。公孙轩握住董平的手,一股温暖的真气便流入了董平的手臂里。过了半晌,公孙轩皱着眉头将手拿开,苦笑道:“水护法的锁气功夫实在高深,我的真气只到手臂处,便再难走下去了。” 董平也不显失落,他反而宽慰公孙轩道:“无妨,我每日只用在这洞里喝喝酒,睡睡觉,倒也用不到什么真气。” 此时右边那老者突然嬉笑道:“小兄台,能否借老朽一杯酒喝。” 公孙轩冷冷道:“要酒没有,要想挨打,倒是能赏你几鞭。” 董平微笑道:“一杯酒也算不得什么,既然他馋酒,公孙老弟便赏他一杯吧。” 公孙轩听罢也不忍驳了董平的面子,便沉着脸到上一杯酒侧身一跃来到了左边,过了老半天才听得左边那老者大笑道:“好酒!” 公孙轩回来后,坐下来小声对董平说道:“董兄,你平日里还是少于这上下左右的四人交谈的好?” 董平不解道:“为何?” 公孙轩轻声道:“这四人可是多年前恶名远播的山海四凶啊!” 董平思索了半天才讶然道:“难道是以穷奇,梼杌,混沌,饕餮四兽为名的四大恶人?” 公孙轩刚点头,就听得上方的女子嗔怒道:“背后说人闲言碎语,是要烂舌头的!” 董平哑然失笑道:“是在下冒犯了,我董平自罚三杯。” 这时那女子冷哼道:“自罚就算了,我老婆子倒是想与你做个交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说与山鬼听 “不知道前辈要拿什么与晚辈交易呢?” 顶上那女子淡淡道:“老婆子教你一套冲脉法,能帮你解开被人锁住的气宫。” 公孙轩不做声的摇了摇头,董平会意道:“在下如今孑然一身,倒是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与前辈交换。” 那女子笑了笑道:“老婆子要你做的事自然不难,只消你这位管事的朋友动动嘴皮子便可。老婆子自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们是怕老婆子我有害人之心,告诉你一道假窍门。” 这女子说的直白,董平也不在遮遮掩掩:“前辈说的是,在下的确有这个担心。” 女子突然笑了起来说道:“那你就让你这位朋友听听,看老婆子的办法到底可不可行。” 公孙轩道:“前辈请说吧。” 女子缓缓道:“锁气之法,无非就是将气宫四周的几处经脉堵住,随后将经脉出口的穴道堵上。小子,你看看是不是石门,中注,归来,关元四处穴道被锁住了。” 董平点头道:“正是,不过大赫穴跟阴交穴也被锁住了。” 女子道:“这人倒是个高手,气海,气穴与四满三穴鼎立构成气宫。他一连封住你六穴,是彻底将你的气宫给锁死了。” “前辈可有办法解开?” 董平话音刚落,就听得右边那老者插话道:“锁气的雕虫小技,我这大妹子还没放在眼里呢。” 女子道:“既然是被锁住了,那找到钥匙便能解开。” 公孙轩道:“刚才我已经试过用真气为董兄疏通经脉,但真气却寸步难行。” 女子冷哼一声道:“你何曾见过有人开锁时,将钥匙往门缝里插的。” 公孙轩被女子臊的脸色一红,那女子接着道:“被锁住的六处穴道,均有对应的穴道能解开。你先往他肩上的云门穴注一道真气。” 董平颔首道:“嗯。” 公孙轩轻轻点出一指,一道真气便射出,打进了董平肩上的云门穴里。 女子紧接着说道:“运转功法,将真气导入石门穴。” 董平照做,公孙轩这道真气在霸道篇的控制下宛如一只温顺的小猫任凭董平调遣。不出片刻,那股真气便被董平运至了石门穴处,说来也颇为奇妙,那真气一道石门穴便自行贯通了进去。刹那间,被锁住的石门穴就解了开来。一缕霸道真气从气宫荡漾而出,董平暗道浑身舒畅。 “多谢前辈!” 那女子不冷不热的说道:“老婆子我早说了这是比交易,无需道谢。” 公孙轩面露难色道:“不知前辈要让在下做些什么?”公孙轩生怕这女子提出些过分的要求,办的办不到还是小事,他只是不想失信于人。 女子淡淡道:“老婆子提的要求,自然是你能办的到的。我每日帮他解一穴,而你每日要帮我狠狠抽下面那人两百耳光!” 女子话音刚落,就听到下面那人喊道:“死老婆子!这些年俺好话知不道跟你说老多少!你骂俺也就是咧,还让外人打俺,你是真想让我死昂!” 女子冷哼了一声,公孙轩对下面巡逻的人喊道:“来人,抽下面这人两百耳光,卖力些。” 即使公孙轩不说,他们也会卖力,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折磨这些洞里的囚犯了。 响亮的耳光声虽算不上是响彻云霄,但董平他们他们听的是清清楚楚。刚开始下面老者还能扯着嗓子叫骂,但等打过了七八十巴掌,他却只能喃喃的哼唧了。 等他们打完,公孙轩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等明日再来看完董兄。”说罢,公孙轩放下一包治疗外伤的药粉就走了。 待他走后,董平便解开了衣服往伤口处涂抹起药粉,他一边涂一边说道:“晚辈姓董名平,不知道各位前辈都如何称呼?” 一时间没人理他,过了半晌,右边那老者嬉笑道:“你左边这位名为古梼杌,最爱干些教书育人的行当。” “哦?”董平道:“如此说来,坊间传闻这位古先生是为恶人,倒是谣传了。” 右边那老者嘿嘿道:“这倒不见得,古老头虽爱教书,但都是抓些三四岁的的娃娃,去教他们背四书五经,三天之内要是背不上来,这古老头便会一掌将那娃娃的脑袋给拍个稀巴烂。” “若是背上来了呢?” “要是背上来了,这古老头就会将娃娃送给上面这位沈混沌与下面这位王饕餮。这对儿夫妻平生最爱吃人肉,三四岁的小娃对他们而言乃为上品。” 听右边老者揭他们的短,董平上面那沈混沌忍不住喝道:“你孙穷奇又是什么好东西!那年你将吴州飞田村上下百十来口全都剖肠挖肚,你怎么不说了?” 这时,董平轻蔑的笑了笑道:“不知四位前辈在此间待了有多久了?” 右边的孙穷奇淡淡道:“在这暗不见天日的谷下,谁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但没四十年,也有三十年了。” 董平听后,不由得嘀咕道:“看来这覆族是早早就有了,只不过是这两年才打着反辽的旗号出现在江湖上。” 见董平不言语,旁边的孙穷奇开口道:“刚才听你的语气,好似对我们的行径分毫都看不上眼,难不成你小子比我们更恶?” 董平听后微笑道:“所谓作恶,无非是打杀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罢了。其手段狠了,毒了就会被旁人称之为恶人。晚辈不才,虽称不上是什么恶人,但也杀过些与己毫不相干的人。而且四位前辈被困此处许久,不知道现在的江湖已经没了什么善恶之谈了。晚辈早些日子见过一个老和尚,打着烧香拜佛的名声奸 淫迫害了不知多少女子,他还亲手杀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这算不算的恶人?” 孙穷奇笑了两声道:“虎毒尚不食子,仅凭杀子这条,他已经算得上是大大的恶人了。” 董平有道:“那还是往远了说,近日里,我又碰见一人。那人因贪图其父小妾的美貌,便连同别人一起将自己的父亲杀了,这算不算的上恶人?” 这时董平左边的古梼杌道:“哼,此子应遭天谴!” 董平侧身躺下,慵懒道:“若是四位前辈那些事放到现在来做,怕是搏不到山海四恶这么大的名气。” 孙穷奇道:“区区几十年,这天下就已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我还是喜欢几十年前善恶分明的江湖,恶就是恶,善就是善。下山杀些人,再与那些除魔卫道的正义之士打两架倒也痛快。”他感慨了一番又道:“小子,你将这三四十年的江湖事说给我听听。要是我听开心了,说不准,会给你些好处。” 上面冷笑道:“你都这个下场了,还能给别人什么好处?” 孙穷奇反驳道:“你与我一个下场,还能帮这小子解开气宫。我当年比你本事还要大三分,你怎就知道我给不了他好处?” 董平笑道:“好处就免了,前辈若愿意听,那晚辈就讲讲。” 四人在这莲蓬狱里关了几十年自然是闷的紧,董平一连睡了几天,此刻也没有睡意,便将自己听来查来的江湖故事缓缓与孙穷奇四位道来。 虫鸣声里,这一夜就过去了。董平的故事,连十分之一都没讲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泄气法 莲蓬狱中养着三只报晓用的四彩大公鸡,这公鸡一叫,谷内的覆族族众就陆续的多了起来。董平本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就见有两人拿着竹节走了过来。 这二人一人来到董平下面王饕餮的石洞前,一人上到他左边古梼杌的石洞前。他二人一吹手中的竹节,淡淡的紫雾便喷了出来。董平暗道:“想来他们就是拿凤凰散控制莲蓬狱中的众人的。” 这二人只对王饕餮与古梼杌喷了这凤凰散,却略过了董平孙穷奇与上方的沈混沌。他们不对董平用药,应该是公孙轩提前就吩咐过的。而孙穷奇与沈混沌也逃过了此劫,倒是令董平好奇。 “孙前辈与沈前辈可好?” 孙穷奇笑道:“好着呢,你小子是想问他们为何不给我与沈混沌二人用药吧?” 董平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孙前辈的法眼。” 孙穷奇话有所指的说道:“这等珍贵的药物他们自然舍不得给我跟沈妹子用,能用上的,嘿嘿,可都是对他们有价值的大人物。” 董平好奇道:“那他们就不怕二位前辈从这里逃出去?” 孙穷奇沉默了片刻,冷森森的道:“小子,你觉得被毁掉气宫,又被削成人彘,我俩还能逃出去吗?” 刹那间,一些本想不明白的问题豁然开朗。例如,他刚来时孙穷奇与古梼杌猜他是男是女。沈混沌与王饕餮夫妻二人,为何那么不对眼。 董平淡淡道:“四位前辈本是齐名的高手,如此区别对待,实在是不公平。” 这时,上面的沈混沌冷声道:“人家老古虽脑子有些问题,但一肚子的韬略却是真的。哪儿像这老旱鳖,为了保住个四肢健全,愣是编出了个劳什子的南朝秘宝,满嘴的放屁!” 下面的王饕餮想说话,但先是疼的欸呦了一声,随后他支吾道:“俺说的是真哩!” “老娘好歹与你个旱王八同床共枕了十几年,要是你真知道个劳什子的秘宝,为何不告诉老娘,眼睁睁看着老娘被人砍去了四肢,破了几十年的修为!” 眼看二人又要争吵个不休,董平赶忙道:“倘若王前辈真知道哪里有秘宝,为何不早早告诉了他们,何苦在这里受这么多年的苦罪。” 二人一问,王饕餮倒是闭口不说话了。 沈混沌破口骂道:“他知道个屁!” 董平笑笑,心道这王饕餮也只是为了保命而随口编出的胡话罢了。 过了半个时辰,谷中的看守便挨次的发起了干粮。这些干粮都是用糙米麸糠做的,最寻常的百姓怕是也不会吃,但这莲蓬狱里关押的众人却是吃的狼吞虎咽,津津有味。一想到这些人曾经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现在落得这般下场,董平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未免也觉得有些心酸。 待为他送饭的人过来了,董平笑问道:“小哥,你这食盒里装的是些什么吃食?” 那人心中腹诽道:“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挑三拣四。”但他转念一想,这董平是公孙轩嘱咐过要好好关照的,便不耐烦的开口道:“有鸡有鱼,有酒有菜。”他说完,喉结也跟着骨碌了几下,看来这莲蓬狱中的伙食并不好。 董平看在眼里,他开口道:“在下承蒙公孙管事照顾,昨晚吃了些东西现在到也不饿。小哥能否帮在下将这鸡鱼分给我这上下左右的四位前辈,至于酒菜就算在下慰劳小哥了。” 那人听后心中一喜,但一张脸仍是耷拉着,他淡淡道:“你说要分那我分了便是,过会儿你饿了可别来找我麻烦。” 董平微笑道:“那是自然。” 那看守将鱼肉分给四人下来后看了孙穷奇一眼道:“你吃东西怎么跟条狗似的?” 孙穷奇嘿嘿一笑,没有言语,继续闷下头吃。突然一根骨头急速从董平上方飞射下来,狠狠的弹在了那看守的头上。登时,一个红包就从他的头上鼓了起来。 沈混沌怒喝道:“狗 娘养的,你骂谁是狗!” 看守回道:“老子说的是他关你什么事!” “老娘现在与他一个吃相,你骂他就等于拐着弯骂老娘!” 看守啐出口唾沫道:“老子就骂你了,真他娘是一群贱狗,吃嘴肉就敢咬人了,欠教训!” 说罢,这看守便跳下石台,脚步匆匆的走了。 董平叹息道:“沈前辈,你未免太冲动了些。” 这时,孙穷奇回味的舔了舔嘴唇道:“董小子,我看你本性不坏。我昨晚允了你的好处,现在就给你。” 董平笑了起来道:“那就请孙前辈赐教了。” 孙穷奇知道董平以为自己是在逗他,便正色道:“小子我问你,你现在是何等境界?” 董平道:“若看真气修为的话,便是炼心境的第三等境界,心寂境。” 孙穷奇点点头道:“哦,你应该才修炼不久吧。” 董平疑惑道:“前辈怎么知晓的?” 孙穷奇笑道:“你既然能修炼到心寂境,就说明你的武道天赋不差。天赋差的也修炼不到这一步,按理说以你的天赋要是从小就按部就班的修炼武道,想来今日的成就定不止与此。如此一来,我便知道你是最近才踏入武道一途的。” “晚辈佩服。” 孙穷奇道:“但你可知道,你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董平不解道:“前辈何出此言?” “修炼一途就如在平地造高楼,而通脉与炼心二境,一为锻体,二为练气。这二境就如同高楼地基,修炼的慢些无妨,但力求扎实劳固。董小子你境界进展太快,难免根基虚浮。先不说你能不能踏入窃天境,就算你入了,也难免会落得个终身没有寸进的下场,更甚者会真气不稳,气宫爆裂而亡。” 孙穷奇话音刚落,董平就惊起了一头冷汗,他赶忙道:“可有补救之法?” 孙穷奇嘿嘿一笑道:“这便是老夫要给你的好处了。” 从开始修炼武道至如今,董平能算得上是自己一个人摸索过来的。老神偷,李匪这些顶尖的高手虽提点过他,但他们的境界太高,说出来的话,董平也是似懂非懂,对他现在倒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现在有位前辈乐意指点他,他也愿意虚心请教。 孙穷奇接着道:“如今想要补救,你小子只能试着泄气。” “请前辈明言。” “着哪门子急。”孙穷奇打了个哈欠道:“所谓泄气,便是将体内虚浮真气排出,只留下一丝真元气。等气宫盈 满时,再泄出。如此反复,等何时你的气宫内全是真元气时,你这根基就算是打好了。” 董平听后微笑道:“这倒是也不难。” 孙穷奇听董平的语气里有几分自大,便讥笑道:“单纯泄气只要不是傻子都会,但频繁泄气难免会伤到气宫跟经脉,这反倒是得不偿失了。我今日教你个泄气的指法,既能在泄气中稳固本源。又能在对敌时,当成一门防身的功夫。” 董平听后感激道:“多谢前辈指教。” 孙穷奇不在意道:“嘿,你小子也全当这是笔买卖。你且记下这指法的十四字真言:听时无声雪落梅,观时有影戏苍天。” 这十四字真言中的机锋全在有影与无声四字,董平当下了然。随后,孙穷奇又将这套指法的口诀逐字逐句的告诉了董平。董平听后暗叹这指法精妙,的确对得起无声与有影四字。 正当董平向孙穷奇请教指法中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时,刚才头上被鸡骨头砸个包的那看守已带着一群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他一过来,便指着董平上面的沈混沌对旁边一管事模样的人说道:“回香主,就是这老娘们刚才闹事来着。” 董平暗地里为沈混沌揪了一把心,那香主淡淡道:“把她钩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要下雨啦 说话间,就见两个手持铁钩的高大男子踩着石壁上凿出来的阶梯,蹭蹭两步就上了第三层牢狱。随后,董平就听得一声哀鸣。他俩将沈混沌当做一头牲畜般,用铁钩穿住她的两个琵琶骨就将其提溜了下来。 董平此时才看清了沈混沌的面容,想来如今她已有七八十岁,但她的脸上却见不到半点岁月痕迹,仍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之貌。她黑发长四尺有余,残破的身躯在黑发的间隙若隐若现。 “通” 沈混沌的半截身子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沈混沌仰倒在地,她用冷森森的目光扫视着场中的每一个人。若眼神可以杀人,这些人怕早死了千百来遍。 那管事的香主打量了一番沈混沌道:“没想到这莲蓬狱里,还关押了个上品之姿 的妙人。” 董平下面的王饕餮怒喝道:“别动俺媳妇,有什么刑法冲俺来!” 那香主冷笑道:“拔了这老婆娘的衣服,让兄弟们也看看别人家的媳妇!” “操你娘!” 王饕餮话音刚落,搭在沈混沌身上的几片碎步便被人扯了下来。 雪白肌肤上的道道伤口触目惊心,沈混沌突然尖叫了一声,她如同条受了伤的蟒蛇般开始疯狂扭动起身子。她尖叫,她哀嚎,她想用长发将自己的身子裹住。当着自己夫君的面,在其他男人前赤裸起身子。这对一女子来说,真当是奇耻大辱。 一时间,沈混沌凄厉的尖叫声与王饕餮的怒吼声开始在这谷中阵阵回响。围着沈混沌的那群看守,也不由得的骇得后退一步。 那香主目光一狠,夺过一旁那人手中的鞭子就开始用力鞭挞起沈混沌残破的身躯。 登时,辱我族老幼妇孺者杀的这条大宋军规蹭的从董平脑海冒了出来。滔天怒火席卷,董平的气宫也开始躁动不安。突然,一股真气从他石门穴涌出。气至指尖,便化成了一道无形锋芒。 这锋芒无声无息,陡然间就听那香主一声哀嚎,他的掌上赫然被戳出一个鲜血淋淋的大洞。他目眦欲裂的看向右侧石壁,却暮然间对上了一道冰冷彻骨的目光。他身子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道:“怎么没给他上凤凰散!” 给董平送饭的那看守战战兢兢的说道:“公孙公孙香主说他被封住了真气,不用上凤凰散!” 他一巴掌将那看守抽倒在地,随即怒喝道:“把他给我抻出来废了!” 他话音刚落,七八个看守就抬步走上前去。 董平指尖连弹,眨眼间,十几道无形指气就激射了出去。那七八人同时倒地,其脚腕之上皆有殷殷血洞。 这香主本姓齐,算得上是不学无术,靠着舵里的关系才混了个香主的职位。要让他耍耍威风倒是不在话下,但真要碰见了硬茬子,他可是丝毫办法都没有。 齐香主扯了块衣服将手掌包裹好后,低声对旁人道:“将高香主找来!” 一旁的孙穷奇叹息道:“你何苦要耍这个威风。” 董平淡淡道:“晚辈不想耍威风,但更不想做软蛋。” 另一旁的古梼杌幽幽道:“士不可以不弘毅” 不出片刻,高山舛便怒气冲冲的赶了过来。他来后,二话不说对着董平所在的石牢就是一掌。 他这一掌落在铁栏杆上,顿时就印出了一个硕大的断裂掌印。 董平连连弹指,才将剩余的掌劲给抵消过去。 “好小子!” 高山舛话音还未落,他的下一掌就打了出来。这一掌来是势力更猛,董平只感觉气宫空虚,这一掌他是万万抵抗不了。 突然,一道更为凌冽的掌风从山谷右侧袭来,硬生生将高山舛这一掌给抵消了去。 高山舛猛然回头,待他看清来人后方才淡淡道:“鹿谷主。” 刹那间,又是一道身影从鹿谷主身后蹿出,猛扑向高山舛。 “高山舛,我敬你早来莲蓬狱一步,所以对你处处忍让,但你莫要欺人太甚!” 高山舛连连打出几掌护在身前后,冷笑道:“公孙轩,你莫以为你在燕临将舵中机密出卖给此人的破事老子不知道。今日我不光要杀他,连你我也要一并给收拾了!” 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时,鹿谷主飘然而来,左右一推手,就将二人轻描淡写的给分开了。 “都是一个舵里的兄弟,打打杀杀切莫伤了和气。” 高山舛先是惊讶于鹿谷主的实力高深,随后他又板起脸来道:“鹿长林,公孙轩,今日你们二人沆瀣一气,我姓高的不是你们对手。但你们也别忘了,这莲蓬狱可以姓土也可以姓高。但为独,姓不了你们的鹿跟公孙!” 说罢,高山舛便带着一干人等愤愤的走了。 待他走后,公孙轩皱眉道:“鹿兄,难道这几年来,你都这样受他高山舛的窝囊气!” 鹿长林分外无奈道:“公孙兄,高香主可是土护法的亲信呐。我一无银两二无人脉,这窝囊气我不受行吗?” 公孙轩听的生气,但对鹿长林的说辞亦是无言以对。而他二人身后的董平,却是将这一番情景都看在了眼里。 将这一摊子事给处理干净了已经是傍晚,平常这个功夫都是看守们对囚犯动性的点。但今日,却是没人敢来董平他们所在的这一方了。 公孙轩阴沉着脸,提着两大坛酒来到董平所在的石牢前,朗声道:“喝!” 董平将公孙轩手中的酒坛按下道:“这酒不着急喝,我倒是有个事想求公孙老弟。” 公孙轩深深看了董平一眼后道:“董兄,我看你还是不要说的好。你说了我办不到,便是不义。我办到了便是不忠,董兄难道想让兄弟我变成不忠不义之人?” 董平嘿嘿一笑道:“公孙老弟说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让你代我写一封信送到鹿岳书院,报个平安罢了。” 公孙轩沉吟了片刻道:“这倒是可以。” 董平微笑道:“那我就先谢过兄弟了,但这信必须要老弟你亲自去送,这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公孙轩答非所问道:“看这天色,明日有雨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蝉 天还未亮,就掉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雨珠啪啪打莲蓬狱上方藤蔓的苍翠绿叶之上,偶尔掉到谷中的雨珠儿还没落地,就被风吹散,化成了丝丝凉意。董平打了个寒颤,他想着若是能在这种天气里跟两三好友一同去山间找棵大树,在下面烧酒闲聊肯定舒服死了。 那封信,公孙轩终究还是交给董平执的笔。董平写完,他便连夜出谷送信去了。照他所说,骑马从此处到最近的驿站也得要用七八个时辰。今日换了个看守给董平送饭,饭食仍然丰盛那鸡鸭鱼肉的香味一飘出来,一旁的孙穷奇就嚷嚷开了:“他娘的不公平,这小子伤了看守管事的还能大鱼大肉的吃的痛快,我老老实实的凭什么就只能吃这粗糠猪食!” 那看守生性腼腆,孙穷奇嚷他,他也不恼,只是小声道:“这是上面安排的,你对我说,我也没法子。” 他话音刚落,古梼杌三人也跟着嚷嚷起来。 看守鼓足勇气道:“你有话,跟管事的说去。” 他不说还不打紧,他这一说,孙穷奇四人嚷嚷的更加厉害了:“大伙来瞧瞧啊!这小子顿顿大鱼大肉,让咱们大伙吃这麦麸粗糠!还他娘有天理吗!” 他这一扯着嗓子喊,一旁听到的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霎时间这谷中就沸成了一锅热水。 董平淡淡道:“这东西在下还不稀得吃呢,我哪儿能比的上几位前辈,吃了就拉。屙的这石洞里,跟猪窝一样。” 孙穷奇当即破口骂道:“臭小子!我日你姥姥!” 那看守何时见过这般场面,他双腿一抖,就要转身去找看守。其实不用他去找,谷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早有看守注意到了。 高山舛领着一帮人一边走,一边问道:“那公孙轩当真出谷了?” 齐香主谄媚道:“这还有假,他夜里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高山舛冷笑道:“好,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谁还能保住他。” 说着,二人就来到了董平所在的石牢之前。 孙穷奇一见人就嘻嘻笑道:“管事的大人,您可来了。您可得好好管教一下这小子,不仅伤了看守,还整日开小灶,就连鞭子都不用挨。” 高山舛冷冷的瞥向董平,什么话都没讲,突兀间就打出了一掌,掌风之中还夹着浓浓的紫雾。董平晓得这高山舛是想先用凤凰散封了他的真气,他也是赶忙打出了几指。奈何指力虽锋,但这紫雾更加磅礴。眨眼间,大股的紫雾 便涌入了石牢之中。 过了半晌,待紫雾散去后,董平已经瘫倒在了地上。 高山舛淡淡道:“把他拽出来。” 董平被扔在地上,高山舛道:“先抽他两百鞭子吧。” 左右听令,手中的鞭子就狠狠往董平身上抽去。七八鞭下去,董平已经皮开肉绽。几十鞭下去,董平已然血肉模糊。 高山舛干脆叫人搬来把椅子坐下,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董平。其实在他心里董平是谁并不重要,关键的是他已经拿董平当成了舵中与土护法作对的其他势力。看着董平受虐,他心中隐隐有一种将覆族上下都踩在脚底的快感。 忽而,他猛地瞥见了董平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胸口一凉,只见这董平正强忍着痛楚一声不吭,而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更是透露出波澜不惊的平静。在淡然里,更有着一丝得意。高山舛被董平看的发毛,他沉声喝道:“打完这两百鞭,还有两百鞭!” 晌午时分,在细雨微风中,公孙轩骑着马悠哉游哉的行在山路上正往谷中赶去。 忽地,他瞅见有一人正被吊在谷口处。那人血迹淋淋,一时间看不清面容。 公孙轩心中一凌,他赶忙弃了马,催动真气朝前星驰电走而去。 待他来至谷前,看到上方吊着的人正是血迹斑驳的董平时。不知怎得,一股愤懑之气就向其胸口涌来。 他拔地而起跃至半空,斩断藤蔓将董平解下来后,无奈道:“董兄,你这是在逼我啊!” 董平吐出一口血沫,气若游丝地蚊声道:“我若不逼你,行吗?” 董平深知公孙轩是个忠义深种之人,若让他背叛覆族或是对弃自己于不顾都是不可能的。若要让他帮自己一把,那就先得将自己逼到绝处。昨夜里公孙轩走后,董平便与孙穷奇四人定下了这个苦肉计。现在公孙轩不帮他,都不行了。 莲蓬狱看守森严,谷上谷下四面八方都有人看守,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公孙轩为董平简单疗伤后,到半夜董平已经能伸展拳脚活动了。 公孙轩拉着鹿长林一边走一边道:“鹿兄,你必须得帮兄弟这个忙。那董平是兄弟的救命恩人,现在他身负重伤,除了鹿兄你怕是没人能救他啊。” 鹿长林安慰公孙轩道:“我自当尽力而为,当初水护法命我好生照顾董公子。如今出了差错,我也难辞其咎。” 二人来至石洞内看到了正昏迷着的董平,鹿长林盘腿坐下,先拿起董平的手腕替他号脉,过了片刻鹿长林道:“他的气宫被封住了,我还是先替他解开吧。” 公孙轩惊讶道:“鹿兄难道能解董兄被封住的气宫?” 鹿长林微笑道:“愚兄虽不才,但解这开这被封住的气宫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说罢,鹿长林便伸出手指对着董平上半身的几个穴道连点了几下。董平身子一畅,大股的真气热流便从气宫涌向全身各处,干涸已久的经脉瞬间欢呼雀跃起来。 突然,鹿长林就觉得手腕一紧。他抬眼看去,只见董平已经醒来正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腕。他放松下来道:“董公子并无内伤,如果每日敷药,这外伤过个四五十天便可痊愈。” 董平轻声道:“鹿谷主,我与公孙轩帮你杀了高山舛,你帮我逃出这莲蓬狱。” 鹿长林推开董平的手,转头对公孙轩喝到:“胡闹!” 公孙轩缄默,董平叹了口气道:“鹿谷主不妨多听在下一言,高山舛的所作所为全谷上下皆有目共睹。若他死了,难道对鹿谷主就没有好处?再者说,到时候我会与公孙轩一同逃离莲蓬狱。事后的过错,鹿谷主也可以全然推给在下与公孙轩,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鹿长林静静听完,半晌没有言语,过了会儿他斩钉截铁的说道:“阁下不消说了,今日之事我鹿长林就当全没有发生过。” 董平看的出来,鹿长林心里其实是有动摇的。他淡淡道:“今日公孙轩出去了一遭,他可是给他在湖州的弟兄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好生照顾一下鹿谷主在湖州的妻儿呢。” 鹿长林目光一寒,咬牙切齿的说道:“公孙轩!” 公孙轩避开他的目光愧疚道:“忘鹿兄见谅。” 鹿长林沉吟了半晌,终于妥协道:“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见他松了口,董平一喜道:“什么都不用做。” 待鹿长林走后,公孙轩不解道:“要是鹿长林派人探查那封信的去处怎么办?” 董平微笑道:“鹿长林可不是傻子,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我只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到了半夜,雨下的更大了。没有雷声,只是单纯的滂沱大雨。 斗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藤蔓之上,这谷内也下起了小雨。 巡逻的看守一边嘀咕着骂着娘,一边漫不经心的查看着石牢内的情况。 “老实点!”他那棍子捅了捅王饕餮说道。 突然,他惊喝一声道:“你上面的人哪儿去了!”这看守只见董平所在的石牢里空空如也。 王饕餮笑道:“喂,老孙,他找你哩!” 孙穷奇打哈哈道:“他说你上面,自然是在找你媳妇!” 沈混沌呸出了一口唾沫,冷声道:“你怎么不说他在找老古?” 这当儿里也容不得与他们胡搅蛮缠,看守立马奔着去各处找管事的了。 谷内灯火通明,鹿长林看了一眼几位管事的说道:“公孙轩呢?” 高山舛淡淡道:“自然是他带着董平逃走的。” 鹿长林一脸的忙乱,他道:“我们分头去找,若是莲蓬狱的机密被泄露出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说罢,鹿长林便举着火把头一个走了出去。剩下的管事也是分头散开,高山舛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暗道:“谷内看守森严,量公孙轩有几分本事也带不走身负重伤的董平。”他想了想,又转身往回走去。 听着人群消散在雨中的脚步声,董平与公孙轩才从沈混沌待的石牢里钻出来。 公孙轩道:“我怎么看,都看不出高山舛是个聪明人,他真能找回来?” 董平摇头道:“若他没点没事,怎么能与鹿长林这位正牌谷主分庭抗礼。” 董平话音刚落,就见一伟岸的身影从前方走来。 雨水,浇不灭的火光。黑夜,盖不住的杀意。 高山舛陡然将手中火把丢了出去,一道红色流星划过。火把深深插在了地上,飘忽不定的火光将董平与公孙轩的脸颊映照得深远迷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螂 说时迟,那时快。 两只拳头已轰然撞击在一起,强悍无双的气波将落在二人四周的雨珠儿震了个粉碎。 水雾荡漾开来,纷纷映射火光。这一瞬间,两人像是被火焰星河包围,异常绚丽。 刹那间,二人又对轰了几拳。公孙轩走的是刚柔并济的武道路子,而高山舛则一味的寻求刚猛。二人修为本在伯仲之间,若长久打下去,定是公孙轩能胜。但当下,却是迫在眉睫的紧要关头。高山舛不会给他们留时间,他们二人也不敢拖拉耽搁。 突然,孙穷奇道:“董小子,用指气攻他双肩!” 董平当即会意,他先是向周遭弹出几指。 ‘嗤嗤!’ 几盏火光瞬间被董平弹灭,高山舛心中一紧。他晓得董平这无声无息指气的厉害,董平现在一将火光弹灭,他着实看不清董平的手指往何方弹了。 高山舛心中一生杂念,他这掌法就不由得凌乱了几分。公孙轩趁此连供其下三路,百年不使一次的阴损招式此时一股脑的打了出来。高山舛本正疲于招架时,又听董平朗声道:“公孙老弟让开!” 公孙轩闻言身子一扯,高山舛也赶忙护住双肩。突然,他只感觉双膝一凉,嗖嗖冷风正从他双膝上两个透亮的血口子里呼呼穿过。登时,高山舛暴喝一声,颓然跪地。 公孙轩见此良机,自然将真气运转到了极致,大展双臂,左右双掌就猛烈的对着高山舛的脑袋合去。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高山舛竟猛地一下便立了起来,其身形也是节节拔高。 董平暗道:“他莫不是用了凤凰散吧!” 忽然,高山舛似闪电般的打出一拳。公孙轩虽护的及时,但其胸口也微微凹下去了一个沙包大小的拳印。他喷出一口鲜血,身形也连连倒退。高山舛噔噔上前,就要置公孙轩于死地。 董平疯狂拨弄十指,一瞬间他的真气被他挥霍一空。与此同时,更有漫天指气朝高山舛刺去。 霎时间,噗噗的指气破体之声不绝于耳。 高山舛的脚步一滞,但随意他面目一狰,双臂更加疯狂的挥动,朝着公孙轩猛攻过去。得片刻喘息,公孙轩虽不敌高山舛,但也能堪堪迎上。 这时,孙穷奇如连珠炮一般的急速说道:“董小子看准了,攻他下阴!” 孙穷奇暗道:“自上次一闻那凤凰散,我就晓得其有刺阴提气之效,想不到其作用如此厉害。” 这当儿里容不得董平细问,他气宫一颤,最后一丝真元气便被他提到了指尖。 他的指尖随着高山舛的身子连连摆动,其速度太快,他这一指倒是没了施展的余地。 眼看公孙轩就要败下阵来,董平暗道一声拼了! 敕! 只见一道淡黑色锋芒带着一往无前的攻势离指,冲着高山舛的下身就飞了过去。 董平虽然眼神一般,但也能看清这一指往下偏了有二寸不止。 “嗨呀!要死!” 但转瞬间董平又笑了起来道:“好大的阳货!” 这一指偏了几寸,按董平的想法是怎么都得不了手了。不过这高山舛却像是中了招,他的身子连连颤抖,急速的缩小着。 “去!” 公孙轩掌如石锁,一掌就将高山舛砸进了地里。 董平攀下石台,点上火把道:“该走了。” 公孙轩咳嗽了两声,又飞出四掌将孙穷奇四人石牢前的大锁劈开后道:“四位前辈也出来吧。” 王饕餮白胖的像头猪,干瘦的孙穷奇像只猢狲,古梼杌虽衣衫破烂,但他却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极了。 古梼杌极不情愿的提起孙穷奇,低声喝骂了一句:“你可够臭的。” 王饕餮刚将沈混沌抱起来,就是一声惨叫,只见沈混沌已经将他的耳朵生生给咬了下来。沈混沌张嘴再咬,这一次王饕餮白胖的脸蛋又被沈混沌咬了下来。但他,却是咬着牙不吭声了。 沈混沌又张嘴,这一次她看准了王饕餮的脖子。她的头猛然落下,嘴挨到王饕餮的脖子时她却突然停下了。 沈混沌抬起头冷冷道:“你不是怕死吗?将我扔了,你便不用死了。” 王饕餮沙哑着嗓子道:“俺不扔了,俺再也不扔下你了媳妇儿。” 沈混沌面沉如水,随即她的脑袋又扎了下去。不过这一次,她死死的咬住的却是王饕餮的肩膀。过了片刻,沈混沌便将头埋在王饕餮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疼吗?” 王饕餮呲牙咧嘴的说道:“不疼,不疼,俺可舒坦咧” 孙穷奇嘿嘿一笑道:“我早说了,夫妻打架,床头打完,床位和。” 公孙轩开口道:“四位前辈还是快些走吧。古前辈与王前辈虽然常年被凤凰散所扰,但此后若是不再闻了,静修几十日便能好了。” 四人点点头,孙穷奇笑道:“俩小子,今日我山海四恶能聚首,便算是欠了你们一条命,若你们有难了,我们四人自会拿命去救。” 此时没了真气温养,刺骨的痛楚又涌了上来,董平忍痛微笑道:“前辈言重了,要说谢,也该是我董平道谢。” 四人没有言语,转身便走了,倒是王饕餮抱着沈混沌临走前对着董平耳语了一番。 董平听后一笑,方才知道那南朝秘宝是怎的回事了。 公孙轩道:“咱们也走吧,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马车。” 谷外,马车之上。董平像是浑身散了架一般的躺在车里道:“去哪儿?” 公孙轩道:“我俩都有伤在身,去山外太远。我倒是知道这山间里有一处隐秘的道观,咱们” 公孙轩还没说完,车里就响起了董平的轻酣声。 谷中,鹿长林已带着人马赶了回来。他一回来,便在谷内寻摸了起来。等他看到高山舛的尸体时,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一旁人道:“谷主,除了公孙香主跟董平,另有四个囚徒也跑了!” 鹿长林面色森然,淡淡道:“派人搜山,务必将他们格杀勿论。” 说罢,鹿长林直起身子,两条铜锏陡然从其大袖之中滑落了出来。 一处山头之上,山间燃起的火焰正映在四个人的眼眸之中,翻滚跳跃。 孙穷奇嘿嘿笑道:“闹他一场?” 王饕餮隔空打出一拳,十丈开外的一颗碗口粗细的松树轰然断裂。 “闹他一场!” 话音落,恶人下山。 鹿长林手持双锏沿着那车轴印急速奔袭着,他今日不杀董平二人誓不罢休。鹿长林城府极深,从他对高山舛的隐忍便可见一斑。他这等人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突然,一个温柔的男声叫住了鹿长林:“鹿谷主,你这是急着去干什么?” 鹿长林猛然回头,后面这白衣人他一眼之下竟没认出来是谁。 那人见鹿长林一脸的疑惑,便笑了笑,将手上的小扇子遮住了脸。 鹿长林当即跪下道:“属下一眼没认出水护法,真是罪该万死。”他的确没想到,这水护法的扇子下竟是这样一番容貌。 水护法微笑道:“就不必客套了,反正我也是来杀你的。” 听闻此言,鹿长林端的是惊起了一头冷汗,他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不知属下何罪之有。” 水护法淡然道:“你的罪名可多了,但我杀你,只是因为你该死了。” “当!” 水护法扇子一转,就将鹿长林向自己袭来的铜锏给打飞了出去。 “九神合道,鹿谷主的修为还真是令在下惊叹呐。” 鹿长林愤然扔出双锏,只见双锏飞至空中,竟化成了两条金灿灿的巨蟒。巨蟒昂首,纠缠着朝水护法撕咬而去。 水护法手中折扇飞舞,风轻云淡的就将这两条巨蟒的攻势给挡了下来。 “但鹿谷主不知道,窃天境之上,一层便是一重山呐。” 水护法说罢,手中扇子猛然往下一拍,宛如泰山陨落,那两条巨蟒轰然趴下,又化作两根铜锏当啷一声掉在了石头上。 鹿长林自知不是水护法的对手,他往后退了几步,厉声质问道:“我鹿长林对覆族忠心耿耿,几十年如一日的卖命,为何你水护法今日随口一句话就要置我鹿某于死地!” 水护法叹息一声道:“本来我杀你,只是因为你该死了。但你既然想要个说法,那我就给你。勾结外人,陷害我族众者,该当何罪啊鹿谷主?” 登时,水护法猛地一跃,其速度之快,宛如九天瀑布奔涌而下。 水护法将扇子从鹿长林的喉咙上取了下来,鹿长林脖子上的伤口处瞬间凝结上了一层冰霜。 水护法无不惋惜的感叹道:“自爆气宫的死相太难看了,我念在你是族里的老人,今日给你留一个全尸。” 水护法说罢,鹿长林的尸首颓然倒地。 另一方的四恶连杀带咬,打得倒也痛快。 此时四人聚到一起,孙穷奇嘿嘿笑道:“咱们真该走了。” 王饕餮满头虚汗的称是道:“该走了,该走了。再打下去,怕是要真死咧。” 说罢,几人便转身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雀 望着谷中蜩螗沸羹的慌慌人群,水护法皱眉道:“你将费尽心思将董平捉进来,难道就是要借他的手除掉高山舛与鹿长林?” “怎的?你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 水护法舒展眉头微笑道:“非也,我只是觉得你的谋划太天衣无缝了些。他们三个做些什么,好像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一旁的段云楼淡淡道:“只是他们三个的性格使然罢了,我并谋划什么,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水护法点头道:“尽管如此,但我还想多嘴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云楼眼神颇为冷清的看向他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南边为何会派我来吗?你们这北地三舵,藏污纳垢的厉害。就在前些日子,五行舵,开山舵,三千舵的三大舵主竟联手协助外人一起袭上了少林。今日高鹿二人的死,只是个开始。我段云楼定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肃清孽障!” 水护法暗道;“上次袭少林也是南边的意思啊。”忽而,他开口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小楼。” 段云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别叫我小楼。” 说罢,段云楼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水护法拔腿跟上。 黑暗里传来二人的对话,“那叫你老段,大段怎样?” “中听了些。” “嗨,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董平与公孙轩?” “将今夜的事全都推到他二人身上,另向舵里调一道水火追杀令” 等到天亮,雨就停了。空山新雨后,苍茫青翠的群山全都氤氲在靡靡的淡雾里,偶尔从远处传来一声鸟鸣,但也不晓得是从何处传来的了。 几间粗糙破烂的房屋,再加上一块歪歪扭扭写着三清的牌子,这勉强能算得上一座庙或者说是道观。 穿着破烂的一老一少背着篓子正哈哈大笑的从远处走来,他们一边走,还一边手舞足蹈的跳着滑稽的舞步。 坐在门槛上的董平裹了裹衣服往一旁靠了靠道:“他俩可真不像道士。” 公孙轩笑道:“是啊,一点也不像。” 过了会儿董平道:“公孙老弟当真还要回覆族?” 公孙轩用大拇指刮了刮唇上的八字胡道:“自然,犯下这么大事。我是定要回舵里请罪的。” 董平感慨,上次落雁谷一别,公孙轩走时就要说回舵里请罪。这次从莲蓬狱出来,他还是要回舵里请罪。 “是我拖累了老弟啊。” 公孙轩淡淡道:“闯荡江湖,我公孙轩讲的就是个义字当头。但奈何入了覆族,又要背上一个忠字。董兄不必过于自责,这路都是我自己选的。” “是啊,自己选的路。”董平喃喃的说着,不知是在回应公孙轩,还是在说自己。 公孙轩舒展了一番双臂,朗声道:“从谷中出来时,王饕餮前辈好像对董兄说了些什么,难不成是那南朝秘宝的所在之处?” 董平听后哑然失笑道:“东晋之后天下分十六国,十六国后又分南北朝。那几百年光生战乱了,哪儿还留得下什么秘宝。王饕餮找到的秘宝只是一处南朝的古墓,但那墓早早就被人盗干净了,这也是他为何从没有告诉沈混沌的原因。” 公孙轩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那一老一少就来至了庙前。 那少年拍了拍手指着天道:“师父,咱这儿甚时候有老鹰了。 ” 老头揉了一把卷曲纠缠着的花白大胡子道:“傻徒儿,哪里有老鹰,为师怎么没看见?” 少年仰头道:“师父你看,那不是正有只苍鹰搁那而盘旋呢吗?” 董平也跟着抬头看去,果然,空中正有一只苍鹰。 老头敲了敲少年的头道:“你断定那是一只老鹰?” “徒儿又不是瞎子!” 老头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突然,他摊开手掌,一个硕大明亮的雷球陡然漂浮在了他的手掌之上。 “疾!” 随着老者一声低喝,那雷球也随之被他丢向了空中,正中苍鹰。 “徒儿,你再看,那可还是只老鹰?” 望着空中燃起的那团明亮的火,少年摇头道:“师父教导的是,它现在成了只烤鹰,说不定一会儿还会变成一团黑灰。” 老头颇为欣慰的笑道:“孺子可教。” 少年赶忙摇头道:“是师父教导的好。” 董平被这师徒俩的一唱一和逗得不行,他开口道:“道长端的是好说法。” 那老道举手作揖道:“董公子也醒了,贫道王文卿。” 董平回礼道:“多谢道长出手相救,学生董平。” 少年上前一步道:“董公子好,在下平敬宗。” 二人说罢,董平做思考状道:“在下曾听闻南边湘州有一道观,那里的观主好像与道长同名啊?” 老道将背篓放下道:“公子说的不错,贫道正是那湘西道观里的观主。” 公孙轩接话道:“早就听闻王道长一手五雷法,堪称神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老道笑道:“过奖,过奖。” 董平道:“王道长为何舍了那大好的道院,来了北莽这偏僻的山林处?” 王老道笑道:“自然是为了悟道,传法。这颇有灵性的小徒,便是贫道在这山下收来的。” 公孙轩惋惜道:“听说前几年那湘西的道院就散了,真当是可惜了。” 王老道不在意 道:“那些弟子通通被贫道赶出去传法了。” 董平微笑道:“当今四大圣地全在南边儿,其中的的龙虎山在湘州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能看得出来,道长是有雄心壮志之人,一山不容二虎。想必道长来北莽,是要再立山头与那四大道教圣地一争高下吧。” 王老道赞许的看了眼董平笑道:“夜里贫道为董公子疗伤时,就觉得阁下的命格面相非比寻常。今日交谈,更是令贫道钦佩。” 说罢,王老道陡然出掌。他一掌击向门楹,就见扑簌的灰尘掉了下来。 董平赶紧起身往后退了退,他站定后赫然看见两扇破门之上显出块漆黑鎏金的牌匾来。上方赫然凸出两个大字“神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一) 山路之上,七八个身着麻布袍的汉子陡然从一旁的灌木丛里钻了出来。一人面色慌慌,仍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几个人怎得那么厉害,十几个弟兄眨眼间就折进去了。”一个刀疤脸的汉子紧锁着眉头,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大麻袋道:“万幸还拿了他们个人,等先将那水火追杀令上的事儿办了,再去找他们算账!” 说罢,几人便沿着路走了几步,又钻进了林子里。 “董大哥,小欢儿又给我来信了。”平延宗将一张还带着淡淡香气的信纸,在躺在巨石上的董平眼前晃了晃。 从来神宵观到现在已过去了三日,董平与这小道士平延宗相处的倒挺不错。前两日平延宗正望着几封书信正愁眉不展,后董平问了才知道,这几封信是他同镇的一个姑娘写给他的。奈何平延宗笔拙,脑直,那姑娘给他写了七八封信,他连一封都没回过。董平只是稍微指点了他一番,这小道士便将他奉若神明了。 “来,让董大哥给你瞧瞧。”董平拿过信纸便一字一句的朗声读了起来:“汝是山中草,吾为涧上蝶。嗯?就这么两句?” 平延宗点头道:“是啊董大哥,你说她是啥意思啊?” 董平沉吟了片刻道:“你这三日给她写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照你的吩咐,我第一天给他回了一首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平延宗说完,董平点头道:“嗯,那昨天呢?” 平延宗嘿嘿笑了两声道:“第二日,我就给她抄了首柳三变的《蝶恋花》给她寄了过去。” 董平失笑骂道:“臭小子,人家姑娘只是给你写了几封询问近况的书信。你第一天回一首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夜雨寄北》,倒也合情合理。但第二天你便唐突给人家姑娘写了首《蝶恋花》。人家是被你吓坏了。你看,这信上的山中草自然指的是你。” 平延宗忙点了几下头道:“是是,哪儿有姑娘将自己比成草的。” 董平接着道:“这涧上蝶,当然就是说的那姑娘了。” “环儿平时都穿花衣裳,却是像只蝴蝶。” 董平笑了笑问道:“那你说蝴蝶喜欢什么?” 平延宗脱口道:“自然是蝶恋花了!” 董平叹口气摇头道:“那你何时见过蝴蝶围着野草转悠的?人家姑娘是被你吓到了,写这信就是着急着跟你扯清关系呢。嘿嘿,怕是她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来信喽!” 平延宗听后面目瞬间颓然了下来,他自语道:“我若是给她抄一首《凤求凰》应该会好些” 董平暗道:“若你写凤求凰,人家就讲你比成家雀儿了。”但这话他也只是暗自想想,却没说出来。他宽慰道:“你若是真的看上了人家姑娘,那就跟着你师父好好学习道法。等你以后混出了人样,再去寻个媒婆,去人家府上提亲。” 平延宗坐下来,揉头道:“师父啥都不教我,他只教我将黑的说成白的,将鸡说成鸭,将猫说成狗。若不是师父有些神异的道法,我定会将他当成江湖骗子,早早的下山了。” 董平笑道:“你师父这脉传承的道义确实有几分晦涩复杂,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去悟了。” 平延宗郁郁道:“要是师父能教我五雷法便好了,那些道义,我是一点都不想学。”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的六脉可通完全了就想学五雷法?臭小子,好高骛远!” 平延宗隔空反驳道:“我清晨随你去采药,晌午又跟你去山下的镇子里练摊儿,好不容易晚上回来又要背书,我哪里有功夫去修炼武道。” “你小子!去吧,去练劳什子武吧!若半年内没有通了六脉,你就给我滚下山去!” 远处王老道的话音刚落,平延宗就乐的屁颠屁颠的走了。 董平道了一声少年心性,便又运动真气,连弹十指,使出了泄气指法。 虽听不见声响,但刹那间,董平方圆十几丈的草木都被他这指气毁了个七七八八。也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董平气宫内除了十几道真元气,其他的真气已被他消耗了个干净。 这时王老道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他道:“董公子修炼的倒是勤快。” 董平招呼王老道坐下后,二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起来。 董平询问道:“王道长既然有心在北莽开山立宗,传道受业,有朝一日能比肩四大道家圣地。但为何要隐居山林之间,除了平延宗外,这北莽怕是再也没有神宵门的道统了吧。” 王老道一捋胡须,打着弯儿的胡子瞬间顺直起来。长髯及胸的王老道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他道:“千余年前,道一派始祖张道陵合天地气运练万世长生丹。九九八十一日,丹成龙虎现。张道陵服药登仙,那山也被世人称为龙虎山,此后便为道教圣地,延续至今。若要开山立派那自是简单,但要成为千古延续的道门圣地,不做一两件开天辟地之事,那是万万不行的。” 董平觉得也是这个理,门派再强横,也难免有断了传承的一天。就比如说那流传有几本无上篇的超级大派,无上宗。但若是圣地,那自当是受黎民香火,天子车马,万世传承。但如今要做件开天辟地的事,哪儿是随口一说那般容易。 董平微笑道:“传说传说,便是一人传万人说。那千年前的事,流传到今日,自然不知道被人夸大了几分。至于龙虎山始祖张道陵凝气运炼丹之事,想必也是谣言。气运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用它炼丹?想想都是滑稽。” 董平本是劝慰王老道,但王老道却是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道:“董公子的见识还是浅薄了一些,气运这东西虚无缥缈?嘿嘿,那董公子不妨跟贫道讲讲你一开始是怎么修炼的吧。” 董平摇头道:“修炼?在下一开始修炼自然也是与其他人一样,先打坐入定。等摒去诸多杂念后,气宫处便会升起一丝真气。然后再依照功法上的记载,将这缕真气进行周天大小循环,如此往复,真气便涨,境界便升。” 王老道听后接着问道:“那董公子这刚开始时修炼的这股真气从何而来呢?” “这,自然是”董平张口又闭上,王老道这句话却是将他问住了,他沉吟了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道:“这气,不是本来就有的吗” 王老道看着董平的窘态,突然笑起来道:“这句话不假,人身上本来就有一股气,这股气便叫做气运。” 董平讶然道:“人身上也有气运?” 王老道点头道:“这是自然,万事万物皆有气运。人身上的气运叫做小气运,寻常的算命先生为他人看相时,大多都是看他身上的小气运兴衰,来料他吉凶。比如气运旺盛,人就会满面红光,而气运衰弱人就会印堂发黑。自然,这也只对常人有用。若是放在入了武道的修士身上就行不通了,因为大多修士身上的气运都颇为旺盛。”王老道说道了兴头上,他停下来问了董平一句:“董公子可知道何为窃天境?” 董平摇头道:“请道长赐教。” 王老道得意一笑道:“这便要牵扯上天地间的大气运了。修士将自身的小气运修炼到极致,就开始感应存在于浩荡天地间的大气运。夺这些气运修炼,便为窃天。大气运凝聚者,是为国!” 董平听后,无不惊骇道:“那如今宋辽争锋,这大气运岂不是就崩坏了” 王老道摇头道:“根基还在,崩坏谈不上,但是大气运有所动荡倒是真的也有不少武道修士沾了光,夺了几分动荡气运,突破了被困多年的桎梏。” “那岂不是说,如果天下没了国,那对武道修士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董平皱眉道。 王老道点头,他眺望远方,幽幽道:“上古年间无国,天地间充斥大气运。当时虽人少,但无一不是大神至圣。但后来大禹立国,镇压聚合了天地气运。往后再出圣人大能也只是在天下动乱的商周交接,春秋战国,南北朝,五代十国时期了。” 董平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大禹为何还要立国?” “这贫道也不甚了解,但贫道倒是有一些猜测。”王老道说罢,他摊开手,一个噼啪作响的雷球便浮现了出来:“这神宵雷是贫道用大气运演化出来的,若天地间都流动着此等爆烈的气运,那黎民岂不遭殃?大禹是至仁大圣,想必他也是为了苍生才立国镇气运的。” 董平道:“王道长言之有理。” 听王文卿道长一席话,董平心绪难平。他倚着门,纳闷的看着远处的山。这江湖与天下,真让他纳闷。但王老道今日的气运之说就像是塞给了他一把钥匙,一把推开大门。让他好好瞧瞧,这让他纳闷的江湖的钥匙。 往左看,有双尾燕筑巢。 临到了傍晚,被平延宗纠缠了一天的王老道啥也没干成。他耳朵里只有平延宗叫他露一手的这一句话,在不停回荡。 也不知王老道是呗纠缠烦了,还是有意想管教平延宗一番,他便在董平与平延宗的面前狠狠露了一手。 他这一手露出来,真当是技惊二人。 只瞧王老道展开双臂向下一沉,随后他双手一托,那一对儿二十来丈高的双 乳 峰便被他拔地托了起来。 平延宗上去谄媚的喊了两声师父,董平也拍手道:“道长好神功!” 不过王老道的神功公孙轩是瞧不见了,自打在山上吃过晌午饭,他便牵马走了。他临走时,董平又托了他件事,便是请他去趟燕临,再替他送封信。 公孙轩牵着马信步走在山路上,他自语道:“董兄让我去燕临送信,想必是想让人将我拦下,不让我回舵里请罪。但即使回舵里落个死罪,我也不得不回啊。”说罢,公孙轩取出了那封信,信封上写着五个字,“玉书弟亲启”。 “偷看人信件本是坏了道义,但我看一眼,也是情有可原。若信里只是董兄在向书院报平安,那我便去燕临送一趟信。若信里写的是让他们将我拦下,那这燕临我便不去了。”公孙轩宽慰自己一番后,轻轻打开了信封。 公孙轩看了看信,信中的内容全是些家长里短,寒暄问话。但他再仔细看去,却瞧出这信其实用了个藏头的暗语。 “擒住送信人。”公孙轩暗叹一声道:“冯玉书为上年的武院榜首,其聪明才智可见一斑,要不然董兄也不会让我将此信交给他。唉,董兄,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公孙轩喃喃说完后,便将信合好又放回了怀里。他想着,这燕临还是要去的,但这信随便交给个书院的学生,让其转交给冯玉书便可。 想到此处,公孙轩便翻身上马,在山路之上疾行开来。骏马还没奔驰片刻功夫,公孙轩突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个细微的呜咽声正从右边的林子里往外传出来。 公孙轩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旁,便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林子里。复行数十步,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赫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林间空地之上。那大麻袋还不停鼓动,公孙轩听见的呜咽声就是从这袋子里传出来的。 公孙轩左右瞧了瞧,他暗自笑了笑,便脚尖用力将一片锋利的石块踢了出去。那石块一划过麻袋口,一个被用布条封住口目的姑娘就从袋子里露出了头来。 “姑娘别怕,我这就来给你松绑。”公孙轩话音刚落,就见那姑娘呜呜了两声还快速的摇了摇头。 但公孙轩全然不顾的就走到了那姑娘身前,他脚步刚一落下,就觉得身子一沉,猛的往下坠去。公孙轩眼疾手快,他一把抱住那姑娘的身子,两腿一劈,就撑在了这陷阱半腰。他往下看去,坑底处赫然插满了锋利的刀刃。 公孙轩趁此将封住那姑娘口目的布条给揭了下来,没成想,那姑娘一耳清目明,马上牙尖嘴利起来:“本姑娘刚才不是示意你别过来吗,你是不是傻,想要本姑娘跟你一起死!” 公孙轩笑笑道:“在下死不了,姑娘也死不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有脚步声朝着刀坑走了过来。 一人嘲笑:“嘿,咱哥俩在这儿守着这死丫头随意挖了陷阱,没想到就有冤大头送上了门来。” 另一人恼道:“那冤大头死了不要紧,但那小丫头死了可就坏了咱报仇的大事了!” 另一人听后瞬间回过味儿来,他赶忙趴在地上,探着头往刀坑里一瞧,正好对上公孙轩向上看的目光。 他喜道:“好家伙,这俩人都没死。” 另一人也探身过来,他仔细看了看公孙轩后,不由得后退两步脱口道:“公孙轩!” 趴着的那人赶忙从怀里掏出张画像来,他两下一对比后大声笑道:“哥哥,咱俩可发财了!” 公孙轩淡淡道:“不知二位好汉是什么来头,竟能认出鄙人这江湖上的无名小辈。” 那人嘻嘻笑道:“你公孙轩可不是无名小辈,五行舵已经在北地发下了水火追杀令。现在只要将你与另一个小子的人头送到五行舵,便能换到二十万两的赏钱。” 公孙轩听后心下骇然,这水火追杀令五行舵中档次仅次于五行追杀令。没成想,舵里为了拿他与董平费了这么大本钱。 另一人道:“跟他废话什么,我在这儿看着,你去找两块大石头,砸死他。” 他话音刚落,就见公孙轩双腿猛的一合,便抱着那姑娘跃出了刀坑。外面的二人见公孙轩一出来,简直要怕死了,赶忙拔腿要跑。 公孙轩将臂弯中的姑娘放下,登时对着那二人就打出了两掌。 只听那二人齐齐“哎呦”了一声,便都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那姑娘大喊道:“好!”若是她不是被绑住了手脚,怕是都要鼓着掌跳起来了。 “敢接水火追杀令的人,怕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吧。”公孙轩话音刚落,那二人就从腰间拔出了利刃,就地一滚,就朝公孙轩的双足攻来。 公孙轩冷哼一声,抬脚往地面一跺,两股劲气就左右开弓狠狠的击在了二人的持刀的手上。 一人吃痛,手中的刀啪的掉在了地上。他赶忙翻身跪在地上磕头道:“公孙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可绕小的一命。” 公孙轩一瞧掉在地上的两把刀,猛然皱眉喝道:“三千舵的制式佩刀!覆族三舵各管北莽十二州,你们这极西边儿的三千舵,怎么来了我们五行舵的辖地!” 地下二人对视一眼后,一人打着哭腔道:“公孙大爷,舵里让小的们来,小的们就来了,其他的咱哪儿知道。但公孙大爷要是能绕我兄弟二人一命,小的便告诉公孙大爷一个紧要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二) 刀意。 董平弹出一指,在这一指里他融合了自己领悟的刀意。指力入青石,见那青石陡然就被戳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深洞,董平摇摇头走过去,他轻拍青石,只听哗啦一声,那青石竟碎成一地的小石块。董平捡起一块石头,不甚满意的自语道:“这石块的切面不甚规则,看来还是被震碎的。”他又将石块扔回去,站起身后拍了拍手。 这时,平延宗在庙里大声喊了起来:“师父!董大哥!快来救火啊! 董平闻声向山下看去,只瞧下面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平延宗一边喊,一边舀着水慌乱的灭着火。眼看这火都要烧到眉毛了,王老道的呼噜仍打的正凶。 董平没着急下去,他锁着眉头环顾一番四周淡淡道:“出来吧。” 这夜里静的可怕,无风,枝丫不慌。 “嗖!嗖!嗖!” 董平连将三块石头踢进了身前的密林里,只听当的一声,一条人影随声飞速从林子里虎扑了出来。 锋利的刀猛然砍下,宽大的刀身反射着粼粼寒光,杀气逼人。 “哦,通脉境?”董平呢喃一声,他不知何时已来到那人身前。董平的左手腕折了起来,手掌贴着手臂,五根修长的手指死死抓着那大刀的刀背。 那人惊恐之下,慌乱的松开刀,双掌握拳,向着董平的胸口重锤而去。 董平的身子向一旁侧去,他轻微抬腿,那汉子竟被绊了一下,直挺挺的就朝地上扑去。董平身子向后一仰,他握着那汉子的刀狠狠往哪汉子的的胸口一拍。这大汉小二百斤的身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董平又拍回了林子里。 霎时间,四个持刀的汉子就从林子里跃了出来。 “来的好。”董平低喝一声,二话不说,持刀迎上。 刀虽不趁手,但好在刀法董平没丢下。 手中有刀,董平身上的气势节节暴涨。 这存粹的佛门招式,但让董平使出来已大变了模样。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一套霸道精巧的杀伐刀法。但细细观摩之下,却有点到为止的佛门精髓。 四人应对的吃力,心中也是大为惊骇。这董平虽刀法凌厉,但却丝毫没在刀中灌注真气。他显然就是在用四人喂招。为首的汉子脑门上已淌出了一层汗,热汗虚汗冷汗一股脑的流下,他心中暗道一声上当,那水火追杀令上明写着董平才堪堪突破通脉境,要不是如此,他们几个怎敢接那要人命的追杀令。 忽而,董平猛然变招,一招戒杀式用出,四人拿刀的手同时齐腕而断。 断腕之痛,岂可只用锥心言之。这四位汉子倒也是凶猛,忍着痛拔腿就跑。 几股真气也汇聚在了董平的指尖,他刚要出手,就见一道黑影从远处划过。那黑影宛如一头凶猛的秃鹰,他在逃跑的那四人头上掠过时,连连抓去几爪,那四人的脑袋宛如熟透的西瓜般“嘭”的裂开,爆出了漫天血雾。 那黑影在董平身前十几丈远的地方站定后,阴恻恻的说道:“许久不见,董公子的武道进展可真当是神速啊。” 这个声音有几分耳熟,董平略微思索后道:“洪掌柜?” “董公子还记得在下,倒是令在下颇为诚恐。” 他话音刚落,七八根大蜡烛就被他从袖子中甩了出来。霎时,幽幽烛火照亮了他的秃头横肉。这来人,赫然是燕临罗刹街里那赌坊的洪山全洪掌柜。 董平微笑道:“洪掌柜不远千里来杀我,倒是另在下更加诚恐。” 洪山全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道:“若不是这几个废物,在下怕也是找不到董公子。” 董平看着洪山全的一本正经,不由感到好笑,他闭着嘴笑了一声,外人听来他却是在冷哼。 洪山全面色一沉道:“在下与公子无冤无仇,本不该来难为公子。但奈何在下干了一辈子还是一个小小的香主,今日有升迁的机会,在下定不能放过。公子死后,在下定会香烛纸钱一样不差的为公子奉上。” 董平失笑道:“在下的头难不成真有这么值钱。” “水火追杀令,阁下说值不值钱!” 陡然间,又是十几根蜡烛被洪山全从袖中甩出,稳稳的落在二人中间。 于此同时,董平的指气也激射而出。 董平这一指本使得隐秘,又无声无息,照理说这一指必中。但那洪山全的身子却是微微一侧就躲过去了。 董平瞧一眼地面,只见有一根蜡烛已然熄灭。他暗叹道,“这洪山全的心思当真缜密。” 洪山全拿出个火折子轻轻一吹,那熄灭了的蜡烛又燃了起来。他森然一笑道:“在下早就听说董公子用一手无形指气大闹了一通莲蓬狱,在下实在不得不防啊。” 突兀间,洪山全的利爪已袭向董平胸口。董平抬刀挡去,没成想,洪山全一爪就将那道给抓了个稀碎。 董平真气鼓动,漫天碎铁又化成暴雨杀向洪山全。 洪山全低喝一声:“去!” 淡淡涟漪从他双爪之间荡漾开来,本来是朝他来的碎铁暴雨,转眼间又对着董平猛攻而去。 董平暴退两步,十指飞扬,指气化刀飘飘洒洒间,才为自己开出了一条生路。一招之下,高低已见了分晓。这洪山全的境界修为虽与董平不相上下,但其在炼心境已浸淫多年,他对真气的操控全然是董平比不了的。 这时,从高山全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喊那:“董大哥,我来助你!” 只见满炼乌漆抹黑的平延宗正举着马勺,如临大敌的盯着洪山全。他这一喊,洪山全不由得分了一丝神。董平喜道:“好小子!” 与此同时,一缕真元气被董平猛然射出。这一指,应算的上董平最凌厉的攻势了。 洪山全猝不及防的凝气为盾护在身前,但董平这一指可不光是锋利,还有来自霸道无上篇的真气压制。 陡然间,洪山全的左肩就被射了个稀烂。 董平趁这当口,赶紧闪身跃起,两步来到平延宗身前,夹起他就往山下跑。 这洪山全虽被他伤了,但他本身的真气已所剩无几,再缠斗下去,必死无疑。 洪山全暗自心颤,董平打入他体内的那倒指气,此时竟正在他的手臂中乱窜,切割。过不了一时半刻,这道指气定会侵其脏腑之内。他心下一横,当即自断左臂,满面狰狞的又朝着董平追去。 山路之上,快马奔袭。 公孙轩一言不发,满脸的急躁。他后面的少女却是嘻嘻笑道:“马儿快些,再快些。” 公孙轩不耐烦的说道:“我要去救人,你跟着我干什么?” 少女笑道:“你以为本姑娘真的是要跟着你啊,你要去救的那人本姑娘也认识。你既然能去,那本姑娘怎就去不得了?” 公孙轩怎的都想不到,舵里竟对他与董平下了水火追杀令。要是只对他自己还好,现在加上了董平,他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且说董平带着平延宗已来到了庙前,董平忙到:“快去将你师父叫醒!” 平延宗拍拍脑门道:“我也是才想起来,今天是师父神游太虚的日子,他若是睡不够十二个时辰,怎么叫他都是醒不了的 。” 说话间,那洪山全已至二人身后十丈之处。 董平将平延宗扔了出去,转身奔袭洪山全。 洪山全虽断一臂,但他却如同条野狗,越伤越勇。 董平直接将剩余真气聚到嘴里,张嘴就向洪山全咬去。洪山全满目猩红,他一爪拍向董平的天灵,董平反身一咬竟狠狠的咬住了洪山全的手腕。 洪山全嘶吼一声,他发了狂似的狠狠踹着董平的肚子。 佝偻在角落里的平延宗被吓坏了,这还是斗武吗?这分明是两只野兽在舍命厮杀。 董平终于是忍不住,一脚被洪山全踹到在地。 正当洪山全要上前一招结果了董平时,一道黑芒突然从天外而至。“嗖”的一声,横亘在董平与洪山全之间。 洪山全看着从天而至的此物,不由得倒退两步,他活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有此等神异的景象。 董平更是激动道:“惊雪!” 那飞来之物,赫然就是惊雪刀! 这时,从庙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诶呀呀,该死该死,怎么有一把刀斩了贫道上天的路!” 此声震颤寰宇,宛如滚滚天雷降世。 平延宗回过神来喜道:“师父!” 那洪山全咯噔一下,听那屋中之人弄出来的动静,就算再来一百个洪山全怕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登时,他转身就跑。 董平一张手,惊雪刀轻吟一声,落入董平手中。感受到手中的厚重之感,董平此时方才感觉出来,这惊雪刀浑然像个活物。 董平目光一寒,他夺身而起,手持惊雪,不由分说一刀斩向洪山全。 洪山全还来不及哀嚎,就被惊雪一分为二。董平朗声赞道:“好惊雪!” 突然,王老道一把就推开了屋门,他眼中含泪,骂骂咧咧道:“是哪把畜生刀,斩了道爷的登天路!” 忽而,他看到董平手上的惊雪,当即走上去一指它道:“畜!”哪个牲字儿他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王老道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其声比守了几十年活寡的女子,还要凄厉许多。 董平疲累的坐在地上道:“你师父怎么了” 平延宗侧着头,不敢直视董平,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了半天,才吐出:“不知道。”三字。 王老道终于缓过神来道:“天意,天意呦。三十二年前,贫道魂游太虚,在虚空之中寻到了一条登仙路。于是每过九九八十一日,贫道就要神游去攀那登仙路。这路共有三千步,本来贫道今夜就要攀到第两千七百步了。谁想,太虚之中突然飞来一柄神刀,一刀就将那云梯给斩了下来。贫道三十二年心血,今日竟毁于一旦。” 董平听后虽无不惋惜,但他仍道:“道法在下虽不甚了解,但佛法所说众人见之所求者,皆为魔障痴妄。王道长难道不觉得那云梯是你的执念,如果今天云梯不断,那王道长怕是要永坠痴妄了。” 王道长听后颓然道:“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天意,贫道注定就不是那成仙的材料。” 今日惊雪来,一刀斩断了王文卿的成仙路。谁也不知那是真痴妄,还是真通天。 王老道又感叹道:“那日初见公子,贫道就觉得阁下的命格非同一般,今日再见此刀,更印证了贫道的猜想。公子好生照顾此刀吧,神兵皆有灵,同点三盏灯。今日飞刀救主已然灭了一盏灯,只剩两盏喽。” 董平听后爱惜的轻抚惊雪狭长刀身,此时的惊雪又如同往日一般,刚才的灵气已全然不再。 转头,王老头又哭起来道:“哎呦!你个混小子,怎么把师父的这两间破房全给烧了!” 平延宗有几分倔强道:“就是我烧了这破屋子怎么样,这烂屋子我已经住够了!” 王老道狠声道:“孽徒!”接着他又是一声长叹:“仙路已毁,庙宇也颓。看来是该咱爷俩下山的时候了。” 平延宗突然喜道:“那我岂不是能去见小环了!” 王老道毕竟是得道高人,此时他恢复平静道:“莫说是小环,老环,大环让你见个够!”说罢,王老道站起来走进了屋子。过了半晌,他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这该算是天作之合。” 董平循声看去,只见王老道手中正拿着一漆黑如墨的刀鞘。 “早年间,有魔教入中原。当时天地大乱,妖魔横行。那时贫道还只是一学了几分道术,在江湖上骗吃骗喝的道士。有一年,贫道路过一山村,当时村民说山里闹妖怪,便凑了些银子让贫道去山间除腰。嘿,贫道便取了银子,便去了山上。贫道可不相信什么妖怪之谈,但正当贫道躺在石头上睡的正香时,突然传来一声怪吼将贫道惊醒。 贫道寻声看去,只见一约有百丈长的巨蟒正盘在贫道身后,用它那灯笼大小的眼珠子正瞅着贫道。说句难堪的话,当时贫道的裤子都快湿透了。贫道想跑,可奈何这两条腿就跟生了根一样的扎在了原地。看巨蟒在后虎视眈眈,贫道的两条腿又不争气。贫道干脆心一横,一把就将手中铜钱剑给扔了过去。那巨蟒也不躲,铜钱剑一砸到它身上,这巨蟒就跟跑了气一般的缩了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原地。贫道感觉好奇,便跑过去看,却发现那地方就剩下了这刀鞘。”王老道一说完,便将刀鞘扔给了董平。 突兀间,惊雪刀又轻吟起来。 董平顺势收刀归鞘,却见惊雪刀要比那刀鞘长了半寸。忽而,龙吟虎啸之声骤然响起。刀与鞘猛然颤动起来,董平双臂一抖,显些要抓不住手中的刀。 过了半晌,龙吟虎啸之声消散一空。惊雪刀与黑鞘严丝合缝的并在了一起,王老道惊叹道:“好一场龙争虎斗,到头来还是这刀赢了。” 董平抽刀,却见惊雪比刚才更加精光四射。 “这鞘竟有温养宝刀的奇效,学生多谢道长赐这宝物。” 王老道摇头道:“天意罢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马啸传来。 董平侧目望去,只见公孙轩正与一少女齐头并进而来。 公孙轩大步流星赶过来道:“董兄你没事便好。” 董平微笑道:“公孙老弟安心了,我虽没事,但你有位老朋友却被我一刀给劈了。” 公孙轩向前方看去,猛道:“洪山全!好,死的好。当初我落魄时,他这往日的兄弟却踩我踩的最是厉害。我也是受不了他的排挤,又不愿意与他争,才去了莲蓬狱。” 这时,那少女嘻嘻笑道:“喂,大毒蛇,你怎的还活着呢!” 公孙轩解释道:“这姑娘是我在半路救下的,要是没救他,我也不知道咱俩背上了一道追杀令。这姑娘说认识董兄,我便将她带来了。” 董平板着脸道:“这人,我不认识。她没准也是来取咱们性命的杀手,公孙老弟还是快找个地方将她活埋了吧。” 少女听闻此言,对着董平拱了拱鼻子道:“喂大毒蛇,你怎么连你绿珠儿奶奶都不认得了。你当真是个大大大大,大不肖孙!” 董平又看了公孙轩一眼道:“还是将她埋了吧。” 这时,绿珠儿上来对着董平就是一脚。董平终的是憋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拽住绿珠儿的小布包,一把就将她拽拉到了怀里,对着她的脑门弹了两下后道:“你怎么来了这里,还被人绑了,莫非是你的玉书哥哥不要你了?那倒也好,给本公子做个通房丫头,暖暖被辱。” 绿珠儿挣出来,对着董平啐出了口唾沫道:“你可真是恶心!” 突然,平延宗在后面傻乐起来道:“姐姐你真好看,跟小环儿一样好看。” 绿珠儿扭过头,打量了一番平延宗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包公?” 平延宗闻言一愣,过了片刻他才回过味儿来,该是自己脸上还全是黑灰。他赶忙舀了一马勺的水洗了把脸,待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后他道:“姐姐你看,我可不是小包公。” 但这时,绿珠儿早回过来头,与董平交谈了起来。 平延宗暗叹一声喃喃道:“我还是山中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三) 绿珠儿将几人回到燕临后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给讲了出来。 却说吕梁梦带着冯玉书与绿珠儿从兰阳城连夜往燕临赶,骑马先出了肃州,赶到秦州又换水路。尽管三人紧赶慢赶,但到燕临时却有人已捷足先登了。书院里,太叔倦跟吕梁梦正被十几家门派的长老门主弄得焦头烂额。看到吕梁梦几人回来,这些人逼迫的更是厉害,硬要书院拿出一个说法。 尽管三人将墨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但那十几人愣是一口咬定墨府血案与与书院有关系,非要太叔倦拿一个说法出来。 听到这里,董平点头道:“他们做的也不算过分,毕竟口说无凭。三千人去了墨府,却只有书院一行人完整无缺的出来了,这的确匪夷所思。” 绿珠儿撇嘴道:“喂,到底是我说,还是你说啊!” 董平讪笑一声道:“自然是绿珠儿小姐说。” 绿珠儿扬了扬眉毛接着道:“后来又有几百家门派家族找上了燕临,几千号江湖人士将燕临大门堵的水泄不通。这事儿还惊动了官府调出了辽军与他们对峙,眼看这事儿要越闹越大,太叔院长就出了个折中的法子。便是让围在城外的人先行散去,其他的长老门主可先留在书院,并且允他们能进藏书楼观摩书院藏书。哼,这些人一听能进藏书楼自然是乐意死了。不出两日,城外围着的人,就陆续散去。 之后,太叔院长又命人去背刀门寻徐伯伯,要是徐伯伯能出面将那晚的事说出来,怕其他人也是不敢不服。” 公孙轩冷笑了一声道:“嘿,书院好歹也是江湖排名第九的大派,怎么处事这么窝囊。” 董平摇头道:“公孙老弟此言差矣,书院向来以仁德立足江湖。但如今辽人执掌北地,书院作为曾经大宋的国院,这几年非但没有衰落,反而日益兴盛。江湖上早就对书院非议颇多。本来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就说不清楚,如果书院再强势对抗这几百家门派,岂不就成了江湖公敌。到那时,所有屎盆子都会扣在书院头上。一些别有心机之人,定会趁机对书院下手啊。” 公孙轩缄默了片刻后道:“我也在舵里听到了些风声,说墨府灭门之日,有飞剑来袭,这是真是假?” 董平点头道:“是真的。” 公孙轩皱眉道:能够破空,破气的飞剑,这江湖也只有剑墟一家啊!难不成墨家被灭门,真是由剑墟下的手?” 董平思索了片刻道:“那日还有一个神秘高手出现在场中,我倒是觉得墨家血案他才是主谋。后来,我也与他打过一个照面。若不是一位老前辈动用了件绝世的暗器,我现在怕是早命丧他手了。” 公孙轩苦笑道:“这事儿还真是峰峦迭起,扑朔迷离。” 绿珠儿看董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火热,当即娇嗔道:“喂,你们还听不听我说啦!” 公孙轩抱拳道:“姑娘请说。” 绿珠儿哼了一声道:“那些人本还在书院赖着不走,但就在七天前,几个少林寺的大和尚将幺爷爷送了回来。” “那老头儿没死”董平一言未毕,绿珠儿就狠狠的踩了他一脚。 董平赶忙改口道:“幺前辈醒了?” 绿珠儿道:“幺爷爷福大命大,怎么会死!幺爷爷一来书院,太叔院长便将消息传了出去,不出一日,以前幺爷爷的旧友就来了书院。有这么多江湖前辈坐镇,幺爷爷说出来的话自然是有分量。后来太叔院长与那些人又拟出了个解决法子,然后他们便走了。” 董平问道:“嗯?什么解决法子?” “这我就不晓得了,你回去问太叔院长吧。”绿珠儿感觉说的口干舌燥,便招呼道:“喂,小包公。给本姑娘舀口水来。” “我叫平延宗,才不是什么小包公”平延宗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后,拿起马勺便舀了一瓢清凉的水。 “那你不在燕临好好待着,怎么跑到这里了?” 绿珠儿将马勺丢给平延宗后,没好气的说道:“还不因为你这条大毒蛇!前几日萧大个子他们慌慌赶回燕临,说你被人劫走了。玉书哥哥二话不说就要出来寻你,幸好被吕学监给拦住了,要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出来,岂不是像只无头苍蝇。后来你写的一封信送到了燕临,后查访得知这信是从这附近的一个镇里送出去的。我们便来了这里喽。” 董平笑问道:“玉书老弟他们也来了?” 绿珠儿回道:“来了许多人呢。” 董平听后皱眉道:“你被人绑了,那玉书老弟他们岂不是也有危险?” 绿珠儿脸色一红,低声道:“我本绑了,只是怪我太没用了” 绿珠儿将被绑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他们几个本正在大山附近一处小镇里的酒楼里歇脚。几人叫的酒菜刚上来,就有二十多个麻衣佩刀的汉子涌了进来。他们两方本是相安无事,但也不知绿珠儿他们几个说了些什么,这些人竟突然发起了难,持刀攻了过来。绿珠儿一时害怕,就跑上了二楼。她还没躲一会儿,就有七八个人也溜上来,将她拐走了。 公孙轩道:“那些人是覆族三千舵的族众,但不知为何跑到了这里。” “无关紧要,现在重要的是先找到玉书兄弟他们。”董平目光微寒,“噌”的一声将惊雪从鞘中拔出了半截。 绿珠儿惊讶道:“唉?这刀不是在萧大个子手里吗?怎么又到了你这里?” “在萧兄手里?”董平也是疑惑,难不成这惊雪刀是水护法交给萧山鸣的? 这时,平延宗开口打断了董平的思绪:“董大哥,你要走啊!” 一直在旁侧闭目养神的王老道开口道:“不光他要走,咱们也该走了。” 平延宗蹲在地上,有些郁闷的说道:“要是再也见不到董大哥,那以后定是无聊死了。” 董平走过来,抚了抚平延宗的头微笑道:“你不是会写信吗,以后你要是相见董大哥了,就写信寄到燕临的鹿岳书院。到时候,董大哥带你去下燕临最好的馆子。” 平延宗笑道:“那感情好,我这些日子被董大哥讲的那些吃食都馋死了!” 绿珠儿瞥了平延宗一眼后道:“真是没出息。” 夜幕之下的芒芒荒原之上,有几处篝火正在噼啪的燃烧着。火蛇妖冶的扭动着自己身躯,像是在跳一支怪异荒诞的舞。 几个矫捷的身影在不停荒原边沿疾行着,他们的速度飞快,仅是几个起落就奔到了与荒原接壤的山林之上。 这地方是沧燕东三州的交接处,大山荒原肥田三景交融格外奇异。 几人来到山上后,一个俊逸的青年便皱着眉头开口道:“能看清荒原上那几人的装扮吗?” 独眼的汉子扫了一眼就开口道:“一处篝火旁围着的人穿的是黑衣,额头上绑着发箍,发箍上还镶着块八卦状的玉佩。” 俊逸青年淡淡道:“是韩州的八卦门。” “还有一处人是穿黄衣带长钩。” “同州孟家。” 接着,独眼汉子又将剩下几处人的打扮说了出来。 俊逸青年疑惑道:“这些人前些日子还在燕临围城,怎么现在都跑到这里来了?” 一面容威严的男子开口道:“玉书老弟,此时找到董老弟才是要紧事啊。” 俊逸青年叹息道:“是啊” 这几人正是萧山鸣,冯玉书,林三川还有孙明香。 萧山鸣开口道:“真是怪事,那董老弟的佩刀本在我腰间挂的好好的,怎的就自己飞走了?” 冯玉书三人也是不解。 孙明香道:“那些厉害的兵器都有灵性呢,你们可别真当是笑话听。咱们继续沿着那刀飞去的方向寻,定能找到董公子。” 几人点头,正要拔腿进山时。荒原之上突然亮起一片火把,火光通明,围着篝火的几拨人也瞬间立了起来。 林三川看了眼道:“那些举火把的人,穿着打扮竟跟上次在酒楼里偷袭咱们的人一摸一样。” 冯玉书听后,眉目陡然变得锋利起来。 刹那间,只见山下已打斗了起来。很快,那群穿麻衣持大刀的一批人就站了上风。 冯玉书身形一动,就要冲下山去。 萧山鸣一把拉住了他道:“玉书老弟,现在可不是拔刀相助的时候。” 此时冯玉书的面色阴沉,几人也从未见过此等表情的冯玉书。 冯玉书沙哑着嗓子低声道:“他们没准知道绿珠儿的的消息。” 几人闻言,皆是有些羞愧。这几日他们只顾着找董平,反而将身处险境,尚不知死活的绿珠儿抛到了脑后。 冯玉书挣开萧山鸣的手,便大步流星的冲到了山下,萧山鸣三人也是紧随其后。冯玉书四人如神兵天降,片刻的功夫就扭转了战局。这些三千舵的来人,大多都是些通了一脉两脉的喽啰,方才只是凭着人多才压制了八卦门等几派人众。但碰倒萧山鸣几人这等武道好手,便应对不了了。 忽而,冯玉书一把将一个三千舵的族众给抓了过来,他厉声喝道:“你们将绿珠儿绑到何处去了!” “老子去你 一妈的红猪白猪绿猪!” 这人也有几分骨气,面对比他强横百倍的冯玉书竟丝毫不惧,提起刀就扎向冯玉书的肚子。 冯玉书化掌为刃,一个横斩就将这人给打的昏死了过去。 看着冯玉书像疯了一般的不停抓人询问,萧山鸣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他扫了眼交战的人群,飞身一跃,就将一要逃跑的三千族众给抓到了手里。 那人只觉肩膀一酥,马上惨然的叫了起来。 萧山鸣冷哼一声低喝道:“闭嘴!我教你几句话,待会儿去说给我兄弟听。你若是表现的机灵,那我就饶你一命!” 那人抽了把鼻涕道:“大爷你说,小的自然机灵。” 过了会儿,萧山鸣拽着那人来到冯玉书身旁大笑道:“玉书老弟,这小子知道绿珠儿姑娘被绑哪儿去了!” 冯玉书横眉看去,那人先是身子一颤然后结结巴巴的开口道:“我只见舵里有几个兄弟绑着一个绿衫斜挎包的少女进了山,至于那少女叫什么,小的一概不知” 冯玉书神情一缓道:“是绿珠儿,定是绿珠儿” 忽而,他一把将那人从萧山鸣手中拽过来连声道:“那些人可打她,骂她,欺负她了!” “没没有” 冯玉书将那人甩到一边,但又觉得不妥,他闪身过去将那人扶稳后,抱拳道:“多谢阁下。”说罢,冯玉书也不管场中清形,自顾自的奔进了山里。 萧山鸣叹口气,招呼了一声道:“走吧!” 孙明香与林三川撤出战局,来至萧山鸣身后。他三人刚要走时,就听得后面有人喊道:“兄台留步!” 只见一个八卦门人跑了过来,他约摸着有三十多岁,蜡黄脸,细长身。那人过来后行了个礼道:“今日遭袭,多谢几位侠士出手相助了。在下八卦门二代弟子,田径野。” 萧山鸣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与田兄多聊了,还请宽恕则个。” 那田径野知趣的说道:“那就不耽误几位侠士了。” 他话音刚落,萧山鸣三人就奔入大山之中。 又过片刻,那些三千舵众已被田径野等人杀了个片甲不留。 这时,一黄衣中年男子来至田径野身旁疑惑道:“田兄,这两拨人都是什么来头?” 田径野抱拳道:“孟四爷。看行头,这群来袭的,应该是覆族三千舵里的人。而那几位侠士的来历,田某倒是不晓得了。” 那孟四爷摇头道:“这三千舵不是常在北莽的西南几州出没吗?怎的,来了咱这里?” 田径野笑了笑道:“田某也不晓得,咱们还是尽快进沧州,去杨家枪坪与其他人汇合吧。” 孟四爷点头称是。 且说冯玉书正在山林狂奔之时,一个不高身影陡的就拦在了他的身前。 冯玉书刹住脚步,就往一旁绕。没成想那身影身子一侧,又挡在了他的身前。 冯玉书皱眉道:“小兄弟,在下有急事要办,还请行个方便。” 拦住冯玉书的那少年挠了挠头道:“你要走可以,但得待上一会儿。” 冯玉书暗自摇头,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块碎银子,塞进了少年的手里。那少年许是经久没瞧见过这么多钱,他嘿嘿一乐就听冯玉书道:“小兄弟,钱你也拿到了,就行个方便把路让让。” 少年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将银子丢到地上喊道:“你拿我当山匪啦!我平延宗可是正经的道家弟子!” 这时,一个老道提着裤子满脸惬意的从少年身后走了过来。 平延宗喜道:“师父,你方便完啦!刚才这人骂徒弟是山匪!” 王老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冯玉书后道:“阁下是冯玉书冯公子吧。” 冯玉书作了个揖道:“道长认识晚辈?” 王老道嘿嘿一笑道:“不认识,但听别人说过。” 平延宗惊喜道:“你就是冯大哥!我叫平延宗,董平是我大哥!” 听得此言,冯玉书比平延宗还要显得惊喜,他连忙道:“二位道长见过董兄?” 平延宗一脸傲然道:“那是,董大哥的命还是我救得呢!” “那董兄现在在何处?” 平延宗挠了挠头:“他们现在没准儿还在庙里,没准儿早走了。” 冯玉书下意识的问道:“他们?” 平延宗回道:“还有公孙大哥跟绿珠儿姐姐。” 冯玉书听后一颗心跳的更加厉害了,他暗暗道:“想必是董兄出手救了绿珠儿,甚好,甚好。” 此时王老道打了个哈欠道:“冯公子往东走,跑快些没准能在董公子他们下山前拦住他们。如果拦不住,那就去山下的钱家集。如果金钱集也寻不到他们,便动身去沧州的杨家枪坪吧。”王老道说罢,便背着手,向山下走去。 平延宗忙道:“冯大哥你快去吧,我跟师父走时,董大哥他们还没动身呢。” 冯玉书感激道:“多谢小兄弟。” 话音未落,冯玉书就向前极速奔去。 此时,神宵门前。 董平调息了一番后,睁开双眼道:“走吧。” 绿珠儿忙道:“是该走了,咱们得快些去找玉书哥哥。一日不见,他该着急死了。” 公孙轩叹了一声道:“董兄,现在咱俩可真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董平揶揄道:“公孙老弟不回舵里请罪了?” 公孙轩笑道:“自然得回去,但不是让人把我的这颗脑袋拿回去。” 董平正色道:“多谢公孙老弟了。” “喂!咱们到底要先去哪儿啊!”绿珠儿喊了一声后,董平问道:“你是在哪处镇子被绑的?” 绿珠儿思索了片刻后道:“好像是叫金钱集。” 董平点头道:“那咱们就先去金钱集吧。” 几人动身,趁月色正好。 绿珠儿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她捡起一块儿木炭在王老道卧房的门前写了六个字:金钱集,绿珠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听时无声雪落梅(四) 等萧山鸣三人寻到冯玉书时,发现他正蹲在一间破屋前,痴痴地抚摸着他面前那扇木门。 萧山鸣上前一步道:“玉书老弟 ?” 冯玉书淡淡道:“咱们回金钱集。” 金钱集虽名金钱,但却穷的可以。董平三人在镇里寻了半天,才找到一家还没打烊的客栈。董平说要去解个手,公孙轩与绿珠儿便先进了客栈。等董平方便完进了客栈时,公孙轩已于绿珠儿先上了楼。董平问清自己的客房是那间后,嘱咐他若是有人三男一女来寻人时,先通禀他们一声。伙计应下后便转身去烧热水了。 董平刚走到客房门前,就听隔壁屋子有个女子开口道:“就是这儿了。” 董平当即回道:“不是这儿还是哪儿?” 说罢,董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口中喃喃道:“这小丫头” 刚进了屋,董平还没坐稳,就听隔壁客房里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嘿嘿!敢在佛爷面前做梁上君子,给佛爷过来!” 董平听后,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这又闹得什么幺蛾子?” 他持刀跑出,一脚就踢开了隔壁房的屋门。屋里没有绿珠儿的影子,却坐着个好大的和尚。那和尚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笑眯眯的瞅着董平,生的跟那弥勒佛倒是有一拼。 那胖和尚一边还放着个澄黄色的大布袋,大布袋鼓鼓囊囊,里面好似有人在挣扎。 这大和尚虽面容和蔼,但眼神里却透漏出一股杀伐果断的狠厉。 董平先是退后两步抱拳道:“学生见过大师,方才晚辈的妹子若是有地方得罪了大师,还望大师有人有大量放她一马。” “哦?”大和尚有些惊讶,随后和蔼笑道:“既然如此,那佛爷我就放了她。” 董平自是不会信这大和尚会这么好说话,悄然间锋利真气已被他运至指尖。 忽而,那大和尚一展布袋陡然喝道:“你也给佛爷进来吧!” 那布袋一展开,竟有滚滚吸力从布袋中涌出。满屋的桌椅花瓶全都蜂蛹入大袋之中,董平暗道不好,看架势,这布袋与那兵器谱上记载的第十五神兵人种袋一般无二。 传闻这人种袋是由雪蚕丝配以四十九种珍贵丝线缝制而成。这人种袋不装东西时仅有巴掌大小,但修为高深之人灌入真气时,这袋子赫然便能装山吞江。 大和尚见董平要跑,他猛的又一发力,吸力陡然剧增,董平身形一晃,便被吞入了大袋之中。 大和尚嘿嘿一笑道:“佛爷今日发个善心,你们兄妹就在这袋子里好生待着吧!” 这时,端着酒菜上楼公孙轩正巧看见董平不知被何物给擒进了一间客房里。他撇下手中的托盘,一步跃到那屋门前,带布袋的大和尚仍不慌不忙的端坐在屋里。 公孙轩见此人,竟面露骇色的往后退了两步。 公孙轩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定应定应长老!” 被公孙轩叫做定应的大和尚慈眉善目的微笑道:“原来是公孙堂主,真是别来无恙啊。” 公孙轩吞了口唾沫道:“定应长老,莫非你也是为了那水火追杀令而来?” 定应和尚笑道:“哈!佛爷我还不缺那几两碎银子。” 公孙轩松口气道:“既然如此,还望定应长老给在下一个薄面,放我这兄长一马。” 定应和尚皮笑肉不笑:“佛爷我可是在让他们兄妹团聚,做好事呢!”定应话音刚落,就听有几道脚步急匆匆的从楼下走了上来。 公孙轩斜睨一眼,上来了四个人,他认识两个。一个是林三川,还有一个是在燕临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山鸣。 “公孙堂主!” 随着林三川一声大喊,那定应和尚也随之轻飘飘的从窗户里遁了出去。这时,听到动静的绿珠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她一见冯玉书就欢喜的不得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径直扑到了冯玉书的怀里。 冯玉书摸摸绿珠儿的头,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平静。 林三川开口问道:“公孙堂主,我家公子呢?” 公孙轩紧锁眉头道:“被人擒走了。”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大惊。绿珠儿转头道:“怎就被人擒走了,他刚才不是跟我们一同进的这客栈吗?” 公孙轩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董兄怎么的得罪了那人。” 几人没注意公孙轩说什么,一听绿珠儿说董平刚才还在,便四处寻起来。林三川进了刚才那和尚待着的屋子,站在窗前一看,便喝到:“我瞅见一和尚背着个大麻袋,公孙堂主,我家公子是不是被那贼秃给拿去的!”公孙轩点了点头,萧山鸣三人闻声也聚到屋里,正当他们要翻窗追出去时,公孙轩猛地走了两步拦在众人身前道:“抓走董兄的可不是一般人,咱们这么贸然追出去,怕是讨不到半分好处!” “说些什么废话,你不去追,我去追!”林三川猛然喝了一声,推开公孙轩就要往窗外跳。亏的萧山鸣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道:“行事切莫莽撞!” 林三川虽心里赵着急,但对萧山鸣还是颇为信服的,他转过身子,狠狠的瞪了公孙轩一眼。 这时冯玉书上前抱拳道:“公孙堂主,听阁下刚才的言语,好像是对抓走董兄的那人颇为了解。” “阁下就是冯玉书冯公子吧。” 冯玉书回道:“正是。” 公孙轩点了点头道:“诸位先莫要着急,董兄虽被那人抓走了,但应无性命之忧。” 他刚说罢,林三川就呛声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你难道是神仙,还是说你与他是同伙!” 公孙轩面对林三川的质疑解释道:“抓走董兄的那人真名为史定应,绰号又叫三不杀和尚。他一不杀吃奶的娃娃,二不杀刚成亲的新人,三不杀他装进袋子的人。至于同伙一谈,也勉强算是吧,他乃覆族三千舵的护舵长老,而我则是五行舵的。” 林三次耻笑道:“嘿!我就说你们是蛇鼠一窝。” 面对林三川的咄咄逼人,绿珠儿则为公孙轩开解道:“你个大笨牛除了会火冒三丈还会做些什么?公孙大哥跟董毒蛇一起上了覆族的那个什么追杀令,他怎还会为他们卖命。” 一旁的孙明香也帮腔道:“林大哥你且听公孙堂主说完,现在可不是慌张的当口。” 公孙轩摇头道:“绿珠儿姑娘此言差矣,就算我上了舵里的追杀令,但该卖命时我还是会卖命的,不过我万万不会对董兄下手。” 绿珠儿啐了一口骂道:“不识好人心!” 萧山鸣疑惑道:“那追杀令又是怎个回事?” 此事牵扯族中机密,公孙轩不愿意多说,他叹口气道:“现在还是将董兄从定应手中救出来要紧。” 林三川淡淡道:“一会儿要救,一会儿又不救,你到底想怎么样?”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被林三川处处针对,公孙轩也忍不住提高声调喝道:“我没说不救,但硬来肯定是不成的。咱们得想个妥帖的办法,定应不会杀装进袋子里的人,定也不会让董兄在袋子里饿死,憋死。咱们就趁定应将董兄从袋子里放出来时,救回董兄。” 林三川的火气渐渐消了下来,他嘟囔道:“你说的倒是好听,咱们又不知那贼秃去了哪儿,怎救我家公子出来。” 冯玉书目中精光一闪,他忙到:“林兄,你可看到定应往哪个方位走了?” 林三川想都没想的说道:“西北,我记得清楚。” 冯玉书微笑道:“这便没错了,咱们去杨家枪坪。” 萧山鸣不解道:“玉书老弟,你怎么” “路上再解释,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董兄定然是被那人带去了杨家枪坪。”冯玉书满脸喜色,率先背起绿珠儿跳下了窗户。 萧山鸣道:“玉书老弟向来沉稳,他既然这么说,那就定然有他的道理。” 说罢,几人相继跃出了窗户。林三川出去时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沉稳我看未必”在路上,冯玉书才将自己路遇王老道的一事和盘托出。公孙轩听后也是大喜,他道:“那定然是王文卿王道长,若是他的指点,那定当是没错了。” 几人又行了一会儿后公孙轩道:“如果我记得没错,再往前行二十里就是靠山镇,到了那儿咱们买几匹马来。” 他刚说罢,就听公孙轩愤愤的骂了一句道:“真他娘的晦气,今天是没看黄历还是怎得,到哪儿都能碰见他们。” 萧山鸣道:“嗯?怎么回事?” 公孙轩道:“那会儿咱们碰见的那两批人又打起来了!咱们还是绕个道,别去触这个霉头。” 冯玉书当即道:“都是江湖同道,既然碰见了咱们就不能不管。”说罢,冯玉书便一马当先又提快了几分速度。 林三川长叹了一声道:“我说冯大爷欸!你咋这么爱管闲事。” 绿珠儿对后面得意的笑道:“我玉书哥哥这叫侠骨柔情。” 林三川揶揄地笑道:“我呸你个侠骨柔情,这明摆着是侠肝义胆,跟柔情能扯上劳什子关系。” “不管是什么,你这头大笨牛统统没有,连大水牛也比不上,人家还能拉犁耕地呢!” 林三川反驳道:“谁说我不行,当年我一天能犁十亩地,比真牛还厉害!” 绿珠儿嘻嘻一笑:“看,我就说你是大笨牛,你还不承认了。” 在绿珠儿与林三川扯皮的功夫,五人已经来到了前方交战处。只见几个时辰前遇到的田径野一行数十人,现在只剩下了他一个还在满身鲜血的与一群三千舵众交战。 公孙轩惊诧道:“是三千舵众!” “啥!又是烂腚眼儿的三千舵!”林三川的面色像是吃了只绿头苍蝇一般的恶心,他本来还不想管这档子闲事,此刻他反倒是跑上前打起了头阵。 这次的三千舵众可比上一批要厉害的多,萧山鸣也负了一点小伤才将那带头的小头目给拿下。 此时,伤痕累累的田径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田某三番两次被各位侠士所救。如此大恩大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三川打断道:“哎,我说田大侠,你们这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咋一晚上就被人杀了两回?” 绿珠儿看一眼不再似以前那般忠厚的林三川,心中腹诽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调教什么样的奴才。” 萧山鸣道:“绿珠儿你包里要是还有治外伤的药,就先给田大侠敷上些。” 绿珠儿极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后,便从小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瓶丢给了林三川。林三川又小声骂了绿珠儿两句,才走到田径野身旁替他疗伤。 田径野又是一顿千恩万谢后,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大侠乃田某的救命恩人,在下自不敢隐瞒。前些日子墨家被屠,我八卦门也遭了难,后来我派得知去墨家的一行人中,只有书院还有人活着,便连同其他门派一同去燕临讨说法。” 听到这里,萧山鸣插嘴道:“既然墨家满门被屠,那你们又怎么知道只有书院一行人活了下来。” 田径野道:“是报信的人说的。” 萧山鸣与冯玉书对视一眼,便晓得他们被人放出墨家看来还真不是因徐间客的三言两语,而是有人意在书院。 田径野接着道:“后来消失江湖多年的幺老前辈重现江湖,我们才晓得墨家的真面目。”田径野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 萧山鸣问道:“你们八卦门本在韩州,怎又到了这里?” 田径野回道:“从燕临出来后,在半路上我们又接到了书院的消息,说要我们所有在墨家受了难的门派同聚于沧州的杨家枪坪。等人到齐了,就上剑墟要个说法。” 冯玉书紧接着问道:“你们是何时接到消息的?” “两日前。掌门带着大批弟子先回了韩州,命我带几个弟子来沧州与其他派的侠士碰头噗,可可我辜负了门主的重望啊!”说道这里,田径野仰天悲嚎,可着实把他一旁的林三川给下了一跳。 萧山鸣心道如此,两日前他们已经出了燕临,对于去沧州杨家枪坪的消息他们自然不晓得。 这时,公孙轩淡淡道:“那你们怎么跟这群三千舵的人结下了梁子。” 田径野有几分委屈更是愤怒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八卦门向来跟覆族的人没有来往,更别说得罪了。” 萧山鸣将手中提着的那小首领扔在地上道:“这就要问他了。” 那小首领仪表堂堂,但此刻却是害怕至极。 “各位爷们儿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只要能饶小人一命便可。” 田径野怒声喝道:“你灭了我八卦门,孟家,铜锤派几十条人命,怎能饶你!” 那人冲田径野吐了口唾沫道:“本人是在求你这个废物吗,我求得是这几位大爷。”他说罢又对着萧山鸣等人谄媚的笑了笑。 萧山鸣道:“你说出来我们自当不会杀你,至于你跟田大侠的恩怨,我们自当不会插手。” 那人笑了笑道:“鄙人姓邱,三千舵一香主耳。此次来沧燕地界,是上面下了命令,至于对他们动手也算是他们倒霉,上面说了,来这里就是来杀人的,只要是江湖人士,不管是谁,一缕,嘿嘿。” 说到此处,这邱香主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邱香主笑道:“邱某人既然已经说了,诸位大侠应该将小人放了。” 公孙轩眉头一皱,飞起一脚,就将这邱香主给踢出了七八丈远,他闷声喝道:“滚!我堂堂覆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没骨头的废物!” 一听公孙轩自称覆族,田径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警惕道:“你们是一伙的?” 冯玉书微笑道:“田大侠莫要紧张,这位公孙公孙大侠虽是覆族人士,但是友非敌。我们几人,乃是书院的学生。” 一听到书院二字,田径野陡然泣道:“诸位真是书院高足?” “如假包换,武院冯玉书。” 田径野感叹道:“上次我们百门上燕临咄咄逼人,没想到阁下竟能摒弃前嫌,两次救在下于危难之中,真是令在下惭愧!” 冯玉书摆手道:“田大侠言重了,墨家及燕临之事定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从中作梗,田大侠不必过于自责。” “诸位难不成也是要去杨家枪坪。” 冯玉书还没答话,林三川就抢先开口道:“不去,不去,我么是要去东州打渔。” 田径野惭愧一笑道:“想来诸位定还有要紧事,诸位的恩情在下来日必定报答,今日就此别过。” 林三川心中已将田径野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鳖孙不拖累我们赶路,便是报了大恩了。” 田径野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冯玉书与萧山鸣自当是不能弃他于不顾。 “田大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是要去东州的,咱一路走,也互相有个照应。” 冯玉书话音刚落。林三川便走了出去道:“那我林某人就先行一步了。” 公孙轩接着道:“林老弟,且等我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一) 北莽三十六州里,修炼武道氛围最浓的就要属沧州。先不说那天下第一宗剑墟,单说众人口中的杨家枪坪就大有来头。杨家枪坪乃沧州杨家的练武场,占地百亩,算的上是沧州最大的练武场。 大宋初年便与辽争锋不断,当年辽主萧太后当的是巾帼不让须眉,雄韬伟略举世无双。大宋幸得杨门七将守家卫国,才不至于沦落个国破山河碎。 后来七将与辽决战同天关,那一战真当是战的昏天黑地,流血浮丘,龙血玄黄,惨烈无双。七将征战,只有一人归。但那一战也极大的搓了辽国的锐气,保了大宋百年安康。 之后,杨六郎藏锋卸甲,辞官回乡,一入江湖,便是几百年不上庙堂。 若说剑墟是强龙,那杨家在沧州便是地头蛇,其在沧州的威望远胜剑墟。 百年前,当时的宋神武皇帝到剑墟祭天奉祖,一高兴,便赏了剑墟千亩良田。但后来到了八九月收租子时,剑墟却只收上来了二百亩田地的租子。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杨家将剩下那八百亩的租子给收了。原因只是那杨家家主说,那八百亩地是他杨家的田产。敢甩剑墟与朝廷两家面子的,怕也只是有这沧州杨家了。后来,剑墟文泉剑主带着二三十个剑仙就下了山找杨家理论。 在半道上,剑墟众人却见一男子持枪挑翻一座巍峨大山拦在路上,挡住了剑墟众人的去路。 那文泉剑主也只是叹了一声:“好一杆大枪!” 便原路折回了剑墟。这一事,令杨家在江湖上的名声大噪。虽说近些年杨家的武道实力日益没落,但其威望还在。若是要去剑墟讨说法,倒是能一借杨家的东风。 且说董平被那史定应装到袋子里后,双手一摸便碰到个柔软无骨的身子。 “绿珠儿?” 其实这一摸,董平也觉出了有些不对劲。袋子里的这女子体态明显是个大人,哪里是什么绿珠儿,董平暗道自己冲动。 “啪!” 只听清脆一声响,董平的右脸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董平将手从那女子的胸脯上拿开后,喝道:“你属狗的?” 他刚说罢,左脸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董平揉揉脸,冷冷道:“你要是再动手,可别怪我” “啪!啪!” 又是两巴掌,将董公子给抽了个眼冒金星。 “你你”董平被气的直打磕巴,最后他吐出句全乎话来道:“你再你再打一个试试!” “本小姐想打你就打你,还用试吗?” 这声音清脆的很,泼辣里还透露出几丝刁蛮。 “噌!”惊雪出鞘。 “啪!”董平赶紧收了刀,他自语道:“佛祖保佑,我不是瞅见鬼了吧。” 刚才接着惊雪散出的寒芒一瞧,可着实将董平吓了一大跳。这声音挺清脆的姑娘,竟长了一张麻子脸。嘿,那满脸的麻子。倒像是麻子上长了一张脸。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道:“呵,一瞅见本姑娘的美貌,你就魂不守舍了吧!” 董平赶忙道:“别,姑娘你打我可以,但千万别调戏我。说句实在的,你长的可够恶心的。” “啊呦!”董平一声惨呼,赶忙将那女子的手从自己腰上的软肉处扯开。 “你敢笑本小姐丑!本小姐掐死你!” 董平将那女子的双手一把抓住后语重心长道:“姑娘,凡事都得往好处想。我虽算不得色中饿鬼,但也能算的上头色狼。我都看不上” 董平一言未毕,那女子的脚就蹬在了他的肚子上。 董平陡得升起一股怒火,但随即又消下去了。这姑娘本就长得不如人意,自己要是再对她动手,那良心何在。董平干脆换了个话题道:“姑娘,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逃出这袋子才是要紧事。” “切。”那女子道:“你那儿不是有把刀吗?本小姐看它成色也不错,你拿它把这袋子捅破不就成了。” 董平心想这姑娘应该是真傻,他缓缓道:“这虽是个法子,但现在你难道觉不出来咱们在被背着跑吗?要是现在出去,岂不是要被这烂和尚给拍死。” 那姑娘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本小姐让你现在捅了吗?” 董平气结,倒是自己多作聪明了。 这袋子的材料倒是不错,董平懒洋洋的躺着,还觉得蛮舒服。但这姑娘似乎闲不住,她左右翻了两下身后,又主动跟董平搭话道:“你怎么也被那大和尚给捉到这袋子里来了。” 董平没将自己把她当成绿珠儿的原由说出来,只是大义凛然道:“路见不平,我这学武之人自当拔刀相助。”说罢,董平还想将刀拔出来显摆一番。但一想起这姑娘的容貌,董平还是将手给缩了回来。 姑娘笑了两声道:“没成想,你的嘴虽毒了一些,但心眼儿还不赖。” 董平笑了笑道:“那你为何被那大和尚装到了袋子里来?” 姑娘叹了口气道:“唉,我本就是客栈里个打杂的丫头。只是给那照例给那屋里放了壶茶水,就被这和尚当做贼人给拿进了袋子。” 董平暗道,“你这身份不高,但口气不小,一口一个本小姐。要是瞧不见你的正脸,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刁蛮闺秀呢。” “哎,本小姐芳名蝶儿,就是蝴蝶的那个蝶。你叫什么?”那姑娘说完嘻嘻一笑,好似还挺得意。 董平暗叹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儿有姑娘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是芳名的。董平有心逗她,便开口道:“在下复姓大灯,名蛾子。” 那姑娘听后嘀咕道:“大灯蛾子好啊!你敢变着法儿的骂本小姐!” 两人吵了一阵,都有些累了。蝶儿靠在董平的肩上,似要浑浑睡去。忽而,蝶儿一开口,又将董平吓了一跳:“诶蛾子,你是哪儿人啊。” 蛾子?董平苦笑一声道:“我是哪儿人?戍北城,你听说过吗?” 蝶儿摇摇头道:“没。” “你是哪儿人,我听你口音可不像是北莽一带的。”董平问完,蝶儿又大声道:“本小姐是哪儿的要你管啊!” 董平揶揄道:“像你这样貌丑嘴毒的姑娘,怕是一辈子都出不了阁喽。” 听到此言,蝶儿出奇的没有发怒,她叹息道:“从前谁见了本小姐都得夸一句美貌无双,但如今看来,他们都是骗本小姐的。” 董平听蝶儿此言,心里也有一些不是滋味。他从头到尾都拿人家姑娘的容貌做文章,实在有些过分,他笑道:“谁说的,不管长成什么样,到了这黑漆漆的袋子里,不都是一个样?” 蝶儿又掐了董平一把道:“你嘴虽然毒了些,但本小姐觉得你心肠还不坏。要不这样,本小姐给你做媳妇吧!” 董平险些没有喷出一口老血,缓了一会儿,董平将脸贴在了蝶儿的耳旁。蝶儿脸色一红,却听董平幽幽道:“抽我,往死里抽” 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和尚终于停了下来。天刚蒙蒙亮,靠山镇已经是热闹的非常。靠山镇是去沧州飞将城的必经之路,近些日子来飞将城买马歇息的人可着实不少,仅两日光景,靠山镇的马匹商人就卖出去了一年才能卖出去的马匹数量,赚了个瓢盆钵满。 史定应背着人种袋来至一家酒店前,大喝道:“给佛爷上两盆羊肉,十斤猪头肉,再来一缸酒!” 在大堂里吃早点的众人听闻此声不禁侧目而视,一看原来是来了个酒肉和尚,皆心中鄙视。 那掌柜一听来了大买卖,也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连忙使唤小二给史定应上了酒肉。 这史定应吃先是细嚼慢咽的将那十斤猪头肉给吃了个干净,随后,他大嘴一张,竟将那满满一盆羊肉给囫囵倒进了嘴里。众人暗叹这和尚厉害,他的这张嘴跟他身旁放着的大袋子能有一拼。 吃完肉,史定应又一口气将酒喝完顺了顺嗓子。 掌柜给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会意迈着小碎步来到史定应身旁后恭敬道:“大师,您还要些什么?” 史定应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这小二是来向他要饭钱来了。史定应道:“哼,你这厮,是将佛爷当成酒囊饭袋了,还是当成饭桶了!” 小二赔笑道:“不敢。” 史定应笑笑道:“佛爷我从来不缺银子花,你晓得为什么吗?” 小二哪里知道为什么,他俩眼骨碌一转道:“那定是佛爷庙里的香火旺盛。” 史定应笑道:“狗屁!那是应为佛爷我从来不花银子,这顿饭就算是佛爷我向你们化的缘。”史定应话音刚落,就要拎起袋子往店外走。 小二一把抱住了史定应的胳膊i,大喊道:“掌柜的,这儿是个吃白饭的!” 史定应冷哼一声,一把将那小二给甩飞了出去。那小二本就没多少斤两,这 一摔在地上,就哇哇吐起血来。 那掌柜一见这架势,当即喊道:“各位大侠,还请帮帮小老儿啊!” 在大堂里吃饭的大多是要去杨家枪坪自诩侠义的江湖人士,一看这酒肉和尚不光吃白食,还动手伤人,顿时就有七八人唰的一声立了起来。 这时,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我说掌柜的,你贪财卖给和尚酒肉,看,这现世报不就来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络腮胡大汉。那一桌除了他,还坐着三个人,一个面冠如玉手拿折扇的中年男子,一戴大帽着道袍的清雅道士,还有一位穿紫衣,配宝剑的俊美青年公子。 掌柜哭诉道:“客观,不管他是和尚还是道士,既然来店了吃饭那小老儿总不能将人往外赶吧。” 掌柜一说完,就有人道:“哼,满嘴的风凉话!这和尚着实可恶,我熊山丘三管定了!” 说罢,一黑脸大汉飞身便向史定应的后背打出一掌。 史定应冷笑一声,身子巍然不动,任由丘三那蒲扇般大小的一掌击在了他的后背之上。那丘三在江湖上也不是泛泛之辈,一招开碑掌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但这灌注了他七分力道的一掌,却丝毫没将史定应打动半步。丘三正惊讶时,史定应的后背突然一鼓,骇人巨力硬生生将丘三给震飞了出去,丘三庞然身躯落下,不少桌椅都被他砸了个粉碎。 史定应转过身子,冷冷的看了堂内众人一眼后但笑道:“佛爷我今日还就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群“豪杰”哪个能从佛爷手里讨到半文酒钱!“ 刚才立起来的众人有的人怕,有的人则欣喜。怕的大都是清楚丘三实力之人,儿欣喜的人则是在江湖上排名略低于丘三之人。平常碍于面子他们不能与丘三交手,但今日若能打败这和尚,那既当了英雄,以后又能名正言顺的压丘三一头。 登时,竟有三人同时暴起,攻向史定应。 史定应看都没看,大手一挥,那三人就被他扇落在地。 史定应冷笑道:“怎得都是些杂鱼货色!”说罢,史定应提着人种袋悠哉悠哉的坐到一桌前,他倾斜桌子,那上面的杯盏哗啦一声全掉到了地上。 “掌柜的,再给佛爷我来几个精致小菜,填填肚缝。” 那 掌柜听罢,心中连连哀叹,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 见这掌柜待着不动,史定应轻拍桌面,一股暗劲便涌至那掌柜脚下,瞬间将其给掀翻在地。那掌柜的缓过神来,赶忙立起来,将倒在地上的小二给拖到了后厨。 史定应嘿嘿笑道:“现在还有谁,想从佛爷我身上讨公道?” 在场众人皆骑虎难下,都后悔刚才充这个英雄。动手打不过,不动手丢人。 刚才那络腮胡子又嘻嘻笑道:“现世报,现世报,你们都是哪个鸡窝里蹦出来的英雄豪杰?” “我呸!你这东西,除了会风言风语,还会做些什么?” 众人纷纷将矛头指向那络腮胡,络腮胡嘿嘿一笑道:“最起码本人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这时,络腮胡一桌的那儒雅中年人看向青年道:“少爷,此次我等出山,应行侠仗义,树美名。” 青年摇头道:“莫管闲事。” 史定应哼了一声道:“若是还没人能向佛爷讨出这酒钱,那佛爷我可要破戒了。你们这群杂鱼下了地狱,记得向阎王爷告我覆族史定应的状!” 史定应一说出覆族二字,众人皆道今日该死。 那青年公子却目光一亮,他对三人使了个眼色后当即立起来道:“不就是几两酒钱,在下替大师付了。” 史定应看向那青年公子,淡淡道:“你若是以为凭借这几两银子就能活命,那你可就太小瞧佛爷我了。” 史定应话音刚落,坐在他左边的两人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史定应收回手掌,嘿嘿笑道:“谁能接本佛爷一掌?” 那青年公子眼神一凝,络腮胡子便身影闪动来至史定应身前与他拼了一掌。 史定应心下骇然,这络腮胡子的修为虽比他低了一些,但也在伯仲。 此时,那青年公子大喊道:“诸位英雄还不快走!” 余人缓过味儿来,皆拔身欲走。 那史定应冷笑一声,稍稍分神,竟又飞出一掌将两人击倒在地。 突然,那大帽道士也飘然过来挡在史定应身后,淡淡道:“诸位尽管走,有在下在,他伤不了诸位。” 与络腮胡子拼掌,本就耗费了史定应大半心力,此时再多加一个不知深浅的道士,史定应却是再不敢分神。 趁此时机,一群人连滚带爬的逃出了酒店。 史定应朗声道:“今日你们以多欺少,难道就以为佛爷怕了!” 说罢,史定应瞬间爆发一身真气,将络腮胡子击退后,又转身攻向大帽道士。 大帽道士双手画圆,柔和真气瞬间挡在身前。没成想,史定应这一招又是虚晃一枪,他再转身拿向那青年公子。 他刚至,那儒雅的中年男子就轻动折扇,一扇便将史定应的手死死压在了桌上。 史定应心下骇然,这中年男子的修为可比他高上不止一层。 那青年公子见史定应被擒后,却是冷冷道:“不得无礼。” 儒雅中年恭敬道:“是,少爷。” 说罢,他便抬起了扇子,放开了史定应。 史定应连连倒退,一把拿起人种袋后道:“哼,你小子想打什么鬼主意?” 那青年公子站起身抱拳微笑道:“在下并无得罪大师之意,而是在下对覆族仰慕已久,遂起了结交之心。” 史定应嘿嘿冷笑了几声道:“你可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将那些杂鱼赶出去,怕就是不想让他人知道你想跟佛爷我拉家常吧。你这破烂货色,有何资格与佛爷我结交!” 那络腮胡子听闻此言,哼了一声道:“我家少爷想与你结交,是给你面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青年公子微笑道:“那不知我关州赵一惘,有没有资格与大师结交呢?” 赵一惘?史定应寻思了寻思后,语气缓和道:“原来是赵家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二) 瞧着史定应跟四个穿着打扮各异的男子一同走出酒店,躲在远处的林三川开口道:“那几人,也是你们覆族的?” 公孙轩摇头道:“面生的很,应该不是。” 林三川拍拍脑门道:“现在该咋办?” 公孙轩沉吟片刻道:“你先留在这里,等冯公子他们,我继续跟着史定应。” 林三川当即恼了:“你他娘放屁呐!” 公孙轩也不与林三川多纠缠,他陡然轰出一拳,直击林三川胸口。林三川赶忙一挡,公孙轩这一拳离林三川胸口三寸远时便猛然停下了。但澎湃的拳风气浪,仍将林三川击退了三四步。 “你抽风啊!” 公孙轩淡淡道:“你连我的一拳都接不住,更不要说史定应的了。我先跟着,一路上会留下记号。”说罢,公孙轩就向前走去。 林三川虽不满的嘟囔了两句,但也没有跟上。 从靠山镇去飞将城的路上的行人是愈发的多了起来,飞将城乃杨府所在,城虽不大,倒也繁华。进了城,再从城西出去行二十里便是杨家枪坪了。 两天米水不进,董平跟蝶儿都饿的厉害。董平还好,但蝶儿已经饿的几度晕厥。董平将蝶儿拦在怀里,也顾不得许多,抽出惊雪就开始猛扎这人种袋。但令董平颇为诧异的是,锋利如惊雪,竟不能损这人种袋分毫。 董平不知,他的惊雪刀与这人种袋的材料可以说是同宗同源。当年天外飞石陨落于昆仑,幺声雨融千山雪练惊雪刀。刀虽成,但昆仑山中还残存有不少飞石碎末。 昆仑山中的雪蚕丝本就是缝制护体内甲的极品材料,而有些吞食了飞石碎末的雪蚕产下的丝线更是坚韧无比。这人种袋,便是用此等雪蚕丝所制。 董平虽没弄开这人种袋,但却结结实实捅了史定应几下。 “你他娘的要做什么!”史定应突然一吼,将青年公子几人着实给吓了一跳。 史定应本也不想大喊,只因这人种袋奇特,若果不鼓足真气去喊,里外之人皆听不到对方讲话。但董平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他听见史定应说话,只是随意回了句,“要死人了。” 史定应嘀咕着骂了两句,便不再理会。 这时,那儒雅中年开口道:“史长老的袋子里,莫非装的是人?” 史定应嗤笑一声道:“这可是佛爷的一对儿取胜宝贝。” 儒雅中年道:“不管是人还是宝贝,只要是活物,就免不得饿急,内急,困急这三急之说。刚才在下见这袋子一阵动弹,想来史长老的宝贝不是内急了就是饿急了。” 史定应一听中年男人如此一说,当即对袋子里喊道:“你们两个小杂种,要是敢在佛爷的宝贝袋子里屙屎屙尿,休怪佛爷破了规矩活刮了你们。” 看着史定应的粗鄙言行,儒雅中年心中不禁升起一丝鄙夷。如果不是那青年公子有心要与覆族结交,这儒雅中年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更不要说与之攀谈了。 那络腮胡子嘿嘿笑道:“大光头,冒傻气。你想知道袋子里的人怎么了,打开袋子不就行了!” 青年公子眉头微皱道:“不得对大师口出不逊” 史定应心中暗道:“要是现在让你们看到了我这宝贝,那到时不就不灵光了。”他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你们且在此处等佛爷片刻,佛爷去去就来。” 史定应说罢,转身就跃出了二三十丈远。他在一处没人的地方停下后,才打开了人种袋。儒雅中年一行人,只见史定应对着袋子里骂骂咧咧的说了两句话后,便又绑上袋子跑了过来。 “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想吃东西,我呸!屙在我这宝袋里了怎得办!”史定应满脸横肉拧在了一起,乍一看上去,扭曲的吓人。 儒雅中年皱眉道:“不知这袋子里的人与史长老有何仇怨?” 史定应虽不想理这中年男子,但奈何其修为比自己要高上不少,只好瞥了他一眼后淡淡道:“无仇无怨。” 儒雅中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缓缓道:“既然无仇无怨,史长老倒不如将袋子里的人放出来,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嘿,洒家我都还没嫌麻烦,哪里轮的着你多管闲事。若你们要是看不惯,就地滚了便是!”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道:“我们是有模有样的人自然是滚不了的,哪儿像大师天生一副蹴鞠模样,滚起来倒也能算是得天独厚的异禀!” 青年公子赵一惘见场中有几分火药味儿,便开口打圆场道:“大师可莫要怪罪他们,都是些乡野粗鄙之人,说话也没个轻重。” 赵一惘话音刚落,儒雅中年便抓起他的肩膀将其带到了一旁。 赵一惘没好气的说道:“你做什么!” 儒雅中年恭敬道:“少爷,这覆族行事乖张邪异,我们实不该与其深交。我们出来前,老爷特意交代,要与江湖正道交好,万万不可坏了我赵家的名声啊!” 赵一惘不屑道:“我赵家还有什么名声?不过也只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臭虫罢了!当今覆族势大,若想成就大业,与覆族交好,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见儒雅中年与赵一惘嘀咕个没完,史定应咯咯怪笑了两声,朗声道:“什么狗屁赵家,一群窝囊废而已。跟你们走了一路,倒成了佛爷我巴结你们了!” 说罢,史定应转身便要走。 赵一惘愤愤的瞪了儒雅中年一眼后,飞身又跟在了史定应身后。 络腮胡子与大帽道士正想跟上时,却被儒雅中年张开双臂给拦了下来。 络腮胡子急了:“大哥,你这是做些什么!” 儒雅中年淡淡道:“让少爷自己长长教训也好。” “我呸,你说的倒也是轻巧!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你我负的起责任吗?”络腮胡子刚说完,就听儒雅中年不慌不忙道:“能继承我赵家之人,除却心智与武道天赋外,人品与心性也要一等一的正派。若是少爷经这一番磨砺后,仍是此等作风,那他死不足惜。” 络腮胡子听儒雅中年此言,大骇之下,竟连退三步。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大帽道士淡淡道:“我夜观星宿,今年老爷还有子嗣诞生” 络腮胡子啐出口唾沫,骂道:“我去你们娘的吧!少爷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你们不管,老子管!”说罢,络腮胡子也愤然而去。 看着络腮胡子离去的背影,大帽道士叹息道:“少爷真是被惯坏了。” 儒雅中年波澜不惊道:“任他们去吧,如今北莽大半个江湖都聚到了飞将城。我们赵家久居关州,现在也是时候跟他们打打交道了。” 且说史定应背着人种袋一路往西走,而赵一惘也是颠颠的跟在其屁股后面。 “大师难道不去飞将城?” 史定应冷冷的看了眼身后道:“先将尾巴给甩了。” “尾巴?”赵一惘看看后面,只见络腮胡子已经跟了上来。 史定应道:“不是他。” 赵一惘没心思去想什么尾巴,他热络道:“听闻覆族近些年在北莽发展的风生水起,不知大师可否帮在下引荐一番覆族族长,共商大计。” 史定应暗道,“什么劳什子族长,佛爷我都没见过。”但他面儿上仍是高深莫测道:“莫非赵老爷还有雄心大志。” 赵一惘道:“家父虽没明面上说过,但在下却知道家父早有举事之意。” 史定应听后大笑了两声道:“好!若关州赵家与我覆族能够联手,何愁大事不成。我看赵公子也是个机灵人,我覆族族长平生最喜青年才俊。赵公子先跟洒家混上几日,至于见族长之事,洒家来为赵公子安排。” 赵一惘听后大喜,他哪里知道史定应是在哄他。 这时,那络腮胡子已经跟了上来。赵一惘问道:“苏先生跟鲁道长呢?” 络腮胡子本就还气闷着,一听赵一惘问他,便当即回道:“不晓得!” 史定应讥讽道:“赵公子家里怎么净是些不服管教的奴才。” 赵一惘忙回道:“大师莫怪,这几位都是在下叔伯辈的人物,并非奴才,若他们刚才在言语上冲撞了大师,还请大师见谅。” 络腮胡子腹诽道:“屁的叔伯,都要将你给卖了!” 史定应拍拍肚子道:“本佛爷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自不会与他们几个凡人一般见识。” 络腮胡子心中冷笑:“你要是佛祖,那老子就是佛祖的爹爹,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孙。” 几人又向前走了片刻 ,等到了一片光秃秃的荒野上时,史定应才停下脚步,仰天大喊道:“这般鬼鬼祟祟的行径,倒真不像是公孙堂主的行径。” 史定应话音刚落,公孙轩便从一处茂盛的杂草中探起了身子。 公孙轩抱拳道:“史长老,还请高抬贵手,放我兄长一马。” 史定应冷笑道:“据洒家所知,公孙堂主父母早逝,哪里又多了一位兄长。” 赵一惘插嘴道:“这位公孙堂主,难道也是覆族中人?” 史定应小声道:“赵公子,他可是覆族里的头号叛徒。你若是能将他杀了,便是对我覆族有功。到时,洒家也好为赵公子引荐我覆族族长。” 经史定应一怂恿,赵一惘立即气血上涌。他登时喝到:“秦叔,替我拿下这贼子!” 络腮胡子却是懒散道:“他覆族除叛徒,为何要咱们动手。少爷,你切莫被人当枪使。”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千秋大业,可就在赵公子一念之间呦。” 史定应话音刚落,便见赵一惘已拔剑向公孙轩冲了过去。 络腮胡子狠狠瞪了史定应一眼道:“若我家少爷有半分差错,那我就送你去见你那佛祖!” 史定应淡淡道:“赵公子自愿为我覆族出力,洒家何时逼他了?” 络腮胡子本是伶牙俐齿,但此时气结之下,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方的公孙轩见那紫衣公子提剑向自己杀来,倒也不慌。他双掌一拍,滚滚气浪就朝赵一惘涌去,赵一惘嗤笑道:“雕虫小技。” 只瞧他手中长剑剑芒大盛,眨眼间,就将朝向自己涌来的气浪给破了个七七八八。 公孙轩心中骇然,好剑! 史定应道:“赵老爷还真是器重赵公子,竟连北王剑都赐了下来。” 络腮胡子冷冷道:“这还消你说?” 那赵一惘虽仗神兵之位,修为境界上也压公孙轩一头。但公孙轩毕竟是在刀口舔血的人物,见招拆招之下也堪堪与赵一惘斗了个不分伯仲。 赵一惘毕竟没打过多少架,见过了几百招还未能拿下公孙轩,一时间竟有些急了。 他手中的剑逐渐快了起来,一时间紫色剑芒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 公孙轩仍有条不紊的抵挡着,赵一惘越快,他便越稳。 后面的史定应不知是赞赏还是讥讽的叹道:“啧啧,赵公子年少有为,想来再过几十年这江湖上便难觅对手。不过今日,怕是要败北了。” 络腮胡子不在意的道:“输赢乃兵家常事。” 史定应轻咦了一声:“难道你不去帮一帮赵公子?” 络腮胡子甚是鄙夷的说道:“我赵家,向来没有以多欺少的规矩。” 果然,在公孙轩故意卖给赵一惘几个破绽后,他便上钩了。 赵一惘见公孙轩腋下空虚,提剑就刺。却没想公孙轩一个抬臂就将赵一惘的剑给死死夹在了腋下,他随后飞出一掌,直将赵一惘连人带剑给打飞了出去络腮胡子心下一凌,飞身上前接住了赵一惘。 赵一惘羞得面色通红,他不晓得自己这最顶尖的武技与神兵,怎就输给了公孙轩这个野路子。络腮胡子没心思安慰他,直走上前对公孙轩道:“在下秦非锏,来领教阁下高招。” 公孙轩苦笑一声道:“前辈实力高绝,在下怕不是对手。” 公孙轩话没说完,赵一惘已飞身而至,“少废话,是爷们儿就来与我过两招!” 秦非锏这话都说出来了,公孙轩也只好硬着头皮迎上,他心道今日怕是要折戟在此,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打个痛快! 但没成想,秦非锏一与公孙轩交上手,便小声道:“你且跑,我替你拦住那史定应。” 公孙轩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前辈的恩德 ,晚辈来日定报!” 秦非锏嘿嘿一笑,朗声道:“少他娘的废话!” 说罢,他陡然打出一掌,澎湃柔和的掌力顿时将公孙轩送出去了十几丈远。 史定应冷笑道:“想跑?” 只见史定应凭空张开大手,一只由气劲凝成地巨手就朝公孙轩拿去。 秦非锏正想替公孙轩挡下这一招时,却忽觉的一阵阴寒之气正朝自己的腰间袭来。他双手一张,一面气墙便挡在了身前。但这阴寒之气好似无孔不入,秦非锏一个不小心,这寒气便侵入了他的身子。 他顿时感觉小腹一凉,赶忙运气调节。 与此同时,一苍茫大汉飞身而来,挡在了公孙轩身前,替他拦下了秦非锏的这一掌。但他强抗一掌,也不由得哇哇吐起血来。 秦非锏叹道:“好一条大汉!” 公孙轩扶住那大汉惊讶道:“萧兄!” 来人正是萧山鸣,他擦了把嘴角的血迹道:“看到公孙老弟留下的记号,我便先来一步。” 公孙轩暗暗叹道,今日,又欠了好几条性命。 此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声音嘶哑难听,宛如恶鬼凄厉鸣泣之声:“史和尚,你怎得,还耽搁在此处!”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阴老三。” 公孙轩暗道:“阴护法也来了!” 萧山鸣问道:“这阴老三又是什么人物?” 公孙轩摇头道:“是个咱们惹不起的人物,萧兄,你先调息真气,过会儿我帮你拦下他们” 公孙轩话还没说完,就听那阴森森的声音再度传来:“拦下我?嘿嘿,许久不见,公孙堂主的口气倒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这阴森森的话语刚落,就见一块黑布凭空出现在半空之中。那黑布慢悠悠的落下,这黑布刚一沾地,又鬼魅般的被撑了起来,黑布之中好似罩着一人。此等渗人景象,即使是在大白天看来,也鬼气森森的很。 萧山鸣大笑道:“公孙老弟且放下心来,我倒要看今日谁能拦的下我们!” 阴恻恻的笑声从那黑布之下发了出来:“少年郎,好大的口气。” 此时已将那阴寒之气化解了的秦非锏走了过来道:“好汉子,好气魄。你们且走,这两条烂鱼便交给我秦非锏了!” 此时赵一惘对着秦非锏喊道:“秦叔,他们之间的恩怨,不消得咱们管。” 史定应笑道:“赵公子,难道你不想与我覆族同仇敌忾了?” 赵一惘微笑道:“自然愿意,不过我这秦叔叔生来就嫉恶如仇,在下是怕这么打下去会伤了咱们两家的和气。” 史定应不置可否地一笑后朗声道:“阴老三,咱们一人一对儿,且将他们给诛杀个干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三) 赵一惘下意识的撤了几步道:“大师不会连在下也想一并杀了吧?” 史定应笑而不语。 此时,只听远空传来一柔和男声:“二位长老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好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阴老三咯咯冷笑一声道:“不请自来,怎敢给水护法添麻烦。”说罢,阴老三又对真气传音给史定应道:“才三日不见,你就惹出这么多麻烦!若坏了舵主的大计,我看你怎么交代。” 史定应心中一颤,但嘴上仍笑的开心:“嘿,今日佛爷我发善心就且饶了你们 。” 史定应要走,赵一惘却不敢再跟了,对于要不要跟史定应合作,赵一惘心中又有了一番思量。 待史定应与那鬼气森森的阴长老走后,公孙轩向四方抱拳道:“多谢水护法出手相助!”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此时的水护法正倒骑着驴,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中游荡。他眉头紧锁,满脸的凝重。他很少有这幅表情,因为大多时候他对 俗事都满不在乎。但今日不同,今日之事,有关他五行舵的生死存亡。 覆族在北莽有三大分舵,五行舵,开山舵与三千舵。三舵虽明面上是各分管十二州,但实则分工大不相同。五行舵是覆族的刀,当族里有大小行动时,出手的定是五行舵。因此,五行舵的地位,也稳压另外两舵一头。 而开山舵,主要是在暗地里收集情报,构建覆族在北莽三十六州的地下暗网。开山舵众行事隐秘,一般情况下绝不会轻易在江湖上轻易露面。说白了,有几条地龙敢在大太阳底下扭的。 而三千舵则是四年前刚成立的,要论资排辈的话,它是怎的都比不上五行与开山的。本来五行舵与开山舵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在北莽行事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但三千舵一成立,则打破了五行舵与开山舵之间的平衡。 虽自古就有三足鼎立之说,但这三足得有各自的差事才能平稳。而三千舵虽偏居极西,但其一直没有个明确的分工。四年来,三千舵招兵买马,到如今,其实力能与五行舵这老字号有的一拼。 就在七日前,开山舵主发密信来五行舵,说有要事请五行舵主去开山舵一议。五行舵主便带着段云楼,与火木土三位护法一同赶往开山舵。舵里只留下了水金两位护法看家,但五行舵主一行人刚走没两天,水护法就接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段云楼等人在去开山舵的路上遭遇了埋伏。第二个消息是,三千舵里的人,频频在燕沧东三州境内出现生事。水护法与金护法商议后,便决定分头行动。金护法去接应五行舵主一行人,而水护法则来看看这三千舵到底要干什么。 当一看到史定应与阴老三在飞将城附近出现时,水护法便将他们的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如今,至少有大小几百个门派汇聚在飞将城中。而三千舵的高手出现在此,想来他们的目的定是冲着这几百个门派而来。不管这些门派要做什么,三千舵只需捣乱便好,最好再流些血。 到那时,三千舵返回极西老巢。他们与北莽江湖结下的梁子就会丝毫不差的算在五行舵的头上,北莽各门派可不会管什么分舵,他们只认准覆族便可。 如此一来,五行舵与北莽江湖开战,弄一个两败俱伤,三千舵就会出来享渔翁之利。这北莽的覆族势力,便不会有三足鼎立,而是会重新回到以前阴阳平衡的局面。 不过到那时,三千舵已然取代了五行舵。 想到此处,水护法叹息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飞将城中建有一座颇为气派的八角楼,八角楼高八层,八层八角暗合伏羲八八六十四卦之意。传闻此楼是由道家高人指点所建,常住此处,对武道修行也大有裨益。 此时,这楼里已然住满了前来飞将城的江湖人士。光江湖上排名前四十的门派,这八角楼里,就住了十几家。 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进了城,一路打听着来到了这八角楼下。 八角楼里人来人往,大多都是些混着玩儿的青年才俊。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一入八角楼,便径直上了第八层。 第八层的楼梯口处,正坐了个翘着二郎腿的闲散书生,他正专心看着书,好似全然没注意到有人走了上来。 “请问,鹿岳书院一行可是下榻在此?” 书生头也没抬的道:“正是。” 儒雅中年抱拳道:“还请阁下通报太叔院长一声,就说是关州苏铁扇前来拜见。” 书生淡淡道:“太叔院长在燕临。” “那吕学监呢?” “吕学监倒是在,不过出去了。” 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对视一眼后,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多打扰了,只是要麻烦阁下待吕学监回来后说一声苏铁扇来访过。” 书生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办事牢靠着呢。” 书生说罢,儒雅中年与大帽道士便下了楼。 不多一会儿,一个伙计便端上来了一盘还泛白瓤的西瓜来,道:“客观,这是一位苏姓先生让小的送上来的。”虽快要六月份,但这西瓜仍是稀罕东西。 书生淡淡道:“放下吧。”随后书生又掏出锭银子扔给小二道:“下次他们来,茶钱记在我曲轩逸的帐上。 小二笑嘻嘻的接下,便下了楼。 且说苏铁扇从八角楼出来后,又陆续在飞将城中接连拜访了数家门派。当他俩从城东钧股门下榻之处离开后,一高大的青年低头开口问道:“爷爷,这苏铁扇跟那关州赵家是什么来头,孙儿怎么从未听说过。” 白发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后缓缓道:“爷爷问你,你可知道关州在何处。” 青年笑着给茶杯里续上水后道:“这可难不倒孙儿,关州在燕州的东北处,出了关州便是辽国地界了。” 白发老者感慨道:“当年辽人便是从关州入的大宋啊。” 青年惊讶道:“难道跟这关州赵家有联系?” 老者点头道:“关州作为曾经大宋国门,历来由一脉宋皇室派人把守。此脉,便是世袭的镇北王府。八年前,辽人南下,只用了七日便攻破了关州。” 青年若有所思道:“赵是官家姓氏,莫非那关州赵家就是曾经的镇北王府?” 老者点头,青年愤然道:“那这赵家便是我大宋的罪人啊,爷爷为何还要对其以礼相待?” 老者摇头道:“罪人也罢,功臣也罢。关州赵家如今可是留存在北莽最后一道正统的宋皇室血脉,其中的门道可深的很。你这小娃,又怎么能懂。” 青年突然笑了笑道:“孙儿又怎么不懂,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 老者笑而不语。 老者有些话没说清楚,当年关州的镇北王府兵强马壮,又有天堑加持。那辽人无论有多神通广大,短短七日,定是破不了关州的。 所以关州一破,镇北王府立刻成了众矢之的。世人皆道是镇北王府与辽国沆瀣一气,镇北王为图宋皇之位一念之下卖了国。 不过后来北莽大局稳定后,曾经的镇北王府便消失在世人眼中。也没听说那镇北王赵垒,接受了辽国什么赏赐。而当年辽军七日破了关州一事,更凭空添了些隐秘。 此时,公孙轩二人已与冯玉书几人碰了头。听公孙轩将来龙去脉说清后,林三川自然是少不了说几句风凉话。 秦非锏也带着赵一惘离开了,二人走时还与萧山鸣闹了些不愉快。无他,这秦非锏见萧山鸣的一身豪气,便起了结交之心。但当他得知萧山鸣的名字后,便立即冷着脸走了。萧山鸣也不在意,此等情景,他不知碰见过多少回了。 见几人杵在这里一筹莫展,田径野笑道:“诸位大侠还是先移步去飞将城吧,飞将城中前辈高人众多,说不定还能碰见书院的前辈。若是能得几位前辈相助,救人这事也能容易些。” 林三川道:“你的意思是,靠我们几个是救不了人呗!” 田径野笑笑,算是默认了。 林三川还想再损他两句,却被萧山鸣打断道:“我觉得田大侠言之有理,现在还是应以救人为重。” 萧山鸣话音刚落,公孙轩便抱拳道:“那在下就与诸位兄台就此别过了。” 萧山鸣道:“公孙堂主何出此言,如今你也有难在身,咱们在一起,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公孙轩摇头道:“如今不光是董兄之事了,从这几日的种种事迹看来,我覆族之内好像也出了乱子。无论如何,我也得回舵里看一眼。” 公孙轩的忠义之心,令萧山鸣几人甚是敬佩。几人也不再劝他留下,只是道句保重。 且说在那史定应的袋子里,蝶儿已虚弱的厉害。董平试着为她渡了两口真气,但不知为何,蝶儿虽不是修炼之人,但在她的体内却流动着一股怪异的气。董平运进蝶儿的真气,无一例外,都被这怪异的气给排斥了出来。 董平无奈,只好用刀划开自己的手指,将热滚滚的鲜血滴进蝶儿的口中。像这般舍己为人的事,董平还是第一次做,因为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命比其他人的都金贵。 为何要救这丑丫头,大概是因为骨子里的同病相怜。至于什么病,董平也说不上来。 武道修士大多血气旺盛,一滴血能比的上数斤牛羊血。蝶儿下意识的将董平滴在她唇上的血舔进嘴里,几个呼吸的功夫蝶儿就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她的眼睛格外明亮,在黑暗里,也散发着淡淡的晶莹。董平瞥见,心头一颤。他将滴血的手指拿开后淡淡道:“你现在流的泪可都是我的血,贵重着呢。” 听闻此言,蝶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她又哭出了声。 “你不惜用自己的血救我,但我还说谎骗你,打你。” “哦?你骗我什么了?” “其实我不叫蝶儿,我叫阮沥。” 董平笑道:“这么说我也骗了你,我不叫大灯蛾子,我叫董平。” 阮沥也不管董平愿不愿意,她讲头扎在董平怀里,颤声道:“我活了十六年,你是第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董平为阮沥擦擦泪珠儿,轻声道:“那你活的也太惨了些。”忽而,董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停住手道:“你脸上的不是麻子,是烫伤” 阮沥点点头道:“是我父亲在我刚出生时烫的” 董平锁起眉头,他本想骂几句脏话,但终究是没说出口。 “你刚出生时的事,你怎么会记得。” “我母亲告诉我的。” 董平摇头叹息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爹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阮沥忙道:“不不,不是我父亲,是我母亲让他烫的” 董平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无奈道:“你母亲可真是毒妇。” 阮沥锤了董平胸口几下道:“我父母是世上对我,除了你以外对我最好的人” 阮沥自言自语起来:“我父亲最爱我母亲,我母亲也最爱我父亲。但我出生时,我父亲却抱了我好久,我母亲说她当时也不知哪儿来的怒火,逼着我父亲将我的脸烫伤” 董平听罢,叹道:“你爹倒是难做的很。” 阮沥点头,又拼命摇头。 阮沥哭诉道:“我讨厌他们,他们骗我,骗了我十六年。他们说我是世上最貌美如花的姑娘,但我出来后,却因为这张脸受尽了别人白眼。” 董平听罢,有一丝心疼。他轻声道:“以后跟着我吧,我拿你当妹子待着,除了我能说你丑,别人都不行。” 阮沥轻轻道:“董平,你真是个好人” 董平自嘲一笑,喃喃道:“好人我算得上好人吗” 苍凉寂寥的落日下,苟延残喘的春,固执的刮起一丝风。春风勉强,却挡不住将要来临的炎炎夏日。 公孙轩迎着落日行着,他与这暮色同病相怜。他走了一路,换了七八个方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许,他曾经以为的家,早已变了味道。 忽而,暮色剪出了一道纤弱的人影。一人一驴,比他更加寂寥。 公孙轩朗声道:“罪人公孙轩,拜见水护法!” 水护法驾着驴缓缓走来道:“先暂且将你那罪人的身份收起来吧,现在本尊还有要事派给你。” 公孙轩死气沉沉的眼里,突然迸射出一道生机勃勃的光。 他登时跪下道:“在下任凭水护法调遣。” 水护法从怀里摸出一块碧蓝色的玉牌扔给公孙轩道:“护法令,你应该认识吧。” 公孙轩受宠若惊道:“自然认识,凭借此令不仅能调集寒水堂人马,更能调动护法亲卫。” 水护法点点头道:“不错,拿着令牌,在明晚之前调集人马赶往杨家枪坪,若有半分耽搁,族法伺候。” “是!”公孙轩宛如垂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紧紧握住令牌就走入了牧野之中。 水护法无奈道:“如今,那就看谁的炉火更旺盛一些吧。” 八角楼里,吕梁梦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静静听完冯玉书的汇报后,心中道:“明晚的杨家枪坪一聚,定又要出乱子。”沉吟片刻后,吕梁梦道:“如今也只有静观其变了,如照你们所说,那明晚史定应必会来杨家枪坪,到那时,我不信堂堂八千豪杰拿不下他!” 他话音刚落,一人便推门进来了。 吕梁梦揉揉眉头道:“你有何事,轩逸。” 曲轩逸端着已经打了蔫儿的西瓜道:“几个时辰前,关州的宋铁扇前来拜见过吕学监。” “关州镇北王府的四家将之一的宋铁扇?”任由吕梁梦在江湖打滚多年,但这几个月接踵发生之事,也让他有些心乱如麻。 墨家被屠,紧接着少林遇袭。本来牙非道逃离少林一事就已让人应对不暇,现如今覆族,关州赵家又出来搅动江湖。仿佛所有的担子,此时都压在了鹿岳书院的肩上。 吕梁梦漫不经心的看了冯玉书萧山鸣一眼后,淡淡道:“你们先去休息吧,董平的事交给我。” 萧山鸣二人见吕梁梦一脸的愁容,也不好再打扰,二人退下后。吕梁梦对曲轩逸道:“那宋铁扇此时在何处,你可知道。” 曲轩逸道:“他没说,我便也没问。” 吕梁梦暗道,“若能探探赵家的口风便好了,但看他们今日主动来找我书院,想来他们也是想与书院交好。若是利用得当,这赵家倒是一大助力。” “吕学监,吃西瓜吗?” 曲轩逸冷不丁的一开口,吕梁梦的思绪瞬间又乱成了一锅粥。 他瞪了眼曲轩逸后,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吃,我吃你个西瓜皮!” 曲轩逸微笑道:“那吕学监可得等我将这瓤儿给吃完了。” 吕梁梦无奈摇头,他提笔写下一封书信道:“你连夜回一趟燕临,将这封信给太叔院长,有些事还得他拿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观时有影戏苍天(四) 这一夜过的倒是风平浪静,第二日,飞将城中的各派修士用过早点便接连往杨家枪坪赶了。另外一些才刚刚到飞将城的修士,更是连脚都没歇,便去了杨家枪坪,这一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要不是燕地周遭的几州都归的张伯熊亲自管理,这飞将城闹出这么大动静,辽人早就出手了。 日近中午,离飞将城四十里的荒野处。四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面朝四方,围了一圈,不知将何人给护在了当中。地上满是尸体,而四位老者也是皆身负重伤,先不说其身上正淌血的外伤,单看其隐隐散发青黑之气的印堂,便知道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而重伤他们的人,正是二十来个三千舵众。这些三千舵众,手臂之上皆缠一条纹蟒黑带。一虬髯老者吐出一口血沫,释然道:“就算拼了咱们几个的老命,也得将少主给送出去!” 虬髯老者话音刚落,那三个老者便从怀里掏出三根大铁钉,蹭的一下扎进了气宫之中。随后,三位老者的气势也陡然拔高。 这三位老者所用的刺宫秘术与那凤凰散的功效大同小异,虽无凤凰散那般厉害,但其惨烈下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老者冲上那虬髯老者身前道:“哥哥,少主还得靠你照顾,这刺宫秘术我们哥仨用了便可。待我们杀出一条血路,你切记要将少主好生带出去!”这老者说完,虬髯老者已是老泪纵横,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归兄!你们乃我天极门的大恩人呐!” 其声震颤寰野,飞鸟也为之一滞。 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三位老者已冲杀了过去。 这些三千舵众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尽管这三位老者功力猛增,仍然只是与其拼了个平手。 这时,四位老者护住的那人也露出了本来面目,这是个身着大红肚兜,看上去还不过两三岁年纪的小女童。这小女童粉雕玉琢,说不上来的可爱。但其一对儿乌黑水灵的大眼珠此刻却是木讷的紧,虬髯老者知晓这女童是吓傻了。他一把将其抱起,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那飞将城,他是说什么都不去了。 而那一旁,三位老者虽已是战的身体残破,但仍挺直着身板挡在那群三千舵众之前。 忽而一满脸横肉的大汉飞身过来,握紧手中大刀就是一个横斩。顿时,如柱的鲜血“呲”的一声便从三位老者喉咙之中喷涌而出。 横肉脸大汉,厉喝一声:“斩草除根!”顿时,十几道黑影便飞速掠向那虬髯老者。 虬髯老者长叹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三根铁钉喃喃道:“命绝我天极门!” 他刚要将铁钉插入气宫之时,一块小石子携着劲气从远处飞来。 “砰” 虬髯老者手中的铁钉被击落在地,他暗道:“莫非是有高人相助?” 忽而,老者头顶一暗。他仰头看去,只瞧得一块巨石正朝自己飞来。老者心里一凉,他将女童塞到怀里,喃喃道:“少主,老朽就算死,也要保你一条性命!” 只见飞石落地,发出轰然巨响。扬尘洒洒,遮天蔽日。 此时,老者已然弯曲四肢撑在地上。他用身子为怀中的女童,搭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可这巨石,却是落在了他的身后,替他挡住了身后的三千舵追兵。 悠扬箫声从巨石之上飘荡而出,宛如高山流水又如温柔春风。箫声如水纹散去,洗涤这荒野上的残酷血迹。 横肉脸汉子示意众人停下后,冲着巨石喊道:“是哪路的英雄?要挡我覆族行事?” 灰尘散去,巨石之上,一白衣胜雪的玉箫客,正背对三千舵一行人盘腿而坐。忽而,这玉箫客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子面相横肉脸一行人道:“你们走吧,这爷孙俩,在下保了。” 只见这玉箫客生的是面冠如玉,乍一看上去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漆黑如墨的双眉下,是一对儿懒散的睡凤眼。他抿着薄薄的嘴唇,五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中的玉箫,从他身上察觉不到一丝杀意。 横肉脸心中却知,这玉箫客控巨石从天外而来的这一手功夫,就不知道已赛过了多少江湖上成名的绝世高手。 横肉脸沉吟片刻后开口道:“这,恐怕”他一言未毕,就见玉箫客已从巨石跳下。玉箫客双脚刚一落地,强悍无匹的劲气便从地上扩散而出。横肉脸连同那十几个三千舵众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吭,便倒地身亡。 一招毙命十数人,这玉箫客面色仍然如常,他好似极为厌恶别人与他讨价还价。 玉箫客来至巨石之后,看到怀抱女童的老者正背靠巨石,面如死灰。 虬髯老者见玉箫客过来,赶忙用出最后一丝力气道:“多谢恩公相救” 玉箫客淡淡道:“不必谢我,我只是看着女娃惹人怜爱,不想她死罢了。” 就在玉箫客说话的功夫,老者又哇哇吐出了几口鲜血。老者心中黯然,他还打算着逃出生天后,好好教习小女童天极门的看家功夫。但没成想,自身早已是强弩之末。 虬髯老者颤抖着双臂将小女童举起来道:“恩公,您若看这女娃可怜,能否赏她一口饭吃” 玉箫客与这小女童对视一眼,罕见的,二人都微微笑了起来。玉箫客从老者手中接过这小女童后道:“跟着我,她吃的用的定然都是世上最好的。” 虬髯老者无力的点点头,突然,玉箫客问道:“这孩子有名儿吗?” 虬髯老者回光返照般的喊道:“有!这孩子名宁,单名一个浊字,浑浊的浊。” 玉箫客喃喃道:“宁浊不清,倒是个好名字” 老者说完这小女童的名字后,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牵挂,他抬头看看刺眼的太阳,去了。 天极门虽听上去威风,但也只是个小门派罢了。想当日墨酒军寿辰,曾受过墨家恩惠的天极门主一去肃州不回后,其遗孀便拖家带口到处去寻一个公道。天知晓,在来这飞将城的路上,竟惨遭灭门。 玉箫客抱着宁浊经过那一片天极门众的尸体时,宁浊突然啼哭道:“娘!” 玉箫客侧目看去,只见地上倒着一位满身血污的黄衣少妇。其面色灰暗,看上去早已断气多时。 玉箫客将宁浊的的头埋在自己胸前后,便真气用在地上拍出一个大坑。将宁浊的娘亲安葬,玉箫客自语道:“过两日,再为你好好修缮坟冢。” 玉箫客站起来后,对着前方低喝道:“出来吧。”他话音刚落,一被束缚住手脚的黄色宫装女子,哆哆嗦嗦的从前方的草丛里探起了身子。这女子长的到也不赖,鹅蛋脸,柳叶眉修长,一双杏眼满罕秋波。 女子慌忙解释道:“大侠,小女子与那群歹人可不是一伙的!” 玉箫客摇摇头,心中暗道,如果你们是一伙的,那才奇怪了。 突然,玉箫客抬起了持萧的左手。一股劲气,正从其手中传到玉箫之上。 宁浊像是感受到了从玉箫客身上升起的这丝杀意,她猛然回头,用满是稚气的声音对那宫装女子喊了一声:“娘!” 这下,不光是那女子惊住了,连玉箫客都是一楞。过了半晌,他缓缓放下玉箫,不悦的对宁浊道:“你这小鬼头。” 而宁浊确实歪着小脑袋,对着玉箫客甜甜一笑道:“爹爹” 玉箫客双目陡然一竖,宁浊被吓的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玉箫客自责的摇了摇头,他用衣衫为宁浊擦干眼泪后蚊声道:“我姓卫。” 玉箫客抱着宁浊走到宫装女子身旁,帮她解掉身上绳索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过了片刻,玉箫客回头冷冷道:“为何跟着我?” 宫装女子低下头,兀自向后退了两步。她暗道,这人生的是温文尔雅,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吓人。她低声回道:“我我要去飞将城,自然,自然是要往这个方向走” 玉箫客皱眉道:“你师从何派?” “晚辈秋止水,师从霏娥宫。” 玉箫客思索了片刻,霏娥宫尽是些女子啊。他淡淡道:“你们霏娥宫也死光了?” 秋止水赶忙摇头道:“不,不,我是无意被他们掠来的,承蒙前辈相救,要不然晚辈” 说道此处,秋止水的脸已经红的都能滴出水来。 玉箫客全然没在乎秋止水的脸色变化,他只是轻声问道:“会抱孩子吗?” 秋止水偷偷看了眼玉箫客怀里的宁浊,点了点头。女人天生会抱孩子,就好像男人天生就会站着撒尿一样,这也算是天赋。 秋止水从玉箫客怀里接过宁浊后,三人便一同往飞将城行去。 放眼望去,辽阔的杨家枪坪之上除了锋利的刀枪剑戟,竟不生半根杂草。暮野四合,杨家枪坪之上已点起了数十堆篝火。篝火扭曲着空间,好似要将暗蓝色的苍天一并燃起。 此时,杨家枪坪之上已聚齐了至少有两三千人。众人排成三四十排,面对着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而坐。那老者虽面目苍老,但一双虎目却是精光四射,他着一身黑色劲装,额头缠着一条锈云纹黑带。其气势磅礴,宛如天上神将。在老者身后,还坐着两位中年。更立着三位精气神十足的青年,和一位哈欠连天的英俊少年。 老者对面第一排坐的乃是鹿岳书院,百褶观,千坠堂,九阳峰等十几个大派中人。其他人则是按江湖排名,依次而坐。 老者扫了一眼对面众人后点了点头,随后其朗声道:“诸位好汉能来找我杨某主持公道,那是给足了我杨某人面子,杨某自当尽力而为。今夜,咱们一同定下时日安排,再一同去剑墟讨个公道!问个明白!” 老者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出声附和。 但不成想,一个瘦高男子却是在老者话音落稳后,猛的站了起来。这男子朗声道:“还望杨老爷子恕罪,今日晚辈田某还有一事想请杨老爷子给主持个公道!” 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蜡黄脸的八卦门人田径野。 老者自然认出了田径野的服饰乃八卦门人,他伸出手臂道:“八卦门的好汉有何公道要老朽主持,请尽管说来,就算老朽主持不了,还有诸位豪杰在。” 田径野好歹也算是七尺男儿,他此时竟淌泪道:“杨老爷子请明鉴,我八卦门与孟家,逐苍门,启道阁,阔剑门结伴来沧州飞将城,一行近百人,如今却只剩在下一人啊!” 老者名杨先堡,乃是当今沧州杨家家主。这几日他杨府来客是络绎不绝,每日应酬繁忙,对城外三千舵猎杀江湖人士一事倒是不甚了解。他皱眉道:“是何人敢在我沧州作恶!” 田径野目眦欲裂道:“乃是那打着驱逐鞑虏,反辽救宋,却无恶不作的覆族所为!不光我等小门小派受其迫害,连鹿岳书院也遭其毒手!” 杨先堡大惊失色,他猛然看向吕梁梦道:“吕学监,田侠士所说可当真?” 吕梁梦抱拳道:“杨老爷子,田大侠所言非虚,我书院的确有一学生被覆族中人擒去,至今生死未卜。” 吕梁梦话音刚落,人群处处有回应,纷纷向杨先堡诉起苦来。这满场众人,竟有一多半都与覆族交过手,有过损伤。 这时,一位宫装美妇站起来道:“这覆族与我们光明正大的争斗也就罢了,他们竟还以卑鄙手段掠去我宫中数名女子!” 人群角落里,一女子险些惊呼出来,却被男子制住了。 秋止水怯生生的看了眼玉箫客后喃喃道:“那是我师尊” 杨先堡怒极反笑,“好好好!这覆族是觉得我杨家无人了是吧!忠儿,义儿,你们调集人手全沧州境内大力搜捕覆族中人,一律格杀勿论!” 杨先堡说罢,其身后两名中年男子当即抱拳称是。 吕梁梦虽暗道不妥,但此时也只能如此。 突然,无数道讥笑之声从杨家枪坪四面八方响起。 一粗声粗气的男子之声从远处传来,在场众人却听的清清楚楚:“嘿嘿,就这群酒囊饭袋,还想找佛爷我讨公道,真是笑煞佛爷我了!” “史二哥,你待会儿杀人时,可切莫伤了第一排的第七位公子,第六排的第二位公子,第十三派的第八九两位公子”这时传来的女子声音,接连点了二三十个人,这些人无一不是风度翩翩的俊美青年。 随后,又是一道奸细之声传来:“嘿嘿,老子偏要将那些小白脸给撕个稀巴烂。” 那女子哀怨道:“洪大哥,你可真不疼爱妹子” 吕梁梦眉头一皱道:“装神弄鬼!” 说罢,一道浩然之气从他手中发出,射向东南角处。与此同时,跟吕梁梦同排的几位高手同时朝那东南处发功。 眨眼的功夫,一声女子的哀鸣便从那方 位便传了出来。 “奶奶的!敢动我家妹子!” “嘿嘿,这就是你这淫荡婆娘的下场。” 众豪杰只听那二人一唱一和,却没看到一块黑布陡然从空中落下,直冲着田径野盖下来。 田径野突感头皮一阵发麻,他抬头一望,瞧见那黑布凶恶异常,竟抬手去挡。可这一挡,他的那只手臂却猛然化成了一摊血水。 “啊!” 随着田径野一声惨叫,众人才回过味儿来。杨先堡登时暴喝:“滚!” 声波滚滚,宛如天雷。陡然,就将那黑布给喝退百丈。 杨先堡朗声道:“先为田侠士疗伤!” 他话音刚落,其身后的慵懒少年的双眸蓦然间迸射出了道道精光。他拔地而起,踩着诸位豪杰侠士的肩膀,“噔噔噔”来至众人身后。 他单手一招,一杆插在地上的丈许大枪猛然飞到了他的手上。少年挥动长枪,连连向四周刺了三下。待他再举起长枪时,已然有三个已经断了气儿的三千舵众被他穿在了枪上。 少年环顾四周,桀骜道:“敢来我杨家闹事,先问过小爷手中的枪吧!” 吕梁梦瞧这少年姿态,不由得赞叹道:“此子,当乃江湖未来扛鼎之人!” 杨先堡捋一捋胡须,虽面色如常,但心中却已乐开了花。 忽而,一彪形大汉飞身至少年身前,当头就是一棍! 杨先堡失色道:“先儿!” 桀骜少年抬枪一挡,竟倒飞出数十丈远,要不是杨先堡飞身接住,这少年怕是摔都得摔个筋断骨射。 那彪形大汉感受着还隐隐发麻的虎口,不由得暗叹道:“好一个天生神力!” 此时,史定应扛着大袋子扶着一浓妆艳抹的女子从黑暗中走到了那大汉身后。其实还有一人,就是那阴老三,不过其全身蒙着黑布,倒像是没他这个人。 四人环顾一番群雄后,竟盘腿坐了下来。 史定应嘿嘿笑道:“你们不是要讨公道吗?佛爷乃覆族二长老,你们要讨,就尽管来吧。” “死胖烂屁眼的和尚!还我家公子来!”林三川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摆擂 “坐下。”吕梁梦低声喝道。 林三川极不情愿的坐下后,就听那彪形大汉开口道:“今日我们四人来此,早已抱着必死的信念。诸位英雄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若是群起而攻之,就算我等有三头六臂,想来也不是对手。诸位好汉若是不在乎颜面,那就且一起来吧。” 大汉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心里骂起娘来。这大汉虽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是灵活。他这番话说出,就等同于抓住了场中众人自诩江湖正道的这根命脉。若现在众人一同动手将他们拿下固然不是问题,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做了没皮没脸的小人行径。 在江湖闯荡,说到底,十之八九都是在为这半分厚的脸皮拼命。 此时,就有性子猛烈的人大喊道:“对付你们这群歪门邪道,哪里用得着群起而攻之,单挑你们也不是对手!” 这话可正中了那大汉的下怀,他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借杨家贵宝地摆个擂台。我等与众群雄各出五人,来个五局三胜。若我等输了任由诸位处置,若各位输了只需齐声大呼三声覆族爷爷万岁便可。”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杨先堡身后年级稍轻的那名中年人当即道:“父亲,这第一战由孩儿先来!” 杨先堡毕竟是老油条,他在检查过那桀骜少年并无大碍后,脸色早恢复了平静,他摆手示意那名中年人退下后,淡淡道:“诸位打的可是好算盘,想用激将法掣吾等的肘,当真是异想天开。就算今日,吾等以多欺少,最多也只算是除魔卫道。吾等,为何要与你们拼这个擂?” 大汉听到杨先堡此言也并不慌张,他拍拍手,顿时这杨家枪坪上就不知升起了多少根火把。其覆族来人,不知远超在场豪杰几倍。大汉虽没说话,但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你既然不与我们比,那便硬拼好了。 吕梁梦与其他几位门派的主事低语商量了一番后,便开口对杨先堡道:“我们固然不怕他们,但聚到此处的众人都是冲着讨一个公道而来的,没有几人愿意再流血死人。若此时再大动干戈,难免会两败俱伤。依他们之言摆擂台,也算的上是个折中的法子。” 杨先堡听后微微颔首,道:“这第一战,自然是我杨家先打头阵。” 他话音刚落,那大汉又开口道:“且慢,这打擂自当要讲个公平。在下虽有些浅薄修为,但场中能胜过在下的也有一手之数。若是境界修为不对等,那这擂台便没了意义。咱们倒不如按修为的从高到低,各派出五人来。” 吕梁梦冷笑了一声道:“我道中人人才济济,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们。” 吕梁梦心中也有盘算,当今局势,他鹿岳书院虽号称儒道执牛耳者,北莽江湖的巨擘,但近些日子,书院过的还没一个四流门派滋润。他也想靠着今日一战,找回些书院的面子。除了后来赶到飞将城的冯玉书几人,这次他还带着两位内院弟子,单论武道,他书院也不会输给谁。 大汉笑了笑道:“阿牛,出来见过几位前辈。”大汉话音刚落,一个生的憨厚的少年便从大汉背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这叫阿牛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根跟大汉手中一般样式的长棍。 大汉道:“我这关门弟子虽愚钝了些,但如今也是炼心境大圆满。这第一战,便由我这徒儿打头阵吧。” 大汉话音刚落,那阿牛便步伐稳健的走上前来:“覆族同安国门下蒋子牛拜见各位前辈。” “我林三川来会会你!” 林三川刚立起来,却被那桀骜少年给抢了先:“这一战我杨家是急先锋,哪里轮得着你!” 杨先堡道:“我这孙儿性情顽劣,不喜修炼。但如今也有炼心境第三层心寂修为,这一战便由他来吧。” 大汉闻言暗自心颤,刚才他与这少年对过一招。他虽没用真气,但其一棍也有万钧力道,没成想这少年的天生神力竟恐怖至此。 “蒋子牛,请赐教。” 少年不屑的打量他一眼道:“杨奉先。” 少年话音刚落,史定应便出口嘲讽道:“好霸道的名字,也不怕折了你那麻杆腰?” 少年反唇相讥:“你若是不服,大可上来与小爷过两招。” 史定应不再理他,歪头看向蒋子牛道:“好师侄,卖力些,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蒋子牛点点头,手中长棍顿时就朝杨奉先头顶劈下。 天下武器虽有千百万种,但百变都不离十八般武器之宗。十八般武器中又属棍棒枪戟此等长兵器难练,若想练好枪法更是难上加难。其中的五大基本招式,劈,钻,撩,横,劈,每一式都要花上两三年的功夫去钻研。等这五招皆融会贯通后,方才能修习高深枪术。 且看那蒋子牛手中长棍虽来的凶猛,但杨奉先只是随手一横便挡了下来。但内行却瞧得出来,这一横没有几万次的锤炼,根本就使不出来。 杨奉先大枪一横,紧跟着就是一刺。 蒋子牛头上的汗滴刷的一下淌了出来,他忍住双臂骨裂之痛,欲要硬抗杨奉先一枪。 这蒋子牛倒也是有几分大家风范,要是换成别人,此时定是被杨奉先这份神力给骇的连连后退。但殊不知,若是后退,杨奉先这一刺定是挡不下的。 见蒋子牛手中长棍又落,杨奉先一个反撩,便将蒋子牛的长棍给打了出去。 杨奉先的一招一式间,皆没有运用真气,全凭一身蛮力。蒋子牛虽也是少年翘楚,但比起蒋子牛,还是差的远了些。 那史定应也是阴沉着脸,忽而他猛然侧过脑袋嘟囔道:“谁在笑呢” 刚才的确是有人在笑,不过史定应打死也想不到那笑是有人从人种袋里发出来的。 董平虽刺不开这袋子,但阮沥给他出了个法子,便是顺着袋子缝制的纹理,能不能将袋子给刮薄一些。 这个法子果然顶用,董平折腾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终于是将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给刮成了薄薄一层。从这块“窗户纸”看去,外面的情形竟能看个大概。自然,这袋子一有点破损,隔音效果便没那么强了。人在袋子里说话,尽管一般人听不到,但却是逃不过史定应这般高手的耳朵的。 刚才的笑声是阮沥发出来的,她一看董平将这袋子刮坏了,自然是乐开了花。董平见势赶忙捂住了阮沥的嘴巴,对她耳语道:“小声些。” 阮沥点了点头,二人静静的向外看去。 大汉同安国见蒋子牛败局已成,便道:“点到为止吧,这一局算我们输了。” 杨奉先大笑道:“他都没认输,你着哪门子的急。”说罢,杨奉先一枪便将蒋子牛手中的长棍给挑飞了出去。 蒋子牛满目颓然,他当即停手道:“我输了。” 杨奉先将枪尖从蒋子牛的眉心移开后,兴致缺缺的说道:“没劲。” 群雄皆是喝彩,杨奉先扛枪下去后,吕梁梦环顾一番众人后道:“这一战不如就交给我书院如何?”吕梁梦虽年纪不大,但其身肩书院要职,在江湖上结交甚光,也算得上是的德高望重。他既然说出话来了,众人也是都给他这个面子。 吕梁梦的视线在他周遭几位弟子的脸上都停了片刻后道:“玉书,此战交给你如何?” 冯玉书立起来道:“定不负学监重望。” 且看冯玉书昂首挺胸提剑上前,众人皆叹好一翩翩公子。 孙明香握住绿珠儿的手道:“且放心吧,冯公子定能得胜而归。” 绿珠儿当即昂首道:“那是自然。” 一见对面出来了个俊雅的青年公子,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当即娇声道:“可真是个妙人,妾身当真喜爱的紧呢。” 蒙在黑布里的阴老三冷不丁的笑道:“骚货。” 女子白了阴老三一眼,脸上也无丝毫嗔怒之色。 此时只听吕梁梦道:“武院学生冯玉书,境界为窃天境,三花聚顶。” 冯玉书对着史定应四人抱了抱拳道:“请赐教。” 浓妆女子似撒娇般的哼道:“赵公子,这一战你替我们来可好。” “求之不得。” 只见,一位俊美紫衣佩剑青年已从四人身后走了过来。这人,正是赵一惘。 史定应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那日他与赵一惘分道扬镳后,本以为不会再见,却不知道赵一惘用什么法子勾搭上了他这“四妹”。 赵一惘对冯玉书抱拳道:“早就听闻书院之中尽是人间龙凤,今日得见冯公子才知此言非虚。” 冯玉书看这赵一惘神态谦和,倒也不似为非作歹之人,他回礼道:“赵公子言重了。” 赵一惘又微笑道:“今日我二人权当是以武会友,无论输赢,冯公子这个朋友在下都交定了。” 冯玉书也是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话说完,出剑。 赵一惘剑出鞘,他手中的剑厚重古朴。握剑之人更是凭空添了几分王霸之气,若是不知晓赵一惘的身份,那便不知道这剑的来历。想当年宋祖开国,封王于关州为天子守国门。宋祖更是亲自铸剑赐予镇北王,此剑便名北王剑。 对手既然出剑,那冯玉书也要出剑。 这是属于剑客独有的尊重。 冯玉书的剑灵动狭长,剑身挥动时有真气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众人惊呼,桃花剑! 赵一惘赞道:“好剑!” “第一剑,在下会攻赵公子左肩三寸处。” 赵一惘目光微亮道:“在下横剑挡,施剑芒扫冯公子胸前。” 赵一惘话音落下,冯玉书也陡然出剑。 这一剑攻的正是赵一惘左肩三寸处,赵一惘也是横剑挡,随后剑芒大盛,横扫冯玉书胸口。冯玉书挡下后,这一战才算正式开始。 不同与大多数人的满头云山雾罩,玉箫客淡淡道:“君子开剑。” 秋止水不解,宁浊也是对玉箫客眨巴着一双大眼。 玉箫客爱怜的摸了摸宁浊的头道:“古时多礼仪,剑客比试时也少不了诸多礼节。比如他们两个在比试前先报出一招自己要使的招式,这就是斗剑礼仪中的君子开剑。不过如今武士比斗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就连这简化到极致的君子开剑大多人也不知晓了。” 秋止水听罢是满脸的仰慕,她突然道:“下一战若是前辈出手,自当是技惊四座。” “我?”玉箫客哑然失笑,不多做言语。 且说赵一惘与冯玉书二人已然过了有一两百招,虽有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之时,但总的来说二人还是在伯仲之间。 在这么打下去,未免会落个平分秋色。 “我说你们这是念经呢,还是玩尿泥呢!不想打就赶快滚下去!”史定应朗声喝道。 冯玉书笑道:“赵公子,我们三招定胜负如何?” 北王剑轻吟,赵一惘道:“正有此意!” 说罢,二人剑尖一对,相冲而来,这一招当有针尖对麦芒之意。 且看二人长剑一撞,双剑竟贴在一起,向对方的胸口滑去。这一剑比的就是一个快字,谁的剑先点到对方胸口处,谁便是赢家。若要定胜负,哪里能用得着三招,一招便能见分晓。 就在桃花剑要点在赵一惘的胸口上时,北王剑忽然剑身一颤。冯玉书大骇,他竟从桃花剑上觉出一丝惧意。就是这半分诧异,赵一惘的剑陡然刺在了冯玉书的胸口之上。一圈圈鲜红的血迹一圈圈的染红雪白的衣衫。 赵一惘大骇,他猛然收剑,看到剑上的血迹时,赵一惘才宽下心来,这一剑应该只入了冯玉书胸口半毫深浅,并无大碍。 “冯公” 赵一惘一言未必,就见冯玉书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绿珠儿瞬间立了起来,她正欲朝冯玉书跑去之时,却被吕梁梦给拦了下来。 吕梁梦只身越向前去,他扶起冯玉书,一号其脉道:“你的剑上有毒。” 赵一惘当即喝道:“不可能!” 史定应斜睨一眼,见那人种袋鼓了起来。他冷笑道:“别着急,有你们亮相的时候。” 突然,从群豪中飞出一人,那人速度极快,来至赵一惘身前便是啪啪两个巴掌。 赵一惘正欲还手之时,却见打他的人正是宋铁扇。 宋铁扇瞥了一眼赵一惘手中的剑冷冷道:“玷污北王剑,该当何罪!” 此时人群中有人已经大喊了起来:“说是要公平比武,但你们覆族用下毒这种卑鄙伎俩,是为何意!” 众人齐声附和。 浓妆女子掩面笑道:“真是有意思,这赵公子并非我覆族中人,怎能说是我覆族卑鄙。” 听闻此言,赵一惘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勃然大怒道:“是你在我的剑上淬的毒,我说你这毒妇为何非要借我的看我的剑!原来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赵一惘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北王剑除却赵家之人,他人不得经手,这家规你也忘了?”宋铁扇的声音虽无一丝波澜,但赵一惘却是噤若寒蝉。他暗道,若不是为了能跟覆族拉上关系,他又怎会对这几人言听计从。 “难道秦非锏也任由你胡闹?”提到秦非锏,赵一惘闭眼道:“宋叔受伤了。”忽而,赵一惘睁开双眼,目露凶光道:“定又是他们四个设下的计!”赵一惘说完,惨然一笑,想不到他这堂堂大宋王族中人,竟会遭人一路摆布。 这边宋铁扇在教训赵一惘,另一旁吕梁梦已用真气护住了冯玉书的心脉。 “算不得什么厉害玩意儿。”吕梁梦寒声道。 此时,宋铁扇对吕梁梦抱拳道:“吕学监,今日之事我赵家定会给书院一个交代。不过” 吕梁梦摆手打断他道:“此事与赵家无关,我吕某人自然知道这笔帐该算在谁头上。” 宋铁扇抱拳拜别,提起赵一惘便遁出了杨家枪坪,于此同时,一位大帽道士也悄然而去。 这一战,自然算是三千舵这边赢了。 那阴老三走了出来道:“想要哭丧尽管回家哭去,别挡着本尊的这场比武” 阴老三话音未落,便轰然倒地。 吕梁梦从飞尘中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阴老三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吕某人面前自称本尊。” 史定应拍地而起,指着吕梁梦的鼻子大喊道:“姓吕的!你难道要坏规矩!你难道就不怕我覆族万众,血洗杨家枪坪?” 吕梁梦大笑两声,一身水墨长袍无风自鼓,他冷然道:“就凭你们?” 吕梁梦身上的气势顿时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将史定应四人浇了个透心凉。 突然,有人开口道:“吕学监,切莫被心魔所扰。” 听闻此言,吕梁梦如临当头棒喝。他猛然惊醒,满头冷汗。自从前些日子他突破境界以后,心思常不受自己所控。若是刚才吕梁梦真由着自己的心魔大开杀戒,那后果不堪设想。吕梁梦回头望去,道:“多谢紫云道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败局 待吕梁梦将冯玉书带回去后,百褶观的紫云道长开口道:“吕学监,你刚才可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啊!” 吕梁梦点头道:“太多事赶在了一起,我本刚刚突破桎梏,但来不及静修稳固,才让这心魔钻了空子。还要多谢紫云道长刚才喝退心魔。” 紫云道长摆了摆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道:“这是贫道闲暇时练的几颗驱毒的丹药,拿去给赵公子服了吧。” “多谢。”吕梁梦接过丹药,递给了蹲在地上,正抱着冯玉书的绿珠儿。绿珠儿自是对紫阳道长千恩万谢,林三川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来日等要将这四个混球的脑袋给拧下来。” 此时,那同安国站起来朗声道:“刚才我这三弟冲撞吕学监负了些伤,算是他自找的。但这擂还得打下去,这战,便由在下来领教一番各位的高招!” 说罢,那同安国猛的一脚躲地。赫然,结实的地面上就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宽大缝隙。 同安国明面上就是三千舵这四位长老中最强一位,他刚才这一脚便是要给众人一个下马威。看来这一战,同安国是志在必得。 同安国大手一挥道:“陆地神仙之下的,随意来吧!” 众人道:“好大的口气!” 这窃天境虽只有十二层,四个小境界。但层层差距,也是极大。就算有二人修为只差分毫,但也能差之千里。同安国如此说,难不成他自认为是陆地神仙之下无敌! 也不管他是不是吹牛,反正现在已有不少人打了退堂鼓。今日若是输了,那丢的可是大半个江湖的面子。此中关系重大,一时间几千人中竟无一人敢站出来。 此时,杨先堡淡淡道:“敲山震虎,故弄玄虚。忠儿,你且去将这厮拿下。” 杨先堡身后面色沉稳的中年人道:“是。”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向前而去。 二人虽未动手,但身上的气场已然相互较量起来。 两尊无形巨人,各持棍棒,你来我往。 当杨忠将要走出最后一步,跨出人群时,他却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旁人大惊,赶忙起身把他扶稳。 同安国故作诧异道:“杨大爷难不成是怕了?想用这装病的伎俩,来骗同某人几分同情?” 杨忠暗叹口气,方才的气场之拼,他已然输了。 同安国大笑道:“依同某人来看,诸位还是派个健全人出来。要不然一会儿打输了,还得赖我覆族用了什么卑鄙伎俩。” 杨忠将体内真气调息平稳后,淡淡道:“嘴皮子倒是厉害,就是不知手上功夫如何!” 杨忠话音刚落,两截短枪便从其袖中滑到了他手里。 同安国收起笑脸,冷然道:“给了你台阶你不下,那就休怪同某以强欺弱了!” 他刚说罢,就听有人幽幽道:“既然杨大爷身上有伤,那这一战由我蓝玉暖代为出战,如何?”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说话之人身着一水蓝色大氅,手持小折扇,一身温柔气。 萧山鸣与林三川暗自心惊,孙明香小声道:“这不是当日从那棺材里蹦出来的高手么?” 众人惊讶,按理说修为境界若是到了一个层次的人物。不管他多行事多低调,总会在江湖上留下几分名声。他们看这蓝衣男子既然敢出声挑战同安国,想来其修为自然是不弱。但场中却是无一人,听过这蓝玉暖的名号。 同安国先是目光微寒,随后又开怀大笑道:“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水护法,你我皆为覆族之人。就算同某同意与你一战,怕其他豪杰,也不同意。” 一听这蓝衣男子是覆族之人,一群人刷的一声便从他身边散开了。 杨先堡等人也不知他们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是他们真是想里应外合赢下这一局,那同安国大可不必抖出蓝衣男子的真实身份。听同安国的语气,他与这蓝衣男子虽皆是覆族中人,但也有那么几分不对付。 水护法呵呵笑了两声,他转身面相群杰道:“在下乃覆族五行舵主座下水字护法,而这四位,乃是覆族三千舵里的四位长老。今日在下前来,完全是听闻有人打着覆族的名声在大张旗鼓的,行一舵龌龊之事。在下除却五行舵水护法身份外,更是覆族的护教使者,如今有人败坏我覆族名声,在下怎能置之不理。” 水护法说完后,一些精明之人也隐隐猜到了其中的原由。 “什么五行舵,三千舵,蛇鼠一窝而已!” 水护法听闻此言也不生气,他温和道:“阁下话糙理不糙,今日三千舵大闹杨家枪坪后,诸位定会将这笔账完全算在覆族的头上。在下想说的是,如今在北地行走的覆族族众,大多是我五行舵中人,而三千舵偏安极西之地。过了今夜,诸位再想找麻烦,定也是找我五行舵的麻烦。 我五行舵虽不怕惹麻烦,但也不想惹麻烦。在下一番话诸位听得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在下只想让诸位明白,什么叫冤有头债有主。” 同安国四人陡然变色,他们哪里能料到今夜会杀出水护法这么个程咬金。 同安国一声厉喝:“姓蓝的,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屁话!覆族本是一家,你在此妖言惑众,分裂我覆族,难不成你就不怕覆族族规!” 水护法回头道:“同长老,可是你坏规矩在先。” 水护法话音刚落,一根长棍便朝其面门而来。他手中折扇翻转,将那长棍扇了回去道:“那便手上见真章吧。” 忽而,水护法已与同安国缠斗在了一起。这一战,难道真要覆族的护法代他们一战?众人心里打鼓,但看杨先堡等大人物都没说话,他们便也不愿去管。 杨先堡他们心里打的都是一个主意,便是让他们覆族狗咬狗有何不可。 但片刻后,杨先堡等人却是飞身上前而去。 杨先堡,吕梁梦,紫云道长,还有一位九阳峰的洞主四个各占一个方位,同放真气,将同安国与水护法酣战之处给封了起来。 原因无他,同安国与书护法皆为顶尖高手,二人之战一招一式皆有莫大威能。若是杨先堡四人不动手将此地给封起来,难免会伤及无辜。 且说水护法一身至柔真气,宛如绵绵大江,虽柔和,但却也是最坚不可破。但同安国哪里管得那么多,他招招刚猛,大开大合中求的便是个一力降十会! 水护法向来不喜与人面对面的硬拼,因为他觉得那是最为蠢笨的法子。所以与同安国此等高手对战,他仍在用自己的如水真气卸同安国的开山巨力。 那些被水护法卸去的力道,击在杨先堡四人凝成的真气屏障上,竟发出当当当的金石交鸣之声。 “什么狗屁护法使者,我看也不过尔尔!” 仅是说这句话的功夫,同安国就打出了三百六十四棍,棍影漫天飞舞,好不壮观! 看水护法抵挡的更加吃力,同安国是愈发的不屑。但其手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的招式此时堪称有横扫天下之势。而由杨先堡四人凝成的屏障,此时隐隐有破裂迹象。 吕梁梦心中暗道,看来这同安国之前所说的陆地神仙之下皆可战之言非需。他对自身几人的实力大致也有几分了解,能撼动他们所凝的真气屏障,同安国与水护法不愧为覆族的顶尖好手。 只见水护法已被同安国的棍影给逼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同安国心道,十招之内,定叫你有来无回! “足够了。”水护法微笑,同安国还真是把他蓝玉暖给小瞧了。 忽而,水护法双臂一转,这屏障之内的棍影竟皆化成独属于他水护法的至柔真气。同安国连道不好,他没想到水护法竟将这借力打力的法门参研到了如此地步。此时,不光是他打出的真气为其所用,就连吕梁梦四人注于屏障中的真气也被水护法调用了三分。 一条碧蓝色水龙,瞬间浮现于此方天地之中。 “要命!” 那骨子里满是爆裂之气的水龙已朝他绞杀而来,同安国心下一横,竟翻身跳进了他之前震出来的那道地缝之中。水龙随之也跟着冲了进去,登时,众人只觉大地一阵猛烈震颤。 “姓蓝的!你他娘下死手!” 水护法淡淡的瞥了史定应一眼道:“若不是在下还有几分本事,怕是早就殒命与此了。” 过了几乎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杨家枪坪才恢复风平浪静。 “嘿!” 只听一声暴喝,一条黑影从地下飞出,正是那同安国。 此时的同安国哪里还有半分气定神闲,血沫和着土化成一身污泥挂在他身上,其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同安国双臂一震,将上前来扶她的史定应与阿牛挡在身后。又是一抱拳道:“水护法手段高明,同某佩服。” 同安国输人不输阵,此时认输,倒是颇为他添了几分气度。 水护法回道:“承让。” 此时杨先堡几人走到了水护法身前,吕梁梦道:“水护法为一证己方清白,不稀与同门刀兵相向,实在令在下佩服。” 也不知吕梁梦是来挖苦水护法吃里扒外,还是真心夸赞。水护法不为所动道:“在其位谋其职而已,若有一天书院如此,想来吕学监也会这么做。” 吕梁梦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史定应又骂骂咧咧的走了上来:“姓蓝的,你他娘整个一白眼狼!让佛爷我来会会你!” 水护法摇头道:“我这擂已打完,史长老若想打架,且去找别人吧。”说罢,水护法向吕梁梦几人抱了个拳,又退回人群之中。 三战两胜,再赢一场,同安国等人便算是输了。杨先堡几人也回到原位,史定应看看身后,来了四个护法一下子就伤了三个,他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他将手上的人种袋狠狠往地上一摔,泄了几分怒气后朗声道:“谁敢与佛爷我一战!” 杨先堡身后另一名中年人早就按捺不住,刚才同安国折了他杨家的面子,这个场子他杨义得找回来! 杨义上前找来一根大枪道:“我与你一战!” 史定应却摆手冷笑道:“不急,打之前,我先来给诸位找个乐子。” 林三川憋了许久,此时忍不住讥讽道:“将你这贼和尚打趴在地,便是最大的乐子!” 史定应嘿嘿阴笑了两声道:“久不来中原,没成想中原之地到处都是乐子。前些日子,佛爷我捉到一对儿男女。说来也怪,这对儿男女长的丝毫不像,但却自称兄妹。佛爷我怀疑,你们中原人是不是爱与牲畜相交,才能生的出此等怪胎!” 史定应说罢,倒提人种袋一抖落。 “嘭”的一声,就从人种袋里掉出两个人。 “公子!” “董老弟!” 董平抬头看看天道:“好大的一个天下” 其他人不知史定应在搞什么把戏,皆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从袋子里掉出来的这两人。 董平站起来后,将阮沥拉起来抱在了怀里。阮沥轻声道:“我头一次知道这平日里呼进肚里的空气这么好闻。” 众人看那阮沥的身条,都道这应是个美人。的确如此,阮沥的身段不肥不瘦,凹凸有致,是个美人身段,十足的美人身段。 听见有许多人在窃窃私语,阮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阮沥这一回头,却是满场哗然。 阮沥一害怕,赶忙又将头埋在了董平的胸口处。 那张脸,坑坑巴巴,暗红色的老肉全都从坑里翻了出来。这张脸已经不能说是丑,而是恐怖。怕是城隍庙里画着的恶鬼,都要比阮沥的这张脸耐看许多。 史定应对众人的反应颇为满意,他大笑道:“若不是人与畜生相交,怎能生的出这般怪人!” “我不许你骂我父母!”阮沥狠狠的瞪了史定应一眼,随后又赶忙将头埋在了董平怀里。 董平只是将目光淡淡的掠过场中众人,众人或厌恶,或恐惧,或感叹,或鄙夷,还有的窃喜那张鬼脸没长在自己脑袋上一眼说不尽的千般情绪。 董平沉默,也不知他心里再想些什么。 看董平对这丑姑娘的举止颇为亲昵,又听到周遭之人的窃窃私语,林三川怒吼道:“他娘的,亏你们还自诩什么江湖正道。人家姑娘长的难看了些,你们便说三到四个没完,长舌妇托生的?!” 忽而,孙明香抽出连环鞭将正对着阮沥评头论足的几人给抽翻在地道:“啥子东西!” 阮沥的眼泪打湿了董平的胸襟,阮沥在离家前不会想到,短短的半年功夫,她流了完十多年攒下的泪。 “董大哥我们回去哪个袋子好不好?” 董平摇头道:“不好。” 突然,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嗤嗤笑道:“好美的男人。小哥,你告诉妾身想让谁死,那妾身便帮你去杀了他。” 董平微笑道:“不劳烦前辈了。” 忽而,一道寒芒划过天际。 惊雪,好一把宝刀! 董平反手一刀,直刺史定应心口。 史定应满不在乎的伸出双指一夹,凭董平这点微末道行,又能耐他如何!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这一指竟没夹住董平的惊雪。 “噗!” 刀入胸口三寸,要不是史定应有一身厚肉,这一刀下去,他已然死了。 史定应暴怒,他如野兽般嘶吼一声。陡然伸出双手抓住董平与阮沥,向西极速飞去。 这变故来的太快,以至于场中众人丝毫没反应过来。 吕梁梦回过味儿来,飞身而起,便朝史定应追去。 同安国三人对视一眼,跃身拦去。 与此同时,几个三千舵众狼狈的跑过来,对着空中正与吕梁梦交战的同安国三人喊道:“长老,咱们中埋伏了!” 刹那间,幽蓝色火把在杨家枪坪亮起。 一声大笑传来:“启禀水护法,公孙轩不辱使命!” 登时,杨先堡与紫云道长也跃上半空,为吕梁梦助战。 同安国三人联手勉强才与吕梁梦拼个平手,这时再加上杨先堡与紫云道长,他们瞬间便败下阵来。 “够了。” 似梦呓般的声响在杨家枪坪响起,其声虽不大,但震耳欲聋! 秋止水震惊的看向一旁的玉箫客道:“刚才是前辈在说话?” 玉箫客缓缓站起,他的面容也第一次在杨家枪坪被火光照亮。 “你们还嫌输得不够丢人吗?” 听闻此言,同安国三人皆是面露畏惧,匍匐在地。 玉箫客缓缓道:“在下卫理,三千舵主。” 玉箫客话音一落,宛如平地惊雷。 任由水护法有多临危不乱,此时也是留了满头的冷汗。 方才他不止一次巡视过场中众人,但却丝毫没察觉到这玉箫客的所在,可见玉箫客一身修为之骇人。 秋止水已然失了神,她呆呆的看向怀中的宁浊道:“前辈怎么会是覆族的舵主” 玉箫客,不,该叫他卫理。 卫理缓步来至同安国三人身前道:“今日既然输了,那便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云山雾罩 满场惊颤。 覆族高层向来行事神秘,似史定应同安国这般长老级人物,场中大多数人也是第一次见。别说那高高在上的一舵之主,更是神鬼莫测。 但今日一见这覆族舵主真容,却让人晓得,这覆族舵主不是神更不是鬼,倒是风采傲人的紧。 吕梁梦却不理他,欲要起身再去追董平。卫理轻拍玉箫,化作一道流光挡在吕梁梦身前。 “轰!” 二人同时打出一掌,不花哨,却有赫赫的为能买。 噔!噔!噔! 二人是各退三步,卫理淡淡的诧异,道:“好修为!” 吕梁梦此时才仔细打量了这卫舵主一番,他回道:“承让。” 卫理轻抚玉箫,摩擦之声似靡靡之音。 “今日我三千舵多有叨扰,还请宽恕则个。” 杨先堡走上前,耷拉的眼皮之下一双鹰眸寒光四射:“宽恕?谈不上。之前贵舵的四位长老已说过,若是今夜这擂输了,便任由吾等处置,望贵舵莫要食言。” 卫理微笑道:“这是自然”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同安国三人齐声惨叫。三条手臂齐刷刷的滚到了杨先堡身前,那刺眼的猩红,令杨先堡也微微移步。 “今日他们三个办事不利,这是在下的惩罚。至于诸位要怎么处置他们,悉听尊便。”卫理说完,在场诸人皆叹其心狠手辣。 杨先堡暗自冷笑,卫理这一招虽狠,但却堵住了在场群豪的嘴,保住了同安国三人的命。 卫理接着道:“至于被本舵长老掠去的那两人人,在下自然完璧归赵。” 萧山鸣按住要说话的林三川,示意他听吕梁梦的吩咐。 而吕梁梦沉吟了片刻后,竟点了点头。 卫理满意的笑了笑,他扭头看向刚才坐着的角落道:“走吧。” 众人也好奇的寻声看去,只见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抱着一娃娃站了起来。 “止水!” 刚开头讲话的那霏娥宫中年美妇蹭的立了起来,秋止水转头回道:“师父” 中年美妇双眉微蹙道:“你怎的跟覆族中人混在了一起。” 秋止水忙摇头道:“师父您误会了,是卫前卫舵主救了徒儿。” 有好事者嬉笑道:“救人连娃娃都救出来了,妙哉,妙哉!” 而宁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操着满是稚气的嗓子突然清脆的喊了宁浊一声:“娘!”忽而,她又转头看向卫理叫了一声爹。 满堂哄笑,秋止水又气又羞。那中年美妇的脸色已被气成了铁青,她霏娥宫虽不是尼姑庵,但宫内也向来将维持清白看成头等大事。此时被众人一笑,中年美妇的脸面更是难看。 卫理面色恬淡,不为所动。而秋止水也不解释,她心中是有几分窃喜的,卫理虽是覆族舵主,但他也着实是令人仰慕的豪雄。 紫云道长咳嗽了一声,他看向正要发作的中年美妇道:“这小娃贫道实得,她乃天极门少门主。当年她出生时,宁门主曾托贫道为其测测八字,取个名儿。应是,宁浊吧。” 秋止水回过神来,她猛点头道:“道长说的是,浊儿正是天极门之后。当日天极门遭难,要不是卫舵主出手,浊儿早死在了歹人手中。”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如此说来,北莽江湖又少了一派。 有人出声问道:“歹人?是何歹人?”刚说完此话,那人便暗骂自己蠢。那歹人除了三千舵的人,还能是谁。 “就怕是贼喊捉贼哦!” 卫理斜睨刚才说话的那少年,突然放声大笑道:“好少年,你说的不错。正是本人看这女娃惹人喜爱,才命手下去灭她满门,随后再装个好人出手相助,如此方能名正言顺的收养这女娃。” 卫理笑的的是坦荡荡,但杨奉先听得却是毛骨悚然。 秋止水连忙开口替卫理辩解道:“如果是前辈贼喊捉贼,那他只需亮出自己的身份,那群来灭天极门的三千舵众自然会将宁浊双手奉上。前辈又何须,何须出手杀死自己的手下!” 那中年美妇冷哼道:“杀人灭口而已,卫舵主的心狠手辣咱们已领教过。止水,还不快将宁家后人抱过来。” 不知何时,卫理已飘然来至秋止水身前,宁浊也到了他的怀里。卫理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秋止水暗自神伤,她口中呢喃细语,但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止水,过来。”中年美妇的语气已满是严厉。 秋止水低垂下眼眉,她刚要走时,却发现宁浊伸出了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裳。忽而,宁浊竟放声大哭起来。嘹亮的婴孩哭泣之声,响彻在这血肉横飞的杨家枪坪之上。卫理望着哭泣的宁浊,又瞧一眼眼眶含泪的秋止水。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呢喃道:“孩儿,孩儿你在哭什么难道是在埋怨爹爹吗?” 但仅是片刻的失神,卫理又恢复一脸的淡然道:“这孩子喜欢你,你也随着我走吧。” 秋止水惊喜,但不语。 中年美妇乃霏娥宫副宫主之一,眼瞧着自己的亲传弟子要被别人掳走,这岂不是在扇她霏娥宫的耳光。 “覆族贼子,休的胡言乱语!”中间美妇抽出一柄细长佩剑,便要杀向卫理。但中年美妇哪里是卫理的对手,紫云道长与杨先堡瞧出此中关节,纷纷使出暗劲,拦下了中年美妇。就是这一刹那的停顿,卫理已携着秋止水与倒在地上的三位长老飘然而去。 中年美妇看一眼德高望重的杨先堡不好发作,她便瞪向紫云道长骂道:“苟老道,你不帮我便是,为何还要拦我!” 紫云道长俗姓个苟字,其年轻未成名时常被人唤做苟道长。想来,已有二十多年没人喊过了。紫云道长又感慨又尴尬,他无奈道:“你再横,能横的过天理人伦么?” 另一旁,萧山鸣等人虽嘴上不说,但心中还为吕梁梦妥协于卫理而耿耿于怀。林三川小声对萧山鸣道:“咱们往西边走,我家公子跟那姑娘被史贼秃给掠到西边去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吕梁梦哐哐倒退三步,其身形飘忽,说话间就要倒下。萧山鸣与林三川眼疾手快,赶忙将他扶住。 吕梁梦面若金纸,忽的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学监,你这是怎的了” 紫云道长忙为吕梁梦把脉,过了片刻后,他长吁口气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内伤。” 吕梁梦喉结动了动,微声道:“那厮,好深的修为” 众人方才知道,刚才吕梁梦与卫理对掌是输了一筹。紫云道长面带微笑道:“诸位还请往后退退,我来为吕学监运气疗伤。”众人退避数丈后,紫云道长突然面露忧色,他一边为吕梁梦疗伤,一边使真气传音道:“你体内的真气虚浮且燥,前年在燕临见你时,你尚且还是半步陆地神仙。不到一年,你便入了陆地神仙境。梁梦啊,你可别是为了突破境界,走了什么邪门路子。” 吕梁梦传音回道:“老友,咱们相识有大半个甲子了。我吕梁梦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晓得?” 吕梁梦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紫云道长也没再往下问。 水护法见杨家枪坪大事已定,他也悄然而去。一刚离了杨家枪坪,他便瞧见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公孙轩正带着人马在路口等着。 “罪人公孙轩幸不辱使命,如今事了,还请水护法责罚。” 水护法还没说话,就听得一女子冷笑道:“得了便宜,就不要在此处卖乖了。” 水护法面色一喜,他往前望,只见一群人正簇拥着一白衣女子往自己这边走来。 “小楼。” 女子白了水护法一眼,却是没说话。 来人正是段云楼,不过此时的她却少了几分纵横捭阖的气魄,而是多了几分独属于女子的焦急。 永远也别怀疑,喜形于色这句话适用于所有女人。 公孙轩往一旁让了让,他此刻对段云楼是恭敬的很。想他回五行舵调人,虽然他身上带着水护法的令牌,但仍受了不少刁难。险些还被其他护法的人给一刀杀了,若不是段云楼及时出现,镇住了场子。怕是他此时早就遂了心愿,请好了罪。 水护法道:“舵主与其他护法可回来了?” 段云楼摇摇头道:“舵主他们被人困住了,若不是火护法拼了命报我,我怕是现在也出不来。” 水护法当机立断道:“回舵里,调人前去营救舵主。” 段云楼摆手道:“这倒是不着急,想来过了今晚,舵主他们便会回来了。” “嗯?”水护法皱眉,他觉得段云楼这次稍有些武断了。 段云楼接着说道:“拦住我们的那批人其用意只是困住我们罢了,倒没有伤人之意。想来,他们是要借此机会挑起我们覆族之间的内斗。” 水护法颔首称是,从今夜卫理前来杨家枪坪,他便知道困住他五行舵主这档子事儿,定然不是三千舵干的。但何人又有这个本事能困的五行舵主,与其他几位护法? 看出水护法的疑惑,段云楼不屑道:“要想知道,那亲自去问卫舵主不就晓得了。” 水护法看段云楼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问道:“你怀疑是那人干的?” 段云楼有几分无奈道:“他虽没亲自出手,但想来也是他授意手下人干的。与虎谋皮!他先是借覆族之力袭了少林,如今又想挑起覆族内斗,削弱我覆族势力。此等人物,当真是可怕的紧。” 水护法一打折扇笑道:“无论如何,三千舵也是要走一次的。今日三千舵大闹杨家枪坪,虽没得到几分便宜。但那史和尚,却是将董公子给掳走了。若我们不快些,董公子怕是有性命之忧哦!” “你怎么不拦住他!”段云楼有几分失态,水护法摇头道:“人家书院都没管,我何苦要狗拿耗子。” 公孙轩插嘴道:“史长老的规矩中有一条,便是不杀装进袋子里的人。” 水护法哼了一声道:“若是这袋子里的人,险些要了他的命呢?” 公孙轩哑然,段云楼一跺脚,半句话都没讲便转身上了马。 看着段云楼一骑绝尘而去,水护法不由得怅然道:“你何时也能为我着一次急” 董平跟阮沥被史定应带去了何处,咱先按下不表。且说宋铁扇与大帽道士携着赵一惘来到秦非锏的住处时,就见秦非锏已面色铁青,气若游丝吊起命悬一线。 大帽道士赶忙坐下为秦非锏诊察医治,宋铁扇瞅着满脸焦急的赵一惘,心中虽恨铁不成钢,但仍缓着语气道:“你肯定你秦叔,是被那四个覆族妖人所伤?” 赵一惘自小被娇生惯养,其虽天资聪颖,但遇到此等大事,也不由得慌了神。他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道:“说来也是奇怪,我和秦叔前日里辞别史定应后就想着往飞将城赶。但在半路上却碰见一女子跟我们搭讪。”赵一惘怕宋铁扇听不明白,又紧接着解释道:“就是三千舵那女长老,她自称姓朱。” 宋铁扇点点头,赵一惘继续道:“后来一攀谈,听闻她跟那史定应一样,都是覆族长老,我便起了结交之心。朱长老也好说话,交谈半晌后,我们便结伴朝飞将城来了。但秦叔却是颇为讨厌她,一路上少不了冷嘲热讽。但朱长老好似也没生气,就这样走了半个时辰。 突然,从天外飞来一柄利刃,陡的便穿透了秦叔的身子。我当时也是吓坏了,好在朱长老精通杏林之术,出手替秦叔续了命。如果不是她对秦叔有救命之恩,我怎会将北王剑借给她看。现在一想,定是她为了找机会在北王剑上淬毒,才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 赵一惘满脸的愤然,宋铁扇却是沉吟不语。 “飞剑”他正暗自思索时,大帽道士长呼一口气道:“秦二哥的命算是保住了。” 宋铁扇猛的问道:“秦弟受的可是剑伤?” 大帽道士点头道:“不错,伤秦二哥的是个用剑高手。这剑刺的位置巧妙,以秦二哥的修为,若不是有高手贴身突然袭击,万万是刺不了这么一剑的。” 大帽道士为了专心为秦非锏疗伤,自封五感。刚才赵一惘的飞剑之说,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耳朵里。 宋铁扇突然对着赵一惘暴喝道:“我要让你以宋祖名义起誓,你刚才所言非虚!” 赵一惘见宋铁扇这般架势,哪里敢有半分虚言。他当即跪地道:“我赵一惘以宋祖名义起誓,若我刚才所言有半句假话,那我甘愿受五马分尸之刑!” “少爷赶快起来,大哥,你这是何意?”大帽道士不解的看向宋铁扇道。 宋铁扇眉头紧锁,面色有几分苍白道:“秦弟是被飞剑所伤!” “飞剑?!”大帽道士闻言,险些从床上滚下来。他惊颤道:“世上仅有剑墟有飞剑之术,而能用飞剑伤秦二哥之人,定也是剑墟中不出世的大能啊!” 宋铁扇颔首道:“正是。” 大帽道士不解道:“那剑墟为何要对秦二哥下手?” 宋铁扇不停开合着折扇,一幅青山碧水的大好扇面在他开合之间若隐若现,这山水仿佛添了几分云雾。 “并非如此,他们不是要对秦弟下手,而是要对咱们赵家下手。” 大帽道士摇头道:“愚弟不明白。” 宋铁扇却淡淡道:“剑墟要对我赵家下手,是合情合理。” 看大帽道士与赵一惘皆是一脸不解,宋铁扇便道:“我也是从前翻阅府中藏书才知道的。你们可知道,剑墟的第一代山河剑主是谁?” 山河剑主,说的便是兵器谱排名第一的山河巨剑之主,也就是剑墟掌门人。山河剑主一脉相承,其第一代剑主最为神秘。宋铁扇若不是从万家野史中寻得些蛛丝马迹,他也不会猜到第一代山河剑主竟会是那人。 赵一惘急道:“宋叔,你还是直说了吧!” 宋铁扇淡淡道:“隔墙有耳。” 这话没落,他便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大帽道士与赵一惘刚看清,宋铁扇便将那几个字给扶去了。 赵一惘忙给了自己几个巴掌,他颤声道:“宋叔这话可不能乱说!” 大帽道士虽惊,但仍是沉稳道:“观大宋数百年历史景象,大哥说的倒是也有几分可能。” “啪!” 宋铁扇将折扇展圆,顿时柳暗花明之感毕现。 他淡然道:“孰真孰假,这剑墟还是要走一趟的。不管是谁要对我赵家下手,我宋铁扇定绕他不得。”宋铁扇说完后看向大帽道士:“三弟,你明日先带秦弟跟少爷回关州吧。” “全听大哥吩咐。” 赵一惘则是一脸的不情愿,若回了关州。他这道士叔叔将近日来的事全告诉他老爹,他虽说不至于被打个身体残废。但二三百鞭子与禁足七八个月,是少不了的。 “宋叔” 赵一惘话音未落,便对上了宋铁扇渗人的目光。他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也被吓得憋进了肚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剑墟 未免夜长梦多,翌日,杨先堡就携着众人一同往剑墟赶了。从天光乍破做到落日余晖,待平道变成了山路,众人便晓得,这里是剑墟脚下了。 剑墟又名剑冢,剑墓。顾名思义,便是葬剑之处。江湖之上的练剑之人,若是死后能被准许葬于剑墟之中,也是一种荣耀。 离剑墟最近的一座城名为陪耳城,陪耳城虽临近剑墟,但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中规中矩的一座小城罢了。 城里有座楼,名固执。固执楼里的姑娘日日夜夜盼着能遇见个剑墟的仙人共度良宵,但过了小一百年,也没剑墟中人进过固执楼。 固执楼这个名字奇怪,说人是固执,但哪有说楼是固执的。当初建这楼的,想必也是个固执的人。固执楼虽是青楼,但其中的姑娘是向来不接客的。卖艺不卖身这个规矩在固执楼流传了百年,从未变过。但就在今日的清晨,这个规矩却是变了。 清晨有男子骑马来,入了固执楼,楼里最红的姑娘还亲自为其侍寝。男子虽有了些年纪,但他那一副国字脸却是威严又俊逸。 男子还长了两撇胡子,八字胡。但这八字胡不同于公孙轩那样直愣愣的胡子,而是打着卷儿的。 同寝的绝美女子从锦缎被辱里钻出了头,小鸟依人般的靠着中年男子,她温顺的像个新媳妇儿。女子笑嘻嘻的拨弄着中年人的胡子,她道:“你生的可真有趣,这胡子打着卷,倒像是从南疆西域来的人。” 男子听后一笑道:“虽奇怪,但你却喜欢的紧。” 听男子这般说,姣美女子是又羞又愁。这男子看上去也是风流浪子,他当真会一心一意对她?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 “洗漱吧。”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男女二人皆是起床,简单披上了轻薄的衣衫。 “婆婆,您进来吧。”女子话说完不久,一老态龙钟,但打扮极为干净的老妪端着盛满清水的铜盆走了进来。 老妪先是伺候女子梳洗,她满是溺爱的看着女子道:“丫头,你多好的命啊。老祖宗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的人,你等了二十年便等到了。要不说,人活在世,都得讲个命数。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女子偷偷瞧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中年男子道:“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趣珍儿呢。” 老妪也看向男子道:“先生可不是言而无信,吃白食的人。” 男子颇为大方的笑道:“阿婆说的是,虞姑娘放心,过两日我办完是回来,便将你迎进门,明媒正娶的七夫人。” 女子听后有些许不快,怎么她守了二十年的清白,就这么不值钱呢。 老妪微笑道:“丫头,别不知足。你难道像跟婆婆一般,守着固执楼,固执众生么?” 虞姑娘听罢咬了咬朱唇,她并不后悔,只是有些不快。 这时男子道:“固执楼的规矩我也早有耳闻,虞姑娘愿意跟我,怕是因为这个吧。”男子说完,展开胸前的衣襟,露出个青蓝色的刺青。 老妪也不掩饰,她道:“今日清晨先生风尘仆仆来到固执楼时,我就看出先生非常人气质。便特意让人伺候先生洗澡,果然,就看到了先生胸前这块刺青。” 男子淡然道:“想来也是如此。我猜当年固执楼的第一代楼主,也是被这东西给耽误了终身。”男子说道此处,还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男子说罢,一只青金色的灵巧飞鸟便从窗外钻了进来。男子摊手,那飞鸟便扑棱一下落在了他的手心里。 “我该走了。” 听闻此言,女子神情有几分落寞,她不由得问道:“你何时回来,总要给个准点吧” 男子沉思了片刻道:“后天。”忽而男子又微笑道:“我将这鸟儿留给你,你手上攥着我的鸟儿,我能不回来么?” 虞姑娘先是欢喜了片刻,但仔细琢磨一番男子的话,又忍不住羞红脸暗暗啐了口。 男子虽面无异色,但他对将女人弄害羞这种事还是颇为乐子其中的。 “上好的胭脂。” 男子不自觉的说了一声后,虞姑娘道:“哪有什么好胭脂,一两银子能买一箩筐的普通货色罢了。” 男子摇头道:“我不是说那胭脂。十多年前,我去南边普州看花魁会,台下总有个少年喜欢逗弄台上的姑娘。那些姑娘被他逗的羞红脸时,那少年就会大喊一声,上好的胭脂!后来我一想也是,女子霞飞双颊的模样,当真赛得过涂抹最好的胭脂。” 虞姑娘仔细端详着已经落在她手中的飞鸟道:“听上去那人也有趣的很。” 男子道:“是有趣,不过英年早逝。” “呀!”虞姑娘失声喊了出来,鸟儿一受惊,又扑棱着飞到了男子的肩上。 男子有几分心痛道:“这鸟儿你可要好生待着,日飞十万里的流星鸟,可比咱人还娇贵的多呢。” 虞姑娘娇嗔道:“你就会唬我,哪有一日能飞十万里的鸟儿。” 男子得意道:“要说平常日子,这鸟一日只能飞两三万里,但这个时节它一日却能飞十万,你可知为何。” 虞姑娘心里暗笑,她笑男子都这么大人了,怎还跟个小孩子一般爱卖关子。 她道:“你是顶聪明的人,快些告诉妾身吧。” 看二人打情骂俏,老妪也颇为有眼力见儿的退出了屋子。 男子笑吟吟的解释道:“只因这个时节流星鸟刚孵出幼鸟,想要这流星鸟日飞十万,便得将大鸟与幼鸟分开。大鸟一着急回巢哺育幼鸟,自然便飞的快了。” 男子说罢,虞姑娘黯然道:“这法子也太残酷了些” 男子本还正得意洋洋,但看虞姑娘的神情便闭嘴不言了。他重新将流星鸟交给虞姑娘道:“好生照顾它。”说罢,男子穿好外衣,推门而出。 虞姑娘见他要走,也顾不得衣衫不整,急匆匆的也跟了出去。 男子一处固执楼,便吹了个呼哨,登时,一毛色黑光油亮的高头大马,绝尘而来。 男子翻身上马,见虞姑娘正站着门前,他温柔道:“回去吧,你现在身子虚,吃不得风。” 虞姑娘急切道:“你可说准了要后天回来,要不然,这鸟儿我可不给你喂了。” 虞姑娘话音刚落,男子便大笑道:“我有这夜行八千的踏月乌骓,你还怕我赶不回来?”说罢,男子一扬马鞭,呼啸而去。 人马不见了影子,但虞姑娘仍在痴痴的望着。 老妪走了过来,她站在虞姑娘身后轻声道:“他人走了,但心却留在了你这里。” 老妪牵住虞姑娘的手,将她拉回了固执楼。 剑墟山门下,有一条狭长的石阶曲折蜿蜒,盘山而下。石阶底层,正有一背剑的少年与一酒糟鼻子的邋遢老汉背对而坐。二人红彤着脸,迷瞪着眼,空酒坛与鸡骨头撒了一地。 杨先堡等人站在这一老一少身前,缄默不语。其实杨先堡早就喊了这少年多声,但这少年应是醉的厉害,没几个时辰醒不了。没人上山去通报,众人也不敢用蛮力弄醒这二人,便只好呆呆的站着。 “剑墟的守门人怎是这个德行” “谁晓得呢” 众人等的不耐烦,已开始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杨先堡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想他好歹也是沧州江湖德高望重的先辈,如今被两个醉汉给晾在这里,他心中甚至怀疑是剑墟上面有意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无需通禀了,咱们径直上山去吧!”杨先堡一声大喊,中气十足。 众人附和一声,便要动身上山。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窃笑传了过来。再然后,就见那本是醉死的少年竟抱着肚子在石阶上打起滚儿来,他一便打滚儿还一边大笑道:“老离儿,这场是你输了,拿银子,拿银子。” 那酒槽鼻子老汉突然也睁开双眼,先是露出满口的大黄牙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他又大哭起来,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递在少年面前。少年歪着嘴,将酒槽鼻老汉紧攥着的拳头掰开,颇为满足的拿起那几枚铜钱塞进怀里后,才看向杨先堡等人道:“在下温若筠,特迎诸位上山。” 杨先堡虽不知这一老一少在搞什么把戏,但仍是压住火气道:“那就请少侠带路吧。” 温若筠瞅一眼酒槽鼻子老汉道:“老离儿,你先等着。等我将他们送上山去了,再来陪你喝酒。” 酒槽鼻子老汉傻笑着猛点头,随后他又连忙摇头道:“钱”说一个字,他便摊开了双手,那意思是,钱没了。 众人暗道,原来是个傻子。 温若筠大方道:“我刚从个傻子哪儿赢了些钱,晚上本大侠请你!” 酒槽鼻子转悲为喜:“好好孩子” 众人皆是两眼一番,暗道,你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少年拍拍酒槽鼻的鸟窝般蓬乱的头道:“那本大侠就先走了。说罢,少年侧身至台阶一侧,对杨先堡众人道:“请吧。” 众人一字排开,依次上山。 少年就在原地立着,目光看似不经意的在众人身上扫着。突然他大声喊道:“你不能上山!”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温若筠拦住的那人是鹿岳书院的弟子。 “为何?”那人问道。 温若筠抽了抽鼻子道:“因为你是辽人,剑墟有规矩,辽人夏人蛮夷人均不能上山。” 吕梁梦在前,淡淡道:“山鸣,那你就先在此等着吧。” 萧山鸣虽然无奈,但也只好往后退了退,与他一同退去的还有孙明香与林三川。至于绿珠儿,仍在飞将城照料着昏迷不醒的冯玉书。 “劳什子剑墟,我也不想去!”林三川瞪眼道。 杨先堡却是道:“温少侠是如何看出他是辽人的?” 温若筠懒散道:“你没看他穿的是狼皮靴子吗?宋人,何时有穿牲口皮的习惯?” 温若筠说罢,杨先堡不由得暗赞了这少年一声眼光毒辣。就连他这个老江湖,也没注意道萧山鸣的靴子。 “走喽!”温若筠喊了一声,众人继续向前行去,等几千号人都上了山,温若筠才转身断后。 孙明香对萧山鸣笑道:“山鸣哥,此处风景甚好,咱们何不四处转转。那些烦心事,且让他们这群老头子去管。” 萧山鸣面上并无不悦,他揽住孙明香的肩膀道:“还是等等吧,若学监下来不见我们,定也会着急。” 林三川则蹲下来逗弄那酒槽鼻子老头,而酒槽鼻子却只会露出一口大黄牙对他傻笑。 在石阶山路上,温若筠确认不会再有人跟来后,又快步走上前去领头。 紫云道长见温若筠颇有灵气,他便微笑道:“温少侠,不知刚才你与那老者在山下玩的是什么游戏,他还输给了你银子。” 温若筠大笑道:“我是在与老离儿赌你们会在哪儿傻站多久,我猜你们会站一个时辰,老离儿不信,所以他便输给了我银子喽。” 温若筠此言一出,杨先堡脸色又瞬间铁青起来。紫云道长则大笑道:“有趣,有趣的紧,但温少侠以后还是不要捉弄那老人家的好。” “切。”温若筠不屑的瞥了紫云道长一眼道:“本大侠那是好心在陪他寻乐子,哪里是在耍他。老离儿曾也是剑墟弟子,但年少时滚下山摔坏了脑子,从此便疯癫了起来。师祖瞧他可怜,便让他做了剑墟的守门人。如今他年事已高,要不是本大侠发善心帮他日夜守山,他怕是早就死了,不闷死也得病死。” 紫云道长笑道:“原来如此,还请少侠宽恕则个。” 温若筠摇头晃脑道:“本大侠怎会怪罪你这个小道士。” 吕梁梦闻言道:“紫云道长怎样说也是少侠的前辈,少侠说话之前应先要仔细思量一番方是。” 一听吕梁梦斥责他出言不逊,温若筠有几分不乐意道:“我问你小道士,你与赵绝江的辈分谁比较大!” 如今剑墟除山河剑主之外,另有十大剑主,各掌一柄名剑。温若筠口中的赵绝山乃当代寒冥剑主,其在江湖上的辈分与紫云道长的师父是一般大的。 紫云道长道:“自然是绝江前辈的辈分大。” 温若筠颇有深意的一笑,不过这笑在杨先堡等人看来却是有几分卖弄了。吕梁梦心中更为不悦,这温若筠虽然如紫云道长说的有几分灵性,但其也太没有礼数了些。 “疾!”温若筠猛然暴喝一声,忽见一道寒芒伴随着噼啪雷声从温若筠背后飞出。数人惊呼:“独雷剑!” 但那带着电花的利剑,却是刚出鞘就咣当一声掉在了石阶上。温若筠有些尴尬的拾起剑,他口中喃喃道:“这御剑术,还是没入门” 但随后他有趾高气扬道:“你们可看清了,此剑乃为剑墟十剑之一的独雷剑。而本大侠,便是独雷剑主,与赵绝江是一辈人,你们说本大侠有没有资格唤你一声小道士。” 众人此时都成了哑巴,这没几分修为的少年,怎的就成了独雷剑主? 紫云道长失笑道:“如此一说,自然叫的。” 这时还是杨先堡心思转的快,他缓缓开口道:“不知如今的剑墟还有多少人,还会独雷剑主这手御剑术。” 温若筠闻言有些不快,他以为杨先堡是在笑他刚才出丑,便梗着脖子道:“御剑术这玩意儿,我们剑墟自然是人人都会!” 他话音刚落,杨先堡等人的心里就打起了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温若筠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众人只道剑墟有一手天下无敌的神异御剑术,但剑墟中到底有多少人会这法门,却是没人知道。 此时看这所谓的独雷剑主尚不能掌控御剑术,那剑墟真能派出数百位飞剑高手么? 杨先堡试探道:“那剑墟中,可有一人御几十,甚者能御几百柄飞剑的高人?”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温若筠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道:“那你告诉我,你平时用几双筷子吃饭?” 杨先堡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是一双。” 温若筠笑够了后方才立起来,又作高深莫测状道:“这就是了。御剑术是何等玄妙的法门,控一剑尚且不易,哪里能御几十,几百剑。况且我剑墟中人,一生只用一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我们对剑的忠贞你们这些三妻四妾之人,哪里能懂。” 温若筠的此番话,又为众人的心头上笼罩了一层阴云。有些事情,只能等上山后仔细问过山河剑主方才会明了了。 半个时辰的无语,众人脚力快,此时已然来到了剑墟的山门前。 剑墟为江湖霸主,又有几人真的来过剑墟。 众人抬眼看去,那剑墟的山门令他们不禁怀疑,这当真是名闻天下的第一宗剑墟。 石阶尽头是一颇为简陋的石门,石门不大,仅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藤蔓蔓延间,隐隐约约看见两字。 剑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善 不识此山真面目,只因未到云起处。 众人依次从狭窄石门进入剑墟,借被眼前之境震撼。一进山门,便身处万丈悬崖之上。悬崖之下是一汪浩瀚黑水湖泊。看那千山万仞竟从湖泊中拔地而起,直刺云霄。行行飞鹤游戏群山之间,条条老猿攀缘于峭壁之上。万条金鲤从湖中跃出,在辉煌落日余晖映照下,更是迸射出万道霞光。入得剑墟,方知人间真有仙境。 温若筠见众人脸上神采各异,心中极是快活。他得意的朗声道:“诸位请看山河剑!” 哪里有剑?众人面面相觑。 吕梁梦一指前方道:“那就是了。” 众人循声一望,只见一极薄峭壁孤鹜的矗立于群山之中。峭壁从水出,入云间。峭壁不知多高,也不知在这水中矗立了多少年月,只瞧得峭壁之上布满青苔。 “宋祖终五代十国之乱,还天下盛世清平。其后三十六年间,宋祖将征战时缴来的四万万斤金石钢铁于苍山中铸得此历朝历代,都绝无仅有的第一巨剑。谓之山河,有永镇太平与望天下再不举刀兵之意。”杨先堡一捋白胡缓缓道来。 温若筠笑道:“老头儿倒是有些见识。” 众人仍是心中怀疑,这世间当真有用四万万斤铁石所造的巨剑?世人就是如此,若是不将那峭壁之上的青苔拨开,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信那是一柄剑。 温若筠倒是颇为高兴,至少他今日镇住了这些平日里自视甚高的土老帽。他作为剑墟中人得让别人知道,这天下,除了剑墟之外的门派都不值一提。 过了片刻,众人又转身往走上西边的小石路。温若筠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道:“今日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搁前两日来,这山前下着雨,那景色才美呢。千山万仞,茫茫黑水,全氤在迷离水雾里。就这这景儿吃饭,也能比平日多吃两大碗。” 杨先堡在其身后不由得问道:“温剑主,你可知我们来剑墟是为何事?” 温若筠正在拨弄耷拉在眉心前的一缕不听话长发,一听杨先堡发问,他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为那个什么黑家,不,墨家的灭门之事而来的吗?” 杨先堡听后深吸口气,心中暗自思量,这温若筠与他那奉先孙儿都是出类拔萃的少年。杨奉先多的是恃才傲物的少年桀骜,而这温若筠则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高。按理说,要是温若筠早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定不会对他们如此热情态度。他这般态度就表示,剑墟与墨家之事并无瓜葛,我问心无愧,你奈我何?再者就是,那事就是剑墟做的,但我剑墟并不在乎,你们这群小胳膊,还能拧得过我剑墟的大腿? 无论是哪一种,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兆头。若是第一种,他们不但查不到墨家惨案的真凶,还会得罪了剑墟。而第二种便是剑墟要光明正大的与天下为敌,若真当如此,天下又有谁能挡,拥有御剑术与三千六百种至高剑术的剑墟?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众人已来至剑墟中的苍山剑场。苍山剑场开辟与山间,只有十来亩大小。剑场虽算不上大,但此时却是剑气冲天。只瞧得剑场之上竖直插满了锋利无双的宝剑,又有数百扎着发髻,穿着宽大衣衫的老少剑客面容恬淡的闭目盘坐于宝剑之上。 杨先堡与吕梁梦等人一眼便数出,剑场之中整整有八百人。剑墟从立派至今,人数便一直是八百一十单一人。十一位剑主,再加上剑场之中的八百剑仙,便是无可匹敌的剑墟。 突然,场中八百剑仙齐齐瞪开双目。 齐声呼:“何人闯剑墟!” 于此同时,一柄巨剑虚影从苍山剑场冲天而起,数千豪杰皆被此剑逼的连连倒退。 温若筠上前道:“诸位不必分神,继续潜修。山河剑主特有嘱咐,命我带他们上山。” 温若筠话音一落,众剑仙闭目。那冲天巨剑,也消散无踪。有不少人已是满头冷汗,他们确信,光凭刚才那剑意便能将他们就地诛杀。 来至此处,温若筠身上的气质也隐隐锐利起来,他正色道:“山上地方小,容不得太多人。老头儿,你挑些人随我一同上山吧。”杨先堡点点头,他按江湖辈分依次挑了一百人,众人也无异议。 待杨先堡带着人随着温若筠上山后,其余众人也就地盘腿坐下。但身在此处,众人都有些局促不安。八百道锋利异常的剑气萦绕在身旁,任谁都不会视若无睹。 剑墟之中有十一座大殿,分别对应剑墟中的十一位剑主。温若筠带众人来至的一殿名为弃身殿,其对应的便是弃身剑主。 众人还未进殿,便听得一声爽朗大笑传出,“杨老前辈,吕兄,苟兄,在下可是已等候多时啊!” 伴随着未落的话音,一玄衣男子从殿中走了出来,那玄衣男子面白无须,但眼角处却有不少皱纹。一柄无鞘长剑,由其负于背上。 见到此人吕梁梦与紫云道长皆是一惊,无他,这人他们二人都认识。数十年前,几人还曾一同闯荡过江湖。这男子名曹人游,当年以指道在江湖闯出了一番名堂,不过三十年前,他便弃指从剑,还入了剑墟。这多年不见,曹人游竟成了剑墟中的弃身剑主,这令吕梁梦与紫云道长是又惊又喜。 二人虽如今已是江湖前辈,但见到多年前的老友,一时也把持不住,皆走上前来。 紫云道长唏嘘道:“曹兄,这多年可好?” 吕梁梦笑道:“都成剑墟的弃身剑主了,自然是过的极好。” 曹人游听罢苦笑着摇头道:“吕兄还是莫要取笑我了。” 看着三人自顾自的叙旧,众人不禁暗自嘀咕起来。吕梁梦与紫云道长也算是众人的领路羊,若二人因为以前的交情,对墨府一事糊弄了之,该如何是好。 杨先堡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道:“赶了半天山路,老朽也有几分口干舌燥,若有一杯清水润润嗓子,便好了。” 听得杨先堡讲话,吕梁梦三人便道自身光顾着叙旧而失了礼数。曹人游笑道:“诸位请入殿吧,温剑主,还请帮忙奉茶。” 温若筠被曹人游这声温剑主叫的乐开了花,他哼了声道:“曹剑主多礼了。” 众人进至大殿后,见殿内空荡,便都席地坐下。待温若筠将一杯杯清茶奉上来后,杨先堡便道:“想必吾等今日的来意,曹剑主已然清楚了。” 曹人游道:“自然,诸位是为了墨家上下与三千侠士惨死一事而来。当夜墨酒军过寿,府中忽来飞剑。天下间会御剑术的只有剑墟,众人来找剑墟问个原由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剑墟作为北地大派,自然也会助各位查明真相。” “呵呵,曹剑主何必谦虚。剑墟可不是什么北地大派,而是天下第一宗。”说话的乃是霏娥宫的中年美妇。 这话里的刺儿曹人游怎么听不出来,他转头看向说话的人道:“刘副宫主此言差矣,我剑墟从未以天下第一宗而自居。我剑墟立足天下,承蒙江湖庙堂抬爱,博了个大大的虚名。为不愧对江湖豪杰与天下百姓,我剑墟向来以匡扶正道为己任。剑墟立派几百年,试问我剑墟可做过一件危害天下之事?” 有人道:“那墨家一直为辽人做事,如今天下皆知,但以前天下可不知。没准儿剑墟早就知道其中的原由,想除掉墨家,但又避免麻烦,便将那日去墨家的人,一并都杀了。” 曹人游听罢,大笑道:“锄奸惩恶乃是天大的好事,我剑墟为何要偷偷摸摸。就算真如阁下所说,那我们又何必大费周折之后还要放走鹿岳书院中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哼,如果当时不是徐间客” 那人话音未毕,曹人游遍打断他道:“徐刀皇虽算一号人物,但我剑墟还不消得卖他面子。有人大费周折弄出所谓飞剑屠灭墨家,但又放走鹿岳书院中人。这明摆着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有人想在我剑墟身上泼脏水,好让北莽群雄与我剑墟作对罢了。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难道还想不通这个关节?” 曹人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又句句在理,一时间没人言语。 忽而,霏娥宫的刘宫主又开口道:“曹剑主为何如此笃定此是不是剑墟所为,那御剑术可是剑墟独有的。” 曹人游满是深意的摇摇头,他忽而捏个剑指。其背后弃身剑陡然飞出,只见那飞剑在大殿之中围着中人绕了个大圈,蹭的一声又,长剑又调转剑头,往地面刺去。眨眼间,那弃身剑便连柄没入大殿的青石板中。曹人游又是伸手一招,弃身剑霎时飞出,回到其掌心之中。 见曹人游露出这一手,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曹人游则是笑道:“刚才诸位所见并非御剑术,只要修为境界达到一个层次。再加以修炼,控剑飞行并非难事。” 众人本已信服,但吕梁梦又开口道:“控剑与御剑,我还是能分的清楚的。但那日在墨府中出现的飞剑,不仅又破空之意,而且切割真气也如砍瓜切菜,照本院的吴院长与几位学生的描述,那日出现的的确是御剑术而非控剑法。” 剑墟御剑术之所以神奇,就是因为御剑术能破除真气。真气这种东西,弱小时无形无力,但修士达到窃天境后,凝结出来的真气,便为世上数一数二的坚实之物。能够轻易破除此等真气的御剑术,自然为世人所敬畏。 曹人游并不慌张,他淡然道:“吕兄,那你能否告诉我,那日在墨府出现了多少把飞剑。” 吕梁梦道:“至少上百把。” 曹人游听后微笑道:“上百把,好生厉害。但你们可知,如今剑墟中会这御剑术之人,仅九人耳。那九位每一位想要灭杀墨家与那几千豪杰,也只是翻手之间而已,根本无需动用御剑术。如若我剑墟中真有上百人会御剑术,又怎会放得那辽人入关。我剑墟只需八百飞剑,日行千里,诛杀蛮夷于关外,天下又怎会再陷入刀兵。”说道此处,曹人游一声长叹,悲从中来。 众人也是唏嘘,如今山河破碎,北莽江湖理应拧成一股绳,共抗外敌。说到底如今北莽江湖事端纷起,频频被有心之人钻空子也只能怪每个人心里都打的那点小算盘。 因家世原因,杨先堡对此体会最深,他淡淡道:“若当初在辽人入关时,剑墟能振臂一呼,北莽江湖人士自当纷纷响应。听曹剑主今日一番言语,老朽便知剑墟也是一心向着大宋。但为何从辽人入关至今,剑墟都默不作声,没有一点动作。” 曹人游抬头看向殿外,目光坚毅。 他道:“因为剑墟不能动。” 其实听闻曹人游一番话,众人心中对剑墟的芥蒂已打消不少。但心头疑云更稠,这天下除了剑墟中人,谁还会御剑术,而且一御就是上百把? 黑水湖中,穿云绝壁之上。 八位老者围绕一更老者坐于云端,更老者不知活了多大年纪,但其胡须皆白,长二十余丈。 更老者忽而睁开双眼,轻声道:“多久了。” 一老者道:“十三个时辰。” 更老者心满意足的说道:“许久没睡过这么长功夫了。” 其余八位老者相互看看,皆是不语。 更老者又缓缓道:“牙非道被人劫出少林之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一老者道:“知道了,但牙非道被困少林七十年,拜古教也早就消亡。即使他能出来,没了万万信徒的信仰念力,他一个牙非道也不足为惧。况且,还有老剑主在。” 老者微笑道:“牙非道的手段非我等能揣测,还是要联合佛道儒三家小心应对。而且老夫虚度光阴二百六十余载,再过十日,就是老夫的大限,不能再庇护尔等了。” 更老者说罢,其余八位老者暗自垂泪。尽管早就知晓,但众人仍是不能接受,陪剑墟历经风雨的老剑主怎也会死?他可是山河剑主啊!但他们不会去想,更老者也是人,只要是人,就逃不过生老病死。 更老者淡淡道:“下一任的山河剑主老夫已挑好了人选,便由那温小子来做吧。” 一老者当即开口道:“山河巨剑不传外姓人,这是老祖定下的规矩。况且,温若筠已掌独雷剑,又有何资格当山河剑主?” 更老者叹息一口道:“老祖的责罚等老夫下了黄泉后自会由老夫来受,这规矩早在六十年前就该变变了。想当年与拜古教一战,剑墟折损甚重,到如今也只有我等九人会这御剑术了。若不是这规矩束缚着,剑墟又何以至此。至于山河剑主一谈,呵,老夫只是守剑人罢了,又何德何能敢做山河巨剑的剑主。” 见更老者已经定死了心意,八人也不再反驳。 更老者忽而道:“陪耳城的那楼还在么?” “老剑主是说固执楼?” 更老者哑然,他思索了片刻喃喃道:“两百多年前,那楼还叫楚欢楼” 两百年前,天灾连连,沧州闹地震,大地裂开,崩出个好大的妖怪。那妖怪吃人,闹得人心惶惶。这时,一位少年剑客从天而降,两三剑便将那妖怪给斩了。少年斩妖后喃喃道:“好大的地老鼠。” 少年回山时,数城百姓夹道相迎。待他来到陪耳城时,却在一楼前停下了。他问旁人这楼为何叫楚欢楼,旁人告诉他说:“这楼主姓虞,美得很,她自称虞姬,这楼自然便叫做楚欢了。” 少年上了楼,擅自闯进那虞姬的屋子,看着贴花黄的女子道:“我就是楚霸王!” 那女子不怕也不恼,她笑吟吟的看着少年道:“你是什么楚霸王,你就是个毛都没长全的孩子。”尽管如此说,虞姬还是颇为对这少年感兴趣。 少年自是服气,他坐下来,将自己斩妖之事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虞姬听。其实那故事虞姬已经听城里的人说了数百变,每一遍都比少年说的夸张。 虞姬坐到少年身前,注视着他道:“我原以为那英雄该有七八丈高,四对儿眼睛,两张嘴巴。” 少年挠头道:“那不是比妖精还吓人。” 虞姬笑,少年也跟着笑。 少年还是做了楚欢楼的霸王,待了许久,少年要走了,回山上复命。虞姬依依不舍,少年大大咧咧的道:“过两日,我便回来。”说罢,他扯开胸襟,露出一只青蓝色的雀鸟道:“有这个,我便跑不了。” 那一走,便是百年。 楚欢楼也变成了固执楼,人人都笑傻虞姬找了个假霸王。自此,城里再没有斩妖的英雄谈,而是多了个负心郎的故事。但那楼里的女子,却还固执着。 更老者仰天道:“若再来一次,老夫要做楚霸王,不做剑墟主。” 他又垂头道:“山河巨剑的下代传人老夫找好了,就那温小子吧” 众人这次不语,其实这句话更老者已经反复说过不下百次了。此时,他不再是驰骋江湖的山河剑主,而是一位风烛残年的两百余岁老人。 见众人没反驳他,更老者宛如孩童般的哈哈一笑道:“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往事 山上本已事了,但又来不速之客。 萧山鸣三人本正在山下静坐着,突来一道水墨之影,从四人中间穿过,一闪而逝,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萧山鸣道:“有人闯山门。” “指不定又是哪家的苦主来找剑墟算账,管他作甚。”林三川不在意的说道。 而傻老离儿却在痴痴的傻笑,一幅憨态,令人捧腹。 那道虚影掠过黑水千山,径直来到苍山剑场站定,面对众人大喝道:“剑墟之主何在,出来见我,关州宋铁扇来拜!” 其声赫赫,震颤山野。 在剑场等待的三千豪杰不禁捂耳侧目,八百剑仙登的睁开双目,齐呼道:“退!” 不请自来,擅闯剑墟山门者,先受三式杀威剑! 霎时,一柄巨剑便向宋铁扇杀来! 宋铁扇目露精光道:“来的好!” 他宋铁扇乃曾经镇北王府四大家将之一,虽在江湖上没博得多大名声,但其一身修为又岂是凡俗!剑墟的杀威剑他早有耳闻,传说百年前拳镇东南,闯荡江湖十载未逢敌手的洪飞虎擅闯剑墟,便载在了这杀威剑之下。宋铁扇也想看看,这杀威剑到底有多大门道。 说时迟那时快,巨剑已擦着众人的头皮刺向宋铁扇的胸口。这剑之大,宛如天堑横亘。宋铁扇渺小,与其比之宛如蚍蜉。 轰! 一面八角巨盾登时浮现于宋铁扇胸口,有几分眼里的人顿时就认出宋铁扇这招名为合气盾。合八荒之气,御六合之敌! 剑盾相撞,巨剑之影竟寸寸碎裂,碎裂之剑化作满天晶莹四散飞去,而宋铁扇的八角盾上也显出龟裂之相。 当! 剑碎过半,八角盾轰然炸裂。 宋铁扇并无惊惧之色,陡然,一条巨链从宋铁扇袖中飞出,盘桓缠绕于断剑之上。剑身一顿,随即又急射而出。宋铁扇眉头微颦,噔噔噔连连倒退。 “去!” 宋铁扇暴喝一声,正面与这断剑相撞。 只听轰然巨响,剑消云散。 宋铁扇暗道,退了三十六步,这杀威剑果真厉害。他不敢再小觑,噼啪骨裂之声响起,赵铁扇的身体瞬间暴涨两尺。与此同时,第二剑已至。 此时弃身殿的众人听到宋铁扇的喝声,也都随曹人游下山而来,来至剑场,他们自然也瞧得宋铁扇正与一柄巨剑虚影酣斗。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宋铁扇都曾拜访过,众人没考虑他为何入剑墟,又为何与巨剑相搏,反而是暗暗为他揪了一把心。 曹人游道:“杀威剑虽只有八百剑仙的一分力,两分力,三分力,但也不是他能挡的。” 吕梁梦悄声道:“他是关州赵家的人,若在剑墟出了事,怕是不妥。” 曹人游道:“闯剑墟山门者要受三式杀威剑,这是宋祖留下的规矩,无人例外。” 吕梁梦颇有深意的笑道:“大宋皇室对剑墟还真是偏爱非常。” 曹人游微笑道:“鹿岳书院不是也曾为大宋的国学院么?”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宋铁扇已是大汗淋漓,这第二剑着实厉害。除却有第一剑的锋利之外,更添几分吊诡剑气。吊诡剑气化作万缕,纷纷向宋铁扇身上的各处穴道刺去。这剑气虽厉害,但宋铁扇已无暇顾及。他专心应对那大剑,身上已鲜血淋漓。 当断则断,宋铁扇深谙其中道理。 忽而,他提起浑身真气,也凝出一剑撞向杀威巨剑。两剑相撞,自有天地变色,老猿啼血,风声鹤唳。 宋铁扇倒飞出去,躺倒在地。这一剑他虽堪堪挡下,但再无余力抗下一剑。 绝壁之上,老剑主淡淡道:“既然他用此法逼你们出面,那你们就去见他一面吧。” 一老者傲然道:“等他抗完三招杀威剑,再见他也不迟。” 老剑主淡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今天下风云不定,剑墟不应再树敌手。” 另一花白胡子老者忙道:“可老剑主你” 老剑主挥手打断他道:“我还死不了,你们且去吧。” 对于生死,老剑主比他们看的淡然。几人听罢,心中哀叹一声,皆踏剑下云端。至从知晓老剑主将不久于人世,这几位剑主皆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日夜魂不守舍。殊不知,他们中间随便出来一位,便能撑起半个江湖。老剑主对于他们,更是血浓于水的亲人长辈。 老剑主二十七岁入陆地神仙境,比当今风头无两的蜀中剑神李闵济不知要厉害多少。四十岁老剑主于东海斩妖鳖,八十岁又一剑为燕州挡下了浩荡山洪,一百五十岁老剑主只身付南疆与南疆巨人王对饮江河之酒,为边疆百姓换来了百年太平。两百岁,老剑主更是与书院吾师一并统领四道修士,击溃拜古教 如此敢为天下先的神仙般人物,怎么说走就要走了?八位剑主怅然,但又无力。老剑主敌的了天下,但却敌不了岁月。 此时苍山剑场中,中人皆是抬头仰望那八位不世剑仙。 “退。”为首老者轻喝一字,正要向宋铁扇袭来的那第三柄杀威剑轰然碎裂。 八百剑仙面无表情,同时闭目。 “喂,绝江老头!”温若筠嘻嘻一笑道:“你快些下来告诉他们我与你是一个辈分,要不然他们都不服气!” 为首的老者赫然便是寒冥剑主,赵绝江。赵绝江无心搭理温若筠,他暗自摇头,这么个毛头小子,怎能一掌剑墟。温若筠见寒冥剑主不理他,便撇嘴切了一声。 八位剑主常年居于剑墟之中,常人无缘得见,今日一见,心中难以掩激动之情,皆连连问好。而八位剑主心事重重,倒显得冷漠了些,众人看来也不以为意,权当是世外高人该有的派头。 而杨先堡几人则显得较为平淡,等拜过八位剑主后吕梁梦与紫云道长便上前为宋铁扇医治疗伤。宋铁扇好歹也算的是陆地神仙,在不伤及根本之下,稍作调息,此时也没了大碍。 宋铁扇对吕梁梦与紫云道长道了声谢后,便起身对空中的八位剑主抱拳道:“晚辈关州赵铁扇,今日来闯剑墟实乃情非得已,往几位前辈见谅。” 赵绝江淡然中显露出一丝焦急,他道:“为何要闯剑墟山门,若你拿不出个说法,这第三式杀威剑,你还是要受的。” 宋铁扇恭敬道:“前两日,晚辈的二弟惨遭御剑术所伤。所以” 宋铁扇一言未毕,忽然似有一座大山朝他袭来。宋铁扇一时扛不住,竟单膝跪倒在了地上。他分外不解的抬头望去,赵绝江收回了右手淡淡道:“你的实力与我比之如何?” 宋铁扇忽觉身子一轻,又站了起来道:“晚辈与前辈的修为有云泥之别。” 赵绝江道:“实话告诉你,剑墟之中会此御剑术的只有我与另外八位剑主,其他几位剑主的实力比我只高不低。若我们真要杀你那二弟,根本不消得动用御剑术。” 宋铁扇仍不死心,他接着道:“除了前辈所说的几位剑主,世上当真在无人会此御剑术?” 他一语说罢,赵绝江目光一寒道:“无一人!” 此时的山下,又来一人。 “吁!” 尽管中年男子勒了缰绳,但那大黑马还是哒哒的在石板上乱蹬了几下。中年男子指着马头,佯怒道:“连你也跟我较劲。” 但坐在石阶上的萧山鸣却瞧得出来,中年人对他的爱马可是万分怜惜。中年人翻身下马,对萧山鸣三人和那傻老离儿一一抱拳,彬彬有礼道:“哪位是剑墟的守门人,且上山通禀一声,说守关求见便可。” 傻老离儿乐呵呵的呲开一嘴大黄牙,指了指一旁的林三川道:不是他。” 中年男子一笑,从怀里摸出块儿好大的翡翠送给傻老离儿道:“还请前辈上山通禀一声。” 傻老离儿接过那翡翠,就是往嘴里一送。 只听“啪”的一声,翡翠碎裂。傻老离儿将翡翠“咣”的一声扔在地上,呸了两口唾沫,将嘴里翡翠碎末全吐到了地上。 中年人好是心痛,这大宛国的翡翠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竟被这老头当薄饼给咬烂了。可怜,可气! 林三川在一旁耻笑道:“这是个傻子,你若是给他块儿石头他会当块宝,但给他这翡翠却是暴殄天物。” “多谢少侠指教。”中年男子对林三川抱了抱拳,又摸出块银元宝,递给傻老离儿。傻老离儿这次再放嘴里一咬,却是乐的不行。 中年男子道:“还请先生上山通禀一声,说守关来了。” 男子说罢,傻老离儿将银子塞进了怀里,又对中年男子拍了拍胸脯,便连跪带爬的上山去了。 看老离儿一瘸一拐,中年男子有一些不忍道:“怎么让个残疾老者当守门人,上来下去着实不方便。” 角儿里坐着的孙明香噗嗤一笑道:“我看这里才是那老伯的好归所,若一个身子不便又有些痴傻的老者去了别处,怕是活不了多久。” 中年男子看向孙明香,似他这般花丛老手,也不禁眼前一亮。但他的目光里却只是有一种淡淡的欣赏,并无淫邪之意。在看到孙明香与萧山鸣依偎而坐时,他更是赶快移开了视线道:“姑娘教训的是。” 孙明香莞尔一笑道:“我哪里教训你了,你这人说满是假斯文。” 萧山鸣瞧这中年男子有几分面熟,便抱拳道:“阁下可是姓赵。” 中年男子回礼道:“正是,在下姓赵名守关。恕在下失礼,在下好像与少侠并未见过,不知少侠为何知晓在下的姓氏?” 萧山鸣回道:“阁下莫要误会,只是昨夜我等与一位赵姓的公子有一番纠葛。今日见阁下神态仪容与那公子倒有六七分相似,所以在下斗胆猜测阁下是那公子的家中长辈。” 听到此处,赵守关轻挑眉头道:“那位公子可曾是给诸位添了麻烦?” 萧山鸣淡淡道:“麻烦到说不上” 林三川这时插话道:“嘿嘿,在剑上淬毒,刺伤了我们的一个兄弟,这算不算的上是添了麻烦?” 听闻此言,赵守关忙道:“那位受伤公子如今怎样了!” 萧山鸣笑道:“并无大碍。” 赵守关此时平静下来,对萧山鸣三人抱拳道:“在下替犬子向诸位陪个不是。” 此言未落,萧山鸣三人噌的一下立了起来。在冯玉书受伤后,众人也好生探查了一番赵一惘的底。关州赵府公子是也,这赵守关自称是赵一惘的父亲,那他岂不就是当年的镇北王么? 萧山鸣带头道:“原来是镇北王爷,吾等多有失礼之处,还望宽恕则个。” 赵守关摆手道:“什么镇北王爷,在下如今只是一草头百姓耳。” 说到此处,萧山鸣道:“可在下听闻镇北王爷的名与字,皆不是守关二字啊。” 赵守关淡然道:“败军之将,大宋罪人,又有何颜面再用先王赐的名字。”看一时间众人拘谨了起来,赵守关笑道:“车马劳顿,在下也有些乏了,咱们坐下说。” 几人坐下后又互报了名讳,当知道萧山鸣是辽人时,赵守关脸上也并无多少反感之色。 但注意到孙明香腰间系着的连环鞭时,赵守关却是一惊道:“正宗的三十六连环鞭。”说完这句话,孙明香面色一变,赵守关也不再多言。 且说老离儿行于山路之上,他虽有些微跛,但速度却是飞快。若萧山鸣几人在此定会发现,这老离儿的神态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目光中再无痴傻之感,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与狠厉。 老离儿走着,心中却在微颤。 他眼神恍惚,像是瞬间回到了许多年前。 六十年前,拜古教之乱刚过,江湖百废待兴。剑墟中的八十七位会御剑术的决定剑仙,也只剩下了九位。剑墟辉煌不在,大宋也开始走下坡路。 拜古教之危后的十年间,剑墟各位剑主纷纷下山去寻找资质超群的少年,准备加以调教,休养生息。 惠宗十七年腊月十七,大雪夜。 离开剑墟十年的老剑主回来了,他回来时手中还牵着一个红鼻头的少年,那少年叫离,不知道是他的名还是姓。 据老剑主所说,这少年天资之高,他见所未见。 第二日,另一位剑主也带回了一位少年。那少年远不如离的悟性高,但九位剑主却日夜教他一种神奇法门。后来离特意与那少年交好,后来离从那少年口中得知,九位剑主在教他御剑术。 御剑术的神奇少年早就见识过,当他与老剑主回剑墟时,路上忽然遇见一拨落魄慌张的流民。 老剑主拦住他们问清原由后得知,三十里外的跑马镇里来了群恶人,没出三日镇里的官兵与百姓便被他们杀了个七七八八。这群流民,是历尽劫难才逃出来的。老剑主让他们先莫要慌张逃走,而是问清了那群人的打扮与人数后,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扔了出去。随后老剑主道:“走吧,可以回家了。 那群百姓不敢,老剑主无奈自报了身份后,众人才将信将疑的跟着他一同回了跑马镇。等回到跑马镇,除了满地的尸体,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排列整齐的一百二十六颗人头。众人见此清形,皆对老剑主感恩戴德,连连跪拜。 后来离问老剑主,那些是什么人。 老剑主道,拜古教残余。 离又问,老剑主是用什么仙术杀了他们。 老剑主呵呵一笑道,御剑术。 离再问,那我能学吗? 老剑主缄默不言。 知道那少年在学御剑术,离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之火。 翌日,那少年的尸体在山脚被发现。谁杀的人没有查出来,众人只道是他失足摔死的。 那日,众剑主齐呼,天亡剑墟。 那年十五,黑水湖罕见的结了一层厚实的冰。千山万仞全被盖在厚厚的大雪里,煞是好看。 当夜,有一道小小的黑影攀下的万丈深渊,踏着冰,走到了那道被人称之为山河巨剑的绝壁之前。 那人盘膝坐于绝壁之前,瞬间就入了定。殊不知,此时已经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后。 忽而,坐于冰上那人感觉肩膀一疼。他再回头时,已然来到了剑墟山门之前。 “为何要偷练御剑术!” 少年浑身颤抖,不是恐惧,却是愤怒,他大吼道:“难道那御剑术,只有你们姓赵的能练!” 啪! 少年挨了一巴掌,少年更怒。 “赵尊是你杀的?” 那跌落山崖的少年便名赵尊。 少年咬着牙,一句话都没说。 抓着他肩膀的老者黯然叹息一声,忽而,他一掌打在少年的胸口。少年像颗无力的石子,跌跌撞撞的一路从山门滚到了山下。 那夜过后,剑墟少了一位少年天才,多了一个又傻又瘸的守门人。 众人皆称他为,傻老离儿。 傻老离儿想罢,他已来至了剑墟山门前。 此时,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柔和。 他双唇翕动道:“师父,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神龙崩坏河西流 问浩瀚江湖,谁敢触山河巨剑? 想当年老神偷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徒弟也博了个夜背魁斗的小神偷名号。就是这般人,刚跳下黑水湖也被一剑枭首。老神偷也只是骂一句贼小子胆大包天,后来并无所作为。剑墟对山河巨剑的重视,可见一斑。 但此时,却有人要触一触剑墟的霉头。 夜已黑,但借着朦胧的月光可见一物朝那通天绝壁飞去。那东西,是一锭银元宝。那银元宝好大的劲道,轰的砸在那绝壁之上,群山震颤,更有波涛漫卷,山鬼鸣泣。 身处苍山剑场众人也瞧见一道刺眼光芒从山湖之处,冲天而起,光耀九星。 “不好!”赵绝江厉喝一声,转身与众剑主往回飞去。 曹人游拔剑道:“八百剑仙,且随吾来!”说罢,他便拎起温若筠与八百剑仙一同朝黑水湖而去。 眨眼间,这苍山剑场处就这剩下了一干与剑墟毫不相关的人。 赵铁扇捶胸顿足道:“我早该想到,有人弄出这么多事,就是想借我辈之手牵制剑墟,好对山河巨剑动手!” 紫云道长不解道:“山河巨剑再怎的厉害,也不过是一柄剑而已。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赵铁扇无奈道:“其中干系甚大,恕在下不能相告。但此时,我等应速去守护山河巨剑!如若不然,我大宋将亡!” 听闻此言,中人皆是又惊又疑。一柄剑,怎么跟大宋兴亡扯上了关系? 杨先堡沉声道:“咱们为剑墟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剑墟有难,我等理应出手相助。”说罢,杨先堡带头往前走去。宋铁扇三人紧随其后,众人暗自平衡了一番利害后,觉得现在还是与剑墟交好为上。于是不管情不情愿,众人一并向前而去。 众人来至悬崖处后,就见赵绝江与八位剑主漂浮湖水上空,正与一位背靠在巨剑上的红鼻头老者对峙。而温若筠则与八百位剑仙在悬崖边站成一排,发出冲天剑气,将众人隔绝。 众人自是一眼就瞧得出来,那红鼻子老者就是山下的守门人傻老离儿。但此刻谁再把他说成傻子,那就是天大的傻子。 宋铁扇侧目轻呼了一声:“老爷!” 吕梁梦等人随着望去,只见一眉头紧锁的中年男子正在众人左侧站立着。这人正是赵守关,原来赵守关一察觉剑墟变化,便即可上了山。但他也是来迟一步,他到来时,山河巨剑之上的青苔土石已经剥落,那通天的山河巨剑已显现出了狰狞。 赵守关点了点头,转身朝众人走去。 曾经的镇北王爷好歹也算的是北莽中除了皇帝老儿的第一号人物,知晓宋铁扇身份的人,自然也知道了赵守关的身份。有几人上来问好,赵守关虽心中烦乱,但也是微笑着一一回礼。 宋铁扇道:“老爷何时来的沧州?” 赵守关道:“一接到鲁三哥的流星传书,我便骑着踏月连夜赶来了。但不成想,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赵守关心中也有几分懊悔,若是他不去固执楼应就能赶在众人之前来到剑墟,说不定还能将他们拦在山下。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赵守关就连骂自己是个负心汉。有些事儿做了就是做了,谈后悔是最没用的。 见赵守关一脸的纠结,宋铁扇便宽慰道:“老爷不必自责,有剑墟的十一剑主在此,我想那贼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此时人群中有人喝道:“磨磨唧唧,一剑将他斩下来不就成了!”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赵守关看向杨先堡道:“想必您就是杨家主吧。” 杨先堡不冷不热的说道:“王爷客气了。”杨先堡乃是忠良之后,他心里对这个放辽人入关的镇北王爷可是没多大好感。” 赵守关微笑道:“杨老爷子德高望重,还望往下吩咐一句,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杨先堡笑了笑道:“王爷抬举了,老朽虚长几岁,得众豪杰抬爱。但若是老夫没个原由就随意号令群雄,大家心里会说我杨先堡倚老卖老的。” 赵守关瞧了一眼那剑气屏障,暗道,这屏障厉害,就算他与宋铁扇联手都不一定能破。但以防万一,赵守关仍是对杨先堡道:“杨老前辈还请过来一叙。” 杨先堡沉吟片刻,便随赵守关一同来到了山门处。二人用的是传音之法交谈,众人不知二人在说什么,但却见杨先堡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忽而,杨先堡一甩大袖走了过来喝道:“众豪杰速速随老夫下山!” 众人还正摸不着头脑时,杨先堡又冷声道:“若留在这里,那便等着惹火上身吧。”说罢,杨先堡转身跃出了山门。众人一听又有祸事,便二话不说排成一排往山门而去。连日来的诸多事端,众人也有些怕了。管他有什么天大的事,先保住一条命最为要紧。 山路之上,杨先堡独自一人走在前方。他面容严肃,脚步彳亍。一路上吕梁梦等人也上前询问过赵守关对他说了些什么,杨先堡只是摇摇头,对赵守关对其讲的一番话闭口不谈。 杨先堡仰天呢喃,心中念道,“难不成,天亡我大宋?”他暗自又将赵守关说的一番隐秘之事捋了捋,也得了不少感悟。 且说上古蛮荒时,天地间流窜着一股暴戾之气。此气暗含风火雷电,又含金木水火。这股气主宰者天地万民的生老病死,于是众人称其为大气运。 后来夏禹立国,铸九鼎立九州,镇压此大气运。九鼎镇压的便是,散发大气运的气运脉眼。 又过千百年岁月,国与大气运不再是敌对之态,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便是气运崩而国灭,国灭而气运散的由来。人亦是如此。当人身上的那丝小气运消散后,人便会死。 自秦开始,历朝历代皆只有一个气运脉眼,此脉眼也关乎国之兴亡。秦之脉眼在今骊山,汉在洛阳 宋祖开国时,在燕临皇宫夜观天象,忽见一双翼展开便能遮天蔽日的大鸟从西南方向飞出。此异象,又不少人都亲眼目睹。后查访得知,此鸟原是从沧州的苍山飞出,宋祖便知大宋的气运脉眼在此地。之后宋祖融四万万斤金铁,更寻来当初夏禹所铸的九鼎之一融于其中,炼山河巨剑已镇压大宋气运,好让大宋万世长兴。 而宋祖,便是剑墟的第一代山河剑主。 而赵家皇室中的一脉,便入了剑墟,成了剑墟的一代弟子。在拜古教之乱前,剑墟中有三分之一的剑仙皆姓赵,也只有流着皇族血脉的赵姓弟子,才有资格习得御剑术。 大宋纹身之风盛行,皇族中人皆在胸前纹一只刺花雀鸟。这也是为何赵守关与老剑主等人胸前,皆有刺身的原因。 杨先堡问赵守关,既然剑墟与皇族系出一脉,那为何如今剑墟人才凋零,会御剑术的也是寥寥。 赵守关道,当年拜古教之乱,剑墟中的赵姓剑仙已死了有九成。 杨先堡也曾亲历拜古教之乱,不过那时他修为尚为成,并没有参与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听到此处时,杨先堡是更为不解,那为何宋朝皇室不再为剑墟添些血脉。 赵守关也是如实道来,原来当年亲历拜古教之乱后的庙堂清楚的感受到了,侠以武犯禁的这条大忌。于是后来,宋朝便开始重文轻武,更明令禁止皇族之人入剑墟。 杨先堡暗叹,这一举措无异于杀鸡取卵。 其实赵守关说到这里时,杨先堡已经明了了山河巨剑对剑墟甚至是对大宋的意义。若是山河巨剑受损,那大宋气运崩,离灭国之日也将不久矣。 不过关于山河巨剑的隐秘,赵守关并未对杨先堡和盘托出。那便是大气运与天阙之间的联系,何为天阙?世人指世间的帝皇为天阙,而江湖修士口中的天阙,却是传说中的成仙之门。世间虽有陆地神仙一谈,但陆地神仙说到底也还是人。只有入了天阙,方才能称的上是与天同寿之真仙。 但千万年里,那天阙却是一次都没出来过,更别谈成仙之言。但在拜古教之乱后,有江湖高人从牙非道的口中窥得了一丝天机。 牙非道曾言:“神龙崩坏河西流,三叩仙门朝天阙。” 这十四字大致可解释为,只有当天地气运大崩坏之时,方才能一窥天阙之容。 剑墟之中 赵守关目不转睛的盯着靠在巨剑上的老离儿,他只盼着九位剑主能守住这山河巨剑。 此时,老离儿望着赵绝江等人冷笑了一声,开口道:“几位师侄为何还不动用御剑术将我斩了” 听闻此言,赵绝江等人阴郁的脸上更添几分寒霜。 老离儿称赵绝江等人为师侄并非没有道理,他虽比赵绝江等人至少少活了一个甲子,但奈何他的师尊是剑墟中辈分最高的老剑主。 赵绝江寒声道:“孽障,你装疯卖傻数十年,难道就是要毁我剑墟根基?你莫要忘了,你也是我剑墟中人!” 老离儿嘿嘿冷笑,其笑声刺耳嘶哑,闻着皆不寒而栗。 “呸!你们若真当我是剑墟中人,为何不传我那御剑术,反而是要教给一个资质天分都万倍不如我的蠢材,难道就是因为他姓赵?” 此时老离儿与赵绝江等人对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老离儿若要分神出手毁这山河巨剑,那赵绝江等人瞬间便能将其斩杀。于此同理,若赵绝江等人先动手,难免会亲自毁了这山河巨剑。 赵绝江只好耐着性子道:“此乃祖训,非我等所能左右。” 老离儿淡淡道:“那为何温若筠这个外姓人也能修炼御剑术?” 赵绝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不成要告诉他温若筠乃是老剑主钦定的下一任山河剑主?按理说,温若筠的天资连当初老离儿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一个赵尊都能让老离儿嫉妒非常,更别说是温若筠这个外姓人了。 老离儿双眼微眯道:“御剑术的奥妙,无非就是从这山河巨剑之上直接汲取大宋的气运来养剑。你们倒是走了捷径,大宋气运脉眼之中流出来的气运,又岂是我等修士从天地中耗尽千辛万苦取来的那丁点气运,所能比的?今日我到要看看,若没了这山河巨剑,你们还拿什么来称雄江湖!” 说到此处,老离儿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九位剑主同时祭出所配名剑。霎时间,浩瀚的黑水湖,竟陡然旋转起来。无风无浪,但兀自旋转。其蕴含在湖水中的劲力,非恐怖二字能言。 “嗖!” 一柄利剑突然破水而出,恍惚间,就已来至赵绝江身前。赵绝江没想到老离儿竟会突然对自己动手,老离儿若能一口气将他们都斩杀了,到也不失为破釜沉舟的妙计。 但在御剑术一道中浸淫最少两个甲子的赵绝江,哪里会将老离儿的飞剑看在眼里。 “班门弄斧!” 当! 寒冥剑与老离儿招出来的飞剑轰然相撞,竟僵持不下。 其余等人见此状,也不敢轻举妄动。 赵绝江惊道:“你这不是真气控剑,而是御剑术!” 老离儿露出黄鸭,嘻嘻笑道:“正是,好师侄,我这野路子出身的御剑术与你那如何?” 赵绝江虽没言语,但心中却是暗道:“狗屁的野路子,明摆着是正宗的御剑术。” 御剑术之所以能破空破气,全然是仗了山河巨剑的便宜。修炼御剑术需要吸收大量的气运之力,而天地中飘散的气运全然不够修炼。但从山河巨剑上,却能汲取大量的气运之力。赵绝江来不及想老离儿这御剑术是怎么修来的,他趁着与老离儿对峙之机,传音给几位剑主道:“片刻后,我假装落败。若这孽障有丝毫分神,你们便将其斩杀!” 得到其他剑主的回应后,赵绝江开口,冷声质问道:“在墨家出现的御剑术,与被御剑术所伤的赵家之人,都是你干的好事吧。” 老离儿得意笑道:“自然是我,若不放人来剑墟闹事,又如何将几位师侄从山河巨剑之上调开。” “好,好,好!” 赵绝江怒极反笑,登时,他又在寒冥剑上加了三分功力:“孽障,今日我定要为剑墟清理门户!” 他话音刚落,老离儿就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突然,赵绝江指尖向下一点。那寒冥剑剑身一震,似要变招。 老离儿大喝道:“去!” 登时,他那柄飞剑就将寒冥剑击退一旁。高手对决,若没有把握,临时变招是大忌。 赵绝江双目之中突现惶恐之色,为避老离儿这杀气冲冲的一剑。他竟身子一坠,朝湖中落去。老离儿的剑也随之跟上,“今日我到要瞧瞧,是你灭了我这个孽障,还是我这个孽障灭了你!” 几位剑主见老离儿专心追杀赵绝江,皆到时机成熟。 纷纷祭剑攻向老离儿,老离儿嘿嘿一笑,他暗道,“就你们那点小伎俩,又怎能骗得过我。” 登时,又是几十柄飞剑从湖水中飞出。 众剑主骇然失色,看来老离儿能御百剑并非谣传。众剑主也算得上是资质绝伦,但也只能御一剑。无他,御剑术要耗费大量的心里。能一心二用者已是少数,更别说一心十用,乃至一心百用。 几十柄飞剑豁然凝成一堵剑墙挡在老离儿身前,八柄飞剑瞬间一停,被拦在剑墙之外。 花白胡子老者怒喝道:“一鼓作气,诛灭孽障!” 刹那间,无双剑芒荡漾而出。 “嘭!” 悬崖之上的剑气屏障瞬间碎裂,与此同时,挡在老离儿身前的剑墙也轰然被击溃。 但八位剑主的衣衫却瞬间被冷汗浸湿,只见那剑墙之后早没了老离儿的身影。而八柄飞剑正携带着撼天巨力撞向山河巨剑,只差分毫,再无回转余地。 忽而,山河巨剑猛然一震,八柄飞剑竟被震出数十丈之远。 山河巨剑寒光凛凛,王者之威尽现! 悬崖之上的观望的众人皆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赵守关更道:“山河巨剑作为世间第一神兵,又何尝是任由他人拿捏的软柿子,我等太过杞人忧天了。” 此时,四位剑主在半空守住山河巨剑。另外四位,则潜入了水里。 忽而,一股黑色巨浪冲天而起。 伴随其中的是一道凄厉,更是悲愤的怒吼之声,其声如雷,震耳欲聋。 “赵谈!!” 嘭! 老离儿的身影从水中跃出,一指山河巨剑之顶,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一声叹息从空中传来,黑水湖顿时归于平静,“离儿,你可记得后山清泉。” 听闻此言,老离儿瞬间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随后又哭又笑,最后他竟匍匐在水面上,喃喃道:“师父” 老离儿自然不会凭空习得御剑术,数十年前,他曾在剑墟后山一荒草丛生处发现一清泉眼。而那泉眼里,流淌的竟是大气运!气运之浓,凝结成泉。也是借此清泉,老离儿方才练成御剑术。此时他才知,那泉眼并非凭空而来,而是老剑主赐给他的。 此时,老离儿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六十年前的一个雪夜。那夜里,赵尊向老离儿展示他刚习来的御剑行空之术。奈何其学艺不精,真气耗尽掉入了山崖之下。老离儿没能救得他,老离儿口中喃喃道:“师父赵尊并非徒儿所杀” “为师晓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三叩仙门朝天阙 这时,咯咯的得意笑声传入老离儿耳中:“还要多谢道友相助,要不然本尊要入这剑墟还要花不少功夫。” 老离儿目露惊惧抬头望去,只见浩荡苍穹已风起云涌。黑云蔽月,雷声滚滚。众人也是大惊失色,压抑的邪气从黑云中散发而出,正无孔不入的侵蚀着众人魂灵。 “噌!” 一道剑光从破水而出,众人身躯一寒,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刚才侵入众人体内的邪气,也消散一空。 那破水而出的剑光正是赵绝江手中的寒冥剑所发,众人不禁一阵后怕,那从黑云中透露出来的邪气当真厉害,毫无察觉间,众人就中了招 。 “诸位助我!”只见赵绝江已持剑向空中汇聚的黑云中杀去,八百剑仙登时扔出手中长剑,长剑凝结剑气,化为长龙,与赵绝江一同往黑云中杀去。 这邪门的气息赵绝江再熟悉不过,除那老魔牙非道,世间再无他人能有。只因为亲身经历,方知其恐怖。 老离儿恶狠狠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谢!” 登时,老离儿御乘六剑也冲入了黑云之中。 其余八位剑主为不让黑云袭击山河巨剑,用大修为织出一张穹窿横亘于山河巨剑之上。 天上黑云城,欲诛天下生。 且看老离儿与赵绝江两位绝世剑仙御剑斩云,黑云大片大片的被撕开,露出朗朗晴天,皓皓明月。但转瞬间,黑云又凝于一起,无丝毫破损。 此时,那条剑气长龙嘶鸣一声,奔腾杀向苍天。 忽而,两条巨臂从黑云中探出。噔的抓住长龙之身,轰然撕碎。 老离儿嘿嘿一笑道:“师侄儿,你且在此等着。让师叔去会他一会!” “你” 赵绝江一言未必,就瞧得老离已要钻入云中。 “回来吧。” 老离身形一滞,便觉得有一只大手将他拉了回来。 他回头望,只见白发三千丈。 “多年不见,山河剑主风采依旧。” “牙教主何尝不是神采奕奕。” 猎猎风声起,四海八荒动! 空中黑云霎时间开始疯狂旋转起来,黑云之中更见一丝白雾,不出一时片刻,空中就黑白分明。黑白二云各占一半,相互纠缠之间,似有移山填海疯狂碰撞。忽而,那漫天的云雾竟化成一个巨大的漏斗,漏口向下,黑白二晕云一般争抢那山河巨剑的剑柄。 二云争如仙人斗,强如老离儿这般人物,也只有退避三舍之意。 山路之上的杨先堡几人也感受到这般风云变化,纷纷御气抵挡。 忽而,又有数十道黑气从黑云中激射而出,纷纷朝下方众人天灵之中蹿去。 老剑主厉喝道:“守住灵台,莫要让牙非道乱了你们的神智!” 赵绝江等人闻言赶忙封住五感,牙非道的惑人之术,赵绝江等人在七十年前就已领教过,当年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名宿载倒其中。但眨眼间已有不少人中了招,感到一股盎然杀气后,赵绝江登时睁开双眼,却见已有不下二十位剑仙正往山河巨剑杀来。 赵守关并未受此黑气影响,他翻身一跃,便拦在了那些剑仙身前。 藏于黑云中的牙非道暗道:“又是一野心超群之人。” 此时,守护山河巨剑的八位剑主中,也有三位中了招,他们纷纷出剑,猛烈轰击起山河巨剑。 赵绝江既要与侵入体内的邪念斗,又想着去拦下那三位剑主,就是这么一个慌神间,那邪念就要将其吞噬。登时,一股清凉灌入他的灵台之中,赵绝江幡然清醒,他睁开双眼,就见老离儿正冷冷的看着他。 老离淡淡道:“不要轻举妄动,交与我便可。” 说罢,老离儿祭出七剑,攻向那三位剑主。 此时天空之中,黑云渐渐显露出疲态,白雾弥漫,锋利如剑。 白云化形,老剑主如陌上仙人,遗世独立。 “嘭!嘭!嘭!” 老剑主对空几处三掌,登时就有三股旋风扫过天空,黑云消散,底下众人恢复清明。 众人齐呼:“老剑主!” 老剑主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环视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老离儿的脸上。 老离儿当即踏空行至老剑主身前,跪于空中,眼含热泪道:“师父” 老剑主用气轻轻将老离儿托起道:“为师没有看错你,仅凭一汪气运之泉就能修炼到如此境界。” 老离儿摇头道:“徒儿没理解师父的一番苦心,实在该死” 老离儿话还没说完,老剑主便一指点在了他的眉心之中道:“但你的心性不定。” 嗖! 一道人形黑气便从老离儿体内飞出,那黑气虽没生五官,但众人却能感到那黑气对众人邪异一笑。登时,那黑气便朝山河巨剑撞击而去。 老剑主与众人出手去挡,但为时已晚。 道道细微裂痕在剑身之上蔓延,苍山崩裂,大地狂震。 后史有记,宋天宝元年,六月十四,江河倒流,洪水泛滥,黎民死伤无数。 老剑主仰天叹道:“此乃天意” 登时,数柄长剑顿时指在了老离儿的颈上。 “孽障,你与拜古教邪魔里外勾结,坏我山河巨剑,罪当死!” 老离儿嘿嘿一笑道:“死亦何惧,但你们以为就靠一柄剑就能镇得住大宋的江山?秦汉晋魏唐,哪个不比大宋强盛,但都难逃覆灭。国之兴衰就跟凡人生老病死一样,早有定数,难道你们还想与天斗!” 老离儿说罢,老剑主缓缓开口道:“错不在他,放他走吧。” “剑主!” “师父” 老剑主看向老离儿,漠然道:“即日起,我不是你师父,你也不是我徒弟,更不是剑墟中人。” 老离儿语气坚毅的说道:“我离,生是剑墟人,死是剑墟鬼!” 老剑主淡淡道:“你有何资格自称是我剑墟中人,你曾经问我你的身世,从前我见你年幼便未告诉你。但今日事已至此,那我便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乃是拜古教的邪魔,你这等邪魔之子,有何资格称是我剑墟中人!” 听闻此言,老离儿如临五雷轰顶,他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坠落到湖水之中,任由黑水漫过他的头顶。 他老离儿虽做了不少有损剑墟之事,但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剑墟的仇敌,他无非是想像老剑主与剑墟证明,他离,才是剑墟中最有资格修炼御剑术的人罢了。但他又怎能想到,他原就是邪魔后人,他原就是剑墟的死敌。 “不!” 绝望的呐喊从水中发出,激起滔天巨浪。而老离儿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剑墟之中,他刚走,老剑主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老剑主从胸口处取出一片碎剑,顿时滚滚热血便从老剑主身上流淌出来。 赵绝江等人悲愤异常,他们护住老剑主将其移到悬崖处,随后八位剑主轮番动用本源真气为老剑主疗伤。但无论他们在老剑主的体内渡入多少真气,都无法阻挡老剑主鲜血与生机的流逝。 老剑主摆手道:“此乃命中定数,剑毁人亡,这是剑墟的规矩。” 场中众人皆跪伏在地,老剑主与山河巨剑接连出事,压抑悲伤的气氛宛如两座高山一般将这些高傲的剑墟仙人的脊梁给生生压弯了过去。 老剑主虽将死,但仍是风度依旧。他缓缓道i:“我死前,还有三件事要嘱咐你们。” “老剑主您说。” 老剑主淡然道:“温儿,你过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平时活泼机灵的温若筠,现在是满脸的死气。温若筠默不作声地来到老剑主身前,老剑主按住他的头微笑道:“你比刚来剑墟时长高了。” 温若筠看着浑身鲜血的老剑主,听着老剑主亲切的话语,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他扑到老剑主的怀中大哭道:“剑主爷爷,我不要你死若筠还没学会御剑术” 老剑主慈爱的抚摸着温若筠的头,对众人道:“我死后,剑墟之主便是温若筠,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你们几位剑主要好生辅佐与教导温若筠,无论天下换了几朝几代,剑墟就是剑墟,要走正道。更要破除门第之见,广纳天下人才。” 众人低声垂泣,口中称是。 老剑主的苦心孤诣他们怎能不明白,老剑主是要用自己的死,来换剑墟一个盛世。 “最后一件事,便是我死后,剑墟中任何人不得追杀离。” 此言一出,众人开始显露出几分躁动。 温若筠更是起身愤怒道:“那老贼,我定杀他!” 温若筠看的清楚,老剑主胸口的碎剑便是老离儿跪拜时,他插入老剑主胸口的。 赵绝江叹息一声道:“老剑主,对他的慈爱与苦心,怕是他一辈子都不会晓得了。” 老剑主笑了,他对老离儿来言是师更是父,天下间又有哪个父亲不关心爱护自己的儿子。 老剑主最后又悠然叹道:“你们走吧,我还有几日好活,就让我静静陪陪我这老朋友。”说罢,老剑主看向山河巨剑。此刻,山河巨剑之上已满是裂痕,说不准何时便会分离崩兮。但它最为天下第一神兵,仍是有着自己的傲骨。 死,也要站着死! 众人虽有不舍,但仍是转身离去。 当众人走后,这几百年来的事儿,便在老剑主的眼中走马观花般的闪现。 斯人老矣。 赵守关与宋铁扇行于山路之上,宋铁扇是一脸的愁容,今日所发生之事,当真要比那最诡异的梦还要恐怖离奇百万分。 而赵守关则淡然了许多,他暗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杨先堡与其他人仍在山脚处并未走远,剑墟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自然也想弄个明白。 等瞧见赵守关二人下来了,杨先堡等人便围了上来。 面对众人的询问,赵守关只是回了两个字:“国殇。” 燕临,鹿岳书院。 太叔倦正背着手往藏书楼而去,多日不见,他的白发好似多了不少。其眉眼低垂,显得无精打采。 等到了藏书楼前,太叔倦便瞧见藏书楼的宋老师正不住的在楼前徘徊。他一见太叔倦来了,刚忙迎了上去。 太叔倦道:“老宋啊,你着急忙慌叫我来,干什么。” 宋老师焦急道:“院长啊,刚才有个年轻人闯进了藏书楼。那年轻人修为着实厉害,我挡不住他,这不没有办法,才叫你来吗。” “年轻人”太叔倦嘟囔一声,健步就要往藏书楼里走。 可还没进门,太叔倦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正从藏书楼中散发出来。太叔倦眉头一皱,提气便一步跨入了门里。那股强大气场的来源,就在藏书楼顶层。顿时,太叔倦双目一凝。那股颓然之气,便从其身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精干的光彩。 有如此修为的年轻人,江湖上虽少,但也不是没有。但哪一位来到书院,擅闯藏书楼都是个不小的麻烦。太叔倦一边思量,一边快步往顶层行。不过眨眼的功夫,太叔倦就来到了顶楼之上。 一进门,他便看见一白衣人正背对他而坐。白衣人翘着二郎腿,还不停的用一枝毛笔在一锦帛上涂画。 那锦帛,太叔倦自然认识。 藏书楼顶层藏无数排名谱册,而那锦帛,便是最为重要的一册,无敌天榜。无敌天榜之上所记载之人,无一不是当今江湖最顶尖的高手。 见天榜被白衣人拿于手中乱画,太叔倦的双眉当即竖了起来。但先礼后兵,向来是书院的规矩。太叔倦沉声道:“阁下为何要擅闯我藏书楼?” 那白衣人轻轻笑了笑道:“衣裳破了要缝补,书写错了,自然也要改。” 果不其然,这白衣人的声音甚是年轻。 太叔倦也是不敢轻易出手,这藏书楼乃鹿岳书院根本,要是不小心损坏了些什么,那他太叔倦便成了书院的千古罪人。 太叔倦耐着姓子道:“这锦昂乃我六院老师共同谱写,写前自当是小心查证过,怎会有纰漏之处,就算是有,也理应由我书院修改。” “你们自然有更重要的事做,这些小事,便交给我这个闲人吧。”白衣人说罢,也站立了起来,转身瞧向太叔倦。 太叔倦正要骂这人厚颜无耻,但当看到此人面容时,那些话反而是全都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咽不下去,甚是难受。 突然,太叔倦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那人恭敬道:“学生拜见吾师。” 却瞧那白衣人面若冠玉,眉清目秀。谁能想的到,江湖第一前辈吾师,竟是此等书生模样。 自七十年前闹拜古教时,吾师曾出世过一次,自此再不露面于江湖。太叔倦想不出来,吾师今日怎会出了听风小筑,还有心情修改排名谱册。 但此时太叔倦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吾师之于他,那是前到不能在前的前辈。他如今虽贵为书院院长,但在吾师面前,他还没有问询的资格。 吾师淡淡道:“今日我要出门一趟,你替我照顾好小豆子。” “是。” 说罢,吾师就要往外走。 太叔倦终的是忍不住开口道:“吾师要去何处?” 吾师微笑道:“去给一位朋友送行。” 待吾师走后,太叔倦战战兢兢的立起来抬眼去看吾师刚才批改的那无敌天榜。便瞧见,天榜上划去了一人的名字,又多了一人的名字。 被划去的那人,名赵谈。 新添上的那人,名离。 一晃九日。 老剑主的视线越来越迷离,忽而,听得雨声。 只听远处有人哀嚎,长叹道:“剑崩了!” 那雨声,豁然是碎剑落入湖中之声。 剑墟,终的是成了山河巨剑的冢墓。 恍恍惚惚剑,老剑主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住了。他抬头望去,欣喜道:“吾师!” 吾师微笑道:“我来送你。” 老剑主开怀笑道:“我的胡子都有三四丈长了,但老师还是如此年轻。” “胡子?你哪里有胡子。” 老剑主低头看去,却见自己那长长的胡须此时已不翼而飞。而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少年之状。 老剑主感慨道:“当年初见老师时,我大概也就是这般年纪。” 吾师不再言语,二人行走于云端。 不知走了多久,待二人面前出现一道万丈巨门时,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老剑主颤声道:“天天阙”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 霹雳雷声竟组成一个个奇异的音符落入老剑主二人耳中,宛如苍天在向二人发问。 “何人擅闯天阙!” 白衣男子淡然道:“金陵,陈安枕。” 陡然间,雷罚天降,吾师陈安枕单手举天,竟将这不世天罚给生生挡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雷罚停止。 有人于云中惊道:“世间竟还有如此人物!先生若想成仙,在下愿为先生开此天门。” 吾师微笑,似有不屑,他淡淡道:“成仙与我无缘,我今日是来送他入天阙的。”说罢,吾师看了一眼老剑主。 云中人道:“他修行不够,入不了天阙。” 吾师声音陡然一寒:“那我要是硬闯呢?” 云中那人不再言语,似乎在考虑利害得失。 忽而,云中人道:“那便按规矩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吾师伸手狠击门扉。 咚!咚!咚! 连敲三下,天门登时掀开一个小缝。 趁此时机,吾师一把将老剑主扔进了门里。 忽而,一道如墨黑云冲上天来,欲要闯入门中。吾师伸手一压,厉声喝道:“滚!” 嘭的一声,伴随着一声哀嚎,黑云消散。 吾师负手有兀自往尘世而去,他低语道:“成仙,世上最无趣之事。” 待他走后,云中那人却在天阙之上记下一笔:“金陵陈安枕,三叩天门,夺其九百年阳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尘埃不定 剑墟中人若要是死了,那这黑水湖,便是其最好的葬身之处。 众剑仙不用真气,全靠着本身的肉体之力,用巨石与碎剑在湖中垒砌起了一座巨大的坟冢。再过百年,待坟冢上生起草木,巢存飞鸟时,它便是一座高山了。 待众人都穿上一身素缟,赵绝江才缓缓道:“开山门,迎客吧。” 剑墟外,等待着不下上万江湖人士。 除了北莽之地的大小门派,连南方的道南学宫,苍寒寺,武当群道,无涯门都来了人吊唁。 老剑主赵谈,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为国为民,实乃天下楷模。 老剑主的灵堂设在他年轻时起居的山茶峰上,人流宛如一条长龙,缓缓盘旋于山茶峰之上。 九位剑主与山茶峰大殿两侧迎来送往,香火缭绕间,见张张戚戚脸。 之后又一连三日,前来吊唁的人才逐渐散去。 在众人走前,赵绝江又与各派的首脑开了个论道会。说是论道,但实则是在谈牙非道又重出江湖一事。牙非道此次大闹剑墟,毁掉山河巨剑,可见其实力已恢复了不少。在会上,少林寺方丈慧劫大师谈到了在少林中劫走牙非道的那神秘人物。其实从数十年前,那神秘人物袭击少林寺时,这场关于剑墟的杀局已展露端倪。后来从墨家再到少林,其獠牙狰狞,更是步步显露。 听闻慧劫大师所言,在场众人皆是暗叹,若真是如此,那神秘人的危害更甚于牙非道。此人的心智与实力皆是极品拔尖,若不早早除掉此人,后果不堪设想。试问,如今的江湖,能否挡住两个牙非道? 关于此人的身份,赵绝江有自己的一份猜想,听慧劫大师的描述,那人显然不是老离儿。修剑之人的一举一动,自会带上几分锋利之气,更别说与他人争斗。而慧劫大师口中的那人身上显然并无半分剑气,说不定老离儿也是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供其驱使。 赵绝江道:“坐在这里讨论是没什么用处的,等散了之后,我们各派多派些人手去江湖上探查蛛丝马迹。我不信,他将牙非道劫出来后,会没有一丝动作。待到七月初九,百花祭时,我们再聚燕临,共同商议个对策。太叔院长,你觉得如何?” “太叔院长!” 太叔倦回过神来,对赵绝江道了一声失礼。 赵绝江皱眉道:“我看太叔院长心不在焉,莫非是已想好了对策?” 太叔倦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对策。” 赵绝江听后更是不快,他略带训斥的说道:“如今你是北莽儒家的掌门人,怎能如此浑浑噩噩。” 太叔倦叹口气道:“剑主教训的是,我只是在想,若那神秘人是辽人的话 ,该怎么办。” 太叔倦此言,颇有些一语点醒梦中人之意。 众人心中思量,他们一开始只当那神秘人是大宋江湖之人,所以想事便钻了牛角尖。如今大宋气运崩,获利最大的当是辽人。如此看来,那神秘人极有可能便是辽人。若他是辽人,想要找到他可谓是难上加难。先不说,他还会不会还在北莽出现。单说他能在北莽江湖搅动如此风波,那他在辽国的地位就非同凡响。那赵绝江他们面对的便不光是区区个人,而是整个大辽庙堂。 众人缄默,赵绝江看出了众人的顾虑,他一捋胡须,语气坚定道:“不管对手是谁,诸位谨记,吾辈为大宋儿郎!吾辈虽不谈保家卫国,但需谈锄奸惩恶,谁要坏我北莽安宁,杀之便可。” 众人闻言,精神为之一振。在江湖打滚多年的他们虽早已功成名就,但却少了些血性之气。 最后,众人定下个策略。除了各门各派要在江湖上调查蛛丝马迹之外,太叔倦更要调动书院在北莽官场上的势力,探查辽国未来的动向,若是辽国近日有起兵之意,那么神秘人人十有八九便是辽国众人。 当众人散去前,慧劫大师又问了赵绝江一句:“剑墟之主可选好了?” 众人闻言颇为疑惑,在他们看来,赵绝江便是继老剑主之后的下一任剑墟之主,他们不晓得慧劫大师为何有所一问。 慧劫大师虽不晓得老剑主已将剑墟传给了温若筠,他只是注意到赵绝江一直坐在于众人身前正中。而真正的剑墟之主却是要坐的,偏右一些的。 赵绝江回道:“当代剑墟之主的人选,老剑主在生前已经安排好,不过这几日他都在闭关修炼,就不方便与各位相见了。” 实则,温若筠并没有在闭关修炼,而是他人早已不在剑墟了。三日前,趁着人多眼杂,温若筠自己偷偷溜出了剑墟。如今剑墟虽没了山河巨剑,但仍是江湖扛把子。若赵绝江将温若筠之事对众人直言,还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从江到湖,少年儿郎。转身佩剑,做杀人利器。 自从南北各江河决堤,满野饿殍,流民失所。头一次见此场景,也许会悲伤不忍,但见多了,人也就麻木了。 天黑,月圆。风轻,云淡。 一叶扁舟,撞在岸边,摇晃着身子,勉强停了下来。从船上跳下一少年,他从怀里掏出几张饼扔给船家后,转身而去。有谁能想得到,一夜之间,这干粮就比银子贵重了。 少年一边走,一边用手中的剑将拦路的尸体拨到一边。他像是拨开一条死狗或是烂鱼,少年表情冷淡,毫无动容之色。 少年要去一座小镇,那镇子名为獾口。 镇里早没了人,空空荡荡。但看着地上凌乱的脚步,不难想到,这个镇子以前的繁华。 少年并不在意,他挨家挨户的搜查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只是半个时辰,路程就已过半。 在少年停在一大户前,淡淡的锋芒笼罩着这座庭院。 少年知道,他找到了。 少年推开大门,昂首走了进去,迎接他的,是一柄飞剑。少年出剑一挡,便将那剑打落在了一旁。这一件没什么力道,像是个娃娃才有的力气。 “能找到这里,也算你厉害,嘿嘿。” 背着双手的老者从大堂中走了出来,他看向少年,目光中颇有些赞赏。 少年淡淡道:“若是连这里,我都找不到,那我岂不是成了比你还要傻的傻子。” 老者微笑道:“你想要杀我,但还没这个斤两。” 少年不屑道:“按老规矩,赌一把。你输了,跟我走。我输了,会把人头留下。” “有意思,赌什么。” “赌谁的剑快。” “你比不过我。” “我知道。” “但你还是要比。” “不错。”少年笑了,他指了指自己胸口道:“看谁的剑先插在这里。”说罢,少年陡然出手。 少年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这个对策。 老者风轻云淡,少年这一剑固然很快。但在他眼里,仍是慢到了极致。 当! 一截木材击飞了少年手中的剑,顶住了他的胸口。 少年安静的抓起木柴扔到地上,又捡起剑放回鞘中。 “我的头是你砍,还是我亲自动手。” 老者笑道:“我赢回来的东西,当然是要自己动手才过瘾些。”老者停顿了片刻又道:“但现在我还不想杀你,滚吧。” 少年不语,矗立在庭院之中。 老者淡淡道:“该走了,这地方不安生。” 老者说罢,一个蓬头垢面的矮小少年就从大堂里走了出来。 看来少年进来时刺向他的那一剑,便是这少年所发。 老者与矮小少年并排往庭院外走去,少年转身跟上。 矮小少年忽而转身,狠狠的瞪向少年。 老者拍了拍矮小少年的肩膀道:“别管他。” 矮小少年像一头小小的猛虎,但他却极听老者的话。 少年忍不住问道:“你什么时候也拍花子了。” 老者冷笑道:“这是我一老友之子。” 老友?少年不相信老者会有朋友。 但不管什么人,总是会有朋友的,良师益友也好,狐朋狗友也罢。一人活在世上,总显得寂寞。 少年虽不相信老者会有朋友,但他以前却自以为是老者唯一的朋友。 三人怪异,且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老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只想找个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走了许久,老者在一棵繁茂的大榆树前停了下来。 “去,去拾些干草来,今晚就在这儿睡了。” 闻言,矮个子少年便向前方行去。 过了半晌,矮个子少年抱着一大捆干草走了回来。他用在地上用干草铺了两个床位,一个给老者,一个留给自己。 但他刚要躺下时,却被站着的少年一脚给踢开了。矮个子少年就地翻滚起来,他目眦欲裂,手中还握着一块石头,虎视眈眈的怒视刚才将他踢开的少年。 忽而,矮个子少年就握着石头朝那少年的头上砸去。 老者没有阻拦,反而是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个少年打架。 嘭! 没过十招,矮个子少年便又被踢倒在地。 “这里,我温若筠睡了。” 老者嘿嘿一笑道:“有趣。” 此后,在北莽大地上就出现了颇为有趣的三人。 一红鼻子老者,一俊郎少年,还有一个像是终日都睡不醒的萎靡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谁说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从剑墟离开后,萧山鸣等人就策马往西而去。往西去,自然是要找董平。就算找不到,也得从卫理手中将人给要出来。 相比于兰阳城董平失踪那次,这次林三川则平静了许多。孙明香曾问道,“林爷这次怎么看不出着急了。” 林三川只是笑着回答她,我家公子不会死。 若要是死了呢? 这句话,孙明香没有问出来。因为她知道似林三川这般忠心之人,自有自己的决断,而决断的方式定也是惨烈。 且说,在杨家枪坪,史定应中了董平一剑,当即恼羞成怒,就携着董平与阮沥二人一路向西狂奔。 史定应仗着自己一身强横修为,一连就向西狂奔了十四日。董平与阮沥眼前的景儿是变了又变,从青山绿水变成戈壁胡杨,又从戈壁胡杨一路来至黄沙大漠。 古诗有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大漠之景当的以沧桑辽阔形容,黄沙烈日,狂风漫卷。浩瀚沙海,一望无际。 董平晓得史定应这般人的心思,史定应是高高在上的覆族长老,平日里自视甚高。从他将自己与阮沥当做玩物,羞辱于群雄面前,便能看出他的自负傲慢,鄙夷天下的高傲心态。他带着自己与阮沥一路狂奔,无非是为了发泄自己羞辱于他,所生出的一腔怒火。 董平也知晓自己的下场,定是死路一条,但可惜了阮沥这苦命人儿。 连着十几天的滴水未进,阮沥已奄奄一息,要不是董平之前喂给她的几滴精血,她怕是早就死了。 “嘭!” 随着一声闷响,董平与阮沥皆是被史定应扔在了尘沙之上。 史定应恶狠狠的说道:“今日,佛爷我就要将你二人生吞活剥!” 董平翻个身,面朝苍天。 隔着沾在眼皮上的沙砾看,那火辣辣的太阳也不再那么灼目。 董平哑着嗓子笑了笑道:“要杀就痛快些,还说那些狠话做什么。” 董平抬起手,将惊雪展现在史定应面前。这十几日来,董平硬是没扔下手中的刀,但他却再无余力捅这贼秃一刀。 “用这个,麻利些。” 史定应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他仍心有余悸。 史定应奋力踢出一脚,滚烫的沙砾就向董平埋去。刹那间,董平就更显得狼狈不堪。史定应之所以再杀董平之前,还要跟他讲话,是因为他已恢复了些理智,要是他现在将董平杀了,那他不就坏了自己的规矩。要知道,那晚可有不少人都瞧见董平是从他那人种袋里出来的。 但随后,史定应就心下一横,他暗道:“现在杀了他,等出去了再随意编个理由,就说他们渴死饿死,被风吹死在了大漠里。不杀他们,那佛爷我更加没有颜面!” 想罢,史定应陡然抬起手掌,就要往董平天灵之上狠狠击去。 可突然,本是昏死在沙尘之上的阮沥猛的就扑在了董平的身上。 董平看向阮沥,她残破的脸上沙尘与眼泪混在一起,十足的小泥人。 董平微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一看到你那张脸,就反胃。” 阮沥则大哭的抱住董平的脖子,呢喃道:“我就算死,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史定应愣了片刻,他憨声道:“给佛爷滚开,若你不滚,那佛爷连你一块杀!” 阮沥哭泣道:“你杀吧,杀吧!将我夫妻二人一块儿杀了吧!” 史定应呆住了,过了半晌他厉声喝道:“你们这兄妹,何时成了夫妻!” 阮沥痴痴道:“你何时见过像我们一样的兄妹,我们被你困在袋子里时,就定了终身,拜了天地。” 史定应看向董平道:“贼小子!她说的可是真的?” 董平觉得腰眼被阮沥掐了一下,随后,他也点了点头。 史定应见状,如发了疯般的四处乱走。他心中暗道,若是现在将他们杀了,那他堂堂三千舵史佛爷可就破了自己立下的两条规矩。 过了半晌,史定应又就起一大捧沙子往董平与阮沥的身上泼去,他好像是要将二人活活埋在沙子里。 “他娘的!恶鬼夫妻!你们就死在这大漠里吧!”史定应咒骂了一句,便飞身往东跃去,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大漠中便没了他的影子。 而此时,阮沥又昏迷了过去。 董平赶紧又割破手指,在阮沥口中滴了几滴精血。 大风漫漫,等到长河落日,阮沥才悠悠转醒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史定应不杀新婚夫妻的。”董平淡淡道。 阮沥垂下头,低声道:“我听蝶儿说的” “嗯。” 董平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阮沥就慌忙解释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你可别当真” 董平绕有兴趣的盯着阮沥道:“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不!是阮沥配不上董大哥。” “哪里配不上了。” “我晓得,我是天下最丑最丑的人。像董大哥这般心肠,这般容貌,我自然是配不上”阮沥还没说完,董平就捂住了她的嘴,正色道:“谁说的?谁说俊男就要配美人,又是谁说的美人就要爱俊男。别人看见了你的脸,却没看见你的心。” 两滴晶莹在阮沥眼眶里打转,这一双清澈的眼睛,宛如荒凉大漠里最闪亮的星。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董平的妻子。我不许别人辱你害你,我也不许你弃我伤我。”董平的话语虽然有些无理,但却是阮沥平生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 她将头埋在董平怀里,无言,只有泪泣。 二人从大漠落日一直坐到婵娟升起。 大漠虽然炽热,但晚间的月亮与风却是世间最清凉之物。 阮沥依偎着董平,望着无垠的大漠,她轻轻道:“死在这里也挺好,不用受他人的白眼,听别人的闲语” 阮沥话音刚落,董平就猛的站了起来,他一把拉起阮沥道:“死?为什么要死?我们还有百年,千年的好日子要过。我董平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将你带出这大漠。” 阮沥心中一暖,她温柔道:“你若是死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对,我们都不会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于无声处 一粒沙填不了海,一滴水汇不成湖。 要凝聚成这浩瀚无垠的沙漠,需要多少颗沙?放眼望去,满目皆灿烂金黄。无数座黄沙巨山蜿蜒,宛如龙蛇背脊,走势崎岖中,又暗藏杀机。而董平与阮沥脚下踩的,却是细小的沙海涟漪,其形态摇曳,宛如水纹,但却是无声的风浪。 董平与阮沥在大漠中看着星辰,硬是生生走了两日。两日来,董平本来白净的面庞已被烈日晒成了古铜色。阮沥还好一些,董平知道阮沥不能晒太阳,于是便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她做了头巾面罩。 在大漠中最怕的是风暴,最缺的是水。董平开始有些羡慕少林寺中那几位渡字辈的大师,能够七十年不吃不喝。董平不知何时才能达到那个地步,但现在他已经是饿的要死,渴的要死。阮沥靠着董平喂给她的精血,虽死不了。但肚中的饥饿感与满是死皮的双唇,却也要让她难受的要死。 此时正值午时,烈日熬人。董平与阮沥找了个阴凉处坐下,连日被火炉炙烤,他二人早已没了说话的力气。 董平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想咽口唾沫,但空中干燥,一大股热气被他吞进了嗓子里。刹那间,董平就像是吞了一口滚烫的沙子。从喉咙至肠胃都火辣辣的,难受的紧。 忽而,二人面前的沙子突然拱了起来,指甲盖儿大小一个小沙包,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沙而出。董平将阮沥护在身后,用刀尖指着那个小沙包。突然,一漆黑之物猛的从沙中钻了出来,极速向前跑去。 董平无力的将刀放下,自嘲的笑道:“原来是只甲壳虫。” 阮沥轻声道:“连只虫子都能在这大漠里活的悠然自得,而我们却如此狼狈。” 董平没将阮沥的话听进耳朵里去,他心里却是暗暗想着,这甲壳虫在沙砾下的阴凉中待的舒服,为何要顶着大太阳跑到上面来。他正思索着,却见前方又拱起了数十个小沙包。紧接着,数十只黑甲虫像是疯了般蹿了出来,像是受了极大惊吓,亡命的向前跑。阮沥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的合不拢嘴巴。 这时,一声诡异低沉的怪叫从地下传了上来,那正往前奔跑的黑甲虫听闻此声,猛然就身形一滞,身子虽颤抖,却是一动不动。董平握住刀柄的手,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突,突” 随着一阵拱沙之声,一只金黄色的大蜥蜴从沙层之下钻了出来。大蜥蜴昂首阔步,不紧不慢的走到黑甲虫群前,伸出长舌一卷,一只黑甲虫就被它卷进了嘴里。伴着咯吱咯吱的咀嚼之声,董平与阮沥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原来是只四脚蛇”董平嘟囔了一句,随后又笑了起来,他对阮沥说道:“今日,我们可是有吃的了。” 阮沥自然知道董平在打什么主意,只是她向来没有吃过这般东西,不由得有些害怕。 只是片刻功夫,那金蜥蜴就往吃下去了二十多只黑甲虫。正当它悠哉悠哉享用美食时,董平已霍然掷刀,惊雪刀在烈日映照下,神光奕奕。 噌! 只见惊雪刀深深的插在了金蜥蜴背后的沙砾之中,董平扼腕叹息,此时再看那金蜥蜴以被惊的向前跑出去了十几丈。 阮沥见状却是扑哧一笑,董平摇头道:“吃食跑了,你还笑的出来。” 阮沥摇摇董平的手臂道:“诶呀,董大哥你莫要恼吗。我只是想起了,幼时听过的一首童谣。觉得跟刚才的情形像的很,所以才笑了出来。” 董平将阮沥拉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道:“那你唱给我听,若是不像,那我可饶不了你。” 阮沥眨巴着大眼睛,稍作思考后,就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董平听得出来,这是吴州江东的方言,香软甜糯,润人心脾。 董平听罢,轻声道:“我没听懂。” 阮沥笑道:“意思就是,娃娃娃娃快回家,山有饿狼把你抓。跑回阿妈怀里去,阿爹拿棍把他打。” 过了片刻,董平佯怒道:“好啊,你敢说我是饿狼!” 阮沥撇嘴道:“我没说嘛,是董大哥自己这么想的” 阮沥一眼未毕,便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原来是董平已将手伸到她的腋下,挠起了她的痒肉。阮沥不停用粉拳敲打着董平的胸口,董平也笑着,他笑的开怀。 阮沥笑到最后,不由得连连求饶。董平这时才放过了她,阮沥嘟嘴道:“董大哥就知道欺负我。” 董平站起来去拔惊雪,他道:“我倒是想欺负那条四脚蛇,可它不让我欺负。” 阮沥将下巴放在叠起的双臂之上,她静静的看着董平,眼中的甜蜜惨杂着悲伤。她呢喃道:“董大哥,你真的喜欢阮沥吗”她的声音细小,转瞬就被掩埋在风沙里。而董平正仔细打量着惊雪刀,也没对阮沥的话语做回应。 董平蹙眉望着惊雪刀,只见惊雪刀四周的沙石隐隐泛出了殷红的血迹。董平握柄一拔,瞬间就是满天扬沙。 “啊!”软沥捂嘴轻呼了一声,只瞧得那惊雪刀破沙而出,竟带出了一条约有一丈长,婴儿手臂粗细的长蛇。只不过那蛇,现在已没了气。董平笑道:“这也算得上是无心插柳,没吃上四脚蛇,咱吃这正儿八经的光棍儿蛇。” 今日之事,正巧对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句老话。这蜥蜴吃黑甲虫,长蛇又藏在沙下等着吃蜥蜴。却不想被董平那神来一刀,给斩去了生机。 董平往远处一万,只见那金蜥蜴也正看着他。董平瞪眼恶狠狠的骂道:“你再看,我连你一并也给吃了。” 董平话音刚落,那金蜥蜴就登的钻进了沙子里。 “孬种。” 董平实在是心情大好,他将长蛇一分为二,与阮沥一人半痛饮几口蛇血后,他又把蛇皮与蛇的内脏肠胃一并去了。 董平片下一片薄薄的蛇肉,先行递给了阮沥。阮沥平日里最是怕蛇虫鼠蚁,更别说是吃了,但看是董平递给她的,她便二话不说的将蛇肉塞进了嘴里。 这蛇肉虽口感鲜嫩,但沙土气太重。董平吃了一口,不忍皱了皱眉。按理说,在这等困境下,有口吃的,便是极大的恩赐。但董平却是穷讲究,他又片下几片蛇肉,扔到烈日地下。不一会儿,那蛇肉就开始滋滋冒响,变得焦黄。 董平将肉挑过来,递给阮沥道:“这才是人吃的。” 阮沥拿过蛇肉,塞进嘴里,不知怎的,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董平赶忙将阮沥的泪珠儿擦去,斥责道:“多金贵的水,全让你给糟蹋了。” 阮沥仰起头,将要流下的泪兜在了眼眶里道:“那我不哭了就是。” 董平轻哼了一声,暗道,我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果不其然,每过片刻,阮沥就喊着脖子酸,又靠在了董平上。 此时,天是天,地是地。 一个小草球滚动着身子撞到了阮沥的脚背上,阮沥将草球捡起来道:“刮风了。” 董平闻言一愣,他闭上双眼,感觉正有一股微风迎面扑来。西风。 “走!” 董平知道,天灾已至。 董平睁开双眼,登时站立,他将阮沥背起来,宛如疯了一般的向东狂奔。阮沥不知所以,她回头望,看见一头洪水猛兽。 只见一堵波澜壮阔风沙长墙,正遮天蔽日的朝东方而来。在大漠之中,最要命的便是这狂沙风暴。不知有多少武道好手,都曾葬身于这沙暴之中。能掩埋天下的大漠风暴,又岂是儿戏。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宛如天威的沙暴已来至董平二人身后。飞沙走石,转眼天黑。数以万计沙丘宛如条条黄龙,正咆哮着朝董平二人撕咬而来。 董平汗如雨下,他又将阮沥抱在身前,吼道:“夹住我的腰!” 阮沥刚将双腿缠在董平的腰上,那比箭簇更锋利的沙石就疯狂激射在了董平的后背之上。眨眼间,董平已是一身的淋漓鲜血。此时,董平二人已将身处沙暴之中。脚下是疯狂滚动的沙流,四周是狂暴的飞沙扬尘。董平不停挥动惊雪,将飞沙抵挡在外。奈何这飞沙好似无穷无尽,董平的脸颊上满是伤痕,他的七窍中也尽是泥沙。他已渐渐力竭,天威之下,一股无力感涌上了董平的心头。 忽而,他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搂住阮沥的那条手臂,也是一松。但转瞬间他又搂紧了阮沥,仍然充满生机,尽力拨动的心跳之声在阮沥耳旁中连连炸响。仿佛在告诉她,别犯傻。 忽而,一道巨大龙卷袭来,瞬间就将董平与阮沥卷上了天空。巨大的撕扯之力,几近要将董平撕扯成两半。 “不” 董平微弱的呐喊之声被卷进风里,他终的是抱不紧,阮沥像一片轻飘飘的落叶,掉入风里。 “阮沥!” 又是风沙刮进了董平的嘴里,划拉了他的舌头,嘶哑了他的喉咙。 在阮沥从董平怀中飞出后,无尽的乏力之感便涌了上来。他无力,也无心去抵挡这风沙了。 忽而,董平好似看见一道苍老又疲倦的目光。那目光位于风沙之下,淡然如水。 突然,董平感觉有一张粗糙有力的大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脖颈,一把将他从风沙中扯了出去。随着一阵颠簸,董平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风沙俱静。 董平缓缓睁开眼,耳边传来的是号角声响。在他前方,是眼神坚定,手持长枪的重甲战士。董平骑着飞龙马,手握惊雪刀,身披亮银甲。 忽而,一个满身伤痕的斥候奔至董平身前。斥候双拳一抱,朗声道:“午时已到,还请将军发令!” 董平猛然一震,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 感受到丝丝的凉意,董平沉声道:“三军听令!” “有!” 浩荡天雷,滚滚而来,气势如虹,贯彻八荒! “杀!” 董平一声令下,百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前开去。 而等待在前的,却只有一黑衣人,董平看不清他的脸。 突然,那人竟孤身杀入了百万大军之中。 董平满目猩红。 忽而,辽人大军浩浩荡荡的冲杀过来。 黑衣人也已来至董平身前,董平这时才看清他的脸。 “牙非道!” 那张狂的面目,赫然是被镇压于少林的牙非道。 董平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他再看,牙非道已然将他心塞进了嘴里,大口咀嚼着。 董平眼前一黑,再不省人事。 突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滚滚的热流涌入了他的经脉之中。 董平本已干涸的经脉,开始贪婪的吞噬这股热流。这股热流转瞬即逝,董平的经脉也停止了欢呼雀跃,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大的生机。 灿烂的落日余晖映照大漠,为蜿蜒的沙丘剪影。此时的大漠安静成了一幅水墨,丝毫不见暴戾。 男男女女有说有笑的从大漠中走进一片绿洲之中,这绿洲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大漠之中,虽突兀,但丝毫不显得格格不入。 绿洲中心是一往碧蓝的湖泊,晶莹剔透。数种叫不上名字来的苍翠树木,围绕湖泊而生,林中又见错落有致的木屋。男人在引流开垦水田,女人抱着孩子,搓着桑麻。 一阵清脆的歌声从树林中传出。 “娃娃娃娃快回家,山有饿狼把你抓,回到阿妈怀里去,阿爸拿棍把狼打” 董平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木屋。简洁的桌椅,摆放有致的锅碗瓢盆,一股久违的烟火气袭来,令董平不禁慌神。他抬起手臂,发现手臂上的伤口早已结痂,看他他已昏迷了不短的功夫。董平翻个身,看到了静静躺在身子一侧的惊雪后会心一笑。 他翻身坐起,浑身虽然酸痛,但不影响行动。董平站起来,在屋里转了转后,向屋外走去。这时,一个老汉迎面撞了过来。那老汉看到董平,竟满眼都是欣喜。他开始对董平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话,董平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过了片刻他对着老汉点了点头,弯腰作揖。 老汉哈哈大笑,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后,便走了出去。 董平心中有一些明了,大漠虽残酷,但在大漠之中的一些绿洲之上也有人生存。不过对于这禀性无常的大漠可是没人愿意管,西边的夏,东边的宋以及北方的辽都不愿意掌手这烂摊子。所以,大漠中生存的人,也被称为弃人。 董平靠着门框,望着苍翠的树木,心中平静异常。 清软透亮的歌声传来,一个身段翩翩的姑娘,领着一群孩子走了过来。那姑娘在笑,笑的甜美,令人慌神。 忽而,那姑娘看到了屋前的董平。她奔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董平。 抽泣道:“董大哥” 阮沥留在董平胸口的牙印已成了伤疤,当时阮沥的心思董平怎会不明白。她无非是想要自己放开她,然后让自己去逃命。但殊不知,她咬在董平胸口上,就如同董平将自己的鲜血喂给她一般,二人的性命早已相连在一起。 董平抱住阮沥,心中念道:“我不喜欢你,但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风无浪,又过二日。 在这绿洲中过活,除了言语不通之外,道也过的安逸。董平也有几分恍若隔世,他平日教绿洲里的娃娃说大宋官话,写隶书小篆。而阮沥每日便是跟绿洲里的妇人学织布,烹调。男耕女织的日子好不惬意,董平不止一次冒出来要留在此处,再不出这桃源世的念头。 绿洲里的男女老少也是极为热情好客,董平与阮沥房里的鲜果与肉脯就没断过。董平能看得出来,阮沥在此处过的极为开心,至少在此处,没人笑过她。 董平心中隐隐泛起一个念头,若要成为被世间所抛弃的弃人,才能有一颗至纯之心,那这天下,未免也太荒唐了一些。但事实就是如此,这时个荒唐的年代,也是个荒唐的世界。 董平也曾问过,她知不知晓他们二人是被谁人所救,阮沥摇头也不晓得。她一醒来,便在此处了。董平知道救他们的人定不是这绿洲之人,因为这绿洲内的男女老少最多的也就会一些拳脚功夫。想要行走于大漠的沙暴之中,没有极高的修为是做不到的。 头上是烈日炎炎,但身处绿洲之中,却是清凉无比。董平正躺在木椅上,使唤阮沥给他捏肩捶背时,一股悠扬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绿洲外响起。 董平蓦然立起,将阮沥吓了一跳。这号角声董平再熟悉不过,那是军营之中才吹的号角。 号角声一响,绿洲中的男人便从屋内搬出粮食水囊,一起往外走去。 阮沥轻声问道:“难不成是来劫匪了” 董平拿起刀,示意阮沥留下,他先去看看。阮沥知晓若是真的来劫匪了,那自己留在董平身边也是添麻烦,在沙暴中时,她就有所体会。待阮沥懂事的点点头后,董平便随着人流一同往绿洲外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听惊雷 来至绿洲之外,董平心中一惊,他又看到了那双苍老清澈的眼眸,而且一下就是几十双。 “骆驼。”董平轻声嘀咕,那双出现于沙暴中的眼眸属于一头老驼。是了,想来也只有骆驼这种奇兽,能无惧于大漠中的苦寒与风沙了。 每头骆驼上都载着一位满脸风霜的大汉,大汉们皆穿连兜帽的黄衣大氅,配一柄无鞘的雪亮弯刀。大氅之下,是挺拔的身板。兜帽之中,是黝黑坚毅的脸庞。 看到男人们满脸崇敬的将手中的水粮分发给骆驼上的大汉后,董平暗道,这群人应该不是什么劫匪。 为首的一名大汉左右脸颊各有一道深深的伤疤,他不苟言笑的与一老汉交谈两句后,便将视线转移到了董平身上。董平与其对视,不由得心中一寒。那是怎样一双眼眸啊,平静中透着一股嗜血无情,他如一头茕茕孑立,踽踽独行的猛兽。董平丝毫不怀疑,这大汉会突然发难,在下一刻就将他撕扯成碎片。 大汉盯着董平看了半晌后,又转过头,大喊道:“走喽!”一行人掉转骆驼,又迎着要落下的圆日,向西而去。 待他们走后,董平摸了摸脑门,净是冷汗。想他董平也算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但他跟那大汉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从那大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来看,他手上至少沾了不下数千条人名。而且,那群大汉,好像都是汉人。 董平向与那大汉交谈的老者问他们那群人的来路,老者不会汉语官话,他只是不停重复着“护塔”这两个字。董平琢磨着这两个字,便回到了住处。阮沥已经做好了晚饭,董平胡乱吃了两口,便又坐到了门口的椅子上,寻思起以后的去路。 这绿洲中的日子虽然安逸,但董平是不能久待的。在东边的未完之事太多,他定要回去解决。当年冲杀进他大军之中的那神秘人身份,董平也有了那么一丝苗头。但从这大漠出去,仅靠他自己是出不去的。那群黄衣大汉倒是个好助力,但要攀上他们的那条线,可得费些功夫。 “怎么了?董大哥。”阮沥为董平端来一杯清水,又给他捏起了肩膀。 董平喝口清水,顿时感觉心气平和了下来。到了大漠中方知,这冰凉的清水,就是世上最可口的茶。 “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以后出去的事。” 阮沥为董平捏肩的手顿了顿,随后又为董平捏了起来,她笑道:“等出去了,你欠我的红装花轿,可一个都不能少。” 董平笑了笑道:“自然,但你欠我的洞房花烛夜,也得还我。” 阮沥轻捶了董平一下,董平也在这种少女情怀里乐得其所。 等天上升起了月亮,董平又练起了刀。在这十多日的磨难里,董平虽没有练过刀,但再拾起来时,却是愈发纯熟。董平也渐渐将泄气指法与自己的刀法融合在了一起,其施展起来时,当真是大开大合中又有刁钻凶险。董平的气宫也已盈满,其中尽是雄厚扎实的真气。他此刻与那窃天境之距,也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之遥,却如同天堑。若是跨过去了,便有机会踏空而行,做那陆地神仙。若跨不过去,那这一生便只能永困炼心境,小打小闹。 董平对这一步要怎么走,也是极为谨慎。要说突破,他随时能突破。但总感觉,会少了那么点意思。至于差在何处,董平也是没想明白。 木屋之中,董平与阮沥分床而睡。即使如此,阮沥在睡着时,也要紧紧拉住董平的手。对于阮沥的身世与来处,董平从来没问过。他不喜欢打听别人的过往,就如同他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过往一般。 长夜过半,一阵清脆的铃声传入了绿洲内。董平睁开双眼,将被阮沥握住的手轻轻抽出后,披上外衣,提刀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就见绿洲之中灯火通明。男人们正从外面向绿洲内,搬运着东西。那些东西大都是些锅碗瓢盆,成衣锦缎。董平逆着人流走出去,只瞧傍晚时分来的那群骆驼刀客又来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来拿东西的,而是来送东西的。一些在外常见的物件,到了这大漠里的确是稀罕东西。就比如说,几头骆驼身上驼的盐巴。 这一次来人中,又多了一人。那人骑着一头单峰白骆驼,骆驼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斗大的驼铃。这骆驼神采奕奕,倒是颇有些王者之风。而那眼神格外凶狠的大汉,此时却退居与白骆驼之后。 坐在白骆驼上的那汉子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后,便翻身跃下了骆驼。他径直朝董平这方走来,一边走,还责令旁人不准上前。人未到,声先至。伴随着一阵爽朗大笑,那汉子开口道:“看样子老弟恢复的不错。” 董平抱拳道:“承蒙阁下出手相救。” 他刚说完,那汉子就来至了他身前一丈处。汉子放下兜帽,露出一张写满岁月沧桑的脸。这汉子估摸着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但其目光沉稳内敛到了极致,像是已经过了百十年的岁月洗涤。汉子双眼暴凸,嘴唇干裂,形貌宛如一名常年耕作于田中的庄稼汉。 汉子看上去是这群骆驼刀客的首领,但他却没有丝毫架子。汉子上前拦住董平的肩膀道:“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董平虽心有提防,但也不禁被汉子的豪爽感染,他将汉子带到自己所住的木屋前,便冲屋里喊了句:“婆娘,端些水果肉脯来。” 说罢,董平便与那汉子围着屋外放着的桌子坐了下来。不一会儿,穿着整齐的阮沥便端着吃食,低头走了出来。等她放下后,汉子又朗声道:“妹子,家里可有大碗,拿出两个来。” “有的。”阮沥应了一声,便快步从屋里取出了两个大碗。 汉子将腰间系着的水囊取下来,打开了塞子,顿时一股醇厚的酒香便将这一方天地萦绕。 董平一闻酒香,哈喇子差点掉了出来,他笑道:“好酒!” 汉子将两个大碗倒满,董平此时虽有不少话要说,但有什么话,先喝过三大碗再说。 不只是酒烈,还是因为多日没饮酒的缘故。酒一入喉,董平就觉隐隐的上头,但身子却是舒服。转眼的功夫,二人便连干了三大碗。一喝过酒,董平与那汉子便有一言没一句的聊开了。 董平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汉子笑道:“郭仪威,若老弟不嫌弃,便称呼我一声郭大哥吧。” “小弟姓董,单名一个平。在大漠遇险,承蒙郭大哥相救” 郭仪威打断了董平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我郭仪威势敬重兄弟的情义才出手相救的。若是兄弟言谢,便是折辱于我。”郭仪威说着,还有意无意的往木屋内瞅了瞅。董平心下了然。 原来在刮沙暴那日,郭仪威正在大漠之上赶路。他不经意间注意到了董平与阮沥二人,他一开始也是被着一丑一俊的人给吸引住了。后来大漠风暴来袭,他看到董平对那丑丫头不离不弃,不禁对董平升起了敬佩之情,因此才出手相救。 郭仪威又询问董平与阮沥为何到了这大漠之中,董平便将史定应将自己与阮沥劫到此处的经过简略的讲了讲。 “史定应”郭仪威想了想笑道:“我久居大漠,对中原之事倒是不甚了解。” 董平点头道:“兄弟之前听这里的人称郭大哥的手下为“护塔”,难不成大哥手下的这支队伍号护塔?” 郭仪威摇头笑道:“所为护塔,是沙漠语中水的意思,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守护神。” 董平听罢抱拳道:“兄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仪威摆手道:“尽管说来。” 董平往嘴里塞了一块肉脯,嚼了两下,缓缓开口道:“这大漠人烟稀少,不知郭大哥何来保护一说。” 郭仪威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道:“难不成兄弟是怀疑我收了这绿洲中人的好处,然后为他们去打家劫舍?” 董平听罢大笑了两声,险些被嘴里的肉卡住嗓子,他喝口酒道:“大哥误会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哥手下兵强马壮,若真要从他们手中要些好处,还用交换不成?” 郭仪威点点头,缓缓开口道:“不知兄弟可否听过居西王。” 董平点头道:“自然听过,大宋开国,宋祖深知藩王作乱之威。于是大宋向来是封王不封地,但其中有两个例外,居西王便是其中之一。不仅如此,居西王还是大宋被封地的异姓王。他的封地,便在西土的宁肃二州。” 听闻董平此言,郭仪威不禁对其刮目相看。当年大宋开国,除北方辽外,西边的狼夏也是闹得极凶。当时宋祖手下有一名韩姓大将,便被宋祖封了王,镇守西方,名为居西王。不过后来西方常闹飓风沙尘,仅是百年的功夫,一道百万顷的大漠便横亘在了宋辽的边界。这道大漠,也成为两国之间的一道天堑。此后,居西王便成了摆设。一百五十年前,大宋庙堂便削去了居西王府的封位。世间,再无居西王。史书中对那次削藩的记载,也只是寥寥几笔。但董平晓得,其数十言间,定有莫大的风云诡诈。 郭仪威开口道:“兄弟不知,当年大宋庙堂虽摘了居西王府的牌子,但老王爷并无怨言。但那大宋庙堂却还要对老王爷赶尽杀绝。削藩之后,老王爷闲赋在家。但一道金牌,却又把老王爷调入了燕临。没成想,老王爷却赴了鸿门宴。老王爷被处斩于京中,其后庙堂又派大军开赴宁州。小王爷与府中老臣便举兵要反了他!但敌我悬殊,小王爷溃败,便带领仅存的将领士兵逃到了这大漠之中。” “郭大哥就是当年的居西王府之后?”董平问道。 郭仪威点头道:“我便是当年居西王府大将郭荣的孙子。到了大漠之后,小王爷染病去世,居西王府就剩了一群垂死的士兵老将,幸得大漠绿洲百姓相助才勉强活了下来。再之后,当年的士兵便在各个绿洲中安了家,娶妻生子,苟活至今。” 对于郭仪威说的话,董平并不怀疑。如果当年是居西王府先谋反作乱,那大宋史书自会渲染夸张到极致。但现在看来,当年的削藩,并不光彩。 飞鸟尽,良弓藏。董平此时心中,油然生起一阵感同身受的悲痛。 过了半晌,董平试探的问道:“难道当年郭将军没想过等时机成熟,再杀出去?” 郭仪威自嘲的笑笑道:“痴人说梦罢了,祖父不是没有过这个念头,但在一次外敌来袭后,便打消了。”郭仪威没往下讲,反而问董平知不知晓这大漠中,有多少处绿洲。董平摇头,郭仪威接着道:“共有二百四十六处。” 听到这个数字,董平哑然。大漠中竟有二百四十六处绿洲,这称得上是造化。 郭仪威淡淡开口,似有忧伤:“大漠西方的尽头,是狼夏。狼夏的边关守将名为李轩辕,狼夏的二皇帝。李轩辕这人生性残暴,平日好以人脑为食。而他最喜欢吃的,便是大漠弃民的脑子。当年祖父本正在操练士兵,却突遇来大漠捕杀弃民的李轩辕的飞狼骑。于是家祖便率军与其对抗,后虽胜,但也是惨败。自那时起,家祖便决定留在大漠中守一方百姓平安。这一战,便是百十来年。如今李轩辕老贼不死,更是在大漠中建起沙城,时常来袭。就在三个时辰前,又是一战,我也损失了七八个兄弟。” “不为天子守社稷,我为百姓捍苍生!好,好大的气魄!郭大哥,我董平敬你与各位兄弟一杯!”董平举碗。郭仪爽朗大笑道:“好兄弟!天子算个屁,老子的命可比他贵重的多!” 听着屋外二人的撞碗声,大笑声。阮沥想不通,怎么两个才刚见面的人,就能称兄道弟,亲密如此。她的确不懂,她不懂董平体内流淌的是何血。 董平与郭仪威流淌的其实是一种血,那叫男儿热血,赤子之血!二人的情谊,早混入酒中,流淌在了血脉之中。 董平的心结,也逐渐被烈酒溶解。他活得看似明白,但实则是这天下最大的糊涂蛋。他试问自己,当年为何而战。无非是想向天下,向庙堂证明,他董平能撑得起大宋脊梁!但这几日他明了释然,从今以后,为天下战。为一家一户,为男耕女织而战。 酒喝到最后,二人都以有些迷糊。 郭仪威告诉董平:“兄弟若是想走,哥哥随时可以派人将你与弟妹护送出大漠。” 董平看似迷糊,实则心中清明,他道:“不着急走,若是有机会,大哥带兄弟与那狼夏打上一场。” 董平不是想呈匹夫之勇,他知道,如今大辽虽猛,但西方狼夏也凶。他这次是想见识见识,那狼夏到底有何能耐。 夜尽天明,董平酣睡了七八个时辰。待他醒时,阮沥正颦蹙着双眉,为他擦拭着额头。见他醒了,阮沥欢喜道:“我煮了醒酒汤,你昨夜可整整冒了一晚上的虚汗。” 小小的脸,精巧的鼻子,绛唇红艳欲滴,明眸皓齿璀璨恍人。虽是满脸被烫伤的红斑疤痕,但仍遮不住阮沥散发出来的灵动与可人。董平不禁暗自思量,阮沥的双亲应也是上人之姿。 阮沥将醒酒汤端过来坐在床头道:“以前我爹爹也爱喝酒,于是阿娘便为他煮醒酒汤。我偷偷学了过来,想要煮给他喝,但爹爹一次” 话语戛然而止,阮沥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董平贴上来的脸,她感受到双唇上的温热,小鹿乱撞,险些要从喉咙跳出来。 一瞬,好似万年。阮沥直想问,故乡的蔷薇开了没有? 董平离开阮沥的双唇,微笑着轻声言语:“你就是最灵妙的醒酒汤。” 耳根红了,脖子红了,阮沥的手心也是红的。董平挑起阮沥的下巴微笑道:“你可真有趣。” 一阵驼铃声响起,打断了二人的温存。 阮沥连忙转过身背对董平,断断续续的说道:“那那那是郭大哥送你的”她手中端着的醒酒汤,也险些洒了。 董平笑了笑,下了床便往屋外走去。 一出去,他便看到好一头神异的白骆驼。一头白骆驼被拴在一根铁柱上,这骆驼也是单峰,与郭仪威的骆驼极像,但牙口却是年轻了不少。 董平上前拍了拍骆驼的脖子,那白骆驼也是毫不认生的往董平身上亲昵的蹭了蹭。董平淡淡道:“郭大哥临走时,嘱咐了什么没有。” 阮沥像是挨了欺负的小媳妇一般从从屋中走了出来,她低头道:“没没有” 董平摇摇头,阮沥的心思他怎能不懂。董平转身对阮沥温柔笑道:“我会回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孤岛 郭仪威除了留下一头白骆,还有一件抗风沙的黄衣大氅,一张羊皮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大漠中的绿洲,与狼夏筑于大漠中的沙城。羊皮地图上从西往东标注出了七处绿洲,从东往西标出了四座沙城。这是郭仪威给董平留下的两条路,一条路是安稳的回到中原,另一条路则是荆棘密布。 一人一骑,行于广袤无垠的黄沙之上。迎着扭曲滚烫的空气,董平座下骆驼行的稳当无比。董平给这骆驼起了个名字,叫软力。骑软力,骑阮沥。董平自然是要往西走,地图上依次共标出了七座沙城,其中六座都被打了叉,他的目的地是第七座。 如今大夏皇帝为李柱骁,而其三叔李轩辕为当今大夏辅国亲王,李轩辕为大夏东征北战数百年,一举奠定了宋辽夏三国鼎立的局面,更为大夏冠以狼夏的凶名。李轩辕也为大夏国内第一宗门品沧门门主,其人当为大夏第一高手。李轩辕虽功高盖主,但并不居功自傲,他终年居住于大夏边关的黄狼城里。在大宋时,董平也只是听闻过关于李轩辕的些许传说,没成想,他还有食人脑这个癖好。 董平沿着地图所画的路线一路向西走,中途路过那几座已经被攻破的沙城,不由得惊叹夏人工匠的巧妙。大漠流沙滚滚,建造城池本就不易,但夏人所建的城池却颇具规模,这些沙城中最少也能容五六百人居住。 一阵热风吹过,掀开了一层黄沙,发出了一阵怪异的笛鸣。原来是风吹过森森白骨所发出的响声,白骨鸣泣之声呜咽凄凉,更为这大漠添上了一份第一无二悲壮。 大漠路难行,但有这白骆驼相助,倒也算是如履平地。中途董平虽也遇到过两场小沙暴,但都被软力轻而易举的穿过去了,董平连称神异。 董平赶到第七座沙城时,郭仪威手下的骆驼刀客已与夏人展开了大战。只见那高十丈有余的城墙此时已被打开了一个大豁口,夏人无奈只好出城应战。而郭仪威手下的骆驼刀客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心狠手辣。 上百名骆驼刀客排成方阵,整齐划一又凶猛异常的在夏人军队中来回冲杀。刚过几个回合,夏人军队便已溃不成军。沾染着鲜血的黄沙遮天蔽日的扬起,号角声厮杀声混合在一起,胆怯者听之畏惧,勇者听之更勇! 行兵打仗讲究个快字,兵贵神速,速战速决方能斩去后患。郭仪威手下的当是一批快兵,一刻钟的功夫没到,夏军已尽数死于刀下。 董平震惊于骆驼刀客的战斗力,他不禁感叹,若他手中能有三十万此等骁勇骑兵,莫说一个陆地神仙,就算来十个,也要给你斩于马下。 董平正恍神时,郭仪威牵着骆驼走了过来,而其他骆驼刀客已经去城里搬运战利品了。 “董老弟。”郭仪威看见董平来了,心中也颇为高兴。董平翻下骆驼,回礼抱拳道:“恭喜郭大哥又拿下一城。” 郭仪威摆手道:“冰山一角而已,兄弟随我去城中一叙。” 说罢,二人牵着骆驼一同往沙城中走去。城中满是扛着麻袋往外运东西的骆驼刀客,他们虽不苟言笑,但还是能看得出从他们眉目间流露出来的喜色。在途中,董平又看见了那个刀疤脸汉子。他看向董平时,目光中满是警惕与寒意。据郭仪威所说,这汉子名库尔班,是汉人与绿洲中的女子所生后代。平常大漠中鲜有外人来,所以他手下的这群汉子对生面孔都有提防。董平自是不介意,这库尔班满身的杀气,没一刀将他斩了,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郭仪威手下的汉子中极少有能将官话说利索的,这库尔班例外,他不仅勇武,而且头脑也灵活,是郭仪威的左膀右臂。 董平与郭仪威一路闲谈着就来到了城楼之上,郭仪威居高临下,环视大漠一周后,不由得心生感慨开口道:“居大漠百年,之前家祖与家父还只是被动迎接夏人来犯。但近些年来,我郭仪威与手下兄弟一起破沙城上百座,杀夏人近五千人,但奈何夏人如溃巢之蚁,杀之不尽。” 听郭仪威一番话,董平若有所思,他道:“郭大哥祖孙三代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丰功伟绩,但小弟有一事不明白,那李轩辕就因为好食人脑,便动用如此大的手笔,派人来大漠筑城调兵,未免” “未免有些小题大做?”郭以为打断董平后笑了笑道:“食人脑只是个引子,那夏朝狼子野心,怕是另有所图啊!兄弟你往西方看。” 董平手搭凉棚,往西边看去,只见在极西出有一个引人注目的黑点正纹丝不动的矗立于大漠之中。 “那也是一座城?” “不错,那座城可比咱们脚下这座城要大的多。我们叫它主城,大漠中共有三座主城,每座主城里约有万余名精兵强将。这座小沙城,便是那座主城中的人所建。我们摧毁一座小沙城,主城中便会再派人建一座,当真是无穷无尽。” 听郭仪威说完,董平笑道:“狼夏意图中原之心不死,大漠之中难已供大军跋涉。他们边想着在沙漠中建城,好往东方逐步推进。” 郭仪威赞叹一声道:“兄弟好见识,这些年我与手下的兄弟们连连拔城夺寨,那狼夏并未有存进。” 董平虽对郭仪威甚是敬佩,但他仍是皱眉道:“大哥可否想过,你们连连破坏狼夏的东进计划,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将你们彻底剿灭?大哥与诸位兄弟虽然勇猛异常,但要是放在李轩辕眼里怕是也不够看的吧。” 郭仪威苦笑一声道:“不瞒兄弟,大哥也不是没想过这茬,但也是想不明白。只道是那李轩辕,怕了你大哥我这一柄圆月弯刀。” 董平会心一笑道:“大哥的弯刀固然厉害,但那夏朝的飞狼骑也不是吃素的。依兄弟看,那李轩辕之所以不出手,无外乎是因为两个原因。” 董平的修为虽然不高,但他的见识却是令郭仪威颇为欣赏,“兄弟尽管说来。” 董平颔首道:“这第一个原因是李轩辕不屑于对大哥出手,第二个原因便是他现在出不了手。至于第一个原因,仔细想想,是不可能的。征东对于狼夏来说是大略,李轩辕即使不屑,但也知道轻重。依兄弟看,那李轩辕如今是没办法出手。” 郭仪威摇头笑了笑道:“那李轩辕可是狼夏的二皇帝,世人谁不知道,他若想干些什么,大夏举国皆可为他所用,他又怎么会没办法出手?” 董平正色道:“坏就坏在这个二皇帝的称呼上。” 郭仪威身躯一震,他暗道,莫非那李轩辕也走了与居西王爷相同的道路? 看出郭仪威心中所想,董平开口道:“李轩辕功高盖主,但对大夏的皇位应该是没有企图的。这一点,从他当了足足一百多年的二皇帝便可以看出来。但他没有心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觉得他有没有这个心思。世人皆传当今大夏的皇帝李柱骁生性昏庸,但兄弟我却不以为然。一个皇帝昏庸了几十年,那大夏的天下没被他搞垮反而日益强盛,那宋辽的国祖岂不是要气的从皇陵里蹦出来?我看李柱骁昏庸是假,掩人耳目是真。” 听到此处,郭仪威道:“兄弟难道是觉得那李柱骁是想示弱于李轩辕,待自己羽翼丰满后再与李轩辕对抗?” 董平点头道:“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如今看来,那李柱骁应已是得手了。在兄弟我七八岁时,街上说书的口中讲的还是李轩辕,但如今都改讲李柱骁了。” 郭仪威轻轻点头道:“不过就算李轩辕如今无法出手,难道那李柱骁对入主中原就没有一点想法?” 董平冷笑道:“如果李柱骁真的对李轩辕动了手,那他的野心自然是极大。不过他有数种办法可以入侵中原,又为何要走这满是凶险的大漠?” “兄弟请明示。” 董平回答道:“李柱骁还可以走南边,攻大理,入中原。” 郭仪威摇头道:“大理与大宋可是唇亡齿寒,若李柱骁攻大理,那大宋定会与大理联合御敌。说不定狼夏不仅入不了中原,还会被反咬一口。” 董平沉声道:“若是辽国攻宋,大宋自顾不暇之时,夏朝趁火打劫呢?” 郭仪威虽常居大漠,但对如今的天下大势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笑着回答董平道:“若兄弟这么说,那狼夏何不往北走,去打劫辽国呢?要知道,狼夏的李氏皇朝可与辽国有不共戴天之仇。” 董平微笑道:“大哥说错了,与辽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并非是李氏皇朝,而是李轩辕。” 董平话音刚落,郭仪威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刚才解释不通之处,现在也豁然开朗。 二人所谈牵扯到百年前夏与辽的一场大战,约两百年前夏朝势弱,辽国早对其有吞并之心。因此辽国时常对夏发兵,约是一百九十年前,当年夏国李轩辕虽只是二十六岁,但已是大夏兵马总元帅。那一年,李轩辕刚刚接过帅印,便与大辽来了一场惊世之战。李轩辕率十万人马与大辽五十万大军,战与两国交界的鹿王山下。 虽是敌我悬殊,但李轩辕靠着一柄方天画戟与八百飞狼骑应是将辽军杀了个溃不成军。但谁知,李轩辕在前方战的正酣,后营却失了火。那时李轩辕早就抱着与辽不死不休的念头,于是他便将自己王府中的家眷都接到了军营之中,原是想着一家人殉国。但没成想,李轩辕胜了。但军营却遭到了辽军一队人马的偷袭,李轩辕的数十口家眷全都惨死与辽军刀下。他成婚不久的王妃,还有他刚满月的孩子。 从此以后,李轩辕与辽便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百年不娶,征战天下。李轩辕是个蜷起来的刺猬,两头扎。他攻宋,也打辽。但他对宋的恨意却是远超大宋的,当年辽军入关,李轩辕也并未对大宋趁火打劫,反而是从背后打了辽国一闷棍。 董平还是蛮钦佩李轩辕的,若是不知道他好食人脑,李轩辕在他心中可以称得上是完人。 郭仪威淡淡道:“因为李轩辕阻碍了李柱骁与辽国合作,所以李柱骁便有了除掉李轩辕的心思。” 董平摇头笑道:“算是一个理由,不过这全是兄弟的猜想,孰真孰假无法考证。” 郭仪威肯定道:“十有八九是如此了。” 听闻郭仪威此言,董平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对咱们来说便是拔掉那主城的一个机会。” 不错,若那李轩辕如今真的在夏受了难。矗立在大漠中的三座主城就成了无援的孤岛,此时对三城出手的确是好时机。 郭仪威皱眉道:“谈何容易,那主城高三十丈,城墙皆由米汤混合从夏国运来的黏土与大漠沙石所筑,坚固无比。若想拿下主城,首先便是要破开城墙,要不然夏人居高临下,仅仅是那劲弓利箭,我们骆驼骑兵便抵抗不住。” 董平问道:“难道以大哥的修为,还破不了那城墙?” 郭仪威回道:“可以是可以,但那城中有一名守将实力不在我之下。想要破墙,先得过他那一关。但那守将还有数千名士兵相助,想要破城何其难。” 董平皱眉踱步思索开来,忽而他脚下一陷,他脚下坚固的沙石城墙竟被他踩出一个坑。 郭仪威笑道:“一日不见,兄弟的修为可大有长进。” “大哥说笑了。”董平也是暗自嘀咕,他刚才走路并没有用力,这城墙怎会被他踩出个窟窿来?董平问道:“郭大哥,这里的城墙可与那主城的墙造法相同?” 郭仪威回道:“不错,但因这沙城规模小,所以城墙还要比那主城坚固一些。” 董平蹲下身,将眼睛对准被他踩出来的那个窟窿看了看后,又伸手从墙壁中掏出来一个不知名的物件。董平盯着那物件看了看后,微笑道:“郭大哥,兄弟有一法可破那主城之墙,不知郭大哥可否愿意一试?” 郭仪威双眼一亮道:“兄弟快快道来。” 董平站起来走到郭仪威身前嘀咕了一会儿后,郭仪威沉声道:“这法子还需谨慎查证,别做了无用功。若是真的可行,那大哥便跟手下的兄弟商量一番。” 染血的流沙围绕着孤零零的城池缓缓流动,红彤彤的落日在此时映射下来,两者交响呼应,显露出一种诡异的灿烂辉煌。 琢磨了两个时辰以后,郭仪威不禁对董平这个法子大加赞赏。郭仪威知道董平这个法子可行,便召集手下共同商议。郭仪威手下一百二十三位骆驼刀客,皆以郭仪威马首是瞻。郭仪威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往西,除了刀疤脸库尔班时常有些自己的想法外。郭仪威说是与众人商讨决策,其实主要是说服库尔班。 沙城中心篝火通明,几百号汉子围着篝火大声说笑,酒肉也是大碗入喉。这些大漠中游行的汉子,终日游走于刀尖之上,说不准哪日就会丢了性命。在能享乐时,自然也要尽情享乐。 郭仪威站起来,用大漠语对众人说道:“诸位兄弟,今夜的酒醇不醇!” “醇!”众人附和,刀疤脸也是大笑着一饮而尽。 “今夜的肉香不香!” “香!” 郭仪威望着众人的脸,一时间如鲠在喉。这些兄弟出生于大漠,个个心思纯良,个个陪他出生入死几十年,个个都是他郭仪威的手足兄弟。虽说有了破那主城的主意,但其中数千名大夏士兵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下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库尔班看郭仪威满脸的心事,便抬起酒碗与郭仪威碰了一下道:“大哥,怎么了” 郭仪威用官话说道:“老弟,若哥哥要你们陪我去出生入死,你们可愿意去?” “好酒!”库尔班饮下一大海碗酒后道:“哥哥这句话不是多余吗?我们兄弟哪一日不是在随哥哥出生入死,何时有过怨言?” 这句话的确问的多余了,郭仪威沉声道:“那过几日,兄弟们可愿随我一同去攻那主城?” 库尔班端酒的手登时停住了,他脸色一沉道:“是那小子给哥哥出的主意?” “不错。” 库尔班放下海碗道:“那人来历不明,口中所言哥哥也不尽其实。若他是夏国派来的奸细,那到时候我们兄弟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跟哥哥去出生入死可以,但跟那小子去,恕弟弟难以从命。” 说实在的,郭仪威也曾有过这个疑虑,但这疑虑也转瞬便被打消了,只因董平对他说了一句话。 郭仪威又对库尔班将董平的计划讲了出来,库尔班虽不信任董平,但对董平这个破城的法子却是颇为满意。 库尔班听完缓和了语气道:“若真是如此,那小子也得打头阵,方能保险。” 这时,董平脚步稳健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自来熟的拿起一个水囊灌了两口烈酒后,微笑道:“自然,我将带头冲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破城 滚烫的血浇在寒冷的刀锋上,会绽放出一朵花 自那夜过后,郭仪威等人便在沙城中驻守了七天七夜。在这七日中,一百号骆驼刀客便背着大麻袋在沙漠中搜寻着什么。待到第八日的夜晚,连同董平郭仪威一共一百二十五人,每个人都背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趁着夜色向夏人主城行去。 城墙之上灯火通明,守城的夏人士兵个个都将手中的弯弓拉满了弦。箭在弦上,随时便能取外敌首级于百步之外。大漠之中除却郭仪威的人马外,夏军再无敌手。虽是如此,但夏人士兵仍是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夏人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董平不禁感叹,如今北有猛虎,西有饿狼,大宋龙游浅底,处境当真艰难。郭仪威等人都没有骑骆驼,而是趴在沙上匍匐向前而行。棕黄色麻袋,暗黄色大氅兜帽在此时成了极好的隐蔽。大漠的夜虽透亮,但夏人想要从高墙之上窥得他们的行踪,也不容易。 待众人爬到离城墙只有二十丈远时,郭仪威摆手让众人停下。他伸出右掌,五根手指一根根的弯下去。待他将手掌攥成拳头时,陡然就见一百二十五个麻袋被狠狠的掷上了天空。随后,众人又快速往回撤去。 为确保行动隐秘,整个行动过程,没人说一句话。 守城官兵见有异物往城上来袭,弦上箭纷纷急射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朝麻袋穿刺而去。 “停止射击!”随着一声厉喝,众士兵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大弓。说话那人是个身材矮小,但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此人便是此城的守将,拓拔烈。但他话音刚落,便有七八十个麻袋同时爆裂开来。无数黑色甲虫从袋中落下,宛如一场黑色暴雨从天而降。 拓跋烈飞出几掌,打散了不少黑色甲虫。但奈何甲虫数量太多,眨眼间,就全都落在了城墙之上。墙壁,墙头,满是黑甲虫。黑甲虫一着地,便如同疯了一般的往城墙中转去。 原来当日董平在沙城城头踩出来的那个窟窿中取出来的黑色物件,就是一只小黑甲虫。后来他与郭仪威试验了一番才发现,这黑甲虫从口中吐出来的一种涎液正好能融化这坚实的沙城墙壁。而黑甲虫生性喜好阴凉,城墙之中又无四脚蛇飞鸟等天敌,它们便在城墙之中安了窝。董平与郭仪威便定下来,这个用甲虫来破主城高墙的法子。 依照董平猜想,这沙城城墙中既然有黑甲虫,那主城城墙中的黑甲虫想来更多。用他们捉来的黑甲虫来破主城城墙外壳,那墙里的黑甲虫自也会闻风而动。到时,二者里外合击,那这高墙便会不攻而破。 主城上的夏人士兵也有些慌了阵脚,拓拔烈皱眉喝道:“上流火箭!” 众人整齐划一的抽出裹着油布的箭失,将箭簇往身边的火盆里一沾,霎时间一排流火便贴着城墙向下扫去。登时,被烧死的黑甲虫便纷纷如雨落。但被烧死的甲虫只能算是浩瀚虫群中的九牛一毛,其余甲虫一被火燎,更是疯了般往城墙中钻。 拓拔烈此时也不敢动用真气,他久居城中,岂会不知城墙之中满是虫巢,他现在若要是动手,那这城墙怕是会当即坍塌。千里长堤,溃于蚁穴。拓拔烈想不到,那群骆驼刀客真有胆子敢来攻他这主城。自几年前李轩辕被调入大夏京都,他们驻守在大漠的这些士兵,便成了弃子。是回也回不得,去也去不了。拓拔烈也是两难,他虽然烦躁,但此等局势下,仍得由他这个守城将做出决策。 “守城将士听令,速度进城,调飞狼骑出城御敌!”拓拔烈话音刚落,异变又声,只间围绕着主城的沙漠中,突然发出了一阵极为怪异的鸣叫。听闻此声,本正往城墙中钻的黑甲虫登时停了下来。拓拔烈喜上眉梢道:“天助我也,众将士听命,挽弓射击!” 众将士搭起流火箭,登时就贴着城墙射下。刹那间,就瞧得被烧焦的黑甲虫掉下去了一多半。而成千上万只金色蜥蜴也从沙石之中蹿了出来,金色鳞甲反射淡淡月色,刹那间,方圆百丈竟被映射的通明。拓拔烈自是一眼便瞧见了藏身与城外沙中的郭仪威一行人,他朗声道:“朝城东一百五十步处,放箭!” 而这时,那群金色的蜥蜴已朝还粘在墙上,打着哆嗦的黑甲虫行去。此时的金色蜥蜴行走的速度,已不像当日董平见得那么悠哉悠哉了。这也难怪,方圆十几里的黑甲虫都被他们捉了,这些金蜥蜴肚皮可正饿呢。 面对倾盆箭雨郭仪威等人丝毫不见慌张之色,百柄弯刀出鞘,刀气长芒化作一道大龙卷,将袭来的箭矢暴雨绞了个粉碎! “扔袋子!” 董平一声暴喝,当即,众人所背的第二个麻袋也脱手而出。这时,城墙上的守兵再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射穿袋子,还会有甲虫跑出来。但这个麻袋没有绑口,全然是被董平等人死死攥在手里的。只见那麻袋飞到半空,一条条褐色粗绳从麻袋中缠着团掉了出来。绳团落在地上,刹那间又分开,纷纷向主城游动而去。 拓拔烈双目一凌,当即喝道:“射箭!是蛇!” 只瞧,条条长蛇刚一露头,那群金色的蜥蜴便同受惊了一般,四散奔逃。停在城墙上的黑甲虫一个激灵,又开始疯狂往墙中钻去。董平既然想到用黑甲虫攻城,那自然也料到了半路会杀出金蜥蜴这个程咬金。所以,他在命众人捕黑甲虫时,也一同捉了不少金蜥蜴的天敌。这个计策说起来,无非也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小把戏而已。但这小把戏若是用好了,也能算得上是万夫莫敌。 “调飞狼骑!”拓拔烈一声厉喝,转身便往城下跃去。拓跋烈一身真气不放自横,他每行一步,身体四周游动的长蛇便会爆体而亡。一时间,拓拔烈笼罩与一层血雾之中,当真是如同骇人的杀神! 另一侧的郭仪威握刀而起,他此刻战意盎然,他等此刻已经许久了。 “郭仪威,好个郭仪威。阁下大名如雷贯耳,本将今日就来领教领教阁下的手段!”拓拔烈说完,伸手朝沙中一抓,登时,一柄由黄沙凝成的大锤便被其握于手中。 “哼!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郭仪威话音刚落,对着拓拔烈的项上人头就是一刀!拓拔烈举沙锤一挡,郭仪威手中弯刀登时就陷入了沙锤之中。刀入沙锤,沙锤猛然凝结,蓦的,就将郭仪威的弯刀困于锤中。 “好身手!”郭仪威一声高喝,霎时间澎湃如奔涌长河的真气瞬间灌入弯刀之中! 拓拔烈也是心中暗叹,一声好修为!便将阳刚真气注进沙锤之中。登时,二人纹丝不动,开始在这一锤一刀间较量起真气。在二人背后,两头由黄沙聚成的猛兽对峙嘶吼。二人脚下生风,一道风幕围绕二人登时升起。 与此同时,一声轰鸣响彻天地。尘沙飞扬间,那数十丈高的城墙已轰然倒塌!百万黑甲虫化作漆黑虫潮洪流,朝四面八方奔涌而去。在虫潮之上,风烟之中,数百双惨绿色的眼眸已赫然亮起。 “呜呼~!!” 随着一声狼嚎响起,又是数百道狼嚎叫呼响起。一时间这天地中,好似只剩下这鬼泣之声! 而董平这方,随着库尔班一个呼哨。白头神异骆驼,已从后方呼啸而至。众人翻身上骑上骆驼,由董平带头,奔腾着向夏军冲杀而去。 此时西方风沙已散,闻名天下的飞狼骑已显露出了他的狰狞!只见数百名精神奕奕,身着皮甲的壮硕士兵,手握长钩,正骑与黄狼被上。那黄狼硕大,宛如一头小牛犊。夏国飞狼骑,夏国为应对辽宋二国的骑兵所生。即使再神骏的战马,也会畏惧这被喂食战俘尸首长大的黄狼。待那战马惊惧时,狼被上的飞狼骑便会用手中长钩拌瘸马腿。曾经在辽宋夏三国混战的年月,夏朝的飞狼骑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在那数百飞狼骑背后,更有数千名身披重甲,手握长枪,严阵以待的精锐士兵。没理由怀疑,这群士兵的强悍战力。那如凶兽般的眼神,董平在宋辽二国士兵的眼里,可从未见到过。 对付此等锐利之师,必要将己身化作一柄尖刀,摧其锋芒。但董平他们首先要面对的,便是对方军中最为锋利的刀刃,飞狼骑! 但董平等人坐下的骆驼,本就是诞生于大漠中的奇兽,它们从尸山血海中走过,丝毫不畏惧它们面前凶狠的黄狼。 董平负身驼背之上,不停喘着粗气。他手中惊雪微颤,那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三年之后,他董平再赴沙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血战 “呼!” 董平坐下白骆一声嘶鸣,登时抬身跃起,随后重重一落,那蒲扇大小的驼蹄顿时将它身前一头黄狼的脑袋踩进了黄沙之中。 董平手起刀落,连人带狼,一同被斩成了两截。“好精准的刀!”库尔班暗叹一声,随着董平这精准一刀,骆驼刀客与飞狼骑也厮杀在了一起。 “杀!杀!杀!” 董平冲杀在飞狼骑中,滚烫的鲜血染透了他的大氅,浸湿了他的衣衫。他手中惊雪翻飞,不停有性命在其手中陨落。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杀意! 南边有三匹黄狼撕碎了一头骆驼,北边又有一头骆驼踩碎了两颗狼头在这不存水的大漠之中,竟有一条血河流淌。 在无边的猩红中,杀戮与尘封已久的往事不停在董平眼前交错。 他记得像这样一次杀人,还是在三年前。当年,他从送善湖中捡了一条命,脑子想的却是以死谢罪。那时,他自愿接受了去剿灭流匪的军令。孤身一人,又无丝毫修为的他,面对一百三十二名流匪,当是死路一条。董平本想着,与匪人拼个你死我活,到也算得上是壮烈。 但在见识到那些流匪的所作所为后,董平又幡然醒悟,为何要求死?连这群人面兽心的匪类都能潇洒活在世间,他董平为何要死?终于,在一场庆功宴中,董平用从流匪中取来的迷药,迷倒了那一百三十二名流匪。 雪夜里,董平哼着昆山腔,用手中的刀无情的收割着那群流匪的性命。在华丽的猩红中,董平用鲜血打开了自己的心扉。而这次,董平要用鲜血浇灌自己的意志! 感受到从董平身上散发出来的冲天杀意,一侧的库尔班不禁连连心颤。他库尔班也曾自诩为千人斩,死于他手中的恶人败类也不在少数。但此时面对董平身上冒出来的杀意,他库尔班也是自愧不如。他想不出,像是董平这样的书生人物,这一身的杀气是从何而来。库尔班此时心中,对董平隐隐生出了一股惧意。 此时驼狼两方已厮杀到了极致,但那数千名重甲士兵却是目视前方巍然不动。在骑兵的厮杀中他们派不上用场,即使己方战败,他们此刻也不会插手于飞狼骑与骆驼刀客的战斗。但若飞狼骑败了,他们自会毫不留情的将敌人撕成碎片。 在军队交锋中,便能看出库尔班这等修为高深之人的厉害。董平虽有一些身手,但在两军冲杀中,他最多也只能以一敌二。但库尔班的一刀挥下,就有七八人被他斩杀倒地。飞狼骑已接近颓败,但这些西夏的战士,真如同野狼一般,宁死,也要从对手身上咬下一嘴皮肉!虽是对手,却可敬! 噌! 董平将最后一名飞狼骑的头颅斩下后,他们便要面对那浩浩荡荡的重甲战士!而此时,骆驼刀客已不足百人。以一敌五,骆驼刀客与飞狼骑一战,以算的上是壮举。 但以一敌百? 库尔班两颊刀疤颤抖,朗声呼道:“未可惧!” 董平与其对视一眼,眸中意味,两人已知。 刹那间,双骑当千,做先锋兵,杀入敌军之中! 董平笑唱道:“山人只身讨贼去,换个斗大的金印!” 男儿好汉,手中有刀,以一当百又如何?纵使千人万人,也杀给你看! 白刃相接间,是浩浩荡荡的生死相搏! 血雾弥漫中,一名刚二十出头的少年,陡然被十杆长枪穿透了身体。少年面无畏惧,更无颓然,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挥出弯刀,斩杀敌虏!他知道,若是他此刻不战,那他的族人,父母,终有一日会死于敌军手下。 一名汉子在骆驼背上翻转腾挪,他手中的刀不停收割着敌军的性命,但那骆驼却已是遍体鳞伤。老驼不死,只因背上的兄弟,还未倒下。 库尔班也曾问过郭仪威,如果李轩辕真的遭了难,那他们又为何要冒死来破这主城。郭仪威只是叹道,李轩辕如今的处境如何,他不晓得。但夏人仍不停在大漠中筑造沙城,掠夺绿洲,便说明夏人贼心未死。为敲山震虎,为保大漠太平,这一战,他们不得不打! 库尔班是个铁血汉子,他对敌人出刀时,也斩断了自己的后路。为了保护自己的族人,库尔班已经杀了不下百人,在无休止的杀戮中,库尔班的体力也逐渐消竭。 而董平此时已经收了刀,他指尖连弹,一道无形指气,便能带走数人性命。突然,七八杆长枪从不同方位刺向了董平座下的骆驼。这些夏人也晓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眼瞅着自己的坐骑就要死于敌军枪下,董平陡然上身一转,七八道指气同时飞出,穿透了敌人的眉心。一波刚死,又是一批人涌了上来。董平不停施展无形指气,不到片刻功夫,他的真气就已枯竭。 刹那间,又是十多杆长枪攻了过来。董平一声呜咽,只见有一杆长枪扎进他的大腿,刺进了骆驼的皮肉之中!见刚才还骁勇异常的董平此时受了伤,其余之人更是猛攻过来! 董平厉喝一声,手指弹出。 咻! 他面前一人的头颅竟猛的飞了出去,刚才董平竟凭空射出了一寸刀芒。就在射出刀芒的刹那间,董平心有明悟。 手中无刀,心中有刀。 董平终于知晓自己突破所缺的那点东西是什么了,他就缺那么一丝对刀的执念。手中虽无刀,但心中尽是锋芒! 蓦然间,一股刀芒波浪将董平四周敌军绞杀了个干净。大漠之中陡然变色,天地间气运波动,只瞧一个由浩荡气运凝成的大漏斗正在董平头顶之上疯狂旋转。 大气运加持之下,董平竟要登入窃天境! 库尔班感受到天地气运波动,才发觉董平在这关头竟要突破修为境界!他不由得用大漠语喊道:“全都聚过来,别让敌人逐个击破!” 库尔班发此号令,一来是为了护住董平,其次便是看出若是在化整为零的单枪匹马战下去,那定是败局。 库尔班话音刚落,仅存的七十名骆驼刀客便奋不顾身的朝他聚拢而来。剽悍的骆驼刀客,终的是要将自身化作一柄尖刀! 而此时的董平,却是沉浸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中无法自拔。炼心境时,他看到的只是自身体内的真气小循环。而入了窃天境,他看到的却是天地之间的气运大循环。无数气运在他手中游走,仿佛随手一握,便能窃取苍天! 聚合到一起的骆驼刀客果然战力倍增,他们化作长刀列队,极速游走于夏朝大军之中。一时间,本还存些章法的夏军顿时被冲击的七零八落。 这支诞生于大漠中的无敌刀兵,在鲜血与死亡的磨炼中,也愈发的锋芒毕露! 后方郭仪威与拓拔烈身体四周的风幕也渐渐消散,残留在二人身上的巨大伤疤,仿佛在向大漠诉说,他们二人那场无声的战斗有何其惨烈。 郭仪威吐出一口鲜血,面若金纸。 而拓拔烈却是颓然倒地,他手中的沙锤也被风吹散。 葬身大漠,是拓跋烈的宿命。但他若要是再利害一些,那这宿命便是郭仪威的。 郭仪威捡起沾满沙尘的弯刀,双目淡然,向前而去。 此时,大漠中飘起了细雨。 若是没来过大漠,便不会知道这场雨倒地有多小。小到被风一吹就散,小到浸不湿一粒沙。但尘埃已定。 夜尽天明后,大漠之中又多出了一片红沙地。 四十六人,骑着骆驼,迎着日出往东而去。在他们背后,盛开血之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老板娘 出了宁州,再向西走二百里便是大漠。这地界戈壁滩与黄沙漠混杂,虽不是大漠腹地,但也是人烟稀少。 一辆牛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行在黄沙之上,赶车的是个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后生,他戴头巾,腰缠满是油渍的白围裙。车筐里出了装着时令果蔬,还有半扇猪肉。更有两男一女,耷拉着腿,坐在车尾。 “早就劝老板娘给换头骆驼,吝啬的很”后生嘟囔了两句,又歪头对身后笑道:“你们可抱福吧,要不是遇见我,你们怕要被老领头给唬了。” 车尾三人笑着称是。 大漠虽然残酷,但其中也掩埋着不少从前富庶的城池。于是百年来,有不少人前往大漠淘金。而在宁州边界,便诞生了带领淘金者往大漠而行的老领头。车尾坐着的三人正是萧山鸣三人,他们一路行到宁州边界,看到哪茫茫大漠时,却都没了主意。常听闻大漠里的风沙吃人,若要是没个向导可不行。在那边塞小城里一边打听,三人便找到了当地有名的老领头。殊不知,当他们三个在小城里打听时,早就中了那老领头的圈套。 几十年前,小城中的领头们还有钱好赚。但近些年,前去大漠的淘金客是愈发少了。于是小城中的领头们就干起了宰客杀人的生意,其中的门道多多,就不一一细讲。无非是将人生地不熟的外来客骗到大漠中的险恶之地,然后动用毒药暗器再借几分天威,杀人夺宝。这行当在小城中已经成了体系,那些领头可谓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萧山鸣三人本要中套了,却被在一旁买菜的后生给三言两语挑破了那老领头的险恶心机。老领头虽然愤恨,但好像知道后生所在的大漠客栈不能招惹,便往地上吐了两口黏痰后,就背着手走了。 后生自报家门,说自己姓木单名头,木头,这名字有趣。木头来自大漠镇沙馆,那镇沙馆是间客栈,三千里大漠只此一家,别无分号。而且客栈里的老板娘是大漠里的百事通,他们想要找人,问他老板娘,就算是妥了。就是一点,要想住店问事,要的银子可不低。 萧山鸣三人一商量,觉得与其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城里挨宰。还不如跟木头一同去那客栈里看看,名刀明枪他们不怕,就是怕阴处飞来的暗箭。 车轮撵在浑浑黄沙之上,听不见声,却听见寂寞。 孙明香从蜀州的青山绿水而来,何曾见过如此苍凉辽阔的大漠,她略显兴奋的指指点点,萧山鸣见她高兴,自己心里也是欢喜。 而林三川向来对迤逦的景致不感兴趣,他心里除了惦记董平的安危,便是琢磨着那大漠里的老板娘。看这大漠里的烈日,风沙,那老板娘定是个黝黑黝黑的妇人,但大屁股与大胸脯,总归是有的。 “木头,你家老板娘的肠胃可够大的,这猪肉都够我吃小半年了。”林三川玩笑道。 木头扭了扭肩膀,身子一倒,便躺在了那半扇猪肉上。 “我家老板娘自然吃不了这么多,但前几日来了几个客人。那口味可是刁钻的很,蔬菜水果,那是隔了夜的不吃,必须得要现摘的。你看这半扇猪肉,要搁咱们身上,那定是一块一块的剌着吃。人家呢,就吃猪身上各个部位最嫩的那么一口。谁让人家有银子呢,口味再刁,咱们也得伺候着不是?”听木头发了一通牢骚后,三人都是暗叹,哪里来的人,可真是好大的派头。 林三川阴阳怪气道:“不是贪官,就是污吏。老子要是得了势,定要比他们还猖狂!” 木头笑道:“这对你们来讲也不算坏事,这每日的猪肉他们吃不完,剩下的可就便宜咱们了,到时我跟老板娘说说,你们的饭食钱便免了。” 木头话音刚落,林三川便猛的将他的头给抬了起来。 木头满心不快道:“你做什么!” 林三川瞥了他一眼道:“看你那一头油,可别将这肉给枕脏了!” 木头听罢抓了抓头,果然是脏的很,他嘟囔了两句,也不再往后躺。 这时,孙明香颦蹙双眉,扭了扭身子。 感受到她的异样,萧山鸣按住她的双肩问道:“怎么了。” 孙明香微笑道:“没什么,就是出了一身汗,不舒服的很。” 听闻此言,木头便喊道:“着有什么,等会儿到了客栈,姑娘洗个热水澡便是。” 孙明香惊喜道:“客栈里还有水洗澡?”孙明香虽没来过大漠,但也知道大漠中水的金贵。她平日里最爱干净,一听到在大漠里还能洗个热水澡,自然是欢喜的不行。 木头有几分自傲道:“那是自然,店里近些日子女眷多,所以常备着热水。” 听闻此言,林三川不由得问道:“你家除了那老板娘,还有别的女人?” 木头白了他一眼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来了五个客人,其中有四个是女眷。” 听罢,林三川双眼一瞪,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腐败!” 又往前行了十几里,木头口中的那客栈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三层胡杨木楼,满身疮痍的矗立在黄沙之上,客栈看上去摇摇欲倾,不知何时就会听见哗啦一声。一张残破的幡子迎着风飘荡在客栈门前,隐约能从幡子上看见镇沙馆三个大字。 “三位挪挪屁股吧。” 木头说罢,萧山鸣三人便跳下了牛车。木头一路赶车来至客栈门前,对立面吼道:“老板娘,来客了!” “来了来了,吵什么。” 一位怀抱襁褓的三十多岁妇人,摇曳着身子从楼上走了下来,她就是这镇沙馆的老板娘。老板娘肩披红纱,上身随意用一条宽大的白布裹了起来,显出酥胸半露,包裹腰肢苗条。下身穿褐布裙子,虽捂的严实,但捂不住两条修长的玉腿。老板娘倚靠在扶杆上,一双眼波流转,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此时萧山鸣三人也进了客栈,林三川一见这老板娘不禁赞叹道,真是个标致的妇人。 老板娘笑吟吟的开口道:“木头,去把货给卸了。” 在木头临出去前,林三川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问道:“你家老板娘的孩子,是跟你生的?” “呸!”木头朝林三川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便甩开他的胳膊走了出去。 这时,那老板娘笑了,她看向林三川道:“客观哪里的话,你觉得奴家能看的上那毛头小子么?奴家要生孩子,也是跟阁下这等汉子生呀。”老板娘的嗓音迷离诱惑,轻启檀口间,便将林三川撩拨的血脉喷张。 “老板娘若是有这个意向,那在下也不推” 林三川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闷响,只瞧一只大手已挡在了他的面前,滴滴鲜血正从大手掌心滴答而下。 萧山鸣张开手,将握在手中的石子扔在了地下后淡淡道:“我这位兄弟本无心冒犯,还望老板娘宽恕则个。” 老板娘摇曳着身段,从楼梯上缓缓向下走来,她一边走,一边微笑道:“若是在此出言不逊,那老娘就拔了你们的皮哦。”老板娘的温言细语,但众人听来却是不寒而栗。 说话间,老板娘已来至三人面前。她直接略过萧山鸣与林三川,直接往孙明香的身上打量而去。萧山鸣不由自主的把孙明香往身后护了护,老板娘咯咯一笑道:“好一个娇生生,俏滴滴的美人儿。” 说罢,老板娘抱着孩子,又往回走去。 萧山鸣开口道:“老板娘且留步。” 老板娘往身后一摆手道:“若要问事,先拿一千两银子来,要不然,免开尊口。” 这一千两银子可着实是让三人犯了难,三人此时身上拢共也没五百两银子,还是些不值钱的银票。没成想,问这老板娘一句话,竟贵到了这个地步。 见三人不语,老板娘呵呵一笑道:“我看三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老板娘话音刚落,就听楼上传来一清脆的女子之声:“这银子,有人给掏了。” 紧接着,一穿着淡蓝色宫装的绝色女子,怀抱一把梧桐琴从楼上缓缓走了下来。那女子随手扔下一张票子道:“两百两的金票,可够了” 老板娘伸手一招,那金票就落在了她的手里。老板娘莞尔一笑道:“自然是够了,三位有何话,便尽管问吧。” 萧山鸣看向那宫装女子道:“吾等与姑娘素不相识,不敢受姑娘恩惠。” 那蓝衣女子还没张口,老板娘便抢着说道:“银子既然到了我手里,那你们就别想拿回去。有话就快问,若是没话,那奴家可就回房歇着了。”老板娘说罢,还轻轻打了个哈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山鸣便不再矫情。他先是对蓝衣女子抱拳道:“多谢姑娘。”随后又看向老板娘道:“在下正有一问,不知老板娘可否知晓那舵主长老史定应的居所?” 老板娘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道:“你说那贼秃驴,自然知道。你们往西走二百里,再往南行八十里,随后往东走二百里,再往北行八十里,便找到了。” 三人暗自思量片刻后,不由得都是嗔怒,林三川耐不住性子,指着老板娘说道:“你这婆娘好歹毒的居心,按你说的走,那我们不是转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此处么!” 老板娘笑道:“你还不算傻。” 萧山鸣用手一拦正要上前的林三川沉声道:“老板娘,在江湖混,总得要讲几分规矩。银子你也拿了,总不能戏弄我们。” 老板娘柳眉一挑道:“容你们问,难道就不能容奴家不知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又是谁告诉你们奴家非得什么都知道的?” 这时,木头搬完东西走了进来后耸肩道:“你们可别看我,我只是说我家老板娘是百事通。但她也只知道一百件事,剩下的千件,万件,她可是不晓得。” 萧山鸣三人晓得自己吃了哑巴亏,这店虽然亮堂,但着实是吃人不吐骨头。 老板娘赞许的看了眼木头后,将腰间掖着的一颗金豆子取出来扔给了木头后道:“拿着,给你那没过门的小媳妇再备两件聘礼。” 木头接过那金豆子放嘴里一咬,笑嘻嘻的说道:“又香又软,谢老板娘赏!” 老板娘白了木头一眼,转身接着往楼上走去。 此时,又听一人在楼上道:“能在此处碰到三位也算是有缘,三位若要去找史定应,那正好跟小弟结个伴。” 萧山鸣三人听此人的声音耳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这时,一紫衣佩剑公子从楼上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三位女子。这三位女子,一人背着卷轴,一人捧着书,还有一人身着黑白混色的宽大袍子。 而这三名女子与之前那抱琴宫装女子长的竟是一摸一样,这四人乃是罕见的四季平安,孪生姐妹。 而那紫衣公子一出现,他们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正是那夜在杨家枪坪刺伤的冯玉书的赵家公子,赵一惘。 赵一惘抱拳道:“萧兄,林兄,孙姑娘。” 萧山鸣心中嘀咕,看来这赵公子定然是对他们有过一番调查,要不然他定不会脱口就说出他们三人的名字。而刚才那两百两黄金,想必也是这位赵公子替他们付的。 萧山鸣抱拳道:“原来是赵公子,幸会。” 赵一惘回礼道:“萧兄多礼了,不知冯公子如今可安好?” “安好,玉书已被送回燕临修养了。” 听闻此言,赵一惘方才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浊气。瞧见赵一惘对冯玉书的关切并不似作伪,萧山鸣不由得对他的印象好了些。 林三川则幽幽道:“赵公子不愧为王室子弟,这出门都要带上几个婢女随身伺候着。” 一听林三川称她们为婢女,这四位女子当即秀眉一竖。 赵一惘洒脱一笑道:“怪小弟没做引荐,这四位可不是小弟的婢女,而是霏娥宫的琴棋书画四位护法。” 萧山鸣闻言不由得惊叹,霏娥宫作为北莽数一数二的大派,其中的四位护法又岂是泛泛之辈。对于这琴棋书画四位护法,他早有耳闻。传闻霏娥宫中有四位绝世天仙,虽年纪轻轻便习得了霏娥宫中的至高秘技,风月大阵。这四位仙子虽然年纪轻轻,但靠着这风月大阵与陆地神仙交战也丝毫不落下风。这赵家公子也确实有本事,连这四位妙人儿,也能勾搭的上。 且说当日赵一惘与鲁道长护送秦非锏赶回关州后,便被他的生母贤王妃给关了起来。后来得知,秦非锏虽侥幸捡的回一条命,但数十年的修为却毁于一旦。秦非锏是何等烈性汉子,自幼跟随老镇北王抗击辽人,对赵家可谓是忠心耿耿。贤王妃见秦非锏落得如此下场,当即三尸暴跳。 贤王妃命人将赵一惘掉在府门横梁之上,鞭挞三天三夜。贤王妃终的是爱子心切,在赵一惘奄奄一息时将他解了下来。但仍囚禁于暗室之中,令其面壁悔改。 之后,赵守关与宋铁扇回到关州。他俩回来时,还带着那固执楼里的虞姑娘。一开始,诸位王妃自然瞧不上虞姑娘,免不了给他小鞋穿。后来,虞姑娘精神不振,呕吐连连。经府中大夫把脉,众人才知晓,虞姑娘是有喜了。如此一来,便正合了宋铁扇关于赵守关今年还会有一子之说。 这下,赵府上下都开始围着虞姑娘转。赵一惘更受冷落,每日也只是贤王妃来看看他,赵守关是一次都没来看过。赵一惘心中怨恨生起,他不怨恨赵守关也不怨恨虞姑娘,他只是怨恨自己为何轻易就上了史定应的当。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于是,赵一惘便萌生了去找史定应寻仇的念头。 寻仇的念头一旦升起来,便如同燎原之火,再也扑不下去了。在贤王妃来看望他的一个夜里,赵一惘求贤王妃将他放出去透透气。贤王妃一声哀叹,终究是将赵一惘放了出来。 之后,赵一惘便偷出了北王剑,连夜出了赵府。之前从史定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他们三千舵盘踞在大漠之中。赵一惘一路往西南行,后在路上,他碰见了琴棋书画四位护法。赵一惘也是继承了赵守关的几分风流性子,他看这四位佳人虽容貌一般无二,但性格却是不一,这便勾起了他的撩拨之心。 赵一惘与琴棋书画四人搭上话后,才知道她们也是去三千舵寻仇的,而且三千舵位于何处,她们全然知晓。原来那霏娥宫的刘副宫主从剑墟回到霏娥宫后,一腔郁闷之气无法发泄,于是她便将秋止水跟随卫理奔走一事,添油加醋的与霏娥宫主说了一遍。经她口一说,那卫理就成了强抢民女的恶徒,霏娥宫主听后自然震怒,她来不及考证,便命四护法下山去三千舵将秋止水给救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驼铃里的刀声(一) 赵一惘与四位姑娘聊的投机,再加上几人的目的本就是一处,所以便要结伴一同往三千舵而去。五人是在肃州相遇,一路走进大漠,赵一惘身上带出来的那股卓尔不凡的气质,与他面相上的俊朗,出手时的阔绰,交谈时的知书达理,令四位姑娘皆对他颇有好感。所以这一路,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也都称赵一惘为公子,平时碰见事了,大多也由他拿主意。 赵一惘隐去在家中受责一节,将一路的经历与萧山鸣等人简略说了一番。三人听后虽不全信,但对赵一惘的芥蒂也打消了不少。萧山鸣双拳一抱道:“赵公子既然知晓那三千舵的所在,为何不早早去了,还要在这镇沙馆里滞留?” 赵一惘笑道:“这就可有话说了,三位请来坐下一叙。”赵一惘说罢,就听老板娘娇声呻吟道:“你们可算是说完了,你们说也就是了,还要挡住奴家上楼去歇息的路。”赵一惘自从住进这镇沙馆,便向来不敢直视这老板娘,一来是这老板娘艳丽的过火,怕多看了两眼便会着了她的道。二来是这老板娘有几分蹊跷的诡异,她平日里对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总是格外殷勤,也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下了楼,赵一惘招呼木头道:“酒保,拼两张桌子,再准备些下酒菜。” “得嘞!”木头应和一声,将两大张老榆木桌拼到了一起,又搬来八把椅子后便哼着小曲儿进了后厨。八人围着桌子落座后,赵一惘首先开口道:“小弟现在回答萧兄的疑问,之所以小弟与四位姑娘没有去那三千舵,而是逗留在此,全然是因为那三千舵如今去不得。” “怎么去不得?”问话的是萧山鸣。 赵一惘道:“那三千舵的总舵所在,在那寒鸦城里。诸位可知道寒鸦城?” 萧山鸣稍作寻思便开口回道:“有几分了解,当年大风还没有刮来黄沙时,这大漠原本有三州,分别是苦枯骷三州,三州同音不同名。但光见这三个字,便知道这三州不是什么好去处。而赵公子口中的寒鸦城,便是当年苦州的州府。” 赵一惘颔首感慨道:“的确如此,苦枯骷三州从东往西依次排开,一州比一州寒苦。当年三州所建的城池流传到如今,大抵都被风沙吞噬。而寒鸦城因靠近中原,所以得以保留。正因如此,三千舵也将寒鸦城当做了自己的根基所在。每个月的月末,寒鸦城四周便会升起狂沙风暴。诸位应晓得,那等的风暴,就算是陆地神仙都不一定能安稳穿过。所以小弟与四位姑娘留在此处,也全然是为了等那风沙消散以后,再动身出发。” 萧山鸣听罢后,心中忖度道:“原以为史定应几人是分开镇守一方,没成想他们是聚于一起的,这倒是难办了许多。”思索罢,他开口问道:“那寒鸦城既然是三千舵的老巢,想来把守定是森严,不知赵公子可想到进城的办法了” 萧山鸣话音刚落,就听地那身着黑白混色袍子的姑娘开口道:“还未请教诸位的来历?” 赵一惘摇头微笑道:“怪我没有介绍,落棋姑娘,这几位乃是鹿岳书院的高足。” 落棋淡淡道:“原来是书院高足,失敬。不知几位前去三千舵,是为何故?” 萧山鸣回道:“不瞒棋护法,我们去三千舵是为了讨人的。在下有一兄弟,被那史定应给拿去了。” 落棋不同与其他三位姑娘,她的表情永远都带着一股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萧山鸣说完,她当即又道:“阁下的那位兄弟,也是书院中人?” 萧山鸣点头,落棋道:“既然他也是书院中人,那为何书院只派了阁下三位来寻。难道书院不知覆族的凶险?”落棋字字如钉,锋利异常。连赵一惘,都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萧山鸣也没多做解释,只道了一个是字。 想起那日在剑墟之外,瞧剑墟之中风云波动,天地变色时,吕梁梦陡然吐出一大口黑血,随后便倒地不起。众人当即慌做一团,杨先堡与紫云道长几人联手为其稳定下伤势后,随行的几位鹿岳书院学生便将吕梁梦送回了燕临。当时场中只剩下了萧山鸣三人,无奈之下,三人也只好就此往西而去。虽说卫理当日承诺要将董平完好无损的送回来,但覆族中人的诡诈多变他们早就领教过,自然是不会信任卫理这个贼头子。 落棋淡淡道:“要进哪寒鸦城并不难,如今三千舵四大长老,有三大长老身患重伤,不足为虑。至于他们底下的堂主香主舵众,也只是土鸡瓦狗罢了。等过两日,趁着沙暴颓弱。我与三位妹妹打个头阵杀入寒鸦城中,帮赵公子与几位先诛了史定应,救出被困的那位书院学生后,再去杀了三千舵主卫理。” 萧山鸣几人心中是又气又笑,他还道这棋护法有什么好主意,怎么说出来的一番话,跟小孩子的戏言一般。见萧山鸣三人皱起眉头,赵一惘笑道:“三位莫要不信,依四位姑娘的实力,我想在那寒鸦城走几个来回也并没多大问题。” 此时木头端着酒菜走了上来,他吆喝道:“来喽!猪舌尖,心膜膜,里脊肉,尾巴根还有一坛好酒竹叶青,几位且慢用。” 萧山鸣一启开那酒坛的泥封后,倒一碗酒对木头说道:“能平安无事进到大漠,还多亏小哥照应,这一杯我萧某敬你。” 木头先是推辞了一番,随后实在馋酒,便将萧山鸣给他倒的那杯酒喝进了肚子里。木头一吐舌头,吸溜两声道:“好酒!” 见木头将酒喝了,萧山鸣便暗自给众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酒能喝。 落棋姑娘摇头道:“要试有没有毒,那就干脆些,何必遮遮掩掩。”说罢,落棋将束住一头青丝的大簪子给摘了下来,各往酒菜里探探后说道:“没毒。” 落棋如此一弄,场中众人都尴尬不已。一旁蓝色宫装的女子摇摇落棋的手臂,又对她耳语一番,落棋皱皱眉头表示不悦。这时孙明香吟吟一笑道:“落棋姑娘说的是,这群大男人生的五大三粗,但行事还没有姐姐敞亮。” 落棋淡淡一笑道:“虽说是行事敞亮,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我没眼力劲儿呢。” 几人干笑两声,也都没在说话。 而木头一来到后厨,就将吞进嘴里的那杯酒噗的一口,又给喷了出来,他笑道:“想捉弄木老爷,我呸!” 饭桌上赵一惘瞧瞧缄默的众人,打圆场道:“诸位有没有发觉那老板娘有些不对劲。” 林三川喝酒吃肉,含糊不清道:“那贼婆娘不知在这大漠里过了多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三千舵所在何处,我看她说不定跟那史定应是对老情人,她怀里那孩子指不定就是二人的野种。” 孙明香无奈笑道:“我说林大哥,你就留点口德吧。” 林三川一耸肩,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道:“别人都是用七个孔出气儿,我现在用六个孔出气儿,难免话就多了些。”说罢,他还指了指蒙着眼罩的那只瞎眼。 那捧书的姑娘摇头笑道:“我看到不尽然,那老板娘怀里的孩子有些奇怪,住在这客栈里四五日,可没听那孩子哭过,笑过”捧书姑娘欲言又止,但众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山鸣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多加些提防。” 几人又坐了会儿,待木头从后厨出来,给了萧山鸣三人几把房门钥匙后,几人便告了别,各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间老木屋,四尺红纱帐,烟火迷离,儿歌彻响。投过悬挂在屋内的红纱帐看去,瞧得见风姿绰约的身段正坐在矮椅上,轻轻为藤篮中的婴儿擦拭着身子。 似梦呓般的声音穿来道:“孩儿,妈妈又能陪你许久了。” 蓦然间,又是灯火阑珊时。 孙明香刚洗完个热水澡,一身的舒畅。她随意披穿起衣服,拿起盛放在针线盒里的剪刀就修剪起了指甲。孙明香称的上是有无双的美色,连那琴棋书画四位姑娘,都逊她一筹。此时,她似凝脂白玉般的肌肤还带着淡淡的水汽,泛着可爱动人的婴儿白。她秀指轻动间,长在珍珠般脚趾上的指甲茬便被她剪了下来。 剪完脚趾甲,她又开始剪手指甲。按理说姑娘家若有一双纤纤玉手,再多些修理干净的指甲,那是锦上添花的,但孙明香自幼习武,对留指甲,向来是不喜欢的。她剪完左手,当要剪左手上的指甲时,却犯了难。她想去叫萧山鸣,但想着萧山鸣会见到她如此样貌时,不禁羞红了脸。 她正想着,忽而那门被人敲了敲。 “谁!”孙明香皱眉喝了一声,就听屋外传来笑吟吟的声响:“是我,孙姑娘。” 孙明香疑心更甚,她放轻语调道:“是老板娘,您有何贵干?” “什么贵干,便宜干的。孙姑娘要是方便,那我就进来了。” “我已经”孙明香本想推辞说已经睡了,却没想那老板娘一个转身就进了门,老板娘还似白天所见一般风情万种,她用穿着绣花鞋的脚往后一踢,那门便关上了。 老板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样精致的酒菜。老板娘笑吟吟的对孙明香说道:“今日听木头说那饭食几位都没怎么动,我特意亲自下厨,给孙姑娘备了几样小菜。” 孙明香笑笑道:“老板娘有心了。” 老板娘将酒菜放到桌上,扯把椅子坐下后道:“什么老板娘不老板娘的,那都是些臭男人瞎叫的,我比妹妹虚长个十一二岁,若妹妹不嫌弃,便叫我一声红姐吧。” 孙明香心中纳闷,但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她踌躇了一番,笑着喊了一声红姐。 老板娘听罢,乐的一双桃花眼给弯成了月牙。 孙明香寻思了一番,暗道:“这老板娘来此,不知何意,我倒不如趁此探探她的口风。”想罢,孙明香微笑道:“不知红姐今白天,为何不告诉我们那史定应的落脚处?” 老板娘亲昵的将手搭在孙明香的双膝上道:“姐姐可是为你们好呢,那三千舵的所在何其凶险,也不是贬你们,就你们几个若要去了,当真就没回头路了。那几个臭男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姐姐我是着实心疼你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呢。” 听老板娘这么赤裸裸的夸自己,孙明香不禁也有些害羞。就一恍神的功夫,老板娘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孙明香手中的剪刀拿了过来。孙明香心里咯噔一下,体内真气已呼啸欲出。 而老板娘则是毫无察觉的握起孙明香的右手,为她剪起了指甲。 “妹妹这娇滴滴的美人,手心里死肉可真是心疼死姐姐了,咱们身为女儿身,本就是要男人来保护的,但为何却要耗费心血力气,来练那没用的武。” 老板娘这几句话说的情真意切,孙明香要击出来的真气也流回了体内。孙明香感觉老板娘握住她的手温暖极了,灯火映在老板娘的眸子里,反射出来的是一汪慈爱。孙明香心神一荡,喃喃道:“小时候我本也是不想练的,但爹爹逼着练,我也就练起来了。一来十多年,这练武虽然苦,却也是习惯了。” 老板娘惊讶道:“妹妹的爹爹狠心,难道妹妹的娘亲也不知道护着?” 孙明香双目黯然,喃喃道:“我没有娘亲” 老板娘听罢,眼中疼惜更甚,她轻声道:“苦命的妹子。” 忽而,老板娘的握住孙明香的那只左手骤然点动,瞬间就封住了孙明香昏睡穴与几处运气的大穴。孙明香来不及反应,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老板娘一揽手,便将孙明香抱紧了怀里。她轻拍孙明香的后背道:“孩子别怕,娘亲再也不会让别人伤你。”此时老板娘的双目迷离,痴痴傻傻。 她伸手往后腰一抹,便抽出了一把剔骨钢刀。她将刀尖往孙明香的脸上比划了比划,喃喃道:“娘亲这就来陪你。” 此时,木头在楼底下吆喝了一声道:“老板娘,来客了!” 老板娘双眸登时恢复清明,不耐烦的吼了一声:“你若是想吃白饭就给老娘滚!来客了,你自己招待便是!” 那木头混不吝的呵呵一笑道:“人家可是指名道姓的要见您呢!客人还问我,一丈红认不认识,我说咱这儿有鹤顶红,骑马红,就是没有”木头那一丈红三字还没出口,就听嘭的一声,老板娘已出现在了楼梯上。 老板娘往下一瞅,却是两脚一软,她靠住护栏,才堪堪没有倒下。 只见那大堂中,一高一矮两人正静静的站立着。二人都穿驼黄色的大氅,戴驼黄色的兜帽。覆盖在灯火映出来的脸,满是风霜雨雪。 老板娘咬了咬嘴唇,痴痴道:“你们,你们是从大漠深处来的?” 高个子的客人歪起嘴角一笑道:“不错,您就是一丈红?” 老板娘无力的点了点头,木头抓了抓头嘀咕道:“老板娘还有名字?纳闷,纳闷。” 听到老板娘的回复后,高个子客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金锁道:“我是受人之托,来为一丈红捎些东西。”看客人从怀中掏出金锁,老板娘猛的扭过了头去,仿佛客人手中攥的是一只嗜血的猛兽,令她不敢直视。过了半晌,老板娘呢喃道:“他,还好吗?” 高个子客人呵呵笑道:“他过的不错,但现在看来,老板娘倒是过的很不好。” 老板娘颓然坐在楼梯上,合上双目,两行清泪,无声流出。 此时萧山鸣房中,他正盘坐在地板上运功修炼,一侧的林三川早就倒在床上,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萧山鸣心烦意乱,一时间静不下心,便起身要去孙明香的房内看看。他二人的房间在走廊最尽头处,但他一打开房门,却瞅见另一头孙明香的房门大开,通明的灯火映照出来,照的一片走廊明亮异常。 听到动静,林三川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打个哈欠来到萧山鸣身后道:“怎么了?” 萧山鸣示意他噤声,并往孙明香的屋内疾步敢去。林三川紧随其后,但当他行到老板娘的屋前时却停了下来,他鬼使神差的一把推开老板娘的房门,见满屋飘荡的红纱帐诡异异常,令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屋内没人,而林三川看见今白天老板娘抱着的那个孩子正静静的躺在藤篮中,一动不动。 “娘的,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是鬼是人!”林三川心下一横,伸手就撩开红纱帐,大步往藤篮处走去。 当林三川刚一掀开挡在藤篮前的红纱帐时,登时就将那红纱帐又放了下来,他汗毛一竖,一摸脑门,全是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驼铃里的刀声(二) 一丈红佝偻在楼梯木阶上,她的手伸了伸,却始终不敢去接那高个子客人手中的金锁。一旁的矮个子客人看不下去了,“拿就拿,不拿就不拿,扭捏个什么。”说罢,矮个子客人夺过高个子客人手中的金锁,就要上楼去给一丈红。 她刚迈两步,就听高个子客人登时喝道:“小心!”话音未落,高个子客人便夺步向前,一把将矮个子客人抱了回来。一眨巴眼的功夫,就紧着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大喊:“老板娘,你忘了奶孩子了!”随着那话音传出,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襁褓猛的就被他从楼上扔了下来。 “孩子!” 一丈红双目眦裂,一个跃身,便腾空去护那襁褓。于此同时,一道猛烈掌风席卷烂木,轰的一声,便生生砸到了一丈红的身上。一丈红毫无防备挨此一掌,不由得发出一声惨呼,像中了一箭的鸿雁,窈窕的身段猛的往地上坠落而去。 底下那高个子客人见状,双臂一抬,稳稳的将一丈红接在了怀里。一丈红虽为女子,但一身修为也是高深,即使挨了这刚猛一掌,也只是受了内伤,并无性命之忧。但那个襁褓,却是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打着滚儿。 矮个子客人见状赶忙往前走了两步,弯腰抱起了滚动在地上的襁褓,她直起身子冲着楼上娇声厉喝道:“你们也忒是歹毒,怎狠下对女人孩子下手!” 她话音刚落,就听楼上传来不屑的笑声道:“小妞儿,你先看看你怀里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矮个子客人闻言往怀中一瞅,“啊!”她一声娇呼,嘭的一声又将怀中的襁褓扔在了地上。那襁褓经几人这么一折腾,刚一落地,便散了开来。只瞧那襁褓中裹的哪里是什么婴孩,而是一颗已经开始腐烂发臭的女人头颅,但隐约间也能看出那女子生前的清理容貌。矮个子客人三步做两步的跑到高个子客人身后躲了起来,她身子轻颤,看样子吓得不轻。 高个子客人低头对着怀中的一丈红轻声道:“我早说过了,你过得不好。” 一丈红先是闭目摇头,随后她猛的瞪大眼睛,形若痴狂般对着楼上喊道:“你怎么不用力些!怎么不一掌打死我!” 躲在角落里的木头瘫坐在地上,喃喃道:“娘诶,这还真是个黑店” 与此同时,两条大汉出现在楼梯口处,紧接着,赵一惘跟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刹那间,这客栈一层的大堂里就变得热闹非凡。 高个子客人将老板娘轻轻安放在地板上,摘下兜帽,微笑道:“有话好好说。” 林三川与萧山鸣对视一番,满眼的不可置信。二人嘴唇翕动两下,刚要说话,就被高个子客人打断到:“是我,董平。” 林三川与萧山鸣跃下楼,满是激动的打量着董平,只瞧他瘦了,黑了,但精神头是更足了。 楼上的赵一惘暗道不好,看来萧山鸣他们要寻的人已经回来了。想要他们跟自己去那寒鸦城一事,定然是泡了汤,如此一来,他便少了一大助力。 董平跟萧山鸣与林三川寒暄了两句后道:“有些事,咱待会儿再说,现在我还有些事要办。” 看董平平安回来了,萧山鸣二人心中也是欣喜。他二人虽满肚子的疑问,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董平从大氅掩着的背后取出一个包袱,放在老板娘一丈红身前,慢慢展开道:“这些全是大哥叫我捎给你的,你看,绣花的小鞋,透气儿的小衣裳,还有宝石手串”董平将一样一样东西展示在一丈红身前,全都是些娃娃穿的衣物与佩戴的挂件。看到董平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一丈红只像是有一把无形的尖刀在切割着自己的心房,她声泪俱下,心痛不已。 众人自是不解,他们搞不懂这老板娘与董平有什么交葛,也弄不懂董平在搞什么把戏。 董平将东西摆完后淡淡道:“大哥计算着,今年丫头也该有四岁了,这些衣物应该都合穿吧。” 一丈红目光陡然一凌,她满眶泪水陡然间散发出逼人的寒意。嗖的一声,只瞧一丈红抓起一个小挂件就往董平眉心射去。萧山鸣看清楚,但未出手时,就听一声金石交鸣。几人望向董平,只见他毫无无损,此时他正用手中的刀比在一丈红的喉头,寒声道:“我问你,合不合穿。” 一丈红哀泣一声,将头埋在地板上,身子连颤,却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夜风呼啸,被卷起的黄沙将这座客栈包裹,更为其添了几分不可捉摸的诡异。忽而,一阵叮叮当当的驼铃响起,将董平的思绪拉回了几日前。 夏人在大漠共有三座主城,从西往东一字排开。三城的共用各有不同,一城管粮草,一城管军备。而董平他们摧毁的那座城,管的是人马。管人马的城没了,大漠也算是得了安宁。骆驼刀客虽然损失颇重,但众人却仍在兴头上,纷纷要乘胜追击,要将那两座城一并给攻下。郭仪威却当即否定,他晓得自己这行人是在虎口拔牙。摧他夏国一座城还好,但要是不知收敛,没准会为大漠百姓带来灭顶之灾。董平甚是同意郭仪威的想法,他还对郭仪威道:“大漠绿洲虽说居住的安逸,但长久来说,并不是个好居所。我还是建议大哥趁如今大漠太平,早早将绿洲中人迁到中原为好。” 郭仪威对董平的建议实则早有考虑,他郭家居大漠百年间,每年都有风沙吞噬绿洲的惨剧发生。他祖父那时,大漠之上还有两百处绿洲,但如今却只有不足百处。但大漠毕竟是弃民世代居住之地,要想说动众人外迁,谈何容易。郭仪威虽有意愿,但也是说再商议商议。 大漠事了,董平便要带阮沥赶回中原。在临行时,郭仪威这铁血汉子竟罕见的红了脸,要托董平办件事。那件事,便是给大漠尽头的一丈红捎些东西。瞧见郭仪威要自己捎的全是些娃娃的衣物,董平便揶揄郭仪威身在大漠,但相好的却是遍天下。 郭仪威摆了摆手,半解释半嘟囔的将他与那一丈红的往事给董平讲了一番。 曾经,在大漠里,有位跟花儿一样美丽的女子。众人称她,一丈红。一丈红与郭仪威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算得美女爱英雄。在七八年前,郭仪威就与一丈红定了终身。但似一丈红这般的人儿,她是不情愿永远守着这黄沙大漠的。她官话说的流畅,修为高深,她不屑与邻里妇女撕扯那二尺锦缎,也不想永居一隅。 黄昏,佳人独立。 练完一套刀法的郭仪威看出了倚靠着门框,一丈红眼中的情绪。一丈红对郭仪威吐露了心声,她说她想去大漠外看看。郭仪威答应了,因为他不想见到自己的女人哀愁。五年前,郭仪威亲自送一丈红来到了大漠之外,又派了几名精干的手下护一丈红的安全。他回大漠时,才知道一丈红已有了身孕。不到半月,那几名手下返回了大漠,他们告诉郭仪威,一丈红在大漠尽头的客栈里安了家,那客栈里的老婆婆面善,对她格外好。 郭仪威空有一腔谋略与修为,但心思却很直。听到一丈红有人照顾,他便放了心,以至于他在大漠深处杀敌五年,都没抽空去看看一丈红。他想的是早日杀尽贼寇,与爱人终生厮守。 听到此处,董平心中就暗道,如此说,郭大哥的夫人是个心思活络,不甘平凡的人物。而且她若是真的对郭大哥有情,再加上有了二人的骨肉,又为何五年都不回来看看。当时董平就不禁猜想,一丈红怕是早就忘了郭大哥对她的一番痴心。但这话董平是不可能对郭仪威说的,他只道郭仪威傻,却不晓得,天下有多少人有情人,就有多少种痴心法。若这事放在他董平身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自己的心上人离开他的。 当一路来到镇沙馆,董平就隐隐觉出了些不对劲。原因无他,只是这镇沙馆太过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当看到一丈红瞧见那金锁时的表情时,董平更加断定了自己的念头。董平为郭仪威感到不值,又想一刀杀了这一丈红。但当看见一丈红将死人当成自己的孩子,董平又忖度道,这一丈红这些年不知经历了什么。若要是真的有错,那也不能全怪在她身上。那看似多情实则绝情的郭仪威,有何尝没有错呢? 这时,一道有几分虚弱,又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莫要伤她。” 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孙明香。刚才萧山鸣来到孙明香房内后发现她正昏倒在地,萧山鸣为孙明香解开了穴道,将其抱到床上休息后,便出来了。一出来,他就与抱着襁褓的林三川撞了个正着。萧山鸣见到那襁褓中包着的死人头也是一惊,二人商量了一番,便定下这个趁其不备,拿下一丈红的小计。但没成想,二人在楼下见到了正在寻找的董平,二人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满心的欢喜。 一看孙明香出来了,萧山鸣赶忙蹬蹬两步走上楼梯,将孙明香揽在了自己怀里。 “别杀她,她有苦衷的。” 董平微笑道:“我自然不会杀她,我会将她送到郭仪威面前。”董平在说郭仪威三个字时,故意加重了语气,这令一丈红身子又是已颤。 孙明香瞧见董平也是双眸一亮,她强撑起一个笑容道:“许久不见,见董公子安好,奴家便也放心了。” 董平身后那道矮小的身影偷偷窥了眼楼梯上,只瞧那琴棋书画四位姑娘,还有孙明香,是一个赛一个的明艳。她不由得低下了头,更往董平背后贴了贴。见到她的异动,林三川不由得调笑道:“你又是我家公子何时收的小丫鬟?” 矮小身影往林三川脚面上啐了口唾沫道:“谁是小丫鬟,我是你奶奶!” 闻言,林三川双眉一竖,当即就伸手往矮姑娘头上戴的兜帽摘去:“我林三川孤家寡人活了这么久,倒要见识见识我这多出来的奶奶长什么模样!”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林三川要落下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林三川不可置信的望向董平道:“公子?” 董平歪头看向林三川道:“他是你家公子的夫人,她说是你奶奶,不对么?”说罢,董平放开了林三川的手腕。 林三川闻言竟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对着矮小姑娘连声道:“奶奶恕罪,你可罚我吧,我这张臭嘴着实该死!” 矮小姑娘偷偷笑了笑,用脚尖踢了林三川两下道:“你快些起来吧,谁说要责罚你了。” 萧山鸣与孙明香对视一眼,便对董平抱拳道:“老弟可不仗义,偷偷摸摸就将媳妇给娶了。” 董平微笑道:“喜事还没办呢,到时候喜宴,少不了你们的喜酒。” 赵一惘左右看看,也抱拳道:“不知董公子的酒,在下有没有缘能喝上一杯?” 董平此时才开始仔细端详一番赵一惘,过了片刻,他缓缓道:“那是自然,公子要是来,那可是给了在下极大的面子。” 赵一惘微笑回礼,他早就从萧山鸣口中听说董平乃是今年鹿岳书院武院的榜首,若是能与其交好,定也是他的一大助力。 骤然间,异变又生。只看那赵一惘身后的落棋护法猛的一展大袖,就有两道流光陡然射出。董平不由得提刀一挡,但那两道流光却是刚到他面前就直直的落了下去。 董平低头一看,只见那两道流光原来是一黑一白两枚棋子,此时正稳稳的落在那一丈红的双肩之上。而一丈红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落棋清冷的声音传来:“她都要自爆气宫了,你们还有心思拉家常。” 董平心惊,刚才他的心思一飘,却没注意到一丈红的异动,真是失策。要是一丈红真的自爆了气宫,那他也得给她陪葬。落棋这一手举重若轻的落子功夫,也令众人刮目相看。 董平先是对落棋道了声谢,又低头对一丈红道:“你心里埋着什么事,大可对郭大哥说,他日日夜夜想你,盼你,等你,念你,又有什么原谅不了你的呢?” 在外人听来,董平说的全是些好话。一丈红却是听了一耳朵的刀子,她双目红肿的凝视着董平,心中念道,这世上,怎还有如此歹毒之人。 董平笑了笑,转头看向躲在角落里的木头道:“酒保,去弄几个菜,我要与诸位兄弟叙叙旧。” 楼上的孙明香插话道:“姐姐,你能否将老板娘肩上的棋子拿下来,她受了伤,该回房好好歇息。” 落棋瞥了孙明香一眼,手指连动,几道黑白真气登时射入了一丈红的体内。那落在一丈红肩上的两枚棋子也同时碎裂,一丈红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孙明香彳亍着往楼下走去,等她来到一丈红身边时,想要将一丈红扶起来,但身子还正虚使不上力。于是她转头对董平身后的姑娘微笑道:“弟妹,姑娘。我这一时嘴笨,竟不知该怎么称呼你了。” 董平笑道:“她比你小一些,你叫她妹妹就是。” 矮小姑娘连忙点头道:“叫妹妹便可。” “好妹妹,你帮姐姐来扶一下她。” 董平点点头,矮小姑娘走上前与孙明香一同将一丈红扶起来,往楼上行去。等三人经过赵一惘等人时,萧山鸣温柔道:“阿香,你真是心善,她要害你,你却还要护着她。” 孙明香莞尔一笑道:“山鸣哥,她是有苦衷的。” 一丈红侧头看向孙明香道:“妹妹,你真是好姑娘,好孩子。”孙明香垂头,没有答话。 待三人消失在楼梯口,林三川便蹲下身子去拨弄那个死人头,他呸出口唾沫道:“真他娘够恶心的。”说罢,他又狠狠瞪了眼踉跄着行路的木头。 木头抱起头,急声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我来时,老板娘就抱着那孩那死人头了。” 这时,赵一惘身后抱琴的蓝衣女子若有所思道:“想必,老板娘的孩子应是早夭了。若不是如此,老板娘又怎么会将那死人头终日不离手的抱在自己怀里?” 说罢,蓝衣女子竟自顾自的抽泣了两声。落棋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没出息!” 蓝衣女子反驳道:“难道像姊姊一样终日冷冰冰的,就叫有出息了” 听见二人吵架,赵一惘只觉头痛。这两位姑娘一位是多愁善感,一位是看似不近人情,两姐妹性格不合,硬是吵了一路。这令赵一惘听见二人争吵,就想上茅房。此时,赵一惘开始佩服自己的爹爹,靠一张嘴,就将家中的几个女人哄得服服帖帖的。 楼下的董平踹了看热闹的木头一脚道:“快去准备酒菜。” 木头作揖道:“您瞧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驼铃里的刀声(三) 孙明香二人将一丈红搀回屋子,正欲离去时,就被一丈红给叫住了:“二位妹妹能否再陪我坐坐。” 孙明香顿住脚步对比她稍矮些的姑娘道:“妹妹,你先下去吧,我陪老板娘坐坐。”矮姑娘哼了一声,扯了把椅子抱头坐下道:“下面都是些臭男人,我才不要下去。”其实矮姑娘是不想瞅见那琴棋书画四位姑娘。 孙明香对矮姑娘笑了笑后,便坐在了床头。二人一坐下,一丈红开始喃喃道:“今儿个,那汉子一扔,便将我五年来的盼头也给扔了出去。” 孙明香与矮姑娘也不言语,静静的听一丈红讲。 当年一丈红随郭仪威从大漠而出,共游天下。那一个月,该是一丈红最快乐的日子。她不想留在大漠,怕那日郭仪威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她想出去,她想将郭仪威留在自己身边。但当郭仪威知道她怀有身孕,还毅然回到大漠时,一丈红的心渐渐死了。 此后,那边塞的客栈里,便多出了一位风姿绰约,极尽美艳的女人。她从日尽暮年的老阿婆的手里接过了这件客栈,她成了新的老板娘。老板娘终日买醉,她将这客栈的名字改成了个粗犷的镇沙馆。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想去问。来客栈的男人想的只是一亲芳泽,老板娘冷眼旁观,敢不规矩的人,都成了埋葬在大漠底下的白骨。此后,这镇沙馆,便成了周边小城闻风丧胆的禁地。 有一日,一位翩翩公子来到了镇沙馆。老板娘面容冷峻,他的面容更冷峻。他每日来,只要一杯酒,喝完就走,从不逗留。老板娘渐渐对他产生了兴趣,一来十日,日日如此。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向他搭话。 “不再喝一杯么?” 公子对她展颜一笑:“如果老板娘请客的话。” 当老板娘开口对那公子说话时,她便晓得,自己已经落入了那公子的网。老板娘不爱他,但很喜欢他。一来而去,二人便在这镇沙馆里成了神仙眷侣。老板娘曾坦言对公子说,自己已经有了丈夫,还有了身孕。但公子只是笑道,自己不在意。那公子对老板娘也很规矩,公子只是对老板娘说些有趣的事,老板娘将公子当成了遥远大漠里那弯刀将军的影子。 她多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 怀胎十月,老板娘产下了孩子,那是个女娃,粉雕玉琢,可爱的动人心魄。老板娘望着女娃的脸痴痴笑道:“你呀,可一点都不像你那粗糙的爹。”听到这话的公子,黯然离开了屋子。公子没走,依然陪在老板娘身边。后来孩子开始学说话,她叫公子爹,公子也笑呵呵的应着。老板娘看得出来,公子是真的爱他,也爱这孩子,但她二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过,小女孩也一天天长大。公子一直撺掇着老板娘给这丫头取个名字,但老板娘却执拗的要等那个也许都不会来的人。公子缄默,终有一日,那该是丫头的百日。老板娘兴高采烈的将丫头托付给公子,自己则去了城里给姑娘扯红布,买长命锁。 等老板娘回来时,看到眼前一幕,她的一颗心像是被撕了个稀碎。那客栈大堂里,一具娇小的女婴被撕成了两半,那染着鲜血的双眼,还满是灵动。 老板娘哭的声嘶力竭,为何,为何要这样对她。她终于明白那温柔的公子,是世上最残忍的人,得不到的,就要把她彻底毁灭。 客栈里的老板娘又开始醉酒。只是这一次,她的眼眸里再也没了生机。此后,老板娘喜欢招揽带着年轻美眷的客人,只是那些客人再也没走出过镇沙馆。沙漠里的老板娘,美似一丈红绫,恶胜穿心毒药。 一丈红喃喃说罢,孙明香与矮姑娘已潸然泪落。 “谁错了呢?谁都没错,是咱们生错了了时候,最苦的,还是姐姐你。”孙明香握住一丈红的手低声道。 一丈红在泪雨朦胧中撑起一个笑容道:“妹妹你家那口子对你是真心实意,姐姐看得出来,他能为了你,舍了自己的命。”孙明香听罢莞尔一笑道:“的确,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矮姑娘爬在桌上,嘀咕道:“董大哥才是世上最好的人呢” 孙明香听到了她的嘀咕,便看向矮姑娘道:“妹妹是那夜跟董公子一同出现在杨家枪坪的那姑娘吧。” 矮姑娘轻轻动了动头,孙明香见状道:“妹妹能跟董公子走到一起当真是有缘极了,姐姐能看得出来,董公子虽日常行事放浪了些,但他骨子里,却是个专一的人。” 矮姑娘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圈儿,低声道:“我知道,他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楼上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底下也是热闹。木头炒的菜不是咸了就是苦了,难吃的要死,于是几人便不由自主的多喝了几杯。借着酒劲儿,董平将自己大破夏人一城之后事,好不加油添醋的说了出来。几人听得是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蓝衣女子名听琴,她笑道:“董公子此举可真是豪迈至极,雅书妹妹,你说是不是。”捧书的女子掩面笑道:“是也,董爷的事迹不做修饰便可以写进这书里,你说是不是,均画妹妹?”抱画轴的姑娘道:“听董公子讲,小女子都想把公子当时的英姿给画出来呢。” 这三位姑娘你一言我一句,不由得将董平捧的飘飘欲仙,他微红着脸对均画道:“姑娘既以画为名,想必姑娘的丹青之术定是妙极了。” 均画微笑道:“承蒙公子夸奖,小女子的画技比之大家可还差的离谱呢。” 董平笑笑道:“我在燕临认识个小兄弟,叫上官修,他的画技堪称国手。若姑娘有兴趣,在下倒是能为姑娘引荐一番。” 均画听罢喜上眉梢,她连忙道:“想不到公子竟认识上官修,当时听闻在书画院考核时,上官公子的一幅风雨江山图可着实令小女子向往,若董公子能为小女子引荐,那小女子当真是感激不尽。” 董平听罢,暗暗琢磨,想不到那上官修竟有如此大的名气。一听这俏姑娘千恩万谢给足了自己面子,董平自然是大大咧咧的道:“好说,好说。” 这时,就听得落棋冷清一笑道:“我看阁下这牛吹的有些大了,阁下的修为最高也不过三花聚顶。凭这个修为就能在十万夏军中来去自如,又连破十一城。那夏国可真是没有颜面立足于世了。” 说罢,落棋又淡淡的瞥了听琴三人一眼,酒桌上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林三川一拍胸脯,朗声道:“我家公子就是有这个本事,你不信,那是你见识短!”董平刚才说的夸张至极,众人心中明白,面上不说,哈哈一笑,这例来是酒桌上的规矩,但落棋姑娘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她为人处世的方式大抵也就跟那落满了棋子的棋盘一般,虽局势复杂,但黑白分明。董平虽不喜欢落棋,但满是欣赏她,她的作风像极了戍北城里的黑宝先生。 赵一惘半天没插上话,此时场面不对,他便出来打圆场道:“想不到董兄跟上官家还有一番交集,在下早对上官老家主仰慕已久,只可惜无缘得见。” 董平晓得赵一惘在打什么主意,但他来为自己找台阶下,这个面子他就不能不给:“若有机会,在下来为赵公子引荐。” 赵一惘还想接茬往下说,却被萧山鸣打断了:“西方黄狼凶险,但北莽江湖局势也是风云诡谲。”董平对萧山鸣心照不宣的一笑后询问道:“就这么几日,江湖上又出什么乱子了?” 萧山鸣皱眉将董平被史定应带离杨家枪坪之后的事,一一道来。众人虽或多或少经历了那场巨变,但再次听到时,也不由得心惊胆颤。而董平的脸上,倒是没有多少波澜涌现。不过在他的心里,却是暗流汹涌。他暗暗道,“剑墟啊,我董平给你陪个不是,吾命中有三杯酒,第一杯当敬你的风骨!” “老弟,你向来心思通明。对这一番变动,你可有自己的见解?” 董平看向萧山鸣淡淡道:“萧兄说如今江湖大势风云诡谲,我倒是认为,如今江湖的大势已开始渐渐明朗。”听董平如此说,萧山鸣又往下问了几句,但董平却是笑而不语,卖起了关子。他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兹事体大,牵扯众多,若要是现在说出来,先不说会不会有性命之忧,单说萧山鸣就会先失了理智。 众人又喝了几杯后,赵一惘又举杯,看似不经心的说道:“小弟敬鹿岳书院的诸位兄长一杯,一是祝萧兄林兄寻到董兄心想事成,二是祝董兄逃脱虎口,不仅平安归来,还在大漠干了一番大事。” 董平先大咧咧的喝了一杯,萧山鸣则是举杯不定,心事重重。他现在若要举杯,定要回赵一惘一句,祝赵公子一拿虎子,马到成功。但要说了这句话,他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之人。一开始董平没回来时,他们便与赵一惘定下了前去的寒鸦城的行动。但如今董平回来了,那这寒鸦城去还是不去,就成了个难事。董平想来不爱管与自己不相干的难事,想来这寒鸦城他是不会去的。萧山鸣踌躇一番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道:“赵公子这是说哪里话,先前既然有约定,那萧某定也不会让赵公子孤身犯险。” 赵一惘听罢,满意一笑。此时,落棋又冷声道:“我看几位还是趁早回去吧,那寒鸦城可不是你们能闯的去处。” 见几人话中有话,董平便追问起了原由。当林三川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后,董平微笑道:“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不掺一脚呢?” 萧山鸣闻言异常惊讶,赵一惘更是问道:“听董兄说,那史定应虽将董兄与贵夫人带去了大漠,但并未伤你二人,不知董兄为何”赵一惘一言未毕,董平便摆手打断了他道:“若是我打了阁下一巴掌,那阁下会不会对我感恩戴德,只因为我打了你一巴掌,却没有踢你一脚呢?” 赵一惘哑口无言,董平向来不冲动,但他也是向来睚眦必报。那赵一惘将自己等人当做助力,他何尝不能将赵一惘几人当做去踩那史定应一脚的东风呢? 正当几人都各怀心思时,突听得客栈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驼铃声响。董平双眉一蹙道:“有人!” 众人当即警惕起来,落棋当即大袖一甩,一颗棋子就从其袖中急速往客栈外射去。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听得一声惨呼响起,随后又是几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林三川猛的立了起来,登时就要往外追去。董平叫住了他笑道:“稍安勿躁,他们跑不了。” 客栈外,只见一大片黄沙猛然凸起,刹那间,便有十三条身着大氅的壮汉从沙中跃了出来。领头那人目光冷峻,左右脸颊各有一道伤疤,正是库尔班。库尔班领头吹了个呼哨,就见十三头雄壮骆驼从远处急速奔了过来。十三人翻身骑上坐骑,卷起风沙,呼啸着向前方奔逃的几个人影追赶而去。 当日董平离开前,郭仪威便派了库尔班与十二个好手护送他二人离开大漠。郭仪威除了是让库尔班二人保护董平之外,还有一层意思便是让他们去探探如今中原的局势,另为大漠众百姓寻个安家的好居所。在进镇沙馆前,董平感觉情况不对,便让库尔班等人埋伏在了店外,想不到现在真排上了用场。 从客栈外落荒而逃的四人怎想得到那破烂客栈中竟卧虎藏龙,他们四人中有人负伤,脚力本就不快,等四人再回头时,只见库尔班等人已逼至了他们身后。 那负伤之人登时停下,转过了身。剩下三人自然晓得他的用意,虽不忍,但只能加快脚步往前奔去。库尔班见有人拦在前路,他面无改色就挥出一刀。当众骑呼啸而过时,那拦路人已被驼蹄踩进了沙里。骆驼刀客连千军万马都能踩碎,又何况他区区一负伤之人。 往前奔逃的三人见势不妙,皆是心如死灰。一黑衣青年道:“回去也是死,留下也是死,还不如跟他们拼了!”登时,黑衣青年转身就击出一掌。刚猛掌力卷起一片黄沙,飞沙走砾宛若飞钉利器,铺天盖地的朝库尔班等人猛攻而去。另外两人也定了心思,纷纷转身效仿,刹那间,这方小天地就刮起一场沙暴! 但在风沙之中,三人却见十一位大汉面不改色穿行与风沙之中。 手持弯刀,宛如修罗。 董平正端坐与客栈之时,突然就听哐当一声,只瞧一名黑衣青年已被五花大绑扔了进来。店外传来库尔班的声音道:“抓了个舌头。” 几人在刚才的空当,便听董平讲了库尔班等人的来历。但此时一件,也不由得心中惊叹好凶的汉子! 黑衣青年目光冷淡的瞥了眼众人后,便合起了双目,一幅人死鸟朝天的无所谓模样。 董平微笑道:“兄弟从哪里来。” 黑衣青年冷哼了一声,不作言语。董平使了个眼色,林三川便攥了攥拳头,性质高昂的来到黑衣青年身前,猛的就屈腿,用膝盖砸在了黑衣青年的后背上。受此剧痛,黑衣青年不由得脱口惨呼。 林三川笑道:“你若真是个硬骨头,那被抓来之前,为何不咬舌自尽!爷爷问你,你是不是那覆族史定应的手下!” 黑衣青年忍痛咬牙笑道:“老子是覆族中的好汉,但不是那贼秃史定应的手下!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覆族五行舵刘权!” 黑衣青年说罢,就挨了两个脑瓜崩,林三川嘟囔道:“他娘的,你是谁老子,没大没小。” 董平招手示意林三川回来后笑道:“五行舵,难道小兄弟也是为了那水火追杀令而来?” 刘权一个鹞子翻身,坐在地板上,听董平说水火追杀令,不由得仔细端详了董平一番,他猛然道:“你是董平!” “正是。” 董平话音刚落,刘权的双眼中便升起了滔天怒火,他登时喝道:“好你个董平,我家尊上费劲心思想要救你!反倒被你反咬一口,杀了我家三个兄弟!” 董平听的有几分云里雾里,他道:“行走江湖刀剑无眼,我董平在江湖仇家不少,小兄弟一开始没有报明来意,反倒带着一身的杀气,也不怪我那几位兄弟出手狠了些。若有得罪之处,那我替他们陪个不是。” 刘权眼眶含泪,连呸了几口唾沫,哑着嗓子道:“真他娘是吃了哑巴亏!” 董平见状道:“不知小兄弟口中所说的尊上是谁,费尽心思救在下又是何意?” 刘权瞪了董平一眼,冷声道:“你们就是这样问人话的?” 林三川哼唧两声上前替刘权解开了绳子道:“你若是不老实,爷爷还有一百一千个脑瓜崩等着你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驼铃里的刀声(四) 刘权坐在地上,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又喝了两坛酒才开始说话。 原来他口中的尊上就是段云楼,自那日离开杨家枪坪后,段云楼携水护法一干人等先是去将被人困住的五行舵主等人救了出来。随后几人又一同赶往这大漠,前去寒鸦城要人。他们所要的人,自然便是董平了。 “但到了那寒鸦城,卫理说要人可以,但得拿镇沙馆的一丈红来换。”刘权喃喃说罢,已有些醉了。他眼眶红肿,还正为自己那几个枉死的兄弟抱不平。 几人听罢是各怀心思,萧山鸣对那覆族会如此对董平上心感到诧异。而赵一惘对董平的交好之心却是愈发浓重起来,他想这董平是何等人物?北莽上的第一豪门与第一帮派竟都跟其关系匪浅。 “段云楼啊”董平只是呢喃一声,便抬头看向了楼上。 落棋则冷不丁的说道:“现在寒鸦城在起风沙,凭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是怎么出来的。” 刘权轻声道:“有暗道。董平我告诉你,我家尊上为救你,现在也成了卫理的人质,我几位兄弟的仇我刘权自然会讨回来。但我家尊上,你得去救!” 几人小声商议了一番,未免觉得这事有点过于巧合,有几分请君入瓮的意思。但董平不以为然,以覆族的势力若是真是冲他董平而来的,不需费如此周折。但刘权接下来的一番话将众人的疑虑打消了不少:“但你要去救我家尊上,切莫要打暗道的主意,暗道把守严密,许出不许进。” 董平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主意。”当董平将自己的计策说出来时,萧山鸣道:“这方法可行,但还需问问老板娘同不同意。” 楼上。 矮姑娘揭开了兜帽,露出一张满是暗红色烫伤的脸。孙明香早就见过她的面容,倒不惊讶,而一丈红则踉跄的下了床,将阮沥抱在怀里,声泪俱下道:“我可怜的妹子” 阮沥的情绪没有多少波动,她喃喃道:“我一点都不可怜” 盼望红颜祸水,到最后也只叹红粉骷髅。董平自小就在花丛中摸爬滚打,又从生到死,大起大落。对于世事,他看的比大多数人通明。美人在他心里分三等,这三等又有细分自不必多说。这第三等美人,是皮肉美人,皮肉美人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第二等美人,是骨美人,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而这骨有几种说法,董平自以为是气质之谈最佳。真正的骨美人,外貌可能普通,但就是有一种摄魂夺魄,勾人心智的魔力。第一等就是心美人,心美人是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市井之中,长街之上,说不定哪位女子就是心善,心净,心纯,心美之人。 但就是这第一等美人,却最不遭男人待见。男人最爱红颜美骨,却往往对自己身旁那个一心一意对自己好的姑娘不屑一顾。 心美人再解,便是你将心给了我,那你就是我的心美人。董平在绿洲时,总欢喜坐在椅子上看大漠的落日。有那么一个恍惚间,他将手臂往旁边一伸,便能搂住个人。那时,他的心也就安稳了下来,远方的日月星云都是虚幻,而他臂弯中人才是实实在在的,这就够了。这也是他想要继续活着,想要继续开天辟地的一个念想。在戍北城是净月,在燕临是上官曦,而以后,只有阮沥。 阮沥当然不可怜,她是个全乎人,有手有脚,更有一个会一心一意待自己的人,怎么会可怜呢?那些说她可怜的人,想必才是真的可怜。 当一丈红三人下来时,底下众人见到阮沥的面容时神色各异。董平则是将阮沥揽在怀里,大声宣告道:“这,就是我媳妇儿。说句不好听的,叫贱内。” 孙明香揶揄道:“董公子口是心非,阮沥妹妹可是你的宝贝呢。” 董平笑道:“当然。” 大漠里的天气瞬息万变,这夜刚过去,就听摸去寒鸦城打听消息的库尔班回来道:“风势小了。” 风停了,只见西方那庞大无双的垂天雷云与黄沙大漠相接,构成了一幅独一无二的壮美画卷。 风停了,就该下雨了。 只瞧有一行十一人缓缓在蜿蜒的沙丘上前行着,打头的是一身黑衣的刘权。他身后,是被反绑住双手的七个女子,而萧山鸣赵一惘董平三人则分站七位女子的两侧与队后。七位女子自然是琴棋书画,一丈红与阮沥孙明香。 董平说要混入寒鸦城的方法也不复杂,但要得到一丈红的首肯。一开始董平以为一丈红会拒绝,但没想到她答应的痛快。从一丈红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其中蕴含着滔天的恨意。 当一行人离寒鸦城还有十几里的路程时,那座遗失在大漠里的古城便显露出了它那狰狞的鳞角。 刘权道:“等一会儿到了,你们都别说话,一切由我来应付。暗道与城上的守卫是两日一轮换,算起来今日他们还没换班,要是机灵些,应该能混的进去。 林三川接茬道:“废话,难道你以为爷爷们都像你一样傻不愣登?” 刘权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尤其是你,独眼龙!” 看架势,二人稍有个不对付,就要大打出手。不过二人虽行事都有些鲁莽,但说到底还是机灵人,分得清孰轻孰重。 又行了半个时辰,众人才总算来到了寒鸦城下。只瞧这寒鸦城通体由巨大黑石垒砌而成,雄浑壮阔,又满是风霜。这巨城能在大漠中屹立数百年不到,也算的上是个造化。墙头上,是两排穿粗布麻衣,配大刀的三千舵众。城下,有近两百人分列在城门两侧。 城门前,有个正翘着二郎腿饮茶的粗犷汉子,见有人来了,当即站立起来,阔步来至众人身前,对着刘权居高临下道:“做什么的?” 刘权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块牌子道:“水护法亲卫。” 那汉子颇有些玩味的笑道:“原来是出去抓女人的,舵主让你们去抓一丈红,你们怎么带回来一帮女子。” 刘权梗着脖子道:“那客栈里就有这么多女人,问谁是一丈红也不说,我们便都抓回来了。生怕某些人会在暗地里嚼我们五行舵的舌根子,说我们办事不得力。” 粗犷汉子听罢也不再与刘权多说,他背着手往女人堆儿里走去。他一瞅见琴棋书画四人,眼中精光一闪道:“这四个倒是实打实的大美人,若你们不是一丈红,可就便宜我王爷了。” 他话音刚落,数道杀意便朝他袭来。粗犷汉子寒毛一竖,后背已淌出了冷汗。不过他往身后一看那数百守城舵众又来了底气:“给脸不要脸!信不信爷就地就把你们几个给办” 他话音未落,便觉腿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身子一软便跪在了黄沙之中。他回首看去,只见刘权正死死踩着他的腿窝道:“我看你才是给脸不要脸!什么时候覆族中也由得你一个小小的守城香主放肆了” 后方的舵众见状皆是抽刀往前走了几步,刘权回头喊道:“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他!”刘权正有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人发泄,此时这莽汉送上门来,他自然不会放过。 粗犷汉子猛然喝道:“我看你敢!” “嘭!” 粗犷汉子话音刚落,头顶便狠狠挨了一掌。这一掌打的他是昏天黑地,眼冒金星。刘权道:“什么人你就干什么事儿。是狗,你就好好看门,吠两声可以,但千万别咬人!”说罢,刘权起脚一踹,粗犷汉子便四肢着地,一张大脸也埋进了黄沙里。 刘权对众人笑道:“你瞧,狗吃屎了!” 林三川大笑道:“是也是也,狗咬狗真是有趣。但怎么输了的吃屎,反而赢了的享受不了?” 刘权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正待他反唇相讥时,只听城墙上有人朗声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要闹得伤了和气。” 众人往上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个肥和尚。刘权低声道:“那是史定应手下的十八罗汉之一的伏虎罗汉,别看面善,但心思狠毒非常。” 刘权刚说完,那肥和尚便从几十丈高的城头一跃而下。他先是摆手令剑拔弩张的一行守城舵众退下后,便对刘权等人喊道:“诸位随我进城吧。” 这肥和尚说话中气十足,声传数里,十足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众人来至他身边后,肥和尚笑眯眯的打量了众人一眼呼一声:“无量寿佛。”便转身先进了城。 众人入城,才发现城中之景竟恍若隔世。长街之中,人流拥挤,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商户店铺连排而坐,男女老少各得其所,好一副清明上河图。这寒鸦城的繁荣景象,丝毫不逊色与其他中原大城。 阮沥在人群中不由得看花了眼,她小声对一旁的董平说道:“这里倒真不像什么帮派的总舵。” 董平目视前方,不予回应。反倒被耳朵灵光的肥和尚听到了,他笑眯眯的看向阮沥道:“难不成姑娘以为这城里是人间炼狱?” 阮沥撇嘴道:“就算不是人间炼狱,那也好不到哪里去。” 肥和尚笑呵呵的说道:“这些百姓都是数年来因天灾人祸而无家可归的可怜流民,我们将其收容,不求其他,只求个心安理得。” “呵呵。”前头的刘权冷笑一声道:“说的好听,你们在这城里要收商户八成税。跟吸血的蚂蟥有何不同?说的话,倒是一派冠冕堂皇。” 肥和尚平淡道:“收的税高,也只是为了维持城中消耗的庞大开支,你说这些百姓是愿意在外冻死饿死,还是愿意在城中安居乐业呢?” 刘权冷哼了一声,也是无话可说。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董平开口道:“在下斗胆问大师一句,这寒鸦城处于大漠,四周孤立无援,百姓又无地可种,那这城里为何还如此繁华?” 肥和尚笑笑道:“阁下问的好,你与那后生虽都是五行舵人,但行事作风可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肥和尚说着,便将手搭在了董平的肩膀上。董平心中一凌,便知道刚才这一问,自己露出了马脚。 一股炽热的真气从肥和尚掌心涌出,直奔董平五脏六腑,董平当即调动起经脉中涌动的真气反击而去。 两团真气在董平的天府穴轰然相撞,皆消散于无形。肥和尚虽面不改色,但心中已是翻起巨浪。以他的修为,自然能察觉出董平是刚刚达到窃天境,比他低了六七个小境界。但二人刚才这一番比斗,却是斗了个平手。肥和尚笑笑,一股更猛烈的真气随即攻入董平体内。这一招着实很辣凶险,全然是要命的杀招。 董平不敢托大,积聚在气宫的真气全然涌出,与其相抗。只瞧在董平体内,一团黑色真气与火红真气猛然相对。开始两团真气还不分上下,但转眼间,黑色真气竟开始吞噬那股火红真气。刹那间,那火红真气便被吞噬了个一干二净。肥和尚眉头一皱,刚想将手从董平身上拿开,便觉董平体内的黑色真气竟往他的体内反噬而去。 那黑色真气霸道异常,进入肥和尚体内如入无人之境,两三个呼吸的功夫,肥和尚体内的真气便被吞噬了约有一半。 “嘿!” 肥和尚猛的一声低喝,将众人吓了一跳。众人只瞧他面色苍白,双手背在身后。 肥和尚声音微颤道:“无量寿佛。” 董平则对他微笑道:“大师,您出汗了” 肥和尚擦一把脑门道:“这大漠的天气着实热。”此时他再看董平,双眼中尽是忌惮之色。而董平也不好受,那黑色真气涌回他体内后,躁动不已,直冲破了七八根经脉才堪堪停下。要不是为了不露怯,他早就喷出了一口鲜血。董平暗道:“这无上霸道篇修炼到窃天境后,越发的邪门起来。” 董平不知,这正是那《无上霸道篇》的神异之处。当年鹿岳书院为天下立榜,其他榜好排,但唯独这功法榜让众院长老师犯了难。原因无他,只因天下功法何止千千万万,其中又各有神异,实在难比个高下。无奈,众人只好将少林寺的《摩戈明王经》排在了第一,只因修炼这《摩戈明王经》的修士,体内真气会化作绵延江河,滔滔不绝,就以真气持久来说,这《摩戈明王经》便可排个第一。 但世人不知,若要是比真气持久,那千年前无上宗的《鲲鹏总略》可以称为第一。功如其名,《鲲鹏总略》讲的是吞噬天下真气,用来锻炼己身。当年无上宗靠这《鲲鹏总略》可是逞威江湖数百年。但四百年前,《鲲鹏总略》有一半遗失,剩下的一半便改成了《无上霸道篇》。《无上霸道篇》讲的是吞噬他人真气,而遗失的那一半讲的是融合他人真气。但《无上霸道篇》修炼到极致,也是强悍无匹。仅看刚才肥和尚与董平交手,便可知晓一二。无上真气霸道异常,天下无真气不可吞。肥和尚刚才不知凶险,便着了董平的道。不过这功法的修炼条件苛刻,以至于无上宗后继无人,终消散于江湖之中。 欲要修炼《无上霸道篇》先是要修炼之人在入武道之前,就达到极高的心境层次。但这种人,是万里无一。当日老神偷察觉到董平的心境,方才为他偷了这本功法。董平踏入窃天境,这《无上霸道篇》才开始显露神异。 众人向前行了片刻,肥和尚又开口道:“刚才阁下问贫僧寒鸦城靠何为生,贫僧此时能为阁下解答。” 董平笑道:“请大师指教。” 肥和尚一指身旁的一家商号道:“就靠这个。” 众人寻声望去,只瞧那商号前的幡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万里钱庄! 另一侧的赵一惘惊讶之下刚欲开口时,落棋就踩住了他的脚背。赵一惘方才闭上了嘴巴,没有失态。 董平淡淡道:“是上官家的万里钱庄。” “正是。”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董平暗道,覆族势大,族众可谓是遍及北莽三十州。其族内日常的开支就是个大数目,其背后若没有豪门大户的资助,定然不能维持长久。而有这个财力的,北莽中也只有上官家了。那日在燕临皇宫见到上官曦时,董平便隐隐有了猜想,看来上官家并不想止步于富可敌国,逐鹿天下当个世间共主,岂不是更快活? 肥和尚笑笑道:“当年我三千舵在寒鸦城立了字号后,便开始收留难民。但人一多,吃饭的嘴也多了。为减轻舵里的开支,舵主便派人护送那群难民在大漠淘金。难民从大漠淘换来的值钱物件,便可以来万里钱庄兑换成粮食银钱。难民们也可以用银钱粮食来钱庄兑换布匹杂物。数年来,有人拿钱开了店铺,也有人继续干着淘金的勾当。” 董平笑道:“上官家可真是从不做赔钱的买卖。” 前头的刘权则是冷笑道:“我说伏虎罗汉,你这嘴可真是不严实,三言两语,就将你三千舵的机密给泄露出来了。” 肥和尚闻言摇头道:“这些城中的百姓皆知,又何谈机密一说。” 刘权挑眉道:“既然如此那你说的就是废话,废话还是少说些。” 肥和尚双手合十道:“施主说的是。” “但你们今日又有谁能活着走出寒鸦城呢?”肥和尚默念一声,他的眼中似有杀意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驼铃里的刀声(五) 一座好大的府邸落座于寒鸦城中心,府邸没挂牌子,看守也不算严密。这府中住着五个人,便是卫理与四位三千舵的长老。听刘权说,现在府中住着的段云楼跟水护法。但她二人与其是说住在里面,倒不如说是被囚禁来的更贴切些。看守她二人的是史定应,三千舵其他三位长老因为在杨家枪坪元气大伤,所以正闭关修养。 众人来此是有三个目的,琴棋书画四人是要救出秋止水。董平一帮人与赵一惘要教训史定应,而刘权是要将段云楼与水护法解救出来。三方虽目的不同,但殊途同归,做这三件事,第一个就是先要把卫理给解决了。这件大差事,自然就交给了琴棋书画四人。曾见识过卫理厉害的萧山鸣不由得为这四位姑娘揪了一把心。但四位姑娘却是满不在意。 均画姑娘道,在上年百花祭时,素来狂妄自大,号称风绝百里的夺定宗宗主邓金明在燕临闹事,就是她四个拿下的。当时那场比斗四人只是觉万分吃力,后来才知道,那邓金明在去燕临之前刚入了陆地神仙境。仗着自己在几分修为,便在燕临生起了事。 或许在四位姑娘眼里,陆地神仙之间并无不同。她们既然能拿下一个陆地神仙,就能拿下第二个。 大宅院里大厅堂,从玄关处看去,卫理正端坐在上位。他一旁的红木方桌上,一盏香炉中冒出来的轻烟正在他身体四周缭绕。 在厅堂两侧,段云楼与水护法相对而坐。她二人一言不发,面色都有些苍白。卫理用手轻轻一抚,缭绕在他身子四周的烟雾便化作两条长龙游向段云楼二人。这淡紫色烟雾一入二人口鼻,两人的脸色便越发苍白起来。 “你们五行舵的凤凰散虽然厉害,但想必这一次,二位也才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威力吧。” “这难道就是卫舵主的待客之道?先是去中原砸我们五行舵的场子,如今又用凤凰散对付我与段小姐,卫舵主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做的大人物。”开口的是水护法,而一向能言善辩的段云楼此时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卫理微笑,对水护法笑里藏刀的言语丝毫不在意,“在杨家枪坪,贵舵不仅坏了我三千舵的大计,还在背后捅了我舵一刀子。如今二位既然来了寒鸦城,卫某略施惩戒,也在情理之中吧。好人坏人都让你们五行舵做了,难道还不许卫某发发脾气?” “这些都无伤大雅,奴家只望卫舵主能言而有信,待奴家的手下将那一丈红拿来后,你能将董平给放了。”看着段云楼强挤出来的笑脸,卫理颇有些玩味的摇头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段小姐为何会对那董平如此上心。难不成,他与段小姐是老相好?” 段云楼微蹙眉头,她以前虽没见过卫理,但也听说他是个行事稳重,性子冷淡的人。但不知为何,这两日他的性情好像起了变化,言谈举止都略微的轻浮了起来。 但段云楼毕竟是段云楼,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舒缓眉头,微笑道:“卫舵主可真是取笑奴家了,我与那董平可以称为老朋友,老相识,但可不是什么老相好。这次来寻他,也只不过是还他个人情罢了。但卫舵主对那一丈红如此上心,想必您二位才是老相好吧。” 卫理听罢,嘴角上扬,颔首道:“不错。” 段云楼没想到卫理会承让这么爽快,但她还来不及惊讶,一行人,便从厅堂外走了进来。见到这群人,段云楼登时震惊非常,但她心思急转后,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是口无风浪,面无波澜。 董平也瞧见了段云楼,她还是一如往常明艳,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疲惫。众位女子面容也是皆有变化,其中最属一丈红神情波动最大。她一张小巧的脸,此时已涨的通红,她双目眦裂,朱唇猛颤,一幅要将高坐上人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而卫理神情淡然,但他不停用手指轻敲木桌所发出来的噔噔闷响,却出卖了他,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脸庞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厅堂里寂静异常,卫理敲击木桌发出来的阵阵声响,显得诡异非常。忽而,卫理笑道:“段小姐,你瞧。你要的董平我给你带来了,我要的一丈红你也替我带来了,咱们之间可算是两不相欠了。” 段云楼冷冷瞥了卫理一眼,咬着银牙挤出几个字儿来,“那奴家,可真是要多谢卫舵主呢。” 这时水护法打量一下局势道:“既然两不相欠,那卫舵主是不是应该先将我二人身上的凤凰散给解了。” 卫理斜睨水护法一眼道:“不着急。”说罢,他轻拍双手,众人身后的大门轰的一声便关在了一起!一声大笑随着传来:“贼小子,丑丫头,今日咱们可算是山水有相逢!”阮沥闻言身子轻颤道:“董大哥,是史定应”董平暗道不好,看来他们的行踪与计划,全然在这卫理的掌握之中。众人见状不妙,登时提起一身真气,皆严阵以待。刹那间,这大厅之中的气氛便剑拔弩张! 突然,一丈红崩开了捆住双手的麻绳,阔步走至众人身前,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卫理道:“你难道还觉得毁的我不够彻底!你那日杀我孩儿,留下书信说永不相扰!为何现在,还要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一丈红雪白的肌肤上,青筋暴出,她声嘶力竭的吼着骂着。似要在这一瞬间呕出全部的灵魂与愤怒。 “呵。”卫理略做嘲讽的笑了一声,耸肩道:“老板娘这话可就说错了,扰你的不是我,而是这两位。”卫理说完,还往左右指了指段云楼与水护法。 当日在杨家枪坪见这卫理,两方虽是敌非友,但孙明香也是颇为敬佩从这卫理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概。本以为他即使不行善,也会行事光明磊落。但没成想,他竟然就是一丈红口中那人面兽心的男子。这当下,孙明香不禁想替一长红将其碎尸万段! 而董平看这架势,才晓得一丈红原来是与卫理有一番深仇大恨,怪不得说叫她来寒鸦城,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落棋四位姑娘没其他人那么多的想法,她们只想拿下卫理,然后将秋止水给救出来。四人乃心有灵犀的同胞姐妹,也不需言语配合,只消心神一动间,四位姑娘便齐齐跃至前方,朝卫理攻去。 卫理淡然一笑,一根玉箫登时便从其怀中射出,点向离他最近的落棋。这玉箫携带万钧巨力,来的是又急又猛。落棋双臂一交,随后又登时分开,蓦然间,便有千百颗棋子同时挥洒而出。 那玉箫当当当,连破数十枚棋子,其速度竟是丝毫不减。剩下三位姑娘见势不妙,当即朝三方,向卫理合围而去。骤然,一方大阵,便凝结成了雏形。这大阵端的奇妙,均画三位姑娘合力之下,竟将卫理封在了方圆十步之内。前方的落棋顿觉压力一减,她双手一抬,漂浮在空中的数百枚棋子同时朝玉箫激射而来。随着一阵乒乓之声,那玉箫失了力,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后,落棋上身至前,与其她三位姑娘各占东西南北一个方位。她们四人所施展出来的阵法,愈加完善与强悍。 突然,一声狂笑从屋外传来:“贼小子,今日佛爷就要你的命!” 只听一声轰鸣,一股滂湃巨力当即轰碎房门朝屋内席卷而来。站于众人身后的萧山鸣反手就是一掌,一道玄武真气被其打出,竟硬生生将那滂湃巨力给拦了下来。 “咦!”史定应在屋外的大庭院中显出了身形,他看向拦下他这一掌的萧山鸣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忽然想起,他与这萧山鸣曾在飞将城外交过手。不过那时这萧山鸣并非他一合之敌,想不到短短几日,这汉子的修为进展竟如此之快。 董平拍了林三川脑门一下后道:“照顾好你家奶奶!“说罢,他便抽刀冲出了屋外。萧山鸣与赵一惘对视一眼,紧随其后。林三川携着阮沥躲到屋角,又对站在大厅中的孙明香喊道:“孙姑娘,过来避避!”孙明香没理会林三川,反而是抽出连环鞭护在了一丈红的身后。那刘权见卫理被琴棋书画围的不能动弹,便跃身为段云楼与水护法运气驱散了残存在二人体内的凤凰散。 三人相携,避在另一个屋角恢复元气。 且看在庭院中,掌风剑气刀芒是纵横无双。史定应被董平三人逼的是连连后退。史定应冷笑道:“好一群贼小子!佛爷当日没将你们一个个杀了,是佛爷看走了眼。但今日,佛爷便送你们上西天!”他话音刚落,赵一惘便一剑斜刺史定应手腕。董平与萧山鸣也纷纷用刀掌护送。赵一惘笑道:“贼秃,你若没了那袋子,能算什么东西!”赵一惘方才刺向史定应的手腕,全然是看到他想要趁说话的功夫,去解挂在腰间的人种袋。 “佛爷今日第一个便宰了你!”说罢,史定应用一掌拦下董平与萧山鸣的攻势,另一掌便携带滚滚真气,狠击向赵一惘的胸口。见状,赵一惘大惊失色。史定应这一掌,他万万拦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连连倒退。 没成想,史定应突然变招。他朝赵一惘攻去的那一掌陡然一转,就攻向他身前的萧山鸣!萧山鸣抬掌便与史定应这一掌对上。 只听骨裂之声从萧山鸣左臂啪啪传出,他的口鼻之中,也全然是被震出来的殷殷鲜血。紧接着,史定应的招式又是一变。他左手猛然抓住了董平朝他砍来的刀,随后他往后一抛,便将董平甩了出去。紧接着,他的左手也携着开山劈石的巨力,朝萧山鸣攻来。萧山鸣骤然抬起右掌与其相对,刹那间,萧山鸣的衣袖尽皆碎裂,一双粗壮的手臂正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 董平提刀上前,暴喝一声:“攻他腋下!” 赵一惘会意,登时,一刀一剑便狠狠的扎在了史定应的双腋之中。史定应诡异一笑,只听嘎巴一声。便见史定应自脱一腿,那脱臼的右腿忽的往上一悠,系在其腰间的人种袋,便被踢上了半空。 “滚!” 萧山鸣一身暴喝,四象神力同时涌上其双臂。其双臂一震,那落在他双臂上的血珠登时化作满天血雾!史定应也被震的连连倒退。 与此同时,那空中的人种袋也猛然张开。磅礴吸力涌现,满庭院的假山奇石噔的漂浮了起来,携着巨力朝董平三人席卷而来。面对着满园的巨石,三人已是应对不暇,再加上三人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史定应。顿时间,三人陷入两难之地。 史定应站于人种袋之下,双掌翻飞,真气掌印朝着董平三人迭迭而来。萧山鸣转身打出几掌道:“二位老弟专心应对巨石,我来对付这和尚!” 忽而,史定应一跃而起,将人种袋抓在了手里。随即,满院的巨石也发出咚咚巨响掉落在地。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你们给我进来吧!”说罢,他用双手一撑人种袋,那袋口便化作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凶兽巨口。一股更加狂暴的吸力朝董平三人狂卷而来,一时间三人身子便剧烈前倾起来。 董平与赵一惘登时将手中的刀剑噌的一声插进黑石地面之中,紧握手手柄,才堪堪稳住身形。萧山鸣一声低喝,双脚竟猛得踩踏黑石,陷进地里。趁此良机,萧山鸣更是将全身真气一股脑的用了出来。刹那间,便听得虎啸龙吟,龟鸣雀呖! 这四道雄厚掌力同时朝史定应涌去,但四道掌力行至半空,便被数道吸力龙卷搅碎于半空之中。萧山鸣心中一紧,他全身真气耗尽,此时身子脱力,摇摇欲坠之下竟就要朝史定应的袋子飞去。见此情景,董平与赵一惘皆是伸出一手,死死的抓住了萧山鸣的脚腕。 与此同时,董平灵光一闪,对赵一惘喝道:“放手!” 赵一惘惊讶之下,那手仍是死死的抓着萧山鸣的脚腕。萧山鸣看了眼董平道:“赵老弟放手吧,董老弟想必是有了法子。” 赵一惘闻言,眉头拧在了一起,但萧山鸣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好松开了手。只听“嘭”的一声,萧山鸣拔地而起,如一片落叶朝人种袋飞去。紧接着,董平也松开了刀柄。紧随萧山鸣之后,一同被吸向那人种袋之中。 就在萧山鸣身子没入人种袋时,董平猛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而他另一只手,竟抓在了史定应的手腕之上。 “不知死活!”史定应冷哼一声,又在人种袋里注入了两分真气。刹那间,这股吸力竟要将董平给撕成两半。 董平咬牙强忍这剧痛,其体内的真气瞬间奔涌着便从董平的掌心中疯狂涌入史定应的体内。 史定应感受到董平那犹如爬虫的真气流窜在自己的经脉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屑。登时,他气宫中那浩瀚如汪洋的真气便化作一条长龙朝那黑色气流吞噬而去。蓦的,董平的真气便被史定应的滂湃真气掩盖。 史定应眉头一条,正欲将董平给撕成两半时,其体内异变突生。只瞧那看似弱小的黑色气流,竟开始疯狂吞噬他体内的真气。黑色真气宛如蛀虫,在他体内无孔不入! “滚开!”史定应大吼一声,面目扭曲着将董平给甩了出去。刹那间,斑驳的真气反涌入董平体内。就这么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董平体内的经脉便被冲毁了七七八八。 “疾!” 董平早有准备,他不顾体内经脉被毁,拼劲全力将那庞大的真气用泄气发逼入左臂之中。 一股血色真气登时便从董平指尖射出,万籁俱寂,只见满天血雾! 史定应的右半身被这狂暴一指,给轰了个粉碎。 砰!砰!砰! 坠落之声传来,喝醒了被董平那一指给惊的痴傻的赵一惘。他赶忙起身前去扶坠在地上的董平与萧山鸣。 而孙明香等人听到如此大的动静,也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阮沥见到浑身血污的董平,泪珠随着跑动的步伐,一同飘散在空中。林三川正要往董平身边赶去,身子却是一顿,他的手腕被人攥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抓住他的是面容阴寒的段云楼。 “给我起来!”林三川刚甩胳膊,就被水护法给按住了。 段云楼沉声道:“那个丑丫头是董平什么人?” 林三川随口吼了道:“那是我家公子媳妇!”说罢,按住他肩膀的手便松开了,林三川疾步朝董平行去。 段云楼神色一黯,目光复杂。 水护法微笑道:“你瞧,董平连那丑丫头都看得上,却看不上你。” “闭嘴。” 水护法自讨个没趣,干笑两声,便不再言语。 段云楼檀口轻启,喃喃道:“我还想问你,何时回家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驼铃里的刀声(六) 董平此时比烂了一半的史定应好过不了多少。他体内的经脉被冲毁了大半,尤其是左半身,此时毫无知觉。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愿景想要杀死一个人,这还是第一次。他倒在阮沥的怀里,说的第一句话是:“拿刀杀了他。” 落在满地血肉里的史定应仍仔抽搐着身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阮沥对史定应其实没有那么恨,她心中还隐隐有些感激他。若不是史定应,她又怎能遇上董平,与董平结一段姻缘。尽管如此,阮沥还是擦干眼泪,到身后,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将深入黑石中的惊雪拔了出来。 史定应从遮住视线的血帘中,看到那个自己厌恶异常的丑姑娘拿着刀朝自己走过来。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想他史定应虽算不得英雄,但也是万中无一的大高手。而今日,他却落败在了三个未成气候的后生小子的手里,而最后要来结果他性命的,却是一个女人,一个他鄙夷嘲笑的女人。但若在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在大漠中将董平与阮沥杀了。不为别的,只为他定下的规矩。 阮沥先是将头扭到一边,将刀锋压在了史定应的喉头处,阮沥虚晃了两下,感觉这样一刀该杀不死他。随后,她又闭上眼睛,将惊雪高高举起,这样来,她应该就能将其一刀毙命。 阮沥高举黑刃,双手轻颤,许久不见落下。 “你砍啊。”史定应嘴角冒着血泡,竟说出了话来。 阮沥明显被吓了一大跳,她往后一撤,就听史定应连连大喊道:“你砍啊!你砍啊!”从他嘴里喷出来的血沫,刹那间便喷了阮沥一身。阮沥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也是一声娇呼,其手中的刀也应声而落! “啪嚓!” 众人只听得好一声巨响传来,随后又是咣当一声,阮沥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而在阮沥站立之处,插着一根硕长无比的熟铁雕花大棍! 史定应往天上一瞅,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道:“娘的,你们非得等佛爷跟你们一个德兴了,才肯出手” 众人抬头往去,只瞧在前方大屋之上,正有三人并排而立,赫然是三千舵另外的三位舵主。除了那罩着黑布的阴老三众人看不清,其他两位护法皆断了一条手臂。 而阮沥此时正惊魂未定的被孙明香拦在怀里。且说刚才阮沥就要落刀斩了史定应时,一根熟铁棍便向她猛击而来。还是孙明香眼疾手快,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用连环鞭将阮沥给拉了回来。 局中形势瞬息万变,瞧见阮沥没有得手,赵一惘便挽起长剑刺向史定应。忽而,那三位护法从天而降,妖艳的妇人伸指夹住了赵一惘的剑,笑吟吟的说道:“一别多日,赵公子可想奴家了” 赵一惘见这妇人搔首弄姿的模样,不由得连连作呕:“妖妇!” “诶呦,赵公子可真是无情,前几日还一口一个的叫着奴家姐姐。怎么今日奴家就成妖妇了?”说罢,妇人放开赵一惘的剑掩面一笑,但其目光却陡然凌厉起来。赵一惘暗道不好,他猛然出招,直指妇人命脉!妇人毫不惊慌,她水袖一甩,便将赵一惘的剑牢牢卷了起来。其变掌为爪,直取赵一惘面门。 而另一旁的同安国单手握棍,已与孙明香林三川战到了一起。萧山鸣将董平与阮沥安置在一旁后,也跃步闯入了战局。阴老三也从黑布中探出一只如空干柴般的枯手,为史定应处理其伤势来。 同安国虽只剩一条手臂,但舞动起那熟铁棍来也是丝毫不显生疏。孙明香刚用连环鞭套住同安国的熟铁棍,便被其甩到了天上。萧山鸣拔身去接,林三川趁机攻向同安国后背。同安国面容威仪,手中大棍往后一探,就听笃的一声闷响,便将林三川打翻在地。随后其大步上前,一手握住棍尾,对着萧山鸣就是当头一棒! 另一方的赵一惘更是被妇人逼的连连倒退,他手中的剑已被妇人夺了去。那妇人用水袖卷剑,如同玩耍一般,戏弄着赵一惘。 突然,同安国将要敲在萧山鸣头上的长棍与妇人卷在水袖中的长剑同时被打飞了出去。二人惊诧之余,就见一把小扇绕着庭院转了圈儿后,便稳稳的被已来至前方的水护法接在了手里。 “二位长老,何苦要为难小辈。本尊不才,愿与二位较量较量。” 同安国与妇人阴沉着脸对视一眼后,登时便朝水护法出手而去。 三人在前方战做一团,后面落了清净。众人此时得一番喘息后,又聚在了一起。 软力坐在地上,将董平揽在怀里,悉心的为他擦去身上的血污。萧山鸣为董平探查过伤势后,锁眉沉声道:“董老弟的伤势不能耽搁,得赶快出去才是。” 赵一惘看一眼屋内,苦笑道:“诸位兄台快寻条路先走吧。我得去将秋姑娘给找出来。” 孙明香闻言摇头道:“赵公子,你可知道秋姑娘是心甘情愿跟随那卫理走的。你就算找到了她,她也未必愿意随你走。” 赵一惘讶然道:“那孙姑娘怎么一开始不说?” 孙明香有几分无奈道:“我早就跟落棋姑娘她们讲过了,她们都是道,秋姑娘是被卫理迷了心智,也没人信我。” 赵一惘闻言思索一番道:“林兄,阮姑娘,你们先将董兄带出府去,找个医馆疗伤。我与萧兄孙姑娘留在此处,也好照应落棋她们。诸位看可好?” 赵一惘话音刚落,就听得董平低声道:“谁都走不了。” “董兄这是何意?”赵一惘不解,萧山鸣倒是看出了些端倪,他道:“难道几位没有发现,这府里也太安静了一些。三千舵的舵主与几位长老都在酣战,这闹出来的动静最少声传数里,但却不见有人来支援,难道你们不觉得诡异?” 赵一惘皱眉道:“却是如此,就连带我们进府的那个肥和尚,现在也不见了踪影。” 这时,段云楼走了过来。她阴沉着脸,冷冷的瞧了眼董平便道:“奴家不知董公子已是新婚燕尔,没早些送上一份贺礼,真当是失礼。” 阮沥像护食的家燕一般将董平的头揽在了怀里,瞥了段云楼一眼道:“我们成婚关你什么事,我们也不要你的贺礼!”阮沥自从知晓段云楼为救董平不惜孤身犯险后,便隐隐觉得二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此时再瞧这段云楼长的标致,更是不喜欢她。 段云楼看着阮沥,眼中是说不尽的复杂意味。孙明香察觉到场中的火药味儿十足,便笑吟吟的开口道:“刚才还要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段云楼将身子扭到一边,不再去看董平。她淡淡道:“我可没打算出手救你们,是那奴才不听管教,擅自出手的。噔等回去了,我便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林三川见董平伤势严重,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早就哭成了泪人,他上前给段云楼跪下,连磕了几个头:“段小姐,您念在与我家公子还有一段交情,便发发善心,救救他吧!” 段云楼见林三川这架势,实在是冷不下脸,“先出府,城东的老韩药铺是我手下的人,他有些医术” 段云楼一言未必,林三川又梆梆磕了几个头。 萧山鸣将董平背负起来经过段云楼时,董平奄奄道:“多谢” 段云楼合起双目却是没再理他。 屋内。 琴棋书画这阵法着实厉害,四合之下,将卫理死死的困在原处。这阵法从外入里,不仅封住了卫理的身躯,还逐渐封锁起他的经脉。 卫理微笑道:“霏娥宫的风月阵法着实名不虚传,加上四位姑娘是同胞姐妹心意相通,用起来更加无痕圆润。” 听琴姑娘闻言厉声道:“你知道厉害变好,我奉劝阁下,还是早些将我宫的弟子交出来的好!” 落棋瞪了听琴一眼道:“你跟他废话什么,先将他打个半死,他不交也得交。” 而呆呆立在大厅中央的一丈红,目光空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她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缓缓的朝前方走去。 卫理摇头笑了起来:“若是四位姑娘再厉害一些,那卫某今日怕是真的会被四位大个半死,但四位姑娘今日错就错在你们小瞧了我卫某人。” 忽然之间,骤变突生。 卫理面容一狞,身躯陡然一震,便听的有啪啪的瓷器龟裂声传来。 四位姑娘大惊失色,落棋大喊一声:“撤!”随之,便是一股震古烁今的磅礴真气从卫理身上喷涌而出!四位姑娘皆是一声哀鸣,便倒落在地。 随后,卫理缩地成寸,一步来至一丈红身前,将其紧紧抱在了怀里。 卫理玩味道:“四年不见,你倒是越发的有味道了起来。” 一丈红由眼神空洞,忽而转成嫣然一笑。 “那你可要多看几眼。” 一丈红将手从卫理胸前移开,十寸长的匕首,连柄尽数没入了卫理的胸膛。 一丈红见如此轻易得手,不由得也有些傻了。她喃喃道:“你可以躲开的” 卫理身子忽然软了起来,一个不注意,他就会倒地不起。但他仍死死的抱着一丈红,微笑道:“我若放手了,那就再也抱不紧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驼铃里的刀声(七) 一丈红蓦然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她不相信,也不愿意坚守,卫理是亲手杀死她女儿的恶魔。她一把抱住卫理,不让他倒下。 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留守在院里的赵一惘噔噔跑了进来。他赶忙将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扶到椅子上,随后他再瞧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一丈红与卫理,不由得升起一阵怒火。他刚想提剑将二人杀了,忽见地上蔓延的鲜血,不由得呆在了原地。 卫理在一丈红的耳边喃喃道:“刚才,你为什么没有刺下去” “你会躲吗?” “不会。” “那我为什么还要刺下去?” 二人声音虽然微小,但赵一惘听得清楚。他被二人的交谈弄得云里雾里寻不到踪迹。 突然,一阵阴柔之声从空中飘荡而来。 “好,好一对儿痴男怨女,让咱看了也着实羡慕呢。段小姐,董参军,你们为何要急着走呢?”话音刚落,空中便传来几下拍手声。 骤然间,密密麻麻的三千舵众从各个屋子内如潮水般涌了出来。刹那间,这偌大的宅院,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水护法与同安国二人停下了手,刚要出宅子的萧山鸣一行人也被逼退了回来。 “他娘的都给老子让开!”林三川双目红肿,一呲大牙,双手就往前方拦路的一行人拿去。 登时,蹭蹭亮刀之声不绝,刹那间,林三川的脖子上就架了不下二十把钢刀。 那阴柔之声再度传来:“哦,戍北城马安生手下的十夫长,林三川是吧。咱劝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要不然,通通要死。” 董平见状强打起精神道:“回来。” 林三川奋力一跺脚,无奈之下只好往后退去。此时董平心思急转,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竟将他们的来历摸得一清二楚。 忽而,数道身影从人群中飞出,稳稳的落在了庭院之中。瞧见领头那人身着艳红色长袍,腰间束一条宽大玉带。这人一头白发随意披散,面相阴柔,男生女相。要不是见他脸上还有几分男子的棱角,众人恐怕真将其当成了女子。再看其身后,十四位气息浑厚的男子负手而立,往向众人的眼神是虎视眈眈。 白发男子一拍腿,他旁边一肥胖男子当即屈起四肢爬服在地。白发男子一屁股坐在他背上,将其当成了一把甚是舒服的人肉座椅。而这肥胖男子,赫然便是领董平一行人进城的伏虎罗汉。 不明就里的众人都是心中打鼓,董平咳嗽一声默念道:“这才算是要唱戏了。” 白发男子的一张薄嘴唇微微弯起,像是在笑,却满是寒意杀气。他打量一番众人后才开口道:“今儿个,咱真是有一番运气。不仅能捉拿叛贼卫理,还顺带脚,拿下三个国贼。”一开口,尽是阴柔。要不是他有个喉结滚动,众人已把他当成了没把儿的公公。 “大理寺卿段清流之女,段云楼。谎称要来北莽结一门娃娃亲,却在戍北城联手城中守将马安生与其手下参军董平杀害大内两名禁卫,其后又加入反贼覆族,罪当斩。”白衣男子说话儿时,嘴角仍是翘着,语调也是不升不降,众人皆是听得毛骨悚然。 段云楼闻言微笑道:“大人此言可是抬爱了,奴家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又怎敢去杀威名赫赫的禁卫。全因他二人是狼夏的奸细,马将军与董参军查明原由后便将二人杀了。我想他二人是有功无过,而奴家来北莽结亲是不假。但来到北莽时,才发现公公一家人全都死于战乱之中。奴家走投无路之下,才投奔了覆族。而覆族位于北莽,做些什么,好像都不归大宋管吧。” 白发男子伸出纤长的手指指了指段云楼,咯咯笑声从其喉咙发出,显得诡异至极:“段小姐啊段小姐,你还真是伶牙俐齿。但你说再多,岂能瞒住咱禁卫的眼?”不过段小姐放心,段大人在朝堂中还有些威望。咱只会将你带回临安,交由官家发落,咱也想看看,官家会怎样处置令尊与段小姐呢。” 段云楼闻言,猛的就将一双玉手攥起来。 白发男子见状噗的一笑道:“段小姐可别紧张,咱只是开个玩笑,段大人在庙堂中的势力根深蒂固,咱又怎么会不开眼去触段蒋两家的霉头呢,还有那小二爷,咱一想起来可就犯偏头痛呢。” 段云楼身后的萧山鸣忽觉得董平刚才身子颤了一下,他忙问道:“董老弟,你还能抗着吧。” 董平微笑道:“还死不了。” 见到萧董二人交谈,白发男子翘起二郎腿道:“呦,董参军。你可千万别死,你若是死了,咱拿什么回朝廷邀赏呢。虽然你比起卫舵主来只是个蚊子腿儿,但好歹也是块儿肉呢。” 蓦然间,白发男子拍了拍手,其背后便走出七人进入了大堂之中。紧接着,便听里面传来好一阵打斗之声。 白发男子笑道:“卫舵主,既然受了伤,那就别强撑着。跟咱乖乖回临安,想必官家念在你为庙堂效力多年的份儿上,说不定会饶你一条狗命。” “哦?是吗。那卫某,还真要多谢莫统领的大恩大德呢。” 白发男子闻言神色一变,忽而白发男子神色一狰,变掌为爪,噔的一声就将其座下伏虎罗汉的肥脑袋给按进了地里。登时,红的白的一股脑从黑石中涌了上来。 “狗贼!” 只间肥和尚手里还握着一柄钢刺,而白发男子的背后也被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从厅堂中,面色苍白,但嘴角带笑的卫理款款走了出来。看着卫理左边胸膛还在淌血的骇人伤口,白发男子瞠目结舌道:“你你莫不是妖怪!” 卫理伸出两指,将嵌在体内的匕首夹出来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道:“莫统领说是,那我就是。” 此时,面无表情的一丈红从屋中走了出来,她冷冷的看着白发男子,目带寒霜。 白发男子突然一笑道:“贱女人,对杀害你孩子的仇人都能手下留情,你可真是贱到了骨子里,万人骑的破烂货。” 一丈红冷然一笑道:“哼,要说烂,我怎能比的过你呢?” “好好好!”白发男子似癫狂的长笑两声后沉声道:“今日,你们都得死!” 他话音刚落,数千三千舵众同时抽刀,烈日映下,寒芒冲天。 卫理见状摇头笑道:“莫统领还真是作威作福惯了,你在寒鸦城里,还真以为能号令我的手下?” 白发男子不可置信的左右一瞧,只见那群舵众的刀尖所向,全然是指向了自己。而与他一同出来的几人,气息也是骤变,皆是冲他而来。 白发男子面如死灰,冷笑道:“好手段,卫统领不愧是卫统领” 白发男子话音未落,一股劲风便向卫理压去。卫理抬手护住一丈红,便见白发男子一飞冲天,就要往城外遁去。 卫理目光一寒,身形拔起,紧随其后。 刹那间,就见白日之下,两团红影纠缠在了一起。一道艳红,一道猩红。二人交战数个回合,卫理就隐隐落了下风,他先是与落棋四位姑娘交战,消耗大量真气,紧接着又挨了一丈红一刀,他虽修为高深,但此刻也不是白发男子的对手。 众人在下观望,段云楼松开了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她像个得胜的将军一般拍了拍手,忽而便瞧得四道身影同时从宅外跃入了上空。 水护法一愣,他看向段云楼道:“金木火土,四位护法何时来的?” 段云楼微笑道:“早就来了。” 水护法闻言,登时了然,他长叹一声道:“好深的算计,连我都被蒙在了鼓里。” 看场中局势陡然变化,萧山鸣开口道:“段小姐,不知我们现在” 他一言未毕,段云楼便道:“去吧,城东老韩药铺,抱我的名字便可。” 闻言,几人松了口气,便快步奔出了宅院。 且看空中,卫理得四位五行舵护法相助,已隐隐占了上风。莫统领一头白发乱舞,其俊美的脸蛋也是狰狞至极。突然,众人只见他腹部连连鼓动。卫理竖眉道:“他要自爆气宫!” 另外四人闻言皆是冒出了一头冷汗,以这人的修为若是自爆气宫,那这寒鸦城恐怕都要给其毁个七七八八。四位护法皆是将一身修为催动到极致,伸手去抓莫统领的四肢。 莫统领任由四人抓住自己的胳膊大腿,但瞬间,四人便晓得自己上了当。他们刚一接触莫统领的身子,便觉一股阴冷至极的真气刺入了他们体内。四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其四人脸上都是凝结了一层寒霜。 卫理冷眼旁观,突然,他伸手一招,只见一道流光从下方的大堂飞出。噗的一声,流光便贯穿了莫统领的小腹。 登时,四位护法神情一缓,赶忙松开了莫统领。霎时间,莫统领便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摇曳着往下坠去。 而下方的一丈红弯腰上前,捡起了那柄沾满卫理鲜血的匕首,一跃数丈,跳至莫统领上空,一刀,狠狠的扎入了他的心窝。 莫统领双眼一黯,再没了色彩。 一丈红如释重负,呓语道:“这刀,还是你给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驼铃里的刀声(终) 数年前,当北莽的主子还是大宋时,一股暗流便在北莽开始涌动起来。这股暗流,被大宋庙堂称为覆。 五年前,为查出这股暗流的来龙去脉。大宋官家,便派遣大内中的精锐禁卫到江湖调查。其中有十大统领,卫理,便是其中之一。 但当卫理出了燕临,一路行到大漠,他在那镇沙馆里,却遇上了一位令他神魂颠倒的老板娘。老板娘终日买醉,他不喜饮酒,但为了老板娘,他却渐渐迷上酒。后来,他与老板娘渐渐走到了一起。二人依偎,共同醉酒。后来有老板娘诞下一女,老板娘不再酗酒,卫理也乐得如此。日子平淡,卫理以为二人能厮守一生,但好景不长。 在丫头白日时,两名统领找上了门来。他们以卫理渎职的罪名,要将其带回燕临。卫理不肯,便与二人交战起来,刀剑无眼中,丫头死了。卫理逃遁大漠,在寒鸦城中,他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是覆族的总舵主。卫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是覆族的总舵主,可真是嘲讽。 在卫理与那人交谈完后的三天,一座覆族分舵,便在寒鸦城中立了起来。卫理想不到那人在北莽竟也会有如此大的权势,总舵主给了卫理三千人马,此后,这分舵便叫做了三千舵。在大漠中,卫理虽惦记着老板娘,但他内疚丫头的死与他有关,便再没回过镇沙馆,而是派人暗中保护老板娘。 在一丈红将刀刺入卫理的胸膛后,卫理如此说道。而一丈红也是庆幸自己开始没将刀刺入卫理的左胸膛,她知道,卫理的心,长在左边。 四年来,大漠里的风沙虽常有,但也算平静。卫理的三千舵早不止步于三千人,四年来他招兵买马,舵众已有七千人众。但卫理却察觉出来,新来的舵众里,有不少是庙堂禁卫派来的探子,那些香主与堂主中禁卫的人员也不在少数。 为了肃清三千舵,卫理便与五行舵主安排了一场戏。他卫理先是摔一批舵众进沧州,大肆杀戮中原江湖豪杰。为的是挑起与五行舵的争端,而五行舵主此时已自导自演,被困在了去分山舵的路上。其中除段云楼外,其他人尽是知情。 而此时的五行舵里,只剩下了水护法。水护法虽机智,但也不免落入了卫理等人的圈套,当了一回卫理杀人的刀。 抱着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想法。卫理肃清的大部分隐藏在三千舵的探子,其后,他又威逼利诱伏虎罗汉等一干探子,令其反水。 至此,一道写着时机成熟的令箭,便传入了临安。不久,一位大统领便到了大漠之中。这大统领,名莫终生。当年,卫理便是从他手上逃脱的。 莫终生虽来到大漠,但行事着实谨慎,他向来不喜欢贸然出手。卫理的修为他清楚,他不是卫理的对手。但伏虎罗汉给莫终生出了个主意,便是借一丈红的手,去杀卫理。没成想,一向谨慎的莫终生竟然一口便同意了。 在一个夜里,莫终生送给了一丈红一把匕首,那是一把能破穿绝世高手肉体的利器,名朝凤。 几人的计划也是简单,便是由伏虎罗汉找人连日去暗杀一丈红。那些卫理秘密派来看守一丈红的人,见此状,定会禀报卫理。而卫理,也会找机会将一丈红接入寒鸦城。到时,由一丈红动手先伤了卫理,然后几人再见机行事。 莫终生不知,这计划全是卫理给他下的套。 而这时,段云楼也进了寒鸦城。除了明面上跟着她的水护法,另还有四位护法藏于暗地。段云楼除了是来找董平,五行舵主还交代她,一切事宜要听从卫理的吩咐。 入了寒鸦城,卫理便将自己除掉肃清三千舵的计划告诉了段云楼。同时,卫理也将董平的行踪告诉了她。董平自以为行的隐秘,却不知他的行踪全然在卫理的掌握之中。听得卫理讲完后,段云楼也有了自己的计划。随后,便出了刘权一行人夜袭镇沙馆,去抢一丈红的事。段云楼知道,董平肯定会来的,会带着一丈红来寒鸦城。 这计划巧合中透露的是天衣无缝,连莫终生这等老谋深算的人物,也被骗进了寒鸦城。 卫理告诉一丈红,当日杀害丫头的,便是莫终生。 一丈红对莫终生怎能不恨,他不仅杀了自己的女儿,还要自己杀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但当她将朝凤狠狠的刺入莫终生的身体后,这些年来萦绕在她心中的结也烟消云散。 翌日,大雨倾盆。 一丈红背着行囊向西而去,她对此地再无留恋,她要去找那个她念了许久的男人。 而寒鸦城中也响起了哀乐,史定应终究是死了。城中百姓也尽是哀伤,这个和尚虽然时常白吃白喝,但护送城中的淘金者前往大漠时,他总是冲在前头。但哀伤半天,众人又开始讨论起史定应那三条规矩来。这样一个不讲规矩的和尚,怎么偏要为难自己给自己留了三条怪模怪样的规矩。有人不禁猜想到,当年史定应是个吃素的和尚,但有一日动了凡心。用袋子掳走了一个刚成婚的姑娘,与其交合生下了个孩子。此后,史定应便成了个实打实的贼秃。但为了纪念那荒唐事儿,所以史定应便定下了袋子里装的人不杀,新婚燕尔不杀,吃奶的娃娃不杀。但这也只是街头巷尾长舌妇的谈资,其真相已随史定应一并埋在了沙里。 当天夜里,卫理罕见的又喝起了酒。一股脑给自己的肠胃中灌下了十坛烈酒后,他便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秋止水正坐在床头,悉心照料着他。 卫理起身喝了一壶茶水后道:“你怎么还没走。” 秋止水不做言语,她起身从屋外打来一盆水轻声道:“我若走了,你醉酒后谁来服侍你。” 卫理摇头道:“宁浊呢?” “刚喝过粥,想来是在屋里玩闹吧。” 卫理淡淡道:“把她抱过来。” 秋止水赶忙走出屋,刚过片刻,屋外就传来稚嫩女娃声,喊起了爹爹。 秋止水带着宁浊走进屋,卫理不顾身上还残留着的酒气,便将卫理抱了起来。 “爹爹。”宁浊睁着忽闪闪的大眼,伸出小手去抚摸卫理的脸庞。卫理满是慈爱的刮了刮宁浊的鼻子后喃喃道:“要是丫头还活着,也跟你一般大了” 忽而,一幕幕往事开始在卫理眼前连连闪过。 那日,一丈红去城中找人打金锁。而卫理留在镇沙馆照看丫头,那日,卫理也喝了许多酒。当丫头喊他爹爹时,卫理不知为何心生一阵怒火。 当他酒醒后,在客栈的地上只留下了丫头的尸体。他震惊,暴怒,后悔,又满是愤恨。他不知怎的,给一丈红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夺命奔出了镇沙馆。在路上,他却遇上了来擒他的莫终生与另一位统领。 想到此处,卫理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他笑声嘶哑,面容狰狞,秋止水被骇地连连退步。在卫理怀中的宁浊也是放声大哭起来。 卫理刮了刮宁浊的鼻子喃喃道:“是我杀的” 于此同时,一阵驼铃声叮叮当当的在古道上响起。它好似在嘲笑世人的心思算计,与冷漠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半桶芭蕉煮酒(一) 快入七月,日渐炎热,燕临的花儿也快开了。从燕州往北,还有凉关二州。北地多山,燕凉关三州更是如此。所以这三地中除燕州外,皆是人烟稀少。 且说在那山路之上,竟有一头肥膘悍马正在山脊上来回狂奔,卷起一路的碎草烂叶。那大马上还趴付着个矮小的身影,大马跑动时鼓起的狂风,将其身上穿着的袍子鼓的飞起,猎猎作响。那矮小身影一边骑着马,还不停挥舞着手中的长鞭,怪叫连连。 而在山下的小路上,有五人抬头向上仰望这番景象,一动不动。忽而,一人开口道:“公子,你这老家里还有在山上跑马的风俗?” 她身旁那年轻公子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倒是还真没听说过。” 这五人,便是赵一惘与琴棋书画四位姑娘。想当日在寒鸦城,亲历一场骇人的争端后,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也没忘记去向卫理讨要秋止水。卫理答应的倒是痛快,但秋止水见到四位姑娘后,先是兴奋,但听闻四人要将自己带回霏娥宫,心里与嘴上是一万个推辞。此时四位姑娘才相信,这秋止水是真心跟随卫理回三千舵的。四人没办法,只好想着回霏娥宫复命。但这时,赵一惘却提出了请四位姑娘到关州一游的要求。 四位姑娘想了想便同意了,一来是宫外的确有意思,而霏娥宫中拘谨压抑的难受。四位姑娘一想,没将秋止水带回去,难免会受一番责罚,与其如此,还不如在外面痛快的玩儿两天。等百花祭时,再回燕临向宫主请罪。 而赵一惘也是有一番私心的,他与四位佳人相处久了,心中对四位姑娘喜欢,便不舍与四位姑娘分离。再来,他便是担心回家后赵守关会狠狠责罚他,想来带几个外人回去,能为自己挡一挡。 当五人刚出凉州来到关州地界时,便看见山脊上的一幕。又看了半晌后,赵一惘恍然大悟道:“这人,我好像听说过。” 雅书姑娘闻言道:“公子快讲讲,我们还没见过这般在山上跑马的呢。” 赵一惘皱眉道:“在关州有个三合门,其门里出了个恶徒,名乌大友。那乌大友生的是其貌不扬,身材矮小,但其为人阴险,行事狠毒。十五年前,乌大友偷了门中的镇派武技便杀出了三合门。这十五年中,乌大友流窜于关凉二州,已杀人为乐,不知做出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关凉二州的江湖义士追捕其十五年都未曾将其擒拿,想不到今日我们在此处遇到他了。” 落棋听罢,蹙眉问道:“既然如此,那赵公子为何断言他就是乌大友?” 赵一惘失笑道:“我也无法断定,但听闻乌大友有个怪癖,便是在杀人时会连连长啸。我观此人的行径,与乌大友倒是颇有几分相似。但无论如何,今日既然遇到了,我就不能不管,以防这贼子再行恶端。” “是人是鬼,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只瞧一语刚毕,便疾步往山脊上掠去。 赵一惘赶忙拔剑,便要紧随其后,他暗道,这落棋姑娘做事也太雷厉风行了一些。但他脚步刚动,便被两侧的听琴与均画拉住了。赵一惘不解,就听雅书姑娘掩面揶揄的笑道:“姐姐想在公子面前出出风头,那就随她去呗。赵公子此时上去了,姐姐保不齐还会生气呢。”雅书说罢,另外两位姑娘皆是轻笑。 赵一惘苦笑道:“三位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若那人真是乌大友,落棋姑娘的处境便危险了。” 三位姑娘听罢也不再玩闹,松开了赵一惘,便领先着向山上行去。赵一惘一边赶,心中一边暗道,“若是将乌大友擒回去了,爹爹不仅不会责罚我,反而会对我另眼相待。” 且说在山脊上,落棋姑娘已与骑马的矮小汉子战成了一团。落棋姑娘杏目倒竖,面若寒霜。而那矮小汉子却是面容猥琐,令人作呕的很。落棋姑娘刚才一上山,便瞧见一条麻绳拴在马尾巴上,而麻绳另一头绑着的,则是一个血肉模糊,早已断了生气的妙龄女子。落棋心下暴怒,便与其打了起来。 这汉子虽修为比落棋低了一些,但其触手文招招阴狠毒辣,刁钻非常,落棋一时间也是奈何他不得。 “好俊的妞儿。在下乌大友,想与姑娘接门亲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矮小汉子嘿嘿淫笑道。 落棋脸上寒意更甚,她手脚并用。先是啪啪踢起了二十多枚石子,随后数百枚黑白棋子从双袖中甩出。棋子石子携着摧枯拉朽的威势,一并朝乌大友压去。乌大友见其来势汹汹,登时便向后连翻了十个个跟头,搅起一团旋风,才堪堪将落棋的攻势当下。但他的身上,已然也挂了彩。 乌大友心中连骂晦气,他再往右边的山下一望,只见另有四人快要赶了上来。乌大友见势不妙,手心爆发一阵吸力,便将躺在地上的女尸吸进了手里。 “好媳妇儿,等夫君我来日再向你提亲!”乌大友大笑两声,便携尸往深山中扬长而去。落棋怎能放他,脚下一轻,便紧追而去。 赵一惘等人刚上山,便吃了一嘴的飞尘。 “姐姐也真是!”听琴姑娘一跺脚,无奈四人又忙向前而行。赵一惘修为比不上三位姑娘,脚力也是如此,要不是有三位姑娘帮衬着,他怕是早就掉了队。 六人前后狂奔于山林之中,越走的远,这山中的景象便越加幽静。由矮草灌木,转成参天巨树。 当那乌大友行至一山谷前时,噔的挺了下来,且看那山谷入口满是浓雾瘴气,谷中景象,外人不得而知。 乌大友对身后的落棋笑道:“娘子,你若想与夫君早早圆房,便随我一同进来吧!”乌大友说罢,又是两声怪笑,接着便转身消失在了浓雾之中。落棋刚想追进去,便被忙赶来的听琴几人给拦住了。 赵一惘当即开口道:“这谷中不知什么情形,未免有埋伏,姐姐还是别追了。” 落棋闻言冷声道:“那恶贼不仅残害弱小女子,还对我出言不逊。今日我定要除他,均画雅书你们随我进去,听琴留在此处护好赵公子。”落棋的语气不容置否,说罢,她便一马当先闯入了谷中。赵一惘无奈道:“还是一并进去吧。” 且说赵一惘刚入浓雾,便觉得阵阵恶臭涌入口鼻之中。这臭气犹如附骨之疽般挥散不去,赵一惘显些要呕吐出来。忽而,一温柔女子声音传来道:“赵公子你脚步慢些,我在前面开路。” 闻声,赵一惘便晓得说话的是听琴姑娘。霎时间,赵一惘是又羞愧又感激。他在以前未出关州时,时常自命不凡。不到二十岁,便修成三花聚顶,这更是令他沾沾自喜。但此时,他竟要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保护。这一恍惚间,赵一惘心中五味杂陈。 在浓雾中行了片刻的功夫,众人眼前之景豁然开朗。众人本以为在这浓雾之后,会是个荒凉不生,恶水环绕的险地。但没成想,这谷中乃是鸟语花香,幽静非常的好去处。众人只瞧先一步进入谷中的落棋,正静立在众人身前不远处的地方一动不动。落棋的前头,那矮小汉子乌大友正跪伏在地。乌大友的身前,是那具少女尸首。 而在幽谷中心处,三男一女正与一位浑身素缟的沧桑老者相对而坐。赵一惘等人刚上前来至落棋身旁,便听她轻声呵斥道:“不要轻举妄动。” 众人正不明所以之时,忽然感觉一股凛冽的威压向己身袭来。这威压锋利如剑,无孔不入,抗下这一道威压,落棋五人皆是渗出了一头冷汗,前方的乌大友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威压赫然是来自哪位戴孝的沧桑老者,落棋不禁心中感叹。那卫理也算是厉害,但比起这老者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如。这老者若是要杀她们,怕是一个眼神便可。 当众人正寻思这老者的来历时,就听的乌大友谄媚道:“四位老祖,今儿个小孙运气不佳,没讨来刚出生的娃娃,只弄来个十三四的闺女。怕坏了四位祖宗的口感,小孙特意把这闺女用马牵着在山上巅了七八十个来回。其肉质已摔的松散,还往四位祖宗品尝。” 赵一惘几人听闻这乌大友大谈吃人,不由得愤怒又反胃。 突然,只听乌大友一声哀嚎,便被三男一女中的一个白面胖子打了出去。 白胖子喘着粗气,厉声道:“他娘的晦气,爷爷一闻,便知道你将这姑娘给糟蹋过了!腌臜货!想来恶心爷爷,你现在给我亲自将其吃了!” 乌大友闻言身子抖成了筛糠,他颤声道:“祖宗,小孙怕是没这个口” 他那个福字儿还没说出来,身上又挨了那白胖自己一脚。 乌大友身子连滚,嘭的一声便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乌大友摔得不轻,但仍是翻身起来,对着白胖子连连磕头道:“小孙吃,小孙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半桶芭蕉煮酒(二) 当乌大友的嘴刚碰到那女尸时,又被人一脚给踢开了。却见踢人的是三男一女中的一位清隽老者,那老者面容肃穆,一脸的老学究神态。 “滚到一旁去,将这女尸好生埋了,别毁了这清净之地。”清隽老者呵斥一声后,乌大友如释重负的送了口气,便拖着尸体,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峡谷一侧。 而后,清隽老者又好似全然没看见赵一惘五人般,又坐下与那素缟老者对峙。赵一惘几人也是没搞清现在的局势,皆是不敢轻举妄动。 忽而,又见那素缟老者背后,有两个少年人搀扶着行了过来。那两名少年,一名身材矮小过不去十二三岁的年纪,而另一名少年虽稍大一些,但面色苍白,其背负长剑,但两个袖子却是空荡荡的。 矮小少年一手扶着无臂少年,另一手则握着一根树枝,树枝上还结着几个泛青的野果子。 无臂少年一来到素缟老者身后便沉声道:“你怎么还没将他们杀了。” 素缟老者气定神闲道:“这四人启动了这幽谷中的大阵,封住了我的一身真气,我靠一身剑意勉强与他四人拼个伯仲之间,想要一招制敌,万不可轻易出手。温小子,你要走的路,还长呢。” 无臂少年听罢,愤愤的盘坐在了地上。矮小少年坐于二人中间,先是摘了青果子递给老者,老者摇了摇头表示不吃。随后矮小少年又将果子递给无臂少年,无臂少年张嘴咬一口果子,嚼了嚼后扑的一声全吐在了那矮小少年的脸上,他嘶吼道:“你脑子是傻的,眼也是瞎的么?有好果子不摘,非挑着青果子拿!” 矮小少年听罢不愠怒也不反驳,他将脸上的碎果烂肉擦干净后,又拿起一个果子自顾自的吃起来。那无臂少年此时斜睨一眼矮小少年道:“这个果子我吃了。”矮小少年闻言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将自己咬过的那块削去后又递到了无臂少年嘴前。这下,无臂少年缓和下神情,一声不吭的吃起了果子。 这时,赵一惘对一旁的落棋低声道:“落棋姐姐,此地危险,咱们还是先走为上。” 落棋闻言微蹙双眉,似斥责道:“让你再外面等着,你怎么跟进来了。你们先走,那乌大友我今日定要杀他不可。” 赵一惘闻言道:“要是如此,那我也不走,要是落棋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内疚一辈子的。”落棋听罢没再言语,但她的双颊却抹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这时,突然又听一老者嘻嘻哈哈道:“后面几位,有谁带着干粮匀小老儿一口。小老儿吃素,不似这对贼夫妇什么腌臜恶心的东西都能下肚。” 赵一惘几人向前看去,只瞧一名只有半截身子的老者挪动过了身子正瞧向他们。这老者无臂无股,又生的贼眉鼠眼,众人一眼却是将他看成了个猢狲。 几位姑娘面面相觑,她们可没有随身带干粮的习惯。赵一惘也是如此,他这次就算是从家中逃出来,身上也揣着几千两的银票,一路上也是寻馆子下,哪儿会带干粮。不过他灵机一动,将腰带解下来,一扔十几丈远落在了人棍老者面前。 赵一惘微笑道:“若前辈不嫌弃,那便把这个吃了吧。” 乌大友见状当即怒不可遏道:“你这混小子,竟敢戏弄我家祖宗!” 人棍老者瞟了乌大友一眼喝道:“滚到一边去,爷爷我看见你就烦!”乌大友闻言,登时灰溜溜的抱头又蹲了下来。 而那老者则是仔细的端详起赵一惘扔过来的腰带,只见那腰带夸大,带面上还镶着七块手掌大小的雕夔龙玉盘。这玉盘温润无比,既通透,又荧光点点。老者见状伸出舌尖往玉上一舔,顿时感觉有一股甜流涌入了自己的胃府。 老者嘿嘿笑道:“南疆食玉果然名不虚传,今小老儿也算是开了眼。” 赵一惘听罢,双眼一亮道:“前辈果然见多识广,不错,这正是南疆食玉。南疆食玉单论玉质就已是极品,而且这食玉还有个神效,便是能供人食用,食玉的口感香气丝毫不亚于最顶尖的糕点。” 四位姑娘闻言皆是诧异,听琴姑娘小声对赵一惘道:“公子,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就随手送人了。” 赵一惘不在意道:“算不得什么,食玉食玉是个食字当头,被人用来果腹,也算是这玉的福分。” 一眨眼的功夫,老者已将两块食玉吃进了肚子。他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唇道:“不错。好小子,做为报答你这一餐,小老儿问你句话。你若是答好了,小老儿便不杀你,若是答的不好,可就别管我们手下无情了。” 老者说罢,一开始那白面胖子便拆起了他的台道:“诶呦呦,老孙头你隔着儿吹什么牛皮哩?你说哩狠毒,但要动手,还不是靠俺跟老古头动手?” 老者闻言混不吝的一笑,随后又对赵一惘道:“小老儿问你,你们为何要闯入我蝈蝈宗的禁地。” 蝈蝈宗?一听这名字,众人都是觉得好笑。赵一惘暗自思量片刻,直言不讳道:“全因晚辈几人在路上瞧见这乌大友行凶作恶,才一路追他进了此处,想不到此处是前辈宗门禁地,真是冒犯了。” 老者听罢满意一笑道:“不错,你小子倒有几分胆识,光凭敢说敢做这一点,小老儿便不杀你了。至于这乌大友,小老儿也着实厌恶的很,你们尽且将其拿去,要杀要剐,随你们的意。”老者说罢,其余三人也是无动于衷。乌大友见状连忙磕头:“祖宗,小孙这几日可是为四位祖宗鞍前马后,任劳任怨。虽说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几位祖宗可别弃小孙于不顾啊!” 老者闻言冷哼了一声道:“连死都怕,还做什么恶人!” 乌大友闻言目光一泠,登时便化作一道流光向谷外冲去。而此时,落棋等人见状自是起身拦截。乌大友暗叫不好,这其中一个女子他对付起来都吃力,更别说一下来四个。蓦然间,他心中一横,抱着个拼死一搏的想法,竟转身朝后方的老者攻去。下面的赵一惘见状也来不及多考虑,一抽佩剑便往前狂奔几步,欲要拦下乌大友。 那乌大友却比他快了一步,眨眼间,乌大友的手掌就要落在老者头上。赵一惘陡然喊了一声小心。刹那间,瞬息万变,只见那白面胖子反手一掌便狠狠的落在了乌大友的胸口上。其激荡出来的刚猛掌风,令赵一惘都是连连倒退。乌大友状况更是不妙,他先是一口老血喷出,便落在地上往后滚去。他这一滚,就滚到了谷口处。乌大友嘿嘿一笑,借着势往浓雾中滚去。 落棋等人见状怎能放他,登时便跟着他入了浓雾之中。赵一惘登时一跺脚,心想这乌大友也真是胆大狡猾。敢置之死地而后生,也难怪他能逃过关凉二州江湖义士的十数年追捕。 赵一惘先是跟老者高了个辞,随后便要向前方的浓雾中行去。但他的脚刚一离地,就听得老者在他身后嘿嘿笑道:“不是小老儿打击你小子,以你的修为进了浓雾怕也是只会给那几个丫头添乱吧。” 赵一惘听罢,登时就有些颓然的立在了原处。赵一惘黯然道:“前辈说的是。” 老者听罢嘻嘻一笑道:“但你也不必丧气,以你的资质,再过个二三十年,定然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但老者此言对其打击更甚,赵一惘不晓得,他的资质天分在江湖年轻一辈实属拔尖的。但其跟落棋四人还是比不了的,只因落棋四人为一胞姐妹,四人心意相通,四人修炼等同于一人修炼。赵一惘就算资质再好,又怎比得过四个人加在一起呢? 正当赵一惘心不在焉时,老者又开口道:“小子,今日我们帮你拿了这乌大友,你们总该也要帮我们一个忙吧。” 赵一惘回神道:“请前辈吩咐,只要是晚辈力所能及之事定当不会推辞。” 老者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以你的修为自然是不行,小老儿想要的是那四位姑娘帮忙杀了那戴孝的老头。” 赵一惘闻言一愣,过了片刻他道:“恕晚辈难以从命,四位姑娘并非晚辈手下,晚辈也没权利指使她们做些什么。” 老者闻言嘿嘿一笑道:“小老儿看那四个姑娘对你小子有几分情意,你不愿让四位姑娘犯险,小老儿怎会不知。但只要你小子愿意配合小老儿演出戏,不怕那四位姑娘不就烦。”赵一惘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他双眉紧锁,没做言语。 老者接着道:“一会儿,你假装被我们擒住,然后小老儿以此来要挟四位姑娘相助。如此一来,你小子的颜面也丢不了。” 赵一惘听罢当即拒绝道:“要晚辈哄骗四位姑娘为晚辈付险,万万不可!”说罢,赵一惘转身就要走。 这时四人当中那同是人棍的长发女子冷笑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若你刚才答应了,老婆子当即将会咬死你。但你不答应,休怪我们动真格的了!” 长发女子话音刚落,赵一惘就感觉小腹猛烈一疼。那白面胖子不知何时闪身来至的他身前,对着他的小腹打了一掌。白面胖子一弹赵一惘手中的剑,便听咣榔一声,长剑落地。 白面胖子将赵一惘双手反剪道:“给俺老实点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半桶芭蕉煮酒(三) 过了半个时辰,忽见从浓雾中滚出了个人。只瞧那乌大友已被揍得是鼻青脸肿,体无完肤。随后,落棋四人也从浓雾中走了出来。众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双手被白面胖子给反剪住的赵一惘,见状,四人皆是懊悔不已。 听琴娇喝道:“喂!你把赵公子给放开!” 赵一惘闻言,忍着小腹中传来的绞痛道:“四位姐姐不必担心,这是前辈再指点我武艺呢”他话没说完,黄豆大小的汗珠就布满了面颊。 “啪!” 白面胖子厚实的肉掌狠狠的抽在了赵一惘的脸上,顿时赵一惘的脸颊就肿了起来。 “呸。”赵一惘吐出一颗牙,扯起笑道:“姐姐们别担心,这是前辈在与我开玩笑呢。” 落棋见状虽面不改色,实则早已心如刀绞。她连连骂自己行事太过于冲动,事没办利落,反倒还害了赵一惘。 “你打吧,打死他也与我们无关。”落棋猛不丁说出一句话,让听琴三人皆是震惊不已。雅书姑娘向来性子温和,但此时也忍不住对落棋嗔怒道:“姐姐,你的心未免也太狠了些!” 白面胖子咯咯一笑道:“那就好,俺今日正好没进食,打死他也能勉强填个肚子!”说罢,他又啪啪在赵一惘脸上抽了几巴掌。但此时,赵一惘却是一声不吭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越多,落棋等人反而会越受其乱。 白面胖子哼哼道:“娘的,这小子还真硬气!老子现在就吃了你!”说罢,白面胖子竟真张开大嘴,对着赵一惘的耳朵咬去。 “住手!”落棋终的是忍不住怒喝了一声。 白面胖子正起头,嘿嘿笑了起来。 落棋冷声道:“说吧,你们要些什么。” 人棍老者示意白面胖子放开赵一惘后笑道:“四位姑娘只需动手将对面那老头给拿下,我们便不难为这小子。” 落棋听罢,当即应了一声好。她望向那素缟老者,仍是一股凌厉的威压向己身袭来。 赵一惘抬起头,气若游丝的说道:“落棋别管我。他们就算杀了我也走不出关州” 落棋淡淡道:“赵公子的命,可比他们金贵的多。” 另一头的无臂少年吐出果核,不冷不热的说道:“人家都找到帮手了,你还不动手?” 素缟老者微笑道:“若连他们都对付不了,我还怎么做你们师父。” 无臂少年冷笑一声道:“师父?我何时认你做师父了” “哦?”素缟老者语气玩味道:“那好,你若不承让我是你师父,你便将我教你的剑意通通忘了,然后咱们现在就走。我也不值得为你拼这个命。” 无臂少年听罢不再嘴硬,他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老者是他师父的事实。 此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矮小少年突然道:“那我就是师兄了。”他话音刚过,屁股上就挨了矮小少年一脚。 “你永远都是师弟!果子也永远都是你摘!”无臂少年呵斥道。 矮小少年塞进嘴里一个果子,罕见的笑了。 这时,琴棋书画四人已冲了过来。 素缟老者长喝道:“带你师弟躲好!”便一脚踩地,腾空数丈。要知道此时的老者体内真气,已全被此山谷中的大阵给封了起来。他单凭一身蛮力便能凌空而起,可见其实力非同小觑。 琴棋书画四人并不知其中原由,但见强敌拦路,登时便四合围攻,使出了风月阵法。风月阵法一施展开来,素缟老者便被禁锢在了半空之中。白面胖子等人见状,也是喜上眉梢。他们想不到,如此一个强敌,竟如此轻易就被拿下了。 白面胖子兴奋道:“俺们也上,将这老头熬一锅排骨汤!” 长发女子呵斥他一声道:“你莽撞些什么!以那老头的实力,怎会不是她们一合之敌?” 人棍老者嘻嘻笑了笑,随后微声道:“不错。待他们斗成两败俱伤后,咱们再出手未尝不可。那四个女子修为高深,这小子的出手派头也非同一般。若要是将他们放走了,可有咱们好受的。” 此时被困住的素缟老者也察觉出了这阵法的玄妙,忽而他灵光一闪,想出了破这谷中大阵的方法。谷中所蕴含的阵法与琴棋书画四人所用的风月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封人真气。不过这谷中阵法倚靠的是天时地利,而琴棋书画四人靠的是人和。素缟老者此刻体中蕴含的剑意若要一股脑施展出去,足以重创一名陆地神仙。但剑意用尽,他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老者此刻,全然是拼死一搏。 突然,老者两手探出,合剑指,问向东西。所指之人,正是均画与雅书。 只听噌的一声,好似有利剑出鞘! 两道锋利寒芒陡然向均画与雅书射去!四人大惊,这老者困于阵法之中,怎还能发出如此一击!来不及四人多加思量,落棋自诩修为比三人高一些,她登时往身左一动,与东边的均画换了方位。而西方的雅书不敢硬抗老者一招,便往北边一闪,见状,听琴为了补缺,当即与雅书互换了方位。 老者见此清形心满意足的一笑,这四人换了方位虽对风月阵法无伤大雅,但对这谷中大阵来说已算是逆行。此时,控制谷中大阵的清隽老者与白面胖子忽觉得谷中阵法有轻微异动,二人不由得又在阵中多加了几分真气。与此同时,阵中老者的气势竟节节拔高。那缥缈无痕的剑意此时竟宛若实质,围绕着老者环绕,吞吐。 落棋四人见老者要破阵而出,皆是将一身真气催动到极致,风月阵法之威,越发凸显。老者见状,狡狯一笑。忽然之间,山谷之中雷声大作,闪电霹雳炸响于谷中,宛如天威! 白面胖子大喊道:“不好,这阵法不受控制了!娘的!老孙头,你这蝈蝈宗的阵法也忒是邪门啊!” 人棍老者眯起双目,暗道上当。 此时,四道霹雳竟朝落棋四人涌来。也是此刻,老者一身气势竟汹汹如虎,他被封住的真气豁然而出,滚滚如滔滔大江! 人棍老者厉声喝道:“全力运转阵法!” 白面胖子与清隽老者也不敢再有保留,将一身真气全加诸于阵法之中。蓦然间,素缟老者又觉一股强烈的天威朝自己袭来。他不敢耽搁,一手举天,随后向下一劈。只见一道浩荡巨剑从天而降,一剑落地,竟在谷底,劈开来一个万丈深渊! 老者伸手往后虚抓,矮小少年与无臂少年尽皆被他抓在了手上。登时,老者纵身向下一跃,身坠于深渊之中。说来话长,但刚才老者的举动是一气呵成,估计连半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等众人回过味儿来时,素缟老者与两位少年已消失于谷中。而那道被他劈开的深渊,竟开始缓缓合拢!人棍老者用头捶地,声嘶力竭道:“带我下去!”白面胖子心下一横道:“老古头,照顾好俺媳妇!”说罢,白面胖子提起人棍老者挑入了深渊之中。与此同时,谷中雷声熄焉。四位姑娘大松口气,刚才状况实乃惊心动魄。 这时,四位姑娘也齐刷刷的怒视起还留在谷中的清隽老者与长发女子。 “哼,四位若是想动手,那在下奉陪。不过,你们这位公子可是深受重伤啊。”清隽老者淡淡道。 落棋冷声回道:“把人还给我,我便不与你们再做纠缠。” “那你们可接好了!”清隽老者语气陡然一急,他一把抓起赵一惘,就往那将要合拢的深渊中抛去。 落棋不假思索的飞身上前,从深渊中接出了赵一惘。而她刚一出来,那深渊便轰隆一声合在了一起。落棋的一片裙摆还夹在地里,可见刚才的情形实乃一发千钧。 清隽老者见状拍手大笑,雅书三人正要上前动手,就听得落棋淡淡道:“救赵公子要紧。”三人闻言也只好愤愤作罢,随后三人要出谷时,落棋瞥了一眼昏死在地上的乌大友道:“带上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一斛梅子酿心(一) 且说素缟老者提着无臂少年与矮小少年在深渊下猛坠约有百丈之深时,忽见其右侧峭壁之上显出一黝黑洞口。老者心下一喜,猛然跃入石洞之中。不过片刻,白面胖子提着人棍老者也来到了此处。 “进!进!进!”人棍老者狂呼三声,白面胖子随即带其入洞,于此同时,深渊合璧。 进了石洞,便瞧见一条悠长的甬道,素缟老者一路向前,虽路上有些暗器机关。但凭老者修为,皆不放在眼里。三人所向披靡,一路在漆黑的甬道中行了几百来丈,才走到这甬道尽头。 老者来至甬道出口,纵身一跃,眼前景象豁然开朗。只见甬道外是个宽阔无比的巨大石洞,石洞约高七丈,方圆二三十丈。在洞中还放着数十盏灯台,但此时已油尽灯枯了。老者手指连点出几道剑气,只听唰唰几声,洞中枯灯竟全然亮了起来。霎时间,洞中灯火通明。而一道光滑巨大的黑色石壁,正嵌在三人面前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中。 老者又是合双指为剑,一道三尺多长的幽蓝色剑芒正在其指尖吞吐。 “你说的枯魂老者,就葬在此处?”无臂少年开口问道。 老者点头道:“十有八九,是在此处了。” 只听他话音刚落,三人身后便传来轰然巨响。无数巨大碎石纷纷落下,这宽阔石洞都是为之一震。原来是素缟老者刚才一剑指向了身后,才闹出这么大动静。 猛然间,又听一声巨石爆裂之声。碎石纷飞,两个身影从甬道中跃了出来。只瞧这二人便是白面胖子与人棍老者,但此时二人皆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已。 “好剑术,真不愧是亲手斩杀了剑墟老剑主的绝世高手。”人棍老者一双贼眼乱转,笑眯眯的说道。 素缟老者闻言脸上升起一丝愠怒,他刚想出手将这二人诛杀,但随后他神色一黯,又颓然放下了手臂。 人棍老者见状满意一笑道:“不错,阁下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此一来,在下倒是能与阁下合作一番。” 素缟老者轻挑眉梢,淡淡开口道:“哦?老夫凭什么要与你合作?” 人棍老者嘿嘿笑道:“阁下已蛮力破枯魂老者大墓,已触动了这墓中机关。这墓中本只有一道门,但因为阁下,现在却凭空出现了这第二道石门。不瞒阁下,这道石门在下开不了,但这石门背后的另一道门,除在下外世间无人能开,阁下也不行。我们倒不如合作一番,开启石门后,里面的东西咱们共同研究。” 素缟老者冷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在下乃是枯魂老者的弟子。” 素缟老者闻言一惊,但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你能控制谷中的守墓大阵,想来你所言不虚。” 人棍老者点点头道:“阁下来此处,为的是这少年吧。”说罢,他看向了无臂少年。 “不错。” “嘿嘿,这小娃看上去机灵,但年纪轻轻就没了双臂,当真是可惜。”说罢,人棍老者冷笑了两声。 素缟老者看眼无臂少年,暗暗叹息一声。 素缟老者三人,便是剑墟叛徒老离儿,温若筠,还有那个不知来处的神秘少年。且说三人本在江湖中漫无目的的游荡,温若筠也埋头苦练御剑术,但其进步缓慢,一连十数日,都无半点进步。 老离儿见状便教训他道:“眼高手低。”修炼御剑术需要大量气运加持,从前剑墟有山河巨剑镇守还好,但如今山河巨剑崩,修炼御剑术便没了捷径。不过温若筠已经入门,要想假以时日御剑术大成,也不是不可能,但就得比前人耗费百倍千倍的心血静心苦修。 老离儿训斥温若筠的本意只是让他静心打下基础,缓慢修炼不要急躁。但温若筠却领悟出了别的意思,有一日老离儿出去打酒,当他回来时,温若筠竟自断了双臂。老离儿是又惊又怒,却没想温若筠则是一脸的大喜,他道:“往日修炼御剑术,总是会因为这两条手臂而扰乱了心思。如今杂事已去,御剑术已有小成!”说罢,温若筠背后独雷剑出,携带着风雷之力便朝着老离儿斩去。老离儿接下温若筠这一剑,发现温若筠的御剑术的确进步不小。 但他见温若筠一脸的痴狂,终是无奈道:“妖孽之剑。” 温若筠虽御剑术有所进步,但其修为却是随着断去双臂而连连倒退。原因无他,只因人体内共有经脉三千六百条。而四肢躯干天灵各汇六百,武道之人俗称六大脉。温若筠断去两大脉,其修为倒退还是小事,只怕以后修为不进,止步于当下。 为替温若筠接上双臂,老离儿带着两位少年是遍寻江湖名医。等到东州默澜药谷,一代医道圣手默沧海为温若筠诊治后,也是无奈道:“双臂能接,但此后修为怕是再不能有所寸进。”默沧海也是为温若筠这等少年英才感到惋惜,便对老离儿三人讲了一段江湖往事。 话说三百年前,江湖上突然冒出来个无名高手。这高手断手断脚,但修为着实骇人,自那高手一出世,江湖上便有七八家门派接到了那老者的战书。残缺老者在鲁州泰皇山拜下擂台,坐等有人来战。接到战书的那几家门派在江湖上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有些名气。有人下了战书,自然不能不应战。后来众门派念及下战书的是为身残之士,便各派出了一位修为一般的弟子前去应战。 但一连十多日,那些弟子也没赶回门中。几个门派均感觉是不妥,便又派出些长老弟子前往泰皇山寻找。但这些人也没再回去,见此情景,几位门主终于是忍不住携大批人马前去鲁州。 “但那些人,也没再回去?”老离儿问道。 默沧海点头道:“不错,此后数年中,常听泰皇山上鬼哭狼嚎,无人敢上泰皇山。因为此事闹的大,以至于惊动了庙堂。当朝的官家便派兵马上了泰皇山,当他们上去时,山上只有上千具枯朽的尸体。而那神秘的高手也宛如一道烟花,做出如此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后,便隐退了江湖,了无踪迹。时人称他为枯魂老者。” 老离儿听完将信将疑道:“如果那人真是无臂无足,能修炼到如此境界,应是有特殊的秘法。但此时太过离奇,也不知是真是假。” 默沧海听后道:“应该是真的,四十年前家父曾受人相邀,远赴关州为人诊治。家父回来后,我曾问过家父是何人能将他这个出名的坐医给请到万里之外出诊。家父便说出枯魂老者的名字,但家父擅开玩笑,于是我也就没当真,不过四位倒是可以去关州碰碰运气。” 老离儿叹息道:“四十年?若世间真有枯魂老者,想必也不在关州了。” “这倒未毕,家父当年回来说起那枯魂老者时,言谈之中的意思是,那枯魂老者好像将要不久于人世。” 听闻默沧海此言,老离儿又马不停蹄的带着温若筠与矮小少年往关州赶去。三人一入关州,便先是在这山中寻找。而后,三人入一山谷,却碰见谷中已有四人,两方见面,那四人竟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这四人启动了这谷中的玄妙大阵,老离儿还未出手,便被堪比天威的大阵给封住了真气。 而这四人正是从莲蓬狱中逃出来的孙穷奇,古梼杌,沈混沌与王饕餮。 且说四人出了莲蓬狱,便遭到了覆族追杀。孙穷奇与沈混沌二人皆被砍成人棍,毁去了气宫,这一下就成了拖累。 四人虽合称古之四恶,又有数十年的交情。但孙穷奇知道,若是当自己成为不得不被舍弃的累赘后,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杀掉。沈混沌与王饕餮是夫妻,她的安危有所保障,而他孙穷奇一个孤家寡人,没人会将他放在心里。 无奈之下,孙穷奇只好对众人透露自己有恢复他与沈混沌修为的方法。众人将信将疑之下,便按他所说,来到了关州境内。在途中,几人随手抓了个领路人。而这领路人,便是乌大友。 当乌大友听闻四人是消失于江湖多年的古之四恶后,当即崇敬的五体投地。他乌大友在关凉二州作恶十多年,总想博个大恶人的名号,但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的老鼠。不多言,他乌大友向来就是以孙穷奇等人为楷模的。 不过孙穷奇等人却在心里看不上乌大友的行径,似他这种乱杀乱砍,奸淫掳掠五毒俱全的人,在孙穷奇等人眼中也只是个瘪三罢了。不过这家伙跑腿利落,四人便许他一个等在关州办完事,就收他做关门弟子的口头承诺,使唤他做事。 当四人依照孙穷奇的指点来到这谷中时,果然发现这谷内藏着个绝顶厉害的阵法。孙穷奇道,此处有处古墓,墓中藏有一法可助他与沈混沌恢复修为。不过要想进墓,先得破了这大阵。当王饕餮与古梼杌按照孙穷奇的说法合力运转大阵,正准备破解时,老离儿等人便冲了进来。 二人见来人修为深不可测,当即便用大阵将其镇压。不过老离儿虽修为被封,但其一身剑意,仍令四人不敢轻举妄动。 见此情形,王饕餮不由得呵斥孙穷奇让他将这地方的来龙去脉原本告诉他。如若不然,他们也不愿意为孙穷奇的三言两语,而与老离儿这般厉害的人物结下梁子。 孙穷奇无奈之下,只好将此地的由来告诉众人。 一说当年,孙穷奇原是个在街头跟野狗抢食的小乞儿。他本不叫穷奇,这名字也是当他后来在江湖闯荡碰到古梼杌等人后,为了威风,又另起的。他本命孙叶,在他七岁那年在街上乞讨时,遇见个四肢残缺的老者,那老者一见他,不由分说的便要收他为徒。孙穷奇只是为了句,给你当徒弟有吃的不,那老者一点头,孙穷奇就乐呵呵的答应了。 而孙穷奇在跟随那老者游荡江湖时,便发现了这老者真是异于常人。这老者虽无双腿,但能御空而行,速度飞快,他孙穷奇当年也是十四五的壮后生,但也得甩开膀子才堪堪能追上老者。孙穷奇本以为老者会传他些奇妙的仙术,但这老者却是没有,只是带着他一路走到了关州。 来到此处山谷后,二人才停下脚步。 往后,老者便命孙穷奇在这谷中挖一条通往地底的甬道,而老者则在谷中忙活。等孙穷奇挖一晚上后,老者便会给他一顿饭食,传他一句口诀。除此之外,二人再无交谈。 山中无甲子,岁寒不知年。 春去秋来三十载,孙穷奇的那条密道已挖成,老者的口诀也已传完。那时孙穷奇才注意到老者的身上越发暮气沉沉,而老者也对孙穷奇说了句别的话,交代他办了最后一件事。老者拿出一本蓝皮线装书对孙穷奇道:“找个能看懂它的医师来,若他能来,这书便送给他。” 孙穷奇领命出了谷,一下山,他便看见一个背木匣,长髯飘飘的俊逸中年男人。孙穷奇立即拦下了他,他认得男人背的木匣是个药箱子。 但为了确保万一,孙穷奇还是问他道:“阁下可是治病的先生?” 中年男子性子颇为温和,他答应下来后便询问孙穷奇家中是不是有人患病了。孙穷奇没回他 ,反而是将老者给他的书交给了男子道:“你若是能看懂,便随我走一遭吧。” 中年男子的修养非同一般,他见孙穷奇言语鲁莽也不愠怒,反而是翻开书仔细观摩起来。这一看,中年男子便大汗淋漓,双手微颤。孙穷奇见他能看懂,便一把夺过书,不由分说的就拉着他往山中走去。而那中年男子好似着了魔,就这样任由孙穷奇将他拉进了山。 到谷中后,老者与中年男子相见。老者道明请他过来的意思,便是让他为自己诊治。中年男子也毫不推辞,但当他为老者诊治完后,只是无奈道,自己无能为力。 老者虽知道是这个结果,也不失望,便对中年男子讲道:“若阁下能为老朽请来默澜药谷的谷主,那先生刚才看过的书,便当做诊金奉送。” 中年男子闻言当即离去,不出十日,以为胡须苍白的老者便随中年男子一同又进了谷中。而那位白发老者为孙穷奇的师父诊治后,也是叹道无能为力。 孙穷奇之师,感叹一声天意后,便命孙穷奇将二人送出了谷。 孙穷奇见此情景自是明白老者已不久于人世,当即嚎啕大哭起来。老者见状洒脱道,万事皆有报,令孙穷奇不要感伤。之后,老者又将自己的身世来历一并告诉了孙穷奇。 原来老者当年竟是无上宗的弟子,四百年前,老者还只是无上门主坐下的一名小徒。而无上宗历代门主,也只在上任门主的弟子中选出。只要无上门主,才有资格修习《鲲鹏总略》。 听到此处,一向孤傲的古梼杌不由得冷声道:“一派胡言,无上宗若是只有宗主一人能修炼《鲲鹏总略》,如何能做江湖霸主数百年?” 孙穷奇嘿嘿一笑道:“老家伙,枉你还曾教书育人,就不能听我讲完再放屁?” “哼!” 古梼杌一向与自己不对付,孙穷奇也不再理他,便接着道:“这《鲲鹏总略》分为四卷,分别是吞气,泄气,化气,合气。而当年师父传的我那口诀,便是泄气口诀。老古头,你凭良心说,在老子这身体没残之前,你难道真能都得过我的泄气法?” 古梼杌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反驳孙穷奇。孙穷奇笑道:“《鲲鹏总略》的四分卷,每一册都能做一派一宗的镇派之宝。而无上宗内,除门主以及坐下的弟子外,其他只能修炼四分卷中的一些皮毛,但就是这点皮毛,便足以令无上宗睥睨江湖。但这四卷分册中,吞气篇是只允许门主的弟子修炼的。 而能否修炼成吞气一卷,也是能否成为下一任门主的标准。我师父当年未能修成吞气卷,这门主人选便落到了另外一位弟子手上。家师不甘心以后只做个门中的普通弟子,便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将鲲鹏总略给偷了出来。此后,家师便逃下了山。但没出三日,无上宗就来人将他抓了回去。不过那鲲鹏总略,已被家师给毁了。为让家师誊写出那鲲鹏总略,门中的长老是终日对其毒打折磨。” 王饕餮听到这里抓着脑袋问道:“老孙,你可别哄俺。难道那无上宗门主不会这鲲鹏总略,抓到你师父将他直接杀了以绝后患,不就行咧?咋还要费那大劲,让你师父写?” 孙穷奇闻言道:“你们知道我说的机缘巧合是什么事吗?” “知不道。”王饕餮甩了甩脑袋憨声道。 孙穷奇叹息道:“四百年前正值战乱,百国纷乱,各国诸侯涌起,是你唱罢来我上台。那时无上宗门主看天下这等局势,早已无心修炼,他想要为自己争一份天下。于是当接到一个小国的邀请后,无上门主便带着一批人给那小国皇上当了幕僚。也就是在无上门主离开后,家师才有机缘偷到哪鲲鹏总略。不过,那无上门主还没在那小国中威风几天,便被另一国给灭了。无上门主,也没回来。所以家师,便是他们唯一能拿回的鲲鹏总略的方法。 家师被他们严刑拷打,不仅砍断了四肢,还刺破了气宫。” 说到这里,众人皆是目中精光闪动。这孙穷奇卖了半天关子,可算是说到正题了。听他讲,他那师父也是断掉四肢,被毁掉气宫,却仍有一身惊天动地的修为,看来那秘诀便在鲲鹏总略当中了。 “可他们却打错了算盘,家师虽被害至身残,但他却猛然领会了第一卷吞气的要义,那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此后,在终日的鞭挞折磨中,家师又将其余三卷分册融会贯通。终有一日,家师得到机会,用鲲鹏总略将看守他的两名弟子给吸干了真气,随后逃出了无上宗。” 孙穷奇讲罢,众人终于晓得了鲲鹏总略的奥秘,便是夺他人真气为己用。这等功法,当真是歹毒厉害的紧。 沈混沌不由得脱口问道:“那鲲鹏总略如今就在这谷下?” 孙穷奇道:“不错,家师当年带着几本书进入墓中后,便再也没有出来,想必是早就离世了。” 几人知晓来龙去脉后,便不再有微辞,专心对付起另一头的老离儿。两方僵持不下,直到赵一惘与四位姑娘为捉乌大友闯入谷中,这才破开了这个死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一斛梅子酿心(二) 面对浑然如壁的墓室之门,老离儿丝毫不放在眼里,他面向墓门,左手托着右臂,右手又探出两指一勾一弹。豁然间,就听得“噌”的一声。却见泛着电弧的独雷剑登时出鞘,剑飞缓慢,好似一缕被风吹斜的香烛长烟。又直又缓的插入了墓门之中,那独雷剑款两掌长四尺,分明的一柄巨剑。此时却像切豆腐般,毫不费力的通体没入了墓门之中。 老离儿忽的伸出大拇指与另外两指一捏,厉声喝道:“开!” 一剑没寒声,天光也乍破! 众人先是觉耳中嗡鸣连连,头晕目眩,脚底不稳。随后,便瞧得无数被切割均匀的黑色石块朝他们纷飞而来。 “好凶!好凶!”王饕餮提起孙穷奇,一条水桶粗的手臂挥舞成了麻花,才将碎石雨挡下。二人前方的温若筠与矮小少年则在老离儿的庇护下,毫发无伤。此时老离儿正一言不发的望着黑石墓门被毁后,展露出来的另一道门。那道门就跟普通民宅的屋门一样,两扇合起,门上还挂着一把生了绿锈的铜锁。但那门上,却镂空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第一行字的开头便是诗仙的《蜀道难》中一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随后跟着的就是诗圣的《潼关吏》中的两句,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此后便是前朝有名诗人大作的摘抄。 “只是普通的铁门罢了。”老离儿淡淡道。 孙穷奇笑道:“不错,正因为这是扇普通的铁门,所以才不能以蛮力破之。否则,门后的东西就都要毁之一旦喽。” 老离儿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道:“现在就该你显露身手了。” 孙穷奇自嘲一笑道:“我手脚都没了,何谈显露。要破这门,还得需阁下出半分力。” “你且说。” 孙穷奇正色道:“我下来依次说几个字,我说到哪个阁下就将真气打到哪个字里,不能有丝毫偏差。”见老离儿点了点头,孙穷奇方一字一句的说道:“竖二横十九。” “玉人何处教吹箫。人!” 老离儿看清后,一道泛着淡白色雾气的真气,随之准确无误的点入了人字之中。 “竖六横八!” “黄河之水天上来。之!” “竖七横五!” “远芳侵古道。道!” “竖十横一!” “损躯报夫仇,万死不顾生。损!” 孙穷奇说的是越发快了起来,老离儿也是指尖连点。随后,孙穷奇又报出了六个字的方位,老离儿解完后,才瞧出这句话的原本面目。 温若筠轻声念道:“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老离儿不无讥讽的说道:“想不到令师也信奉黄老之道。” 孙穷奇不在意老离儿的奚落,他微笑道:“阁下说错了,不是黄老之道,而是老庄之道。黄老之道说起来也只是为了应和庙堂统治而诞生的畸形道学,虽影响深远,但家师向来不屑,只有老庄的大自在无为思,才是为家师所崇尚。” 老离儿没答话,他向来对这些不甚了解,此时自然也不愿意与孙穷奇扯这些闲篇。 老离儿见状便道:“现在那锁已经能开了,但诸位切记,进去后要先磕三个响头,否则家师会怪罪下来的。” 老离儿听罢一声冷笑道:“我这辈子只跪一人。”说完,他一步来至门前一把捏碎那铜锁,轰的一声推开了那铁门。 于此同时,一股幽香从黑漆漆的墓室中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随之一盏盏明灯在墓室中亮起,刹那间,这方圆不过两三丈的小墓室就被照的通明。 老离儿见状一惊,他只瞧在他对面,一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的残缺老者正蹲坐于一黄蒲团之上。登时,一股逼人的剑意便从老离儿体内喷涌而出。但随即,剑意消散。老离儿仔细看看才看出这老者虽像个活人,但其全然没了呼吸与脉搏的生机之气。 “师父哟!” 孙穷奇一见老者遗体,一时没忍住,竟大哭了起来。接着,孙穷奇声泪俱下道:“师父哟,你千万别怪徒儿不孝,要不是徒儿走投无路,也绝不会来挖您老人家的坟!” 王饕餮被他一烦,当即讥讽道:“他娘哩!你开始出注意挖坟时,可是积极的很,现在倒哭的厉害。” 老离儿没理会二人,他先是注意到了老者坐下蒲团前摆放着的三本蓝皮大书。三书封面上各写着:泄气,化气,合气。 老离儿此时见到老者尸首,心中对默沧海口中的枯魂老者一谈是再无半点怀疑。看枯魂老者的尸首,老离儿不禁暗道,这老者生前怕是只差半步就能成仙得道,但终究是没敌过天道循环。老离儿也不想多做感叹,他单手一捞,一只携着锋锐剑意的真气大手便往墓室中拿去。 但他那大手刚一探进墓室,便被一股流窜于墓室中的暗劲给搅了个粉碎。 老离儿心惊道:“好厉害的道行。”想罢,他心中一横,便要抬步跨入墓室之中。就在这时,孙穷奇忙呼道:“诶呦阁下,我叫您祖宗行不?若要进墓室,先得磕三个响头,这是家师定下的规矩啊!您要是不想磕,那让我这兄弟磕怎样?” 老离儿听罢收回了腿,他倒是不怕坏了规矩会来什么暗器偷袭。他只怕自己的一念之差,会毁了这墓室。 王饕餮闻言,登时甩开一脸横肉呵斥道:“他娘哩!你的师父,凭啥要老子跪!” 孙穷奇早就收起了哭声,嘻嘻笑道:“你要是不跪也可以,但就怕你这死要面子,害了你的婆娘。” 王饕餮闻言嘟囔着骂了两句,沈混沌是他的软肋。孙穷奇此言一出,他不想跪,也得跪了。王饕餮将孙穷奇扔在地上,大步来至墓室前,对着墓室中的枯魂老者就是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娘哩,老孙,你欠老子三百个响头!”说罢,王饕餮就要起身。 突然,老离儿猛喝一声:“小心!” “啥?”王饕餮不知所谓的一扭头,便觉一股狂暴的吸力在将自己往墓室中拉扯。他大惊失色之下,抬头一瞧,只见那枯魂老者的尸首腹部竟裂开了一个黝黑的豁口。此时,那豁口中,竟迸发出无尽的吞噬之力,转眼间,王饕餮就觉出自己一身真气竟被吸走了一多半。 老离儿却见那枯魂老者的眼皮微动,好似有复苏之象。 “敕!”老离儿轻呼一字,猛然射出一道剑气,噌的一声便破入墓室,将枯魂老者的头颅给轰了个稀碎!那股吞噬之力,随之消散。 王饕餮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温若筠与矮小少年面面相觑,老离儿轻声自语道:“借尸还魂?难道之世间,当真还有这等秘术?” 这时,王饕餮竟如发了狂一般的冲到孙穷奇面前,一把将他的脑袋按在地里,怒吼道:“你他娘想害俺!干你娘!” 孙穷奇此时的惊讶程度丝毫不次于王饕餮,他嘴里满是泥沙,一时间嘟囔着说不出句清楚话来。 “我感觉他也不知道,仔细想想,这暗招就是给他留着的。”矮小少年冷不丁的说道。 老离儿赞许的看了眼矮小少年道:“不错,若不是他,我们根本无法打开这墓室。而世上知晓这些规矩方法的,想必也只有他知道了。若他现在四肢健全,那他肯定是要亲自上前跪拜的,如此一来,遇难的便是他自己了。” 王饕餮闻言不屑道:“这狗东西,明摆着就是想找个替死鬼!” 老离儿见这王饕餮蠢笨,不由得摇头道:“你仔细想想,若我没来此地。而你们进了暮穴,以他现在这般模样,就算他把你们都哄成替死鬼,他自己难道还能有命离开此处?” 听闻此言,王饕餮略微冷静下来,松开了孙穷奇的脑袋。孙穷奇先是喃喃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对我” 温若筠见状冷笑道:“来挖自己师父的坟墓,你被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此时,王饕餮又一把拎起孙穷奇扑通一声,便丢入了墓室之中:“嘿,你老小子先给我们探探路吧!” 而孙穷奇被丢入墓室之后,其内风平浪静,并无异象再生。 而那孙穷奇则是奋力抬起了残躯,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枯魂老者的尸首之上。 见此情形,老离儿不禁心生厌恶。这一对儿师徒,各怀心思,相互算计,倒真是一幅笑死人的的丑剧。 而后几人相继进入墓室,老离儿没管孙穷奇此时的举动。他只是一手将地上的三本书给扫了起来,王饕餮忌惮老离儿修为,是敢怒不敢言。 老离儿大致将三本书翻看过后,啧啧称奇道:“泄杂气,化真气,合己气。这三本书本本都是一等一的精妙功法,不过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这时,老离儿也大概明白枯魂老者为何断去两千四百脉与气宫后还能修成一身惊天地的修为。这三本功法各讲的是,如何泄去体内斑驳杂气,化爆裂真气为温和,合他人真气为己用。要是这功法炼成,那修士便会摒弃经脉气宫一谈,个人之躯体,便是一个大大的气宫。想来那枯魂老者在泰皇山约战几派高手,想必也只是为了吸取他人真气。但泄气,化气,合气的方法有了,吞气的方法又在何处? 老离儿将三本书紧握在手中淡淡道:“还缺一把钥匙。” 孙穷奇闻言扭过头来,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呵呵笑道:“钥匙自然有,不过远在燕临。四书合一,便是大名鼎鼎的《鲲鹏总略》。” 老离儿闻言脸色一沉道:“难道你说的那钥匙,就是存放于鹿岳书院藏书楼上层的《无上霸道篇》?” 孙穷奇不屑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会给好好的吞气法给改了那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一想到此处,孙穷奇不由得暗叹道,“早知今日,当年老子拿着那本书跑了不就是。” 原来当年枯魂老者要孙穷奇拿书去请治病先生的那本书,就是吞气一卷。而那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便是上任鹿岳书院院长金无为。当年金无为受到老镇北王的邀请,赶赴关州做客,当他回来时便遇见了下山来的孙穷奇。当年金无为本就是医师出身,所以他出门时,时常也带着药箱,为路上遇见的贫苦百姓诊治。 当金无为一瞧见那吞气篇,便晓得这书与数百年前无上宗的鲲鹏总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随后他见到枯魂老者时,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不过当时枯魂老者身缠恶疾,已病入膏肓,金无为医术修为有限,无法为其诊治。所以,他便赶赴东州,请来了默澜药谷的谷主。当默老谷主一见到枯魂老者时,只是淡淡放下几个字便走了。 “有违天合,这是老天在要你的命!” 枯魂老者听罢颔首称是,他对二人说出了一番话:“鲲鹏总略的修炼道理,便是损有余而奉不足。如此多年来,老朽为了修炼,不知害了多少条人命。按理来说,以老朽的修为早就能叩开天阙,但无论如何都受不到天道感召。有今日的下场,也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当年孙穷奇也听到了这些话,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后,枯魂老者便将吞气一卷赠予了金无为。 金无为拿着书回到鹿岳书院,曾将其交给几位书院中的青年才俊修炼,但都未曾修炼成功。金无为才方知,枯魂老者说这吞气一卷修炼条件苛刻一语是真。此后金无为便给吞气篇改了名字,存放于藏书楼之上。 王饕餮一听那吞气篇存放于鹿岳书院藏书楼上层,当即怒喝道:“你他娘是在耍俺不是?鹿岳书院是什么地方,藏书楼又是什么地方?就凭咱们这三瓜俩枣,去了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呢!” 温若筠看向老离儿道:“凭你的本事,去那鹿岳书院走几个来回,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老离儿闻言低声叹道:“我与一人有过约定,今生今世,不入燕临。” 这时,王饕餮眼中闪过的一丝光芒,也随即消散。 孙穷奇见状嘿嘿笑道:“不就是一本吞气篇么,小老儿一出手便能取来。” “老子掐死你!” 王饕餮此时是烦极了孙穷奇,一听他说话,便伸出双手朝他的脖子掐去。 而老离儿却是伸手按下了王饕餮,对孙穷奇道:“你当真有主意?” 孙穷奇一挑眉毛道:“自然。王胖子,你可还记得董小子?” 王饕餮听罢笑道:“董老弟!俺怎么能忘了!” 孙穷奇点头道:“想要取无上霸道篇,只需见见董老弟便能拿到手。” 王饕餮嘀咕道:“倒是听董老弟讲过他是什么劳什子武院榜首,难道要求他将那吞气卷给偷出来?” 孙穷奇闻言不屑道:“偷?要从藏书楼偷东西,这世上除了老神偷外,怕是没人有这个本事。” “他娘的,你又耍俺!” 孙穷奇啐口唾沫道:“偷是不行,但董小子自身炼的就是吞气篇,直接向他要不就是了。” “俺可没听他讲过自己练的是什么功法。” 孙穷奇摇头笑道:“你可记得那日在莲蓬狱,我传董小子泄气法?” “不错,是有这么一茬。” 孙穷奇接着道:“那日我知晓董小子修炼过快后,便晓得他体内真气虚浮,于是传他泄气法。但要单独炼成这泄气法,没个十年八年的苦修是入不了门的。可我没想到,董小子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就将泄气法融会贯通。于是我便晓得,他修炼的功法定然就是吞气篇。不过当时,我隐下没说。想不到现在,竟真有了用他的地方。” 王饕餮闻言,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们如今还该着董平一条命没还,此时真还有脸面去向他讨要功法。要知道,鹿岳书院学生擅自泄露藏书楼中密藏,那可是极大的罪过。 但另一侧的老离儿不知几人恩怨,只是淡淡道:“在何处能寻得那个董平?” 孙穷奇回道:“和尚能走,但庙跑不了。要寻他,必须得去燕临一遭。” 老离儿闻言道:“既然如此,那这泄气,化气,合气三法就由我来保存。等你们何时取到吞气法,再来燕临城外的小丘村与我来换吧。”说罢,老离儿提着温若筠与矮小少年便跃出墓室,钻入了甬道之中。 孙穷奇见状,当即示意王饕餮跟上。王饕餮抓起孙穷奇,心不在焉的向甬道奔去。 “这是不是太不讲道义咧?” 孙穷奇耻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想让你媳妇儿恢复修为了?” 王饕餮叹息一声,没言语。孙穷奇微笑道:“拿他一本吞气法,大不了再还他一册化气合气,这买卖他稳赚不赔。”说罢,老离儿欲言又止,他回头看一眼墓室中残破的枯魂老者尸首黯然道:“这世上,又有什么道义” 二人出了甬道,见那深渊已开。王饕餮话不多说,提着孙穷奇便奔了上去。 此时二人不晓得,此刻山谷中已是草木枯萎,浓雾弥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一斛梅子酿心(三) 阴雨绵绵,燕临这座曾经的帝都在水雾弥漫中,颦蹙着双眉。再过三日,便是百花祭,满城的花儿都在雨中倔强的鼓起了花苞,只待三日后的绚烂绽放。 各门各派的长老弟子也渐渐往燕临城汇集,今年的百花祭声势格外浩大,在近七八年来,这还是头一次。 在街上游荡的醉汉开始变的小心翼翼,平日他们喝十分醉,而这一阵子,每人都得留几分清醒。保不齐什么时候犯了糊涂,就冲撞了一位大人物。 这几日鹿岳书院停课,偌大的书院冷不丁的就清净了下来,习惯了人来人往,欢声笑语的书院师长们,也分外不习惯。 而此刻,一股磅礴的气场正从太叔倦的屋内散发而出。寻常人若走入这气场中,怕是不出片刻,便会喘不过气。 且说在太叔倦房内,正有七人环绕而坐。这七人分别是太叔倦,赵绝江,慧劫大师,一位气质冷艳的中年贵妇,一紫衣道长,还有一满脸阴翳的鹰钩鼻大汉。这三人也是北地江湖赫赫有名的霏娥宫姜宫主,百褶观犹观主,与九阳峰的谭峰主。除这六人外,还有一男子则站在离众人两丈开外的地方,他始终面带微笑,一脸的不卑不亢。 “自剑墟一别,本院已动用了蛰伏在北莽所有的势力,但却未曾查到关于牙非道的半点踪迹。”太叔倦皱眉道。 赵绝江闻言道:“从少林寺劫走牙非道的那人身份,可查到了” 太叔倦摇头道:“北莽何其大,牙非道与那人都是绝顶高手,他二人若想藏起来,不被人找到,太容易了。” “哼!依我看,这事儿还得从剑墟下手!把那叛徒抓回来,还有什么弄不明白。” 赵绝江冷眼瞧了瞧刚才说话的阴翳汉子道:“哦。谭峰主,你此番话是在质疑老剑主的决定,还是不满在下的行事?” 谭峰主闻言呵呵干笑了两声,淡淡道:“老剑主与赵剑主都是江湖上辈分在前的先辈,晚辈怎敢质疑二人。在下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这时,百褶观的犹观主微笑道:“诸位还是心平气和一些的好,千万不能着急,一着急,就谈不明白事儿。” 慧劫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犹观主言之有理。咱们将这事从头到尾缕一遍,兴许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太叔倦道:“这事儿,还是慧劫方丈最为清楚。” 慧劫方丈微笑摇头道:“谈不上清楚,只是少林在老衲手上连遭在了那人手上两次,说来也是惭愧。”慧劫方丈笑叹一声接着道:“二十年前,本寺藏经阁遭劫,一神秘高手靠着里应外合,将一批经书从藏经阁中盗了出来。” 众人对这件事都有所耳闻,也不诧异。 慧劫接着说道:“老衲想,那神秘高手便是后来劫走牙非道,策划墨家惨案之事的幕后黑手。” 听闻此言,谭峰主开口道:“方丈大师,你曾经与那神秘高手交手两次,可知晓他的武功路数来自何门何派?” 慧劫略作考量道:“第一次交手,那神秘高手便身俱数门武功,且门门都用的熟练异常。第二次交手,那人又用了我寺的不传绝学与神拳帮的绝技,老衲对他的身份更是摸不着头脑。” 忽而,谭峰主一敲身旁的桌子粗声喝道:“妈的,神拳帮!这关系江湖存亡的大事,神拳帮作为江湖前十的大派,竟没人前来参与,我看,这事儿说不定就是他们搞出来的!还有排名第十的背刀门,也没见过他们的踪影。照我说,直接上这两家的山门兴师问罪,定是一逮一个准儿!” 冷艳贵妇瞥了谭峰主一眼轻声呵斥道:“谭峰主,你如今好歹也是一派之主,真还改不了你这火爆脾气与满嘴的污言秽语。你九阳峰与神拳帮有梁子,世人皆知,这儿可不是你泄私愤的地方。”说罢,她又白了谭峰主一眼。 谭峰主听得姜宫主开口训斥,脸上竟添了几丝明媚,他微笑道:“我这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姜宫主可得对我这个粗人多加担待。” 这时,太叔倦见状道:“神拳帮向来在江湖上的行事作风就是明哲保身,他们没来燕临不算稀奇。况且神拳帮与其他门派不同,他家的功法武技下到帮众上到长老皆可修习,流传在外,也算不得稀奇。而徐间客的行事作风向来特立独行,谭峰主何时见他插手过江湖之事?” 谭峰主讪讪一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赵绝江鄙夷的瞧了眼他后开口道:“那神秘高手费尽心思救出牙非道,又千方百计毁我山河巨剑,诸位可知道是为何?” 慧劫方丈缓缓道:“当年牙非道成立拜古教,在大宋江湖搅动腥风血雨,其目的便是要毁坏山河巨剑,好借天地气运激荡之时唤出天阙,好踏入仙门。不过七十年前,正值大宋气运鼎盛,江湖蓬勃,那牙非道才没得逞所愿。想来今日那神秘高手救出牙非道,毁坏山河巨剑,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天阙吧。” 赵绝江闻言摇头道:“我看不然,当日牙非道之意是在天阙。而今日那神秘高手,却非如此。那神秘高手不至于为虚无缥缈的天阙而费如此大周折,况且山河巨剑崩塌那日,也并未见有天阙出。如果那神秘高手当真是为了天阙而来,他必将在山河巨剑崩塌后,在江湖上闹起更大的腥风血雨,好激荡气运,召出天阙。但这些日子江湖平静似水,诸位也都看在眼里。” 太叔倦皱眉道:“那依赵剑主所见,神秘高手意欲何为?” 赵绝江淡淡道:“崩山河,扯去牵扯大宋的最后一丝气运。我看,才是那神秘高手的真正目的。” 犹观主闻言道:“既然如此,费尽心思想要推到大宋国脉的人,定然是辽国之人喽?” 赵绝江点头道:“十有八九是如此了,恐怕连牙非道,都是那人手中的棋子。” 众人虽早有猜测那神秘高手是辽国之人,但此时听赵绝江说出口,也不由得一阵心惊。 “若他是辽国之人,那他现在摧毁了山河巨剑,怕是早就潜回辽国了。”太叔倦听罢,忍不住担忧道。 赵绝江笑而不语,这时站在门旁的男子上前微笑道:“诸位拜托我家大人查的事,已有眉目了。” 太叔倦惭愧一笑道:“怠慢了赵知事,还望见谅。” 男子抱拳笑道:“太叔院长此言可是折煞在下了,我赵运吉多受院长恩惠,站上两三个时辰又有何妨。” 闻言,太叔倦不由得暗叹赵运吉言谈圆滑,他这一句话便让自己欠了他一份恩惠,“调查这事,当真麻烦张大人了。” 赵运吉微笑道:“太叔院长严重了,在北莽三十六州了,还没什么事对我家大人来说,算的上麻烦。” 如今有求于人,太叔倦此等江湖巨擘,也不得不对赵运吉一个小小的知事赔几分笑脸。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后,赵运吉才说起正事儿:“经我家大人查明,这一阵子,辽国并无南下发兵之意。” 听罢此言,谭峰主冷声道:“说了半天,那人也不是辽人。” 太叔倦几人心中也是此感想,若那神秘高手真是辽人,如今山河巨剑已崩,大宋闹起天灾人祸,正是他们发兵的好时机。但此时,辽国却无发兵之意 “赵知事,张大人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太叔倦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时,赵运吉的脸上罕见的显露出一丝不悦道:“自然是千真万确。我家大人不是辽国的府尹,也不是宋国的府尹,而是北莽三十六州的府尹。若诸位以为我家大人会联合辽国来扰乱各位的视听,那在下也无话可说了。” “赵知事莫怪。” “诸位先聊,在下告辞。”赵运吉说罢,便挥袖离开了屋子。 待他走后,太叔倦叹道:“又是大海捞针” 而赵绝江则是突然大笑道:“好好好,不出我所料。那贼子就是辽国之人,而且如今他还在北莽三十六州之众!” 赵绝江此言无异于石破天惊,慧劫方丈道:“不知赵剑主有何把握,口出此言?” 赵绝江没回答慧劫方丈的问话,而是反问道:“慧劫方丈我问你,你第一次与那神秘高手交手时,他都用了哪几种武技?” 慧劫方丈虽不知赵绝江是何意,但仍是讲当日那神秘高手与其交战时所用的武技一一讲了出来。他每说一样,众人心头疑云更甚。 慧劫方丈一连说出了十三样武技,这十三种武技有的是极普通的功夫,而有的则是某些大门派的不传之秘。 赵绝江听罢道:“如果他是辽人,泛不着用如此多的武技来故布疑云,掩饰自己的身份。” 谭峰主有些不耐烦道:“赵前辈,说那人是辽人的是你,说不是的还是你,依您老所见,难不成他不是人?” 赵绝江听罢冷笑道:“谁说他不是辽人了?我只是说他不是普通的辽人。或许那人你我都认识,但只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罢了。” 太叔倦闻言一惊道:“赵剑主的意思莫非是,那神秘高手原本是辽人,但为了好在大宋江湖行事所以做了个汉人的身份?” 赵绝江点头道:“不错,身握如此多中原武技,那人定是江湖中权势极为显赫的人物。要不然一个普通人,定不能接触到如此多门派的不传之秘。而正因为那神秘人在北莽江湖身处高位,所以他也看出了大宋气运虽断,但北莽江湖却是空前团结。若辽国此时出兵南下,试问他是会势如破竹,还是会寸步难行?” 听赵绝江一番话,众人皆道有理。 此时冷艳贵妇轻声问道:“赵剑主对那人的身份可有了眉目?” 赵绝江微笑道:“刚才慧劫方丈所说的十三种武技中,有七种是江湖上不作流传的。但你们霏娥宫的小江阁中却藏有三种” 赵绝江话音未落,便听得谭峰主怒声喝道:“赵老头,我敬你是江湖前辈,但你也别在此处血口喷人!” 赵绝江波澜不惊道:“而九阳峰的烈阳峰中,藏有四种。” 谭峰主闻言神情一滞,姜宫主瞪他一眼道:“你发什么火,听赵剑主把话讲完再说。” 赵绝江接着道:“百褶观虽藏的不多,但也有两种。而我剑墟与少林和鹿岳书院有的便就更多了,均在五种以上。” 赵绝江说到这里,众人才明白了他意为何指。 太叔倦淡淡道:“赵剑主言之有理,我们总是在江湖上寻人,却忘了审视自身。前些日子,我刚上过藏书楼,慧劫方丈所说的那几种武技均保存完好,这便不排除是我鹿岳书院中人所为。在百花祭前,本院定当要将鹿岳书院查个清楚,我太叔倦自当是首当其冲。” 听太叔倦表了态,其余众人皆是应声附和。声称要先肃清己门,但众人心里也少不了一些人人自危之感。 谭峰主看向赵绝江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忌惮,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赵剑主,你怎么对我等门派中的藏书情况,如此了如指掌?” 赵绝江微微一笑,傲然道:“本剑主虚活二百余岁,这江湖上的大小事,又有几件能瞒得过本剑主双眼?” 谭峰主闻言一愣,他登时间竟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这老东西,不能得罪。” 话说罢,众人便陆续从太叔倦屋中散了。为行事方便,他们这几日全借住于鹿岳书院之中。 当赵绝江与慧劫方丈并排行与路上时,便见一小童正在给几株生在空地上的兰花搭着竹棚。 赵绝江瞧得有趣,便开口道:“小儿,你这是作甚?” 小童回头一看是两位老者,便作揖恭敬道:“两位爷爷好,我是再给兰花打伞呢。” 慧劫微笑道:“花草都喜水,小施主给兰花打伞,岂不是断了它们的生路?” 小童嘻嘻笑道:“和尚爷爷你这可说错了,这兰花娇贵,万万不能浇太多水,这几天连着下雨,您瞧,这花儿都快被淹死了。” 慧劫一看果然如此,那地上的几株兰花果然都萎靡不振,“多谢小施主教诲,贫僧知错了。” 小童笑道:“这有什么错?人总是有太多事不了解。和尚爷爷您别看我小,但我也知道您不知道的事。而和尚爷爷便更不必说了,您比我大,您知道的东西,自然要比我更多。” 慧劫微笑颔首,他瞧这小童灵气逼人,破有慧根。 而赵绝江一直沉言不发,他注视着小童的双眸,心中暗道:“好个练剑的胚子!” “小儿,我瞧你有几分悟性,给我当个关门弟子如何?”赵绝江此言一出,慧劫方丈是惊骇不已。赵绝江如今是何等身份,剑墟掌事人,又是当今江湖数一数二的前辈。若要真是细算起来,他慧劫也得喊赵绝江一声剑墟师叔。想不到,他竟对这小童如此另眼相待。 小童则是歉意一笑道:“对不住了爷爷,我现在已有师父了。” 赵绝江闻言道:“以你的天赋若放在鹿岳书院之中练剑,只能说是暴殄天物。跟我练二十年,保你是第二个剑神李闵济。” 小童挠头道:“那得问我师父答不答应。” 赵绝江闻言笑了笑道:“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我去跟他讲。” 小童一指西边的苍郁竹林道:“我师父现在在哪里睡觉呢。” 听罢此言,赵绝江与慧劫方丈面面相觑。 “你莫要幺谎,你师父难不成是吾师?” 小童看着赵绝江点了点头,他面色纯真,没有一丝作伪。 赵绝江顿时羞红了脸,他对小童作揖道:“晚辈多有冒犯,还往师叔恕罪。” 小童摇头道:“院里人叫我小师叔我就极过意不去了,爷爷您也这么叫,我可真是承受不起。” 忽而,一道清冷的男子之声传了过来:“承受的起,这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几人转头望去,只瞧一个白衣书生正从朦胧的烟雨深处缓缓向此处走来。 赵绝江与慧劫惊颤,正欲行跪拜之礼时,一张无形的大手却将二人托了起来。 赵绝江垂头道:“学生不知小师叔乃吾师座下弟子,多有冒犯,还望吾师责罚。” 吾师微笑道:“该责罚的是我这劣徒才对。刚才我说承受的起,是他做你徒弟,承受地起。” 赵绝江闻言是又惊又喜,小童则看向吾师道:“师父,我真要给这位爷爷做徒弟么?” 吾师望向小童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童垂下脑袋道:“那小豆子以后还是师父的徒弟吗?” 吾师微笑道:“自然是,你以后便是我与剑墟的两家弟子,不知赵剑主可否愿意?” 赵绝江看向面前的清秀书生,沉声道:“这是吾师赐学生的机缘,学生怎不愿意。” 吾师笑笑,拉起小童的手道:“走吧,到弹琴的时辰了。” 小童嘟囔道:“师父骗人,明明说好过百花祭时不用弹琴的” 声与影,渐渐沉入迷离烟雨中。 慧劫笑道:“赵剑主,这是机缘啊!” 赵绝江不无感叹道:“是,是机缘” 突然,赵绝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猛的看向竹棚下的兰花道:“你瞧,兰花要开了。” 慧劫方丈闻言,也满是深意的说道:“是啊,书院的兰花要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山中豪猪 苍郁的山林间,一行散乱的黑衣人正前脚踩后脚的往深山中狂奔。忽而,一阵狂风袭来,众黑衣人身后一排挺拔高木,纷纷齐腰折断。 “休走!” 随即,又是一声如猛虎般的咆哮。只瞧一铁塔般高状的大汉正卷袭着山林中的风火,呼啸而来。 领头的那黑衣人凶神恶煞道:“你们给老子拦住他!” “嘿嘿,当家的,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可还是你教过咱们兄弟的,现在想拿兄弟们做挡箭牌,可不好使!”一三角眼男子冷笑一声,猛的出手,就将手中的剔骨钢刀扑哧一声插入了领头黑衣人的后心窝里。众人一脸的慌乱,但对三角眼男子的所作所为却是丝毫见怪不怪。 “分开跑,生死由天!”三角眼男子大喊一声后,众人当即向四面八方散去。 此时,一声轻喝从一高树之稍往下传来:“你们虐杀流民,强抢民女,我怎能放你们。”那人说罢,便化作一道光影从天而降。且看他站于一山林空地出,手中长剑往四周一挽,便见道道锋利宽阔的剑气陡然向八方扫去。蓦然间,那群向四面八方逃去的黑衣人无一幸免,皆毙命于剑气之下。 这时,那高壮大汉也健步走了过来,“玉书老弟,我还是比你慢了半步啊。” “是我讨巧了,倒是几日不见,萧兄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着实令小弟佩服。”萧山鸣听罢坐下后从怀里摸出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又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囊道:“来,咱哥俩喝两口。” 冯玉书坐下后,皱眉道:“自从上次回到燕临,身体痊愈后,院长便派我与其他几位同学来江湖上探查拜古教的踪迹。但拜古教没寻到,反而碰见了不少借天灾来残害流民百姓的土匪。要不是萧兄及时敢来,这群人,怕是都得跑了。” 萧山鸣感叹道:“天灾是洪水,但人心却是猛兽。对了,玉书老弟,这次我出来碰到了不少同门,但偏偏没遇见一个辽人学生,这是为何?” 冯玉书苦笑道:“耶律齐他们说如今北莽太乱,便一堆儿都回了辽国。”说到这里,冯玉书明显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他话锋一转道:“对了萧兄,董兄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听闻此言,萧山鸣咕嘟咕嘟的灌了半水囊酒后摇头道:“左半身的经脉全都碎了,左臂筋骨更是粉碎,怕是董老弟以后,都不能练武了” 冯玉书听到此处,噌的一声将手中长剑刺入了山石之中,他懊悔道:“都是怪我当日优柔寡断,如果我不管那田径野,董兄想必早就被我们就回来了,他又怎会遇上那样一档子事儿。” 萧山鸣拍了拍冯玉书的肩膀道:“冯老弟,如果那日你不管田径野也未必能救回董老弟,况且那日你见事不管,那你还是冯玉书么?如果你不是冯玉书,我跟董老弟又怎会拿你当亲兄弟看?” 尽管有萧山鸣的一番宽慰,但冯玉书眼中神色仍是黯然。 二人正说着,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鸣。 “谁!”萧山鸣登时警惕的向后看去,却见老远处,一倒下的黑衣人正痛苦的扭动着身子。 冯玉书当即站起身,双目圆睁,提着剑,就朝那人行去。 似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森森杀意,那扭动身子的黑衣人登时扯着嗓子喊道:“英雄莫要杀我,你若杀了我,可就等同是害了七八十条人命啊!” 冯玉书此时心情烦躁,哪里会听他多言,只见他举剑便要狠狠朝那人砍去。萧山鸣见状微微摇头,他一个龙行虎步抄至冯玉书身前拦下了他的剑道:“有杀他,至少也得让他把话讲清楚。” 冯玉书冷笑道:“萧兄不知,这几日我们不知遭了多少盗匪的坑骗,他们口中哪里有一句真话!” 萧山鸣歪头道:“你把话说明白,你口中的那几十条人命是怎么回事?” 那黑衣人翻身起来,对着萧山鸣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看这人,便是刚才一刀结果了那当家土匪的三角眼。原来他刚才在冯玉书的剑气来袭之前,抓了个倒霉鬼替他挡了一刀,才保住了一条命,虽是如此,但他的背后也留下了好一道骇人心神的伤口。 三角眼忙声道:“二位好汉不知,在我家山寨里还关着七八十个妇人小孩儿,山寨外皆是陷阱钉坑,若我们不回去,那群人,也就要困死在山寨里了。” 冯玉书听罢冷笑道:“怕是你口中的山寨里,正有不少人埋伏着呢吧。” 三角眼赶忙摇头道:“英雄说的哪里话,我这二当家跟那大当家的都出来了,山寨里哪儿还有什么埋伏。况且以二位英雄的修为武艺,小的又怎敢幺谎哄骗二位爷。” 这时二人心中犯了难,这三角眼说的是真是假二人不得而知,但万一他要说的是真的,那他二人便不能不管。 萧山鸣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随他回去看看。倒时你带着他留在山寨外,我去山寨中探探虚实,这样咱也能有个照应。” 冯玉书摇头道:“这样不妥。若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山寨中的百姓便跑不了,倒不如我先回镇子喊些人过来,然后再随他回山寨。” 听闻此言,三角眼赶忙摇头道:“二位爷,您看这马上就要天黑了。若日落之前,我们未能赶回山寨,那留在山寨的几个小子,可就要把那些妇人孩子全都杀了,去另谋出路了。” “满嘴胡言!”冯玉书闪身来至萧山鸣身后,将剑搭在三角眼的肩上道:“你分明就是想将我们引入狼窝,然后再施以埋伏。” 三角眼见状也不再多做解释,他把脖子一横道:“既然您不信,那便杀了我吧!” 萧山鸣转身拍了拍冯玉书的手道:“玉书老弟,你太多心了。一个小小的土匪窝,又能耐我们如何?” 冯玉书听罢摇头道:“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咱们就随他去看看。” “多谢二位爷,只求到时候二位爷绕小人一命便是。”三角眼一边笑,还一边吸溜着嘴,他此时虽然后背还有个老大的豁口,但为了保命,也只有低头哈腰的往前带路。 三人又往深山中行了半个时辰,总算在日落西山前赶到了三角眼口中的山寨。只见那不大的寨子依山而建,而寨门前则是横宽三四丈的一条壕沟,壕沟里则插满了带血的断刃利剑。 而寨墙上,有两个山匪正在抱着长枪打瞌睡。 三角眼没好气的大喊道:“兔崽子们别睡了!你们二爷爷回来了!” 那二人猛的睁开眼往下一瞧,一人满是警惕的看着三角眼道:“二当家,大当家他们呢?” 三角眼指了指萧山鸣与冯玉书道:“全被这二位爷给杀了。” 听闻此言,那两人也并无太多惊讶。毕竟干盗匪这行当就是要谋一份财,过两天上等人的日子,他们眼中可没什么生死与共的念头。 三角眼喊道:“把吊桥放下来,放二位爷进去!” 萧山鸣冷冷的瞥他一眼道:“不必了,玉书老弟你可把他看好了。”说罢,萧山鸣双腿离地,旱地拔葱,一跃数丈,便来至寨墙之上。 那两个喽啰见状,登时吓软了腿。 萧山鸣提起一人道:“我问你,寨中还有多少山匪?” 那喽啰摇头道:“连着我们两个一共就五个了,其他人都随两位当家下山了。” “你们在山中囚着多少妇人孩童?” 喽啰摇头思索了片刻后道:“今早上还有八十个,不过晌午时分,被二铁打死了四个,现在就七十六个了。” 萧山鸣双目微寒,冷声道:“你带路,领我去见见她们。” 喽啰听罢笑道:“这些都是破烂货了,大爷若是想玩儿,那我们哥俩再去山下给你抢一批便是,反正这个年月最不缺的就是人,尤其是无家可归的女人” “嘭!”那喽啰话音未落,便是一掌盖在了他的头上。另一个喽啰见红的白的一并从萧山鸣手中提溜的那人头上流出,当即身子便抖成了筛糠一般。 萧山鸣将那人的尸首扔到壕沟中,对那喽啰道:“你,带路。” 那喽啰见萧山鸣如此凶恶,哪里还敢说半句废话。他连跪带爬的下了寨墙,一溜小跑着往寨内行去。萧山鸣不紧不慢的跟在其身后,等二人行至一二层阁楼前,那喽啰便停住身,对着上面喊道:“二铁,老六,出来见人了!” 萧山鸣锁着眉头站在喽啰身后,眼前的阁楼虽安静异常,但他仍听到了小声啜泣之声。 忽而,那阁楼上的窗子哐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一股恶臭随风而出。一光着膀子的肥壮大汉从窗户中探出身来道:“这人是谁?新来的?” 随后一个干瘦的青年从窗户缝儿里挤出来,笑嘻嘻的望着下方道:“狗子,这新来的有点木啊。” 下面喽啰抱拳道:“二位大哥,我劝您们少说两句,这位爷可惹不起。” 喽啰话音刚落,那干瘦青年便从窗户中一跃而下。萧山鸣见他这架势,心道,有几分底子。 “汉子,来干嘛的?” 萧山鸣微笑道:“来取你性命的。” 干瘦青年嘿嘿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若真能取了我性命,那这寨里的六哥,便由你来做。”说罢,那青年猛的便出拳向萧山鸣的腰窝袭来。 楼上那肥壮汉子呵呵直笑,倒是把楼下这一幕当成了笑话来看。 萧山鸣一动不动,生生挨了干瘦青年一掌。干瘦青年登时呲牙咧嘴道:“好一块铁板!” 萧山鸣蓦然伸出一掌,瞬间便抓住了干瘦青年的脖颈。那干瘦青年来不及反手,就听嘎巴一声,楼上看热闹的肥壮汉子当即变了脸色,“娘的,狗日的你来真的!” 说罢,萧山鸣便将断了脖子的干瘦青年扔到了一旁。于此同时,肥壮汉子翻窗而下,肉滚滚的肥壮身躯登时便向萧山鸣压去。 萧山鸣飞出一脚,只听嘭的一声,肥壮汉子便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阁楼之上。霎时间,木楼摇曳,嚎哭之声骤然响起。 肥壮汉子爬伏在地,大惊之余,只想快快逃走。萧山鸣哪里会放过他,只瞧萧山鸣隔空打出一掌,猛烈掌风卷起碎石飞沙就朝肥壮汉子迎面砸去。刹那间,肥壮汉子便没了人形。 萧山鸣又命喽啰将阁楼门打开,登时,几十双惊恐的眼睛便朝他看去。一看这阁楼里,尽是衣不蔽体的妇人孩子。 萧山鸣转身道:“走吧,将这山寨里的东西分了逃命去吧。” 阁楼里安静片刻,陡然就听阁楼众人磕头道谢之声。 萧山鸣又抓过那喽啰道:“还有一人,在哪儿?” 喽啰颤声道:“您您随我来” 且说冯玉书二人在外等了一会儿,就见有几个背着包裹的妇人走到了寨门前。不过面对眼前的壕沟,几人一时间却没了主意。冯玉书见状飞身至寨墙之上,放下了吊桥后大声道:“走吧!” 几人走上桥,见到前方站着的三角眼,却是又往后缩了回去。 三角眼一拍手,愁眉苦脸道:“几位奶奶,你们可迈开腿走吧,你们若是不走,那我这条命可就保不住喽!” 一妇人怯生生的抬头道:“这位公子与寨中那位好汉是一起的?” 冯玉书跃至众人身前微笑道:“不错,诸位放心走吧,下了山去一个叫白石的镇子,哪里会有人安置各位。” 那妇人撩起额头上的碎发道:“多谢二位英雄相救,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其他姐妹都出来了再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冯玉书颔首道:“那样也好。”说罢,冯玉书来至三角眼身前,冷声道:“带路,进寨。” “是,是。”三角眼哈巴着腰,连连点头。 且说二人一进山寨,那带萧山鸣进寨的喽啰便与他们迎面撞上了。 冯玉书抓住他道:“随你进来的那位汉子呢?” 喽啰结巴道:“我我就是来报信的,那位英雄,现在在后寨老屋呢。” 三角眼瞧一眼冯玉书,讪笑道:“小人带路。” 二人一来至后山老屋,就看见萧山鸣好大的块头,正严严实实的挡在房门前,一动不动。 “萧兄?”冯玉书见状喊了一声。 萧山鸣闻声转过头,满脸严肃道:“玉书老弟,你来看看这人。”冯玉书面露疑惑,他移步上前后,萧山鸣便侧身将他让进了屋。 一进房,冯玉书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他只瞧,一条麻绳从房梁垂下,一个人被悬空吊在屋中。但冯玉书此时也不知称他为人合不合适,只见那人浑身上下都被刺入了铁刺。双眼,喉头,手腕,脚踝处的七根手指粗细的透体铁棍尤为引人瞩目。 “我刚才看过了,施刑之人的手法格外巧妙。他先是用铁钉毁去了此人全身上下的所有穴脉,随后又用七根铁棍毁了他的视力,言语,行动。你看那从眼眶而入,后脑而出的两根铁棍,虽穿颅而过,但却避开头中要害,并未伤其性命。”萧山鸣说罢,冯玉书猛然回头道:“你是说他还活着!” “不错。” 冯玉书闻言登时怒发冲冠,握剑便向屋外的三角眼而去。 三角眼见冯玉书来势汹汹,忙道:“诶呦,爷们。你这可冤枉小的了,我们把这人捡回来时,他就是这副模样了。” 冯玉书怒声道:“是你们将他捡回来的?你们会有如此好心?” 三角眼讪笑道:“自然不是我,而是上任老寨主捡回来的。这人的身上的铁钉都与他那骨肉合在一起了,若不把他吊着,怕是光疼就把他疼死了。” 萧山鸣开口道:“他说的应该不假,刚才那狗子也是这么说的。” 冯玉书愤慨道:“到底是何人,涌如此恶毒的手段来折磨与他,真是该死!既然看到了,那我们就不能不管,萧兄,我们将他带回鹿岳书院,师长们应该有法子医治于他。” 萧山鸣微笑道:“这才是冯玉书。” 但此时,被吊着的那人却痛苦的哼哼了起来。 冯玉书看向三角眼询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三角眼叹息道:“他这是在发脾气。” 冯玉书有些疑惑,他要帮其医治,怎么他还发起火来了 而萧山鸣像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他道:“玉书老弟,这里离东州不远吧?” 冯玉书点头道:“不错,再往南走二百余里便是东州境内。” 萧山鸣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舍近求远呢?那默澜药谷就在东州,想必那北莽第一圣手默沧海的医术定要比书院师长们的医术高明多了吧?” 冯玉书闻言恍然道:“我倒是没想到这里,不过咱们现在去了东州,怕是在百花祭前赶不回燕临了吧?” 萧山鸣摇头道:“咱们将他放在药谷中后,就连夜往燕临赶,只要走快些,耽误不了功夫。” 萧山鸣说罢,又听那人哼哼了两声。 冯玉书向三角眼询问他这又是何意,三角眼笑道:“他这是高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水下鲤鱼 冯玉书跟山下镇上的同门打了声招呼后,便同萧山鸣一起,带着那铁钉人一同往东州默澜药谷赶去。但他也是听从萧山鸣的嘱咐,并未对其他人透露出那铁钉人的所在。冯玉书不解,但萧山鸣自有考量。在他离开燕临前,曾与董平有过一番密谈。 董平曾问道:“你觉得两次袭击少林的神秘高手,与暗害你全家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人?” 萧山鸣点头道:“不错。” 董平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说出口罢了,但看萧山鸣也已看破,便不再有过多顾虑。他道:“既然如此,那害了你全家后,谁得到的好处最多呢?” “自然是下一任的南院大王。”萧山鸣不假思索的说道。 董平沉吟片刻道:“南院大王?这南院大王的身份在北莽神秘的很,他虽明面管着北莽三十六州,但却从未在人前露过面。难道你晓得他是谁?” 萧山鸣摇头道:“这也是问题所在,自家父死后,辽国朝廷对外已有了南院大王的人选,但却从未对外透露过那人的身份。” “既然是这样,那人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萧山鸣沉吟半晌,忽而开口道:“他隐藏身份,或许只是让他另一个身份能在中原江湖行事更加方便。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当今大宋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觉得”见董平欲言又止,萧山鸣不由得笑道:“董平说话何时也会藏着掖着了” 董平长吁口气道:“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觉得那人,应该就是某个大派长老级别的人物,而且,在鹿岳书院的可能性最大。” 萧山鸣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沉声道:“董老弟何以断言?” 董平斜睨屋内一坛盆栽后轻声道:“兰花。” 萧山鸣也曾记得他听慧劫方丈曾经讲过那人身上有股兰花味儿,但凭这个就断定那人就在鹿岳书院中,也太武断了些。 “就因为兰花?” “不错,就因为兰花。” 正因为听信了董平的一番话,所以萧山鸣此时对关于鹿岳书院的事,都格外谨慎。 燕临的雨还在嗒嗒的下。 一脸型微圆,手捧小盅的男子快步进了燕临府衙。他双手轻轻掂着,不时还快速抽出只手揉揉耳朵。 一小吏瞧见了,笑眯眯的问道:“我说董师爷,您这是捧的什么好宝贝?一股子膻腥味儿,驴鞭,还是牛鞭?” 董其昌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懂什么?这东西叫做十筋十骨汤,立面放的可都是稀罕东西。光那鹿筋虎骨,你小子就没见过。” 小吏嬉笑道:“瞧董师爷您说的,小的一年才几个俸禄,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起几回。不瞒你说董师爷,光凭我现在闻见的这股肉腥味儿,我回家就能吃下两大碗干饭去。” 董其昌闻言变了脸色,他低声道:“小子,你别以为大人看不出你们在下面搞得把戏。这些日子你们联合崔通判他们倒卖流民,可赚了不少银子吧。” 那小吏听罢,一张脸已变得铁青,他忙道:“诶呦董师爷,那可不关小的的事儿,那可全是崔大人他们的主意,小的就是个跑腿的,赚个辛苦钱。” 小吏话音一落,董其昌又笑道:“你们做的事,大人心中都有数。大人还没办你,就说明你还有药可救,心里念着点大人的好吧。” 小吏赶紧擦一把汗,陪笑道:“那是那是董师爷您这汤,可是要给你那本家送去的?” 董其昌点头道:“不错,董公子可醒了?” 小吏回道:“早醒了,刚才还出来转了转,不过他看还在下雨,便又回房了。” 董其昌点了点头,便挥去小吏,又往后衙行去了。 当日董平从寒鸦城回来后,便住在了燕临府衙。经过几位高人诊断,董平的那条左臂,算是彻底废了。其修为境界,保不齐也会滞留在当下。 但董平却不见得有多少悲叹,俏公子吊着一条胳膊在屋中来回闲逛。这一个屋子才多大,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走了有七八个来回了。 阮沥走了进来,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大木盆。 “该泡胳膊了。”阮沥微笑道。 “这东西没用,越泡越不舒服。” 阮沥皱眉道:“怎么会没用呢?这可是张大人花重金求来的灵药,你快过来坐下。” 董平摇头自语道:“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经被你这个小丫头当成孩子训。” 阮沥闻言吐出舌头,羞涩一笑道:“我怎么敢训斥董大哥呢?明明是你自己太不听话了。” 董平坐下揉了揉阮沥的头后,便任由她将自己左臂上缠着的布条,竹片,药膏慢慢拆下。这活儿相当复杂,要小心更要谨慎。董平一日要泡三次胳膊,阮沥便为他拆三次,换三次。董平静静端详着眼神认真严肃的阮沥,不由暗道,本是该有他人好生照顾的年纪,却要小心翼翼的照顾别人,董平啊,你可真是个大大的混蛋。 不过再让董平选一次,他还是会去拼命杀了史定应。是怪他强撮合自己与阮沥的一段姻缘,还是怪他施加给自己与阮沥的羞辱,董平也说不清楚。与人在一起相处多了,心性便也像了少年。少年好冲动,没来由的冲动。 忽而,董其昌已来至门前,他将头探进房内,笑呵呵的说道:“董公子,在下现在方便进来吗?” 董平微笑道:“董师爷大驾光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且进来吧。” 董其昌刚要抬腿跨过门槛,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猛的从外面钻了进来。董其昌被撞的一个趔趄,小盅的盖子猛的被掀开一个口子,滚烫的筋骨汤登时洒了董其昌一胸口。就听他怪叫一声,指着屋内就骂道:“哪里来的野孩子!疯疯癫癫的不长眼!” 且看一个穿着绿衫的小丫头转过头,瞪着董其昌嚷道:“本姑娘看你才是不长眼,本姑娘要进屋子,你就不晓得让让?肉没忘了长,倒是忘了长脑子!” 董平摇头道:“绿珠儿,你撞了人就该赔不是,口齿如此刻薄,是跟谁学的?” 那闯进来的小人儿正是绿珠儿,自从董平等人回了燕临,绿珠儿与阮沥二人倒是成了无话不谈的小姐妹。这几日冯玉书不在燕临,绿珠儿便整日来找阮沥,董平也是见怪不怪。 董其昌看清这小丫头是终日来府衙的绿珠儿,也不好再沉着脸,他自个儿找了个台阶道:“行了,下次小心些便是。” 绿珠儿对他吐了吐舌头,又回头对阮沥道:“阮姐姐,前两日我说的事有缓了,你快跟我回书院一趟。” 阮沥听罢一喜,但她仍是将喜色压下来道:“等会儿,我先给董大哥上好药。” 绿珠儿瞥了董平一眼不耐烦道:“你这样天天伺候他,非把他养的越来越跋扈,不消得管他,你先随我走。” 董平见状道:“去吧,董师爷来了,麻烦他片刻功夫变成。你终日待在这府衙里,也该出去转转。” 董其昌也在一边帮腔道:“是啊妹子,过会儿我给董公子找个大夫来,你也该歇歇了。”阮沥听罢,神色有几分动摇,绿珠儿干脆一把将她拉起来,不由分说的就往屋外走。阮沥又赶忙嘱咐了董其昌一些事宜,待他一一应允后,阮沥才随绿珠儿而去。 当二人一走,董其昌便对董平笑道:“董老弟,你瞧,十筋十骨大补汤。喝上一口,是既壮阳,又补血。” 董平嗤笑一声道:“我看董师爷气血虚浮,最需这药补肾。”说罢,董平合起衣服,又吹了个呼哨。不到片刻,便听得屋外传来叮叮当当的驼铃声。 董平直起身道:“我这伙计憋坏了,我得带它出去散散心。” 董其昌闻言赶忙制止道:“董老弟万万不可,你这伤还没好,可受不起颠簸。” “有劳董师爷费心了,等会儿阮沥回来了,还得靠董师爷应付着。”董平耷拉着胳膊,已来至门前。他话音刚落,董其昌便看看不到了他的人影。 董其昌摇头无奈道:“这小子,这么好的汤,你不喝,我喝!” 且说董平骑着骆驼一路在城中狂奔,迎面而来的清凉雨丝噼啪打在他脸上,反倒让他大呼过瘾。 街上行人分分驻足观望,董平这人不稀奇,倒是他坐下的骆驼是个稀罕东西。忽而有个佩剑的男子拦在了董平前方,他抽剑一指董平道:“喂,赶路的!你这骆驼我要了,你开个” 那人话音未落,便觉得一道黑影从他头上一闪而过。他正欲发火,却见前方早没了董平的影子,而他手中的剑,也断成了两截。 一说起骆驼,便得提一句库尔班几人。却说几人将董平等人一路护送回燕临后,便披星戴月,又连夜赶回了大漠。这中原的情形他们已探了清楚,如今大宋各地发洪水,流民失所,处处是空城。他们绿洲中人此时迁移至中原,倒是个好时机。 董平一路出了城,往半拦沟子而去。如今燕临外客聚集,这半拦沟子为了招揽文人骚客前来,也换了个文雅的名字,抱月潭。尽管如此,当董平一路赶到时,抱月潭边,仍是只有一人。 细小的水珠落在潭水里,泛起一圈儿一圈儿的涟漪,一根鱼线落入水中被涟漪撞的七扭八歪。 董平下了骆驼,大声道:“你这样能掉的上来鱼么?” “我若掉不上来鱼,那前阵子我掉上来的鱼,莫非进了狗肚子?” 董平闻言一笑,他暗道这张伯熊怎么说话也如此粗鄙了。董平缓步走过去,便听得张伯熊开口道:“这雨天,鱼儿才抢着咬钩呢。你瞧,我这不是已掉上来一条大鱼吗?”张伯熊说罢,还指了指一旁的鱼篓。董平探身看去,鱼篓中空空如也,但借着鱼篓中的粼粼水光,他倒是看到了自己的脸。董平失笑道:“多日不见,张大人倒是学会逗闷子了。” 说完,董平坐下捡起个石子,噗通一声丢入了水里。一群聚在张伯熊钩前的鱼儿,哗的一下便被吓得一哄而散。 张伯熊一捋胡须,也不恼,反而是笑道:“怎么,一练不了武,便闲的没事干了” 董平颦起眉头,佯装无奈道:“你命老董放在我屋里的那几本书我可是还没看完,怎能谈的上闲?” 张伯熊颔首道:“知道读书就不错,《连山》《归藏》《易经》《后汉书》都不得不读啊。” 董平左右巡视了一圈,问道:“老李呢?” “走了。” “送死去了。”董平一声叹息,张伯熊则淡然道:“李匪的路不是他自己选的,但他却不得不去做,他空有一身大修为,却不能决定自己的命数。如此看来,修为这东西也不是万能的。” 董平晓得张伯熊是在宽慰自己,但他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想他在出燕临时,还在与李匪在抱月潭上练刀饮酒,但短短数十日,已是物是人非。 “修为不能,但权势可以。以张大人的身份,怕是随便打个喷嚏,都会有有无数高手前赴后继的来为您擤鼻涕。” 张伯熊闻言赶忙吼吼一笑道:“别捧杀我喽,你再捧杀,今日也休想从我这里打听出半个字。” 董平哑然,他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张伯熊给看穿了心思。这多少令他心里有一些不痛快,不怕糊涂人,就怕明白人装糊涂。 “这倒是,张大人天天躲在这半拦沟子里钓鱼,日子过得多惬意,这江湖上的闲事自然是不愿意多管的。” 张伯熊听罢,微笑道:“府里的监军想夺我军权,通判呢,则想分我政权。至于辽人,更是想把我整个踢出北莽,你说我不在这里钓鱼,还能去哪儿?” 张伯熊树大招风,但董平也没想到他此时处境会如此艰难,他不由得试问道:“明哲保身” “明哲保身”张伯熊略有不屑的朗声笑道:“哈哈,董平,我可不是要保身。而是在与他们争,在与他们斗!” “要是说钓鱼,你倒是一把好手。”董平揶揄道。 张伯熊也不在意,他缓缓道:“他们想跟我斗,想跟我纠缠,我偏不与他们正面交锋,只要我不想与他们纠缠,那他们便永远只能被迫去与我的手下纠缠。只有抽身而去,才能放心将自己的手脚泡在水里。董平,你虽然聪明,但却还嫩的很。若有一天你到了最为诡诈的庙堂之上,你面对的可是要比我还难缠的对手。到时你切要记住,在面对斗争时,一定要置身事外,但你的眼睛却要死死盯着他们,你的影子要永远在他们身后盘桓。言谈要密,密不透风。行事要混,混水摸鱼。”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董平收起了笑脸,他仔细琢磨着张伯熊的这番话,初尝辛辣,入喉醇厚,回味悠长。 “庙堂?在江湖上混,混的再厉害,也不过是浅塘里的大泥鳅。泥鳅能蹦哒上龙门吗?” 张伯熊像是没听到董平的喃喃自语,突然,他大呼道:“瞧,鱼上钩了。” 在抱月潭又滞留了片刻,董平便往城中赶了。往回走时,骆驼便行的慢了不少,它在大漠野惯了,这一出来,哪里还愿意回去再被圈在马厩里。 董平见它不愿意走,也不难为它。 “咱们再歇片刻,你去溜达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后,你必须得跟我回城。”董平下了马,摸着骆驼的脖子,对它好言商量道。 骆驼好似听懂了董平的话,它欢快的叫了一声,便迈开蹄子向远处跑了。 董平笑笑,他瞧不远处有个茶舍,自觉有些口渴,便迈开步子往茶舍而去。 那看点的小二瞧见一身子欣长,面容俊郎的公子哥往这里走来,便知道是来大客了。他一扫眸间慵懒,喜上眉梢,大喊道:“客官您里边请!” 董平见这茶舍收拾的干净,但就是冷清的吓人,半点生气都闻不见。 “小二,给我来一壶君山银针。” 小二听罢,苦笑道:“爷,您难为小的了。现在这年月能有壶干净茶水喝就不容易了,哪儿还能喝上君山银针?” 董平道:“那我便不难为你,你给我上壶水酒吧。” 小二道:“得,今儿早上刚去城里打的一壶酒。君山银针给不了您,这酒总得让您喝上。” 董平心中暗笑,若是他一开始就要酒,这小二怕是不能给的这么痛快。眨眼的功夫,小二便取出了一壶酒。董平一闻酒味儿,便晓得这酒不过是两文钱一大坛的劣酒罢了。但这几日阮沥管的严,可是半点酒都不让他沾,所以这酒勉强也能入口。 董平伸手向小二讨酒壶,小二则是看着董平嘿嘿直笑,也不撒手。 小二笑道:“客官莫怪,这几日小的是被白吃白喝的流民给吓坏了,您这不先付银子,我可真不敢给您酒。” 董平将自己仅有的一块碎银子扔给小二后,夺过酒壶就是一饮而尽。 “呸,赔钱货。”董平眨巴着嘴,一嘴的马尿味儿。 这时,从茶舍外进来个精神烁烁的微胖男子。那男子将一包东西扔给小二道:“把茶叶给这位客官煮了。” 说罢,那男子又坐到董平对面道:“酒醉人,茶清心。” 董平闻言一笑道:“公孙老弟这几日看上去过的不错,红光满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华灯初上 来人正是公孙轩,他穿一身锦缎员外服,明明长的风流俊郎,却非要把自己打扮的粗鄙庸俗。 “公孙老弟是升官了,还是发财了?”董平笑问。公孙轩摆手坐下道:“官复原职罢了,听闻董兄回了燕临,兄弟我不是早早的就来探望了吗?” 董平皱眉道:“公孙老弟,几日不见,你说话怎么也油腔滑调起来?有什么话要说,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还有事着急回城呢。” 公孙轩闻言正色道:“董兄,你可知道前两天谁找到我了?” “你爹?” 公孙轩讪讪一笑道:“董兄别揶揄我了,老弟就开门见山吧。前两日孙穷奇四人寻到了我,他们要我给董兄带句话,说要跟你做笔生意。” “什么生意?” “这我问了,但他们都没说,但听他们的意思是对董兄百利而无一害。” 董平一想起孙穷奇他们那四张老脸,就不由得心中一个激灵。虽说当日在莲蓬狱中落难时,几人有一番交情,但这几人心思阴沉狠辣,若要与他们打交道,不能不多做些提防。 董平思索片刻后道:“他们此时在何处?” 公孙轩道:“他们几个如今是舵里指明要杀的几人,我自然得把他们关在牢里了,免得授人以柄。不过两日后,我就要将他们押伏云州,交给开山舵。到那时,他们自有办法逃走,这干系也落不到兄弟我身上。不过这交易董兄做与不做,考虑的功夫也就在这两天了。” 董平挥手打断他道:“对我有好处的交易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在做交易之前,得让我见见他们。” “这当然没问题,他们现在此时就被关押在城里,董兄想何时见,就何时见。”公孙轩说罢,董平便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待那小二泡好茶出来后,堂里早没了人影。 且说董平牵着骆驼跟着公孙轩一路在城中走着,等到了燕临皇宫时,公孙轩便停住了脚步道:“董兄,我分舵立在燕临的监牢,便在这皇宫之中了。” 董平早就晓得上官家与覆族有瓜葛,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二人一进宫门,便听得有人在大喊大叫,放眼看去,只瞧得一清秀公子正被几个婢女给围了起来。 “让开!我要出去!” 那几个婢女看上去也有几分修为,不管清秀公子如何推搡,几个婢女仍是将其给围 地死死的。 “少爷,城里如今乱的很,小姐给我们下了死命令,绝不能放你出去。您就发发善心,别为难奴婢们了。”一女子无奈道。 清秀公子怒吼道:“你们若是将我当少爷,那就全给我跪下!”他话音刚落,几个婢女唰的一声,便齐齐跪了下来。 公子见状一喜,抬腿就要从几人的头上跨过去。但他刚一动,几位婢女又齐齐站起,拉扯住了他。 “少爷,您要奴婢们做什么都行,但就是不能放您出去。” 那公子见状气血上涌,咬着牙便连连在地上跺了几脚。 远处的公孙轩笑道:“看这上官公子也挺大个人了,但还被他姐给管得死死的,当真是活的憋屈。 董平将手中的缰绳扔给公孙轩后,便径直走上前去。 “许久不见了,上官公子。” 闻言,蹲在地上的上官修噌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他朗声喜道:“董平!” 与此同时,几位婢女也同时回头看去。见到来人,不由得窃窃私语道:“他就是董平?” 董平微笑道:“几位姑娘不用着急,我跟上官公子关系不错,我若劝他几句,他定不吵着出去了。” 几位婢女闻言,又多瞅了董平两眼,便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来。上官修见状,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了董平的胳膊道:“董平,我听说你这条手臂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这几日就留在宫里,我来找最好的先生来给你瞧。” 董平笑道:“不是这条,是另一条。”说罢,董平闪过身子,躲开了上官修朝他抓来的手道:“我这条胳膊可经不起你这么捏。” 上官修满脸严肃,他皱眉道:“你留下,我让姐姐去请最好的先生。” 董平不再接上官修的茬,他佯装的不经意的问道:“你向来最听你姐姐的话,怎么现在这么闹腾。” 上官修闻言不快道:“我为什么要听她的,我听她一千件事,她却连一件都不听我的。” 董平语重心长道:“就算她怎么不如你的意,那也是你的姐姐。就算你有一千件事不想听她的,但今日的事你该听她的。现在城中乱的很,刀剑无言,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姐姐怕是也活不下去了。你这么大吵大闹,就算你不要脸,总得也给你姐姐留几分面子吧。” 一婢女闻言暗道,这话家里人也不知道对少爷说了几百遍,都没见得有用,看来这董平也没什么稀奇的。 出乎几人意料,上官修听完竟垂下了头去。 董平见状,有附耳对上官修小声言语了几句。 当董平抬起头,上官修已喜上眉梢。他朗声道:“走走走,我要回房去。”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一开始说话的那婢女机灵道:“多谢董公子。” 上官修忽而又皱眉道:“你可别哄我。” 董平有几分自嘲道:“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上官修呵呵一笑,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就往回走去。 这时,公孙轩也走了过来,他笑道:“董兄,没看出来你哄孩子还有一手。” 董平挑眉道:“对啊,那就是个孩子。” 公孙轩带着董平在宫内又是好一顿绕,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二人来来到把守森严的大内地牢前。 “这几个老奸巨猾的东西,想来真是要与我做一笔大买卖,要不然也不会甘愿身陷囹囵,自投罗网。”董平想罢,公孙轩就先一步入了地牢。董平也无所顾忌,紧随其后。 说是地牢,但大多牢房中都是空空如也。公孙轩解释道:“这地牢,还是为了关他们几个给特意腾出来的。”说完后,公孙轩一指前方道:“走到尽头,再拐个弯,董兄便能看到他们了,兄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要是有事,便尽管叫我。” 董平摆手,笑道:“公孙老弟,你这牢房不是为我备的吧?” 闻言,公孙轩不喜道:“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难道董兄不信我?” 董平打了个哈哈道:“我这都自投罗网了还能不信老弟?你可是越来越经不起说笑了。”说罢,董平转过身沉下了脸。他心里自然还是信公孙轩的,但从前公孙轩愿意帮他,除却二人的交情外。公孙轩还是有些私心的,便是他对覆族怀有几分怨恨,想要趁机报复。但如今公孙轩在覆族中混的春风得意,他还愿意尽心尽力的帮衬自己么?董平心里也拿不准。 一久违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董平的思绪:“诶呦,董小子,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董平闻言,立马眉开眼笑道:“孙前辈,古前辈,王前辈,沈前辈。这多日不见,晚辈也是时常挂念着四老呢。” 且看孙穷奇四人正坐在牢中,目不斜视的打量着董平。 孙穷奇嘻嘻笑道:“诶哟我说董小子,这几日不见,你这胳膊怎么就费了?听说你讨了个老婆,莫非还在自己琢磨泄阳掌法,把自己的这条胳膊给鼓捣坏了” 董平听孙穷奇说笑,也是跟着朗声大笑起来。不过他心中却是暗暗心惊,看来孙穷奇四人以将他这几日的经历,给打听了个清楚。 董平大咧咧的坐下道:“废了一条胳膊而已,可比孙前辈好多了。” 孙穷奇笑道:“那是。今日我等请你来的目的,想必公孙堂主已对你交代清了。” 董平摇头道:“公孙轩这个人几位前辈又不是不了解,说话吞吞吐吐,几位前辈有什么话,还是现在直说了吧。” 孙穷奇笑道:“听说前几日你董平力毙一位覆族长老,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董平自嘲道:“威风?孙前辈说笑了,废了一条手臂,还叫什么威风,说是逞能还差不多。” 孙穷奇笑道:“当日你杀那覆族长老时,想必是先用《无上霸道篇》吸其真气,随后又用泄气法将那人的真气强排出去的吧?” “不错。” 孙穷奇接着道:“正因如此,你体内的经脉才会承受不住那磅礴的真气而被摧毁。董小子,我现在手中还有一本功法,与你修炼的无上霸道篇,还有泄气法,是相辅相成。你若将此功法炼成,不仅可以接着修炼,就算是以后你再施展泄气法,也不会因此而损坏经脉。” 董平听罢,不动声色道:“还有这等好事?但不知晚辈要拿什么来换呢?” 孙穷奇笑道:“自然是一物换一物,你拿无上霸道篇来换,我将这个给你。”说罢,王饕餮对董平憨憨一笑,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书上写两字《化气》。 董平呵呵一笑,又摇头道:“晚辈是无福消受了,那《无上霸道篇》存放于藏书楼高层,晚辈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有幸习得。若几位前辈想要那原版的《无上霸道篇》,晚辈可是万万没有办法取来。” 孙穷奇颇有深意的瞧一眼董平道:“不消得原版,你只需将其誊写出来便可。” 董平闻言正色道:“学了《合气》,我当真能继续修炼?” 孙穷奇叹气道:“自然,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无上霸道篇》本名吞气,吞气,泄气,合气三书合为江湖第一神妙功法《鲲鹏总略》,我这般样子若能修炼《鲲鹏总略》修为也能恢复往常,更不用说你只毁了区区一臂。” 董平闻言笑道:“纸笔伺候!” 不一会儿,一少年便取来了笔墨纸砚。 董平思索了一会儿,就提笔在纸上写起了蝇头小楷。 孙穷奇看的是心花怒放,当董平刚写了完一张指,忽而就听在角落里的沈混沌沉声道:“董小子,那《鲲鹏总略》实则有四卷,你如果只学三卷,可找不回你的修为。”闻言,孙穷奇猛的回头,瞪了沈混沌一眼。王饕餮则是挡在沈混沌身前,对着孙穷奇比了比自己斗大的拳头。沈混沌虽也得要《鲲鹏总略》来恢复修为,不过她可不愿意像孙穷奇一般耍什么小伎俩。她还欠着董平两份恩情,这回,便算还了他一次。 与此同时,董平也放下了笔,他对孙穷奇笑道:“孙前辈,你那书,到底是三卷还是四卷?莫非你是老来记性不好,给忘了?” 孙穷奇讪笑道:“的确是有四卷,吞气与泄气都在你手中。还有两卷便是我这里的化气与合气。不过那合气一卷,现在没在我手里,而在另一人手中。” 董平闻言摇头,作势要将写满小字的那张纸给撕了:“既然如此,那这功法便对我没没什么用了。这交易,晚辈看也不用再做了。” 见状,孙穷奇赶忙制止道:“董小子慢着!我有一法,可让那人将合气法交给你!” 董平笑道:“洗耳恭听。” 孙穷奇无奈道:“你先誊写半卷吞气篇,我与你交换化气篇。随后,你再拿另半卷吞气篇,去找那人交换化气篇。你看,这不就成了么?” 王饕餮暗道,这本就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法子,你现在倒用来做好人。 董平微笑道:“如此甚好。” 说罢,他刺的一声,便将手中的那张纸给撕了。 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董平笑道:“对不住,晚辈健忘。现在才想起来,我誊写的这一张纸上,缺了不少,现在重写。” 听罢,孙穷奇不由得暗骂董平阴险。 董平定然是不相信孙穷奇会将事情原本和盘托出,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缺德。不过他这张纸上所写的《无上霸道篇》并无遗漏与错误,现在将其撕去,也只是为了警告孙穷奇一番罢了。 待董平将半卷写完,与其交换后,两方皆是目不转睛的翻看起来。两方皆是道此法巧妙,孙穷奇满意道:“不错。董小子,你若想取得合气法,便带着吞气篇的下半卷,去燕临城外的小丘村一遭,那里会有人与你交换。不过你要记住,切勿与那人耍花招,咱们绑一起,还抵不上人家一根小指头的。” 董平笑道:“我董平做交易,向来信奉公平买卖,童叟无欺,自然不会耍什么花招,但与孙前辈做交易,就不得不留个心眼了。” 被董平这么一臊,孙穷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干脆在地上一翻身,背对董平冷声道:“快滚吧!一看见你,老子就来气!” 董平嘿嘿一笑,将化气卷藏在怀里便起身往地牢外走去。 日近迟暮,宫廷中已是华灯初上。 灯火阑珊,佳人横卧。 “小姐,今天我们瞧见董公子了,他可真是了不得,三言两语就将少爷给哄得服服帖帖。” 上官曦秀指翻飞,不一会儿,一颗浑圆白净的荔枝便躺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她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被他蛊惑,少爷也不会这么不听话。” 婢女嘻嘻一笑道:“我看小姐是口是心非,以往奴婢可没少听小姐念叨董公子。” 上官曦秀眉一颦,娇声呵斥道:“没规矩,是谁教你顶撞主子的?我罚你将这荔枝全吃了!” 婢女作势打了自己几个嘴巴道:“奴婢知错了。” 上官曦用手指拨弄着那颗荔枝,轻声道:“今日,他来,都说了些什么?” 婢女闻言,欢快的将今日董平训斥上官修的那番话一字不差的讲了出来。上官曦的眼眸却逐渐黯然起来,她喃喃道:“他终究是没问我” 看出了上官曦的不快,婢女赶忙话锋一转道:“奴婢看那董平也没什么好的,小姐你不知道,那董平带回来个媳妇,在鹿岳书院已经传开了。那姑娘长得丑的吓人,也不知那董平是什么眼光,竟看上那样一个丑丫头。” 上官曦神情波澜不惊,她将荔枝扔在地上淡淡道:“鹿岳书院来要的东西,都给了吧?” “给了,早给了。” 上官曦接过婢女递来的香巾擦了擦手,淡淡道:“那就好,你退下吧,我要歇着了,明日还得启程去韩州。” 婢女闻言,吃惊道:“小姐你真要去跟周家的公子相亲啊!奴婢听说那周家公子头上长疮,肚上流脓,鼻子往上翻,嘴巴往下钩,可是十打十的一个残废!” “下去。” 婢女望一眼上官曦神情肃穆,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她行了个礼,便缓步退出了屋。 雨声淅沥,上官曦心绪不宁。 “上官曦,上官曦,枉你自命不凡,但被人欺负了,却还念念不忘的惦记着人家。但人家却早已将你给忘了,上官曦,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最自作多情的蠢货” 上官曦起身下了床,她推开窗,万家灯火与丝丝飞雨全映入了她的眼帘。但这一切,却又都入不了她的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夜杀人 董平出了宫,又连夜出了城。 他舍了命从戍北城而出,对于修为,他怎会不在乎。但他向来不喜欢哭天喊地,自怨自艾。 小丘村位于燕临城北,这里也遭了水灾。临仙江的洪水本是要灌入燕临的,但经数位高手的合力之下,洪水改道,城北的村村镇镇便遭了殃。 当董平到了小丘村时,却瞧见一飘忽不定的火光正凝滞在村口。 董平不敢托大,他抽出惊雪,刀身沾雨,反映火光,寒芒粼粼。 一少年开口道:“是董平么?” 董平下了马,方见村口是个少年举着火把。 “不错,我就是董平。” 少年打量了一番董平后,淡淡道:“随我进来吧。” 村里无光,老鸦在房檐筑巢。 呱呱的呕哑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少年被吵烦了,忽而他低声喝道:“聒噪!”陡然间,一道带着电弧的流光从少年背后飞出 ,猛的划过屋檐,就见一窝老鸦掉在了地上。那剑,也随之归鞘。 “御剑术?” 少年略有些得意的说道:“不错。” 董平笑道:“原来是剑墟中人。” 少年摇头道:“我不是,但我师父是。” 董平心思急转,他猛然想到,要与他做交易的,不会就是那剑墟叛徒吧。董平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手中的刀不由寒意大盛。 好似感受到董平的异变,少年笑道:“你不必紧张,若我师父要杀你,你在村口拔刀时,便没命了。” 董平讪笑一声,他暗道一声,学御剑术的,都是怪胎。 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篱笆院前。在院里,一个无臂少年盘腿,闭目而坐。感受到有人来了,他便开口道:“玩够了,就把剑还回来。” 董平身前的少年撇了撇嘴,他取下背后的剑放在无臂少年面前后,就听无臂少年淡淡道:“这剑上沾血了,我罚你三天不能吃肉。” 少年啊了一声,但也没多做辩解。董平腹诽道,一物降一物。 他看这无臂少年,便大概晓得那人为何要用这《鲲鹏总略》了。董平上前,对着无臂少年微笑道:“在下董平,不知阁下” 无臂少年冷冷罚看了董平一眼后轻声道:“温若筠。” “有个性。”董平暗自嘲了自个儿一句后,便听屋中有人道:“进来吧,董公子。” “晚辈叨扰了。” 说罢,董平推门进屋,一红鼻头老者正对着他迎面而坐。 “老朽姓离。” “离前辈。”董平刚抱起双拳,就被一股无形大力给分开了。 老离儿笑道:“老朽只是一无名之辈罢了,称不上什么前辈,阁下喊我一声老离儿头便成。” 老离儿看似无心之举,却着实将董平给镇住了。这手举重若轻的御气功夫,当真是骇人听闻。虽没什么大动静,但足可以称得上是妙到巅毫。董平来北莽接触之人中,论修为高低,老神偷算的上是头一号,但跟他面前这老离儿头比起来,只能说是不过尔耳。 “请坐。” “多谢。” 董平坐下后,伸手就要将怀中的吞气篇掏出来,但老离儿却制止他道:“不忙。” 忽而,老离儿一抬手,董平腰上的惊雪陡然间出鞘。这蟒蛇鞘当日被董平遗失在靠山镇的客栈里,后被冯玉书拾得,由萧山鸣又交还给董平。董平深知此鞘的玄妙,惊雪入鞘,如若不是他拔刀,惊雪是断然不会出鞘的。没成想,今日这老离儿一挥手就控制住了惊雪。 董平还来不及说话,惊雪刀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屋子。 “前辈这是何意?”董平刚开口,老离儿便笑道:“阁下莫急,你的刀这不是回来了么?” 董平回头一望,只见惊雪托着一颗人头,便从屋外飞了进来。惊雪在屋内转了一圈后,又平稳的落在了桌上。那颗人头,正睁着惊恐的双眼,死死盯着董平。 “这人?” 老离儿轻描淡写的说道:“跟阁下一起进村的,不过老朽看,阁下与其并不相识,所以老朽做个顺水人情,替阁下将其杀了。” 董平喉结一动,干笑道:“好厉害的御剑术。”他伸手去抽惊雪,一个手抖,那人头便滚落在地。 老离儿从袖中取出一书道:“这是合气篇。” 董平从怀中也取出一摞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道:“吞气篇的上半卷,晚辈交给了孙穷奇等人。这里是完整的吞气篇,等前辈与他们交易时,可相互对照。” 老离儿拿起那摞纸,张张仔细翻阅过后,点头道:“不错,依老朽的眼光来看,这吞气篇中所写的修炼方法可行,并无纰漏。” 董平笑道:“自然,这等玄妙的功法,晚辈编不出来,就算是编出来了,也瞒不过前辈的法眼。” 老离儿笑道:“多谢阁下赠书之恩,不过现在老朽还有一求。” “前辈请讲。” “再借刀一用!” 老离儿话音刚落,惊雪又带着滋滋的破空之音飞出屋外。突然,就听一阵钢铁碰撞之声,惊雪又打着转儿极速飞回了屋内。 “趴下!”老离儿一按董平的头,登时翻身上桌,接住惊雪,一跃向屋外飞去。 董平暗道来人厉害,竟将老离儿的一刀给挡了回来。他心生好奇,便起身出了屋子。一出屋,就见得老离儿握刀与一黑衣面具人在空中对峙。董平大惊骇然,那来人所戴面具服饰,与那日在肃州江上袭击他与幺声雨那人一般无二。 更令董平心颤的还有那股沁人心脾的兰花香。 蒙面人手持一柄怪模怪样的长剑,只瞧那剑像是有两把剑一竖一横合在了一起,造成了一柄十字长剑。董平嘀咕道:“名剑,锥心。” 蒙面人咯咯笑道:“老离头,你越界了。” 老离儿飒然道:“老朽只是说过终生不入燕临,可没说过不入燕州。” 老离儿话音刚落,那蒙面人便手持锥心向老离儿胸口刺去。 老离儿不屑道:“没记性。” 登时,院中温若筠面前的独雷剑飞上天空,横亘在面具人身前。 面具人挑剑一挡,却见老离儿已提剑来至其身前。 刹那间,两剑一刀便在空中战成了一团。 那面具人一边用巨力将飞剑独雷的攻势挡下,一边还要御真气与老离儿手中惊雪抗衡,但却丝毫不见有落下风。 老离儿轻描淡写的挥舞手中长刀,但其攻势却是绵绵不绝,刀刀取齐要害。老离儿双眼微迷,心中暗道:“倒比十多年前有了一番进步,不过气息虚浮,也不成什么气候。” 忽而老离儿御剑攻其后背,手中惊雪攻其眉心。在董平等人看来,此等前后夹击之下,那面具人定然避无可避。 突然,面具人手中锥心剑竟一分为四,两柄细剑猛然向已身后飞去。而另外两柄长剑被其握在手中,交叉而去,直取老离儿项上人头。 老离儿嘿嘿一笑,竖起惊雪挡在双剑交集中心。随后老离儿手上一用力,竟将面具人手中两柄长剑压在了他的面具之前。只差分毫,那面具就要被一分为二。 老离儿笑道:“告诉你,你并非我一合之敌。你趁现在走,我还能顾及从前的交情。如若不然,新仇旧恨,今日就做个了结。” 面具人对老离儿所言好似充耳不闻,他一声怪吼,双剑上劲,瞬间便将老离儿弹了出去。 老离儿眉头微皱,他传音入密道:“你发什么疯?” 老离儿话音未落,那面具人又持剑攻了上来。老离儿暗骂一声,他猛然发力,惊雪刀吟,陡然间,这小丘村也颤了三颤。老离儿手起刀落,对着面具人头顶就是狠狠一刀! 面具人见状不好,他举剑一挡,却被一刀给砸落在地,正好坠在矮小少年身前。面具人嘶吼一声,竟举剑便向矮小少年刺去。 嗖! 温若筠低喝一声,地上散落的一把干柴登时就响面具人飞去。 只听嘭的一声,独雷剑从天而降,登时将面具人手中长剑给打飞出去。而温若筠所御的那捆干柴也化作锋利木剑,噗噗,全扎在了面具人身上。 面具人就地一滚,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老离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并无要追的意思,他淡淡道:“可悲,可叹。” 忽而,老离儿将手中惊雪扔到身后,董平一把接住后,就听得老离儿笑道:“好刀。”说罢,老离儿拉起矮小少年的手便往院外行去。 温若筠起身紧随其后,他临走时,又回头望了董平一眼,随后转身同老离儿两人消失在夜幕里。 董平走上前,拾起一根带血的木柴后喃喃道:“这下,你跑不了了。” 接着,董平吹了个呼哨,骆驼软力寻声而来。等董平骑着骆驼来至街上,忽见一无头尸首瘫软在街角处。董平暗道,这人应该便是老离儿刚才御刀所斩的那人。董平下了骆驼上前去查看,他暗自思索这人的来历,“莫不是公孙老弟的人吧?” 董平用刀一撩尸首胸襟,忽见一海碗大的刺青狼头正雄踞在其胸口,做咆哮状。 董平蓦然惊道:“辽人!” 此时,鹿岳书院中。 太叔倦正立在房中,愁眉不展。忽而房门被人推开了,赵绝江等人一拥而入。 太叔倦见众人来了赶忙道:“诸位可察觉到,刚才在燕临城外有人争斗?” 赵绝江淡淡道:“如今在燕临城里人多眼杂,争斗之事更是每日都有发生,太叔院长这么着急叫吾等来,就是为了此事?” 慧劫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刚才老衲确实察觉到在燕临城北有人争斗,而且那二人修为皆不在老衲之下。” 太叔倦颔首道:“不错,本院也并非草木皆兵,而是感到城北争斗并非寻常。” 姜宫主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气息不稳。她面露不快道:“太叔院长,既然觉得不妥,那您派人前去查证便是,也没必要兴师动众,将我等全都叫过来吧?” 太叔倦面露歉意道:“打扰了姜宫主休息并非在下本意,姜宫主先去休息,去城北查证之事,交与我等便可。” 犹观主一言不发,他环视一眼众人后,冷声道:“谭峰主去何处了” 姜宫主不悦道:“这时候谭峰主自然是在屋里睡觉呢,难不成犹观主还怀疑他?” 犹观主淡淡道:“在下只是随口问一句,姜宫主怎么如此大的反应?怀不怀疑他,去谭峰主屋中看看不就晓得了”说罢,犹观主大袖一甩,径直跨出了房门。 且说董平骑着骆驼一路赶回燕临府衙,当他来至后衙时,瞧前屋中亮着灯火,便暗道阮沥应是早回来了,这下可好,少不了挨一顿训斥。 董平皱着眉头进了屋,却见屋中并没有阮沥的影子。反而是董其昌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董平心里蓦然咯噔一下,他上前怕了拍董其昌想叫醒他,却发觉董其昌身上烫的吓人。 董平将其翻过身来,只见其脸庞虚肿,又红又烫。 “真气紊乱。”董平放下董其昌的手腕后,大为不解,怎的董其昌一个不修武道之人,还真气紊乱了。但见其不严重,董平赶忙在其眉心,手心各划了一个小口子。随后又施展泄气法,将积郁在其体内的真气通通逼出后,董其昌的面色才恢复如常。 董平到了一碗茶水,哗啦一声全都泼在了董其昌的脸上! “呼!舒坦!” 董其昌猛然惊醒,身子还不停打着激灵。他一瞧董平面色阴沉的站在其身前,便大笑道:“董老弟,那十筋十骨汤可真是大补!再多喝两口,老哥我怕是要飞升成仙了!” “我去你娘的!”董平没好气的爆了句粗口,他本以为董其昌是遭了暗算,没成想他是喝补汤给补的上了火。 董其昌一头雾水,忽而他一看窗外,不由得流出了一头冷汗:“都这时候了,完了完了,今日的公务一件没处理。连夜处理完回家,保准又得被婆娘好一顿数落。” 董平哪里想听他倒苦水,“我问你,阮沥可回来过?” “不晓得,喝完汤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董其昌刚说完,就见董平风风火火的闯出了屋子。 董平在燕临的街上狂奔,他望着远处鹿岳书院众灯火通明,一股懊悔油然涌上了心头:“我只顾着自己,却忘了阮沥的安危,真是该死!该死!” 在小丘村碰上那面具人来袭时,董平就隐隐觉得今夜书院得出乱子。没成想,这乱子来的这么快。 “阮沥,你要是出了事,别怪我下了地狱也不饶你!” 董平没骑骆驼,强运真气来至书院时,其体内已经快要愈合的经脉也纷纷断裂。 但在书院门口,一群身着金红色衣服的汉子却将董平给挡在了门外。 一汉子双目红肿,对着董平就是喝道:“滚!闯书院者死!” 董平拔刀道:“你们算哪门子的神仙?这鹿岳书院也轮得着你们来做门神了” 董平话音刚落,一溜水火棍就抵在了他的身前。 “他娘的!老子今天就是书院的门神!闲杂人等一律滚开!” 董平冷眼打量着几人,他在考虑,如何只用一刀,便将几人放到,他现在可没力气多使一刀。 就在几人僵持时,便听有人粗声喊道:“你们的眼是长在屁股上了么!这位是今年的武院榜首,你们也敢拦!” 几人循声看去,只瞧一个独眼的大汉正朝他们走来。几人打量了董平一眼后,齐声道:“若是书院中人,便进去吧。” 来人正是林三川,他回到燕临后一开始是终日守在董平身旁寸步不离,但当董平住进了燕临府衙,林三川便留在了鹿岳书院中继续跟随卫盛金潜心修炼。 林三川一把将进入书院的董平扶住后,便道:“公子,书院里出大事了!” 董平沉声道:“捡些有用的来听。” 林三川看了眼身后把门的几人道:“九阳峰的谭峰主死了!” 董平闻言心头一松,他忙问道:“阮沥呢?” “夫人?我才闭关出来,不知道夫人也来书院了。”林三川说罢,便挺有人娇笑道:“没羞,没羞,才一日不见,便急着找媳妇了。” 林三川瞪了一眼来人道:“死丫头,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一边去!” 董平则是上前一把抓住来人道:“绿珠儿,阮沥呢?” 绿珠儿眉头一皱,将董平推开道:“阮姐姐好着呢!我听说外面死人了,便让阮姐姐留在了房里。” 董平喜道:“好好好,赏你两个脑瓜崩!” 绿珠儿躲开了董平伸来的贼手,没好气的骂道:“疯子!” 这时,董平才想起林三川说的话来:“你是说九阳峰的总峰主死了” 林三川笑道:“不错,前面可热闹呢 咱们也过去瞧瞧。” 董平点了点头,心中却在考虑九阳峰主为何会死。九阳峰主乃是此次燕临百花祭的六大主事之一,难不成他察觉出了神秘高手的身份,才惨遭灭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闻声 等三人来至谭峰主住处后,才发现这里早被围的水泄不通。 vd书院学生,少林僧人,剑墟剑仙,百褶观道士,霏娥宫弟子各站一方,而心处围的则是九阳峰之人。 不一会儿,太叔倦等人从谭峰主的房走了出来,这些江湖巨擘的脸,是神色各异。谭峰主名晓,平日行事飞扬跋扈,没什么人能让其放在眼里。所以除了一众九阳峰弟子外,其他人心大抵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思。 两名跟随谭晓而来的九阳峰分峰主阴沉着脸望着太叔倦等人,忽而,一额头生有三道抬头虎纹的峰主冷声道:“姜宫主,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霏娥宫的姑娘们纷纷秀眉颦蹙,持剑逼前去。而九阳峰的弟子则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手持长棍,尽皆指向外围的霏娥宫。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姜宫主面沉如水,她面对那位峰主的逼问,只是淡淡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虎纹峰主冷笑道:“刚才诸位都已看过了,本门谭峰主胸口的伤势乃是个十字。试问,江湖除了有锥心剑,什么兵器还能刺出如此诡异的伤口?姜宫主,以在下所知,那锥心剑,好像是你的佩剑吧!” “锥心剑?!”董平听罢心已有了几分猜测,但现在这场面,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他刚说罢,霏娥宫一方,有人反驳道:“向峰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凭一个伤口能断定谭峰主,是我家宫主杀的?不是十字剑而已,若是有心人想谋朝篡位,便可以随意打一柄十字剑,然后杀了自家峰主,再来冤枉我们霏娥宫。” 江湖众人皆知那长着老虎面相的向峰主与总峰主谭晓不合,女子的这一番话,算是一脚踩到了猫尾巴。 “朱副宫主,谭峰主之死你们霏娥宫还脱不了干系,现在难道又想凭三言两语来离间我们九阳峰?”向峰主盯着刚才开口说话的女子,目光阴寒,杀意毕现。 赵绝江见状低声喝停道:“够了。” 向峰主看向赵绝江道:“赵前辈,您是用剑大家,谭峰主是被何兵器所伤,您应该一眼能看出来吧?” 赵绝江不动声色,淡淡道:“姜宫主,把你的剑拿来,孰是孰非,老夫自有个决断。” 董平瞧那姜宫主眼神飘忽,面目虽冷淡,却满是故作镇定。董平不由得暗道,锥心剑怕是早不在她手里了。 姜宫主干脆道:“剑丢了。” 向峰主闻言冷笑道:“笑话,那贴身的兵刃你都能丢,那肚兜怎么不见你丢了。” “放肆!” 前方众位霏娥宫弟子愤然拔剑,说话间要冲前来,九阳峰弟子也是提棍迎了去。 赵绝江与慧劫大师见状不妙,赶忙各自出手,登时两股真气屏障拦在了两派弟子身前。 随后又听啪啪两声脆响,向峰主的两侧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太叔倦拍拍手道:“放肆。” 向峰主正欲发作,却被另一名面相苍老的峰主给按了下来。 苍老峰主缓缓道:“姜宫主,老朽代向峰主替您赔个不是。但谭峰主之死却实诡异蹊跷,而且与您也脱不了干系,如果您手的锥心剑真的遗失了,还望将前因后果,明白告诉我等。” 这时看姜宫主娇躯轻颤,朱唇苍白。姜宫主为人向来心高气傲,太叔倦等人与其打交道十多年自然晓得。但刚才向峰主出口折辱于她,她却无半点反应。这不由得另赵绝江几人心对其生起了一丝怀疑。 “丢了是丢了,没什么好说的。”姜宫主淡淡道。 这时,犹观主开口道:“诸位先冷静片刻,诸位方才只注意到了谭峰主胸前的伤口,却没看出谭峰主实则刚死去不久。根据时辰来看,谭峰主死时姜宫主正与我们在一起。况且书院人多眼杂,谭峰主修为高深,若想杀他不被他人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杀他之人与他极为相熟,谭峰主不会心存戒备。二是杀他之人修为远在其,谭峰主来不及反抗,便被杀了。场修为最高之人该是赵剑主与慧劫方丈了,在下斗胆问一句。凭二位前辈的修为,能否一招便杀了谭峰主?” 慧劫摇头道:“谭峰主的护体神功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老衲能将其拿下,但至少也要过八十回合。” 赵绝江淡淡道:“一招制敌,老夫也没这个把握。” 得到二人的回复后,犹观主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这时,众人又把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了向峰主。经犹观主一番分析,再加刚才向峰主对姜宫主的咄咄逼人,令其转眼间由发问者,变成了众矢之的。 向峰主咬牙怒目而视,随后,他又冷笑道:“怎么?诸位难道要拉偏架?刚才我在醉乡楼与几位无矢宗的朋友喝酒,听闻谭峰主的死讯后,才急忙赶回来,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醉乡楼问。” 闻言,太叔倦沉声道:“本院想犹观主的意思是让诸位不要被一时的冲动给冲昏了头脑。谭峰主死的蹊跷,未免是有心人想要我们自乱阵脚而设下的迷魂阵。” 太叔倦话音刚落,听一童道:“昨天我见有人进了谭峰主的屋子,两人还聊了好久。”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清秀的童从人堆儿里钻了出来。 赵绝江与慧劫方丈都是一惊,这童可不是那日碰见的吾师弟子吗?豆子名义虽又做了赵绝江的徒弟,但赵绝江是万万不敢真用师徒之礼与其相待的。这一时间,赵绝江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太叔倦反而是干脆利落的对豆子作揖道:“师叔晚好。” 豆子的身份极为隐秘,众人见太叔倦对豆子如此尊敬,不由得暗自打量起这童的身份来。 向峰主眼珠一转,看着豆子笑道:“前辈既然看到有人曾进过谭峰主的房间,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豆子被向峰主的谄媚状弄的浑身不舒服,他撇撇嘴,一指姜宫主道:“是她。” 姜宫主闻言,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向峰主笑道:“那她二人说了些什么,前辈可否还记得?” 豆子挠了挠头道:“昨日夜里我刚要回听风筑,但无意路过谭峰主房间时,却听到有人在屋里说话。我本不想听,但不知为何一听迈不开腿了。” 太叔倦微笑道:“师叔听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没准咱们还能凭借你听到的话,找到杀害谭峰主的真凶呢。” 豆子点头道:“一开始二人在窃窃私语,我没听清。但不多会儿听一男子道,‘你在宫弟子面前冷清高傲,但谁能想到你是个十打十的浪货。’随后女子道,‘我是浪货怎么了谁像你,行事鲁莽,十足的一个粗人。’男子又笑了两声道,“我是粗人,我不光行事粗鲁,连那宝贝都粗的很呢!”接着”豆子话还没说完,被赵绝江给捂住了嘴。 场众人脸神色各异,有讥讽,有羞怒,有玩味,更有甚者,望着姜宫主是绝色之姿,神色竟升起了几分淫邪。 豆子不解的看向赵绝江,赵绝江无奈摇头道:“他们只说了这些?” 豆子摇摇头,赵绝江松开了手后,豆子问道:“嗯嗯啊啊算不算?” 登时,院围着的人有不少都憋不住笑了出来。赵绝江只觉两眼一黑,差点没昏厥过去。 董平在人群后微笑道:“这子” 一开始说话的那朱副宫主登时喝道:“贼,休得胡言!” 太叔倦斜睨她一眼,淡淡道:“这位乃是吾师前辈的弟子,他是绝不会说谎的。”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底惊雷响彻云霄,满堂众人面面相觑。接着,太叔倦又对豆子微笑道:“接着二人又做了些什么?” 豆子笑道:“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我见这位姜宫主从房里走了出来。” 这时,姜宫主已恢复了镇定。她目不斜视,眼神再无丝毫慌乱。她道:“不错,我与谭晓的确有行了男女之事,但那又如何,与你们又有何干系?” 向峰主借机说道:“既然如此,姜宫主的杀人动机便对了犹观主说的第一种可能。姜宫主担心与谭峰主的苟且之事会暴露与众,便起了杀心。而以姜宫主与谭峰主的关系,谭峰主自然不会对姜宫主有何防备。” 姜宫主听罢,突然大笑了起来。忽而,她一步前,竟一把掐住了向峰主的脖子。陡然间,姜宫主缓缓将其举起来道:“你的嘴最好给我放干净些。” 慧劫方丈双手合十道:“姜宫主还请稍安勿躁。依老衲来看,谭峰主之死,应是那幕后黑手为扰乱我等视听而为。与姜宫主并无瓜葛。” 闻言,姜宫主一把将面色已憋成青紫色的向峰主扔在了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变脸 “不错,在数年前,我与谭晓便有了关系。 vd为了维护本门的清誉与名声,这件事,我定然是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因此,我与谭晓交换了信物,此事若是败露,谁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说到此处,姜宫主看向霏娥宫一方道:“一蒙,你去将我房的那个红木盒给取过来。” 朱副宫主听罢,当即快步离开了人群。看这时的姜宫主是一脸的无畏与冷傲,到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不多一会儿,朱副宫主便捧着一个十寸见方的红木盒子走了过来。 “当年,我将锥心剑赠给了谭晓。而谭晓,将这h个玩意儿送给了我。”说罢,姜宫主不紧不慢的掀开了红木盒子,一股热腾腾的红光喷涌而出,但转瞬即逝。 向峰主与苍老峰主见状大惊失色。 姜宫主将一方通红的大印从盒取出来后,玩味道:“你们说,我有这个在手,还需要杀谭晓吗?要杀,也是该他杀我吧。”说罢,姜宫主猛然将手大印一掷,嘭的一声闷响,便狠狠砸在了向峰主的脚面。 向峰主丝毫不在意脚背传来的灼热疼痛,他双手一捞,捉住打印死死的护在了自己手。 苍老峰主不可置信道:“掌掌教大印谭晓竟将这掌教大印送给了你该死啊!”苍老峰主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彻寰宇,听闻者,无不受其吼声的悲怆而感。 董平身前一人低声道:“这回姜无芩回到霏娥宫,等着挨罚吧。那霏娥宫的长老会里可都是些死了男人的老寡妇,对门弟子管束甚严。与男人苟合可是大罪,况且姜无芩又是霏娥宫宫主,啧啧,可惜了这如花似玉的美妇喽。”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再说那谭晓为了勾搭女人可真是下了血本。掌教大印都敢往外送,要晓得,不管是谁凭借这大印,可都能号令他座下三峰的两千弟子。” 董平听罢暗道:“那谭晓被杀,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扰乱众人视听。” 果不其然,前方的姜宫主又语出惊人道:“来燕临前,谭晓曾含糊不清的对我说过一句。他的意思,好像是他知晓那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想来他被杀,也是因为这个吧。” 赵绝江闻言看向太叔倦道:“太叔院长还在等什么呢?还不赶紧将书院人全都召集起来,挨个排查。” 太叔倦点头道:“赵剑主言之有理。” 书院的办事效率的确快的很,转眼的功夫,在书院居住的各派弟子全都被聚到了书院广阔的前院里。 书院这旁领头的是吕梁梦与各院的院首与师长,书院真正的精锐,研武房人紧随其后,最后一方站的是一些仍留在书院修炼的内院弟子。 赵绝江等人交换着审问各派弟子,董平此时经脉破损,自然头一个便被排除在外了。 董平也乐得自在,拉着绿珠儿便去寻阮沥了。 在书院,有数十处僻静的庭院,这些庭院大都居住的是书院师长,也有几处是供贵客借宿。 绿珠儿将董平带到了一处名为来思的庭院前便停下来,此时夜近子时,天空漆黑如墨,而淅淅沥沥的雨也下得越发猖狂起来。 不过算如此,来思院前的两盏烛火却飘曳不灭。 董平看一眼道:“这灯做的还蛮巧妙的。”董平话音刚落,忽见一道微弱的光芒在他眼前闪过。 董平皱眉,又朗声笑道:“幺老头,你可真是不拿你自己当外人,在鹿岳书院开始捣鼓起你的机关暗器了。” 过了半晌,一老者的笑声在院响起道:“若是没这些暗器机关,我怎能知道是董友来了呢。” 董平移身进院,便见一老者正端坐于木轮车,打着伞笑脸相迎。 绿珠儿哼了一声道:“幺爷爷,你可真是给了他好大的面子,竟亲自出来迎他。” 董平前拍了拍幺声雨的肩膀后,笑道:“你可知道当日,要不是我拖着他这条老腊肉跋山涉水万里,他哪儿能像如今这么威风。” 幺声雨呵呵一笑道:“董友说的是。” 当日幺声雨从少林来到燕临,帮助鹿岳书院解了围后,便被当做宾,留在了鹿岳书院之。董平这次回燕临,也是头一次见他。 董平道:“绿珠儿,去备一桌酒菜,待我见过阮沥后,跟老幺喝两盅。” 幺声雨微笑道:“也好。” 不一会儿,绿珠儿将董平带到自己的房前喊道:“阮姐姐,董平来找你了。” 说罢,绿珠儿对董平做了个鬼脸,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董平轻推开房门,只见阮沥正背对他而坐。 “董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一天都没回来,我能不来找你么?”说罢董平朝阮沥走去,他来至阮沥身后,将双手轻轻搭在阮沥的肩,把她转了过来。当看到阮沥的脸时,董平皱眉道:“你这是怎么弄得?” 阮沥摸摸自己的脸道:“我求幺前辈帮我弄得。”阮沥脸本是暗红色的伤疤,此时却变得鲜红欲滴,像是刚烫出来的伤口。 董平没细问,他将阮沥拦在怀道:“这几日你先留在幺老头这里,府衙太乱。”阮沥点头道:“董大哥你也住过来,我也方便给你换药,泡水。” 董平笑道:“我现在可不用泡什么药汤了。”阮沥闻言不解,董平便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大概都告诉了阮沥。阮沥越听越生气,最后她一扭董平腰的软肉 道:“董大哥还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留在府衙里养伤,你非是不听,在外面跑了一天,旧伤再复发怎么办!” 董平微笑道:“到头来还是挨你了一顿数落,今日我的确旧伤复发了,不过一见到你,伤势便好了大半。” 阮沥闻言一点办法都没有,董平总是有法子把她哄得服帖。二人相拥了片刻,董平将阮沥哄睡下后,便出了屋,找幺声雨喝酒 去了。 桌摆放着几碟精致的菜,绿珠儿不仅馋嘴,想不到这手艺也还过得去。 董平把玩着手的酒杯,自语道:“换脸?” 幺声雨将杯酒一饮而尽后道:“不是换脸,而是修补。” 董平道:“次张伯熊请来名医来为我疗伤时,阮沥曾问过那先生,她脸的伤还能不能治。那先生的名号虽响亮,但也只是无奈道,阮沥脸的伤是陈年老疾,若想治,只能扒皮动骨,换一张脸。想不到名医都做不到的事,你这个玩机关的,竟然有法子。” 幺声雨道:“本来也是没法子的,但幸好官家送来了南海鲛人皮,这事儿才有缓。” “官”董平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幺声雨笑道:“老夫先将阮姑娘脸的死疤用药酒慢慢消解,随后再为用鲛人皮为其修补脸烫伤。这也算不得什么高明医术,跟老夫修补机关一般,只能说是个手艺活。” 董平打趣道:“若你真能治好阮沥脸的伤,也算是解了她多年的一个心结。你欠我的两千件恩情,便只用还一千件。” 听闻此言,幺声雨黯然道:“老夫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你与悟明师父。只可惜了悟明” 幺声雨一言未毕,董平便挥手打断了他道:“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悟明,便给他陪葬去不行了?悟明的路是自己选的,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人家现在成了佛,成天在面受人间供奉,日子过的美着呢。不劳您老多挂念,您还是想着如何安度晚年吧。”董平说罢,又喝了一杯酒。 刚才董平说的轻松,但不停抽动的眼角,与连连不停的酒杯,让人晓得他心里并不好受。 幺声雨点头道:“对,喝酒。” 觥筹交错间,董平又不经意的问道:“老幺,你说人这脸真的能换吗?我是说,不留瑕疵,天衣无缝的换。” 幺声雨笑道:“这天下哪儿有什么不留瑕疵,天衣无缝。不过想要换好一张脸,不仅要靠医术,还得要精巧的手艺,与举重若轻的大修为。据我所知,天下能换好一张脸的,天下不过三人而已,但现在全都入了土。也不知,我在地下蛰伏的四十年间,江湖有没有再出此等能手。怎么,你想换脸?嘿嘿,董子,你这张脸可是够俊俏了。” 董平微笑道:“是啊,够俊俏了。” 等天边泛起了鱼肚儿白,董平才摇摇晃晃的出了来思院,将阮沥留在此处董平也放心。在来思院的前后,分别住着赵绝江与慧劫方丈二人。有这两人在,天下怕是没多少人敢来造次。 董平刚没走几步,被一人儿给拦住了。 “董平,咱们又见面了!” 董平尚有几分醉意,他呵呵一笑,弯下腰捏着人儿的脸蛋道:“原来是师叔。” 豆子嘿嘿笑道:“你瞧,这华容道我已经会解了,我照你的方法用别的将军去堵他,但是越堵,曹操反而越能找到逃走的办法。” 董平起身敲了敲豆子的脑袋道:“你还真是个蠢货。” 说罢,董平仰天大笑两声,踉跄着往书院外走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直上青云 风风火火查了一夜,连那神秘高手的尾巴都没抓到。 vd 赵绝江与慧劫大师信步行于书院的石子路,对那神秘高手的身份,二人自有一番猜测。 慧劫方丈道:“赵剑主,你当真凭借着老衲所说的兰花香一事,认定那神秘高手在鹿岳书院人?” 赵绝江颔首道:“不错,若之前咱们的设想都是对的,那神秘高手定然是书院人。兰花香。若不是常施脂粉的女子,便是居兰花之地的人,身才会附带此等香气。要说兰花,北莽之,有哪处能得书院呢?” 慧劫方丈道:“言之有理,赵剑主当日让老衲将此事隐下,是怕太叔院长会心怀芥蒂吧?” 赵绝江微笑道:“太叔倦此人城府极深,我对他不得不防。” 慧劫闻言皱眉道:“难道赵剑主怀疑太叔院长?” 赵绝江摇头道:“鹿岳书院人,我现在都不能相信。慧劫方丈可别忘了,当日墨府之乱,那一刀是从鹿岳书院开始的。此后的种种事件,或多或少,都与书院脱不了干系。” 慧劫方丈想想的确如此,当日鹿岳书院弟子遭背刀门人袭击,后来鹿岳书院顺藤摸瓜追查到墨家。之后,墨家遭袭,只有几个覆族族众与几个鹿岳书院的人走了出来。这才有了,数百门派燕临,为讨公道,众人又汇聚杨家枪坪剑墟。再之后,山河巨剑崩坏。而在这些事儿,鹿岳书院像一根线,把它们串了起来。 慧劫方丈叹息道:“谭峰主之死怕只是个引子,还不知以后要生起多少事端。后天是百花祭,百花祭一过,咱们可没继续待在燕临的理由了。” 赵绝江微笑道:“那神秘高手与牙非道我都要揪出来,老剑主之仇,我非报不可!” 望着窗外的雨,太叔倦莫名的烦躁。悬挂在他屋的字帖,早被他一一摘除,偌大个屋子显得空荡冷清。 忽而,他房门被人咚咚敲了两下。 太叔倦转身缓缓坐下道:“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满脸烦躁的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太叔倦一瞧来人便笑道:“吴院首,还从没见过你这幅慌张的样子。” 吴颜武寻了个座,坐下后立刻开门见山道:“院长,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吕学监有些不对劲?” 太叔倦闻言一愣,他皱眉道:“吕学监为书院是呕心沥血,勤勤恳恳。怎么,你怀疑吕学监有问题?” 吴颜武苦笑道:“我与老吕是十几年的挚交好友,我打死也不想怀疑他。不过他近日的确有些反常。” “讲。” 吴颜武急切道:“平常,吕学监天不亮要起身来操持院内事务。但这几日本是正忙的功夫,但三天两头不见他人影,难道院长不觉得反常?” 太叔倦闻言笑道:“老吴,别看你平时不喜言语,但在院诸多师长,你是最沉不住性子的一个。吕学监在杨家枪坪受了伤,这几日闭关调理,不见他人影也不足为怪。而且你我对熟知吕学监的人品与作风,难道吴院首真的相信吕学监是那为非作歹之人。我与吕学监系出同门,皆是金院长的弟子。当年老师便经常夸赞吕学监的人品,反正我是绝不会怀疑吕学监。 老吴,现在明摆着是有人要在我们书院的头扣屎盆子。从背刀门人袭击我书院学生开始,此后大大的事,都是冲我们书院而来。别人要怎么看我鹿岳书院我不管,但我们切记不可自乱阵脚。” 吴颜武听罢长呼一口气,点头道:“我是怕老吕搅进这浑水坛子里。今日有院长一言,我便放心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我至今没弄明白。” 太叔倦拿起笔正要写身么,听到吴颜武还有话没讲完,便点头道:“说。” “那日在去肃州的路,船快靠岸时,吕学监突然说有要事要折返回书院,后来回书院后正巧赶数百门派围堵燕临,我便没问吕学监是为何事要急着赶回燕临。之后,吕学监又带曲轩逸等人赶去杨家枪坪,这事便一拖再拖。这次他回来,我更是连个照面都没跟他打。”吴颜武话还没说完,太叔倦的笔啪的一声便掉在了桌子。 太叔倦面目阴沉,但片刻后他又笑道:“原来是这件事,那日的确是院里出了一些事,我自己处置不了,才传信让吕学监回来的。” 吴颜武闻言,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不饶院长了。”吴颜武起身要走,太叔倦却喊住他道:“老吴,关于吕学监的事,你绝不能对外人透露,以免有人钻了空子。” 吴颜武笑道:“自然。” 待他走后,太叔倦合起了双眼,他侧卧在椅子,显得疲惫至极。 且说董平一回到府衙,便开始钻研起那两本书来。一本化气,一本合气。再加他已学会的吞气与泄气,这四篇功法,便组成了那无宗的不传之秘,《鲲鹏总略》。 “吞真气,泄杂气,化他气,合己气。”董平将两本书看完后,不由感觉此功法的邪门与神异。 董平自语道:“吞噬他人真气转化为己用,还真是应了扉页的那句老子说,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有吞气篇跟泄气篇做底子,学会这两篇功法对董平来说并不算难事。 “先吞他人真气,随后泄出斑驳杂气。再将他人真气化成与自身相同的本源之气,最后合气为一。” 董平将两本书记下后,便将书扔在了那盆药汤里。他晓得,这种东西若留在手里,免不了成为隐患。早些毁了,便少一件事端。 突然,一个吏从外面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那吏一进来便笑嘻嘻的说道:“董大爷,您可还记得的?” 董平笑道:“自然,当日这住处,还是你带我与内人来的。” 吏闻言笑地更欢,他哈腰道:“董大爷好记性。” “不知哥今日来,是为何事?” 吏道:“大人在青云店专门为董大爷设了宴席,这不让的来请董大爷赴宴么?” 董平轻挑剑眉,微笑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要请我赴宴?” 吏一拍胸脯道:“自然是张大人!” 董平摇头数落道:“这个张大人,抠门的很,我都与他相识这么久了,他这还是头一次请客。” 吏闻言赶忙嘘了一声,他轻声道:“董公子声些,张大人不仅抠门,还气的很呢!” 二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董平摸摸肚皮道:“正好昨个一天没吃饭,咱们走着。” 吏往地看一眼道:“董大爷,您这书都泡烂了,要不的帮你拾起来晒晒?” 董平笑道:“这是张大人送的书,没意思的很,你要是拾起来,我还得读,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不敢,不敢。”吏闻言一笑,闪身出了屋。董平则抽出刀,将那两本书搅了个稀烂后,才走出房门。 青云店乃燕临顶尖的馆子,当年大宋官家还给青云店提了一块牌匾。那牌匾给青云店撑了百年的场面,但辽人一入关,那牌匾便被店家给劈成柴,烧火煮了一锅猪食。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不掌权的官家,还他娘不如一头猪! 董平站在青云店前,忽而想起了当日官曦给他送来的那几碟菜。那饭菜的香味儿,至今还萦绕在他的舌尖。对于官曦,董平更愿意将她当成一个知己。为红颜,董平愿意舍命,但为知己,他愿意摔琴。 吏被来往于青云店的人流给撞了几个趔趄,他看向呆呆矗立的董平,不由得开口道:“董大爷,别站着啦,面的酒菜已经备好了。” 董平点点头,大步跨入了青云店,“老张啊,今天我当一回你的手脚。” 吏一进店便喊道:“九层,天字号,甲字房!” 转眼间,一个干净利落,双眼有神的青年走了过来。他一瞧董平便笑道:“爷,您面请。” 董平恍了一下神,他仔细打量来人一番后,不由得感叹到,这青云店的二都如此神武。若是他不说自己是个二,董平还真把他当成了哪家公子哥。 董平笑道:“有劳了。” 二温和一笑,先行了楼梯,董平紧随其后。但那吏却站在大厅没动脚,董平停下来对柜台喊道:“给这个兄弟一桌好的酒菜,帐记在那天字号甲子房里的张大人身。” 吏本以为董平要请他吃饭,还挺乐呵。但一听是要那张大人结账,吏双腿一软,差点没瘫倒在地。 且说青云店共有九层,每层又有九厅,每厅又有九屋,每屋里又有九个单间,这便暗合三十六重天,直青云巅之意。 待行到装饰最为奢华的第九层后,二便停下了脚步道:“爷,这段儿我不能带您了。天字号屋,甲子号房门有些,劳烦您自己找。” 董平挥了挥手淡淡道:“一会儿去找张大人领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人之道? 找到甲字房,门口那两位娇滴滴,白花花的妙龄女子便笑语嫣然的将那珠帘给撩开了。请(品書)看最全!更新最快的说!董平在那两位姑娘赤条条的后背摸了两把后笑道:“赏。” “痒才是真的。”左边女子掩面一笑,右边女子已花枝乱颤。 一男子在房笑道:“若董公子喜欢这俩姑娘,那尽管领走给贵夫人做个暖脚的丫头。” 董平回道:“大人说笑了,我家那口子人丑脾气差,若我将这两个姑娘领回去,那这日子,可算是没法过了。” 说罢,董平进了门,只瞧那一大桌子珍馐闪眼的厉害。而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正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瞧着董平。若非要说这人长了个什么模样,董平定会说这人生了一副典型的贪官脸。只看他大腹便便,鼻子,眼。那两点稀疏眉毛里眼皮足有个三指多远,他要是不睁眼,你还以为他是在拿眉毛瞅你。 “董公子。” “张大人。” 闻言那人笑道:“董公子抬举了,您叫张大人,人未免有冲撞张府尹之嫌。在下张栖桐。栖息的栖,梧桐的桐。董公子要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张大哥。” “张大哥。” 张栖桐一笑道:“董老弟,抬举了,请入座。” 董平坐下后,笑道:“张大哥,不知道张府尹何时能来。” 闻言,张栖桐神情一滞,随后又展露笑颜道:“不瞒老弟,今日这筵席不是张府尹坐庄,而是刘监军付账。” 董平闻言不禁暗自腹诽,当日在抱月潭,张伯熊提醒了董平。现在他两个走的近,而燕临府的刘监军与闻通判难免会盯他,要他多加些心。但董平没想到,这刘监军,来的会如此之快。 董平佯装惊讶道:“这,张大哥。我是听闻今日张府尹设宴,兄弟才来的。既然不是,那兄弟我也不能厚着脸皮留在此处了。”说罢,董平便作势要走。 张栖桐笑道:“董老弟还是留步,咱们都是落在府衙里的乌鸦,既然都是黑,又分什么彼此呢?” 董平淡淡道:“我想张大人是搞错了,我只是与张伯熊张府尹有几分私交,才留在府衙之的,兄弟我可不是什么府衙人。这桌珍馐,看来兄弟我今日是无福消受了。” 见董平执意要走,张栖桐冷下脸来道:“董老弟既然执意要走,那不妨听哥哥我两句话再走不迟。” 董平笑道:“张大人请讲。” 张栖桐站起身,一托肚子,便绕着桌子转起圈儿来。等他来到董平身后时,才缓缓开口道:“董老弟不远万里来到燕临,不知道是以董平的身份而来,还是以戍北城参军的身份而来。若是第一种,还无妨。但若等刘监军查实了你戍北城参军的身份后,董老弟可是奸细探子。若按奸细罪来算的话,董老弟罪可当斩。连张府尹,也逃不了干系。” 董平微笑道:“这莫须有的罪名安起来,可谓是屡试不爽。张大人若是能抓到我在北莽所干奸细行当,那我董平愿意认罪,但若是张大人要强在我头安这顶帽子,那我也无话可说。” 张栖桐笑道:“那残害辽国士兵,算不算得奸细行当呢?” 董平闻言,暗道:“原来那跟着我的辽人,是他们安排的。” “张大人所言,在下真是一概不知。” “董老弟也不必早早撇清关系,我只想求老弟一句回复,你若说的对,刘监军自会把你当成兄弟,以往之事也一笔勾销。如若老弟说错了,那以后,这青云店的饭菜,老弟怕是吃不了。” 董平闻言,收敛了笑容,淡淡道:“请讲。” “昨儿个,董老弟去了一遭燕临皇宫。我想问老弟一句,官家与覆族到底有何瓜葛。” 说道这里,董平才算是明白了这些人的心思。据张伯熊所讲,如今他在燕临府衙算是军政一手抓。但因其势大,辽国自然早对他不满意。于是早早施压让他将手的军权与政权各分割一半,给府的监军与通判。奈何这刘监军与闻通判都不是张伯熊的对手,二人尽管有辽国支持,也无法将军政大权从张伯熊手夺过来分毫。 现在看来,这二人在军政大权动不了手,便想着要动一动北莽的财神爷。他董平虽算不得什么人物,但却是一个妙的平衡点。官家姐弟与其交好,覆族跟他有关系,张伯熊也对他青眼有加。若他能出面指正官家与覆族有牵扯,其作用无异于四两拨千斤。到时候,官家必定会受制于刘闻两人。而有了官家与辽人的支持,那他们便有了与张伯熊相抗衡的资本。 算盘打的很巧妙,但董平却不是任由他们拨弄的算珠子。 董平站起来,面带微笑俯视张栖桐道:“你知道猪是怎么吃食的吗?” 张栖桐不晓得董平在打什么鬼主意,他将两点眉毛拧在一起,摇了摇头。 董平随手拿起一盘菜扔在地,噔的一脚猛踹在了张栖桐的膝盖。 张栖桐诶哟一声怪叫,便摔倒在地。他的肚子极大,倒在地后,他的肚子便将他的手脚给撑的下摇摆。而他,活像一个传神的不倒翁。张栖桐一边摇摆,他的脸变不停在洒在地的那盘菜起落。转眼,他沾了一脸的油污。 董平笑道:“对,像这样。” 当董平大摇大摆的走下楼后,瞧见那吏正在胡吃海塞。而那二也眼巴巴的看着董平,吏登的站直身子,对着董平嘻嘻笑道:“董大爷,您与张大人聊的如何?” 董平笑道:“聊的合拍极了,现在张大人高兴,让你们全去领赏钱呢。” 听闻此言,吏将手捧着的烧鸡扔在桌,囫囵不清道:“走走领赏钱去喽!” 霎时,吏,二,收账的伙计一并往楼跑去。 董平前脚跨出青云店,后脚响彻云霄的咒骂声便在顶楼飘了出来。董平拍了拍手,往两旁一瞅,只见几双望着他的眼睛,立马缩了回去。 董平走了两步,拍了拍刚才盯着他的一买菜汉子道:“兄弟你这豆腐多钱一刀?” 汉子直勾勾的望着董平,沉默半晌后,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董平笑笑道:“四钱?” 汉子点了点头。 “嘭!” 董平手握着的大白萝卜轰的一瞬间在汉子的头炸裂开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蔓菁阿!” 汉子仍不做言语,但他的双目已然显出了道道血丝,他的嘴更是像野狼一样呲着,发出呼哧呼哧的动静。董平借势拽着汉子胸前的衣襟吼道:“怎的?你还想打架不成?” 而董平的眼神不经意往下一掠间,瞧得汉子胸口绣着好大一颗刺花狼头。 在汉子身旁的几个壮年,也纷纷将手往放菜的席子下摸去。 董平见状松开了抓住汉子的手,用手背拍打他几下道:“以后注意些,你要是再敢把萝卜卖成豆腐价,我饶不了你。”说罢,董平负手而去。 随后,汉子身旁几个壮年站起来,开始对着汉子叽里呱啦的说起了辽语。不过说了半晌,那汉子却没反应。这时,其余几个壮年才察觉出有些不对。一个辽人摇了摇汉子的肩膀,登时,汉子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在他肚腹之,由三个手指粗细的伤口,正在滋滋冒着鲜血。 一瞧见杀人,顿时整条街便乱成了一锅粥。等几个辽人杀气冲冲的走出慌乱的人群后,街早没了董平的影子。 董平坐在墙头,长呼出一口浊气,只见那浊气盘旋升天空,竟如同一条长龙模样。 “只是吞了那人一口真气,便赶了往日天的苦修。这玩意儿,当真是让人又怕又爱。”董平翻身跃下墙头,缓步游荡在巷之。 他眉尖低垂,心隐隐有些不安。他不禁觉得,当自己用《鲲鹏总略》吸取那辽人的修为之时,一只凶兽,也在自己的体内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而他则像一只飞蛾,明知道前路是万劫不复,但心还想着奋不顾身的朝那两盏猩红飞去。如果他刚才不克制,很可能将其余几人的真气也给吞了。他不禁想到,连自己尚不能克制,若是孙穷等人练成这《鲲鹏总略》,江湖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想到此处,董平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董平目光一寒,惊雪随之出鞘。 随后,听得一女娃哇哇的哭了起来。董平回过神来一看,一个脏兮兮的丫头正蹲在他身前哭泣。董平心头涌一股自责,若是刚才他出了刀,不害了一条性命么? 董平从怀里摸出仅存的一铜钱放在丫头面前,微笑道:“拿去买糖吃。” 这时,丫头才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声道:“你,你是董平么?” 董平翕动嘴唇,过了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忽而,丫头展颜一笑道:“我抓到董平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武韵娘 经那小丫头一喊,哗啦一下,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儿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这些小孩儿纷纷抓住董平的一片衣衫,争抢道:“是我找到的!” “我找到的!” 众人一顿争吵。 那一开始来的小丫头,反被众人给挤了到外面。 “好了!” 董平沉声呵斥一声,这些小孩儿纷纷噤若寒蝉,睁着明晃晃的大眼,既害怕又满怀期待的瞧着董平。 “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一瞬间,董平的心思急转。谁会派一些小乞丐来寻他?如果是友非敌,那寻他的人现在定然不在燕临城中。他既然能找这些小流民进入燕临,说明他现在并非处于困境,而是在燕临城中有他忌惮的事或物,他现在不敢轻易入城。如果是敌非友,那其目的就更令人难以琢磨了。 一个小男童赶忙道:“是个长胡子的伯伯让我们来的!” 另一人赶忙反驳道:“不是,是个白净的大哥哥让我们来的。” “不是,不是,是一个老高老高的的男人让我们来的。” 听罢,董平微笑道:“你们可知道他们几个的名字?” 众人互相看看,纷纷摇头。 这时,那小丫头轻声道:“不用谢我,我生平最讨厌辽人。那大哥哥对我们讲,只要说出这句话,你就晓得他是谁了。” “萧山鸣”董平微笑道:“小丫头,那你告诉我,他们现在在何处?” 众人异同同声道:“白云山上,白云庙!” 小丫头昂首走过来,拉住董平,操着稚嫩的童声骄傲道:“人是我找到的,赏钱应该归我。” 其余几个孩子听罢,垂头丧气,一脸的落寞。 董平见状微笑道:“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来找我?” 小丫头将手指掰来掰去,最后蹙着眉尖道:“好像有一百多个” 董平笑道:“你们将他们都找来,人人有赏。” 孩子们听罢,大笑着一哄而散。 小丫头歪着头看着董平道:“你在骗他们是不是?” “嗯?” 小丫头明媚笑道:“那两个大哥哥都说你心眼多,要我们防着你些,你现在将他们骗走,是不想受他们纠缠,是不是?” “我有哪么坏么?” 董平拉起小丫头的手道:“咱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小丫头愣了愣,她盯着董平的脸庞道:“我叫武韵娘。” 董平不晓得小丫头为何会自报名号,他此时才仔细打量起这武韵娘来,瞧她一张小脸满是泥渍,但其一双小手,裸露出来的脚踝,都洗的格外干净。董平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你怎么不洗脸呢?” 武韵娘嘟起嘴,小声道:“娘说不能洗脸,要是被人看见了,不是被捉到青楼,就是会被大户人家做丫鬟。” 董平点头笑道:“你倒是机灵。” 听韵娘讲,她家本是燕州古道府的一大户人家,只因一场天灾,她家也遭了难。后来她随父母一路逃难来至燕临府。 白云寺,董平早有听闻。那是所香火旺盛的大寺,不过这些日子,白云寺一直在救济灾民,香火反而冷清了不少。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群小孩儿便拥挤着来到了巷子里。看着一双双满怀期待的眼神,董平微笑道:“咱们走。” 燕临城外一片萧条,而城中却繁华更甚。 街上人来人往,但人群宁愿往两边挤着走,也不愿意去走中间宽阔的大道,只因董平领着一群脏兮兮的小童招摇过市,倒行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众人来至西城门,却见城门前站着两排凶神恶煞的官兵正在盘查行人。董平见状心里泛起了嘀咕,按说在百花祭的这几天,燕临城中来往人士众多,四城门向来也不设防。今日这情况,倒是有点蹊跷。 董平走上前去,守城的小军官歪着眼瞧一眼董平道:“你,不能出城。”董平闻言前后一寻思,便晓得,这应该是张栖桐搞得鬼。 董平笑道:“这城门别人出得,我为何出不得?” 那军官从背后摸出一张纸来,展示在董平面前道:“你瞧,这上面画的人是不是你,这董平又是不是你的名字?” 董平点头道:“不错,正是本人。” 军官嘿嘿一笑道:“上面有了命令,命我们不能放董平出城,若你是董平,那便麻溜的请回吧。” “哦?你们是奉了谁的命?刘监军,还是闻通判?” 军官闻言,冷声道:“刘监军与闻通判也是你能提的?不让你出城,那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废什么话!” 军官话音刚落,董平啪的一掌便打在了他的脸上,军官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便听得董平劈头盖脸的大声喝斥道:”你算什么东西!我奉了张府尹的命,遣送这批流民出城,你他娘的眼瞎了,敢挡我的路!” 军官两旁不明所以的辽人士兵,平日对这宋人军官也没多少好感,此时见他挨了打,纷纷抱起胳膊,在两边看起了笑话。 “你你” 那军官指着董平的鼻子,半天没说出句完整话来。 董平顺势捏住他的手,轻微一用力往上一掰,就听一阵鬼哭狼嚎。这下那群辽人士兵也不好再看热闹,提着长枪就将董平给围了起来。董平却是浑然不在意的对那军官淡淡道:“张府尹的差事你也敢拦?是刘监军的主意?还是闻通判的?” 那军官此时服了软,他痛哭流涕道:“董大爷,您饶小的一次。小的一心效忠张府尹,哪里敢跟他老人家对着干啊!” “那也就是说,这是刘闻二人的主意喽?” 军官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急忙道:“不不不,这事儿与他二位大人也没关系,是小人眼瞎,是小人犯浑。董大爷不是还有公务在身么,小的给您开门,您出城。” 董平拍拍军官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急着想赶我走啊?” 那军官心里一阵骂娘,替上边拦人的差事他也干过不少次,这可是个肥差。但没成想,今日拦的人不是财神爷,而是尊瘟神。他没了法子,便小声对董平道:“董大爷,你看这样如何。今天这事儿算我得罪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先出城办事,等晚上回来了,小的摆酒给你赔罪。” 董平听罢笑道:“你小子还算机灵,你给我记住了,要是我把今天的事儿捅到张大人哪里,怎么也得办你个贻误军机之罪。刘监军与闻通判能担待的起,你能吗?” 闻言,军官已流出了一身冷汗。他小声道:“兄弟我就是个办差的,不管谁的命,咱都得照办不是。董爷您先走,若是上边再有拦您的命令,我一概视而不见,也算我交您董爷一个朋友。” 董平笑道:“你还算机灵。” 军官将董平攥住的手指抽回来,便用辽语大声喊了几句放行。待董平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军官是越想越来气,他冲着刚才看热闹的辽人士兵骂道:“一群狗娘养的!老子受难,你们却一个个的在旁看笑话,该死,该我该死”军官望着凶神恶煞的辽人士兵,指在他面前的长枪后,脖子登时缩了回去,他讪讪一笑,心里骂的更狠。 城外,武韵娘拉住董平的手笑道:“你刚才是在吓唬他。” 董平微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这群人明明就是你刚才召集起来的,你哪里是什么要遣送我们出城,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那我岂不是成傻子了”武韵娘一脸得意的说道。 董平笑道:“我倒是问了句废话。” 武韵娘微笑道:“你胆子也真大,竟敢吓唬当兵的。” 董平看着武韵娘乌漆抹黑的小脸,故作高深道:“有些人,吓唬他们一下,反而顶用。” 武韵娘抿着嘴思索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嗯?” “现在北莽各地的守城军官大都是辽人为主,宋人少的可怜。刚才那人竟然在北莽的重镇燕临做了个守城军官,说明他定是善于经营,日常行事定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种人是最怕事的,你刚才敢吓唬他,想必也是看出了这点吧。”武韵娘说罢,便抬起头满怀期待的望着董平,像是在等待董平的肯定与夸奖。 董平心中惊讶,他本想卖弄的话,这下全被这个小丫头给说了出来,这不由得令他对武韵娘刮目相看。 董平无奈笑道:“我看你不该叫武韵娘,叫武媚娘更合适。” 武韵娘嘻嘻一笑道:“爹爹本来就是给我取得武媚娘这个名字。但后来娘说我福薄,承受不起,便将媚改成了韵。” 董平暗道:“当年的武媚娘有没有你机灵还说不准呢。要是没法这场大水,以这小丫头当初的家室,嫁入个官宦之家不成问题,以后在家垂帘听政,定能保一家百年兴旺。” 见董平半天没理自己,武韵娘皱起眉头,有些黯然的低声道:“娘说男人不喜欢卖弄聪明的女人,果然如此。” 董平听罢刮了刮她的鼻子后大笑道:“女人?你还是个女娃呢,小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两人 “娘!” 来至白云山下,董平身旁的武韵娘便撒开退朝站在前方的一个妇人跑去。那妇人一把抱住武韵娘,有几分愧疚的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妇人收拾的干净利落,虽身着满是布丁的旧衣,但也掩盖不住那从她骨子透出来的书卷气。 “大家闺秀。”董平在心中下了定义。 那妇人揽着武韵娘来至董平身前道:“您就是董平董公子?” “对,娘,他就是董平。” “幸会,武夫人。” 武夫人微笑道:“是董公子就好,萧公子他们正在山上的寺庙中等着阁下呢。” 董平深深看了一眼武夫人后笑道:“劳烦武夫人给带个路。” 武夫人点点头,低下腰对武韵娘道:“韵儿,你先去自己玩,娘待会儿再来找你。” 武韵娘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董平,随后对着武夫人点了点头。 董平笑道:“这孩子既机灵,又听话,武夫人真是好福气。” 武夫人温柔道:“是啊,好福气。” 这时,董平身后的一群孩子大喊道:“董平,别忘了我们的赏钱!” 董平摆摆手:“忘不了。” 董平与武夫人一进山,便看到了满眼,横七竖八倒在林地中的饥瘦灾民。 几个僧人正在依次分发着干粮,汤水。 武夫人道:“多亏了白云寺里的大师,要不然我们早都饿死了荒野里。” 董平微微颔首道:“他们出了多少银子,你们竟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进城里,城里的人心凶恶,可不亚于洪水猛兽。你知道燕临城驱逐流民,却为何不驱赶孩子吗?” 武夫人笑容凝滞,她压抑着自己是情绪淡淡道:“知道,女孩能被买去做妓女,丫鬟,童养媳。男孩能被抓去做苦力,做徭役。但董公子你可曾想过,这对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条出路?负重而行,总要比苍苍而死来的好。他们还小,该活着。” 我真是假圣人。 董平自嘲一笑道:“我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武夫人莫怪。” “我怎么会怪呢?我比董公子,更恨我自己。”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一个曾经的大家闺秀,在荒乱的年月里,独自带着一个孩子会吃多少苦,受多少屈辱?董平看着武夫人的背影,生起了一阵恻隐之心,他淡淡道:“韵娘天资聪颖,惹人喜爱。等下了山,我看城中有没有适合她的好去处。” “多谢,董公子。” 二人来至白云寺山门前后,武夫人停下脚道:“那两位公子就在寺中等着呢,我一女流之辈不方便进这佛门清净之地,劳烦董公子自己走吧。” “多谢,武夫人。” 进至白云寺,董平一眼便瞧得一个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大汉正在院中乱转。 “萧兄?” 闻言,大汉转过身来,露出满是胡茬的脸,他双目之中满是血丝,大概是有数日没合过眼了。 “董老弟!你可算来了,快随我走!我有要事要与你相商!”萧山鸣大步来至董平身前,拽住他就往前走。 董平知道他有急事,怕耽搁功夫,他便没有多问。 且说二人来至一间禅房前,萧山鸣停住了脚步,沉声道:“进去吧。” 董平推门而入,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冯玉书。 冯玉书一见董平便大喜道:“董兄,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你没事吧,对对对,你能来便是没事,没事就好。” 冯玉书虽也是风尘仆仆,双眼布满血丝。但与萧山鸣的一脸阴郁比起来,他倒显得更兴高采烈一些。 董平心中一暖,他拍拍冯玉书的肩膀微笑道:“我好的很。” 冯玉书笑道:“好,那就好。董兄快进来,你都不知道,我们把谁给带回来了!” 董平打趣道:“宋朝皇帝?你要是把他弄过来了,我倒真要好好谢谢你。” 冯玉书卖起了关子,他笑道:“董兄随我进来便知道了。” 三人进去后,董平便看见一人正躺在榻上,其胸前起伏均匀,像是睡熟了。冯玉书示意董平上前去看,但他刚走到离床榻三丈远时,那躺在榻上之人,猛的坐了起来,他对着董平就是张牙舞爪,连连怪叫。 董平定睛看向这人,只见他裸露出来的干枯肌肤上全是指头粗的圆形伤疤,喉头上的一处伤疤尤为骇人。 “他的眼里插着的是什么?”董平望着那人装满眼睑的漆黑瞳孔问道。 萧山鸣低声道:“那是两根贯穿头颅的铁棍,无法拔出来,只好将两头给削了。” 董平看的是毛骨悚然,“本以为将人削成人彘就已是最残酷的刑法,但哪儿能知道,还有将人插成豪猪的。” 萧山鸣淡淡道:“听说过金无为吗?” “金无为?鹿岳书院上任院长,又曾身兼居吏礼二部的要位,能在江湖与庙堂都能混的如此风生水起的人物,这算是头一号。不过,他二十三年前,已经死了。”董平如数家珍的说道。董平在十六岁前都曾居住于燕临,后来举家搬去的南方,在他幼时,燕临发生了件大事,便是金无为身死,官家加封其为侯爵,并风光大葬。那件事到现在,董平都记忆犹新。 “这人,便是金无为。” 董平笑道:“萧兄别不是在跟我说笑。” 冯玉书搭话道:“董兄,这人就是金无为,金院长!” 董平听罢,脚步一晃,一时没站稳,险些坐倒。但片刻后,他面色便恢复了平静。 “我董平不也是已死之人么?死而复生,这倒是没什么稀奇的。”董平想罢淡淡道:“你们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同我讲来。” 且说当日萧山鸣与冯玉书带着那“刺人”马不停蹄,连夜赶到东州后,正巧碰上默澜药谷的弟子出谷行医,医治灾民。萧山鸣二人说清来意后,那些弟子便将谷中的半步天涯快车借给了二人。 这半步天涯快车是默澜药谷祖为了方便门中弟子行医,而请数位机关大师耗费巨大心血所造。其速度极快,不出两个时辰,二人便从东州边界,赶到了默澜药谷之中。 在药谷里,二人见到了名闻天下的北莽第一名医,默沧海。 默沧海一见到萧山鸣二人送来的这人,当即震惊倒地。萧山鸣二人刚开始也不解,想这默沧海当年连大宋官家都奉为上宾,什么风浪没见过,怎瞧见个被穿了钉子的人,就给吓成这样了 默沧海当时便颤声道:“金…金无为……” 萧山鸣与冯玉书自当是不相信,他们只以为是默沧海认错了人,这刺人与那金院长面相相似,到也不是不可能。 默沧海恢复平静后解释道,“我绝不可能认错,别人我或许会认错,但金无为却不会。”原来当年金无为曾跟随家父学医,他当年虽年幼,但也算是与金无为朝夕相处了几年。后来金无为在朝廷任职,又担任鹿岳书院院长,但他与默澜药谷的关系却没断过。默沧海更是与其亲如手足,这人到底是不是金无为,他又怎么会认错。 讲到此处,默沧海是拍案而起,愤慨道:“当年我就觉得金无为的死有问题,没想到,他不仅没死,还被人折磨到这般下场!” 冯玉书闻言道:“当年金院长的葬礼,家父也曾参与过。后听家父说起,那场葬礼声势浩大,江湖上下无人不知。但若是金院长没死,那是如何下葬的?难道庙堂与江湖都闹了一个大乌龙?” 默沧海摆手解释道道:“并非如此,当年金无为带着一众书院学生,去南方的道南学宫进行一年一度的南北论儒大会。后来金无为一行人回燕临时,遭遇了歹人袭击。当仅存的几个学生回到燕临时,金无为只剩下了一捧烂肉。后查明袭击鹿岳书院一行人的是潜入大宋的一批辽国探子,但死无对证,也只好不了了之。” 听到此处,萧山鸣当即否定道:“绝不可能,金院长出事那年,辽宋二国刚刚平息战火,两国又各自交换了一位公主和亲。那时正值两国休养生息之时,辽国又为何贸然对大宋出手呢?” 默沧海皱眉道:“当年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谁又说得清楚。” 冯玉书道:“那当年回来的几个书院学生定然有问题,把他们找出来,真相自然大白。” 默沧海叹息道:“当年回来了四个学生,有两个早死了。” 萧山鸣忙道:“另外两人,现在在何处!” “在何处?” 默沧海似嘲讽般的自问了一句,随后他凝视着萧山鸣与冯玉书二人久久不语。他在观察二人的反应,萧山鸣是满脸的急躁,看他那样子,如果金无为不说,他定会掰开他的嘴问个明白。而冯玉书的表情就值得玩为了,有震惊,也有不敢置信。 金无为淡淡道:“这二人,是你们奉若神明的师长。我要是说了,怕两位以为我是在胡言乱语,信口开河。” 萧山鸣登时回道:“请先生直言不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歪理 “当年金无为统领鹿岳书院,执教内院。而内院有两人,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这二人曾跟随他去往道南学宫参加论儒大会,后来金无为所谓的遇袭身死,也是这二人将他残存的尸骨送回来的。后来这二人在鹿岳书院中平步青云,一位做了院长,一位做了学监,可谓是大权在握。” 默沧海话音刚落,就听“嘭”的一声。萧山鸣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冯玉书已跪倒在地。 萧山鸣翕动嘴唇,喃喃轻语:“太叔倦,吕梁梦。” 听到这两个名字,冯玉书已怆然涕下。这两个人物在他心中的分量,不亚于他的生父。如果说他父亲给了他身体,那鹿岳书院便给了他信仰与精神。这信仰与精神的传播者,自然就是他奉若神明的吕梁梦与太叔倦。 不管默沧海说的孰真孰假,但在此刻,却给了冯玉书灵魂重重一击。 萧山鸣心中则是燃起了滔天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赶回燕临,抓住太叔倦与吕梁梦的脖子质问他们,当年残杀他母亲与小妹,让他父亲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他们二人! 萧山鸣虎目眦裂,他厚实的方口连连轻颤道:“默先生,金院长还有的救吗?” 默沧海苦笑道:“若还有得救,我怎会有空跟你们说这么多不相干的话。我最多也只能将他身上一些不在要害之处的铁钉去掉,但他的脑子修为,是彻底回不来了。” 默沧海此言早在萧山鸣预料之中,他也并无多少失望。 之后,默沧海处理掉了金无为身上的铁钉,并随萧山鸣等人乘坐半步天涯,连夜赶回了燕州。 董平听罢问道:“昨日你们便回来了” 萧山鸣道:“不错,昨日回来后,我们觉得现在入城不妥,便借住在了这白云寺里。我曾托寺中的僧人前去燕临府衙寻你,但得知你不在后,我跟玉书老弟便想了这个大海捞针的笨法子。” 董平点头道:“默谷主现在在何处?” 萧山鸣道:“今儿早,他入了城,说要见见太叔倦。” 以默沧海的身份,在书院中想来也遇不到什么危险,让他先去探探太叔倦的口风,到也不是什么坏事。董平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锁起眉头,轻声问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金无为留在世上,对他们来说是个麻烦。他们为何不早早除去他,反而要将他折磨成这个样子?” 萧山鸣思索了片刻,玩味道:“难不成,他们还顾忌着师门情谊?” 冯玉书不似萧山鸣与董平这般理智,他提前也不晓得搅动江湖风云的幕后黑手就在鹿岳书院之中。此时听得董平这么一问,他登时抓住董平的手臂,期许道:“董兄,你是不是也觉得,太叔院长与吕学监是被人冤枉的!” 萧山鸣无奈道:“被谁冤枉?被默沧海,还是金无为?” 董平摆手叫停萧山鸣,他看着冯玉书一脸的憔悴,心中也是不忍。幼时,只因有人骂了他父亲一句窝囊废。董平便举着菜刀,追了那位当朝一品大员的公子十三条街。冯玉书现在的心情只怕比他当年还要愤怒,但冯玉书本性温和仁善,他有什么苦痛,最多也是憋在心里。 尽管如此,董平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他。 “你们许了那群孩子多少两银子。” “十两。” “玉书,你去给他们打赏吧。记得,每人十两。” 听罢,冯玉书的心顿时坠入了谷底。 他由一开始的兴高采烈,转换成面如死灰。 “嗯。” 冯玉书踉踉跄跄的走出禅房后,董平将十根修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狠狠的握了起来,手筋崩成苍白。 “萧兄,孙姑娘她们现在在何处?” “去东州之前跟她们打了个招呼,说我们有急事,先回燕临。估计她们现在,正在赶回燕临的路上。” “好。”董平点头道:“你们先留在此处,等孙姑娘她们回来了,你们再随她们一起进城。我先回书院,看看情况。” 萧山鸣担忧道:“董老弟,你现在身上有伤,万事皆要小心。” 董平看向禅房外,淡淡道:“看好玉书。” 董平下了山,听着幕鼓声,看着落日红。 冯玉书一脸黯然的在给一群孩子慷慨解囊,武夫人拉着武韵娘远远的站着。此时武韵娘已经洗干净了小脸,她多美,盖住了隐藏在树梢上的明月。 武韵娘本是为那十两银子入的城,但她现在眼中早已看不上那十两银子。 高挑,俊美的公子从远处走来。 他左臂无力的垂着,但他的右手却牢牢的抓在刀柄之上。任谁都能看出,那刀,是要命的刀,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刀,要命。 但走到两个女人身前时,公子却松开了抓着刀的手。 年长的女子虽面带风霜,但岁月与磨难却无法侵蚀她的美丽。 “公子……帮韵儿,寻个好去处。” 小小的姑娘,手虽牢牢被母亲抓着,但她的心,早就飞入了繁华的城里。 公子松开了手,松开了握刀的手。他用左手拉住年长女子,用右手拉住小小姑娘。 “走,我给你们娘俩寻个好去处。” 三人一路走,行至了燕临城西门。 “你怎么还走这边,你难道就不怕那军官识破了你的伎俩,然后抓了你?” “抓我?为何要抓我?”公子一笑道:“他还该我一顿酒呢。” 燕临城晚间,丝毫不减半分炎热。 此时,只有零零散散的行人在城门进出。几个辽人士兵正在城楼上灌着烈酒,大声唱着只有辽阔草原上才能听到的苍凉歌谣。 城门前,只有一人,敞着怀,守着一小方桌自酌。 他抬眼看到有三人正往此处走来,便大笑道:“董爷,来,酒给您备上了!” 董平示意武夫人与武韵娘在原地等着,他则抱拳上前道:“有劳将军有心。” 军官摆手道:“别,承受不起。您叫我乔军就行。” 桌上的碗筷都备了两幅,董平坐下后笑道:“乔老哥还真是有心。” 乔军生的一幅堂堂正正的面相,浓眉大眼,厚唇高鼻,但他一笑却是猥琐极了:“董爷,我可真是佩服你。今儿你走了,我才想明白,你是在吓唬我啊!后来又听说你把刘监军的狗腿子张栖桐给揍了,我才晓得他们为何要下命不让你出城。” 董平倒杯酒,先涮了涮筷子。听乔军的一番言语,他却是丝毫不慌张的微笑道:“你既然知道了,还不找人拦我,反倒要请我喝酒,也不知是你傻,还是我笨。” 乔军嘿嘿笑道:“这就是我佩服您董爷的地方了,若要是这事儿搁别人身上,他们敢再往这城西走吗?就凭这个,我乔军就得厚着脸皮,今天要交您董爷一个朋友。” 董平笑道:“你就不怕刘监军他们知道这事儿了,会难为你?” 乔军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就是拿一份饷银,干一番差事,谁能拿我当棵葱。再说,这事儿退一万步来讲。我与您董爷交了朋友,那刘监军要难为我,您能不帮我出头,就凭董爷跟张府尹走的近,这北莽大大小小的官儿,就不敢拿您怎么样。” 董平深深看了乔军一眼道:“你也算是个人物,深藏不露。跟你交朋友,你是能捞得着好处,但我总得图点什么吧。”按说,真交朋友这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但董平却晓得,跟乔军这种人打招呼,就得把事儿一开始全都掰扯干净,这叫先明后不争。 乔军笑道:“董爷痛快!我乔军是个小人物,但这燕临城大小城门的守官,都跟我有几分交情。若董爷能跟我交个朋友,别的不说,您以后出城方便。” 董平笑道:“不错,你这个朋友,我董平交了。” 推杯换盏间,乔军又无心插柳的说道:“别看刘监军跟闻通判现在蹦哒的欢,但这北莽的天下,就是张府尹的天下,谁他娘都动不了!”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董平道:“若将来有个机会能让你成为张府尹的心腹,你愿不愿意……” 董平一语未毕,乔军便将胸脯拍地乓乓作响道:“只要您董爷,张府尹要用我,我乔军就算舍了这条命,也干!” 董平用筷子将乔军的手压下来道:“言重了,这命还得留着享受荣华富贵呢,怎么能舍。” “董爷说的是。” 酒喝一半,董平便放下杯带着武夫人母女入了城。武韵娘回头瞧见乔军别有意味的目光,不由得泛起恶心道:“你怎么能跟那种人交朋友?” 武夫人赶忙呵斥道:“韵儿,不得胡说!” 武韵娘嘟了嘟嘴,董平问道:“哪种人?” “就种下流人。” 董平笑道:“你这鞋太破了,现在扔了吧。” 武韵娘低头一看,只瞧自己十个秀气的脚趾已有一半都漏了出来。她用力将脚趾弯曲起来,缩在鞋里,羞红脸道:“我才不,现在把鞋丢了,那我的脚还要不要了。” 董平闻言笑道:“那不就是了,你连这破烂的鞋都能穿,那我为何不能与下流人交朋友?” 武韵娘瞪了董平一眼,小声道:“歪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未曾忘 董平带着二人来到一座她们生平都未见过的大宅子前,白墙黑瓦,朴实厚重间又显威严赫赫。 “这是……皇宫?”韵娘小心翼翼的问道,面前的一切,足以把她年少且高傲的心,打击的零落不堪。 “只是幢大宅院罢了。” 董平没有多讲,四道宫门把守森严,但守门的侍卫却并没有多拦董平,便让他进了皇宫。 大庆殿前的蟠龙阶梯上,正有几个婢女在嬉闹玩耍。她们看见了缓缓向此方走来的董平三人,神情都有些复杂。 “梓桐姐,那董公子怎么又来了?” 几个姑娘中年那位瓜子儿脸的清秀女子,是上官曦最贴身的婢女,平时几个姐妹有事儿了,也都靠他拿主意。 梓桐轻咬嘴唇,乌黑的眼珠左右转了转道:“赶他走。” 几个婢女闻言起身朝着董平迎了过去,“董公子请留步,这几日少爷不见客。” “我不是来找上官修的。” “小姐也不在。” 董平笑道:“既然如此,那她们两个我就留在此处了,等你们小姐回来了,她自然会处置。” “对不住董公子,上官家从不留外人。” 梓桐走了过来,她虽是经过多年调教,修养极好的婢子,但此时瞧着董平的眼神,却流露出几分厌恶。 董平讨好般的笑道:“姑娘,上次我还帮你们解了围,怎么今儿个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梓桐极不情愿的挤出一个微笑来道:“对不住,这是规矩。” 武韵娘瞧着梓桐的身上,渐渐有些痴了。她忽而开口道:“娘,这姐姐身上穿的是最高级的锦缎。” 武夫人嗔怒的瞪了韵娘一眼,低声呵斥道:“韵儿,不得无礼。” 梓桐低头,正好与武韵娘的眼神碰上了。 这小姑娘好看,这是梓桐的第一个想法。 这小姑娘机灵,这是梓桐的第二个想法。 董平道:“这娘俩是流落在外的灾民,我瞧他们可怜,便想来上官家给他们寻个落脚的地方。若她们运气好,能得姑娘调教,以后能比得上姑娘一半,那放外面也是人上人。再不济,她们有手有脚,也能帮衬着在府中干些杂活,落个温饱足矣。” “这姑娘,我倒是挺喜欢的,我倒是能擅作主张将她下。不过,这位夫人……”梓桐一言未毕,武夫人便抢言道:“我无妨,只要姑娘能将小女留下,那我便日日夜夜感着姑娘的恩德了。” 董平摆手打断武夫人道:“韵娘还小,她离不了你。今日,你们都得留下。” 梓桐冷冷的瞥了一眼董平道:“这上官家的事儿,何时能轮到董公子做主了?” “我当然做不了主,既然姑娘也做不了主,那我就去找个能做主的人。”说罢,董平抬脚便要往里走。 “董公子请留步,你要是想在上官家撒野,那就别怪我不给公子留脸面了。”梓桐拍拍手,登时,一群上官家侍卫,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武夫人瞧见这阵势,不由得将韵娘楼在了怀里,她对董平喊道:“董公子,我们娘俩不劳你这么废心,你回来吧!” 董平岿然不同,他抽刀,挽了个刀花,收刀入鞘。 “今天我不是来打架的,带我去见上官曦。” “我早说了,小姐不在。” “她去哪儿了?” “去相亲,难道也要提前通禀董公子?” “相亲?”董平细细砸吧着这两个字,他猛然沉声道:“她不会去的,带我去见她。” 梓桐心中一愣,她想辩驳,但看到董平灼热的目光时,她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却登时消融在了嘴里。 的确,上官曦没去韩州。 董平冷声道:“替主子挡客人,也是你们上官家的规矩?” 面对董平的咄咄逼人,梓桐一时间竟有些怯了,她从董平身上感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上位者的威压。她熟知的,但也一直惧怕的。梓桐定了定心神,淡淡道:“不是规矩,是本分。替主子拦下麻烦人,麻烦事儿,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 董平觉得自己这幅面容也有些太吓人了,他缓和了神情,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通禀一声,您问问,我到底是不是你家小姐不想见的麻烦人。” 梓桐听罢站在原地没动,她心里极讨厌董平,但凡是惹上官曦生气的人,她都讨厌。忽而,一个比武韵娘稍大些的小丫鬟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她上前拉住梓桐的衣袖道:“梓桐姐。小姐说,要我请董公子进去。” 梓桐听罢,瞪了小丫鬟一眼。董平洋洋得意的笑道:“不如姑娘所愿,我不是麻烦人。” 梓桐有些气急败坏的望着董平大步离去的背影,大喊道:“都过来!”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从未见过梓桐发过这么大的火,“梓桐姐…做什么……” 梓桐闻言,又如泄了气一般的低声道:“带她俩去偏房里喝口茶。” 且说那小丫鬟带着董平在宫中左拐右拐,来到了一处巧夺天工,宛若仙境的宫苑里。 “董公子,小姐在里面呢,您进去吧。” “多谢姑娘。” 这宫苑里有湖清池,氤氲的水雾迎面扑来,不由得让人心生醉意。有人说这清池跟从前的酒池一样,是灌满了上好的佳酿。但董平晓得,这清池里并无半点酒水,而是用来自南疆的一种极品香料混合了雾,露,雨,灌注而成。 池名酒不醉人,董平深谙此意,酒不醉人人自醉。 在池水旁浓重的水雾里,一抹艳红灼烧人眼。 董平朝那抹艳红走过去,来至她身旁,微笑道:“脚真白。” 她笑的花枝乱颤,手中拿着的碧玉水瓢,也险些掉在池水里。 上官曦没去看董平,她倾泻着一头青丝,发梢探进水里。她乘一瓢水,往后一泼,淡淡道:“滚远些,狗东西。” 董平摇头晃脑的大咧咧坐下来道:“远处太远,近处太近,一尺二寸,正好。” 说完,只听噗通一声,董平已将鞋脱下来,把脚泡在了池子里。 “想不到用这里的水洗脚是这个滋味,与井里的水也没什么不同。” 上官曦也没恼,她将沾在水里的头发撩出来道:“你若想泡,那就天天来泡,就怕你享受不起。” “上官姑娘舍得,那我……啊!” 董平突然怪叫一声,将脚从池子里提了出来,只见他那右脚的大拇指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咬出了一个伤口,现在正在殷殷滴着血。血珠落在池水里,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的猩红色涟漪。 忽而,一只漆黑的蟒蛇从池水中探出头来,将落在水中的血珠,全都吞进了嘴里。它不时还用绿豆般大小的漆黑眼珠瞟一眼董平,讥讽之意尽现。 上官曦微笑道:“为防有人在这池水里不规矩,我便在里面养了几条蛇,董公子,没吓到你吧?” 董平笑道:“怎么会呢?它惹到我,该害怕的是它。”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芒映月,一道血弧登的喷射向长空之中。董平手起刀落,竟一刀斩下了那蛇头。这池水,也彻底被染成血红。 上官曦秀眉竖起,啪的一声将手中碧玉水瓢砸碎在假山石之上。 “董平,你这个混人!” 说罢,上官曦的粉拳便犹如暴风骤雨一般捶在董平胸口。董平目光平淡,她的暴风骤雨,对他来讲说是春风化雨,力道也小了些。 董平伸手抓住上官曦的手腕,两只粉拳停滞在空中,上官曦望着董平的眼神不知是什么意味,愤怒,委屈,还有一股淡淡的哀愁。 董平轻声道:“你拿捏够了没有?” “我拿捏?董平你扪心自问,我何时拿捏过你!你卖我的画,你砸我家的场子,你出了燕临一去不回,生生死死都没个音讯。好不容易,你回了燕临,却还带回来个夫人?我何时拿捏过你,难道,不是你一直在拿捏我?” 董平道:“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另外,多谢你送来的鲛人皮。” 上官曦听罢惨然一笑:“董平,你真是一个混人。” “十一年前如此,十一年后仍然如此。” 董平放开了上官曦的手,她颓然坐在地上,望着月空,冷清地笑。 董平轻轻按住上官曦的肩膀,淡淡道:“对不住。” 上官曦猛然扭头,死死咬住了董平的手背。 董平就这样放任她咬着,过了半晌,他道:“别咬了,疼。” 听到此言,上官曦眼中翻起一层水雾,她松开口,放声大哭。 董平坐在上官曦的身旁,将双指喝成一个圈,举起来放在上官曦头顶道:“你瞧,月亮还是跟十一年前一样圆。当年的那个丫头,早就不再怯生生的躲在母亲身后,她能独挡一方,她是上官家的少家主。但她却没改了,那个爱哭鼻子的毛病。” 上官曦抬起头来,她从那个圈里看向天空,但她的眼里全是泪花,月光与天混成一色,迷离阑珊。 “你记得。” “从没忘。”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待南不是南,待北不是北 “记得那年也是百花祭,母亲虽生了病,但仍执意要带着我去看晚上的花灯会,那年弟弟还在襁褓,他躲在母亲的怀里哭的厉害。但我只觉得他烦躁,那年,在上官家我们母女三人备受排挤。花灯虽好看,但我心里仍想的是回到家里还会遭多少白眼与辱骂。 这时,母亲突然惊叫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在她背后沾个糖人。趁着慌乱,一只手抓住了我,带我跑向人群。我那时怕极了,我拼命的呼喊,但耳朵里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嬉笑声,“小子,你眼光不错。”我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佝偻的年轻男子正在对着我,他双足离地,倒飞着往后走。我差点哭了出来,但一只手却捂住了我的嘴。我转头看去 那是个少年,长得俊美但一脸的玩世不恭与邪气。 我咬住了他的手,他疼的呲牙咧嘴,但却没放手。” 董平听到此处,微笑道:“他说,被咬了,疼。我带你,去爬灯轮。” “百丈高的灯轮矗立在燕临城北门,缓缓的转着。自从父亲走后,我便再没上去过。他真的带我上了那灯轮,在灯轮上,那少年竟异想天开的,说要娶我。我知道他是戏言,却当了真。那晚过后,我听说少年举家搬离了燕临。我以为他回来,但却等了十一年。但是没他,我或许早就像母亲一样,死在了家族的权势斗争中。我抱着一个念头,我要活着,等下次再见时,我要带着他上灯轮。” 董平想去握上官曦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董平装作不经意的收回来,微笑道:“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你的样子再变,但你眼角的这颗痣,却变不了。” 董平摸摸了眼角,自嘲的笑了笑,他喃喃道:“这颗痣,不是我的……” 上官曦已恢复了那个高傲,冷艳,大权在握的上官家少主模样。她站起身,淡淡道:“但你已不再是他。” “是啊,我不是他。” “他还会回来吗?” “会。” “何时……” “等南不是南,等北不是北。” 董平裹了裹衣服,深夜,凉了。 天虽不再下雨,城北又竖起灯轮,但董平知道,一场狂风暴雨,将至。 今夜,鹿岳书院一扫之前的阴沉肃穆,众人聚与一起,共迎贵客。 默沧海的修为虽只能说是泛泛,但其医术高超,更秉承其先祖遗志,怀仁善之心,行医天下。可以说,全天下有十之一二的人士都曾受其恩惠。所以,他一入鹿岳书院,便被奉为上宾。连赵绝江这等自诩江湖老先辈的巨头,也得给默沧海让三分座,再敬其一杯酒。 在酒桌上,默沧海自然是众人的中心。在他两旁,是赵绝江与慧劫方丈。其后,依次有太叔倦,犹观主,吴颜武,九阳峰的两位峰主,跟脸色苍白的姜宫主等人。 太叔倦做东,自当由他先举杯。太叔倦捧杯笑道:“默谷主可真是稀客,今年可是你第一次来燕临参加百花祭,是喜事,本院敬默谷主一杯。” 默沧海一捋长髯,笑道:“好说。” 说罢,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慧劫方丈接着道:“默谷主近日为北莽灾民施医舍药,乃大功德,老衲以茶代酒,敬默谷主一杯。” 默沧海笑道:“论功德,在下又怎比得上少林。听说少林寺为救济灾民,连过冬的粮食都舍出去了,寺中僧人也是纷纷捐出了自己的僧袍衣物。连慧劫方丈这身衣服,都有二十来个补丁。这一杯,当在下敬方丈,敬少林。” 两人喝罢,赵绝江笑道:“默谷主生性喜静,不知今年怎么想起来要来燕临凑热闹来了。” 默沧海抱拳道:“赵前辈说笑了,我默沧海来燕临可不是来凑热闹的。” 此言一出,场内登时冷清了下来。 默沧海扫视一眼众人,笑道:“北莽三十六州里,可不只有东州发了大水。我听说燕州灾情尤为严峻,这燕临虽早已不是帝都,但却还没改掉帝都的臭毛病。城外天灾,城中觥筹交错。我来燕临,不是为了参加什么百花祭,只是想与诸位宗门之主商议一番,该如何为北莽百姓,尽我们江湖中人的一番绵薄之力。” 太叔倦放下酒杯,自嘲的笑道:“默谷主此番话真是羞霎在下了,我身为鹿岳书院院长,本肩负儒家使命,救济天下,但我却在这里吃肉喝酒,真是贻笑大方。” 默沧海摆手道:“太叔院长言重了,在我来燕临的路上,也见到不少书院弟子在救济灾民。书院的本分,已经算是坐到了。” “惭愧。”太叔倦举杯一饮而尽,一脸的难言纠结。 默沧海笑道:“太叔院长,今日为何只见吴院首一位分院院长。测龙院的秦院长,书画院的徐院长他们为何没来,许久不见,我可是有几分想他们了。” 太叔倦与赵绝江对视一眼后,说道:“默谷主一心钻研医术,悬壶济世,对江湖之事不了解也是正常,现在燕临将有大乱,为避免秦院长他们这等不是武道中人的先生与学生,本院便给他们放了假,让他们过了百花祭,再回燕临。” 默沧海点点头,没有多问。突然,他恍然道:“别人都得了休,吕学监总不会也放了假吧。”说罢,默沧海哈哈一笑。 太叔倦摇头道:“默谷主不知,吕学监在沧州负了些伤,现在正在闭关调养,无法出来拜会默谷主是我们书院礼数不周,本院带吕学监向默谷主赔个不是。” 默沧海皱眉道:“太叔院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吕学监既然有伤在身,你为何不让我给他看看。”说罢,默沧海拍案而起,就要作势走出房去。 太叔院长对吴颜武立马使了个眼色,吴颜武极不情愿的站起来,拉住默沧海强扯出一个微笑道:“默谷主不必担忧,吕学监伤势已好了大半,现在只是在静做调息而已。” 刚才太叔倦的眼色,赵绝江与慧劫方丈都看在眼里,不过并没有道破。 默沧海将信将疑的坐下来道:“太叔院长,吕学监虽是你们书院中人,但与我也有几分交情。若吕学监有半点差错,我默沧海可要跟你太叔倦过不去。” 太叔倦呵呵笑道:“吕学监的伤势的确无妨。” 赵绝江淡淡道:“默谷主,老夫有一事想要请教。” “赵前辈请讲。” 赵绝江摇头道:“人不服老不行啊,老夫昨日练剑时,忽觉这右臂疼痛不已,犹如针扎,不知为何?” 默沧海蹙眉道:“我来为赵前辈号一脉。” 赵绝江伸出手,默沧海手指刚接触到赵绝江手腕时,蓦然一惊,随即,他脸色恢复如常道:“并无大碍,是赵前辈从前留在手臂上的暗伤犯了,等酒宴散后,我来为赵前辈针灸一番,便可痊愈。” 赵绝江笑道:“那老夫就先谢过默谷主了。” “前辈言重了。” 灯火恍惚间,夜已快尽,众人寒暄片刻后,便各自散去了。众人走后,房内只剩下了太叔倦与吴颜武二人。 太叔倦面色阴沉道:“吴院首,你觉得默谷主此次突然前来,难道真的是为了救治灾民?” 吴颜武叹息道:“太叔院长,我实在不晓得你有多少事瞒着我,我看默谷主言辞恳切,并无虚言,更无其他什么目的。太叔院长,我晓得你身为一院之长,又与鲁州孔家共担光大儒家的重任,心中定有许多苦衷。但你可以同我说,当初我带着阿九从湖州来燕临,要不是得院长相救,我们二人怕是早死了。我吴颜武说到底只是个江湖粗人,虽近些年沾染了些书卷气,但本质未改。 我心中一直拿院长当做救命恩人相待,愿意为院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院长,你心中有什么事,与我说吧。” 太叔倦站在窗前,身子略微佝偻了起来,他两鬓斑驳的白发,更为其添了不少疲态。 太叔倦喃喃道:“这天下多好,我舍不得燕临,舍不得书院,舍不得莘莘学子,更舍不得你们这些老友阿……” “院长?” 太叔倦挥了挥手道:“走吧,回去好好歇息。吕学监不在,这担子你我就多担待些。” “院长!” 太叔倦忽而像是老了四五十岁,他无力道:“走吧。” 吴颜武缄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合眼道:“是,院长。您多保重身子。” 默沧海负着手,在书院中闲逛,他眉头紧锁,喃喃道:“赵剑主,到底是什么意思?”待了小半个时辰后,默沧海毅然向赵剑主居住的别院行去。 待他快要走到赵绝江的住处时,忽而,一道人影从他背后赶过来,与他擦肩而过。默沧海皱眉喝道:“董平!” 那人转过身来,瞧了瞧默沧海后微笑道:“您就是默谷主?” 默沧海目露微光,笑道:“不错,怪不得萧山鸣他们要寻你,你的确是个机灵人。” 董平走过来,低声道:“有劳默谷主,我已经见到过金院长了。” 默沧海示意他噤声后轻声道:“有什么话,等我拜会过赵剑主后再细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翻铜镜 董平与默沧海拜别后,就快步进入了来思院。 绿珠儿正用手拄着下巴在爬在石桌上打瞌睡,董平上前拍醒她道:“老幺呢!” 绿珠儿一被惊醒,她睁着朦胧的睡眼,瞧见董平便气不打一处来:“你真是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没瞧见姑奶奶我睡的正香吗?” 董平不想与她拌嘴,沉声道:“我问你幺声雨呢!” 绿珠儿被被董平吓到了,她嘟嘴道:“我跟幺爷爷刚帮阮姐姐处理好脸上的伤疤,这才刚睡下,你就来嚷我,真是不知好人心……” 董平摇了摇头,他可真是急糊涂了,都先忘了问阮沥怎么样了。他弹了绿珠儿一个脑瓜崩,便拔腿往阮沥的房间跑去。绿珠儿揉了揉脑袋,紧随其后。 “你进去去时轻些,阮姐姐刚睡下。” 董平点头,他正欲推门时,却又停了下来。他转手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从洞中看去,阮沥正静静躺在床上,胸前起伏平稳。而她的脸上,则缠满了白布条。 “没事就好。” 绿珠儿闻言不悦的轻蹙眉尖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阮姐姐会有什么事,她跟着你,才会祸事不断。” “祸事,对,祸事!” 董平登时像发了疯一样,唰的一声,就把那窗户纸给撕了个稀烂。 绿珠儿看的直跺脚,她不敢大声言语,怕吵醒了阮沥,只能小声道:“你做什么!真是败家子!这窗户不是你家的,你也不能这么撕啊!”就她说话的这么一个功夫,董平就把那一排窗户纸全都撕了个稀碎。 这下,董平才满意道:“不错,这样就不怕别人往里面吹毒烟了。” 绿珠儿差点被董平气哭了,她哼声道:“诶呀,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走,跟我去找老幺。”董平也顾不得照顾绿珠儿的情绪,他刚将窗户纸捅破,这时又拽着绿珠儿往外跑。 幺声雨年老体弱,好不容易才合上眼沉沉睡下,就听哐当一声巨响,他登时抬身坐起,惊出一声冷汗。 “幺爷爷你看他,把我弄醒了,又来烦你,不光这个,他还把阮姐姐房屋的窗户纸全都撕了…”绿珠儿埋怨道。 幺声雨松了一口气,问道:“董平啊,你有什么事,坐下说。” 董平双眉拱成了八字姓,他摆手道:“老幺我问你,你在鹿岳书院中可布置过你在墨府中窥人隐秘的那些小镜子?” 幺声雨哑然失笑道:“董平啊,你把我幺声雨当成什么人了。那东西,我能在书院摆吗?”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幺声雨面容严肃,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董平叹口气道:“那就没办法喽。”说罢,他坐下来,灌了半壶凉茶水。 “怎么,你有用处?” 董平摇摇头,笑道:“我就算要用,也没有不是?”说罢,董平转身要走。他暗道:“吕梁梦啊,你到底躲哪儿去了。” 原来,董平将武夫人母女两人安置好后,便径直来到了鹿岳书院,他本意是想先找吕梁梦,探探他的口风。但他没想到,吕梁梦的卧房与学监房里都没他的人影。为了寻他,董平便想到了幺声雨在墨家设计的机关铜镜来。但这死马,终究是死马。 绿珠儿突然叫住了董平道:“喂,董平,你真要用翻铜镜?” 董平停下道:“你难道有?” 绿珠儿笑道:“自然。” 幺声雨听罢,一拍床头道:“绿珠儿!你真在书院里安翻铜镜了?” 绿珠儿讪讪一笑道:“幺爷爷你别生气,我就为了好玩,安了几面而已。” “几面?” 绿珠儿伸出手掌道:“五…五百面…” 幺声雨闻言两眼一翻,登时就要气昏过去。 绿珠儿急忙跑上前,扶住幺声雨给他拍背道:“幺爷爷你别生气,绿珠儿就是为了好玩,但绿珠儿可从没用过……” 这下,轮到董平气结了,他道:“你都没用过,那能顶用么?” 绿珠儿站起来,挺起胸膛道:“大毒蛇,你可莫要小瞧你绿珠儿奶奶。” 董平抱着胳膊,有几分玩味的瞧着绿珠儿道:“你保准不想让我用,还想趁机拿捏我一番。” 被董平看穿了心思,绿珠儿反而笑了起来,“对喽,我就是不让你用,谁要用都行,就是不给你这个疯子用。” “那要是这个疯子,能让你早些见到你日思月想月想的玉书哥哥呢?” 董平笑道:“不错,冯玉书早已到了燕临,不过就是没回城罢了。” 绿珠儿嘻嘻笑道:“走,绿珠儿奶奶带你去看翻铜镜。” 看着这一男一女,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 幺声雨长叹一声,有气无力道:“别胡闹……” 绿珠儿的房间不大,除却装窗户的那面南墙,其余三面墙上都悬挂满了翻过去的铜镜。在屋里的桌子上,则摆放着三个控制铜镜翻转的连云飞窍。董平一进屋,便直接扮动了一个飞窍。登时,东面墙上的镜子唰的一声,齐齐翻转了过来。董平点头道:“活儿做的精巧。” “那是自然。” “但,这铜镜上显的怎么是屋内的景象?” 绿珠儿鄙夷道:“那就是做废了呗,你真是笨的可以。” 董平压住火气,接着翻开了西面墙上的翻铜镜。 “这个不错,倒是有了人影,不过,这好像是书院各个庭院的景象。” “那是自然,我总不可能跑去师长前辈的房里安机关吧。” 董平微笑着,看向绿珠儿道:“你在耍我。” 绿珠儿往后缩了缩道:“喂,不是还有一面墙的镜子你没翻嘛,那可是我冒死跑到几间房里安的。” “啪” 董平扮下第三个连云飞窍后,总算是看到了几间屋中的景象。这一面墙上有上百面铜镜,但能显出影来是,也只有不过十面而已。其中有八面还都是学堂之中的景况,剩下两面上的光却昏暗的很。 董平忽而指向右下角一面铜镜沉声问道:“这是哪里?” 绿珠儿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是书院中已经废弃的戍字号书库。”她话音刚落,董平便匆忙跑了出去。 “喂!你告诉我玉书哥哥在哪儿!” 董平早跑没了影儿 。 “呸!狗货!”绿珠儿愤愤的骂了一句,但她却不由得好奇董平在找些什么。她蹑手蹑脚的上前,去看董平问的那面铜镜。在昏暗的书库里,她猛的看到了一个人影。绿珠儿捂住嘴巴,不敢置信道:“吕…吕学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且说默沧海进了赵绝江所住的庭院,便大喊道:“赵前辈,晚辈前来拜见。” “默谷主,老夫已等候多时了,请进吧。”赵绝江话音刚落,默沧海面前的门,便无风自开。 默沧海大步跨了进去,便见屋内除了有赵绝江,还有慧劫方丈。 赵绝江笑道:“默谷主,你的银针带了没有?” 默沧海摇头笑道:“在酒桌上我为前辈诊脉时,便发现赵前辈的身体健壮的很,哪里有什么隐疾?赵前辈既然有意请在下来,那便开门见山吧。” “请坐。”赵绝江点头道:“不错,今日请默谷主来,主要是想谈谈近日来发生的一些江湖大事。” 默沧海嗯了一声,抚须道:“我虽居住幽谷之中,不染江湖之事。但近些日子来发生的一些事,我也略有耳闻。墨家,杨家枪坪,还有剑墟中发生的这三件事,就算是放眼百年前的江湖,也是骇人听闻。” 赵绝江道:“不错,但这些事的来龙去脉,想必默谷主还不清楚,就由慧劫方丈讲与你听吧。”随后,慧劫方丈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与其牵扯都与了默沧海娓娓道来,默沧海越听越心惊,但当慧劫要说到他们对其幕后黑手的猜测时 话语却戛然而止。 赵绝江淡淡道:“默谷主,你来燕临的目的老夫也了解一二。” 默沧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微笑道:“我来燕临的目的,在酒桌上就已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赵绝江别有深意的看了默沧海一眼道:“默谷主不必多虑,你来,想必是为了当年金无为金院长之死而来吧。” 默沧海闻言,沉下了眉头,一眼不发。 赵绝江见状微笑道:“当年金院长之死虽有蹊跷,但苦于当时金院长与敌方刺客都双双毙命,苦于死无对证,所以这件事便渐渐不了了之。但近日来所发生之事,另老夫与慧劫方丈不由得对当年之事重新有了几分猜测。 实不相瞒,我与慧劫方丈猜测,最近拨动江湖风云的幕后黑手,就在鹿岳书院之中。” 默沧海挑眉道:“哦?在鹿岳书院中?” “不错,其中院长太叔倦与学监吕梁梦的嫌疑最大。而当年暗害金院长之人,老夫猜,应该也是他们二人所为。” 慧劫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与默谷主讲这些,主要是不想让默谷主来趟燕临的这潭浑水。默谷主与金院长交情匪浅,想必默谷主此次来燕临,也是查出了当年之事的一些眉目。不过,默谷主医术仁心,还是在默澜药谷悬壶济世的好。金院长的死,我们自会给默谷主一个交代。” 默沧海听罢,轻声笑了起来。 “金无为,没死。” 一语,破天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霏霏 进了书院穿过辽阔前院,便是十二座以地支排列的大学堂,与其相对的,是书院尽头的十二间以天干计数的巨大书库。 这十二间书库,曾是鹿岳书院立远的根本,但自从藏建成后,戍庚壬三座书库里的书籍被存放到藏后,这三座书库就废弃了。 几日没来人,这书库前就生出了一片茂密的杂草。身处古幽,董平只觉得身体周遭都是逼人的寒意,这夏日的天气,何时这么凉快了董平望着离自己不足百丈远的戍字号书库,不由得踌躇起来,他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进。万一,自己猜错了,吕梁梦杀了自己怎么办。他正在打量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董平。”董平回头看去,叫他的是太叔倦。 这个面貌普通的胖老头,这两日却瘦了不少,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老态尽现。董平思考太叔倦为何会在这里出现,但想来想去,怕也只有来者不善四个字能形容。 “院长。” 太叔倦缓缓走过来,略有几分感叹道:“自从你入了书院,这还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说来惭愧,我这个院长不仅没能保护住你们,反倒让你们受了不少磨难。”太叔倦的言语恳切和蔼,董平听来,倒是不认为他是在作伪。 董平微笑道:“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是马匹也要经常抽打,才能跑的快。经历些磨难,学生确实感觉,心智与眼界,都比从前进步了不少。” 太叔倦点点头,他看董平的目光中流露出些赞赏之色:“董平,当日你知道我为何会提你为文试第一么?” 董平摇头,太叔倦道:“当年你写的那篇策论虽是在讲如何以普通人之力制服陆地神仙一境的绝世高手。但其中漏洞也有不少。比如,一般的陆地神仙是绝对扛不住千军万马的冲击。而能抗住千军万马冲击的陆地神仙,也绝对不是仅仅靠劲弩强弓就能制服的。你那篇策论,说到底,也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董平有些自嘲道:“不错,学生当年修为浅薄,看事的眼界也狭窄,不免会写些意气之言。” 太叔倦缓缓道:“当日还有几篇不错的策论,若是比较起来的话,都比你的好上几分,但就算如此,我还是把你提成了文试第一。” 董平闻言,苦笑道:“这真是让学生受宠若惊。” 太叔倦摆了摆手,严肃道:“我把你提成文试第一,不是因为你写的文章如何,而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气。” “请院长明言。” 太叔倦看向东方将要升起的朝阳,微笑道:“你身上有一种立志要让天下大同的精神气。我曾飞向九天之巅,俯瞰天下芸芸众生,极北地是寒苦的茫茫草原,中土是农物葱绿的沃野千里,南方是楼阁林立的热闹城池。但从上往下看,这天下何处有国界,有的只是人心对一地一土的利欲争端而已。辽人难道就该居住在寒苦之地的极北,宋人难道就要独占沃野肥土?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所谓天下大同,不只是宋人的天下大同,应该是天下人的天下大同。董平,你说本院说的对么?” 董平听罢微笑道:“院长高瞻远瞩的境界,学生一时间理会不来。但学生知道,如果极北的草原没人居住,那谁来放歌牧马?大宋曾经也分南北,如果北莽的百姓羡慕南方的温柔山水而走,那谁来耕种这茫茫平原。如果南域百姓羡慕北莽的苍茫开阔而走,那谁来养蚕织丝,谁来建造楼阁林立?院长口口声声说,要天下大同,实则想要的还是攻城掠地,为一国之人而着想罢了。天下百姓各居南北,各司其职,这不是苦难的惩罚,这是平衡的天道。等各国士兵都藏锋卸甲,归隐家邻。等天下不再生战火,等南北不再有芥蒂,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之日!” 太叔倦静静听完,他的神情如一汪千年死水,无半点波澜。 “是我狭隘了,不过行过狭隘之路,才是豁然开朗的世外桃源。董平,你太过理想化,想要天下大同,就不会不死人,就不会不流血。你以后便会知道,这天下的刀兵之争,永远也不会停息。”说罢,太叔倦负手,漂然而去。而董平的眼中也再无半点踌躇,他握刀,走向戍字号书库。 轰隆一声,董平推开库门,迎面而来的是干燥的灰尘。数道微光穿破黑暗,直照在书库中盘坐的那人脸上。他面黄肌瘦,无半点从前的仪表堂堂。这光对他来说,有些刺眼。他用手挡在脸前,从指缝间看清来人后,声沙道:“稀客。” 董平回头将库门关上,他道:“吕学监真是独成一统,在书库中避世,落了个清闲。” 吕梁梦望着自己的双手上还残留的伤口,淡淡道:“那日在小丘村,我应该先把你杀了,一绝后患。” 董平微笑道:“吕学监不会杀我,如果你要杀,在墨河之上就把我杀了,不是么?” 吕梁梦自嘲一笑道:“对啊,那日,我就该把你杀了的。” 忽而,董平放声大笑起来道:“吕学监,怎么一诈你,你就全露馅了。那日,明明是我与幺声雨放了你一命才对。” 吕梦梁蓦然一愣,他微笑道:“那日没能杀了你,应是他最后悔的事。” 董平走向一旁,聪灰尘中扯出两把椅子放在吕梁梦身前道:“当日,太叔院长曾给了两把椅子让我选,一把是小人,一把是君子。我今天,也想请吕学监选一选,一把椅子朝南,一把椅子朝北。” 吕梁梦微笑道:“我哪把都不选,还是这地上坐着舒服。” “吕学监,是真国士。” 过了良久,董平才从书库里出来。 他往回走,回来思院。 在来思院里,默沧海正与幺声雨围着石桌推杯换盏。见董平来了,幺声雨便招呼道:“董平,过来一起喝两杯。” 董平上前坐下后,默沧海笑道:“这位小兄弟的面相生的精神。” 幺声雨点头道:“默谷主这话说的不假,当年老朽奄奄一息,还是靠董小友救了我一条命。” 董平觉得二人一唱一和间有几分好笑,但他却笑不出来。 幺声雨笑道:“董平,刚才默谷主已经答应与我一起来为阮姑娘来医治脸上的烫伤,你可得好好谢谢默谷主,有默谷主出手,这事儿是十拿九稳。” 董平淡淡道:“多谢默谷主。” “呵呵。”默沧海笑道:“方才听幺前辈说,董公子是着急着寻人跑出了,不知那人,董公子寻到没有?” 董平挤出一个微笑道:“不想我这点小事,还劳烦默谷主惦念。默谷主放心,人我已经寻到了。” “寻到就好。” 幺声雨在一旁暗自嘀咕,他开始只道二人不认识,但现在听他二人的言语交流间,明明就是暗藏机锋。他笑道:“老朽看默谷主与董平是一见如故,你们便在这里边喝边聊,老朽一宿没睡,真是有些乏了。” 默沧海微笑道:“幺前辈与家父是故交,若是前辈为了招待我,而坏了身子,那就是在下的不是了,前辈先回去休息,等来日,咱们再好好叙旧。” 幺声雨点点头,喊道:“绿珠儿,来推我回房。” 绿珠儿从远处的小亭子里跑过来,一看见董平,不由得升起肝火。但碍于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发作,只能是狠狠瞪了董平一眼后,便推着幺爷爷回了房。 院中此时就剩下了董平二人后,默沧海皱眉道:“你可是去找吕梁梦了” 董平点头道:“不错。” 默沧海沉声道:“你也太冲动了些,太叔倦与吕梁梦二人现在都危险的很……” 董平忽而自言自语打断了默沧海的话:“默谷主知道这来思院,为何叫来思院么?” 默沧海此时哪儿有心情与董平猜谜,他淡淡道:“我与赵剑主与慧劫方丈已经决定好了,等明日百花祭,佛道儒三家祭祖时,我们便将金无为送回城,当着江湖诸位豪杰的面,诛杀太叔倦与吕梁梦这两个恶贼!” 董平呓语道:“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默沧海无奈的笑了笑道:“我来找你,只是想跟你提个醒,这件事水太深,你就别跟着掺和了。” 董平回过神,笑了笑道:“若是诸位前辈知道知道这件事的干系有多大,便不会贸然下这个决定。” 默沧海收起笑脸,皱眉道:“什么意思?” 董平嘴唇翕动,竟使出了传音入密的法子。默沧海听闻董平的讲述,不由得流了一头冷汗,他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若我们要动手,便不是太叔倦与吕梁梦的祭日,而是我们江湖众人的祭日。” 董平点头道:“不错,所以绝不能贸然动手。” 默沧海苦笑道:“妥善的法子?怕是没有妥善的法子。” “默谷主不用担忧,已有人,决定赴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过路费 在由燕州通往云州的官道上,一辆八抬大花轿正悠悠的的行着。前边吹吹打打,两边尸骨累累。 一群流民朝着花轿猛扑过来,纷纷跪在那送花轿的富贵老爷面前求些银两吃食。 那老爷笑逐颜开,“今儿个大喜,算老爷我发善心,拿去吧,白花花的银子呦!”说罢,富贵老爷从怀中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向远处扔去。 那群流民蜂蛹而去,前方的道路,登时通畅了起来。 那富贵老爷却面色阴沉,他看到,在前方,有三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正操着如饿狼一般的眼神,朝己方望过来。 富贵老爷冷笑着又取出三锭银元宝道:“今日有喜事,望三位好汉行个方便。”他将银子扔过去,为首的汉子接住后,把玩了片刻,但他的眼神却越发的贪婪与咄咄逼人。汉子伸出生满舌苔的肥厚舌头,舔了舔嘴唇。随后,他掷地有声道:“来,瞧一瞧,看一看。这位老爷,怀里可揣着不少银子呢。”他把手中拿着的银元宝高高举起,那群流民像是正在啃主人吃剩下的骨头,而突然闻到鱼腥味儿的猫。他们回首望去,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位富贵老爷。 黝黑男子的话,在这个场景下,的确极附煽动性。一群野狗,霎时间,变成了一群饿狼。 富贵老爷皱着眉头,他连连叹息。斗米养恩,担米养仇。在这荒乱的年月了,他的确不该随意施舍善心。 忽而,那群流民张着瘦骨嶙峋,皮黄肌瘦的身躯,向富贵老爷这边一行人撕咬而来。与此同时,众人身后那三位黝黑的汉子,脸上也露出了讥讽的微笑,他们从腰间抽出钢刀。钢刀很亮,应该是常饮人血。毫无疑问,当这群流民将送亲队伍撕咬的粉碎以后,他们三个也不介意,再将自己亲手调教起来的狼狗,送进地狱。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们哥仨,今天算是捡到宝了。”汉子掂了掂手中的银元宝,分量十足,得意十足。 但他身旁的汉子却是结巴道:“哥哥,我咋感觉不对劲” “嗯?”领头的汉子闻言,朝富贵老爷一行人看去,猛的,他身子一僵。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对凶恶流民,还气定神闲的送亲队伍。从他们平静如秋水的眼神中,汉子读懂了杀意。这种杀意,手中没有沾过几十条人命,是不会有的。 黝黑汉子回过神来,扭曲着脸,嘶吼道:“跑啊!” 三人刚起步,就听得身后,具具重物到地之声。三人回头一看,只见富贵老爷面前已是满地的尸体。富贵老爷摘下头上戴着的员外帽擦了擦手,平淡道:“把他们三个活埋了。”一语落平地,字字如惊雷。 送亲的人们,纷纷扔下了手中的吹打乐器,他们围在花轿前,伸手往下一摸,只听噌噌之声不绝于耳。眨眼的功夫,藏匿在轿底下的兵刃,已被众人握在手上。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寒意,三人跑地是越发快乐起来。他们正亡命狂奔时,突然,在他们正前方出现一道氣墙。三人没留神,轰然撞上,登时,头破血流。 三人正惊骇时,一位骑牛的光头黑衣老者从官道旁的山林间行了出来。老者留着微翘的山羊胡,他脸上带着虚假的笑,让人看的汗毛直立。 “公孙堂主竟被三个杂碎给弄得手忙脚乱,看来五行舵真是没了人才,老朽怎么说,五行舵要将三个要犯,交与我开山舵看管呢。”黑衣老者咯咯一笑,阴森恐怖。那三个黑皮汉子见状,想要趁机逃跑。那黑衣老者搓了搓自己的山羊胡后,傲然笑道:“公孙堂主,这三人,便算是楚某,送给阁下的一份小小见面礼吧。” 说罢,黑衣老者伸手凭空一抓,就瞧得一张冒着黑烟的大手在三人头上张开。老者手掌又轻轻用力一握,陡然间,那张大手就猛然落下,滚滚黑雾将三人笼罩。鬼哭狼嚎般的凄厉叫声从黑雾中涌出,令人不寒而栗。 片刻之后,从黑雾中传来的嘶吼声逐渐微弱起来。老者放下手,黑雾消散而去,在那里,只留下了一滩血水。老者摸了摸牛头,微笑道:“公孙堂主,你说老夫送你的这道礼物如何啊。” 那富贵老爷正是乔装打扮出了燕临的公孙轩,他面对老者的下马威,不怒反笑道:“楚长老能亲自来交接,已是给了在下天大的面子,哪儿还能再收楚长老的这一份厚礼呢?” 这位被公孙轩称为楚长老的老者,在数十年前,还有个耸人听闻,听上去便晓得他是个格外典型的坏人称号:化尸老魔,楚千丈。 楚千丈拍拍牛脊,他坐下的牛儿就听话的朝公孙轩这边走来。他边走边道:“那四人可处理妥当了” 几个手下将轿衣扯开,公孙轩微笑道:“处理妥当了,精钢囚车,十人份的凤凰散。” 这时,那轿衣已被扯下,露出一座寒光粼粼的铁皮牢狱。这座囚车四面八方都被封死了,只有正前方那一面,还留有一个可开合的小窗口。 楚千丈从牛背上往前一跃,转身便来至囚车之前。他伸手将那个小窗户打开后,眼带笑意的望着瘫软在囚车内的孙穷奇四人。他咯咯一笑道:“四位老友,咱们可是许久未见了。” 孙穷奇抬起眼皮,望着贴在小窗口楚千丈的脸庞讥笑道:“我当是谁,这不是楚老英雄么?嘿嘿。”感情孙穷奇是被自己说的话给逗笑了。 楚千丈不理会孙穷奇的讥讽,他笑道:“孙穷奇啊孙穷奇,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好货,既然被覆族抓住了,就乖乖效力便是,为何非要装什么硬汉子。自己受了刑不说,还连累了我这如花似玉的沈家妹子。” “呵,呸!” 楚千丈话音刚落,王饕餮就咳出一大口浓痰,全吐到了他的脸上。 王饕餮愤怒道:“娘哩!你个瘪三,当年你明着跟俺们交好,背地里却投靠了开山舵,要不是你泄露了俺们的行踪,俺们又怎会被覆族逮去!” 古梼杌在一旁淡淡道:“别搭理他,他这是跪久了,站不起来了。” 楚千丈擦了擦脸上的黏痰,嘿嘿一笑道:“你们最好再骂的痛快一些,你们现在落到了我的手上,以后可是想骂都骂不出来喽!”说罢,楚千丈从怀从袖中摸出个拳头大的瓷瓶,啪的一声摔碎在囚车内,只瞧,一团毒虫便爬了出来。 楚千丈微笑道:“你们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说完,他砰的一声将那小窗户给合了起来。 公孙轩左右拍拍袖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楚长老,他们我可交给你了。这去云州还有了五六百里,路上贼人多,你可得小心些。” “我楚千丈要走的路,还没有人敢拦。倒是公孙堂主可莫要再被野狗给咬了,贻笑大方!”楚千丈一笑,飞身落在牛背之上,一条宛如灵蛇般的长绳从其袖口飞出,绕着那囚车,便饶了几个圈,死死的将其给捆了起来。 “楚长老一路走好,这四人从现在开始,可就交给你们开山舵了。” “嗯?”一听公孙轩的话里,好似有弦外之音。楚千丈刚要走,便又停了下来。 公孙轩见状大笑道:“如果楚长老怕了,那便由我替楚长老将人送到云州去。” 楚千丈听后,双目一寒暗道:“竟被这厮给唬住了。” “不劳公孙堂主费心!” 说罢,那老牛便曳着囚牢一路先前刺啦刺啦的缓缓行去。 公孙轩自语道:“做个顺水人情,不仅得了本至高功法,还能打击一番开山舵,真是妙哉。” 且说楚千丈拖着囚牢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公孙轩那句没来由的话,明白着是要撇清责任。若路上出了什么差错,那过错岂不是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思来想去,楚千丈为确保万一,又掏出瓶自己调的迷药,撒入了囚车内。楚千丈向来多疑,当年他背信弃义,转投覆族开山舵门下,为其提供了不少江湖邪道人士的信息,供其抓捕。这一举,虽为其换来了荣华富贵。但他这多年来,却是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 “要不成,再回去找公孙轩一趟?” “不成,不成,太跌我楚千丈的面子。” “面子值几个钱?要是没了命,挣再多面子,有个屁用。” 楚千丈在牛背上,自言自语,摇头晃脑,宛如疯魔。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喝停了坐下的青牛后,就要走回头路。 这时,一道懒散沧桑的声音从楚千丈前方传来,“有缘相遇,在下愿请阁下小酌两杯。”楚千丈身子微僵,他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前方。只瞧,一个穿着破烂,手握酒壶的红鼻子老头儿正侧卧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板上。 刚才前边儿明明没人的?难不成是来找我索命的鬼魅? 想到此处,楚千丈背后的淌出的汗,已浸湿了衣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诶呦!好快的剑 “酒?为什么要喝酒?我为什么要与你喝酒?” “喝酒,只因这酒是好酒。与你喝,是为了好生送你上路。” 楚千丈双目微凝,他想与其一战,但不敢出手。他想跑,却又迈不开步子。不是他迈不开,而是他座下的青牛不知何时已断了气,从牛额到牛下巴,一条淡红色的血线,隐隐约约。 “在下行走江湖四十余载,从未见过如同阁下一般的高手。”楚千丈有些害怕,他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会找上自己。既然跑不了,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一战了。 “呼!呼!” 楚千丈隔空拍出数掌,只瞧在那老者头顶之上,八只拖着黑烟的巨掌正缓缓而下。老者轻咦道:“哦?化尸掌第九重,有些意思,不过还是不够。” 老者话音刚落,楚千丈腾空而起。他座下的青牛陡然一分为二,血污肠肚流了一地。 楚千丈的双袖猛然张开,化作两个巨大黑洞,无数虫蚁化作两横黑云灌注到那八只巨掌之中。登时,那八只巨掌迅速膨大数倍。八掌融合化一,一只遮天巨手带着恶毒的腥臭与逼人的威势,朝着下方的老者压来。 老者淡然饮完一杯酒,摇头道:“太迟了。” 楚千丈明显觉得自己施展的那巨掌遭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再无法往下寸进半步。 “给我去!” 楚千丈鼓足真气,暴喝一声,他双手举起,又奋力往下一压。 呲 “这是?” 楚千丈不可置信低头一看,他只瞧,一条红线从他胸前一直延伸到下阴处。蓦然间,楚千丈只感觉有一股微风正从自己的身体中穿过。 他惊颤着向左看,往右瞧。都望见了自己的一半身子。 诶呦?好快的剑。 “冤有头债有主,记得下了地狱,到阎王爷那儿,告我离一状。” 说罢,老离儿提酒坛上青天,他在失去控制的飞虫堆里左右一晃,就见那满天飞虫自觉的排成了一柄长剑模样。 “去!” 老离儿一声低喝,在嗡嗡震天的扇翅声中,虫剑轰然撞击在铁皮囚牢之上。登时,铜墙铁壁化作满天碎泥,分离崩兮。 老离儿慢慢走过来,望着无力躺在地上的四人淡淡道:“事了。” 孙穷奇摇头笑道:“阁下真是讲道义,你本是不用来救我们的。想必董小子,把全本的吞气篇,都交给你了吧。” 老离儿点头道:“不错。” 孙穷奇笑骂一声道:“他娘的,这贼小子!” 老离儿手指微动,在孙穷奇四人身上各打入一道剑气。那道剑气在四人经脉中游走了一遍,最后又从四人口中飞出。但这时,那几道剑气,已黑如锅底。似有毒液沾附于上,浓郁成浆。 四人呼出一口浊气,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 老离儿将两本书扔到地上:“你们自己拿去对照吧。” 说罢,老离儿转身便走。 这时,温若筠与矮小少年从暗处走了出来。 此时温若筠的脸上已没了当日在剑墟时残留的那一份腼腆与天真,飞扬的眉毛,翘起的嘴唇,他似笑非笑,既邪又怪。 温若筠道:“那《鲲鹏总略》我学的已经有了些眉目,总想抓个人来试试顶不动用。”说完,他将目光对准了矮小少年。矮小少年一开始是有几分不服温若筠的,但现在,他对其只剩下了害怕。 矮小少年躲到了老离儿的身后,老离儿也不知道让温若筠学那《鲲鹏总略》是好事,还是坏事。那神异的功法,好像正在悄然无息的吞噬着他的本性。 老离儿摇头道:“我会找人给你练功的。但有三不准:一,不准对寻常人施展这诡异功法。二,不准残害江湖正义之士。三,不准用此功法吸取他人本源。 做事万万要留一线。” 温若筠瞥了老离儿一眼,嘟囔道:“唧唧歪歪。” 老离儿说罢,轻叹道:“走吧。” 温若筠歪着脑袋,玩味的看着前方的孙穷奇四人道:“你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我把他们几个吸了,你总该没意见了吧?” 老离儿一愣,低声呵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温若筠微笑道:“你刚才说的几条禁令对我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用,但可管不住他们几个。他们可是凶名赫赫的四大恶人,若是他们将这功法练成了,那江湖上还会留几个活口?” 老离儿听罢若有所思,他不是没想到这点,但是两方毕竟是合作关系。卸磨杀驴这勾当,老离儿不屑于干。但若是不管,以后江湖上掀起腥风血浪,那也不是他老离儿能担待地起的。 孙穷奇几人也听到了温若筠与老离儿的对话,一时间,几人都未免有几分惴惴不安。古梼杌在几人身后淡淡道:“若过会儿他要动手,王饕餮,你就先带沈混沌先走。我来替你们挡他一时片刻。” 闻言,王饕餮不由得有些感动,他本以为古梼杌这般古板刻薄的人,是最不近人情的,但没想到此时却是他扛起了几人生死的大梁。 想要同声共死的话到了王饕餮的嘴边,他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孙穷奇嘿嘿笑道:“老兄,好说咱们俩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你怎么不问我考虑考虑。” 古梼杌冷冷的瞧了孙穷奇一眼道:“我死,也得拉你做个垫背的。” 王饕餮垂下头低声道:“老古头,俺谢谢你了” “呸!姓王的,你要是今天敢带老娘逃命,老娘就先咬死你,然后再咬舌自尽!”沈混沌怒视王饕餮,她打心眼里看不起王饕餮现在这幅窝囊样。 古梼杌微笑道:“沈妹子,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个姑娘脾气。王饕餮,一会儿你先把沈妹子舌头剪了,我看她如何咬舌自尽。” 说罢,古梼杌挺起腰杆,朝着前方走去:“我古梼杌自幼苦读圣贤书,存的是治国安邦的心思,谁成想最后成了一个万人唾弃的大恶人?沈妹子,你便随王饕餮去吧。我古梼杌,活够了!” 话音未将落未落,古梼杌已拔身朝老离儿冲杀而去。 老离儿自语道:“这世间最操蛋的事,某过于一个心硬的人,却时常心软。” 他轻轻一弹,一股横练真气便飞袭向古梼杌,只用一招,就将其给打回原位。 “你们走吧,但我说的那三条禁令对你们同样管用。若是让我晓得你们在江湖上,用《鲲鹏总略》兴风作浪,就别怪我手下无情。”老离儿刚说完,就听得温若筠故作感叹道:“没意思。” 王饕餮将古梼杌扶稳后,焦急道:“老古,你没事儿吧!” 古梼杌自嘲道:“好的很,是我自视甚高了。与他动手,不,我都没有资格与他动手。” 王饕餮这才放心下来,他转头对着老离儿喊道:“阁下放心,俺媳妇是绝对不会干那档子伤天害理之事的。就是孙穷奇这小子,保不准,俺会看着他的。” 老离儿也没回他,拉起矮小少年的手对温若筠说道:“走吧。” 温若筠晃晃脑袋,忽而,他被后的独雷剑就跟只温顺的小猫一样,飞出长鞘,落在他面前。温若筠踩上长剑,对矮小少年炫耀道:“小子看着点儿,这叫御剑而行。” 温若筠话音刚落,那独雷剑便载着他蹿上了空中,一飞十数丈。 矮小少年失落的低下头道:“师兄的天赋的确比我高”说罢,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老离儿的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他赶忙宽慰道:“别学他,他太嘚瑟,迟早挨雷劈。” “是么?”矮小少年望向天空,若有所思。忽而他笑道:“师父,你真是一语中的!” 老离儿不解,他闻言看向空中,只见豁然有一道粗大的雷弧从天而降,直朝温若筠头顶劈去。 “不好!”老离儿当即打出一道凌厉剑意,朝那雷弧斩去。只瞧剑雷在空中相撞,轰然炸裂。那雷弧虽被老离儿的剑意消去不少,但那余雷的威力仍将温若筠从空中劈了下来。老离儿飞身将温若筠坠落的身体接住,此时温若筠已被雷劈的头发根根直立,还冒着缕缕青烟。 老离儿皱眉道:“好厉害的人物。” 这时,一老一少的声音从前方大路的拐角处传来。 老者道:“徒儿,你说刚才那是什么?” 少年道:“师父,这次你可唬不了我,那是只被烤熟的鸟。” 老者拉长语调,高深莫测的笑道:“非也,非也。那不是鸟,更不是被烤熟了的鸟。那是一个人,一个被烧焦了的人。” 老者说完,其二人便现出了身来。 原是两个身着蓝衫道袍的修道之士,老道士胡须花白,满脸皱纹。小道士,是清秀少年。那少年憨厚中,又显出几分常人难以比之的灵气。 老离儿怀抱温若筠落在二人身前寒声道:“刚才是你放的雷?” 老道士笑道:“不错,正是贫道。” 小道士有满脸忧虑道:“师父?你真劈死人了?” 老道士摇头道:“非也。” 老离儿一听来了气,他暗道,你知道是个人还要出手,如果今日不是我在此,那温小子岂不是没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灯轮竖起之前 “贫道之所以用五雷法劈这少年,只因贫道晓得,刚才这一击,奈何他不得。” “你倒是能掐会算。” “过奖。贫道算的诸位的机缘不在西北云州,而在燕州。劈这一雷,也是为了讲诸位拦下。” “嘿嘿,你倒是比我还会胡言乱语。” 老离儿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合指为剑,猛然就朝老道士刺去。剑指行过之处,空间扭曲,荡漾出淡淡的波纹涟漪。 老道士摊开手,凝出一个掌心雷。他往前一拍,老离儿的剑指便刺入了雷球之中。 老离儿暗道:“这道术,端的是玄妙。” 老道士微笑道:“你瞧,是不是在伯仲之间。” 老离儿收势,老道士消雷。 老道士喊道:“还有前边几位,你们的机缘可都在燕州呢!若是信贫道,便随贫道一起走吧。” 孙穷奇几人窃窃私语。 “他是什么东西?” “他不是东西。” 老道士淡然笑道:“的确,贫道不是东西,贫道是王文卿,那是贫道的劣徒,平延宗。” 少年道士走过来憨笑道:“是,我也不是东西,我是平延宗。” 说完,王文卿与平延宗不又自顾自的往前行去。二人像是不负责任的布道者,王老道的话说的不明不白,但却勾起了众人的求知欲。 机缘?什么机缘? 老离儿对矮小少年道:“走,咱们去燕州。” 孙穷奇轻声道:“燕州是个好地方,现在燕临城里鱼龙混杂,咱们就算是杀几个人,也没人注意。” 王饕餮偷偷瞧瞧沈混沌的脸色,随后笑道:“好,俺们去燕州。” 不一会儿,王文卿与平延宗的背后,就跟了一溜趟的人。 王文卿,深得布道真意。 燕临。 五人盘在宽敞的车厢里,车帘没撩开,但车中却凉快的很。一口方方正正的大箱子,摆在车厢中间。箱子上又摆放着几盘时令的瓜果,更稀奇的事那瓜果甜美艳丽的果肉上,都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霜。看上去诱人极了。 蓝衫女子拿起一颗荔枝道:“赵公子,你家这个箱子可真是稀奇。就往这车厢里一放,不仅凉快,连这瓜果都冻上了。” 黄衣公子微笑道:“听琴姐姐,这箱子也不算得什么稀奇物件。你若是想要,等你们走时,我送几位姐姐一个,你们回到宗门里,也能有个物件避暑不是?” 这五人正是赵一惘与琴棋书画四位姑娘,且说赵一惘带着众人回到赵府后不仅没挨训斥,反而落了赵守关大大的夸奖。赵守关对乌大友不感兴趣,倒是满中意琴棋书画四女,他满口皆是要撮合赵一惘与几位姑娘的婚事。四位姑娘或多或少都有些羞红了脸,赵一惘却是不在意,他对四位姑娘要说多一些只是敬仰爱慕,谈不上多少男女之情。他也只当是赵守关开玩笑罢了。 之后,又临近燕临百花祭。四位姑娘要赶到燕临,赵守关便大手一挥,将府中最珍贵的马车借给了四人,还命赵一惘一路跟随,美名曰是让赵一惘好生照顾四位姑娘,实则是要让几人多亲近亲近。 落棋听完赵一惘的说辞,冷声道:“还是免了吧,这贵重的东西,我们受不起。” 赵一惘摇头道:“受得起,这东西真不算的贵重。不过是用几块破木头,套一个破铜匣子,又在破铜匣子里,塞了几块烂冰而已。” 听罢,落棋又呵呵笑了笑道:“哦?赵公子还这是大方,什么破东西都往我们手里塞?” 赵一惘一时无语,一路上落棋不知道对他甩了多少脸子。他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唉。”赵一惘叹口气,干脆拿起一块西瓜堵住了嘴。怎么说都是错,那干脆闭嘴的好。 雅书姑娘趴在桌上,弯起笑眼左右看看后,叹气道:“诶呀,听琴姐姐,也不知咱们这次出宫是好还是不好。” 听琴捏捏雅书的鼻子,微笑道:“怎么了?” 雅书看一眼躲在角落里抱着画轴神不守舍的均画姑娘,又看一眼脸上微微带着些愠怒的落棋道:“你看呀,一个得了相思病,一个害了失心疯。” 听琴看一眼将要发怒的落棋,赶忙将手中的荔枝塞进了雅书的嘴里,笑道:“你呀,吃你的荔枝吧!” 过了一会儿,赵一惘憋闷的厉害。他忽而掀开车帘,跟赶车的人说道:“宋大哥,快到燕临了吗?” 赶车的这人穿着干净,长着一张不算俊秀,但落落大方的长条脸。乍一看上去,他与那宋铁扇倒有几分相似。 “到了,你看,那不是人们在竖灯轮么?” 寻声看去,只见老远的前方聚集了不下一两千人,一架百十来丈高的灯轮正在被缓缓搭建而起。 雅书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好奇道:“我看这灯轮,倒是与水车有几分相似。” 宋姓男子微笑道:“不错,这就是个按照水车的模样建的。但可不用水驱动,而是靠苦力在下面用绳子拉。如若不然,那花灯岂不是都被沾湿了雅书姑娘若是有兴趣,等明晚,我与公子带你上去瞧瞧。等上到最高处,往东看,会看到万亩花田。往南看,又能瞧见张灯结彩的繁华燕临,世间美景,莫过于此。” 雅书笑道:“宋大哥懂得可真多。” 赵一惘自傲道:“那可不是,宋庆语宋大哥是我宋伯伯的亲侄子,自幼便博览群书,那可是我们这一辈儿里的百晓生。” “公子可别谬赞我了,你再夸,这马尾巴该翘到天上去了。” 赵一惘还想说些什么,忽而,几人身后传来一阵绵绵不绝的洪雷声响。那声音从远到进,越发震耳欲聋。 宋庆语回头一望,皱眉道:“是装备精良的辽人士兵,少说也有七八万人。” 赵一惘收起笑脸,沉声道:“那咱们之前怎么没发觉?” 宋庆语敲了敲后脑勺道:“应该是巧合,这群辽兵应该是从凉州屯兵镇调来的,跟咱们是前后脚的事儿。我刚才看快到燕临城,便放满的行路的速度。这才正巧与他们碰上。” 赵一惘沉声不语,心有疑窦。 宋庆语见状微笑道:“公子不用多虑,我看他们不是冲着咱们来的。自从辽人占了北莽,为防闹事,每年百花祭,燕临城里都会进驻辽兵。” 赵一惘摇头道:“这事儿我也知道,但像这么大阵势还是头一次吧?” 宋庆语闻言不由得暗道赵一惘长大了,他不再是别人哄两句便能乖乖听话的世子爷,而是个能与他人议事的大人了。想到此处,宋庆语便不再藏着掖着,他直言道:“不错,这还是第一次。” 这时,浩浩荡荡的辽人大军已驶了过来。开路的是辽人的精锐铁骑,披着铁甲的战马,驮着笼罩重甲的辽人骑兵,整齐划一行进在烈日之下。灼热的光映照在钢甲之上,奇异的折射出一种近乎冷酷的肃杀之光。马蹄很重,但走的很轻。当一行近三千铁骑与马车擦肩而过,但却并无扬起一丝飞尘。 随骑兵之后,又是一条步兵长龙。长枪,轻甲,步伐统一,训练有素。当这批军队经过马车后,宋庆语道:“今年不知道辽国有什么大动作,咱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不多久,那批辽人士兵已涌入了城中。步兵占据各条街巷,骑兵在城中来回巡视。本该是热闹的日子,但城中却空无一人。百姓扒着窗口,小心翼翼的望着城中走动的士兵,不由得噤若寒蝉。他们心中恐慌,难道他们也要沦为下等民了巨大的恐惧宛如垂天的阴云笼罩在燕临城上空。那满街,满院,满天的花朵,此时好像也失去了争奇斗艳的心思,都打着蔫儿,可怜死了。 赵一惘等人的马车,也是经过层层盘查后,才进入城里。他们本想着去鹿岳书院,但还没到书院,就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在去书院的路上盘踞着。于是几人寻思,还是先寻个客栈住下。 众人在一家名为鸿运客栈前停下,宋庆语先行下车对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的掌柜喊道:“掌柜的!备五间上房,再上一桌酒菜,对了让后厨烧几桶热水备用。”说罢,宋庆语也不废话,直接用一方分量十足的金饼将掌柜从周公那里拉了回来。 掌柜的将金饼藏在怀里,笑眯眯的说道:“几位客官里面请,楼上的房都空着呢,您们随便挑着住。” 这时,赵一惘与琴棋书画四女走了进来。赵一惘微笑道:“掌柜的,听说现在燕临的客栈里都挤满了从五湖四海而来的英雄豪杰。可谓是一房难求,但我看你这店拾掇的干净,店面也不算小。但为何客房全都空着呢?莫非是这店”赵一惘话没说完,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可是把掌柜的吓了一大跳。 掌柜的赶忙解释道:“客官您别误会,我看诸位客官是刚从外边来的,对城里的情况有所不知。” 赵一惘与宋庆语对视了一眼,看着掌柜说往下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像个怀春少女 “昨天也不知哪里传来了消息,说明天百花祭城中会有大动静,不要命的就留下。”说到这里,掌柜自嘲的笑了笑道:“谁敢不要命啊?命可比什么都金贵。今儿个上午跟昨儿个晚上,一些江湖人士便离开了燕临。后来这辽军的前脚刚一踏入北城门,好家伙,那群本还在房里睡大觉的江湖豪杰,连东西都没收拾,就从南门跑了。客官您别光看我这儿,就说这燕临最好的客栈里,现在也是没人喽” 宋庆语点头:“知道了,去吩咐烧热水备酒菜吧。” “得嘞,几位客官可以先去楼上歇着,等饭菜好了,我再上去叫你们。” 赵一惘微笑道:“有劳掌柜了,不过我们这里女眷众多,还是先请掌柜的把楼上的客房先打扫出来。” 掌柜打量一眼虽面貌相同,但各有风情的四女后,对赵一惘挤眼道:“明白!” “莫名其妙。”赵一惘摇摇头。此时四女已找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围坐了下来,赵一惘本想过去,却被宋庆语给拉住了。宋庆语皱眉道:“公子,燕临不宜久留,我看咱们还是休息一晚就走,为好。” 赵一惘敲击着柜台,不容置否的说道:“咱们走,也得带上四位姐姐。燕临这般情况,我是绝不放心让她们留在燕临的。” 宋庆语笑道:“这是自然,但这事儿还得公子来与她们好好说。尤其是对落棋姑娘,公子可得花些心思。” “不明白。” 宋庆语拍拍赵一惘的胸脯,揶揄道:“公子明白。”说完,宋庆语就朝着落棋四女走了过去。 赵一惘摇摇头暗道:“赵一惘,你到底是不想明白,还是不敢明白?”他无奈道,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时,愤怒的骂人声音从客栈外传了过来。这人骂的可真算是掷地有声,气势磅礴,就连在外巡逻的辽人士兵,也为之侧目。 “蠢材!你你他妈就是个蠢材!我让你下小,你非要下大!结果呢?输了吧你真是千年不遇的蠢材!” “公子,我第二把不是照你说的下了吗?” “好啊!你还敢跟我犟嘴?我让你听我的时候你不听,你第二把能坚持一下不听,那不就赢了吗?你你,我连老婆本都输进去了!” “公子,你不是有媳妇儿了吗?还要啥老婆本?” “我说的是你的老婆本!狗奴才!你真是狗奴才!” 被骂的那人也不生气,他呵呵一笑道:“公子还是记挂着我的,还给我留着老婆本呢。” 那连连骂人的公子一时气结,他大步迈入客栈中,大喊道:“酒保!上酒!” 赵一惘眼前一亮,他大笑道:“董大哥!” 来人抬起头,看清赵一惘后,积郁在脸上的怒气登时烟消云散。他上前搂住赵一惘的肩膀,耳语道:“赵老弟,我刚才把银子全输光了,你能否借我两个铜板让我喝杯酒。” 赵一惘与董平也算是有一番出生入死的交情,但见到他一来不是先与自己寒暄,而是开口问自己借钱,心中不由得有几分落寞。 “我们正好也要了一桌酒菜,若董兄不介意,便与我们共饮如何?” 董平扭头看到落棋四女,开怀一笑道:“不介意。” 这时,林三川也走了进来。 赵一惘请他共饮,林三川则是一梗脖子,像尊铁塔一般,站在了门前。 宋庆语拉住赵一惘道:“这就是公子口中的董平?” “不错,怎么了” 宋庆语摇了摇头,没做言语。 林三川站在客栈门旁,在他对面,是个膀大腰圆的辽人士兵。那辽人士兵本是无意扫见了林三川,但他却发现林三川正用一种凶狠的目光在凝视着自己。他立刻回望,这一宋一辽两位士兵,相隔十几丈,就开始了一场眼神上的博弈。 过了不到盏茶的功夫,那辽人士兵宣布败北,他将头扭到左侧,选择不再去看林三川凶狠的目光。他很好奇,林三川是如何做到半天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林三川暗自得意,但随后,他又恢复了烦闷。昨夜,他与董平在赌坊中待了一个晚上,足足输了二百两银子,其中的一百九十两还是在赌坊里借的。 输钱,还不足以另林三川郁闷。董平好赌,林三川在戍北城时就有所耳闻。但董平每次进赌坊,都是能在军营中流传一阵子的逸事。第一次董参军去赌坊,听说他是半夜喝醉了摸到了城中一寡妇屋里,结果被那寡妇连扇带踹给赶出了门。董参军那一夜过的凄惨,只穿一件内衫,被一群爱慕那寡妇的老爷们给在城中追了一宿。后来,董参军去了赌坊,输掉了一年的军饷。 其后,这种事不胜枚举。但无一例外,董参军是心情不好,才会跑去赌坊,痛快的输些银子。 但这次董平在赌坊中待了一夜,不光输完了银子,还向别人借了一百九十两银子。这在林三川的记忆中,这还是头一次。董平绝对是遇上极大的烦心事儿了,但董平不说,林三川这个做仆的便不能多嘴问。这事儿,就是林三川最为心烦的。 酒桌上的几个人都看出董平的情绪不对,他只是与几人客套了几句,便一杯接一杯的灌起酒来。最后酒杯不过瘾,他又换了酒壶,酒壶不过瘾,他干脆搬来了酒坛。 这酒桌上,成了他一个人在演独角戏。 董平喝到打起了酒嗝,才想起问众人一句:“诸位来燕临不是来看百花祭的吧?嘿,现在想看,怕是也看不上喽。” 赵一惘微笑道:“小弟此次来,主要是将落棋四位姐姐送到鹿岳书院,与姜宫主会和的。” “姜宫主?”董平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把众人都弄得颇有些尴尬。 一说起姜宫主,董平便想到了那粗人的妙解。真是好玩至极,下流至极。 听琴姑娘道:“董公子,不知家师近日来如何?” “好的很,几位姑娘不必担心。”董平虽有些醉,但还没到犯浑的地步。他一脸正色的回答,也算是宽了落棋四女的心。 董平忽而看向均画微笑道:“均画姑娘,上次我说要将上官修介绍给你认识,前两天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可是乐意的很。” 均画姑娘本有几分闷闷不乐,但一听董平的话,却是喜上眉梢。她本以为上次在镇沙馆董平说的都是些酒话,但没想到,他却全都记在了心里。 “多谢,多谢董公子。” 雅书姑娘在一旁揶揄道:“诶呦,这么快就好了一个相思病。董公子,你告诉我,那上官修到底是一味什么药材,这么灵验?” 均画姑娘轻搡了一把雅书,娇嗔道:“讨打!” 董平翘起二郎腿,靠着椅背若有所思。当日他之所以能三言两语就将上官修哄走,就是看出了他这个年纪的通病。上官修到底是个少年,天下的少年少女有哪一个不怀春?上官修从小闷头作画,又压抑在大家族里,其藏在心中思春之意,发泄出来,就变成了上官曦等人眼里的无理取闹。 董平只是对上官修说,有个姑娘挺仰慕你,你若是现在乖乖回去,便将那姑娘引荐给你。上官修闻言,立马乐呵呵的回了房。 上官修之所以愿意把董平当朋友,就是因为他觉得,董平对自己而言,有一种知我者谓我心忧的默契。 董平敲了敲桌面,打断了众人间的言语后道:“诸位若是没别的事儿,那就随我与均画姑娘去一遭上官家,也算是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均画自然是乐意,但宋庆语却是显出了几分不太乐意。“上官家?小弟也是慕名已久,若是能去一次,也算是不虚此行。”赵一惘言语中满是兴奋。 落棋淡淡道:“我有些乏了,便不与你们同去了。”说罢,落棋立起来,缓缓走向阶梯。听琴姑娘有几分歉意道:“雅书,均画,你们随董公子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董平一眼便看出了几人间的纠葛,他也不点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笑道:“那咱们走吧。” 众人来至燕临皇宫,不由得惊叹上官家的财大气粗。更令众人啧啧称奇的是,在这里,竟没多少辽兵把守。 董平的脸,好似就是行走在皇宫中畅通无阻的一张御赐金牌,把守各个宫门的侍卫没人拦他,也不管他带了些什么人。 上官修这两日,一直在宫门前等着,他知道,董平一定会带那位姑娘来。果然,他带来了,不过他身后的两个姑娘却长得一摸一样。 上官修一时间犯了糊涂,但当她们来至近处,上官修豁然开朗。他径直走到董平左手边姑娘前有些局促不安道:“均画。” 均画捂住了嘴,她看向上官修,这个比她还小了几岁的青年,不由得思量道,上官工子除了是丹青圣手,还有这般异于常人的神通?要晓得,她们姐妹四个长的是一摸一样,若不与她们几人相处个一年半载,是绝不会如此轻易就将她们分辨出来的。 “小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上官修看着董平时,情绪平稳了许多,他笑道:“这位姑娘身上有花粉与矿石的气味儿,所以我猜她就是你口中那位善于作画的姑娘。而且,她画的一定是工笔花鸟。” 均画低头道:“在上官公子面前,小女子又怎敢谈善于作画”她话还没说完,上官修就来到她面前,言辞诚恳道:“我这几日画了几副工笔,对,我那里还有黄徐两大家的工笔,你若是想看,便随我来。” 均画踌躇了半晌最后羞着脸,呢喃道:“我我愿意。” 董平偷笑道,这小子,有一手。 私以为,人生最大的痛苦是:我不爱你,却日日夜夜想着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国士无双(一) 在燕临中心处,是个三百亩见方的巨型场坪。从前,这是大宋官家专门用来祭天的场所,但现在成了寻常百姓摆摊看戏游乐的场地。这几日百花祭,佛道儒三家要在此处祭祖,所以这地方便又被暂时封锁了起来。 昨天进城的辽兵弄得满城人人自危,鹿岳书院众人,也是不明所以。目前驻扎在北莽的军队有两支,一支是全都有辽人组成的辽国精锐之师,这支军队由辽国直接管辖。另一支则是有汉人与辽人共同组成的护城卫,这批军队是由张伯熊为首,联合辽国共同管理。但看燕临城里的这架势,应该是辽国亲自派来的军队。 从燕临场坪,有四条大道分别向东西南北四方延伸而去。只见现在已是日近午时,黑压压的一行人正从东边的现龙大道,阔步朝场坪而来。 为首的是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墟剑主,三人身后跟着一百二位身板挺拔的剑墟仙人。这祭天一事与他们剑墟无关,他们只是来为其保驾护航的。往年的百花祭,绝对江湖上最大的盛世。除却全天下的佛道儒三家,还会有八百六十七派,三万六千名散修共同汇聚在燕临场坪之中。不光如此,连那高高在上,身为天下共主的大宋官家也会亲自莅临于此观礼。为免生出事端,剑墟就承担了护卫百花祭祭天大典的职责。 今年的祭天大典就太过于寒酸了些,先不说什么其他门派散修。就连今日的主角,佛道儒三家,加起来,也不过来了两千多人。 剑墟众人身后,太叔倦,慧劫方丈,犹观主三人并排而行。紫袍道士,白衣学子,握禅杖的僧人排成三大方阵迈着建步,缓缓而行。 最后跟着的,则是霏娥宫与九阳峰两拨人。经那夜后,这两拨人是怎么看对方都觉得不顺眼,所以这两方队伍,都靠着边儿走,尽量离对方远一些。 犹观主在前方显得有几分忧心忡忡:“太叔院长,那辽兵不是冲我们来的吧?” 太叔倦揶揄道:“怎么?犹观主怕了?” 犹观主摇头道:“的确怕,但不是怕他们,而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揣着什么目的。无法防备,自然有些怕。” 太叔倦笑道:“犹观主多虑了,只要我们不做什么出格的事,辽兵是不会轻易出手的。师出无名,他们将要得罪的是整个北莽江湖。这对辽国来说,是得不偿失。” 犹观主点头道:“太叔院长,言之有理。慧劫大师怎么看?” “阿弥陀佛,老衲与太叔院长所见略同。”慧劫方丈刚说完,就听得场坪中央前的祭坛下,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拉着细长的公鸭嗓喊到:“三教弟子已归位,一请佛祖释迦摩尼!二请天师张道陵!三请儒圣孔夫子!三祖,下凡喽!” 说罢,老者对着供奉着三家祖师的祭坛,连磕三个响头。 这老者是宫中伺候过三代官家的老资历太监,往年百花祭的祭天大典也由他主持。七年前宋朝皇室败退北莽,这老太监却没跟着走,一直留在燕临,主持每年的祭天大典。 老者跪拜完后,颤巍巍的走到一旁,坐在地上,喘口气自语道:“哎看来咱家,明年是主持不了这祭天大典了”说罢,他接着又对站在现龙街口处的太叔倦三人喊道:“太叔院长,过来参拜吧!”这句话他用的力气打了些,他刚说完,粉白的方脸上,就涌上一道病态的嫣红。 太叔倦对老太监行了个礼后,高声呼道:“书院弟子,随我参拜孔圣人!” 董平混迹在书院弟子之中,他嘀咕道:“也该来了吧”直到后面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讪讪一笑,随着队伍往前行去。 就在太叔倦刚引着香时,一道高呼陡然从空中向下方涌来,其声如雄浑波浪,绵绵不觉的拍击着众人脚下这座庄严的城池。 “太叔倦!你不配上这柱香!” 赵绝江目光一凌他寒声道:“剑墟诸君!备战!” 刹那间,长剑出鞘的清鸣声不绝于耳。 那雄浑之声再度传来:“赵剑主,用不着这么紧张,本尊不是来打架的!”那声音一落,就见一具大黑色木棺从远处飞来。在棺材之上又坐着一人 ,那人面容威严,头戴金冠,一身金袍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令人不敢直视。 赵绝江收起寒冥剑,淡淡道:“梅黄雨,你来做什么?” 大多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有几分陌生,不过慧劫方丈等江湖先辈却是晓得。梅黄雨这个有几分阴柔的名字放在众人头上这个面容威严,颇有几分霸道的男人身上虽显得些格格不入。但他另一个称呼,却是响彻北莽三十六州。 覆族五行舵,舵主! 梅黄雨坐着棺材往下一落,约有数千斤的巨大棺材落在地上,却一丝飞尘都没惊起,这足以显示梅黄雨对于真气把控的厉害。 “本尊既然今日单枪匹马的来燕临,就足矣表明了本尊不是来打架的。”梅黄雨一边说,那飞扬的粗眉还在不停挑动。 太叔倦握着手中的三炷长香,淡淡道:“梅舵主若是想观礼,那本院欢迎之至。”说罢,太叔倦往前迈出一小步,就要将长香插在香炉里。 梅黄雨一拍棺材板,一道劲气就朝太叔倦奔涌袭去。太叔倦神情漠然,他大袖一甩,卷起一道旋风,缠住了梅黄雨这一道劲气。但随即异变突生,数根由真气凝成的锐利长针竟从劲气中激射而出。 “绵里藏针!”太叔倦虽然惊诧,但也是早已出招。一股浩然之气从太叔倦掌心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那数根长针。 啪!啪!啪! 只听数声脆响接踵响起,一瞬间,那数根长针尽皆被搅成粉碎。 黄梅雨见状长笑不绝,他连连拍手道:“太叔院长的浩然正气篇真是练到了极致,本尊佩服。” 太叔倦望着刚才被两人真气给冲击成数截的长香,神情严肃道:“梅舵主,你这是何意?” 与此同时,太叔倦背后的师生皆怒视梅黄雨,齐齐上前一步。 赵绝江出声喝止道:“都退下!今日是佛道儒三家的大日子,你们不能贸然动武。此事,全权交与我剑墟来解决。”赵绝江话音刚落,七把明亮的长剑已架在了梅黄雨的脖子上。 梅黄雨笑着耸耸肩道:“本尊已经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太叔院长你问本尊是何意,本尊也早说了,你没资格上这柱香!”说罢,梅黄雨用力一拍棺材板,厉声道:“他才有这个资格!” 梅黄雨话音刚落,嗒嗒的马蹄声从现龙街入口响起,不一会儿,风尘仆仆的萧山鸣与冯玉书二人 便带着回城的书院学生们一起匆忙行了过来。 众人单膝跪在太叔倦面前,冯玉书抬头道:“院长,学生回来迟了。” 太叔倦看着冯玉书,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点头道:“不迟,正好赶上。”说罢,萧山鸣抬头,看到被剑墟众人用剑架在脖子上的黄梅雨不禁愤怒道:“院长!此人!” 太叔倦打断萧山鸣,淡淡道:“有什么话,慢慢道来。” 萧山鸣咽了口唾沫道:“在两日前,我与冯玉书驱赶一帮盗匪,来至那盗匪的山寨,却在里面发现一个已被他们折磨的不成人样的老者。那老者浑身穿满铁钉,凄惨无比。我与冯玉书商量一番后,便决定先行带那老者会燕临,请求诸位前辈对其医治。但没想到在回燕州的路上,却被这人给劫走了!”说罢,萧山鸣一指黄梅雨。 黄梅雨听罢呵呵笑道:“不错,而且本尊劫走的那人此时就在本尊屁股下的棺材里。” 太叔倦眉头一皱,似有考量。 梅黄雨双手往上一举,将架在他脖子上的长剑登时给弹了开来。他转转脖子,微笑道:“你们两个可别以为本尊闲的没事要抢一个废人,只因本尊晓得,若他被你们带会鹿岳书院,定然是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冯玉书站起身愤然道:“胡言乱语!我鹿岳书院的师长同门都是苦读圣贤书的仁善者,居住于书院的其他前辈亦是侠义之士,谁会伤害一个凄惨的无辜老者!” 太叔倦闻言,上前拍拍冯玉书的肩膀,对黄梅雨道:“黄舵主,你既说那棺中人有资格替本院上这柱香,又说那老者来到鹿岳书院会有性命之忧。本院也很好奇,这棺中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黄梅雨听罢跳下棺材,他一掀棺材盖,便从里面提溜出个浑身颤栗,体无完肤的瘦小老者来。 “诸位请看,这人本院相信,慧劫方丈认识,赵剑主认识,而太叔院长就更不用说了。” 此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太叔倦已跪倒在地。他身子颤抖的厉害,一时间竟流出了眼泪。 “师长” 赵绝江双目微寒,他嘴唇微动,吐出了三个字:“金无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国士无双(二) 众人登时窃窃私语,纷纷议论起来。 尤其是鹿岳书院这一方,金无为的名号他们怎么能没听说过,但这已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又会凭空出现在此?但看太叔倦的表现,他们也没有理由怀疑金无为的身份。 这一切,当然是董平等人设计的。当时默沧海想要由他将金无为送进燕临,但董平却以为,若是如此,未免太显得刻意与算计。倒不如借别人之手,来办这件事。董平第一个想到便是覆族,他自己晓得,不管那幕后之人真实身份如何,他定与覆族有勾结无疑。但正因如此,董平却放心这件事由覆族来办。 覆族虽名义上打着驱逐辽人的大旗而行走江湖,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覆族想要的,明显是天下。像是他们这群人,能为了利益与人合作,自然也会为了利益毫不留情的翻脸不认人。而这次,正好是他们打击辽国的一个绝好机会。 那幕后黑手,可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南院大王身份啊! 于是,董平便连夜通过公孙轩在走前给他留下的覆族地下暗堂,联系上了段云楼。段云楼听闻董平的计划,当即便答应了。只不过董平没想到,今日来的人,竟是神出鬼没的五行舵舵主。由此可看出,今天这事儿对他们覆族的意义有多重大。 当然,这件事成与不成,对覆族来说都是不亏本的。成了,好,斩辽国一臂。不成,也好,断北莽江湖一足。 梅黄雨忽而朗声道:“诸位可看好了,当年太叔院长与吕梁梦从南方回来,却只带回了金院长的一捧尸骨,而且对外宣称金院长已死。但谁料,这只是个瞒天大谎罢了!金院长不但没死,而且被他们折磨成了这幅残样。诸位不知,当初这金院长可是浑身插满了钉子铁棍!连睡觉,也只能掉在房梁上睡。要不是本尊好心为金院长截去了那些铁钉,金院长怕是还睡不了个囫囵觉呢!” 此时,满场坪的目光通通对准了太叔倦,有困惑,有愤怒,有疑问说不尽的情绪如根根钢针通通刺入了太叔倦的身体里。 慧劫方丈疾步上前,他扫一眼金无为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金院长已受了二十多年的苦痛了” 众人读懂了慧劫方丈的意思,二十多年的苦痛,那金院长不是正好在天下人眼里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么?当年从南方回来的太叔倦与吕梁梦,岂能脱得了干系? 赵绝江冷眼旁观,淡淡道:“太叔院长,给一个解释吧。” 太叔倦缓缓抬起头,老泪纵横,喉咙颤抖:“我不晓得,我不晓得” 梅黄雨呵呵笑道:“你不晓得,那就是吕梁梦晓得了” 冯玉书眼圈红肿,他指着梅黄雨破口骂道:“你放屁!” 听见冯玉书骂人,了解他的人都有几分诧异,但随后一想,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吕学监行事光明磊落,为人侠肝义胆,他绝不会做残害师长之事!” 梅黄雨笑声不绝,他指了指太叔倦道:“若吕梁梦不是,那就太叔院长是了” “不是!不是!太叔院长乃书院楷模,江湖正道的扛鼎之人,他不会,若真是吕学监与太叔院长害的,那他们怎么不直接杀死金院长,以绝” “啪!” 冯玉书一言未毕,太叔倦已在他脸上狠狠盖了一巴掌:“大逆不道!” 冯玉书揉揉脸,不忍的摇头道:“学生,知错了。” 太叔倦想上前去接金无为,却被一剑一禅杖给拦下了。 太叔倦苦笑着摇头道:“当年,路遇歹人。由于院长带去道南学宫论儒的大多是些没有修为,专修儒学的同门。所以,御敌之事,便落在了院长与我跟吕学监的身上。歹人凶猛,我们三人既要御敌,又要分神守护同门。不久,我与吕学监便重伤昏倒在地。当我们醒来时,歹人与院长全都死了”太叔倦说道此处,竟然哽咽起来,再难言语。 梅黄雨冷笑道:“金院长明明活的好好的,你怎么认定他死了?” “因为当时现场没有金院长的踪迹,有的,只是一件他当时穿着的衣服浸在血污烂肉里。” 赵绝江淡淡道:“当时是你昏倒了,还是吕梁梦昏倒了又或者说,你们两个都清醒着?” 太叔倦摇头道:“在我倒地前,吕学监已经倒地了。” 梅黄雨咯咯笑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三根冒着寒气的幽蓝铁钉玩味道:“你们不说也没关系,本尊这三根通神钉这么一扎下去,嘿,就算是死人,本尊也让他开口!” 太叔倦登时怒喝道:“尔敢!” 刹那间,知道这通神钉阴毒厉害的人统统围了上来。 神兵榜第七,三根通神钉,夺魂也要命! 梅黄雨毫不退缩,枭雄之态尽现。 他笑道:“金院长这么活着也是受罪,为何不给他个解脱,顺便让他说出害他的凶手,太叔院长执意阻拦,莫不是怕了?” “这通神钉扎下去,可就是断了金院长的前生来世!我怎能让你用如此恶毒的办法来害我恩师!” 梅黄雨不屑道:“太叔院长又何苦言那虚无缥缈的前生来世,你不答应也无妨,来让本尊问问金院长同不同意吧。”随后,梅黄雨将手中的金无为交给了赵绝江道:“金院长,若你同意在下的话,便嗯一声,在下虽不是鹿岳书院中人,但也愿意替你报这个仇。” 梅黄雨话音刚落,震撼人心的一幕便浮现在众人眼前。只瞧金无为的身子竟然疯狂颤抖起来,有一言,好似要从他那残破的喉咙中喷薄而出。众人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下文。有人期待,也有人害怕。 “嗯” 含混不清,又满是沙哑的一个字,在此时,却像一声平底惊雷,将众人掀翻在地。 “听清了吗?” “听清了。” “他答应了。” “对,他答应了。” 远处高楼的飞檐上有一人静坐,有一人自言自语。若是董平在这里,定能认出他来,戴着玄铁面具的捕头,铁捕。 正在梅黄雨在众人的震惊与失落中要将那通神钉刺入金无为的天灵时。忽而,刺耳的尖叫在场坪四面八方响起。 赵绝江与慧劫方丈闻声也是感觉有几分头痛,至于一些修为不高的弟子此时已捂住耳朵瘫坐在了地上。 一道漆黑如墨的流光从东方飞来,直刺向赵绝江手中提着的金无为。梅黄雨伸手一握,将那道黑色流光给捏了个粉碎。 “太叔院长,看来凶手是不请自来啊。” 这当儿里容不得太叔倦多想,他飞身一跃,便朝东方而去。剩下的先生学子,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主纷纷祭出飞剑,追上太叔倦等人,助其一臂之力。 梅黄雨呵呵笑着道了一句:“本尊今日也算是事了拂尘去,深藏功与名。”说罢,梅黄雨望了董平一眼,随后阔步离开了祭天场坪。 这时慧劫方丈一震禅杖,朗声道:“此事与老魔牙非道有所牵连,少林弟子,且随我来!” 赵绝江也招呼众剑仙跟随而去。 犹观主旁边的一个青年道士笑道:“观主,咱们不去瞧瞧?” “先祭天。” “还要祭天?” “当然要祭。” 城中闹出这么大动静,但守卫在城中的辽军却是一动不动,好似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董平等人也跟随众人的脚步一路追到离燕临城约有三十里开外的一座起伏平缓的山丘之上,这里开满了鲜花。 红的,绿的,蓝的,紫的。 漫山遍野的野花像是母亲温柔的怀抱,他抱住了山,也抱住了水。 僧人,剑仙,书生,在一座山丘上围了一个圈儿。 僧人念经 书生垂泪 剑仙无动于衷 他们围着一个死人,或许在董平他们到来之前,他还活着。他鲜血淋漓,他浑身伤口。但他的嘴角却挂着满足与欣慰的笑意。 “葬在此处,是他最后的心愿。” 有人窃窃私语道:“他到死也没说出为什呢要害金院长的原因。” “慧劫方丈说他与牙非道有瓜葛,说不定他是被牙非道给迷惑了心智,听说,少林寺的十二位渡字辈大师都斗不过牙非道。” “阿弥陀佛,此地事了,老衲也该携众弟子回少林了。” “我等,也要回剑墟了。” 众人逐渐散去,山丘上空留鹿岳书院一众人等。 冯玉书颤颤巍巍的走上山丘,他猛的扑在那人的尸首上,痛哭:“吕学监!” “董平,你也做的太过了。” “吕学监,武试不流血,还叫做武试吗?” “吕学监,你要这么做,会死的。” “董平,若我不死,那天下又会死多少人?我虽死,但能换天下十几年太平足矣。总要有人流血的,这血,便由我来流吧。” 董平站在山丘下,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他轻轻唱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国士无双(三) “当年金院长之死,我就觉得蹊跷。因为我也是当事人,而且没什么证据,也只好作罢。但在上次去肃州的船上,太叔倦却突然给我发了一道密信,让我快速赶回燕临。当我回到书院,太叔倦便离开了。当他回来时,书院正闹得厉害。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知道我困在半步陆地神仙这一桎梏中已有十数年,他是给我去求药了。” “你把那药给吃了?” “不错,为了探到他的底细,我不得不吃。那药的确厉害,吃下后,不过十多日,我便突破了桎梏。但我也发现我的精神与灵魂,正隐隐被人给握在了手里。日复一日,直到他觉得完全操控了我,便开始指使我冒充他去做一些事。那时我便晓得,他要准备脱身了。而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杀掉金院长,也是为他来日脱身而做的准备。不敢置信,一个人竟能将一桩阴谋,给谋划数十年,而且算无遗策。” “你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辽国的南院大王。在数十年前,他便隐藏在鹿岳书院之中了。也正因为他的身份显赫,所以,要除掉他,可不是一桩易事。” “你有什么办法?” “顺他的意,在祭天之时我就做他的弃子。让他自以为脱身,放松警惕后,再将其在城外诛杀。一定要记住,趁其不备,速战速决。等明日,辽国的大军,就该进城了。” “他既然能将一件阴谋策划数十年而滴水不漏,那他在这件小事上也不会放松警惕。” “但他有两个败笔,第一个,便是他自以为完全操控了我,实则不然,我每日都要耗费精血与阳寿来吊住自己的一丝清明。第二个,他现在受到了牙非道的影响,开始变的狂妄,自大。这件事如果不做,那绝对做不成。如果做了,我们还有一分的胜算。” “吕学监,你要这么做,会死的。” “董平,若我不死,那天下又会死多少人?我虽死,但能换天下十几年太平足矣。总要有人流血的,这血,便由我来流吧。” 虽千万人,吾往矣。 “明日,你只需将那八万辽人大军困在城中两个时辰便可。两个时辰过后,南院大王死,你的位子,就会坐的更稳。” “四个时辰?你太高看我了,我若是阻拦辽国的军务行动,不出片刻,我就会人头落地。”张伯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后脑勺,轻叹道:“董平,这件事儿,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你还要记住,在辽军到之前杀了他,你杀的是太叔倦,在他们到之后,你们要杀的,便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这个利害关系,你要记住了。一个是江湖恩仇,另一个则是国之纠纷。” 风儿轻卷,卷起满山花香。 “这北莽江湖的风风雨雨,如今都埋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包里,可悲,可叹。” 太叔倦将一两张纸钱放进墓碑前的火盆里,喃喃自语。 “院长能来,出乎意料。” 太叔倦回头看去,只瞧董平正拎着一个盛满香烛纸钱的竹篮,晃晃悠悠的向此处行来。 太叔倦此时已没了那日与董平谈论天下大同时所显露出的一丝疲态,他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多年的老友,来祭拜一番,理所当然。” 董平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地烧起纸钱。 “吕学监是替你死的,你来祭拜,的确理所当然。” “谁知道呢?”太叔倦打了个哈欠,有几分慵懒的微笑道:“吕梁梦没杀了你,的确让我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当年我把你的心脏都给捏碎了,你还能活着,就说明你是个十足的妖孽。” 董平笑道:“你何时认出我来的?” “第一眼便瞧出来了,虽然骇人听闻,但事实如此。我倒是要问你,是如何察觉出来是我的?” “兰花。” “兰花?” “不错,当年在檀渊战场之上,你将手刺入我的胸膛时,我清清楚楚的从你身上闻到了墨兰香气。之后,慧劫方丈也曾提到过,那袭击少林的歹人身上,也有这种兰花香气。但有一点很奇怪,慧劫方丈说,第二次那歹人身上的香气好似淡了不少。而太叔院长这样一个常年种植兰花的人,我却没从你身上闻到半点兰花香气,你说奇不奇怪?” 太叔倦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董平,若是你能成长起来,那定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不过,就算我现在不杀你,等你成长起来之时,我手下的大辽铁骑早已踏破南宋。如今北莽事了,等再过一年半载,我便会带兵南征,实现天下大同的伟业!剑墟算什么?少林算什么?那覆族又算什么?只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 董平笑道:“你在利用牙非道时,殊不知,牙非道已侵蚀了你的心神。太叔院长已不再是从前的太叔院长,而吕学监,是真师长,真国士!”董平话音陡然一凌,他字字如雷,掷地有声。 太叔倦负手而立,遥望彩霞满天的东方微笑道:“你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的。” “你不杀我,那我可就要杀你了。” 太叔倦一愣,他不是被董平给吓到了,而是被他给笑到了。 “你?有意思。若是陈安枕对我说这话,我或许会忌惮三分,而你?不自量力罢了。”说完,太叔倦显露半分威压,猛然将董平给拍倒在地。 董平只觉得此时背后如同背负着一座巍峨巨山,他稍稍动一下,就有四分五裂的剧痛从身子各处传来。 “你太不老实,将你的浑身上下也穿满长钉如何?放心,我会留着你的双眼,来看我征服天下!” 太叔倦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董平,他的眼神暴戾,贪婪,就一如那少林大佛之下的牙非道一般,在恍惚中,二人好似合为一体。但不久,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惊奇,他看到,爬伏在地上的董平,此时竟正倔强的抬起头来。 “剑墟飞剑何在!” 登时,三柄飞剑拖着滚滚气浪,从长空而下,直刺太叔倦天灵! 太叔倦正欲避让,却感觉两个脚腕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狗贼!还我父母命来!” 萧山鸣破土而出,他已带着满腔的怒火在地中忍受了一夜的苦寒,虫蚁。他只待这一刻,将太叔倦给碎尸万段! 眨眼间,三飞剑已至。 太叔倦仰天一吼,那三柄飞剑竟登时静止在了半空之中。随后,太叔倦双腿一拧,将萧山鸣给震回了地底。他腾空而起,连连从口中发出似狼啸的怪异吼声。待狼啸停止后,太叔倦狂笑到:“我今日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剑墟少林,狗屁不是!” 这时,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主从远处掠了过来。他们瞧见自己的飞剑竟被太叔倦给喝止在半空中,不由得连连惊叹,这太叔倦的修为之高,骇人视听! 随后,慧劫方丈携戒律院首座慧敏大师与罗汉堂首座慧悟大师,手持禅杖从山下一跃而上,对着太叔倦就是一记当头棒喝! 太叔倦大手一握,一把将慧劫方丈的禅杖握在手中,他手臂用力狂抡,竟将慧劫方丈连同禅杖给舞成了一个极速转动的风车。 修为已至陆地神仙境的慧劫方丈,在太叔倦的手中,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燕临城中。 正在城墙上翘着二郎腿品茶的乔军,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幽幽狼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他大喊道:“关城门!” 也不顾下方正在来往的人流,那厚重巨大的城门轰然关闭。乔军还特意吩咐下去,门栓,要上在外面。为防止内乱,燕临城各个城门都设有内外两道门栓,一道攘外,一道安内。 与此同时,城内的辽军登时躁动起来。他们集结好人马,就朝城门冲击去。见到是自己人来了,有几个辽人就想下城开门。乔军见状,当即喝道:“都他娘给我站住!” 几人见状一愣,他们不晓得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宋人守城官何时如此胆大包天了?几人没听他的,继续往城下走去。乔军长吸了两口气,两步夺在几人身前,啪啪就照着几人的脸狠狠来了几巴掌。他近乎癫狂的扯着嗓子喊道:“他娘的,军令如山!违者斩!把上城墙的路都给老子堵死了,一个都不准放上来!违者,斩!斩!斩!” 当下,几个士兵左右看看,一时间竟被乔军给吓着了,纷纷去搬巨石铁夹去堵上城墙的阶梯。 “他娘的,软的不吃,吃硬的!”乔军恶狠狠的骂了两句,心中却是不停在打鼓,他祈祷道:“哥几个,可都给我顶住了,董爷我的荣华富贵,美好未来,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相比于乔军这里,其他几座城门就安静多了,先不说这几座城门处的守城官兵宋人居多好使唤,单说从别的城门行到吕梁梦的坟前就要多花几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一剑的风情(上) 剑仙,僧人,道士,从四面八方朝着山丘涌了过来。 慧劫方丈松开禅杖,往后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堪堪稳住身形。恐惧,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涌上了慧劫方丈的心头。这种恐惧他在数十年前远远的观望过,其后又在数十年的时间中细细承受过。但每一次品尝那寒冷又充满诱惑力的恐惧时,以慧劫方丈的佛法修为,也只敢浅尝而止。 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坠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之中。但现在,他着着实实的感受到了侵入他骨髓中的哪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的另一个名称叫做欲望与野心。 慧劫方丈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慧敏与慧悟淡淡道:“命少林弟子,齐颂静心咒。” 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主此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从没遇到过如同今天一般的场景,他们视为手足的贴身佩剑,现在已经完全与他们断了联系。 太叔倦 到底是什么怪物?赵绝江骇然无比,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七十年前拜古教攻上剑墟的那一次。在老魔牙非道的面前,他们手中的剑,就宛如孩童把玩的玩具,无力又累赘。 忽而,厚重古朴的梵音萦绕成一尊巨大金佛伫立在太叔倦面前。 金佛拈花,一指西来。 赵绝江等人登时恢复清明,在刚才他们不知不觉间竟已被太叔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迷惑了神智。 三人此时寻到一丝契机,齐呼:“剑来!” 只瞧寒冥剑,洛水剑,问君剑三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地上卷去,刹那间,地下剑仙的一百多柄长剑通通被三把长剑缠了起来。霎时间,一头三角麒麟就浮于云中翻腾,咆哮。 远山的道士合力施法,一团遮天蔽日的天火缓缓从天而将。 烧灼,炽热! 方圆十里山丘,瞬间被焚化成一片荒芜! 董平见势不好,他死抗住背后传来压力强撑起身子。他拄着惊雪刀,将抖成筛糠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在地上挪动。从他皮肤上爆出来的血雾,浸透了衣衫,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痕。他爬到萧山鸣所在之处,将惊雪狠狠的插入了地里。 随后,他猛的往外一拔,萧山鸣便连人带土被董平从地中抻了上来。与此同时,佛指,麒麟,天火带着灭世之威,轰然撞击在太叔倦身上。山丘一颤,陡然崩塌。 面对这凝聚着佛道剑三家的一招攻势,山中众人无不心有余悸,赵绝江不相信世间有人能挡的下这一招。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从来没了解过神。” 满是嘲讽的讥笑之语,从半空中那团灼眼的光晕中飘荡到众人的耳朵里。 这当儿里,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就见数条宛如婴儿手臂粗细,蜿蜒曲折如同老树长根的黑色气流,好似跗骨之蛆一般,从光晕中探出。转瞬间,就将这团毁灭之力给吞噬殆尽。 “嘿嘿,本尊,回来了。” 众人瞠目,结舌! 燕临城中 辽人军队先是大声呵斥城墙上的乔军等人打开城门,见乔军等人置若罔闻,辽人登时兵分三路,一路开往其他城门,一路强攻城楼,一路则摆成破门大阵,疯狂撞击着城门。 乔军受持一杆亮银枪拦在登上城墙的石阶之上,一时间,竟有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大气势。而那城门高二十丈,宽十丈,其厚度更有三丈!城门通体由桐木打造,外包铁皮。这一行辽军没有破城利器,一时半刻之间,竟拿不下这城门。 乔军大嘴咧着,笑的开心。他暗道,再顶一个半时辰,他的好日子就要来喽! 这时,城下那为首的辽人军官,操着蹩脚的宋话喊道:“开闷!傻无蛇!” 乔军大笑着喊道:“傻吧,傻吧!我要是给你开门,才是真的傻了!” 闻言,那辽人勒转马头,对其身后的辽人士兵放声大喊了一句。随后,一行人辽军转身又往城中走去。 但乔军见状,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身子一颤,登时跪倒在地。 刚才,那辽人军官喊的是:屠城! 刹那间,只瞧宛如恶狼一般的辽人疯狂冲进各家门户中,大开杀戒。一时间,哀嚎遍城池,血流满城。 这时,一个满脸胡茬的辽兵正要将长枪插入一名孩童的身体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登时贯穿了他的胸口。 打到他的是林三川,在林三川身后,是怒火滔天的一众书院学子师长。冯玉书,曲轩逸,吴颜武,卫盛金 冯玉书振臂一呼,朗声喝道:“残害我同胞者!” “杀!” 捧书做学子,提刀为死士! 战吧,杀吧,哭吧,笑吧,把这繁华城池,变成人间地狱吧! 鹿岳书院众人浴血奋战,一开始,他们还能依仗辽军反应不及,将其逐个击破。但当辽军反应过来,开始严阵以待时,鹿岳书院众人便变的孤木难支。 这时,一个小童穿着极不合身的大袍子,提着一把木剑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表情肃穆,全然像是一个大人姿态。他一剑刺一人,绝不浪费体力,挥多余一剑。他的剑精准到极致,宛如天神下凡。 他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他的剑下。不过,他只伤人,却不杀人。他还有着独属于一个孩子的悲悯,与善良。 “不愧是英烈之后,他天生就是辽人的克星。” “不错,但他在我眼里,却是白花花的赏银。” 铁捕脚尖点在一高楼顶峰之上,他望着下面的少年自言自语,忽而,一股窃笑从他脸上的铁皮面具中传出:“抓不到黎仁醉,但能抓到他,也算是不虚此行。” 说罢,铁捕纵身跃下高楼。 小童刚挥舞手中木剑,将这条街上最后一个辽兵刺到在地后,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伤人,他并不觉得人痛快。 但随即,他双眼微凝,上身陡然向后一拧,他手中的剑抬起,剑尖刺在一张白皙的脸蛋上,殷红的血,从剑尖与肌肤的接触点,缓缓流下。 “啪!” 小童手中的木剑掉在地上,他往后一退,怯生生的开口道:“对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坏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擦去了脸上的鲜血,她用粉嫩的舌头一舔手指,娇声道:“你没说错,我就是坏人。”说罢,她一步上前,双手扣住了小童的肩膀。与此同时,一条铁链从她腰间飞出,将小童死死的捆了起来。 “哦?你的剑不是蛮快的吗?怎么不躲?” 小童微笑道:“我不伤害女人。” “你不伤害我,我可要伤害你了。”说罢,黑衣劲装女子抓着铁链,就拽着小童翻身跃到了一屋檐之上。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姓窦。” “天下姓窦的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 女子娇声一笑,她从腰间取出黑铁面具扣在脸上,她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寒冷起来:“因为,你叫窦怀生。” 他身子僵硬了片刻:“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是啊,小师叔。” 且看辽人大军已将势单力薄的鹿岳书院众人逼到了城门处,威武的军官骑在披着铁甲的骏马之上,俯视着这群伤痕累累的大宋男人。 即使他们头破血流,身负重伤,依然没有停止挥舞手中的长剑。对男人而言,辽国的这位军官已经深深被其身上流露出来的骨气折服。但对于军人而言,这等敌人,不得不死! 他手中长刀往前一挥,其身后的辽军便呈包围之势,步步朝前方逼进而去。过不了片刻,燕临的精神支柱,就会倒在他们的长枪之下。 无力蹲坐在城墙之上,放声大哭的乔军,再也承受不住面前的压力,他用处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开城门!开城门!” 等尘烟散去,赵绝江等人看清了眼前的太叔倦。不,他不是太叔倦,而是一个十足骇人的怪物! 只瞧上身衣物暴裂的太叔倦,一头白发无风自舞,他双眼圆睁,每一条充血的血丝,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疯狂,他的强大!在他的胸膛之上,镶嵌着一张人脸。那人脸正在咯咯的笑着,他好似能看透人心,玩弄人世。 那张脸,属于牙非道。 慧劫方丈鼻尖上冒出来的冷汗,此时已经滴到了他的嘴里,他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太叔倦胸膛上的那张人脸呵呵笑道:“小和尚,本尊就是你们敬仰的仙人,就是你们日夜膜拜的佛啊!”说罢,他舔了舔嘴唇,微笑道:“你们,还不来臣服于我?” 赵绝江背后的洛水剑主陡然喝道:“牙非道!你算什么神,算什么佛!你不过是个靠邪术蛊惑人心的魔头罢了!” “嘿嘿,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大乘佛经,小乘佛经,道学皇书。哪一本,不是你们崇敬的圣人用来蛊惑人心的胡言乱语。本尊只不过是要推翻这破烂迂腐的世俗罢了,竟被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看做是妖言惑众,你们可真是被荼毒的不浅啊!”牙非道话音刚落,一道黑雾就从其口中喷涌而出 霎时间就将赵绝江三人给笼罩了起来。 待黑雾散去,三位剑主只剩下了二人,赵绝江斜睨一眼,只瞧刚才说话的洛水剑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牙非道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几根骨头,他嘿嘿笑道:“难吃,难吃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一剑的风情(下) “牙非道!” 赵绝江与问君剑主再不能忍,二人一声咆哮,朝太叔倦冲杀而去。又是一股黑雾从牙非道口中喷出,慧劫方丈见状不好,当即从地上捡起一根禅杖,拔地而起。一杖挥下,将那团黑雾打散后对着赵绝江二人就呼出了五字真言! “赵剑主,切莫受魔头蛊惑!洛水剑主不就在地上躺着呢吗!” 赵绝江回头看去,果然如此,他懊悔不已。这牙非道的幻术的确厉害,似他这般活了两百多年的老人精,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但转眼间,二人的眼眸陡然变得漆黑如墨。 慧劫方丈本手持禅杖,与面前的牙非道对峙,丝毫没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 “大师!” 董平不忍看到眼前一幕,他无法阻止。 “噗!” 赵绝江的手用力穿透了慧劫大师的身体,在他手上捏着的是慧劫大师仍在搏动的,滚烫的心脏。慧劫大师于惊颤中合上了双目,那禅杖仍被他握在手中,他的神色于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淡然,如同佛祖拈花一笑。 僧人暴怒,犯了嗔戒。 他们朝赵绝江二人杀去,而赵绝江这两位剑主,却操着数百年的修为从僧人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继续往前走,欲要将此地众人,全都屠戮殆尽。 董平握着手中的刀,刀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却浇不灭他心中燃烧起来的滚烫怒火。神刀有灵,他好似感到主人的悲伤与无奈,它轻吟,宛如垂泣。 牙非道望见那些要来杀他的人现在正在自相残杀,他满意的笑了,这世间已不是七十年前的世间,而他牙非道,却还在。 牙非道对董平说道:“嘿嘿,小子。看吧,你们的那点算计,在我牙非道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七十年前,没人能杀的了我,七十年后,亦是如此。”在少林的幻境中,董平曾打败过他一次。这让牙非道既是欣赏董平,又让他耿耿于怀。打败所谓的世间的高手,对牙非道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他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做到了。老剑主赵谈,吾师陈安枕,又何尝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打败一个心神坚定,不受他蛊惑的人,所带来的成就感,才是现在的牙非道想要的。 董平怒极反笑,“我能击败你一次,就能击败你第二次。” 牙非道继续打击着董平,他朗声讥笑道:“你?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要击败本尊?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牙非道话音刚落,忽而从西方飘来一团滚滚黑云。黑云遮天蔽日,更有五彩神雷在黑云中翻滚炸响。 牙非道面露喜色,淡淡道:“瞧,这叫做天劫。过了这天劫,本尊便入得天阙,成为你们顶礼膜拜的仙人。那时你们便会知晓,你们现在做的一切,无非是愚人自乐罢了。” 突然,太叔倦伸手,一把捏住了胸膛前牙非道的舌头:“待我完成霸业后,你再成仙得道也不迟!别忘了,你的命,可还在我手里攥着呢!” 牙非道面露不屑,他舌头一卷,就将太叔倦的手吞进了嘴里。随后他双牙一合,只听咔嚓一声,太叔倦那手便被牙非道给咬了下来。牙非道大嚼着太叔倦的断手,好似在品尝世间最为美味的珍馐一般,吃的津津有味。 太叔倦双眼中蕴含的怒火似要登时喷出,他口鼻因颤抖,此时都已变了形状。太叔倦用残留下来的右手,一把扣住了牙非道的额头。他要一把将依附在他身上的这只毒虫,给连皮带肉的彻底撕去! 但转眼间,太叔倦好似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楚,他浑身痉挛,五官抽搐个不停。牙非道咯咯笑了起来:“你现在知道,是谁的命更不值钱了一些吧?当日你要能摧毁山河巨剑的力量,本尊给了你。你想要做的,本尊也都帮你做了。你倒是抠门的紧,连半点酬劳都不想付。” 太叔倦只觉得一张长满尖牙的利嘴正在疯狂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这种痛苦,堪比身处炼狱。他难忍,他不舍,再多的痛苦都比不上不能再实现他的宏图伟业所带来的失落。陡然间,太叔倦死死的咬住了牙,他将右手猛的往胸膛前一插,就听得牙非道一声惨叫。太叔倦抠出了牙非道的双眼,握在手里。他厉声喝道:“给我留下!给我三年,定让你入那天阙!” 牙非道并未因失去双眼而感到多少痛苦,他像是服了输一般的讪讪一笑道:“好小子,算本尊怕了你。” 太叔倦将牙非道的双眼噗的一声捏了个稀碎,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随后,他傲然俯瞰山间正在争斗流血的佛道剑三家修士,经今日一役,宋国气运彻消亡,他太叔倦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此时,五道神雷化作霹雳巨龙,竟从黑云中奔腾而落。 似感受到上空传来的狂暴气息,牙非道呵呵笑道:“我不去就雷,而这雷偏来就我,太叔院长你说气是不气?” 太叔倦仰望长空,陡然喝道:“滚去!” 说罢,又是五条真气神龙从太叔倦掌心嘶吼而出,一飞冲天。 且看十龙轰然相撞,那雷龙不敌太叔倦的真气长龙,节节崩溃。但几丝电流却苟延残喘下来,噼啪一声电在了太叔倦手上。霎时间,太叔倦掌心变得焦黑。 感受到从太叔倦掌心传来的痛楚,牙非道罕见的面露惊骇道:“这不是雷罚!这是神宵五雷!” 忽而,一道人影从远山间飘飘而至。 他神色淡然,手持长剑。 “师父,弟子不肖,今日来为您老人家报仇了!” 牙非道笑道:“是你那老朋友?” 太叔倦淡淡道:“不错,他虽修为高深,但凡心太过浮躁,不足为惧。” 闻言,牙非道便从口中又吐出了一口黑雾,对着来人,扑面而去。 王文卿领着孙穷奇四人与平延宗三少年随后而至,他对几人微笑道:“咱们的机缘,可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了。” 老离儿有剑吗? 有,他的剑,名心。 老离儿在穿过那团黑雾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有几分疲倦的声音:“老友,多谢了。” 老离儿忽然想到,在十二年前,他与一人在一间茅庐破烂酒馆里相遇。二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聊了什么二人大概都忘了,但那种不管聊什么,都是舒坦极了的感觉,则一直留在二人心里。老离儿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旧事全都甩了出去。 但此时,一道黑雾又钻进了老离儿的口鼻之中。他眼前的场景再次连连闪动,最后定格在一片茫茫雪地之上。 在片低矮的坟包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不停翻找着能充饥的贡品。但如今刚刚遭受了一场浩劫,常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还会提着贡品来烧纸呢?这时,几个饿的皮包骨头的汉子面无表情的抬着一具尸首,扔在了坟地里,他们连个坑都没挖。连个席子都没给那具尸体裹,瘦弱的少年瞧见那具尸首,那是个还未长开的豆蔻少女。 少年咽了咽口水,他暗道,人肉也该能充饥吧。他爬在地上,匍匐着朝那具尸体爬去,他不敢抬头,怕看见那少女冷冰冰的目光。 当他的手刚搭在尸体的身上,他的后脑勺忽然一凉。他不惊惧交加的向后看去,只瞧,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姊姊吧?别伤心,我来帮你一起埋葬了她。”说罢,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递给了瘦弱少年。 是啊,那老者能看穿一切,但却永远都不说破,他像一把老旧到精致的油纸伞,光润温暖,又能为人遮风避雨。 老离儿微笑,喃喃细语:“师父,多谢。” 老离儿穿出黑雾时,他的眼神清明,神情恬淡。但他手中的剑,却是更加锋利! 太叔倦的一身修为足以笑傲江湖,但他面对老离儿这一剑时,仍然是惴惴不安。 “竟没受心魔侵蚀!” “我的心已死。” 噌! 这一剑,好似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轮回。好似只要老离儿愿意,他这一剑,就能将这天下一分为二!但此时,他只是将这一剑穿过了一张脸的眉心,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 瞧,这一剑的风情。 “爹!” 温若筠听到耳边的惊呼,一脚将旁边的矮小少年踢翻在地,他一脚踩在少年嘴上,恶狠狠的说道:“记住了!你只有师父,只有师兄!没有爹!” 不甘,不舍,不愿,不知,但又有一分释然。太叔倦喃喃道:“老友,听夜雨。” 江湖十年灯。 说罢,他心心念着的宏图霸业,全都随着那一剑,付诸东流。他一念之间,回到了那破旧茅庐里,他在喝酒,从外面进来个有几分疯癫的红鼻子老头。他记得自己的第一句话:“朋友,我请你喝酒。” 就在此时,从太叔倦的身体中,一团黑雾飞出,竟要飞向天空,遁走于此地! 老离儿揽住太叔倦的尸首,哽咽道:“老友,安心去吧。” 说罢,他挥剑斩向空中那团黑雾。 但一剑斩下,那黑雾分开,转眼又合二为一。 王文卿陡然喝道:“董平!温若筠!孙穷奇!沈混沌!你们的机缘来了,还不速速前去!” 此时,董平的身子一轻。他目露寒光,一跃而起。登时,他竟一把抓住了虚幻无本体的黑雾。与此同时,温若筠御剑而来,用嘴咬住了那黑雾。孙穷奇与沈混沌二人,也依次效仿。 四人同时运转鲲鹏总略,大股大股大黑雾被四人吞入体内,凄凄惨惨的鬼哭狼嚎之声,也骤然从那黑雾中连绵不断的发出。 “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董平一声怒吼,被他吞入体内的黑雾,骤然变成一道带着淡淡黑翳的指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那团已经变得稀薄的黑雾,如遇一阵狂风,云散而去。 与此同时,一声哀转的狼嚎声从远处的山间响起。行军到半路的辽人大军,脚步戛然而止。他们立定,转身往回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些没说完的 燕临一片狼藉,鹿岳书院中人人痛哭太叔院长,吕学监。 这两位书院支柱死了,怎么死的?董平与萧山鸣勾结辽人暗害二人所致,这是江湖几大门派公认的说法。此事,关系甚大,牵扯的不光有北莽江湖数个大派,更是拔了辽国的虎须。必然要找几个顶缸的,董平这个来历不明的戍北城参军,与萧山鸣这个上代辽国大王的儿子,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此时,这二人已经在书院消失。 燕临的花儿,开的好美。 赵一惘虽仗着跟均画的关系,死皮赖脸的在燕临皇宫中待了几日,但他却没见到心心所念着的上官曦。怀着这一大憾事,赵一惘启程回了关州。 他一走,上官曦便出现了。 这时,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已然知道了姜宫主的事。四人想回霏娥宫,但在外面玩野了,却又不想受宫中的规矩管束。而上官曦则是直接讲霏娥宫山下秋骏城里的产业,全都送给了霏娥宫,以此为四女换了个自由身。以均画为首,听琴跟雅书都愿意继续留在上官家。只有落棋,不愿意。 一辆马车碾碎尘埃,一路向北。 宋庆语撩开车帘,对着正看着车中木箱走神的赵一惘揶揄道:“怎么,公子想心上人了?” 赵一惘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破烂东西,还没送给四位姑娘呢” 宋庆语正色道:“公子,那天,我听到落棋姑娘哭了。” “什么!落棋姑娘怎么了?”赵一惘满脸焦急。 “我听到落棋姑娘在房中对听琴姑娘哭诉,她说,这世道,女子本就不受重视,更是跟货物一般,可以随意任人买卖。她虽练过武,但始终是不入流的女子,没人看的起”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落棋姑娘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好的,最好的姑娘” 宋庆语无奈的笑笑:“那这几日,公子对上官姑娘日思月想,可曾跟落棋姑娘说过一句话?” 闻言,赵一惘自嘲的笑道:“我对上官姑娘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我想的,难道宋大哥不明白么?” 宋庆语眉头间露出几分怜惜:“我晓得,公子是想借上官家的势力,重振王府生威罢了,但就算如此,公子也不该冷落了贴心人”宋庆语话音戛然而止,拉着车的大马,被猛的一勒,痛苦的嘶鸣一声。 “怎么了” “公子,你瞧。” 赵一惘从车中探出头去,他一眼就望见在马车前方,有一抹黑白,令周遭花朵都黯然失色。 “落落棋。” 赵一惘的话语间有些结巴。 她缓缓走了过来,脸色一如往常冷清。怎么看,都不像宋庆语口中那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落棋淡淡道:“我来讨你没送给我的东西。” 赵一惘微笑道:“在车里,自己来搬吧。” 落棋刚跨入车厢,却被赵一惘一把攥住了手臂,赵一惘恳切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 落棋脸色一红,伸手便要打赵一惘一巴掌。赵一惘也不闪躲,他把脸伸出去,嬉皮笑脸道:“你打吧,打一下,我就挨一下,打十下,我就挨十下,若你想打一百下,但觉得累,那我就帮你打。” 落棋缓缓放下了手,她怎么舍得动手。这个笨手笨脚,但又满身勇气的笨蛋,早就悄然无息的住进了她的心里。 宋庆语在车外大笑道:“坐稳喽!车要飞喽!”说罢,他一扬马鞭,车轮便转动起欢快的音调,在路上飞驰起来。 还是那座山丘,光秃秃的山丘,一个老道士已经躺在山丘上傻笑了整整七天七夜,一个小道士也跟着他笑,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在笑些什么。 平延宗捂着肚子,脸颊抽搐着说道:“师父,师父,你别再笑了,再笑,徒儿就要笑死过去了!” 王文卿坐起来,一拍平延宗的脑瓜道:“混小子,你知道师父在笑什么吗?你就跟着笑!” 平延宗摇了摇头,颇为实在的说道:“不晓得。” 王文卿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混小子,傻徒弟!咱爷俩前几日可是刚做了一件对于北莽江湖来说开天辟地的大事!经过这一番动作,咱爷俩可就有在北莽树立道统的资本了。这,就是属于咱们爷俩的机缘。” “还是不明白。” 王文卿听罢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就朝平延宗扇去:“他娘的,臭小子!” 平延宗大笑着跳起来,被王文卿追的漫山遍野乱跑,对他来说,把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才是世间最好笑的事。 辽国境内 辽国的城池全都由巨石垒造,看上去既粗糙,又厚重。一个梳着满头小辫子,又有几分驼背的男子像是疯了一般的冲进了一座,建筑风格同样粗糙又厚重的辽阔府宅里。他飞身蹿入大堂,高呼道:“萧丞相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堂中品茶的中年男子,眉头微皱道:“疯疯癫癫,风风火火,不成大器!” 驼背男子站稳后,顺了口气道:“丞相,可真是大事不好了!耶律阿机宝死了!” 中年男子舒展眉头,缓缓道:“耶律阿机宝?是谁?” “丞相啊!就是南院大王!太叔倦!” 中年男子听罢微笑道:“哦,你的消息可不够灵通的,这事儿,我三天前就晓得了。” 驼背男子闻言诧异道:“丞相,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思品茶呢?” 中年男子淡淡道:“那你说,我该去做什么?” 驼背男子自知失礼,他抽了自己两巴掌后道:“丞相,太叔倦一死,那定下的南侵大计可就要推迟了这难道还不是万分紧急?”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叔倦,本只是我们派去宋朝的一个用于监视的棋子罢了。但这颗棋子却不太安分,二十三年前,他擅自对金无为下手时,就引起了太后的不满。之后,他更是用计除去了萧启阁,更是令太后跟皇上震怒。但那时他羽翼已成,太后也不得不顺着他,给了他一个南院大王的职位。这次他虽死,但却了去了太后与皇上的一个心腹大患,是我大辽的幸事,你跟着瞎着什么急。况且,南宋已是我大唾手可得之物,想要取,也不用急在一时半载。” 闻言,驼背男子笑道:“如此甚好,那将来南下的统军之人,丞相与太后皇上可商议好了?”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吞进嘴里的茶水也被喷了出来,他指着驼背男子道:“阿洪啊,我看你来找我,不是关心我大辽的兴衰,而是觊觎那南院大王的位子吧。” 驼背男子讪讪一笑,没做否认。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道:“关于那南院大王的位子,我心中已有了人选,不过不是你。” 驼背男子闻言不由得有几分失落,他黯然道:“这大辽,除了我耶律洪,谁还有资格做那南院大王。” 他刚说完,中年男子眼神一寒,端着茶杯,就把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耶律洪脸上:“自视甚高!你看看这个!” 说罢,中年男子将一张写满小篆的黄纸扔在了耶律洪面前。 耶律洪的一张脸此时已被烫的脱了一层皮,但他却敢怒不敢言,仍是恭恭敬敬的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张黄纸。 他一瞧,这纸上写的竟是一篇策论。 题名《攻宋》 他是越看越心惊,不由得连连赞叹写这篇策论作者的才华横溢,谋略高深。 “你觉得写这篇策论的人,来做我大辽的南院大王,可还行?” 耶律洪猛的点头道:“萧丞相,我还真是不晓得咱们大辽国内,还有对辽宋局势见识如此得道之人,我耶律洪自愧不如。这,这策论是谁写的,我得挑两担黄金,去拜见他一番!” 中年男子颇有深意的一笑道:“萧,山,鸣。” “噗通!” 耶律洪坐倒在地。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叔倦已死,该为萧启阁平凡了,呜呼哀哉,我大辽损一得力干将。”说罢,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其实,谁的命,他都不放在眼里。 西边的太阳将落未落,红晕要消未消。 落日余晖,将两个影子拉长。一个影子颇有些奇怪,那是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温若筠不耐烦的呵斥背后的矮小少年道:“你舒服够了没有?若舒服够了,就让师父去背,让我歇一歇。” 矮小少年嘻嘻笑道:“我不,师父的背上全是骨头,咯死人了。” 温若筠皱着眉头,十分无奈。 矮小少年用双腿夹着温若筠的腰肢,又大大的张开双臂道:“师兄你看,现在你又有胳膊了!若你一辈子背着我,那我就能做你一辈子的手臂。” 老离儿瞧着这两兄弟,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老了,但有人注定会长大。 温若筠撇嘴道:“你这样的师弟,我宁愿没有。” 矮小少年闻言抽了抽鼻子,他喃喃道:“但我现在,只有师父跟师兄” 温若筠听罢,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柔软猛的一颤,他缓和了语气道:“师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矮小少年微笑道:“太叔丹凤。” 第一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卷 三神争锋 第一章 这一次往南 这是一个生满竹林的小小盆地,空气中带着蜀州特有的潮湿与温暖。盆地中心树立着一个小小的竹亭,在竹亭里,一个黑衣男子正在翘着二郎腿,他将双手搭叠在一起,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他斜着身子靠着藤椅,其炯炯有神的双眼,正望着笼罩在盆地上方淡淡的薄雾,若有所思。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藤椅上,像一尊雕塑,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他已经这样坐了,有一个时辰了。 他不是个典型的蜀州人,他的面目虽带着两分来自来自这崎岖山间的俊秀,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华贵。他不薄也不厚的两片嘴唇紧紧抿着,嘴角翘起一个角度微小的弧度,说不清他现在是在微笑,还是愤怒。这样的表情带来的一个好处是,外人,永远也看不清他的心内所想。这样的表情永远都只会在两种人脸上出现,霸者与智者。 忽而,男人左侧的一片竹林窸窸窣窣的摇晃了一番。不一会儿,一头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巨兽从竹林中探出了身子。那是只蜀州中特有的奇兽,世人唤他熊猫。远古的邪神,称他为食铁兽。 那大熊猫扭动着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聪竹林中一出来,便打着滚儿来到了男人身前,它用头亲昵的磨蹭的男人的衣角。那态度,恭敬又讨好。男人不为所动,在他看来,好似天下人都来恭敬他与讨好他,都是应该的。 这时,一个身着轻薄黄衫,露出如同两截白藕般的手臂的少女从竹林中气鼓鼓的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就操着有几分泼辣的蜀话对着那大熊猫骂道:“你个瓜娃子,跑那快,把老娘都甩在后头喽!” 说罢,她作势上前要来打它。但她一来到大熊猫面前,却立刻叹了口气,又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一节嫩到发黄的竹子送到了大熊猫嘴边。少女一边抚摸着大熊猫的脊背,一边对男人说道:“老爷,那几个哈哈儿来了塞。” 男人听后,终的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张嘴,发出浑厚磁性的声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少女点点头,待大熊猫将竹子吃完以后,她便拍拍它的头。随后,少女往大熊猫背后一骑,它便会意的又驼着少女钻入了葱郁茂密的竹林之中。 过了不多久,一行十人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排在前头的两人,既是熟面孔,又是大人物。玉箫客,三千舵主卫理。金袍男,五行舵主梅黄雨。在二人身后的八人,个个也是昂首挺胸,眼眸里带着一股颐气指使的威严,这十人中,没有一个小人物。那少女刚才竟称他们为哈哈儿,也不知道她是年少无畏,还是真有几分本钱。 且看这十人来至男人身前,皆是放下了身段,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 男子微微点头道:“还没达到大逍遥境的,退下吧。”他说完,十人相互看看,其中有六人躬着腰,又退入了竹林之中。 梅黄雨与卫理还有两位老者留在了此处,男子站起身,含了嘴茶水漱漱口后,淡淡道:“世人无知,只道是入了造化境,便全称为陆地神仙。神仙?好大的名头,谁都敢当。你们几个能修炼到大逍遥境,也能当半个神字了。” 梅黄雨笑道:“的确,现在江湖中人,稍微有那么一点成就便会自视甚高。比如说在北莽,仅仅是为了拿下一个太叔倦,就弄得鸡飞狗跳。少林死了一位方丈,剑墟死了一位剑主,书院死了一个学监。其余死伤的门下弟子,更不在少数。若是舵主出马,怕是那太叔倦非舵主一合之敌。”想不到,梅黄雨这等人吹起法螺,拍起马屁来,也是厉害的很。 男人听罢放声大笑,但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无动于衷。 男人道:“许久不见,我要看看你们四个的修为精尽了没有。”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了一条颤满黑布的三十六连环鞭。 “兵法有三十六计,我这鞭,有三十六环。” 梅黄雨四人闻言皆是目光凝重,严阵以待。 说时迟,那时快。 男人还正握鞭静立在亭中,四人便如猛虎般扑杀过来。 男人微微一笑,他长鞭直打。毫不花哨,但又返璞归真的一鞭就被其轻易挥出。这鞭在梅黄雨四人眼中,来的是那么缓宛如杨柳春风,但又来的那么急宛如狂风暴雨。 四人本想先避其一招,但看其长鞭三十六环,环环相扣,在无形之中已封住了四人的退路。 只听“嗒”的几声闷响,梅黄雨四人的手腕,竟全被套在了铁环之中。四人连忙跪下,大呼男人神威无敌。 男人有几分不满意,他看向卫理道:“卫舵主,你好像有几分心不在焉啊?” 卫理低头道:“舵主恕罪。” 男人抿起了嘴,他的眼神再四人身上扫了几遍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北莽的人马可以有所行动了,记住,覆族三舵,要把北莽搞乱,越乱越好。” 梅黄雨跟卫理领命称是。 “还有苑家主跟彦宗主,你们在蜀黎二州的行动可以开始了,记住,要痛打落水狗,将他逼到退无可退。” 梅黄雨身后二人点头称是。 随后,男人又坐在了藤椅上,他淡淡道:“行了,都各自去忙吧。” 四人一走,男人又仰头望向了天空,竹林风潇,宛如牧笛。 此时,已是九月初秋,离百花祭,也过去了足足有小两个月的时间。 一艘大船从燕州的码头出发,一路乘风破浪,停泊在了苏州的港口。从船上先是下来三个人,一背剑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还跟着一位俊逸,满身书生气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旁有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那少女兴是经不起海上的风波,身子有些不适。 随后,又是个高大的男子拉着一位绝美女子从船上行了下来。 中间男子望着那浩瀚辽阔,宛如天地间大奇迹的大江入海口,微笑道:“咱们,来到大宋了。” 咸湿清爽的海风吹来,几人皆是神清气爽,连那少女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 中年男子道:“走吧,咱们还得乘船过江,赶去蜀州呢。” 青年男子皱眉道:“曹剑主,我们还是在苏州歇息半天吧。连日行船,我只怕绿珠儿的身子受不了。” 中年男子思索了片刻后,微笑道:“行吧,咱们就在城里休息一晚。” 青年男子感激道:“多谢曹剑主。” 这五人正是剑墟里的弃身剑主曹人游,鹿岳书院中的冯玉书,绿珠儿还有萧山鸣与孙明香。 这一年,书院的命运可谓是多舛。 先不说书院中的两大支柱倒塌,连书院中的小师叔,同时又拜入剑墟门下的小豆子也在燕临城大乱时被人掳走。这一下,剑墟与书院自当要去寻他。这担子便落在了目前还稍微有些清闲日子的曹人游与冯玉书等人身上。走陆路,得穿过宋朝的边界防线,几人觉得麻烦,便走了海路。 萧山鸣来到南方,除了寻人,主要还是为了避避风头。上次除掉太叔倦后,为了稳定江湖安宁,他与董平便成了顶缸之人。除了剑墟少林,书院与百褶观外,其他北莽江湖中人,无一不再追杀他二人。 萧山鸣愁眉不展,孙明香看在眼里,她温柔道:“山鸣哥,你是在担心董公子吧。” 萧山鸣苦笑道:“是啊,当日太叔倦死后,其实只需我来背这个黑锅就行,我本就是辽人,又与太叔倦有血海深仇。但我没想到,董老弟竟主动站起来要与我一起承担。现在连累了他,董老弟又不知所踪,我” 孙明香将另一只手搭在萧山鸣的手背上道:“山鸣哥不必太过自责,董公子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董公子机智过人,他既然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定是有了自保的法子。况且阮沥妹妹现在还在书院呢,他就算走的再远,也会回去的。” 萧山鸣点头道:“董老弟的恩情我全记在心里,我萧山鸣欠他一条命。” 孙明香闻言,动手掐了萧山鸣一把呢喃道:“不许胡说,你的命,是我的。” 冯玉书在前方对曹人游说道:“没想到,小师叔竟然是当年枉死的,宋国兵马元帅窦围之子。难怪,那铁捕会对小师叔动手。” 绿珠儿道:“宋朝的都城不是在临安府吗?咱们为什么要去蜀州?”绿珠儿的语气里,露出些不情愿来。 曹人游回答道:“这说来也是奇怪,据剑墟与书院在南方的朋友说,他们曾在蜀州瞧见过铁捕与窦怀生露过面。但在临安,却没有关于窦围元帅之子被逮捕的消息,流传出来。” 冯玉书点头,随后掷地有声的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蜀州定是要去的。就凭窦围元帅抗击辽国,保家卫国的丰功伟绩,我书院就绝不能让小师叔落在奸佞手中。” 冯玉书满脸坚毅,少了许多青涩,在那一场风雨中,他好似瞬间成长了起来。成长为,新一代书院的中流砥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有魔 才是初秋的节气,檀渊镇四周荒野上的草木都开始枯黄。一匹马蹄上镶着金片的神异黑马,在檀渊镇牌坊口前,不住徘徊着。来往的行人纷纷那骑马的人侧目而视,那人穿着一身比黑马毛色还要深邃的黑色劲装,他头戴斗笠,斗笠的檐上,挂着一圈儿黑纱,令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其隐藏在黑沙下的森森杀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他像是在等人,而且等的人就在镇里。 但他为何不进去找,没人知道。 近日里,来往于檀渊镇的江湖人士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贪婪与寻觅的神色。就像是秋收后忙碌在田间地头的鼠,疯狂的寻觅着过冬的粮食。 一家酒馆里人声鼎沸,几乎每一桌前摆放的都是两样简单的下酒菜,再放两坛酒,这就是店中江湖人士的标配。 一桌人喋喋不休的谈论道:“娘的,杀一个就给二十万两银子,草!也不知道那董平是银皮子做的,还是金皮子做的!” 一人道:“那书院的太叔倦之死,我略有耳闻。那太叔倦根本就是个辽国奸细,还不是什么小人物。他被人搞死在北莽,那辽国能跟北莽江湖过得去吗?所以,就要把太叔倦的身份定死成宋人。而且害死他的事儿,辽国也得掺一份。这样两家里子面子上都说得过去,便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那董平想来,就是个背黑锅的。” “管他娘是怎么回事儿,咋们把那董平一杀,去燕临府衙换个二十万两银子,比什么不痛快!要有二十万两银子,老子先把这店给盘下,再砸个稀巴烂,卖给咋们兑水的酒,他娘的不地道!” 爬在柜台劈了啪啦打算盘的掌柜闻言笑道:“行,客官您要是真把我这店盘下,不用您自己动手,我来替您砸。”说罢,那掌柜叹口气道:“现在这生意不好做,就那掺水的酒卖给各位客官,我也是赔着钱的。” 掌柜说完,满堂五六十号人又起哄开来。纷纷说要动手砸店,掌柜呵呵一笑道:“算我怕了各位爷了,一会儿再给每桌上一坛酒,算我请各位爷的。”掌柜的红光满面,他哪里能做赔钱的买卖,十多年,他这店里的生意都没这么好过了。他还是蛮托那董平的福。 且说在太叔倦死后,北莽江湖各门各派愤怒不已,皆慷慨解囊,凑够了二十万两银子后送到了燕临府衙,并在江湖上放出了话说,谁要能取董平的性命,便能用董平的项上人头,到燕临府衙换那二十万两银子。 这的确是个肥差,但要在幅员辽阔的北莽三十六州里找到一个人,那谈何容易。于是有人便动起了心思,他们听说董平曾是戍北城的参军,便想着他没准还会回北莽。于是,一群想要荣华富贵的江湖人士,一窝蜂的蹿到了北莽,想要在董平回戍北城的道上,拦截住他。 一群人在大堂里闹闹哄哄,但在墙角靠窗坐着的两人却是安静的很。要说这墙角可是个好地方,先不说这角落里看东西敞亮。就说逃命,也方便许多。 二人静静的喝了片刻后,那背着一张大弓的男子喊道:“掌柜的,结账!”按说这大堂里喧闹的很,背弓那男子的声音虽大,但也不足以引人瞩目。 不过他话音刚落,大堂中登时肃静了下来。好似在这么安静的场所里,掉一根针,都是罪过。 见状,背弓男子用力一拍桌道:“妈的!都没见过结账啊,都给老子低下头去!” 在他对面,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身段高挑的俊美公子慵懒道:“不用喊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公子,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见过有人在喝酒聊天时,手还不住摸着兵刃,大声说笑时,眼神还在到处乱晃的吗?” “他们当真看出来了?” “当真。” 公子话音刚落,那汉子张弓便要射。 公子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随后,他站起来搓了搓手,对众人微笑道:“我就是董平,想要取我性命的,尽管来吧。” 董平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引线,大堂中又重新沸腾起来。十八般兵器尽皆被他们握在手中,他们眼中尽是贪婪的欲望。董平也挺佩服这群人的毅力,十天前在吞南城里,这群人便发现了他。不过他们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一直隐忍到檀渊镇,想必是怕引来别人,分一杯羹吧。 终于,有一人忍耐不住,提着一把刃上流动着滚滚真气的开山刀,就朝董平斩来。其余人按兵不动,他们也正想借此机会,好好看看这董平到底有几分斤两。 董平站在原处,面对对方来势汹汹的一招,岿然不动。他甚至,连出刀的意思都没有。 那人见状,心中不由得练练打鼓。就是这么一个晃神,他这本是一往无前的招式,也附加上了几分退意。登时,董平抬手伸出两指,噌的一声,竟将那约有五六十斤的开山刀给夹在了双指之间。紧接着,一股黑色蚀气从董平双指间流出,攀附在了开山刀之上。瞬间,在那人的惊骇之下,蚀气陡然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不光如此,那人的身体,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枯萎干缩。而董平夹住刀的手掌,全然被淡淡的黑雾笼罩了起来。 董平笑道:“谁还想来?” 众人皆是感觉邪门的很,传闻在宁州有几处山匪窝,一夜之间被人全都屠杀了个干净。近五六百人,全然都是肉身干缩而死。 一名大汉愤然怒喝道:“老子今天要看看你这魔头到底有什么邪术!”话音未落,那大汉已提着铜锤朝董平砸来,董平则是陡然一弹五指。豁然间,众人只瞧那大汉双手高举铜锤,却迟迟没有落下。再仔细一看,那大汉的身上竟多出了五个指头粗细,通透见光的血洞。 这下众人才是真的害怕,颤栗起来。 “谁还想来?” 众人紧握手中兵刃,一时间没人敢答话。 董平满意的点头笑道:“那好,该我了。三川,动手!” 董平话音未落,林三川已搭三箭射出。 “嗖!” 正要跑出酒馆的三人,应声倒地。 董平提刀冲杀入身群之中,放声笑道:“你们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来了!” 厮杀声,惨呼声一时间响彻云霄,打破了檀渊镇的寂静。 不到半个时辰,酒馆之中已是尸首堆积,血流成河。活着的只有四人而已,董平,林三川还有已瘫倒在地的掌柜与酒保。 董平将已染满鲜血的麻衣外套脱下来扔在血泊之中,随后,他又蹲下身子在一具尸体上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扔到了柜台上,他微笑道:“掌柜的,结账。” 二人来到店外,林三川吹了个呼哨后,远处就奔来两匹枣红大马。当他们翻身上马后,林三川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惴惴不安道:“公子,你刚才可真是像入了魔一般” 董平淡淡道:“是啊,入了魔一般。”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只见有一团黑气正在掌心的皮肤下缓缓流动。那黑气不断变化,忽而化作一柄刀,忽而又化作一张笑脸。那是嘲讽的笑,他好像在笑董平的无知与狂妄。在吞噬过属于牙非道的那团黑云后,董平的体内便出现了这样一道陌生的氣。 这道氣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董平的心神,它与董平体内隐藏的那头巨兽相辅相成,二者狼狈为奸,不停鼓动着董平去吞噬更多人的真气。董平虽意志坚定,但也是只能堪堪抵挡住不被这氣给完全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突然魔性发作,而大开杀戒。为了不酿成大患,所以,他选择离开鹿岳书院。当然,这只是他离开的一个原因。毕竟,他的辽阔之处,到底还是在大宋。而阮沥脸上的伤现在正是医治的关键时刻,至少得经半年的悉心治疗才能痊愈。将阮沥留在书院,董平也能稍稍安心。 董平二人催马来至檀渊镇大牌坊前,两匹大马刚要跨出檀渊镇,却突然停住马蹄,连连嘶吼,不安起来。 董平将眉头锁成了一团,他沉声道:“好强的杀意。” 林三川附和道:“别说这马,连我都觉得阴森森的。” 这时,噗噗的脚步声从二人身后传来。董平回头一瞧,只见又有一两百号江湖客从镇中追了出来。 “跑!” 董平当机立断,他用力一甩马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马屁股上立马被抽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那马一吃痛,登时不在徘徊,飞速冲出了檀渊镇。林三川先是拉弓,往后射了几箭,才催马跟上董平。 二人往前跑了约有百十来丈,但其身后却是没了动静。二人叫停马,林三川向后望去,只瞧后方是尸横遍野,而那骑着黑马的斗笠人正静静矗立在尸首中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让箭飞一会儿 “是敌是友?” “想吃独食的。” “那怎么办?” “跑啊!” 望着二人夺命狂奔的身影,那斗笠客仍骑马静立在远处。过了一刻钟,斗笠客才催马跟上。黑马的步伐自在又轻快,它看似不紧不慢,但注意到它时,它已经跑出去了二三十里。 从檀渊镇到戍北城,骑快马赶路的话,大约只需要二十来天的功夫。董平与林三川已经行了十八日,在这些日子里,他俩除了稍微停下来让马吃些草料,再方便方便外。其他例如吃饭睡觉,皆是在马背上完成的。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没能摆脱,身后跟着的那宛如幽灵鬼魅般的斗笠客。 说来也奇怪,这斗笠客虽一直跟着董平二人,但他却总是与二人保持着一个特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微妙,他既给了董平二人一个逃跑的余地,又不会让二人脱离他的视线。他就像是一头饥肠辘辘,但又高傲的野兽。在享用猎物之前,这只野兽,总要让猎物先行臣服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招惹到这样一个难缠的人物,董平虽有些心烦,但也算是庆幸。只要后面那斗笠客实力强的不太过离谱,他与林三川还是勉强能应付过来的。 “还剩几支箭?” “就剩三支了。” 董平沉声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一支射人,一支射马眼,一支射马腿。” 林三川转身,箭已在弦。 突然,董平又喊停了他道:“别,改成一支射人,一支射马眼,两支射马腿。” “可我就三支箭啊!” “蠢材!自己想办法!” 林三川闻言心下一横,他运足真气,重新拉弓。只瞧他双臂瞬间鼓胀了起来,针脚密实的坚韧麻衣也有要被撑裂的迹象。经过几个月的苦修,林三川在卫盛金的悉心指导下,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林三川离窃天境也只有半步之遥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林三川蓦然松弦。三支箭矢陡然急射而出,于此同时,大弓啪的一声劈裂开来。飞出去的牛筋弦,着实将林三川的手狠狠弹了一下。林三川揉揉红肿的大拇指,嘟囔道:“该换一张好弓了” 而那三支箭则带着呲呲的灼烧空气之音,以三个刁钻的方位,朝着斗笠客与黑马高速飞去。 只瞧那斗笠客见状先是将一掌抵在胸前,随后,一股澎湃掌风便喷涌而出。登时,就朝三支箭矢对冲而去。而林三川这三支箭携带着铁拳门的无上臂力,又附加着他对骑射之术高超的领悟。又岂是这一道掌风就能拦下来的?三支箭矢摧枯拉朽一般的冲破掌风壁垒,猛然间,离那斗笠客已只有三尺之距。 一支箭,对准的是那斗笠客位于面纱之下的眉心,只瞧他上身往后一躺,那支箭矢嗖的一声 便擦着他的胸膛飞过。在斗笠客仰倒的同时,他已将缰绳勒起。 那黑马头朝旁边一侧,四蹄也有腾空之象。 董平道:“第四支箭呢?” 林三川笑道:“让箭,飞一会儿。” 登时只间,一支箭矢擦着黑马的左眼睑飞过。另一支射向前马腿的箭,也要扑空。突然之间,异变生起!只瞧那第三只箭竟然发出噼啪之声,豁然间,一分为二! 忽而,一声痛苦嘶鸣从黑马口中发出。随后,就是马匹重重倒地之声。 “漂亮!” 董平呵呵一笑道:“走,把他引到送善湖的泥沼里去。” 那斗笠客从扬尘中走出来,他瞧一眼躺倒在地上,对着他不住哀嚎流泪的黑马,却是丝毫无动于衷。他蹲下身,抚摸了番黑马柔顺光滑的鬃毛。黑马从鼻孔中喷出两道淡白色的寒气,情绪稳定了不少。随后,斗笠客将手移到黑马的喉咙之上,用力的按了下去。 黑马浑身抽搐,一股一股从喉咙中涌出来的鲜血,最后在黄草地上翻起了大大的血泡。 斗笠客紧了紧衣衫,又朝着已化作黑点的两人,大步流星的追赶而去。 董平匍匐趴在一片生满杂草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在他面前,是一片清澈浩瀚的湖水。这就是送善湖,董平的新生之湖。董平望着这片湖水,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波澜。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那斗笠客除掉,好以绝后患。 刚才通过林三川朝他射出去的三箭可以看出,那斗笠客的修为与他们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董平还是把决战之地,设在了这送善湖之中。 不多久,那斗笠客的身影出现在了湖岸上,他与董平隔水而立。 忽然,那斗笠客突然摘下所戴的斗笠,朝董平扔来。那斗笠的速度极快,丝毫不亚于林三川所射出的箭矢。在那斗笠离董平还有二三十丈远时,那刺耳的破空之音,已在董平耳边回荡开来。 本来风平浪静的湖水,也在同一刹那,荡起了急促且密集的涟漪。 董平双手一举,将刀挡在了眉心之间。 就在此时,那斗笠已至。 高速旋转的斗笠,其破坏力丝毫不亚于一柄打造精良的宝刀。其在与惊雪相撞的一刹那,董平便感觉虎口一阵酸麻。在四散纷飞的竹屑间,董平看见,一道轻盈的身影从对岸踩着飞过湖水上空的飞鸟向己处掠来。 长发飘飘,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镶嵌着樱唇,大眼。那斗笠之下,原来是一张迷人的美女脸庞。 董平却是没因她的面容而乱了心神,待那斗笠上附带的力道小了些后,董平双手用力向前一挥刀,那斗笠便被弹出,朝那黑衣女子旋转飞去。 那女子脚尖刚点在一只飞鸟脊背之上,见斗笠来,她神色自若,伸出纤纤玉指随意就将那斗笠给夹了起来。 于此同时,林三川高大的身影猛然从湖水中跃出,他高举双手,看准黑衣女子的脚腕就是一抓。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女子脚尖离开鸟背,又一脚踏上了林三川的脑袋。她这一借力,林三川便噗通一声,又坠入了湖里。 而黑衣女子则是面无表情的朝董平扑去,董平身子往后一闪,黑衣女子便重重的落在了董平刚才所站的地面之上。当她想要继续攻向董平时,却觉得双脚一沉。她低头扫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小腿已全然陷入了“地里”。 这所谓的地,便是分布在送善湖四周的几处泥沼。这泥沼凶险异常,若是不知情的人,毫无准备的误入泥沼中,那也只有越陷越深的份。湿漉漉的林三川从另一侧的干地处,爬了上来。他与董平一起,观赏那黑衣女子在泥沼中挣扎的模样。不知不觉间,那黑衣女子大半个身子都已陷入了泥沼之中。 董平解开绑在脚腕上的绳子,又吹了个呼哨,在他身后吃草的枣红马便跑了过来。那绳子的另一头,原是系在马鞍上。董平本做了一番与这黑衣女子缠斗一番的准备,但没成想如此容易,她便上了当。 此时陷在泥沼里的黑衣女子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机械的在泥沼里挣扎。她这幅淡然的模样,让董平有几分难以捉摸。董平用刀拍拍她的脸道:“这小妞儿长的还算是标致,三川,送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林三川拧出一把衣服里的水,呵呵笑道:“这女子我不敢要,忒凶。” 董平将刀来回在黑衣女子脸上蹭着,他微笑道:“哪里凶了,你看,这不是安静的很吗?” 林三川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种事儿光我愿意哪儿行,也得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那女子还在泥沼中陷着,董平与林三川却一唱一和的谈论起她的婚事嫁娶来。这事儿要是搁在别的女子身上,怕是早对董平与林三川破口大骂了。但这女子却仍是无动于衷,安静的让人感觉可怕。 董平用刀重重的拍了她的脸颊两下道:“给我做兄弟做媳妇儿,你是愿意不愿意?” 黑衣女子仍不言语,她眼神冷淡的可怕。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董平身上杀意大盛,他手腕一抖,转刀为刃,刺啦一声,将那黑衣女子的头给砍了下来。 林三川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对没准会给他当媳妇的这黑衣女子,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过了片刻,林三川睁开了双眼。但他脑海中想象出来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诡异渗人的一幕。 只瞧那黑衣女子的头飘在水里,还在不停的眨着眼。而她那陷在泥沼里的身子,仍然在缓缓挣扎着。 “公公子有鬼!” 董平瞥了林三川一眼,淡淡道:“这是七杀门下的七杀傀儡。早该想到,我这么颗值钱的脑袋,三大杀手组织,又怎会不插上一脚呢?” 林三川好奇道:“这傀儡还能骑马打人,可真是有点意思。”说罢,林三川探身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傀儡内部的构造,却没看出个什么门道。 突然,一张纸片从傀儡黑漆漆的脖洞中弹了出来。 “我的妈啊!”林三川正看的入迷,忽然蹦出这么个东西,不禁把他吓得跌坐在地。 “下个路口见。” 董平将纸片上的五个字念出来,不由得将那制造傀儡之人的恶趣味给腹诽了一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老书 董平本以为过了戍北城,来到宋朝地界,便会安全。但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一些江湖人士,不管修为高低,董平与林三川只要小心应付,也都不足为提。但他们却一直忽略了烟花楼,七杀门下跟洪天宗这三大杀手组织。但这三大杀手组织向来有一个规矩,便是不接官府生意。 不过这规矩自从北莽与南域分开以后,便有了灵活的变动。三大杀手组织自然不会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但规矩又不能随意破。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主意,便是南方的官府若是发起了什么悬赏。他们便想办法将目标赶到北莽动手,反之亦然。 如此一来,这规矩算不算破他们不管。至少心里对这规矩,算是有了一个交代。说起来,这就跟光着屁股,遮眼过街一样。要个屁的规矩,我看不见就成! 董平望着前方那座城,低声叹道,原以为前方是海阔天空,谁成想,是万丈深渊。不过眼前对于董平的困境是,该如何穿过这戍北城。在宋辽交接的绵延万里的边境线上,共设有边防城池三千六百座。城城相连,交相呼应。从别的城池穿过,进入南宋,其风险太高,董平承受不起,也不想多招惹麻烦。而要穿过戍北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知道马安生这个守城将军治军之严,在周遭几座边城中可是出了名的。 董平与林三川将马杀了了,又把自己抹了个灰头土脸。他俩想的是乔装成在荒野上生存的百姓,借卖肉的因由进城去。但这计划十有八九会被拆穿,到那时就不得不麻烦马安生,那也就代表,全戍北城都会知晓他董平回来了。这也是董平最不想看到的场面,他固然能再次离开戍北城,但保不准会有有心之人暗地里参马安生一本。这对马安生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 看出董平的踌躇,林三川笑着宽慰道:“公子,咱们在这戍北城里混了也有个好几年了。对这城算是知根知底,咱们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董平听罢,嗯了一声道:“走吧。” 二人佝偻下腰,推着一辆捡来的小板车,缓缓的朝戍北城而去。 来到城前,二人却看到城门前只有几个懒散的士兵正在聊天打屁。见到有人来,他们才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身前例行盘问。 一人道:“哪儿来的,难道不晓得戍北城不通来人么?” 董平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军爷,您行行好。我们老哥俩在莽莽荒野上的日子可是不好过,昨日老天爷发善心,让我们老哥俩捡到一头死马。这不是特意割了肉,想来城中换些米面吗。” 那人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将板车上苫着的布撩开后,看到几块鲜嫩的马肉后冷笑道:“老头,你难道不晓得依我大宋律法,滥杀马匹,可是要坐牢的。” 董平佯装惊恐,连连摆手道:“军爷明鉴,这马可真是小老儿在野地上捡的啊!” 另外一人把长枪搭在苫布上,冷喝道:“捡的?狗屁!这好事怎么没让我们哥几个碰上!这马肉充公了,你们两个赶快滚,念你们年事已高,便不治你们罪了!” 董平与林三川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骇然。这戍北城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以前他们在时,可没有什么要拿百姓的东西充公一说。再看这戍北城松散且不堪一击的防守,更是令二人确信戍北城中出了变故。 董平抽泣道:“几位军爷,算你们可怜可怜我们老哥俩。这马肉送给几位军爷打打牙祭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但至少给我们老哥俩剩个一两斤,让我们老哥俩进城去换些盐巴,茶叶。” 几人正欲破口大骂时,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摆手道:“算了算了,给他们留两斤,也算是咱们哥几个今天发善心了。” 听罢,董平与林三川千恩万谢一番后,便提上一片马肉进了戍北城。城中的景象更是令两人震惊,只瞧那大街小巷中,满是勾肩搭背游荡着的士兵。他们在酒馆里划拳,在青楼里寻欢。一街有十三家商铺,现在竟有商铺打了烊。剩下几家的掌柜伙计招待这些大头兵时,也是强颜欢笑。 林三川狠声道:“他娘的,反了天了!” 董平笑了笑,语气怪异的说道:“或许,这才是咱们大宋本来的面目。” “公子,咱们得去向马将军问个清楚啊,这戍北城现在也太不像话了!” 董平淡然道:“马安生怕是现在已经不在戍北城中了,若是他在,那这戍北城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林三川一时间有些丧气,他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去哪儿?” 董平只觉得如鲠在喉,他咽了两口唾沫,又吐出一口浓痰。 “本以为进城出城都是麻烦事儿,但现在看来是我们杞人忧天了。现在城里转转吧,等晚上再出城。” 二人一路逛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一幢大宅子前。这幢宅子很大,据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董平眼中满是感慨,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如此往复,最后他对林三川说道:“去叫门。” 林三川上前,握住门环就是一顿猛敲。 不多久,大门便带着岁月感的厚重,与令人牙痒的难忍的吱呦一声,悄咪咪的开了一个小缝儿。从那小缝儿里,露出一只如同橘子皮般纠结的苍老眼眸。 ”谁?” 苍老,又有几分狡狯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董平先是皱眉,随后又微笑道:“故人。” 那人听董平的声音有些熟悉,他本想敞开门看看,但瞧瞧挡在门前的大块头又有几分胆怯。 董平走上石阶,林三川让到一旁。董平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破烂烂的旧书塞到门缝里道:“老朋友,可还记得这个?” 门后那人抽泣一声,颤巍巍的说道:“小老儿怎么能忘了这半本春宫图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董平 大门敞开,露出一个矮小的老者。 见人,林三川喊道:“他娘的是你啊!老王头!”瞧老王一脸迷茫,林三川将满脸的泥划拉下来,抬着下巴笑道:“这下认识了不?” “林兄弟,董参军!你们快进来!” 伙夫老王还是伙夫老王,世间常说,少要稳重老来狂。想比其他董平见过的老头来说,老王是算是最风骚的一个。他会谈天会论地,更能与董平切磋对女子的独到见解。老王,算是董平的半个知己。 走在院子里,董平又想起了那天的雪。 现在他能回答黑宝的问题了。 那场千年不遇的大雪过后,是永夜将至。 “老王,黑先生呢?” 老王面露喜色道:“黑先生考上状元了,去礼部当官了,他临走时,托我帮他看着家。” 董平闻言喜道:“黑先生,我替你高兴。” 老王从屋里沏出一壶茶,三人围桌坐下。 林三川喝了口茶道:“老王头,这才几个月,戍北城咋就变成这模样了!” 老王唏嘘一番道:“马将军被调走了,这戍北城也就城不像城了。” “那这守城军现在是谁管着呢?韩清淤?”林三川觉得,能把戍北城给治理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也只有韩清淤这个王八蛋了。 老王摇摇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狗屁的韩清淤,韩清淤也走了,随马将军一块儿走了,现在军营里管事的,从前就是个裨将。陆丰,你们都晓得吧。那小子谁都管不住,稍微一个在军营里待过几年的兵油子都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林三川看向沉默不语的董平,试探的问道:“公子,这事儿咱们管不管?” 董平摇头道:“管不了。” 马安生是个称职的将军,但却不是一个好将军。他在戍北城待了几年,治军虽严,却没塑造出一支军队的军魂。如今他一走,戍北城重新变成一摊散沙,也不足为奇。 老王笑道:“董参军,我看你们打扮,这次回来怕是待不长吧。” 董平笑道:“喝杯酒的功夫,还是有的。” 老王还是实在,他又拿出了自己的棺材本请董平二人喝了一顿酒。董平很纳闷,老王到底给自己置办了多少副棺材。 几人在酒桌上喝了个昏天黑地,席间,老王说起了一件趣事。说是上个月,戍北城来了一大批人,声势隆重的将那尼姑庵里的小尼姑净月给接走了。 任凭董平多无情,听到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是谁把她带走的!” 老王打了个酒嗝,摇头道:“不晓得,但我从那尼姑庵里捡到了个稀奇玩意儿。”说罢,老王从怀里掏出个紫色的木牌,拍到了桌上。 董平拿起木牌一瞧,脸色变了又变。 “怎么了公子?” 董平将木牌丢给了老王道:“没事儿。” 林三川瞥了一眼那木牌,只瞧上面只刻着一个字儿,柴。 喝完酒,董平与林三川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戍北城。 这是一座边塞重镇的耻辱。 从戍北城往南离开行二十里地,你能瞅见一座孤坟。那孤坟没有竖起排位,坟里埋的姓甚名谁,也没人晓得。但有一个人晓得,那是个女疯子。女疯子常年趴在坟上痛哭,她哭得声嘶力竭,闻着心碎。 路过孤坟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连连窃窃私语。 今日路过此处的是一老阿婆与一位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儿。 新媳妇儿见状小声问道:“婆婆,那坟里埋的可是她的夫君?” 老阿婆摇头叹息道:“说起来,那也是桩人间悲剧。” 老阿婆娓娓道来,说是三年前,一位俊俏公子带着她的夫人来到此地。俊俏公子本是庙堂里一个小小的朝官,但忍受不了庙堂里的尔虞我诈,便带着夫人归隐到了世俗的边境。二人为人和善,与人交好。村里人称呼他们夫妻二人为大官人与娇娘。 但好景不长,二人来此不久,宋辽之间的一场大战便展开了。那一战,宋朝败北,也就是在宋朝败北的那个夜里,从临安来的这位大官人,死了。他死状极残,被人扒了脸皮,挖去了心肺。而娇娘承受不住这飞来横祸所带来的打击,也疯了。 村里人见这对夫妻可怜,便搭手将男人给埋了。自此以后,娇娘日夜趴在这坟头哭泣,一连三年,哭瞎了双眼。 听到此处,新媳妇儿已是泪流满面。老阿婆叹口气,从挎着的藤篮里掏出两块干粮放在坟旁,便带着新媳妇儿走了。 在不远处,董平与林三川并肩静立着。 董平淡淡道:“你在这里待着,我过去看看。” 林三川嗯了一声,他自诩跟着董平的这些时日,也能摸清几分董平的情绪。但在此刻,他却又有些怀疑自己到底了不了解董平。因为他现在从董平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愧疚,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愧疚感。在林三川的印象里,董平向来是没有这种名为愧疚的情绪。他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也不过是有淡淡的失落感罢了。 董平站在离孤坟五丈远的地方,他不停搓着双手,踌躇不前。 过了半晌,他像是下定决心般的嘟囔了一句:“老大,你真是个彻头彻底的废物。”说罢,他走上前去,双膝一弯,跪在了坟墓之前。 这一跪,董平像是抛弃了自己所有的骄傲与骨气。他像是个罪人,在等待审判。 在坟上趴着的女人像是闻到了一股恶臭,她厌恶的皱起眉头,口齿不清的吐出两个字来:“魔鬼” 董平点了点头,他是极为认同女人对他的评价。尽管如此,他仍是扯起一个微笑,温柔道:“我是董平,你的董郎啊。” “董郎?” “对,我是你的董郎。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记得吗?这是那年游西湖时,你曾吟过的。” 董平话音刚落,女人本已干枯的双眼突然显露出一丝明亮。她连滚带爬的跑下孤坟,一路摸索着,紧紧抱住了董平。 她大哭道:“董郎!” 董平拥住女人喃喃道:“回来了,你的董郎回来了” 忽而,董平微微皱眉,咬住了双牙。 那女人正在他怀中乱抓乱咬着,她像是要取董平的性命,不到片刻,董平的胸前的衣衫已被女人撕了个稀烂。他的胸口也变得血迹模糊,女人的指缝里全是董平身上的血肉。 林三川虽在远处,但他却看的仔细。他脚步一动,就要走过来。 董平厉声呵斥道:“别动!” 这是我欠下的债。 林三川不忍看下去,他转过身,暗自啜泣。 女人疯癫道:“你抢了董郎的脸,你还抢了他的心!你现在,还要来羞辱于他!”女人一边说,一边撕咬。忽而,女人安静了下来,她将耳朵贴在董平的胸膛上,仔细听着董平体内那颗心脏的跳动。 有力,规律。 女人如痴如醉,她面露恬淡,呢喃自语:“董郎” “对,这是你的董郎。好好活着,他会回来的。” 在三年前,董平是清清楚楚感觉到太叔倦的手刺入他的胸膛,摘下了他的心脏。那种身体撕裂的感觉,董平记忆犹新。他是死了,他清清楚楚的感觉自己死了。所以他从送善湖中被人救出来时,他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地狱。 当接受了自己还活着的这个事实后,董平便去寻找是谁给了自己这张脸,是谁给了自己这个心。这张脸的主人他并不陌生,他甚至与其还有些许交情。 从七品,左正言,董平。 在他辞官归隐时,曾与董平有过一番交谈。他无力改变这个世道,只能选择逃避。 在这个小村庄里,董平见到了他的遗孀,她那时疯了,却还没瞎。在二人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对着董平一顿抓咬,最后,她恢复了平静,像是这样,静静的贴着董平的胸膛。听着属于那死去董平的心跳。 从那一刻开始,董平就明白,他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肩负着,无数人的使命。 “你改变不了这个世道,我来替你改变。” 在往南行的路上,董平与林三川一直沉默不语。 董平抬头望着与遥远南天相接的地平线突然开口问道:“三川,从燕临出来,你便没有问过我要去哪儿,要做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领上歧途,带往死路?” 林三川愣了片刻,挠了挠后脑勺问道:“公子,我能爆句粗口吗?” “嗯?” 林三川顿了顿,忽而抬头望天,大声喊道:“他娘的!董平你这是瞧不起我林三川!我林三川自从决定跟着你的那一刻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我林三川怕死,我他娘的现在早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老子怕的是不能出人头地,怕的是窝窝囊囊!怕劳什子死!” 董平呆了半天,说出两个字:“豪迈。”忽而他放声大笑道:“好!都去他娘的!咱们这次去开天辟地!去出人头地!”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鹰门金佛 一条长线从江州的金陵一直蔓延到蜀州的白帝城。这条长线就像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宝刀,将大宋一分为二。 南方水路密集,东西贯通。到了南方如果再骑马,那真算的上是下乘。坐船而行,才算得是上策。一艘由吴城而起,发往金陵的客船正快速在江面这上荡漾穿行着。 在大船前方,是一道巍峨神异的巨大峡谷。只见那峡谷左右对称,如一道半圆拱门,又似两只巨鹰在对啄。此时正值午时,辉煌刺眼的阳光从空中直射江中,碧水荡漾起碧麟之光,映射在那巨型峡谷之中。 在光芒的交相辉映下,那峡谷之中竟显现出了一尊宛如巨大金佛的虚影。此等景象,堪称得奇迹二字。 那船家站在船头对着舱内呼喊道:“金佛现鹰门喽!十年不遇的奇景,想要求子报平安的,出来拜拜!” 船家这句话像是有神奇的魔力,本正在船舱里打呼噜的船客哗啦一声,全都跑了出去,涌上了船头。 但有一人仍窝在船舱里没有动弹,船家见状吆喝了一句:“客官,您不出来瞧瞧?” 那人翻了个身笑道:“看烦了,没意思。” 船家撇了撇嘴,暗道一声吹牛。 这时,一个独眼汉子抓住船家道:“老哥,拜这佛求姻缘灵不?” 船家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道:“那怎么不灵?心诚则灵。” 这人正是林三川,而船舱里的那人便是董平了。董平听到林三川问姻缘,不由暗自琢磨道:“这小子,莫不是对那傀儡娘们儿动了心了吧。” 董平想起前几日林三川一直在叨咕着那傀儡女人的模样好看,若那傀儡是个真女子,他定要娶她之类之类的话。董平心道,该给林三川寻摸个暖被窝的女人了。他这当主子的,不能光顾着自己不是? 当客船逼近江峡之时,那金佛所散发的光芒是愈发灿烂灼目。众人不禁探出手,想掬一捧佛光到自己手中,奈何这光芒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怎又会被人给捉到? 这时,董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船家见状揶揄道:“怎么的客官,您不是看腻了吗?” 林三川凶狠狠的回道:“我家公子想看就看,想不看就不看,关你鸟事?” 董平摆摆手,示意林三川不要生事。 随后他抬头看向那金光大佛,心中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明悟。说实在的,这金光大佛他在以前不晓得看过几次,船家说十年一遇,也不过是个夸大的噱头罢了。但当年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好玩,但此时,他身兼江湖排名第一的至高功法,又掌握佛门的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他再次面对这金光大佛,便觉得这大佛好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不只是一团奇妙的光而已。 董平伸手探入佛中,静静感受这佛光所带来的奇妙感触。忽而,董平将手伸出,这时,众人竟瞧见一道宛若实质的佛光竟缠绕在董平的五指之间。 船家诧异,带头惊呼道:“佛祖显灵了!”众人登时跪倒在甲板之上,对着董平就是连连叩首。 董平对众人的表现视若无睹,林三川问道:“公子,这是?” 董平道:“这水下好像有东西,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定是佛家的宝物,其散发出来的佛力不亚于得道高僧的金身舍利。” 林三川啧啧称奇,董平将缠绕在手上的那道佛光通过鲲鹏总略吸纳进体内后,便感觉天灵之中升起一丝清明,而他体内的魔性也被压抑住了分毫。董平大喜,登时拔地而起,腾空跃至金光大佛体内。 一入大佛,董平只觉得躺倒在了软绵绵的女子身上,那滋味儿,润的很。他双臂展开,两股吞噬之力豁然从掌心喷吐而出。刹那间,滚滚的佛光便从董平的掌心钻入其体内。随着佛光入体,一尊小小的金色神佛渐渐在董平的天灵之中凝结出来一个雏形。在神佛之下,是董平涌动着漆黑真气的气宫。在滚滚黑流里,一只巨鲲正驮着一团有几分人形的黑气来回游动着。 小半刻功夫过后,那尊浮于鹰门的金光大佛竟如数被董平吸纳入体内。船上众人不知所以,将头磕的更响。与此同时,董平天灵之中的那神佛已凝聚完成。就在此时,他气宫中那黑气人影竟骑着由鲲转化而来的大鹏轰然往他天灵中的小佛撞击而去。 佛魔相撞之下,董平忽感体内真气瞬间涌动暴戾起来。锋利如刀的真气宛如癫狂一般,不停切割着董平的五脏六腑。 董平知晓这是佛力镇魔起到作用了,此时,他若不助金佛一臂之力,怕是要功亏一篑。登时,董平抽出惊雪,身坠江面之上。他踏水而行,惊起万丈波涛。他手腕翻转,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陡然演练而出。 与此同时,董平天灵之中那小佛掌心众也赫然出现一柄长刀。他操着十二路佛门刀法对着那骑鹏黑影,就是当头劈下。 这一刀,劈的那人鹏分离。紧随其后,又是十一路刀法跟上。十二刀斩完,那人鹏齐齐发出一声惨叫,便坠入气宫之中。 而立于江面的董平背后,竟出现了死尊菩萨虚影。这死尊菩萨分别是,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与观世音菩萨。这也是董平所使的佛门十二路刀法中,所讲的四慈悲。 董平轻呼一口浊气,他没想到,只是将这佛光纳入体中,他的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便能有所小成。除此之外,他也通过那人影坠入气宫中所发出的叫声,确定了那人影的身份,除牙非道之外,再无他人。 董平踏水跃上了船,也不顾众人的顶礼膜拜,径直钻入了船舱之中。林三川指点一番众人后厉声喝道:“谁敢打扰我家公子,我就弄死谁!” 船家讪笑道:“我们恭敬着去膜拜还来不及,又怎敢去打扰?” 林三川进入船舱,对董平笑道:“公子,既然这水下有宝贝,那咱们何不下水去瞧瞧?” 闻言,董平却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便是当日在莲蓬狱中,王饕餮对他讲的那南朝财宝一事。据他所说,在江州金陵一带,他曾挖出来个古墓,不过那古墓早已被人盗光。据他所说,那古墓离此处应该不远,很有可能就在水中。对于王饕餮所讲,董平还是相信的。如果那古墓中还有什么财宝,王饕餮怕是也不会告诉他这古墓所在。但当时王饕餮有没有中了前辈高人设在古墓中的障眼法,而白走一遭,那也说不准。 “不能贸然下水,咱们到前面的小冷渡口下了船,再做打算。”董平是打算去水下瞧一瞧的。他体内由鲲鹏总略与牙非道所带来的魔性虽暂时被佛光压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水下那佛门宝贝能彻底消除他体内的魔性,的确值得去走一遭。 两岸虽没有猿声,但客船已然过了鹰门。 在鹰门前方有一渡口,名小冷渡。 在小冷渡东方,是闻名江州的一大宗门,冷家山庄所在。冷家山庄以九幽寒冥掌与冷月心法独步江州,传言这两门神功修炼到极致有神鬼莫测之威。 传闻在数百年前,诸国战乱。仅在江州一隅,就有七八个小国在打仗。当年冷家始祖也拉起了一支队伍,欲要征战天下。虽然冷家这支军队从没有打出过江州,但当年冷家始祖与另一国,湖国的一战,却是流传至今,仍为江州百姓津津乐道。 话说那一次,湖国派出了二十条满载军队弓箭的大船南下遇要扫平这一路的敌对势力。他这第一战,便是对冷家的一战。当年冷家始祖手下总共也只有两百号人马,对战湖国是必败无疑。谁能想到,冷家始祖只是将双手往江中一放,便冰封了百里江面,令湖国水军是寸步难行。不过那时正值炎炎夏日,这江面上结的冰没过一时片刻便都化了。冷家始祖手下的人马也被打的七零八散。后来冷家始祖听闻无上宗门主也为谋求权势,在征战中折了戟。于是冷家始祖打消了征战天下的想法,彻底归隐江湖,建立了那冷家山庄。 船行至小冷渡口,稍作停泊。董平与林三川正欲下船时,却见有两名女子上了船。这两名女子各船白蓝二色的轻衫,长的是典型的水乡小家碧玉的相貌。樱桃小嘴,再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让人看一眼,便想再看第二眼。 林三川小声道:“公子,你看她俩像不像那日我们碰见的那个傀儡?” 董平仔细瞧去,果真如此,那蓝衣女子与那傀儡有两分像,而那白衣女子则与那傀儡有三四分相。 林三川接着道:“瞧,那白衣姑娘与那傀儡娘们儿的一双眼睛,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董平侧首往渡口看去,只瞧有两个戴着斗笠遮面的黑衣人正在远处静静的盯着二人。 董平冒出些许冷汗道:“不能下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江之上 刚上了船,那蓝衣女子便有几分傲然的对船家说道:“赶快发船,三天内赶到金陵。” 船家呵呵笑道:“对不住了二位姑娘,我这船小,实在没有二位姑娘的容身之处了。”船家这艘船,只不过三丈见长。船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摇橹的船夫,上面是供船客休息的船舱,不分隔间,就是个大通铺。 白衣女子微笑道:“不妨事的船家,我们坐在船头便可,船钱我们照付。” 见这姑娘都如此说了,船家也不好再将找上门的生意往外推,他点头道:“只要二恶诶姑娘不嫌弃,那我便不再劝阻。”随后,船家对船舱里吆喝道:“爷们儿们,咱船上有女眷了,可不许站在船舷上撒尿了!”这一语,引得众人连声大笑。 蓝衣女子面露嫌弃小声道:“表姐,要不是姨夫他们抛下咱们自己去了金陵,咱们也不至于挤这破船。” 白衣女子微笑道:“池儿,你又任性了不是,当年咱们才五六岁时,便跟着爹爹他们挤乌篷船游历山川大河,咱们长大了,偏受不了这苦了。” 蓝衣女子嘟了嘟嘴,她向前看了一眼,忽而又火冒三丈道:“表姐你瞧,那有两个登徒浪子直盯着咱们看呢!” 董平本正观察着岸上那两个斗笠人,也没注意那蓝衣女子说的话。倒是林三川捅了他一下道:“公子,那小妞儿在骂咱俩登徒浪子呢。” 董平转头瞧一眼林三川,没好气的说道:“你就是天生贱种,别人骂你登徒浪子你还能呵呵的笑出来,我看你还是回家挑大粪吧。登粪浪子,你说妙不妙?” 林三川嘿嘿一笑道:“听起来不错,但味道肯定就难闻多了。” 董平笑了笑,他看向那两名女子道:“姑娘,今儿个本公子发善心,允你俩在我那铺上睡两晚,我给你们守夜,保准没人敢扰你们。” 蓝衣女子白了董平二人一眼,神情里全是不屑。 董平反白她一眼,随后招呼林三川进了船舱。 “公子,岸上那俩人,莫不是七杀门下的傀儡吧?” 董平正色道:“说不准,咱们先待在船上静观其变。若他们要是动手,那咱们便跳下江去,以免连累了船上的这帮朋友。” 林三川刚点了点头,就听船家吆喝道:“起船喽!方便完的弟兄们抓点紧!” 那蓝衣女子闻言却是冷喝道:“这里是什么地界,你们也敢随意在此处方便?” 这些船客大都是些做工种地的本分老百姓,平日里受惯了欺压。此时被这容貌俏丽,衣着光鲜的小姐一训斥,也没人敢反驳还嘴。 倒是白衣女子揽住蓝衣女子的胳膊,娇声笑道:“好了好了池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他们都方便出来了,你难不成还要让他们再方便回去不成?” 蓝衣女子俏脸一红,轻轻拧了白衣女子一把道:“姐姐,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白衣女子笑吟吟的也捏了蓝衣女子一把,二人就这样在船头打闹了起来,飘荡出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 董平在舱里笑道:“还是蛮赏心悦目的。” 过了不久,待人都上了船,船家便解下绳,招呼船夫开船了。 客船一行,两岸的江风就轻飘飘的灌入了船舱里,一扫船上的沉闷之感。 船家坐在甲板上,看着两位女子,不由得笑道:“二位姑娘是从冷家山庄里出来的吧。” 蓝衣女子有些骄傲道:“你怎么晓得?” 船家道:“在江州,除了冷家山庄,哪儿还能出得了如两位小姐一般标致的人物。” “油嘴滑舌。”蓝衣女子嘟起嘴,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当这船一开,白衣女子便沉默起来,她好似有无限心事,却不知该向何人说。 蓝衣女子倚靠着船舷,对白衣女子说道:“表姐,若是此次去金陵,那朴家公子不合你心意,你真要离开冷家山庄?” 白衣女子点头道:“自然,池儿你最了解我,我生来就是不愿意遭人束缚的。” 蓝衣女子略有感叹道:“我有时真羡慕表姐你,敢想敢做,要是我爹爹吩咐我做什么事,我是万万不敢忤逆的。” 白衣女子微笑着揉了揉蓝衣女子的头,宠溺道:“大姨夫最疼池儿了,他又怎么敢做让池儿不开心的事呢?” 蓝衣女子笑道:“那倒是。” 董平与林三川一直在船舱巡视江面上的动静,忽而林三川警惕道:“公子!在前面两里出,有一根巨木横在了江面上!” 董平颔首道:“若是一会儿有什么变动,那咱们就跳江,往回游。”董平自以为,在船上待着,要比上岸安全的多。上次拿下那女子傀儡后,他曾与林三川仔细研究过一番。这傀儡里面的构造极为复杂,他们二人当然搞不懂。不过他们却发现这傀儡极为怕水。当他们将傀儡从泥沼拖到岸上时,那傀儡的四肢尚还能活动,当将其浸在水里以后,那傀儡便彻底不能动弹了。正因为掌握了这点,董平二人才有了些把握,对付那七杀门下的傀儡。 船又往前行了百丈远,那船家也瞧见了横在江面上的那根巨木。巨木长二十丈有余,死死的把众人的去路给挡住了。船家暗骂一声晦气,他对众人喊道:“兄弟们,咱们碰上别秋鱼的了,待会儿来几个有力气的汉子,咱们拿上家伙,把那木头给砍了!” 所谓拦江鱼,便是一到秋季,南域各江河中鱼虾肥美。渔家为了打捞方便,便用两条下方系着渔网的巨木,在江中割出一段儿来,将鱼困住。但这也是来往江上的行船,最为厌恶的。 当众人在船舱里翻找锯子斧头时,白衣女子则道:“不用麻烦了,这根巨木我来为诸位斩断。” 女子话音刚落,一股锋利幽寒的气势就在她身上逐渐升腾了起来。董平暗道,这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一身修为却是不可小觑。 白衣女子伸手一招,一道江水便从船前升起,碧水在半空流动,转瞬间,又凝成一柄长刀的形状。她本想控刀斩木时,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阴寒之气猛然袭来,竟将那水刀给击了个四分五裂。船舱众人也是凭空感觉身子一凉,忽而,七道黑色人影从江岸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巨木之上。 其中六人皆戴蒙头的斗笠,而六人中间站着的,则是一个身子高挑,面相阴森的男子。他眼眶深陷,高挺的鼻下是稀疏的一字胡,他满头黑发不束,肆意散落在后背之上。 一见此人,董平便抽出了惊雪。 但那人的视线却没有移到船舱里,他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船头的那两名女子看。 白衣女子与蓝衣女子见到此人,目光中的神色皆是有些复杂。 蓝衣女子陡然喝道:“冷秋节,你还敢在江州现身!” 被称为冷秋节的男子微微笑了起来,“我本是为了二十万两银子而来,但现在看来,那二十万两银子微不足道而已。” 白衣女子神情逐渐阴沉下来,她淡淡道:“二叔,当年我父亲念在与您兄弟一场的份上,没有杀你,但也明令禁止你终生不得跨入江州一步。你这次在江州现身,可是坏了规矩。” 董平闻言暗道,这女子的身份是冷家山庄之人无疑。但他没想到,七杀门下派来取他人头的杀手竟与冷家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不融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董平晓得这个道理。但他与那两位姑娘并不是敌人,所以也做不了朋友,不过拿她们做做挡箭牌却是可以的。 只瞧那冷秋节撩开了身旁一人面前的轻纱微笑道:“侄女儿,你瞧,她长的像不像葵儿。” 白衣女子见状登时秀眉竖起,厉声喝道:“放肆!”说罢,她双手画圆,猛的推出两掌。这两道掌力带着绵绵不绝的阴冷力道极速向冷秋节击去,两掌行过,地下的江面上,都结出了两道薄薄是冰层。 冷秋节不慌不忙的弹动起十指,那六个斗笠傀儡便如提线木偶一般,赫然飞起并成一排,挡在了他身前。白衣女子看到最前方那傀儡露出来的一张俏脸,竟有些不知所错。她为避免掌力打在傀儡身上,登时收回掌力。但她这一招收的太急,没有转回余地。往回而来的掌力全然打在她自己身上,白衣女子陡然间坐到在地,洁白无瑕的衣衫,瞬间染上猩红。 蓝衣女子蹲下身扶住白衣女子,她心疼的蹙起眉尖,带着哭腔轻声道:“表姐,那不是小姨!是冷秋节这个王八蛋做成的傀儡啊!” 白衣女子强撑起一个微笑,气若游丝的说道:“池儿,我晓得,但我就是下不去手。” 冷秋节再次操控傀儡平稳的站到巨木上后,淡淡道:“飘儿,你长得可真像葵儿。” “住口!我不许你提小姨的名字!” 蓝衣女子站起身,怒视冷秋节。 “我们冷家的人说话,关你这个白家人什么事?不过你这身皮肉倒是鲜嫩的很,绷两具傀儡,还是绰绰有余。”冷秋节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但总是带给他人一种寒冷入骨的恐怖。蓝衣女子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白衣女子面露不忍道:“池儿,姐姐连累你了。” 蓝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他?还奈何不得我白清池!”说罢,蓝衣女子从腰间掏出八个黑漆漆的石丸,陡然就朝冷秋节掷去。 冷秋节控制一具傀儡飞身去挡,只瞧那傀儡左劈右砍之下,那八个石丸便被击落在了水里。 冷秋节笑道:“白家的飞石术,传到你手里,算是倒了大霉了。” 蓝衣女子白清池拍了拍手,略有几分得意的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飞石术,我的飞石术对付不了你,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但这个却是” 董平在船舱里淡淡道:“白家火器。” 他话音刚落,八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就从水下传来,石丸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力道激起十数丈的巨浪迎面就朝冷秋节扑去。 林三川笑道:“公子,这七杀门下的人看上去也弱的很,几片小小的水花就将其浇成了落汤鸡。” 董平淡淡道:“他不是弱,他只是被人废去了浑身的修为而已。” 林三川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公子?” 董平鄙夷的斜睨了林三川一眼道:“枉你有个好眼力,难道都没看出,那人的行动全然是靠几个傀儡给拖着的吗?” 林三川闻言便看到,被江水一浇,那冷秋节与他的六个傀儡全都瘫倒在了巨木之上。 白清池傲然道:“你瞧表姐,我就说他奈何不得我!”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与白清池交谈。 但这时,二人身后的船舱里却响起了拍手声。 “我说阁下,你与你手下的这群姑娘既然怕水,那就别来这大江上拉皮条了。你瞧,这连裤子都弄湿了。” 白清池向后看去,只见那两个登徒浪子走了出来。董平满是戏谑的望着前方的冷秋节,他没想到,这两块盾牌这么有用。他现在该出来,痛打落水狗了。 白清池闻言语气不善的说道:“喂!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冷家山庄的事,你们来掺和什么?” 林三川嘿嘿笑道:“不瞒你说,这人是来追杀我家公子的,要是没我家公子,哪儿能轮的上你出这个风头!” 白清池听罢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成想这祸端是这两个瘪三带来的,她娇喝道:“你们还有理了!要不是你们,我表姐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受伤!” 董平揉揉鼻子,淡淡道:“你表姐都快咽气了,还来跟我们扯皮。” 白清池低头看去,只瞧白衣女子已昏倒在甲板上。霎时间,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抱住白衣女子对着船家大喊道:“你们谁是大夫!来救救我表姐!”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上前。 董平蹲下身,那其白衣女子柔弱无骨的手腕,沉吟了片刻道:“并无大碍,找人为她渡两口真气,再给她熬些补药,好生休息个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闻言,白清池稍稍放下了些心。 董平站起来,又示意林三川一同去那巨木之上。二人跃下船,踏江而行。 林三川不解道:“公子,你啥时候也会把脉看病的手艺了” 董平微笑道:“骗她的,我哪儿会那玩意儿。不过那姑娘脉搏平稳,到没受多重的伤。我只是让她们二人快快回家,若放任她们这两个姑娘在江湖行走,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公子,你可真是善人。” “自然,我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 二人话音未落,便已来至巨木之上。 走进了二人才看清楚,那冷秋节十根手指上都缠着一条半透明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则分成六七股绑在傀儡身上。这下董平二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人操控着傀儡,还是傀儡操控着人。 冷秋节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心中暗道,他命里冲水。 董平阴森森的盯着冷秋节道:“咱们是把他活剐了好?还是淹死了的好?” 林三川愤愤道:“先活剐,再腌。不把他腌成生蛆的老肉,我林三川咽不下这口气。我本以为,操控那傀儡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谁成想是这么颗老帮菜!” 董平挠了挠后脑勺,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说的是用水淹死,不是用盐腌死!你不去天牢里当差,可真是屈才了,这么狠毒的刑法,你林三川都能想的出来。” “你们这一唱一和,可吓不到我。我折磨过的人,可远比你们吃的饭要多。知道这傀儡是怎么做的么?”冷秋节微笑道:“我会先挑几个妙龄女子,在她们的头皮上挑出一个小洞。然后,在那小洞里一点一点的灌入水银,待她们的血肉生生与肌肤彻底分离后,那些女子还是活着的。我便将她们通通扔进猪圈里,给猪做食。而留下的肌肤,便可以蒙傀儡了。”说罢,冷秋节得意的咯咯笑了两声,令人不寒而栗。 林三川听的是头皮发麻,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用力拍在冷秋节的头上,怒声喝道:“还他娘的你下个路口见!” 董平当头一刀:“跟枉死的人,在黄泉路口相见吧!” 董平的刀在离冷秋节的脖子还有一寸之距时,两只暗镖突然从空中袭来,将董平与林三川击入了水里。 在水花四溅中,两个身影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巨木上。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妇,与一位面容朴素的中年男子。少妇将贴在冷秋节额头上的纸条揭下来后,满是哀怨的说道:“二位难道不喜欢奴家留下的这张纸条么?为了写这几个字,可是花了奴家好一阵子功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龟虾鱼 朴素男子淡淡道:“冷秋节,你的命值多少银子?” “把对面船上那两个女子抓过来,我给你三十万两银子!” 朴素男子摇头道:“我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算我怕了你们,十万两银子当做你们今日救我的谢礼。把对面那两个女子抓过来,我再给你们三十万两银子。” 听完冷秋节的话,朴素男子与清秀少妇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朴素男子道:“红袖妹子,水中那两人你拿回去交差。船上那两个女子便交给我吧。” 少妇微笑道:“施大哥,这三十万两银子与二十万两银子哪个更重,妹妹还是晓得是。咱俩说是说不明白的,谁能拿大头,各凭本事吧。” 她话音未落,朴素男子便夺身而起。少妇见状,也是紧随其后。可二人并没有向船上的白衣女子与白清池攻去,反而对准的是泡在江中的董平二人。 船上的情况他们二人刚才在暗处已看的明明白白,那蓝衣女子修为浅薄又带着一个受伤昏迷的累赘,她二人肯定是跑不了的。但董平在他们眼里可是滑头的很,要是不先将其拿下,恐生变故。 董平与林三川在瞧见少妇与男子起身的那一刹,便一同钻入了水里。朴素男子抢先入水,少妇脚尖点在水面上,却是有了一番迟疑。她暗道:若是贸然下水,不小心浸湿了衣服,让周围的男子看光了怎么办?但她也只是一个呼吸的踌躇,便决定入水。可这时,那朴素男子却突然破水而出。 少妇见他满身的狼狈,不由得揶揄道:“呦呦呦,施大哥这是怕妹妹调虎离山啊!” 男子一脸严肃,他摆手道:“这水中有古怪。”说完,他撩开了自己右侧的衣袖。少妇见状蹙起了眉尖,她只瞧在男子的右臂之上,竟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新鲜伤口。 “是那董平弄的?” “不清楚,但这水,我们是不能再下了。” 少妇先是严肃了片刻,随后展露笑颜道:“不下就不下,这不还有三十万两银子等着咱们呢吗?” 朴素男子点头道:“不错,但要是为争这三十万两银子而坏了我们两家的交情,那不值得。倒不如我们两家各分十五万两,这样你我对烟花楼与洪天宗都算是有个交代。” 少妇扫了船头一眼,忽然摇头道:“这倒是不用,妹妹今日算是代烟花楼送施大哥一个人情。这两个小姑娘,妹妹我就不与施大哥争了。” 朴素男子闻言心中暗自琢磨,他不晓得少妇的态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难不成她心中又有了什么计划?要晓得,烟花楼的女杀手个个都是蛇蝎美人,行事作风歹毒的很。不过朴素男子倒也没怕,面对这唾手可得的三十万银子,他可不会说不要就不要。 白清池单手抱着白衣女子,另一只手则握着几颗石丸,紧紧的靠着船舷。她看着来势汹汹的男子,俏脸上显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朴素男子跳上船头,先是看了一眼船舱里,是已经被吓得浑身轻颤,而拥挤在一起的船客。他的神情中显出一丝不屑,他是不会对这些船客下手的。作为洪天宗的人,他只会杀自己的仇人,与杀了后能换赏金的人。 朴素男子步步紧逼过来,白清池作势将石丸举起,她有几分底气不足的喊道:“喂!你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他能出银子买你办事,本小姐能出更高更高的价钱!” 朴素男子冷淡道:“我跟他相识数年,知道他若是变卖掉自己所有的身家,能勉强 换三十万两银子。但我不认识你们二人,所以我不确定,你们是否能付的起钱。” 白清池斜睨一眼冷秋节道:“你若真跟他相识数年,那就应该知道他与冷家山庄的过节。你若是将他绑了,然后送到冷家山庄,保你能拿几十万两银子!” 朴素男子掐了掐手指,他沉默片刻后,淡淡道:“近几年来,冷家山庄在江州的产业缩水。恕我直言,冷家山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算冷家山庄能拿的出来,也绝不会付给在下。”男子话音刚落,白清池握着的石丸,便脱手而出。朴素男子随手一挥,那几颗石丸,便被他打入了江水之中。 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朴素男子已经一手一个,将白清池与白衣女子提在了手里。 白清池不停挥动双手拍打着朴素男子的手臂,而另一旁的白衣女子也幽幽转醒了过来。她现在仍是虚弱的很,但她却是拼尽力气,将一只手搭在了朴素男子的手背上。 突然,一层寒霜就从男子的手背,蔓延到了他的肩膀之上。朴素男子面容严肃,他稍微运转了一番真气,就将那寒霜一扫而光。 白衣女子虚弱道:“你现在知道抓走我们二人会什么后果了吧” “正宗的九幽寒冥掌力,冷家山庄的嫡系传人。得罪冷家山庄固然不妙,但完不成任务,则对我洪天宗来说更加可怕。”朴素男子看着站在巨木上,一脸戏谑的清秀少妇,心中大概是明白了她为何会突然放弃了与自己争抢这两个姑娘。她应该是看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施大哥,那姑娘腰间的一块玉佩,三年前妹妹可在冷家山庄庄主冷秋敬的身上瞧见过。”少妇掩面笑道。 冷秋节冷声道:“不错,她就是冷秋敬的独生女儿。但你无需多虑,冷家山庄要是报仇,也找不到你。” 朴素男子淡淡道:“拿钱办事,她是谁,与我无关。”他话音还未落,突然就从水中极速升起一股锋利刀芒。刀芒凶猛,船头船身霎时间被一分为二。客船失去平衡,瞬间倒在江面之上。船客纷纷从船舱蹿出,皆是往大江东岸快速游去。 朴素男子在刀芒升上来的一瞬间,已腾空而起。接着,又是几道刀芒破水而出,纷纷朝着朴素男子劈砍而去。朴素男子本想跃到巨木之上,但奈何又是连绵不绝的刀芒从水中发出,封住了他的去路。无奈之下,他只好扫出一道腿风抗下几道刀芒,然后身子快速倒退下降,最后他立稳在了残船之上。 朴素男子心中暗道:“这董平修为一般,但其刀法却不容小觑。” 冷秋节看着站在不远处残船上,不敢轻易动弹的朴素男子,微微笑道:“红袖妹子,那董平就在水下,你难不成是真信了施榄是鬼话,而不敢下水吧。” 清秀少妇冷笑道:“现在我要是动手,岂不是便宜了他。倒不如等他们二人斗得个精疲力尽后,妹妹我再动手。既不费力气就能取得那董平的项上人头,又能让他施榄记妹妹一个人情。” 冷秋节咯咯一笑道:“好算计。” 且说冷秋节与朴素男子虽都称少妇为红袖,但这却不是她的本来名字。烟花楼的刺客共有四个等级,从高到底派来依次是白袖刺客,红袖刺客,绿袖刺客与黄袖刺客。外人称呼烟花楼中人,皆称呼对方的刺客等级。 而那朴素男子名为施榄,也是洪天宗一名地位不低的刺客。冷秋节更不用说,他能掌握七杀傀儡,就说明他在七杀门下已是管事级别的杀主。三大刺客组织能派出这三人来追杀董平,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尽管这种面子,不要也罢。 施榄站在船上,不敢贸然行动。他现在是一心三用。一要分出心神制住手中的两个女子,二要防备来自水下的威胁,其次还要防着巨木上的红袖会不会对他突然发难。心神分散之间,另他举步维艰。 江下安静了片刻有余,施榄心思一动,提着两女就朝巨木快速跃去。他这一瞬间的速度极快,能快过在江面掠过的飞鸟。他自以为,在他这一跃之下,水下那董平根本反应不过来。在他离巨木还有七丈之远时,却突然觉得双脚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在他的两个脚背之上,赫然各出现了两个手指粗细的血洞。冷冷的江风正从血洞之中来回穿过,施榄聚在脚底的真气也骤然散去。他此时只感到身躯沉重无比,猛的一瞬,他极速朝江面掉去。 且说刚才董平与林三川刚游进江里,那施榄就追了进来。二人本想迎战之时,一道莫名的锋芒却从深邃的将底涌来,将施榄逼了上去。逃脱一劫后,二人本想快些逃命。但又见施榄与红袖要对船上那两位姑娘动手,董平心想那两位姑娘遇难,可以说是全然受了他的连累。董平心生恻隐之心,便拉住了林三川,在江下静观其变。于是便有了后来,董平一刀斩船,现在又用泄气法伤施榄这两事的发生。 此时董平在水下瞧见施榄一边往下落,一边竟将两位女子扔了出去。董平见势不好,他登时探出双掌,骤然间,两股剧烈的吸力便从其掌心席卷而出。 “红袖妹子,帮忙接住那白衣姑娘!” “我已说过,你与冷家山庄的事,我不掺和” 红袖一言未毕,却瞧见江面上赫然出现两个巨大漩涡!强大不可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而出,被扔到半空的白衣女子与白清池登时被水漩吸到江中。躺在巨木上的傀儡也被水漩中爆发出来的吸力往下方滑落而去,冷秋节同时被傀儡带着往下坠。幸得红袖一把抓住了他。 施榄本刚往下打了两掌,凭借着反涌上来的掌力他不至于落到江中。但此时看到那两个女子落入水漩,他一时心焦,竟追着二人跃入了水漩之中。施榄本打算是将二人弄出水面,但没成想,这水漩的吸力强横,以他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 董平也没想到自己能造出如此强大的声势来,他感觉,好像有一股厚重的真气从江底涌出,加持到了他的双掌之上。这种感觉,宛如神助。 恍惚间,白清池,白衣女子与施榄皆落入了江中。蓝幽幽的光芒在江中折射,董平与林三川瞧见一男二女在水中无力的飘荡着。董平往上游了游,他一把抱住白衣女子,将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你干” 白清池本想出言制止,但她刚一张口,大股大股的江水便涌到了她的喉咙里,她不得不赶忙闭上嘴巴。 “我干嘛?我在给她渡真气。” 董平心中默念道。只要有一定修为的武者,在掌握了真气循环之法后,就能在水中潜上小半个时辰。但白衣女子虽修为颇高,但其身子虚弱,一时间运不上来真气。在她感受到董平的双唇贴过来时,她的眼神里先是流露出羞愤。随后,当她感受到从董平嘴里传来的一股温暖的气流后,神情又变成了淡淡的感激。 林三川看一眼相拥着的董平与白衣女子,便把视线瞄向了头顶的白清池。可他还没往上游,白清池便一脚蹬在了他的头顶上。 董平虽收了功,但江面上的水漩却还没停止旋转。只看施榄的身子宛如一叶浮萍,在水漩中无力的打着圈儿飘荡。 忽而,这股吸力突然转化成一只水型猛兽。它张开巨口,一嘴咬住施榄,便将其将江底带去。任凭施榄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兽口。 在这只水兽体内,董平竟感觉到了与那鹰门金佛同根同源的一股力量。为不错失良机,董平抱住白衣女子便追着水兽往下游去。林三川见状,不由分说的拽住白清池的腿就紧随其后。 冷秋节与红袖在巨木上看着江面慢慢恢复平静。 “难不成他们同归于尽了”冷秋节皱眉问道。 “怪异的很,一点血迹都没飘上来。” 红袖阴沉着脸,这下,她再也无法波澜不惊。她正欲跃下巨木时,忽听冷秋节低喝道:“小心!”红袖抬头一瞧,只见一道寒芒正从远处极速飞来。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随后将其给舞成一道旋风。 眨眼间,那寒芒已至。 那寒芒竟是一柄长剑! 红袖将缠满劲风的软剑赫然击在那长剑之上,只听一声金石交鸣。那长剑打着转儿,又往回飞去。而红袖的长剑之上,已出现了些许裂痕。 “是剑墟!御剑术!” 红袖不由得惊呼出声。 “非也,是御剑术,但不是剑墟。” 空灵的男子声响,不住在江面之上飘荡。忽然之间,一位高大的男子踏江而来,他接住那柄长剑背在身后,一捋三尺长髯,再扶紫金道冠。其姿态飘飘乎,宛如滴仙人降世。 他微笑道:“在下吕纯阳。” 红袖淡淡道:“原来是近些年来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八仙之首,吕纯阳,吕道长。不知小女子何处得罪了道长,竟平白无故要受道长一剑?” 吕纯阳笑道:“贫道飞剑不是为伤阁下,而是想让二位知道,贫道的实力远在二位之上。贫道接下来要问二位几句话,还望二位如实相告。” 红袖暗道一声:“好个敲山震虎。” 吕纯阳观红袖与冷秋节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晓得,他们两人对自己接下来的所问,会知无不言了。 “贫道前去金陵,路过冷家山庄,便想着前去拜会冷家主一番。但没想到,冷家主已先去了金陵。贫道正想拜别时,却受冷家之人所托,托我顺路寻访一番刚从山庄跑出来的两位小姐。贫道路遇几位慌张行人,据他们所说,他们确实见过两位妙龄女子。不过那两位妙龄女子,却被人擒住了。贫道观这江上,好似有过打斗,冷家山庄的两位小姐定然就是在此处被擒的,不知二位可否告知贫道,那两位小姐现在去何处了”吕纯阳的语速极快,他如连珠炮一般将这番话说出,没打磕绊,也没停顿。他说的清楚,想必红袖与冷秋节听的也是清楚。 红袖微笑道:“那两位小姐,如今在江下呢。” “当真?” “当真。” “真当真?” “真当真。” 吕纯阳一连问了两句后,便不再管红袖与冷秋节,而是噗通一声,跳入了江水之中。 见吕纯阳走后,冷秋节长松了一口气,他催促道:“快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红袖微笑道:“走时自然要走,但冷杀主就好生待在此处,陪着你的这些傀儡吧。” 冷秋节明白红袖的心思,他寒声笑道:“带我走,我应允施榄的那三十万两银子便是你的。” 红袖咯咯的娇笑道:“这有时候办事,就是不能太出力。你冷杀主这回次次为人先,但第一个折戟的也是你。那施榄呢,办事唯利是图,现在弄了个生死不明。而我呢,就在你们身后站着,得的好处却是最多的。” 冷秋节不咸不淡的讥笑道:“是啊,想当年你们烟花楼,也是躲在男人的胯下起家的。” 红袖闻言,登时变脸,转手将软剑横在了冷秋节的喉头前。 “别嫌哥哥说话不中听,没有银子,你回到烟花楼也交不了差。难道红袖妹子想被贬成让男人骑着的黄袖?” 红袖阴沉着脸,蹲下身拍了拍冷秋节的脸,忽而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冷杀主说话不知道多中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水之下 追着口衔施榄的那水兽,董平与林三川携着白清池与白衣女子一路向上游江底潜去。那水兽约往前游动数里之后,方才停止向前,而是径直向下扎去。 董平抬头看看,只见上方,正是那造型奇特的鹰门江峡。林三川指了指白清池二女,示意董平将她们二人送上水去。董平则是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上面的情形远比水下要危险的多。虽然水下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涌动,但他却感觉到,那股力量对他并无恶意。且,那力量给他的感觉,分外熟悉与亲密。董平松开捂住白衣女子的手,又赶忙将嘴唇贴上去,给她渡了两口真气。随后,他 猛的往下一扎,便潜下去十几丈。 林三川也是拽着一直挣扎的白清池紧随其后。在江底,董平与怀中的白衣女子皆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只瞧二人脚下,不是通常江河中所有的石沙淤泥,而是由无数雕刻着夔龙花纹,样式古朴的巨大青铜砖而铺成的一片巨大场坪。在场坪中心,八只三丈见高的异兽按造八卦方位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里,镶嵌着一面巨大且光滑的幽蓝铜镜。在铜镜中心,却有一道曲折的黑线。若是董平猜的没错,那铜镜就是通往地下的大门了。而那水兽与施榄也是行到那铜镜上时,便凭空消失了。 董平游到那铜镜之上,就见在铜镜边角处,写着“红山”二字。董平暗道:“若这里真是王饕餮所说的那处南朝古墓,那这里在千百年前曾是座高山也不奇怪。”想罢,他将刀尖嵌入了铜镜剑的那条裂缝之中。在董平怀中的白衣女子,明显察觉到董平的身子正在轻轻颤抖。他脸色微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好结实的门。” 这时林三川游了下来,他倒是并未因看到眼前的景观而有多少震惊。他甩下了白清池,张开双臂就抱在了那铜镜之上。只瞧他将一双铁臂的功力运转到极致,抓住那铜镜边缘,就是一拧。豁然间,就瞧那铜镜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是用转的。”董平暗自腹诽一句。 随着林三川转动铜镜,那条裂缝也缓缓张开,露出下方深邃无匹的黝黑洞穴来。滚滚的江水也趁此时,汹涌的灌入洞穴之中。董平先是抱着白衣女子游入了洞口,林三川紧随其后。本来还在一旁盘桓游动,想要找机会从董平怀中将白衣女子解救出来的白清池,见三人都进了那洞穴里。她虽不情愿,但也只好跟了上去。就在她进入后,那铜镜也瞬间闭合。 那石洞垂直向下,且洞壁都光滑无比。董平几人进入后,无处借力,只能任凭身子直直的向下坠去。但在这石洞里,董平也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 “上亮子!”董平一声大喊,在他下方的林三川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随手撕下一块还未被浸湿的内衫点燃抛下。只瞧一团火光飘下,映出了洞底的景象。 一丈见方圆,满是碎石铺地。 看快要坠到洞底,董平一把将白衣女子扔给林三川,随后他双掌往下一拍。两股吸力涌出,将他的身子快速往下拉去。 只听“嘭”的一声,董平率先落地。他又是连连向上打了几掌,稍显温和的掌气漂浮上去,将林三川三人缓缓的托到了洞底。 几人站稳后,就听的一声娇喝:“混蛋!你放开我表姐啊!” 林三川白了她一眼,便将臂弯里的白衣女子推了出去。白清池将来人扶稳后,白衣女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池儿,不能对恩人无礼。” “表姐,我看他们才是坏人。在船上时,我就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现在他俩又把我们劫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你瞧,他俩又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呢!”白清池不悦的嘟起了嘴。 董平微笑道:“许你们两个湿,就不许我们看了?” 闻言,两女低头看去,只见的自己的衣衫已湿了通透,现在正紧紧的贴在萤滑如雪的白嫩肌肤之上。白清池刚才还蛮横的很,但瞧见自己的窘态,不由得急出了泪花。 董平脱下自己的袍子扔给了二女,林三川也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道:“便宜你们了,现在轮到你们看我家公子了。” 二女将扔过来的衣服包在自己的身上后,白清池道:“谁稀罕看你们!” 白衣女子按下白清池的手,轻声道:“小女子冷飘飘拜谢二位英雄出手相救之恩。” 董平微笑道:“冷飘飘?好名字。” 白清池摇晃起冷飘飘的手臂道:“姐啊!他们把我们弄到这里,你还感谢他们?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董平拨弄着地上的一颗石子,淫笑道:“既然出不去了,那我们为何不及时行乐?” 林三川拍手附和道:“好啊公子!我就要那个刁蛮的小丫头了,今天我非得把她给整治个服服帖帖的!” 看着豹头环眼,凶猛高大的林三川,白清池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冷飘飘抱住白清池道:“二位英雄,就别再逗我妹妹了。她年纪小,若出言得罪了二位,还往二位英雄念在童言无忌,宽恕则个。” 董平双手一摊,置身事外道:“我可没逗他,你要找,就找这个独眼龙。” 林三川挠头道:“公子,你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我不这样说,那你要我怎么说?” “我林三川可是个正经人” 董平笑道:“那你就说我不正经喽?” 冷飘飘见二人说话没个正形,她不由得开口打断二人的扯皮道:“二位英雄,小女子觉得我这表妹说的有些道理,咱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洞里不是?” 林三川也蹲下来道:“是啊公子,咱们明明是跟着那个刺客来到此处的。但那个刺客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咱们难不成要被困在这洞里一辈子?” “你想的美!”白清池冷声喝道。 冷飘飘颇有深意的看了董平一眼道:“我相信这位英雄会有办法的。” 董平无奈的摇头道:“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懂不懂礼数?既然英雄救美,你们就该以身相许。我们哥俩忙活了大半天,就等这茬儿呢。你们现在一丁点都不想付出,就要使唤我们办事,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三川,你说本公子将的对不对?” 林三川沉默不语。 “我问你话呢!” “我不晓得,我是正经人。” 董平一时气结,冷飘飘微笑着看着董平道:“若阁下真能将我们姐妹带出这里,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白清池闻言惊讶道:“表姐,你不会因为这登徒浪子轻薄了你,你就相中了他吧?” 冷飘飘微笑道:“这位公子面貌端正,能在我们姐妹遇难之时仗义相助,想必心肠也不坏。我相中他,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白清池摇头道:“反正我看他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再说表姐你又不了解他的家室,来路。说不准他早已娶了亲又或者对表姐你另有所图呢。” 董平闻言,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仅是随口一说,没成想这两个女子就像模像样的讨论起来了。他站起来道:“二位姑娘,我看你们是想多了,小生的确已有家室,但与姑娘们做个露水夫妻,也” 冷飘飘眼前一亮道:“池儿,我们走。”她话音未落,二女便相携着往董平身后走去。 “表姐,你怎么晓得出口在那登徒浪子背后呢?” “我不晓得。但我看那公子在我们下来后,便一直坐在地上,紧靠洞壁。便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董平自嘲的笑了笑,他没想到被个姑娘给拿住了。刚才一到洞底,董平便瞧见洞壁上有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他一来是为了好玩,二是想先探探这两女的底细,便坐下来靠着洞壁,将这洞口给隐了起来。但没成想,这底细他还没探,自己反倒是先被二人给戏弄了。 冷飘飘趴在地上,对着董平回眸一笑道:“公子,你不进来么?” 望着冷飘飘因趴着的姿势,而勾勒出来的玲珑曲线。董平微笑道:“进,我当然要进去。” 从洞口进入,便是一条狭窄,深邃的甬道。林三川爬在最后,因为其骨架粗大摩擦石壁,所以发出了阵阵刺棱刺棱嘈杂之音。 因心急出去,排在最前方的白清池忍不住娇喝道:“喂!别放屁了,臭死人了!” 林三川登时升起怒容,他本想出口回损,但董平却是轻轻蹬了他一脚。林三川压住火气,嬉笑道:“老子就是放屁,臭死你!” “呸!登徒浪子!” 董平没理二人的恩怨,他将手搭在冷飘飘的腿上微笑道:“姑娘身上有伤,我推着你,你也能稍微省下些力气。” 感受到董平在自己腿上来回摩挲的那只怪手,却是笑道:“那就多谢阁下了。”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甬道也不晓得有多长,四人爬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仍没看见出口。 董平有几分无聊,他捏了捏冷飘飘的腿道:“姑娘,你与江上那施展傀儡的人,貌似是老相识了。” 冷飘飘丝毫不避讳道:“那是小女子的二叔。当年因犯了家规,被家父赶了出去,所以二叔对本家之人,向来怀恨在心。这次连累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记恨小女子。” “表姐,你对他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干嘛,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理会白清池,董平叹口气,故作感叹道:“要说这事儿,也怪不得姑娘。那人是七杀门下派来取我性命的,撞上二位姑娘。那也是被我连累的。” 冷飘飘身子一顿,原是白清池停了下来。 “死丫头,你做些什么!” 白清池道:“表姐,我就说他们两个人有问题。你看,若不是他们两个。我们现在说不准早到金陵了,还枉你口口声声对着他们道谢。” 冷飘飘脸上添了些许薄怒,她沉声道:“池儿,不得无礼。他们也是被人追杀,怎能把火气撒在他们头上?继续往前走。” 白清池娇嗔了一声,扭捏了一阵后,还是动起了身子。 冷飘飘道:“那人的身份小女子也有些许了解,他现在也算是七杀门下中的一个头目。七杀门下能出动他来追杀公子,看来公子也是大有来头。” 董平笑了笑道:“算不得大有来头,董平,你们听说过没有?”董平说这话时虽然是在笑,但他的刀却是蓄势待发。 白清池身子一僵,她声音微颤道:“董平?不就是联合辽人杀死鹿岳书院太叔院长与吕学监的那个大恶人,大奸人?” 冷飘飘身子也是有几分不自然,她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不然,依董公子的为人,所谓害死太叔院长与吕学监一事,其中定然有隐情。” 董平松开了刀柄,微笑道:“冷姑娘所言不假,在下的确是被人陷害的。”董平说罢,甬道中就剩下了几人身子摩擦石壁所发出来的呲呲声响。除此之外,几人都不再言语。 四人又往前行了半个时辰,这甬道才开始变得宽敞起来。越行,越宽敞。这原来是个喇叭形的甬道,开始几人只能趴着走,片刻后,几人便能猫着腰走了。很快,众人站直了身子,在他们头顶一丈处,才是洞壁。 忽而,几人的脚步戛然而止。这甬道,走到了尽头。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青铜墙壁。那墙壁之上,刻满了董平在外所见的几只青铜异兽模样的图腾花纹。 林三川挠头问道:“这,这怎么走?” 董平无奈道:“自然是搬开它。” 说罢,董平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青铜巨壁。忽而他瞧见在这石壁与甬道的接触之地,竟有一条半寸长款的缝隙。 董平皱眉道:“这墙壁曾被人搬开过。” 他抽出惊雪,将刀平插入了缝隙之中。他试着往上撬了撬,这青铜壁估计有数万斤的重量。 林三川上前道:“咱们合力把它撬起来!” 董平嗯了一声,二人便同握住刀柄往上抬了起来。 看着面前旁若无物,一心撬墙的二人。白清池从怀里摸出了最后一颗石丸,见状,冷飘飘握住了白清池的手,摇头道:“董公子,小女子可以给你们搭把手。” 董平双手骨节崩白,但仍是佯作轻松的说道:“冷姑娘还是看好你那童言无忌的表妹吧,这墙,不是开了吗?” 说罢,他与林三川同时暴喝一声。冷飘飘与白清池就听得轰隆巨响,那墙壁竟登时升了起来。伴随着墙壁打开,二女眼前却没出现想要的出路。只瞧墙壁之后,是个封闭的石室。石室不大,但石室中却是放了好大一口玉石棺材。那玉石棺材一看便是用的上好籽料,洁白无瑕的棺身之上,还蔓延出丝丝血线。 白清池哼唧了一声,满脸的丧气。冷飘飘虽然没说话,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表姐,我们真是倒霉到家了。不仅碰上灾星冷秋节,现在还被这两个人给无缘无故的带到这里,我看,咱们是出不去了。” 冷飘飘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她微笑道:“我看不然,刚才明显有阵微风从对面刮了过来。若是真无出路,定不会有风。”白清池闻言刚面露喜色,就听得林三川面露歉意道:“对不住,刚才我真放屁了。” 冷飘飘哑然苦笑,白清池靠在冷飘飘肩膀上,带着哭腔大骂道:“你去死吧!” 董平看着那玉石棺材一言不发,他暗道,这种墓,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佛力,正从那玉棺之中淡淡的散发出来。 董平提刀,蹑步行入石室之中。 说来也怪,那施榄不知去到哪里了,四人走到尽头也没发现他的踪影。董平琢磨道:“莫非这地方还有什么能藏人的暗室?”董平此时心中咯噔一下,他才回过味儿来,自从入了此处,那股莫名的力量便没了踪迹。 董平不敢托大,他往后倒了倒又退出了石室。随后,他伸出五指,调转真气。霎时间,他五指连连弹出,纷乱的无形指气通通朝那玉棺激射而去。眨眼间,那玉棺已变得千疮百孔。紧接着,董平横刀至胸前,他猛击刀身,一股刺耳的刀鸣便传入石室之中。 林三川三人皆是捂住了耳朵,片刻之后,刀鸣消散。 众人只瞧那玉棺一阵摇晃,登时被指气刀鸣给击成了无数碎玉,哗啦一声滚动在地。 玉棺消失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排放有序的淡黑色长条玉石。玉石层层叠叠,一本薄薄的金皮书籍摆放在上。在书籍之上,则放置着一颗头骨。那头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林三川见状大步上前,他拿起一根黑玉道:“公子,你看这像不像是书里写的舍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龙虎豹 “一剑西来平万古,有妖魔处斩妖魔!” 且说吕纯阳入了江水以后,先调出一道真气护住身体左右,不让江水侵入。随后他横剑至胸口,就是两声大喝。虽其声音落下,那大江竟被震开一条大道。吕纯阳身处大道中央,在他身子两侧,是高高翻起两面高耸水幕。吕纯阳往南北看看,只见在北方,赫然出现八只青铜异兽。 吕纯阳收剑入鞘,那高高立在江岸两侧的高大水幕瞬间便夹杂着千万均之力砸入了江道之中。吕纯阳身形一阵摇晃,他那护体真气险些被这巨力给拍碎。过了片刻,吕纯阳稳住身形后,便向那青铜异兽处行走而去。 “好个恶毒的镇魂续命墓!” 吕纯阳在看到那八只异兽所镇守的铜镜全貌后不由得一声惊呼。他摇摇头,好似在琢磨谁会建造如此歹毒的墓穴。忽而,他运上一口纯阳真气对着那铜镜就是一声厉喝:“冷侄女!你可在这暮穴之中?”吕纯阳之声宛如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剑,登时便刺入了墓穴之中。 石室内,林三川在拿起那所谓的舍利后。董平也来了兴趣,他上前一看道:“似玉非玉,像石非石。倒是跟我所见过的高僧舍利,像的很。不过得道高僧的舍利中,都蕴含着纯净的佛力。但从这个东西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正邪参半。” 冷飘飘蓦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开口道:“这不是舍利,这是魔骨。” “你见过?”董平将一块黑舍利丢给冷飘飘后问道。 冷飘飘手握舍利,仔细端详后肯定道:“不错,的确是魔骨。我曾在家父的藏书中看到过,能幻化出舍利的僧人,大都是在圆寂前得了正果的高僧。传闻高僧在圆寂前要接受佛祖的三百六十七重考验,通过考验便能在圆寂后得证佛果,从而将世俗皮囊幻化为舍利。而在这考验中,也有不少高僧永坠业火之中,反成妖魔。在他们圆寂后,皮囊幻化成的便是魔骨。因为这魔骨中蕴含着无上的魔气,怨念,不甘,苦难。所以,这魔骨向来被有心人,拿来做镇压他人神魂之用。 难以想象,这棺材里到底镇压的是何人?世间又有谁,能收集到如此多堪称至宝的魔骨?”冷飘飘说罢揉了揉头,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墓中被镇压的是谁与董平无关,他只晓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他在那时在鹰门下,感受到的明显是纯正的佛门气息,全然不是这掺杂着邪性的魔骨所能发出来的。 林三川蛮有兴趣的问道:“你说这玩意儿是至宝,那这一堆能换多少银子?” 冷飘飘微笑道:“所谓至宝便是无价之宝,有人愿意倾家荡产来换,也有人认为它一文不值。这东西能换多少银子,就得看阁下的运气了。” “我运气向来不错。”林三川笑了两声后,抓起一把魔骨塞进了自己怀里。 董平则将魔骨之上摆的那颗头骨放到了一旁,拿起那本薄册子翻看了起来。 “武帝,陈霸先。文帝,陈蒨”董平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南朝陈国的皇室族谱!” “陈国?不晓得,我只知道宋国辽国。”林三川看着鼓鼓囊囊的胸口有些心疼,他紧装慢装,才只装了一小半的魔骨。 “东晋十六国纷乱之后,天下南北分裂,相互对峙。南北两方各有朝代更迭,而陈国,便是南朝最后一个国家。大隋灭陈后,南北朝就此终结。”冷飘飘娓娓道来后又看向董平道:“董公子,你说这里是陈氏皇朝的墓葬?” 董平摇头道:“这我不清楚,不过这上面写的全陈国各代皇室人员的名字。”说罢,董平将册子扔给了冷飘飘。 冷飘飘看了一眼道:“陈国建都建康,也就是如今的金陵。若是陈国皇室的墓葬出现在这里到也不奇怪,不过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家的入土之处。”冷飘飘一边说,一边翻看着册子。 “武帝,陈霸先。文帝,陈蒨。废帝,陈伯宗。宣帝,陈顼。后主,陈叔宝”冷飘飘自以为看完时,在那陈国最后一代皇帝陈叔宝的下方却又出现了第六个人的名字。 冷飘飘不解道:“新帝,陈安枕?董公子,陈国还有一位名为陈安枕的皇帝么?” 林三川笑道:“公子,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啊。” “确实有些耳熟。”董平喃喃细语,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陈安枕,陈安枕” 白清池闻言道:“表姐,我听说鹿岳书院中的吾师,好像就叫陈安枕。” 冷飘飘点头道:“是啊,我也是才想起来。” 董平干笑两声道:“不可能,若这两个陈安枕是一个人的话,那他岂不是已活了上千年之久了那你们不是在骂他老王八么?” 董平嘴里开着玩笑,心中却是连连狂跳。 这时,一声轻轻的呼唤传入了冷飘飘的耳朵里,那正是吕纯阳的呼喊声。冷飘飘蓦然一惊,转眼大喜道:“池儿,我们得救了,吕叔叔来了!” “真哒!”白清池登时从地上蹦了起来。 “吕,吕叔叔”董平听到两女交谈,心思突然恍惚了起来。他想起了已经故去的那位师长,那位国士。 “吕学监,你且安心走吧。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董平暗自叹息,神情稍显落寞。冷飘飘注意到了董平的情绪变化,她微笑道:“董公子,咱们一起走吧。我那位吕叔叔可有本事了,他定能将我们救出去。”董平对冷飘飘笑了笑,他知道,冷飘飘是个体贴的女子。 董平道:“走吧。”那宝贝没有找到,董平并不沮丧,他疑惑的是那水兽与被水兽衔来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又重回喇叭甬道之中,四人缄默的行着。但董平的心里却像是钻入了一只野猫,它不停的抓挠着。董平想知道,冷飘飘说的那位姓吕的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他跟吕梁梦有没有那么一丝相似。 白清池喜笑颜开,对着冷飘飘说道:“表姐,幸亏吕叔叔来了 ,要不然我们就得困死在这里了。” 冷飘飘点了点白清池的额头道:“你呀,一会儿可不准调皮,不能乱揪吕叔叔的胡子。” 白清池歪嘴一笑道:“表姐你可真是冤枉死人家了,吕叔叔最臭美他的胡子了,我可不敢碰他的大胡子。” 董平忍不住开口道:“冷姑娘,你们那吕叔叔是什么来头?看你们俩,倒是挺崇敬他的。” 冷飘飘微笑道:“不知董公子可否听过江南八仙?” “江南八仙?”董平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他搜寻了半天自己的记忆后,无奈的笑道:“我听过八仙过海。” 白清池白了董平一眼,鄙夷道:“没见识。” 冷飘飘掩面轻声笑道:“董公子说的也没错,江南八仙的名号,正是照着那过海的八仙所取的。不过江南八仙是最近这两年才在江南展露头角,董公子从北莽来,不晓得也很正常。” 董平微笑道:“这就要请冷姑娘赐教了。” 冷飘飘笑道:“其实这八仙的由来,要与两年前的一件惨案有关。”随后,冷飘飘将八仙的来历清清楚楚的告诉给了董平。不得不说,冷飘飘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董平心中称赞道,若是冷飘飘去青楼说书,那定能弄个花魁来当当。 且说在两年前,江南有四大门派被人相继在一夜之间灭门。这四大门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四个门派上下加起来,少说也有个一千多号人。能一在几个时辰间,就将这两千身兼不浅修为的练武之人给杀个一干二净,那行凶之人的实力堪称的上是震古烁今。 这四个门派虽被灭,但却有七人在因缘际会之中活了下来。这七人为报灭门之仇,便上了青城山,请隐居在山间的吕纯阳道长来为其主持公道。说这吕纯阳也是大有来历,传闻他是千年前大道士吕洞宾的后人。而且吕纯阳在道门中颇具威望,修道之人,皆戏称其为小洞宾。但鲜有人知道,吕纯阳在武道的造诣上也非同小可。因冷家山庄的庄主与吕纯阳有一番私交,冷飘飘才晓得吕纯阳一身修为的由来。 原来吕纯阳的确是仙人吕洞宾的后人,话说当年吕洞宾以剑入道,以道成仙。而吕洞宾当年行走天下,凭借的就是一口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御剑术。当年宋祖成立剑墟,他就想着找一门天下最强的剑术来镇守山门,护卫山河巨剑。想来想去,他便想到了吕家的御剑术。 于是,他请来吕家家主,并从其手上得到了那御剑术的修炼之法。宋祖得到御剑术后,并没有难为吕家之人,反而是赏了那吕家家主一笔钱财。可吕家家主知晓宋祖的强横手段,当年的杯酒释兵权一事,可是如雷贯耳。那剑墟的隐秘,可是关系大宋千秋万世的大计,宋祖迟早会对他们吕家下手。所以那吕家家主得了银钱后,便连夜拖家带口离了家乡。 之后,果不其然,宋祖下达了对吕家的追杀令。但任凭他们如何明察暗访,这世上已没有了吕家之人的踪迹。据吕纯阳讲,那年他的祖上是带着一家人去了蛮荒西域,才躲掉一劫。 三十年前,吕纯阳从西域回到大宋,落户在青城山,开始专心修道。而吕纯阳回到大宋时,曾得到过那被灭门四派的帮助。这也是那七人为何会找吕纯阳帮助他们报仇的原因。 之后,吕纯阳出山。与七人在江南各处查访那凶手的踪迹,一连两年,那凶手没有找到,但他们八人却是在江南闯出了些名头。因江南之人称吕纯阳为小洞宾,因此干脆把他们八人合称为江南八仙。 董平听到此处,已全然忘了自己是要问吕纯阳的事儿。他反倒是对那四大门派被灭门来了兴趣,“能一夜之间,把四个门派给灭了的人,想必在江南不多见吧。”董平忽而又想起了太叔倦,老离儿,若是他们两个人在此,想来应该能做到。 林三川开口道:“为什么非得是一个人,不能是一群人?” 董平笑道:“聪明。” 冷飘飘摇头道:“那四大门派死去之人的身上留下的,只有一种剑伤。而且那剑伤,竟多位江南武林名宿辨认过,确实是出自一人之手。” 剑伤? 董平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光说江南,剑道上有所造诣的,我倒是只知道一个蜀中剑神李闵济。” 冷飘飘满是惊讶的看了董平一眼道:“李闵济,不错,吕叔叔他们也在怀疑他。而且在四门派被灭门的当晚,皆有人在当地曾见到李闵济出现过。” “那李闵济呢?” 冷飘飘无奈道:“那李闵济以在江南销声匿迹许久了,吕叔叔他们也在寻他。” 说到这里,众人又得爬着向前走了。 且说吕纯阳在铜镜之上来回踱步,一时没有得到冷飘飘的回应,他也不由得有些焦急。想了想,吕纯阳干脆蹲下身抱住铜镜,想要将其给拔下来。不过他一用力,却感到好似有另外一双手,在暗处里跟他较劲。那双手的力气极大,与他的力道竟不分伯仲。 “在这墓穴处,贫道实在不愿意动剑。”吕纯阳皱着眉头自语了一句后,闪身而起,一捏剑诀,他背后的长剑陡然间就飞了出来。他御剑狠狠斩在那铜镜之上,就见铜镜上方的水流好一阵剧烈波动。而吕纯阳的长剑,也没入了铜镜之中。正当吕纯阳想要御剑将那铜镜切割开时,八道冰冷的气息却陡然间向他涌来。 吕纯阳环视一周,只见那八只青铜异兽竟缓缓的呲开了自己的獠牙。吕纯阳暗自惊叹,“这墓中定有高人。”思索罢,他再捏剑诀,想将长剑从铜镜之中拔出来。可出人意料的是,那长剑静静的插在铜镜中,不为所动。与此同时,一声冷哼在吕纯阳的耳边响起。吕纯阳对着铜镜抱拳道:“前辈,若在下的那侄女现在被困于墓中,还望前辈高抬贵手,予以归还。” 吕纯阳说罢,那冰冷的声音不为所动。取而代之的,是向他猛扑而来的八只青铜异兽。吕纯阳面目凝重,寒冷的青铜异兽已朝他交叉攻来。吕纯阳一点青铜地,身如浮萍飘然起。那八只异兽,刹那间便扑了个空。 吕纯阳趁此时机,伸手往下一抓,一只青铜异兽便被他捏在了手里。吕纯阳将那青铜异兽的脊背在手中一捋,那青铜异兽顿时像是散了架般再不能动弹。 吕纯阳以兽做鞭,嘭嘭就是连甩七下,这七下皆砸在那几只青铜异兽的后背之上。吕纯阳每打一下,就会有一只青铜异兽散坏成一地的碎烂青铜块。待八只异兽皆被制服后,吕纯阳的耳边再次响起那冰冷的声音:“有两下子。” “前辈!前辈!”吕纯阳呼喊了两声,没人回应。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鸿一瞥般,再次消失。但插在青铜镜上的那剑,却在此时恢复与吕纯阳之间的联系。 吕纯阳施展御剑术,噌噌四剑,就将那青铜镜给切割了下来。吕纯阳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跃下了洞去。他一入洞,便用真气将洞口封了起来,不让江水灌进来。 “飘飘!” “吕叔叔,我们在这里!” 微弱的声音从吕纯阳面前的那个狭小洞口里传了出来,吕纯阳蹲下身去看。便瞧见正向前朝他爬来的白清池,与其身后的冷飘飘。在她俩后面,则是个独眼的汉子。 吕纯阳放下心来,一捋长须微笑道:“小心些,别碰着头。” 几人陆续的钻了出来,只有董平还落在后面。林三川蹲下来,将手探入洞中道:“公子,我拉你一把!” 董平笑了笑,他刚将手臂舒展开,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阴风。随后,他便感觉有一张湿漉漉的巨口咬住了他的腿,并将他往洞中拽去。 “他娘的!有东西!”董平话音未落,他的身子便极速向后倒退起来。林三川感觉不对劲,他抽出手,趴下一看,便到董平的身影已消失在洞中。 “妈的!”林三川一跺脚,就要往洞里钻。 “董公子怎么了”冷飘飘开口问道。 “被东西又叼进去了!” 冷飘飘心中莫名一紧,但她瞬间平复下来道:“你莫急,有吕叔叔在这儿,董公子出不了事。” 白清池笑道:“这叫活该!吕叔叔,你可千万别出手救他们。” “池儿!”冷飘飘瞪了一眼白清池后对吕纯阳说道:“吕叔叔,这两位公子是我们姐妹的救命恩人,你出手帮帮他们吧!” 吕纯阳点头道:“路见不平,我自然会出手相助。” 说罢,吕纯阳一把将林三川从洞口拽出来,然后附身钻入了洞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守墓人 宛如一支弦的箭矢一般,吕纯阳飞速在甬道中穿行着。董平就在他眼前,但他好似永远都追不上他。拿住董平的那人好似在有意戏弄着吕纯阳,你的速度快,那我就比你的速度更快那么一些。 二人追赶着,终于来到了宽敞处。方才因甬道狭窄,吕纯阳不方便施展飞剑。此时他却没有了顾虑,而擒住董平的那东西竟是一只水形异兽。 “敕!”他轻喝一字,飞剑陡然刺出。 见长剑飞来,那水兽忽而一扭头将董平抛了出去。此时董平只感觉有四只大手正死死的缚住了他的四肢,他丝毫动弹不得。而他飞去的方向,正是存放棺材的石室所在。 水兽迎着飞剑冲了过来,它张开兽口,凶猛异常。但吕纯阳的飞剑却是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它的身体,与此同时,吕纯阳轻呼一声不好。 那飞剑刺入水兽体内,眨眼间那水兽变水为冰,竟将吕纯阳的飞剑给牢牢的冰冻在了体内。 吕纯阳连打出几道雄浑真气,飞击在冰兽身体之上。豁然间,冰兽崩裂,化成一地碎渣。吕纯阳的飞剑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而他眼前却没了董平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厚重的青铜墙壁。吕纯阳单手一拿,长剑嗖的一声便飞了过来。他提剑上前,欲要将这青铜墙壁斩开,可当他走了两步,就明显感觉有一面厚重的气墙横亘在他与青铜墙壁之间。 吕纯阳眉头紧锁,丝毫不敢大意。他往后又退了几步,随即将长剑扔出。御剑术之威在于其能破空破气,其本质就是要比真气稍微高了那么一个层次。但吕纯阳的飞剑此时,却只能刺入那气墙三寸左右。尽管如此,吕纯阳还是没有半点松懈,他暗自又加了一把力道,势要将这气墙给一剑斩开! 幽寒石室之中,漆黑一片。唯一的光芒,也是那泛着淡黑色的荧光魔骨。董平试着活动了一番筋骨,说来也怪,自从董平被那水兽抛入这石室之后,那股束缚着他的力量,便蓦的消失了。董平站起身子,他大摇大摆的在石室中转了一圈后,发现在这里除了他之外,再看不见他人。 “前辈,费劲巴力的将在下弄到这里来,何不出来一见?故弄玄虚,可不是前辈高人的风度。”董平连刀都没拿,他大大咧咧的将话说出来,也是知晓自己与那藏着的人根本就没有一搏的资本,便干脆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董平话音刚落,地上那散落着的魔骨登时往一堆儿汇聚起来。眨眼间,那些魔骨便组成了一盏灯台的模样。董平还正纳闷,这灯还能点着不成。下一刻,这灯台就燃了起来。红腾腾的大簇火苗,瞬间将这间石室映照的通明。董平也在这寒冷刺骨的石室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但随后,两声咯咯的冷笑传来,又转眼将这石室里的温度给拉到了冰点。 董平身子一怔,下意识的就要摸刀。那声音带给他的恐惧实在难以言语,就像是一具泡在冰窖里的千年古尸,忽然张开了口。那笑声里,除了是有令人颤栗的恐怖外,更多的是不见天日的幽寒。 突然,在董平正前方的半空处,空气骤然扭曲起来。片刻过后,一个人影缓缓从扭曲的虚空之中走了出来。他身着黑袍,是位面容和蔼的老者。那老者双手之间不停摩挲着一颗头大的晶莹光球。董平心神一振,没错了,他在鹰门所感受到的纯正佛力,正是从这光球之中所散发出来的。 老者脚踏虚空,不紧不慢的从半空走到董平面前。他打量了董平一番后微笑道:“你好啊,小友。” 董平心中诧异,面前这位老者身上全然没有丝毫的阴寒与邪气。刚才那声冷笑,明摆着也不是从这老者口中发出来的。董平不禁怀疑,在这石室的角落里,会不会还藏着一个人。 “前辈是” 老者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守墓人。” 董平讶然,守墓人,守着这个墓?若是如此,那这老者也忒有些不负责任了。但这些董平不愿意考虑,他只想知道这老者为何会平白无故将他弄到这里来,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取了些佛光? 老者的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好似有看穿人心的魔力。他微笑道:“小友,请跟我来。”说罢,他挥了挥手。一阵巨石震荡的轰鸣之声,便传入了董平的耳朵。董平循声看去,只见对着青铜墙壁的那面石壁豁然分裂敞开。一股寒气,从石壁后方吞吐而出。 “若想知道原因,便进去吧。”老者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董平也侧过身子,与老者相对而视。随后,他如履薄冰般的慢慢移动起了脚步。虽然董平走的慢,但架不住道儿进。没过片刻,他的一半身子就探入了石壁后方。这刚一进去,董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左半边身子,好似结上了一层冰霜。这滋味儿,就跟数九天里咬了一口冰碴子一样酸爽。董平不禁扭头看去,而眼前出现的景象差点将他吓得跌坐在地。好在董平定力不错,没出了丑。 那石壁之后,就是万丈深渊,董平若是一步踏错,便会掉入深渊之中,给摔个粉身碎骨。在深渊里,更是有着一番堪称功参造化的异世奇景。只瞧深渊下方,竟树立着无数由幽寒玄冰所打造出来的亭台楼阁。穷目而望,这些亭台楼阁不知绵延了多少里地。董平又抬头望,只见深邃的穹顶之上,竟泛着荧光点点,宛如繁星璀璨,熠熠生辉。 而在深渊楼阁与穹顶繁星之中,则凭空悬浮着一具无头尸首。董平暗道,这具尸首与外面石室中放着的颅骨,应该隶属同一人。老者走过来,将手中的光球往穹顶一扔,那光球便化为璀璨繁星当中的一份子。 董平脸上的惊讶全然在老者的预料之中,他温和道:“这人,是陈叔宝。” 之前一连串的震惊向董平袭来,此时的董平也有些见怪不怪了,他淡淡道:“当年陈国被隋朝灭亡后,陈后主陈叔宝也在隋朝中过了段好日子。没想到他死后,隋朝庙堂也待他不薄,给他建了个旷世无一的好坟冢。” “好坟冢?”老者好似讥讽的笑了两声道:“这坟墓若是格局小些,便是个夺魂续命墓。这种墓通常是有些恶毒的子孙,为了延绵自己的寿命,而将自己的先辈藏于此等坟冢之中,从而断了自己的先辈的轮回路,来续自身的阳寿。” 董平闻言暗道,若是小格局的夺魂续命墓是为了为一人一家续命。那自己身处的这个格局堪称震古烁今的大墓,又是隋国为上一朝皇帝陈后主所建,那他们的目的岂不是想要为一国一朝来续命? “不错,小友说的是。” 董平听罢,满心惊骇。他不晓得这老者用了什么妖法,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他怎么会晓得! 老者微笑道:“是你亲自告诉我的。” “我?” “不错,是你。或者说,是你体内的真气。”老者说罢,抬起手来。董平向老者手中看去,只见在老者的掌心,正有一团黑雾在缓缓盘旋着。于此同时,董平的气宫之中好一阵鼓动。隐藏在董平体内的那只凶恶猛兽,好似要破题而出,朝老者飞去。老者见状,握住了双手,董平的体内才渐渐恢复平静。 董平震惊道:“你也身兼《鲲鹏总略》!” “《鲲鹏总略》?嘿嘿,当年我创造此功法时,倒是忘了给他起个名字。《鲲鹏总略》不错,不错。”老者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后淡淡道。 董平紧紧握住惊雪刀柄,冰凉的触感传到其掌心之中,才让他知晓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知前辈是从何时开始当了这里的守墓人?” “自然是从这墓一建成,便开始了。” 董平不可置信的下意识摇头道:“那前辈,岂不是已活了千余年之久了。”董平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激动,若这老者真是《鲲鹏总略》的创始者,那他应该有法子消除自己因修炼《鲲鹏总略》而产生的魔性。 董平问道:“隋朝仅存两世,就遭李唐所灭。那前辈为何还隐居在这暮穴之中?”说道此处,董平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阵好笑。他想那隋朝皇帝为千秋万代而建此续命墓,但后果却适得其反。其实当中的原由董平不难想到,看这大墓的繁华构建,当年定是个劳民伤财的大举动。隋朝成立不久,便开始大兴土木,而不知休养生息,其所灭亡,也是想当然。 老者这时笑道:“错了,错了。这墓是有用的,不过当年的隋朝在屠灭陈国余族时,却漏了一个人。” “前辈是说陈安枕?” 老者点头道:“不错,正是陈安枕。” 董平不解,那册子上明摆着写有陈安枕的名字,隋朝既然造此巨墓,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又怎会漏掉一人? 老者微笑道:“的确是漏掉了,当年就是我将陈安枕放走的。” 董平不解道:“你?为何?前辈既然是此处的守墓者,那定然是隋国庙堂中极为信赖的人物,又为何要把陈安枕放走?” 老者淡淡道:“因为我需要一人来终焉一国气运,然后借天地气运新旧交替之时,来洗刷我体内的魔性。也就是修炼《鲲鹏总略》而带来的魔性,想必小友如今也深受此魔性所扰乱吧。” 听闻此言,董平有些许丧气,他本认为老者既然创出了《鲲鹏总略》,那定然有法子来消除其魔性,但没成想,就连他自身也身险此魔性之中。但董平仍不死心,他开口问道:“那隋灭唐兴,天地气运已然新旧交替,那前辈体内的魔性难道还未消除?” 老者听罢,缓缓讲述道:“当年我创此功法,堪称是江湖上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我也深受此功法所带来的益处,从我创此功法开始,只过了四十年,我便站在了江湖的巅峰。但谁能想到,这损不足而奉有余的功法,不仅断了他人的生路,也断了我自己的生路。修炼此功法,虽修为进展极快,但却因违反天道,不能踏入天阙,成仙得道。而且在临死前,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莫大的痛苦。为逃脱这天谴,我便远赴东海,请教一老龙妖解决之法。” “老龙妖?” 老者点头道:“不错,龙妖。今时今日虽早已没了妖,但在李唐之前,却是妖孽纵横。不过它们,全被一人给斩了。” “谁?”从前董平听老神偷谈及妖孽怪谈之时,便饶有兴趣。此时眼前就有一个亲身与妖怪打过交道的人,董平更是好奇。 老者轻吐三字:“陈安枕。” 董平还来不及震惊,老者又接着说道:“当年那老龙妖告诉我,说要洗去身上的这魔性,只有一法,便是便是找一人与其产生宿命纠葛,然后让其改朝换代,皆天地气运交替的时机,来洗刷身体上的魔性。” “隋唐之战不可谓不宏大,难道这两国交替之间所产生的气运动荡,还不足以洗刷前辈身上的魔性?” 老者面露一丝苦笑道:“但可惜隋朝不是灭在陈安枕手上的,那时陈安枕纠缠于人妖之间的恩怨当中,根本无暇顾及征战天下。” 听老者说完,董平又满是诧异的打量了他一番。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老者微笑道:“小友是想问我,我为何还没死吧。” 董平屈身道:“晚辈失礼。” 老者摆手道:“我之所以能苟活千年,全然是托了这大墓的福。我们脚下的冰渊城,是用暗藏在这地下的一块千万斤之巨的不灭玄冰雕造而成。我终年居住其中,能稍稍牙住我体内的魔性。而在我们头上的穹顶处镶嵌的则是佛家护教神兽八部天龙体内的十万八千颗蕴含至强佛力的天珠。我每日吸取天珠内的佛力,又借着冰渊城的寒意,才算是体内魔性镇压下去。不过我也是深受此法其害。” “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闻言猛的转过了身子,将后背面向给了董平。董平见状,身子猛的后退两步,差点跌入深渊之中。他只见,在老者后脑处竟生了一张邪异至极的人脸,那人脸虽与老者的面相有七八分相似。但就是少了的这两三分,却将这张脸给完完全全换了一番气质。那张脸迷瞪着眼,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忽而,他猛的睁开双眼,对着董平就是一阵咯咯冷笑。董平心中一毛,他现在知道,藏在墓室角落的那人是谁了。 老者听见后面的人脸有所异动,他登时就高举双手,无边的吞噬之力从其手中爆发而出,穹顶之上镶嵌的天珠光芒一黯。随之而来的,是滚滚佛力涌入老者体内。隋着佛力入体,老者后脑勺那张人脸忽显出不甘狰狞神色,他的双眼也是极不情愿的合了起来。 与此同时,鹰门峡中,又显金光大佛异象。 待那张人脸彻底沉寂,老者也是长吐了一口浊气。 待老者回过头,董平苦笑道:“前辈,我不会也变成你这个样子吧?” 老者抹了把脑门上冒出的冷汗,微笑道:“呵呵,小友你才用我这功法伤了多少人。我用此法已经害了不下上万条人命,才会凝出这化了形的心魔。你还有的救。” 有的救! 董平心肝脾肺肾齐齐乱跳,他颤声道:“前辈将晚辈引到此处,莫非就是要给晚辈指点一条生路?” 老者笑道:“每过几年,我体内的这魔性便会爆发一次。今日正好赶上魔性爆发,我正吸取天珠内的佛力进行压制时,却察觉到有人在上面与我争抢佛力。我好奇之下,仔细探查一番,才发现在上面有一位修炼同种功法的小友经过,便动用些末微的法子将小友请了过来,还望小友莫要怪罪于我。” 董平搓手,微笑道:“晚辈不敢。” 老者点头道:“我在这暮穴之中生活千年,除了想办法镇压体内的魔性之外,便想的是如何改良我这功法,想了千年,终于是有了些眉目。” 董平也不想装什么彬彬有礼,他开门见山道:“望前辈不吝赐教!” 老者微笑道:“小友可知我这功法的总纲要领?”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老者抬头望着穹顶,眼怀星辰,他笑道:“不错。我领悟千年后,又晓得人之道,终究是狭隘之道。而要完善这功法,便要摒弃人之道。而走天之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董平来回念着这几个字,他摇头道:“这天之道,该如何走?” 老者微笑道:“我没走过,不晓得。这就得看小友自己的领悟了。” 董平思索了片刻后道:“多谢前辈,现在晚辈还不知晓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缓缓道:“名字,我早就忘了。守墓人,这个称呼刚好。” 守的是他人的墓,亦是,自己的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你买不买 “前辈指点迷津之恩,晚辈记住了。若是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做的,晚辈若是力所能及,定会帮前辈去办。”董平说罢,老者满含深意的注视着董平道:“什么都不用办,什么都不用做,按部就班的走你自己的路吧。” 老者说完,看天又看地。他似乎满是局促,又心怀壮志。董平看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心内满是怅然。董平想,在千年前,那个老者所说的天下有妖,群雄争锋的年代,老者应该能算的上是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明星。但他现在,却只能在这幽寒深洞里,才能苟延残喘。两相对比之下,人只剩对未知的一句感慨与半声叹息。 “小友请走吧。” 老者说罢,便任由身子直直的向着深渊之下的冰城坠去。眨眼间,老者的身影便消失在董平的视线之中。 “一样的命格,一样的终焉气运之人。” 老者躺在一张冰床之上,他带着希冀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渐渐被寒冰覆盖起来。董平在悬崖之上打了一个冷颤后,快速退回了石室之中。 与此同时,正在石室外奋力切割着那厚重气墙的吕纯阳顿时感觉剑锋所指之处,登时一畅。灌注了他全身力道的飞剑陡然间便失去了控制,极速朝青铜壁刺去。吕纯阳的剑何其锋利,刹那间,飞剑便没入了青铜壁之中。 董平正欲弯腰撬门,可突然从门后飞来一柄剑竟直取他项上人头。此剑来势太过凌厉,董平不敢硬触其锋芒。他拼命往旁边一闪,可还是晚了一步。只瞧这飞剑擦着他的脖颈飞过,董平虽然即使闪躲,免去一死。但那剑却是穿过了他的衣服,现在正把他往石室后的深渊带去。 “你又不是金丝甲,缝的这么结实干嘛!”董平刚腹诽了一句,那青铜墙壁就轰的一声被人抬开了。吕纯阳的三尺长髯散乱无形,眼中满是焦急。他暗道,人别没救成,反倒还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失了性命。吕纯阳快速奔至石室后方的大墓室之中,眼前的旷世奇景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剑去了哪儿,有没有伤及无辜。 好在他一眼便看见了前方正被飞剑所带着飞行的董平,吕纯阳来不及舒气,他赶忙将双手一合,一股劲风便朝董平席卷而去。吕纯阳一招力挽狂澜,硬是生生将董平捞了回来。 董平站稳,吕纯阳拿剑。 董平拍拍身上的冰渣,瞧一眼吕纯阳,果然生的仙风道骨。 吕纯阳见董平身上并无伤口,便道:“阁下且随贫道速速离开此地,此处不可久留!” 吕纯阳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也颇对董平胃口,二人都不是婆妈之人,话不多说,便大步流星行出了此地。 夔州,夜郎县,八安大山之中。 夔州与蜀州相接,山中炎热,毒虫蛇蚁更是遍布山林荒野。如今这时节,除了为了讨生活而入大山采药的走客,一般无人愿意来这山林之间。 但此时,这山林之间却出现了颇为吊诡的一幕。只瞧一身着破烂,脸上满是泥泞草叶的邋遢男子正在山涧之中狂奔。而他的两手之中,此时正紧拿着两个人,一个是清秀小童,另一个则是面若桃花的妙龄女子。但此时这两人,也是面色发白气息不稳,满身狼狈。 山涧之中,一条宛若银龙的瀑布从高山而落,溅起水浪万千。邋遢男子来到此处后,顺手就将小童女子扔在了石滩之上,而他则一步跃入瀑布之下,痛痛快快的将身子给冲洗了一番。随后,他又趴在水边,痛饮一口清泉。经过水流洗礼,邋遢男子露出了自己藏在满脸泥泞之下的本来面目。邋遢男子并不邋遢,相反,他的脸皮白净俊秀的很。若是他将自己头上顶的那鸟窝好好打理一番,再换上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想必要比那些终年混迹在青楼馆子里,终日吟唱着“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贵族子弟,要来的有气质的多。 男子站起身,仰头长啸两声。登时只瞧一阵劲气逆风而起,直飞上天。劲风卷席之处,瀑布瞬间倒流。女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从腰间摸出来的铁链又收了回去。她暗道,这男子太厉害,她非其一合之敌。发泄出一股挤压在体内的闷气之后,男子像是得了痛快一般的大笑了两声。 随后,他弯腰卷起裤腿,露出一把不知名的长条物件。男子将那系在腿上的绳子解下来,那长条物件也随之落入男子手中。原来这物件,是一柄生满锈迹的长剑。长剑没有护手,只有长直的柄与长直的剑。剑柄与剑神浑然一体,虽然剑身之上满是锈迹,但也掩饰不了长剑本体的锋芒。 男子看着这柄剑,眼眸里满是追忆之色。忽而,他将剑萃入瀑布下的冷水泉之中,手腕猛的一拧,那剑身上的铁锈就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铜钱大小的铁锈在潭水中打着圈儿飞舞,宛如在下一场褐色的大雪。 不多久,剑身上的锈迹剥落了个干净。那剑就如同洗了一把脸的男子,露出了卓尔不凡的本来样貌。长剑宽不过一寸,但长却有三尺有余。剑身通体银白,但又有一红一紫两色光芒萦绕在剑身两侧,相互对峙。 男子面露微笑,轻声赞叹道:“好剑。” 当他欣赏了长剑片刻后,转身行到小童与女子身前沉声道:“这剑,你买不买。”男子说的话,大意之上是在询问。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话语里的机锋便是,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小童咬着牙,强撑起身子,倔强道:“你的剑,我偏不买!” ”好,好”男子面无波澜,他一边笑,一边连连从口中吐出几个好字。但突然之间,男子出乎意料的就是飞起一脚,将小童踢入了冷水潭之中。随着水花四溅,小童在水中就是一阵胡乱扑腾。小童此时体内真气耗尽,又加上不善水性,一时间竟有溺毙之相。尽管如此,小童仍是倔强的闭着嘴巴,狠狠的瞪着男子。他晓得,男子是要让他开口,开口说买他的剑。不过,他就是偏不开口,偏不求他。有违公道,有违本心之事。小童自幼便被教导,是不能做的,是绝不能做的。 一旁的女子看不下去了,她手腕一抖,便将铁链甩了出去。男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后,随手就挽了一个剑花。剑虽未触碰到铁链,但那铁链已被斩了个七零八落。 女子怒目而视,对着男子冷声道:“他可还是个孩子。” 男子闻言像是听到了极为逗乐的笑话一般,他陡然放声大笑。笑声一出,山林摇晃,无数躲藏在林间的飞鸟,陡然间扑棱着翅膀飞上了长空。男子捂住肚子,手指连连点着女子道:“何时朝廷的鹰犬,也有菩萨心肠了?你要是将他带回临安,他要遭的刑法,可远远不止被水泡泡而已。” 女子下意识的侧过头道:“不就买剑吗?我买你的就是,你为何非要逼着他买?” “噌!” 长剑登的斜插进女子面前的石滩之中,那剑离女子娇媚的脸庞只有不到分毫的距离。不知是侥幸,还是男子掌握分寸的本事极佳。若是那剑再偏一些,女子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要毁于一旦喽! “好啊,你来买!一千万两银子,你拿的出,还是拿不出?”男子质问道。 女子闭上双眼,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男子再次看向水潭,只见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没了那小童的踪影。 男子淡淡道:“我再问你,这剑你买还是不买?”过了片刻,水潭中还是没有动静。男子微微皱眉,他探出一只手正要往水潭中抓去时,小童却缓缓的从潭中浮了上来。他面相安逸的躺在水面上,虽水波飘动着。 忽而,小童睁开双眼大笑道:“只要我不与水争,那这水就会助我,真是妙极了!” 男子见状,舒展了眉头,嘴角流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淡淡笑意。 女子看到小童平安无事,暗自里舒了一口气。小童侧头看向女子道:“铁捕姐姐你无需担心,我好好的呢!” 女子听小童喊她姐姐,本来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瞪了一眼小童,啐道:“呸!谁是你姐姐” 男子将剑又重新绑在了腿上,他脚步一动,身形便掠成一道幻影,将小童与女子重新抓在了手里。他笑道:“这剑,你终究是要买的。”说罢,他一跃数十丈,跳到了瀑布之上。 在他们三个走后不久,一群身披蓑衣的剑客便来到了此处。 领头的一人道:“苑家主所言不错,这厮竟真的去了黎州的梦鞍山。” 另一人道:那咱们要不要”他一言未毕,便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领头那人摇头道:“不必,咱们要做到是逼狗,咱们只需将他赶到蜀州便可。” “若他不去蜀州,可就难办了。” 领头人闻言抽出佩剑道:“若他不去蜀州,就让他早些安息吧。” 说罢,这群剑客又朝着男子走的方向追赶而去。 那男子擒住的两人正是从燕临而出的铁捕与窦怀生,且说那日铁捕擒住前任大宋的兵马元帅窦围遗孤窦怀生,他人口中的小豆子后,便趁乱逃离了燕临城。 铁捕抓着窦怀生一连奔袭十数日,来到了鲁州地界。二人来到这地方是黄河漕帮所在,看来铁捕的打算是带着窦怀生通过水路,从北莽偷渡到南域宋国。 每年从鲁州往南而去的人不少,他们指望的都是漕帮中放出来的几条黑船。不凑巧,铁捕二人来时,几艘黑船全都没在。据几个码头的伙计说,得过两日,船才能回来。于是铁捕便先交了定金,又带着小豆子找到一处荒野破庙住了下来。这破庙里本来还住着几流民,但铁捕一来,便施展了一番手段将那几人给赶走了。 窦怀生不解道:“这庙里也还宽敞,能住不少人,再说咱们是后来的,凭什么把人家给赶出去?” 铁捕没理他,但暗自寻思了片刻后,窦怀生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姐姐是女人,要是人多,那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 这一路来,铁捕至始至终都没有同窦怀生将过一句话,全然是听他一人自言自语。但此时窦怀生的话音刚落,铁捕便冷然道:“我是男人。” 窦怀生笑道:“那男人也怕被人看吗?” 铁捕没再搭理他,反而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沧桑男子脸庞来。随后铁捕操着略微沙哑的嗓音道:“你瞧,我是不是男人?” 窦怀生一时缄默,他也有些迷糊了。那日在燕临,他看到的铁捕明明是个女人,怎么现在又成男人了。铁捕戴上面具,抻着铁链将窦怀生拉入了破庙之中。破庙中空空荡荡,除了几根杂草,便是香案前的那尊尚还完好的泥塑菩萨尚有几分引人瞩目。 传言百鬼夜行,走街串巷迷人心智。其中有一鬼名为千面鬼,此鬼有千面,最擅长变化为小孩儿娘亲或绝世美女来勾他人的心肝来吃。想到这个传说,窦怀生不由得看了多看了铁捕两眼。他暗道,这人,该不会是个千面鬼吧?想到此处,窦怀生打了个冷颤。 而铁捕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门外,他将手中握着一块干粮扔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便跑来把干粮叼走了。 窦怀生见状道:“你心肠还蛮不错。” 铁捕冷冷一笑,没做回答。片刻过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就跌跌撞撞的从庙外走了进来。女子长的还算是有几分姿色,褴褛的衣衫彻底将她玲珑的身段给凸显了出来。这女子属于那种男人一见,便会动邪念的那种。女子一入佛堂,便径直扑在了铁捕脚背之上。她似娇嗔的哭诉道:“这位爷,若是还有干粮,便给奴家一口吧,奴家饿了几天,身上半点力气都没介了。”她一边说,含春的眼波还流转个不停。 铁捕慢慢的蹲下身子,捏起那女子的下巴道:“爷有的是干粮,但爷想看看你能用什么来换爷身上的干粮。” 女子娇吟道:“奴家不是还有一身烂肉么。” “来,让爷看看你这烂肉值几个钱?” 女子斜睨了正看着她二人的窦怀生一眼道:“这不是还有外人吗?” 窦怀生微笑道:“我不要紧的。” 女子怔了怔,随后便微笑着解起衣衫来。但当她刚露出两抹白嫩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却陡然间划开了她的喉咙。喷涌如柱的鲜血,将窦怀生惊的是目瞪口呆。血之红映照着肌肤白,闪闪的灼烧人目。 人命,怎么这么不值钱?窦怀生如鲠在喉,他有千言万语要质问铁捕,但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你不是捕快么?” 铁捕笑笑道:“我懒得与你解释。” 说罢,铁捕开始用手里的匕首,仔细的剥起死去女子的脸皮来。 铁捕轻声道:“等回燕临了看看,这人是不是在案的逃犯,看这张脸能值多少赏银。” 这时,窦怀生突然上前,飞起一脚就朝铁捕的手腕狠狠踢去。铁捕戏谑般的笑了起来,在他眼里,窦怀生的修为不值一提。他一赚手腕,将刀背往窦怀生的脚步砸去。“嘭”的一声,二者相撞。铁捕只觉得手腕一阵酥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匕首脱手而出,随后又咣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你连她是不是坏人都不知道,就为了几个银子把她杀了?”窦怀生紧锁眉头,沉声质问道。 铁捕回过神,将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拭去后淡淡道:“宁可错杀一千。” 因愤怒,窦怀生的双颊涨的通红,他颤声道:“我父亲,母亲,叔叔,伯伯,叔母,伯母都是被你们这种宁可错杀一千的奸佞给害死的!” 铁捕微笑道:“是又如何,就算全天下人都晓得你父亲窦元帅是被奸佞陷害而死又怎样?天下人又有谁,愿意给你们讨这个公道?我现在将你带到临安,给你个机会去骂陷害你全家的那些人。你应该好生感谢我,然后乖乖的跟我走,帮我换一笔银子回来。” 窦怀生连连摇头,他绝不能回临安。他若是被铁捕抓会临安,那当年帮他逃跑的那些朝中大臣定会受其牵连。 “放我走,我不伤你。” 铁捕看着面容严肃的窦怀生,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他暗自加了一道劲气在铁链之中,窦怀生吃痛,轻声喊了出来。但随后,他猛然咬牙,数道锋利剑意陡然从他身体之中迸发而出。铁捕蓦的一惊,他不敢托大,极速左右晃动了两下,堪堪躲开了窦怀生所爆发出来的剑意。而那锋利剑意,全然斩在了他身后那尊泥菩萨的身上。 泥菩萨碎裂,露出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来。他目光炯炯,颇为赞赏的望着窦怀生道:“少年,买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各怀鬼胎 男子翻下神案,身形一闪间,绑在窦怀生身上的铁链与戴在铁捕脸上的面具便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变脸锁魂,好两样宝贝!小子,这两件东西便抵了你买剑的钱了!” 这时,窦怀生看清了铁捕隐藏在面具下的本来面目,果然是个绝美的姑娘,眉眼似山水,粉脸如桃花。但他却无暇欣赏,只道是自己身上一轻,拔腿便要跑。铁捕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男子身上无意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就将她彻底压制。 “想走?买了我的剑再说!” 说罢,男子两手一伸,使出一招隔空取物。已跑出出破庙十来丈的窦怀生与庙中站着的铁捕,全被他擒在了手里。 男子对窦怀生道:“我有一上好的宝剑,你买不买!” 窦怀生只觉这男子太过于莫名其妙,他当即就否定道:“不买!” “你不买?我偏要你买!” 男子话音刚落,铁捕就开口道:“你要卖他剑,关我什么事?” 男子微笑道:“你就是那个常年追着老偷儿不放的千面铁捕?” 铁捕没想着否认,她道:“是又如何?” “那我拿你就有用处!” 说罢,男子带着二人便快步离了破庙,又踏空而行,带着二人跨过了南北边界,来到了大宋境内。来到大宋后,男子带着二人先是跨越山水入了蜀州转了一圈儿,随后又带着二人来到了黎州境内。但他却不是带着二人来吃荔枝的,男子来到一座孤坟前,把里面的棺材拔出来,从中取出了一柄锈剑来。他要窦怀生买的正是这柄剑,但窦怀生却是更不愿意了。这别人的陪葬品,他怎么肯要。 男子也不着急,取到剑后,他又带着二人往西边进发。这一路上,男子少不了要捶打折磨窦怀生,这也就有了之前在那山涧之中的一幕。 又是两日,那男子的脚力却是极快,合眼睁眼的工夫,他就将窦怀生与铁捕带到了一片高山之下。高山巍峨,上方环绕有缥缈白云。 这一路往南,窦怀生眼中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虽说山水各不同,但看多了,也就厌烦了。 “你放我下来!” 男子看一眼窦怀生后笑道:“你若是买我的剑,那我便放你下来。这是多好的生意,我这剑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宝贝,只收你一文钱,你还不买,你真是个白痴。” 窦怀生道:“这剑明明是你从别人的坟墓里盗出来的,怎么又成你的剑了” 男子道:“这剑是我从前赠于他的,现在他死了,这剑便没了用处,我再取回来,也是理所当然。” 窦怀生摇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你既然把剑赠给别人了,那这剑就不是你的了,与那人的死活无关。” 男子笑了笑,没做回答。 这时,铁捕道:“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人都抓了我一路了,还不放手?” 男子道:“我虽抓着你,但却只是提着你的衣服,我扪心自问,这一路上我没有碰到你分毫。” 铁捕自知如今是逃不脱这男子的手心了,她干脆闭上嘴,不再言语。当窦怀生与铁捕都不再说话了,男子又自言自语道:“此处是个好地方,往后退两步是夔州,向前走两步是蜀州,往北迈一步又是渝州。” 男子看向铁捕道:“你说我们该往哪儿走,你若是选的好,那我就放了你。” 本来无精打采的铁捕听闻此言登时是喜出望外,她将信将疑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男子微微一笑,“我没功夫跟你逗闷子。” 铁捕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蜀州已经去过,夔州我们刚刚经过。若是再去这两地,难免会有些烦闷,倒不如去渝州看看。”她话音未落,便觉得浑身一畅,开始被男子封住的真气霎时间又流入干涸的经脉之中。与此同时,男子也放开了她。铁捕一个翻身,平稳的落在了地上。她刚恢复自由身,就又成了那个杀伐果断,冰冷异常的铁捕。她寒声道:“我的东西。” 男子将那张铁面具摸出来,扔回给了她,“山水有相逢!”男子大笑两声,纵身向北方而去。窦怀生问道:“你怎么就这样把她放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把她一放,她还不知会害多少条性命。”男子戏谑道:“这一路上,你叫一口一个铁捕姐姐叫的可是亲热,怎么她一不在你就说起她坏话了” 窦怀生蹙眉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她是女的,我不叫她姐姐,还能叫她哥哥么?” 男子分外洒脱的呵呵一笑道:“放心吧,她还会跟来的。” “当真?” “当真。” 听男子说完,窦怀生稍稍放下了心来。男子见状道:“你若是答应买我的剑,那我便将你也给放了。” 窦怀生摇头道:“你且死了这条心吧,你这剑,我是绝不会买的。” 男子闻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淡淡道:“我看片刻之后,你还有没有这么硬气。”这时,二人行到一片生满杂草的山沟处,男子吹了个呼哨,二人便听得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杂草翻倒的细微响动。男子一把将窦怀生扔到了山沟中道:“我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坠在沟里的窦怀生,还来不及细细感受被摔的酸痛,就觉得从头到脚皆是一阵冰凉。这时,不知道有多少条花花绿绿的长蛇从草中游了出来,爬到了他的身上。窦怀生呼吸凝滞,他从小到大,可从未见过这么长虫,更别说是碰了。男子对窦怀生的表现颇为满意,他微笑着诱惑道:“你若是答应买我的剑,我便将你救上来。” 窦怀生闻言却是突然克服了对这长蛇的恐惧,他颇为硬气的说道:“想来你是在做梦!”他话音未落,一条长蛇便猛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之上。霎时间,他的一条手臂便成了青紫。 男子微笑道:“这是一条五花蛇,被其所咬的人虽不会死,但却会全身浮肿三月,浑身上下又酸又麻,可是难受的很。继续受着吧,这里面可有成千上万条毒蛇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男子带着窦怀生走后,铁捕待在原地却是没动。她暗道,这男子倒也是奇怪,他卖窦怀生剑无非是见其有几分资质,心生提拔点拨之意。但既然如此,那他为何不将剑直接赠于窦怀生,非要做买卖之谈?铁捕想倒此处,又想起开始那男子抓自己,好像是与神偷黎仁醉有关。若是她现在跟上,说不定跟着那男子便能寻到老神偷。到那时,窦怀生与老神偷借被她擒住,岂不是好事成双。 但当她刚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又局促了起来。她暗骂自己一句是异想天开了,一个老神偷她对付起来就不容易,更何况再加上一个高深莫测的卖剑男子?她本正想着,忽然从后方猛行来一群蓑衣剑客。这群蓑衣剑客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他们步伐整齐划一,双手皆握在剑柄之上,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们哗啦一声将铁捕给围了起来,领头的高大男子拔出长剑,一指铁捕道:“方才你可看见一男子擒着一个女人与一个孩子从此处经过?”高大男子心中郁闷至极,他没料到本来他们跟的好好的,但那男子只是轻微一个加速便把他们甩在了身后。对于他们而言,把人跟丢了可是极大的罪过,他们可担待不起。 从面具之下透出来的寒冷目光,冷冷的射在高大男子的脸庞之上。高大男子无意间与这目光一接触,身子就是一僵。高大男子暗道,这人好生厉害,不可与其为敌。他正欲收剑,一条黑链便牢牢的将他手中的长剑缠在了半空之中。 见此情景,其余剑客皆是纷纷出剑。 高大男子摆手道:“都把剑收起来,如此这般,成何体统。”他一语未毕,其手中的长剑啪的一声脆响,便断成了两截。男子皱了皱眉头,随后舒缓神色微笑道:“在下冒犯了阁下,断此一剑也算是礼尚往来,为阁下赔罪了。” 铁捕微笑,从面具下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道:“不错,还算你有几分眼力劲。” 高大男子笑道:“在下看阁下的打扮,倒是与一位江湖前辈有几分相似。” 铁捕从怀中摸出一块铁牌道:“正是本人,大内丛云卫!” 众剑客耸然动容,他们虽远居山野之间,但对皇宫大院中的两只官家亲卫也是略有耳闻。看家护院的密卫与在外行走的丛云卫,二者好似一犬一鹰,守护着高高在上的大宋官家。 “您,您是铁捕大人?” 铁捕轻轻嗯了一声后道:“刚才我的确见到一男子携着一女一童从此处经过。” 高大男子喜道:“若大人能告知草民那人的行踪,我黎州苑家感激不尽。” 铁捕闻言后缓缓道:“黎州苑家?倒也能算的上是黎州的第一武学世家。你们为何要追逐那个男子,且与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若你们是江湖仇杀,那我便不能将那人的行踪告诉你们。否则被同僚知道了的话,会参我个挑拨江湖恩怨的罪名。” 高大男子听罢呵呵一笑,他与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后咳嗽了一声道:“其实,这个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因为关乎我家家主的私事。若大人执意要问,那草民也只好名言。”他顿了顿,眼珠左右飘忽了片刻后道:“其实那女子是我家老爷的一方妾室,那小童是我家老爷最疼爱的小公子。而那男子便是他拿住的那妾夫人的奸夫,他二人的奸情败露,老爷暴怒怪罪下来,要把他二人浸猪笼。没成想那奸夫不仅掠走了那位妾夫人,还把小公子给拿走了。我们是奉老爷的命,来拿这对奸夫淫妇,解救小公子的。铁捕大人,不会连这个都管吧?” 铁捕心中是又气又好笑,她与那男子何时成了奸夫淫妇了,简直一派胡言。但她却不拆穿高大男子的谎话,而是就坡下驴,佯做若有所思道:“果然如此,我说看那人怎么有几分面熟” 高大男子蓦的一惊道:“大人您认识那男子?”男子话音刚落,众人轻轻将佩剑给抽出了半寸。 铁捕冷冷一笑道:“说不上认识,那人像是我正在追捕的一采花大盗,刚才他面上涂满了泥土,所以我不敢辨认。但听你说完,我倒是肯定了,那男子就是采花大盗无疑了。” 众蓑衣剑客面面相觑,高大男子将眉头挤成八字形,不敢置信的问道:“大人,您,没认错吧?” 铁捕咯咯笑了笑,那笑声从面具之下透出来显得更加阴寒:“怎么?你不相信本大人的眼睛?” 高大男子摇头笑道:“草民不敢。” 铁捕微微颔首,“倒不如我们一同去追那三人,男人归我带回去交差,小孩与女人让你们带回去给苑家主。” 高大男子不知道铁捕在玩什么鬼把戏,难道他们追的那人,长的还真像采花贼不成?但随即,高大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知道铁捕定是另有所图。但他不敢不答应,一来是现在要从他嘴里打听出那男人的去处,二来这铁捕吃的可是皇粮,民不与官斗。 “如此甚好,若有铁捕大人的助力,想来会事半功倍。” 铁捕正愁自己一人对付不了那男子,现在就来了帮手,她心中欢喜,脸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嗯,那就随我走吧。” 高大男子道:“不知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铁捕淡淡道:“我说了随我走,那便随我走。” 高大男子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铁捕转身一跃,便跳出了众蓑衣剑客的包围圈。她侧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高大男子抱拳道:“在下苑青。” 铁捕闻言正身,快速向北方掠去。众蓑衣剑客也登时跟上。这一路上,铁捕是走走停停,他时而快速施展轻身功夫快速飞跃,时而又蹲下身仔细观察地上杂草的弯折方向。 苑青见状,也是对铁捕心生几分敬佩。若是他们一开始也懂得详察四周的风吹草动,那男子就算是跑再快,想必也逃脱不了他们的掌控。 小半个时辰过去,铁捕又在一山头之上停下了脚步。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地上的草叶曲折方向后,摆手让众人止步。苑青让众人在后方等着,他则上前来到铁捕身旁道:“大人,那贼子”他话音未落,铁捕便打断了他,并示意他向山下看去。 苑青蹑手蹑脚,不敢有丝毫大动作,他俯身往山下一看,只瞧他们追赶的那男子正持剑立在一山沟上,但那山沟中的景象,他却不得而知。 铁捕轻声道:“你们的夫人与公子呢?” 苑青干笑道:“应该是被他扔在山沟里了。” 铁捕摸出黑链,做出一番要动手的模样道:“情势危机,速战速决。” 苑青伸手拦住了她道:“那恶贼修为高深莫测,不得贸然动手,我们还是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铁捕冷哼了一声,收回了铁链。这两方都各怀鬼胎,相互对峙欺骗之间,倒颇为有趣。 且说下方,男子手持银白长剑,轻蹙眉尖。此时山沟中所产生的景象,却是让他始料不及的。 只瞧浑身咬痕,皮肤青紫的正盘坐在山沟之中。那些毒蛇盘桓在他身体三尺之外,嘶嘶吞吐着猩红的长信。它们虎视眈眈,却没有一条毒蛇,敢向前游动一步。 男子暗道:“本想着让他吃吃苦头后,再为其驱毒,但这小子竟能自行运功化解蛇毒,倒是有些意思。” 只见窦怀生紧闭双目,他双手捏着兰花指安放在双膝之上,而他皮肤上的青紫之色,正在渐渐消退。而正在侵蚀他奇经百脉的蛇毒,正往其胸口涌去。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遥外的鹿岳书院之中。听风小筑里,有一人正用跟窦怀生同样的姿势盘膝而坐着。从面相上看,他是书院吾师,但现在的他却是满头华发。忽而,他抬起双手厉喝道:“去!” 随后,他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面带笑意道:“小豆子,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啊” 山沟之中。 窦怀生突然睁开双目,他一指击出,先是有剧烈的狂风朝男子压去。男子静立原地,岿然互动,任凭身体两侧的杂草飘得如何狂乱,他的衣角与发梢却是置身事外,丝毫未动。 “去!” 窦怀生口中猛喝一字,山野震颤。 虽其声落下,一道漆黑如墨的指气夹杂着腥气与剑意赫然朝男子的眉心极速射去。男子微微一笑,待那指气行到他离他眉尖只有分毫之距时,他微微一摆手,那道指气登时间竟拐了个大弯儿,又朝着他身后的山头射去。这道指气如一张巨大的风帆,所到之处,皆刮起一阵飓风。 指气未到,铁捕与苑青的呼吸皆是一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吞吐一口长气 “走!” 铁苑二人同时厉喝一声,身体极速往后退去。二人刚动,那道指气就轰然撞击在山头之上。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扬起万丈飞沙走石。片刻之后,山丘停止晃动,那山头竟被那道指气给生生削成了平地。匍匐在山腰的那群蓑衣剑客皆是满是土石,狼狈的紧。 一人道:“大哥,他发现我们了!” 另一人道:“现在动手,取他项上人头,回去也能邀个功绩!” 苑青抽出被铁捕击碎的断剑后,一声长叹道:“动手。” 登时,由苑青带领的这群蓑衣剑客齐齐屈身快速往前奔去。其脚步生风,蓑衣飘起,他们宛如一群从空中冲击地面的雄鹰,凶狠又迅速。铁捕直起了身子,她喃喃道:“让他们先去做出头鸟,两败俱伤,最好不过。” 窦怀生在山沟里睁开双眼,他只记得刚才自己被毒蛇咬后,就渐渐昏迷过去,从经脉中传来的疼痛,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现在,那种痛苦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通体舒畅,他的修为好像也比昏迷之前精进了不少。他往旁边不经意的一瞥,那群围绕着他身体游走盘桓的毒蛇陡然长躯一僵,随后又如受到莫大的惊吓一般,齐刷刷的又飞速游入了茂密的草丛之中。 窦怀生抬头看向正对着他微笑的男子,皱眉问道:“是你救的我?” 男子大笑两声道:“我巴不得你再难受一些,又怎么会救你?救你的是你自己,你现在还要自救。” 窦怀生不明白男子是什么意思,他摇摇头后又踉跄的站直了身子。在山沟里盘坐半天,他的下盘都有几分酸麻抽筋了。当窦怀生往山沟上爬时,他一眼便看见了正往此处俯冲下来的一群蓑衣剑客。而那个戴着寒冷面具的铁捕则正静静的矗立在被削平的山头上,从那面具之下射出来的幽幽目光,此时正如一把钢针,深深扎在窦怀生身上。 窦怀生此时明白男子口中刚才所说的他要自救的意思是什么了。 “他们是来抓我的。” “废话。” 男子伸出手,瞬间将半截身子还留在山沟里的窦怀生抻了出来。 “你要带我走?多谢。” “梦话。” 男子说罢,咯咯一笑,他反身就将窦怀生小小的身子往身后那群蓑衣剑客丢去。窦怀生在空中稳住身形,随后凌空一翻,如一片鸿毛般轻轻的落在了众剑客身前。苑青见状只是稍稍一怔,便厉声喝道:“杀无赦!” 窦怀生紧握双拳,如临大敌。 苑青只想着早些拿下那男子,丝毫没将在前方拦路的窦怀生放在眼力。他随手一刺,他那柄断剑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向窦怀生的胸口扎去。单从这随意一剑来看,苑青的剑道造诣就已是不俗。其剑虽断,但从断剑茬口出吞吐出来的一尺剑芒,却使断剑更加锐利无双。 而窦怀生面对这一剑,脸色仍是平常。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浸淫在剑道多年的老剑痞一般,颇为老气横秋的呢喃道:“太慢了”突然,窦怀生双脚一凌,身体倒挂。他没来由的飞出一腿,“嘭”的一声,狠狠的鞭在了苑青的脸庞之上。苑青只觉自己的下巴陡然像是与自己的脑袋分割开来,霎时没了知觉。其实窦怀生这一脚用的力道极为巧妙,既控住了苑青,又不会真的伤到他。 在众人瞠目结舌的震惊中,他们的老大,曾或多或少指点过他们几分剑术的苑青,此时竟被一个还称不上少年的小童一脚踢飞了出去。而苑青手上的断剑,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窦怀生的手里。 窦怀生持剑横在胸前,用稍显稚嫩的语气朗声道:“今日我们各退两步,我不伤你们,你们也别为难我。”众剑客闻言,蓦的火冒三丈。窦怀生的言辞恳切,落在他们耳朵里,无异于蹬鼻子上脸,咄咄逼人。他们苑家在岭南也算的上是首屈一指的武林望族,何时曾被黄口小儿一语喝退过?这时在他们眼里,拿下窦怀生身后的男子一事可以暂且放放,而这个小童他们是非斩了不可! 登时,数十把长剑赫然指向了窦怀生。 “师父说过,若是有一日出门在外与人比斗,定要先让对手三招,诸位轻出手吧。”说罢,窦怀生将断剑插在了土里。 窦怀生一语无异于火上浇油,数十把长剑猛然带着晾晾风声朝他刺了过来。窦怀生面对诸剑客的攻势,背负双手,凸显大家风范。剑势如雨,骤然间劈头盖脸而下。窦怀生身子娇小灵活,面对层层叠叠的剑招,左闪右避之间竟应对的游刃有余。 男子站在山沟上捧腹大笑,铁捕立在山头暗自思量,她暗道:“他在半路放了我,应该就是要传窦怀生些精妙的身法剑术。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他竟就将窦怀生教导的如此厉害。”铁捕倒是把窦怀生此时应对蓑衣剑客的功劳,归在了男子身上。她却是不晓得,在江湖吾师的眼力,窦怀生都能称得上是天纵奇才。 男子笑道:“也不知你拜了个什么样的迂腐老师父,江湖拼杀本就是在刀尖游走的你死我活,哪有让人几招的说法。” 此时三招已过,窦怀生折身去拔插在地上的断剑。但他突听闻男子一言,不由得皱眉喝道:“不许你污蔑我师父!”但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窦怀就露出了个破绽。登时,七柄长剑猛的刺在了他去取剑的右臂之上,虽然窦怀生闪躲及时,七柄剑有六柄扎在了他的衣袖之上,但仍有一柄划破了他的皮肉。殷殷的鲜血刹那间,便顺着窦怀生的手臂流淌了下来。 千里长堤溃于蚁穴,窦怀生露出一个破绽,便有千千白白个破绽暴露在众剑客眼前。十多柄长剑,登时朝着窦怀生身上的各大死穴刺了过来。这一下,窦怀生是避无可避。 男子伸出修长洁白的手指,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砸吧一下道:“不行,你若是死了,谁来买我的剑?”思量完,男子轻弹一指。忽而,只差分毫就要刺入窦怀生体内的几把长剑竟莫名其妙的齐齐断裂开来。 众人怔怔相望,齐道:“见鬼了!” 男子微笑道:“见鬼,剑鬼,拿剑的小鬼是剑鬼。不错,这个称呼不错。” 窦怀生只觉来自周身的压迫感突然消失,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出手把剑,转身应上。霎时间,只听当当长剑碰撞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众人拾柴火焰高,但众人用剑却不见得更加厉害。眼前这几十号蓑衣剑客的修为加起来何止要比窦怀生高十倍,百倍。但众人毕竟不是心意相通,人越多,错的也就越多。窦怀生的剑势如同大江波涛,绵绵不绝。但他却不与众剑客正面交锋,而是八方互挡,借力打力。数十名剑道都有所小成的剑客,此时竟成的窦怀生这个小童手中的玩具,任由他拿捏。 诸剑客头冒冷汗,心中连呼见鬼了。他们现在怀疑窦怀生是不是个成名已久的剑道高手,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与他们开玩乐。众人心里发毛,窦怀生此时也不好受。力再大,也有穷竭之时。窦怀生体内的真气已显干涸疲态,他手中的断剑,也开始有了寸寸龟裂之纹。 忽而,在窦怀生用剑去挡一人攻势之时。只听“啪”的一声,断剑彻底碎裂成点点银芒。他的手中,也只剩下略显可怜的剑柄。手无兵刃,窦怀生也只能重新开始闪躲,但他的身法却慢了太多。 这时,众剑客面露喜色,他们的剑此时已能碰到窦怀生的衣角。想必不出一时三刻,窦怀生定成他们的剑下亡魂。 男子轻弹手持的银白长剑,笑道:“小子,接剑!” 窦怀生眉头紧锁,听闻男子的话,只是冷声回道:“我不用你的剑!” 男子道:“是借你的!” 说罢,男子扔出长剑。长剑便拖着紫红二色长烟,向窦怀生极速飞去。长剑所过之地,皆划出一道幽深鸿沟! 众人想拦下此剑,但皆被紫红剑气逼退两边。长剑飞到战圈之中,稳稳悬在窦怀生面前。窦怀生挣扎片刻,一把握住了银白长剑。掌剑一碰,窦怀生突觉灵台清明。冰凉且温和的剑气,正从长剑之中涌入他的身体。 窦怀生一抖手腕,紫红两雾瞬间将他身体笼罩。他不禁赞叹道:“好剑!” 手握长剑,窦怀生如虎添翼。此剑之锋芒,世间少有。窦怀生只是随意刺出几剑,那与他碰撞的长剑皆是纷纷被斩断。随后,窦怀生翻刃为背,将那些断了剑的剑客,通通拍了出去。 这时,被窦怀生踢懵了的苑青在一旁幽幽转醒过来。他刚恢复清明,眼前出现的就是自己的人马被那小童给打的七零八落的一幕。他心中骇人,不知那男子从何处寻来个如此厉害的帮手。他暗道,他们连一个小童都拿不下,又何谈拿下那男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忽而,他站起来朗声喝道:“风紧,扯呼!” 得了苑青命令的一干剑客皆如释重负,他们早已不想与这小童缠斗下去。若是再比,那便不只是丢人的事了,更要紧的是会丢掉性命。 众人由外到内,依次往后退去。见众人败走,窦怀生登时收了剑,不再与他们打斗。 苑青等人面对着窦怀生与男子,缓缓向后倒退而去。一边走,苑青一边注视着男子的一举一动,他见男子背着手面容冷淡,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当众人退至山头,男子突然冷喝道:“走狗!” 其声如九天炸雷,轰轰烈烈的从天而降。山野之中,回音不绝,飞鸟惊奇,走兽恐慌。 苑青等人蓦的被突如其来的强大震颤之力,给拍倒在地。众人齐刷刷的吐出一口鲜血后,登时连跪带爬的逃离了山头。在慌乱之中,众人却是没有注意,那铁捕已不见了踪影。 看着众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窦怀生场舒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到男子身前,将长剑捧在他面前道,“多谢。” 男子微笑道:“无需道谢,我借你利器,替我赶走这群跟屁虫,是我应该谢你,但我又不想谢你”男子话音未落,窦怀生便勃然大怒,男子说出此言,他便晓得,自己是被男子给利用了。 窦怀生忍住一口气道:“你三番四次的折磨我戏耍我,算什么男子汉,倒不如我们光明磊落的比一场。你赢了,我随你处置。我赢了,你便得放我走。” 男子笑笑,戏谑道:“你与我比,会不会也先让我三招?” 窦怀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自然!” 男子忽而变了脸色,他沉声道:“我之所以不想谢你,就是因为你太笨!我随意吞吐一口长气,便能镇压半个江湖,你拿什么跟我斗!笨的可以,简直蠢材!”说罢,男子提起窦怀生的脖领,又擒住他,往北方快速掠去。 当二人走后,铁捕才从一个隐秘的角落悄然无声的走了出来。 “随意吞吐一口长气。” “便能镇压半个江湖。” “你猜他是谁?” “我猜到了。” “我也猜到了。” 铁捕自言自语了片刻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不知觉间,冷汗已浸湿她的衣衫。 竹林小盆地,竹顶小亭里。 黑衣男子仍保持着一个万年不变的姿势端坐着,在他面前五丈处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他生有长者的威严。但此时他面对黑衣男子,却是低着头,身子僵硬。他像是私塾里没有把四书五经给背熟的学生,正面对着教书先生抽查而如坐针毡。 有谁能知道,这老者就是名震岭南的苑家家主,有着九十战而无败绩的大高手苑无迪。 场中的气氛安静的可怕,苑无迪擦了擦冷汗后,实在受不了来自男子气息上的压迫,他哆哆嗦嗦的说道:“老奴老奴知错,若是老奴亲自去追他,想来他也逃不了我们的掌控” 黑衣男子又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人跟丢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们竟与他动手了。与他交手数年,我未尝一败。但你们却输给了他,这让我的颜面何存。”男子说完,一股巨力便压在了苑无迪的头顶上。他座下的木椅无声无息间,便化成了一团齑粉。苑无迪更是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他心中叫苦连连,他心中明面,他面前的这男子平生最重的便是自己的颜面。黑衣男子说出了“让我颜面何存?”这句话,无疑就是判了他的死刑。 苑无迪强抗住来自男子的威压道:“据老奴手下来报,他身边领着一个孩子,而且他把埋在薛氏坟冢里的龙凤呈祥给挖出来了。” 黑衣男子轻挑眉尖,微笑道:“他终于找到自己最后一把剑的买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找我了。” 苑无迪闻言,稍稍缓了一口气。 不过黑衣男子强加在他身上的威压却是没有半点收回的意思,反而越发加重了几分。 “但数十年来,还没有人敢让我丢人,官家也不行,你可晓得?”黑衣男子话音落下,苑无迪眼角流出了两滴老泪。 他颤声道:“老奴,愿已死谢罪!” 他刚说完,一旁的竹林忽然一阵摇晃,那骑着熊猫的黄衣小丫头,走了出来。她手中握着一把瓜子,哒哒的磕个不停。 小丫头骑着熊猫,行到苑无迪身前,对着他的脑壳就是一顿敲,她笑道:“你这哈哈儿,咋又来了塞!” 男子波澜不惊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不快,他沉声道:“我在办公事,你来添什么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丫头被男子一训,就皱起了眉头,她委屈巴巴的说道:“奶奶让我来请你回家喝汤呢。”她这一委屈,连口音都正了起来。 “真的?”男子面露惊喜。 “真的塞” 男子闻言竟微笑了起来,他连声道:“好,好的很。” 苑无迪见男子的这番举动,差点当场昏死了过去。他跟随男子三十年有余,还从未见过男子笑过,这是第一次。为了一口汤,男子竟笑的像个孩子,这让他深感不可思议,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有。苑无迪在胡思乱想,男子已经站起身快步往竹林走去。苑无迪登时如释重负,登时化作烂泥,瘫坐在地上。小丫头见苑无迪这幅神态,陡然捧腹大笑起来。她上前对着苑无迪的脑门就是一顿乱敲,一边敲还一边娇笑道:“哈哈儿,哈哈儿。” 面对小丫头这般失礼的举动,苑无迪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对其投以感激之色。 这时,男子低沉的声音又从竹林之中传来:“谁让你坐了,跪着,跪上一个月。” 苑无迪当即跪起来,连连磕头道:“老奴谢主人不杀之恩,谢主人不杀之恩。” 注:在宋时,官家的意思是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江上煮酒 “想下雨时,这天就总是响晴干燥。若有一天下了雨,便又想天晴,人啊,可真是奇怪。”董平坐在乌篷船头,仰望着江上雾蒙蒙的天自言自语。 白冷姐妹二人在船尾说着悄悄话,林三川在摇橹,吕纯阳踏剑而行。从那墓中出来以后,董平与冷飘飘几人的关系便逐渐亲密起来。后董平知晓冷飘飘她们也是要去金陵,几人便决定干脆一同南下。 江水清凉冰骨,冷飘飘与白清池皆是脱了鞋袜,将嫩足浸泡在江水里,轻轻的拨弄游戏着。 白清池把头靠在冷飘飘的肩膀上,低声问道:“表姐,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那董平了吧。” 冷飘飘微笑道:“我呀,对他倒还真是有点意思。”冷飘飘说罢,斜睨了一眼,透过乌篷,看到董平的背影。 白清池叹息道:“我劝表姐还是适可而止吧,那朴家的公子没准是个绝世的好男子呢,你可别为了芝麻丢了西瓜。”白清池的话,顺着江风,就飘到了林三川的耳朵里。林三川瞪着白清池说道:“你说谁是芝麻呢,我家公子可是最大的西瓜,没人能比的上。” 白清池挑眉,极其厌恶的白了林三川一眼,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算是摸到了林三川的几分脉络。吵架,是万万不能与他吵架的。要是自己回一句,这个独眼龙准能反来一百句。 林三川看着安静下来的白清池,不由像是个旗开得胜的将军一样,洋洋得意起来。他懒散道:“就算我家公子是颗芝麻,你们也吃不到,我家公子早有了妻室了,你们要来,那就排队等着做妾吧。顺便说一句,想给我家公子做媳妇的人,已经从燕临城南门,排到南北边界了。” 林三川这几句话,把董平拍的是如沐春风。董平深吸一口气道:“三川,言过其实了,不过排队的人站了八九十里还是有的。” 在白清池眼里,这主仆二人是着实的不要脸。她使劲用脚扑腾了两下江水,算是发泄了心内的不满。冷飘飘则是掩面笑道:“如此看来,奴家可是没有这个福分了。” 董平曾以为像是冷飘飘这样的大户小姐,言谈举止虽说不上会端架子,但总会有些扭捏的。不过冷飘飘却不然,她身上既有大家闺秀的知书达理,又有女侠客身上的洒脱豁达,这般女子却是可人。 “还不知冷姑娘要去金陵做些什么。”董平起身钻过乌篷,来到二女身后道。 白清池往后瞧了一眼董平,佯装害怕道:“你这样神出鬼没,真是吓死人了!我表姐去金陵可是要去见未来夫君的,朴家大公子,厉害吧。” 董平皱眉自语道:“嫖家,实不相瞒,在下也曾是嫖家人。”随后,他大声道:“冷姑娘,别怪在下直言,嫖家人可不能嫁啊。” 冷飘飘闻言来了兴致,她回头道:“难不成董公子晓得些朴家不为人知的内幕?” 董平胸有成竹,微笑道:“这是自然,有三点,嫖家人不能嫁。第一点,常嫖的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染些花柳病。第二点,常嫖的人,生来浪荡,虽会谈情说爱,但大多不会顾家。第三点,常嫖的人,可能在房事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去死吧你!” 董平一语未毕,白清池就怒睁杏目,转身狠狠的朝董平的双腿推去。董平顺势一倒,身子便径直向前滑去。他这一滑,就挤到了冷飘飘与白清池的中间。然后,他身子一仰,便稳稳当当的做在了二人中间。 董平脱下鞋袜将脚丫泡在水里后,便有几分恬不知耻的笑道:“多谢姑娘让座。” “滚啊你!”白清池打了董平一拳后,站起来就离开了船尾,这处,就只剩董平与冷飘飘二人了。冷飘飘听闻董平的嫖家三解后,已笑的花枝乱颤,“董公子,那朴可非你口中的嫖。而是,朴实朴,一字多音。” 董平微笑道:“哪个嫖无所谓,姑娘觉得听到哪个开心,便是哪个。” 冷飘飘闻言忽而正色道:“我觉得董公子还少说了一点。” “哦?” 冷飘飘道:“常嫖的人,还油嘴滑舌,不老实。” 董平摇头自嘲道:“那我倒是还忘了常嫖的人有两大优点。” “嗯?”冷飘飘饶有兴致的看向董平。 “常嫖的人不是有财便是有才。” “做何解?” “第一个财,便是钱财的财。姑娘想,一个人若是常常去嫖,荷包里怎能没几分银钱呢。第二个才,则是才华的才。若是一个人没钱,还常常去风月场所,那他定是有才的很,姑娘们愿意亲自为其买账。” “油嘴滑舌。”冷飘飘听罢,抿起嘴,在水中踩了董平一脚。这一脚说不上痛,倒是让董平尽享冷飘飘脚心的滑嫩。 董平抱拳道:“多谢姑娘赏。” 冷飘飘噗嗤笑了一声,随后,她把头扭到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那照董公子说,常嫖的可以嫁喽。” 董平道:“这我不晓得,但姓朴的是绝不能嫁。” 白清池突然站在船头对着董平大声嚷道:“喂,姓董的,你休要破坏我表姐与朴家公子的婚事!” 董平幽幽道:“还没过门,你表姐就要到夫家去,是想早些与那朴家公子圆房呢,还是要退了这门婚事?” 白清池气鼓鼓的说道:“与你无关!” 董平摇了摇头,冷飘飘开口缓缓道:“那朴家家主在七年前与家父为我与他家公子定下了婚事,我只是想去看看我以后到底要嫁的是个怎样的人。” 董平闻言,手指微微屈东了一下,他眉尖轻蹙,若有所失的说道:“父母之命,却是难违。若那朴家公子不合姑娘心意,姑娘怎么办?” 冷飘飘道:“那就像董公子说的,退了这门婚事。” “要要是令尊不答应呢?”董平小心翼翼的问道。冷飘飘看向董平的双眼,只见他双眼飘忽,神思不定。他好像不是在问冷飘飘,而是在质问他自己。 冷飘飘笑起来,她道:“想那么多干嘛,若是家父不答应,那我就说我与董公子是情投意合的苦命鸳鸯,若是他不答应,我就让董公子一头撞死给他看。” 董平闻言,如释重负。随后,他又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道:“苦命鸳鸯我做不来,干柴烈火才符合在下的心意。” 冷飘飘发出似银铃般悦耳的娇笑,董平望向升腾起白雾的江面。他没看到大江波涛,却瞧见了万家灯火,富饶繁华的临安城。在那城中的升平街头,一个穿着红衣戴着红花的俊郎少年正骑着一头神武高大的白马。少年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显得有些烦躁无奈。而在他对面,迎来了十里红妆。 蓦然,董平回过神,微笑道:“是啊,想太多了,反而是自找麻烦。” 冷飘飘听得出董平语气里淡淡的惆怅与长足的释然,她注视着董平棱角分明的侧脸,忽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丝奇妙的诡异。诡异的好似含在嘴里的冰糖,一开始你以为它是冰,想从其中寻到一丝凉意,但用舌头卷住了,便会忘记一开始的索求,反而会为它带来的甜蜜所着迷。 正当二人各有所思时,突听得船头传来“邦邦”的声响。二人齐齐回头看去,只见得是林三川满脸兴奋的在用船橹击打着船身,好似叫好时的鼓掌。二人再看,便望见前方的吕纯阳正静立在江面之上,他对面的则是一面百丈之高的光滑绝壁。 “吕先生只是一挥手,他的佩剑便一飞百丈,深嵌入那绝壁之中”林三川目光炯炯,颇为兴奋道。 董平拍了冷飘飘的肩膀一下道:“走,咱们去瞧瞧。” 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落在江面上,随后快速奔到了吕纯阳的身后。二人走近了才看清,吕纯阳原来是用飞剑在绝壁之上刻字。 剑身三尺,尽数没入坚硬无比的石壁之中。一般武者将剑插在石壁之中都有几分难度,更何况像吕纯阳这般将剑当笔,肆意在百丈石壁上尽情挥洒。 “喂,你快些摇,我要去看。”白清池对林三川说道,林三川闻言登时便不摇了,他反正能看的见,为何要管这个大小姐。白清池气的直跺脚,她对前方喊道:“表姐,接我一下,我也要看!” 冷飘飘听到白清池的呼喊,当即便运气九幽真气。霎时间,一条冰路便从她的脚下咔咔的结到了船头。白清池一喜,随后对林三川做了鬼脸后就下了船,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冷飘飘身边。林三川咒骂道:“迟早把你滑下水!” 而白清池来到冷飘飘身边后,正赶上吕纯阳收了剑。顿时,这姑娘一脸的扫兴。在她心里,早把恨意全都撒在了林三川身上。 董平望着那个个都有十丈见方的大字,轻声念到:“临,兵,斗,者。好字,好剑术。依晚辈看,吕道长的剑术放在江南,应该是无人可出先生左右了。” “溜须拍马,不知羞。” 董平闻言,微微一笑,倒显得他刚才说的全是肺腑之言。虽然,他的话语里带着些溜须拍马,但董平就是恬不知耻,面不改色。 吕纯阳一捋长髯,呵呵笑道:“小友言重了,江南之中卧虎藏龙,贫道满打满算也只能拍个第三十罢了。” 白清池闻言道:“我看吕叔叔才是言过其实了呢,吕叔叔的剑术在江南称第一当之无愧。” 董平在心中翻起了一个白眼,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吕纯阳微笑道:“万万不敢谈第一,在江南,剑术第一当推蜀中剑神李闵济。在十年前,李闵济还未被人称为剑神时,他曾上过一次青城山。在山上,我亲眼目睹了青年剑神的英姿。那时,我便晓得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在这十年中,我的剑术每日都在退步,而他却在精近。” 冷飘飘闻言道:“对了吕叔叔,你们这些日子在江南各处寻找李闵济的踪迹,可有所发现?” 吕纯阳摇头道:“我是没有找到,就不知其他几位怎么样了。此次去金陵,一是为了给朴家家主祝寿,其则便是与其他七位朋友会和,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发现。另外,朴家主也有意发动自己在江湖的势力,帮我们寻找李闵济。” “李闵济” 在上次从老神偷的口中听得李闵济的大名时,董平便有意寻找起关于李闵济的记载。可惜在鹿岳书院的群雄谱中,关于李闵济的记载寥寥无几,甚至还没老神偷说的详细。不过上面倒是简单提了两笔李闵济成名后的遭遇,那书上道,李闵济曾在白帝城摆下擂台,指明要挑战江南所有高手。当时初出茅庐的李闵济,可谓是锋芒毕露,桀骜无比 。 当时他一摆下擂台,就有无数高手蜂拥而至。而李闵济则不吃不喝,不睡不坐,硬是与各路高手鏖战了七天七夜。七天七夜,历经三百六十七战,李闵济未尝一败。后来,他便被江南武林,冠以剑神称号。在江湖上,高手是一抓一大把,绝世高手更是不在少数。但能被人以神相称的,除了个半吊子的老神偷,那就是李闵济这个蜀中剑神了。 不过在李闵济夺得剑神的称号两年后,其全家就惨遭灭门,只有李闵济一人存活。蜀州李家,在江湖上也是排名前三十的厉害家族,更别说其家中还有个剑神坐镇。李家被灭门一事,在江湖上吵的也是沸沸扬扬。但那李闵济却是就此在江湖上呈半隐退的状态,对自己被没门一事,好似根本不在乎。有人说,李闵济是疯了。更有人说,李闵济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独步天下,定是练了什么邪术,而他全家,也是在李闵济修炼邪术走火入魔时,被他自己杀的。 这些传言随意听听便可,董平却是从未当过真。从知晓吕纯阳等人为了三大门派被灭门而寻找李闵济开始,董平不由得为那素不相识的李闵济而担了一把心。但前几日,吕纯阳不主动说,董平也不好开口问。此时他见几人提起了李闵济,董平便顺势问道:“吕道长难道真的相信那三大门派的血案,是李闵济做下的?” 吕纯阳微微摇头,他道:“当年李闵济不知从哪里听得贫道会几招浅薄剑法,便上青城山向贫道来讨教。那时的李闵济虽有几分狂傲,但贫道却知晓他心肠不坏。至于那三大门派的血案,贫道虽不相信是李闵济犯下的,但怎么说,也与他有一些联系。贫道只想找到他问个清楚,贫道也能求个安心。” 董平听罢,不由自主的轻呼一口气。 这时,林三川不紧不慢的摇着橹,将船划到了四人身后。林三川笑道:“江面潮,几位上来说。” “是啊,上船吧。”吕纯阳从腰间拿下个玉葫芦道:“贫道这里,还有半壶浊酒呢。” 飞鸟掠过江面,带起一尾白雾。 船头是姑娘们在窃窃私语,乌篷下是三个男子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与吕纯阳相处,董平与林三川都觉得舒服的紧,这仙风道骨的江湖前辈身上没有丝毫名大压人的威势,反而全身皆是待人以诚的随意与亲切。 董平之前还在想,吕纯阳与吕梁梦到底像不像。现在看来,二人一点都不像,但都大同小异,皆是能令人报以尊敬的前辈。 吕纯阳葫芦里的酒是快要结成酒玉的浓浆,就这么半壶就浆,就能兑上几大瓮美酒。三人怎么喝,都没将吕纯阳这半葫芦酒给喝光。董平不禁暗道,还是道家宝贝多。 酒喝酣了,三人就开始谈天说地。董平不知怎的就把话茬带到了朴家,他道:“吕道长,不知那朴家是什么来头从前倒是没听说过,晚辈看道长倒是对那朴家尊重有加。” 吕纯阳呵呵笑道:“你从北莽来,所以不晓得,那朴家以前在江南可是了不起的很,大真剑派,你可曾听说过?” 吕纯阳一提,董平便模模糊糊的有了几分印象,他道:“在前朝,有位剑客专修凌厉剑法,霸道无双,江湖人便称其为剑枭。后来这剑枭便在湖州的武当山中成立了大真剑派。”董平以前在填补江湖关系时,曾留意了这大真剑派一眼。其实这种前朝的绝世人物,当时董平只是一扫而过,大都早忘了。之所以他对这剑枭,大真剑派还有几分印象。 全然是因武当山三字,武当山可是道家圣地,上有大小道观三千六百座,其中修道之人更是上万。但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有武林中人,敢在武当山开派立宗的。这大真剑派还是千百年来,头一遭。不过,近几十年来,这江湖上好像没了大真剑派的名字。 吕纯阳点头道:“那剑枭,便姓朴,名朴剑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遇见金陵 “道长的意思就是,金陵朴家,就是朴剑客的后人喽?” 吕纯阳点头道:“正是如此,剑枭创立大真剑派后,其门派也辉煌了百年,但在大唐灭亡后旷日持久的战乱中,大真剑派便逐渐走向落寞。约是在十七年前,本以没落的大真剑派中,又爆发了一场内乱。” “内乱?” 吕纯阳看了一眼董平道:“不错,内乱。大真剑派中一直分为两派,一是朴剑客的后人,二是上山学剑的外姓人。十五年前,大真剑派的外姓人未夺剑派的掌门之位与朴剑客所留下的贴身佩剑,突然便对门中的朴家人发了难。后来内乱虽得以平息,但大真剑派也是元气大伤。剩余的朴家人,便从湖州搬到了江州金陵。大真剑派在本朝虽以落寞,但大真剑派历代掌门皆与江湖各道交好,所以也算吃得开。” 董平听罢后,不禁问道:“大真剑派的内乱是道长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而来的。” 吕纯阳饮一杯酒道:“是朴家家主向江湖宣布的,没有人目睹过。” 董平暗道:“那这所谓内乱,便有些意思了,没准这朴家就是第二个墨家呢。”虽是这样想,但董平却对那大真剑派的内乱并不感兴趣。这江湖上的事儿海了去了,又有几件能与他扯上关系。江外的繁华迷离,皆不及这小船上的一杯美酒来的沁人心扉。 吕纯阳道:“还来不及问,二位小友到金陵是来游玩,还是谋求生活?” 董平笑道:“只是过客罢了,等到了金陵,我们还要往南走,去临安。道长,去过临安么?”刚说完,董平便摇头道:“道长怎么可能会没去过临安呢。临安,可是帝都啊” 吕纯阳则是无奈笑道:“不瞒小友说,贫道还真没去过临安,正因为它就是帝都。”吕纯阳说罢,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的确,临安与他不相熟。 董平听罢有几分惊讶,在他眼里,只要是宋人就得去一次临安,那不光是大宋如今的帝都,也是大宋的耻辱柱。 不愿提起临安,吕纯阳话锋一转道:“金陵是个好去处,当年诗仙太白就曾为金陵赋诗三首,将金陵古今之貌说了个淋漓尽致。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若小友有空,可以在金陵好好转转。” 董平笑道:“把江山好处付公来,金陵帝王州。帝王喜欢,平民也爱。若有功夫,晚辈定会去莫愁湖泛舟,鸡鸣寺拜佛。” 林三川借着酒意向南方看去,在江水尽头,他隐约看见一座依山傍水的雄伟城郭。林三川听不懂吕纯阳口中的太白与董平嘴里的稼轩。但他却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座城池,就是金陵。 千年的风雨,吹不散一城的富贵荣华。 在金陵城门处站岗的士兵,面带微笑,往来行人见状皆如沐春风。那是几个年轻的士兵,他门不知道何谓战争,只晓得当兵就有一份不菲的军饷,那些银钱足够孝敬家中的父母。而他们对来往的行人笑,不知是因为这些行人中掺杂着不少有权有势的士大夫。他们只是因为,纯粹的爱着身后的这座城。 想一想,就快八月十五过中秋节了。行走在五湖四海的游子,也都纷纷赶回金陵,一时间这城门前热闹非凡。想来比这里还要热闹的,就该是城中的几座寺庙了,满城阿婆牵着姑娘去寺院里,有的是求平安,但更多的就是求子,求姻缘。董平一直想不通,为何宋人一直都把着种事寄托在菩萨身上,在他读过的佛经里,可没提过观音菩萨还有送子这本事。 董平几人下了船,便直奔金陵城。在城门排队等待进城的人着实不少,几人从晌午一直等到快要日落,才行到了前头。冷飘飘望一眼身边的董平道:“董公子,你若是要继续南下,是不用进城的。”冷飘飘看向董平,她的眼神里却是有一种说不明白的期待。连冷飘飘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董平不走?想来是的。对于那位素未谋面过的朴家少爷,董平这个先入为主的插队客倒是已经夺走了她的几分芳心。但又或许就像是董平说的一样,他只是这座城的过客,又或者说他是她的过客。 董平不知道身边的女子在一刹那间,心中就升起了这么多想法,他微笑道:“既然到了金陵,又怎能不进去转转。不知冷姑娘可否知道朱雀桥?” “朱雀桥,自然知道。” 董平道:“说不准明日或者后日,在下就能在桥上看见姑娘与那朴家公子暗自幽会呢。” 白清池哼了一声道:“你还算是说了句人话。” 林三川淡淡道:“我家公子本来就是人,嘴里说的自然也是人话。哪里像你,不人不鬼,平日里能说出句人话,就高兴的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了。”林三川两句话将白清池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能将你不是人这四个字说的委婉生动,林三川也算是有两分本事了。吕纯阳呵呵直笑,冷飘飘护住白清池道:“林公子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咱们说话就要分别了,你就不晓得让让我这表妹?” 冷飘飘在林三川心里还是有几分分量的,那日在江下董平给冷飘飘渡真气时,林三川就将冷飘飘当成了半个公子夫人。林三川嘿嘿一笑道:“全听姑娘吩咐。” 董平在一旁淡淡道:“得了,赔个不是吧,咱们也算是好聚好散。” 林三川看了董平一眼后对白清池道:“对不住。” 冷飘飘眼神闪烁,“董公子说得不错,江湖有缘,最难得好聚好散。” 她话音刚落,这队伍就该着她们了。在例行检查后,董平林三川与冷飘飘姐妹被放进去后,吕纯阳则被几个青年士兵拦在了城外。董平二人觉得有些奇怪,冷飘飘则是见怪不怪的说道:“这些年,江南禁武令越发厉害起来。金陵,扬州,临安这等大城,若不是本地人,皆不让带刀剑入城的。” 董平听罢会意,如今宋辽局势严峻,看来宋朝庙堂当局是不想在两国交战前,本国内先出乱子。 那士兵接下吕纯阳的佩剑后,对其一笑道:“道长放心,您的剑我会好生保管着,等您出来时,我再完好无损的交给您。”吕纯阳微笑称是。 金陵城内热闹繁华,人群熙攘,商户万千。在每条街市两旁更是载种着还未凋谢的苍郁古柳,柳叶飘香,飘到千家万户,更飘入纵横在城中的条条清河之中。站在金陵城头,能望见浩瀚长江,游船万千。而站在金陵城中,则能瞧见小河潺潺,俊女浣衣。 五人行到一十字路口后,便相互拜别。 吕纯阳他们要去城东,而董平则说要去城西。其实去何处董平倒是无所谓,只要不是城东便行了。 待分别后,董平与林三川便开始在城中闲逛起来。林三川看着金陵城中的景象,不由得啧啧称赞,他道:“这里可比燕临要热闹多了。” 董平笑问道:“除了热闹,你还瞧见什么了?” 林三川闻言向两边行人看去,他只见这城中的人比他矮了不少。时不时还有几个姑娘笑逐颜开的向着二人看去,在她们眼里,林三川这般高大的汉子好似成了个稀罕东西。林三川环顾一周后道:“这里的人倒是满开心的。” 董平点头道:“不错,开心。这里是金陵,这里是大宋,在属于自己的国里生活,自然是最开心的事儿。” 这时,董平想起那日在明月的映照下,他与张伯熊的一番争论。当时张伯熊道,他是极不愿意在北莽之中再生战乱,因为北莽三十六州的百姓在他的庇佑下,都能安稳的活着,这就足矣。当时董平虽反驳了他,但却没什么底气。现在董平终于能坚定的告诉张伯熊,北莽百姓的安稳只是假象,辽军在燕临大开杀戒便足矣证明这点。在真正的危机到来时,张伯熊这个北莽皇帝,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彻底的驱逐外敌,一统江南,北莽百姓才会有真正的安稳,他们也才会如同金陵的百姓一般,由衷的笑起来。 林三川被繁华的金陵城迷花了眼,他不禁开始憧憬接下来几日的游玩。但这时董平却打破了他的幻想道:“先找间客栈住下,坐了几日的船,身子乏的紧。等休息一晚,咱们便启程南下去临安。” 林三川尽管不情不愿,但仍是应了下来。 且说吕纯阳领着冷飘飘二女正往城东走时,吕纯阳忽见一卖回卤干的小店,便对二女道:“你们在这里休息休息顺便吃些东西,我先去朴家看看,探一探冷家主的口风。冷家主的火爆脾气你们再清楚不过,若是他知道你们擅自来了,说不准就会大发脾气。” 冷飘飘笑道:“侄女那就先谢过吕叔叔了,家父与吕叔叔是挚交好友,若是有冷叔叔开口调和,谅他也不敢发脾气!”谅冷飘飘这等成熟大方的女子,在听到吕纯阳提到自己的父亲时,也不禁流露出一股刁蛮女儿的神态。吕纯阳哈哈一笑后,便阔步向前方走去。 黑漆门,石狮子。 坐落着几十间青砖黑瓦方房的大宅子,看上去却丝毫没有俗气,反而充满了江南庭院的闲情逸致。宅门前,有两个家丁正在迎来送往,吕纯阳来至门前后直接道:“青城山吕纯阳。” 两家丁听罢,当即恭敬道:“原来是吕仙人来了,家主已等候多时。” 吕纯阳听罢,没先进门,而是开口询问道:“我那七位朋友可到了?” 一家丁道:“哦,何仙姑他们几位” 那家丁还没说吧,就听一中气十足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来道:“吕道长,你可是来迟了!” 那声音刚落,一白发苍苍,手持龙头拐杖的老妇人便大步流星的从远处走来。她的面容,倒真是配不上她这么稳健快速的脚步。而这老妇人,便是江南八仙中的何仙姑。 吕纯阳抱拳笑道:“何道友。” 何仙姑眉头紧锁,她漫不经心的迎合了吕纯阳一句后道:“这里不便说话,我们进来再谈。” 吕纯阳闻言心中一沉,要是单提稳重,他们江南八仙之中,这年纪最大的何仙姑能算第一。但现在他看何仙姑一反常态,定然有大事发生。 一入门,没走几步,吕纯阳便开口问道:“出何事了” 何仙姑叹息一声道:“蓝道友与韩道友被人给伤了。” “伤势如何?” 何仙姑摇头道:“蓝道友被人伤了心肺,虽保住了一条性命,但至今仍昏迷不醒。韩道友还好,只是被人用剑刺了左腿,受了些皮外伤。” 吕纯阳闻言,罕见的拧住了眉毛,他脸色阴沉,长髯无风自起,杀意显露,“谁干的?” 何仙姑摆手道:“你自己去问他们吧。” 说罢,何仙姑加快脚步,将吕纯阳带到了一间客房前。吕纯阳推门而入,他一进门便瞧见一用白布缠着左腿的英俊男子正坐在床边,双目低垂。男子一听见动静,便侧头向门口看去。 “吕吕道长,你可算来了。”男子一瞧见吕纯阳便要起身相迎,吕纯阳一步上前,扶住男子道:“韩道友无需起身。”这英俊男子,便是江南八仙中的韩湘子。 吕纯阳稳住韩湘子后,侧头看向躺在床上,面目苍白的清秀少年,不由得悲从中来。这少年是江南八仙中最小的一个,平日里吕纯阳最是疼爱他,现在看到他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心中不由得燃起了莫大的杀机。 “是谁伤的你们。”吕纯阳冷声道。 韩湘子闭起双目,脸颊微颤道:“是一位剑客。” “剑客?”吕纯阳暗自思量着这两个字的含义,在他们八人分头行走江南,寻找犯下那滔天血案的凶手时,吕纯阳觉得少年年幼,便让他与韩湘子一起行动,好互相有个照应。韩湘子与少年虽算不得什么绝世高手,但在同一辈中也能算的上是出类拔萃了。二人要是联手逃命,吕纯阳自问也不能将他们伤成这样。吕纯阳寻思片刻后,淡淡道:“伤你们的,莫非是李闵济?” 韩湘子摇头道:“不是。” 得到韩湘子的回答,吕纯阳松了一口气。韩湘子接着道:“七日前,我与蓝道友正往金陵赶,却在半路上碰到个奇怪的年轻人。” “如何奇怪?” “那年轻人单手持剑,不管是休息还是吃喝都不曾放下那柄剑。当时我与蓝道友与他同路,我们觉得奇怪,便与他攀谈了起来。那人说话畅快坦荡,我们三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听到此处,吕纯阳心中满是疑惑,照韩湘子所说,伤他们的那人倒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韩湘子与少年的为人,吕纯阳还是知道的,他俩绝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人难不成是喜怒无常之徒?尽管心中有颇多疑问,但吕纯阳并未打断韩湘子。 “后来他问起了我们要去哪里,我们便直言说要去给朴老爷祝寿,顺便还邀他一同来金陵。没想到,我们刚说完,他就突然出剑,刺伤了我与蓝道友。他的剑太快,我们根本无法反应。” 吕纯阳暗道:“原来是偷袭。” “他伤了我们之后便说,只要是给朴老爷来祝寿的,都要受他一剑。蓝道友年少刚烈,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当时就要与他动手。蓝道友只是轻轻一动,那人便猛出三剑。他的两剑刺向的是蓝道友,他这两剑分别擦伤了蓝道友的心肺,蓝道友当即昏死过去。而他的第三剑,则是刺入了我的左腿。我避闪不及,当时便倒在了地上。随后,那人让我们给朴老爷托一句话,说要在朴老爷寿宴之时,取其性命。说完,他就走了。 当时我见蓝道友受伤颇重,便用真气护住他的心脉,马不停蹄的将他带到了金陵。幸亏冷家主与朴老爷亲自出手,才保住了蓝道友的一条命。”说完,韩湘子一脸的内疚与羞愧。 吕纯阳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不错,保住采荷的性命,远比当时去找他寻仇来的理智。” 说罢,吕纯阳解下玉葫芦道:“以后给采荷熬的药,先盛放在这葫芦里,这葫芦装了百年的丹药与佳酿,自有固本培元的妙用。”韩湘子接过葫芦后,点了点头。 “张道友他们来了没有?” 韩湘子摇头道:“张师兄他们应会在明日赶到金陵。” 吕纯阳听罢颔首,他站起身子,开始在房中不停的踱步起来。他暗道:“那剑客是冲朴家来的,倒是让韩道友他们遭受了无妄之灾。朴家在江湖上的人缘极好,若有人找他们寻仇,那也只能是当年在大真剑派中败退的外姓弟子一众了,但十五年间,倒是没听说过当年大真剑派外姓弟子消息” 想到这里,吕纯阳忽觉肩膀一凉。紧跟其后的是一阵爽朗大笑:“老吕,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三铁 吕纯阳回过头去,见一方脸阔鼻浓眉大眼,穿火色锦衣的男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冷庄主。”吕纯阳想摆个笑脸,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这锦衣男子便是冷家山庄的当代家主,冷秋行。冷家山庄的绝学都是极寒极幽,像是冷飘飘那般活泼的女子,身上也难免带着些冰冷的气质。那那种气质,在这冷秋行的身上却是半点都没体现出来。一见这冷秋行,便觉得这是个火爆脾气。 冷秋行看了眼负伤的蓝韩二人,登时收起了笑脸,对吕纯阳道:“咱们出来说话。”二人走出屋门,带着细雨的微风刮过,一扫沉闷之感。 冷秋行呼出一口长气,飘到他面前的细雨,全变成了微小的冰花,他沉声道:“韩湘子与蓝小友的遭遇,我也是深表遗憾,我与朴家主已经发下命去,让江湖各路好友去追查那剑客的下落。” 吕纯阳淡淡道:“这件事是因朴家的私人恩怨而起,难道朴家主不晓得自己有什么仇家吗?” 冷秋行听罢,轻笑道:“朴家主的为人,吕兄还不了解吗?” 吕纯阳干脆道:“不了解。” 冷秋行闻言怔了片刻,他与吕纯阳早在十多年就有了交情。所以他深知自己这个老友的秉性,吕纯阳平日中待人温和,说话做事也常留三分余地。而他现在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表明这吕仙人是真的动怒了。 冷秋行正色道:“朴家主的仇家也只有当年大真剑派的一些外姓人,而在那次内乱中,那些外姓人死的死,伤的伤。根据韩湘子的回忆,伤他们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若是按年龄来算,当年大真剑派中却是有一个小童在内乱中被带离了大真剑派。但那小童却是没有本事去害韩湘子他们。” “何出此言?” 冷秋行道:“因为那小童当年被伤了气宫,终生无法修得真气。” “那倒是。”吕纯阳自语一声后,皱眉又暗道不妥,“当年内乱说到底也只是大人之间的争斗,为何连小童都会牵连其中。” 冷秋行道:“刀剑无眼。” 吕纯阳听罢暗自摇头,不过当年大真剑派的糊涂账与他无关,他现在关心的是如何拿住那伤人的剑客,为自己的朋友讨个公道。 “那剑客曾说他会在朴家主寿宴当日找上门来,你们晓得吧?” 冷秋行听罢登时大笑起来,他摆手道:“狂言而已,狂言而已。先如今朴家中汇集了江州三十六派的掌门人,今日五湖六讲的十一位好汉也来了,他如何敢来,就算是李闵济来此,也得扒他一层皮。” 吕纯阳淡淡道:“若李闵济来了,被扒皮的只能是你们。” 闻言,冷秋行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他道:“吕兄,我知道你心里烦闷,但你这无名之火,也别对着我发,你若是有本事,就将那伤人的剑客拿回来。” 吕纯阳微笑道:“我自然会,但若是朴家先伤那剑客在先,我也会找朴家讨个公道。” 冷秋行面沉如水,他道:“若是你吕纯阳敢找朴家的麻烦,那就是与我冷家山庄作对!”说罢,冷秋行一甩衣袖,将身子扭到了一边。 这时,一声大笑打破了二人之间稍显凝重的气氛。 “怎么二位老友一见面就吵了起来,莫非是我朴家招待不周?” 吕纯阳斜睨而去,只见一身材高挑如竹,额头微凸,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老妇何仙姑。 冷秋行瞄了一眼面容淡泊的吕纯阳,自觉刚才说的话有几分过了。一看有人来,就找了个台阶下,“原来是朴二老爷,我来为你引荐,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吕纯阳,吕仙人。” 其实吕纯阳这也是第一次来金陵朴家,其中还是冷秋行在搭桥引线。他只知晓,朴家家主有兄弟三人,各个都身怀绝技。听冷秋行的言语,这位便是朴家老二,朴铁灼了。 吕纯阳与冷秋行本来就不算矮,况且二人现在又站在台阶上,所以便显得有几分高人一等。但这好似竹竿的朴铁灼来到二人身前,却显得比二人还高上那么一截。朴铁灼面带微笑,他目视着吕纯阳道:“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冷家主与何前辈提起过吕道长多次,今日一见,吕道长果然是仙风道骨。” “二老爷过奖了。”吕纯阳微笑回礼,并未失态,这倒是让冷秋行的心情更为平复了一些。 在事情未查清之前,吕纯阳是绝不会擅自给他人下什么定义,况且要找到那伤人的青年剑客,还有求于朴家。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这老朋友冷家主,可跟朴家主是亲家呢。有些话,他私下能对冷秋行说,但在他人面前,吕纯阳是绝不会让冷秋行下不来台的。 朴铁灼说了一番客套话后,又皱眉叹息道:“对于韩少侠与蓝少侠的遭遇,我朴家难辞其咎。那剑客是冲着我朴家来的,却让两位少侠也跟着遭受了无妄之灾,吕道长且放心,我朴家定会将那歹徒拿下,交由吕道长发落。” 吕纯阳听罢,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不知何人会对朴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连与朴家无关的人,都不放过?” 朴铁灼闻言苦笑道:“不知吕道长可否听说过摧眉子?” “摧眉子?”吕纯阳点头道:“有几分印象,二十年前武当山中的洪武道观里有一道人修道走火入魔,曾在武当山中大开杀戒,那道人的道号就是摧眉子。” 朴铁灼道:“不错,那摧眉子当年在武当山中为非作歹,我大真剑派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我大哥便带着一队弟子在山中到处寻找那妖道的踪迹,后来我大哥与洪武道观中的人联手,一并重伤了那妖道,但可惜让那妖道逃脱了。那妖道与我朴家有深仇大恨,想来这次来寻仇的人,应当就是那摧眉子的弟子。” 吕纯阳摇头道:“我看二老爷言不尽实吧,当年贫道听说,那摧眉子已被洪武道观的均真人给斩了。” 朴铁灼听罢笑道:“只是稳定人心之言罢了,若吕道长不信,大可以去洪武道观问上一问。” 吕纯阳点头道:“贫道自然会去的。” “好,好。”朴铁灼不在意的一笑。 冷秋行见状道:“吕道长旅途劳顿,朴二老爷还不快去备上一桌酒菜来为吕道长接风洗尘?” 吕纯阳笑道:“如此甚好,吃饱喝足了,贫道也能尽快赶往湖州的武当山。” 朴铁灼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吕纯阳办事竟然如此雷厉风行。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吕纯阳又对何仙姑道:“照顾好蓝小友,我自会在朴老爷寿宴当日赶回来。” 何仙姑脸上并无波澜,她早已习惯了吕纯阳的急性子。 一男子轻轻推开了一间大屋的房门,这男子身材敦实,面白无须。他推门而入后,就听一疲倦的男子声音道:“是铁温吧。” 敦实男子道:“是,大哥。” 这男子正是朴家三爷,朴铁温。 朴铁温应声后,一花白头发的男子从里屋中走了出来。这男子长的与朴铁灼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他却是比朴铁灼老了不少。这男子就是当今朴家家主,也是当年大真剑派的掌门人,朴铁凉。 朴铁凉缓缓走到朴铁温身前道:“铁温啊,你说是不是他回来了?” 朴铁温摇头道:“听韩湘子所言,倒像是他,不过当年璞儿明明一剑刺透了他的气宫,他是绝没有办法修成那么高明的剑术,能把韩蓝二人伤到如此地步的。” 朴铁凉的双眼中好似蒙着一层阴霾,让人无法透过他的眼神,读懂他的思绪。 “那孩子天资聪颖,倒是可惜了。” 朴铁温笑道:“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外姓人找死,与我们无关。” 朴铁凉闻言微笑道:“那你觉得会不会是吴颜武在推波助澜?” 朴铁温摇头道:“我觉得不是,吴颜武当年逃离武当山后,去了燕临,在鹿岳书院中谋了个生路,这我们都是知道的。而如今鹿岳书院遭逢大变,吴颜武根本走不开。而且若是吴颜武想来寻仇,早就来了,何苦要等到今日我朴家在金陵站稳脚跟后呢?” 朴铁凉拍了拍朴铁温的肩膀后感叹道:“我们兄弟三人中,还是老三你想事最为周全。如今我不怕吴颜武也不怕被他带走的那少年,就怕吕纯阳。吕纯阳这个人嫉恶如仇。若是来寻仇的真是那少年,而他又碰巧被吕纯阳逮到了。那我朴家与那少年,都免不了要遭受吕纯阳的怒火。毕竟,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我朴家而起。” 朴铁温笑道:“这事大哥放心,二哥已将我们编排的摧眉子一事告诉吕纯阳了,他现在正准备去武当山呢。” “哦?那洪武道观那里安排的如何了” “均真人早已仙逝,现在洪武道观主事的是想来与均真人不对付的无魁子。他如今,巴不得往均真人脸上抹黑呢,所以洪武道观的事,大哥尽管放心。” 朴铁温话音刚落,朴铁凉浑浊的双目中忽而闪烁出一道精光,“在吕纯阳回燕临之前,定要将那人格杀勿论。” “是。” 朴铁灼摆好了酒菜,三人正在吃喝。吕纯阳吃,朴铁灼与冷秋行喝。吕纯阳的筷子在饭菜与嘴唇间来往个不停,他视若无人一般的将一半的饭菜给扫进了肠胃里。冷秋行甚是不快,他与这老友已有半年多没间,本想着借朴铁凉的寿宴,与其好好叙叙,但没成想二人一见便是剑拔弩张。而一旁的朴铁凉倒是满不在意,反而一个劲儿的夸赞着吕纯阳。 吕纯阳明显还没吃饱,屋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朴铁灼登时阴沉下了脸,转头对外喝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与贵客相聚之时,不得前来打扰。” 敲门那人道:“回二老爷,是有人来找冷庄主,来人是两位姑娘,她们还说是冷家山庄的人。” 闻言,吕纯阳的筷子戛然停在了半空中。随后,他将筷子放下,敲了敲脑门道:“哎呀,瞧贫道这记性。秋行,是飘飘跟清池来。” “嘭!” “胡闹!”冷秋行陡然拍桌而起,那一桌的酒菜也同时被冻成了冰疙瘩。 吕纯阳道:“若冷庄主要怪,那便怪我吧,是贫道擅自主张带她们来的。” 冷秋行顿时无奈道:“老吕啊老吕,她们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们胡闹?” 朴铁灼见状微笑道:“冷庄主何苦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令媛来都来了,你发脾气又有什么用,况且咱们两家早就是一家人了。”随后,朴铁灼对外喊道:“让两位小姐进来。” 他话音未落,那屋门啪的一声就被人推开了。 “爹爹,我跟池儿在外面可就听见你发脾气了。” “是啊姨夫,吓得我跟表姐都不敢进来了。” 见到两女,冷秋行的目光陡然柔和,但其仍是语气严厉道:“不敢进来?我看你们比谁进来的都快!” 朴铁灼打量着冷飘飘与白清池,目光一喜,在他看来这两位如同出水芙蓉的姑娘,哪一位做他朴家的儿媳妇,他都满意的很。 且说冷飘飘与白清池在那小饭馆里填饱肚子后,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吕纯阳,二女心里着急,便自行来了朴家。而吕纯阳一入朴家,脑子里想的便都是韩湘子二人的事,早把冷飘飘二女给忘到天边了。 冷秋行摇头道:“你们定是缠着你们吕叔叔带你们到这里的,未过门的媳妇儿来夫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冷飘飘与白清池对视了一眼,随后便如两只飞蝶一般来到了冷秋行身后,为其捏起肩来。这一下,冷秋行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冷飘飘似撒娇般的说道:“才不是爹爹讲的那样,前几日我跟池儿在江上泛舟,忽然来了一刺客要取我跟池儿的性命,幸亏吕叔叔即使赶到,我跟池儿才幸免于难。但我跟池儿怕的紧,所以才央求吕叔叔带我们来金陵找爹爹您了。” “表姐说的是呢姨夫,你都不知道,那日有多凶险。” 冷秋行闻言登时站起身,将冷飘飘二女拉到了身前,他满是紧张的说道:“你们可受伤了” 冷飘飘笑道:“有吕叔叔在,我们又怎会受伤呢?” 冷秋行闻言,看向了吕纯阳。吕纯阳点头道:“飘飘她们说的不错。”吕纯阳心中暗道:“这算不得说谎,事实如此,事实如此” “多谢。” “见外。” 是啊,对于他们这等老友来说,谈谢,就太见外了。 冷秋行这时,又猛的一拍桌子,寒声道:“谁敢在我冷家山庄前寻衅挑事,找死!” 白清池嘟嘴道:“别人自然不敢,当然是” 白清池一语未毕,冷飘飘便打断了她道:“这些事,咱们下来再说。池儿,咱们来屋里半天,还没见过这位叔叔呢。” 朴铁灼一捋胡须,呵呵笑道:“看你们父女在此处享天伦之乐,可真是羡煞我这个孤家寡人啊。” 冷秋行闻言微笑起来,他一指冷飘飘道:“这是小女,飘飘。而这个,是我的外甥女,江北白家的大小姐。” 朴铁灼笑道:“着实是一对儿沉鱼落雁的姐妹,我家的璞儿能与飘飘结成夫妇,当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呵呵,的确是犬子的福气。” 朴铁灼刚说罢,一沧桑男子声音便传入了屋内。 “大哥。” “朴家主。” 朴铁凉从外面走了进来,对冷秋行道:“秋行太过客气了,咱们是亲家,叫家主显的生分。”说罢,朴铁凉面向吕纯阳抱拳道:“吕道长之名如雷贯耳,老朽久仰大名。”吕纯阳起身回礼道:“朴家主过誉了。” 朴铁凉点头看向冷飘飘说道:“我本是听闻吕道长大驾光临,特意前来拜见,没想到飘飘也来了,甚好甚好。” 冷飘飘对朴铁凉行了个礼,微笑道:“朴伯伯万福。” 朴铁凉会心一笑,他看向冷秋行道:“飘飘早些来朴家也好,与家璞早日相见,相互之间也能有个印象,若是飘飘对家璞哪里不满意,我还能责令家璞去改。” 冷秋行摆手道:“家璞是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小女若是能与家璞喜结连理,也能算的上是天作之合。” 朴铁凉摇头道:“我朴家就家璞这么一根独苗,平日里二弟与三弟都宠着他,都快把他惯的没边儿了,他也该早些成家,来个人管着他。若是飘飘不嫌弃,明日我让家璞带着你在金陵城里好生转转。” 冷秋行闻言,微微皱眉,他心中着实不想冷飘飘与朴家公子在成婚之前就有什么拉扯,但当着满屋如此多人,他也不好驳了朴铁凉的面子。冷秋行思索片刻后,看向冷飘飘询问道:“飘飘,你意下如何?” 冷飘飘闻言一笑道:“全听朴伯伯的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欢歌 雨蒙蒙的金陵,雨蒙蒙的灯。 董平二人找了一间客栈,林三川胡吃海塞一顿便进房呼呼大睡起来。董平蛮羡慕林三川的没心没肺,能吃能喝。他吃过饭,躺在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起身到金陵的街市上转一转。金陵夜不闭市,街头巷尾人声鼎沸,满城的烟火气将细如发丝的轻雨烘托在金陵城上空。这座城就像是一簇巨大的烛火,笼罩在轻纱灯罩里,阑珊至极。 趴在朱雀桥的栏杆上,再打个哈欠,又困又惬意。 “来了,喝口热茶吧。” 一个脖子上挂着绳带,绳带垂下来的两端系着一个木盒的老者来到董平身旁,语气颇为熟路的说道。 董平斜睨一眼,老者的脸上带着不客套的微笑。他垂在胸前的木盒里,放着些干果,和几个盖着口的茶碗。盖住茶碗的东西,是被切割成方方正正形状的芭蕉叶。碗里盛着的,应该是热腾腾的茶水。水汽蒸上来,绿叶被浸的湿润,新亮。 “出门急,没带钱。” 老者笑道:“出门在外,哪儿有身上常带钱的时候,喝一碗吧,暖暖身子,这天气湿冷不喝点热茶,总觉得难受。” 董平掀开一片芭蕉叶,微浓的茶水泛着香气。 “我做不了你的常客。” 说罢,董平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茶水虽烫,但却不灼。董平喝完,长吐一口热气。 “下雨天喝口热茶,最是舒坦。”老者靠在栏杆上,端起一杯茶细细的滋溜起来。 董平见状笑道:“你喝一杯,便少买一杯的茶钱。” 老者摇头道:“我都少赚了一杯了,还差这第二杯么?”老者说罢,叹口气道:“公子从北莽来,可是辛苦啊。” 董平闻言,摸了摸腰间的惊雪,还在,他稍稍放下些心来。 “你看出来了?” “没有。” “那怎么?” “公子自己说的。” 董平醒过味儿来,大笑着指点着老者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我倒是被你给套了话。” 老者双手搓了搓茶杯道:“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 董平回头瞧一眼朱雀桥上来往的青年男女后对老者道:“干这个营生多久了。” 老者道:“干了快半辈子了,有人愿意买账,那老朽就得干。” “在金陵城里卖茶,你这还是头一次吧。” “公子说错了,老朽已在金陵城卖了快十年茶了。” 董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道:“那动手吧。” “动手?”老者呵呵一笑道:“老朽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董平微笑道:“传言洪天宗的甄皇,在杀人之前总要用敬对手一杯芭蕉茶。” 老者恍然一笑道:“哦,你说那个营生,那个营生老朽早就不干了。老朽只是听闻燕祭奠的一个手下被人杀了,所以特意来看看那人。” “你觉得那人如何?” “不错,是个不错的后生。”说罢,老者杯中的茶已然见底。老者摇头笑道:“看来老朽该去别处卖了,再在这里待下去,这几杯茶怕是都要被我俩喝光了。”老者将杯子放入木盒,重新盖上芭蕉叶。 说罢,老者转身离去,他走入人群打了个响指。董平眼前一黑,随即明亮,他甩了甩头,耳边传来的是连绵不绝的啪啪雨声。 雨不知何时已然下大,河面上波澜狂起,桥面上空无一人。董平摸摸身子,衣服是刚刚浸湿的。他向老者离去的方向看去,只有骤雨跟黑衣在欢歌。 洪天宗作为江湖最大的杀手组织,其门中有四皇十二祭奠,最为厉害。而董平口中的甄皇,则是四皇中资格最老的一位。董平只晓得甄皇在杀人前,会敬其一杯芭蕉茶,但他却不知道,从没有人敢喝那杯芭蕉茶。 朴府 冷秋行端坐在椅子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眼神里是回忆,是痛楚,是愤怒。冷飘飘站在冷秋行身前,垂着头,她与冷秋行感同身受。 忽而,冷秋行高举起一只手,他想狠狠的拍在桌上,但手落到半空时,冷秋行却突然停了下来,最后,无力的垂在了桌面。 “当年我晓得他也喜欢着你的母亲,但却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只是在心中爱慕。但没想到,在你母亲死后,他竟偷出了你母亲的遗体做成了傀儡。我一气之下,将他赶出了冷家山庄”冷秋行痛苦的呓语没有结束,冷飘飘便打断他道:“爹爹,你别再说了,女儿知道” “不!你不知道!” 冷秋行陡然间勃然大怒道:“当年是他,就是他下毒害死的你母亲!” 冷飘飘闻言,如遭当头棒喝。 这一点,她是从不知道的,但她却不知道,冷秋行为何要突然将多年前的隐秘现在告知与她。 冷秋行随后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为何要来金陵,你是不满意父亲为你安排的这门亲事。但你却不晓的为父的良苦用心,那朴家璞身为朴家的一颗独苗,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若嫁给他,没人没来打扰你们,没人会来打扰你们” 冷飘飘听罢惨然一笑,她终于知道冷秋行将当年的往事抖落出来,只是为了压她嫁给朴家璞。 “爹爹无需多言,若那朴家璞为人正直,是个宽厚人,女儿定会遵从父亲的意愿,嫁到朴家。但若是那朴家璞品行不正,为人龌龊,那女儿死也不嫁!” 冷秋行微笑道:“这你放心,家璞不仅长的端正,人品也是出类拔萃” 冷飘飘摆手打断了冷秋行道:“父亲,近些年来,山庄的账面上一直在亏空吧?”说罢,冷飘飘推门,快步离开了冷秋行的房间。 迎面而来的凉风,让冷秋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猛的打了自己一巴掌,满脸怆然。忽而,一阵铃铛声从内室传出。不久,一个身姿挺拔,面容温文尔雅的青年公子从中走了出来。 他微笑道:“令媛果然生的是国色天香,晚辈喜欢的紧。冷前辈不必担忧,等我两家结成亲家,金陵城中的十家绸缎庄与吴城的两间酒楼,自然会当成聘礼,由晚辈亲手送上冷家山庄。” 说完,青年公子哈哈大笑着就要大步走出屋去。冷秋行漠然的看着他的背影,目含杀机,但随后他目光一缓,微笑着叫住了青年:“家璞留步。” 青年转过头,眼带笑意。 他就是朴家公子,朴家璞。 “冷前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冷秋行站起身,踱了两步,最后背对着朴家璞道:“既然飘飘来了,那你倒不如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她想反悔也反悔不了。” 朴家璞闻言一愣,随后他身子开始轻微震颤抖动起来,突然,他放声大笑道:“妙妙妙,我可是头一次见识到卖女儿的。冷前辈,晚辈着实佩服。听家父说,皇帝从燕临出宫,南巡至江州,你为了见那皇帝一面,不惜将自己的老婆送给一个没把的太监玩弄。可惜的是,冷夫人性子刚烈,一口咬下来了那太监的舌头,你为了平息那太监的怒气,一巴掌将冷夫人给拍死了,但谁能知道,那太监只是个扫地的。冷前辈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从前我还不信,但今日一看,冷前辈干的出这事。” “住口!”冷秋行蓦的回首,屋内的温度霎时间冰冷到极致,朴家璞如坠寒冷冰窖。但朴家璞却是不为所动,他微笑道:“这么冷容易感染风寒,冷前辈还是注意些身体,晚辈这就听前辈指使,去与冷姑娘煮饭了。” 说罢,朴家璞狂笑着走出了房门,那冰冷的笑声,宛如根根钢针扎在了冷秋行身上。最后,他颓然倒地,痴笑连连。 朴家,一间客房前。 两个绰绰的人影在窗户纸上映了出来,一人道:“这是那冷家小姐的住所,你没记错吧?” “瞧你说的,所有来朴家的女客人住哪儿,我可都门清呢!” “包括那老太太何仙姑?” “放你娘的狗屁!” 说罢,那人不在理另一人的揶揄。他捅开一层窗户纸,呲的一声,便从那窟窿里吐出了一口浓烟。 “这是啥?” “好东西,从老爷那里拿来的双修散。男人闻了生龙活虎,女人闻了狂蜂浪蝶。” 那人听罢一笑道:“我说老爷都那么多年龄了,咋还能每夜都临幸七八个小丫鬟。” 说完,那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个大缝儿。随后,一胖一瘦两个黑影便走了进来。二人侧头朝那床上看去,只见一个身段玲珑的女子正趴在床上,二人皆是大吞口水。 胖子与瘦子对视一眼后,就蹑步往前走去,但他们没走两步,就听得那床上传来一声娇喝。 “谁!” 二人脚步一滞,却是不敢再向前。床上躺着那女子想翻身站起,却觉得浑身酥麻,使不上半点力气。 二人看出了女子的窘态,皆是一喜,随后又继续向前走。 那女子见眼冒绿光的二人,不由得登时哭了出来,“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姨夫若是知道了,定要你们死无全尸!” “老子管你姨夫,姨母,今天老子就要你做新娘!”说罢,那瘦子就向床上猛扑过去。 随着那女子一声尖叫,门外忽传来一阵铃铛声响。 “敢在我朴家造次,不想要命了。” 那话音一落,那胖子就被人嘭的一声给扔出了门外,本来趴在那床上的瘦子一回头,登的就连跪带爬的跌坐在了地上。这时,借着微弱的夜光,床上那女子看清了来人。那是个面相俊俏,嘴角带笑的温柔公子,在他的腰间,还系着一串小铃铛。 他将瘦子打出屋后,便坐在了床头。 他微笑道:“姑娘受惊了。” “你你是谁?” 他微笑道:“在下,朴家璞。” 女子愣住了,“他就是朴家璞,自己未来的表姐夫” 朴家璞心中暗骂道:“两个窝囊废,怎么办事的,冷飘飘怎的就变成了白清池!”他虽心中憋火,但脸上仍是面带微笑道:“若是你不在这里,那遭殃的就是你表姐了。” “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听说府上来了两个闭月羞花的姑娘,其中最好看的一个叫白清池,现在一见,我便晓得是你了。” “骗骗人” 若是白清池现在照一照镜子,定会被自己红颜滴血的脸庞吓个半死。其中那春药,做了大半的怪,而这温文尔雅的朴家璞却像是一点火星,彻底将白清池给引燃。 朴家璞笑道:“你中了歹人的迷药,我去给你取解药来,说罢,朴家璞就要起身离去。”他还没站起来,白清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就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 白清池咬着嘴唇,咿咿了片刻后憋出三个字道:“别,别走。” 朴家璞看着白清池,只见这小丫头年不过十七,就已出落的娇艳客人,而在她身上不停散发的淡淡白气,更是为她添了一种莫名的诱惑。朴家璞看的是口干舌燥,但他却是不愿意将白清池给就地正法,在他看来,冷飘飘才是最美味的珍馐。若是在享用冷飘飘前,闹出了什么幺蛾子,他可是吃了大亏。 朴家璞摇头道:“若是我不走,咱们不小心有了肌肤之亲,那可是对不住你表姐。” 白清池闻言,猛的哭了出来。她想到,自己的父亲因为再娶,而将自己送到了冷家山庄寄养。这多年来,冷家人虽待她极好,但也是寄人篱下。而且,在别人眼里,她永远比不过自己的表姐冷飘飘。而朴家璞就像是一个盖世英雄一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为她解围,也不知是那药的缘故,还是别的,白清池竟对其有几分一见钟情。但就是一瞬间的欢喜,朴家璞就要离她而去,她一时间忍不住满腹的委屈,就这般哭了出来。 朴家璞见状,又坐了下来,他温柔道:“我不走了就是。” 白清池眼角带泪的看向朴家璞,轻声道:“真的?” “真的。” 一人躺着,一人坐着。 随着时间流逝,昏暗的房屋里,就只剩下了白清池越发急促的喘息声。 朴家璞见状,将一条腿抬到了床上。 “若实在忍不住了,就骑上来。” “为何?” 朴家璞诧异道:“怎么?你没磨过?” 闻言,白清池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是,是这样吗?” “对,就是这样。” 大雨滂沱的金陵城,河水高涨,几乎漫过朱雀桥。 董平仍站在桥上,他在雨中狂笑着,不知是为了那杯茶,还是劫后余生,不管怎么说,他在洪天宗的绝顶杀手前,捡回了一条命。 忽而,从远处走来一抹白色的人影,那人已被大雨给淋的湿透。 她抬头看去,正巧碰见董平的射来的目光。 “你怎么来了?” 她苦笑道:“你说能在朱雀桥遇见你,我还以为你是骗人的。” “我从不骗人,只有嫖客才骗人。” “带我走。” “带你走可你,但你得想清楚了,我董平不要废人,捏脚捶背暖床,你总得精通一样。”董平似开玩笑的说完后,冷飘飘便猛的扑在了他的身上,大喊道:“带我走!” 董平蓦的呼吸一凝,但转瞬心情便平复了下来。在他怀里的,是个滚烫又实在的女人身子。百日来的沉寂与压抑,从北莽到南域的风寒苦楚,霎时间化作一捆干柴,被冷飘飘给点了起来。这个姓冷的女人,此时却灼热的像一把火。 董平喘着粗气,他双手攀上冷飘飘的脊背。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道:“好,我带你走。” 他说的话被淹没在暴雨里,细弱蚊声。 而在此时,再多的话语都显得软弱无力。二人像两头荒野中的野兽,疯狂的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衫。 二人亲吻,唇边全是雨水的苦涩。 二人纠缠,在桥上,在水中如同两条白蛇狂舞。 二人撕咬,像是要把对方整个吞进自己的胃里,连血带骨。 天上骤雨不止,是在为人之本性而欢歌。 水中涟漪奋起,又像是在嘲笑二人的不知羞耻。 忽而,一道流光从空中划过,那道流光却在董平与冷飘飘纠缠的上空停了下来,他见状微笑道:“阴阳无极,天地大同。”说罢,他继续往城外飞去。 尽管下着大雨,但那守城门的士兵却是不敢有着丝毫懈怠,他目光炯炯,巡视四方。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平稳的落在了他的身前。 这当儿里容不得他多想,这士兵登时将长枪指在了那人的面前。 “姓甚名谁,报于我听!” 那人呵呵笑道:“吕纯阳,来取剑!” 说罢,吕纯阳伸出两指凭空一翻,一柄细长飞剑当即从城楼上飞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士兵放下长枪,揉揉眼后笑道:“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天太黑,我没看清。” 吕纯阳微笑道:“不妨事,两日之后,还要麻烦小哥为贫道保管飞剑。”说罢,吕纯阳转身一跃,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他走后不久,那年轻士兵忽又见从远处走来四人,那四人抬着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个青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暴雨无声 青年就那样坐在藤椅上,他一边嘴角翘起,展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他右手紧握着一柄剑,他应该是一个剑客。大雨已将他浇成了落汤鸡,但他却毫不在意。抬着藤椅的那四人也有几分奇怪,那是三男一女,四人没有一般轿夫的粗犷与高大。相反,这四人都穿着锦缎衣服,看上去显出几分富贵。而且四人身上皆是干燥无比,他们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宛若实质的真气,将瓢泼大雨阻隔在离他们身子之外的三寸之地。这四人,绝不是一般的高手。 四人刚把轿子抬到城门前,那士兵就将他们给拦了下来。 “利器刀剑,不得入城。” 青年望着手中的剑说道:“那你是要我将剑留下,还是将自己留下。” “当然是你手中的剑。” 青年微笑道:“那,给你。” 青年话音未落,士兵却不知何时他的剑已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那剑,太快。快到仅凭剑划动时产生的气流,就能劈金斩玉。士兵想要说话,但却发觉自己的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哑了,他说不出话,也动不了身子。 就在这时,城门下传来一声咳嗽:“放他们进城吧,那剑就不用收了。”随着那话音落下,一个在城门洞子里避雨的士兵走了出来。他的下巴上生长着的,是断且坚硬的稠密胡茬。 他的话刚说完,青年就收了剑。与此同时,那士兵就如释重负一般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就是这片刻的功夫,他便在鬼门关里走了数个来回。 青年将剑横在腿上,目光淡漠。他没有对中年士兵表示谢意,任由四人径直将他抬入城去。 待四人走后,中年士兵摇了摇头。他在金陵城门前待了二十多个年头,什么样的高手没见过,但如同刚才那青年般的人物,他却是第一次见。他在那青年身上没有感到一丝真气波动,却能感受到一股能摧毁一切真气壁垒的滔天杀意。那杀意化作锋利,无坚不摧。 青年士兵还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中年士兵拍拍他道:“去后面喝口热水,记住那青年的面孔,以后别再拦他。” 青年士兵不解道:“我们大宋士兵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中年士兵不需要向他解释太多,只是道:“这是军令。” 青年士兵听罢,噌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挺起胸膛,朗声道:“是!” 四个人抬着藤椅在城里兜兜转转,最后在一家名为同福的客栈前停了下来。青年一跃而起,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们可以动手了,可千万别让我的银子白花。” 四人同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随后他们身子极速倒退,消失在狂暴的雨幕之中。 客栈大门紧闭,青年便一剑将其给劈开了。在大堂里守夜的小二,被这听见动静猛的惊醒。 “你不知道敲门啊” 那小二一开始还蛮硬气,但看到青年手中的剑后,便登时软了下来。敢在金陵城里大摇大摆拿着剑行走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而恰好,这两种人,都是他惹不起的。 “敲门动静太大,我不想饶了他人的清净。”青年微笑道。 小二赔笑道:“是,还是客官想的周到。不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三日前我就定好了房。” “不知客官尊姓大名?” “阿九。” 金陵,朴府。 白清池折腾了半天,现在已趴在朴家璞的肩膀上缓缓睡去。朴家璞看着白清池粉雕玉琢的娇美容颜,忍不住对着那脸蛋就亲了两口。亲完后,朴家璞舔舔嘴唇暗道:“没成想我朴家璞有一日也能坐怀不乱,还是在这么个美人面前。美人,你且放心,等我拿下你表姐后,迟早也把你吃进肚子里去。”随后,朴家璞的两只大手又在白清池身上作怪一翻后,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屋外,往白清池屋内吹毒气的那一胖一瘦已恭候多时。朴家璞一开始发觉二人把白冷二女的屋子搞错后,着实憋了一肚子的火。但当他与白清池“磨合”了一阵后,倒是发现这白清池也是个妙人,所以他现在倒是也不太怪罪这两个不开眼的下人了。但作为主子,该发火时就得发火,免得这下人以后蹬鼻子上脸。 朴家璞板着脸,对着二人的胸口就是各踢一脚。朴家璞这两脚重的可以,跪在地上的二人挨完这一脚,皆是口吐鲜血,仰倒在地。即使如此,这二人一声都没吭。 “废物。” 那胖子揉了揉如遭一记重锤的胸口,艰难翻起身后,叫苦道:“少爷,我们兄弟俩可真没弄错,刚才我们查了府中住客的花名册,那冷飘飘就住在此处。刚才我们也去白清池的住处看了一眼,那房里是空无一人,没有冷飘飘的踪影。” “这倒是怪了。”朴家璞沉吟片刻后,便不再去想这事,他现在的下腹中燥热难耐,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这一团邪火给发泄出去。 他挑眉问道:“今夜老爷有没有召见鸳碧?” 胖子一时哑然,他暗道,鸳碧是老爷最疼爱的丫鬟,没准过几日就会将其给纳成第十四房妾室。他家这少爷,也太无法无天了一些。 这时,才缓过劲儿来的瘦子翻起来,谄媚道:“没呢少爷,今夜老爷跟七夫人睡,鸳碧姑娘可独守空房多时了。” 朴家璞微笑道:“机灵。”说罢,他顺便又重重的踢了胖子一脚。随后他道:“走,跟本少爷去鸳碧的房中看看,还有那药,再给我备上一些。” 瘦子颇为会意的一笑后,哈巴着腰就随朴家璞离开了此处别院。胖子愤愤的嘟囔一声道:“就知道溜须拍马。”然后,他站起来笑道:“少爷您慢点,那药在我这里呢!” 待三人来到那鸳碧的房前,朴家璞便接过二人送过来的春药,欲推门而入。但他的手还没挨在那门上,瘦子便叫住了他道:“少爷,您瞧这地上的是些什么东西,看上去血渍呼啦的。”胖子闻言蹲下身来,果然,在那门前的台阶上,全是一片片的黑色痕迹。 他上手沾了一点后,送到鼻下一闻,顿时坐倒在地道:“这,这他娘的就是血!” 朴家璞目光一寒,登的就推开了面前的那房门。瘦子进屋,拿出火折子点燃油灯后,屋中的景象,令三人不寒而栗。只瞧在屋内的地面上,满是大片大片的殷红血液。 朴家璞先是震惊,随后又是暴怒。他一掌将屋内的桌子拍了个稀烂后,厉声高呼道:“谁敢在我朴家杀人!”飘摇的灯火映照着朴家璞扭曲的面孔,恐怖无比。 胖子与瘦子面面相觑,他们见此情形,倒是乐得看热闹。胖子心中暗道:“莫不是老头子发现少爷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而一怒之下,将鸳碧给杀了吧?” 正当三人各有所思时,高亢清脆的长剑敲击之声穿过雨幕,从朴家前院传到了朴府的四面八方。这颇具韵律与节奏的声音,是朴家特有的号角。一般只有府中出了大事,才会敲。 朴家璞闻声,一把将胖子与瘦子推到在地,随后如疯魔一般的冲进了大雨中。 朴府前院,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全静立在雨中,人头攒动。他们是来朴府,为朴铁凉庆生的客人。在他们前方,朴家的下人围成一圈。他们手中持剑,左右敲击。雨声,敲剑声交相呼应,显露出一种诡异的安静。众家仆围成的圈儿里,朴铁凉,朴铁灼,朴铁温兄弟三人身子笔挺的站着。他们将手掌握成了一个紧实的铁疙瘩,他们的眉头皱成一团,他们的目光中流露着滔天的怒火与悲愤。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 这是一座小山,一座不知道由多少具尸首垒成的小山。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皆仰着身子,大股鲜血从他们的腹部流出,又被雨水冲刷而去。这朴家大院,渐渐的,渐渐的变成了一片汪洋血海。 朴家璞冲过人群,一路飞奔,他腰间叮当乱响的铃铛,宛如急促又癫狂的催命符。 人群自动避让出一条通道,让朴家璞顺畅通过。 来至尸山前,朴家璞登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噗通一声跪倒在血水之中。 他的嘴巴大张,连连抖动。 他的脸上流露出的情绪,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恐惧。 在他的面前出现一柄剑,一柄锋利无匹是宝剑。那柄宝剑无法断金斩玉,但夺人性命,足矣。 他回来了。 暴雨无声。 同福客栈 阿九躺在床上,面带微笑,他紧握着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阿九自语道:“妙极了,妙极了。现在朴家那帮人的表情,定然有趣的很。” 这时阿九的房门突然发出吱的一声响,“好快的剑。” 来人的大半个身子还在门外,但阿九的剑却已抵在了他的胸口。只要阿九轻轻将手中长剑往前一送,那人当即就会命丧黄泉。来人阴恻恻的一笑道:“阁下未免太紧张了些。”说罢,他轻轻拨开阿九的剑,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子。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蒙面的斗笠人。 那人来到屋中后,自顾自的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阿九淡淡道:“你跟踪我。” “嘿嘿,我比你还要早住进来两日,要说跟踪,那也是你跟踪我。” “倒也是,你身后跟着的这两个东西,可淋不得雨。这也是为何我不与你七杀门下做生意的原因,太不靠谱。” 阿九说罢,也坐了下来。 “阿九兄弟比起那日我们相见,倒是变了不少,少了些少年意气与勃发的英姿。越快大仇得报,阿九兄弟怎么就越发沉不住气了?” 阿九道:“你若是来为人师的,那请快些走吧,我还要好好休息一晚,明早听朴家的丧乐呢。” “呵呵,不着急。我来是跟阁下谈一笔生意的。早就听闻,从前在北莽一直有个游侠儿在到处抢我们三大杀手组织的生意。前一阵子才知道,那位游侠儿就是阁下。” 阿九微笑道:“生意就摆在那你,你不做,我不做,自然会有人做。你要谈什么生意,那就直说。” “我知道阁下会在两日后大闹朴家,取朴家三兄弟与朴家公子的项上人头。不知阁下杀了这四人后,还有没有兴趣帮我再杀一个人。” “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呵呵,阁下当我是大宋国库,还是上官家的钱柜?我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但我会给你比银子还要贵重的东西。” “嗯?” “阁下已想好了去处,那可曾想过退路?若你真将朴家三兄弟杀了,你当真能在朴府中全身而退?” 阿九听罢后笑道:“我从没想过要全身而退。” 来人惊讶道:“你难道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不,我会将拦我的人都杀个干净。等他们知道我的剑有多快后,便没人敢拦我了。”说罢,阿九一抖手中长剑,亮亮剑颤之声,格外醒脑。 来人闻言大笑着鼓起了掌,“阁下的豪气,着实令我佩服。不过咱们退一万步讲,若是你无法走出朴府呢?” 阿九淡淡道:“若是能将朴家的四条狗给杀了,那我虽死犹生。” 来人摆手道:“不不不,阁下都说了他们是狗。阁下何时听说过,人给狗陪葬的呢?” 阿九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给我的东西,莫非是一条退路?” 来人点头道:“不错,阁下若是能在除掉朴家人之余,能帮我杀一个人,那我愿意为阁下提供一条退路,亦或者说是生路。” “杀谁?”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张画纸展放在阿九面前道:“看好了,记住他,他叫冷秋行。” 阿九用剑将那张画有人像的纸挑起来后,颇为玩味的笑起来道:“冷秋行,冷秋节。有意思,兄弟相残,妙极了。” 来人交叉住双手,森森一笑道:“这样的人间残剧,不就是世人翘首以盼的大好喜剧么?”说罢,他站起身,带着两个斗笠人向外走去。忽而,他有停下身子,回首叮嘱道:“阁下可记好了,杀了他,便有退路。” 朴府之中 “一共有六十七人惨遭毒手,其伤口皆在腹部。二夫人,四夫人,七夫人,还有二老爷与三老爷的全部妻妾,全都在其中”那人越说声音压的越低,在他面前的是朴家三位老爷还有朴家璞与冷秋行。 家里死了这么多人,但这三位老爷却早就恢复平淡,只有朴家璞还怔怔的没回过神来。 朴铁凉揉揉脑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退下后,冷秋行忍不住开口道:“这人着实猖狂,朴老爷,我看咱们这几日应该全力追拿那歹人。朴老爷您的寿宴,依在下来看,还是推迟两日再办为好。” 朴铁凉听后,微笑道:“寿宴推迟两日再办,老夫看这馊主意也只有你冷庄主能想的出来。那寿宴,老夫自会正常举办,而家中这些人的丧礼,压后几日再说。那人无非就是想看到我朴家的惨状,老夫怎能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可是”冷秋行还想说话,却被朴铁凉摆手断了,他道:“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看冷庄主还是去瞧瞧飘飘与清池,莫让这两个丫头受了惊吓。”朴铁凉下了逐客令,冷秋行自然也没理由再继续待下去,他在走前,看了眼朴家璞。瞧见朴家璞一幅六神无主的模样,冷秋行无奈的摇了摇头。 待冷秋行走后,朴铁灼猛的一跺脚,铁石的地面陡然裂开一个三丈有余的巨大裂缝。 “大哥,我看这次的来人,是那贼子无疑了!”朴铁灼不停搓着手,脸上早已没了开始的平静。 朴铁温眼角泛起泪花道:“都是小弟办事不利,才害几位嫂嫂惨死。” 朴铁凉面不改色,他笑道:“一个个的都哭天喊地的做些什么,不就是死了几个女人么?他现在动手,便说明,他已经按耐不住了。再过几日,他定会现身,到那时,他还能跑的了吗?” 朴家璞哆哆嗦嗦的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杯道:“当年是我伤了他,他要是来寻仇,第一个就会拿我开刀。” 朴铁凉冷哼了一声道:“瞧你那点出息,平日玩女人的力气,怎么现在一点都看不见了给我滚出去。” 朴家璞摇头道:“爹,我不走。若是我出了这个门,便被他杀了怎么办?” 朴铁凉一时哑然,随后他拿起身后的一个花瓶,“嘭”的一声砸在了朴家璞的身上。 花瓶碎裂,朴家璞的左肩霎时间变的血肉模糊。尽管血流如注,但朴家璞仍是坐在椅子上,不敢有丝毫动弹。 朴铁温赶忙道:“大哥,兄弟知道你生气,但你这气别往璞儿身上撒。” 朴铁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笑道:“窝囊废,这混小子把你的几个小妾全都弄上了床,你竟还在维护他。我倒是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你亲生的。” 朴铁温闻言登时跪在了地上,他对着朴铁凉连连磕头,却是沉默不语。 这时,一朴家下人走了进来,低头道:“回老爷,官府的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凉风 报信的刚说完,四人眼前就出现一张血红色的巨大披风。朴家璞不由得身子一激灵,他看到这颜色就不禁回忆起堆在朴府前院的那座尸山。 只瞧那披着血红披风的来人,一进屋便操着洪亮的嗓音朗声道:“三位老爷别来无恙!” 朴铁凉定睛一看,只见面前这人剑眉鹰眼,高挺的长鼻下是一张略微泛着淡黑色的薄嘴唇。他看上去约有四十多岁,但他那一头随意披下来的散乱黑发,倒是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几岁。他的腰带上丁铃当啷的挂了不少物件,一柄长刀,一把铁链,一套飞爪,还有三把匕首。 “原原来是血捕大人。”朴铁凉颤声说完后,连忙站起了身道:“血捕大人请上座。” 被称为血捕的男子微笑道:“坐就不必了,本捕今夜来此,是来办公事的。” 朴铁凉摇头道:“我朴家的这点小事竟然麻烦了血捕大人,老朽真当是过意不去。”朴铁凉说罢,眼角泛起了两点泪花。 血捕道:“朴老爷言重了,本捕也是恰好来金陵处理些公务,正巧赶上了,朴老爷请放心,在朴府犯下那血案的凶手,本捕定会将他缉拿归案。” 朴铁凉哀伤道:“那老朽就先谢过血捕大人了,不过。” “嗯?” 血捕陡然间迸发出来的锐利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朴铁凉低下头,将拳头狠狠的砸在自己的腿上,咬牙道:“实不相瞒,那凶手的身份老朽已经了然,但望血捕大人不要贸然动手,未免打草惊蛇。” 血捕摩挲了一番腰间的佩刀后,似笑非笑的说道:“朴老爷的意思就是,这件事,容不得本捕插手喽?” “诚惶诚恐,老朽诚惶诚恐啊!” 朴铁凉闻言,登时快步行到了血捕面前,慌张解释道:“这件事老朽的确想要自己处理,但这其中更是要血捕大人出上一份力。”朴铁凉说罢,便对朴铁灼使了个眼色。朴铁灼会意后,快速起身飞奔出了屋门。不到片刻,朴铁灼回到屋里,而他的手里却多了一个小锦盒。 朴铁凉接过锦盒后,双手奉在血捕面前道:“这是老朽的小小心意,还望血捕大人笑纳。” 血捕接过锦盒,轻轻打开了一个小缝。顿时,一股温和的光芒,便从盒子里淌了出来。血捕微笑道:“好一颗上品夜明珠,朴老爷,你可知晓,我们丛云卫在外行走,最忌讳收受贿赂。朴老爷,你这,可是要置本捕于死地啊。”说罢,血捕“啪”的一声,便将那锦盒给合了起来。 朴铁凉抬起头,笑道:“血捕大人此言差矣,这只是一盒茶叶而已,怎么能谈得上贿赂?” “茶叶?” 朴铁凉微笑道:“不错,用这夜明珠泡出来的水,有明目清心的功效,其堪比最上品的茶叶。老朽只是送一盒茶给血捕大人解解乏,有谁敢说闲话?” 血捕将锦盒举高至眼前,仔细端详道:“朴老爷说的也是,这两日本捕奔波了几千里,身子的确乏的很。那本捕就先谢过朴老爷的茶叶了,既然收了朴老爷的茶叶,那朴老爷吩咐的事,本捕自当尽心尽力的去办。”说罢,血捕就将锦盒收了起来。 朴铁凉呵呵笑道:“事成之后,老朽自当再给血捕大人备上一箱茶叶。” 血捕也是笑道:“茶叶就免了,茶水喝多了,就难免想吃些点心。” 朴铁凉赶忙道:“有,有。上好的金糕银糕,应有尽有。” “那朴老爷要本捕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血捕在堂中足足待了半个时辰,才大步离去。在这段功夫里,在堂外的人,只听到从大堂里传来的阵阵笑声。有人不紧心中起疑暗道,那朴家的几位老爷是不是疯了,家里死了这么多人,还能笑得出来。 血捕走后,朴铁灼登时变了脸色,他阴沉着脸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大哥何必要如此谄媚迁就与他!” 朴铁凉摆了摆手,淡淡道:“只要能将那后患彻底铲除,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今年掌管丛云卫的三大统领之一的龟统领要告老还乡,这血捕没准就是下一任的统领。与他搞好关系,总是没错。” 朴铁温在一旁唯诺道:“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朴铁凉冷然道:“你先去将那些尸首给处理了,再把院子打扫干净,明日便准备举办寿宴吧。” “是。” 且说血捕离开朴府后,便在金陵城中左拐右转,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之中。他在小巷中站定后,一个打着油纸伞的高挑人影,便出现在了他的对面的小巷出口处。 “你来迟了。” 血捕闻言微笑道:“刚跟一个老狐狸谈了一笔生意,怎么,你这么急着传书要来金陵与我相见。莫不是抓到老神偷了。” “老神偷?呵,大哥你未免也抬举他了,他不过只是一只上香台偷油的大老鼠罢了。”那人一边说,一边打着伞款款行到了血捕面前。 油纸伞笼罩之下,是一张冰冷的黑铁面具。 “咱们相见,你还戴这面具干什么。” 铁捕道:“在江湖行走,还是谨慎为好。”说罢,铁捕伸出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娇美脸庞。 血捕见到眼前美人,眼眸里流露出几分怜爱道:“走,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铁捕罕见的娇羞起来道:“大哥总是说笑,这雨夜里哪儿有吃东西的地方。” 血捕微笑道:“你想去哪里吃,我便把哪家的门砸开便是。” 铁捕闻言,捂嘴笑道:“大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莽撞,先不说这个,这次我叫大哥来金陵,的确有要紧事。”铁捕渐渐收起了笑容,正色起来说道。 “什么要紧事?” 铁捕沉声道:“这次可是大生意,若是大哥能将那人缉拿回临安,今年龟统领的位子,便非大哥莫属了。” 血捕也闻言也端正了神态,他晓得铁捕向来不会信口开河。他问道:“那人是谁” 铁捕长舒了一口胸臆道:“窦围之子窦怀生。” 血捕听罢,高大的身子猛的一晃,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这句话的干系有多大?切不可说孩子的玩笑话。” 铁捕苦笑道:“我怎么不晓得,小妹所说字字属实。” 血捕闻言忙道:“那,那窦怀生现在在何处?” “就在江州,从安县的烘炉林里。我亲眼看到,有人将窦怀生放在了那里。” “是谁?你又是怎的查到了窦怀生的踪迹?” 铁捕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现在来不及详谈。大哥还是快随我去烘炉林,拿了窦怀生再说。” 血捕闻言摇头道:“我这两日有要事走不开。” 铁捕不解道:“有何事,还比捉拿窦怀生更为要紧?”说罢,铁捕恍然大悟道:“大哥,你是不是又收了别人的银子?” 血捕摇头道:“这件事你就别过问了,你现在还是赶紧去烘炉林看紧窦怀生,等我办完这件事,再去与你汇合。若是他们的行踪有变,你便留下记号,切记不能将那窦怀生给跟丢了。” 铁捕听罢,低下头道:“他们应该几天之内不会走,要不然我也不会来金陵与大哥见面了。” “好,等大哥处理完金陵城里的几件公事,便去找你。” 说完,血捕便转过高大的身子,朝巷外走去。 铁捕低头喃喃道:“大哥,你其实不用如此拼命的” 血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忽而停住脚步,从怀中拿出朴铁凉送的锦盒,反手扔给了铁捕。 “这是?” “拿着吧,女人家出门在外,离不了银子。” 铁捕看着盒子里的圆润夜明珠,摇头道:“大哥,你若是再干这些脏事,迟早会载跟头的。” 血捕闻言大笑道:“我若是载了跟头,那便不起来了。我会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给你做垫脚石。” 登时,铁捕思绪万千,一时哑然。 她再回神,巷子里已没有了血捕的身影。但他的话语却仍在她的耳边萦绕着:“有空,回家看看。” 一夜欢歌,着实乏累。 冷飘飘对着铜镜在贴花黄,董平拄着额头,侧躺在床上。他在饮酒,又在欣赏冷飘飘薄衫下的诱人身段。 “怎么,还没看够?”冷飘飘斜睨董平一眼,微笑道。 董平站起来,踉踉跄跄的来到冷飘飘身后,用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身子。董平看向铜镜里冷飘飘还泛着红晕的容颜,不由得动容道:“我现在也只能看看了,谁能想到你这个初经人事的姑娘会这么癫狂,我的身板在硬,也有些吃不消了。” 冷飘飘笑道:“就是要让你吃不消,这样,你就没法去疼爱你那几百房妻妾了。”说完后,冷飘飘的手放在梳妆台上,手指轻敲红木台面,淡淡道:“你说你已经有了妻室,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你想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董平听罢,略有惊讶道:“你倒是看的开。” “你难道没听过偷情么?所谓爱情,激情,都不如偷情来的快活。”冷飘飘一脸冷淡的说完这个不算高明的玩笑后,董平正色道:“是真的,我在临安有发妻,在燕临也有一房媳妇。对了,在戍北城的尼姑庵里,我还有一个小情人。怎么,你不高兴了?”董平一边说,还不停的撩拨着冷飘飘的发梢。他有几分局促,面对女人时的局促。 冷飘飘翘起嘴角道:“我高兴极了。” “真的?” “假的。这世间也真是有趣,允许男人有三妻四妾,却不允许女人有半点不愿意。她们把身子交给了男子,却还得强颜欢笑的对待男子的其他女人。但我觉得不公平,我也不愿意。” 董平听完后微笑道:“你真是个美丽的怪胎。” 冷飘飘笑道:“我只是比其他人更正常一些罢了。” 说完,冷飘飘拨开了董平的手,站起身子穿好衣服后便要推门而去。董平展开双臂,拦住她道:“怎么,你不要我带你走了?” 冷飘飘抬起头,注视着董平的双眼微笑道:“你总得容妾身回朴府,向家父道个别,再向朴家道个歉。若我就这么走了,家父得急死。” 董平略有些无奈道:“你现在怎么变得如此迂腐了?你若是现在走了,还能回来么?” 冷飘飘笑吟吟的回道:“我能不能回来,得看你有多想带我走。”说罢,冷飘飘踮起脚尖,将双唇印在了董平的脸上。 直到冷飘飘离去,董平还沉浸在脸上的柔软湿润无法回神。蓦的,一阵微风推开窗户吹在他的身上。一丝冰凉,让董平双目清明。他微笑道:“真是个妖精,我可是真舍不得你。” 从前,董平以为自己最怕的是死。但遇见冷飘飘后他才发现,自己最怕的是女人。 朴府之中安静祥和,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他们脸色如常,有说有笑。若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的淡淡血腥味儿,恐怕来人都会以为昨晚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冷飘飘面带微笑,款款的走进了朴家大院之中。经过暴雨的洗礼,她整个人好似都焕然一新,众人无不为之侧目。她来到冷秋行的房间,冷秋行与白清池已等候多时。 白清池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冷飘飘的目光。冷秋行一脸怒容,他脸上的横肉膨胀鼓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窝着怒火。 冷飘飘进了屋,她站在冷秋行面前一言不发。她晓得,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会先招来冷秋行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而冷秋行怒视冷飘飘半晌后,终于开了口,但他说的一句话却是:“没事就好。”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一般的身子一软。 见状,冷飘飘赶忙问道:“池儿,发生什么事了” 白清池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讲昨晚发生的事低声讲了出来。 冷飘飘闻言身子一僵,她要说出来的话,却是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白清池抬起头,冷飘飘却发现的她的眼眶红肿,像是大哭过一场。冷飘飘上前抱住白清池,细声安慰道:“池儿别怕,有表姐和爹爹在这里呢。” 白清池轻轻推开冷飘飘道:“表姐,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出去,在城里转了转。” 冷秋行斜睨冷飘飘一眼后,冷声道:“雨下的那么大,你去哪里溜达了?一派胡言。” 冷飘飘一时沉默不语,她的心思急转,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如今朴府出事,她若是现在不将退婚的事说出来,怕还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 想罢,冷飘飘低声道:“爹爹,请帮女儿推了与朴家璞的这门亲事。” 冷秋行闻言,倒是没有当即发火,他只是不停阴沉着脸,阴沉到滴水,阴沉到结冰。 屋中一时间静成死水,白清池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怎的,心内竟生起了一丝窃喜。但她面的目表情却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突然,她厉声道:“表姐,你出去是不是见那个登徒浪子了!是他劝你推掉与朴家的婚事的,对不对!” “登徒浪子?是谁?”冷秋行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嘶哑。 冷飘飘直视冷秋行道:“与他人无关,是女儿自己的决定罢了。不能为爹爹换来一份厚重聘礼,是女儿不孝。爹爹要打要骂,女儿任凭处置。” 冷秋行缓缓的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子完全遮蔽了冷飘飘面前的光芒,强大的气场从冷秋行身上迸发而出,无时无刻的不在压迫着冷飘飘。 冷飘飘面对冷秋行的威压全然不惧,她傲然屹立,对着冷秋行微笑道:“还望爹爹成全” 冷飘飘一语未毕,就听“嘭”的一声。冷秋行的宽大手掌,狠狠的抽在了冷飘飘的脸上。而冷飘飘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划过,随后跌落在地。 白清池见状,猛的就扑在了冷飘飘的身上。她哭喊道:“姨夫,表姐身上的伤刚好,你这么打她,她会受不了的。” 冷秋行一言不发的走上前,一把将柔若无骨,身材娇小的白清池提起来后,淡淡道:“这是我冷家的家事。”说罢,冷秋行飞出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冷飘飘的肚子上。受此巨力冲击,冷飘飘登时便全身痛苦的痉挛起来。冷秋行表情淡漠的看了一眼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冷飘飘后,转头对被他提在手上,梨花带雨的白清池道:“我问你几句话,若是你胆敢有丝毫隐瞒,那你的下场,会比她凄惨百倍!” 白清池听罢,哭的是越发厉害,她的身子抖成了筛糠。 “告诉我,那登徒浪子是谁。” “没没有是池儿瞎说的。” 冷秋行闻言,一股寒冷真气便流入了白清池的体内。白清池的半块身子,登时没了知觉。 “告诉我,那登徒浪子是谁。” 白清池咬着牙,只是哭,也不说话。 冷秋行正欲再次发功时,躺在地上,满头冷汗的冷飘飘却是淡淡道:“那人叫董平,你去找吧,女儿与他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就算女儿同意嫁入朴家,怕是朴家也不会趣吧。”说罢,冷飘飘强忍疼痛,咯咯的笑了起来。 冷秋行抿着嘴,一把将白清池扔在地上后,便阔步走出了屋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人间倒立 清晨有雾,湿冷。 董平跟林三川在一家小摊上,喝着热茶,吃着包子。 “公子,你就这样将冷姑娘给放走了?”林三川掰开一个包子,先吃尽里头的肉馅后,一边撕扯着包子皮儿,一边说道。 董平双手摩挲着茶碗,打了个哈欠,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人家要去见自己的爹,我有不放人的道理吗?” 林三川点点头,心想也是这个道理,不过他突然又觉得不妥,董平可是把冷家的黄花大闺女与朴家未过门的媳妇给上了,“公子,那冷姑娘不会出不来了吧?” “有可能。” “董永跟七仙女,公子,那董永跟你也是本家。那你说,你那老丈人会不会跟那老天帝一个德行?”说罢,林三川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乐个屁。”董平小声嘟囔了一句后,站起来道:“结了账,咱们就走。” “去哪儿?” 董平笑道:“自然是去朴府,拜见拜见我那老丈人了。” 金陵,朴府。 冷秋行站在几个身着黑衣,胸前刺着一个小小冷字的男子身前淡淡道:“将金陵城中所有客栈,昨日入住的客人名单一律带到我面前,午时之前我要见到,不得有误。” 几人领命,正要走时。 冷秋行又开口道:“君裘,你留下,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吩咐你。”闻言,一个面相阴翳的青年男子停住了脚步。 他抱拳道:“不知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冷秋行左右观望了一眼后道:“你带着白清池去金陵的各大城门问一问,看看昨日都有谁跟他们一同进城的。若是有,便将他们的体貌特征问出来。切记,这事要做的隐秘些,万万不能被朴府的人发现了。” “是,庄主。” 阴翳男子名为冷君裘,是冷秋行的远方表侄,也是冷秋行最为信赖的心腹。冷秋行的命令尽管有颇多古怪,但冷君裘却是不多问。他只是领了命后,便来到冷秋行的屋子,将白清池带了出来。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后,冷秋行才长舒了一口胸臆。他转身来到行到房屋门前,冷飘飘仍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呓语。 冷秋行低下头,表情痛苦的握住了拳头,他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重的手,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未动过冷飘飘一根汗毛。他自责愧疚心痛,他想要踏入房屋,对冷飘飘解释清楚,他所为的只是自己的鸿鹄壮志罢了,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心疼的。但踌躇良久,冷秋行仍是没有胆子迈过那门槛。 “嘭!”的一声,他关上屋门,面容恢复沉静与冷淡。他自语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待那门关上后,一直强忍着伤痛的冷飘飘才咬着嘴唇,低声啜泣起来。她悲伤,但又庆幸。她为冷秋行的冷酷无情而悲伤,又为能为自己而活感到庆幸。 冷秋行在别院中来回踱着步,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屋子。此刻,在他的眼里,那屋子里的不是冷飘飘,而是十家绸缎庄与白花花的银子。而正当他盯着房门时,一支暗镖却突然朝他的后脑勺袭来。冷秋行像是反应不及,没有回头。但当那支暗镖飞到离他后脑勺还有三寸之远时,冷秋行忽然发功。 幽寒之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登时将那支暗镖给冻结在了半空之中。冷秋行淡然回头,伸手拿下那支暗镖后定睛一看,只见那暗镖上沾着一块半指见长的火漆。火漆之上刻着几个小字,上写道“同福客栈见”。 冷秋行的脸上登时流露出狂喜之色,这当儿里不容他多想。冷秋行拔身就要行出这别院之中,但他刚走不久,转身又折了回来。他把远里其他房间的锁全摘下来,锁在了自己屋门的上。确定这门被结实锁上后,冷秋行才放心离去。 冷秋行来至府门前,迎面便走过来两个男子。那两人对冷秋行抱拳问好,但冷秋行有急事在身并无留意,只是淡淡回了个礼,便头也没抬了走出了朴府。 待他走后,那二人便交谈起来。 “公子,你说这人是不是赶着出殡啊,一脸丧气模样。” “你管他作甚,我先去拜见一番朴家老爷。还有,我交待你的事儿,你可记清了” “我林三川办事,公子您放心。” 董平点了点头,二人便兵分两路,走入了这朴家大院深处。 且说冷秋行疾步行到同福客栈后,便抓住那正在招呼客人的小二,沉声道:“玄字三号客房,可有人住?” 小二满心的烦躁,暗道怎么全是这样的人,尽管心中不情愿,但这小二仍是笑脸相迎,他回道:“在了,玄字三号客房的客人,昨晚刚来住下。”冷秋行面露笑意,他从怀中摸出几钱碎银子拍在小二手上道:“赏你的。” “有够小气。”小二腹诽一声后又笑道:“谢客官赏。” 冷秋行微微一笑后,径直登上了客栈二楼。 冷秋行在甲字三号客房前静立了片刻后,便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那房门。 他还没进去,便听得一年轻的声音,警惕道:“谁!” 冷秋行笑道:“是您老人家叫我来的,难不成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屋中人闻言笑出了声:“你有三点说的不对。第一,我并非老人家。第二,我也没有叫你来。第三,那就是我更不认识你。” 冷秋行闻声,心中打起了鼓:“这人的声音怎的有些不对,难不成是特使遇害了!”想到此处,冷秋行陡然就将一身真气运转到极致,整个楼层的温度骤然便降了下来。 屋中人轻咦一声后,淡淡道:“好修为。” 冷秋行阴沉着脸,不再答话。他提掌至胸前,便要推门而入。与此同时,一股杀意也从屋中迸发而出。 寒气与杀意正互相交锋之时,一道公鸭嗓却突然从甲字四号房中传了出来:“是客人到了吧,本使已在此处恭候多时了。” 冷秋行身子顿时一僵,他的手也停滞在半空当中。屋里的男子登时放声大笑起来道:“你的修为不错,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冷秋行蓦的冷哼了一声,但这事儿是他无理在先,所以他也没在多说什么,直接往对面的屋子走去。不过他走时,却偷偷从门缝里,看了一眼甲字三号房里的客人。那是个年轻人,盘腿走在船上。而那年轻人,也看见了他,二人四目相对片刻,皆感到对方深不可测。 “冷秋行?可真是个好退路。” 坐在床上的阿九,端起了刚才藏在被中的长剑,略有几分失望的自语道:“朴家人还真是冷血,家中死了那么多人,却不见发丧。”想罢,阿九又痴痴的笑了起来道:“那你们就更该死。” 冷秋行进入阿九对面的客房后,便见一蒙面黑衣人端坐在他面前。冷秋行登时单膝跪地道:“秋行来迟了,还望特使见谅。” “呵呵,冷庄主不必多礼,请起吧。”蒙面人一开口,便是那一口刺耳的公鸭嗓。 冷秋行站起来,他的脸上,带着局促的微笑。 “不知特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蒙面人咯咯笑道:“自然是为了银子而来,冷庄主,不知道你允诺下来的两百万两银子,凑了多少。” 冷秋行躬身道:“特使不是说,那银子明年才需” 冷秋行一语未毕,蒙面人嘭的就是一拍桌:“哼,冷庄主你好大的胆子!” 冷秋行噤若寒蝉,登时又跪下道:“不知秋行何罪之有?” 蒙面人淡淡道:“明知故问,那批银子是你应允给我大辽国南征的军饷。如今我大辽计划有变,那批银子有急用,你务必要在半月之内凑齐。” 冷秋行又屈下另一条腿,变成双膝跪地道:“秋行谨遵特使之命,秋行为我大辽,甘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特使闻言呵呵一笑,也不知是在感动,还是在嘲笑。蒙面人摆手道:“行了,本使知道冷庄主的难处,但的确是军情要紧,要不然本使也不会来特意麻烦冷庄主。” “这是秋行分内之事,秋行愿为大辽南征的马前卒。” 听罢,蒙面人站起来,行到冷秋行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冷庄主是个干大事的人物。今日咱们就谈到这里,半月后,我再联络你。” “谨遵特使之命。” 蒙面人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你过一个时辰后再离开客栈。此外,本使还有一件事要拜托给冷庄主做。当然,这只是本使的私事,冷庄主若是不愿意做,尽管可以拒绝。” 冷秋行连忙摇头道:“请特使尽管吩咐,秋行绝对为特使办个妥当。” 蒙面人听罢,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丢在冷秋行面前道:“自己看吧。” 冷秋行恭敬的捡起那纸条,展开一看,神情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蒙面人见状,呵呵笑道:“怎么?冷庄主有困难。” 冷秋行摇头道:“不是,秋行只是想问,朴府难道曾经得罪过特使?” 蒙面人叹息一声道:“也算是吧,当年本使在江州行走时,曾挨过那朴铁凉一剑。这件事,如果冷庄主有难处,那” 冷秋行强颜欢笑道:“特使误会了,这点小事,秋行自然能办妥当。” 冷秋行说罢,蒙面人便一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大笑道:“好!本使果然没看错你,当年本使找你共谋大事,也正是看重了你的有勇有谋。”说罢,蒙面人仰天大笑,走出了房门。 冷秋行仍呆呆的跪在屋里,他盯着那纸条,无奈苦笑。 且说那蒙面人一出了客栈,便坐上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在金陵城中兜兜转转,最后竟然停在了朴府的后门。蒙面人从车上走下来,蹑手蹑脚的进了朴府之中。那蒙面人一入朴府,便扯下了自己脸上的蒙面步。他大呼两口长气后道:“他娘的,憋死我了。”随后,他又嘿嘿的笑了起来道:“不过看到那平日臭屁非常的冷秋行这般窝囊样,倒也是有趣的很。”这人此时说话,却是再不是公鸭嗓。而这人的面相也是熟悉,便是昨晚配合朴家璞欲行不轨的那瘦子。 瘦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便昂首挺胸的在朴府中行走了起来。最后,他停在一间房屋前,低头哈腰道:“公子,奴才回来了。” 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有气无力的声音才从屋里穿出来:“进来吧。” 瘦子嘿嘿一笑,推门而入。 一进屋,瘦子便踩上了的羊绒地毯,屋中燃着上好的熏香,瘦子深吸一口,便入坠飘飘仙境。在这宽阔的屋子里,别的装饰物件不多,只有一张摇椅。那摇椅上现在坐着的是迷瞪着眼,半死不活的朴家璞。在他身旁两侧,前后左右,一共围着十四个衣衫半解娇美女子。这些女子,现在正在巧笑嫣然的为这朴家公子仔细揉捏着身子。 瘦子跪在朴家璞脚下谄媚道:“公子,事儿办妥了,再过一个时辰,咱们便能看好戏了。”闻言,本还半死不活的朴家璞登时来了精神,他啪的一声坐直身子,双眼放光道:“不错,这也算是为我们朴家冲冲喜吧。” 瘦子笑道:“公子,我是真服你。用这么个辽国使者的幌子,就把冷秋行给骗得服服帖帖的。不禁铁了心要把冷家小姐嫁给公子您,让他做别的,他也没有二话。公子您是不知道那冷秋行刚才在我面前跪着,那副狗样,可真是过瘾!” 朴家璞微笑着搂过来两个女子道:“那你可知道,冷秋行为何会这么容易就上了本公子的当么?” “小人不知。” “我告诉你们,那冷秋行当年为了出人头地,在官家面前谋个差事,竟忍心将他那如花似玉的老婆给一个太监玩了,你们说好不好笑。”朴家璞说完,头一个放声大笑起来,其余众人也是附和着哄笑。 瘦子笑道:“这冷秋行上了一次当,还能上第二次当,也真是够蠢的。” 朴家璞摇头道:“你们不知,那冷秋行的祖上曾起过事,当过那么两天的土皇帝。冷秋行这半辈子就琢磨着怎么再恢复祖上荣光呢,别说骗他一次,就算是骗他一万次,他都愿意挨着。” 瘦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而朴家璞则是将怀中搂着的两个女子推在了瘦子身上道:“赏你的,玩尽兴了,咱们去看热闹。” 瘦子看着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登时就猛磕起头来:“多谢公子赏!” 朴家璞微微一笑,神情恢复冷淡。 且说林三川一入了朴府,便左右打听,探得了冷飘飘的住处。等他赶到时,却发现屋里空空如也。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道:“别找了,冷姑娘没在这里。”林三川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将满腹牢骚写在脸上的胖子,正冷冷的看着他。林三川嘿嘿一笑,上前揽住了胖子的肩膀道:“兄弟,那这冷姑娘现在在哪儿?” 胖子警惕的看了林三川一眼道:“你找冷姑娘做什么?” 林三川故作贼眉鼠眼的四下打量一番后小声道:“不瞒你说,兄弟我就是听说江州有名的美人儿来了朴府,所以地来看看,一饱眼福。” “你是金陵本地人?” 林三川笑道:“不错,我平日就在清源街买杂碎。” 胖子听罢稍显放松,他笑道:“不瞒你说,现在府里的人,都想看看那冷姑娘呢。但却没人知道冷姑娘现在在何处,我知道,但不告诉他们。” 林三川试探道:“这是为啥?” 胖子笑道:“因为别人不老实,但我看你老实,所以愿意告诉你。” 林三川拍了拍胖子的胸口道:“那兄弟我感激不尽。” 胖子忽而小声道:“冷姑娘今天一早入了府,便去了冷家主的住处。” 林三川听罢大笑道:“那兄弟告诉我那冷家主的住处该怎么走。”说罢,林三川悄悄往胖子手中塞了几枚铜钱。 胖子呵呵一笑,便将冷秋行的住处告诉了林三川。林三川又对胖子说了两句好话后,便快步离开了此处。 看林三川走远,胖子满是鄙夷的将那几枚还沾着泥垢的铜钱扔在了地上。 “一嘴北莽口音,还跟我装金陵人呢,少一窍!他娘的,你不用我,我就要坏你好事!”骂完,胖子背起手,扬长而去。 林三川来到冷秋行所住的别院外,没先进去,而是又用几文钱收买了个下人去别院里探探情况。确定冷秋行不在后,林三川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站在那上了数把铜锁的屋门,林三川笑骂道:“这老小子,到底藏了多少宝贝。”说罢,林三川捅开窗户纸往里看去。这一看,林三川陡然间就升起了满头大汗。他不敢迟疑,一脚踹开屋门,见到里面躺在地上的冷飘飘后,他登时气的是咬牙切齿。 “冷姑娘,你可还好?”林三川上前蹲在冷飘飘面前问道。 “是林公子来了” “俺就是个大老粗,屁的公子,冷姑娘你别说话,我带你走。”林三川于心不忍,不敢再去看冷飘飘,他扶起冷飘飘,将她背在背上后,便快步走出了屋门。 同福客栈。 “一个时辰了。”冷秋行自语一句,起身走出了客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哈哈哈哈 朴府,会客堂。 “老朽活了大半辈子,可关于生死一事,还没有冯公子看得开,真是惭愧。今日听冯公子一番开导,老夫受益良多。”朴铁凉说罢,微微一笑。 董平放下茶杯笑道:“朴老爷谬赞了。” 朴铁凉闻言看向董平,漫不经心的说道:“不知冯公子是怎么看出来,鄙府是刚刚死过人的?” 董平回道:“贵府虽打理的干净,从上到下都没有瞧见一丝血迹,但晚辈天生鼻子灵敏,却是在贵府闻到了好大的血腥气。” 董平说罢,朴铁凉长叹一声道:“不瞒冯公子说,鄙府昨晚有两人死于非命,老夫想来应是仇家上了门。为避免走漏风声,闹得人心惶惶,还望冯公子能替老夫保守这个消息。” 董平微笑道:“朴老爷放心,这个是自然。” 二人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走来个高耸的身影,那人一进来便笑道:“大哥,我听说府上来贵客了,不知是不是这位公子。”那人说罢,便转头,笑眯眯的看向了董平。 二人四目一接,董平便暗道:“笑里藏刀。” “是啊铁灼,这位公子是燕临鹿岳书院来的冯玉书,冯公子。你瞧,这还有吴颜武,吴院长亲笔写的书信呢。”朴铁灼回过头,走到朴铁凉身前,拿起了桌上那封书信。董平此时看不到二人的脸,也不知道这对朴家兄弟,目光都阴沉的很。 “果然是,信上还盖有鹿岳书院的大印。这是吴院长介绍阁下去道南学宫论道的书信,但不知阁下为何来了金陵?”朴铁灼转身,面带微笑。 董平淡淡道:“顺路罢了。” 离开燕临前,为了行事方便,董平特意向吴颜武讨了一封推荐信。信上书写的名字,乃是冯玉书。董平自然而然,现在变成了朴铁凉口中的“冯公子”。 朴铁灼大笑道:“冯公子是燕临来的贵客,我朴府自然好生招待。过两日就是我大哥的寿宴,冯公子也留下,算是给我朴府一个面子。” 董平站起来抱拳道:“多谢二位老爷的心意,晚辈虽有结交江南各位英雄好汉的心思,但奈何晚辈有事在身,着实不能留下。若不是吴院长在晚辈临出行前,特有嘱咐,让晚辈来金陵拜会一番朴老爷,晚辈断然也不敢在金陵多有耽搁。” 朴铁灼闻言,身子微微一怔。但随后,他便呵呵笑道:“吴院长可真是有心了,不过冯公子既然来了,那便多留两日,这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冯公子走时,我再给你写一封书信。我朴铁灼在江湖上还算有几分面子,冯公子拿着我的书信去道南学宫,他们定不会为难于冯公子你。”说罢,朴铁灼上前拉住了董平的手臂笑道:“冯公子意下如何?” 董平轻轻退下朴铁灼的手后,笑道:“前辈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 朴铁灼呵呵一笑道:“好,那我便为冯公子在府上安排个住处。冯公子既然想结交江南的江湖好汉,那便住在西苑。如今江州武林大大人物,现在可都聚集在西苑了,不光有江州三十六派的掌门人,还有五湖六江的十一位游侠好汉,冯公子大可以随意结交。” 董平目露惊喜,一扫之前的阴郁之色,他笑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话说完,朴铁灼便将董平送了出去。不过片刻,朴铁灼就匆忙的赶回了会客堂。 朴铁凉闭目端坐于太师椅上,他淡淡道:“铁灼,你可在这冯玉书身上发现了什么?” 朴铁灼摇头道:“发现倒是没有,但我总觉得这冯玉书此时来我朴家,有些许的巧合。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这多雨之秋来。不过他又好像真不晓得我朴家与吴颜武的恩怨,但吴颜武怎么会特意吩咐人,来我朴家拜会大哥您呢?这事儿定有蹊跷,那冯玉书来我朴家,说不定还有其他目的。” 朴铁凉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们要看紧这冯玉书,若是他有半点不轨举动格杀勿论。” 朴铁灼笑道:“大哥放心,这事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且说朴铁灼虽只出去了片刻功夫,但却干了不少事儿。他先是将董平送到西苑,然后又将北莽燕临鹿岳书院来了人一事的消息,在北苑散了出去。霎时间,来拜访攀谈的人登时将董平的屋子给围的水泄不通。 董平虽晓得这是朴铁灼想牵扯住他,但董平却是微笑着迎来送往,不出一会儿功夫,就将这些人全都请了出去。 “这朴府里怎么聚集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董平摇了摇头,便快步走出了屋子。 “他娘的!后门在哪儿!”林三川愤愤的骂了一句,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朴府中四处碰着壁。要是搁平常,林三川早就寻到了偏僻小门。但现在,他背上还有个冷飘飘。他一边在朴府寻路,还得不停躲避着朴府众人的视线,所以这一路,他走的艰辛异常。 忽然,林三川肩膀一沉,他的心瞬间便纠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林三川回过头去,看清来人,才放下心来:“我在找后门啊公子。” 董平摇头道:“我刚才后门过来,那里有不少朴府的家丁把守,你就这么去,绝对被人给当成贼,给打回来。” 林三川急道:“那怎么办!” 董平沉吟片刻后道:“前门把守不严,咋们走前门。若是被拦下了,咱们就先回来,再找时机。” 林三川点了点头,又神情焦急道:“公子,冷姑娘受伤了。” “看出来了。” “也不知道谁下的手,出招是真狠。” 董平冷哼一声道:“你在哪儿找到的她?” “冷姑娘父亲的房里。” 闻言,董平心中咯噔一下,腰间的刀在轻颤。他轻抚冷飘飘的侧脸,无奈道:“你可真是摊上个好爹。”说罢,董平拔腿就往前走。林三川背着冷飘飘紧随其后,这一路上,董平沉默不语。他暗道,朴家之中藏污纳垢,冷飘飘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是冷飘飘真嫁进了朴家,当真是两脚踏入了无间地狱。 三人来至朴府大门前,途中虽有不少家院都瞧见了这一幕,但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人上前询问阻拦。 但董平与林三川要跨过门槛时,却没看门的家丁给拦下了。 一家丁笑道:“不知二位贵客有何事,需要小人帮忙的?” 董平拨开了两人的手后,淡淡道:“客人的事儿,也是你们能打听的吗?” 说罢,董平便示意林三川背着冷飘飘先行出去。 “贵客留步,你们可以走,但这位姑娘得留下。” “为何?” “这位姑娘小人认得,她乃是冷家山庄的大小姐,也是我朴家未来的少夫人,小人不能让二位带她出去。” 那家丁话音刚落,董平便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他的脸上:“你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便更应该让我们带她出去。这位姑娘受了伤,若是不及时医治,落下病根,你担待的起吗?”董平厉声说罢,那家丁便眼珠儿乱转,不敢出言阻拦。 林三川见状,冷笑一声,便背着冷飘飘大步走出了朴府。 董平跟着走出,林三川回头笑道:“公子,可真有你的。” 董平皱着眉头,没有出声。突然,他一把推开林三川,随后又立刻将另一掌猛的朝天推了出去。 林三川抬头一看,只瞧一个面带怒容的中年男子手提竹篮从天而降。其身法速度快到令人咋舌,董平只是刚将右掌推出,那人的手掌,便对了上来。 双掌一对,董平便感觉自身的五脏六腑渗出了丝丝凉意。同时,董平也晓得了此人的身份,如此浑厚幽寒的掌力,非冷飘飘之父,冷秋行莫属。幽寒真气击入董平体内,先是侵蚀冰冻董平的五脏六腑,随后又攻入董平的奇经百脉之中。 董平自当不会束手待毙,他心念一动,其气宫内的真气便以吞气法的走势呼啸而出。董平的真气霸道异常,其真气先是将流窜于他体内的幽寒真气横扫一空,随后又猛的钻入冷秋行体内,疯狂的吞噬起冷秋行的九幽寒冥真气。 冷秋行面露惊恐之色,他开始觉得自己面前这个年轻人应该没多少斤两。但这一交手,他才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真气诡异非常。他只觉一股强横无匹的真气流入了自己体内,那真气在他体内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快速猛烈的吞噬着他的真气。他想收手,但却无法动弹。 一股锐利凶狠的指气正在董平指尖蓄势待发,“既然你送上门来,那便别怪我了。” 若是冷秋行一来与董平交手能稳扎稳打,董平自然不是他对手,但他却要与董平拼掌力,这自然就中了董平的下怀。冷秋行是冷飘飘的父亲,董平自然不会杀他,但是一点教训,董平还是愿意给他的。 冷秋行自然不晓得董平的想法,他惊慌失措,在心中连连道:“不行,我不能死,我霸业将成,怎能命丧于此!”想罢,他便高呼两字:“来人!” 董平闻言一怔,他暗道,这冷庄主,也太没有江湖前辈的风范,连救命的话都喊出来了。但就在董平这一怔神的功夫,一道掌力就猛的从远处袭来,一掌将董平与冷秋行给分了开来。 冷秋行狼狈不堪的坠落在地,而董平左手指尖积蓄的指力也摆脱了董平的控制,轰然射出。 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碎石乱飞。一个三丈见深,十寸见方的深洞,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刚从出手分开冷秋行与董平的那人一惊,他满眼疑窦的看向董平暗道:“这年轻人,深不可测。” 坐在地上,双臂死死护着竹篮的冷秋行也是暗自心颤,“这一指,我绝对打不出来。”冷秋行又怎的知道,刚才董平这一指,用的就是他体内近乎大半的真气。冷秋行目光谨慎的看向董平,不由得寻思道:“难不成这人,就是白清池口中的登徒浪子?” “冷庄主,你们为何要在我朴府之前争斗?” 冷秋行站起身,神情恢复冷淡道:“刚才我从外面回来,却瞧见这二人竟要劫走飘飘,我怎能不出手相拦?” 来人目光带着些许忌惮的看向董平道:“不知阁下是?” 董平抱拳道:“在下冯玉书,敢问前辈便是朴府三老爷,朴铁温前辈吧?” “正是。”朴铁温颔首道。 在电光火石之间,董平早就想好了说辞,他佯装无奈道:“朴前辈不知,刚才晚辈与我这朋友在贵府闲逛,却突然瞧见这姑娘受伤倒在地上,晚辈见这姑娘伤势严重,便想着带她出府找个大夫。晚辈实在不晓得这姑娘,就是这位前辈的千金。刚才与这位前辈动手,也属实出于无奈。” 冷秋行心中冷笑,暗道董平一派胡言,他们在府中闲逛,难道就能逛到自己上了七八个锁的屋子里。 “一派胡言!三老爷切莫相信此子的鬼话,我出门之前,飘飘还是好好的,怎么我一回来,飘飘便受伤了?定然是此子伤了飘飘,还编了这许多谎话!” 董平看向冷秋行微笑道:“是不是鬼话,等令媛醒后一问,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冷秋行此时才看向昏迷趴在林三川背上的冷飘飘,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冷飘飘从林三川背上拿下来,随后又将其搂在怀里,焦急道:“飘飘,你可还好,你回爹爹一句话啊!”冷秋行话音刚落,冷飘飘便咳嗽了两声。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冷飘飘吸引了过去。于此同时,一股真气从冷秋行掌心流入了冷飘飘的体内。幽寒掌力封住了冷飘飘的经脉,本要苏醒的冷飘飘又昏死了过去。 冷秋行忽而阴森的看向董平道:“等飘飘苏醒后,我定要取你的狗命!” 林三川在一旁幽幽道:“有些人猪狗不如。” 冷秋行斜睨林三川,淡淡道:“放心,你也逃不了。” 朴铁温这时开口道:“飘飘是我朴府未来的儿媳,飘飘受伤,我朴府自当不能坐视不理。这位公子,可否在鄙府屈居两日,等飘飘苏醒,真相大白后,若是与公子无关,公子便可自行离去。” 董平听罢微笑道:“这是自然,晚辈本来就是要留下为朴大老爷祝寿的,多留几日也无妨。但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为冷姑娘请个大夫呢?” 朴铁温一拍脑门道:“这个自然,我大哥精通医术,冷庄主,还不快将飘飘送进府去?” 冷秋行闻言目光复杂,他又瞪了董平一眼后,才将冷飘飘带入府去。 一进朴家,冷秋行便瞧见前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应该是被刚才董平所弄出来的动静吸引过来的。 董平与林三川在府外停留着,林三川小声道:“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董平淡淡道:“静观其变。” 董平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二人回头望去,只瞧一个年轻人正牵着一个姑娘往此处走了过来。 八目相对,皆是一惊。 林三川脱口道:“公子,那不” 他一语未毕,董平便大笑道:“三川,咱们也该进去了,免得有人说闲话,以为我们要逃跑。” 林三川会意,转身跟董平一同入了朴府。 站在台阶上,冷秋行看着往前院聚集而来的人群一动不动。一旁的朴铁温忍不住开口催促道:“冷庄主,快走啊!” 冷秋行目光炯炯,却一语不发。 忽而,一声有力的声音从人群传了出来:“铁温,刚才是什么动静?”随声音落下,朴铁凉带着朴铁灼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朴铁温正欲解释,一旁的冷秋行却将冷飘飘推给了他。朴铁温刚将冷飘飘扶稳,就见冷秋行一跃站在了朴府大院之中。忽而,冷秋行又将篮子上盖着的苫布拿开,露出了一蓝泛青的鸡蛋。众人被冷秋行这番动作搞昏了头脑,不知其意欲何为。 朴铁凉开口询问道:“冷庄主,你这是?” 朴铁凉一语刚落,就听“啪”的一声。 冷秋行竟抓起一个鸡蛋摔在了地上,顿时,恶臭熏天。这满满一篮子,竟装的都是臭鸡蛋! 场中众人闻此恶臭,皆是捏住了鼻子。 朴家三兄弟,脸色皆是一变。 朴铁灼陡然呵斥道:“冷庄主,住手!” 说罢,朴铁灼便跃身上前,去夺冷秋行手里的篮子。就这个功夫,冷秋行又摔了十来个臭鸡蛋。他见朴铁灼上前,竟一把将篮子里的鸡蛋通通倒了出来。 霎时间,方圆百里,行人避退。 冷秋行宛若癫狂的大喊道:“我在给朴家驱邪!” 朴铁凉的脸色已阴沉如水,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少露出这幅神态。 而在人群后,瘦子已捂着肚子笑趴在地上,“佩服佩服这冷秋行还真买了臭鸡蛋” 原来在同福客栈里,瘦子吩咐冷秋行办的事儿,便是让其买一百个臭鸡蛋,当着朴家三位老爷的面前摔碎。没想到冷秋行对这种恶作剧,都信以为真。 朴家璞站在瘦子身旁,面容冷淡。但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显然是在憋笑。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伪善 “胡闹!这个冷秋行在搞什么鬼!还有飘飘,到底是怎么回事!”朴铁凉高声大骂,愤怒至极。 朴铁灼与朴铁温脸色也不太好。 “依三弟看,摔臭鸡蛋一事,蓄谋已久。” 朴铁灼闻言咯咯笑道:“老三,都这功夫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朴铁温摇头道:“并非开玩笑,难道二位哥哥不觉得向来深有城府的冷秋行干这等滑稽事,难道蹊跷的很么?” 这时,一个家丁在堂外喊道:“三位老爷,前院已经用皂角粉刷洗过了,但那味道还是没散。” 朴铁凉闻言,登时怒喝道:“滚!把前院的地砖都给我掀了,扔掉!” 家丁身子一颤,赶忙快步跑了。 朴铁灼笑了笑说道:“大哥,您现在应该知道,那冷家姑娘到底是被谁所伤的吧。” 朴铁凉淡淡道:“我为她把过脉,伤她的人,用的是冷月真气,想来定是冷家山庄的人干的。” 朴铁温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冷家山庄?难道是冷秋行?” 朴铁凉摆手打断了他道:“这两日,多派些人手监视冷秋行的一举一动,但不要打草惊蛇。在寿宴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府上再发生些什么事端。” 朴铁温与朴铁灼齐声应道:“是大哥。” 朴铁凉点头道:“你们两个办事,我放心。对了铁温,咱们府门前,那个深洞,当真是冯玉书一指打出来的?” 朴铁温回道:“的确如此,三弟我亲眼所见。” 听罢,朴铁凉神情复杂,也不知是放心还是紧张:“此子,不可小觑。那一指所造出来的威势,就算是我,也得全力以赴。” 朴铁灼皱眉道:“开始我还以为这冯玉书,是当年那贼子乔装打扮来的。但现在看来,这种猜想倒是绝不可能。如此浑厚的真气,那贼子是修不出来的。” 朴铁温道:“只盼望那冯公子是友非敌。” 朴铁凉道:“好了,你们都去做事吧。安插在冯玉书身边的眼线先撤了,免得生出什么误会。”他说完,温灼二人便告辞退下了。 当他二人走后,一个黑衣男子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朴铁凉见人笑道:“冷杀主,别来无恙。” “嘿嘿,我冷秋节好像与朴老爷向来没有什么交情吧。” 朴铁凉笑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老夫相信,冷杀主不会跟银子过不去吧。” 来人正是冷秋节。冷秋节点头道:“不知朴家主请在下来,到底是想杀谁?” “杀谁,老夫现在还不能告诉冷杀主。但那人肯定会在后天老夫的寿宴上,前来闹事。到时候冷杀主助老夫一臂之力,将其杀了便可。” 冷秋节闻言微笑道:“这几日朴府的动作,在下也有所耳闻。在下听说朴老爷请了丛云卫的血捕大人帮忙,有了血捕大人坐镇朴家,在下想来也尽不了什么微薄之力。” 朴铁凉摇头道:“以防万一,事成以后,老夫会给冷杀主十万两银子,作为冷杀主的辛苦费。” 冷秋节听罢摆手道:“银子就算了。” 朴铁凉闻言,饶有兴致的看向冷秋节道:“哦?不知冷杀主想要些什么报酬?” “我要,冷秋行的命。” 朴铁凉摇头道:“这个,老夫给不了冷杀主。” 冷秋节笑道:“在下知道这个条件对于朴老爷来说有些为难。但在下并不是要朴老爷亲自动手去杀冷秋行,而是给在下一个杀冷秋行的机会。” 朴铁凉闻言呵呵一笑道:“你们兄弟二人的恩仇,老夫也略知一二。那件事说到底,是冷庄主有错在先。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最见不得有人为非作歹。若是有机会能让冷杀主惩奸除恶,那老夫定会成人之美。” “老狐狸。”冷秋节心中腹诽一声后又开口道:“在下知道,在后天朴老爷您寿宴之时,朴府上下定是会布下天罗地网。在下不禁要去杀闹事的那人,也要趁机杀冷秋行。若事成之后,在下被困在朴府,被朴老爷给惩奸除恶了,那在下可没地方去哭。” 朴铁凉微笑道:“老夫定然不会翻脸不认人” 朴铁凉一语未毕,冷秋节便抬手打断他道:“在下向来讲究先明后不争,在下只是想请朴老爷在后天布在贵府的天罗地网上,能够网开一面,给在下留一个退路。当然,若是在下没看到这个退路时,绝不会进府。” 朴铁凉闻言,沉吟了片刻后沉声道:“好。” 冷秋行听罢笑了笑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请讲。” “在下不明白,有朴老爷与阁下的两个兄弟,再加上血捕与其手下的十二丛云卫。拿下那闹事的人绝对不在话下,更没有什么万一之谈。为何还要叫在下来?” 朴铁凉笑道:“因为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金陵城杀人这等脏事,我们不能干。” 冷秋节点头道:“所以朴老爷便没有通过七杀门下,而直接联络了在下。看来朴老爷是不想留下买凶杀人的案底。” “不错。” “那朴老爷就不怕我毁约不来么?” “你大可以试试。” 冷秋节微笑道:“这就免了。” 话音未落,冷秋节的身子便又隐入了屏风之后。 待冷秋节走后,朴铁凉自语道:“若是没有那几个自诩正人君子的家伙,我又怎会找你!”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闲情逸致良多,吟吟词,杀杀人,你过得也蛮快活。” 阿九将坐在冷秋节对面微笑道。 冷秋节看着阿九道:“现在是喝茶的功夫,你就不能将你这把破剑放下?” 阿九用剑指着冷秋节背后的几个蒙面傀儡道:“那你为何不能将这个东西收起来?” 冷秋节摇头道:“这些年我制作傀儡,已经耗费的大量精力。若是没这几个傀儡撑着,我寸步难行。” 阿九微笑道:“这么说,那些傀儡,便是你的命喽?” “可以这么说。” “那这剑,同样也是我的命。” 茶上来了,只有一杯。 冷秋节端起茶杯道:“对不住,我只要了自己的。” “没什么对不住,我只喝酒,不喝茶。若是你喝酒只叫了自己的,我一定会杀了你。” 冷秋节呵呵一笑,转脸严肃:“刚才我去见了朴铁凉,我发现若是只凭你,定报不了你我之间的大仇。所以我在朴铁凉那里,也下了一半的赌注。若是我动手杀你,你可千万别意外。” 阿九笑道:“若是你在杀我之前 ,反倒被我割破了喉咙,请你也不要意外。” 冷秋行摇头道:“朴家没你想的那么羸弱。你用了十几年攒下的积蓄,到洪天宗请了恭喜发财去朴家捣乱,但是朴家却根本不在乎。”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决定要杀死他们。” 冷秋节道:“看来你与朴家,还真是有血海深仇。” “兄弟相残,我的仇,没你大。” 冷秋节呼出一口哈气,咯咯笑道:“因为,他根本算不得人。当年葵儿嫁入了冷家山庄,她是我的大嫂,一个美丽高洁的女子。我第一眼,便对其钟情。但我知道,葵儿不会喜欢我,我也不能继续留在冷家山庄,因为我知道,我若是继续留在冷家山庄,我便会深沉入江,无法自拔。我走了,入了七杀门下,在做杀手的日子里,我把对葵儿的思念,全都发泄在无尽的杀戮里。但有一天,葵儿死了。我像发了疯一般的赶回冷家山庄,等来的却是冷秋行打在我气宫上的一掌,与莫须有的罪名。经过十多年的明察暗访,我才知道当年一事的真相。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冷秋行竟亲手杀了待他忠贞不渝的结发之妻!葵儿的仇,我怎能不报!” 阿九安静的听完后,淡淡道:“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冷秋节自嘲一笑:“因为这些话,我无人可说。” “你肯定没有朋友,我之前也没有朋友,所以我明白你的心境。但人活在世上,总要有一两个朋友,孤独远比死亡可怕。” 冷秋节淡淡道:“像你这样的人,我不知道谁会跟你交朋友。” “很长一段岁月没有,但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有两个朋友,一个死了,一个还活着。” ”不错。” “如果你愿意,我也能做你的朋友。” 闻言,冷秋节身子一怔,随后他释然一笑道:“哪怕我们在后日会反目为仇?” “至少在反目为仇之前是。”说罢,阿九站起来道:“下次,记得请我喝酒。” “酒钱你付。” 冷秋节微微一笑,比哭难看。 冷秋行从噩梦中惊醒,他长呼两口浊气,在他面前的床上,躺着的是面色苍白的冷飘飘。 冷君裘站在他身后,宛如一杆笔直的铁枪。 “君裘,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冷君裘低头道:“报庄主,昨日的确有三个男子是同两位小姐一起进的城。据守城士兵所说,他对这三个男子记忆尤为深刻。” “是因为吕纯阳吧。” 冷君裘目露惊讶,他点头道:“不错,他说那天跟两位小姐一同进城的三个男子中,有一个前辈高人格外没有架子,实属罕见。” “那另外两个人呢?” “那二人中的一个眼角有泪痣,另一个则是个独眼龙。” 闻言,冷秋行很是平静,他早已经猜出来了。 冷秋行揉了揉脑门道:“去将他二人杀了。” 冷君裘点了点头,他丝毫没考虑能不能敌过董平二人。冷秋行让他做什么,他便只管去做。 冷君裘要推门出屋时,冷秋行又叫住了他道:“要是用下毒的法子,会比较稳妥一些。” 闻言,冷君裘怔在了原地。 冷秋行微笑道:“我们冷家山庄虽是名门正派,但非常之时,也要行非常之事。那两人有几分手段,我也是不想折损了君裘你这个人才。” 冷秋行话音落下,冷君裘轻声道:“是。” 冷君裘走后,屋里只剩下了冷秋行父女。 冷秋行面对着被自己打成重伤的冷飘飘,一时间竟忍不住,眼中泛起了泪光。 “飘飘,是爹爹对不住你,你就帮爹爹一把,先嫁入朴家。等爹爹成就了霸业,再来接你回家” 冷秋行正握着冷飘飘的手自语时,忽听“嘭”的一声,他身后的门,被人推开了。 “这不是臭鸡蛋山庄的臭鸡蛋庄主吗?怎么干完了龌龊事,又来演父女情深了。”听到这满是戏谑嘲讽的话语,冷秋行的眉头顿时拧成了假山石,褶皱里,填满了愤怒。 他起身道:“你做什么来了?” “我没过门的夫人受了重伤,难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么?” 来人正是朴家璞,他话音刚落,便大步走上了前。冷秋行侧身一闪,庞大的块头,便挡在了朴家璞身前。 “飘飘需要安静修养,我看朴少爷就莫要来打扰飘飘了。” 朴家璞似笑非笑道:“冷姑娘现在正在昏迷,正是生米煮成熟饭的好时机,难道冷庄主忘了对本少爷的嘱咐了吗?” 冷秋行嘴唇轻颤,他蒲扇大小的两只手掌,嘎嘎的攥成了斗大的拳头。 朴家璞面无惧色,他微笑道:“冷庄主这是敢做不敢当啊,你有本事就打我两拳试试,到时候我让朴铁凉将我们两家的婚事给退了,看看冷庄主还会不胡如此硬气。” 冷秋行阴森森的瞪着朴家璞缄默不语,他目光飘忽,挣扎不定。过了半晌,冷秋行像是泄了气一般的松开双拳,对朴家璞小声道:“飘飘如今身子虚,经不起你折腾。过两日,飘飘身子好了,我定会亲自将她送到你的床榻上。”冷秋行的语气颇有哀求之意,朴家璞怪声一笑道:“冷庄主,本少爷没看错你,你还真是个伪善至极的人物,像你们这种伪善之人,都该去死! ” 冷秋行呵呵一笑道:“我与朴少爷是彼此彼此,若是真论伪善,我想我们二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朴老爷。” 朴家璞闻言笑道:“你说的不错,所以你们都该死,死无葬身之地最妙。”说罢,朴家璞仰天大笑,走出门去。 殊不知,二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全都进了冷飘飘的耳朵里。 且说朴家璞刚走出房门,就听得他东边一房屋内,传来阵阵的敲击之声。朴家璞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他上那房前一看,就见得其门上拴着一条粗大的铁链,铁链上还挂着一把大锁。 “朴公子,是你么朴公子?” 朴家璞微笑道:“正是在下。” 屋中人闻言,登时笑道:“我一听见铃铛声,便晓得是你了。” 朴家璞道:“白姑娘,你怎么被人锁在里面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扯断这铁链。” 白清池忙道:“别!朴公子别!若是姨夫知道了,他定会打我。” “他敢!” 朴家璞其声暴怒,但其嘴角却萦绕着笑意。 说罢,朴家璞将双手搭在铁链上,猛的一拉,那粗大的铁链便断成了两节。随后朴家璞推门而入,他刚跨过门槛,一个略显娇笑的身影便猛的扑在了他的身上。 “朴公子,我可算等到你了。” 朴家璞将门关上,他轻轻推开怀中的白清池。他只瞧,白清池面色蜡黄,双眼红肿。 “白姑娘,你可真是心疼死我了。” 朴家璞拭去白清池眼角的泪水,轻声道。 白清池看向朴家璞,他还是如那晚一般高大,如那晚一般温文尔雅。 “是冷秋行将你关在此处的?” 白清池闻言,挣扎了片刻后,轻轻点头。 “无法无天!他敢在我朴家做这等事,我定要他好看!” 白清池捂住了他的嘴后摇头道:“朴公子,你斗不过他的,就连表姐”白清池提到冷飘飘时,停顿了片刻后轻声道:“就连表姐,也是他伤的。” 朴家璞阴沉着脸,他淡淡道:“跟我走。” 白清池摇了摇头:“我不能连累你,只要,只要能见朴公子一眼,池儿便心满意足了。” 朴家璞闻言满脸宠溺的揉了一把白清池的头发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父亲来为你主持公道。若是冷秋行敢为难你,你就留在我朴家,永不回冷家山庄。” “真的?” 白清池的眼神里,全是怀春与惊喜。 “当然是真的,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朴家璞说完,便在白清池炽热的目光中,走出了屋子。出屋后,他将门关上,重新挂上锁。 冷秋行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冷飘飘,突然,他的屋门又被人推开了。冷秋行回头道:“你又来做什么?” 朴家璞站在门口微笑道:“刚才白姑娘告诉我,冷姑娘是你伤的。” 冷秋行闻言,一颗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一派胡言!” 朴家璞摆手道:“冷庄主不必发这么大的火气,我只是想告诉你,白清池是个长舌妇,你应该好好处置她。”说罢,朴家璞转身出了屋。 冷秋行双目阴寒,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一望白清池所在的房屋,顿时怒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只用了一招 而冷秋行怒气冲冲刚走出两步时,忽而停了下来。他暗自思索着朴家璞为何要将白清池透露消息的事告诉自己,思来想去,冷秋行才明白,朴家璞是想看笑话,看他冷秋行的笑话。冷秋行恢复了冷静,他望着白清池门上拴着的锁链,轻叹道:“池儿,也算是我的半个女儿啊。” “公子,你让我跟你下棋,还不如杀了我。”说罢,林三川将手中的黑子又放入了棋罐里。 董平听罢,抽出了惊雪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将脖子伸长些,我一刀结果了你。” 林三川讪讪一笑道:“那我还是下棋吧。”说完,他随意落一子,满盘皆输。 “笨的可以。” 林三川无奈道:“公子,冷姑娘还在那王八蛋手上,难不成咱们就坐视不理了” 董平抱起在他脚面乱蹭的花猫,微笑道:“只要棋盘在,那一颗子都跑不出去。” 他说罢,便有人轻轻的敲起了门。 林三川摇摇头,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老妇人手中端一托盘,托盘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 老妇人微笑道:“二位贵客,该吃午饭了。” 林三川接过托盘,呵呵笑道:“多谢老阿婆。”说罢,他“嘭”的一声,便将门给关上了。那老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声响,给震的耳膜一麻。她瘪起嘴,嘟囔道:“吃死你们!” 冷君裘坐在朴府后花园的石椅上,他静静的擦拭着手里的长剑。在冷家山庄上下都习练掌法的氛围里,冷君裘是个异类。他向来以为,人之所以有别于兽类。那是因为人有手却没有锋利的爪子,人的手不同于兽类的利爪,它是用来拿东西的,而作为伤人之物,便落了下乘。 所以,他喜欢使用兵刃。而在五花八门的兵刃里,他唯独钟情于剑。懂剑的人,就算是坏,也坏的直来直去。因为他们懂剑,所以人也像剑。冷君裘向来不是一个坏人,相反,他对于在他快要饿死时,给了他一口饭吃的远方亲戚冷秋行忠心到极致。 而在来金陵之前,冷秋行向来对他循循善诱,教给他正派的做人道理。冷君裘也向来将正与义二字挂在心头,所以他在自己活的这二十六年来,一向不迷茫。但就在刚才,冷秋行让他用下毒这种伎俩去害人时,他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倒是是信奉自己的正义之道,还是相信将正义之道教授给他的冷秋行。在一番挣扎后,他选择了相信冷秋行。但不知为何,他做了这个选择,自己的心就瞬间沉入了万丈深渊里。 他擦拭着自己的剑,不停的擦拭着自己的剑。这把锋芒毕露的剑在他眼里,已黯淡无光。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擦剑,还是在擦拭着自己已蒙上灰尘的心。 “走。”冷君裘对手中剑说道。 他起身,其座下的石椅,已深深的陷入了地上所铺的青石之中。 董平席地而坐,他眉尖轻蹙,一股没来由的寒意正向屋内渐渐逼来。 突然,一阵狂风袭来,吹开了他面前的两扇木门。 门前,是一个挺拔,但眉间满是阴郁的青年男子。 “你是冯玉书。” 董平微笑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合格的杀手,向来不会问目标的名字。他们只会一言不发的,用最为迅猛的手段,来杀死自己面前的目标。” 冷君裘摇头道:“我不是杀手。” “但你是来杀我的。” “不错。” 说罢,冷君裘走近屋里,登的就跪在了董平面前。 董平瞠目结舌,随后释然道:“看来你蛮有把握,你觉得我定会死在你手上,所以先给我赔个不是。” 冷君裘摇头道:“我向来不用卑鄙手段害人,这是第一次,我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取一个无法还手之人的性命,我过意不去。” 这时,董平看向冷君裘的目光满是欣赏。董平微笑道:“你真傻的可爱。”说罢,董平站了起来道:“你要跪,便跪这只花猫吧。他馋嘴,将有毒的饭菜全吃了进去。” 董平话音刚落,林三川便提着一只死去的花猫从内室里走了出来。 冷君裘满脸错愕,但他的目光中却满是欣喜。 他站起来道:“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杀死你的机会。” 董平笑道:“冷秋行真是蠢的可以,怎么会派你这种人来。” 说罢,董平猛不去的拔刀。 刺! 鲜血从董平手背溅出,寒芒一闪。 “好快的剑。” 董平虽是感叹,但他已将刀拔出,与冷君裘手上的剑撞上。 方圆之地,只有刀光剑影。 董平的十二路佛家刀法虽绵绵如大江,圆润贯通,密不透风。但冷君裘的快剑,却总能找到董平遗漏的破绽,攻之。 冷君裘与董平相战,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开始三招,董平的速度是远远被他抛在身后的,但数十招过去,董平的刀却已快要追上了他的剑。 董平没用动用自己的鲲鹏总略,他只是用十二路佛家刀法与其抗衡。这种硬碰硬的刀剑比斗,令董平大呼过瘾。 冷君裘在比斗中,其心态也渐渐的转变起来,从一开始的来杀人,变成互通有无的过招。他的剑也逐渐恢复锋芒,同样,他的心也变得更加凌厉。 董平忽而大笑道:“这里打不过瘾,咱们出去再战!” “好!” 冷君裘一字刚落,就听“嘭”的一声,他手中的剑,断了。 冷君裘的手停留在半空连连颤抖,无处安放。他眉间的阴郁,又加重起来。 董平敲了敲惊雪道:“你没有败给我,而是败给了它。这把刀太过锋利,世上没有几件兵器能与它硬碰硬这么久。” 冷君裘淡淡道:“是好刀,但输了,就是输了。” “你的剑很快,但我见过另一个人,他剑更快。没有人,能在他出招之前出招。” 冷君裘摇头道:“我不信。” 董平微笑道:“的确匪夷所思,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气宫被毁,身上没有一丝真气。” 冷君裘哑然,他尽管不相信,但眼神却是炽热与向往。 董平道:“若是你想成为他那样的剑客,便离开冷秋行吧。” 冷君裘摇头道:“不可能。” 董平闻言,玩味道:“若是你不离开他,我便将你抓到朴家老爷面前,大声告诉他们,你是冷秋行派来杀我的。而且,还用了下毒这种卑鄙手段,有死猫为证。到时候,你们两个都会身败名裂。” “我会自己抗下,绝不会牵连冷庄主。” “那他娘你就得死!” 董平猛然拔高声调,惊雪一抬,指向冷君裘的鼻子。 “死,对我来说,向来不可怕。” “狗屁,你若是死了,那就永远成不了你想要成为的那种剑客了。” 冷君裘身子一怔,忽而有几分动容道:“你知道?” “我知道,它告诉我的。”董平低头看向冷君裘手中的剑,淡淡道。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不想看到一个能成为绝顶剑客的人,毁在冷秋行这种人手中。”董平沉声说道,字字掷地有声。 “你不了解他。” “我比你了解他。” 冷君裘听罢,仰头叹息道:“以前或许是,但现在,我比你了解。”说罢,冷君裘走出了房门,他背对董平道:“多谢,冷君裘。” “董平。” 听到董平自报真名,冷君裘并无多少意外,或许名字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单纯到极点的代号罢了。 “好,我记住了。终有一日,我会用这把断剑,斩断你的长刀。” 董平微笑,却不言语。 待冷君裘走远后,董平轻声道:“做梦。” “公子,你就这样放他走了?” “不放,难道还留着他?放走他,一举两得。” “怎么说?” 董平笑了笑说道:“一是江湖上未来的一位绝世剑客不会夭折。二来,他一走,冷秋行身边便少了一个助力。” 林三川听罢不由得大笑道:“一举两得!” 董平蹲下身,将那截掉在地上的断剑捡起来道:“你拿着这个去找朴铁凉,就告诉他刚才有个身着黑衣,胸前刺冷的人过来想要刺杀于我。” 林三川愣住了,他不解道:“这不是害了刚才那人吗?” 董平笑道:“他已经走了?” “公子那咋知道的,若是他死不悔改,继续留在冷秋行身边呢?” 董平摇头道:“那就只能说明他太笨,我劝他的话,是多此一举。” 林三川点头,又摇头道:“那我还是不明白,为何要拿着这断剑去找朴铁凉?” 董平被林三川气的笑出了声:“现在冷秋行定然寸步不离的守在冷飘飘身旁,我无法接近。若是你将这剑拿给朴铁凉,再将我教给你的说辞将于他听,那他定然会找冷秋行问话,我也能趁此机会去找冷飘飘。” 林三川听罢恍然大悟,连连说高。 董平摇摇头,林三川心眼儿不少,但那心眼儿却全用在了斗嘴上。 冷秋行屁股还没坐热,门又被推开了,他正欲发火,却发现来人是自家山庄的。他压住火气道:“又怎的了” “禀报庄主,朴老爷说又万分紧急的要事,请你去一趟。” 冷秋行眉头一皱,便开始揣测起朴铁凉的心思。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君裘可回来了” 冷秋行抿起嘴唇,从鼻孔里长喷出一口寒气道:“待我走后,你来找几个人将屋门把死了,任何人不能进出。朴府的各个出口,也要派人把住了。” “是。” 叮嘱完后,冷秋行又满是不放心的看了冷飘飘两眼,才三步一回头的出了房门。 待他走后,开始来报信的来人又去找人来把守屋门。就在他来回的这一个功夫,一道飘忽不定的人影,便悄然无息的进入了屋子。 这沾衣十八跌作为少林寺的顶级身法之一,当的是名不虚传。 董平来至屋内,便疾步来到了冷飘飘的身边。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冷飘飘,董平真是心疼。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冷飘飘的脸庞道:“你现在的面相,可真当的是冰山美人了。” 说罢,董平便坐在了放在床头的椅子上。 他轻声道:“你再装睡,那我可就走了。” 说完,过了半晌。冷飘飘才缓缓睁开眼皮,“你怎么知道,我已经醒了。”她的声音微弱,细若蚊声。 董平爱怜的抚摸着冷飘飘散在枕头上的青丝道:“你若是没醒,又怎么流泪呢?” 董平伸手擦去挂在冷飘飘眼角的泪珠儿道:“你若再哭,可就不是冰山美人了,冰全化了。” 冷飘飘嘴角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冰,本来就是由水凝成的。” “你还有心思说笑。” “我不说笑,你能带我走么?” 董平摇头道:“现在不能,朴府上下把守的很紧。” “那就陪我坐会儿。” 说罢,冷飘飘艰难的从被子里探出手来,董平握住。一股炽热从董平掌心传来,冷飘飘登时觉得自己整儿个都要被董平融化了。她不喜欢哭,但现在又忍不住要哭。她想,董平怎么这么傻,傻的又窝心。 董平不晓得冷飘飘的心绪变化,他自说自话道:“后天朴铁凉的寿宴,很可能有大事发生,到时候我们可以趁乱逃走。所以现在,你得先稳住冷秋行。” “你见过他了。” “见过了。” “他没把你打成半死,你还真是走运。”冷飘飘扭过头去,任由泪水留下。 “我还差点把他打个半死呢。” 冷飘飘闻言,又微微一笑。 “要我怎么做?” “委以虚蛇,口是心非。” 朴府,会客堂。 冷秋行握着那截断剑,身子轻颤。 “不错,这剑的确是我手下冷君裘的。来人!给我将冷君裘拿过来!”冷秋行一吼,满堂惊颤。 朴铁凉高高在上,他摆手道:“老夫早就吩咐下人去拿他了,不过听看门的家丁来报,他早已离开了朴府,他的手中还握着一柄断剑。” “我若拿住他,定然废其修为!”冷秋行满脸怒容,但心中却是窃喜。他窃喜冷君裘还算是懂事,知道了事情败露,早早跑路。 朴铁凉注视着冷秋行淡淡道:“冷庄主先不用管他,老夫倒是想听听,冷庄主对此事怎么看,要知道,冯公子可是鹿岳书院来的贵客,若是他有半点损伤,老夫可是对江湖上的诸位好汉,无法交代。” 冷秋行听罢,连连长叹道:“是我管教不严,我明明知道君裘从小到大都将飘飘看做自己的亲妹妹,还在他面前发牢骚。” 朴铁凉眉毛一挑道:“牢骚?什么牢骚?” 冷秋行回道:“我只是无心说了句,飘飘也许是被冯公子所伤。那也只是在气头上,也许是君裘将我的气话当了真,这才自作主张,去找冯公子寻仇的。” 朴铁凉闻言微笑道:“原来如此,但依老夫所见,冯公子遇刺一事,冷庄主你虽不是主谋,但这事与你也脱不了干系。冷庄主若是听老夫的,便去看望一番冯公子,赔个礼,道个歉。”说罢,朴铁凉看向下方站着的林三川道:“林好汉觉得如何?” 林三川冷哼了一声道:“全听朴老爷的安排。” “那你呢,冷庄主?” 冷秋行笑道:“理所当然。不知冯公子伤势如何?” 林三川斜睨他一眼,大笑道:“托冷庄主的福,那刺客连我家公子的半根寒毛都没有伤到。” 冷秋行听罢,释怀一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林三川见状暗道:“我看你心里想的是,该死,该死。” 且说在冷飘飘的房前,此时已站了有八九个冷家山庄的弟子。他们一字排开,将屋门给堵的严严实实。 忽而一道巨里从众人身后传来,他们所挡的房门轰的一声,便被推开了。这些冷家山庄弟子,登时有一半被推到在地。 几人赶忙翻身站起,第一件事便是进屋去查看,他们只见冷飘飘仍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除冷飘飘外,屋内再无旁人。 几人面面相觑。 一人道:“他娘的,闹鬼了。这事,咱们告不告诉庄主?” 他身旁一人猛踹他一脚,厉声道:“你想挨骂就尽管去禀报,饭桶!” 那人讪讪一笑,又将目光对准了冷飘飘道:“这小姐长得就是漂亮,平日里咱们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现在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一亲芳泽呢。”他话音刚落,其胸口就狠狠的被人拍了一掌:“你若是想死,就尽管去。” “说笑,说笑。” 阴沉着脸的冷秋行跟随着朴铁凉与林三川一路来至董平所住的客房后,便瞧见董平正安然无恙的盘膝坐在地上。 朴铁凉呵呵笑道:“冯公子受惊了。” 冷秋行也上前,撑起一个歉意的微笑道:“此次之事,全怪我管教手下不严,望冯公子见谅。” 董平站起身,微笑道:“冷庄主太谦虚了,你的手下可是厉害的很。我虽一招折断了他的剑,但他也伤到了我的手背,还让他从我手中跑了,如今江湖上这种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了。” 董平说罢,几人的笑脸登时一滞。一招能折断冷君裘的剑,这等修为,是何概念?众人都暗自打量,揣测。 而林三川却是憋着笑,暗自称赞董平的吹牛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用剑说话 “道长您回来了。” “回来了,这是贫道的佩剑。” 在金陵城门前,吕纯阳又解下了自己的剑。他颇有几分不可思议,在每日来往这多人的金陵,这守城门的小哥竟然能记得他,二人到也算是有些许缘份。 两日来的奔波虽是让人疲惫不堪,但吕纯阳却是觉得这份疲惫来的甚是值得。因为在武当山,他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吕纯阳在世俗人的目光中是傻的,他的朋友被伤,按一般人的处理方法,他只需向伤他朋友的那人报仇便可。 但吕纯阳却不,他在报仇之前,还要费劲千辛万苦去挖掘此事最底层的根源。这种做法是多余的,但吕纯阳却觉得是值得的。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一个糊涂人,同样也是一个明白人。 连夜来到武当山,吕纯阳没有去洪武道观。因为他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就是吕纯阳心中冒出来的这么一个念头,就打破了朴家三兄弟所耗费大量心机,所摆出来的迷魂阵。 若是按照朴铁凉所说,当年他们与洪武道观所出来的妖道摧眉子一战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其中的知情者应该也不在少数。于是吕纯阳接连去了三清洞,玉皇庙,九绝道观等武当山上几处颇具规模的道场,来打探当年摧眉子一事。 根据打探,吕纯阳放知,当年的摧眉子已被均真人给斩了。所谓摧眉子后人来朴府寻仇一事,自然便是朴铁凉等人所扯出来的谎话了。对于这个结果,吕纯阳并不惊讶。但他却疑惑朴铁凉等人为何要编出这样一个谎言来蒙骗自己,经过一番深挖,吕纯阳才逐渐明白其中的真相。当年大真剑派的朴姓弟子与外姓弟子相争一事,原来另有隐情。 虽然旁人口中对当年大真剑派的内斗只是只言片语,了解甚少。但吕纯阳却晓得了,原来当年的内斗,是朴姓弟子先挑起来的。外姓弟子说起来,只是无辜的受害者罢了。知道此事后,吕纯阳便能猜到,这次来朴家寻仇的人,就是当年大真剑派所存活下来的外姓弟子。 真相一直都掌握在会说话的活人嘴里。 吕纯阳理解,却愤怒。他愤怒为何当年的作恶之人为何还敢道貌岸然的在江湖上立足,并受众人敬仰。 “没人来还亡者公道,那我吕纯阳来来还。” 正是因为一直都有这样的理念,所以当年江南的三个门派惨遭灭门后,苟延残喘于世上的七人,才会坚定不移的跟随吕纯阳吧。因为他们晓得,只要吕纯阳活在世上一日,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他们讨回公道。也许公道永远不会来,但总会有人孜孜以求去寻找,那便够了。 吕纯阳迈着坚定不移的脚步行走于长街之上,突然,他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朝他激射而来,那目光锋利如剑,无坚不摧。吕纯阳心神一颤,往目光射来的方向看去。但那里空无一人。 “应该是贫道眼花了,世上怎会有如此强盛的剑意。”吕纯阳自嘲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阿九走近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他急促的喘息了两口。刚才看向吕纯阳的就是他,阿九虽然只是随意瞥了两眼,但他却意外的发现,竟然有人读懂了他目光中蕴含的杀机与剑意。这是令阿九始料不及的,这样的对手若是他在来金陵之前遇上,他会很兴奋,但是现在,他不想让自己在行事之前,出半点岔子。 “只愿他不是敌人。”阿九自语道。 这时,一个奇怪的人,也出现在了这条巷子里。说他奇怪,是因为他握着一柄断剑,他的眉头紧锁,其中满是阴郁。这个奇怪的人,正是冷君裘。冷君裘刚踏入巷子,便怔在了原地。因为他看到了阿九,同样,阿九也看见了他。 作为一名真正懂剑的剑客,他们向来都拥有一种敏感的直觉。对剑的直觉。 “他的剑一定很快。”冷君裘如此想到。 “他的剑会很快。”阿九这样想到。 “我输了。”冷君裘开口道。 阿九微笑道:“剑客会失败,但永远不会认输。” 在剑客直觉的碰撞下,不用一招,冷君裘便败北。 阿九迈着轻盈的步伐向前走去,在二人要擦肩而过时,冷君裘开口道:“让我见识见识你的” 剑字未出口,冷君裘的话语便戛然而止。他不晓得阿九何时已将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对这样一把锋利的剑,冷君裘竟毫无察觉。 “剑客,只用剑说话。” 冷君裘闻言笑了,但他的笑却是苦笑。 “与你相比,我算不得剑客。” “你是剑客,但我阿九却是最好的剑客。” “阿九,我记住你了。” “我也记住你了,断剑。” 二人相视一笑,背道而驰。 冷秋行在从董平的住处回来以后,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冷飘飘。他想要冷飘飘醒,却又不想让她醒。但冷飘飘终究还是醒了过来,在看到冷飘飘睁开双眼的一刻,冷秋行骇然的发现,自己心中的恐惧盖过了惊喜。 而冷飘飘看到冷秋行时,目光中也满是惊恐。她拼尽全力,想要挪动自己的身子躲避这个自己曾经最敬仰的人。冷秋行看到冷飘飘的慌乱无助时,他既是心疼,又是不知所措。 “飘飘,别怕。爹爹不会再伤害你了。” 闻言,冷飘飘刷的一下哭了出来,她操着微弱的声音迭迭道:“爹爹,别打我,别打我你要女儿嫁给谁,女儿便嫁给谁” 冷秋行闻言喜道:“好,好。飘飘你放心,你只需在朴家委屈一年,爹爹便会把你接出去,接出去享福。到时,你想要什么,爹爹便会给你什么。” 冷飘飘的目光中虽仍是惊恐,但情绪却逐渐恢复了平静。 时近傍晚,牧野四合,雨后出现的落日格外灿烂。而金陵这座老城,也笼罩在洒洒黄昏下,飘荡着奇异的香气。 在金菊盛开的小院儿里,董平却格外不合时宜的在磨着刀。惊雪像是格外厌恶普通磨刀石上散发出来的怪气,在它的抗议之下,已有七块磨刀石被神兵所散发出来的威压震成了齑粉。 林三川在院中打着拳,他有些许沮丧,在习惯了张弓搭箭后,他越发不喜欢练这拳法。 “公子,明天咱们是不是得准备大开杀戒了!” 董平用水一冲惊雪刀身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惊雪刀并没有因为他的磨炼而产生什么变化,但董平却是觉得惊雪更锋利了一些。 “大开杀戒?嘿嘿,这里可是宋国金陵,不是北莽燕临。在这里若是没有些关系就想杀人,那不出片刻,就会被绑到官府里,挨板子被砍头。” “不杀人,那怎么救人?” “走一步,算一步。” 若是冷秋行还有些良心,在明日朴铁凉的寿宴上,他就不会强拉着身上有伤的冷飘飘参加。那样董平便能顺理成章的将冷飘飘带出朴府。但若是冷秋行狼心狗肺,那董平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朴府,会客堂。 “从金陵到武当,吕道长来回竟只用了不到两天两夜,此等脚力,着实令老夫佩服。”朴铁凉呵呵笑道。 吕纯阳在下方正襟危坐,丝毫不显疲态。他微笑道:“朴老爷过奖了,贫道只是为了查明事实真相,而拼尽全力赶路罢了。” 朴铁凉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不停摩挲着一个茶杯道:“老夫想不明白,吕道长为何如此执着于那仇家与我朴家的过往恩怨,吕道长只管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不便可以么?” 吕纯阳笑道:“贫道生来就是一个刨根问底之人,若是当年是朴老爷先与那行凶之人结仇,那今日所发生之事,朴老爷便脱不了干系。再进一步说,韩道友与蓝道友的受伤,朴老爷也是帮凶。” 朴铁凉闻言一笑,随后他平静道:“若真是如此,那吕道长会如何处置老夫呢?” 吕纯阳微笑道:“若真是如此,贫道不会对朴老爷做什么处置,贫道只会让朴老爷对当年所犯下的错做个交代。” 吕纯阳话音刚落,朴铁凉便哈哈大笑起来:“若不是吕道长查明了真相,那老夫便成了大大的罪人了。吕道长的为人处世,着实令老夫佩服。” 吕纯阳微微叹息道:“是啊,去了洪武道观一遭,贫道才知晓如今的行凶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摧眉子的后人。” 朴铁凉点头道:“谁成想,当年我大真剑派的义举,竟换来了如今妖道丧心病狂的报复,还连累了韩少侠与蓝少侠。那贼子不除,老夫誓不罢休!” 吕纯阳闻言道:“贫道也会竭尽全力,帮助朴老爷拿下那贼子。” 朴铁凉呵呵一笑,不再搭话,沉默了片刻后他重新开口道:“不知吕道长可否见过何仙姑与韩少侠了?” 吕纯阳道:“见过了,韩道友的伤势已然痊愈,蓝道友的伤势也逐渐好转。贫道还要多谢朴老爷对贫道两位好友的悉心照料。” 朴铁凉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的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对了,吕道长。老夫听说当日道长与冷姑娘与白姑娘进城时,你们身边还跟着两个男子,不知道吕道长是否知晓这二人的身份。” 吕纯阳闻言皱起了眉头,做思考状,过了半晌,他恍然大悟道:“好像是有这么两个人,不过我们是在入城时才遇见的,当时聊了两句,到也有几分投缘。不知道朴老爷为何会有此一问?” 朴铁凉收敛的笑容道:“吕道长不知,冷姑娘受伤了。老夫与冷庄主都很怀疑,行凶之人,是当日跟随吕道长你们入城的那两个男子。” “什么!飘飘受伤了!”吕纯阳双目一竖,眼神凌厉。 朴铁凉点头道:“不错,而且跟你们进城的那两个男子,如今也在朴府之中。” 吕纯阳闻言,沉思了片刻道:“贫道先行告辞。” “哦!”朴铁凉听罢笑道:“吕道长去吧,好生休息休息。” 朴铁凉话音刚落,吕纯阳便起身,风风火火的走出了大堂。 待他走后,朴铁凉微微一笑。他暗道,“冷秋行也不知在搞什么鬼,亲手伤了自己的女儿不说,还在我朴家胡作非为。若是吕纯阳发觉冷飘飘是被冷秋行的冷月真气所伤,那这二人便能相互对峙牵扯。如此一来,明日之事,便能少些乱子。” 这时,朴铁灼走近大堂,打断了朴铁凉的思绪道:“大哥,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那贼子一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朴铁凉点了点头道:“好,记住。明日的事,一定要办的干脆利落,告诉血捕,让他在那贼子开口讲话前便扯下他的舌头。至于杀人的事,由冷秋节负责。” 朴铁灼点头道:“大哥,你相不相信吕纯阳刚才所言。” 朴铁凉微笑道:“管他查的如何,只要死无对证。他刚才说的话,便就是他以后说的话。你可明白?” “明白。” 热汤在盅里,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与热气。 冷秋行正捧着一盅汤,朝冷飘飘的屋内走去。 忽而他身子一僵,一只大手死死的捏住了他的肩膀。冷秋行转头看去,只瞧一脸阴沉的吕纯阳正死死的看着他。 “飘飘怎么就受伤了!” 冷秋行闻言登时怒了,他本要说出来的一腔问候,登时转变成怒吼,被他喷了出来:“飘飘是我女儿,她受伤了我比你要心疼百倍!你如此质问我,意欲何为!” 吕纯阳闻言,松开了抓住冷秋行肩膀的手道:“我也是着急了,飘飘就在朴府,有你守着,怎就受伤了” 冷秋行阴沉着脸淡淡道:“你进来亲自问她吧。” 说罢,冷秋行端着汤盅,推门而入,吕纯阳紧随其后。 屋内,冷飘飘正靠做在床头,面色苍白。她一瞧见阔别两日的吕纯阳走了进来,登时鼻子一酸,就想哭来,但她看了一眼冷秋行。这个她最尊敬的父亲,她悲伤的情绪却陡然又被她忍了下去。 “吕叔叔” 吕纯阳微笑道:“别说话,我来为你号脉。”说罢,一条金丝从吕纯阳袖口射出,缠绕在了冷飘飘娇嫩的手踝上。号脉片刻,吕纯阳的眉头已拧成了一团疙瘩,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冷秋行后又摇了摇头。他清楚的感觉到冷飘飘体内残存着一股至寒真气,但这真气明显又不属于冷飘飘。吕纯阳不敢相信他最为信赖的老友会亲自伤害自己的女儿,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得不信。 冷秋行目不斜视的与吕纯阳对视,他毫无惧色的说道:“没错,伤飘飘的人所用的正是冷月真气。” “这等层次的冷月真气,怕只有冷庄主你,才有吧?” 冷秋行摇了摇头,叹息道:“还有一个人,我的兄弟,冷秋节。” 吕纯阳轻“咦”一声道:“但我曾听你说,你已经废了他的气宫,他怎还会有如此精深的真气?” 冷秋节自嘲一笑道:“我终的是顾及的兄弟之情,当年我虽伤了他,但并未伤其根本。他的底子向来比我好,经过十几年的精修,他的修为应该是恢复了。” “飘飘,当真如此?”吕纯阳满脸疑惑的看向了冷飘飘。 冷飘飘闭上双眼,她眉尖蹙起,似不想回忆那日的往事。过了半晌,冷飘飘才翕动嘴唇,轻声道:“那晚,我与爹爹拌了几句嘴。我心里生气,便出了朴府。可谁想到,我正走在街上,就有一人突然袭了出来。我与他拼斗,却发现我全然不是他的对手,反而还中了他一掌。他所用的正是我冷家山庄的不传绝学,冷月心法与九幽寒冥掌。当时我也以为爹爹,可后来爹爹出现救了我,我才晓得自己是错怪了爹爹。” 吕纯阳皱眉道:“你没看清那人的脸?” “天太黑,那人又蒙着面,我没看清。” 冷飘飘说罢,吕纯阳才点头道:“原来如此。” “虽然飘飘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但我与他一交手便晓得,他就是我那胞弟,冷秋节。” 吕纯阳闻言,看向冷秋行道:“清池呢?” 冷秋行笑了笑,随后冲着门外大喊道:“池儿,你吕叔叔要见你呢!” 没过片刻,如同精灵一般的人儿才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子。白清池看着吕纯阳,霎时间眼角一红,就泛出了泪花。 冷秋行目光一凌,随后大笑道:“老吕你看,池儿才两日不见你,就如此想你。可真是让我这个做姨夫的嫉妒啊。” 吕纯阳看到白清池,才放心下来。白清池上前拉住吕纯阳的手臂道:“吕叔叔,你怎么走了这么多天才赶回来。” 吕纯阳微笑道:“有些要紧事要办,有你姨夫照看你,我也放心,便迟回来了一些。”说罢,吕纯阳又对冷秋行说道:“我去给飘飘配些药,现在让飘飘好生修养吧。”吕纯阳话音落下,便在白清池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间。 待吕纯阳走后,冷秋行的脸瞬间黯了下来:“你们还算听话,没有露出什么马脚。飘飘,为父晓得你最疼池儿,若是你听话,我便不杀她。还有池儿你,你父亲早就不管你了,想必你也晓得。所以你要是敢不听话,我便将你卖到青楼去,让你永受娼妓之苦。” 白清池闻言,身子颤若筛糠。她与冷飘飘四目相接,二人的目光中写满了失望与不解,她们最尊敬的人,何时变成的如魔鬼一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为非作歹的鱼 夜幕降临,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却望着西方,刺穿了黑夜。这眼神的主人,属于阿九。 阿九之所以叫阿九,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孤儿。他被九个爹妈养大,这九人,都来自大真剑派。在大真剑派内乱之后,阿九仅存活下来的一个老爹,带他跨过长江黄河,来到了燕临。那个人叫吴颜武。吴颜武将阿九带入书院,阿九喜欢剑。但他的气宫破碎,注定使他成不了绝顶的剑客。 阿九也曾沮丧,也曾失望。但直到有一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来到他面前。那个书生,向他展示了不用真气,仅凭绝妙的剑术便挑翻了书院的四位院长。从那日开始,阿九便想着要变成与那书生一般厉害的剑客。阿九知道,他终生习不成那样精妙的剑术。因此,他剑走偏锋,追求极致的速度与角度。 他的剑终的是快到了极致,他是快剑阿九。阿九后来也知道了那书生的名字,他叫吾师。所谓吾师,在阿九看来,便是在学徒走在黑夜时,走向深渊时,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突然拉住他的一双大手。 阿九剑成以后,便想着来金陵,来找曾经杀死他八个爹妈的仇家寻仇。但那时,吴颜武却退却了。阿九也干脆,他选择离开鹿岳书院,离开吴颜武。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阿九都想将自己的名字改成阿八。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阿八总没有阿九听着好听,叫着顺口。 离开书院的阿九晓得曾经的仇家势大,他得找几个靠谱的帮手。他听说,江湖上就属洪天宗的活儿做的最漂亮。但价钱也是最贵的,于是阿九也干起了杀手的勾当,他用杀人赚来的银子,去洪天宗请帮手。但他却没想到,自己那些银子,买不了他仇家的性命,最多只能杀几个喽啰。阿九心道,也好,他本就没打算将这个血刃仇敌的活儿交给别人来做。 阿九与悟明的背后都有着一个俗套的故事,二人的选择都一样,复仇。若是再来一次,悟明可能会选择宽恕,但阿九却不会便。 阿九的面前摆着八个大碗,他拿起身旁的酒坛一一倒满后,微笑着说:“阿爹阿爹,阿娘阿娘,来喝酒。” 黑暗,空旷的屋子里,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传来,打搅了夜的安宁。 突然,一声怒喝传来:“都滚!” 登时,十几个还来不及穿衣服的女子便一股脑的跑出来屋。对于这种情况,她们早已经习惯。 朴家璞从床上翻身坐起,他在黑夜中摸索,他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解渴的凉茶。但凉茶没找到,他却撞倒了不少物件。疯过一阵后,朴家璞逐渐平静了下来,他坐在地毯上,大口喘着粗气,“他来了,他来了,他来杀我了” 服侍朴家璞的婢女都晓得他这个半夜发狂的毛病,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去打扰他,若是有人扰了他,他可是会杀人的。若是往常,朴家璞自己闹一会儿便会自己上床睡了。但今夜,朴家璞却一反常态,他坐在毯上喘息片刻后,便疯了似的冲了出去。 朴铁灼与朴铁温正在朴铁凉的房中议事,可突然间,房门便被人冲开了。三人登时警惕的将真气提到了极致。 但虽后见冲进来的人是朴家璞后,三人便稍稍的放下了心。 朴铁凉低声问道:“璞儿,大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朴家璞弓着腰,五官都撑大到极致,他不停用双手指点着自己的胸膛道:“爹,他要来了,他明天就要来了,他要来杀我了!” 朴铁灼微笑道:“璞儿放心,我与你父亲已在咱家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一现身便会被碎尸万段!” 朴家璞连连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当年他们就逃走了,这次也一样!” 朴铁凉阴沉着脸,走上前狠狠的抽了朴家璞两巴掌道:“安静些,你这样还有何颜面做剑枭的后人。” “剑枭后人?大真剑派都没了,还谈个屁的后人!当年若不是你们三个,那我大真剑派也不会沦落至此,掌门之位谁做不行?难道非要毁了大真剑派,非要连累我!”朴家璞挨了两巴掌,反倒越是勇敢。他抬起胸膛,怒视着朴铁凉大声呵斥道。 朴铁凉咯咯一笑:“大真剑派的掌门若是由外姓人来做,那跟毁了它有何区别?而且这些年来,我朴家虽没了大真剑派,但在江湖上的地位反倒是扶摇直上!一个废人都能将你吓成这样?你还有何颜面做我朴家子弟,若是你再乱吼乱叫,那不用别人动手,我先杀了你!老三,把他带出去。” 朴铁温看了一眼朴铁凉后,便上前将朴家璞拽了出去。他深知自己这个大哥的脾气秉性,他说要杀谁,就会杀谁。就算朴家璞是他的儿子,那也不例外。 待二人离开房屋后,朴铁灼开口道:“大哥也莫要怪罪家璞,当年他还不满十岁,便对亲自刺伤了自己的要好玩伴,难免受了惊吓落下了些病根。” 朴铁凉点点头,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长气道:“老二,你也出去吧。” 朴铁灼嗯了一声道:“大哥今夜可得小心些。” “呵呵。”朴铁凉不屑的冷笑道:“他敢来,我就敢让他死。”说罢,朴铁凉摆了摆手,朴铁灼转身离去,带好了门。 等屋里冷清以后,朴铁凉的腰瞬间弯曲了下去,他咳嗽两声,老态龙钟。他缓缓坐下来,十五年前大真剑派的所发生的种种,登时在他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且说剑枭朴剑客成立大真剑派后,便将求同存异四个大字,当做了大真剑派的立派宗旨。朴剑客在时,便广纳江湖各道人士来作为大真剑派的门人弟子。当时,朴剑客便立下了规矩,大真剑派掌门之位,能者居之。当掌门人,除了要有高深的修为,那品行的优良也是重要的考核标准。 但朴剑客去世之后的百年间,这条规矩便慢慢被人遗忘,大真剑派掌门人也由朴家人世袭罔替。但此举一行,大真剑派便逐渐没落起来。到朴铁凉的父辈一代,大真剑派已走到了崩溃解散的边缘。于是朴铁凉之父朴宣,便又恢复了这条门规,光收门人弟子。在朴宣在世时,大真剑派也算是辉煌了一段岁月。 而朴宣一去世,便又得重新选掌门人。 当时大真剑派有九个外姓人,各个都有争夺这个掌门人之位的资本。与其相争的便是朴家三兄弟。但可惜,这朴家三兄弟都不擅长剑术。而当年朴剑客定下的规矩,偏偏是比剑选取掌门人。朴铁凉三人自然不想将这个掌门人之位拱手相让,其中除了面子与权势的原因之外。 更重要的是朴剑客所留下的掌门人之剑,那是朴剑客的贴身佩剑,其剑身宽有三尺,长越一丈,堪称一柄举世无双的重剑。 这剑虽厉害,但更为精妙的是剑上所刻的花纹。传闻当年朴剑客乃为前朝大唐的宫廷侍卫长,在大唐灭亡时,朴剑客曾将宫中的大量珍宝取出,藏匿与一大山之中。而要找到那批珍宝,便得先破解剑上的花纹。 朴宣去世前,朴铁凉三人已快将剑上的秘密破解。此时若是与外人争夺掌门人之位输了,那这财宝便要插翅而非了。三人也想过将剑上的花纹拓下来,但这花纹与剑乃为一体,无剑不成花,无花不成剑。 为了保住这财宝,三人便定下了一个计策。朴铁凉三人将门中的九个外姓人高手请来,与九人商量说,他们这批人都已快老了,就算现在当了掌门人,也未必能将大真剑派发扬光大。与其争来争去,倒不如将希望寄托在下辈人身上。他们十二人来做门中长老,来共同扶持下一代掌门人共同治理大真剑派。 九人闻言欣然同意,若是说大真剑派里的小辈弟子中,最有天赋的便是九个外姓人的养子阿九,与朴铁凉之子,朴家璞。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谁来当这个掌门人,都是一样。 阿九与朴家璞争夺掌门人的擂台摆在大真剑派的山门大殿之中。而观礼的,却只有九个外姓人与朴铁凉三兄弟。这自然是朴铁凉要求的,他的说辞是,人来多了难免吓到两个孩子。 比试那日,十二人来到大殿先喝一杯祭祖酒后,阿九与朴家璞便开始的比斗。二人当年虽年纪尚小,但一招一式却是刷的有模有样。 二人比斗正酣时,朴铁凉却突然使出暗劲加持在朴家璞身上。朴家璞一时收不住力,那剑便插入了阿九的腹中。于此同时,九位外姓门人见状不好,同时发功想要上前,将阿九救回来。但九人一运真气,浑身经脉便连连炸开。九人登时便晓得是中毒了,而那毒就在祭祖时喝的酒里。按理来说,他们这等修为,一般的毒药是害不了他们的。朴铁凉深知其中道理,于是他便用重金行圣手毒王那里取来了一种名为“莫要怒”的毒药。 这种毒药虽无法见血封喉,但来害修士高人却格外顶用。原因无他,只因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服入口中也不会感到不适,但修士一心急运功,这种毒药便会同时流入奇经百脉之中,炸开经脉。这毒药便因此得名“莫要怒”。 见九人中招,朴铁凉等人不再迟疑,登的就大开杀戒。而在此时,一人却拼尽全力冲将出来,救下了阿九冲出大殿。其余八人纷纷自爆气宫,护二人逃走。朴铁凉三人虽功亏一篑,但掌门人之剑却是保住了。但好景不长,那一名外姓门人带着阿九逃跑后,大真剑派的外姓弟子,便开始疯狂反扑朴姓弟子。 朴铁凉三人虽将此次内乱给镇压了下来,但大真剑派也不复存在。不过朴铁凉三人却是找到了那批财宝,后来三人携家带口来至金陵落户。他们靠着那批财宝发家,上贿赂朝廷官员,下打点江湖百道。这些年来,朴家可算是在金陵混的风生水起。 当他们听说,逃走的那个外姓人竟在燕临的鹿岳书院当了武院院长。那时间,三人可着实提心吊胆了一段功夫。但后来,宋皇舍弃北莽三十六州逃遁至江南。南北划开,朴家便彻底放下了心。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个被毁掉刺穿气宫的少年回来了。他一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先是伤了两个来朴府拜寿是宾客,随后就屠杀了朴家上下近百号人。 朴铁凉说不怕是假的,但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永除后患。 朴铁凉将往事回忆一遍后,喃喃道:“该休息了。”说罢,他来到床边,挺直的躺了下去。他双目圆睁,从喉咙里发出来 轻微的鼾声。不错,他是睁着眼睡觉的。十五年来,夜夜如此。就像是,就像是一条鱼。 朴府后花园里有一座六层高的阁楼,以阁楼为中心,亭台山石湖泊,依次围绕排开。明日朴铁凉的寿宴,便会在那阁楼中举办。 “吕道长,你这是自饮自酌,最是不妙。” 吕纯阳回过头去,看到来人后微笑道:“董小友,请坐。” 董平闻言笑道:“吕道长可别叫晚辈董小友,会死人的。” “贫道听朴老爷说,你跟林小友来了,便想着请你们二人喝上几杯,但奈何一到朴府便身不由己。” 董平坐下道:“是因为冷姑娘吧。” 吕纯阳点头道:“正是,但这也只是其中一件。” 董平闻言微笑道:“能者多劳,像吕道长这样的江湖前辈,自应该多担待些。” 吕纯阳笑了笑,但却并不舒心,他道:“对于飘飘受伤一事,你怎么看?” 董平看了看吕纯阳,他的目光坚定正派,值得信赖。董平思索了片刻,正欲将冷飘飘受伤一事的原本和盘托出时,却咳嗽了一声笑道:“不知吕道长跟冷庄主的关系如何?” “生死之交。” 董平闻言点头笑道:“那冷庄主对道长所言,定然非虚。” 吕纯阳道:“是啊,冷秋行此人虽脾气火爆了些,但为人正派,向来不会说谎。” 董平微笑道:“应是如此,要不然他怎会教出如同冷姑娘一般脱俗的人儿来。”说罢,董平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晚辈有一事麻烦吕道长。” “尽管说。” “不知明日,吕道长可否劝冷庄主将冷姑娘留在房里,然后再由吕道长亲自看守,晚辈怕明日朴府人多眼杂,她再遭歹人所害。” 吕纯阳叹息摇头道:“这个贫道不能答应你,贫道明日要入那阁楼。” “非来不可?” “一定要来。” 董平道:“吕道长” 一语未毕,戛然而止。 “怎么?” “晚辈闻到了些东西。” “什么?” “杀机。” 于此同时,高大挺拔的丛云卫血捕正带着十二个面相精明强干的男子,朝着朴府行来。 而在暗处,也隐藏着一双眼睛。朴府在他的眼里,没有半点隐秘。过了半晌,他嘿嘿笑道:“不错,网开一面。” 月隐西天,夜尽天明。 这一大早,朴府门前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这些来人都手提着一份儿贺礼,来为朴铁凉贺寿。而朴府的大门前,也多安排了十几个家丁招呼来往宾客。 在这些人中,有一个青年格外引人瞩目。他收拾的干净,长相俊俏。但他的穿着却是庸俗至极,先不说他那一身夸大松垮的锦衣华服。单说他藏在锦衣下的那一双破烂草鞋,就与众人格格不入。 他的衣袖极长,垂在了地上。就算是如此,他的左手仍然拼了命的露了出来,因为他的左手上托着一个巨大的黑色锦盒。那个锦盒估计有两个成人的脑袋大小,也不知这里面装了些什么宝贝。 青年排在人群最后,他若是按部就班的依次进去,那估计都要等到日落了。年轻人一脸的急躁与不甘心,但他左挤右挤,却仍是挤不进去。但他却仍然乐此不疲,一个家丁看到了这个不守规矩的青年。他好像对这个青年颇感兴趣,便喊道:“喂,让条路出来,后面那个后生你过来!” 青年闻言大喜,他通过宾客们极不情愿让出来的通道走到了家丁前。家丁上下打量他一眼道:“来做什么的?” 青年笑道:“自然是来送贺礼呢,没瞅见我这个盒子么?” 家丁点了点头道:“进去吧。” 家丁此言一出,人群登时更加喧闹起来。家丁暗骂一声道:“想要进府,怎么不早些来。”虽心里再骂,但他仍是和颜悦色的抱拳赔不是道:“诸位贵客稍安勿躁,我家老爷有吩咐,今天但凡是青年后生来贺寿的,都得先放进去。诸位贵宾也别生气,老爷说了,但凡今天来的等了两个时辰以上的,我家老爷都欠他一个人情,诸位想想朴老爷的一个人情是什么分量。” 家丁说罢,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但这时,夜有人嬉笑道:“朴家家大业大,但就一个公子,朴老爷该不是想认几个干儿子吧!” 家丁一笑道:“谨言,这话,咱可不敢乱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斗大的人头 整个朴府大院也是喧闹无比,人群熙攘,蜂蛹而入那后花园的六层阁楼。六层阁楼,可谓是一步一登天。除却顶层之外,其下五层皆是等着上去献礼的。低下吵吵嚷嚷,但第六层里却是安静的很。第六层拜了六桌酒席,江州三十六派掌门人还有五湖六江的好汉,一共四十七人,但他们只拥挤着站了三桌。剩下那三桌边儿,围着的才是今日的贵宾。 且看派头最足的那一桌上,坐的是朴铁凉三兄弟,还有朴家璞。而在朴铁凉身边左右则各坐着两个身着官府的男子,这二位,一位是金陵县城的陶县令,另一位则是江州府衙的宛知事。今天在这小小的一层阁楼里,可是聚足了江州的官府与江湖上的大人物。像是冷秋行这般身份,此时都没资格与朴铁凉等人共坐。 还剩下两桌,一桌上坐着的是董平与那两位官老爷的贴身随从。而另一桌,则坐的是冷秋行与吕纯阳等人。冷秋行到底还是将冷飘飘给带来了。冷飘飘面色一幅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也不晓得冷秋行是如何狠下来心带她一同来的。 董平一边与这些小官僚聊天打屁,一边观察着阁楼内的情景。这些小官僚们听说董平是从北莽燕临来的,便一言一句里都带着对董平的讥讽。仿佛董平是造成宋国庙堂,放弃北莽三十六州的罪魁祸首。董平虽不厌其烦,但也不屑与他们争吵。董平的目光有时不经意掠过冷秋行那一桌,但只瞧见冷秋行向他射过来的阴寒目光。冷飘飘倒是过分安静,她低着头,不言不语,时而轻轻咳嗽一声,揪人心魄。 这时,一个家丁从楼梯口冒出了头,他笑道:“老爷,时辰到了,是不是该让宾客献礼了” 朴铁凉微笑道:“让他们上来吧,别让诸位贵客等急了。” 他话音刚落,朴铁灼便补上了一句道:“让客人们一个一个上,别弄得乱糟糟的。” 那家丁领了命,便下去了。 朴铁凉旁边的陶县令微笑道:“朴老爷寿宴,本官也略备了些薄礼,还忘朴老爷笑纳。” 朴铁凉闻言,便受宠若惊道:“诶呀陶大人,你来就来,还拿什么礼物。这,这让老夫情何以堪” 他说罢,那宛知事便大笑道:“朴老爷应该是却之不恭,我这里还有一份耿府尹托在下送来的一份礼物呢。” 朴铁凉端的是有几分感激涕零,一幅哽咽模样。这时,陶县令笑道:“来,那本大人为朴老爷准备的贺礼来。”说罢,董平身旁的一个小吏便捧着一个小锦盒走了过来。陶县令接过锦盒,放在朴铁凉面前道:“朴老爷何不打开看看。” 朴铁凉笑逐颜开的掀开那个小锦盒,却见盒子里装的是一个小小的荷包。朴铁凉眉头微皱,不解道:“陶大人,这是何意?” 陶县令还没开口,另一旁的宛知事倒是有些许不悦的说道:“陶大人,咱们两家可是撞在一起了,你送个百宝袋,我送的也是个百宝袋。”说罢,宛知事从怀中摸出了个荷包,放在了桌上。这两个荷包除却颜色有些差异外,其余做工用料倒是别无二致。 朴铁凉脸上迷糊,但心中却是清楚,他们虽是来送礼,但其言外之意,无非是要用这所谓的百宝袋,来装走他的银子。 这两位大人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一言不合,便要剑拔弩张。朴铁凉只好赔笑道:“这两份礼都是二位大人重重的心意,老夫感激涕零。” 宛知事闻言微笑道:“那朴老爷倒是说说,我与陶大人的心意,到底谁更重些?” 朴铁凉一时沉默,细做思考。 但这时一声清朗的笑声从楼下传来,“依学生看,二位大人的心意是一般重。”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稍显敦厚的白衣青年走上了楼。众人见状,皆是一惊。在江南的文坛中混的人,定会晓得这个青年的大名。江州第七才子,岳必用。朴铁凉起身道:“想不到岳才子也大驾光临我朴府,真是令舍下蓬荜生辉。” 岳必用作揖道:“朴老爷言重了。” 陶县令这时道:“不知岳才子说的一样重是何道理?” 岳必用微笑道:“今日是朴老爷的六十八岁寿宴,来往宾客无论是谁,想来都是抱着对朴老爷一般重的敬意。二位大人都是江州有头有脸的人物,为这么一份贺礼而斤斤计较,依学生看,未免有些小家子气了。二位大人其实不必拘泥于有形之物,二位大人为何不各取这百宝袋的一个寓意,当做今日送给朴老爷的贺礼。” 宛知事闻言笑道:“我倒是想听听岳才子有何高见。” 岳必用微笑道:“依学生看,这百宝袋三字,百与宝可各为一礼。宛知事的袋子,可名为长命百岁袋。而陶县令的袋子,可名为招财进宝袋。这样不就两不相干了?” 岳必用说罢,众人连连称好。 陶县令笑了笑道:“不愧是岳大才子,本官心服口服,但本官想知道岳才子今日来此,为朴老爷备了一份怎样的厚礼?” 岳必用微笑道:“学生今日送给朴老爷的也是四个字,来人,将我的贺礼拿上来。”岳必用说罢,一个朴家家丁便拿着一幅卷轴走了上来。岳必用接过卷轴道:“还忘朴老爷能中意学生的这几个字。” 朴铁凉笑道:“老夫早就想瞻仰岳才子的墨宝了。” 岳必用一笑,便哗的一下将那卷轴给展了看来。朴铁凉等人一看,只瞧那卷轴上写着四个大字:“和气生财。” 朴铁凉怔了怔,但旋即放声大笑道:“好个和气生财,岳才子可真实深知老夫的心意啊!生财是其次,但这和气才是老夫真想要的。” 岳必用道:“朴老爷喜欢就好。” 说罢,朴铁凉叫人将那岳必用的卷轴收起来后,便邀岳必用一起入席同饮。但岳必用却是推辞还有急事后,便噔噔下了阁楼。 冷秋行今日是备受朴家人的冷落,想他堂堂的冷家山庄庄主,竟还没有一个书生受人重视,他便气不打一处来。他转头看向董平,便不怀好意的大笑道:“冯公子既然从燕临的鹿岳书院来,想必其文采也是超凡脱俗。不知能否让我们这些江南的乡野粗人,见识见识。” 朴铁凉也是笑道:“老夫倒也想看看冯公子的手笔。” 董平闻言站起身,对众人抱拳道:“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说罢,董平径直朝朴铁凉那一桌走去。朴铁灼与朴铁温登时警惕起来,而今日的朴家璞一直都颇为安静。但此时见到董平朝他们这里走过来,猛的显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董平在离朴铁凉一桌半丈远站定后笑道:“在下今日准备的匆忙,倒是没有什么现成的贺礼能拿得出手。因此,在下倒是想借花献佛。” “怎么个借花献佛法?”陶县令开口问道。其实对于董平,陶县令等官府中人倒还是颇为愿意结交的。对于从北莽来到江南的人,宋朝官府一向盘查严厉。但鹿岳书院中的人,却是例外。其中无外乎,当今的宋国庙堂上,有着不少出身于鹿岳书院的大员。这些官员自成一党派,名为北院党。北院党在庙堂的势力,至少能排到前四。如今这世道,能拉拢一个从书院中来的学生,也算是为自己以后的仕途铺路。 董平笑道:“不知在下能否借刚才那位岳才子送给朴老爷的那卷字一看。” “冯公子随意。”朴铁凉说罢,便有人将岳必用的那和气生财取了过来。 董平展开卷轴,轻轻搓了搓纸面后笑了笑。他也没说话,反倒是自顾自的喝了一大口酒。随后,他用双手将卷轴展开。众人正聚精会神的想看董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时,却突然被董平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他们只瞧董平“噗”的一声,便将刚才吞进嘴里的那口酒全都喷在了卷轴之上。 众人还来不及开口说话,董平便将卷轴铺在朴铁凉面前道:“朴老爷请看,岳才子送的这卷轴上用的纸,乃是一种名为藏影的纸。这种纸往往用于军营里的传递情报之用,表面上卷轴上书写着是和气生财,但四字底下定还有隐秘。在下便将这隐秘给掘出来,权当在下借花献佛了。” 董平一边说,众人便见卷轴上的和气生财四字渐渐淡,而另有四字则缓缓浮现了上来。那四字一现形,朴铁凉便一把将卷轴卷起来笑道:“冯公子的这份礼,不可谓不厚重,老夫甚是满意。” 董平笑道:“这全然是岳才子的别出心裁,在下怎敢贪功。” 朴铁凉呵呵一笑,董平抱拳退下。在朴铁凉这一桌上,除了朴铁凉之外,其余看到那卷轴中藏着的四个字后皆是面色怪异。那四个字董平也瞧见了,一开始见到那岳必用,董平还以为他是个趋炎附势之人。但看到他藏起来的四个字后,董平对其的印象便大为改观,那四字是,同流合污。 这个小插曲很快淹没在不息的人流里,送礼的收礼的都乐在其中。但是朴铁灼与朴铁温二人的眼神一直都没有死死的盯着来往宾客,但两个时辰过去,不下百人上下,但他们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朴铁灼传音道:“大哥,他该不会不来了吧?” 朴铁凉回道:“若是他这次不来,那他便永远都不敢再来了。” 吕纯阳也静静的凝望着楼梯口,他心中的焦急程度,丝毫不次于朴铁灼。他身旁的何仙姑轻咳一声道:“吕道长,你说他会来么?” 吕纯阳摇头道:“贫道希望他能来,同样又希望他不会来。” 何仙姑点头道:“吕道长放心,李师兄他们四个已埋伏在阁楼之中,他若来了,定然插翅难逃。”吕纯阳闻言一笑,便不做言语。 吕纯阳等人的动作与神情没有逃过董平的目光,他们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而董平也有直觉,不出多久,这阁楼中定有大乱。而他也算计着,要如何趁乱将冷飘飘劫走。 这时,冷飘飘面色难看的对冷秋行小声道:“爹爹,女儿有些胸闷,想回房去歇息。” 冷秋行对其宽慰道:“再忍片刻,等会儿爹爹与你一同走。” 吕纯阳摇了摇头道:“飘飘大病初愈,理应好好修养,你怎的将她带到这里。” 冷秋行道:“我也是怕飘飘再遭不测,将她带在身边,我也能好生照应她。” 正当吕纯阳还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家丁却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上来。只瞧这家丁双手还捧着一个大大的锦盒,家丁一上来便道:“老爷,刚才有个年轻人非要让我将这个盒子拿上来送给你。我不肯,他还拿小人的性命相逼。” 朴铁凉等人闻言,瞬间紧张了起来。 朴铁凉沉声问道:“那年轻人现在去哪里了” “小人不晓得。” 朴铁凉对一旁使了个眼色,朴铁温便会意的起身,快步下了楼。旋即,朴铁凉便对家丁说道:“你把盒子打开。” 家丁不敢有所迟疑,便将盒子掀了开来。 “老爷,是空的!” “什么?”朴铁凉惊疑一声后,又赶忙道:“你将盒子拿过来。” 待家丁走近后,朴铁凉有几分疑惑道:“你倒是面生的很。” 家丁笑道:“我是今日被三老爷招进来,帮忙招呼客人的。” 朴铁凉随意嗯了一声,也没再做询问。但董平从听到那家丁的声音的一刹那,便身子一僵,一直到刚才,才缓过神来。 朴铁凉缓缓起身,朝家丁捧着的那盒子中看去。他陡然一惊,那盒子里虽空空荡荡,但还是有东西的,并不像家丁所说,盒子中空无一物。 那是,一柄剑,一柄古朴却锋利的长剑。 忽而,朴铁凉眼前剑光一闪。随后,他便听得咚咚三声闷响。 家丁手持长剑,一把将盒子扔在桌上道:“朴老爷,我的这份贺礼,还遂你的心愿吧。” 只瞧,在那盒子里,已凭空多出来了三颗人头。而三颗人头的主人此时还正端坐在冷秋行身体两侧,朴铁灼,陶县令,宛知事,他们三人现在已成了三具无头之鬼! 斗大的人头三颗人头落在盒子里,他们临死前仍是不敢置信,这世上竟有如此锋利的快剑。 朴家璞已大喊着钻到了桌下,朴铁凉则猛的连连倒退,躲避那剑的锋芒。 此时众人才回过味儿来,纷纷张牙舞爪的朝着持剑青年冲杀而来。 董平则是轻声呼道:“阿九。” 朴铁凉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他的精心算计,到头来,全被一剑给斩成了两半。当年那个少年,为何会成长的如此恐怖! 阿九微笑的看着已退到窗边的朴铁凉,却丝毫没有上前去追杀的意思。他转身挥出一剑,极快,极锋利的一剑。 此剑出,便有十人魂断于此。 登时间,众人止步于原地,无人敢上前一步。 阿九笑道:“我今日大仇已报,现在我要走,谁想拦我?” 冷秋行见状,自然想要护住朴铁凉与朴家璞的周全。若是这对儿父子一死,他的百般算计,便落成一空了。但他又忌惮阿九的快剑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他便撺掇一旁的何仙姑道:“仙姑,这贼子便是伤韩少侠与蓝少侠之人,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何仙姑其实一早就想动手,但吕纯阳却不知为何一直在用真气将她困在原地。此时听得冷秋行一眼,她再忍不住,登时厉喝道:“吕道长,此时不动手,更在何时!” 吕纯阳叹息一声道:“罢了!” 说罢,他收回真气,任由何仙姑起身朝阿九走去。 “小子,今天我老婆子,来会一会你!” 阿九微笑道:“我会杀了你。” “狂妄至极!“何仙姑怒吼道:“李师兄动手!”她话音刚落,阿九脚下的地板瞬间被顶破,四条人影霎时间出现在阿九身体四周。 这四人一现身,何仙姑便举着龙头拐杖朝阿九的头顶狠狠砸下。其余一位秃顶老者用长鞭抽向阿九的腰身,另一位中年男子持刀斩向阿九下肢,而一位白发老者手中的铁杖则直指阿九胸膛。 站在窗前正惊魂未定的朴铁凉则大喊道:“血捕,现身!” 阁楼之顶,平静异常,但突然从一片黑瓦下传来一人的声音道:“大人,咱们动不动手?” 随后一浑厚的声音道:“再等等,现在出现,可拿不了多少银子。” 阿九现在的身体四周全部被封,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但阿九也从未想过要躲避,他刺出一剑,刺向何仙姑的眉心。 面对这一剑,何仙姑呼吸一滞,这一剑带来的强大威压,令她喘不上气。阿九这一剑很快,快到在他人的招式加诸于他身上时之前,他便能取得何仙姑的性命。 但突然间,阿九却感觉,用一道巨力轰然击在他的剑身之上。他的长剑一偏,龙头拐杖,铁棍,长鞭,利剑,快刀瞬间重击在了他的身上。 这几招,要了他的半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临危高战 阿九被打的单膝跪地,但他手中的剑仍一指前方,他还在寻求出手的机会,一直在寻找。阿九知道刚才是谁出手拦下了他的这一剑,阿九见过他,那个读懂了他眼中剑意的人。何仙姑等人正欲乘胜追击,一击取了阿九的性命时。突飞来一物,当当当,将他们手中的兵刃全部弹开。 那是一根筷子,一往无前的筷子。 “韩道友与蓝道友的仇这便算报了,我们无需得理不饶人。”吕纯阳站起来说道。 打开阿九飞剑的是他,现在救下阿九的也是他。 何仙姑怒喝道:“蓝少侠仍昏迷不醒,这事今天不能就这么算了!吕道长,你切莫要阻拦于我!” “噌!” 何仙姑一语未毕,阿九的剑已刺入了他的体内。但何仙姑早有防备,阿九虽已不再如之前一般快的剑虽能伤到她,却未能伤及她的根本。何仙姑等人登时越发暴怒,他们今日势要取了阿九的性命。 可吕纯阳控制着的那根筷子却不停在阿九周身盘桓飞旋,何仙姑等人一时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 这时,屋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吕纯阳。 一人道:“吕纯阳,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贼子今日杀了朴家的二老爷,又动手杀了两位官老爷,其罪当诛,你为何三番两次的动手阻拦!”不少人齐声附和了起来。 吕纯阳环顾人群一遭后道:“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办。这青年先是伤了贫道的两个朋友,现在我们也伤了他,所以他与我们之间的仇怨便就此了结。他与朴家今日的仇怨,贫道不会干涉。但贫道也请诸位稍安勿躁,等贫道还他一个公道后,诸位再动手不迟。” “什么公道!杀人偿命,这就是公道!” 吕纯阳点头道:“不错,杀人偿命就是公道。但贫道要是说,是朴家杀了这青年的家人呢?” 这时有人叫道:“吕道长,你与朴家交情浅,所以不晓得。朴家三位老爷,可都是忠厚待人,侠肝义胆的大善人,你且莫只听信了他人的三言两语,便任由了他人的摆布!” 吕纯阳微笑道:“正是因为贫道与朴家交情不深,方才旁观者清。”说完,吕纯阳稍微顿了顿又道:“这青年今日虽是来报仇 但也枉杀了不少无辜,他该死。但贫道却不想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贫道今日要告诉诸位,当年大真剑派的内乱,尚有隐情,而这青年便是当年大真剑派的幸存者之一。” 正当吕纯阳想要继续往下说时,他的眼前却突然一黑,那些没说完的话,也戛然噎在了他的嗓子里。他只感觉,有一只冰冷绝顶的大手,狠狠的盖在了他的心背之上。他浑身的经脉,瞬间被冰封起来。吕纯阳不敢置信,他不敢相信在他身后的人,竟会出手偷袭于他。 众人齐刷刷的将目光对准冷秋行,刚才就是他一掌打了吕纯阳的身上。对于这个挚友,吕纯阳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于此同时,何仙姑等人便要反手,向冷秋行杀来。 冷秋行则是沉声喝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只是用真气暂且封住了吕道长的经脉,并未伤及到他的根本。如今事实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这贼子,咱们非杀不可,吕道长定受了这贼子的蛊惑,才会向着他说话。此子如此可恶,非除之,不能后快!” 闻言,众人心道如此。 何仙姑几人对视一眼,便皆对对方的意思心领神会。 先杀此子,再找冷秋行算账! 阁楼顶上,一人道:“动手?” 另一人道:“动手!再不动手,这生意可就被别人抢了! 最后,一厚重的声音说道:“动手!” 突然之间,十三片黑布飘飞上天。 “嘭!”的一声,轰然巨响。众人只觉眼前光芒大盛,便瞧他们头上的楼顶已破了十三个大窟窿。 长气贯通,龙吟虎啸。一堵气浪涌来,将何仙姑等人皆击向的倒退三丈。这时,阿九身体四周,已围堵了十三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黑色锦衣大汉。其中披着血色披风的血捕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道:“丛云卫办案,闲杂人等,退避三舍!” 见到血捕出现,朴铁凉才长舒了一口浊气,他的神情也不再显得惊慌。这时的阿九身上已拴上了十三条铁链,他的手脚,皆被死死的束缚在一起,但在他的手中,那柄剑,仍被他紧紧的握着。 董平将刚才的风云变幻都看在眼里,其实在阿九一开始动手杀人时,董平是能趁乱带走冷飘飘的。但他却是按兵不动,因为他知道,他今天不光要带走冷飘飘,还要带走阿九。 阿九在被何仙姑五人围攻时,董平没有出手。因为他晓得,最强的杀机,还没有现身。等血捕现在一出现,董平便告诉自己,该动手了。他手掌轻轻一推,一个酒杯便啪的一声,摔碎在地。这声小动静,很快便被淹没在喧闹的环境里。但血捕的耳朵却是极为灵敏,摔杯之声,让他心生警惕。 突然,一道高大的人影,携带着雷霆之势就朝朴铁凉攻杀而去。朴铁凉眉头一沉,雄浑掌力便在其掌心聚集。血捕等人见有人偷袭于朴铁凉,自不能坐视不理。霎时间,三把燕翎刀同时出鞘,朝着来袭之人捅杀而去。就在那三把刀要刺伤来人时,那人的脚步却戛然停止。他立在原地,嬉皮笑脸道:“几位官爷对不住,我闲来没事儿,就想跑动跑动。” 他话音刚落,就听哗啦啦几声铁链坠地的响动。血捕暗道不好,他回头一瞧,刚才已有人趁他们分神之时,掠身至他们背后,斩断了捆住阿九身体的铁链。 旋即,又是咚咚咚的三声闷响。眨眼间,已有三颗丛云卫的人头滚落在地。阿九手持长剑,神采奕奕。 “你还藏着一手。” “那点伤势,还妨碍不了我使剑。若不是如此,怎能将趴在房顶上的这群黑猫给引出来。”阿九一笑。董平也笑,“你可真是妙极了。” 于此同时,朴铁凉大喊道:“拿下他们,我朴家赏银百万两!”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疯狂躁动起来。除却剩余的十个丛云卫,那三十六派的掌门,与五湖六江的好汉,几乎全都朝董平与阿九扑杀而来。 阿九与董平的刀剑一撞,便分成两边,朝来人斩杀而去。董平的刀,直指血捕。血捕向来行事求个稳妥,此时面对董平也丝毫不敢托大,他一抽长刀,便与其迎面撞上。 方才,佯装要偷袭朴铁凉的人,自然是林三川。此时他已退到了一隐蔽的角落,他目不转睛,一直在注视着冷秋行那边的动向。林三川,在等着他出手。 面对那一百万两白银的诱惑,冷秋行自然心动无比,但他却没有贸然出手,因为他在等,他在等众人两败俱伤,那一百万两银子,他一文钱都不会与他人共享。 血捕的修为自然远在董平之上,但此时,他在面对董平滴水不漏的十二路佛门刀法时,竟也有无处下手的感觉。佛门刀法注重守势,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更是将防守之功,演化到了极致。血捕虽面对董平的十二路佛门刀法有些难以下嘴,但拿下董平也是在一时半刻的功夫而已。董平此时面对真气雄浑如海的血捕,挥出的招式,也越发显得吃力起来。董平一直在找机会想接触到血捕的身体,好施展吞气法。但奈何血捕的招式攻防一体,宛若天成,董平也寻不到机会。 而一旁的阿九却是杀招凶狠,几乎每出一剑,就会有人殒命。但对手何止这几十人,刚才朴铁凉一声大吼,那百万两银子的赏金将整个朴府都给震了三震。无数自觉有两把刷子的人,正疯狂的拥挤上阁楼第六层。 冷秋行暗道不好,他现在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正与董平争斗的血捕。但现在看来,董平并非血捕的对手,更不要提什么两败俱伤一说。现在上到第六层阁楼的人越来越多,局势也越发不受人控制起来。冷秋行心下一横,登时使出九幽寒冥掌中最为毒辣阴狠的一招,数九寒天。这一招之所以阴狠,全因这一掌力凝结出来的,皆是如同寒毛般的冰针。冰针伤人于暗处,全叫人避无可避。冷秋行一掌出,便有数十根冰针同时向血捕极速飞去。 不过血捕周身都升腾着哄哄热流与血气,数十根冰针行至血捕身后三寸远时,便被融化掉了一大半。只有堪堪十根冰针,刺入了血捕体内。这一根冰针就能轻易取一名炼心境修士的性命,就算是血捕修为高深,面对这十根冰针,呼吸也难免一滞,手上的招式微微一停。趁着这个功夫,董平一刀弹开了血捕落在他头顶三寸的长刀。旋即,董平又探出一掌,紧紧的攥住了血捕的手腕。 刹那间,带着血腥味儿的真气,蜂蛹流入了董平体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罗生门 血捕的心,惊了两惊。一惊,竟有人敢偷袭于他。二惊,董平此时所施展的邪门功法。 其实血捕现在完全有能力将董平一脚踢开,然后再置偷袭他的那人于死地。但血捕并没有如此做,他反倒是任由董平吞噬着他的真气。其原因,只在朴铁凉打入他体内的那几根冰针。血捕虽能化解这十根冰针,但也难免要花费几个月来休养生息,此时他倒是更愿意顺手推舟,将那十根钢针顺势推入董平体内。 董平也不知血捕在搞什么鬼把戏,他的真气没受到半分阻挡,便开始宛若鲸吞一般的吸取起血捕的真气来。大股大股的真气流入董平体内,他的化气法几乎敢不上吞气法所吞入真气的速度。本能上,董平能感受到血捕体内真气的危险。 至杀,至凶。 突然,董平听到了从体内传来了滴水之声。他所能承受住的外来真气,终于达到了临界点。一滴没被化去的真气,叮咚一声,落入了董平的气宫之中。 董平的气宫瞬时间,便如落入凉水的油锅一般,沸腾炸裂起来。 血色与墨色纠缠不休,咯咯冷笑从气宫深处透出,董平心神惊颤。忽而,董平气宫中如夜色般浓稠真气一口将血捕的血红真气给吞噬殆尽。登时,一只大手猛然从董平气宫伸出。这只大手探入董平的脑海,嘭的一声,将盘坐于董平脑海中的那尊金佛给捏成了齑粉。蓦然间,董平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如针扎般的一样,刺痛无比。淡淡的黑翳,开始在董平周身氤氲起来。 于此同时,血捕体内的十根冰针也尽数入了董平的体内。他心道大功告成,便要一觉蹬开董平。可他万万没有料到,一道更为恐怖的真气已涌入他的体内。这道真气像是一张利爪,牢牢的抓住了血捕的经脉。 血捕暗道不妙,当机立断。他抬起长刀,便要往董平的手臂斩去。但董平此时的速度却快到令人咋舌,他一刀挡下血捕的攻势,反手就要刺向血捕胸膛。血捕反手一挡,便叫道:“把他给我杀了!” 霎时间,在另一旁正与阿九交战的丛云卫,便有三个冲了过来。董平转身去拦,另一手则松开了铁捕,一道锐利指气同时射出。旋即,血捕便闷哼一声,他捂住正殷殷流血的右肩,面色惨白的大喊一声道:“撤!”登时,九个丛云卫便脱离了战局,护了血捕左右。 血捕看了看冷秋行,又看一眼朴铁凉道:“对不住了朴老爷,今日之事出乎本捕预料,本捕得去官府,调兵来镇压骚乱。”说罢,血捕众人跃身蹿出了阁楼。朴铁凉心中顿时黯然,要是让朝廷知道有两个朝廷命官死在了他朴府之中,那他可就算完了。但转瞬间,朴铁凉便想到了应对方法,他大喊道:“拿下这两个刺杀朝廷命官的北莽细作者,再赏黄金十万两!” 这时,冷秋行再也按耐不住,他双掌凝冰,飞身加入了战局之中。已快被吓傻的朴家璞从桌下钻出来道:“爹,你快动手啊!”朴铁凉瞪了他一眼,狠声道:“老子不能掺和进这是非里,你他娘懂不懂!” 与此同时,阿九与董平已被杀之不尽的人流给逼到了角落。阿九挥剑刺死两人后道:“还有力气么?”董平这时才注意到阿九,他发现阿九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然快要力竭。而董平的身体像是个胀满气的蹴鞠般,浑身都膨大了不少。现在他的经脉中,充斥着来不及化去的血捕真气。 “力气还正足着呢。”董平说罢,横斩一刀,强大的刀气涌出,压翻了十数人。 “我本以为你是来还我银子的,但没成想你是来跟我抢生意的,真是惹人心烦。” “呵,狗屁。”董平目视前方的骂了一句后道:“你躲在我身后,我带着你杀出去。” 阿九摇头道:“不用那么麻烦,杀一个人,便能走。” “谁” “冷秋行。” 董平闻言一愣,便瞧见冷秋行已如猛虎下山的冲杀了过来。经过上一次与董平交手,今日又瞧见董平与血捕交手。冷秋行已摸清了董平的路数,这董平,无非是吸了他人的真气,来狐假虎威而已。只要他不与董平接触,那董平便不是他的对手。 冷秋行先是喝退众人,随后又站在离董平二人三丈远处,连连击掌。他的每一掌,都夹杂着冰花寒气,如长蛇一般的掌气,正呲着利牙,向董平与阿九,吞吐着带毒的蛇信。 董平一边躲避着冷秋行的掌气,一边来回闪躲,与此同时,澎湃的血色真气,正被他用泄气法压到指尖之上。董平虽晓得冷秋行对冷飘飘所施展的恶行,但他却没有动过要杀冷秋行的念头。因为冷秋行毕竟是冷飘飘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在阿九遇难时,他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寻到机会,带着冷飘飘远走高飞。但要是真的如此,那他董平这一次,便算是白活了。当他站出来与阿九并肩作战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 阿九虽已力竭,负有多处大伤。但他的身法仍然灵活至极,他躲开冷秋行的掌气,并一步步的朝他接近而去。 这时,林三川已来至冷飘飘身前。 冷飘飘道:“我们分头走,你带着吕叔叔,我去找池儿。” 林三川闻言,一把将吕纯阳扛起来道:“走!” 二人刚要动身,十数个冷家弟子便围了上来。 “他娘的!都给老子死来!” 林三川一步上前,抓住一个冷家弟子的脖颈,便将其当做兵器挥舞了起来,霎时间无人敢上前一步。冷飘飘想要提气助林三川一臂之力,但冷秋行早已用真气封住她的气宫,她现在是有心无力。 就在这时,阿九已来到冷秋行面前。他看准机会,一剑刺出。这一剑没有真气加持,没有所谓华丽招式,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字,快。快如流行,灿若骄阳。 “嚓!” 宛若破冰之声从阿九的剑尖传来,这一剑,要刺穿冷秋行的头颅。 冷秋行拭去一把冷汗,然后拨开离他眉心只有分毫之距的长剑道:“你的造诣,也只能如此了。”说罢,他飞出一掌,轰向阿九胸膛。冷秋行话虽如此,但阿九能仅凭用肉体之力刺这一剑,就能破开他的冷月护体真气,也足以另他心生畏惧与钦佩了。 冷秋行这一掌,虽不是杀招,但将阿九打的卧床不起,也足矣了。 千钧一发之际,冷秋行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血芒。在那道血芒里,他看到了自己站于万山之巅,受苍生膜拜。冷秋行知道这一切皆是大梦,但他却不愿意醒来。确实,他想醒,也没这个机会了。 林三川正与冷家弟子缠斗时,忽从前方飞来一物,重重的砸在两方眼前。冷飘飘低头一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从前所有对他的爱,对他的怨,全都化作了千行清泪。冷秋行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他的眉尖有一个通透的血洞,此刻正往外流淌着红的,白的。但他的嘴角却是上扬着,微带着笑意。 场中所有人都是一怔,他们在瞧见在江州叱咤风云的人物冷家山庄庄主死去的这一刻,皆是无比动容。在这个世道里,死人的命向来不值钱,谁都会死。但为何不趁死之前,拼他个荣华富贵!抱着这个念头,众人便带着疯狂之色,朝董平与阿九扑杀过来。 林三川这时劝慰冷飘飘一句道:“冷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说罢,林三川放下吕纯阳,飞身冲入了战局之中。 在阁楼一层,从始至终都坐着一个如花似玉,面容冷艳的女子。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在众人都蜂蛹登上阁楼六层时,她仍安静的坐在那里,她好似在等待什么。忽而,她的手指动了动,她晓得,自己要等的东西来了。忽而,她站起身,站到一层中心。她的身子迅速胀起,皮肤寸寸龟裂。随后只听一声轰然巨响,她的身子猛的炸裂开来。灰飞烟灭之后,在她刚才站立之处,赫然出现一个深邃幽长的甬道来。与此同时,一条长绳从甬道飞出,破开障碍,直上阁楼六层。 阁楼六层众人,听闻剧烈的爆炸声后,皆是一愣。就在此时,那条长绳飞了上来,它先是卷住阿九,阿九又拉住董平的腰带。随后,那绳子便要向下飞去。董平一使力气,与拉绳那人较起了劲。他拖着阿九冲杀出人群,随后伸出双掌,强大吸力爆发而出,冷飘飘与林三川便被他拿在了手上。旋即,他一泄力,那绳子便极速将他们四个拖了下去。 说时繁琐,但这四五种动作的发生,也仅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幡然醒悟之时,阿九等人已消失于阁楼之上。 朴铁凉登时暴怒非常,他暗道:“我给你网开一面,你却用来算计老夫,该死,该死!”说罢,他便喊道:“诸位好汉,去金陵城东的龙王庙堵他们,拿住他们,赏金照付!”他话音刚落,众人登时又如潮水一般从六楼退去。 转眼间,六楼安静异常,只有几个随陶县令他们来的小官吏,此时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朴家璞从桌子下钻出来后,上下摸了摸身子,一脸兴奋的大笑道:“爹,咱俩都没死,咱俩都没死!”说罢朴家璞便上前去摇晃朴铁凉,可这一摇晃,朴铁凉的身上便滋的几声,喷出血来。仔细一数,共有八处。 “好快的剑。”朴铁凉坐到在地,面如金纸。不过转瞬间,他便咯咯笑道:“他没杀了我,我便要他的狗命!” 这时,一个久违的面孔缓缓走上楼来。 朴家璞见状喊道:“三叔,这么半天,你躲去哪儿了!” 朴铁温摇头道:“我找遍了朴府上下,都没有找到那人,谁成想,那人就在楼上。” 朴铁凉冷哼一声道:“老三,你去将我的金疮药取来,然后去龙王庙追杀那几个狗贼!” 朴铁温点点头,他走上前跪在朴铁凉面前道:“大哥,老三对不住你啊!” 朴铁凉沉了口气道:“老三,这怪不得” 朴铁温将自己插在朴铁凉胸口的匕首拔出来后道:“大哥,老三是真的对不起你。” 登时,朴家璞瘫坐在地,目光呆滞,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朴铁温将匕首上的血迹在朴铁凉的脸上擦干净后微笑道:“大哥,家主这个位子,三弟我也想坐呀。”说罢朴铁温站起来,走到了朴家璞身前。朴家璞赶忙连连磕头道了“三叔,别杀我,三叔别杀我” 朴铁凉笑了笑,然后他从朴家璞身边离开,来到那几个小吏面前。几个小吏哆哆嗦嗦的挤成一团,见刚亲手杀死自己大哥的朴铁温来到他们身前,皆是连连求饶个不停。朴铁温扔掉了匕首,笑眯眯的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塞到众人手中道:“几位大人受惊了。” 然后,朴铁温又走到朴铁凉身边,一脚将他骨碌碌的提下了楼。旋即,他便坐在了刚才朴铁凉所坐的位子上。这不用屈居人下,而高高在上的滋味倒真是美妙。朴铁温合上双目,细细的品尝自己刚刚得来的权势。他自语道:“与那年轻人合作这个决定,还真是不赖。”随后,他摆摆手道:“家璞你放心,就算你爹死了,但这朴家少家主的位子仍然是你的。以后,三叔会拿你当亲儿子对待” “噌!” 朴铁温一语未毕,便惊恐的睁大了双眼,一柄长剑,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朴家璞舔了舔嘴唇,然后微笑的将剑拔出道:“伪善之人都该死。”说罢,他飞身来至那几个官吏前,通通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至此,阿九大仇得报。 两个时辰后,去往金陵城外龙王庙的江湖“好汉”们,悻悻而归。他们将那那龙王庙翻了个底儿朝天,却只发现了一条甬道出口。于是他们又将那条甬道走了七八个来回,却没找到阿九等人。等他们回来时,听说朴铁凉等人死了,更是大感晦气,纷纷叹息白忙活了一场。而这时,何仙姑等人才想起来,吕纯阳还躺在阁楼之上。但等他们上午寻找时,却发现阁楼上已没有了吕纯阳的踪影。 而此时的阿九等人,已在去往湖州的船舶之上。救他们的人当然是已与阿九谈好生意的冷秋节,其实当众人赶到龙王庙时,冷秋节等人仍在甬道之中。他们之所以没找到他们,就是因为冷秋节早就在昨夜,便在那甬道之下又挖了一层。在众人进甬道寻他们时,冷秋节等人便躲在众人的脚下。 一船漂泊,于水上自在。 逃出生天后,阿九执意要去湖州的武当山。董平等人便也说,要跟着去。冷秋节则从龙王庙出来后,便没了影子,他只道是心事已了,要去好生做杀人的买卖了。冷飘飘哭过,便冷静了下来,她的双眼射出寒芒,扎在董平身上。 “你杀了我的父亲。” “那又如何?你难不成也要杀了我?” 闻言,冷飘飘不知要说些什么。她也不晓得,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董平摇头道:“为什么所有的女人,犯起傻来都一样。” “你不该带我走的。我不会杀你,但不看见你,我或许会好受一些”冷飘飘将头埋在双腿之间,身子微颤。 董平将手搭在冷飘飘的背上道:“你可以恨我,但我绝不会让你恨我一辈子。” 阿九坐在船头,面带微笑,他畅快极了,因为他晓得,在此时,他大仇以报。 董平走了过来。 阿九道:“我或许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你已将是天下第一剑客了。” 阿九将将递到董平面前道:“送给你。” “收起来,我还没赢过你呢。” 阿九微笑道:“你难道要跟一个将死的人,比剑么。” 阿九受伤了,受了很重的伤。他毕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脆弱。但他现在憋着一口气,他要憋着这口气去武当,他要回家了。 时间一如往昔,董平好似又瞧见了那个死皮赖脸非要搭他与悟明车的那个浪荡剑客。 “别喊我施主,我向来不往寺庙里花冤枉钱。你可以叫我游侠儿剑不快,也可以叫我快剑阿九。若是你觉得麻烦,便叫我阿九吧。” 阿九,你真要回家了么? 阿九微笑道:“其实来了江南以后,我便不是游侠儿,也不是快剑了。” “那你是谁?” “我是妙极了的剑,妙极了的身法,妙极了的人,我是三妙剑客。” 董平闻言,揽住了阿九的肩膀,身子剧烈的抖动,他在抽泣。他用手死死的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衫,喃喃道:“不管你是谁,你他妈是我兄弟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阿九 大热的天气,若能喝上一碗放着冰碴的酸梅汤,那是再好不过。但那等生活,可不是普通百姓能享受到的。虽没有带冰碴的酸梅汤,但喝一碗老李家的凉茶,那也是极好的。 一碗活泉水,半撮好茶叶,不用如何修饰,这便是一碗好茶水。但这样的好茶水,呆呆的放凉了,也算不得好凉茶。老李为了这么一碗好凉茶,每天夜里,都要挑着一担茶水,走个七八里的山路,将茶水浸泡在深水潭里。然后等到第二天最热的时候,老李再将茶水挑出来盛在大碗里卖。但这凉茶,就卖半个时辰。这不是老李奇货自居,而是这茶水放久了,就没有那么透心凉了。 正值晌午,一个脖子上挂着一串儿怪异佛珠的带发行者,来到了老李的茶水铺子里。这行者生的是一张黑面膛,浓眉大眼透着那么一股邪气。这凶神恶煞的行者一来到茶铺前,老李就被吓的倒退了两步。这多年来,老李什么样的人都瞅见过,比这行者长的还吓人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吓到他的,乃是行者脖子上带的那串佛珠,只瞧那串佛珠大小不一,但最小的一个,都有成年壮汉的拳头大小,而且每一个佛珠,都是骷髅头模样。 “我滴乖乖,这该是杀了多少人啊!”老李心中一颤,不由得想到。 见状,那凶神恶煞的行者,却是嘿嘿一笑道:“老人家莫怕,这是用石头雕的。” “你恁这玩意,干啥么?” 行者笑道:“出家人在外,难免会遭贼人惦记着度牒与钵盂,雕这么个玩意儿,来唬人的。” 老李闻言笑道:“嫩这后生,也是蛮精明滴么。”说罢,老李递给他一碗凉茶。 行者一口饮尽,大呼过瘾。 老李瞧他还馋涎欲滴,便又给他递了一碗。行者正欲喝时,一柄剑却横在了那碗口之上。 行者双目一凌,他斜睨而去,只瞧将剑横在他碗口的是个不修边幅的青年。他怔了怔神后笑道:“若是施主要喝,那这碗茶便归你了。” 老李打圆场道:“莫要吵,莫要吵,凉茶还有尼。” 年轻人微笑道:“别叫我施主,因为我从来不在庙里花冤枉钱。你可以叫我三妙剑客,妙极了的剑,妙极了的身法,妙极了的人。若是你觉得麻烦,也可以叫我阿九。” 行者将手攀上骷髅佛珠后微笑道:“三妙剑客,贫僧还真没听说过。” 阿九笑道:“那奸 淫掳掠无恶不作,杀了人,还将死人的脑袋串佛珠的老龟僧,你有没有听说过?” “哗!” 那串骷髅登时洒落在地,那行者的手还停在半空,做抓取佛珠样。但他的人头,却已被阿九用剑串起来,抗在了肩上。阿九抓住行者尸首的衣领道:“走,别耽误人家做买卖。” 老李,已瞠目结舌,魂飞魄散。 此后,平民百姓再也没尝过老李的凉茶。 “最后一票,就要去江南了,不知以后的路好不好走。”阿九望望北方,又瞅瞅南方,眼中出现了纠结的复杂之色。但这份纠结,片刻后便散去了。他端起剑,毅然决然的朝南方行去。 此后,也没有人在北莽再见过阿九。 七日后,武当山天柱峰上。 阿九与董平坐在峭壁上凸起的一块岩石上,在他们面前,便是绵延辽阔,峰峦迭起的武当群山。在他们身后,便是武当山里的第一道门,真武天圣宫。 “哪里,时我大爹爹捡到我的地方。” “还有那边,我幼时,三妈妈常常带我去那里玩耍。”阿九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对董平说道。其实在他们面前,只有翻腾起伏的浩瀚云海。董平看不见阿九所说的山,但他晓得,阿九一定能看的到。 朴府一战,阿九共负伤三十六处。其中最深的一处,在他胸口。他的身法再妙,也只躲过了三千两百四十二招。 他现在面无人色,瘦成干柴。但他的眉梢依然飞扬,依然不羁。他的剑,也仍然握在手里。 董平沉默着,这是头一次,他无话可说。 忽而,阿九笑道:“咱们来比试比试如何?”说罢,阿九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董平也站了起来,他笑道:“好。”董平无法拒绝。 说罢,阿九猛然出剑,但这一招却被董平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 “太慢” 董平一言未毕,阿九又出一剑,董平又挡下。一剑被挡,阿九再出一剑,一剑,一剑又一剑。他的剑越来越快,董平抵挡的越发吃力。渐渐的,快剑阿九回来了,他的剑,一如往日快到极致。 “当!” 这一剑,刺向董平的眉心。 董平本挡不住,但他却挡住了。惊雪刀,竖在他的面前。 轻快的笑声传入他的耳廓:“再见了,朋友。” 阿九直直到下,他向悬崖坠去。 “阿九!” 董平一声大喊,他飞身下去,却只抓到了阿九的剑。董平本以为,抓住阿九的剑,就能抓住他的。但这一次,阿九却松开了他的剑。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阿九的笑脸越坠越远,阿九嘴唇轻动。董平听不见,却看见了。 他在说:“请让我坠入云海。” 我的心,怎么这么疼啊? 董平眼前一黑,也往下坠去。 这时,一只手拉住了他。 苍老的声音在董平耳边响起:“这是一个剑客,最好的归宿。” 时间倒流,在阿九去杀老鬼僧前,他还曾去过一个地方。 豫州,小酒馆。 小酒馆很少有人来,店里冷清,但也干净。 “来人,喝酒。” 阿九走了进来,他很少一个人喝酒。 他刚走进去,一个长相标致,但穿着朴素的姑娘便迎了过来。姑娘一瞧见阿九,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恩公,你怎的来了?” 姑娘的手不停在围裙上擦拭着,她的眼眸流转,满是局促。这个姑娘,是阿九在与董平与悟明对饮的那个夜里,从杜绝虎的山寨里救出来的。 阿九微笑道:“我不知道这里是你开的,见这里干净,便来了。” “恩公快坐!” 姑娘手忙脚乱的将一张椅子擦干净,阿九笑着做了下来。姑娘端来一坛好酒,又想忙活着去做菜。阿九摆手道:“不用忙活了,陪我喝杯酒吧。” 姑娘稍显扭捏,她其实不会喝酒,但听到阿九要让她喝,她便坐了下来。喝上几杯,反倒是阿九先倒在了姑娘的怀里。 “我要走了。” 姑娘闻言愣住了,她痴痴道:“恩公要去哪里?” “南方,很远很远的南方。” “那,那恩公还会回来么?” “不知道。” “那,那恩公与好友们都道过别了么?” “不晓得。” “怎么会不晓得呢?” “我不晓得与他们道别后,我还敢不敢走” 说完,阿九便沉沉的在姑娘怀里睡去了。 这时,一个老者挑着柴来到了酒馆里。他一瞧见倒在怀里的阿九,登时怒上心头,他抽出扁担,便要上前去打。 姑娘“嘘”了一声,制止了老者道:“爹爹,这是救了我的恩公,你可莫要胡来。” 老者闻言,扁担停在了半空。他看一眼阿九后,变脸笑道:“这是个好后生。”随后,老者道:“你把恩公的剑拿下来,咱们扶他进屋去睡。” 旋即,姑娘去拿阿九的剑,但那剑就像是长在了阿九手上,怎么都拿不下来。 “爹爹,我取不下来。” 老者闻言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后生心里有事儿没放下。爹爹我,还指望着他能娶你呢。” 算喽,算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烘炉 “江湖,就像这个火炉。而我们,就就像是这一粒粒的铁砂。铁砂入炉前,本是粒粒分明,各不相干。但经过这烈火一炼,铁锤一敲,冷水一淬。不相干的铁砂,便聚在了一起,浑然一体。这江湖就是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管过多少年都是如此,江湖可会成为一柄不成器的破刀,但绝不会变成一盘散沙。” 高谈大论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一同响彻在白松林上空。这片白松林位于江州,此林名为烘炉林。 在烘炉林内,有一铸剑庐。 此时,正有一男一女二人在剑庐内打造刀剑。男子看上去四十好几,他生的是浓眉大眼,英俊宽厚。而他赤裸的古铜色精壮上身正流着的条条热汗,更为其增添了不少男子气概。刚才那番言语,也正是出自他至口。而他身旁的女子,则是清秀极了。女子虽早已青春不再,但她却仍是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男子一边说,她就在一旁痴痴的笑着帮忙,被汗水浸湿的头发粘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江南女子的娇婉动人。 男人刚说完,一个俊秀的小童便端着盛满煤炭的簸箕从一旁走了过来。小童道:“那我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买他的剑。叶叔叔,你与他是多年的好朋友,你应该清楚吧。”男人听罢笑了笑,他接过簸箕,弄旺了炉火道:“这个叶叔叔也不晓得。” 女子对小童温柔笑道:“若是想知道,那怀生便亲自问他。” “还不知他何时要回来呢。”小童有几分丧气的走开了。这小童正是窦怀生。而这一男一女,也大有来头。男的名为叶青灯,而女子名为慕容添香。这二人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头的一对儿夫妻,叶青灯是这铸剑庐之主,当今江湖的铸剑大师。他本擅长造剑,而令他在江湖展露头角的,却是一柄刀。那刀名为烘炉刀,此刀一被铸造而出,便直接被鹿岳书院排在了兵器谱上的第二十四位。 这在近几十年的江湖历史里,可是绝无仅有的。要晓得,进入兵器谱上的兵器,除却其本身都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外,其兵器的历史渊源也是一大考量标准。由此可见,叶青灯的铸造之术,堪为江湖一绝。但叶青灯却觉得盛名难负,烘炉刀后,他虽造了许多不此于烘炉刀的神兵,但都未在江湖上掀起什么风浪。只有一把三青剑,堪堪被排在了兵器谱的第九十八位。 而那叶青灯的夫人慕容添香,则是湘州第一高手慕容遵之女,其家世显赫,在江南武林的地位更是卓绝。叶青灯与慕容添香这对儿佳偶,不晓得羡煞了多少江湖上的光棍儿汉。 叶青灯与慕容添香看着一旁闷闷不乐的窦怀生,皆是一笑。 且说那卖剑男子带着窦怀生一路北上,一路上,卖剑男子不晓得用多少法子折磨过窦怀生。最为严重的一次,是在荆南。卖剑男子将窦怀生扔在了荆南马刀门的密室禁地里,并且还顺走了密室中存放的马刀门绝学。之后,男子便故意弄出动静,让马刀门门人发现窦怀生。不管窦怀生如何解释,那马刀门的门人,硬是将窦怀生当成了盗窃绝学的盗贼。 窦怀生没有法子,只好杀了出去。那一次,窦怀生当真可以说的上是死里逃生。他身上负了多处刀伤,丢了半条命。最后救他的,仍是卖剑男子。卖剑男子救了他后,便将他带到了江州,将他暂时托付给了叶青灯夫妇。随后,卖剑男子便只身离去。 因为叶青灯夫妇膝下有一女,其年岁与窦怀生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们夫妇便格外喜欢窦怀生,再加上窦怀生聪明懂事,所以叶青灯夫妇更是疼爱于他。不管窦怀生提什么要求,叶青灯夫妇几乎都会满足他,不过有一点不许,那便是不许窦怀生离开烘炉林。但对于离开一事,窦怀生也只是提过一次。后来窦怀生便不再提了,因为他自己也明白,要是他现在出了烘炉林,说不准又被铁捕给捉走了。 但窦怀生不晓得,他一直惧怕的铁捕,此时就在烘炉林的暗处,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铁捕站在密林阴影处,她的面具黑袍与漆黑的阴影浑然一体。若不仔细看,倒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她。铁捕正密切注意着铸剑庐内的动向,忽而,烘炉林外便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鹧鸪声啼。铁捕心神一动,便极速朝烘炉林外奔去。 铁捕一出烘炉林,便瞧见了铁捕高大雄壮的身影。铁捕上前,有几分慌乱的说道:“大哥,怎的就你一个人来了?” 血捕微笑道:“此时关系重大,少一个人,便少一份儿麻烦。”说罢,血捕捂住嘴,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这时,铁捕才发现血捕的面色有些许苍白,“大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血捕摆摆手笑道:“小意思而已。”血捕说完,紧紧的攥住了拳头,在他的掌心,是一片鲜血。他暗道,在朴府,他对董平太过大意了。刚开始他与董平交手时,局势还能在他的把握之中。但也不知之怎的,董平的真气忽而变得霸道与邪门起来,那股破死亡命的架势,让血捕至今仍心有余悸。但血捕的伤,却不是被董平打出来的。而是朴府那些人的死,有一半的罪名都压在了血捕的身上。朝廷前来向血捕问责,而问责的人,正是血捕的死对头,囚捕。他们二人如今正在争夺丛云卫将要空出来的统领之位,囚捕便假公济私,借机打伤了血捕。 铁捕闻言,摇头道:“大哥你受伤了,那窦怀生咱们便别抓了,他现在跟叶青灯夫妇在一起,我怕大哥” 铁捕一言未毕,血捕便言辞狠厉的打断她道:“这个关节上,你怎的又发起小孩子脾气了,那窦怀生,我今日是志在必得。” 说罢,血捕纵身一跃,行入了烘炉林深处。铁捕跺了跺脚,无奈之下,只好跟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再现身来 “怀生,这几日,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待两天,小花从她外公哪儿回来后,便有人陪你玩了。”叶青灯笑呵呵的说道。他口中的小花,全名叶小花,乃是他与慕容添香的独生女儿。数月前前,慕容添香之父慕容遵将叶小花接到了湘西。想来,这几天她便能回来。 窦怀生听罢,有些许兴奋。他从小到大,可没有过同龄的玩伴。听叶青灯夫妇说,他们的女儿叶小花聪明伶俐,可爱动人。窦怀生心里,也是极想瞧瞧那个他们口中的叶小花。 这时,叶青灯敲打手中剑胚的速度,缓缓慢了下来。他与慕容添香对视一眼,神情警惕。慕容添香忽而看向窦怀生,她温柔道:“小豆子,你先回屋去。”窦怀生闻言没有多问,他站起身,径直进了屋。 慕容添香道:“该来的,总会来。” 叶青灯不紧不慢的锤炼着剑胚道:“你也回屋去,看着孩子,我自己能应付的过来。” 慕容添香闻言嗔怪道:“你这话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这心就提上来了。” 叶青灯微笑道:“你就是瞎操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怎的就知道来人是 找事的?就算他要找事,也不一定非要打架不是,就算他要打架,也未必能打得过不是?” “你呀!都这么大人了,还是不让人省心。”慕容添香叹了口气,便依依不舍的看着叶青灯,走进屋去。 叶青灯松了口气,但神情转瞬间又严肃起来。 过了片刻,一个高大的男子缓步走入了铸剑庐内。 “叶先生,别来无恙啊!” 叶青灯自顾自的逐着剑,他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后,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血捕大人。怎的,上次我送给商统领的剑,难不成出了什么毛病?” 血捕闻言微微一笑,他暗道,这个叶青灯也确实有几分斤两。他这刚来,还没有报出来意,叶青灯便先搬出自己与丛云卫商统领的交情,压他一头。如此一来,他血捕此后说的每一句话,都得掂量掂量轻重。 ”叶先生说笑了,您乃当今江湖的铸剑大师,您打造的兵器,又怎会出问题呢?” 叶青灯半晌不语,铸剑庐内只有铁锤敲击剑胚所发出来的当当声响。 忽而,叶青灯淡淡开口道:“既然不是,那血捕大人便请回吧。我与血捕大人没有闲谈的交情,也没有可做的生意。” 血捕闻言,呵呵笑道:“今天我来,不是与叶先生闲谈的,更不是来与叶先生做生意。而是来谈公事。” “公事?”叶青灯笑了笑道:“不知在下犯了哪条王法?在下虽身在江湖,但却向来不喜参与江湖纷争,我与内人一向安分守己,从未给官府填过什么麻烦。就连我这打造兵器这个行当,都是经过兵器监特批的,不晓得血捕大人有什么公事,要跟在下这个草头老百姓谈?” 血捕微笑道:“叶先生太过自谦了,临安城里的大小武官都恨不得将叶先生请回家供奉着,若叶先生是草头百姓,那在下可不晓得自己该是什么了。” “人不在官场,身不加爵位,叶某自然是草头百姓。血捕大人来舍下的公事,就是为了对叶某大加吹捧,那血捕大人还是快快离去为好。” 血捕闻言正色起来道:“好,那本捕就来跟叶先生谈谈,今日本捕来此的所为何事。前几日,本捕的一个手下,曾看到有一个朝廷重犯被人窝藏到了叶先生这铸剑庐里。本捕来此,就是要将那重犯,给捉拿归案。” 叶青灯闻言微笑道:“舍下并无血捕大人口中的什么要犯。况且叶某人虽在这烘炉林中隐退,但也难免会有友人来此处探望我叶某人。说不准是血捕大人的那手下看走眼了,将来探访我叶某的某位友人给当成了重犯。” 血捕听罢后道:“有没有重犯,叶先生说了不算,我血捕说了也不算。待本捕将这几间茅屋都搜查一遍,若是没有,那我血捕给叶先生赔个不是。若是有的话,那本捕也不难为叶先生。” 血捕话音刚落,“呲”的一声长响便从叶青灯一处传来。与此同时,在叶青灯身前,更是升腾起了一片浓稠的白烟。原来是叶青灯将通红的剑胚,淬到了冷水里。 待白烟散去后,叶青灯淡淡道:“血捕大人想搜查了叶某人的这几间茅屋,也不是不行,但还请血捕大人先拿来官府的批文,若没有批文,那血捕大人便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血捕闻言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多有得罪了。” 血捕话音一落,八颗通红的火炭便被叶青灯从庐中夹出,然后瞬间向他扔了过来。八颗火炭连成一线,气势如虹。血捕暗道叶青灯终还是沉不住气了,谁先动手,谁便理亏。叶青灯这一招打来,却正好给了血捕肆意妄为是理由。 火炭在半空中登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飞火首尾相连,化作一条令人忌惮的火舌。血捕身子一闪,想要先将叶青灯这一招给躲开。但他没成想,他往哪边躲,那火舌就往何处追。如此一来,血捕干脆掏出铁链直直的与火舌碰撞而去。随后只听阵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传来,血捕手中的铁链,此时竟被烧的滚烫通红。铁链前端,更是燃着烈火。 铁捕丝毫不惧这高温侵蚀,他一抖铁链,便朝叶青灯攻了上去。叶青灯双目一凌,登时抓起那炳刚淬炼好的长剑与铁捕迎上。 人还未至,铁链已近。 面对那来势汹汹,角度刁钻,宛若毒蛇的铁链。叶青灯当头就是毫不花哨的一剑,这一剑与铁链叮当一撞之下。就瞧见,那铁链陡然被斩下来三寸。铁链的切口,光滑平整。 血捕见状,心中惊叹道:“好一把利器!”血捕这根铁链乃是兵器监配发给丛云卫统一制式的官配兵器,虽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但其质量,也能称得上是顶尖。多年来,这铁链随血捕走南闯北,不晓得有多少高手都曾败北在这铁链之上。也不晓得有多少刀剑砍在这铁链上,曾崩开过刃口。但今日,这铁链却被叶青灯的一柄还未打造完成的宝剑,给斩去了一截。由此可见,此剑若成,定能与烘炉刀争一争光辉。 “啪”的一声,血捕收回铁链。他抽出腰间所配的雁翎刀,便朝叶青灯杀去。霎时间,金石碰撞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不过片刻,二人已过了不下百招。叶青灯虽是铸剑大师,但这刀剑功夫也不可小觑。百招已过,血捕竟拿他不下。 “嘭!”刀剑相撞,血捕逼近道:“叶先生,你这是何苦,将窦围之子交出来,你我都能好过。” 叶青灯呵呵笑道:“痴人说梦。” “那叶先生,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叶某还是劝血捕大人见好就收,叶某人若是有些差错,那尹总统领,想必饶不了你。” 血捕大笑一声道:“我看痴人说梦的是叶先生才对,你要晓得,在这世道上,活人的价值,永远要比死人大的多。” “血捕大人既然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好说。叶某人手上握的这柄剑,正是为尹总统领所打造,若是叶某人被血捕大人给伤的铸不了剑。那不晓得,尹总统领会不会找血捕大人的麻烦。” 血捕闻言神情稍显动容,他手上一使劲,将叶青灯逼退后,翻身落地。他笑道:“本捕想,尹总统领还是会对窦围之子比较感兴趣。”说罢,血捕一刀挥下,竟在自己的胸前给斩了一刀。登时,血捕气势大盛。其浑身血气萦绕,他的七窍流血,双目血红。 “斩王门的血祭秘术!”叶青灯见状一惊,他心说今日这血捕来此,也是下足了本钱。这血祭秘术施展起来,虽威力巨大,但却是一门伤人伤己的霸道之术。施展上一次,不修养两三个月,是不会见好的。 说时迟,那时快。 一眨眼的功夫,血捕已朝叶青灯攻来。瞧他来势汹汹,一往无前,分明是要一击就将叶青灯给拿下。叶青灯运足真气欲要硬抗下血捕这一招,但一开始,叶青灯便晓得。这一招,他挡不下来。刹那的功夫,叶青灯就已能问道那股令人喘不过来气的血腥味儿。 叶青灯定了定心神,他一抖长剑,暗道不能束手待毙。于是他一剑挥下,反手为攻。他的剑还未落下,血捕已然杀到他的面前。旋即间,叶青灯耳边便传来一声轰鸣,他的身子更是连连倒退。他向后退了足有二十来步,才堪堪停下身子。 待他站稳后,又是哇哇的大吐两口鲜血。这等情形下,叶青灯已非血捕一合之敌,但血捕既然使出了血祭这等秘术,那手上不见人命,是绝不会就此收手。 正当他又拔腿,极速朝叶青灯杀去时。就听乓的一声巨响,一道人影竟从叶青灯身后飞出,直朝血捕砸去。看清从天而降的那人影后,血捕这一式杀招,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飞来那人,竟是铁捕。血捕探出双臂,将铁捕稳稳接住后,他的耳边便传来一阵戏谑的笑声:“敢问二位要找的什么朝廷要犯,可是在下?” 一佝偻,且不修边幅的老者从叶青灯身后的茅屋中缓缓走出来后,对着血捕嘿嘿一笑。 血捕一见来人,刚翻涌上来的炽热血气,登时冷了下来。 “老神偷!” “嘿嘿,过奖过奖,在下就是一老偷儿而已。” 血捕怀中抱着的铁捕,咳嗽两声道:“对不起大哥,我没能将窦怀生抓住。” 血捕趁机为铁捕把脉,他发现铁捕只是被人打了酥麻脉,暂时不能动弹而已。 叶青灯看向老神偷道:“黎前辈晚辈的妻子与怀生”叶青灯一语未毕,老神偷便上前按住他肩膀,为其渡了一道真气:“莫要开口,他们现在应无大碍。” 血捕阴沉着脸,瞧了一眼老神偷二人后,便一言不发的夺身而退。待二人走后,叶青灯便咳出一口黑血,盘坐在地。老神偷运起真气,帮叶青灯疏通经脉。叶青灯自我调息片刻后,脸上便恢复了血色。随后,叶青灯长吐一口浊气,说道:“黎前辈,你怎么来了?添香与怀生呢?” 老神偷嘿嘿笑道:“还不是那小子叫老偷儿我来的,对喽,老偷儿先帮你将老婆找回来。”说罢,老神偷一闪身,便消失在铸剑庐中。 且说血捕与铁捕二人在林中时,便定下了计策。血捕负责纠缠住叶青灯夫妇,而铁捕则趁机劫走窦怀生。但他们二人在远处密林观察时,却不慎被叶青灯夫妇发现。慕容添香带着窦怀生进了屋子,而叶青灯在院中把守。于是二人便决定,还是由血捕缠住叶青灯,而铁捕则从铸剑庐后潜入屋子,擒住窦怀生。 但铁捕还没潜入屋,慕容添香就带着窦怀生离开了铸剑庐。院中的血捕之所以没有听见动静,全然是叶青灯再给剑胚淬火时,扰乱了他的视听。埋伏在铸剑庐后的铁捕见状,当的是拔腿就追。 但没成想,铁捕刚追到半路,便被人截住了。截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一心想要抓住的老神偷黎仁醉。正所谓是冤家路窄,铁捕一瞧见老神偷,登时就将窦怀生抛在了脑后。她不由分说的便要上前,将老神偷拿下。铁捕从前一直以为,她与老神偷,乃是半斤八两,修为差不得太多。但她真的与老神偷一交手才发现,二人的修为简直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有云泥之别。老神偷只用了一招,便将她拿在了手里。 随后,老神偷便笑呵呵的将她带回了铸剑庐,并从血捕手中救下了叶青灯。 烘炉林中,血捕与铁捕二人相互搀扶着往外走去。 铁捕满是沮丧与愧疚的说道:“大哥,都是我不好,若是我再机灵些,那窦怀生定然逃不掉。” 血捕摆摆手,微笑道:“这事儿不能怪你,是大哥太莽撞了。今天幸亏碰见的是老神偷,要是碰上的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人,那我们的性命定要留在这烘炉林之中了。”说罢,血捕咳嗽了两声。 “老神偷那老偷儿怎的那么厉害,若是他一直都那么厉害,为何,为何以前不一招杀了我?”铁捕低头问道。 血捕闻言淡淡道:“据我所知,那老神偷就是喜欢偷摸几件好玩意儿,说杀人,他这几十年来,好像,还从未杀过一个人。” 铁捕叹道:“那,那奶奶的仇,我这辈子怕也是报不了了。” 血捕笑了笑,有些许无奈的摇头道:“仙儿,那些事奶奶都放下了,你怎的就放不下呢?” 听到血捕喊出自己本来的名字,铁捕身子一僵。过了半晌,铁捕才开口道:“我自有自己的打算。”说罢,她便不再言语。 他们二人走出虽走出了林子,但有一群人还留在烘炉林内。血捕不知,他从金陵到此,一直都有人在悄然无息的跟踪着他。 慕容添香正拉着窦怀生在树林中疾步穿行着,忽而,窦怀生停在了原地。 “慕容姨,我要回去,若是那人对叶叔叔下手,我还能帮叶叔叔一把呢!” 慕容添香看看四周,此处已是烘炉林深处,她微笑道:“小豆子,听话,你在这里先藏着,我回去帮你叶叔叔。” 窦怀生闻言,眼珠儿一转,便点了点头。慕容添香微笑抚摸了两下窦怀生的头发后,便转身向铸剑庐返去。她这一转身,神情便立马变得焦急担忧起来。 窦怀生自然不会乖乖待着,他晓得慕容添香关心他,若是他执意要回去,慕容添香定会看着他,不让他走。于是他便假意妥协,他再悄悄跟上。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一双藏匿在树冠中的一双细长眼眸。 “我说血捕为何在受了伤后,还要马不停蹄的来这烘炉林。开始还以为他是来帮几位统领催剑,但没成想,他找到了这个宝贝。”说罢,他纵身一跃,跳下了树冠。 窦怀生本正闷头向前走,可突然从空中跳下一人,拦在了他身前,这可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拦住他的那人身披白色锦袍,腰间配带一柄长刀与一捆铁链。他年纪看上去不大,一双细长的眼睛向下弯,薄薄的嘴唇则向上翘。这样一幅讨喜的和颜悦色,让人心生亲切。 但窦怀生却是满心警惕,原因无他,只因这男子除了衣服的颜色外,其余打扮跟那铁捕可是一模一样。 那人则是在窦怀生面前来回走动打量,他便走,还一边啧啧称奇道:“不错,不错。这在画像中看了几年的人,猛的出现在 面前,还真是不可思议,奇妙无穷。” 窦怀生也不与他说话,而是右手一张,一根细长的树枝,便飞到了他手里。 那人见状微笑道:“隔空拿物,不错不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小花与小小花 “呲!” 那人话音刚落,窦怀生便一棍刺了过去。那人咯咯一笑,并不把窦怀生这一招放在眼里。他伸手向前一探,就向那木棍夹去。那人虽只是轻轻一拿,但已颇具举重若轻的大家风范。 在他要夹住那木棍时,窦怀生却陡然便招。他先是将木棍往回微微一收,随后又如雷霆般刺出。那人细长弯曲的双眼登时睁大开来,窦怀生这一招,令他也感受到了危险与压迫感。他想要收回双指,但窦怀生的木棍已至。他只好硬着头皮,强行夹住。 但旋即,他便眉头一皱。 这一棍,噌的一下,刮烂了他双指间的皮肉,又闷响一声,点在了他的肩窝之中。他虽即使提气护体,但这一棍点下,却也是险些将他的肩骨点碎。那人一中招,身子便极速往后倒了几尺。但窦怀生扔持剑紧逼不至,那人见势,陡然拔刀。登时,便瞧得刀光一闪,窦怀生手中的木棍断成了两截。 窦怀生蓦然一愣,那人已持刀斩来。窦怀生回过神来,先是用劲气附在木棍上,然后陡然将木棍扔出,只听“笃”的一声,木棍便点在了那人的手肘之上。 随即,窦怀生身子一屈,便想再取一根树枝。但那人的刀却先一步,封住了窦怀生的去路。窦怀生无奈之下,只好不停闪避,躲避那人的攻势。 那人心中暗道:“想我囚天掠在丛云卫效力十数年,像这么难对付的小孩儿,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来人,便是丛云卫的囚捕。他来江州,其目的是来找血捕问责。但办完公事后,这囚捕并未离去,而是跟踪起血捕来。在他的跟踪之下,便发现了窦怀生的踪迹。 窦怀生为当年宋朝兵马大元帅窦围之子,而窦围受了某须有的罪名被陷害至死后,窦怀生便一直下落不明。所以窦怀生,便一直是大宋所要缉拿的第一号要犯。当年窦围的死,不晓得有多少党派牵扯于其中。所以得到窦怀生便有了压制其他党派的一大资本,所以庙堂之中,不晓得有多少人,日思夜想的想要将窦怀生握在自己的手里。 刚开始,囚捕瞧见窦怀生时,当的是大喜过望。他本想着只需拿下窦怀生便可,但现在看,他若是不先将窦怀生给废了,必将遗祸无穷。 陡然间,囚捕的招式越发凛冽起来,他招招皆是杀机。窦怀生依仗着灵活的身法,连连避躲开囚捕的攻势,并且伺机寻找囚捕的破绽,进行反击。 窦怀生虽天资聪颖,又身具极为精妙的剑挤与身法。但姜还是老的辣,就凭血捕这狠毒要命的出手,就是窦怀生所比不了的。渐渐的,窦怀生被囚捕避上了绝路。 “喵” “外公你瞧,连小小花都看不过去了,那人以大欺小,算的什么本事。”说罢,粉衣少女轻轻的安抚其怀里那只看似才刚足月的小花猫来。被少女一抚,那小猫瞬间抬起了头,一脸惬意的闭上了双眼。这是一只花猫,洁白的毛发上,又有不规则的大片黄色斑块。 在少女身旁的,是一位面带微笑的老者。老者清隽和蔼,白色的头发被他梳理的一丝不苟。老者正仔细观赏着囚捕与窦怀生的拼斗,此时听得少女一言。老者便笑道:是啊,却是有些不公平。” 二人交谈间,囚捕已要将窦怀生拿下。只瞧他一刀刺向窦怀生的气宫,而另一只手则取出了铁链。窦怀生见状心中暗道:“这么快的一刀下去,应该不会觉得疼。”但囚捕的刀尖离窦怀生的身体只有半寸之远时,骤然生变。只瞧囚捕的刀锋一转,竟直直的朝自己咽喉刺去。囚捕见状是惊骇交加,窦怀生也是瞠目结舌。 囚捕此时浑然不觉得拿刀的这只手是属于自己,他无法甩 刀,只好用铁链去挡自己的刀。霎时间,就听的当的一声巨响。那铁链瞬间被斩成了两截,那刀虽略显弯曲,但却不少锋芒。虽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但囚捕已是满头津津大汉。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囚捕要做了自己的刀下亡魂前,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囚捕本已闭上了双眼等死,但他却迟迟没有感觉到那刀扎入他的喉咙里。囚捕睁开双眼,只瞧他的刀现在正被那刚刚被斩下来的那截铁链给死死的缠着。在他对面,则是浑身颤抖,咬着牙,紧紧握着铁链两端的窦怀生。 “还不快将刀给扔了!”窦怀生一声厉喝,囚捕是有苦说不出。 突然,囚捕一挥手臂,竟将窦怀生给甩到了天上。随后,囚捕反手一握刀柄,那刀尖又冲着他的天灵给扎了下来。 窦怀生见束缚不住那刀,干脆一个翻身站囚捕肩上,随后,他脚尖一勾,便将囚捕的脑袋给勾向了一边。随后那刀落下,擦着囚捕的脖子,深深的刺入了他的肩膀之中。囚捕吃痛想要大喊,但他的喉咙好像也被人捏住,发不出声来。 猛然间,囚捕一扒长刀,一道血柱随即涌出,一喷丈许高。随后,窦怀生只觉得脚脖子一紧,他低头看去,只见囚捕的另一只手已捏住了他的脚脖子。囚捕一用力,便将窦怀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窦怀生登时捂着屁股便蹦了起来,他暗道这囚捕也忒没有良心,二人虽是敌手,但他好歹也算是救了他一条命,他不说感谢也就罢了,还二话不说就动手。窦怀生来不及多想,那囚捕便操着刀朝他斩来。窦怀生随后从地上捡起个物件儿要挡,但那刀还没落下,却又被囚捕的另一只手给握在了半空。 窦怀生不解其意,囚捕是有苦难言。 他现在这两只手都不听他使唤,一只攻一只手,他现在倒成了个在一旁看戏的。到此时,囚捕算是知道了谁在暗处戏耍他。这门奇异的功夫应该就是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八方轮转功。会这门功夫的,也只有湘西第一高手,慕容遵。囚捕暗道,今日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这烘炉林里下手,现在竟引来了叶青灯的老丈人,慕容添香的老爹,到如今,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不到片刻的功夫,囚捕的左手已被自己给砍的血肉模糊。在这段儿功夫里,窦怀生一直想插手帮忙,但奈何他一上前,这囚捕就两手并用。每一只手各打出一门精深的功夫,将窦怀生给逼走。 窦怀生这时已想明白,定有高手在暗处帮他。窦怀生抱拳朝四方作揖道:“晚辈窦怀生,还望前辈高抬贵手,饶他一次。” 随后,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八方传来,呵呵笑道:“哦?他要杀你,你还要为他求情?” 窦怀生闻言摇头道:“前辈方才出手相救,晚辈感激不尽。但他也因方才前辈的出手而没有伤到我,既然他没伤到晚辈,所以晚辈也不想他因为晚辈而受此折磨。” “呵呵,既然你都不怪他,那老朽也没理由再难为他。你走吧。” 那话音一落,囚捕登时停下了身子,他将下意识还要落下的长刀收回鞘里后,对着四方连连作揖一番后落荒而逃。 待囚捕走远后,一个老者便牵着一个粉衣少女从密林中缓缓走了过来。 看到这二人后,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却是白了一下,“晦气,还真是这个老东西。” 窦怀生见到来人,立马躬身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他说罢,那老者还没开口,少女反倒是先娇斥道:“不晓得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那人都要杀你了,你还帮着他。” 那少女生的是明媚动人,因为她说话而轻微摇晃的两个大辫子,更是为其多添了几分俏皮的神采。一看见她,窦怀生却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说话了。老者见状微笑道:“这孩子心地善良,他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拖累了老朽。” “我感觉他才没那么好心呢。”少女说罢,她怀里的猫就喵喵的叫了起来。窦怀生笑道:“好可爱的小花猫。” 少女闻言,登时上前踩了窦怀生一脚。 “你!”窦怀生长大了嘴巴,但瞧见少女仰起的脑袋登时软了下来道:“你踩我干嘛?” 少女道:“告诉你,小花可不是你能随便乱叫的。它是小小花,我才是小花。” 窦怀生闻言惊喜道:“原来你就是小花,我听叶叔叔跟慕容姨提起过”窦怀生一语未毕,少女便又踩了他一脚:“你怎的这么不长记性,我早告诉了你,小花这个名字不是你能随便乱叫的。” “那算是我错了。”窦怀生一脸理亏的说道。 看着窦怀生与少女吵闹,老者笑呵呵的捋了捋胡须。这时,一男一女又从远处行了过来。来到此处的二人,便是叶青灯与慕容添香。 二人一过来,少女便大笑着,欢快的扑到了慕容添香的怀里。 “娘,小花想死你了。” “娘也想你啊。”慕容添香抚摸着少女的后背,满脸慈爱,但在慈爱中,却又透露出一缕担忧。叶青灯则是对老者恭敬的抱拳道:“岳丈大人。” 老者微笑的应了一声,这老者正是湘州第一高手,慕容遵。而那少女,便是叶青灯与慕容添香之女,叶小花。 这时,慕容添香看了看四周,便发现满地的打斗痕迹。她登时皱眉道:“小豆子,刚才是不是有坏人过来了” 窦怀生还没开口,叶小花便抢着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临了,叶小花还骂了窦怀生一句笨蛋。慕容添香刮了刮叶小花的鼻子道:“不许这样说你小豆子哥哥。”叶小花瞥了窦怀生一眼后,登时做了个鬼脸。 慕容添香则是疑惑道:“爹爹,你可曾碰见神偷前辈了” “神偷?”慕容遵沉吟不语。 慕容添香见状道:“这就怪了。” 原来慕容添香在回铸剑庐的路上时,恰巧碰见了老神偷。慕容添香将窦怀生托付给老神偷后,才放心离去。 这时,沉吟半晌的慕容遵微笑道:“那老家伙,不就在哪儿躲着呢吗?”说罢,慕容遵一指轻弹,霎时间,在他右侧十丈远的一颗大树登时掉光了叶子。而老神偷,则呵呵笑着端坐在光秃秃的树冠之上。 “嘿嘿,慕容老儿,多年不见,你的修为倒是有些长进。今日我老偷儿,就来会会你!”话音还未落,老神偷就已奔袭过来。 慕容遵笑道:“那老朽便得罪了。” 且说老神偷其实早早就来到了此处,但他瞧见窦怀生跟那囚捕打的有模有样,开始便没有出手 。当后来老神偷想要出手时,却又被慕容遵抢了先,于是老神偷就继续藏在暗处,没有动手。 众人不晓得这二老为何一见面就要动手,皆是不晓得该怎么办。 说话间老神偷已要奔至慕容遵身前,慕容遵不紧不慢,他轻轻一挥手,八棵大树陡然间被一道巨力连根拔起,随后如闪电般飞来,横亘在他面前。 老神偷浮空一抓,八根巨木瞬间被捏成了齑粉。慕容遵大笑道:“阁下的翻龙手,当真是越发的精湛了起来!”慕容遵虽是说话,但已然将雄浑真气灌注于声音之中,朝着老神偷呼啸而去。这道真气无孔不入,霎时间便从老神偷身上的各个毛孔中,钻入了他的体内。这真气一入体,老神偷体内的真气便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老神偷嘿嘿笑道:“你这八方轮转功,可轮转不了我老偷儿!”霎时间,老神偷上前,双手一探,便攥住了慕容遵的两个手腕。 慕容遵笑道:“那阁下尽管可以试试。”他话音一落,老神偷便感觉手腕一疼,不知慕容遵用了何等手法,此时的情况,已然变成了他攥住了老神偷的手腕。 老神偷微微一笑道:“嘿,你倒是低头看看,看看咱俩到底是谁赢了?” 慕容遵闻言,眼珠向下一扫,便瞧见自己原本一尘不染的雪白衣衫上,此时竟多了用三个泥垢写成的大字“老匹夫”。慕容遵面色稍显难看,老神偷抓住时机,又反手擒住慕容遵的双手,这时老神偷用传音入密之法对慕容遵说道:“老匹夫,你害得我好惨!若不是你当年撺掇着我去皇宫偷劳什子的宝贝,我如今怎会被如此多的麻烦纠缠!” 慕容遵回道:“呵呵,你啊你啊,当年明明是你动了春心,怎的现在又怪在了我的头上?” “我不管,就是你害了我老偷儿!” “强词夺理,无理取闹!” 慕容遵说罢,一荡真气,将老偷儿推开,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三个大字也被震了个干净。 慕容遵抱拳笑道:“神偷的功夫已入化境,老朽自愧不如。” 老神偷咯咯笑了两声道:“承让。” 说罢,老神偷上前便要去提窦怀生。慕容遵拦住道:“不知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老神偷淡淡道:“受人之托,来带这小子走。” 慕容遵笑道:“阁下这一来便要抢人,江湖上可没有这般规矩。” 老神偷冷哼一声道:“这小子是我的朋友带来的,我来带他走,你不放人,江湖上更没有这样的规矩。” 叶青灯瞧见二人一幅剑拔弩张的模样,当即上前打圆场道:“岳丈大人,神偷前辈,请听我一言。怀生虽是他带来的,但怀生与他并没有什么从属关系。我们谁都无权干预怀生要去哪里,或者留在何处。不如二老都各退一步,咱们问问怀生到底要跟谁走?” 一听众人提到那个人,窦怀生登时便流出了一声冷汗。他确实不想再受到那人的摆布跟折磨了,于是他上前对老神偷行礼道:“神偷老前辈对不住,晚辈还是想留在叶叔叔他们身边。” 老神偷闻言,呵呵一笑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老偷儿就此别过。”说罢,老神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待老神偷走后,慕容遵摇头笑道:“这老东西。” 这时,慕容添香来至慕容遵身旁,满脸焦虑的小声道:“爹爹,小花儿的事”她一语未毕,慕容遵便摆手打断了她道:“这事儿,咱们回去再说。” 叶青灯道:“小婿觉得老神偷言之有理,现在咱们的确该带着怀生去别处躲躲,现如今丛云卫已晓得了怀生现在藏在这烘炉林里,说不准过不了多少时日,丛云卫便会找上门来。”闻言,慕容遵看向叶小花与窦怀生。在他们说话的这段功夫,这两个孩子已经玩到了一起。 二人蹲在地上,一同看着那只小花猫。 窦怀生伸手想去摸,但却被叶小花给打了一巴掌。 叶小花嘟嘴道:“你的手那么脏,我才不要你碰它。” 窦怀生看了看满是泥污的两只手后,腼腆一笑,他将手缩回袖筒里道:“对了,它叫什么来着?” 叶小花白了窦怀生一眼后道:“我早说了啊,它叫小小花,你真是笨的可爱。” 窦怀生对着小小花一笑,小小花看着他嘴巴一张,叫道:“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摘花 “这几个月来,我带着小花游历了大江南北,但可惜,却没寻到能医治她那先天恶疾的法子。”慕容遵皱着眉头,面露不忍的说道。 慕容添香听罢,一个没站稳,便摇晃着身子,跌倒在了叶青灯的怀里。叶青灯虽是神情如常,但他不停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他。 慕容遵叹气道:“中土没有能治小花的法子,那我便带她去大理,去南疆,去西夏,去大辽!就算拼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要治好她!”慕容添香抽泣着,她听慕容遵的一番话,点了点头,但她却哽咽着说道:“爹爹,你小声些,莫要让小花听到了。” 窦怀生腰间系着一柄剑,这剑是叶青灯赠予他的。昨日窦怀生与囚捕一战,便是吃了没兵器的亏,若是他有兵器,战情会如何,还未可知。窦怀生握住剑柄走入了密林之中,他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叫着小花的名字。 他没叫两声,前方不远处的一颗树后就传来了猫叫。“该是小小花。”窦怀生心中一想,便疾步向前走去。待他来至传来猫叫的那棵树后,却没瞧见小小花的影子,但喵喵的猫叫声仍是不绝于耳。窦怀生循声,抬头向树上看去。他这刚一抬眼,便瞧见一泼污水哗的一下就从树上泼了下来。 窦怀生身形一闪,便躲了过去。但他这往后一稍,脚底却立马扎上了七八颗小钉子。不过窦怀生却是没怎么在意,他抬起脚,便将几颗钉子全都给拔了下来。与此同时,一道靓丽的人淡粉色影从树上跃了下来。 “你可真是好没有意思,我这后面还有好几样机关等着你呢,但你怎么就不动了?”叶小花抱着小小花,气鼓鼓的说道。 窦怀生微笑道:“这点痛对我来说还算不得什么。” 叶小花闻言,却是一脸在打鬼主意的笑了:“看把你厉害的,若是你真这么有本事,那就陪我去断头崖,摘两朵不堪折回来。” 断头崖这个地方,窦怀生曾听叶青灯讲过。从铸剑庐出发,往西南方向行三十余里地,走出烘炉林后,面前便是一道光滑如壁的断崖。因为此崖太过陡峭,危险至极,那地方又被人称为断头崖。不过在那断头崖的悬崖峭壁之上,却生着一种终年开放的奇妙花朵。那花儿春天是粉扑扑的,夏天则成了绿个莹莹的,而秋天便又会变黄,冬天会变白。 这种奇妙的变色花,只在断头崖处有所生长,第一个见过它的人因它的美丽,与生长之处的风险,便给它起了个不堪折的名字。 窦怀生听闻叶小花想要去断头崖摘花,登时将头给摇成了拨浪鼓,他道:“这万万不行,我答应了叶叔叔他们要好好看着你,我怎能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再说了,那花叫不堪折,你为什么还要想去折它?” 叶小花一歪脑袋,两个大辫子等身甩了起来,她带着少女特有的骄傲道:“若是那花儿叫“欢迎来摘我”,那我还偏偏不稀罕去摘它呢。”说罢,叶小花抱着小小花转身就要朝西南行去。 窦怀生一步横跨,将叶小花拦下道:“你要走,总要跟叶叔叔他们说一声。” 叶小花蛮横的说道:“我才不要,你不跟我去,那你就不要拦着我,若是你要擅自去跟我爹爹他们告密,那你就是奸细,叛徒,大坏蛋!” 叶小花这几句话像是触动到了窦怀生心中深埋着的记忆。他想起来,当年自己的父亲与家人被诬陷的罪名里,便有那所谓的奸细与叛徒的罪名。窦怀生忽而正色道:“我不会去告密,但我也不能让你走。” “如果你不让我去,那我便对爹爹跟娘亲说你欺负我。” 窦怀生摇头道:“我没有欺负你,不管你对叶叔叔与慕容姨说些什么,我都是没欺负你。” 叶小花闻言刺啦一声,将衣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随后抓住了窦怀生的手,又往自己的身上一按。霎时间,那衣服的撕裂处,便出现了两个脏手印。窦怀生出门前本是洗过手的,但他刚才拔扎在鞋底的钉子时,又将手给弄脏了。 窦怀生的脸红彤彤的,他也不晓得是为什么,他只记得叶小花的掌心很温暖,很光滑。 叶小花没有在意窦怀生的情绪变化,她只是蹦起来笑道:“现在人赃并获,你就是欺负了我,若是我将这事儿告诉爹爹跟娘亲,他们定将你从这里赶出去。” “你怎么这么坏。”窦怀生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又大声道:“我能陪你去,但你这一路上都得听我的。” 叶小花的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后,便笑着答应了。窦怀生见状点了点头,他伸出手将叶小花的手攥住道:“这一路上,你可别想跑。” 叶小花满心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只觉得窦怀生幼稚极了。随后,二人便手拉着手,一同朝西南方向的断头崖行去。 这一路上,叶小花倒是格外安静。出来她怀里的小小花偶尔叫上两声,她与窦怀生皆是没有一句话的交流。但走了没多久,窦怀生便觉得不妥,他暗道不到一个时辰就该吃晚饭了,若是他与叶小花在晚饭之前没有赶回铸剑庐,那叶叔叔他们该急死了。想罢,窦怀生不由分说的就将叶小花背到了背上。叶小花开始想挣扎着下来,但旋即一想,路途遥远,有窦怀生这么一个劳力,倒也不错。 窦怀生的奔行速度极快,没到片刻的功夫,他便背着叶小花来到了断头崖。窦怀生将叶小花放在地上,然后趴在悬崖边向下一瞧,果然看见不少宛若秋菊但花朵稍小,花瓣又偏大一些的黄色花朵来。窦怀生暗道,这些花便就是不堪折了。 窦怀生本想着摘了花,就快些回去。但这些花离他最近的也有三丈之远,而且这峭壁光滑,借力之处极少。窦怀生暗道,想要摘这不堪折,还真是得费些心思。 叶小花见窦怀生有些磨磨蹭蹭,便不屑道:“诶呀,你让去一边吧。早知道你这么笨,那我早就亲自出马了。”说罢,叶小花作势要向下跳。 窦怀生赶忙拦住她道:“你若是出了半点差错,那我怎么跟叶叔叔他们交代。”说罢,窦怀生便不再犹豫,纵身便跳下了这断头崖。窦怀生一跳下去,就听得叶小花站在悬崖边大笑起来。窦怀生这才晓得,自己是中了叶小花的欲擒故纵之计了。但窦怀生却不生气,他一开始就是打算自己下来摘花,早下来一些迟下来一些,也没多少不同。 眨眼间,窦怀生已落下去四丈之远。窦怀生一边向下坠,还在一边寻找着能落脚的借力之处。终于,在他落到五丈之深时,他终于踩到了一块在凸起于峭壁上的岩石之上。 站稳后,窦怀生又立刻拔出长剑,深深的插在了石壁之中。这时,窦怀生才有心思欣赏起自己周身的精致。他只见,自己的上下左右,皆是茂密盛开的花朵。黄色的不堪折在峭壁之上纵横绵延,层层迭起。花香四溢,却不引狂蜂浪蝶。 这断头崖,简直是一片竖起的花海。 窦怀生欣赏了两眼后,立即摘下两朵花儿。随后,他拔出长剑,脚下又是一用力。旋即,他便如升天的炮仗一般,高速朝崖顶跃去。刹那间,窦怀生便站在了悬崖之上。叶小花瞧见窦怀生手上握着的几朵不堪折后,顿时满是兴奋的来到窦怀生身前,从他手中接过了不堪折。 “这花儿的确好看。”窦怀生笑道。 “那是自然。”叶小花笑了笑,便将不堪折送到了小小花面前道:“小小花,你闻闻,这花香不香?” 窦怀生闻言笑道:“这花虽然好看,但却是没有什么味道,我刚才闻过的。” 叶小花闻言登时不乐意的拉下了脸来,“肯定是你把这话给弄臭了,我不要了!”说罢,叶小花便用力将几朵不堪折给丢了出去。但她手臂用力向前一抛,她抱着小小花的那只手臂登时便松了几分力气。霎时间,小小花,便从叶小花的怀中一跃而出。小小花这一跃,却是要落入断头崖之中。 叶小花见状,登时就要上前去抱小小花。窦怀生却是一把又将她推了回去,而他自己则往后一倒,脚步凌空将小小花抱在了怀里。随后,在他要落入悬崖之时,他又一把将小小花扔回给了叶小花。 电光火石之间,瞬息万变。 叶小花虽然调皮些,但也不想见到窦怀生就这样白百丢了性命。霎时间,她的眼泪登的便流淌了出来。这当儿里容不得她多想,她当即便要跃身去拉住窦怀生,但她这一脚却是要踩空。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无形屏障,登时挡在了叶小花的身前。 事发突然,窦怀生落入悬崖时毫无准备,现在他离峭壁有两三丈之距,已是没有半点办法逃出生天。就在此时,一只大手却凭空出现在窦怀生身后,生生将他从悬崖下给捞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刺青 “嘿嘿,小子。为了只猫你连命都不要了” 刚刚从死里逃生的窦怀生闻言,身子一震,他抬头一瞧,却见站在他面前的人乃是那卖剑给他的男子。 窦怀生霎时间,后背就冒出了涔涔冷汗,刚才在他要坠落悬崖时,也没有这般恐惧。 叶青灯三人本正在房内谈着话,忽而一阵冰冷的从屋外渗了进来。慕容遵沉声道:“四个人。” 慕容添香登时急道:“小花儿跟小豆子?” 叶青灯回道:“我先出去瞧瞧。” “我跟你去。”说罢,慕容添香也紧随其后,快步走出了屋门。 叶青灯刚出屋,三柄明晃晃的钢刀便陡的刺了过来。叶青灯还未来的及出手抵挡,这三柄钢刀便相互撞到一起,坠落在地。出手的是慕容添香,她施展的这一手,自当就是慕容家的绝技,八方轮转功。这八方轮转功修炼到极致,能将体内真气朝八个不同的方向运转。传说修炼到那等层次,便能逆转乾坤,颠倒阴阳,有神鬼莫测之威。 但那等层次,也只是传说罢了。慕容遵穷尽一甲子,也只是将八方轮转功,练到了四方轮转。尽管如此,慕容遵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高手。 慕容添香虽只练成了一方轮转,但同时抗下两三个同等修为的练武之士,也不在话下。 当慕容添香拦下那三把钢刀后,一个光头黑袍男子从缓缓的从林子里,走到了铸剑庐围着的栅栏外。这男子脸上满是刺青,他额头上刻着的一个象棋般大小的死字,尤为引人注目。这男子的两片嘴唇,还牢牢的被十四个铜环给穿了起来。叠叠重重的刺青将男子的脸给严丝合缝的盖住,另人看不清的本来面目。 见到这光头男子,叶青灯身子一震,惊颤无比。这男子脸上的刺青,明明是犯了大罪才刺的。他的这一脸刺青,也不晓得他曾经做过多少丧尽天良之事。而他额头上的那个死字,更是表明了他的身份。叶青灯常年与庙堂中人来往,所以他晓得这人应该是从丛云卫的天牢里跑出来的。 叶青灯不由得想到,这人莫非是丛云卫的人特意放出来,来找他们麻烦的? “你先去找小花儿跟小豆子。”慕容添香闻言,点头离开。她刚走,那光头男子便宛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朝叶青灯扑杀而来。叶青灯陡然一脚踩地,霎时间,一柄只有两尺的细长宝刀便从地上猛的钻了出来。 此刀一离地,刀身霎时间就被通红熊熊大火所笼罩起来。那光头男子看见此刀,目光中也是显出了些许惊异之色。此刀,便是叶青灯所铸的第一宝刀,烘炉。 烘炉一出,一道热浪陡然间便席卷山林,澎湃杀伐之姿态,展露无遗。 光头男子虽显露诧异之色,但向叶青灯奔袭来的脚步,却是没有丝毫停顿。眨眼间,他已逼近叶青灯。 叶青灯见状,登时握住烘炉刀,对着光头男子就是一记力劈华山!烘炉刀当头劈下,那光头男子竟伸出一手,直直的朝烘炉刀抓去。叶青灯一惊,他暗道这光头男子真当的是一个亡命之徒。这烘炉刀此时的温度,远远超过烧的最旺的碳火,别说是一般人,就连他叶青灯面对自己这一斩也是避之不及。这光头男子此番举动,无异于找死! 随即,叶青灯的耳边,便传来“滋啦”一声挠心的响动。那光头男子此时竟真的一把抓在了烘炉刀上,他那条手臂上的衣衫霎时间化作了灰烬。而他的手臂也惨不忍睹,乌漆嘛黑之下,皆是被烧透的灰碳。叶青灯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一时间,他竟有几分不知所措。 而光头男子在抓住烘炉刀后,灼热的高温虽令他稍微惊颤的片刻,但随即他便忍着剧痛恢复了清醒。他猛击出一只手,朝叶青灯的腹部抓去。 忽而,那光头男子却是陡然停住了动作。旋即,他猛然变招,他一击便朝自己的胸口抓去。叶青灯趁机,先是倒退两步,但随即他便回过味儿来,此时最重要的是先取这光头男子的性命。想罢,他一刀便朝光头男子的脖颈横斩而去。 且说那光头男子,在瞧见自己的手抓向自己的心窝时,其眼神竟先是一阵释然,但随即,眼神中又是一阵不甘。他从喉咙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闷响,然后他竟猛然一发功,刹那间,他竟将自己手臂的掌控权给夺了回来。 看到叶青灯刺来的一刀,光头男子目光一寒。随即,他便飞起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叶青灯的手腕上。叶青灯吃痛松开了手,那烘炉刀也随之飞了出去。光头男子见状一接烘炉刀,便毫不迟疑的向叶青灯斩去。 忽而,一道纠缠不停,诡异至极的真气袭来,骤然间便紧紧的缠在了烘炉刀之上。光头男子登时便拿着烘炉刀手舞足蹈起来,他拿着刀先是跃到院子里,随后又一刀将自己的耳朵给割了下来。 这时,慕容遵不紧不慢的从里屋走了出来。他先是对叶青灯道:“贤婿,你这功夫可是越发的稀松平常了。” 叶青灯苦笑一声,无奈道:“小婿惭愧。” 慕容遵闻言一笑,然后他伸手一招,那烘炉刀便从光头男子的手上飞出,缓缓的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光头男子还在手舞足蹈,慕容遵飞身上前,稳稳的站在光头男子面前。那光头男子登时双膝一弯,便跪在了慕容遵的身前。 慕容遵沉声道:“说,是谁叫你来的。” 光头男子闻言,便欲要爆开自己的气宫。慕容遵已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微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老朽不让你死,那你便死不了。” 慕容遵话音刚落,又是两条人影从林中飞出,朝着慕容遵攻杀而来。这二人是一男一女,他们与这光头男子一样,皆是满脸刺青,唇串铜环。 慕容遵微微一笑,他双手一合,那二人便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剑神 那两个面上刺青的男女到底后,四面八方便同时传来了拍手声。掌声如浪迭风啸,气势如虹中,又暗藏徐徐劲力,让人不敢小觑。 忽而,一个皮肤黝黑的瘦小老者从林中,打着赤脚走出来。他上身穿着一件露出双臂的短袖系扣麻衣,露出两条干瘦的手臂。而他下身则穿着一条流出脚踝的破烂短裤。这幅打扮,浑然一个老农模样。 这老者的腰带左右,各挂着一条粗大的莲藕。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在莲藕上灵活的剥着,不时间,他便往嘴里抛进一颗光滑饱满的莲子去。 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老农,他一现身,慕容遵的呼吸就是猛的一滞,这个老农,他认识。而且在几十年前,慕容遵还是这老农的手下败将。 那老农走到离慕容遵不远的地方后便停了下来,他对着慕容遵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慕容宗主,四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慕容遵抱拳,冷冷道:“托阁下的福,老朽好的很。” 且说在四十年前,慕容遵曾在湘西开山立派,创一宗门名为八荒大尊宗。在立派时,慕容遵的立派宗旨也是行侠仗义。所以在在立派之初,慕容遵便号召门下弟子惩奸除恶。一时间,其宗门也在江湖与民间赢得了不少喝彩。但好景不长,当时有一名为独孤圣手的大恶人,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从北方流窜到了江南湘州。当时朝廷来人,号令相州武林,共同擒拿这恶人。 慕容遵与他的门人自然是首当其冲,那一次,江湖与庙堂合力,才将这独孤圣手给拿下。不过两方均是损失惨重,慕容遵的门人几乎伤亡大半。而那罪魁祸首,便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老者。独孤圣手,独孤训。按理说,当年这独孤训屠戮无辜百姓无数,其罪当诛九族。但这独孤训非但没死,反倒是摇身一变,成了丛云卫的大统领之一。庙堂此举,令不少江湖义士都颇为寒心。慕容遵当年更是心灰意冷,他听闻这消息后,干脆解散了宗门,自己孤身一身,流浪起江湖来。 独孤训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莲子,过了半晌后他笑道:“相信阁下也晓得了我今日的来意,那我也便不多废话,把窦围之子,窦怀生交出来吧。” 慕容遵闻言淡淡道:“阁下所说,老朽一概不知,若是阁下没有其他事,老朽便要关门送客了。” 独孤训听罢,呵呵一笑道:“这多年来,我当慕容宗主应有些长进,但现在看来,慕容宗主还是跟当年一样,轴的很。”说罢,独孤训一拍腰间的莲藕,霎时间,便有八颗莲子极速飞出,朝着慕容遵极射而去。 慕容遵见状,波澜不惊的一挥手,四道全然不同的真气陡然飞出。四道真气一出,登时就将八颗莲子包裹起来。刹那间,几颗莲子便打了个转,朝着独孤训射杀而去。 独孤训风轻云淡的解下腰间的莲藕,朝面前一挥,那几颗莲子便回归原位,又转入莲藕之中。 独孤训取下一颗莲子塞进嘴里道:“慕容宗主当真是好功夫,不过就凭这个,今日你还拦不住我。” 慕容遵背着一只手,在他那手里,攥着一颗没被转回去的莲子。慕容遵将那颗莲子捏成齑粉后道:“那阁下,不妨放马过来一试。”他话音一落,独孤训便登的往前迈了一步,霎时间,便有无穷劲力已排山倒海之势,朝慕容遵压去。 慕容遵双手一张,两手之中,各有四道不同真气纠缠旋转。他随即将双手往前一探,骤然间,朝他压来的那面劲风便倒头朝独孤训扑杀过去。独孤训往前疾走,任由那狂风刮过自己的身子,这阵风,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刮起来。慕容遵眉头紧皱,他暗道这慕容遵的实力已然是越发的不容小觑。 这当里容不得慕容遵多想,那独孤训已然逼至他的身前。独孤训一手为掌,一手握拳。这一拳一掌,霎时间便化成一黑一白。一掌直直的朝慕容遵胸口打出,慕容遵伸掌一对,便陡然觉得自己的八方轮转真气如坠汪洋大海一般,掀不起半点波澜。与此同时,独孤训另一拳已至,慕容遵手掌化为长蛇,瞬间便缠在了独孤训的手腕之上。 这一拳走的是刚猛之路,虽有势如破竹之威,但慕容遵却能应对的游刃有余。二人一时间酣战不休时,从密林中又行出一人。这人一入铸剑庐,便将捋顺了体内真气紊乱不休的刺青男女,与光头男子。此人身材高大雄伟,血色披风加身。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血捕。 且说血捕与铁捕出了烘炉林后,登时便传书到临安。当他们见到老神偷后,便明白,捉拿窦怀生这事,以他二人之力是万万办不到的。于是他二人便将窦怀生出现在烘炉林的消息,禀报给了丛云卫的大统领,独孤训。独孤训一见血捕书信,当即大喜。于是独孤训便从丛云卫的天牢里,挑选了三个手下,马不停蹄的赶赴到了烘炉林中。 而独孤训这三个满面刺青的手下,也都是各有来头。当年他们未被丛云卫捉拿前,皆是凶名远播的大恶人。他们如今甘愿为独孤训所用,乃是因为独孤训允诺他们事成之后,赐他们一死。对于这三个刺青人来说,能得一死,远比要在天牢中日日生不如死来的痛快许多。这丛云卫的天牢倒是跟覆族设在深渊下的莲蓬狱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那天牢可比莲蓬狱要来的更为残酷与高明。 且说血捕带着那三个刺青人朝着叶青灯就是扑杀而去,慕容遵见状,在酣战中分出神对叶青灯大喊道:“快带着怀生跑!” 叶青灯听罢,登时会意。他晓得慕容遵口出此言,是要让自己调虎离山,让慕容添香有时间寻到窦怀生与叶小花。事不宜迟,慕容遵话音未落,叶青灯便捡起烘炉刀,朝刚才慕容添香所去的方向,背道而驰。血捕四人紧随其后,四人分开,向着叶青灯包抄而去。 且说刚才慕容遵一分神,独孤训便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之上。霎时间,慕容遵的胸口便是一阵冰凉,一股绵力如附骨之疽般,无孔不入的向着慕容遵的心肺侵蚀而去。慕容遵虽及时用八方轮转功化去,但他已在与独孤训的比拼之中,落入下风。 独孤训之黑拳白手,乃是脱胎于江湖最底层的武技镇山拳与缠丝手。但独孤训数十年如一日的对这两项功夫进行钻研,竟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博了个独孤圣手的名号。而慕容遵的八方轮转功虽为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功绝技,但他穷尽一生,也只是堪堪领悟了四方轮转。一开始,他还能用八方轮转功压制独孤训一招半式,但越战,他就越发显露出几分疲态。 渐渐的,慕容遵的失误越发多了起来。独孤训找准机会,一拳砸在慕容遵的肩头,一掌盖在慕容遵的手臂之上。登时,慕容遵连连倒退,轰然落地。旋即,他便哇哇的大口吐出鲜血来。 独孤训见状叹息一声,他取出两颗莲子塞进嘴里细细品尝一番道:“慕容宗主,在下多有得罪。”说罢,独孤训微微一笑,便要上前跨过慕容遵,去追击叶青灯。 就在此时,一柄银白长剑打着转儿,从天而降,极速飞下。长剑一落,噌的一声便插入了地中,挡在了独孤训面前。独孤训下意识的仰天看去,便瞧见一头发蓬乱的英俊男子已飘飘落下,那男子站在剑上,目光冰冷又不屑。 一见这男子,独孤训当的是连连倒退几步,他面色惨白,半晌无语。 在林间的小路上,少年与少女并肩而行。少女爱怜的抚摸着怀中身子微颤的小猫,目光中满是怜爱,别说小猫怕,她自己都是心有余悸。 忽而,少女看向少年,她轻声道:“谢谢你。” 少年摸摸脑袋道:“你谢我做什么,我还要先谢谢你呢。真没想到,你跟那人竟然认识。”窦怀生如斯说道。 叶小花微笑道:“我当然认识他啦,他是李叔叔,可疼爱我了。” 疼爱?窦怀生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他从那男子身上,只体会到了疼,可没感受到什么爱。 这时,小小花对窦怀生喵喵一叫,似在表达对他的谢意。窦怀生伸手摸了摸小小花的头,这次叶小花却是没有在阻拦。 叶小花道:“小小花是我在回家的路上,从金陵的街头捡到的,它多可怜,找不到自己的母亲。” 窦怀生闻言道:“也许是大猫出去找食了,还没回家。” 叶小花登时反驳道:“不可能,你都不晓得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有多脏,多瘦,一瞧就是好多日子没吃过东西了。” 窦怀生点了点头:“那它却是挺可怜的,但它现在却是蛮开心的,因为你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是啊,它是我的朋友。”叶小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弯了起来,她看向小小花的眼神里,满是喜爱。忽而,叶小花看向窦怀生,有几分期待的说道:“你是我的朋友么?” 窦怀生当即点头道:“自然是。” 闻言,叶小花的眼眸里闪现出几丝欢喜,但转瞬间,那些欢喜又被落寞吞噬。她摇头自语道:“你不是,只有小小花是,只有它能陪我一辈子,我也能陪她一辈子。” 听到叶小花这么说,窦怀生连忙道:“我也能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这时,叶小花的眼角忽而流出两行清泪,她双脚一用力,便极快的跑开了。一边跑,她的嘴唇还不停蠕动着说道:“你不是,你不能。你不是,你不能” 铸渐庐中。 独孤训见到那男子后,先是一惊。但旋即,他便用尽提起十层的真气,用黑拳白掌,朝男子攻杀而去。 此招一出,当的是天地惊,鬼神哭。 刹那间,一阵一往无前的破杀之力,就将铸剑庐以及方圆数里的密林都夷为平地。而处于这无尽风暴中心的男子却是巍然不动,数道银白剑芒,旋转盘桓,将他与慕容遵给安然无恙的护在了当中。 待这风暴陨灭,男子便踏空而行,走到独孤训面前。他伸手一招,插于地上的长剑,登时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男子将长剑一挥,独孤训便感觉到无尽的剑意正不停 撕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男子道:“该我出手了。” 独孤训自诩自己在四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上少有的好手。而这四十年间,他又不停在皇宫中阅习上等的功法武技,他这双黑白圣手,已然是圆润无缺,而他的修为也已臻至化境。尽管如此,他在面前这个男子面前,却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这一剑,就将他骇的魂飞魄散! 男子说罢,忽而又收起了剑,他冷冷道:“你不配。” 这时,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儿,双手各提两人从远处来到了这铸剑庐的废墟之中。他手上提着的四人正是血捕,与独孤训的那三个刺青手下。 他将那四人扔到慕容遵面前道:“嘿嘿,老匹夫,你怎的如此狼狈?”随后,叶青灯也赶到了这里,他看到已化为一片废墟的铸剑庐,不由得一阵心疼。他摇了摇头后,便将倒在地上的慕容遵给扶了起来。 叶青灯道:“岳丈大人,多亏的神偷前辈出手,小婿才免去一难。” 老神偷看向慕容遵,满是揶揄的讲道:“好说,好说。” 慕容遵面色惨白,他看向老神偷道:“那还不多谢神偷前辈。” 老神偷却是给了慕容遵一个大大的白眼,他暗道,自己的脸皮还真是没慕容遵来的厚。这时,老神偷又将目光瞥向独孤训,他登时乐道:“诶呦,这不是独孤圣手么?你替老偷儿我教训这慕容老匹夫一番,老偷儿我可得好生谢谢你。” 独孤训看着面前的这几个人,当的是好一阵心颤,他暗道,如今江南中的绝顶高手,该是有一半,都聚在此处了。 独孤训伸出一只手,巧使暗劲,血捕等人便被他拿了过来。 “谢就不必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来日再会。”说罢,独孤训便要带着血捕四人离去。 老神偷忽然道:“慢着,早就听闻阁下的黑白圣手,乃为江湖一绝。今日我老偷儿倒想比比,是阁下的黑白圣手厉害,还是我老偷儿的翻龙手,更俊一些。” 老神偷话音刚落,一旁的男子便淡淡道:“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都开始跟这种臭鱼烂虾争高低了。”说完,男子好似觉得有些不妥,他微笑道:“也对,你本来就是臭鱼烂虾。” 老神偷闻言,一双眉毛登的便竖了起来,他愤然道:“你当年不过就赢了老偷儿我半招,怎就猖狂到了今日!”说罢,老神偷转身就要朝男子攻去。 趁此时机,独孤训卷起三人,便掠起一道虚影,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见老神偷攻来,男子只是微笑,身子却岿然不动。 而老神偷没行两步,便停了下来,他甩甩手喃喃道:“跟你这种小辈争强好胜,当真没得意思。” 独孤训等人在林中狂奔,倒真是有几分狼狈而逃的意思。 血捕在独孤训身后道:“独孤统领,那人,当真是他?” 独孤训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没得假,剑神李闵济是也。” 他话音刚落,其耳边便传来一道洪钟声响:“若想捉得窦怀生,那便九月九日重阳节,来白帝城一叙!”独孤训听罢,是又惊又喜。 且说,慕容添香在林中拦下了正闪着泪花奔跑的叶小花。慕容添香蹲下身,将叶小花抱在怀里,关切的问道:“花儿,谁欺负你了”叶小花咬着嘴唇,只是低声抽泣,却是不语。窦怀生随后走了过来,慕容添香看到窦怀生后,才稍微放下了心。但她仍是又将询问叶小花的话,问了窦怀生一遍。窦怀生也是摸不着头脑,他不晓得,叶小花怎的就突然生气了。 慕容添香爱抚着叶小花的后背道:“咱们现在这里待着,等一会儿娘亲再带你们回家好不好?” 闻言,窦怀生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心中明白,该是又有人因为自己来找叶青灯他们的麻烦了。霎时间,窦怀生心中涌出一阵内疚与愤怒。他转头对慕容添香道:“慕容姨,你保护好小花妹妹,我回铸剑庐看看。”说罢,窦怀生是拔腿就跑。慕容添香当下便要追上阻拦他,但窦怀生年纪虽小,但其身法速度,却是还要比慕容添香快些。再加上慕容添香怀中又抱着叶小花,她一时间更是追赶不上。 就这样你追我赶之间,三人便回到了铸剑庐中,窦怀生一脸愤怒的找寻着敌人,但他却只瞧见叶青灯,慕容遵与老神偷还有卖剑男子四人聚在一起,不晓得在谈论些什么。 猛的,他的心绪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般。他突然想放声大哭,但却哭不出来。郁郁之间,他忽而听得那老神偷沉声道:“李闵济,你当真要如此做?” 卖剑男子回道:“不错,我就要这么做。” 李闵济,他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蜀中剑神,李闵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悬刀佩剑踏南行 “舒服够了,也该跟我走了。” 那卖剑男子一转身,抓住窦怀生便淡淡说道。 窦怀生皱眉,刚想拒绝,但他看了一眼叶小花等人后,心中不由得产生几分落寞。他心念道:“一直在这里待着,免不了还要连累叶叔叔他们。”想罢了,窦怀生低声道:“我随你走。” 他话音刚落,叶小花那双还充盈着泪水的眼睛便投了过来。 叶青灯上前摸摸叶小花的头道:“小花乖,小豆子哥哥就要走了,快跟他道个别。” 叶小花闻言,登时将头扭了过来。她把头埋在慕容添香的肩头,闷声喊道:“我才不要跟他道别,小花最讨厌他了!” “小花”叶怀生一语未毕,叶小花便开口打断他道:“你快走啊!我再也不想看见你!”窦怀生闻言,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已被卖剑男子给抓了起来。卖剑男子的身形随风而起,一掠便是数十丈。 窦怀生看着身影越来越模糊的叶小花等人,他从怀里掏出几多已落了花瓣,打了蔫儿的不堪折。他喃喃道:“我只是想把这个给她” 逐渐庐内,老神偷嘿嘿一笑道:“我老偷儿去也!”说罢,他便已一个令人咋舌的速度,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天际。 慕容遵捂着嘴,轻咳两声后道:“我也该带小花走了。” 叶小花闻言,抬起了头。她没说话,他怀中的小小花倒是喵喵的叫了起来,它好似再替叶小花发问:“去哪里?” 慕容遵看着小花的双眼道:“去南疆十六国。” 城连着山,山遮着城。 却是不晓得脚下踩的是山,还是城。 在渝州白桦县地界上,两男一女,正骑着三匹高头大马正在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上,缓缓行进着。 三人行至一连行了二十多里,皆是闷头赶路,无人出声言语。忽而,打头的男子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身子微微颤抖片刻,便嘭的一声,直直的从马背上载到下来。 也多亏的他身后那汉子眼疾手快,纵身下马,一把将他拉了上来。要不然,他可就得轱辘着身子翻下山去。 那汉子将载下马的男子平放在路上,然后一掌盖在男子的胸口,为其渡送上一道真气。尽管如此,男子也是没有醒过来。汉子无奈之下,便对后面喊道:“冷姑娘,你快来看看,公子的寒毒又犯了!”他话音刚落,后面的女子便走了过来。女子虽面容冷淡,但却藏不住眼眸里的关切之色。 这三人正是董平,林三川与冷飘飘。 说董平他们为何会来这渝州,还得从阿九坠崖那日说起。 且说阿九自知命不久矣,便选择着落山崖而死,也算是留下几分剑客的面子。但董平不忍便跟着阿九坠落山崖,但他却因急火攻心而晕死了过去。就在此时,却飞来一人将他救了起来。救了董平的人,乃是一鹤发童颜的老道。 说起这老道,那便名气大了。说是武当山群之中,大小坐落着有数千道门。而这些道门里,又首推真武天圣宫为武当第一道门。而出手救了董平的这老道,便是真武天圣宫的宫主,常真人。 且说常真人将董平救回真武天圣宫后,没出三日,董平便醒了过来。但董平一醒,便浑身抽搐,面结寒霜,又昏了过去。常真人为其一把脉,便道不好。原来常真人发现董平已身中寒毒,而且已深入骨髓。就算常真人已有可参造化之功,但对董平所中的寒毒,也是束手无策。这时冷飘飘过来看望董平,才发现董平体内的寒毒,正是由九幽寒冥掌中的数九寒天一招所引发的。冷飘飘的心里,虽还有董平手刃冷秋行这道坎没有过去。 但她对董平却也是情根深种,因此,她便出手,暂时化解了董平体内的寒毒。但因董平体内的寒毒实在太过厉害,冷飘飘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暂且保住董平的一条性命。董平再次醒后,便同林三川与冷飘飘二人拜别了常真人,欲要下山去。但三人再走之前,常真人特意留下了董平,二人于房中有一番密探,但二人谈了些什么,外人却不晓得。 三人下了武当山,冷飘飘便要与董平分道扬镳。在冷飘飘心里,仍是还放不下冷秋行的尸骨与白清池的安危。她执意要回金陵,董平虽表面上同意了,但他仍是与林三川一起,暗地里跟着冷飘飘回了金陵。这一回金陵不要紧,要紧的是董平看到了满城贴着他的通缉令。金陵各大城门把守森严,处处禁行。无奈之下,董平与林三川只好在金陵城外盘桓,等待着冷飘飘出城。 而冷飘飘进城后,一路便来到了朴府。数日一别,此地已是物是人非。在朴府前,冷飘飘没有听到丧乐,也没有瞧见孝衣。她只看见了张灯结彩,红花高悬。冷飘飘一打听才放知,那朴家公子朴家璞刚办完家中三老的丧事,没过一月,就要娶媳妇儿了。而娶的人,正是冷飘飘的表妹,白清池。 听闻白清池有了个归宿,冷飘飘便稍稍的放下心来。随后,冷飘飘经打听又得知,冷家山庄因冷秋行去世。本就风雨飘摇的冷家山庄,哗的一下,便彻底散了。山中弟子各自抢了一份山庄的财产,便各谋生路去了。在冷秋行活着时,冷飘飘便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并没有多少惊讶。她只关心冷秋行如今葬在了何处,有人道,朴家公子心善,特意在自家的坟地前,为冷秋行留了几尺地。 听得这一消息,冷飘飘便出了金陵城。他来到朴家墓地,寻到了冷秋行的坟墓。人死事空,冷飘飘只念着冷秋行的好,便在其坟前抽泣了大半个时辰。 哭过后,冷飘飘望着苍茫旷野,看着与旷野交接的江河湖泊,却不晓得自己到底该忘何处去。天地虽大,但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这时,她又怜又恨的那个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冷飘飘这时瞧见董平,心中油然生起欣喜。但她面前的冷秋行之墓,却又像是一盆凉水浇下,将她的喜悦浇成灰烬。但她还没对董平说出些什么决绝之话时,董平便身子一颤,倒在了地上。冷飘飘自以为董平是寒毒发作,便心急如焚的上前去查看董平的情况。但她为董平一把脉才发现,董平的脉搏平稳有力,全然没有寒毒发作的迹象。 这自然是董平佯装寒毒发作的,若是刚才冷飘飘对他置之不理,那他与冷飘飘的缘分便算尽了。但冷飘飘一过来,董平便晓得,冷飘飘跟他走定了。 果不其然,冷飘飘心中满是无奈的欢喜,她无奈董平拿捏住了她的命脉。若是她不在董平身旁,那不晓得何时董平便会一命呜呼,她不能不跟董平走。她又欢喜,欢喜自己不是真的无家可归。 如此这般,冷飘飘便随董平二人一同走向了去往蜀州的路。董平本打算是去往临安的,若是到了临安,他便有办法直达庙堂。但看如今官府通缉他的架势,这临安他暂且是去不了了。但董平守在金陵城外的这些日子里,却无意间打听到一个事儿。那事儿说的是南疆十六国,近些年来蠢蠢欲动,不知道何时就会对大宋发兵。于是负责镇守大宋南方边界的捍蜀王,便开始了招兵买马。董平当时便暗道,既然如今去不了临安,那先去蜀州参军,到也能算的上是另辟蹊径。于是他们一行三人,便走上了去往蜀州的路。 且说此时,董平栽到马下,昏迷不醒。冷飘飘赶忙用冷月心法,催动九幽寒冥掌,为董平缓缓化去寒毒。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解董平体内的寒毒,冷月心法与九幽寒冥掌是缺一不可。若是没有这两样东西,就算是解毒的人修为再高,那也是无济于事。 虽然冷飘飘在这两样功夫上都有了些许造诣,但面对董平体内的寒毒,她应对起来,也是吃力无比。董平第一次在武当山上毒发时,冷飘飘还尚能轻易应对。但这一路走来,董平的毒发次数是越来越频繁,冷飘飘应对起来也是越发的无力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冷飘飘虽全力以赴的为董平化解寒毒,但董平却是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冷飘飘的真气一入董平体内,还没有接触到寒毒,反而就先被一道无名之力给吞噬殆尽。董平打着寒颤,冷飘飘留着冷汗。 又过了半个时辰,董平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而冷飘飘也渐渐不负沉稳,她手臂接连颤抖,他的真气也渐渐祛至枯竭。 忽而,董平的身子极速颤抖起来。一道巨力从董平经脉中涌出,嘭的一声闷响,便将冷飘飘击飞而去。林三川赶忙上前扶稳冷飘飘,冷飘飘大汗淋漓,她望着浑身颤栗的董平却是无能为力。 林三川突然一声厉喝,他双臂化做金石,便要朝董平的肩上拿去。冷飘飘闪身拦住林三川娇喝一声道:“你这么做,反而会害了了他!” 林三川闻言,双掌停在了半空。他的一条眉毛竖的老高,他紧逼着牙关,无奈的喉音震颤而出。忽而,他双掌握拳,一顿足后,无奈的埋头蹲坐在了地上。 冷飘飘眉头紧蹙,她虽见到董平这幅模样,也是满心的难受。但现在却还不是难受的时候,她运起最后一口真气,想要再拼上一把。但忽然之间,情况骤变。她只听得从董平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随后,本来躺在地上的董平竟缓缓的站了起来。 林三川听见动静,便抬起头来一看,当他看见董平此时的动作后,当即欣喜道:“公子,你没事了” 董平转过身,看向满头汗水的冷飘飘,他微笑道:“没事了。” 冷飘飘闻言,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长气,但随即,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冷淡。她转身向后面的马匹走去,也不理董平二人,便自顾自的骑上马,往前行去。 董平无奈一笑,这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冷飘飘一句话都没对他讲过。但董平却不心急,他晓得,这种事也心急不得。董平也翻身上马,他身子一动,其身后便传来格朗一声响。在他身后,背着一柄刀,与一柄剑。那剑,是阿九的。也是在阿九死前,董平唯一抓到的东西。 林三川催马上前与董平并肩而行道:“公子,你方才是怎么解了那寒毒的?” 董平闻言淡淡道:“不晓得。”说罢,董平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掌心,只瞧他的左掌,已变得黢黑一片。 那寒毒虽然难解,但董平晓得,其中无非是自己气宫的那东西在为非作梗。自从在武当山昏厥以后,那道被他吸入体内的牙非道黑雾,便越发邪门起来。它竟能调动起属于董平的真气起来,当日常真人也察觉到了这点。于是在董平等人下山以前,他便约董平密谈了一番。七十年前与拜古教之战,常真人也曾参与其中,并且他也与牙非道交过手。 于是当他为董平一疗伤,便觉察出了牙非道的气息。常真人向董平询问原由,董平也没做保留。便将北莽中所发生的大事,一一对常真人照实道来。听得董平一席话,常真人是感慨万千,他虽听闻北莽江湖有巨变,但因南北相隔,再加上北莽江湖有意将那事的本来面目隐瞒,所以常真人知之甚少。常真人为了表达对董平击溃牙非道的谢意,又为了防止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用自己的本原真气凝结了一道镇妖符,打入了董平的体内。 有了这道金符之后,董平体内的那道邪气总算是消停了起来。不过每当董平的寒毒发作,董平的神志不清时,那道金符的作用便会减弱。而那邪气便会趁机调动真气,来阻挠冷飘飘为董平治疗寒毒。刚才董平寒毒发作,那邪气的嚣张气焰当的是达到了顶点。 它不停阻拦冷飘飘为董平疗伤,大有一股要与董平同归于尽的意思。生死攸关之下,董平只得无奈将那道金符抹去。那金符一消,董平体内的寒毒便当即被邪气镇压。有一得,必有一失。董平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他的左手上的一条大脉,却被邪气侵占。尽管这条手臂还能为董平所用,但他却从这条手臂上感受到了些许的陌生感,这条手臂好像是从别人身上硬摘下来,安在了他的身上。 也许那寒毒再发作几次,董平的浑身上下,都要为那邪气所用。这时,董平不由得想起了太叔倦临死前的样子,难不成他董平也要变成那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想到这里,董平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冷飘飘在前方走,她不时装作不经意的往后看看。当瞧见董平面色渐渐恢复血色时,她才长舒了一口浊气。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轰鸣巨响。她吓的回过头去,但却只瞧董平二人安然无恙。倒是他们二人右边的山面上,凭空出现个三丈见方,两丈见深的大坑来。 见状,冷飘飘不由得暗道一声:“好掌力。” 林三川在一旁笑道:“公子你这可是因祸得福啊!你如今的修为,可比从前高了不止三层?” 董平却是心中郁闷,这修为,他宁可不要。 与此同时,冷飘飘忽听得一侧的山上传来山石滚落的响动。她暗道不好,该不会是山崩了吧?旋即,她便勒着马,连连向后退去。 她刚一动,三四块巨石,便伴着无数的碎石子滚了下来。但这还没算完,石头滚下去后不久,三个衣衫破烂,满身血污的男子便从从林间滚出,停在了山路之上。 “该不会是我这一掌,击下了山石,又将这个倒霉蛋儿给碾死了吧。”董平心中腹诽一声,便使唤林三川道:“去看看。” 董平话音未落,林三川便纵身跃到了那三个男子身前。林三川伸指一探鼻息,便喊道:“公子都死了!” “怎么死的?” 林三川仔细一检查后,便走到董平的马前道:“这三人身上都是些刀剑拳伤,应该是被人打死的。而且这三人的衣服虽然破烂,但却都是上好的料子。我想应该是遭了贼人谋财害命。” 听到此处,董平暗舒了一口长气。 这时,冷飘飘轻咦一声道:“其中一人我认识,是渝州方家的方希汉方少侠。”冷飘飘刚说完,董平便搭话道:“那这少侠着实死的可怜,三川,咱们挖个坑,将他们埋了。” 冷飘飘闻言冷哼了一声后,便又开始闭口不言。董平下了马,与林三川将那三人分工提起来后,干脆直接将那三人给扔进了他刚才一掌击开的那个大坑里。随后,林三川长臂一挥,一片泥石枯枝败叶,便将大坑添了起来。 正当二人觉得完事儿时,又是一个人从山上滚了下来。林三川呸出一口唾沫,暗骂一声晦气,随后他便要上前去提刚才滚落的那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下手,那人一个激灵,便从地上翻了起来。 “干!”林三川这下可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身子极速往后一退,险些就要蹲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二梦使 “是谁饶了本使的好梦?” 那人说罢,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下,董平三人才看清楚这人的面容。只瞧这人身细条如麻杆儿。但一个脑袋却肥大如钟。他睁着绿豆眼,拱着蒜头鼻,嘟囔着蛤蟆嘴,脚步蹒跚着上下打量着董平三人。过了片刻后,他笑道:“刚才本使忽然感觉这大山一阵摇晃,这动静是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董平闻言,上前几步,将冷飘飘与林三川挡在身后道:“不是。” 闻言,那人不由分说的便跨出一步,他伸出一爪,直向董平的脑袋瓜上抓了过来。董平正欲抽刀阻拦时,他的左手却不受自己控制的抬了起来。旋即,就听“嘭”的一声,二掌轰然相撞。 刹那间,董平只感觉一股穿透力极强的真气宛如一柄钢刀般穿入自己体内,似入无人之境。这人的真气实在太过邪门,董平隐隐赶到,这人所修炼的功法,还微微压自己的鲲鹏总略一头。 且说那人,与董平一对掌,便感觉一股所向披靡又狂暴无双的吞噬之力将己身笼罩。他本想着用一层的功力就将董平拿下,但此时看来,此举无异于痴人说梦。骤然间,他便又多加两层功力。 骤然之间,董平掌心的吞噬吸力也是遇强则强。董平气宫中的真气,此时尽皆被调入左臂之中。那人心中甚是惊讶,他暗道,自己修炼的这功法,本就是无所不破,无所不入的绝顶功法。但此时,却被董平给拦路了下来,此外还有几分吞噬之意。 那人咧嘴一笑,猛的爆发一阵巨力。董平只觉一巨锤猛的敲击在了自己的胸口。顿时间,他气血上涌,真气逆流。登的一瞬,他便脚底失力,连连倒退。林三川上前一扶,却被董平身上带着的一股巨力给击倒在地。 “嘿!”董平闷哼一声,当即抽刀而出,噌的一声,他便将刀深深的插入了面前的山路之中。虽是如此,但他的身子也被那巨力给生生向后给推了三尺之远,才堪堪停下。途中激起的飞沙走石,声势骇人。 那人轻咦一声,随后便笑着,一步步朝董平走去。见状,冷飘飘身子一掠,便挡在了他面前。 “阁下休要欺人太甚!”冷飘飘娇声厉喝,秀眉倒竖。那人闻言,当即便站定了身子。他手指连动三下后,呱呱笑道:“不错,不错,一共三个,够本使回去交差喽。”说罢,他伸手往前,虚空这么一抓。本在冷飘飘身后的董平,嗖的一声,便被隔空拿了过来。随后就听“腾”的一声闷响,董平在后,冷飘飘在前,二人就这样紧紧的贴在了一起。冷飘飘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起来。董平还没有好好享受着胸怀软玉,便觉得身后一沉,林三川又贴了上来。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董平三人便像是串儿糖葫芦一般串在了一起。 ”一,二,三,正好,正好。”那人手舞足蹈,怪模怪样。 董平被林三川跟冷飘飘夹在中间,可算是进一步是海阔天空,退一步是万丈深渊。他无处安放的双手不停摆动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向前一搂,将冷飘飘抱在了怀里。 冷飘飘身子一怔,小声责问道:“你做什么?”董平没理她,反而是对那人说道:“阁下,不知我等三人如何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折辱于我等?” 那人摆手笑道:“本使怎的就折辱于你们了?本使可是在给你们寻一个好去处。” 听罢,董平正要问那个好去处是哪里时,便听得如洪钟般的吼声从山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宛若万千天雷降世。先是震颤山野,随后又将众人的耳膜给激荡震颤的嗡嗡作响。缚住董平一行人的那人听闻此声,当即面色一沉,他登时便身子一跃,顺便带着董平三人也双脚离了地。四人腾空而起,便要向万千大山深处行去。 但四人只是刚刚离地,一道锋利至极的掌风便从天而降。一招,就将链接董平一行与那人的真气纽带给斩了开来。董平等人只觉身子骤然一沉,便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飘飘落地后,面色狠毒的就对着山顶破空大骂道:“烂屁股的东西,你他娘给我滚下来!”他话音刚落,就见植被茂密的山坡之上,瞬间就倒下来了一排树木。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则在这条通道上,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董平心中暗道,叫他滚他就滚,这人倒是还蛮有意思。 “嘭”的一声,圆不溜秋的胖子便滚定在那人身前。随后,那人四肢一展,便直挺挺的站了起来。只瞧这两人的身形样貌,倒是走了两个极端。一开始拦住董平他们的那人,是身子细条,脑袋肥大。而从山上滚下来的这人,倒是身子肥大,而脑袋则细长的很。而且他的面貌,生的也是分外标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全然是个美男子的面相。 这人一下来,没先搭理那蛤蟆嘴,反而是先对董平三人做了个揖后微笑道:“鄙人好梦使者,今日与三位遇见算是有缘,所以在下想请三位跟鄙人去一个地方。”他话音刚落,那蛤蟆嘴便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道:“烂屁股,你到底要不要脸!他们三个是我先找到的,你难道要劫我的生辰纲不成?” 受那蛤蟆嘴一推,自称好梦使者的这人身形却是岿然不动。他脑袋一扭,对着蛤蟆嘴笑道:“刚才你让我滚,我便滚了,算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我怎样?” 蛤蟆嘴闻言当即叫道:“你要抢我的人,那就是不行!” 听罢,好梦使者微笑道:“公子常教导我们要以礼待人,你方才强迫三位,就已算是坏了我们的规矩,要不是本使出手,你难免会铸成大错!” 蛤蟆嘴面露些许忌惮,但那份忌惮转瞬即逝,他摆手道:“我不管,今日这三人我势在必得。”说罢,他便上前一步,竟要对好梦使者出手。好梦使者微微一笑,他骤然一转身,嘭的一声,便腆起了大肚子。蛤蟆嘴一掌盖在好梦使者的大肚子上,他的手噌的一下,便全然陷进了好梦使者的肚子里。 蛤蟆嘴面露惊恐,他拼尽全力,想要将手拔出来,但却发觉自己的手就像是长在了好梦使者的肚子里,无法拔出。 过了半晌,蛤蟆嘴面露沮丧,无奈道:“老子不与你争了,这三人让给你就是。” 好梦使者微笑道:“当真?” 蛤蟆嘴连连点头道:“当真,当真,若是老子说谎,便自己揪下脑袋来,给你当球踢。” 听得此言,好梦使者这才深吸一口气,将腆起的肚皮深缩成了一个大坑。随后,蛤蟆嘴一用力,便听“啵”的一声,他这才将手从好梦使者的肚子里抻了出来。蛤蟆嘴皱着眉,甩了甩手上的腌臜之物。 这时,好梦使者转身看向已是瞠目结舌的董平三人。他微笑道:“自家兄弟不懂事,让三位见笑了。”说完,好梦使者顿了顿,他指向蛤蟆嘴道:“这位是噩梦使者。我们兄弟乃是无界山庄的二梦使,此番鄙人想请三位去我无界山庄一聚,不知三位能否赏鄙人一个薄面?” “无界山庄?”董平沉吟片刻,却是不晓得江湖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冷飘飘好似若有所思,但过了片刻,她也是显露出一脸迷茫。 董平开口道:“晚辈想问一句,不知入了前辈的口中的那无界山庄后,我们能得些什么好处?” 好梦使者闻言笑道:“好处自然是大了去了,只要进了我无界山庄,无论是谁,都能习得一门绝世功法或是武技,若是阁下的运气与悟性都是卓绝的话,未尝不能习得我无界山庄的第一神功。” 天下间哪儿白吃的馅饼,董平深谙此理。单看刚才从山上滚下来的那三具尸首,没准就是死在他们无界山庄的。他若是听信这好梦使者的话,就这么随他们去了,难免也会落得个身死道消。但若是不去,这二人发难的话,他们又绝不是对手。一时间,董平陷入两难之境。 好梦使者看出了董平的疑虑与踌躇,他便笑道:“阁下不必担忧,方才你们看到的那三个死者,确实不是我们无界山庄所为。我们无界山庄,每一甲子便会大开山门,邀请一百位江湖豪杰入庄,共同参研我山庄的第一神功。我们无界山庄对待客人一向是以礼相待,但奈何这三人本就是仇家,一入山庄就大打出手,互相残害而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兄弟二人才不得不再次出山,另寻三人进入山庄。” 他话音刚落,董平便开口试探的问道:“晚辈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阁下请讲。” “前辈的无界山庄,晚辈几人不去可否?” 好梦使者微笑道:“当然可以。” 听罢,董平三人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林三川打了个呼哨后,他们那三匹奔到山上吃草的马儿便哒哒的小跑了过来。董平翻身上马后,便对好梦使者抱拳道:“前辈告辞。”说罢,他一拍马脖子,他座下的马匹便跑了起来。冷飘飘二人,紧随其后。 看到三人渐行渐远,噩梦使者呸了一口唾沫后道:“得了,咱们又得去找人喽。我最烦你这道貌岸然的模样,煮熟的鸭子,你偏偏给放跑了!” 好梦使者笑道:“你这话才是放屁,煮熟的鸭子又怎能跑?” 噩梦使者不解的看向好梦使者,他不晓得这好梦使者又在打些什么鬼主意。忽然,那好梦使者啪的一拍手,只瞧前方董平三人座下的大马,刹那间便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成了齑粉。董平三人没来得及反应,便坠落在地。 噩梦使者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好梦使者笑道:“这叫做下马礼,我们好梦山庄向来以礼待人。”好梦使者话音未落,便瞧他身形一掠,便闪身至董平等人身旁。 他伸出一手提起冷飘飘,随后又将林三川与董平一起提起来后笑道:“三人的马死了,鄙人当真是于心不忍。三位大可说个去处,鄙人带你们过去。” 董平苦笑一声,他无奈道:“不如就去无界山庄,那地方前辈应该路熟。” 后面的噩梦使者见状,不由得感叹道:“以礼待人,又学到一招。”说罢,他双腿一拔,便跟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 仅是片刻的功夫,好梦使者已带着董平三人行入了大山深处。忽而,在几人面前出现了快巨大古朴的石碑。只瞧石碑上镌刻着两个笔势极为锋利的大字,“禁地”!看见这两个大字,董平心中便是一颤。这石碑也不知是谁人所刻,董平自道是心神坚定,但见到此碑,不由得也产生了几分望而生畏之情。 这时,好梦使者将董平三人放下后道:“从这里进去,便是无界山庄了,三位请吧。” 冷飘飘眉尖轻蹙,她不由得问道:“这无界山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自幼生长在江南,但却是丝毫都没有听说过这无界山庄。” 好梦使者回道:“在下只晓得无界山庄是个好地方,至于别的,那阁下就得去问我们无界山庄的庄主,无界公子了。”说罢,好梦使者又是一摊手道:“三位请吧。” 三人面面相觑,却是谁都不敢先动。 这时,林三川对董平耳语道:“公子,我看这前方几里都是山川树木,别说山庄,连座庙都没瞧见。” 闻言,董平点头道:“应该是设了些幻术阵法。”说罢,董平一把握住了冷飘飘的手道:“走。”冷飘飘瞧了董平一眼,却发现他目视前方,神情谨慎建议。她叹了口气,却也没将手抽出来。 这时,林三川笑道:“开路这种事儿哪儿能让公子与夫人干,我先蹚一蹚这浑水。”说完,林三川便大步走上前去。 噩梦使者忽而大笑道:“我们都没有开门,你们要走到哪儿去!”说罢,噩梦使者摇了摇头,便要去触碰那刻着“禁地”两个大字的石碑。但他刚伸手,好梦使者却一脸严肃的按住了他的手道:“稍安勿躁。”随后,好梦使者便背起双手,对着身后大喊道:“阁下既然来了,为何还要鬼鬼祟祟,不肯与人相见。” 好梦使者话音刚落,万千飞鸟,便从群山惊奇。风啸鸟鸣,好不壮阔! 突然,一带着虎神面具的黑衣人脚踏飞鸟从天而降。只瞧,那飞鸟虽不停扇动着双翅,但无论如何都飞不出那面具人脚尖所见的方寸之地。 在面具人要落地时,那飞鸟才总算是解脱了束缚,一飞冲天。 面具人一落地,便冷冷道:“我要进无界山庄。”他一开口,便有强大的威压袭来,将众人压制的喘不过气来。 二梦使互相瞧瞧,他俩皆是沉着脸。他们自诩也是一顶一的高手,但在这面具人身前,他们竟有几分心虚之感。 好梦使者沉默了片刻后微笑道:“阁下对不住,今年我无界山庄人数已满,若是阁下想来,那便等下一个甲子吧。” “人数已满?”面具人讥讽一笑后道:“那我杀上一个,那不就行了?” 噩梦使者淡淡道:“我们无界山庄,向来不对客人出手。”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代劳吧。” 说罢,那面具人猛然出手。他击出两掌,其掌势宛如双龙出海,一往无前。 二梦使见状,便呈左右夹击之势,朝面具人两方攻杀而去。陡然间,二梦使便分别抓住了面具人的一条胳膊。这当儿里容不得多想,见两方一动手,他便道了一声:“走!”登时,他们三人,便向前疾速奔行而去。 且说二梦使抓住那面具人的胳膊后,骤然间便各往面具人体内,打进一道穿刺性极强的真气。但这真气一入面具人的体内,二人皆是一惊。原因无他,只因他们这无往而不利的真气一进面具人的身体,便像是碰到了一块钢板一般,再不能寸进半分。 呵呵笑声从面具之后发出:“虽只是无界神功的皮毛,但也有几分神异。” 好梦使者闻言道:“阁下的修为已入化境,想必世间已鲜有敌手,鄙人觉得就算是阁下拿了无界神功也只是锦上添花,并无多大益处。” 面具人淡淡道:“无界山庄自创立千余年来,那无界神功,便无人能参透。你们又怎的知道,拿了无界神功,对我来说是毫无益处?” “嘿嘿,他的意思是,像你这种烂屁股,就算拿了无界神功,也参悟不了” 噩梦使者的话语戛然而止,好梦使者浑身颤抖,他只瞧噩梦使者此时已是人首分离。他那还张着大嘴的脑袋,骨碌碌的在地上滚着。随后,便听“嘭”的一声,那脑撞在石碑之上,刹那间四分五裂。 面具人从怀中掏出一方紫色绣蛟龙的手帕擦了擦手后淡淡道:“好了,开山门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无界山庄 好梦使者心中惊叹,他面前此人的修为已堪鬼神莫测之境。他自诩与噩梦使者联手,在无界山庄之外,自当能纵横天下。就算是碰到敌手,也不至于败的有多么惨烈。但这面具人,不仅能轻而易举就将他二人制住,还只用了一招,就将噩梦使者给杀了。此等修为,应当与他们无界山庄的庄主,有的一拼。 “罢了,罢了。既然阁下想进,那鄙人也不再过多阻拦。”说罢,好梦使者将两只手掌全都放在了石碑之上。随后,如经脉网络的淡白色光线,便以好梦使者的双掌为中心,极速间便布满的整块石碑。饶这面具人修为通天,但他凝视着这块石碑时,在刹那间,也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幻觉。在他眼里,这块石碑就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一般,正平缓且有力的搏动着。 但这幻觉转瞬即逝,此时,布满石碑的光线,竟一股脑的朝着禁地,这两个大字蜂蛹而去。登时,禁地二字,瞬间便散发出万丈光芒,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石碑后方的众多山川竟开始缓缓移动,变幻起了方位。其声势浩大,宛如上古巨人在移山填海。 这时,本正在山间狂奔的董平三人,忽觉四周升腾起了浓稠白雾。眨眼间,这白雾便遮蔽了他们的视线,束缚住了他们的手脚,令他们动弹不得。 站于石碑之外的面具人,望着眼前升腾起来的云雾大海,不由得轻叹一声道:“好造化。” 好梦使者道:“阁下请吧。” 他话音未落,那面具人便一步踏进了云海之中,好梦使者紧随其后。待二人都走进去后,那白雾便开始逐渐消散。仅仅片刻,山间便恢复清朗,通透。而董平三人眼前的景象也发生骤变,只瞧围绕在他们身体四周的浓稠白雾,竟逐渐稀薄起来。而透过稀薄的雾气,三人却瞧见一座座亭台楼阁正缓缓升起。随之,还有无限的欢声笑语,碰杯猜拳之声以迭浪之势散播而出,如淦。 在大漠时,董平也曾见过沙海中升起的海市蜃楼,但那海市蜃楼跟此时他眼前的景象比起来,还是太过虚无缥缈。 这时,董平动了动手臂,虽然还有些僵硬,但却已经能稍稍活动开了。他抽出长刀,左右环顾一番后,示意冷飘飘二人切勿轻举妄动。 但随即,三人却听得一声咯咯长笑传来。董平循声望去,只见是好梦使者领着那面具人走了过来。 “诸位客人,这里便是我无界山庄了。”好梦使者抱拳微笑道。 这时董平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戴着虎神面具的黑衣人,观察了片刻,董平只得出了四个字,那便是深不可测。而且现在看,刚才那位噩梦使者没有来,想必是已遭了这面具人的毒手了。 过了会儿,董平才客套的微笑道:“贵庄果然神异。” 好梦使者开口道:“诸位稍等片刻,容鄙人先去通禀一番我家庄主。”说罢,好梦使者便身形一掠,消失在缭绕云雾之中。 好梦使者一走,董平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运上一口真气,暗自提防着那面具人。不过这面具人倒是没有对他们下手的意思,或者说他都没有用正眼瞧过董平几人。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很快过去,这面具人显然已登的有些不耐烦,他先是冷哼一声,随后便阔步朝前走去。 不过他刚一动身,众人前方便传来的叮叮当当的铃铛声与哒哒的蹄声。林三川自持目力超人,便抬头向前眺望而去。这一望,他便望见一马,一羊,一牛,一鹿,拉着一驾敞着车篷的华贵马车朝此处奔袭而来。而车上又坐着一人,那是个目若璀璨星辰,面若三月桃花,俊逸且超凡脱俗的青年公子。只瞧这青年公子,身着由白色飞羽织成的衣衫,在那衣衫上,又点缀着世间稀有的艳丽宝石。此人的衣着与气质交相辉映,浑然天成,见者不由得叹上一声,好一个浊世贵公子。 不多一会儿,这浊世贵公子就架着由四头身上毫无杂色,纯白色牲畜的拉着的华贵车辆行了过来。这贵公子一来,一股古老且厚重的威压就向面具人与董平四人铺天盖地的狂卷而来。在这威压之中,林三川第一个便抗不下去,要跪倒在地。董平伸出一只手,“啪”的一声,便将林三川的身子扶了起来。随后,冷飘飘也感觉身子有几分无力。她本就刚耗费大量真气为董平治疗寒毒,此时又遇此等威压,她自当是抵挡不住。董平见冷飘飘的身子摇摇欲坠,当即便又伸出一只手支撑住了冷飘飘的身子。不过董平此时也不好受。他现在算是承受了三份威压,其压力可想而知。 董平在一旁闭紧牙关,而另一旁的面具人则背负着双手,其身形稳重,岿然不动。过了片刻后,车上的贵公子微微一笑道:“几位贵客大驾光临我无界山庄,在下作为无界山庄的庄主,自当是感激不尽。”他话音一落,强加在董平几人身上的威压,便骤然消失一空,三人顿觉身子一轻。 那贵公子说完后,便看向面具人道:“在下无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无界,那此人便是无界公子了。”董平暗道。 面具人闻言淡淡道:“不敢问的就不要问,否则阁下连如何死的都不晓得。” 听得面具人此言,无界公子微笑道:“阁下真是好大的口气,不愧能一招就斩杀了我无界山庄中的噩梦使者。” 面具人冷冷的说道:“怎的?难不成,你还要与我讨上一个公道不成?” 无界公子笑道:“好梦不死,噩梦常存。阁下真当能杀了我山庄的使者么?”说罢,无界公子拍了拍手,旋即,一胖一瘦的两位男子,便从车后走上前来。这二人,一位便是好梦使者,而另一位则是已被面具人所斩杀了的噩梦使者。 面具人见到这二人,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但随即,又恢复了平淡,他冷声道:“雕虫小技。”他话音刚落,那噩梦使者便呵呵笑道:“阁下,你刚才的那一掌,下手可够狠啊!”说罢,这噩梦使者还扭了扭脖子,只瞧在他那脖子上,还有着一圈淡淡的红线。乍一看上去,他这脑袋倒像是被砍下来后,又重新接上去的。 见状,那面具人便放声大笑起来。咯咯的笑声里,不掺杂半点感情。过了半晌,面具人收起笑声道:“那好,我便再给你来一掌,看你还会不会再活过来!”说罢,面具人便伸出一张,朝前走去。那无界公子见势,登时便飞身从车上跳下,稳稳的落在了面具人面前。面具人见状,却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他抬起手,一道近乎丈许长的气忍,便从其掌上蔓延开来。他这一招,竟是要朝无界公子的头顶斩去。 董平虽是旁人,却也感受到了面具人这一招所带来的汹涌杀气。那无界公子微微一笑,他不做避让,反而是一个箭步就朝面具人的身上撞去。 “螳螂挡车,不自量力。”面具人淡淡说罢,他这一掌,便要斩下。但旋即之间,众人又变的瞠目结舌起来。就连那面具人的眼眸中,也掀起了滔天骇浪。但随后,面具人的眼神又恢复了极为深沉与阴寒的平静。 方才,众人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们瞧见,那无界公子撞上面具人时,竟万分神异的从那面具人的身子里钻了出来。而那面具人,却无陨落死去的迹象。活生生穿过一个人,且两方都未有损伤。此等手段,堪称仙人之术。 无界公子微笑道:“方才这式,名为人间无界。此外我无界山庄,还有苍天无界与黄土无界。这三式合起来,便为无界神功。只要来了无界山庄的贵客,都可以参研这无界神功。不过在下想告知诸位一件事,在下不管诸位在外界如何的无法无天,但入了无界山庄,都要遵守无界山庄的规矩。否则”无界公子话没说完,但其后的意思却不言而喻。他刚才在面具人身上施展出这招,无非就是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 那面具人眼神阴沉,但也是静静的听无界公子说完,没有生半点是非。 无界公子见状,满意的微笑道:“好梦,你便带领这五位贵客,先去歇息吧。”好梦使者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站在几人身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五位客人?场中的外人,分明只有面具人与董平三人,加起来也只有四人而已,哪里还有第五人?董平思索了片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当是这无界公子秃噜了嘴,说错了话。 待众人走远后,无界公子自语起来道:“这个甲子比前几个甲子多来了两人,那也就是多了两份变数。甚好,甚好。”他说罢,那噩梦使者便走上前来。无界公子摸摸他的头后道,“委屈你了。”说罢,他一指便戳破了噩梦使者的脑袋。随后,一缕黄烟从噩梦使者天灵处的破口喷出,而他的身子也逐渐瘫软在地上,化成了一张人皮。 无界公子隔空拿起人皮,便铺在了车座之上。他稳稳的坐在上面后道:“走。” 说罢,牛羊马鹿,便一同转身,向前而去。 这无界山庄也不知是何人所造,只瞧那一座座阁楼房屋,竟都漂浮在半空之中。阁楼之下云雾盘桓,宛如天宫仙境。 “公子,你瞧这房子是咋盖在天上的,可真找人待见。”林三川兴致冲冲的说道。 董平笑道:“障眼法而已,你现在瞧见的是楼阁房屋建在天上。没准,这房屋之下,是一座座高山丘陵。我们在外时,里面的人便用障眼法将这些楼阁房屋藏起来。而我们进到里面时,他们便将那些山给藏起来。”林三川连连嗯着声 但神情却是迷茫的很。 这时,那面具人看向董平后淡淡道:“怎么,你懂阵法幻术?” 董平闻声看向面具人,只瞧他面具之下露出来的双眼,虽然冷淡,但却并没有恶意。董平笑道:“道听途说而已,倒说不上懂。” 闻言,那面具人点点头后道:“只是道听途说,便能看出这无界山庄的秘密,你也算是有些斤两。”董平刚才虽只是随口一说,但听到这面具人的首肯,不由得心中也产生了自得与傲气。 但接下来面具人的一句话,又像是一盆冷水一般,浇在了董平的头上。 “你既然不笨,那就该晓得,这无界神功,你没有资格与我争。” 董平摇头笑道:“前辈误会了,我等也算是被胁迫,才进到这无界山庄之中,对于那无界神功,我们并无半点非分之想。” 面具人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要知道,有些东西就算给了你,你也承受不来。” 面具人说完后,好梦使者便指着前方不远处,坐落在空中的一座庄园道:“四位贵客,我们到了。这几日,便委屈几位,在那里住下了。” 面具人冷冷道:“何时才能参研无界神功?” 好梦使者笑道:“我家公子自有安排,请阁下先放心住在山庄之中。” 好梦使者话音未落,面具人便一甩衣袖,脚踏虚空,进入那座空中庄园之中。董平三人虽没有那面具人如此俊的身手,但跃一跃,也是能进入那庄园之内的。 一入庄园,董平首先便感觉到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迎面扑来。他往四周一看,只瞧周围全是一些多彩的瓷器,与丰满的侍女壁画。董平不由得暗道,这庄园倒像是前唐时期所遗留下来的古迹。 当董平正还仔细观察时,冷飘飘早已先行一步,往庄园内走去。董平见状,自当是紧随其后。这座庄园不大,但也能容个四五十人居住。这一路行来,发现这院里倒是颇为冷清,并未瞧见他人。 冷飘飘进入这无界山庄之后,对董平的态度倒是越发的冷淡了起来。她一言不发的挑选了一间屋子后,便进了房门,插上了门栓。这让想要跟着进去的董平,碰了一鼻子灰。 林三川在董平身后漫不经心的问道:“公子,咱们现在应该咋办?” 董平揉了揉脑门道:“既来之,则安之。” 林三川道:“倒也是,咱们反正也出不去,只能乖乖待着了不是。” 董平闻言,暗道与林三川说话实在糟心。于是他干脆转身进了冷飘飘隔壁的屋子里,不再搭理林三川。 待董平进屋后,林三川看看了自己的拳头后,略有些许无奈的说道:“还是拳头不够硬。” 这时,面具人正盘膝坐在一张椅子上。他喃喃自语道:“这里阵法倒是与八阵图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更显精妙这次我倒要看看,那无界神功到底有何玄妙之处。”说罢,他又朗声道:“进来吧。”他话音一落,其身前的门便啪的一声打开了。只瞧那好梦使者正昂首阔步,手掌一托盘,缓缓走了过来。好梦使者一进屋便道:“阁下当真是好修为,鄙人自觉脚步已够轻,但在十丈开外,阁下便察觉到了鄙人的动静,真当是令在下佩服。” 面具人淡淡道:“无界山庄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何况是你?” 好梦使者微微一笑,点头称是。随后,他将托盘上摆放的一个白玉盘取下来,放在了面具人身旁的桌上道:“阁下请慢用,这是我家公子送给各位贵客的见面礼。” 面具人斜睨一眼,只瞧那盘子上,摆放着一颗有婴儿拳头大小,且晶莹剔透的不知名果子。 面具人轻声笑道:“用九十九味五十年份名贵草药腌制的通灵枣,你们公子倒也是舍得下本钱。” 好梦使者微笑道:“这通灵枣,习武之人食之,能强健体魄,清理经脉,可以说是大有裨益。但除此之外,吃了这枣,还能增长习武之人的神念之力。我家公子也是想诸位贵客吃了这枣后,能多一分参悟无界神功的机会。” 面具人淡淡道:“但你们公子难道不知道,这通灵枣又被称为鸡肋,造化境之下的修士用不着,造化境之上的修士又不屑的用。这枣,你拿走吧,将我的那颗,送给那位住在此院之中的姑娘。” 好梦使者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便退出了屋子。 “这倒是好东西。”董平把玩着手中那颗晶莹剔透的通灵枣说道。那捏了一会儿后,董平便轻咬了一口枣子。随即,一股清流便流入了他的咽喉之中。随后,这股清流在刹那间,便灌入了董平的奇经百脉之中。顿时,董平便感觉浑身一阵舒畅,就连那深入骨髓的寒毒,也稍稍化解了一些。感受到这枣子的妙处,董平当的是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枣子吞进了嘴里。 “呼!”董平吐出一口浊气,大呼过瘾。随着那通灵枣入口,董平浑身上下,也被浑浊的汗水给浸的湿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水化人形白鹿言 “姑娘,不知鄙人可否方便进去。” 冷飘飘本正在屋里调节真气,突然听得有人叫门,不由得心生警惕。这叫门之人的声音她听来也不算陌生,正是那好梦使者。冷飘飘思索了片刻道:“请进。”说罢,好梦使者便掌着托盘,推门而入。 一入屋,好梦使者便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那托盘里,便是两颗硕大剔透的通灵枣。好梦使者将这通灵枣的妙用告知冷飘飘后,又加了一句道:“本来每位客人只有一颗,这另一颗是另一位客人送给姑娘的。” “谁” 好梦使者微笑道:“是您隔壁那位公子。”说罢,好梦使者便转身出了屋子。 好梦使者确实没有说谎,在他来冷飘飘屋时,先进的是董平的屋子。董平见好梦使者的托盘里还有四颗通灵枣,便不由得心生疑惑。因为他在进府之前留意过,那面具人就住在离府门不远处的一间房屋里。按理说这好梦使者送了一颗后,最多也只剩三颗了。因此,董平便向好梦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好梦使者也没多假思索,便将事情原本告诉了董平。董平闻言,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他暗道,我的媳妇儿,怎轮得着别人送这个人情。于是董平拿下一颗通灵枣后便道:“这颗就算是那位前辈送给我的,我的那颗你便送给我隔壁那位姑娘吧。” 好梦使者笑口常开,闻言便答应了下来。 当冷飘飘听到是董平将自己的通灵枣送给自己后,心里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他将自己的送给了我,那他可就吃不上了。冷飘飘深知这通灵枣的价值,当年她年幼时。毒王春常在曾来得江南,当时他怀揣三枚通灵枣。春常在刚入江南,便被一群江南地界有名的修士给拦住了,纷纷出重金要购得他那三颗通灵枣。冷秋行也带着十万两银子去购枣,不过冷秋行回来时,却是闷闷不乐好一阵子。只因那通灵枣一颗,便开价二十万两银子。 冷飘飘自然不晓得,董平半点也不知道这枣的珍贵。她觉得董平将如此贵重的宝物送给她,她不由得心生些许感动。冷飘飘将那枣子握在手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其实对于冷秋行做的恶,董平对她的好,冷飘飘心里都清楚明白。但董平亲手杀了冷秋行这件事,就像是一道坎,架在了冷飘飘心里。即使她相比于其她女子而言,更为豁达开明,但这杀父之仇,岂是说迈,便能迈过去的? 冷飘飘低头自语道:“为了他,我总得迈过去” 且说董平出了一身浊汗,浑身又黏又臭。董平活动了活动身子,总是感觉不舒服的很。董平也没多想,便推门走出了屋子。正好,他一眼便瞧见了正欲出府的好梦使者。 好梦使者听到动静,转头看见董平,他便笑道:“不知阁下还有什么吩咐?” 董平道:“晚辈多有叨扰,晚辈想问,贵山庄可有能洗澡的地方?” 好梦使者笑道:“有的,阁下若想沐浴,鄙人能为阁下打来热水。但这个时候,庄里的灶都已经熄了,阁下得稍等片刻。” 董平放眼向四周看看,只瞧周围已是漆黑一片。 见状,董平微笑道:“那就不麻烦前辈了。” 闻言,好梦使者摇头道:“算不得麻烦,若是阁下不想等,那可以出了府邸,往北行三里地。那里有一座山,名为无界山。山上有几处清泉,阁下可以去沐浴一番。” “那就多谢前辈了。” 好梦使者一笑拜别后,董平便去敲了敲冷飘飘的门。他暗道,冷飘飘最喜干净,当她吃过那枣后,应也是正愁着该去哪里洗个澡。但董平翘了两下门后,却没人回应。他正欲推门而入时,却暗道不妥。于是,他便在窗户纸上戳开了一个小洞,可他刚将眼睛对上去。却突然从屋内飞来一道寒冷掌气,董平慌忙躲开后,发现那扇窗户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董平苦笑一声,便自己个儿慢悠悠的出了府,向着那三里外的无界山而去。 在去无界山的这一路上,倒是清净的很。董平除了看到一座座浮空的庭院楼阁,却是没瞧见一个人在外游荡。一直行了三里地,董平果然看见前方出现了几座高山的轮廓。 在群山之中,一盏盏凄迷幽蓝的灯火,却是为这晚间的无界山增添了些许的神秘与恐怖之色。董平倒是不以为在这山里能碰见什么豺狼虎豹,他没有半分踌躇,便大步行入了山里。一入无界山,迎面就吹来了清爽的凉风。董平深吸一口山间的空气,登时便感觉神清气爽。 而在服用了那一颗通灵枣后,董平便感觉自己的视觉听力,变的更加灵敏。他在未入山时,便听见了哗哗的水流之声。他循声而去,走出数百步,他便看见了一条缓缓在山间流淌的小小溪流。逆着水流,董平往小溪上游走去。 复行数百步,四周情色愈加幽静。山间景色虽妙,但未闻虫鸟鸣声,却更添几分死寂。走到小溪尽头,董平发现,这条溪流竟是从一山洞中流出来的。在那洞口两侧,哥点着一盏燃着惨蓝色火焰的灯台。董平在洞口看了看,只瞧石洞里面明亮异常。在石洞内,还有一汪看上去深不见底的潭水。 见得洞中没人,董平便没有多想,一步跨入洞内,三下五除二就解开衣衫,噗通一声跳入了潭水之中。刹那间,冰凉的潭水,就将董平身上的污垢洗涮一清。董平登时大呼过瘾,而且一入这水内,董平便瞧见,布满自己左手上的深邃黑色,竟有些许淡去的迹象。 这时,董平不由得暗道,来到这无界山庄,莫不是一项机缘。没准他取到那无界神功后,还能将自己体内牙非道残留气息与那要命的寒毒,一并拔去。 正当董平神游天外时,一阵渐行渐近的杂乱脚步声,却猛然打断了董平的思绪。也不知董平在打些什么鬼主意,他没先跳出潭水穿上衣服,反而是一个猛子便扎入了水潭之中。 不多久,石洞外便传来两个女子的交谈之声。 “姐姐,这个时辰,这洞里应该没人了。这里晚上真是热死人了,我先进去洗洗。” 随后,一年级稍大些的女子笑了笑说道:“你先去把,我给你把着洞口。” 在水中沉着的董平不由得暗道:“不管怎的说,我也算是个正人君子,怎能偷窥姑娘洗澡。”想罢,董平便遮上了一只眼睛。 旋即,潭上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脱衣之声。不一会儿,一只纤细白嫩的少女赤足便踩入了水里。董平还来不及细看,那只脚便猛的缩了回去,随后就是一声惊叫。登时,就又听得一女子的焦急道:“怎么了” “姐姐你瞧,这里有男人的衣服,定有人藏在水下偷看。”少女带着哭腔说道。少女说罢,另一女子便娇声喝道:“登徒浪子,快些出来,否则姑奶奶今天要好生教训教训你!” 董平暗道倒霉,怎的忘了把衣服顺手拿下来了。但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他听得上面那两个女子的声音,倒是有些许熟悉。董平正欲游上去,跟她们说个明白时。两只极速旋转,带着锋利倒钩的飞轮,却从上面被扔了下来。两只飞轮一如水,便搅起了骇人的漩涡水浪。董平见这暗器来势汹汹,登时逆行吞气法。霎时间,两道水龙卷,便从董平掌心呼啸而出,朝那两只飞轮绞杀而去。 水龙卷与两只飞轮闷声相撞,潭面之上,瞬间便激起一道数丈高的水浪。 一女子道:“教训过他了,我们走。” 那少女嗯了一声,便随着女子快步离开了石洞。 且说董平的掌力喷薄而出,刹那间,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那两只分轮给击成了百十块儿指甲盖大小的碎片。正当董平松了一口气时,此时汹涌的杀机才展露狰狞的头角。 霎时间,百十块微小飞轮碎片,又打着旋儿,朝着董平身体的各个方位,极速射来。 “这是想要我命啊!”董平腹诽一声,便手指连连弹动,一道道指气在水中划过,将一片片飞轮残片击碎。正当董平已杀出一条生路时,他的各大经脉却突然一凉。董平暗道晦气,这寒毒早不发晚不发,非要在这个关节上发作。 这个当儿里容不得董平多想,他正欲一鼓作气,逃出深潭之时。他的身子却骤然被一股极寒之气给彻底冻僵,而他的身子也缓缓朝水底坠去。 这潭水该有千尺之深,董平痉挛踌躇的身子坠了约有半个多时辰,才落在潭底。这汪潭水的底部,干净异常,没有一根水草,也没有半粒沙石。 董平正是神志不清时,一苍老粗狂的声音,却突然在董平耳边响起。那声音不停呼唤道:“醒来。”这苍老之声,仿佛有神奇魔力,他只是喊了两声,董平便缓缓睁开了双眼,灵台逐渐恢复了清明。可就在此时,董平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竟已有大半陷入了潭底之中。 董平还来不及往上爬,便感觉身子一沉,随后重重的掉了下去。这时,董平却感觉自己已离开了潭水,来到了陆地之上。这时,他揉揉模糊的双眼,朝四周看去。只瞧四方都是朦胧胧的一片,而他如今身处之地,倒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泡。正当他惊疑之时,忽而,在这水泡之中,一团清水缓缓凭空而现。 且看云端之上,无界公子正盘膝而坐。牛羊鹿马,正围绕在他身体四周缓缓走动。忽而,他长吐出一口雾气,那雾气在空中化形,竟为龙凤呈祥之状。他睁开双眼,露出宛如璀璨星辰的双眸,遥看天际之外。忽而他开口道:“是谁入了无界山中的禁地?” 那白鹿竟口吐人言道:“老奴这就去查看一番。”说罢,那白露四蹄一震,便钻入云海之中。 董平面前那团清水,一阵扭动,便化成了一个五官必现的老者头颅。董平还来不及惊讶,那老者便开口道:“且听我说,莫要取无界神功,万万要当心无界公子。”那老者说罢,一道霹雳忽然从天而降,霹雳一落,董平所栖身的这水泡,便瞬间崩裂。那清水所化成的老者头颅,也瞬间散成了万千水珠。与此同时,董平的眼前一阵模糊,陡然间,他便身陷无尽混沌之中。 就在此时,那头白鹿已来至石洞之中。正当他欲要跳进水潭之时,忽而一道巨力便盖在了它的身上。这一掌打下,白鹿只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炸开了一般。它痛苦的呜咽一声,便抽搐着身子,蜷缩在了石洞中的角落里。 正当董平在无尽虚空之中越陷越深之时,一只大手却猛的抓住了他,将他一把拉了上来。董平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稍稍清楚了些。他扭头看去,只见救自己出来的人,竟是那面具人。 面具人的速度极快,仅仅只是两步,他就将董平带回来庭院之中。面具人将董平甩在地上后冷冷道:“回去穿上些衣服,别在这无界山庄中乱跑。”说罢,面具人一闪身,便又没了踪影。 这时,董平才想起来,自己的衣物还都放在那石洞之中。而自己现在则是一丝不挂,今夜所发生之事,实在诡异无比。但董平来不及多想,便急忙跑回了屋去。在屋里,董平翻找了半天,却只找到一个艳红色的肚兜。董平暗道倒霉的将肚兜扔下后,便翻身上了床。他暗道,今夜先睡下,等明天好梦使者来了,他再向他讨要几件衣物。 忽而,董平突然自语道:“好梦使者,噩梦使者,难不成自己现在是在做梦?”今夜所发生之事太过奇幻,令董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处梦境之中。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董平并没有去深究。若说此刻他是在做梦的话,那这梦也未免太过真实。 想到此处,董平又想起在水泡中那水型老者对他说的两句话来。不能取无界神功,要小心无界公子。一开始,董平并没有打那无界神功的主意。但想到那无界神功没准能拔出自己体内的两大隐患,董平便不由得动起了心。而那无界公子,不用别人说,董平自然会小心。 此时无界山,石洞中。 面具人正在洞中来回徘徊着,忽而他瞧见水潭边的几件衣物,登时便打出一道炽热真气,那几件衣物瞬间便燃烧起来。弹指间,那几件衣物便化作了灰烬。随后,面具人身后便传来了微笑之声。 “阁下这么晚还不休息,不知来无界山中有何贵干?” 面具人缓缓转过身去,只瞧那无界公子正堵在洞口,他身旁,还站着刚才被面具人一掌打伤的白鹿。 面具人淡淡道:“自然是来洗澡。” “洗澡?阁下既然来洗澡,为何要打伤我这头灵兽?”无界公子眼神微凝,目含杀气。 面具人冰冷一笑道:“灵兽?我看是妖兽才对吧?斩妖除魔,本就是武道中人的本分,我不光要伤它,还要杀它。”面具人话锋陡然一凌,刹那间,他纵身一跃,对着白鹿就是一掌。 “公子救我!”那白鹿口吐人言,面露惊恐。无界公子却是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霎时间,就听“嘭”的一声。 面具人一掌盖在白鹿头上,陡然间,就瞧得血浆四溅,白鹿瞬间便化成一滩烂泥。随着白鹿死去,一缕黄烟便从白鹿的尸体上升腾起来。无界公子伸手一卷,那黄烟便朝他飞来,在他的掌心之上,凝成一团。 面具人咯咯笑道:“果然是摘魂术,想不到这失传近千年的神技,竟然在无界山庄之中还有流传。” 无界公子微笑道:“末微之技罢了,它跟无界神功比起来,只能说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 闻言,面具人淡淡道:“这无界神功既然如此厉害,为你还要与天下人分享?” 无界公子摇头道:“实不相瞒,这是祖训。若是没有人能领悟无界神功,那我就要一直困在这无界山庄之中。今年我看来无界山庄的群雄中,就属阁下最有机缘参悟无界神功,在下也愿意祝阁下一臂之力。” 面具人闻言冷冷道:“难不成你要将无界神功的要诀告知于我?” 无界公子闻言呵呵一笑道:“阁下说笑了,这无界神功还是要阁下自行参悟,不过在下却是能告知阁下一事,此事定能有助于阁下对于无界神功的参研。” “嗯?” 无界公子道:“三十三。” “何意?” “这就要看阁下自己的领悟了。”无界公子微微一笑,说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捆竹简道:“这是摘魂术的修炼诀窍,此时便赠予阁下,也算是在下聊表些诚意。” 面具人接过竹简后淡淡道:“多谢。”说罢,面具人阔步出洞,转身朝所住庭院行去。一入庭院,面具人连看都没看那记载有摘魂术的竹简,便将其仍在了影壁前摆放着的一瓦罐之中。他不屑道:“歪门邪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翌日。 这一夜对董平来说虽是惊心动魄,但隔壁的林三川过的却是风平浪静。董平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那通灵枣的药力给炼化了个干净,但林三川却是足足用了一夜的时间。 当林三川睁开双眼,呼出一口浊气后,便闻到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恶臭。虽说林三川是个十天半月才洗一回澡的邋遢主,但这次他却是连自己都忍不下去了。林三川极为厌恶的呸出口唾沫,便站起身,将于皮肉粘连在一起的衣衫给抻了开来。他抖抖身子,阔步走出了屋,打算去洗个澡。他先是敲了敲董平的屋门,听到董平的应声后,他便开口道:“公子,咱们一起去打个澡!” 董平撩开被子,看见自己的一丝不挂后,说道:“我已经洗过了,你先去帮我找两件男人穿的衣服。” 林三川听罢,也没有多问,便回屋去翻找了。过了片刻,他又回到董平屋前说了声没找到。董平应了一声后,便将林三川打发走了。 昨夜林三川吃下那通灵枣后,虽一心炼化,但也朦朦胧胧听见了董平与好梦使者的谈话。他隐约知道这无界山庄中有座山,山间有清泉能够洗澡。虽然林三川不晓得那山所在的确切位置,但他自信,只要自己这么放眼一望,准能找到。 于是林三川便大步一迈,准备出此庭院。但他刚一走,就撞见了来送早饭的好梦使者。好梦使者客套的打了个招呼,林三川呵呵应了一声后,便伸手在那托盘里抓了三个包子。 好梦使者微笑着摇了摇头,便向面具人的房间行去。林三川闻了闻那三个包子,只觉香气扑鼻。霎时间,林三川食指大动,便施展囫囵吐枣的功夫,将那三个包子一口气的塞进了嘴里。这包子一入口,林三川又寻思道,细嚼慢咽这四个字儿还是有道理的。 原因无他,只因这包子里面的肉馅儿太过筋道,林三川还没嚼烂就往下咽,这不就当场就噎住了。林三川只觉得晦气,正当他快要喘不上气儿来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昨天在进这庭院前,曾看到影壁前又几个瓦罐,其中有两三个瓦罐里应该还有些水。 于是林三川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两步做三步,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影壁前方。果不其然,影壁前果然有一个盛满清水的瓦罐。这时,一张脸已经憋成青紫的林三川也不管干不干净,登的便将那瓦罐举起,将里面的水灌入了嘴里。 一瓦罐的水喝下,林三川卡在嗓子里的那包子,也总算是被顺了下去。 “过瘾!”林三川哈哈一笑,便要将那瓦罐放回原处。但他这一弯腰,却瞧见在那瓦罐旁边的一个罐子里,放着一捆竹简。林三川心生好奇,一把就将那竹简从瓦罐里取了出来。他暗道这竹简上的竹片皆包着一层圆润光滑的包浆,应该是个宝贝。于是他左右瞧瞧见没人,便将那竹简给展了开来。 不打开还好,这一打开,林三川就感觉自己是一个头两个大。这竹简上的字,古朴晦涩,林三川却是一个都瞧不明白。虽说如此,但林三川却是愈发的开心起来。他一向觉得,这越难弄明白的东西,就越是好宝贝。于是,林三川将那竹简往怀里一揣,便笑呵呵的走出了庭院。 且说好梦使者敲门进了董平的屋子,便见董平还在床上躺着。董平一瞧见好梦使者,暗道是来了根救命稻草。所以那好梦使者还没说话,董平便开口道:“不知道前辈能否为晚辈寻两件衣服来。” 好梦使者闻言,会意一笑道:“鄙人这就去准备。”说罢,他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就要转身离开。而董平则是眼尖,一眼就瞧见那托盘中的早点是有两份。 这时,那好梦使者回头笑道:“隔壁姑娘的那一份早点,就有劳阁下去送了。” 董平闻言一愣,随即又笑道:“不愧是好梦使者,专门为人送好梦。” 待好梦使者走后,董平便掀开被子,要去给冷飘飘送早点。但他看看自己这光溜溜的身子,又踌躇了下来。董平暗道,“我虽与冷飘飘已有肌肤之亲,但依如今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我若是就这么进去了,免不了要被她打出来。”想到这里,董平便一把将床上吊着的帘子扯下来,围在了身上。一见万事俱备,董平便屁颠屁颠的走出屋,敲响了冷飘飘的房门。 咚咚敲了两下后,屋内便传来冷飘飘的声音道:“谁” 董平闻言,心下就起了鬼主意,他压低声音道:“是鄙人,鄙人来为姑娘送早点。” 过了半晌,冷飘飘才回道:“请进。” 董平推门进屋后,便见冷飘飘正端坐于木椅之上。霎时间,二人便四目相对。 冷飘飘神情一怔,她见董平这幅模样,一时间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但转瞬间,她便定住了心神道:“你这是在搞什么鬼把戏?” 董平嬉皮笑脸,没正形的说道:“我这不是来给冷小姐来送饭来了吗。” 冷飘飘闻言淡淡道:“放下吧。” 董平将早点放下,自己也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冷飘飘旁边。 冷飘飘见状欲言又止,董平道:“怎么不吃?” 冷飘飘道:“吃不下。” 董平笑道:“你若是真吃不下,那就不会让我进来了。” 董平说完,冷飘飘站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放在了董平面前。 董平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两颗通灵枣。 董平轻声道:“你怎么没吃?” 冷飘飘道:“太甜。” 林三川一路朝无界山行去,路上有几个人结群的散着步,这些人个个都鼻孔朝天,看上去傲气的很。林三川奔入无界山,顺着溪流,径直进入了夜里董平所来来的那个山洞之中。一入山洞,林三川便感觉四周温度骤降。 看那一汪清潭,林三川当的是喜出望外。他三下五除二的除尽衣衫,便跳入了清潭之中。眨眼间,这冰清的潭水,就变得浑浊不堪。正当林三川洗的舒服时,外面却隐隐听到一男一女的谈话之声。 林三川竖起耳朵仔细一听,便听得一男子道:“你一个姑娘家来洗澡,叫我来做什么,怪不方便的。” 那女子委屈道:“昨天我跟孙姐姐来,发现这里有个色狼在偷看,我就没有洗。今天叫你来,是帮人家壮壮胆子吗。” 男子道:“山庄里不是有热水么?在屋里洗,总比这山里可方便多了吧。” 那女子闻言娇嗔道:“这狗屁山庄里的洗澡水,总是有一股怪味,我闻不惯。” 听到这里,林三川都不禁暗骂那男子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但突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这水里泡着呢。若是那二人进来了,他岂不是尴尬万分?想到此处,林三川赶忙跳出水潭,三下五除二的穿好了衣服。他正欲走出时,却停住了脚步,林三川暗道,若是留在这山洞里,没准儿还能看出好戏不是?噌的一瞬,林三川这邪念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压抑不住的冒了出来。他往四下一看,只瞧这洞内空旷,除了几块低矮的巨石,倒是没有什么藏身之处。 “他娘的,不管了!”林三川低喝一声,一跃便跳到一块巨石后,便趴了下来。他刚躲起来,就听得那二人走了进来。林三川也不敢露头,就趴在地上仔细听着。 这招叫什么?这招叫听声辩位啊! 男子在洞中看了看道:“没人,你放心洗吧,我就在外面帮你看着。”说罢男子就要走,但这时,那女子却突然娇声道:“慢着。” 男子道:“怎么了” “大官人,帮奴家搓背。” 那男子怔了片刻后,才开口道:“什么大官人,你在哪儿学得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林三川在石头后听得这一双男女一唱一和,却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男女闻声,齐齐喝道:“谁!” 男子说罢,背后长剑陡然朝林三川所藏身的那块巨石极速射去。林三川尽管藏身在巨石之后,但仍然感受到了那炳剑上所展现的锋芒与凌厉。 林三川往后一滚,大声叫道:“别动手,是我!” 闻言,男子目光一凝,他及时收力,将脱手而出的剑又收了回来。他道:“阁下既然已经开口,又何必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一见?” 林三川蹲坐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道:“大官人,小娘子,一别数月,近来可好?”说罢,林三川站起身,绕到了巨石前方。 男子一见林三川,登时惊喜道:“林兄,真的是你!我说方才听声音如此熟悉。” 林三川抱拳笑道:“好说,好说,玉书公子。” “诶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头大笨牛。”林三川循声看去,见人,笑道:“那我怎比得上小娘子您呢。”而随冯玉书一同进来的那女子,正是绿珠儿。 放在林三川在洞内,冯玉书与绿珠儿在洞外,所以林三川并未听出二人的声音。不过二人一进洞,林三川登时便听出了二人的声音。 绿珠儿听得林三川对她的调侃,不但不怒,反而蹦蹦跳跳的来到林三川身旁笑道:“三川哥哥,这么久不见,绿珠儿可想你了呢。”林三川闻言,登时打了个激灵,他忙道:“少来,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林三川话音未落,九根袖箭猛然间便从绿珠儿衣袖中射出,朝林三川的脸部射出。 冯玉书见状当即出手,但林三川见袖箭来袭,却是面不改色,他大手一挥,就将那九根袖箭握在了手里。 “呦,大笨牛,一向子不见,你的本事倒是有几分长进吗。”绿珠儿话音刚落,就听得冯玉书陡然喝道:“绿珠儿,你这事做什么?三川兄弟是我们的好友,你为何要对他动手?” 绿珠儿闻言委屈道:“玉书哥哥,你又不是不晓得这林三川是个长舌妇,若是他将我们刚才说的话传出去了,还教绿珠儿怎么做人吗!” 林三川冷哼一声道:“我才没那闲工夫,嚼你的舌根子。” 林三川说罢,冯玉书又急切的问道:“林兄,董兄可与你在一起?” 林三川回道:“在呢,公子他现在正在房里休息,还没起呢。” “好好好。”冯玉书连道三个好字后又忙道:“走,我们得把这事儿告诉萧兄。” 林三川闻言不由得问道:“萧大爷也来了?” “是也是也,不光萧兄来了,还有孙姑娘和一位剑墟前辈。” 林三川闻言兴奋道:“好极了,若是公子晓得你们都在此处,定然开心极了。” 冯玉书笑道:“那咱们先把这事儿告诉萧兄,然后再去找董兄。” 绿珠儿见得两人有说有笑,不由得腹诽道:“真是晦气,怎么到哪里,都能碰见这两人。” 且说此时,董平正与冷飘飘站在庭院门口,一起观赏着门外的云海翻腾。冷飘飘面色恬淡,有些事拿捏的过劲了反而不好了。冷飘飘晓得,她反正还有许多年的时间向董平讨债,又何必急在这么一时半刻。而董平则身着好梦使者给他送来的一件青衫,这件青衫裁剪的大方得体,但穿在董平身上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太过单纯,太过纯粹。 董平看着云海出了神,恍惚间,他又想起那坠入云海的兄弟。他抬起头,将视线转移到冷飘飘身上道:“你对这无界山庄怎么看?” 冷飘飘闻言道:“从前我倒是听一些前辈说过在江南有一神秘之地,传言每过许多年,便会有一些江湖上出类拔萃的高手,消失在那神秘之地之中。一开始,我也没将无界山庄与那神秘之地联系在一起。至到昨天,我才敢肯定。” “哦?” “因为那通灵枣。” “通灵枣?” 冷飘飘点头道:“不错,你可晓得毒王春常在?” 董平点头道:“晓得一些,听说他现在听命于太医院。” 董平说罢,冷飘飘继续说道:“听家父说”提到冷秋行,冷飘飘的目光一黯,既思念又有些许恨意。董平见状揽住了冷飘飘的肩膀,冷飘飘整理一番情绪后,缓缓道:“听家父说,六十年前,那春常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他常年混迹在金陵城根,靠坑蒙拐骗为生。当年那春常在虽没什么真本事,但名头却是不小。但有一天,这春常在却是突然消失了,当时就有人猜测,春常在是在金陵混不下去,跑去北莽了。 但不久后,那春常在却突然回到了金陵。他一回金陵,便运用毒技,杀死了当时与他有过梁子的十多位高手,当年金陵城内外自是一片人心惶惶,生怕遭到春常在的报复。当时的人都不晓得,这春常在为何几日不见,就摇身一变,成了用毒的大家。而且他不光善于用毒,还善于炼制一种补药。” “那补药就是通灵枣?” 冷飘飘颔首道:“正是,所以窃以为,当年那春常在定然进过这无界山庄。” 董平听罢,喜道:“那就甚好,这就说明,这无界山庄不是什么死地,咱们还有出去的机会。” 闻言,冷飘飘又给董平泼了一瓢凉水道:“这倒是不见得,你可听说过大邙山之变?” 董平沉吟了片刻道:“有些印象,传闻一百二十年前,南疆十六国联手派出六十三名高手来扰乱我大宋边境,但这消息却是走露到了我大宋的江湖之上,于是当年便有五十名我朝的江湖先辈,一同去抵挡那来自南疆的十六国高手。两方决战于大宋与大河国交接的大邙山之中,但后来,没有一位高手能从大邙山走出来。两方都曾派人到大邙山中寻找,但均为找到这一百一十三位的踪迹。” 冷飘飘点头道:“若按无界山庄中人所说,这无界山庄一甲子开一次山门,那一百二十年前,不就是无界山庄开山门的日子么?我想,大邙山之变,没准儿就与这无界山庄有所关联。” 董平正色道:“言之有理,我们应早些想个万全的脱身之法才是。” 冷飘飘闻言,指了指那面具人房间所在的方位后道:“你不是说,他昨晚救过你一次么,咱们不妨去问问他,看他能不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董平微笑道:“说的也是,那位前辈救了我,我还没去谢过他呢。” 董平刚说罢,就见林三川人从云海中探出了头来。 林三川一瞧见董平便大笑道:“公子,你保准猜不到,是谁来了!” 林三川话音刚落,就听闻一声虎啸龙吟,震颤四合八荒:“董老弟,别来无恙! 闻言,董平的身子霎时间便僵在原地。 随后又听得几人接连道:“董兄。董公子。大毒蛇!” 威风凛凛的萧山鸣,温文尔雅的冯玉书,国色天香的孙明香,鬼马精灵的小绿珠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接连从云海中露出了身形。 董平霎时间如鲠在喉。 过了半晌,他微笑道:“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活人葬于死人处 萧山鸣等人见到董平,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世上,大多数感情若是酝酿到了极致,那么只凭言语是无法表达出来的。 萧山鸣对董平既有感激,又有愧疚,更多的则是好兄弟许久不见的思念之情。他脸颊轻颤,过了半晌才道:“来饮酒!”说罢,他解下腰间的酒囊便扔向了董平。 董平把开囊塞,一口痛饮,长呼一口抑郁之气,大笑曰:“好酒!” 冯玉书纵身来至董平身前,笑道:“董兄,我就晓得你没事,你没事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董平看着冯玉书,经过数件大事的洗礼,冯玉书却是有了些变化,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毅,他的腰杆也越发笔直。董平微笑道:“说那么多干甚,来饮酒。”说罢,董平将酒囊塞到了冯玉书的手上。冯玉书咕咚咚喝上两口,连脖子都呛红了。 这时,众人也相继跃了过来。 萧山鸣大笑道:“今日咱们兄弟团聚,这些酒只是开胃小菜。等会儿再让他们送上个八九十坛来,咱们今日喝他个昏天黑地!” 董平身旁的冷飘飘听闻萧山鸣一言,不由得开口道:“八九十坛酒?这位英雄喝的完么?” 董平笑道:“莫说是八九十坛,就算是八九百坛,对我这位兄弟也喝的下去。” 要说还是女子的感情更加细腻一些,萧山鸣与冯玉书虽早早就瞧见了冷飘飘,但他们却只当冷飘飘是董平个普通朋友,并未往深处想。 但孙明香却是瞧出了一些端倪,她看向冷飘飘,微笑道:“这位姑娘是?” 冷飘飘自觉自己也算是个上人之姿,但此次看到孙明香,却不由得自惭形愧。孙明香的确生的沉鱼落雁,就算是董平,在看见孙明香时,也不由得为其容貌,而心神荡漾。冷飘飘怔了怔神后,将头靠在董平肩膀上微笑道:“小女子姓冷名飘飘,我与董郎虽无夫妻之名,却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听闻此言,众人的脸色都有了些许的变化。董平心内苦笑,他暗道,冷飘飘这个女人,他可当真是惹不起。 这时,绿珠儿俏脸一白,她登时破口大骂道:“好你们这对狗男女!姓董的,你对得起阮沥姐姐么!” 冯玉书闻言,登时喝止道:“绿珠儿,不得胡言乱语!” 绿珠儿转脸瞪着冯玉书道:“我说的有错么!阮沥姐姐在燕临日日夜夜盼着他,等着他,但但却早耐不住寂寞,有了新欢,他们这对狗男女,就该去浸猪笼!” 董平早有妻室,这点冷飘飘是晓得的,但此时,她却是脸色一变,连忙从董平身边扯开身子。她一指董平的面颊,身子连连轻颤,带着哭腔道:“你不是说,你从未婚娶,对我是一心一意的么?”说罢,冷飘飘瞬间便梨花带雨,掩面朝府院奔去。 闻言,绿珠儿面色有些尴尬,她心道,原来又是一个被董平的花言巧语给欺骗了的可怜女子 自己的话倒是说重了。 董平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这是他自己造的孽,他也只能咧嘴苦笑。倒是一旁的孙明香看出了些门道,她微笑道:“咱们就别在这里戳着了,咱们多日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说。” 董平见孙明香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当的就说道:“不错,咱们有些话进屋再详谈。” 说罢,董平转身便快步走了进去,众人也是纷纷跟上。 且说董平一走进大院,就看见那个面具人正在院子中心矗着,众人见得这面具人皆是心中一颤,纷纷暗道此人当的是不简单。而孙明香的身子更是登时就僵立在了原地,董平先是对面具人抱了个拳道:“前辈。”面具人闻言不语,董平正想开口向众人介绍这面具人,但一时间,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 而面具人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冯玉书不由得问道:“董兄,这位前辈是什么来头?” 董平摇头道:“我也不晓得。” 萧山鸣注意到了孙明香的情绪变化,他回神拦住孙明香的肩膀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孙明香闻言,莞尔一笑道:“没怎么,只是感觉刚才那位前辈的气息深厚,着实骇人。” 萧山鸣颔首笑道:“没事就好。”但萧山鸣心中却是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他能感觉到从孙明香身上传来的轻微颤抖,与那颤抖里所附带着的惊恐。 这时,董平在前对冯玉书询问道:“沥儿如今还好吧?” 冯玉书闻言笑了起来,他刚想回话,就被绿珠儿开口打断了,她道:“阮姐姐现在怎样了,与你无关!”听得绿珠儿一言,董平不怒反笑,他道:“那就是没事了。”绿珠儿听罢,一时气结。冯玉书道:“在我们近这无界山庄之前,刚给燕临通过信,幺前辈说阮姑娘现在身体已然恢复。” 董平点头道:“那就好,咱们进屋说。” 众人进了屋后,绿珠儿又是尖叫一声,随后她看向董平,狠狠的啐出了一口唾沫。众人正还纳闷时,便齐齐看向了在地上扔着的一个肚兜。萧山鸣微笑道:“董老弟,你还是应该节制一些。” 董平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他大摇大摆的将那肚兜捡起来,在绿珠儿面前晃了晃道:“怎样,美否?” “呸!”绿珠儿杏眼一瞪,登时就扔出来一飞轮,朝董平极速射杀而去。见此飞轮,董平登时恍然大悟,他暗道,夜里在那山洞中碰见的两人果真是绿珠儿与孙明香。 那飞轮还未至董平身前,就被萧山鸣一掌给拦了下来。冯玉书苦口婆心的说道:“绿珠儿,莫要胡闹。” 绿珠儿正想回嘴时,就听得林三川在后面拉着长音说道:“大官人勒,小娘子呦!”闻言,绿珠儿顿时闭上了嘴巴,她转头狠狠的看了林三川一眼,连冯玉书听罢,也是臊的脸色一红。 董平晓得林三川定是抓到了这绿珠儿的什么小辫子,但他此时却也不愿深究。总算落得个清净,他便开口说起的正事:“萧兄,既然能在此处碰见你们,那咱们也方便商量个脱身之法。”一开始董平还是想搏一搏那无界神功,但与冷飘飘交谈一番后,他便起了脱身之意,虽说是富贵险中求,但总得先保住一条性命不是? 但萧山鸣闻言却是愣了愣道:“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无界山庄,怎得现在就要出去?” 董平闻言也是怔住了,他心道,感情好,这几位是巴不得留在此处呢。董平皱眉问道:“你们难不成不是被他们捉来这无界山庄的?” “被捉来?还有这等好事?”萧山鸣惊讶道。闻言,董平便将自己如何被二梦使擒入这无界山庄的原本告知给萧山鸣等人听,萧山鸣几人震惊之余,便将自己为何要来这无界山庄的原由也和盘托出。 且说萧山鸣等人本是要入蜀州,去寻找窦怀生。但几人一入渝州,一向活泼开朗的绿珠儿就变得沉默寡言,暗自伤怀起来。察觉到绿珠儿的变化,冯玉书便向她询问起了原由。 原来绿珠儿的父母早亡,而她自由便与她的祖父母一同相依为命。而绿珠儿的祖父名为唐温钟,而那唐温钟曾经便是名震蜀渝二地的唐门之主。但后来在一次江湖纷争中,唐门损失惨重,绿珠儿的父母也在那场场纷争中死去。绿珠儿的祖母,钱雅梅也是身负重伤。 此后,唐温钟便一蹶不振。他带着身怀重伤的钱雅梅,与尚在襁褓中的绿珠儿就此退隐了江湖。当绿珠儿十五那年,唐温钟与钱雅梅也双双撒手人寰。他们二老如今就藏在渝州的林桐县,绿珠儿一入渝州,就不免触景生情。 听得绿珠儿讲述完自己的身世,众人尽是黯然。他们想不到,活泼如绿珠儿,背后竟会有如此凄惨之身世。在唐温钟将死之时,他曾将绿珠儿托付给渝州一老友照顾。但绿珠儿却是忍受不了那家的教管与约束,便自己只身前往燕临,去投奔当年与她家有几分交情的冯家。但去了燕临她才晓得,那冯家家主如今已经去世,但幸好,她误打误撞的碰见了冯玉书,也不算是白走一遭。 既然如今到了渝州,冯玉书便提议,先随绿珠儿一同去拜祭一番她的父母与祖父母。闻言,众人也是同意。 当众人来到桐林县,绿珠儿亲人的坟墓前时,均是一惊,绿珠儿更是勃然大怒。原因无他,只因绿珠儿祖父母合葬的坟墓,竟有被人掘开的痕迹。 绿珠儿是又怒又悲,她道自己不孝,不该让他们二老在死后,还遭到被人刨坟挖尸之苦。 萧山鸣生的便是嫉恶如仇,他当即就要将坟墓挖开,来看看绿珠儿祖父母的尸首被人破坏了没有。绿珠儿当下也是同意,她寻思着,若是她祖父母的尸首还是完好,便将他二老的尸首移葬到别处,再寻几个人来守墓。 但当萧山鸣将坟墓上的封土移开后,众人登时便大吃一惊。只因这封土一开,众人没有看到坟墓中所放的棺椁,反而是瞧见了一面石壁。 绿珠儿更是不解,她道,她是亲眼看到当年她祖父母下葬的。当时这坟墓中明明有棺椁,怎的如今却什么都没了,而这石壁,她当年也是没有瞧见过的。 为了一探究竟,萧山鸣在征得绿珠儿同意后,便一掌将那石壁给震成了齑粉。 于此同时,站于众人身后的曹人游却是厉喝一声:“小心!” 他话音刚落,便有无数暗器飞箭从石壁之后的地道中蜂蛹射出。那暗器遮天蔽日的朝众人射击而来,其声势当真是惊世骇俗。 见状,曹人游等人纷纷出手,剑光掌气纷纷而出。半个时辰后,地道中传来的攻势,才算是渐渐的减弱了下来。趁势,萧山鸣便纵身跃入了地道之中,萧山鸣身子一落,剩余的暗器纷纷逼退,其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 这地道向下垂直,但并没有多深。眨眼的功夫,萧山鸣便来到了洞底,而在他正对面,则又出现了一条通向深处的甬道。忽而,一点绿油油的光亮从那甬道伸出燃起。萧山鸣一握拳,严阵以待。弹指间,那点光亮燃烧成了拳头大小的绿球。随后,那绿球又膨胀成将甬道塞的满满当当的一巨大火团。 “去!” 萧山鸣一声低喝,陡然打出一招四象掌法。此掌如风般极速,一掌呼啸平山岗!只瞧这掌力与那火团一相碰撞,那绿油油的火团瞬间便化成一头绿焰猛虎。猛虎咆哮,山野动荡! 骤然间,萧山鸣又打出一掌。此掌力与那绿焰猛虎瞬间相撞与一起,猛虎身子扭曲,眨眼间,它又变为一条盘踞与甬道之中的绿焰长龙。长龙张开巨口,便要朝萧山鸣绞杀而来。萧山鸣眉头紧锁,恍然间他又击出一掌。此掌出,就听得一声凄厉雀鸣。此掌如一阵狂风刮过甬道,那绿焰巨龙一声不甘愿的咆哮,便一颤身子,化做了点点绿色荧光,消散在甬道之中。 萧山鸣的眉心此时已被细密的汗珠给布满,他不由得暗叹一声道:“好生厉害的暗器法门,四象出了三象,才堪堪将其击溃。”思索罢,萧山鸣平复了一口真气,当见得甬道中风平浪静以后,他才对上面喊道:“下来吧。”说罢,他又是第一个带头,朝甬道深处走去。冯玉书等人,此时也接连跳入地道之中。 往前行走的这一路上,虽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暗器袭来,但萧山鸣只是随意挥出一掌,就将这些暗器给扫到了一边。 走到甬道尽头,又是一扇石门挡住了众人的去路。萧山鸣正想用蛮力破门而入时,就见的那门竟缓缓的打卡了。石门之后,是一间幽暗的石室。 一声轻咳从石室中传来,苍苍老者之声响起来道:“想不到老朽躲在这地下,竟也会有人找上门来。” 闻言,众人一惊。萧山鸣等人更是严阵以待,却没成想,绿珠儿这时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大声哭喊道:“爷爷!” 石室中的老者闻言闻言呆滞了片刻后,便颤颤巍巍着嗓子说道:“是珠儿,是珠儿么?” 众人错愕不已,绿珠儿的爷爷唐温钟不是死了么?怎的又会在这石室之中又活了过来?众人还来不及多想,绿珠儿便挤到前方从冲入了石室之中。众人紧跟其后,入了石室,众人才发现,这石室内却是比甬道之内还要伸手不见五指。 冯玉书见状,便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正当他要引火时,就听得石室中的老者急忙出声喝止道:“莫要点火!” 冯玉书闻言,便将火折子又收了起来。与此同时,曹人游拔出了长剑。其所配之剑,乃是剑墟之中的十大名剑之一的弃身剑,自有淡淡的光辉从剑身之上散发而出。 借着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众人便瞧见了在他们前方放置着一张石床。石床上,躺着一位面色红润,但紧闭双目的白发妇人。而石床边,则坐着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绿珠儿此时正依偎在老者怀中,众人不由得暗道,这位老者,想必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人,而他难不成就是绿珠儿的爷爷唐温钟? 众人虽不明白其中原由,但看到此情此景,这老者的身份,应该就是唐温钟无疑了。 绿珠儿在唐温钟的怀中抽泣了半晌后,唐温钟开口道:“珠儿,爷爷骗了你,害得你小小年纪便无家可归,爷爷对不住你啊。” 绿珠儿摇摇头道:“爷爷你别这么说,绿珠儿长大了,能好生照顾自己,绿珠儿看到爷爷没死,不知道多开心呢。” 唐温钟摸了摸绿珠儿的脑袋道:“好孩子。” 这时,一向温和的冯玉书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开口说道:“唐老先生,在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这位少侠是?” 绿珠儿开口道:“爷爷,他就是冯寻秋伯伯的儿子,冯玉书。” 唐温钟微笑道:“原来是玉书,十多年不见,都长成了翩翩公子了。” “晚辈不敢当。”冯玉书一抱拳后淡淡道:“唐前辈,晚辈虽不晓得你为何要在这地下隐居避世,但前辈你可晓得绿珠儿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一个小小的弱女子,不远千万里,从渝州走到燕临,你可晓得,她这一路上要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受多少苦楚!” 唐温钟闻言身子一颤,随后,他的目光一黯道:“是老朽的过错,老朽虽死不能弥补这份罪过。” 绿珠儿听得冯玉书一言,不晓得是怎么了,她心中一暖,一想起曾经受过的苦,却是怎的都不叫苦了。绿珠儿望着冯玉书道:“玉书哥哥你莫要怪罪我爷爷,是绿珠儿不好,爷爷本已经给我寻到了个栖身之所” 冯玉书摇头道:“唐前辈,晚辈希望你能给绿珠儿一个说法。” “说法?”唐温钟满是伤感的看向石床上躺着的妇人道:“还不是因为这她。” 绿珠儿看向石床,疑惑道:“奶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南疆异士 且说当年唐温钟与钱雅梅的婚事,本就是老夫少妻,二人之间相差有十五个年头。当年唐门出事时,钱雅梅仅才四十出头。唐门出事后,钱雅梅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但她仍是拼着一口气,与唐温钟一起,将绿珠儿给拉扯成人。 当年唐温钟见得绿珠儿已能自力更生,而钱雅梅却已不久于人世。他心中对钱雅梅有愧,他不想钱雅梅还未花甲便与世长辞。于是他便想尽千方百计,要留下钱雅梅的一条性命。后来唐温钟求得一法,有高人曾对他说,钱雅梅如今已是半条性命都见了阎王,身上阴气极重。若想救她,只能将其深埋于地下的阴寒之处,然后再日日夜夜对其悉心照料,说不准过个二三十年,钱雅梅就会痊愈。 唐温钟闻言,心下已有了决定。他不想拖累正是大好年华的绿珠儿,于是他便将绿珠儿托付给一老友,然后与钱雅梅一同假死,实则是通过早就挖好的地道石室,住进了地下。在这两年间,唐温钟昼伏夜出。白天他为钱雅梅针灸,渡送真气。夜里他再将坟墓上的封土移开,为地道石室中换来夜间阴寒空的空气。 听得唐温钟一言,众人皆是感慨万千。绿珠儿已泣不成声,冯玉书作揖道:“晚辈失礼了。” 绿珠儿哭道:“爷爷,绿珠儿也不走了,绿珠儿要跟爷爷一起照顾奶奶。” 唐温钟闻言摇头道:“你如今小小年纪,怎能将大好的年华埋葬在这腥臭的黄土之下?” 萧山鸣见状道:“唐老爷子,你留在这里,虽算是个办法,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效果,难不成就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唐温钟道:“办法却是有,但太过于虚无缥缈。”说到此处,唐温钟叹息一声后又接着说道:“当年老夫为了给这老婆子治病,寻遍了蜀渝一代的名医,从他们嘴里听说,世上有一种功夫,能通得鬼神天地,救下老婆子的命更不在话下。” 听到这里,董平倒是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得清楚了,他道:“他说的那种功夫,就是无界神功。那你们是怎的寻到了此处呢?” 萧山鸣道:“唐老爷子说,想要求得无界神功,就得去一甲子才开一次山门的无界山庄。但这无界山庄,唐老爷子也是只听说过在一百二十年前的大邙山出现过。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本要起身去大邙山,却在误打误撞之下,在渝州就来进入了这无界山庄。” 闻言,董平暗道,说不准这无界山庄没一次出现的地方都不一样。 绿珠儿这时坚定道:“拿不到无界神功,我是绝不会出去的!” 董平听罢,略带讥讽的笑道:“你们一家子,还真都是痴男怨女,忠贞不渝之辈。” 绿珠儿反唇相讥道:“那倒是,谁像你,是三心二意,朝三暮四之徒。” 看二人一幅剑拔弩张的模样,冯玉书出言打断道:“董兄,你与那冷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董平闻言,便将自己与冷飘飘如何相遇讲了出来。但在金陵发生的事,他却是避重就轻,朴府中所发生的事,董平将自己完完全全摘了出去。他只道,在金陵的朴府里,发生了一场仇杀。冷飘飘之父,死在了金陵。董平瞧得冷飘飘孤独无依,他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听董平说完,绿珠儿不由得心生愧疚。她心道,冷飘飘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自己说的话无异于在人家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但与此同时,绿珠儿又对董平下了一个定义,那便是趁火打劫。 与萧山鸣等人交谈过后,董平晓得现在一时半刻是出不了这无界山庄了。但想要取到那无界神功又是谈何容易,听得萧山鸣讲,他们在这无界山庄中可碰见了不少高手,南国异士与西域高手皆不在少数。董平现在只能盼着那取神功,不是用比武之类的方法,否则他们没有分毫胜算。 说完一番话,已是日近午时。那好梦使者又前来,为众人送上了午饭。趁这个功夫,董平等人向他讨了几坛酒,痛快的喝了起来。这无界山庄的酒着实上头,几个平日里个个都能饮上两坛的汉子,此时不过喝了两大碗,就微醺着红了脸。 趁着酒劲儿,林三川将清晨捡到的那个竹简掏了出来,让众人瞧瞧他捡到的这个宝贝。但这宝贝传了一圈,却是没有一个人晓得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好学如冯玉书,也只能道上两声,惭愧,惭愧。董平倒是看出了些门道,他开口道:“这上面写的好像是商周时的古字,黑宝黑先生倒是对这些东西有一些研究,等下次碰见了他,让他瞧瞧。” 看着四个男人聚在一块闲聊打屁,从不喝酒的绿珠儿却是感觉无聊极了。她本想拉着孙明香一同出去转转,但孙明香却是一反常态的拒绝了绿珠儿。无奈之下,绿珠儿只好自己一个人出了屋子。 绿珠儿出了门,就见冷飘飘兀自一人,在院中的石椅上坐着。有着屋中觥筹交错喧闹的映衬,本就气质冰冷的冷飘飘,此时显得更加冷清与孤寂。 绿珠儿顿了顿足后,上前站在冷飘飘的背后,轻声道:“你别生气,上午我说的话,却是言重了些。” 冷飘飘闻言回眸一笑道:“童言无忌而已,我怎会生你的气。” 绿珠儿平时最不喜欢讲她是个小孩子,但此时听得冷飘飘一言,她却是恼不起来。绿珠儿坐到冷飘飘对过的椅子上道:“你是怎的跟董平相识的?” 冷飘飘闻言微笑道:“他没告诉你们?” “告诉了,但我觉得他嘴里没一句真话。” 冷飘飘莞尔一笑道:“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听便是了,大多时候,人们看到了结局,但非要刨根问底晓得过程,无非是要给自己一个心理慰藉罢了。有时候,过程不但不重要,反而害人的很。” 闻言,绿珠儿叹道:“我从前以为只有阮姐姐那样的单纯的人才会受董平的骗,但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也上了董平的当。” 冷飘飘闻言,神情稍显动容,她淡淡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说阮姐姐?” “嗯。” 绿珠儿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晓得。但我只知道,她嘴里说的全是董平,心里装的也全是董平。” 冷飘飘闻言微笑道:“是么,那可真好。”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酒终人散场。 几人推门而出,萧山鸣醉醺醺的说道:“现在可得回去了,要不然曹前辈还以为我们出了些什么事呢。” 董平笑道:“代我向曹前辈问声好。” 听说曹前辈是吕学监生前的挚友。 萧山鸣几人正要出府门时,孙明香却是面露惊恐,脚步滞留在了原地。 等萧山鸣回头时,孙明香面色却是恢复如常,微笑着跟了上来。萧山鸣不由得关切道:“怎的了?一到这里,你便沉默寡言起来。” 孙明香笑道:“我好的很呢山鸣哥,今天的话全让你跟董公子说了,你让我说些什么。” 萧山鸣听罢惭愧一笑道:“今日是我冷落了你,该掌嘴。” 孙明香闻言,用双手摩挲了萧山鸣的脸颊一番后道:“好了,赏你两个大嘴巴。” 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阵大笑,“若是孙姑娘舍不得打他这个糙汉,那就让我来!”二人回过头去,却见是董平与林三川二人又跟了上来。 萧山鸣憨笑道:“董老弟,可别取笑我们了。” 董平摆摆手道:“我跟过来,可不是要取笑你们的。而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才没来的及告诉你们。” “哦?” 董平沉吟了片刻后道:“在无界山庄内行事,一切皆要小心谨慎,尤其是要提防那无界公子。” 萧山鸣听罢点头道:“是了,我也感觉那无界公子有些不对劲,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对劲,我也没看出来,毕竟来到山庄,只见过他一面。” 董平闻言笑道:“不管怎样,小心就是了。” 等众人走后,董平又进府,敲响了那面具人的房门。他刚敲一下,那两扇门便敞开了,屋内传来面具人的声音道:“进来吧。” 董平进屋后,便看见那面具人正背对着房门,抬头看着那墙上所挂的一幅猛虎下山图。” 董平见状笑道:“这幅画虽好,但那老虎画的却没有什么气势。晚辈曾在洛阳看过一幅虎戏牡丹图,那画的才显功夫。” 面具人回身道:“你说的那画是放在洛阳金刀门里的吧。” 董平佯装惊讶道:“前辈真是见识渊博,无所不知。” 面具人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嘲讽,“行了,说吧,你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董平微笑道:“晚辈来此,是要多谢前辈昨夜的救命之恩。但晚辈想不明白,晚辈与前辈素不相识,前辈为何要出手相救?” “素不相识?”面具人敲了敲脸上所带的面具后道:“你怎就晓得我们素不相识?” 闻言,董平神情一怔,刹那间,他的心思便急转不停。 忽而,面具人呵呵一笑道:“行了,你也别想了,我们之前的确素不相识。” 董平一时哑然,他一开始只觉得这面具人修为深不可测,但现在看来,他的心智也非同一般。 面具人淡淡道:“救你,是因为我看你还有一些用处,说不准来日我还有事要你做。” 董平闻言笑道:“能为前辈效劳,晚辈荣幸之至。但晚辈也得能活着走出这无界山庄不是?” 面具人听罢道:“不错,知道为自己寻条活路。你叫董平?” “晚辈董平。” 面具人点头道:“董平,我记住你了。” 面具人话音刚落,董平正欲开口时,面具人便又道:“走吧,别的话不用多说,别人的命也不用你保,各安天命。” 说罢,面具人一扶手,一股巨力袭来,便将董平推出了门外。 董平站在门外不由得暗道,这面具人也忒是厉害,他要讲的话还没说出来,这面具人便晓得了他的心中所想。 无界山庄,空中楼阁。 这里是一座位于云端的三层阁楼,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此时,一身白色羽衣的无界公子,却架着由牛马羊三兽所拉着的车架,驾临了此处。 无界公子将座驾停在楼阁入口前,把守着阁楼入口的,是两个身材极为高大,两个约有一丈高的壮汉。这两个壮汉,身子几近赤裸,他们只有半尺长的兽皮遮挡着下身。而他们的面相则更是奇特,在他们的上下嘴唇上,各凸出两根一指长的犬牙来,看上去如同上古大魔,极为骇人。而他们向外凸出的前额上,更是有两根尺长的犄角。 若是普通人看见这两个大汉,定会被他们吓个半死。但实则,这二人天生长的并不是如此,他们的犬牙与犄角都是后天由人强生安上去的。 其原因,只在他们生长于极为信奉上古魔神的南疆十六国中的蚩合国。 无界公子走到阁楼前,便要穿过二人向阁楼内走去。但这两位壮汉,却是伸出长臂,拦住了无界公子。 无界公子见状,轻轻开口,吐出了一段晦涩难懂的语言。二人闻言,便回了无界公子两句话,其大意是:“我家主人正在休息,外人不得进入。” 无界公子听罢,微微一笑,他脚步一动,便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进入了阁楼之中。 两大汉先是一愣,随后便转身,抡起如同狼牙棒一般的手臂,朝着无界公子的头颅狠狠砸去。无界公子又随意踏出一步,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这两人的攻势。此时,那楼梯上也站着两个大汉,他们瞧见下方的兄弟跟人动起了手,登时便纵身而下,一同攻向无界公子。 这四位大汉,各个都有开山劈石的巨力,但他们在面对无界公子时,却丝毫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正当这四个巨汉快要将这阁楼踩踏时,一慵懒撩人之声,忽而从阁楼之上传了下来。那声音只是化做一个音符,这四巨汉,便停住了手。 无界公子闻声一笑,便身形一掠,来至了阁楼顶层。阁楼第三层,悬挂满了轻纱帷幕,透过这些帷幕,无界公子能看到在前方,有一凹凸有致,丰韵诱人的躯体,正慵懒的侧卧着。 无界公子微笑道:“打扰了火婆公主休息,在下着实过意不去。” “呵呵,无界公子可是言重了,这无界山庄本就是你的,你想去何处,想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就连我,如今不也属于无界公子么,言何打扰。” 帷幕之后那人开口,竟说的是一口流利的汉话。 无界公子闻言微笑道:“火婆公主说笑了,在下前台叨扰,是有要事相商。” “无界公子请讲。” 无界公子听罢道:“不晓得对后天的无界神功之争,火婆公主可有把握。” 那火婆公主闻言咯咯一笑道:“我来这无界山庄,是来寻找曾经迷失在此地的几位前辈,对于那无界神功,我并无兴趣。” 无界公子笑道:“火婆公主此言差矣,得到无界神功,那几位曾经来到我庄的几位客人,火婆公主自当能带走。” 火婆公主道:“既然如此,那无界神功,我自当是志在必得。” 无界公子颔首微笑道:“那便好说,但今年无界山庄中出了些岔子,而火婆公主想要取得那无界神功,也没那么容易。” “什么岔子?” 无界公子叹息道:“无界山庄有所规定,没一次开山门,最多只能进来一百位客人,但今年却进来了一百零二人。” 火婆公主闻言一笑,她道:“无界公子可莫要诳我,一百二十年前,无界山庄中进来的可不止一百人吧?” 无界公子摇头道:“火婆公主此言差矣,当年那批客人进入无界山庄时,已有大半都身负重伤,没出两日,便死去了近一半的人。那一次,无界山庄中真正去参悟无界神功的人,可远远没有一百人。” 无界公子说罢,火婆公主沉默了片刻后道:“当年我蚩合国的几位前辈,可还尚在人世?” 无界公子沉声道:“都死了。” 闻言,那火婆公主连忙道:“那他们的尸骨在何处!” 无界公子微笑道:“火婆公主放心,凡是死在我无界山庄的客人,其尸骨在下都会好生保存。” “不错,无界公子说话倒是可信。若是我取到那无界神功,我要带我蚩合国前辈的尸首回家。” 无界公子道:“在下早就说过,这当然可以。而现在,若是火婆公主能将我无界山庄如今的岔子除去,在下自当会提供给火婆公主一些指点,能令火婆公主更为轻易的便能取得无界神功。” 火婆公主闻言微笑道:“无界公子是想借刀杀人?” 无界公子摇头道:“火婆公主此言又差矣,这算是火婆公主帮无界山庄的一个大忙。事后,在下自当会给火婆公主一份丰厚的回报。楼下的车上有一份见面礼,火婆公主见了,定会满意。” 无界公子说罢,一声呼哨便从帷幕后传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位巨汉,便扛着一具已经干瘪的尸体,走了上来。 无界公子道:“这是其中一具,用来证明在下的诚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老虎出更 且看一大院之中,约有十来个身材各异,容貌各异,穿着各异,几乎完全不同的男子正围绕着一戴黄帽,着红色僧衣的番僧打着圆圈。 只瞧这番僧看上去约有五六十岁的年纪,其口鼻硕大,一双炯炯有神的细长双眼,微微向下斜垂着。 忽而,这番僧微微一笑道:“诸位施主,请动手吧。”他话音刚落,那十数人纷纷亮出兵刃,朝这番僧攻杀而来。看这架势这两方人是要切磋功夫,但那十数人却个个都拿出了十足的功力。 一时间这院中飞沙走石,石桌石椅水瓮都一股脑的飞了起来,其声势骇人,非同小可。 而这番僧倒是面带微笑,岿然不惧。突然,这番僧身躯一震,已来至他身体一丈左右的七人霎时间便被一股巨力给震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番僧又上前两步,一把攥着一人手中的铁棍。随后,他手臂一转,就将其连棍带人,一并给抡了起来。骤然间,番僧一放手,这人便像是一个流星锤般陡然飞出,他所到之处,皆有人被其击溃。 眨眼的功夫,这十几位身怀绝技的男子便被这番僧给击倒在地。但在他们倒地前,皆有一股绵绵真气垫在他们身下,让他们不至于被磕的鼻青脸肿。 番僧双手合十,微笑道:“贫僧承让了。” 那十数人此时已经站了一起,一人上前道:“空海明大师的武学造诣深厚,我们实属不是对手。” 空海明闻言微笑道:“周施主言重了。” 那人闻言笑道:“如今在无界山庄内,若是论谁的修为更加身后,在下看来当推空海明大师为第一。在下希望空海明大师不会食言。” 空海明微笑道:“贫僧以为,所谓武学秘籍与佛学经典并无区别,乃为世人共有。贫僧若能取到那无界神功,只要诸位能随贫僧入了我脚,那贫僧定然不会藏私。” 那人听罢笑道:“那我等,便先谢过大师了。”他话音未落,就听得院外传来一声爽朗大笑道:“空海明大师的心胸与肚量,果然非同一般,在下佩服。”那话音一落,众人便瞧见那无界公子缓缓走了进来。众人登时弯腰作揖,恭敬无比。 无界公子微笑道:“诸位好汉多礼了。” 空海明笑道:“这只是出家人的本分罢了。” 无界公子闻言道:“但如今又有哪个出家人,其心胸能与空海明大师一比呢?就说如今北地的少林寺,其院中的武学经典,可为世上之最。但他们不是还藏私的很,就连院中的弟子,不也是对那些武学经典无法窥之一二?” 空海明闻言微笑道:“那就是刚才贫僧言重了,其实贫僧刚才所讲的只是一个理想佛国。如今三教虽皆言有教无类,但世上人心不齐,不能一概论之。侠以武犯禁,所以对武学秘籍之类的把控还是要严谨一些。” 无界公子大笑道:“今日听空海明大师一席话,在下受益无穷。”说罢,无界公子顿了顿后对身后众人说道:“不知诸位好汉可否先行退避片刻,在下有些事要对空海明大师讲。”无界公子说罢,众人交头接耳一番后,便各怀心事的退了下去。 等院中只剩下他二人后,空海明便道:“公子有话直说。” 无界公子忽而一声长叹道:“大师也晓得,后天便是开启无界岛,争夺无界神功的日子。在下这段时间,要处理的事项众多,对有些事,一时间当真腾不出手来。所以有些事情,在下想要麻烦大师一番,不晓得大师能否帮在下这个忙?” 空海明闻言,微笑道:“只要是贫僧力所能及之事,贫僧定然不会推辞。” 无界公子稍显欣慰道:“大师果然爽快,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大师也晓得,如今无界山庄之中的龙蛇混杂,心怀不轨之人颇多,他们为了能夺得无界神功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在下恳求大师,如果山庄之中有人行凶斗殴,望大师能及时制止。” 空海明颔首道:“导人向善,乃是我佛门之人的本分,公子且放下心来,贫僧自当全力以赴。” 无界公子笑道:“那在下就先谢过大师了。” 说完,无界公子便走了出去。他前脚刚走,那方才与空海明切磋的十数人,便后脚跟了上来。众人聚在空海明身旁,七嘴八舌的想其询问刚才无界公子,告诉了他些什么隐秘。空海明虽如实相告,但众人皆是将信将疑。 且说此时,董平正在屋内修炼着鲲鹏总略,他尝试着使用鲲鹏总略来捕捉游荡在天地间的气运,但不晓得为何,他修炼了足足一个时辰,但却将丝毫天地气运纳入体内。 董平长呼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暗道,难不成练成这鲲鹏总略后,就只能从他人体内纳取真气。若是如此,那也符合人之道的夺舍本性。不过若是他一直这么练下去,那他势必会走上跟那守墓人一样的老路,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至于那守墓人口中所说的天之道,在董平看来,便是将吸取他人真气,转变成吸取天地之间的气运。这说起来不过是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但要真的做起来,又谈何容易。董平摇了摇头,便起身下床,去到一杯水喝。 冰凉的茶水一入吼,董平不由得打了个激灵,他整个人也瞬间清醒起来。他看看自己左掌中的黑晕,苦笑着自语道:“现在的要紧事,还是先将体内的寒毒,与牙非道的残息除去才是,要不然性命都保不住。”说罢,董平忽觉手背一阵酥麻,他一翻手,便瞧见手背上趴着一只眼球大小的蜘蛛。董平猛然一挥手,将那蜘蛛甩到地下,啪的一声,上脚踩死。 “这地方怎还有这种东西?”董平暗道一声晦气,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是夜,白云化为黑雾。放眼望去,这无界山庄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凄惨的黑幕。 一个人,缓缓的走入了无界山的深处。这是一片方圆不过三丈的平坦空地,在空地四周,皆是耸立着的高山峭壁。这人在空地当中站了小半个时辰,其身后便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转过头去,露出一张刻画着黑色纹路的虎神面具。见到来人后,他淡淡道:“没让我失望,你果真来了。”说罢,那来人便冷冷道:“你还真是煞费苦心,竟能追到这里。” 面具人听罢,微笑道:“你太高估自己了,能碰见你,只能说是偶然,但却是个不错的收获。” 闻言,来人道:“我再问你一次,你那时说的话可当真?若是我将这个给了你,你当真不会再为难于我?” 面具人淡淡道:“你又高估了自己,从始至终,我便是为了这个东西,对于你,我没有一丝兴趣。”说罢,面具人伸出了手道:“交出来吧。” 来人踌躇了片刻,随后,她将一连环长鞭放在了面具人手中。 “愿你言而有信。”说罢,来人转身离去,只在黑幕之中,留下一抹倩丽的背影。 面具人手握那连环鞭,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忽而,他掌心一用力,那缠绕在连环鞭上的黄绸步登时被震了个粉碎。刹那间,三十六道颜色不一的光晕就从那大小各异的环上淡淡的溢流出来。 抚摸着手中的连环鞭,面具人心绪恍然。忽而,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稚嫩的少年,正站在满是铁蒺藜的地上,赤着足,不知疲倦的挥舞着一道一把连环鞭。那时的他,早已是足底溃烂,身上也满是鲜血。但他的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没有丝毫要逃离之意。 正当面具人陷入沉思之时,一道庞大的身影却从天而降。当面具人回过神来时,那一掌却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天灵之上。这一掌劈下,四周高山皆是一颤,山间不少巨石也被这掌力余波,给震成了齑粉,可见此掌之威。 尽管如此,但这面具人却是岿然不动。忽而,他呵呵笑道:“还以为你有一些斤两,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说罢,那面具人一甩手中连环鞭,狠狠的抽在了来人的肚腹之上。受此巨力,那来人唰的一声便倒飞出去,弹指间,他便轰然撞在山壁之上,哇哇吐起了鲜血。随后,面具人将长鞭掖在腰间,便要离开此处。 但突然,其身后又传来一声宛如雷鸣的怒吼声,“给我拿命来!”听其声,竟然是萧山鸣! 面具人回过头去,只瞧萧山鸣虽是一身血点,但其掌风却是更加凶猛刚烈。面具人伸出一手去挡,而萧山鸣这两掌各走的是不同路子,其一掌走的是稳重如山,另一掌打的则是轻巧如风。 面具人一掌左右开弓,只听的啪啪两声,萧山鸣这两掌便被打向一边。面具人稍显诧异道:“青龙朱雀,大辽震国掌法,四象掌。” 那面具人虽只是左右一拨,轻轻碰触到萧山鸣的两条手臂,但萧山鸣却感觉有锥心之痛从两条手臂上传来。面具人只是一招,他这两条手臂,便有骨折的迹象。 面具人淡淡道:“若是以前让我碰见你,你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你死。但现在我放你一条生路,滚吧。” 面具人说罢,却见萧山鸣一声咆哮,其身子竟然猛然拔高半尺。旋即,萧山鸣便又向面具人杀来,此时他的掌法又变的凛冽迅疾。 面具人仍然还用一只手进行抵挡,但他却是明显要比之前吃力了一些。 “玄武白虎,四象俱全又是天生神勇之体。若是再放任此子成长十年,定是我之劲敌。”面具人心中暗道,随即,他又在手上多施加了半分起立。 萧山鸣是愈战愈拥,尽管如此,那面具人的应对态度却始终是随意无比。萧山鸣深知自己不是这面具人的对手,但也就是如此,他更下定决心,要将这面具人从世间除去。萧山鸣虽然没有将事情挑明,但他却看的出来,自当孙明香遇见这面具人后,便显得恐惧无比,尽管她掩饰的极好,但却逃不过萧山鸣的眼睛。 方才,孙明香来此,将自己的三十六连环鞭拱手送给这面具人,这便更印证的萧山鸣的猜想。萧山鸣曾经应允过孙明香,要护其一生一世周全。此时孙明香身陷囹囵,萧山鸣怎能坐视不理。 骤然间,萧山鸣的气息节节拔高,其掌速更是达到了一个骇人的地步。面具人的这一只手,渐渐的便要败下阵来。面具人暗道,“此子神勇,若是能将其收入麾下,定是一员猛将,但可惜了,却是个辽人。”想罢,面具人又在那一掌之中加了半分力气。开始他与萧山鸣比斗,用了两分力气,随后又加一分。这三分力气加起来,却是近乎面具人的半层功力。 尽管面具人只是用到了不足半层功力,但萧山鸣却是已显露出颓败之态。 就在这时,数只大蜘蛛攀爬到了面具人的双腿之上。面具人低头一瞧,瞧见那些蜘蛛后,目光一沉。旋即,他双掌齐出,嘭的一声,将萧山鸣打到了山腰之上。紧接着,面具人猛然顿足,那些攀爬到其腿上的蜘蛛,全然被震碎成筛粉。但随后,如潮水般的巨大蜘蛛,又朝着面具人涌了过来。蛛潮之后跟着蟾蜍,蜈蚣,蝎子,还有火红色的长蛇。 见状,面具人轻咦一声道:“是蚩合国的火焰长蛇。”眨眼间,这五毒之物已爬近面具人的身体四周。但这面具人体外好似有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屏障,这些毒物拼着命的朝面具人钻,却永远都与这面具人有一墙之隔。 忽而,面具人双臂一转,这漫山遍野的毒物竟化成两道长柱,朝面具人身前汇聚而来。刹那间,在面具人身前,一个有房屋大小的圆球便凝结成型。突然,面具人朝这圆球一施加真气,这圆球便缓缓压缩紧密起来。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爆裂声与细小的惨叫声更是从圆球中传出,不绝于耳。突然,这五毒球被压缩到了极致,就听的轰的一声,这大球竟熊熊燃烧了起来。随后,面具人将这火球朝空中一抛,骤然间,这群山遍野,一片通明。目光所及之处,其景况一览无遗。 面具人抬头朝四周望去,只瞧见在四方山顶,各站着一个身材庞大无双的巨汉。 面具人冷冷道:“果然是蚩合国。” “吼,吼” 当那火球照亮这四个巨汉时,一声声宛如天破般震耳欲聋的吼声便从其口中啸出。面具人的身子随之一晃,刹那间,这四人便震颤的群山,大步从山上狂奔而下。随之而来的,是强大的压迫感。 一瞬间,这四巨汉已来至面具人身旁。他们纷纷伸出两条手臂,便朝面具人的头顶砸去。面具人轻轻擎手,登的,就将这八条带着无匹蛮力的手臂定在了半空之中。随后,面具人一声低喝,他手臂一甩,这四巨汉霎时间便如同小小玩偶一般,被面具人又扔回了山顶。 于此同时,面具人的耳边忽传来一声慵懒,酥麻入骨的笑声。 “阁下还真是棘手呢。” 面具人循声望去,只瞧一衣不蔽体,身着暴露的妙龄女子正扭动着文满火焰图案的诱人身子,从山顶缓缓走来。这女子生的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花,其一颦一笑间,借有淡红色的灼热气息从其口鼻之中散发而出。那热气氤氲在其脸上,便化为了淋漓的香汗。而在她的额头之上,更是有两个尖尖的犄角。这犄角生在她的额头上,看上去毫不怪异,反而为其增添一种别样的异域风情。 面具人见此女子暗道:“南疆三公主之一的火婆公主。”想罢,面具人抽出了腰间的三十六连环鞭。 而那火婆公主左右摊开两手,登时,两朵火焰凝成的花朵便在其掌心之上凭空浮现了出来。 火婆公主微笑着用蚩合国语说道:“你们四个废物,去将另外那人给杀了。” 闻言,那四巨汉便起身,又朝着倒在山腰的萧山鸣扑杀而去。 于此同时,火婆公主目光一凌,霎时间,在她的瞳孔之中,好似也燃烧起了两团灼热的火焰。 面具人一捋手中长鞭,就听“锃”的一声清鸣,一道劲气便朝着火婆公主破杀而去。与此同时火婆公主也是朝前一排双手,刹那间,那两朵火焰之花,便向前相互环绕着疾飞而去。 火焰之花后,带着一道妖艳的火舌。 刹那间,只听噼啪一声,那两朵火焰花陡然间便与那道锋利劲气碰撞在了一起。只瞧那两朵火焰花上,竟有丝丝龟裂之迹。 忽然之间,那两朵火焰花崩散成了点点火光。但随后,一道长啸从火婆公主口中传出。那点点火光,竟在刹那间又汇合凝聚。 骤然间,一尊身高十数丈的火焰魔神便显出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角力 只瞧这火焰魔神虽身躯庞大,但其速度却是丝毫不被其身体所累赘。这火焰魔神便挥出一拳,骤然间,那如同山间庙宇的硕大火拳便带着灼热的气浪朝着面具人痛击而来。 “南国巫术。” 面具人目光微寒,他哗啦啦一抖手中连环鞭,随后便朝那魔神之拳抽去。登时,鞭拳相撞。只瞧得以那面具人为中心,一道数十丈高的火柱骤然耸起。火婆公主秀眉一蹙,却是暗道这面具人忒的不简单。 转眼,只瞧得那火焰魔神与面具人相撞的那只拳头已然凭空消失,只留孤零零的手腕。但随后,火婆公主轻弹一指,一条火舌刹那间便极速飞出,融进了火焰魔神的体内。旋即,那火焰魔神本已消失的拳头,刹那间又生了出来。而且其威势,更加骇人。 骤然间,那火焰魔神便挥出双臂,用两拳朝面具人撞击而去。面具人先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但当那两只硕大的火拳离他的身体不足半寸,在电光火石之间,面具人便已一个令人咋舌的速度纵身而起。火婆公主看的是心惊胆颤,在她眼中,这一招,量这面具人有多大本事,他都是躲不过去的。但事实与结果却令其骇然,轰然一声,两拳相撞。 骤然间,火星满天飞舞,而那魔神这躯,也摇摇欲坠。 这时,且说萧山鸣那旁。萧山鸣那被面具人一拳震远后,只觉气血上涌,双眼一黑,便迷糊迷糊的晕了过去。但旋即,一股灼烧感袭来,使他汗流浃背,豁然清醒。与此同时,他却瞧见,四个庞然巨汉,正朝他杀气腾腾的冲来。萧山鸣一个鲤鱼打挺,登时站了起来。随即,他运转真气,陡然间打出四掌。 这四张掌风宛如绵绵大江中的澎湃巨浪,一掌更比一掌声势浩然。只瞧这第一掌出,卷起了草木,第二掌掀起了沙石,第三掌更是撕裂了大地。而第四掌,只有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一掌将那三掌一并携起,四掌合一,汇聚成一面汹涌海啸,朝那四巨汉掩埋而去。 而这四条巨汉,好似不知闪躲。他们面对这般摧枯拉朽的掌力,竟硬着头皮冲了过来。只瞧他们强穿过这四道掌力后,一身粗糙的皮肤,却是被剐掉大半。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但尽管如此,这四人看上去却是越发的凶残与强横起来。萧山鸣看一眼前方那火焰魔神,再看看这四条巨汉,若是论冲击力,这四条巨汉带给他的,却是远超那火焰魔神。 霎时间,八只沙包大小,且血迹淋淋的拳头就带着呼呼风声朝萧山鸣击打而来。拳未至,但萧山鸣却已感受到了那硕大拳头所带来的沉重如山的压迫感。 “嘭!” 萧山鸣伸掌挡下两拳,但其余六拳却同时砸在了他的身上。一瞬间,萧山鸣只感觉自己心肺欲裂。转瞬,那四人又抬起拳来,欲要发动下一轮攻势。但趁此空当,萧山鸣忍住剧痛,使出一招老僧撞钟,登时,便将一巨汉给举了起来。 正当萧山鸣欲将此人掷出时,忽然一股绵力袭来,将他手上举着的那巨汉又给夺了去。 萧山鸣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是个番僧,这番僧便是空海明。萧山鸣一失神间,其余三人又朝他冲来。但却见那番僧陡然落地,身形一闪,他伸手朝那三巨汉的脖颈一捏,那三人的身子便软踏踏的倒了下去。 萧山鸣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空海明微笑道:“点到为止。” 说罢,空海明一纵身,便朝那正与火焰魔神交战的面具人冲去。 说话间的功夫,那面具人已与火焰魔神过了有不下三百个回合。火婆公主已是渐渐吃不消,而面具人倒是兴致盎然。他不停用手中连环鞭鞭挞着那魔神的躯体,他每抽一鞭,在那魔神的身上都会掀起一道火焰巨浪来,而面具人手中的连环鞭也逐渐开始变的通红。 这一番交手,火婆公主已然晓得自己并非这面具人的对手。登时间,她便起了退意。火婆公主快速掐了两个手诀,她身上的火焰文身随即便化的通红耀眼。 而那火焰魔神的背上忽然延伸出两道火焰长链,刺入了火婆公主体内。一瞬间,那火焰魔神的体积便骤然缩小起来,滚滚的热流正随着那两条铁链,输送回火婆公主体内。 面具人见状一声低喝道:“想跑!” 说罢,他腾空而起,朝着那火焰魔神的脑袋就是一鞭。霎时间,那火焰魔神的巨大身体,瞬间分裂成两半,轰然到底。其倒下后,顿时将这群山给引燃,熊熊大火映照通明。这无界山霎时间,就变成一片无情的火海! 那火婆公主身上的文身,瞬间一黯。火婆公主目光一寒,转身便要遁走。但那面具人怎会饶她,“拿命来!”面具人一声低喝,其声波震荡至火婆公主身上,竟将其排倒在地。火婆公主吐出一口鲜血,第一次展露出惊恐之色。这面具人之手段强悍,远非她所能比。 转念间,那面具人便已朝她步步紧逼而来。火婆公主心中一黯,她心道,“谁料世事无常,如今想要逃出生天,只能破釜沉舟!”想罢,火婆公主一咬右手食指,随后一滴珍珠般的鲜血便从起指头渗了出来。旋即,火婆公主将那滴鲜血,陡然便点在了自己的眉间。顿时间,她身上的火焰文身竟熊熊燃烧起来,其气势也节节拔高。 火婆公主翻身站起,便朝那面具人打出一掌。刹那间,一条火龙便朝着面具人绞杀而去。于此同时,火婆公主也朝远处逃去。面具人见势,丝毫不显慌乱,他反手将手中连环鞭一甩,便将那咄咄逼人的火龙给套在了一个鞭上的一个圆环之中。随后,面具人一抖长鞭,登时,那条火龙又咆哮着朝逃跑的火婆公主夺杀而去。 面具人又在火龙中施加了属于自己的两层功力,其速度不可以同日而语。那火婆公主虽是大步流星的极速遁逃,但面具人抛出的火龙,几乎眨眼间就要将其吞噬。 火婆公主感受到背后灼热的高温,不由的心中一凉。她暗道,自己从魔火中降生,想不到今日竟又要陨落于魔火之中。但旋即一想,这也算是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忽然,火婆公主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她身后那股灼热感,突然之间倒是减弱了不少。她回头看去,只见得一番僧将朝她袭来的那条火龙给挡了下来。 空海明的胸间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金色字图案,那条火龙正在呲露着獠牙,与那字相互抗争着。 面具人冷哼一声,却是要绕过空海明,朝火婆公主擒去。空海明见状,登时全力以赴,他胸前那个金字瞬间涨大数倍,登时将那条金龙给吞没于其中。而空海明身上穿着的僧衣,其胸前却是被灼烧出一个大洞来。但这当儿里容不得空海明多想,他飞身上前,便要拦下面具人。 但面具人话不多说,一招便攻向空海明。空海明自持佛力深厚,便没得多想,一招便跟面具人对了上去。二人一交手,面具人便目露惊喜,他道:“想不到如今的没落的吐蕃国,还有此等高手。” 空海明看到面具人举重若轻的模样,不由得心中骇然,他此时的气宫中可是翻江倒海,不好受的很。尽管如此,空海明仍是淡然微笑道:“这位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面具人闻言淡淡道:“你难不成要为她求情?” 空海明道:“阻止杀戮,本就是我佛门中人的职责所在。” 面具人听罢冷冷一笑道:“大和尚此言差异,若是没有杀戮,那他们又怎能去西天见你们的佛祖。” 空海明道:“只要一心向善,佛祖自然能见到。” 面具人闻言道:“我不与你扯皮,今日,我定要杀她不可。” 空海明闻言皱起了眉头,他不解道:“这位女施主难不成与阁下有何深仇大恨?” 面具人淡淡道:“从前有,现在没有,但以后肯定有。”说罢,面具人手上又多添两分力道。空海明登时使出一种西域秘法,刹那间,他竟能迸发出十二分的力道来。面具人见状道:“大和尚不必如此拼命,我本是要杀一人,但若是不小心将你也杀了,那不就成两人了这罪过,可得加诸在你的头上。” 面具人说罢,那火婆公主却是瞬间出手,一跃而起。她双手赤红,指尖燃烧着一簇簇细小的火苗。这充满杀机的一掌,她却是冲着面具人的头顶而来。但面具人何等修为,他岂能让火婆公主得手。霎时间,他的头顶三尺处,瞬间升起一片云雾,云雾中更有三朵金色的花朵。三朵金花现,火婆公主便被挡在半空之上。 空明海与火婆公主见状皆是一惊,他们没有想到,面具人的修为造诣已达到此等超凡境界。 火婆公主对空海明传音入密道:“大和尚,我们胜他不能,如今只有一法,便是去寻无界公子相助。” 空海明闻言,瞬间收功,然后空翻两圈身子,朝后方倒退而去。刹那间,空海明便感觉体内真气逆流,一时间难受的紧。但他没有丝毫迟疑,便从腰间解下两根金刚杵,朝着面具人攻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时间,空海明几乎爆发的全身的潜力,其速度这快,连面具人都没来得及对火婆公主下手,便见得空海明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只瞧得空海明手持两根金刚杵,其背后便好似有一尊怒目金刚之相若隐若现。其一挥手中金刚杵,便有远超之前十倍的巨力,朝面具人袭去。 “少林的四十八路怒目金刚杵,拼不过修为,来拼武技,到也不算太笨。”面具人心念一闪,便抽出三十六连环鞭瞬间应了上去。见二人纠缠比斗,火婆公主登时便闪身而去。 且说此时无界山庄的一方云端,无界公子正合着双目,侧身横卧着。忽而他睁开双眼,对着面前跪伏着的牛羊马询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兽齐发人声回道:“回公子,再过一刻钟,便是子时了。” 无界公子翻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那你们便去通知好梦使者,让他准备敲钟吧。”无界公子说罢,那三兽齐声应了句是后,便一同钻入了云海之中。 无界公子则背起双手,飘飘然往另一方而去。 且说那火婆公主刚跑了没多久,便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撤身一瞧,只见正是无界公子。火婆公主一瞧见他,当的是秀眉倒竖,怒不可遏,她厉声嗔道:“无界公子,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差事,一个送命的差事!” 无界公子歉意一笑道:“都是在下的过错,在下自当弥补。” 火婆公主淡淡道:“那就别再啰嗦,要是去晚了,那大和尚准得没命。”说罢,火婆公主又往回赶去,无界公子紧随其后。 且说二人一到那山坳之中,便见得空海明虽与面具人斗的是难解难分,但他却已是丢盔卸甲。只瞧他的两个金刚杵,此时却已有一个,被套在了面具人的那连环鞭中。 空海明左闪右避,但面具人却是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任由空海明左右攻来,他手中的连环鞭轻易不挥,但一挥便是要害。 无界公子见状不由得有几分动容,他暗道:“这人到真是有些本事,若是让他真让他取得那无界神功”想到这里,无界公子却是愿再继续想下去。他纵身一跃,便来至战局之中。无界公子左挡右避,微笑道:“二位贵客请给再下一个面子,打打杀杀总归是不好。” 有无界公子加入战局,空海明便稍稍松了一口气,他道:“无界公子所言有理,施主,今日贫僧与这位女施主都被你伤了,你应该也满意了吧。” 面具人冷声道:“我说要杀,那便不是打。” 说罢,面具人的攻势愈发的凌厉起来。 无界公子只是守,取没有丝毫攻势,在他挡下面具人的一击后,突然对站在一旁观望的火婆公主试了个眼色。火婆公主见状冷哼一声,随即也加入了战局。 且看那面具人,以一己之力面对空海明,火婆公主,与无界公子三人,竟事丝毫不落下风。虽说无界公子一直在守,并没有丝毫要进攻的意思。 四人也不晓得你来我往交战了几百个回合,忽然从空中便传来了清脆的钟鸣之声。钟声穿破云霄,传到无界山庄的每一个角落。这钟声格外醒脑,酣睡之人听之,登时清醒,却没有丝毫困乏之意。 钟声经久不息,山坳中的四人除了无界公子之外,其余三人好似并未受到这钟声的影响。忽而无界公子沉声喝道:“都住手!” 火婆公主与空海明耳膜一阵,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来。但面具人却仍然不依不饶,正当他要乘胜追击时,无界公子却身形一闪,便从面具人的身体穿了过去。而在面具人的腹部,还插着一柄匕首。那把匕首距离面具人的气宫,只有分毫之差。面具人的动作,也是戛然而止。 还是头一次见到无界公子施展身手的火婆公主与空海明,皆是惊骇不已。无界公子淡淡道:“既然身处我无界山庄,那便要守些规矩。” 面具人目光冷淡,一语不发。 这时,火婆公主开口道:“无界公子,不知刚才的钟声,是何用意?” 无界公子忽而微笑道:“忘了告诉诸位,刚过了子时。今日,便是开启无界岛的日子。” 闻言,火婆公主与空海明皆是一怔,他们心中都有一种被这无界公子给耍了的感觉。火婆公主冷声道:“无界公子不是说,那无界岛后日。”火婆公主自觉说错了话,便顿了一下道:“明日才开启么?” 无界公子摇头笑道:“感情是在下记错了,那在下先给几位赔个不是。”说罢,无界公子一指东方,众人便见得,一座葱绿的岛屿正漂浮在云端之上。 无界公子道:“卯时几位可别忘了到那无界岛下等着。”说罢,无界公子微微一笑后飘然离去。 火婆公主斜睨一眼腹部还插着匕首的面具人,暗道一声此处不可就留,便快步离去。 空海明看一眼面具人道:“施主没有大碍吧?” 面具人将那匕首拔下来,咣当一声便扔在了地上。空海明朝那匕首看去,他只瞧得那匕首雪亮,没有一丝血迹。而面具人的腹部,也没有鲜血渗出。空海明双手合十道:“施主好修为。” 面具人沉默不语,但在那面具之下,他却露出了一丝分外得意的笑容。 且说那火婆公主行走在路上,心中感觉越发古怪起来,而要说最为古怪,那无界公子,定要坐头一把交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无界岛上 火婆公主细细思量道:“从刚才来看,那无界公子的修为当的是远远超过我与那大和尚还有那神秘高手面具人。那他让我去替他除掉那面具人,便不是借刀杀人,但若不是借刀杀人,那他又意欲何为?”火婆公主思索了半晌,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火婆公主可以确定,那无界公子是在消耗她们的实力。那无界岛的开放时间,往前提前了一日。火婆公主三人也恰巧在这一日刚刚大战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无界公子。但到底为何无界公子为何要策划这一切,火婆公主便想不明白了。 再说那空海明大师一回住处,昨日那些与他切磋无意的男子,早就在他的住处等着了。空海明见状诧异道:“不知诸位来贫僧居所,可有什么要紧事?” 一人闻言笑道:“要紧事倒是没有,只不过想问问大师,昨日那无界公子对您说了些什么。” 空海明摇头道:“昨日无界公子对贫僧说的话,贫僧昨日已经对诸位如实相告了。” 那人笑道:“大师,出家人可不敢打诳语啊。怎的昨日无界公子还说,是明日开启无界岛。怎么过了一夜,就变成今日了?” 空海明道:“贫僧也还蒙在鼓里。” 闻言,那人背后的十几人瞬间便交换了一番眼色。空海明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由得暗叹一句,人心不古。忽而,空海明沉声道:“诸位若无他事,那老僧就要打坐念经了。” 听罢,那人脸色一阴 道:“大师这就不地道了,开始咱们早就说好,要”他一语未毕,空海明便打断他道:“诸位施主请回吧,贫僧要诵经了。”说罢,空海明身上僧衣无风自鼓,他面前那十数人皆是被一股劲力给逼的连连倒退。空海明此时却是一句话都不想同这些人多说,那来人察觉空海明已然动怒,便冷哼一声后喊道:“我们走!”众人随即退出了出去。众人走后,空海明不禁连连摇头,他自语道:“看来我的佛法修为还是浅薄,易犯嗔戒。” 无界山庄一庭院中,一身材高挑的中年男子,正背负一把长剑,在院子里静静站立着。不一会儿,一青年从他身后的房间中,推门走了出来。 青年一出来便对中年男子作揖道:“曹前辈。” 中年男子微笑道:“早啊,玉书。” 这中年男子正是剑墟中的弃身剑主,曹人游,而那青年,便是冯玉书了。曹人游话音刚落,绿珠儿便打着哈欠从房内走了出来。绿珠儿不快的抱怨道:“这才什么时辰,就要将人吵醒。” 曹人游道:“刚才好梦使已经来过了,他说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去那无界岛,去参悟无界神功了。”绿珠儿闻言,精神为之一震。随后,孙明香也从房内走了出来。只瞧她面对微笑,看起来高兴的很。 这时,冯玉书对孙明香开口道:“孙姑娘,你可瞧见萧兄了“ 孙明香摇头道:“不晓得,我去他房间看看。”说罢,孙明香又转身而去。没过一会儿,孙明香便跑了回来,她满是严肃的说道:“山鸣哥没在屋里。” 冯玉书满不在意道:“萧兄没准儿又去找董兄喝酒了,孙姑娘别担心,我这便去找他。”孙明香闻言,并没有分毫的轻松。这时,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旋即,她便飞快的向府外跑了出去。但她刚要跨过大门门槛,却突然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孙明香撤身抬头一看,只见那人正是萧山鸣。孙明香一见萧山鸣,当的是喜出望外,登时,她便扑进了萧山鸣的怀里。 这时,一道揶揄的笑声从萧山鸣背后传了过来:“常人只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孙姑娘这只是小半夜没见,但六秋九秋可都有了。”那话音落下,孙明香只见董平林三川与冷飘飘三人走了过来。 萧山鸣抚摸着孙明香的后背道:“这半夜酒瘾犯了,我便去找董老弟去喝酒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得给你赔个不是。” 孙明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有什么可赔不是的,但我以后可不准你半夜出去喝酒了。” 董平闻言道:“孙姑娘说的是,他这是甜了自己苦了别人,你可得好生管教着他。”董平说罢笑了笑,但董平心头却是氤氲这一片阴云。他不禁想到,方才萧山鸣带着满身血污,着急忙慌跑到他的住处。董平问他怎的了,萧山鸣却是沉默着不开口。董平见状也没有刨根问底,本着现在为其疗伤要紧。便将冷飘飘没有吃掉的那颗通灵枣给了萧山鸣,不得不说,这通灵枣也算是一疗伤圣物。萧山鸣吃下后,体内的伤势,便好了大半。随后,萧山鸣又将身上的血迹处理一番后,告诉董平,现在随他一同回自己的住处,还要帮他撒个谎。于是,便有了刚才一幕。 这时,冯玉书三人也走了过来。冯玉书一瞧见董平便笑道:“我早就说了,萧兄定是去找董兄喝酒去了,不过萧兄你这可是不地道,喝酒怎的能不找我一起呢?” 董平闻言赶忙摆手道:“我已经说了,这半夜喝酒的事,千万别再找我,你们这群孤家寡人,怎么晓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呢?”说罢,董平瞥了冷飘飘一眼后,放声大笑了起来。但董平这一笑,却是没有人跟着附和,弄的他尴尬的紧。 这时,曹人游看向董平道:“阁下就是董平,董少侠?” 董平回礼道:“曹前辈折煞晚辈了。”不用多想,董平便晓得面前这人,便是剑墟来的那位曹人游,曹前辈。曹人游看着董平不住点头道,“不错,不错,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听闻此言,董平却是有几分臊得慌,他再过三年便是而立之年了,说他少年,可真是把他说年轻了。 对于太叔倦一事,剑墟与鹿岳书院中的大多人,都是晓得其中真正隐情的。曹人游对于董平的事迹,还是蛮钦佩与欣赏的。 这时,董平道:“咱们赶早不赶巧,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我想咱们还是早些去那无界岛,早做打算。”众人闻言,自当是点头赞同。 且说此时那无界岛下,已经黑压压的聚集了一大片人。董平等人本说要赶早,但到了以后才发现,他们已经算是来迟了。众人前方站着的是无界公子,今日这无界公子的派头,却是更足了几分。在他身后,是牛马羊三兽。而他身旁两侧,各站着八个蒙面的护卫。在他身子右侧的八人浑身黑衣,而在他身子左侧的八人则浑身白衣。 无界公子扫了众人一眼后微笑道:“在下没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诸位贵客便到齐了,如此甚好。那在下便为诸位贵客说一说这无界岛。”说到此处,无界公子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无界山庄始立于千年前的大唐年年,当年的老庄主修为盖世,区区一百五十年,他老人家便登的天阙,羽化成仙。但老庄主在入天阙之前,担心自己的绝世神功断了传承,便在这无界山庄之中修筑了一座无界岛。 而他老人家的傍身绝技无界神功,便留在了这无界岛上。在无界岛上,共有洞府一百座。每一座洞府的功效相同,皆是用来参悟无界神功的。” 听到此处,不少人悬着的一颗心都放了下来。他们心中暗道,原来不用抢夺,乃是见着有份。 不过随后无界公子的一句话,又令众人放下的心悬了上去。无界公子微笑道:“不过今年出了些岔子,无界山庄每一个甲子,最多接待一百位客人。但今年,无界山庄中却来了一百零二人。”无界公子说罢,便有人开口询问道:“敢问无界公子,一个洞府中,最多能容纳多少人?” 无界公子微笑道:“按道理说,一个洞府有多大,便能容纳多少人。但其参悟神功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若能参悟无界神功的几率是千分之一,那一个洞府中若是进去两人,那他们的参悟几率,便只有万分之一。”无界公子说罢,登时便有人大喊道:“最后进山庄的那人给爷爷我滚出来,莫要给诸位兄弟找麻烦!”他一说完,人群中便是一片鸦雀无声。忽而,刚才喊话的那人,竟像是被人掐着脖子给拽到了半空中。众人见状,纷纷避让开来。 随后,那面具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他淡淡道:“出言不逊,该死。”面具人一边说,便见那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人,脸色越发紫青起来。 这时,无界公子笑道:“这位贵客请给在下一个面子,现在请高抬贵手,等上了无界岛,诸位要怎么做,那便不干在下的事了。”无界公子说罢,面具人陡然收手,那倒霉鬼“嘭”的一声落在地上,连连咳嗽起来。 场中陷入无声的死寂,面具人这一招,算是将众人给震住了。过了半晌,人群中一男子,吊儿郎当的说道:“那敢问无界公子,不晓得我们该如何上去这无界岛呢?”众人闻言,纷纷抬头向上望去。只瞧那无界岛,至少离地有百丈之高,场中的百余人中,能上到无界岛的,想来也不过一掌之数。 而出言发问的,便是董平。无界公子看向董平微笑道:“这位贵客无需多虑,我左右两边的飞天使与大力使,自会将诸位送上这无界岛。”说罢,无界公子轻声道:“还有一个时辰,你们开始准备吧。”那十六人闻言,随即四散分开,将这百余人给包围了起来。众人正有所疑惑时,便瞧着十六人已扎起了马步。在他们身躯四周,更有淡淡的荧光不停鼓动。旋即,这十六人身上的荧光漂入人群之中。众人身上皆沾上了一点。 等这十六人身上的荧光全部散去之后,他们便开始围绕着人群,缓缓绕起圈来。这些人的步法奇特,他们每走出一步去,便会变幻六七种体态姿势。一圈转罢,众人皆感觉身子轻盈了不少。如此往复,一个时辰过后,这十六人已转了足足有四十九圈。而众人也纷纷感觉,自己的身体已轻如鸿毛,只要他们稍稍一用力,便能腾空而起。 突然,那无界公子陡然厉喝一声道:“随!”旋即,那十六人也齐声大喊道:“随!” 登时间,众人的身子竟缓缓的飘了起来。他们越飘越快,眨眼间,那高高在上的无界岛,已经触手可及。 飘至顶端,那无界岛的全貌,已全然映照在众人眼中。只瞧这无界岛地势平坦,但平坦的岛上,却有一个个如同坟包的洞府耸立着。这些洞府不多不少,足足一百个。众人平稳落至岛上后,便有人大声喊道:“诸位请稍安勿躁,听在下一言。”众人闻言,停下了脚步,看看这人到底要耍什么把戏。那人笑道:“想必刚才诸位已经听无界公子讲了,这无界岛上有一百座洞府,但却来了一百零二人,这势必会有一番争抢。但依在下的建议,咱们倒不如先不要动拳脚干戈。咱们先挑洞府,最后剩下的那几人,再让他们各安天命如何?”这人说罢,登时便有人附和道:“俺看这个建议不错,俺也不想一开始就跟人打架。” 那人听罢后微笑道:“如此甚好。” 随后,众人便疯了般的散开,去挑选洞府了。那面具人四下一看,便看出这每间洞府的门前都写着一个数字。他忽而想起那无界公子对其讲的“三十三”登时便明了了几分。但面具人怎么听信无界公子的嘱咐,他随意挑了一间洞府,便推门走了进去。这每一座洞府的门前都挂着一把大锁,但这种锁对面具人而言,也只是伸出两指一捏的事儿罢了。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要破这锁,可是要废一番功夫。 且看董平一行八人,聚在一起,当的是无人敢近他们身旁。董平仗着神兵利器,可谓是一刀一锁。众人先将绿珠儿冷飘飘,与修为较低的林三川送入洞府后。董平本想着让萧山鸣与孙明香再挑两间洞府进入,但他二人却是不肯,为了不耽误时间,董平也不再多权,转身劈开一把锁,进入了一间洞府之中。而他进入的这间洞府,其府门前上的数字,正是三十三。 曹人游与萧山鸣孙明香站在一洞府前,曹人游道:“你们当真不打算进这洞府了么?听剑墟的先辈说过,能入这无界山庄,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呀。” 萧山鸣豪迈一笑道:“正所谓贪多嚼不烂,我跟阿香身上的功夫都足够钻研一辈子了。既然他们说今年这无界山庄中多来了两人,那我与阿香便不挑了,这岂不是正好。” 曹人游感叹一笑道:“萧小友的心胸果然开阔,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一步了。” 萧山鸣笑道:“那就先祝曹前辈好运了。”曹人游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 萧山鸣抓起孙明香的手,微笑道:“这岛上的风景宜人,咱们去转一转。”孙明香闻言,便依偎在了萧山鸣的臂膀之上。 无界岛上逐渐静了下来,萧山鸣看着孙明香的侧脸道:“阿香,你若是心里有什么苦楚,大可以跟我讲。” 孙明香微笑道:“山鸣哥你怎的这么说,我现在心里全都是甜蜜蜜的蜜糖,哪里有半点苦楚,我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开心过。” 萧山鸣微笑道:“你若开心,那我便也就开心。” 孙明香笑道:“就算我不开心,山鸣哥也得开心。” 萧山鸣闻言微笑道:“阿香,你可有想过出去后,回蜀州去看望你的父亲,叔叔,叔母。” 孙明香听罢后,沉吟了片刻道:“之前我想的是再也不回去了,但经过昨夜,我却忽然想开了。我要回去,我要让他们瞧瞧,瞧瞧我找了一个多好的夫君。” 萧山鸣闻言神色黯然道:“但我怕” “怕?山鸣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哪里有东西可让山鸣哥怕的?” 萧山鸣苦笑道:“我怕你的家人,会觉得我是辽人。” 孙明香闻言,捂住了萧山鸣的嘴道:“那你,还会回辽国吗?” 萧山鸣拿下孙明香的手,温柔道:“如今我大仇已报,这天下何处不可为家。阿香若想去辽国,那我便带你去牧马放羊。阿香若是想留在蜀州,那我便带你去泛舟打渔。有阿香的地方,就是我萧山鸣的归宿。” 孙明香闻言,眼圈却是红了。 “既然如此,山鸣哥自己都不在乎了,那还怕别人的眼光么?” 萧山鸣点点头,微笑道:“是我想多了,别人的眼光,与我们何干。” 说着说着,二人便走到了这无界岛的尽头。在尽头处,他们二人却是看到两处大锁完好的洞府。在那洞府前,还有一老僧盘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壁中画 心上人 按理说,萧山鸣与孙明香在岛上浪荡了这么久,应该是一个洞府都不剩了,怎的现在又多了出来。 萧山鸣自认得这僧人,昨夜就是这僧人救了他一命。于是萧山鸣当即上前作揖道:“大师为何还在这里等待,这两座洞府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空海明站起来,微笑道:“施主多虑了,不是这洞府有问题,而是贫僧有问题。” 听闻此言,孙明香倒是按捺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她对萧山鸣说道:“这位大师说话倒是幽默风趣。” 空海明微笑道:“那无界公子在说今年无界山庄来了一百零二人时,贫僧就已将那时的场中之人细细数过,而贫僧数出来的人数却与无界公子所言有些出入。无界公子说的是一百零二人,而贫僧数出来的却是一百零一人。” 孙明香疑惑道:“大师此言当真?” 空明海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本想着在众人上至这无界岛之后,就将此事告知众人的,但听到有一位施主提出了个不动干戈的建议,贫僧便决定先不开口,到最后,再将贫僧这座洞府送出去,现在两位施主来的正好,这两座洞府,便是二位施主的了。” 孙明香闻言心中暗道,这明明只有一百零人,相信那无界公子该比谁都看得清楚,他将这人数说错,难不成是在搞什么玩弄人心的鬼把戏? 萧山鸣大笑道:“这里有两座洞府,却只有我们三人,依在下看,这倒是正好。大师您占一座,我们二人占一座。” 空海明微笑道:“这就不必了,老衲对那无界神功并没有丝毫非分之想,这洞府还是留给有需要的人才是。” 孙明香闻言道:“大师此言差矣,这无界神功若是落在别人手中,难免不会为非作歹,而大师这般宅心仁厚之人若是能得到无界神功,无论对人对己,都是一件大好事。”萧山鸣听罢,也点头附和。空海明听得孙明香一席话,却是想起了之前那些与他假意交好之人。他不禁暗自思量,若是让他们那些人领悟到了无界神功,倒是江湖的一大辈事,若是他自己也领悟了这无界神功,那他还有牵制他们一番。 见空海明已有些许动摇,孙明香便对萧山鸣使了个眼色。萧山鸣当即便会意的拉住孙明香,来至那一洞府前。萧山鸣转头笑道:“大师莫再多想,这事儿便这么定了。”说罢,他捏碎那府门上的大锁,跟孙明香一同走了进去。 空海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也转身进了一座洞府之中。 此时,无界公子正于空中,俯瞰着无界岛的全貌。那好梦使者正在躬身站立在他身旁,好梦使者微笑道:“也不晓得今年会不会与往年一样,无人能习得老庄主留下的无界神功。” 无界公子淡淡道:“那你应该盼着点好,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还得继续被困在这无界山庄之中。” 好梦使者点头道:“公子教训的是,每一甲子,我虽然只能离开山庄小半个月,但也不由得会被外面的大千世界给迷花了眼。” 无界公子叹息一声后道:“所以有时候,我倒是蛮羡慕你的,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愿意与你调换调换身份。” 好梦使者闻言赶忙道:“公子言重了,公子身份高贵,怎能与老奴这般低贱之人调换身份。” 无界公子微笑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倒还真当真了。” 好梦使者面露惊恐道:“老奴不敢。” 无界公子闻言呵呵一笑道:“行了,你先下去巡视吧,切记,要密切注意一号洞府,十七号洞府与九十九号洞府的动向。” 听罢,好梦使者当即便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长气,“老奴领命。”说罢,好梦使者便纵身一跃,来到了那无界岛上,无界公子面目阴寒。 无界岛上风平浪静,好梦使者巡视的也是漫不经心。刚才无界公子告知他的那三座洞府,他也是晓得无界公子是何用意。每一甲子,无界公子总是会有几个极为看好的人选,这些被看好的人选也有较大的机会,能领悟到那无界神功。 好梦使者来到标有一字的洞府前,他见得那府门倒插,便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等他刚走过十六号洞府,要行至十七号洞府前时,却忽然挺听得一声巨响。好梦使者登时目光警惕的往前一看,这一看,他便看见那十七号洞府已经打开。好梦使者不由得暗自心惊道,莫非那人已经参悟到了无界神功! 好梦使者没来得及往下想,便瞧见一娇艳的女子,面含嗔怒的从洞府中大步走了出来。好梦使者当即便微笑道:“公主殿下莫非是已经领悟到了无界神功?”那从十七号洞府走出来的人,正是来自南疆的蚩合国的火婆公主。 好梦使者话音未落,那火婆公主就已在风驰电掣间,朝他攻了过来。火婆公主五指燃火,杀气腾腾。好梦使者眉目一沉,登时双手交叉护在胸前。一面宛如插满了尖钉的气墙,登时便拦在了二人的面前。但火婆公主却是不管不顾,她一掌打在好梦使者的护体气墙上,登时便瞧见好梦使者的面前,燃起了一团熊熊烈火! “好生厉害!”好梦使者暗自惊叹一声后,随即伸出一掌,一道罡芒瞬间在其指间延伸出二尺多长。旋即,好梦使者便一掌刀,朝火婆公主劈砍而去。火婆公主丝毫不惧好梦使者掌尖锋芒,面对好梦使者这一砍,她登时便双掌一合,将好梦使者手中的掌刀,夹在了两掌之中。 刹那间,一条火舌便从火婆公主的掌心,朝好梦使者蔓延而去。好梦使者见状不好,登时收招,随后连连倒退两步,大喊道:“公主殿下,在下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 火婆公主却是不语,又朝着好梦使者攻杀而来,好梦使者见无法脱身,只得硬着头皮抗了上去。 在高处俯瞰的无界公子瞧见下方有剧烈动静,心中却是一喜。他赶忙运转真气,朝下方的无界岛行去。 好梦使者正要陷入败局之时,一道猛烈掌风便带着呲呲的破空之声从天而降,这一掌打下,便将正咄咄逼人的火婆公主给拦了下来。火婆公主身子一怔,她抬头看去,却见无界公子已飘飘而下。无界公子面无表情的落至火婆公主身前后冷冷道:“火婆公主这是何意?” 火婆公主轻咬着贝齿,一双狐狸眼含嗔带怒,一幅不想与无界公子说上半句话的模样。但她始终是对无界公子有几分忌惮的,沉默了半晌后火婆公主才开口道:“想不到你们就是这样戏耍客人的。” “戏耍?”无界公子笑了笑道:“在下不明白火婆公主所指何事?” 火婆公主淡淡道:“你们口中说的倒是好听,要让我们参悟那无界神功,但那无界神功在何处?洞府中除了几面光秃秃的石壁,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你让我如何参悟?” 无界公子闻言神情一怔,随后释然道:“火婆公主不知,入了这洞府之后,您应用打坐入定之法,用自己的神念之力,来感悟洞府内所留的无界神功。” 无界公子的话,火婆公主却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去,她冷哼一声道:“打坐入定?神念?花言巧语!” 无界公子心中分外无奈,他不禁暗道自己搞了一个乌龙出来。在蚩合国中修炼的乃是巫术,巫术与宋辽之中所修炼的功法还是大相径庭的。所谓打坐入定,他们是一概不用的。无界公子苦笑一声道:“好梦,你来跟火婆公主解释一番。” 好梦使者点了点后,便对火婆公主细细讲解了一番,打坐入定的修炼之法。火婆公主闻言,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道:“原来如此。”旋即,火婆公主便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去那洞府中瞧瞧。”她一语刚闭,好梦使者便冷声道:“公主殿下请留步,这不合规矩。无界山庄建立千年以来,向来还没有二进宫的例子。” 火婆公主闻言笑道:“那我便来开这个先河。”说罢,无界公子便喝止道:“火婆公主若是如此,那就别怪在下不怜香惜玉了。” 火婆公主阴沉着脸道:“难不成你要贪墨我蚩合国几位前辈的遗体不成?” 无界公子听罢哑然,他暗自腹诽道,感情这火婆公主还惦记着那几具尸体呢。 “火婆公主这可就冤枉在下了,在下要那几具遗体有何用?”无界公子摇摇头后,看向好梦使者道:“好梦,你这便去将火婆公主所要的那几具遗体打点好了,交与火婆公主。”火婆公主闻言,神情缓和了下来道:“这还像点样子。” 无界公子闻言面带微笑,但他心内却是黯然道:“真是失策,如今也只能指望着他二人了。” 火婆公主出来后,她随身带着的那四个傻大随从也相继抓耳挠腮的走了出来。不过除去他们五个,其他洞府中的人,倒是都摸到了一些门道。 董平在石洞中来回转了两遭后,便就地盘坐了下来,这时,他想起了之前那好梦使者送来的通灵枣。思索片刻后,董平便想到,若想领悟无界神功,莫非是要动用些神念?想罢,董平便合上了双目。按理说,若是修士不入造化境,那体内的神念便上不了台面,顶多也就是增强些五感罢了。但董平一静下心来,试着释放出神念后,却感到四周景象陡然一变。他睁开双目,只见四周一片漆黑。而在他前方的极高处,却有一点暗自闪耀的金光。 董平探出手去,想要去触摸那一点金光。就在他产生这个念头以后,他的身子便随之轻盈的飞了起来。他越升越高,直到他一伸手便能触摸到那点金光时,他的身体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是?” 董平捏住那点金光,他还没来得及细看,那点金光便化成了金色齑粉,兀自消散在黑色的虚空之中。当董平的眼前又恢复成一片黑寂时,忽而,在董平的四面八方又闪烁出了万道金光。那是刚才纷飞的金粉,此时,这些金粉又各自膨胀,变大。 片刻过后,每一颗金粉竟都变成了一个斗大且诡异的金色文字。旋即,这满天的文字又开始开始飞舞排列起来,最后,当这些金色文字在董平面前展露出一偏莫名的文章后,便停止的运动。 董平看着这眼前的这篇浩瀚金书,不由得轻叹道:“莫非这就是无界神功?” 与此同时,在其他洞府中所展露出来的情况,也与董平所在之处的大同小异。众人先是惊叹起先辈的绝顶修为后,便开始仔细研究起面前的无界神功来。 而在标号一百的洞府里的两人,此时却没有打坐入定,也没有心思去参悟那无界神功。二人只是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 “山鸣哥,你说他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呢?” 萧山鸣微笑摇头道:“别的我不晓得,但我知道,董老弟肯定在抓耳挠腮呢。” 孙明香闻言轻笑一声道:“我觉得咱们也该参悟参悟那无界神功,绿珠儿妹妹的奶奶,可正等着咱们去救命呢。” 萧山鸣闻言黯然道:“有些话,我不晓得该不该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萧山鸣闻言点头道:“咱们能进这无界山庄,也不晓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孙明香不解道:“自然是好事了。” 萧山鸣长叹道:“当日在我们离开那暮穴之前,唐老子曾将我留下,特意嘱咐了我一些事情。” 孙明香点头道:“这我记得,当时你不是说是唐老爷子交待你要好生照顾绿珠儿么?” 萧山鸣摇头道:“其实,唐老爷子已晓得唐夫人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他打发我们去寻无界神功只是个幌子罢了,因为他晓得,那无界山庄只是个传说罢了。他是打算着等我们走后,他便打着唐夫人离开那里。等过一段时间,绿珠儿再回去,也不会太过神伤。” 孙明香闻言苦笑道:“造化弄人,只是苦了绿珠儿妹妹。” 这时,萧山鸣忽而倒吸了一口凉气。孙明香见状,登时皱眉道:“山鸣哥,你受伤了” 萧山鸣微笑道:“我好好的,哪里来的受伤一说。”说罢,萧山鸣便拉着孙明香站了起来道:“走吧,这石洞中憋闷的很,咱们去外面透透气。” 孙明香点头道:“再出去前,我倒是想好好看看这些壁画。” “壁画?” 孙明香用脚尖点点地面道:“呶,这不就是么?” 萧山鸣低头看去,只瞧这洞府的地面,是用六块巨大的方形石板,铺砌而成。此时的石板上,正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而在刚才他们踩踏过的地方,则露出了些雕刻的图画。见状,萧山鸣真气一鼓,地上的灰尘便被吹散了个干净。萧山鸣仔细一看,果真,这六块石板上,都雕刻着一幅内容不一的图画。 孙明香指向第一块石板上的雕画道:“这像是两方人马在打仗,一方的穿着好像是汉人,而另一方,我倒是不晓得了。” 萧山鸣微笑道:“这另一方的穿着,好像是突厥人。” “突厥人?” 萧山鸣道:“不错,突厥人。在唐朝,突厥是强唐的最大敌手。当时来到这无界山庄,我便瞧见有许多大唐时期的物件。” 孙明香闻言道:“那不就相当与如今的辽宋?” 萧山鸣闻言道:“不错,但当年的突厥人可没有如今我们契丹人勇猛。” 孙明香闻言一笑,知道了这两方人的关系,其余壁画,她便也能看的懂了。只瞧那第二幅,是突厥人大胜,攻破了唐朝的一座城池,而在那城池里,突厥人大肆掠夺,奸 淫掳掠,可谓是无恶不作。看到这第二幅,萧山鸣有些沉默了,他低声道:“不管胜败于否,受苦的都是黎民百姓。” 孙明香是无比动容,这时她看向第三幅壁画。只瞧那突厥人掠夺了大量的女子回到营帐中,供他们淫辱。而在这其中,却有一小小的突厥士兵,暗自救下了一名女子,并将她藏在了草垛之中。 再看第四幅,是那名突厥士兵偷偷照顾那名女子的情形。而第五幅,则情况陡然一变,突厥的营中有人发现了被藏起来的女子。救下那女子的士兵,便开始带着那女子逃跑,二人一路被追杀到一片荒山之中。最后一副,是一男一女怀抱着一名婴孩,在他们前方是翻腾的云雾,与一隐藏在云海中的新月。在二人身后,则是一片山庄。 看完这六福壁画,萧山鸣与孙明香的思绪也是千回百转。孙明香痴痴道:“山鸣哥,你瞧,他们多么像我们。” 萧山鸣微笑道:“是啊,他们多么像我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洪流 金文过万,于虚空之中熠熠生辉。 冯玉书看着这些莫名的文字,很是觉得很莫名其妙,他自诩对历朝文字都有些许研究,但是面前的这些,他却一个都不认得。 “不管怎么说,也得拼上一把。”冯玉书对自己说到。在他心里,还是惦念着绿珠儿的祖父母二人的。 “这第一个字,倒是有些像个‘大’字。难不成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想到这里,冯玉书倒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自语道:“冯玉书啊,冯玉书,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你还在按自己的喜好想事。你难不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酸臭的家伙。”自嘲完,冯玉书便又开始琢磨起第二个字了。 冯玉书这般模样是大多人的写照,但在众人正在挨个儿抠字眼时。身在某处的董平已另辟蹊径,走起了自己的野路子。 董平一开始瞧见空中这些金字时,也是若有所思。但看着看着,董平便又觉得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他看书头疼,书看他更头痛的那个年纪。董平倒身一躺,那些字儿就开始在他眼里打起转儿来。 忽而,董平抬起手来,如同开玩笑的说道:“收。”随即,他的掌心便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朝空中的金色文字席卷而去。董平这一招本是无心插柳,但天上那些斗大的金字,竟陡然间一颤,便朝董平的掌心蜂拥而去。董平心里咯噔一下,他赶忙收了功,那些文字也登时停了下来。这些金字入体后,董平并没有察觉到体内有什么异样,但他朝自己的掌心看去时,却瞧见自己的右掌之上多出了一片金晕。 董平不由得暗道,“乖乖,这可别是旧雪未消,新雪又覆。”董平正愁着怎将体内牙非道的残念给消除,这就又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董平一心烦,便搓了搓手。不过他这双掌刚一接触,他忽而感觉自己左掌心好一阵刺痛。他摊开左掌一瞧,便见得那左掌心的黑晕黯淡了一些。董平心下一喜,不由得念到,“难不成这金光是这牙非道残念的克星不成?”如斯一想,董平便将双掌紧紧的贴在了一起。霎时间,董平只觉得有人像是从自己的左掌中剜下来了一块肉,那般钻心的疼痛,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但好在,这疼痛只是转瞬即逝。疼痛过后,董平便察觉那牙非道的残念又躲回了自己的气宫之中。他将双手分开,朝掌心望去,便见原本存在于自己左掌心的黑晕已消失无踪。 “这金光,还真是这破烂玩意儿的克星。”董平心下一喜,便又举起双手,欲要将这些金色文字,尽数吸纳进体内。但随即,董平又放下手,暗道不妥。若是再招来个更为厉害的玩意儿该怎么办?董平摇了摇头,心道适可而止。但随后,他又将双手举了起来。到头来,董平还是没有争的过心内的那丝贪念。 刹那间,董平掌心吸力爆发到极致。空中的金色文字,眨眼间就汇集成两条金色长河,滚滚灌入董平的掌心之中。 眼前虚浮文字,谁能堪破万千虚妄。 且说那空海明一瞧见这些金色文字,便大呼此乃奇迹之言。他当即坐禅参悟,用自己所领悟的佛法,来与这空中文字进行沟通。时间缓缓流逝,便瞧见一丝光线从天而降,直入空海明的天灵之中 当面具人看到眼前的这诸多文字时,当下只喝了四字:“装神弄鬼!”随后,他一指举天,登时,一道威力无匹雄厚的指气便从其指尖发出,划破虚空。他这一指,就宛如一把锋利至极的匕首,而这黑暗虚空就宛如一匹黑布。一刀,就将这黑暗虚空给切割成了两半! 刹那间,刺眼的光芒,便从黑暗中的裂口里迸射而出。面具人一跃而起,他伸出手来,生生就将这虚空给撕裂开来。面具人来到虚空之后,便听见了滚滚水声,他往下一看,只瞧一条宽阔的大江正在往远处极速奔腾而去。其气势恢宏,波涛汹涌,世间所存的千百万条大河,无一可以与其媲美。 面具人脚踏虚空,缓缓来至江面之上。震天动地的厮杀声从江下传来,透过江水,能看到下方正有无数身着兽皮衣物的男子,与同样是千军万马,但身上穿的则是桑麻织衣的男人正在交战,拼杀。面具人觉得好奇,便继续朝前走去。 等走到这场战争结束,面具人不由唏嘘道:“这映射的画面应当是皇帝大战蚩尤。”想到此处,面具人又继续向前走,走的越远,面具人所发出来的惊叹之声,便越发的密集起来。 他在这条大江之下,看到了三皇五帝,又看到了夏禹治水。更看到了古老但同样辉煌的夏商周三朝。面具人越过春秋战国,走入西东两汉。 “诸葛卧龙的风采当的是令人心驰神往。”面具人有些许兴奋的自语道,忽而他又看到一俊郎不凡的青年将领在指挥者千万水师,与那铁锁连江的雄伟之军,如火如荼的交战。面具人感叹道:“天不生他周公谨,江东万古如长夜。” 走过三足鼎立后,面具人又瞧见了五胡乱华,与纷战不休的南北两朝。当行过无尽的战乱后,面具人终于瞧见了隋唐强国的太平盛世。 但还未走出大唐之时,面具人忽觉眼前一黑,脚底不稳。江面上凭空浮现的巨大漩涡,正将他往江底拉扯而去。面具人心中一惊,他忙不迭的抽出三十六连环鞭朝下方一甩,才堪堪将这漩涡打散,而稳住了身形。 这时,面具人不由得心下思量,在这段历史里,倒地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奇之下,他便驻足,仔细朝下方观望而去。这一瞧,他便被一男一女给吸引住了。这二人不是凄凄惨惨的唐明皇与杨贵妃,而是在大唐边境的两个普通人。他们的确普通,但二人碰在一起便显得奇特起来。 看那男子的穿着,是一名突厥的士兵,而那女子,则是一个生活在唐朝边陲小城的良家女子。在两方一次战争中,那士兵救下了那名民女。但在机缘巧合之下,那名女子却被突厥阵营中的其他人发现了。在那些人正要欺辱这女子时,一开始救下这女子的突厥士兵便又出现,救下了这女子。男子带着这女子一路奔逃,从而来到了一片深山之中。 现在面具人在透过江水看到的这一段历史过往,正暗合萧山鸣与孙明香在洞府地下石壁的所见所闻。 那突厥士兵带着女子来到深山之中,便遇见了七位怪模怪样的老者。这七位老者一人传了这突厥士兵一样绝技,没成想,这突厥士兵竟是个不世出的武道奇才。那七位老者见这年轻人一夜之间便将他们传授给他的绝技融会贯通后,当下大喜,便将自己的一身本领倾囊相授。随后,这七位老者竟当即气绝身亡。 年轻人悲痛不已,他与那女子将这七位老者安葬后,便一同定居在了这深山之中。一过经年,这一男一女在山中修建了一片房屋,并成了婚,还诞下了一个男婴。 看到这山庄的构造,面具人心下了然,这一男一女应该就是这无界山庄之主了。面具人继续看下去,他只见得这一对儿男女的孩子诞生不久,便奄奄一息,几近夭折。 那男子一怒之下,竟带着那婴儿来到了大唐的都城,长安。面具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得暗道,这长安,乃是大唐的气脉之眼所在,难不成 果不其然,那男子的所作所为,与面具人的所思所想如出一辙。只瞧那男子竟在长安上空施展不世神功,吸取大唐的国运,来为他怀中的婴孩续命。与此同时,这条大江也陡然发生了变化。面具人抬头向前望去,他只见,从他所在之处,一条支流竟从大江一侧延伸流出。 但面具人对眼前巨变多加思索,他继续去看这无界庄主以后又做了些什么。面具人心道,说不准,还能从中窥探到那无界神功的奥秘。 但关于那男子的画面,却在一个月夜之下戛然而止。面具人一怔,他赶忙又向那女子看去。他只见那女子怀抱婴孩,一脸的悲痛欲绝,而在她面前,则是一口棺材,棺材里躺着的人,正是那男子。 面具人此时心道,说什么老庄主踏破天阙,羽化成仙,想来也只是一个幌子罢了。人与天斗,输多赢少。面具人本想着那女子会将男子好生安葬,但他却是想错了。只瞧得那女子,竟将男子的尸首给足足分开成了一百小块。并将其分别埋葬在一片荒地之中,那女子随后又在尸体之上盖起了一个个洞府,并在那洞府上标出了从一到百,一百个数字标号。 面具人暗道,原来这无界岛上的一百座洞府,就是这老庄主的葬身之处。那女子将男子葬下后,竟施展出了绝妙的幻术,将这无界山庄笼罩在一片云雾之中。至于以后这无界山庄中再发生了些什么,面具人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面具人摇摇头,又继续沿着这条大江行走下去。走过唐,又走过五代十国。面具人终是来到了大宋年间,但面具人走着走着,却瞧出些不对劲来。这个大宋,并不是他记忆终的大宋! 如今的大宋与辽国对峙,南北称雄。而在他脚下的大宋里,将宋朝逼到南方的,却是来自极寒之地的女真部落。这女真部落建国为金,随后又灭辽驱宋。面具人不由得摘下面具,抹去一把冷汗。他暗道,莫不是自己看错了,如今的女真人可还蜗居于东北一隅呢! 面具人朝前看去,只见这条大江还再蔓延,没有尽头。面具人喃喃道:“难不成历史之变,早有定局不成!”忽而,面具人又想起刚才分出来的那条支流来。想到此处,面具人赶忙跑回原处,又踏上那条大江支流。走上这条支流后,面具人的心便稍稍的放了下来。因为这条支流中映照出来的天下面貌,与如今完全一致。 并且,这条支流有尽头。 面具人走到河流的尽头处,他低头一看,便看到了水中映出来了自己的影子。其余之外,皆是空白。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那无界山庄的老庄主在改变大唐的国运时,也不经意间扭转的天地之见的乾坤。”面具人一番自语后,一股豪情突然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他大喊道:“史无定局,那便由我破出一片天来!” 说罢,面具人重新戴上面具。旋即,他转过身子,迈起坚定的步伐朝外面走去。从这一刹那开始,所谓神功对他来讲,不过是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罢了。 空海明睁开了双眼,经过一番顿悟以后,他便感觉自己的修为与境界有了长足的进步。忽而,空海明伸手向前一拈,骤然间,一朵绽放着金色光华的鲜花,便被他拈在了指尖。 空海明微笑道:“这招拈花一笑,我参悟数十年而不得要领,没想到今日得一番机缘,顷刻间便大功告成。足矣。”说罢,空海明高喝一声道:“散!”登时,他面前的虚空消散成云烟,那朴素的洞府,又出现在他眼前。随后,空海明大笑着推门而出。 一出门,空海明便碰见了相携而出的萧山鸣与孙明香二人。这才一会儿没见,这二人便变得更为亲密了。 萧山鸣一见空海明便笑问道:“看大师意义风发,定然是领悟到了那无界神功。” 空海明双手合十道:“贫僧愚钝,并未领悟到那无界神功,但也有些其他收获。” 萧山鸣道:“那便先恭喜大师了。” 空海明笑道:“不知二位施主可晓得了无界神功的奥妙?” 萧山鸣摇头道:“我们两个跟大师一样,虽没有得到那无界神功,但却是有更重要的收获。” “善哉,善哉。” 三人说罢,便一同朝来处走去。此时,大多人都已经走了出来。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是喜忧参半,可以看的出,这所谓的无界神功,可着实是磨人。 当众人回到来处时,发现那无界公子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无界公子见人陆陆续续的过来后便微笑道:“不管诸位有没有领悟到那无界神功,在下都有一份厚礼相送。” 这时一人道:“在下着实才疏学浅,无法领悟到那无界神功的精髓。” “这都是机缘。”无界公子微微一笑,而他的视线却早已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番。随后,他对一旁的好梦使者窃窃私语一番后,那好梦使者便会意的来到人群,将不少人点了出来。旋即,无界公子身后的八位大力使与飞天使,便将这些人给送了下去。随即,这无界岛上连着还没有从洞府中出来的人,便只有十人不到了。 无界公子看向那空海明道:“大师,你可有所领悟?”空海明微笑道:“领悟了一招佛门绝技,至于那无界神功,贫僧资质愚钝,确实不得其中要领。”说罢,空海明,拈花一笑,一股强大的气息便从其体内涌动而出。 “这招拈花一笑,是从施主之地所领悟,贫僧愿将这一招绝技的修炼要领写下,留在无界山庄之中。”空海明道。 无界公子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他道:“这就不必了,好梦,你先带空海明大师下岛吧。” 空海明微笑道:“这就不劳烦无界公子了。”说罢,空海明看向萧山鸣二人道:“萧施主,贫僧可以捎二位一程。”萧山鸣微笑着婉拒道:“大师先行一步吧,我们还要等一些朋友。” “阿弥陀佛。”空海明双手合十,呼一声佛号后,便纵身跃下了这离地有百余丈之高的无界岛。 无界公子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萧山鸣二人,但最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且说在无界岛中,冯玉书面无血色的推开了府门。刹那间,他便要倒地不起。但随即,他却是坚持住了。因为他看到在他身前,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那里蹲着。 冯玉书轻声道:“绿珠儿,你怎么了” 小小的人儿站了起来,她转身看向冯玉书,她的眼圈红肿,现在眼角还挂着泪珠儿。她猛的跑过来,扑在冯玉书的怀里哭道:“玉书哥哥,绿珠儿太笨那些东西,我一点儿都不明白绿珠儿救不成奶奶了” 冯玉书闻言,苦笑一声,他多想说自己比她还笨。但为了不打击绿珠儿,他只得摸摸绿珠儿的脑袋说道:“放心,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说罢冯玉书拉着绿珠儿的手,便朝前方走去。在路上,二人又碰到了曹人游。但曹人游一脸的沮丧,想来也是没有什么收获。 此时,没从那洞府中出来的,便只有董平,面具人与冷飘飘了。 无界公子看向不远处的一号洞府,微微眯起了双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幌子 “要是我脱光衣服走到寺庙里,人家岂不是会将我当成佛像给供起来?”董平看看自己如同涂了一层金漆的上半身,不由得自嘲道。将那无数金文吸纳以后,董平的身体就变成了这幅鬼模样,说来也是好笑。 董平摇摇头,将衣服穿好后,便推开府门大步走了出去。他一路经过冯玉书等人刚才进入的洞府,发现早已是人去屋空。但他走到标有二十三的洞府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董平看着那紧闭的府门,不由得眉头一皱,心中暗道,“难不成这小妮子的悟性比我还要高一些?”董平有些不相信的上前去推了推那门,发现那府门仍然从里面倒插着。 进入这座洞府里面的人,正是冷飘飘。董平满心不平衡的嘟囔道,“怎的?她悟性难不成真的要比我还高?”董平说这话可就是有些看不清自己了,他此番来这无界岛,可是半点所谓的悟性都没有展露出来,用的全是蛮力。而要说真提悟性的话,那冷飘飘的确可以称作是天之骄女。年纪轻轻,就将极为深奥的冷月心法与九幽寒冥掌领悟通透,而且并将这两样高超的功夫练就的炉火纯青。若是说比悟性,那冷飘飘可以称得上是同辈之中,难逢敌手。 “人老了,也着实变得不中用起来。”董平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后,便提步朝前走去。他的打算是,先与冯玉书等人汇合后,再来此处守着冷飘飘。 且说无界公子直勾勾的盯了那一号洞府片刻后,那府门便“支棱”是一声打开了。面具人从府内走了出来以后,无界公子的眼神便变得越发紧张与不安起来。 无界公子开口道:“敢问阁下,可否领悟到了无界神功?” 轻轻的笑声从面具之下发了出来,面具人稍显得意的说道:“区区一门功法而已,还算不上有多么奥妙。” “如此说来,阁下便是领悟到了” “那是自然。” 面具人在讲话时,萧山鸣便一直在盯着他。而孙明香的视线则是躲闪着,不敢去直视这面具人。 面具人说罢,无界公子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上,已汇聚上了一团蓄势待发的真气。正当他要发难时,一只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拦下无界公子的,乃是一个待黑色面具,身着黑袍的大力使者。无界公子平日待人的态度一贯温和,但此时他却面露些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了”那大力使者便靠近无界公子,对其耳语了一番。无界公子闻言,当下便有些喜不自禁。 无界公子摆手让大力使者退下后,便对面具人微笑道:“那在下便在这里先恭喜阁下了。习得无界神功后,入天阙,成神仙,便将指日可待。” 面具人抱拳道:“全是托无界公子的福。” “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先护送几位贵客下岛。”无界公子话音刚落,萧山鸣便开口道:“有劳无界公子了,但在下还是想先等我那几位朋友出来再走。” 无界公子微笑道:“阁下自便。”说罢,无界公子又看向面具人道:“以阁下的修为,想必就不用在下相送了吧?” 面具人闻言淡淡道:“哦?无界公子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么?” 无界公子微微一怔,随后笑道:“这倒不是,不过”他一语未毕,便被面具人打断道:“既然不是,那我便在这里歇歇脚。”说罢,面具人便走到一旁,在一块平坦的巨石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无界公子见状,抬头看了看天,只瞧在那雾蒙蒙的空中,一轮苍白的太阳,已升至众人的头顶。无界公子捂嘴咳嗽了两声后淡淡道:“阁下想要歇息,那便好好歇息吧。” 他话音未落,萧山鸣二人只瞧得眼前白光一闪。在风驰电掣间,那无界公子已陡然就朝面具人杀去。面具人好似早有预料,在无界公子刚刚动手的那一刹那,一股惊人的气势,便从他身上爆发而出。登时,二人便如同两只凶猛野兽一般,碰撞在了一起。二人碰撞后,震荡出来的真气余波,都将萧山鸣与孙明香给逼的连连倒退。 孙明香满脸愕然,萧山鸣则一把搂住孙明香。他身上一使力,二人便后退了二三十丈之远。孙明香道:“他们这是怎么了”萧山鸣摇头道:“不晓得,咱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孙明香看相正在争斗的面具人与无界公子,目光中满是复杂的纠结。 孙明香道:“山鸣哥,咱们出手去帮帮那面具人好不好?”萧山鸣闻言,心中骇然,他不晓得孙明香怎会说出这等话来。沉默了片刻后,萧山鸣摇头道:“他们这般修为实力,我们插不上手。”此话说完,萧山鸣却是陡然便后悔了,他本性便是个行事光明磊落的草原汉子。但此时,他说的虽是实话,但却是因自己一己私欲说出来的,难免让他自己觉得自责无比。 萧山鸣本不想多问,但这时,他却忍不住开口道:“阿香,你难不成认识那面具人?” 孙明香闻言,忙不迭的摇头道:“不” “不认识?” 孙明香满是纠结的说道:“我不晓得,因为我看他的言谈举止,倒是像极了家族中的一个长辈。” 萧山鸣闻言点头道:“那好,我便去帮一帮他。”正当萧山鸣要走上前时,孙明香却一把拉住了他道:“山鸣哥别去,方才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了。他们这般高手打架,咱们是掺和不上的。”萧山鸣听罢,苦笑一声后,微微颔首。 此时瞧无界公子与那面具人的一招一式之争,都引得这座无界岛,连连震颤。无界公子此刻明显站了上风,他将面具人逼的连连倒退,并且他还游刃有余的轻松开口道:“阁下这领悟到了无界神功,怎的修为还倒退了。” 面具人堪堪挡下无界公子的攻势后,淡淡道:“这还不是拜阁下的借刀杀人,阁下还真是善于蛊惑人心,也不晓得你用了什么法子,就将那大和尚与那蛮子公主给骗得团团乱转,为你所用。” 无界公子微笑道:“空海明大师与火婆公主的所作所为,想必是出自他二人的本来一院,其中因果,可与在下无关。”无界公子说罢,面具人的左肩就重重的挨了无界公子一招。 无界公子笑道:“阁下若是现在就速速退去,那在下定不为难阁下,相反还会赠上一份厚礼。” 面具人闻言,骤然放声大笑道:“阁下活了千余年,难不成就这点道行?我看就算是老母鸡成精,都要比阁下强上那么半分!” 无界公子闻言面色一寒,他陡然喝道:“尔竟胆敢羞辱于吾!”说罢,无界公子的招式变得更加凶猛凌厉起来。 这时,冯玉书三人也寻着动静来到了此处。当他们看到那无界公子与面具人争斗不休时,也是不明所以。冯玉书走到萧山鸣身旁道:“萧兄,他们这是怎的了”萧山鸣摇了摇头,冯玉书又看向孙明香,孙明香摇头道:“我们也不晓得,就在刚才,他们突然间便打起来了。” 而好不关心外物的绿珠儿则兴致冲冲的跑到萧山鸣与孙明香身前道:“萧大哥,孙姐姐,你们可领悟到了那无界神功。”听得绿珠儿一言,萧山鸣与孙明香对视一眼后,皆是露出了些许悲伤与无奈的神情。绿珠儿见状,鼻子一酸,说话间,就要哭出声来。 冯玉书一把将绿珠儿拦在怀里安抚道:“绿珠儿别着急,咱们会有办法的。” 这时,萧山鸣看向冯玉书,不由得皱眉道:“玉书老弟,你这是怎的了,面色如此差劲?”众人随着萧山鸣一言,皆将视线投向了冯玉书。却瞧见冯玉书面无血色,着实吓人的紧。 冯玉书微笑道:“让大家担心了,我只是刚才神念用的过度,有些乏累而已。”听罢,众人点头,倒是没有深究。 此时,在远处正有两双眼睛正在观察着萧山鸣等人。一人道:“怎样,看清楚了没有?”另一人道:“看清楚了,萧大爷他们都在那里,还有跟咱们同来的那面具人跟那无界公子打起来了。” “哦?咱们也过去看看。”说罢,这二人相继往前行去。且说这二人中,一人正是董平,而另一人便是林三川了。且说方才董平走过冷飘飘的洞府后,又来到了林三川所在的洞府前。瞧见林三川所在的洞府府门也是紧闭,董平当即便觉得不对劲了。按说这冷飘飘悟性高,他便忍了,但为何这愣头愣脑的林三川悟性也比他高?董平暗道不公,他一推那府门,却发觉门没有倒插着。他推门进去后一瞧,只见林三川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董平道一声没用的家伙,便将林三川叫了起来。原来林三川一进这洞府也是打坐入定,但瞧见那满天晦涩难懂的文字后,他便干脆倒头睡了下去。 且说董平二人一来,绿珠儿便迎了上去。绿珠儿忙不迭的说道:“董平,你可领悟到了那无界神功?” 董平瞧一眼绿珠儿,便心中暗道,“要是我说没有,这小丫头片子说不准又哭闹起来。”想罢,董平摊开手展示在绿珠儿面前道:“那劳什子的无界神功,可难不住我,你那老奶奶算是有救了。” 绿珠儿盯着董平那金光闪闪的手掌,不由得鼻头一酸,又要哭出来。董平心中无奈道,感情好,这叫做喜极而泣。 “嘘,财不外露,这道理都不晓得?” 闻言,绿珠儿赶忙闭紧嘴巴,只留着大大的泪珠儿在大大的眼眶里,放肆的打着转儿。董平也赶忙将手缩回了袖筒里,他上前对萧山鸣众人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趁着他们打架赶紧走?” 萧山鸣闻言笑道:“这岛可离地有百丈高呢,就凭咋们,可下不去。” 董平嗤笑一声道:“都是些障眼法罢了,我自有办法。”说罢,董平转身又往后走去。众人踌躇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但几人还没走几步,前面便出现了个黑衣黑面具的大力使者将他们拦了下来。众人见状,皆是面露警惕。那大力使者忽而操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跟我来,我护送你们离岛。” 董平舒展了一番脊背,感受到背上刀剑的重量后微笑道:“那就谢过前辈了。”董平话音一落,那大力使者便转身向前走去。众人正欲跟上时,董平却一脸严肃的将众人拦了下来。他朝前喊道:“晚辈忽然想起些事来,这下岛一事,便不劳烦前辈了。” 董平一语未毕,那大力使者便陡然转身,伸出力爪,已万钧威势,朝董平拿来。于此同时,董平这方众人也纷纷提起真气,朝那大力使者攻去。董平抽出惊雪刀,正欲挥刀斩出一道刀气时,却猛然发觉自己体内的真气竟然运不出来。董平登时心中一沉,他暗道,自己现在这身金皮,不光将牙非道的残念封锁了起来,连他自身的真气也一并被封锁在内。 董平毕竟不是阿九,他没了真气加持,那就如同老虎没了牙一般。这时间,董平竟有些举手无措起来。但那大力使者却不会给他多加考量的机会,弹指间,那大力使者已攻了过来。 董平别无选择,蒙着眼便是一刀。 但这大力使者面对如此多人便敢攻过来,定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面对董平这一刀,他登时便伸出两指,将董平这一刀给夹在了指间。与此同时,曹人游与冯玉书的剑,还有林三川萧山鸣孙明香三人的掌,一并朝这大力使者攻杀了过来。这大力使者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董平,面对其余五人的攻势,他只是身躯一震,萧山鸣等人便被震倒在地。只有修为深厚的曹人游仍一往无前的朝他攻来,那大力使者双指一用力,董平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飘起来,并朝着曹人游猛 撞而去。 曹人游当年本就是用指法而名震江湖,此时董平的身子虽来的迅疾且突然,但曹人游却是临危不乱。他右臂往回一缩,左手伸出大拇指与食指,就是向董平一捏。骤然间,曹人游便捏住董平的领口,将他平稳放在地上。随后,他缩回去的右臂,又是轰然向前一探。他手中的弃身剑,便已一个更加威猛的力道朝那大力使者刺去。 大力使者见状,登时就将双掌往胸前一合,曹人游向其刺来的弃身剑,陡然便被其夹在双掌之中。 这刚交上手,曹人游便是一惊,他暗道自己虽在剑墟中的各大剑主里,实力属于微末,但这几年他也是入得造化境。但他没想到,他曹人游面对这大力使者时,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且看这大力使者一手握住弃身剑,另一只手则从剑身滑过,一掌打在了曹人游的肩胛之上。登时,曹人游的身子向后一飞,随即嘭的一声,坠倒在地。旋即,这大力使者又来到董平身旁,一把将其给抓了起来。随后,他看向还正酣战的无界公子与面具人,沉声道:“速战速决。” 董平心中暗道,这所谓的开山授功,果然是个幌子,这世上哪有这般美事。 这时,到大力使者喊话的无界公子当即便身子往后一退。面具人笑道:“阁下难不成要施展无界神功?”他话音刚落,无界公子便身子极速一闪,就朝面具人冲去。这于他前两次对面具人所施展的招式如出一辙,眨眼间,便瞧得这无界公子的一只手就已穿过了面具人的身子。面具人先是一动不动,但随即,他宛如闪电一般快速出手,他这一招,却是朝身子右侧的一尺之处猛击而去。 他这一掌落下,便听得一声惨叫。旋即,便听“嘭”的一声,那无界公子竟从半空跌落,摔落在地。 无界公子看向面具人,满脸的惊恐,他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怎怎的破了我的无界神功!” 面具人没有理会无界公子,他伸手凭空一抓,便将那无界公子给抓进了手里。这时,面具人才冷冷道:“无界神功?自以为高明的障眼法罢了。” 在第一次这无界公子对面具人施展这一招所谓人间无界时,面具人也是被这无界公子给吓到了。但后来面具人心中一想,却是暗道无界公子的这一招实在匪夷所思。后来那日火婆公主与空海明受无界公子的哄骗利诱,来找他麻烦时。面具人便猜出这无界公子的七八分想法,他无非是要让无界山庄修为最高的几个人来自相残杀,削弱彼此的实力。 当后来无界公子现身时,面具人便有了探一探他底细的想法。于是他便故意折损无界公子的颜面,好让其对他出手立威。而那一次无界公子施展人间无界时,面具人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无界公子的无界神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真相 无界公子这一招,无非是在一些高明的幻术与极快的身法相辅相成之下,而造成的一种假象罢了。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这一招无疑是极为厉害的一式杀招。但在面具人看来,在无界公子施展这一招时,因为摒弃了防守与攻击,而只追求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所以这时也恰恰是无界公子最薄弱的时候。 若是他二人中规中矩的比斗,那面具人要想胜无界公子,着实要花上些功夫,但现在无界公子急于求成,那便是给足了面具人得手的机会。 面具人提着无界公子,对那大力使者说道:“来做个交换如何?” 那大力使者见得面具人一招拿下了无界公子,脚步就是往后一退。 这时无界公子淡淡道:“阁下要做什么交换,与在下说便是,他就是个下人,拿不了主意。” 面具人咯咯一笑道:“好,我现在才发现,无界公子是个痛快人。”说罢,面具人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为了什么?” 无界公子闻言皱眉道:“阁下不妨说的再清楚一些。” 面具人又道:“你们为什么要哄骗他人来这无界岛上参悟无界神功?” 无界公子听罢微笑道:“阁下此言差矣,邀客人来无界山庄参研无界神功,并非哄骗。只是功法太深奥,世人太愚笨而已。” 面具人笑道:“世人愚笨,但你倒是聪明。你自觉自己领悟不了那无界神功,于是便大开山门,邀外人来参悟。若是他们将那神功给参悟了,你再以逸待劳,用摘魂术剥夺他们的魂灵。” 无界公子闻言登时便放声大笑起来,起笑声震天,久久不绝,“诶呀,诶呀。这话都让阁下给说了,在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无界公子话音未落,其神情便陡然变得阴沉起来,他淡淡道:“不错,正是如此。” 面具人点点头,又指向对面被那大力使者给控制在手中的董平道:“你们队他下手,难不成他已经领悟到了那无界神功?” 无界公子微笑道:“应该是了,方才众人在参悟那无界神功时,就属这位客人所在的洞府内的气场波动的厉害。” 面具人淡淡道:“那好,我便用你的命,来换他的命如何?” 无界公子道:“如今在下的性命已被阁下捏在了手里,在下岂有不应允的资本?” 闻言,面具人便盯着那大力使者说道:“将你手中的人给放了。” 大力使者沉默了片刻后,操着沙哑深沉的嗓音道:“为何不是你先放?” 这大力使者话音未落,便听得从那无界公子身上传来“啪”的一声。只瞧此刻无界公子的一条手臂正无力的垂在半空中,面具人冷冷道:“再啰嗦,那便等着为他收尸吧。” 面具人说完,这大力使者却是不敢再有半分迟疑。他一把将董平扔到面具人身前后道:“现在可以放人了吧。”面具人点点头,便松开了手,将无界公子丢在了地上。 董平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后,便对面具人抱拳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面具人闻言,语气平淡的说道:“你当真领悟到了那无界神功?” 董平闻言笑道:“晚辈不敢欺瞒前辈,晚辈却是没有领悟到那无界神功。” 这时,无界公子正晃晃悠悠的朝那大力使者走去。忽而,无界公子就对大力使者使了个眼色。那大力使者会意,骤然间便朝前方攻杀而去。无界公子也是随之转身,其身上穿着的那件羽衣,登时间便如同数架劲弩连在了一起。眨眼间,无数锋利至极的翎羽便脱身而,铺天盖地的向面具人与董平笼罩而去。 随即,便听“嘭”的一声闷响。只瞧的那面具人已一掌打在了董平的肩头,面具人这一掌的力道并没有多重,但足矣将董平击飞。董平在身子离地的那一刹那,耳中还萦绕着面具人对他所讲的话语,面具人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蓦然间,便瞧得董平要与那飞来的翎羽撞在一起。董平暗道,他要是挨上这一招,不被扎成蚂蜂窝,也得落得个血肉模糊。但此时,董平既施展不出真气,也拔不出刀剑。再过一刹,董平必死无疑。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董平却是又被一股巨力给猛的拉了回去。董平一落地,便赶忙往后倒退几步。他定睛一看,却道是,害人的是他,救人的还是他。 只瞧那面具人此时站在董平身前,面对那转瞬便至的万千翎羽与无界公子二人却是岿然不动。 忽而,一条连环长鞭从他的大袖中飞出。面具人双手握住连环鞭中间的那巨环,就是将这连环鞭当作长棍一般旋转了起来。骤然间只瞧得一片七彩光幕将面具人笼罩了起来,那些凌厉的翎羽接踵而来,疯狂穿刺进这光幕之中。但面具人完好不损先不谈,看那些翎羽,反倒是进入光幕后,便如同沉入大海,消失无踪。 董平心下疑窦丛生,他看这面具人手中所握三十六连环鞭,怎的跟孙明香的那条连环鞭如此相似,难不成他们二人是悉出同门? 且看另一旁,萧山鸣等人也瞧见了那面具人使出了这连环鞭。萧山鸣在地上艰难的翻过一个身后道:“看来他的确是你家中的一个长辈。”孙明香闻言,神情动容道:“或许吧。” 这时,却见无界公子与大力使者已逼近那面具人。而面具人也骤然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时才看清,方才那些消失了翎羽,此刻正通通在那连环鞭的大小环里飞旋转动。乍一看上去,这大环套小环,小环套飞羽,着实好看奇妙的紧。 但骤然间,这好看的玩意儿,便成了要命的利器。 且瞧那面具人一甩长鞭,那些被大小环套住的翎羽,刹那间便打着转儿,已更加迅猛的威势,就朝着无界公子与大力使者飞刺而去。 这大力使者一往无前,那些翎羽撞到他身上,却是转眼间便又被弹开了。面具人暗道一声,好修为。于此同时,面具人却是将连环鞭给扔了出去。 随即便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面具人与那大力使者双掌相对,在电光火石间,在片刻之间,二人便比拼了一番修为深厚。而这时,那无界公子已朝董平拿了过来。董平嘿嘿一笑,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尽管二人修为差距悬殊,但董平仍是抽出惊雪,持刀朝这无界公子迎了上去。 无界公子显然现在没有要伤董平的意思,他陡然一变招,便伸知弹向了董平手中的惊雪刀。蓦的,便听一声清吟,董平手中的刀已脱离其手,飞了出去。随后,无界公子便是一手拿向董平的肩膀。董平眉心一沉,转眼间便抽出一直未出过鞘的那柄阿九的长剑。 银光一闪,剑锋便指向无界公子的胸口。无界公子面色一冷,他本是要抓向董平的肩膀,此时却变成了朝董平的肩膀猛然一拍。无界公子这一招可是用足了力气,看架势,他是想要一掌先废了董平再说。但这一掌拍下去,无界公子却是心中一惊。却瞧的董平只是身躯一震,其余的倒是并无大碍。 董平暗道,想来这无界公子还觉得我有些用,所以并未用杀手。 无界公子暗道,这无界神功当真如此厉害,竟能让他以这点微末修为,便能抗下我足足用了五成功力的一掌。但转瞬间,无界公子的脸色便又阴沉了下去。他心中如今出了欣喜之外,更多的则是不公与嫉妒。无界公子心道,我参悟了如此些年都未领悟的玄妙功法,竟让这小辈几个时辰便领悟到了,这老天当真是在戏耍于我! 转眼间,这无界公子心中又起了杀机。而董平此时摸不准这无界公子到底想做什么,所以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正当二人对峙不下时,一阵破空之声却是从后方穿了过来。无界公子身子一震,一道护体罡气便陡然出现,将其给护了起来。于此同时,就听的当当两声。无界公子一掌朝董平打出,同时扭头往后看去。 只瞧是已恢复行动的曹人游与冯玉书,持剑朝这无界公子攻了过来。他二人身后还跟着个大汉,萧山鸣。 董平挨了无界公子一掌,身子便极速向后倒退了十几丈,但他的身体却并无大碍。不明所以的董平还当是无界公子此时不敢伤他是投鼠忌器,于是董平便持剑朝无界公子的背后刺去。 而此时的无界公子已与曹人游三人比斗了起来。而他们三人中,除了曹人游外,萧山鸣与冯玉书皆是连碰都碰不到这无界公子。 曹人游心中暗道,这无界公子虽然厉害,但其实力好似要比那大力使者还弱了一些。 与此同时,面具人与那大力使者一方就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且看那大力使者已倒在地上,而在面具的笼罩下,面具人的一脸也是显出了些许苍白。 面具人抬手一招,那在空中盘旋的连环鞭,霎时间又飞入了他的掌心之中。面具人走道大力使者身旁,一挥手中长鞭,便听啪的一声,那大力使者脸上的黑色面具陡然就碎裂开来。面具人转头看向身后正与曹人游等人比斗着的无界公子道:“住手。” 无界公子循声看去,只瞧那大力使者已然战败,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但再过几招,他就能将曹人游等人拿下,如此紧要关头,他怎能轻易停手。 一见这无界公子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面具人便提高了声调说道:“再不停手,那我便杀了他。”面具人话音未落,无界公子便躲开曹人游等人的攻势,脱身来至面具人身前。 无界公子沉声道:“你到底想要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面具人闻言冷声道:“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便是让你们永远消失在江湖之中。” 无界公子听罢,讥讽一笑道:“阁下若是真将在下给杀了,那怕是谅阁下修为通天,也走不出我无界山庄。” 无界公子话音刚落,就听的那大力使者沉声喝道:“住口!” 闻言,场中众人皆是一惊。他们方才明明听得这大力使者说话的声音是个粗犷是汉子,怎的现在竟成了个女子的声音了 这时,面具人掌心一用力,便将倒在地上的大力使者给拉了起来。董平一瞧,这大力使者还真是个女子,不过这女子的两鬓斑白,皮肤微黄,倒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 而萧山鸣看到这妇人,不禁暗暗惊疑道,这妇人的脸庞倒是好生熟悉,不晓得在何处见过。 无界公子一见这妇人,登时低下了头,沉声道:“母上大人。”闻言,众人更是动容,这妇人竟是这无界公子的母亲。 妇人看着无界公子,面容严肃道:“方才这位阁下本能将我们母子二人给杀了,但他却饶了我们母子一命。这些年来,咱们母子也残害了不少人的性命,终会遭天谴。如今我们死里逃生,更应该珍惜这条性命才是。” 无界公子听完妇人的言语后,其身子不由得连连轻颤。忽而,他抬头看向妇人道:“这样的性命,儿子宁愿不要。”说罢,无界公子陡然又朝面具人冲杀而去。面具人一掌打出,其隔空的打出的气劲,足已称的上是排山倒海。而这股气劲刚要砸在无界公子身上时,无界公子的身躯竟陡然一转。只瞧他一飞冲天,刹那间便要破开云雾。 那妇人见状,登时面露悲悸,她脚步朝前一挪,便要随无界公子而去。但面具人此时,却死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且看那无界公子离天上的云雾越近,其脸上的喜色就越位浓重。霎时间,他的双手便探入了云雾之中。但转瞬,无界公子的脸庞就扭曲开来,陡然间,他一声凄厉的哀嚎,便从空中摔落了下来。 无界公子嘭的一声摔落在地上,击起土石灰尘。只瞧得无界公子从空中摔下来后,便不停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打起了滚儿。高贵如他,此时也不免显得狼狈不堪。 众人向无界公子扫了一眼,只瞧他的双手此时已变的漆黑如焦炭,看上去骇人无比。 那妇人看着无界公子的这幅模样,登时便心疼的掉下了眼泪。面具人松开了按住妇人肩膀的手,让她去查看无界公子的伤势。那妇人蹲在无界公子身前,将痛苦不堪的无界公子抱在了怀里。 无界公子在妇人怀里便稍稍安静了一些,但他的身子仍在不停打着激灵。他将双手举到妇人面前,颤声道:“娘我疼”妇人眼中噙着泪花,她不停摇着头,却不晓得该用什么话,来安慰无界公子。 这时,孙明香三人也彳亍着步子来到了萧山鸣等人身旁。孙明香一瞧那妇人,便不由得惊呼道:“山鸣哥,这位婶婶,跟咱们刚才在那石洞里见到的多像啊。” 闻言,萧山鸣登时恍然大悟。他还寻思着在何处见过这妇人,经孙明香一提醒,他才想起这妇人与那壁画上所刻的唐朝女子长的有七八分像。 孙明香看着这对儿母子如此情景,不由得心生怜惜道:“婶婶,您有什么要我们帮的,还望尽管吩咐。” 妇人摇摇头,口中喃喃道:“这都是报应没人能帮的上忙。”忽而,妇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猛的看向董平道:“只有阁下能救他,还请阁下帮帮我们母子二人!” 董平闻言,稍显惊讶道:“在下才疏学浅,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董平话音未落,那妇人便忙不迭的说道:“阁下参悟到了无界神功,定有帮他的法子!” 董平听罢,看了看绿珠儿,又看了看那面具人,心中满是为难。忽而,绿珠儿看向董平道:“董平,你既然能帮,便帮帮他们吧,他们看上去也怪可怜的。” 董平闻言笑道:“刚才他们张牙舞爪与我们为敌时,可不见得有多可怜。”董平说完,那妇人便将怀中抱着的无界公子放下,对着董平就是梆梆磕起了响头。她这一边磕,还一边赔着不是,说着好话。 董平见状,赶忙摆手道:“您老让在下帮他,可你连他的病因都没讲,要我如何帮他?” 妇人一听,赶忙停了下来,她看一眼已疼的昏厥过去的无界公子,便神色哀伤的讲述起来。 妇人一开口,便讲了段离奇的故事。之前萧山鸣与孙明香虽看过壁画,但此时听这当事人亲口讲出来,不免也是惊奇不已。 这妇人便是当年那突厥士兵所救下来的唐朝女子,后来二人入深山,得高人授艺,这段便不再赘述。且说二人在那山中修了一片庄园,本是想将其作为一份基业,以后就在此处生下根来。但好景不长。 且说一日山中打闪雷鸣,但空中清朗,并未落雨之迹象。这番天象,说的便是晴天霹雳,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就在此时,这对儿夫妇的孩子降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棋高一着 那孩子刚刚呱呱坠地。他父亲,也就是这无界山庄的老庄主,便将其怜爱的抱在了怀里。但那老庄主还没来得及为这孩子起个名儿的时候,这孩子竟然戛然之间便断了气儿,成了个死婴。 老庄主一感觉到怀中的孩子咽了气,他当即就要昏厥过去。但他耳边却忽然传来妻子的声音道:“苏农,苏农”老庄主一放眼看去,只见自己刚刚分娩,正是虚弱的妻子。此时正伸着双臂,满脸期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老庄主心中暗道,自己的妻子身子骨弱,如今又正值虚弱之际,他怎能让受这番刺激。于是,老庄主吞下那一口抑郁悲伤之气,展露笑颜道:“我先去给孩子洗洗,你先好好休息。”说罢,老庄主丝毫没有停留,便抱着孩子快步出了屋子。 老庄主怀抱死婴,径直来到一悬崖绝壁之上。他面对着那群山万仞,当的是连连仰天长啸,其声如孤狼悲嚎闻其声者,皆感同身受,肝胆俱裂。 “可怜的孩子,爹爹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给你起,你怎的就”老庄主一语未毕,再陷哽咽。待情绪发泄干净后,老庄主便逐渐恢复了冷静。他心想到,怎么都得回去给妻子一个交代。要不然,去抢一个孩子?一想到这里,老庄主便啪啪,给了自己两个巴掌。他喃喃道:“谁家的孩子不是他的娘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自己怎能为了一己私欲,便去抢了别人家的孩子。” “但,但为何我的孩子一生下来便要遭此劫难!”老庄主是越想越急,越急越气。忽而,他怒向胆边生,登的便决定要为自己的孩子续命! 但行此等逆天改命,谈何容易。那时的老庄主虽一身修为天下无敌,但他却不是仙也不是神。他还没有起死回生,这等本事。但感觉到自己怀中孩子的身体逐渐变凉,老庄主便心道自己不能再等。他一边往孩子的体内灌注真气,并一边朝长安城飞奔而去。 老庄主暗道,人之小气运乃是依托国之大气运而生。若要是借上这大唐的半分国运,应当能让自己的孩子起死回生。但他这一借,不仅将这历史洪流给劈开了一条支流,同时也将大唐的寿命给缩短了近乎百年。而他的孩子倒是真的活了过来,也算是不枉费老庄主的一番苦心。 后来老庄主将这孩子带回山庄后,他便一直沉默不语。终日将自己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不晓得在钻研什么。他的妻子想要让他给孩子起个名子,但老庄主却是坚决不肯,至于为什么,老庄主倒是没说。后来不到一年的功夫,老庄主突然暴毙去世了。 孩子尚在襁褓,其妻悲痛欲绝。这孩子便是无界公子,而那老庄主的妻子便是扮成大力使者的妇人。 后来妇人在老庄主一直住着的屋子里翻到了一封,老庄主生前留下的遗书。里面讲道:“阿长,我之所以不给孩儿起名字,那是因为咱们的孩子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世上。若是我给他起了名字,那地界中人便要来寻他麻烦了。”此后又有数百字,便是阐述老庄主是如何救活无界公子的。随后又是:“为了救咱们的孩儿,我这一年间,将七位师父所传授的功夫融合精简,终得一可同天地人三界的不世神功,唯此功可救我们的孩儿。我扭转乾坤,又盗窃天机,自觉已命不久矣。但你要切记,在我死后,将我的躯体分割成一百小块。然后挑一块上风上水之处给安葬了,然后再往每一块躯体之上建造一座长款三丈,高四丈的石府。这一百座石府,自能将你们娘俩好好庇佑。 石府建成以后,便将咱们的孩子送入这石府之中,让他自己在那石府里待足六个时辰零三刻,他自当能学会那无界神功。待他有无界神功护体后,他自会长命百岁。切记,当咱们的孩子学会那无界神功后,一定要将这一百座石府,开放给江湖上下,这无界神功当与天下人共享,也算是我赎的罪,也为咱们的孩子积下一些阴德。苏农半载书。” 妇人说到此处,面具人便暗自点起了头。这妇人所讲的,虽与他在那洪流中所见有几分出入,但大抵都还属实。 董平这时指向无界公子,疑惑道:“既然如此,那他应该已经习得了无界神功,那苏农半载前辈,应该不会诓骗你们吧?” 妇人摇着头,她心中更是疑惑,她又娓娓讲述起来。 当年她晓得将无界公子送入那洞府中待过多少个六个时辰零三刻,但无界公子仍是没领悟到那无界神功。 待后来无界公子安然无恙的长到十八岁,妇人便放下了心。但好景不长,无界公子在过十八岁的寿辰时,他却突然晕倒过去,不管妇人如何叫他,无界公子都没醒来。妇人此时才晓得了事态严重,在无界公子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妇人是终日邀人一起参悟那无界神功。但那无界神功虽没有参悟到,不过妇人却是领悟到了些极为高明的魔道邪术与妖道幻术。魔妖二道虽当今已无,但在大唐年间,却是极为兴盛。 光阴如梭,转眼数十年。无界公子仍昏睡着,这时妇人已经关闭了无界山庄,并将其用幻术隐藏了起来。只因妇人将那些洞府的神异之处暴露给了世人,从而引来了不知多少别有用心之人,扰的他们终日不得安宁。 妇人每日除了照料昏睡了无界公子,便是参悟那无界神功。无界神功虽没有参悟到,但她的修为却是日益深厚起来。终有一日,距离无界公子开始昏睡,已过去了一个甲子。而这一日,无界公子突然醒了过来。妇人自然是大喜,但无界公子一醒来,便伏地痛苦起来。他的嘴里,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这六十年来的遭遇。 妇人闻言一惊,她心道无界公子只是在睡觉而已。但谁晓得,无界公子却说这六十年的每一分一刻,他都过得极为清楚。在他昏倒的那一刻,他的身躯就变成了一座监牢,将他的魂灵困在了这监牢之中。这种能看见一切听到一切,却不能动弹的滋味,当真是世上最残暴的酷刑。 妇人虽然心疼,但如今的要紧之事,是让无界公子参悟到那无界神功,方能一了百了。但事与愿违,无界公子参悟了三个月,但对那无界神功却是没有丝毫领悟。三个月过后,无界公子又再度陷入昏睡。弹指一挥间,又是一个甲子,无界公子重新苏醒。 这时妇人算是摸出了无界公子苏醒与昏睡的规律,这次无界公子醒来后,妇人便有了一个新的计划。那便是招一百人上山来,让他们一同领悟那无界神功。若是有谁领悟到了,妇人再用摘魂术,取下他的魂灵,让无界公子融合进自己的体内。三个月过去,有一百位天资绝伦之人,被妇人抓来山庄之中,但这一百人中却是没人能领悟到那无界神功。但为了不泄露无界山庄的消息,妇人一狠心,便将这一百人给杀害了。 三个月过后,无界公子陷入昏睡。妇人此时自知自己的寿命已所剩无几,但为了医好无界公子,她只能活着。于是她便施展一种名为蛇眠术的功夫,也令自己陷入昏睡之中。 如此往复,千百年的时光荏苒。这无界山庄中虽来了不下千余人,但却没人能将那无界神功给参悟了。时至今日,妇人察觉到董平所入的那洞府中,有强烈异动,便觉得他练成了那无界神功。殊不知,董平只是将那些金字儿给吸收了个干净。妇人对董平下手,却没想到她竟碰到了千百年来都不曾遇到的对手。妇人不仅已将妖魔二道的功夫融汇贯通,而且这千年来,她更是融百家所长,其一身修为深厚,当世应已无敌手。但这面具人却是能与天争锋的旷世武道奇才,她斗不过他。 当妇人讲完之后,董平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暗道,“我现在先答应救他,若是救不成,那我再编一套说辞就是。”想罢,董平淡淡道:“那我便救他一救,但若是救不成,你也莫怪我。” 妇人闻言,当的是连连点头。其余众人,也把视线投向董平,他们也想瞧瞧,刚才这妇人口中所说讲的无界神功,到底有多厉害。 董平有模有样的站直身子,吐纳运攻,是一气呵成。忽而,他噌的一声,将右手从袖筒中探了出来。众人一瞧,嚯,好家伙这可不一般。只瞧董平那手心,还有露出来的一截胳膊,皆是金光闪闪,看上去好生厉害。 那妇人见状,是又惊又喜,她不由得高呼道:“吾儿,你有救了!” 面具人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早已经看出来些端倪,此时便在心中嘲讽起他们愚昧开来。 突然,董平一蹲下身子,便将无界公子已经烧焦了的那两只手攥了起来。董平紧锁着眉头,佯装出一副吃力的模样。过了半晌,董平已是满头大汗,但无界公子却是没有半分动静。董平蓦的将无界公子的双手放下,做出一福惋惜的神情,叹息道:“在下尽力了。” 妇人身子颤成了筛子,她还抱有一丝幻想的说道:“难不成连无界神功都救不了吾儿?” 董平淡淡道:“这也怪不得别人,当年苏农老庄主要你们积攒阴德,但这千年来,你们却无恶不作,落得今日下场,只能说是报应。” “报应,是报应”妇人忽的眼神涣散,迭迭的呢喃了起来。 董平站起来对身后众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董平话音刚落,众人便瞧得他脸色一白。随后众人往下一瞅,只见一只手已穿透了董平的腹部。而偷袭董平的,正是那妇人! 众人当的是便朝那妇人杀去,但这妇人的修为他们早就领教过。只是一招,妇人便将众人击退一旁。这一招用的是极重,众人皆倒在地上,大口吐起了鲜血。 妇人这一招实在是突如其然,面具人尽管实力强劲,但也没来得及阻拦。而他在发现时,却为时已晚。若说刚才,面具人定会义无反顾的从妇人手下救回董平,更甚至他会将这妇人给斩杀了。但此时,面具人却丝毫没有了要动手的意思。对于一个必死的人,没有丝毫价值可言的人,面具人是丝毫不会为其浪费半分力气的。 妇人的手穿透董平肚腹的同时,一根根宛若游丝的细线便在董平的体内乱蹿起来。这些游丝此时要寻找的乃是董平藏于脑海中的魂灵。妇人喃喃道:“无界神功怎会没有用,无界神功怎会没有用” 而董平的视线也逐渐开始模糊起来,世人常说,人在死前,总要溜一遭今世的跑马灯。你想看的,与不想看的,都要看上一遍。但此时董平只看到了眼前逐渐模糊的景物,至于别的,他什么都没看到。忽而,董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一刹那间疼的厉害,就像是有百万根钢针一同扎了下去。 也就是如此剧烈的痛楚,竟让董平的猛然清醒了那么片刻的功夫。与此同时,董平身上覆盖着的那层金色皮肤,竟如水般缓缓游动了起来。它们一前一后,分别涌入董平的两处伤口之中。这金光一涌入董平的体内,那些正往董平脑海中疯狂钻动的游丝陡然间便根根断裂开来。 一道鲜血从妇人的嘴角流出,在刚才那刹那,她竟遭受了摘魂术的反噬。但这点反噬,对于妇人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罢了。她重新运转摘魂术,势要一鼓作气,将董平的魂灵摘将出来。 那金光虽然神异,但是在面对董平飞快流逝的生机前,它也瞬间变得稀薄,随即消失殆尽。与此同时,妇人的万千游丝又卷土重来,继续撕扯起董平的魂灵。在这一刹那,董平的双眼变得漆黑一片。但这深邃的黑,却转瞬即逝。 妇人缓缓的将手从董平的腹部抽了出来,大股大股的鲜血,也同时从董平的后背与肚腹疯狂涌出。董平倒在地上,他用着生命中最后的力气,将背紧紧的贴在地上,用手紧紧的捂住肚子。他想着,或许这么做,应该会死的慢一些。他还想多看这花花世界一眼,谁愿意死呢?谁都不愿意。 众人瞧见方才还正生龙活虎的董平,此时竟已奄奄一息,心中当的是五味杂陈,悲痛欲绝。 林三川宛如回光返照一般的从地上弹起来,他张牙舞爪的朝那妇人杀去,口中大喊道:“妖妇,拿命来!” 此时那妇人满是血污的那只手上,正托着一团若隐若现的黑雾,这便是她从董平体内摘出来的魂灵。 而林三川此时正不停在离那妇人两丈开外撞击着,二人差距之悬殊,由此可见。突然,那妇人像是被林三川吵的烦了,她一挥手掌,林三川便被甩了出去。但林三川虽摔得七荤八素,但他仍是强撑起来,继续朝妇人冲去。 一次又一次,终于,林三川血肉模糊的摔倒在董平身旁后,便再也动弹不了了。董平眼睛睁的大大的,他看着天,偶尔呼吸一下,证明自己仍在倔强的活着。 林三川微声道:“公子,我林三川给你陪葬。” 过了半晌,面色已无半点血色,惨白的吓人的董平,忽而开口道:“你来做什么,你若是跟我一起死那我定死的不安静。” “若是不能再跟随公子,那我林三川苟活在这世上还有何意义!” 董平听罢,连咽了几口唾沫,过了片刻他道:“你得活着,你得继续给鞍前马后。记得我死后你去一趟燕临。去老前街,跟那条街上挂着蓝灯笼的那户人家说:人死了,灯别挂着了。 你去了,就再求他们给你安排个油水多的差事,记得了,你要贪。因为你不贪,那你便没有银子。赚了银子,记得托人带去燕临,给阮沥。要给她送信,说是我送的。其余的什么都别说,她是个傻丫头,只要知道我还在,她便会好好活着。然后,你再告诉冷飘飘,让她早些改嫁再过几年,她便没人要了。”说罢,董平的眼神便逐渐黯淡起来,死气沉沉。 林三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痛呼道:“参军!董参军!”众人闻声垂泣。 那妇人,将手中那团魂灵,精心炼化一番后,猛的便将其从无界公子的天灵处打了进去。 本已昏厥的无界公子宛遭五雷轰顶,猛然间便惊醒了过来。他面容扭曲,显的痛苦不堪。妇人慌忙道:“吾儿忍住,忍一忍,便好了。”妇人说罢,那无界公子的目光骤然一黑,他的胸前的衣服,猛的便鼓了起来。 妇人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一把将无界公子的衣服掀开,却瞧见在无界公子的胸前,一张人脸却已显出了雏形。旋即,无界公子的四肢又开始抽搐起来。 妇人也是手足无措,她只能将无界公子紧紧抱在怀里,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脊背。妇人盯着无界公子的胸口,她暗道,这无界神功果真如此神异。 又过了片刻的功夫,那张人脸终的是化成了形。只瞧那张脸要多恶心便有多恶心,要多邪门,便有多邪门。而且那张脸还在不住的笑着,他笑一下,无界公子的生机便流逝一分。 此时,妇人才晓得,自己中的董平的圈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一百零二 胜败,早在一刹那间便有了定数。 在妇人遭受摘魂术反噬的那一刹那,董平便趁这个功夫,彻底放弃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他任由牙非道的残念趁虚而入,控制了自己的思想与魂灵。说到底,牙非道留在董平体内的只是一道残念罢了,他斗不过董平,反而还做了董平最后一搏的棋子。 当妇人再度对董平施展摘魂术时,她轻而易举的便将牙非道的残念当做董平的魂灵给取了出来。也就是这个举动,彻底要了无界公子的命。 妇人在决定用他人的性命,来救自己的孩子时,她便疯狂的修炼摘魂术。已如今她对摘魂术的造诣,别说将两个不相干之人的魂灵融合。就算是将人与兽类的魂灵融合,她也能做的游刃有余。但现在无界公子所产生的反应,是让她始料不及的。无界公子的魂灵经过千百年的锤炼,自当是强悍。它怎么容牙非道这般恶魂,来玷污其纯净。 而就是这两方魂灵相互碰撞厮杀之下,无界公子体内的经脉脏腑,却是被搅碎成七七八八。这千百年来的算计,终究是算计到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看着怀中无界公子的生机缓缓流逝,妇人的通天修为,在此刻却显得如此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慢慢死去。 终的,牙非道的残念还是在无界公子面前服了软。无界公子胸前的人脸凸起,也渐渐的消失不见。无界公子睁开泛着白雾的双眼,看着天空,他喃喃道:“娘时辰到了,我该睡了。” “睡吧,睡吧”妇人因哽咽,而停顿了片刻,“睡着了,便不疼了。” 而另一旁的董平,却已没了脉搏与呼吸。但他的眼仍睁的浑圆,他曾经便道,若是死,也得要死不瞑目。众人此时皆已是泣不成声,他们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面具人暗自摇了摇头,他左右四顾一番后暗道,该走了。此处事了,他已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理由。正当他欲动身之时,他却察觉这脚下的无界岛,竟缓缓震动起来。旋即,这震动愈发强烈。树木,巨石,尘土,一并被震上半空。面具人虽一身修为赫赫,但在这剧烈震动之下,他的身子竟随之一并摇皇起来。而其余人等,除去妇人与无界公子之外,尽皆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妇人低沉着声音,不可置信的说道:“这动静?怎的,怎的”妇人迭迭的说着,却始终没将下半句话说出来。她心道,仅凭这番动静,便可以断定,造成这动静的人,定然是领悟到了无界神功。但她不愿意相信,若真是如此,那从一开始,那她便是错的。而她便成了不折不扣的,亲手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无界公子本已涣散的眼神,忽而又恢复了神采。“第一百零二人”他的声音极小,小到妇人都没有听清。 忽而,空中金光大盛。众人皆是被这金光刺花了眼,面具人不为所动,他直视空中那团金光,而于金光之中,他却看见了数尊风姿绰约的天女,手捧花篮,于金光中曼舞。 随后,又是与众不同的空灵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其声烂漫迷离,宛若万千亡魂底底泣诉。面具人心中大为骇然,他心道,这无界神功当真如此神异,天神下凡,百鬼鸣泣!突然,这岛上又起惊变,只瞧得地面之上,陡然生出一道道深有百尺宽有三丈的巨大裂纹来。骤然间,这座小岛,便被那奇异的诡力给震的四分五裂。 面具人想要速速脱身,但他实在是想瞧瞧那无界神功到底有多神奇,不由自主的,他便停驻了脚步。 妇人忽而放声大喊道:“阁下若是领悟了那无界神功,还请救一救吾儿的性命,在下阿长,愿永世为阁下做牛做马!”她话音刚落,无界岛便陡然停止了震动,那些巨大的裂缝也开始迅速合拢起来。弹指间,这无界岛又重归风平浪静。 而那天上的金光,地下的鸣泣之声,却越显得愈发强盛起来。在这番旷世奇景之下,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女子,缓缓的从远处走了过来。那飞舞的衣带与裙摆,将本就清里的她,衬托的更加脱俗。她目光清澈,但在清澈之下,隐藏的却是滔天的怒火。 她缓缓经过妇人与无界公子,那妇人跪在她的脚下连连磕头,但她却连理都没理。当她走到董平身前时,便听得林三川哭喊道:“公子他,公子他死了!” “我晓得,我都晓得。”她抚摸着董平的面庞,哀伤的呢喃道。 看着她的背影,无界公子低语道:“娘,你看到那第一百零二人了么?” 妇人点头道:“娘看到了” 白衣女子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情真意切,如泣如诉的说道:“孩儿,你瞧见了么,他是你的父亲,你可记住了,他就是你的父亲。”说罢,白衣女子的腹部陡然鼓胀了一些。那空中的金光与来自地下的鬼气,宛如旋风一般,就朝她的身体中钻去。与此同时,她的气息也是节节拔高。 众人被这气势给逼的连连倒退,连面具人与妇人也不例外。此时从白衣女子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场中众人无一敢放眼直视。而于此同时,白女女子的眼神也缓缓便的纯净与透明起来。此时她的眼神,就宛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一般,不掺半分杂质。 眨眼间,小半个时辰的光阴便已偷偷溜走。但这小半个时辰,却恍惚宛如梦境。忽的,白衣女子将手按在董平的胸口。波涛汹涌的生机之气,在此刻,就宛如一条大江一般涌入董平体内。 霎时间,空中电闪雷鸣,道道霹雳欲朝白衣女子劈砍而去,但皆被白衣女子身上流露出来的强大气息阻隔在外。 渐渐的,董平身上的伤,竟已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弹指间,董平的身体便完好如初。但与此同时,白衣女子的头发却逐渐变得花白。但白衣女子却是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变化,反而从她手中散发而出的生机之力,愈加蓬勃 起来。 空中的雷电也骤然起了变化,从一开始的青紫雷电,变成有一人多粗的巨大黑色雷电。突然之间,万千黑雷天降,尽皆朝白衣女子劈去。大多数的黑雷在虽在半空半空就被女子的气息给打散,但也有些许落网之鱼。这些雷电如数,全都劈在了女子身上。登时,她的嘴角便渗出了殷殷鲜血。 狂风漫卷,地动山摇! 忽而,女子猛然大喝一声,数道黑雷同时加诸在她身上。与此同时,她的一头青丝,也尽皆变成了华发。 旋即,空中的的雷声熄焉。白衣女子也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她的一头白发散乱,宛如搁了一地的残雪。 “哈像是做了一个梦。” 细微的声音从董平口中发出。但众人听得,却无异于将一个炮仗塞到了他们的耳朵里,点着引爆!面具人不由得轻呼道:“这无界神功,当真能与天夺命!” 白衣女子撑起一个微笑,她勾住董平的手道:“你还想让我改嫁吗?” 董平长呼几口满是灰尘,但对于他来说却甘甜清新的空气道:“那你可听错了,我说的是打死你,都不能让你改嫁。”说罢,董平侧头看向冷飘飘,只瞧她的一头华发惹人心疼。 “多谢。” 冷飘飘满是慈爱的抚摸着肚腹道:“你该谢的是咱们的孩子,是他救了你。” “孩子?”董平面露惊讶,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比死而复生还令他震惊。 “对,孩子。” 董平此时才明白,无界公子口中的第一百零二人,确有此人。那就是还尚在冷飘飘肚子里的孩子。 这时,那妇人一路跪着来到冷飘飘身前,她不住的对冷飘飘磕头道:“阁下还请救吾儿一命,在下愿为阁下做牛做马!”她话音未落,便突然飞来一脚,将她给踹到远远的。且说那动手的,正是面具人。此时死而复生的董平与身具无界神功的冷飘飘在他看来,可是相当值得救。 董平拉着冷飘飘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握住冷飘飘的手腕,董平便察觉到冷飘飘的脉搏羸弱无力,足足像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有的脉象。方才冷飘飘肚中的胎儿,借冷飘飘之体逆天改命,那需要的可是宛如汪洋大海的修为。光凭冷飘飘自身的当然不够,于是冷飘飘便又往里搭了数十年的阳寿。现如今她与董平,可以说用的是一条命。 且说那妇人从地上翻起,又要朝冷飘飘等人冲来。董平心中陡然升起滔天怒火,他的掌心陡然便凝出一个漩涡,内含猛烈的吞噬之力。 察觉到身后董平的异动,那面具人便陡然回头,制止了董平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说罢,他抽出连环鞭道:“抓住它,我带你们离开此地。”面具人话音刚落,方圆数里,便又剧烈震动起来。这次震动,却是要比刚才那次,还要恐怖。只瞧得一道道流光从四面八方升起,正逐渐朝无界岛涌来。 这无界山庄中不晓得封印着多少魂灵,方才冷飘飘造出来的巨大动静,却是将那些囚禁着魂灵的禁锢给一一震开了。此时这些残魂汇聚在一起,竟化成了一尊身有千丈之高的巨大妖魔。这妖魔此时正带着滔天的怨气与怒火,缓缓朝无界岛走来。它每走一步,这无界岛便往下沉落几丈。 董平死死的拉着冷飘飘说道:“帮我一个忙,将我这些朋友也一并带出去。”面具人闻言丝毫没有迟疑,他大袖一卷,倒在地上的众人,便尽皆被其揽了过来。他冷冷道:“想活命的,便抓住这鞭子。”这生死攸关之际,也容不得众人多想。啪啪几声,众人便伸手紧紧抓住了那连环鞭。旋即,面具人脚底生风,陡然发力,便一步向前掠出去了三十多丈。 那妇人想要动身去追赶几人,但她转眼一瞧正躺在地上不得动弹的无界公子,却是怎的都移不开步子了。妇人上前将无界公子抱起来道:“娘带你去追他们,等夺了那人的魂灵”妇人一语未毕,无界公子便开口打断她道:“娘,让儿子好好睡一会儿吧。方才我睡着了,这一千来,儿子都未曾睡得如此香甜。” 妇人闻言,却是厉喝道:“住口!这一千来娘是为了谁!如今大事将成,怎能功亏一篑!”说罢,妇人便抱着无界公子极速超前奔去。 听着耳边的呼呼风声,无界公子忽然道:“娘,我终于晓得,这一千年来,为何没有人能参悟到那无界神功了。” 妇人闻言不语,无界公子继续说道:“想来,是只有那心思最纯净的娃娃,才能堪破那眼前的文字虚妄,领悟到那无界神功的真谛。何谓无界,心无界矣。”无界公子说罢,妇人陡然便停住了脚步。她喃喃道:“是娘不好,是娘对不住你”其实当妇人晓得是冷飘飘肚子里的娃娃领悟了无界神功后,困扰她多年的疑问便迎刃而解了。当年在这无界岛修成以后,妇人便将无界公子放到了那洞府中。但半个是时辰未过,妇人便将无界公子从洞府中抱了出来。 原因无他,只因无界公子在那洞里哭的厉害,妇人实在是于心不忍。当后来无界公子长大一些,妇人再将其送入那洞府内,却是早就错过了最适当的修炼年纪。以至于她们母子二人,在无尽的梦魇中,蹉跎了千年。 “娘,让儿子好好睡一会儿吧。” 妇人闻言,陡然又变脸喝道:“我不允!”说罢,妇人又往前奔去。但她还没走多远,那千丈的妖魔,便抬起遮天蔽日的巨掌,猛的就朝这无界岛给拍了下来。随即,只听的山崩地裂之声传来。这无界岛,竟被那妖魔给一掌拍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妇人怀中的无界公子身子猛然抽搐痉挛起来。随后,他的身子又变的宛如岩石一般坚硬。妇人眼眶中的泪水已然决堤,泪水打在无界公子的脸上。一片飞灰,便从无界公子的脸上掉了下来。旋即,越来越多的飞灰从无界公子的身体上掉了下来。无界公子此刻就像是一块土被人捏在手里,他渐渐的化成齑粉,四散飞去。 妇人将手中的一捧土贴在胸口,她已是泪流满面,她长大着嘴巴,却哭不出声来。这一千年,到最后,她换来的只是一捧土而已。 这时,那千丈妖魔已是步步紧逼而来。妇人侧头看一眼那妖魔,她目光无神,已然是生无可恋。当那妖魔一掌落在她身上,将她打的趴在地上,口吐鲜血之时。妇人却猛然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的清醒过来,那妖魔两掌齐下,但妇人一闪身便躲了过去。转而,她一跃而起。她落在那妖魔肩膀之上,便是猛的撕咬开来。她一嘴咬下,便不知有几多魂灵被她吞入肚去。 那妖魔虽然力大无穷,但面对身兼数种高深身法的妇人,他却显得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妇人将他寸寸吞入肚中。待将那妖魔如同小山一般的头颅吃下去后,妇人的身体上便布满了诡异且邪恶的青色纹路。她双目猩红,其背后燃烧着的是冲天怨气。 忽而,妇人在这妖魔躯体体上震下一脚。这妖魔便顿时崩溃开来,又化作满天亡魂四散飞去。 妇人仰天长嚎道:“为何这贼老天要如此折磨吾儿,我阿长就算是踏碎三界,也势要讨一个公道回来!”说罢,妇人便钻入丛云之中,将无界山庄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西山落红,既娇艳又污秽。 在那无界山庄里,可见不到如此火热的太阳。众人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董平上下其手,瞧一瞧他这从阴间走了一遭的奇人。但谁晓得,董平已在阴间走过了两个来回。 那面具人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后,便转过身子,欲要离去。董平见状,便开口叫住了那面具人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面具人头也不回的说道:“记住,你欠我两条命,往后需要你出生入死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找你。” 面具人话音刚落,萧山鸣便沉声开口道:“之前不晓得前辈乃是阿香家族中的前辈,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孙明香闻言,欲言又止。面具人此时却转过头来,对萧山鸣淡淡道:“这巴蜀之地,不是你们应该待的地方,趁早离去吧。”说罢,面具人扭头离去,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傍晚清凉,一阵微风刮过,便一扫众人身上的血腥气与晦气。董平拉着冷飘飘的手就地躺了下来,自那无界岛上开始,董平便一直拉着冷飘飘的手,没有放开过。冷飘飘也没有要将手抽出来的意思,二人就这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依偎着在地上躺着。 忽而,董平瞅一眼憨笑的林三川道:“傻乐什么,去打只兔子,摘些果子来。” 林三川一拍胸膛道:“包我林三川身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谁怕谁孙子 山间小路,野菊灿烂。一行三人于这满是花香的路上走着,其身上也沾满了这宜人的香气。 “当我进了那洞府之后,便打起了坐。但当我瞧见那些金字后,便感觉头晕眼花,想着这些字儿也忒是奇怪,看不懂,便想出来。 但我刚站起身,便感觉一阵头晕眼花,紧接着,便没了意识。当我再睁开眼睛时,我便觉得这身子不受自己控制了。我往四周放眼一望,奇怪的是,这无界岛的景色便都一览无遗。你们每个人,我都瞧得真真的。我再往下一瞧,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娃娃,正在半空漂浮着。 我一瞧见这娃娃,便心生怜爱,我晓得,这叫做骨肉相连,他是我的孩子。” “你什么时候晓得自己有喜的?”董平开口问道,他深觉自己这个孩儿他爹当的不称职。他与冷飘飘朝夕相处这几个月来,竟丝毫没察觉到她已是身怀六甲。 冷飘飘回道:“在上次回金陵时,那些日子总感觉没什么胃口,吃什么吐什么,我便寻思着去找个大夫看看,后来才晓得,我肚子里,已有了咱们的孩子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会如此轻易便随你走了?要不是为了这孩子,我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一面。” 董平闻言,忙赔笑道:“是是,要不说我这是捡到宝了么?”说罢,董平伸手便想去摸冷飘飘的肚子,但冷飘飘眉尖轻蹙,便将董平的手打开了。董平悻悻一笑道:“那后来呢?” 冷飘飘接着说道:“后来,后来的事儿你不是都晓得了么?当我看到那恶女人出手伤了你,我登时便着急了起来。但我却也只能干着急,动弹不得。足足过了片刻以后,我感觉身子一沉,发觉自己能动了,这才出去,救了你这一条烂命。” 董平笑道:“烂人有好命,这你是不信也不行。”冷飘飘听着,花枝乱颤的笑了。她一笑,她那满头的白发,也随之飘动了起来。一缕华发不识趣的贴在了她的脸上,冷飘飘看到这缕白发,神情微微落寞了些。她的笑声也逐渐流逝而去,忽而,董平将她那缕白发缠在指上道:“你晓得吗?你现在一笑,就像是在茫茫雪原里,盛开了一树梅花。” 冷飘飘闻言,哑然失笑。 她道:“花言巧语。” 冷飘飘说罢,一只鸿雁便从空中划过。董平一瞧,便扭头对林三川说道:“三川,去将那鸟儿给我打下来。” “得嘞。” 在二人身后本是兴致阑珊,昏昏欲睡的林三川闻言,登时来了精神。他赶忙跑到一旁的林子里,“咔咔”几下,便折下了几根笔直的树枝,随后便一路狂奔着,去追那鸿雁了。 林三川一走,冷飘飘又开口道:“昨日你那么训斥小绿珠儿,难道就不怕她恨你?” 董平摇头道:“无理取闹,我为何要管她。”说完,董平顿了顿又开口道:“人各有命。” 且说昨日,林三川打来猎物摘来了果子。众人吃饱喝足后,便开始探讨其往后的去处。曹人游与冯玉书自然还是要去往蜀州,去寻找窦怀生。而听完那面具人的一席话后,萧山鸣与孙明香倒是改了去蜀州的主意,他二人说在这江南转转后,便要回去北莽了。 而心心念着要救自己奶奶的绿珠儿在众人说完后,便开口对冷飘飘求道,说要让她再施展一番那无界神功,去救自己的奶奶。众人中,这话大概也只有绿珠儿能说出来了。看到冷飘飘的一头华发,众人也能隐隐猜到她为了救董平,付出了多大代价。她与绿珠儿非亲非故,当的是没有理由去再用如此大的代价,去救绿珠儿的奶奶。 萧山鸣闻言,便想着将唐老爷子说的番话告诉绿珠儿。但他还没开口,董平便破口大骂起来。骂的有几分难听,大抵都是在说绿珠儿自私自利。绿珠儿被他骂的嚎啕大哭,正当众人想要开口制止董平时。董平便停了下来,他话锋一转,便是要与众人拜别。他也要去蜀州,约定与冯玉书等人在成都府相见,他先行一步。 董平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也不好再挽留,于是在以水代酒互敬三杯以后,便就此拜别了。 董平之所以做的如此决绝,自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别人尚且还好,但绿珠儿年幼,又好意气用事。董平晓得冷飘飘定当会拒绝绿珠儿的要求,况且他也不会允许再耗费如此大的代价去施展那无界神功。所以这拒绝的话与其从冷飘飘嘴里说出来,倒不如从他嘴里说出来。说的委婉,不如说的干脆。 这时,林三川在原处嚷道:“公子,大雁打来了!” 董平回头笑道:“咱们就在这里歇歇,将那大雁收拾收拾,把油都烤干净了,给咱夫人切上一块好肉。” “瞧好吧!”说罢,林三川又往远处跑去,去寻他看见的那条小溪流了。董平一屁股在路边坐下,然后他又站起来,扶着冷飘飘在他刚才蹲平的那片软草上坐了下来。 冷飘飘扑哧一笑道:“瞧你那个谄媚模样。” 董平闻言,是越发谄媚的笑了。他坐在冷飘飘身旁,又为其捏起了肩,捶起了腿。忽而,一阵略带潮湿的微风袭来,抚过了二人的身子。董平微笑道:“感情出了这山,下面便能坐船了。” 冷飘飘道:“你要去成都做些什么,可还没告诉我呢。” 董平笑道:“去成都,在官府里谋个差事,你说什么我以后养孩子,没有一份得体的俸禄,那哪儿行。” 冷飘飘瞥了董平一眼,笑道:“你可真是看的起自己,进官府谋差事,哪儿有那么容易?” 董平微笑道:“那你可就瞧好吧。” 他说罢,林三川便提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大雁走了回来。董平见状,当即便架起了火堆。只瞧那大雁在火堆上一过,便滋啦一声,冒出了油花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董平走后,萧山鸣等人便原地修养了一夜,就打算动身去寻唐老夫妇了。绿珠儿悲伤欲绝,她晓得没有无界神功,自己的奶奶,怕是没救了。但她却不晓得,如今唐老爷子已经带着她祖母离开了那地下石墓。萧山鸣也没有将此事点明的意思,他心道,还是让绿珠儿自己发现好一些。 当众人叫着绿珠儿说要启程时,只瞧她仍呆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孙明香上前拉住绿珠儿的手道:“绿珠儿,咱们该走了。” 绿珠儿痴痴的摇头道:“走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无法帮爷爷奶奶。”眼见绿珠儿钻了牛角尖,孙明香也是着急心疼。她道:“这世间的路有千千万万,我就不信,这条路走不通了,咱们不能走别的路。”孙明香说罢,其身后便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得冯玉书竟晕倒在了地上。众人赶忙过去,只瞧得冯玉书脸色惨白,难看的吓人。 孙明香忙道:“在无界岛上,我就瞧得玉书公子的脸色不对劲,现在是越发厉害了。”绿珠儿跑过来,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冯玉书,猛的便又要哭出来,但她却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曹人游蹲下身子,一把冯玉书的脉搏,便察觉出冯玉书的脉象虚弱无力。他登时,便为冯玉书渡上两道真气,护住了冯玉书的心脉。 片刻过后,冯玉书才幽幽转醒过来。他瞧见众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瞅着他,忽的便有些惭愧的说道:“昨夜没睡好,让大家见笑了。” 萧山鸣皱起眉,沉声道:“玉书老弟,你哪里是一夜不睡就能昏倒的人?老实说,你到底怎的了?” 冯玉书摇摇头,他看向绿珠儿,微笑道:“绿珠儿,你别着急,我们定有救钱老前辈的法子。”说罢,冯玉书竟解开了衣服,孙明香一蹙眉尖,便扭过了头去。好在,冯玉书只是脱了一件衣服。只瞧他一将自己身着的黑色外衫脱下来,众人登时便惊的是瞠目结舌。只瞧得冯玉书里面的衣服上,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红色的小字。而这些小字,竟与那无界岛上洞府中出现的文字如出一辙。 冯玉书又将这件衣服脱下来,小心翼翼的展放在地上。 “玉书哥哥” 冯玉书笑道:“这些字儿我瞧不明白,便想着将他们记住,等出来以后再誊写出来,让唐老前辈瞧瞧。但我又怕自己记性不好再忘了,于是就将它们写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闻言,众人尽是动容。这洋洋万字,冯玉书可都是用自己的鲜血写下的啊!此时,众人才晓得,为何冯玉书的面色一直如此难看。冷飘飘为救董平,青丝变华发。而冯玉书为救绿珠儿的祖母,甘愿泣血沥书!其赤子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萧山鸣只觉得如鲠在喉,在心中愧疚不已,他连连自责道,为何不先将唐老爷子的嘱托告诉冯玉书,竟让他受此苦难。曹人游心中欣慰,他欣慰自己的老友没有看错人。冯玉书将来,定能挑起鹿岳书院的重担。 绿珠儿一句话都没说,她扑在冯玉书怀里,只道无言胜万语。 冯玉书拍拍绿珠儿的脊背道:“走吧,将这无界神功给唐老爷子,他定有法子。” 萧山鸣沉声道:“对,唐老爷子定有法子。” “坐看天南海北,何处觅知音。” 男子立于城头,有感而发道。 男子的脚下是一座孤城,而孤城之下是一座雄山。此时,东方是彩霞如锦,白云出岫!而西方是群山万仞,波涛汹涌。 一条大江贯通东西,两岸绝壁,猿啼不休。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男子扭头看向他旁边的少年道:“哦?你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向男子道:“如此有名的白帝城,我又怎会不晓得。” 男子哈哈一笑道:“好。”说完,他从背后抽出一卷白色锦布递给那少年道:“你去将它悬在这城头上。” 少年听罢,甚是听话的接过了那锦布。他将那锦布展开看看,分清头尾后,便挂在了城头上。忽的,只瞧那锦布哗的一声便垂了下去。旋即,这锦布又被猎猎江风给挂了起来。宽三尺,长三丈的锦布随风飘着。隐隐约约的能看出那锦布的开头写着三个大字:李闵济! 不错,那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蜀中剑神。号称吞吐一口长气,便能镇压半个江湖的李闵济! 而这少年,便是窦怀生了。 李闵济今日不再如往常一般邋里邋遢,他身着一件白色锦衣,其每根发梢都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他那如刀削斧凿的脸庞上,又雕刻着英姿飒爽的剑眉星目。他锐利目光往四方一扫,便是山河惊颤。 李闵济瞧着那迎风招展的锦布,欣慰一笑。他坐了下来道:“站着太累,你也不妨坐一坐。” 窦怀生摇头道:“我不坐,你不是说,只要我跟你来了这白帝城,那你便放了我。我想问你,你这话还做不做数?” 李闵济微笑道:“我李闵济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作数。” 窦怀生听罢,神情虽稍稍放松了下来,但他仍是带着怀疑的语气试问道:“那你这剑,我也不用买了” 李闵济笑道:“你就算是现在想买,那我也不卖给你了。”说罢,李闵济端起那银白色的长剑,如同抚摸最亲密爱人一般,缓缓的擦拭起了剑身。 窦怀生长舒一口气,他对李闵济作了个揖后便道:“那晚辈便就此别过了。”说罢,窦怀生便要移步,跳下这城头。 “慢着。”李闵济淡淡道。 窦怀生被李闵济突如其来的这一嗓子给吓了一个激灵。他赶忙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李闵济没言语,他一把将手中长剑扔给了窦怀生。窦怀生运功想要将此剑弹回去,但奈何这剑身之上携带着的力道,是他万万抵挡不了的。 窦怀生接住这长剑后,不由得开口道:“前辈,你不是说” 窦怀生一语未毕,李闵济便打断了他道:“我知道,你不肯买我这剑,无非是觉得这剑是我从别人坟里刨出来的。既然如此,那你便帮我一个忙,将这剑送回岭南,再物归原主如何?” “好!”窦怀生这次倒是答应的干脆。 说罢,窦怀生脱下自己满是补丁的外衣,将这长剑裹了起来。看着这些补丁,窦怀生不免睹物思人。这些补丁皆是慕容添香给他补上去的,慕容添香说就让他这么先穿着。等着再给他裁上一件儿新衣,但那新衣还没做好。窦怀生便与叶家众人别过了。 “不晓得叶叔叔,慕容姨,慕容前辈还有小花,小小花他们如今怎样了。”窦怀生轻轻抚摸着那些补丁,心中又想到:“叶叔叔他们如此照顾我,但我却总是给他们惹麻烦。以后,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想罢,窦怀生将剑背起来,又对着李闵济做了一个大大的揖,郑重其事的说道:“前辈保重。”旋即,他便跳下了城头,消失在了白帝城里。 待他走后不久,一个不修边幅的老者又跃上了城头。这老者,却是老神偷。老神偷一上来,便解下酒葫芦对李闵济嘻嘻哈哈的说道:“怎的?来上一口?” 李闵济淡淡道:“别以为我不晓得,刚才你上这白帝山时,已经将这葫芦中的酒给调包了。现在不晓得这葫芦里装的是江水,还是你的骚尿?” 老神偷听罢,登时吹起胡子瞪起眼来,他一指李闵济,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话来。随后,老神偷干脆将那一葫芦的酒,咕咚咕咚的灌进了嘴里。 但没多久,老神偷一张嘴,便吐出一条小鱼儿来。他嘿嘿笑道:“你这人可真是无趣。” 李闵济闻言没有理会老神偷,他仍是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老神偷抓抓脑袋道:“最后一把剑卖出去了” “没有。” 老神偷嘿嘿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卖剑,无非是想断了自己的执念。但你已经卖出去了九把剑,你扪心自问,你的执念可曾有半分消散?执念,执念,越执着便越惦念。你呀,就是掉进了这个怪圈儿里。” 闻言,李闵济忽的微微笑了起来。旋即,他笑得越发猖狂起来,最后他差点就要捂住肚子了。 老神偷满是莫名奇妙,他叫喊道:“来人啊,来人啊!你们快过来瞧瞧,大名鼎鼎的剑神撒开癔症了!” 老神偷话音未落,李闵济登的便停住了笑声。他正襟危坐,张嘴道:“你一个手下败将,有何颜面来教训我?” “你!”老神偷一时气结,突然,他撸起袖子来道:“好啊!看来我老偷儿今日不教训教训你是不行了!” “好!”李闵济目露精光,微笑道。 老神偷听罢,登时软了下午,他嘿嘿笑道:“好啊,好啊。好你个李闵济,竟在这儿等着我呢!” 李闵济揶揄道:“难不成你怕了?” 老神偷哈哈笑道:“谁怕谁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长江边 绿珠儿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件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血衣,这一路上,她都没放下来过。好像这件血衣一离开她的手,便会碎了,烂了。 两三百里的路程,众人用了四个多时辰便赶到了。这时的太阳正慵懒的卧在西山的怀抱了,她脸多红,像是抹了调香艳红的上好胭脂。 秋日凉爽,到了傍晚,众人便感受到了一丝冷意。那冰冷的微风像是毛毛细针一样刺在众人身上,好似在预示过几个月后的冬日,会有多凛冽。 快到了,绿珠儿不自禁的小跑起来。 “唐老爷子他们现在去哪儿了”萧山鸣轻启双唇,喃喃自语了一句。 “望他们哪儿都没去。”孙明香回道。 进了树林,众人便远远的瞧见一个身着黑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那墓碑前来回踱着步子。 “爷爷!”绿珠儿大喊一声后,便朝那人飞奔而去。那人闻声,身子猛的一怔。忽而,他缓缓转过头来道:“绿珠儿?绿珠儿回来了” 那人一转过身子,绿珠儿脚步登时戛然而止。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谭爷爷” 只瞧在墓前站着的那人并非是唐温钟,这也是位老者,须发皆白,气质清隽的很。但这老者的一只右眼却是蒙着一层灰翳,看上去浑浊不堪。 绿珠儿走上前道:“谭爷爷,你怎的在这里,我爷爷呢?”众人瞧绿珠儿与这老者熟识,便随即跟了上去。这名老者姓谭,名子牛。他是唐温钟一老友,年轻时在江湖闯荡,后来又经商,现在是这附近几座县城里拔尖的大富商。当年唐温钟托孤,便是将绿珠儿托付给了这谭老爷子。 谭老爷子扫视一番众人后,便对绿珠儿说道:“你爷爷他”谭老爷子欲言又止,忽而,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道:“你自己看看吧。”绿珠儿忙将那信接过来,拆开看了起来。绿珠儿越看,脸色便越发沉了下来。 谭老爷子缓缓道:“我在这里守着,就是为了将这封信转交给你。” 绿珠儿将那信合起来道:“爷爷带着奶奶去临安瞧大夫了“ 谭老爷子点头道:“不错,半个月前,你爷爷突然找到了我,说让我安排人手护送他们去临安。也不晓得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效命于朝廷的毒王竟破天荒在街头义诊,他打算带你奶奶去找那毒王瞧瞧。” 冯玉书闻言,疑惑道:“前辈难道早就知晓唐前辈二人仍存活在世?” “既然如今绿珠儿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再隐瞒了。”谭老爷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当年这墓中的石室,便是我帮老唐修的。”说罢,谭老爷子又觉得有些不妥。他斟酌了片刻后又对绿珠儿道:“绿珠儿啊,别怪我们不告诉你,我们可是为你着想啊!” 闻言,绿珠儿心中一黯,她自语道:“是,爷爷们都是为了绿珠儿好。”旋即,她朗声道:“我要去临安找我奶奶!” 谭老爷子一愣,随即又微笑道:“好,我会安排车马。” 萧山鸣道:“正好我与阿香都没事,还能顺便送你一程。” 绿珠儿点了点头,她瞧了瞧搭在手臂上的血衣,又瞧瞧正在微笑的冯玉书,其目光中满是依依不舍。孙明香看出了绿珠儿这份女儿家的情绪,她微笑道:“绿珠儿妹妹,你若是信得过姐姐,那姐姐便帮你将这件衣服捎给唐老爷子,你便随玉书公子还有曹前辈一同去蜀州如何?” 绿珠儿闻言,刚忙将脑袋邀成了拨浪鼓。她将那份不舍甩去后,目光中便满是坚定,她微笑道:“多谢姐姐的美意,这临安我是要亲自走一遭的。”但她心中却是想道:“玉书哥哥,等下次再见,我绿珠儿定要为你做牛做马,来报答你这份情意。” 这时,冯玉书笑道:“你们这一路上可要小心些。等我与曹前辈到了成都,便给你们回信。信会送到香油街的郑先生家里,你们若是要回信,将信交给郑先生便可。” 萧山鸣抱拳道:“玉书老弟,保重!” 冯玉书抱拳道:“萧兄,保重。” 今日一别,不晓得来日众人再相见时,又会遭受多少风霜雨雪? 转眼入夜又天明。 且说那大江滚滚,两岸人头攒动,众人皆是抬头仰望那白帝城。一艘轻舟在靠了岸,两男一女下了船来。这三人便是乘船欲往成都而去的董平等人。林三川一下了船,看见眼前的繁华景象,不由得惊叹道:“嚯,咋这么多人!” 董平瞧了瞧江岸上的这诸多人,只瞧这些人大多都悬刀配剑,皆是些练家子。接着,董平又随他们的视线望去。只看那白帝城头之上,一道白练正在迎风招展。 “看看那幡子上写了些什么。”董平开口道。林三川随即望去,盯着白帝城头看了一会儿道:“那幡子晃得厉害,着实看不清。” 董平闻言,不在意的说道:“那便别管它了,先找个客栈再说。” “这里离那成都应该也不远了。”冷飘飘轻声道。 董平笑道:“过了这白帝城,再往西边行一千多里,便到了。” 说罢,三人便穿过了人群,朝不远处的镇里走去。江边的小镇里,此时也是人山人海。董平三人走过几家客栈酒楼,但皆是客满。等到了寻遍小镇,找到最后一家客栈时,一听里面的人声鼎沸,董平便摇了摇头,就要拉着冷飘飘走。 若是搁往日,董平怎么也得在这里面寻个座位。但如今冷飘飘有孕在身,他着实不想让冷飘飘受这份喧闹。但三人正要离开时,一个眼尖的跑堂去瞧见了三人,登时便追了出去。 “三位客观,您慢着些诶!” 林三川回头一瞪,便扯着嗓子喊道:“都没地方了,你还拦我们做甚!” 那跑堂不过十七八的年龄,收拾的干净利落。虽在这满堂的客人中间来来回回,但其身上,倒是没有半点油渍污秽。 跑堂笑道:“有有有,几位客观若来,那小的便能给几位寻个位子。” 董平听罢来了兴趣,他转身道:“我要清净的地方。” 小跑堂嘿嘿一笑道:“那可得费点功夫。” “银子不是问题。” 小跑堂闻言,当即说道:“客栈的后院倒是清净,不过您几位可得给我点好处。我家掌柜的为人尖酸刻薄,要是他晓得我将人往后院带,指不定给我多少小鞋穿呢。” 董平笑道:“那你要多少好处。” 小跑堂立马伸出一个巴掌来道:“五两,您瞧如何?” 林三川听罢,便将袖子一撸道:“五两!在你这破馆子里胡吃海塞一顿,也用不了三两银子。我看你是皮痒了!” 小跑堂丝毫不惧,他忽的昂首挺胸道:“那几位就再走一百五十里,去那县府里吃吧。” 董平微笑道:“这镇子里的馆子虽都客满了,但我这一路瞧来,便看见了三户卖鱼的,两家卖豆腐的,和一家卖肉的。你说若是我给他们一两银子,他们愿不愿意将我们奉为上宾,请回家好好招待呢?” 小跑堂闻言哑然,随即他摆手道:“三两如何?” 林三川闻言便火了,当真要上去揍他一个乌眼儿青。但董平却拦住了他道:“不错,这倒是公道。”说罢,小跑堂便伸出了手。董平也是伸手“啪”的一声,便拍了上去。等他将手移开,那小跑堂的掌心里便出了一块银子。小跑堂掂了掂笑道:“您倒是不吃亏,请跟我来吧。” 三人被小跑堂领着穿过这大堂时,董平却是没注意到,在那墙角了还坐着个他的老熟人。 只瞧这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喝着酒。 “当年我就这么一掌下去,用一招翻龙手直锁他的咽喉。但他那一剑也不晓得是怎么刺过来的,一尺不到的距离,就是刺穿了我的掌心。虽然我老偷儿也拿住了他的剑,不过也算是输给他半招。”这在角落里自酌的人,正是老神偷无疑。按说以老神偷这等修为,就算是一只蚊子偷偷飞进了店里,那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刚才,却是像浑然没有瞧见董平似的。 忽而,老神偷抬起右掌,略显沮丧的说道:“怎的昨日又输给了他?”只瞧老神偷那右掌心中,正有一细长窄小的伤口还未愈合。老神偷摇头道:“当年这小子有剑时,只能胜老偷儿我半招。但如今他不握剑了,竟能胜老偷儿我一招。人一老,当真是不中用了。”说罢,老神偷便喊道:“小二,上酒!” 旋即,一个憨厚敦实的汉子便走了过来。老神偷见人笑道:“我说你们这小破馆子到底有多少跑堂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不下五个人来为给老偷”老神偷心想如此说不妥,便道:“给老头子我斟酒了。” 那汉子笑道:“您老说的是,这不是这今日人多么,我们都是掌柜临时雇来的,既帮了忙,又能挣上几分花销。” 老神偷闻言嘿嘿一笑,又与这汉子聊了两步,便摆手让他走了。老神偷将一壶酒灌进肚子里,却是越发觉得郁闷。他搓了搓手,将目光扫向了众人。这一刹那,他的眼神光彩照人。 且说董平三人被那小跑堂领入后院后,便感受到了久违的清净。但三人却瞧见在这后院里,还站着四个标致的女子。只瞧这四个人皆是穿着绣着金边的贴身黑衣,一头青丝绾成发髻,被一根玉簪穿了起来。看上去,倒是英姿飒爽的很。 这四女子的双手皆提着一块纱帐,四人一合,便将中间给围了起来。透过那纱账帷幕,董平隐约能瞧见,在那里面,正有坐着一人吃饭呢。 “好大的派头。”董平暗自腹诽一声后,便听得那四女子中的一人冷声道:“跑堂的,不是早跟你说过,这后院我们包了么?” 小跑堂讪讪一笑道:“这往来都是客,还请几位姐姐通融通融。” “把他们赶出去。”那女子面色冷淡,倒是没有半点要通融的意思。 那小跑堂闻言,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董平便开口道:“小兄弟,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地道。不管怎样,总得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小跑堂一听,便没了脾气。他暗自叫屈道,我帮了你,怎还里外不是人了但董平又紧接着说道:“几位姑娘,我们一开始也不晓得这后院里还有客人,无意叨扰。但我们这一连也赶了几日的路,又饿又乏,而且内人还有孕在身。不如这样,今日几位姑娘的饭钱便由在下包了,几位姑娘也行个方便。” 董平说罢,听那女子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便等我家夫人用完了膳,你们再来。” 闻言,冷飘飘道:“一个吃饭能用的了多长功夫,咱们等一等便是。” “那过一个时辰,你们再来吧。” “吃饭都要一个时辰,难不成你把自己当成了后宫娘娘!”林三川喝道。董平眉间轻皱,这女子也确实有些刁难人了。 林三川说罢,那女子便阴沉着脸道:“你们自己不走,那我们可就要帮你们走了。” “好了,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跑堂的,你再搬一张桌子来,放远些。”纱账后传来的慵懒酥软之声,喝停了两方的争吵。 董平笑道:“在下多谢夫人了。” 纱账之后却是再无声音响起。 小跑堂自然乐呵,他立马搬了桌椅过来。待董平三人坐下后,他便对三人小声道:“你们吃完了,便赶快走!” 林三川登时怒道:“怎的,你不去赶她们,偏来赶我们!难不成我们没给你银子!” 小跑堂嗤的一笑:“呵,你们给的那点银子,能跟人家的比么!人家可给了这个数!”说罢,小跑堂将自己的双掌摊开,比直了十根手指在董平等人面前晃了起来。 “诶呦!”但旋即,小跑堂便怪叫了一声。只瞧林三川此时正掰着他的手指,来回转动了不停。 “大爷,大爷!小的知错了!” “他娘的,你再显摆你那俩鸡爪子,老子就废了你!”说罢,林三川便松开小跑堂的手指,将他推到了一边。 小跑堂揉了揉手指,便往后推了两步。 董平微笑道:“十两银子,她们倒是财大气粗的很。” “什么银子,是十两金子!” 闻言,董平等人一怔,冷飘飘更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这小店一年才能赚多少银子,三十两黄金,可就顶天了。 董平摇头笑道:“在同一方天下吃饭,咱们也不能丢了份儿不是?小兄弟,你们这儿最有顶尖儿的菜是什么?” “最顶尖的菜,自然是鱼了。长江鲥鱼,清蒸的红烧的,怎么吃那都是一个鲜字儿。不过就是贵了些,要十两银子一条。这一年到头也没能卖出几盘,倒是那桌客人,一下字就要了两条。”小跑堂道。 “好,那就给我来十条。” 小跑堂闻言,下巴登的便掉了下去。冷飘飘眉尖轻蹙,董平有多少家底儿她自然清楚。刚才董平拿出那三两银子时,她便吃了一惊。此时,他又是一张嘴便是一百两银子,难不成董平为了个面子,就要打肿脸充胖子不成?冷飘飘手伸到桌子底下,就是朝他的大腿掐了一把。 董平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但他随即又对冷飘飘笑道:“不就是几条鱼么?咱们还吃的起。” 林三川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当的是对董平放心,说不准董平已经干起了老营生。 果不其然,董平的手往袖筒里一模,便拿出了一张银票道:“这是两百两。”小跑堂搓搓手,便蹑手蹑脚的欲要上前去拿那张银票。但这时,董平一把按住了那银票道:“先别着急,那鱼的做法,我可还有要求。” “客观您尽管说!你想把它做成花儿,那小的就绝不给您端上来一盘草。” 董平微笑道:“好!告诉你,那十条鲥鱼是要用来炖汤的,将十条鱼的鱼刺儿鱼肉全都给我熬成一碗汤,你再给我端上来。” 小跑堂面露难色道:“客观,这做法可费功夫。” “不着急,我再这里待半个时辰,那便给多给你十两银子。”说罢,董平拿开了手,小跑堂啪的一捏,便将那银票给拿了起来。 “除了那鱼,再给我们上一桌好酒好菜。” “小的这就去伙房,让他们安排。”随即,这小跑堂便宛如一阵风般跑了出去。 待他走后,冷飘飘沉声道:“我不晓得你从哪里来的这些银子,但我晓得你自有自己的办法。但你刚才为了斗气,便扔出去了二百两银子。你可晓得,受气的是咱们,但这受益的还不是这店家。” 董平微笑道:“我可没跟谁斗气,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好好补一补。别说是十条鱼,就是将这长江的鱼儿全煮了,又算的了什么?” “花言巧语。”这些日子来,冷飘飘说的最多的几个字,便是这四个了。但董平偏偏就是拿住了她的命脉,让她哭不得,也恨不得。 董平看一眼前方的那四女子,心中得意的念到道:“本公子还没在这上面跌过份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煮剑论英雄(一) 别说,刚才那姑娘的确没说谎。董平三人都吃了一轮了,帐子后面那女人还没有出来的意思。董平心中好奇,他暗道,这多年,他都没有瞧见过活的如此细致的人儿了。 这时,那小跑堂又来到了后院。他行至董平面前说道:“客官,你别着急,熬鱼是个细祥活。您且等着,那鱼肉已经开始化了。” 董平翘起二郎腿,伸手往那桌子上一扣。便下来一手指粗细的木块来,旋即,他又抽出惊雪刀来,在那木块上飞快削了几刀。一根牙签,便这么先做了出来。他一边剔着牙,一边说道:“不着急,那鱼熬的越久越好。” 说罢,董平端详了那小跑堂一番后又笑道:“听你这口音,倒不像是蜀渝中人。” 小跑堂嘿嘿一笑道:“客官您说对了,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北莽人,但这些年北莽不好生活,小的便带着老娘一同来了这西南。” 董平笑道:“小兄弟生的机灵,以后定有番出息,报个名讳吧。” 小跑堂闻言作揖笑道:“承蒙大爷抬爱,小的姓傅名康川,今年十七。” “傅康川?”董平轻念一声,又道:“小兄弟这名字倒是起的不错,康庄大道,一马平川。” 傅康川闻言,眼睛一亮道:“爷说的不错,家母说我这名字,还就是这个意思。” 董平笑了起来:“好,既然你告诉了我名字,你咱们便是朋友。若兄弟以后有什么难处,便来找我,我能帮自会尽力一帮。” “那感情好,不晓得大哥叫什么,我若是以后真去找你,不晓得你名字,那不抓瞎了吗?”傅康川乐呵的笑着,一来而去,他这对董平的称呼便亲切了起来。 “姓董,名平。” “好嘞,董大哥。我这便帮你去催催那鱼。”傅康川拔腿就要走,但董平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不着急,你先跟我说说,那白帝城下是怎的回事儿?” 傅康川闻言,不可置信道:“诶呦,董大哥,你连这都不晓得?” 董平笑道:“确实不晓得,刚来此地,没打听。” 傅康川笑道:那董大哥听没听说过剑神李闵济!” 冷飘飘笑道:“小哥知道些什么便尽管说来,我们常在江湖行走,这别人不晓得,难不成还不晓得李闵济么?” “倒是我卖关子了。”傅康川憨笑一声后道:“十多年前,那剑神李闵济于白帝城上设下擂台。一人一剑,便挑翻了江南武林,得剑神美称!如今,那剑神李闵济又在那白帝城上设下了擂台。那白帝城头挂一道白幡,上写着七个大字:李闵济与天下战!诸位想想,当年这大宋江湖里,谁不想扬名立万!这一听说李闵济再摆擂台,这不不到一宿的功夫,就乌乌泱泱的来了一大群人。我估计,今天天不黑,还得再来个几百号人呢。” 傅康川说罢,董平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其眼神中都难掩惊骇之色。董平忽而嗤笑一声道:“这倒真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你可有人上去挑战过李闵济了” “切,都是些看热闹的主。这大半天都过去了,没一个人敢上白帝城的。” 闻言,董平便转头对冷飘飘说道:“我看咱们应该在这里休息个几日。” 冷飘飘会意的点了点头,但凡是个练武之人,又有谁不想一瞻那剑神之姿? “那行董大哥,你们先聊着,我去后厨催催,顺便给你们泡些茶过来。” 董平微笑颔首,傅康川便一溜烟跑了出去。他一走,董平便对冷飘飘二人说道:“这倒是个机会。” 冷飘飘嫣然一笑道:“难不成你想去挑战那李闵济?” 董平晃了晃自己的拳头,打趣道:“怎的,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哪儿敢瞧不起你,我可一直仰慕着你呢?”说罢,冷飘飘忍不住扑哧一笑。若说董平真的想去挑战那李闵济,那当真是痴人说梦了。 董平扫兴的摆摆手,便沉默了下来。 且说众人前方,那帐子里的女子忽而轻咦一声道:“我倒也是矫情。这离家还没有一日,便念起家厨烧的菜了。也不晓得是哪儿飘来的鱼香味儿,又将我的馋虫勾出来了。” 一提着纱账的姑娘回道:“夫人,好像是他们那桌点的鲥鱼汤。若是夫人想吃,那奴婢便去吩咐一声。” “去吧。” 闻言,那姑娘便将自己那方纱账,交由另两位姑娘帮忙抻着。她则抽身离去,进了这酒馆大堂。 但没过片刻,这姑娘便回来了。她身后还给跟着傅康川,傅康川一来,便说道:“对不起了这位夫人,今天这市面上的鲥鱼全买来给拿那位客观熬汤了。” 另一头戴绿钗女子闻言道:“市面上没了,那便让打渔的再去江中捞,大不了我们多付些银子就是。” 傅康川闻言笑道:“既然您愿意出银子,那小的便去给您买。但这鲥鱼可不是鲫鱼鲤鱼之类的普通货,要想捞上来一条,可谓是难上加难。”傅康川说罢,就听纱账里的那女子笑道:“那便不用麻烦了,若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我为了吃条鱼便如此兴师动众。老爷会遭人诟病的。” 那夫人说罢,刚才说话的绿钗女子又瞥向董平一桌人喊道:“喂,你们那道鱼我们买了了,你出个价钱吧!” 董平笑呵呵的摇头道:“对不住了,那鱼是给我家内人补身子的,绝不转卖。若是你当了我内人,我说不准会赏你根鱼刺儿常常。” 傅康川闻言笑道:“那可得赶紧了,现在那鱼刺儿也开始化了。” 绿钗女子听罢,陡然便瞪了傅康川一眼。傅康川与那冰冷的目光一接触,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董平大笑道:“我这小兄弟说的不错,您要是想吃鱼刺儿,那可得赶紧了。” 绿钗女子一听董平的调侃,一张粉脸瞬间就阴沉成了铁青色。冷飘飘见状对董平道:“我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既然她们想吃,那便分她们一些就是。” 董平笑道:“你若是早些说,那我便能诈她们一笔银子了。” 冷飘飘无奈一笑,便听得董平朗声道:“我家内人心善,她刚才对我说了,那鱼汤,我们能分你们一盅。” 闻言,那几个女子却是更不快起来。听董平的语气,那鱼汤倒像是他赏赐的。绿钗女子面色阴沉,她正欲开口斥责董平时,却听得纱账内的夫人笑道:“那便多谢公子了。” 董平一听此声,便是一骇。那夫人刚才说的话本是轻柔无比,但落在他耳朵里,便如同一声惊雷。其轰鸣之声,令董平久久没有醒过神来。见董平目光略显呆滞,冷飘飘不禁推了他一把,揶揄道:“怎的了,人家只是说一句话,就将你的魂儿勾走了”董平身躯轻颤,他摇了摇头。旋即低声道:“好高深的修为。” 随后,董平又摆出一张笑脸,对着那纱账朗声道:“夫人客气了,同在江湖行走,理应互相帮衬。” “公子说的在理。” 那夫人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哄闹的叫骂只声从那大堂中传了过来。随即,便是一群人凶神恶煞的冲到了这后院之中。 一黑脸汉子大喊道:“躲在这后院吃饭,定然是做贼心虚!兄弟们,将他们都绑起来!” 那四位女子一见如此多人用入这后院,还连篇的叫骂,不由得皆是脸色一变。随后四女同时喝道:“滚出去!” 那黑脸汉子登时喊道:“小娘们儿,你们手提个帘子,倒是古怪的很!今天爷爷我倒要瞧瞧,你们有没有将爷爷的银子藏在里面!”说罢,这黑脸汉子便要上前去扯那纱账。 但他还没走两步,便听嘭一声闷响。然后,这黑脸汉子便没来由的倒飞了起来。随后他重重的落了下去,登时便压倒了一片人。 其余众人见状,当的是面面相觑。绿钗女子扫了人群一眼后,便瞧见傅康川畏缩的躲在人群的边缘。她便喊道:“跑堂的,你过来!” 傅康川刚走上前去,便立马开口道:“客官,这可真怨不得我。方才有几位客官喝完酒去结账时,发现自己身上的银子没了。便大声嚷嚷着说,馆子里有贼。其他客官一听,便也检查起了自己的荷包。这下可倒好,一屋的客人,银子都丢了。这不,他们就找到了后院里来。” 闻言,林三川便目光古怪的看向了董平。他心中连声叹道,厉害!董平若是晓得林三川此时心中所想,定会大呼笨蛋!董平今日所花的银子,当真不是从这客栈里偷的,而是在那江岸上的人群中穿梭时,浑水摸了一把鱼。他若是真在客栈里偷了银子,定然也不会再留在此处,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就这世道,偷汉子都不兴过夜了,更何谈别的? 听得傅康川说罢,董平便站了起来,他冷冷的扫了众人一圈后便义正言辞的喝道:“荒谬!我看你们是贼喊捉贼,平日里人模狗样,大侠豪杰。但今日为了逃一顿饭钱,竟往别人身上泼脏水,难道如今的大宋江湖,都是如诸位一样的败类了么?” 这时,人群中一瘦高男子淡淡道:“阁下莫要以偏概全,在下的银子的确是丢了。” 闻言,众人皆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你的意思,便是我的银子是假丢了!” “我看是这贼沉不住气,自己跳出来了吧。” “诸位安静,我倒以为这人是在妖言惑众!他们这两桌人定是互相勾结,偷了咱们的银子!” 一时间人群中众口纷纭,是各执一词。 “住口!” 绿钗女子开口,喝停了众人后又冷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丢了银子,马上滚出这院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刚才这几位女子的本事,众人可都是见识到了。一时间,竟无人反驳,但也没人走出去。忽而,绿钗女子掏出一块腰牌,在众人面前一晃道:“若是不想死,那便滚。” 一瞧那腰牌,大多人皆是身子一颤,便登时跑了出去。只有几个仍不明所以的人,仍在这院里站着。一男人淡淡道:“怎的,靠着一块牌子,就觉得自己能为所欲为了我偏偏不怕你们蜀” “嘭!”傅康川打着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瞧刚才说话的那人,此时已经捂着流血嘴,跪在了地上。那地面上,还稳稳的躺着他的一片舌头。 绿钗女子淡淡道:“那就叫你现在怕,以后也怕,滚!” 一看这架势,剩下的几人哪儿还敢在这里待着,纷纷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绿钗女子看向那掉了舌头的男子说道:“跑堂的,你将他弄出去。” 傅康川心中暗道,我这自己能不能出去都还另说,哪里还能管的了别人。他将视移向董平道:“董大哥” 董平笑了笑道:“三川,你去帮他一把。” 林三川呸了一声道:“没用的东西!”说罢,他便撸起袖子,走了过去。掉了舌头的那男子,此时已经昏死了过去。林三川一把将他提起来,便走了出去。傅康川瞧一眼那出手狠辣的绿钗女子,当的是心惊胆颤。他想离开此地,但奈何他这双腿软的不行,实在是站不起来。于是他就地一滚,便四肢着地,爬了出去。进了大堂后,傅康川大喘两口气,才缓了过来。这时,林三川已经走了过来。 傅康川一瞧林三川,便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三川低头看看坐在地上的傅康川,便伸手将他拽了起来道:“就是将人扔到街上,哪儿花的了多少功夫。” “街上?”傅康川目瞪口呆,转瞬,他便急切道:“你该将他送去医馆,要不然他会死的!” 林三川闻言,满不在乎的说道:“在江湖上行走,这都是命数,这世道里,一天死的人不晓得有多少,你都能管了”说罢,林三川便又向后院走去。 傅康川呆愣了一会儿,忽而他大喊道:“别人不管!我管!”旋即,他就迈着大步,朝酒馆外走去。但没走两步,他又走了回来。傅康川无力的坐在长椅上,口中还喃喃的说道:“我管,我管个屁” 且说在那后院里,林三川还没进去。便瞧见那四个女子各打一把油纸伞,前后各两人,严严实实的将她们的夫人护在了中间。 此时又听得董平笑道:“夫人这么走了,可就喝不上那鱼汤了。” 绿钗女子斜睨董平一眼道:“我家夫人说了,那鱼汤你们自己享用吧,我家夫人闻不了血腥味。”说罢,这几个女子护着那夫人走了出去。 林三川暗自腹诽一声装腔作势,随后他一眼又看见了刚才那夫人吃饭的桌子。登时,林三川便来了兴趣。他走上前去,只瞧那一桌子上摆着不下三十道菜。但每一道看上去都像是纹丝未动,他不由得笑道:“公子,你来瞧瞧。也不晓得那人躲在这里面干了些什么,这一道菜都没吃上一口。” 董平笑道:“你说反了,她恰恰是每一道菜,就吃了那么一口。看来这人,还是个贵族。” 林三川道:“那公子,咱们还等那鱼汤么?” “等,为什么不等。那银子哪儿能白花。” 与此同时,小镇的街道上。来往行人看着那几个在这大晴天打着伞的女子,都是不由得感觉好笑。但他们还没笑多久,便瞧得空中陡然便汇聚了乌云。淅沥沥的雨点儿,纷纷落了下来。 绿钗女子道:“夫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白帝城。” 雨点掉在平静的江面上,便打出了片片涟漪。涟漪相互交错,像是条条鱼儿在翻腾着。忽而,只听的噗通一声。一块银子,被人丢进了水里。旋即,又是接连七八块银子接连入水。 岸上站着一个人,他于雨中傲立,他任由这雨点淋湿他的衣服,嘴角却带起了一丝微笑。淋雨对他来说,就像是在与天地融合,等同与悟道。在悟道时,他向来不会被其他外物干扰。但此时,却产生了例外。 在江面上,一位老者缓缓行走着。他一边走,还一边往水里抛着银子。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扔出去了小二三百两的银子。 “前辈,你又是何苦糟蹋这些银子呢?” “臭道士,别说话!老偷儿瞧你也是个修道的,怎的连老偷儿我这项壮举都看不明白?人窃天地之肌肤,用来满足私欲。盗自然之血肉,用来一享安逸。老偷儿我这是把人们偷来的东西,再还给天地。” 老神偷心情不快,便干起老本行,将那客栈里的银子一扫而空。随后他又将其扔到江中,用已发泄一腔抑郁。但他却又碰到给他添堵的牛鼻子道士,无奈吃下,老神偷便口吐莲花,着实忽悠了这道士一番。 道士闻言,便微笑道:“前辈言之有理,贫道受教了。” 老神偷闻言摆手道:“既然受教了,那便找个山洞去好好参悟,别留在此处打扰我老偷儿。” “那贫道告辞。” “好好好,走了好,不招人烦!对了臭道士,老偷儿我倒是建议你去白帝城,那是个悟道的好地方。” 道士微笑道:“不瞒前辈,贫道正是要去白帝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煮剑论英雄(二) 且说那白底城下的人是越聚越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在下面看看热闹。要说真敢上去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此时,这瞧离这泱泱人群几十丈开外,有六人自成一队。这六人望一眼那白帝城上,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说道:“没想到咱们寻了他这么多年,没找到。而如今,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咱们今日一举将其拿下,既能一报血海深仇,又能扬名立万,岂不美哉!” 他一说罢,其余五人都是低下头,各自盘算起来。瞧见众人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这拄拐杖的男子登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呵斥道:“咱们六人联手,未毕就不敌那李闵济!难道你们就不想咱们的血海深仇了不成?”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年轻男子嘟囔道:“若是吕道长在,咱们哪里还用得着这样” “哼!就算没有那吕纯阳,咱们也能拿下李闵济!” 一老妇人摇头道:“吕道长一事,的确是咱们做的不对,当时在那朴府为了些银子,便冲昏了头脑。置受伤的吕道长于不顾,这便让吕道长寒了心。” 那年轻人闻言登时反驳道:“你们做的那龌龊事,可别扯上我!” 这时,一两个嘴角都向下耷拉着的中年男子淡淡道:“那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如今便别再去争谁对谁错。如今要紧事,是如何拿下那李闵济。” 韩湘子摇头道:“咱们还没查清那事情真相,便要将李闵济当做凶手拿下,是不是有些不妥?” 拄拐男子闻言,呵呵一笑,随即冷声道:“在江南,除了李闵济,谁还有那么精湛的剑法?他就是那凶手,多说无益!现在我就问一句,谁愿意随我去那白帝城上走一遭!” 闻言,众人又暗自揣摩起来。这时,倒又是那韩湘子先开口说道:“咱们这些年走南闯北,为的不就是找到李闵济,向他问明白当年的事么?这白帝城,我韩湘子定要去的,但我不是去找那李闵济比武的,而是去跟他讲道理的。” “讲道理也罢,比武也罢。咱们先得上去,才能再商量下一步不是?要不然这样,我也不勉强诸位,谁愿意上去,便站到了我这边来。”拄拐老者说罢,韩湘子与那老妇人何仙姑,便率先站了过去。其余三人,却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拄拐老者摇头道:“既然如此,那今天咱们六人便分道扬镳。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 闻言,那嘴角耷拉着的中年男子,便咯咯笑了起来道:“李老大,我们在心里都是信服你的。这白帝城我们也并非是不去,但上去前,总要想个万全之策。毕竟那李闵济,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要想拿下他,谈何容易。” “哦?曹老弟,难不成你有什么妙计?” 耷拉嘴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行一个权宜之策。咱们一行人上去后,明面上先安抚那李闵济,然后等其放松警惕后,再将偷袭于他” 他一语未毕,便听得韩湘子发声呵斥道:“咱们若是这么做,那与邪魔外道又有何区别!”但其余五人,像是没有听见韩湘子说话一般。便已经在那里商量起由谁,来偷袭李闵济了。 拄拐老者笑道:“这偷袭一事,便交给我来办了。在说话这方面,老夫当真比不上曹老弟。由曹老弟来吸引那李闵济的注意,那再合适不过。” 闻言,耷拉嘴便摆手道:“偷袭这件事,怎能脏了李老大的手。李老大在江南德高望重,若是偷袭这件事传出去了,李老大可不好做人啊。” 拄拐老者笑道:“不妨事,老夫都这把年纪了,损失些名声,又算的了什么?” 听着二人将这等为人不耻的行当挣来夺去,韩湘子是大为不解。这等事,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做的。 但韩湘子却没想到,偷袭一事固然无耻,但这事儿也要看对谁做。若是他们今日依靠偷袭之法,胜了李闵济。那这偷袭之人,便是第一个与李闵济动手的人,那他得到的威望与赞誉自然会比其他人多上一些。韩湘子没有想通这点,不是因为他年轻或愚钝。而是他打根上,就没有其他人坏的彻底。 几人正在商量着,忽而就听得人群中爆发一声喝彩。几人循声看去,只瞧得有一人竟正朝那白帝城上,飞身而去。 “不好!有人要抢先!”拄拐老者连忙说了一声后,便一跃而起。众人见状,当即紧随其后。 且瞧众人一在半空现出身来,江岸上观望的人群中,便有人喊道:“那是江南八仙!” 八仙的声势,在江南可谓是日益增长。加上他们常年在江南各地游荡,所以认识他们的人不在少数。有人笑道:“传闻当年鄱水门,南山派与剑长宗三大门派上下,一夜之间遭人血洗。那行凶的便是这李闵济了,今日这是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啊!咱们可有戏可看喽!” 这人说罢,便有一李闵济的拥趸反驳道:“放屁!李闵济乃是一顶一的汉子,又怎会去干那等杀人绝户之事!”他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附和起来。一个人多遭人狠,那他定然也会受多少人喜欢。李闵济作为江南公认的第一剑道大师,其拥趸之多难以想象。这江岸上的这人山人海,可以说,有一半是为了来瞧那李闵济一眼的。 那人笑道:这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你跟我吵什么,咱们还是安安生生的看戏为好。” 这江岸上人群争论不休热闹非凡,白底山上,便又是另一番光景。且说拄拐男子等人在先是在那一开始上来的男子身后追赶着。这一追不要紧,关键是那人的身影,他们倒是熟悉。待他们在那白帝城前站稳后,拄拐老者便淡淡的喊了一句道:“吕道长?” 前面那人回过头来,众人一瞧,这人果然便是自金陵城便消失了的吕纯阳! 吕纯阳瞧见众人,一捋长须道:“原来是李道友,何道友,曹道友,张道友,钟道友,还有韩小友。” 听得吕纯阳挨个叫到自己,众人皆是一阵不安。只有韩湘子兴高采烈的上前说道:“吕道长,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可叫我们好找!” 吕纯阳微笑道:“离开金陵以后,我便去马不停蹄的寻找李闵济的踪迹了。我觉得这事,还是早些了结的好。对了,蓝小友的伤势如何了” 韩湘子闻言回道:“道长放心,采荷的伤势已然痊愈了,不过还要再静养几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那便好,等下了山,我再给他炼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待吕纯阳说罢,韩湘子还没来得及回话时,就听得拄拐老者淡淡道:“咱们有的时间来叙旧,现在老朽想问一句,道长今日来这白帝城是做什么来了” 吕纯阳微笑道:“自然是找李闵济,将当年各位道友的灭门血案,问个清楚。” 拄拐老者微笑道:“道长有心了,但现在我们不打算麻烦道长了。道长还是下山去吧,我们几个,自当能将那李闵济拿下。”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他们不由得暗道,这老拐子办事的确是狠辣利落,这等卸磨杀驴的话,他竟当真能说得出口。但众人也倒是没有开口想要替吕纯阳说话的意思,他们心中的确也不想,今日吕纯阳来跟他们分这一杯羹。 若他们今日将那李闵济打败了,那大半的功劳,估计都要落到吕纯阳的头上。 吕纯阳扫视了众人一圈,众人眼中流露出来的冷漠,不由得令他心中更寒。他拦住了正欲为他说话的韩湘子,便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便各行各事吧。贫道要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闻言,拄拐老者摇头道:“吕道长,你这番话,当真是令老朽心寒啊!老朽只是担心道长的身体,想要让道长下山去休息休息,但道长就要与我等分道扬镳。老朽心寒,老朽心寒呐!” 拄拐老者说罢,众人一时缄默无言。唯有山下,波涛依旧。 过了片刻,拄拐老者又摇头道:“罢了,既然吕道长想来,那便随我们一起来吧。”说罢,拄拐老者手中铁拐“笃”的一点地,其身子便借力超前跃去了十多丈远。众人旋即跟上,韩湘子面色发白的说道:“荒唐,真是荒唐!吕道长,我告诉你,就这么片刻功夫发生的事,就要比我这二十年来所经历的一切加在一起,还要令人难以置信!这世间,最难揣测的果真还是人心!” 吕纯阳面色依旧,他微笑道:“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过了今日,贫道便回青城山,专心修道,再不过问世事。” 韩湘子闻言赶忙说道:“我也想随道长入山修道去!” 吕纯阳笑道:“好。你心思纯良,办事又专心致志,是一块修道的好料子。” 韩湘子闻言,发白的脸上,终的是流露出一丝笑意。他道:“就这么说定了,还有小蓝。他早就想跟随道长去修道,我看现在时机已到。小蓝年纪尚小,若是任由他跟着他们在一起,真不晓得他会被教成个什么样子。” 吕纯阳点头道:“贫道也正有此意,但还要问过蓝小友才是。” “他定会答应!” 吕纯阳会心一笑道:“不早了,咱们还是快跟上他们吧。”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朝白帝山顶快速奔去。 往前行过百丈,就瞧见这座盘踞与山顶的雄城! 拄拐老者等人早已站在那城门前,等吕纯阳二人赶到时,就听得拄拐老者大喊道:“李闵济,若是你真是个敢作敢当的汉子,那便下来与我们一见!” 然后就瞧,一俊逸白衣男子站于城门楼上,风轻云淡的微笑道:“你们若是来与我比斗的,那我自当下去。若不是,那你们便滚吧。” 这时,就听得那耷拉嘴在一旁。对拄拐老者窃窃私语道:“管那么多干嘛!他不下来,咱们杀上去,不就行了!” 拄拐老者斜睨了他一眼,随后用传音入密之法回道:“敌不动,我不动!莫要因为一时心急,而耽误了大事。”说罢,拄拐老者又看向李闵济说道:“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了当年鄱水门,南山派与剑长宗的血案来的。这件事,想必阁下不会忘了吧?” 李闵济闻言大笑道:“你说错了,我不是忘了。而是这等臭鱼烂虾,我根本不会放 在眼里。” 听到李闵济侮辱自家门派,就连一向心思深沉的拄拐老者都不由得目露怒色。但随即,众人便听到身后传来了吕纯阳的声音。 “李剑神,多年不见,可否下来一聚。” “原来是吕道长,既然是故人前来,我当然没有不见的意思。”说罢,李闵济脚步超前一迈,便轻飘飘的飞下了城楼。 李闵济一落地,众人不由得便往后退了两步。李闵济虽没有刻意运功,用气场压制众人。但他一举一动间所流露出来的那股锋利之意,便令众人望而生畏。 “我劝道长还是快些回青城山吧,当年你便不是我的对手,更何谈今日。”李闵济微笑道。 “贫道自然不是剑神对手,所以今日也没有要与剑神动手的意思。贫道只是想问一问,当年南山三派的血案,可是剑神犯下的?” 吕纯阳话音未落,便听得耷拉嘴冷冷道:“吕道长这话问的可是有趣,你这么问,他当然不会承认。” 这时,韩湘子倒是再也忍受不住,便开口反驳道:“你莫要以为世上所有人都如同你们一般卑鄙龌龊!” 耷拉嘴眉头一皱,满是不快的说道:“混账,难道你不晓得什么是尊敬长辈么?我再怎的说,也是你的师兄!”韩湘子闻言,嘴巴一撇,倒是没再搭理他。 李闵济笑道:“那不晓得道长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李闵济略做思考后道:“真话便是,我忘了。”旋即,李闵济便大笑起来。 耷拉嘴登时喝道:“好你个李闵济,杀了人,一句忘了,便能了事不”耷拉嘴的成字还没出口,便瞧得拄拐老者就宛如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瞧得那老者已经一拐杖点在了李闵济的腰间!在电光火石间,又听“噌”的一声。李闵济只是虚晃一指,那老者手中的拐杖,就已被切成了两截。旋即,李闵济的身子便噔噔往后倒退而去。等他背靠城门之后,其嘴角便流出一道鲜血来。 拄拐老者大喜道:“好!”也不用他多说些什么,众人便抱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心思,一并朝李闵济攻杀而去。但与此同时,一道黑光闪过,便拦在了众人身前。 “诸位道友因报仇心切,而出此卑鄙手段,贫道可以理解。但还请诸位道友,莫要再上前一步。”说罢,吕纯阳一捏剑指。其所负长剑,登时便离鞘而出,悬在他身前。 这时,拄拐老者淡淡道:“扬名立万之时,已然到了。诸位先随老朽诛了这吕纯阳,再拿李闵济!”说罢,老者将手中的断杖舞成一团旋风便朝吕纯阳攻去。随即,其余众人也是手持兵器,攻向吕纯阳身上的各处死穴。吕纯阳操控飞剑,极速在身体周遭游走,拦下了数波攻势。 这时,韩湘子见得吕纯阳应对吃力,便欲要上前助其一臂之力。吕纯阳则是大喊道:“退下!莫让他们伤了你!”说罢,吕纯阳转守为攻。飞剑穿梭间,他竟然占了些微弱的优势。 见状,那耷拉嘴忽的大喊一句:“摆阵!”随即,众人便迈着一种奇怪的步伐,朝着吕纯阳转起圈来。这阵法端的是奇妙,五人转一圈,他们的气势便增长一些。 吕纯阳心中暗道,这些年,他当众人是知根知底的好友。便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这五子戏狮阵,还是他传授于众人的。想不到今日他们竟用这阵法对付起了自己,但这当儿里,容不得他多想。刹那间,这五人便朝他攻来。吕纯阳不再留手,其飞剑瞬间一分为二,朝四方攻去。韩湘子此时再想出手,也没机会了。眼前这两方的拼斗,全然不是他能插的上手的。 六人从城前打到山里,又从山里打到江面之上。江岸上观望的众人正欲欢呼时,却瞧见这六人中竟没有李闵济,当的是摸不着头脑。 且说在那白帝城前,李闵济擦掉嘴角上的那抹血迹后,便纵身一起,便跃到了那城楼之上。韩湘子见状大惊,不由得飞身跟了上去。他来到李闵济身旁道:“你不是受伤了么?” 李闵济冷哼道:“就这群臭鱼烂虾,就能伤到我?笑死人了。”说罢,李闵济手指一点。一道剑气随即迸射而出,一飞就是百丈之远。旋即便瞧见正在酣战的那耷拉嘴,其身子登时便直直的掉入了江中。随即就瞧见,滚滚鲜血从江下涌了上来。霎时间,便染红了大片的水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煮剑论英雄(三) 老头儿的手往下一摸,一颗莲子便被他夹在了指间。请看最全!的小说!他把莲子塞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的嚼着,一边看着那江正斗的几人笑道:“你怎么看?” “跳梁小丑而已。”老头儿旁边一男子说道,只瞧这男子身着一身灰意,头发也蒙着一层薄薄的灰意。他长相平淡无,但有一点却与众不同。他蒙着双眼,用一条黑布。但尽管那条黑布紧紧箍了好几圈儿,但好似仍能感受到从那黑布之下,传来的摄人目光。 蒙眼男子话音未落,便瞧得一道剑气从那白帝城射下,登时便洞穿了其一人的脑袋。噗通一声,那人的尸体落入水,鲜血翻涌,众人哗然。 这一人死去,他们这五子戏狮阵也随之瓦解。那拄拐老者暗道一声不好,便瞧得吕纯阳一飞剑陡然便贯穿尽了他的身子。 “我命休矣!”拄拐老者嗟叹一声,便身子一沉,咚的一声,掉入了江。但吕纯阳的飞剑仍是不依不饶,刹那间,便瞧得那细长飞剑,来回在众人的身体穿过。 接连几声巨响后,瞧得众人通通落入了江。吕纯阳长吁一口气后,还剑于鞘。此时,人群已是吵成了一锅沸水,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他们大多谈论的是,这江南八仙怎的今日内斗了起来? 这时,便有不明真相的人,对着站于江面之的吕纯阳大喊道:“吕道长,你为何下手如此歹毒!连自己自己的手足好友,都下得了如此毒手?” 吕纯阳淡淡道:“贫道倒是想问问,贫道到底下何毒手了”说罢,吕纯阳一挥大袖。一道劲风登时袭出,霎时间便在这江面掀起了一道滔天巨浪。这江面一掀开,便瞧见正在下面飞快游动着的拄拐老者四人。 且说方才那远在数百丈之外的李闵济一指飞来,便杀死了那耷拉嘴后,拄拐老者便明白他们远非李闵济的对手。随后吕纯阳刺他们的那几剑,也仅仅只是刺穿了他们的衣服而已。 但在感觉自己没死的那电光火石之间,这拄拐老者便想到了个应对的方法,那便是装死掉入江,然后逃走。这样既不会失了颜面,又能将众人的目光引到吕纯阳的身。其余几人倒也是同心同德,当拄拐老者喊出那句“我命休矣”后,众人也尽皆效仿,纷纷装死落入江。 但没成想,吕纯阳一袖挥下,便撕开了他们的那块遮羞布。这一见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拄拐老者等人当的是不敢耽搁,纷纷将真气运到极致,一溜烟便踏水而走了。 蒙眼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他淡淡道:“什么江南八仙,我瞧是江南八丑还差不多。” 老头本正咯吱咯吱的嚼着莲子,闻言嘿嘿笑道:“不错,不错。兄弟说的极是,真当是跳梁小丑。” 这时,吕纯阳已是将众人的嘴脸都看的真切。他自嘲一笑后,便纵身又向那白帝城奔去。 李闵济正坐在城门楼子,与那韩湘子交谈甚欢。一瞧见吕纯阳来了,李闵济便微笑道:“当年吕道长曾于剑道之,对我有点拨之恩。今日,这恩情便算是还了。” 吕纯阳闻言笑道:“剑神言重了,今日之事,贫道先谢过了。湘子,下来。”说罢,韩湘子依依不舍的看了李闵济一眼后,便跃下了城楼。 李闵济道:“道长以后还是安心求道,这入世的烦心事,道长便莫要多管了。” “剑神言之有理,但贫道还是想多问一句,当年三派灭门惨案,到底是不是剑神所犯下的?” 李闵济眉头微微耸起,他淡淡道:“真相如何,当真值得道长追问么?” 吕纯阳微笑道:“贫道只是想求一个心安理得。” 李闵济点头道:“道长还是一如往昔般认死理,但若是我说了,道长难不成真的会相信?”李闵济说罢忽的笑了起来,他喃喃道:“我自己都不相信。” “只要是剑神说的,那贫道便相信。” 李闵济大笑道:“那好,我便告诉你,当年三派的灭门血案,与我无关。” 吕纯阳听罢,略做踌躇了一番后道:“那剑神又如何解释,在那三派惨遭灭门的那夜里,当地均有人曾见过阁下?” “道长如此问,那便是不相信我了,那多说无益。”李闵济冷冷的说道,他的神情却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失望。 吕纯阳闻言道:“惭愧,是贫道多言了。”说罢,吕纯阳转身便走,韩湘子紧随其后。 李闵济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吕老道,到底还是缺了些什么。” 且说吕纯阳与韩湘子正行走于山间时,吕纯阳突然说道:“湘子,你的仇人,贫道可能是寻不到了。”吕纯阳忽然相对韩湘子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还是看开些的好。但随即,吕纯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暗道,自己怎的也泯然众人矣了。自己要是说这话,岂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韩湘子微笑道:“道长不必自责,这件事本来与道长无关。而且 我相信,天道好轮回,善恶到头终有报。” 吕纯阳听罢欣慰的笑道:“好,贫道没有看错你。等你随我了青城山,我便将平生所学,进皆传授于你,愿你能报得大仇。” 韩湘子闻言,登时怔在了原地。他目含泪花,便双腿一弯,要当场跪下去。吕纯阳见状双手一托,韩湘子便被扶了起来。吕纯阳晓得韩湘子此时心内所想,他只是微笑道:“我们以后还是以道友相称。”听得此言,韩湘子心更是感激。如此一来,他便背不那背叛师门的罪名了。 这时,吕纯阳又开口道:“你觉得剑神当真不是当年的那凶手么?” 韩湘子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信,方才我曾与剑神有过一番交谈。从交谈,我便觉出,剑神是打骨子里便光明磊落的侠士。他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犯下如此血案。” 吕纯阳微笑道:“是啊,当年我便瞧出来了。走,咱们接来蓝小友,便回青城山。” 至此,二人坦然离去。 江岸之,众人方才虽未亲眼瞧见李闵济,但仅仅是那惊鸿一瞥般的剑意,便令众人暗道过瘾。 这时,那老头嘿嘿笑道:“走,冉总统领。” 蒙眼男子淡淡道:“独孤统领前面开路。” “嘿嘿,行。谁让我低了您一级呢,算我已经七老八十了,但这开路的粗活还得干哟!” 这老头,便是那丛云卫的三大统领之一的独孤圣手,独孤训。且说独孤训自一回到大内,便将窦怀生的踪迹禀报给了丛云卫的总统领。那总统领,也是此时站于其身边的这灰衣蒙眼男子。 当日,李闵济要他九月九日重阳节,来这白帝城一叙。但他没想到,还没到重阳节,这李闵济便在这白帝城摆起了擂台。为防有变,独孤训便建议这总统领趁早行动。这总统领向来不好说话,但这次倒是答应的干脆。 忽而,独孤训便大喊道:“丛云卫巡视,闲杂人等速速避退。”独孤训仿佛呢喃的一声轻语,像是一根针掉在了地,声音小的可以。但这嘈杂的人群,却登时安静了下来。江湖人,最怕的可是这朝廷的鹰犬。在江湖行走,谁的身还没有点案底。若是丛云卫要找他们麻烦,他们当的是只能任其摆布。 但为了瞧瞧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捉弄他们,众人还是回头去,一探究竟。这一回头,众人便看见一个老头正不停剥着莲子。还有一个蒙眼男子,静静的矗立着。 登时便有人认出了这二人,独孤圣手与丛云卫总统领冉仲的凶名对于他们而言,那可是如雷贯耳!霎时间,众人便纷纷向两边避让而去。 独孤训口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随即又含混不清的说道:“商总统领,路已经开好了,您请。”说罢,蒙眼男子便阔步向前走去。他没走一步,其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便将其两边的人,压倒在地。等来至江岸边,他便纵身而起,一跃数百丈,一步便来到了那白帝城顶峰!独孤训也紧随其后,不过他是在那江面连跑十几步,才纵身跃起。二人之间的修为之差,一目了然。 待他二人走后,众人才又聚在一起,纷纷议论开来。刚才被蒙面男子的气场压倒在地的几人,此时却是丝毫没有怨言恨意,在他们心甚至还在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此时有人道:“李闵济此时竟然引来了丛云卫的人,可真是有好戏看喽!” 且说李闵济本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城头,望着山下风景。但突然,他面露严峻。他感受到,一股滔天的威压正朝他狂卷而来。 “好一个下马威。”李闵济微微一笑,随即,他手指连点,几道锐利剑气射出,便破了这咄咄逼人的威压。 “剑神李闵济,果然名不虚传。” 蒙眼男子从天而降,稳稳漂浮在面孔之。李闵济一瞧这蒙面男子的脸,不由得深觉一丝寒意。 李闵济站起身来,微笑道:“冉仲,冉总统领,我也是久仰大名。” 随后,独孤训赶了过来,他站在城下一抱拳道:“李剑神,别来无恙。” 李闵济淡淡道:“废话不必再说了,不知今日二位来此,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来武,在下乐意奉陪。若是为了其他事,那便要请二位滚了。” 独孤训身子一怔道:“难不成李剑神忘了那日在烘炉林,与在下的约定了么?” 李闵济闻言笑道:“我看是阁下忘了,当日我明明说的是九月九日,再请阁下来白帝城。但如今,可连八月九日,都没都啊。”说罢,李闵济一瞥独孤训。独孤训猛然呼吸一滞,便往后倒退了两步。 且说此时江岸之,那四个女子已然打着伞走了过来。绿钗女子回头道:“夫人,今日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还是改日再来。” 随即便听得四伞心,传来那慵懒酥软的声音道:“今日,子时之前我们还好赶回去,要不然老爷会担心的。” 绿钗女子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随即,五人便一跃而起,跨过人群,来到了那江面之。 刹那间,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惊呼。他们暗道,难不成这几个女子也要去挑战那李闵济?众人还来不及多想,便瞧得江面那四个打伞的女子,竟开始快速转动起手的伞来。刹那间,便瞧得一道水龙卷于她们脚底升了起来。这道水龙卷托着五人越升越高,霎时间便升起了百丈!随后,五人便踏水而起,朝那白帝城飞身而去。 那道百丈高的水龙卷霎时间失去的支撑,便轰然又落回了江。登时,一道滔天巨浪便朝江岸涌了过来。众人见状,纷纷向后退去。但这浪来的太急太凶,大多人来不及闪躲,便被浇成了落汤鸡。 便有人破口大骂道:“晦气!” 且说那白帝城前,独孤训听得李闵济如此说,一时间却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忽的,他瞧一眼正与李闵济对峙的蒙眼男子,一时间便有了些底气。他微笑道:“李剑神,我们身背的是朝廷的命令,可不敢有丝毫耽搁。咱们赶早不赶巧,不如趁今天这个机会,将窦怀生一事给了解了。以后,我们便不再来打扰阁下了。” 李闵济闻言,便笑了起来。一道剑气已在他指尖凝了出来,此刻,他已没有耐心再与独孤训纠缠了。 “闭嘴。” 闻此声,李闵济与独孤训都是神情动容。且说刚才说话的正是那蒙眼男子,而他这话却是对独孤训说的。 “冉总统领,你这是何意?”独孤训略微不快道。 蒙眼男子则淡淡道:“不管是张怀生,王怀生,亦或者是窦怀生,我都没有兴趣。今日我来白帝城,是来向李剑神讨教高招的。” 独孤训一时哑然,随后他指着蒙眼男子颤声道:“好啊冉总统领,你这是假公济私!看我回了临安,不奏你一本!”说完,独孤训又顿了顿道:“那二位着,我先下去等。”独孤训将眼前局势看的明白,他晓得此时再在这里带着,保不准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还是明哲保身的好。说罢,独孤训便疾步朝山下行去。 独孤训走后,蒙眼男子微笑道:“不知李剑神能否赏脸,赐教在下几招?” 李闵济笑道:“能与冉总统领交手,我求之不得。”李闵济话音刚落,便听得二人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道:“阁下能否给我家夫人片刻的功夫,我家夫人有些话要对李剑神说,说完便走。” 蒙眼男子早早便感受到了这几位女子的气息,只是没心思搭理她们而已。 “不行。” “片刻的功夫……” 那女子话音未落,听得蒙眼男子冷声道:“滚。” 绿钗女子见这蒙眼男子如此无礼,不由得秀眉一竖,便抽出了腰间的匕首。那夫人却是柔声道:“不妨事,咱们先不打扰二位武。” 那夫人说罢,便听得李闵济微笑道:“原是故人来了。冉总统领,其他人我能不见,但这故人来了我不能不见,且等我片刻。”蒙眼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李闵济飞身下了城楼。他站在众女子面前道:“夫人怎的来了?夫人既然来了,那老爷没来么?” “李剑神,你为何还要摆这擂台。你知道,你摆下这擂台,他定然会来的。大家各自安分难道不好,为何要两败俱伤?”夫人此时的语气显得有些担忧与急迫。 “夫人怎知道是两败俱伤?” “当年李剑神便是他的手下败将,想来今日亦是如此。奴家是为了李剑神好,才来这白帝城走一遭,希望李剑神能够撤了这擂台,莫做些意气之争。” “意气之争?夫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些人命在你们眼里,倒真算不得什么了。若是夫人真认定他能胜了我,那今日便不会来了。其他的多说无益,希望夫人能转告他,我李闵济在白帝城等着他呢。若是他来,我定然奉陪到底。”李闵济语气冷淡,似有杀机。 夫人沉默了半晌后,淡淡道:“那请李剑神自求多福了。”说罢,几女子便转身离去。 待他们走后,蒙眼男子便沉声道:“徽州冉仲,请赐教。” 李闵济抱拳道:“蜀李闵济,请赐教。” 独孤训正在江岸来回踱步时,忽间那白帝城,一道虹光冲天而起!转瞬之间大地震颤,长江翻涌!一道遮天水幕霎时间便于江升起,将白帝山给笼罩起来。 此等声势,当真算得是惊天动地,骇人听闻!随后,便瞧得两道人影破开水幕,一飞冲天。 此时人群齐呼:“李闵济!” 独孤训摇头惊叹道:“他娘的,好厉害!” 本书来自 /46/4662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煮剑论英雄(终) “无剑。手机端” 冉仲淡淡道。 李闵济与冉仲离了不到二尺多远,他并没有多少动作。但冉仲每向李闵济挥出一招,都会碰一股无形剑气。李闵济虽手无剑,但他的周身却皆是剑。锋利异常,斩破虚妄的剑。 忽的,冉仲双掌化爪。其修长光洁的手指,顿时变得硕大,粗糙。他的指甲,更是变成了约有七寸来长的漆黑铁爪。霎时间,他身散发的威压,便更加浑厚起来。随即,冉仲双掌交叉一划。便见,十道漆黑如墨的指影登时便朝李闵济攻去。 这十道指影来的又急又凶,李闵济若是躲了,那冉仲定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李闵济置于死地。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李闵济自然不会多,他骤然伸出两指。其指尖竟凝结出一把长约二尺,宛若实质的碧蓝色长剑来。李闵济随手便是朝前一划,这一招看去随意,实则暗藏玄机。李闵济一剑斩在那十道爪刃之,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那十道爪刃斩成了无数碎片。随即,李闵济这一道化形的剑气也登时碎裂,变成无数块旋转的菱形利器,朝冉仲铺天盖地的刺去。 此时,江岸正观望的众人忽听得数声轰然巨响。他们循声望去,便瞧得江一座矮丘,已然被轰成平地。众人暗暗心惊,却道这二人的修为,已然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这时,人群传来一沙哑的老者的叹息声:“嗨,妖道的唯一传人,当的是不一般。若是他碰到别人,当的这一爪能要了别人的命。但奈何,他碰到的是在剑道已臻至化境,又推陈出新的李闵济。可惜,可惜。” 有一小姑娘便问道:“爷爷,这何为妖道啊?那不成是书里讲的,那专门危害苍生的坏道士?” 那老者微笑回道:“芝儿说错了,爷爷口的妖道并非指的道士。妖乃是妖怪的妖,道乃是道路的道。其意思是说修行妖之道。” 小姑娘说道:“芝儿明白了,但芝儿也只是在书里晓得古时有妖,但如今却是没瞧见过。爷爷,难不成如今世还有妖?” 老者笑道:“现在的确没了妖,但还有修妖道之人。而徽州冉家的冉仲,便是如今世妖道的唯一传人。传言冉家先祖曾是斩妖的大能,他为后悲留下过几样宝物。其一样,乃是一头墨玉麒麟的双爪。刚才这冉仲施展出的这惊世骇俗一招,便是用那墨玉麒麟的双爪打出来的。” 小姑娘闻言,又好的追问道:“那剩下的几样宝物呢?” “剩下的便是两只眼睛,这一只名为斩,而另一只名为龙凤。其余还有一样,那爷爷我便不晓得了。” 且说此时,那冉仲已然躲过李闵济的那一招碎剑之雨,并趁机又向李闵济攻了几招。招招皆是羚羊挂角,出神入化。李闵济也是一一回应,其招式更为玄妙。但此时江岸之的众人却无暇欣赏,因为他们全然被那老者与小姑娘的一唱一和给吸引住了。 而在人群外蹲坐着的独孤训初听那老者说话,只当是他信口开河。但听到最后,他便不由得暗道:“这老头儿到底是何身份,怎晓得如此之多。” “爷爷,那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呢?” 老者微笑道:“若是单论现在的情况,二人是不分下。但若是冉仲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的话,那结局便未可知了,因为李闵济也有自己深藏不露的底牌。” “呵呵,在下独孤训,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独孤训按捺不住,缓缓朝人群走了过来。众人一瞧这朝廷的鹰犬来了,当的是瞬间便避让开来。那老者与小姑娘的身边顿时宽敞了起来,老者对独孤训微笑道:“免贵姓沈,至于名字,老朽的确记不住了” 那老者话音未落,一道劲气便从独孤训掌心发出,朝他绞杀而去。这老者却是浑不在意的说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独孤训霎时间便惊骇不已,刚才他这一招,可是用了自己不下七成的功力。但这道劲力却被这老者在无形之间给化解了,独孤训自诩他这一招世能挡下的虽大有人在。但在谈笑间将他这招给化解的,那世间便是绝无仅有了。连正在天打的正欢的两位,也无法做到。 刹那间,独孤训便在脑海闪过了多位姓沈的江湖名宿。但没有一位,能跟他眼前这人对号的。若这老者有意隐瞒自己的性命,那道是不怪了。“真人不露相。”独孤训暗道一声后,便拱手笑道:“在下多有得罪,告辞。”说罢,独孤训身形一闪,便讪讪的离去了。众人当的是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这老者到底是何等身份,竟能令这丛云卫的统领如此客气。 若是董平在此看见这老者,他定会有些印象,这老者不是那日在北莽边陲小镇里的说书人,沈先生么? “阁下可是从毛古小镇而来?” 沈先生神情动容,沉吟了半晌后他道:“正是,阁下难不成是旧相识?” “也算,也不算。”闻言沈先生便往四周看去,但他却找不到是哪里的人在与他说话。忽而,他猛然瞧见,一戴着斗笠的麻衣人从江面站了起来。麻衣人手握一根鱼竿,那鱼线此时 还正静静的垂在水里。 按说这江岸站着有不下千人,但他们都好似没瞧见这在江垂钓的老者。莫说他人,连沈先生也是刚刚才看见。 沈先生瞧向那斗笠人的脸,但那斗笠人的面前却萦绕着一团黑雾,令沈先生看不清其真实面目。 “阁下若是旧相识,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沈先生用传音之法说道。 那斗笠人淡淡道:“如阁下一般,你忘了自己的姓名,我也忘了自己的长相。姓名与长相大抵能算的一种东西,又有何重要?” 沈先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阁下又何必现身相见呢?” 斗笠人淡淡道:“看这小辈们斗的欢,我便一时手痒,想向阁下讨教一招半式,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沈先生闻声微笑道:“若阁下真与老夫是旧相识,那该晓得,老夫的职责所在,不擅自斗,这便是老夫的职责。” “这份职责早该改了。” 沈先生微微一怔,忽的正色道:“若阁下知道这职责是谁定的,想必阁下不会这么说了。” “不管是谁定的,都该改了。” 说罢,沈先生便瞧见斗笠人一甩鱼竿,那藏于江的鱼线陡然间便朝他袭来。一线划过,江众人尽皆觉得眼前一黑。刹那之间,恍若隔世。 “芝儿小心!”沈先生一把将小姑娘拦在身后,随即又一掌朝那向他袭来的线头迎了过去。 物极必反。 这两股滔天巨力碰撞于一起,对于外界却丝毫没有影响。 “你是!” “我说过,那职责早该改了,故人。”说罢斗笠人回甩鱼竿,便又重新坐于江垂钓。但外人,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爷爷,你刚才在跟谁说话,为何还要芝儿小心?”小姑娘不解道。 “芝儿,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回家。” “可是爷爷,那人我们还没有寻到啊?” 沈先生沉默的微笑着,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道:“不找了。” 说罢,他拉起小姑娘的手,便消失在人群之。在他走时,他还一甩手,往江扔去一物。 远远坐着的独孤训一直在观察着沈先生的动向,一瞧他将一物件扔到了江,不由得便纵身一跃,跳进江里去寻找沈先生方才丢掉的东西。在江游了一圈后,独孤训便兴致索然的回到了岸,他口还念念有词道:“怪,明明瞧见那东西扔在哪儿了,难不成我眼花了” 且说此时此刻,冉仲与李闵济的争斗已进行的如火如荼!李闵济一闪身便有数把,由剑气凝结成的长剑朝冉仲刺去。冉仲双爪飞快划动,才堪堪将这几把长剑斩断。但长剑断后,又是数百道锋利碎散的真气朝其迎面而来。碎剑未灭,又是数把长剑朝冉仲攻去。 李闵济的攻势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真气绵绵宛若二人身下的涛涛大江,有静时,但无尽时!李闵济于空悠然漫步,他笑道:“我可正等着阁下那看家的功夫呢,若是阁下不想用,那我只好让阁下败北了。”说罢,李闵济伸手一招,那下方的大江便登时搅动起来。旋即,不下万把由江水凝成的飞剑破江而出。其景象,好不壮观! 当李闵济放下剑的那一刻,这世的万物,那便皆是他的剑。 冉仲微笑道:“只凭这双麒麟爪能令李剑神用出这一招,当真是受宠若进。” 李闵济一挥手,那万柄水剑登时便悬于其身后,蓄势待发。 “听说阁下除了这一双利爪之外,还有更玄之物,我倒是想瞧瞧。”说罢,李闵济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他冷喝一字道:“叱!” 骤然间,那万柄长剑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冉仲呼啸而去。冉仲双臂左右开弓,一片漆黑的残影出现在他身前,将其牢牢护住。 眨眼间,这万柄水剑已飞出大半,但冉仲依然应对的游刃有余。蓦的,李闵济又是一指点出。霎时间,这稍显柔弱的水剑便已暗藏杀机。 “嘭!” 冉仲连连退后数丈,方才李闵济的一道剑气硬生生的斩在了他的身。冉仲一退,其身便露出了些破绽。眨眼间,是数十道水剑碰碰的撞在了冉仲的身前各处。 独孤训于下方看的真切,他一瞧冉仲陷入颓势,不由得赶忙站了起来。他心暗道,“若是今日一战败了,那我丛云卫的颜面何存?这于庙堂江湖两方,那都是说不过去。”独孤训想罢,却瞧见空局势陡然一变。 只见的已陷入劣势的冉仲此时竟放弃的防守,而是任由迎着那万千水剑朝李闵济攻去。且看那冉仲此时,除了蒙着眼的那黑布,身的大半衣衫都以被那水剑给割的稀烂。但也不晓得这冉仲的皮肉是用什么做的,那些水剑刺在他身,最多也只是落下个红点而已。 “李剑神,难不成你这点本事么?” 冉仲说罢,登的便扯下了蒙着眼的黑布。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轻喝道:“龙 凤。” 且看冉仲那右眼,只有红蓝两色的流光在相互纠缠,红蓝流光汇成深邃的漩涡,令人不寒而栗。 旋即,天地之间风云色变。 大江滚滚,一条百丈水龙登时嘶吼着从江飞出。 乌云汇聚,一只由雷云汇聚成遮天巨凤呖啸着从天而降。 江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一哄而散,过了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大喊“妖怪”! 李闵济一声赞叹道:“好一个龙凤之眼。”说罢,他双手交叉又陡然分开。便见一斩天巨剑从天而降,剑扫八荒,直斩龙凤! 只瞧那条水龙虽有数十丈之长,但那龙鳞龙须却尽显逼真。长龙栩栩如生,此时正长着那血本巨口,朝着李闵济的双腿撕咬而去。而李闵济头顶那只由乌云凝成的黑凤,此时正扇动着冒着霹雳雷电的双翼,于李闵济头顶盘桓飞动。他似乎在等着李闵济露出破绽,从而一举将其卷入云霄之。 而李闵济招来的那炳巨剑,此时已于黑云之冒出了那锋利无匹的剑尖来。长剑所指之处,正是那雷云巨凤的背脊。李闵济的剑何其快,骤然间,便听得一声哀鸣。巨剑,已然刺入那雷云巨凤的体内。而李闵济的脚下的则是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气,它们此时已然织成了一张大,欲要擒住那一飞冲天的长龙。 蓦然间,冉仲心暗道,“想那千年之前,我冉家老祖猎龙擒凤,一生不知屠杀多少大妖。寻常修士千年难得一见的麒麟、龙凤皆被其诛之。而千年之后,冉家下唯有我冉仲能将老祖留下的四样至宝全部传承。李闵济我倒要看看,你以凡人之力,怎能敌得过龙凤之威!”这念头一闪而过之后,冉仲右眼眸的红蓝之光大盛。刹那间,红蓝两色烈焰便从冉仲眼迸发而出!其滔天烈焰,霎时间便将李闵济淹没! “涛涛烈焰,能融金炼铁。李剑神,速速大喊三声我败了。那我便饶了你!”冉仲猖狂大笑。 “我还没动手,怎的冉总统领开始言败了?” 且说这红蓝烈焰,其温度不晓得要那寻常烈焰高出多少。处于烈焰燃烧的心,李闵济当的是倍受煎熬。此刻他若是额外动用些真气护住身躯,那他所招来的巨剑,织成的剑定然登时便会崩溃。而他定然也将一败涂地,李闵济暗道,自己为了今日再来这白帝城摆此擂台,不晓得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也许会败,但绝不会败在你手里! 李闵济突然强运真气,那巨剑登时便贯穿了那雷云巨凤的身体,而那剑陡然也包裹住长龙的身体疯狂切割开来。与此同时,李闵济体内真气耗损七七八八,那红蓝烈焰登时趁虚而入,疯狂的从李闵济全身下的毛孔钻了进去。 此刻,李闵济与冉仲都是一声痛苦嘶吼。且瞧这天地重归风平浪静,二人同时从天而降,坠入江水之。 一入水,冉仲便迅速露出头来。但当他一出水,便瞧得全身泛着焦红的李闵济正指尖凝结着剑气,逼指着他的喉咙。冉仲的右眼的光芒已然黯淡了不少,此时丝丝鲜血正从他的眼睑流出。冉仲闭眼睛,扯下挂在脖子的黑布,又重新将双眼蒙住。 “我输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冉仲淡淡道。 李闵济没有答话,冉仲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没有你不怕死。”说罢,冉仲从水跃出,便来至江岸之。 这时,李闵济开口道:“输了,是输了。” 冉仲闻言一怔,旋即放声大笑起来。等笑的喘不气来以后,他才迭迭的说道:“说的好,输了是输了,输了是输了……”独孤训从远处走过来,嘿嘿笑道:“冉总统领我晓得您输了,您不必再强调了。”说罢,独孤训将自己那件烂外套脱下来给冉仲披后,又转头对李闵济说道:“李剑神,等九月初九我还来寻你,愿你那时候还没死。” 冉仲摆摆手,脸色恢复冷淡:“走。” 旋即,二人一前一后向北方走去。待二人走远后,一面色凝重的男子便从一旁的水草冒出头来。随即他便极速朝李闵济的背后摸去,但他刚没行多远。一个满脸刺青的男子便从山跳了出来,一把将他的脑袋给捏的稀碎。随后听得那冉仲的声音传遍四合八荒:“十日之内,谁若趁虚而入来挑战李剑神,那便是与我丛云卫为敌!”说罢,又是一男一女两个刺青人,从山间走出,站到了一开始那刺青人的身后。 李闵济手指朝水下轻弹,登时间,那澄清的江面便变为猩红。他朗声道:“谁若以为真能杀了李闵济,那便尽管来。” 本书来自 /46/4662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狐朋狗友 一连七日,这白帝城下虽说不算风平浪静。手机端但也算是相安无事,虽有几个肖小之辈欲要山去寻李闵济挑战,但无一例外,皆被那几个守在山下的刺青人给捏碎了脑袋。这几个刺青人乃是独孤训的手下,他们留在此处,可不光是为了保护李闵济。其用意,大抵是为了看着李闵济莫让其跑了。 而这几日,江边那小镇里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了这个小镇子里。他们平日里讨论的,大多都是七日前,李闵济与冉仲的一战。哪一战最后,虽说是李闵济胜了。但仍有不少人以为,事实是那冉仲技高一筹。 其原因,无外乎那日江岸的神秘老者对冉仲的一番谈论众口相传,以至于不胫而走。人们以为,那冉仲有四样宝贝,但却只使出了两样。若是他将另两样使出来,其胜负,便未可知晓。但更多的人则以为,那老者所说,大多是无稽之谈。 若是那冉仲还有后招,怕是早用出来了。他犯不着压自己丛云卫总统领的声誉,跟自己的身家性命。像是李闵济说的那样,输了是输了,多说无益。 这小小的镇子这几日一共来了至少有两三千人,但这小镇屁大点儿的地方,哪儿能容得下如此多的外客。这些江湖人士,毕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让人家睡大街不是?于是这镇里的男人们动起了脑筋,他们将自己的婆娘与孩子先赶回家,然后收拾出几间屋子,租给了这些江湖人士。若说能营造出这番热闹景象的,天下间也该只有李闵济一人而已。 若说江湖,能李闵济厉害些的高手,当的是大有人在。说那日江岸的沈先生与那钓鱼翁,那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但若是他们要说摆擂武,那去瞧一瞧的人,怕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而李闵济之所以能招来如此大的阵仗,只因他的名气太大,大到只要是在江湖混的,那没有一个说是他从来没听过剑神名号的。 正因为李闵济这份名气,于是有一种人,便在这小镇浑的风生水起。他们自称自己为指命师,这指命师并非算命。来找他的人,无一不是想问自己现在去那白帝城,有多少胜算能击败李闵济。 然后这指命师便会根据来人的修为来评断,若是这指命师说某人有五成胜算。随后他便会给他一条能避开那三个刺青人眼线,而安全路的道路。 指点迷津,博条好命,便为指命师。 且说在一街角处,二三十人已将此处堵的水泄不通。他们眼前悬挂着一道帘子,那帘子后,正是一指命师正在为人指命呢。且说这指命师长的清秀儒雅,一把长髯飘飘,倒是有几分像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这先生此刻正在一张纸写写画画,不时他还放下,掐指算一算。他前面坐了一个面容粗犷的大汉,不过这大汉此时倒显得有几分局促。忽的,这大汉试探的问道:“苟先生,你瞧我若是了那白帝城,能有几分胜算?” 那苟先生闻言微笑道:“你嘛,倒是有五成胜算。”说罢,苟先生又拿起刚才他正在写画的那张纸道:“这便是安全到那白帝城的地图。切记,你的动作要快,莫要让别人抢先一步了山。” “记住了,记住了。”大汉一脸兴奋的便要去接苟先生手的地图。不过这苟先生却是嗖的一下,便将手缩了回去。旋即,苟先生便将另一只手伸出来凭空掂了掂。大汉会意的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了苟先生的掌心,苟先生笑着将那银子塞进怀里道:“你要晓得,我这也是讨个保命钱。若是你们没将那李闵济杀了,他再找门来,那我不遭殃了么?” “应该的。”大汉笑道。 正当那大汉欲要起身离开始,这苟先生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脸紧张,煞有介事的说道:“切忌,若有机会,定要将那李闵济给斩了。若是他留下了一条命,下山后晓得是我透露的这消息,那我可是小命不保哟。” “明白。” 那大汉说完撩开帘子一走,下一个便走了进来。这是个年轻后生,此时苟先生的神情已恢复与平静。如同刚才一般,这苟先生先问清这年轻后生的修为境界后,便在一张纸写画起来。 过了半晌,苟先生笑道:“真是出乎在下意料,小兄弟竟有五成胜算!” 闻言,这后生不咸不淡的一笑后,便交了银子拿着地图走了出去。 “怪人。”苟先生刚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瞬间被憋了回去,便不由得在心腹诽了这后生一句。 且瞧这后生一出去,便奔向这街角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那茶馆正有一人正等着他,后生一过来便将那地图放在桌子道:“董大哥,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不错。”董平笑了笑,便将那后生招呼着坐了下来。随后,董平从腰间摸出一颗金豆子递给了那后生。后生笑眯眯的接过来说道:“多谢董大哥赏。”这后生正是那酒馆里的小跑堂傅康川,今日清早一起,董平便叫着他一同来到了街。为的是让傅康川去探探那指命师的底细,董平看着那纸画的一团糟问道:“这看去可不 像什么地图。” 傅康川笑道:“当然不是,我不晓得去那白帝山玩儿过多少次,这东西也是骗骗那些刚来这里的外乡客。” 董平笑道:“知道是骗子好,行了,你先回去,要是有事儿我再叫你。” “得嘞。”傅康川笑了笑,又顺手拿起桌的一个果子,便大步走出了茶馆。 且说那一人刚从苟先生这里走出去,有一人便又走了进来。苟先生一打量这人,便笑道:“阁下好面相。” “死人面相。”来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坐了下来。 苟先生闻言一怔,不由得暗道这人怕是个不好糊弄的硬茬子。想到这里,苟先生便正襟危坐起来。 来人见状笑道:“不错,这才有个算命先生的样子。” 苟先生闻言严肃道:“在下并非算命先生,而是指命先生。” “指命先生也好,算命先生也罢。我得先问问你到底做了多少笔生意,若是人少的话,那我可不敢将身家性命压在你手里。” 苟先生闻言,自傲一笑道:“不多不少,您大可以撩开这帘子往街瞧瞧,这来往的行人十个里有八个被在下指点过。” “那阁下当真是有些真本事。” 苟先生冷哼一声道:“说罢,你的修为几何。” “窃天境五重。” 苟先生闻言一掐手指道:“那我可得好好算算。”说罢他便拿起了笔,正当他欲要写些什么时,来人忽而掐住了他的手道:“别着急,我是想问你,到底有多少窃天境五重的人在你这里算过命,他们姓甚名谁,如今又住于何处。” 苟先生只觉自己被掐住的那只手,此刻是宛如针扎一样的疼。但他却并未表现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反而沉声道:“来在下这里算过命的人,那便是在下的朋友。阁下所问之事,恕在下无可奉告。” 来人微笑道:“刚才我有一个小兄弟来你这里算过命,他身并无半点修为,你却说他有五层胜算,这不是草菅人命么?我想知道,若是我将此事在外面嚷嚷一番,你那满大街的朋友会如何对你?” 闻言,苟先生面色一变,他忽而呲牙咧嘴道:“好汉放手,有话好说。” 董平松开了苟先生的手道:“说,到底有多少窃天境五重的人在你这里算过命。” 苟先生揉揉手道:“这个在下的确无可奉告,毕竟在江湖混,讲的是一个信字。若是我今日说了,等明日那些朋友有些个不测,那我还怎么在江湖混下去?” 董平笑道:“你这江湖骗子还讲个信字,当真是笑死个人。”说罢,董平面色一寒。“嘭”的一声,他便将腰间的佩着的刀剑拍在了桌子。 “你说这刀跟剑,拿个更锋利一些?” 这时,听那帘子外有人喊道:“苟先生,这里面是什么动静?” 苟先生抹去一把冷汗,强作镇定道:“没什么,诸位朋友且耐心等候片刻。”说罢,苟先生又顿了顿,旋即小声道:“这刀跟剑虽有锋利与朽钝之分,但砍在人脖子,那可是没有生死之分。阁下您不必吓在下,在下已经怕了。但那些人是谁在何处,在下当真不能告诉你。”说到此处,苟先生又话锋一转道:“不过阁下说的窃天境五重在在下这里是个砍儿。若是这境界低的,那在下便会说他有五层胜算。而这境界高的,在下便会说他有七层胜算。而恰好是这个境界的,那在下便会说他有六层胜算。在下只能说这么多了,该如何分辨,那要看阁下的本事了。” 闻言,董平收回了刀剑。他笑道:“先生不愧为能窃取天机的仙师,在下佩服。”说罢,董平便从怀摸出一块银子拍在了桌。 苟先生瞧见董平要走,便抱拳道:“在下苟枸,愿交阁下这个朋友。” “狗狗?倒是个好名字,你说人怎能与狗交朋友呢?” 苟先生略有些尴尬的笑道:“姓是一丝不苟的苟,名是枸杞子的枸。但阁下说的也不错,人与狗虽叫不了朋友,但是狐狸能,老话不是说狐朋狗友么?” 董平闻言展颜一笑,但却没搭理苟先生,而是径直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旋即,苟先生便听得董平在外开怀大笑道:“好,好!没成想我竟有六成胜算!今日,我定要去那白帝城,结果了那李闵济的性命!” 苟先生在那帘子后一听,便不由得嘟囔道:“是狐狸,当真是狐狸。” 且说董平一边笑着,顺便眼神在人群扫过。只瞧这来往行人听得董平大喊,皆是神色各异。有疑惑,有沮丧,有警惕,有不屑。刹那之间,董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后,董平便昂首阔步,又一脸傲然的回到了那茶馆之。 董平走后,又有一人撩开了帘子走了那角落里,他一进去便对那苟先生说道:“先生,您来帮我算算。” 而这时苟先生却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自从刚才董平对他发难,苟先生便晓得此处绝不能再待了。 但这人一进来,苟 先生却是放下了手的东西。他捂住肚子道:“兄弟,你先帮我看这摊子。清晨吃坏了东西,肠胃难受的紧。” 那人笑道:“先生尽管去,我在这里等着。” 苟先生连忙道:“多谢,多谢。等我回来,为你指一条明路。”且说苟先生出去后,便又被外面的人给堵住了。苟先生借肠胃不适,便疾步走到了人群,一溜烟的功夫没了人影。 董平在茶馆里坐着,不一会儿便来来往往,换了几茬客人。但有那么五六人,却一直坐在原处,一边喝茶,一边暗自观察着董平。这些人的动作,被董平尽数收入眼底。而这些人,正是刚才董平从苟先生那里出来后,随他一起进来的。 “本以为要用些手段,但没成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也好,我的心里也能少几分愧疚。”董平想罢,便将一颗南瓜子儿扔进了嘴里。他用力一咬,啪的一声脆响便从他嘴里传了出来。方才一直观察着董平的那些人,随即身子一颤,便同时将目光对准了董平。但瞧得董平没什么异动,便又闷头喝起了茶。 董平笑了起来,他自语道:“八个。” 离镇子不远处的东边,坐落着一人烟稀少的村落。傅康川手提着一串油纸包,便走进了这小小村落里。傅康川跟随老娘来到江南后,一路辗转,最后才在这村子里落了户。傅康川行至村南头,便抬开挡着那篱笆墙的栅栏,走了进去。这院子倒是不小,里面也盖着三间茅草屋。 在一座屋子里,一背影倩丽的少女正在位一白头人梳着头发。 “飘飘姐,你这一头白发跟银子一样,白花花的好看极了,跟银子一样好看。” 且说那日从酒馆出来后,董平三人本想去寻个住处。但却被傅康川给拦住了,傅康川知道几人要去找客栈,便趁机向他们推荐了自家的房子。要的租钱不多,一天一钱。董平也欣然接受,一来事他觉得与这傅康川投缘,二来是村子里要这城镇安静许多,也适合冷飘飘静心修养。 此时正为冷飘飘梳头的少女是傅康川家的邻居,姓狄名芳。她年龄虽不过十六,但已出落的水灵大方。其一颦一笑间,皆是少女的烂漫与天真。狄芳刚才说的话没有多少修饰,朴实的话语却让冷飘飘会心一笑。冷飘飘打心里新欢狄芳这个姑娘,和她在一起时,冷飘飘像是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与白清池。 “小芳,大概也只有你才会说这一头白发好看了。” 狄芳闻言当即道:“董大哥也会说呢,而且一天要说个七八次。” “他,他是花言巧语罢了。” “那董大哥是在骗姐姐了。” “没有。” “花言巧语不是骗人的意思吗?”狄芳不解,冷飘飘也不晓得如何解释。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大喊:“娘!娘!” 狄芳闻声,欢快的跑了出去。冷飘飘笑了笑,也紧随其后。 二人从西屋出来,瞧见傅康川走进了北屋。狄芳赶忙叫住他道:“傅哥儿,梁大娘出去了。” 傅康川走出来后笑道:“芳儿你来了,正好,今天我买了许多肉食,晌午咱们一起吃。对了,我娘去哪儿了” 狄芳笑道:“梁大娘听说南村的人将前几日江里死的鱼全捞了出来,现在正白往外送呢。她带着林大哥一同去南村挑鱼了。” 傅康川闻言皱眉埋怨道:“我娘也真是的,她要吃鱼,我去给她买顶新鲜的好鱼是了。怎的还去挑那些死鱼。” 狄芳扑哧一笑道:“傅哥儿,你倒是财大气粗。梁大娘买那些鱼是来腌的,这要是到了冬里,哪里还有那么多新鲜鱼给你吃。梁大娘还不是看你爱吃,才去的。” 傅康川闻言挠了挠后脑勺,无奈的笑了起来。 冷飘飘这时开口道:“康川,董平怎没随你一起回来?” 傅康川道:“董大哥在镇子里喝茶呢,应该过会儿才能回来。” 听罢,冷飘飘心咯噔一下。她从前几日看董平有些不对劲,今早董平什么都没说,便叫着傅康川一同离了家。若他出去只是为了喝茶,冷飘飘怎么都不会相信。 “康川,你们在镇里都做了些什么?” 傅康川心念一转,便笑道:“董大哥去算命了,好像是求平安去了。” 冷飘飘心暗道胡扯,哪里有人找算命先生求平安的。但她神情却是一缓道:“我晓得了。” 傅康川微笑道:“芳儿,你来帮我将那些肉食给弄一弄,咱们先吃了。” “哎!”狄芳欢快的应了一声,便跑进了北屋,傅康川后脚跟。且说二人进了屋后,冷飘飘面色一沉,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本书来自 /46/4662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鱼戏 “梁大姐,这鱼虽然死几天,但我看倒还是挺新鲜。品書網..” “那可不是,告诉你,我算不用鼻子闻,单用眼睛眼,能瞧出那条鱼臭了。” “那是。” 只瞧一男一女一边沿着江岸走,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男的是林三川,而这妇人便是傅康川的娘亲,傅梁氏。只看这傅梁氏身着朴素,暗红色的旧衣服打满了补丁。从眉眼看,傅康川的娘亲应年纪不大,但那斑白的两鬓与眼角的皱纹却让她过早的显出了老态。 江岸人烟稀少,这两日赶来这江边的人倒是不多了,只有几个邋里邋遢的野孩子还在江里玩着水。 林三川挑着担子,担子里满是身体有些残破的死鱼。这些死鱼皆是那日江武,而被殃及的。那南村的渔民泛舟去打渔,但这几下去,,尽是死鱼。这死鱼卖不出去,无奈之下,那南村的渔民便说将这些鱼白送给乡亲们。 且说林三川二人正要走江岸一旁的小路离开这江边时,便忽听的江有人隐隐约约的喊道:“伙计们快过来喽,鱼儿跳舞了!” 林三川笑道:“梁大姐,你们这江里的鱼还会跳舞啊?” 傅梁氏闻言,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啥子跳舞,该是要下雨了,那鱼儿跳水呼气儿来了。” 林三川道:“那倒是有意思,咱们过去看看。” 傅梁氏皱眉道:“有啥好看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有一大家子正等着吃饭呢。” 林三川笑道:“这着什么急,我家公子跟你家儿子,可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主。要不然梁大姐你先回去,我看完热闹再去追你,两步追了。” 傅梁氏点头道:“那随你,我便先回去了,若是要真下了雨,我还得将院儿里的衣服给收了。” “得嘞。”林三川说罢,便循着刚才那喊声走去。且瞧刚才在江凫水的那几个孩子正并着排向前方游去,林三川笑了笑,挑着那满是鱼的担子是向前一跃,这一跃他便跃出去了五六丈。那些凫水的小娃们瞧见林三川露的这一手,皆是面露惊。 忽的,一浑身黝黑,但一双大眼格外明亮的少年便喊道:“喂!大个子,你是不是会武功!” 林三川回头一瞧,只见那黝黑少年正停在水里朝他摆着手,那一双大眼忽闪闪的,显得格外机灵。 林三川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那少年闻言没说话,而是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林三川笑了笑,便继续向前走去。又行过二十来丈,林三川便看见了刚才喊话的那个半大少年。 林三川大声道:“鱼在哪儿跳舞呢!” 那半大少年说到底只是个娃娃,一瞧见林三川这凶神恶煞的独眼龙,差点没吓哭出来,哪里还敢说话。 林三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少年不说话,便又提高音量,大喊道:“喂小子!我问你话呢!” 那半大的少年闻声一哆嗦,便向前方一指道:“,在这儿呢。” 林三川一看那江面,平静的很,莫说是鱼跳舞了,连个鱼影儿都没瞧见。林三川忽的笑了笑,他心自嘲道:“怎的还了小孩儿的当。” 这时,那几个少年也游了过来。那黝黑少年看着那半大少年道:“五儿,哪里有鱼跳舞了” 半大少年指了指面前道:“在这儿呢。” 众少女看看了前方,只瞧得风平浪静。林三川幸灾乐祸的说道:“别看了,你们全让这小子给骗了!” 半大少年一听,登时涨红了脸,过了片刻,他鼓足勇气对林三川喊道:“我没骗人!” 黝黑少年摸了摸半大少年的脑袋,对林三川说道:“五儿向来不骗人,没准儿是那鱼跳累了,又回江底睡觉了。” 林三川一摆手道:“行了,懒得跟你们扯皮,老子回去吃饭了。”但他话音刚落,那江面便突生异象。只瞧得一个小小的漩涡凭空生了出来。这漩涡越扩越大,霎时间,便成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巨大漩涡。那些少年见状,赶紧往后游了游。 随即,在这漩涡边缘,一圈黑鱼便接连跳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大鱼圈。随后,在这黑鱼圈里头,又跳出来一圈鱼。在林三川眼里,这鱼都长的一样,没什么分别。但是这些少年却看的清楚,这鱼可是价钱极贵的鲥鱼。不多久,又有两圈鱼跳了出来。这鱼一出来,林三川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这鱼太过特,一圈是黄鲤鱼,而里面一圈则是红鲤鱼。 这大圈套小圈的四圈鱼有规律的游着跳着,当真宛如在跳舞。林三川是啧啧称,这时,那黝黑少年便喊道:“我说了,五儿是不会骗人的。” 林三川讪讪一笑道:“那倒是我错怪人了。”观这鱼跳舞,虽一开始感觉稀,但看久了也便觉得无趣了。林三川瞧瞧自己这两筐死鱼,不由得冒起了坏念头,他暗道:“在这里耽误了这些功夫,想来也是追不梁大姐了,不晓得人家心里会怎么腹诽我。我倒 不如装这么两筐红鲤鱼回去,也算是有个说法交待。”想罢,林三川便决定动手。但这时,那鱼圈心忽的又发出了大动静。 猛然间,两条硕大无,宛若蛟龙的黑鱼便纠缠着从那水底蹿了出来,只瞧这两条大鱼一边相互纠缠,一边用细长的鱼嘴过,你们练武之人都是大侠,都讲言而有信不是么?” 林三川暗觉好笑,这少年着实有些天真了,若是让他去闯荡江湖,指不定要挨多少戏耍。 “小伙计,那今日我便教你一招。” 闻言,少年眼放光。 林三川站起身来,扎了个马步,陡然大喝一声:“看好了!”说罢,林三川登时便转身往后方跑去,江空留他跑时之前的余音:“今日便让你看看江湖险恶!” 黝黑少年咬着牙,随即他用拳头狠狠的一砸水面,发泄着自己的愤懑。黝黑少年游了岸,他捡起那林三川留在岸边的扁担,要朝林三川跑走的方向追去。 这时一少年叫住了他道:“生子,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狠狠教训他一顿,言而无信!” 众少年担心他的安危,便七嘴八舌的说道:“生子,你能打的过他吗?算你能打过他,但你连他在哪儿都不晓得,怎么去教训他?” 黝黑少年闻言,也满是失望之色。但突然之间,他却瞧得那扁担刻着三个字。黝黑少年将扁担扔进水里道:“五儿,你识字多,帮我瞧瞧那边刻的是什么?” 半大少年握住那扁担,看着面刻着的字儿,皱眉琢磨了片刻道:“我晓得第一个字儿是傅,最后一个字儿是川,间那个我不认识了。” 黝黑少年点头道:“那跑不了了,这几个村里姓傅的一家。”说罢,黝黑少年便向前跑去。 林三川哼着小曲儿惦着那黑球便回到了傅家,他搁老远一瞧,便看见傅梁氏在院里站着。林三川三步做两步走过去,在篱笆外他便笑道:“梁大姐,吃了没?” 傅梁氏皱眉道:“早吃过了,你挑的那鱼去哪儿了” 林三川一愣,猛的想起来自己只顾着跑,倒是忘了把鱼挑回来了。他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我只顾着看热闹,倒是把鱼落在那江边了。梁大姐你等着,我这便回去取。” 闻言,傅梁氏开口道:“算了,你先进屋去吃饭,我去那江边找找是。” “那哪儿能行,我去!”说罢,林三川一转身,便往回走去。傅梁氏哪里还放心让林三川自己去,她叫住林三川拔腿跟。 林三川讪讪道:“梁大姐,这点事儿哪儿还用得着劳烦你。” 傅梁氏则是道:“那鱼丢了倒是无妨,怕那扁担丢了,要不然重新置办,还得花银子。” 林三川笑道:“梁大姐倒是会过日子,对了,我家公子回来了没?” “听康川说董老弟在镇里喝茶,还没回来。” “那我家夫人今日可还好?” “听康川说冷妹子见董老弟没随他回来,便去镇里找董老弟了。” 闻言,林三川倒是没考虑许多,他心幸灾乐祸的想道:“这什么多个女人倒是麻烦,公子这去喝茶也喝不安生。” 过了半晌,二人回到江边,只瞧那江早没了几个少年的踪影。鱼跟筐都在岸边放着,而那扁担则在水打着转。林三川见状放心下来,傅梁氏在一边道:“三川兄弟,你以后做事,可万不可这么马虎了。” 林三川嘿嘿笑道:“晓得了,晓得了。” 二人将东西收拾好,便要往回走。林三川到了来,还是下了水去捡了那扁担。这有傅梁氏这个女人在这儿,林三川也不好脱衣服,只得合衣下水,弄湿了半身衣服。二人在回去的路,林三川打老远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傅家房后来回寻摸着。 林三川登时大喝一声:“谁!” 其声音之巨,他身旁的傅梁氏都是被震的脑袋一懵。随后林三川将扁担扔下,便快速超前奔去。那在傅家房后寻摸的那个人影听得林三川一吼,登时便逃遁而去。闻其声,傅康川与狄芳二人也走了出来。三人一同来到房后,狄芳便开口道:“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三川道:“方才看见个鬼祟的人影,你瞧那不是正往前跑呢吗?”狄芳往前看去,但她没林三川如此好的目力,却是没有瞧见。这时正左右巡视的傅康川忽而大声道:“有人想点我家房子,你们瞧!”二人循声看去,只瞧在地散落着两块火石,那墙壁的茅草,还有些许被焚烧的痕迹。 林三川啐出一口唾沫,“他娘的,这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音未落,林三川便狂奔出去,一眨眼便没了人影。 林三川是越跑越快,前方那人影也是越来越清晰。只瞧那人身打着赤膊,露出黝黑精瘦的身子。林三川已经看出了这人便是那江的黝黑少年,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稍稍放慢了一些。他心暗道:“是这小子,难不成是为了刚才我哄骗了他,才找来了?这我要是追过去,反倒是我没理了。倒不如我这么回去,然后说追丢了。”想罢,林三川欲往回走。 黝黑少年一边跑,一边向后注视着林三川的动静。当他发现林三川停住了的时候,便破口大骂道:“日你龟儿子,阴阳烂沟子!哈儿,你赶来追你老汉么!” 林三川一听,便气不打一出来,他喝道:“龟孙子,让爷爷瞧你到底有什么把戏!”说罢,林三川又向前纵身追去。 本书来自 /46/46620/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无声无臭 这小镇上茶馆不多,稍微一打听,冷飘飘便寻到了傅康川口中说的那个地方。冷飘飘走入茶馆,便发现一个跑堂正在清扫着散落在地上的瓜子皮。随即她再一环顾,却发现这茶馆中人丁冷落,并没有董平的踪迹。 冷飘飘眉尖轻蹙,她一叫那跑堂道:“这位大哥,可否向你打听些事?”那跑堂回过头来,一瞧冷飘飘,目光中便流露出几分怪异,他道:“大姐请问。” 冷飘飘闻言就将董平的面貌体征详细的说了一边,旋即她道:“请问大哥,我说的那个人可来过你这里?” 跑堂点头道:“来过,刚走。你瞧,这一地瓜子皮就是他磕出来的。”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跑堂摇头道:“那我就不晓得了。” 听罢,冷飘飘道了个谢,便走了出去。那跑堂对几个客人说道:“看见没,这婆娘的汉子保准是跑了,倒也是,守着这么个白头怪物,谁能吃的下饭去。” 这时一人笑道:“小哥,这你可莫让那人听见了。传言那白头发的全是妖怪,不是狐狸精,就是野狼精,小心她跑过来挖了你的心肝。” 说罢,众人哄笑起来。 冷飘飘在城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开着门的人家她全都进去了,但无一例外,皆没有寻到董平的踪迹。而此时,日已西沉。 红日西沉,其灿烂辉煌的余晖,将那座城映照的更加雄伟。江水粼粼,更显波光灿烂。 “好一座雄城啊。” 董平站于江岸便感叹道。这白帝城下的江岸之上,除了董平,那便是再无他人了。寻常百姓不明真相,他们听闻这白帝山中有吃人的妖怪,所以他们不敢来。而那些江湖人士,晓得其中真相,却是更不敢来。其实只要不越界上白帝山,那几个刺青人还是懒得对人动手的。 董平坐了下来,他脱下鞋袜,将脚浸泡在了冰凉的江水中。此时秋风瑟瑟,坐于江边,更添几分寒冷。 这时在董平身后,一片仍显茂密的水草之中,有几个人正在那草中趴着。仔细一数,正好八个。一人小声道:“想不到他如此快便要动手了,若是让他抢了先机,先杀了那李闵济,咱们可就没机会了,动手吧!” 另一人则沉声道:“不着急,咱们再看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且说这八人正是从苟先生哪里算过命的,而且苟先生也正好说他们去挑战那李闵济有六成胜算。今日董平从苟先生那里出来时,董平说的那一番话正好被他们听见。按说从苟先生那里算过的,向来不会将自己的胜算告诉别人。主要就是为了防一防,那有心之人的算计暗害。 而这八人正好熟识,他们本打算结伴一同去挑战李闵济。但无意之中听到董平自爆胜算,便有些坐不住了。这等手刃剑神的丰功伟业,他们怎会拱手相让于别人。于是他们便决定,先将董平这个潜在的威胁给除了,以绝后患。 董平看着自己的双手,扪心自问,“是要畏首畏尾一辈子,还是痛痛快快的过上几十年,成就一番丰功伟绩?”董平随即自嘲一笑,如今他坐在这里,便象征着他选择了后者。从那无界山庄出来后,董平便经常想,经常感叹自己实在是弱小。在遇到强敌时,他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无法保护,甚至还连累自己的女人赔上了半条命。 就如同那日在藤花架下,老神偷对董平所说的一样。董平在武道之上虽极有天分,但奈何入道太晚,以至于根骨定型,以后就算有些成就,那估计也是快七老八十了,董平也自知这点。因为修为不济,他被水护法抓到过莲蓬狱。被史定应抓到过大漠,几度深陷囹囵。虽最后都化险为夷,但奈何也是被人摆布。 所以董平便打起了那鲲鹏总略的主意。董平之所以不愿意修炼那鲲鹏总略,是因为他晓得自己若是一直修炼那鲲鹏总略,最后难免会走火入魔,从而害人害己。那江底之中的守墓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如今董平转念一想,若是真炼到守墓人那一步,估计也得百八年之后了。董平自问自己活不了那么久,他也不想活那么久。只要几十年,或许只要十几年,董平便能完成自己的抱负。那鲲鹏总略,未尝不可以一练。而如今汇聚了江南众多江湖人士的这江边小镇,正好是个董平能大展手脚之处。那日董平将冷飘飘等人留下,说要多在这里住几日,也是因为这个。 老天对董平倒是宽容爱护的紧,他困了,便给他送来个枕头。此时正有八个心怀不轨之人主动来寻他,却不晓得,他们碰上的是更为心怀不轨之人。 这秋天的日头着实短了,董平将脚从江水中拿出来时,已是明月东升。他穿好鞋袜,便拿起刀剑站了起来。每当看到这柄佩剑之时,董平便会想起阿九。董平佩服阿九,佩服他的快剑,或许这一辈子,董平都无法练成那么快的剑。 但他的剑,现在杀人已足够。 那隐匿于水草之中的八人,见得董平站起来了,皆是身子往前一倾。那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剩余七人便握紧了手中兵刃,准备动手。 而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前面的董平懒洋洋的说道:“是啊,几位在那草里爬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出来透口气了。” 几人悚然动容,一人低声道:“怕他做甚,咱们皆是六成胜算,难道联手还比不过他不成?” 那为首之人摆手道:“我先牵扯住他的视线,然后你们从两边包抄,势必要一招得手!”说罢,这为首之人便从水草中站了起来说道:“阁下既然知道我们在这里,那为何不早早走了,逃命去。” 董平转过身,满脸讶然道:“逃命?难不成几位是来杀我的?但我可不记得何时得罪过阁下。” 那人笑道:“不管得没得罪,今日阁下是必死无疑了。也让阁下到了低下能说个明白,在下臧河涛,尽管去告状吧!”他话音未落,董平便觉数道杀气从自己身旁两侧袭来。旋即便是七个手持刀斧的人影,朝着董平冲杀而来。 董平陡然拔刀,但他这一刀却是往地下斩去的。惊雪插河岸,随即又是往外一拨。陡然间,漫天的泥沙就朝两边扬去。这区区泥沙攻势,自然扰不了这几位窃天境五重的修士。众人从泥沙中穿过后便一同手起刀落,朝董平所站之处斩去。随即便听“嗵”的一声闷响,他们这一招竟然落了空。 只瞧董平此时已持刀朝那臧河涛冲去,几人见状,自当是紧随其后,一同朝董平追杀而去。 众人修为雄厚,同时在这江岸上狂奔,便见平静的江水,此时已泛起了圈圈涟漪。臧河涛见董平冲了过来,不慌不忙的拔出了两把细长钢刀,他低喝道:“今日便让你瞧瞧这扶桑武道大师的二刀流。” ”扶桑刀法。”董平对这讲究一击必胜的扶桑刀法稍有些了结,无非讲究的便是三快,刀快,眼快,动作快。而这二刀流,便更添了数分诡异与变数。 只瞧这臧河涛两刀交叉,就是朝前一劈。刹那之间,锋利交错的刀气便朝纠缠而去。董平虽离臧河涛还有五丈之远,但已能感觉到那刀气的恐怖与古怪。董平晓得此招不能硬挡,他双脚一扭,便施展出沾衣十八跌朝一旁闪去。他未闪,那刀气便至。只听“噌”的一声,便瞧得董平的一片衣角已然被那锋利的刀气割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旋即那刀气又往前纵横几十丈,最后落在水中,激起叠叠水浪。 这时董平还未站稳,那臧河涛已然一刀斩了过来。董平反手一挡,那臧河涛的另一只刀便朝董平的小腹刺去。董平抬手就是一道无形指气,随即便听一声脆响,那臧河涛的刀霎时间便被拨到了一旁。 “这指法,有点意思。”臧河涛冷冷一笑,但手中的刀却是没有丝毫耽搁,眨眼间,他便又劈出了二十三刀。董平依靠着沾衣十八跌,无形指气与佛门刀法才堪堪挡下臧河涛的攻势。这臧河涛在这二刀流上一浸淫许久,远飞是董平这般半路出家之人能比得上的。 再瞧那七人,也是弹指便至。 董平暗道,势要在一招之下定胜负。 忽的惊雪刀一颤,一声轻鸣从刀身发出,臧河涛心道不好,赶忙往后一退,便躲开了董平这一势众生相。但趁此番空当,董平猛然抽剑:“你有二刀流,我有左手剑。” 其声未落,刀剑已至。 董平的刀仍是用的佛门刀法,而他这一剑却是朴实无华。这一剑就这么刺了出去,简简单单,不加丝毫修饰。但就是这么一剑,却让臧河涛产生了一股无法躲避的念头。但他毕竟将这二刀流已修炼的炉火纯青,眨眼间他便想出了应对之法。 只瞧他一刀往下挥另一刀则往上扬,这一招下去,不紧能打掉董平的刀剑,还能割碎他的喉咙。 但刀剑将要相撞之际,董平却猛然松开自己手中的剑。只听“当”的一声,臧河涛一刀斩到了落剑,但他的攻势却扑了一个空。臧河涛大为不解,他想不明白董平为何要弃剑。就是这么猛然间产生的一丝杂念,却让董平逮到了机会。 只瞧得董平使出一招翻龙手,一把便抓住了臧河涛的手腕。陡然间,吞气法熊熊而出。臧河涛露出惊骇之色,胜负已分。刹那间,宛如江河一般澎湃的真气便涌入了董平体内。董平先是剥离杂气,用泄气法排出。登时,漫天的指影就朝那冲过来的七人绞杀而去。 随后,董平又接连使出了合气法与化气法。霎时,臧河涛的真气便被董平炼化,从而汇入其气宫之中。 这化气法与合气法还是董平头一次用,往常董平只施展吞气法与泄气法,将杂气与纯元之气一并排出去。而今日将这鲲鹏总略完整的施展出来以后,董平感受到在恍惚瞬间便蓬勃增长的修为。便晓得,自己上瘾了。 再看那七人,面对这无来由的指气,着实吃了一个大亏。陡然间,众人便浑身伤痕累累。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同迭浪一般的指气瞬间又朝他们涌动而来。 在纷飞的指影之中,他们瞧见,自己要杀的那人已手握刀剑冲了过来。此时只见大江翻滚,惊涛拍岸! 白帝城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闵济已将体内真气运转了三百七十二个大周天。此时他的皮肤已开始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那暗红的灼伤已消褪了大半。 忽而,一人在他身后笑道:“小子,老偷儿我的药,还顶些用吧。” 李闵济气归丹田,他站起身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老神偷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一受伤了,老神偷倒是乐了起来。 “多谢了,你送来的药管用极了。” 老神偷笑道:“管用就行,也不枉我老偷儿日夜兼程,去了那默澜药谷一遭。” 李闵济微微一笑,他心知,老神偷虽平日有些古怪,但不失为是个心善的热心肠。忽而,李闵济开口道:“怎的我刚才听到这山下有动静。” 老神偷笑道:“没准又是那几只野狗咬起来了,老偷儿我去瞧一瞧。”说罢,老神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这屋内。 在白帝山中,三个刺青人面色凝重。他们看一看山下,便要迈步行将出去。但这时,一人淡淡开口拦住了他们道:“你们继续在此坚守,本捕下去瞧瞧。”那人说罢,便纵身而起,空留一抹血色。 还刀剑于鞘,此时已是风平浪静。 董平看着地上面色发白,还在不停扭动的八人冷冷道:“人都说,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我倒是运气不好,第一次走便遇上了。”说罢,董平一转身便飞出一指。 一道飞链宛如长蛇一般盘旋而出,护在来人身前,挡下了董平的这一指。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想不到短短一月未见,你的真气已浑厚了这么多。看来你这些日子,倒是没少施展你那邪门功法伤及无辜。本捕今日定要拿了你,关入那天牢之中。”且瞧这来人面色刚毅,血色披风加身,正是那丛云卫中道血捕。 血捕听了独孤训的命令,昨日才到了这白帝山,负责统领那三个刺青人,共同看守李闵济。但血捕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董平,这倒是能顺便了却他一桩心事。 董平笑道:“那好,今日便瞧瞧鹿死谁手了。”说罢,他十指连弹,数十道无形指气眨眼飞出。血捕手中铁链飞舞,瞬间变听得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上次在董平手中吃过苦头,这一次血捕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了。将董平这无形指气挡下后,血捕手中那铁链便如长蛇出洞一般,朝着董平撕咬而去。 董平拔刀一挡那铁链,便感觉虎口一麻。虽然董平今日吞了这八人的真气,但放在血捕这种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不够看。 正当血捕欲再进一步时,忽而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厉喝:“尔敢伤我徒孙!” 刹那之间,血捕只觉掌心一疼。他手握的铁链,不晓得何时已到了他面前那不修边幅的老者手中。 “老神偷。” “不错,正是老偷儿。” 说罢,老神偷看向董平大笑道:“好徒孙,乖徒孙,师祖爷爷可想死你了!” 血捕暗道不好,他没想到董平竟与老神偷还有这份师承关系。但刹那间,血捕便想到了应对之法,他道:“神偷前辈,在下并非要难为你门下弟子。但他在我丛云卫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滥伤无辜,我怎能坐视不理。” 这时,老神偷眼皮往下一扫,只瞧那躺着在地上躺着的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董平突然一见老神偷,心中的激动之情,当的是无以言表。原因无他,只因这老神偷虽是个便宜师祖,但却着实一心为他好。但这时瞧见老神偷看到地上几人的惊骇之色,董平便压下了心中的激动,他道:“师祖不必担心,我并未伤及这几人的根本,他们修养几个月便没事了。” “既然他是老神偷门下,那我便不再插手,先行告辞。”说罢,血捕踏江而去,又隐入山林之中。 这时,一道流光从山顶划下,来至董平面前。此人正是李闵济。 李闵济一落地,便看向老神偷道:“怎的,野狗跑去哪儿了” 老神偷这时抬起头来看向董平,满是诧异的说道:“徒孙,你难道练成了那完本的无上霸道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你不晓得那无上霸道篇练至最后会是个怎样光景。爷爷我曾瞧见过一个,那当真是活的生不如死啊!” 这时李闵济轻咦一声道:“哦?就是那夺他人修为,来为自己所用的邪门武功。” 老神偷点了点头,李闵济闻言看向董平道:“还好,当日在兰阳城,我没有将那桃花剑卖给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 董平看向李闵济,果然,这李闵济便是那乔装打扮在兰阳城卖剑的乞丐。 老神偷忽的一指李闵济,厉喝道:“姓李的!你休要胡言,我老偷儿的徒孙心术正的很!” 董平听得老神偷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得满心惭愧。他转过身子,淡淡道:“师祖爷爷不必担心,徒孙已经决定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早该死的短命鬼。”说罢,董平大步离去。 老神偷想要跟上,却被李闵济给拉住了:“这种心怀邪念之人,不必理他。” 今夜,月色正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学徒 冷月凄迷,但下方却是极不应景的臭气熏天。林三川泡在水里,他已在这水里泡了小半天,终是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臭味儿了。于是他起身走上岸,将满是屎尿的衣服泡在水里,任由水流冲刷着衣服上的恶臭。 随后林三川瞧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坐着的黝黑少年,心中只觉的一阵好笑。且说今日下午,林三川本在不紧不慢的追着那黝黑少年。但突然之间,这少年却突然加速跑了起来。林三川提速跟上,没行两步,林三川便停了下来。他定睛一看,只瞧自己面前的地上,却突兀的多出了一片由干草所覆盖之地。 林三川暗道,这小子用这等伎俩便想戏耍我,那当真是异想天开了。寻思完,林三川便绕过那片干草往前走。但林三川还没走多远,他便感觉脚底一沉,随即身子便陷入了地里。霎时间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随后,那黝黑少年便跑过来,捂着肚皮放肆的嘲笑起了林三川。 原来这里本就是个方圆几丈的大粪坑,只不过上面全被少年用浮土给盖住了。然后他在故意往那浮土上盖那么一片干草,让林三川误以为那是他挖的陷阱。而当林三川绕开那干草,往旁边走误以为躲过了陷阱而放松警惕时,他便掉进了真正的陷阱粪坑里。 林三川平日里虽不好干净,但也受不了就在这粪坑里泡着。于是他身子一纵,拔粪而起。那少年见坑中的大粪扬了起来,自当是拔腿就跑。但他刚一动,就被林三川给拿住了。旋即,林三川便带着这黝黑少年来到这江边。他泡进水里,一泡就是小半天。 若是平日有谁这般戏耍他林三川,他早就两个大巴掌给盖了上去。但今日却是他理亏在先,林三川想发火,但怎么都升不上来气。 林三川瞧一眼在不远处坐着的少年,只看他面目倔强,眼神里透露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嘿,小子!你叫啥?” 黝黑少年斜睨一眼林三川,冷冷道:“我姓张,叫张元生。” 林三川点了点头道:“张元生,你为啥非要学武功?”林三川的确很好奇,这些小孩儿想练武,无非就是想在同伴们面前出出风头。但这张元生一看便是个孩子王般的人物,而且他除了单纯一些,其心智较同龄少年来说,更为老成。他大概不会为了出个劳什子风头,而练武。 张元生转过头,正视林三川道:“你不教我,那我便不告诉你。” 林三川笑道:“你说了,我便教你。” 张元生将头扭了回去,他拾起一块石头“嗖”的一声便扔进水里,激起一连串的水化。他淡淡道:“我不信。” 林三川闻言嘿嘿一笑,他站起身来到水边,瞧见那衣服上的腌臜之物已被冲干净了。于是他便拿起衣服揉搓起来:“那你便不用说了,过了这村没这店。这江湖中人,可没有哪个像我一般好说话的。就说你把人引入粪坑里这一节,要是放到别人身上,打你一顿还是好的。万一碰见个脾气暴的,怕是早就一把拧下了你的脑袋。” 张元生淡淡道:“从前我不信,但今日我信了。就像是以前,我觉得所有的习武之人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言而有信的大侠”张元生一语未毕,便瞧林三川一把将手中的衣服“啪”的一声甩进了水里。随后林三川站起来,朝着张元生低声喝道:“告诉你,我林三川不是什么大侠,但却是言而有信。你不就是想学武功么,我今日便教你一招,过来!” 张元生闻言忽的面露喜色,他腾的站了起来,两步便行至林三川面前。林三川伸手朝张元生的胳膊肩膀捏了捏道:“不错,倒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接下来我便教你一招,你看好了,我攻你,你便挡。等你何时能挡下我的攻势,那你这拳脚功夫便算是有小成了。” “放马过来。” 张元生像模像样的扎起个马步,抬起手来说道。 “看好了!”只听林三川一声厉喝,其宛如蒲扇的右手便朝张元生的左肩攻去。张元生大口喘着粗气,面对林三川这一招,他是丝毫不敢懈怠。正当他全神贯注的防守着自己的左肩时,忽的感觉自己右肩突遭重击,随后便是钻心的疼痛。原来正当张元生防守左肩时,林三川已然一掌盖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正当张元生还没从疼痛中回过味儿来时,林三川那右掌已然盖在了他的左肩之上。这一掌,硬生生的将张元生给拍翻在了地上。张元生蜷缩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肩,当的是疼痛无比。 林三川见状,便阴沉着脸吼道:“你不是要习武吗?就这么点痛便受不了了告诉你小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刚才我这招便叫声东击西,你何时能看穿虚招与实招,便算是过关了。若是你看不破这虚虚实实的变化,那就会落得如刚才一般的下场。” 张元生擦了擦嘴角里流出来的唾沫,微笑啊道:“这也没什么难的,说简单点,就跟我们玩的打手背是一个道理。” 林三川笑笑,随后淡淡道:“若是你真觉得简单,那便起来再”林三川一语未毕,便感觉脚怀微微一痛。原来是这张元生趁其不注意,一脚扫在了他的脚踝上。林三川悚然动容,旋即又放声大笑道:“好小子!起来再来过!” 闻言,张元生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此时林三川的右拳已至,刹那之间,张元生的心思急转。 “还是老套数?不对,这一招是实招!”想罢,张元生便全力去防林三川这右拳,顺便他的眼角还瞥着林三川的左手。 “啊!” 但随即,便听得张元生一声惨叫。原来在张元生全力防林三川的拳头时,林三川则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张元生吃痛,单膝跪倒在地。但随即他便又站了起来,林三川心中赞许一声后,便左脚一探,就向张元生的右脚踝勾去。张元生不会步法,只好乱跳一下,但这一跳,他的后背就挨了林三川一拳。 张元生趴在地上,又迅速站起来。 林三川道:“若是不想练了,那便说一声,我自当饶了你。” “呸!”张元生啐出一口唾沫道:“就这点痛楚,家常便饭罢了!”说完,张元生竟猛然打出一拳,朝林三川的胸口击去。林三川一手挡下张元生的拳头,又伸腿向张元生欲要踢来的腿蹬去。 张元生双眼微眯,登时便抬起左拳,击向林三川的面门。正当张元生以为自己这一招必中之时,他的身子忽的一轻,旋即便重重的摔落在地。 林三川冷冷道:“还没学会爬,便想着怎么跑了?你本事不大,心倒是不小。”林三川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却是感叹无比。这张元生的领悟能力着实是上人之资,不仅能活学活用,更会举一反三。其筋骨与心智,皆是练武的好材料。这世间不晓得有多少在文,在武之上都极有天资之辈。奈何其出身贫寒,无法得到良师教导,最后不得不泯然众人矣。 林三川庆幸自己遇到了董平,庆幸自己跟随董平去了燕临。要不然他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戍北城士兵。这张元生既然有天分,林三川起了点拨之心。 弹指间,半个时辰便悄然而过。 只看得张元生已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而林三川倒是气定神闲,并没有展露出多少疲态。林三川横斩一掌道:“看这一招!” 张元生伸出双臂,护住面门,硬抗下了林三川这一招。 “这一招是实招。” 林三川笑道:“好小子。” 只是断断的半个时辰,张元生竟已能看破林三川招式间的虚实之分。林三川十六从军,如今已是十年。他在这拳脚功夫上,自也是浸淫了十多年,但今日竟被这从未习过武的少年一朝看破。这不是武学奇才,又是什么? 林三川放下手道:“行了,休息休息。” 张元生则笑道:“休息就不必了,来看看我的这招声东击西的功夫如何!”其话音未落,林三川便瞧得张元生一拳就向自己的面门击来。刹那之间,林三川的目光便上下一扫,将张元生的动作尽收眼底。 瞧得张元生右腿有动作,林三川准备攻向张元生的右腿。拨开张元生的拳头后,林三川便一掌落下。张元生见状,非但没收腿,而是继续朝上踢去。林三川一掌打在张元生的腿上后,便暗道中计! 只见张元生的右腿被打在地上后,他并没因此摔倒,反而是借其力,飞速的抬起了自己的左膝。 一声闷响传来,林三川暗自咬牙,但面色仍是淡然的说道:“不错,这一招算是我败给你了。”张元生旋即就一蹦老高,欢呼雀跃起来。 “他娘的,这小子怎的往要害出下手!幸亏在少林时,老子曾讨教过几招铁裆功。”林三川正想着,忽然听得一旁传来了咕噜咕噜之声。他扭头看去,只见张元生正捂着自己的肚子。 林三川暗道:“这小子保准一天没吃饭了,这一把瘦骨头,怎能扛得住这么练。”想罢,林三川便开口道:“你等着,我下江去捞几条鱼。” 张元生闻言笑道:“这事儿就不由师父动手了,让徒儿来!”说罢,张元生一纵身,便一个猛子扎入了江水之中。 林三川久久没回过神来,听得方才张元生喊他师父,他当的是震惊不已。过了片刻,林三川回过神来自语道:“有这么个徒弟,倒是不错。” 那张元生下水没多久,便潜了上来。此时他的双手各扣着一条大鲤鱼的鱼嘴,张元生手上一用力,便将那两条鱼甩到了岸上。 “师父,你的身上带火折子了吗?” 林三川摆手道:“没带,但不妨事,为师自有办法。” 林三川心中一乐道:“这为人师,说话就是这个腔调吧?”张元生上了岸后,林三川便对他说道:“徒弟,你去拾些干柴回来,其余的为师来想办法。” “是,师父!”张元生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过了半晌,张元生走了回来。见他两手空空,林三川便皱眉道:“柴呢?” 张元生抓抓脑袋道:“这江边哪里有干柴。” 林三川恍然大悟,心道是这么个道理。 “无妨,为师自有办法。” 说罢,林三川便摊开了手。没过片刻,林三川的掌心便冒起白烟来。 “嚯!”张元生自当是大呼惊奇。随后,林三川一甩手,他掌心的白烟便散去了。空留他那宛如通红烙铁的掌心,张元生动容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武功?” 林三川微笑道:“这是我铁臂门中的赤焰掌法,怎的,你想不想学?” 张元生当的是如同捣蒜般的点起了头,林三川心中是乐不可遏,这赤焰掌法他也是刚练不久,虽还不能用来实战,但拿来唬一唬张元生还是有奇效的。 林三川将手往那鱼身上一抚,就听得噼里啪啦之声,再一看,那鱼鳞已然爆开,下面的鱼肉也烧成了焦黄。 张元生兴奋道:“师父,这一招你何时能教我?” 林三川故作高深道:“想学这赤焰掌法,你除了要练好拳脚功夫以外,还要将我铁臂门的基础功法练至大成。然后再练一身铜皮铁骨,待你能忍受这烈焰炙烤后,你便可以练习这赤焰掌法了。” 张元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林三川又开口问道:“元生,告诉为师,你为啥非要习武?” 张元生闻言,脸色瞬间僵住了。他垂头道:“是为了我娘。” “嗯?” 张元生嘟囔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他看上去满是难以启齿之感。林三川循循善诱道:“元生不用怕,你有什么难处,有师父帮你出头!”张元生沉默了半晌,终的是开口了。 原来张元生本是那南村人士,自幼丧父,全凭其娘亲拉扯长大。但奈何他娘亲有几分姿色,便常常受那村里几个混混的欺扰。张元生长大懂事后,便经常跟那几个混混起拳脚冲突。张元生势单力薄,又年小力弱,自当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但他却仗着脑子聪明,时常将那几个混混耍的团团转。 但这也让那几个混混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辱他们娘俩。有一次,那几个混混趁着酒劲差点就要夺了张元生娘亲的清白。幸亏张元生及时赶到,将那几个混混赶走后。张元生觉得不解气,便连夜放火将那几个混混的房子给烧了。那几个混混由于醉的厉害,睡在了大街上,倒是没被烧死。 但这一次,几人找上门来,便张口就要让他们娘俩赔钱。说要是不赔钱,便告官去,让县衙里的人将张元生抓进大牢。 那张元生的娘亲哪里敢让他们去报官,当即就将自己积存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赔给了几人。但也就是这一次,令那几个混混对张元生真正起了忌惮之意。于是几乎有半年功夫,这几人再没有找过张元生娘俩的麻烦。但这个月来,那几个混混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骚扰起张元生娘俩来。 听完张元生的讲述,林三川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禁响起自己的过往来,当年他也是自幼丧父,全凭自己的娘亲将自己一把拉扯大。但也是遭人欺辱,他的娘亲未保清白。一头撞在了那炕上,最后血流不止而死。 张元生突然大声道:“对了,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娘保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元生,慢着。” “怎么了师父?”张元生满是疑惑的看着林三川。 林三川忽而笑了起来说道:“你听我的,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们娘俩永不受那几个败类的欺扰。” 月上中天,映照的这天地明亮。且瞧那坐落于江边的小小村落,还被一圈儿淡淡的炊烟围绕着。 “你们再过来一步,那我便死在你们面前!”说罢,那妇人将剪刀往自己的喉咙处更逼近了一些。 五个人围绕着妇人,一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妇人道:“我说大妹子,你这都三十好几了,但这身段却还是窈窕的紧。独守空房有什么意思,从了我们几个,要让你天天做新娘!” 闻言,其余四人皆是嘿嘿淫笑起来。若是张元生现在在此处,他定会惊奇无比。因为现在骚扰这妇人中的一人一向是村里的老好人,他还经常帮着自己的娘亲说话。但此时他的模样,却宛如妖魔。 妇人将剪刀更逼近了一些,霎时间,猩红的血流淌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是那么灼目。 这时那麻子脸笑道:“大妹子,你可别着急,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元生侄儿呢。”麻子脸话音一落,众人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只瞧那妇人此时正握着剪刀,将剪尖对准众人道:“既然你们要动元生,那不如我先将你们杀了!” 麻子脸闻言,忽而一抬眉毛。站于妇人身后的男人当即会意,猛然便展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妇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师与狮 “村东又着火了!” 听外面一声吆喝,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那麻子脸一愣,随即暗道:“难不成又是那狗崽子去烧我家房了”想罢,麻子脸便喝停搂住妇人的那老实相汉子道:“你去我家瞧瞧,看有没有着火。” 那汉子当的是不情愿,麻子脸随即笑道:“你不去,老子去。老子顺路还得告诉你堂客一声,你来强暴妇女了!” 那人闻言,登时便噤若寒蝉,他松开了搂住那妇人的手臂,便拔腿往外走。这时那妇人觉得腰间一松,便用剪子胡乱朝前戳了起来。 其余三人连连往一旁闪避而去,倒是那麻子脸眼疾手快,看准时机便一把攥住了妇人的手。旋即他掌上一用力,妇人一吃痛,手一送,那剪子便掉到了地上。 于此同时,又听得那院外传来“诶呦!”一声的惨叫。众人霎时间紧张起来,麻子脸听得那声音是老实汉子,连忙指使其他人出去瞧瞧。当这院里就剩下麻子脸与妇人后,麻子脸便恶狠狠的说道:“狗日的,告诉你,今天老子怎么也得办了你!”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嗖”的一声响。 原是一块小石子从外面飞了进来,狠狠的打在了麻子脸的肩膀上。 “诶呦,娘诶。”麻子脸一挨这石子,当的是痛苦万分,他捂住肩膀就在原地打起转儿来。麻子脸心道:“这什么石头,打在身上,就跟被牛蹄子弹了一般的疼。”挡下,这麻子脸便心生退意,只道此处不可就留。 正当他欲要拔腿离去时,就看见一个干瘦的身影正挡在栅栏门前。妇人见此人,忙的开口大呼道:“元生,你快走!” 麻子脸一瞧张元生,当的是怒上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剪子就疯了似的朝张元生冲去。 “狗崽子,老子今天弄死你!” 妇人的心霎时间便提了上去,她忙的追起那麻子脸,想要将其拦下。但那麻子脸好歹也是个壮实的汉子,他发起疯来,怎的又是这妇人能追上的。 单看那张元生,一见麻子脸朝自己冲来,他抿抿嘴唇,便向其迎了过去。麻子脸暗道来的好,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撞上这剪子的!就算闹到官府,也是你们理亏!” 张元生就在要与那麻子脸撞上时,他的身子却猛然就朝旁边一闪。那麻子脸悚然一惊,方才张元生的速度之快,他竟没看清!容不得他多想,闪到一旁的张元生已伸出了一条腿。麻子脸来不及躲闪,登时就挨了绊,五体朝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见麻子脸倒地,张元生登时就骑跨在麻子脸的身上。那如同铁榔头一般坚硬的拳头,便化作狂风骤雨朝麻子脸的脑袋上砸去。 “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娘!” 张元生的拳头扬起,借着月光,妇人看的真切,张元生的拳头上已满是血迹。 “元生!”妇人冲过来,拉住张元生哭道:“元生,莫要打了,会死人的!” 张元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目光冰冷。但妇人一拉住他,他的目光瞬间便柔和了起来。 “娘,若我不打死他,他还会来欺负我们!” 妇人摇头道:“元生,咱们惹不起躲得起。咱们以后不住这里就是。” “能逃这种人一时,但逃不了他们一世!”说罢,张元生的拳头就又要挥下。但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低喝道:“元生,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怎的在外面鬼鬼祟祟。”妇人闻言一惊,只瞧得一个豹头环眼,身高八尺的精壮汉子正一手提着两个人矗立在院外。 张元生愤愤的一甩拳头,从那麻子脸的身上站起来淡淡道:“我不认识他们。” 这时,感受到背后一轻的麻子脸,瞬间便站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就要往外跑。但那大汉死死的拦住了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逃。麻子脸抬头一看那汉子,当的是双腿一软。汉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那麻子脸,便将那四个人扔在了地上道:“你们是一伙的?这大半夜来我表妹家作甚?” “表妹?”麻子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狐疑,他可不晓得这妇人还有这么个壮实的表哥。妇人也是满脸疑惑,她瞧一眼张元生。张元生则是对妇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说话。 这汉子正是林三川,林三川这时瞧见那妇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这妇人身段窈窕,长的更是好看,只瞧那柳眉弯弯,红唇点点,肤若凝脂,眸似星辰。其虽身着满是补丁的朴素衣裳,但全然遮不住她的如水之姿容。 林三川微微恍了慌神后又对那麻子脸说道:“快说,你们大半夜家来我表妹家干什么!” 其声赫赫,震动麻子脸是双耳发麻。霎时间他心思急转,他一瞧这林三川便晓得这是个惹不起的主。要是自己说不好,他没准会将这条命给搭在这儿。这时,他斜眼一瞧,只见不远处放着一筐鸡蛋。登时,他便来了主意。 这鸡蛋本是那老实汉子带来的,却说那老实汉子早就对张元生的娘亲有觊觎之心。但奈何自己本性懦弱,家中又有恶妻,便一直不敢对张母有何出格的举动。他最多便是借着照顾张元生母子二人,时常来送些东西,趁着这个功夫,他好好看上那张母两眼。 但今日他来给张家送鸡蛋时,却被一行来找张母麻烦的麻子脸一伙给逮到了。那麻子脸早就晓得这老实汉子对张母有非分之想,所以便非要拉着这老实汉子入伙。麻子脸可不是什么大方人,他撺掇着老实汉子来,无非是看着这老实汉子有些家底。想趁机抓他个把柄,以后好敲竹杠。这老实汉子在几人的威逼利诱之下,便就这样上了贼船。 而这一篮子鸡蛋,此时却成了这麻子脸一个逃身的说法。 “我看大妹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的艰难,便来给大妹子送了一篮子鸡蛋。没想到今日竟被大哥当成了贼人,实在是有理说不清。”说罢,麻子脸眼神冰冷的往后看了一眼。 林三川瞧向张母道:“表妹,他们说的可是实话?” 张母眼神闪躲了一下,旋即无奈的点了点头。 林三川见状大笑的扶住了那麻子脸的双肘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兄弟了。来,这几文钱你拿着,我们可不敢白收你们的东西。”说罢,林三川拿出两枚铜钱盖在了麻子脸的手里。 这时,张元生大喊道:“他们都是坏人!贼人!舅舅,你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元生,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那鸡蛋就在那里,还能做的了假?”林三川笑道。那麻子脸心中暗道,这傻大个当真是好骗。随即他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些算”麻子脸的话语戛然而至,他只感觉自己的掌心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疼的他说不出话来。他往上一看,便于林三川冰冷的目光对视上了。 林三川微笑道:“兄弟,以后可别在晚上做好人了。”说罢,林三川便松开了麻子脸的手。那麻子脸此时那里还敢在这里耽搁,他赶忙将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踹醒,然后便灰溜溜的跑出了张家。 待几人走远后,张母便开口道:“元生,这位英雄是?” 林三川赶忙摆手道:“大妹子言重了,我姓林名三川,就是个粗人,可不敢谈什么英雄。” 张元生这时便抢着说了起来,将他与林三川如何相遇,林三川又如何传他武功,如竹筒到豆子一般,通通讲了出来。张母听得是时而紧张,时而大笑。 林三川不禁腹诽,“这小子怎的将我掉进粪坑里这件事儿都讲出来了。” 张母听罢后,对林三川行了个礼道:“多谢林英雄传艺之恩,奴家殷素阁替元生谢谢林英雄了。” 林三川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但他心中却是有几分疑问,看这殷素阁的谈吐,倒全然不像是个乡野村妇。林三川正琢磨时,就听得张元生道:“师父,刚才你为什么不狠揍他们一顿,还给他们钱,让他们走了” 林三川闻言沉声道:“元生我问你,你当真想将那几人杀了吗?” 张元生大大的长大了嘴,但却欲言又止。要说杀人他生气时倒是真想过,但要是真要他动手杀,他倒是没那个决心与勇气。 林三川点头道:“这便对了,若是我们只是揍了他们一顿,而没有杀了他们,难免他们来日会再找上门来。但现在我们既给了他们教训,又点到为止,放过他们。便是让他们心存忌惮,以后他若要来欺负你们娘俩,心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元生你切记,你的拳头再大,总会有比你更大的人。万事留一线,退一步海阔天空。” 殷素阁闻言不停点头道:“元生,你师父说的话,你千万要记在心里。”说安,殷素阁看向林三川道:“林英雄你且到屋里先坐,我去给你跟元生做些饭。你们这一天没吃饭,怕是早就饿了。” 闻言,林三川点头道:“那就劳烦大妹子了。” 殷素阁一笑道:“林英雄你这大妹子大妹子的叫个不停,奴家今年三十有而,保不准还虚长你几岁呢。” 林三川闻言哑然,他初瞧这殷素阁还以为她跟冷飘飘是一般年龄呢。但转念一想,这张元生都十七了,若殷素阁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那不就乱了套么。想罢,林三川笑了笑道:“我没叫错,今年我都三十有三了,正好比大妹子虚长一岁。”殷素阁闻言捂嘴一笑,却是风情万种,她道:“元生,你先陪你师父一会儿,我这便去做饭。”说罢,殷素阁转身就进了屋子。 其实林三川今年才二十有六,比董平还小上一岁。但他也不晓得,自己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将自己说成了三十三。 待殷素阁进屋后,林三川便对张元生道:“元生,为师便先走了,你吃过饭便早些睡吧。” 张元生闻言皱眉道:“师父,你不是说留在我家吃饭么?” 林三川微笑道:“我要是刚才说要走,你娘保准得挽留,想来也麻烦。我一个大男人大半夜留在你家里,若是让别人看见了难免说闲话。” 听罢,张元生点头道:“那师父,明日我们是不是还在那江边练武?” “明天为师有些要紧事要做,后天吧,为师来找你。” 张元生低下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林三川见状道:“元生,明日师父不再,但你也要勤加练习。等后天我见了你,还要考你呢!” “晓得了师父!”张元生笑了起来。 林三川满意的点了点头,便闪身出了张家。待林三川走后,张元生便进屋道:“娘,别做饭了。我刚才在江边吃了鱼,现在肚子还正鼓着呢。” 殷素阁低头切着菜:“你就算不吃,娘也要做。” “我师父也不吃,他走了。” “娘晓得,你师父是个正人君子,他是不会留在咱家吃饭的。” “那娘,你就别做了。” “你们不吃,娘也要做”殷素阁说罢,眼角似乎有泪花闪过。 日月皆宽容,不管是恶人是好人,它们都会将其照耀。 月下,四个醉鬼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在路上行着。 “喝酒好,喝酒妙,烈酒一入吼,坏事忘光了!” 麻子脸恶狠狠的说道:“他娘的,那小娘们儿啥时候勾搭上那么个厉害人物,坏了老子的好事。” 一人道:“大哥,我就不信那傻大个儿能一直守着他们娘俩。等寻到他不在的时候,咱们咱狠狠修理那小娘子。” 说罢,众人哄笑起来。 “元生,我不是个好师父。有些道理我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讲,这江湖亦或说这世间,万事留一线是没用的。最好的手段便是斩草除根,但这道理,我现在不能教给你。”林三川站在树梢,一边冷冷的注视着那四人,一边喃喃自语着。 忽的,他纵身而下,轰然便落在那四人面前。那四人醉意沉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滔天烈火便朝他们袭来。 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不多久便消散在无情的烈火之中。 “快些,再快些。” 冷飘飘如是说道,她奔袭在江岸之上,面容严肃。为了寻找董平,她不敢放过一个角落,仅仅是将小镇方圆几里找完,就已是天黑。 正当她要回傅家,瞧瞧董平有没有回家时。忽而便感到从远处传来一阵真气激荡的波动之感,她担心是董平在与人争斗,于是她便疯了一般的朝远处狂奔而去。 突然,冷飘飘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见,看见董平正晃晃悠悠的从前方走来。月光洒在董平的脸上,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差极了。 冷飘飘赶忙上前,扶住董平道:“你没事吧?” 董平微笑道:“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说罢,董平揽住冷飘飘的肩膀,又蹲下身,一把将冷飘飘抱了起来。 “我们回家。” “好。” 董平的脚步稳健又快速,冷飘飘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便欲要开口询问。但董平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董平微笑道:“我很安心。” “怎么?” “见到你我便安心了。” 冷飘飘微微动容,她道:“我也是。” 董平望向前方,目光中皆是坚毅。 与此同时,白帝城中。 老神偷坐在城楼上,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 李闵济飞身上来,站于老神偷身旁道:“还在想你那心术不正的徒孙?” 老神偷闻言,眼神一凌道:“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是你得到那全本的无上霸道篇,你保准比谁都连得欢!” 李闵济笑了起来:“放心吧,老伙计。你那徒孙虽然心术不正。但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太出格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老神偷斜睨一眼李闵济道:“这还用你说,要是他敢身坠魔道,老偷儿我便打断他的腿!” “打断腿?这算是什么惩罚,放心,到时候我会替你清理门户的。” 老神偷闻言缄默,过了半晌,他叹息一声道:“当年老偷儿我曾见过一个修炼那无上霸道篇的江湖老前辈,当我见他时,他已然办个身子都坠入了阿鼻地狱。那等痛苦,非我等能想象出十之一二。若是你能活到我那徒孙入魔之时,那你便替我老偷儿给他一个痛快吧。” 李闵济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没准儿再过几日我便要与他有一战了。” “当真?”老神偷闻言登时站了起来。 李闵济点头道:“我与冉仲交手那日,他夫人曾找过我。” 老神偷淡淡道:“哦,那个女人。她找上门来,定没有好事。” “好也罢,坏也罢。我如今只想与其一战。” “那小子的天赋,是老偷儿我这数十年来见到过最为强悍的。你虽已是超凡,但他早已入圣。只怕”老神偷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他话锋一转道:“若是当年我能早些赶到,事情不至于到此等地步。” 李闵济摆手道:“你不必自责,当年就算我们两个加一起,都未毕是他对手。” “那如今呢?” 李闵济闻言一怔,他看向老神偷道:“未可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走夜路 一堆篝火燃的正旺。 在篝火后,是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漆黑大山。 忽而,低沉的嗓音从黑暗中发了出来:“小子,把身上财物通通留下!” 他说罢,一少年人便开口道:“对不住,晚辈身上没带一文钱。” 随后,一似男又似女的嗓音响起:“既然没带银子,那就将姓名留下吧。”他说完,便是长短不一的冷笑声一并响了起来。仔细数一数,竟有二三十人。 “前辈若是杀了晚辈,那也得不了银子,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那似男又似女的一人笑道:“你已经看清了我们的脸,若放你出去,我们岂能得了好果子吃?” 随即,那声音低沉之人便厉喝一声道:“杀!” 这一句“杀”字中所蕴含的杀意可谓是热烈至极,他话说罢,那外面的篝火便腾的一下燃起了半丈高!透过这熊熊烈火,能隐约瞧见,一张隐藏与黑暗之中,满是刀疤的脸。 “那晚辈,得罪了。” 那少年人话音未落,便听得刀剑相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那半丈高的篝火不住的跳动,好似在诉说那黑暗之中的战斗惨烈。没过多半晌,那黑暗之中的酣战之声,便如偃旗息鼓一般,没了动静。 那半丈高的火苗也陡然恢复了原装,又重新变成了一堆只能照亮自己的篝火。 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那黑暗处,当那交战之声停息后。这清澈双眼的主人便笑了笑后,发出苍老的声音自语道:“好小子。”他说罢,一个背负长物的身影便从那黑暗中走了出来。 虽刚经历了一场酣战,但他却面色如常,身上一点破损都没有。他重新坐在那篝火边,烤起了火,明亮的火苗映照着他那倔强又稚嫩的脸庞。 忽而,苍老的笑声从他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少年赶忙站起来,又将自己的身子隐藏与黑暗之中。在黑暗中,少年朝四方环顾而去,但不论他怎的看,都找不到刚才那笑声是从何处发来的。他伸手往后一招,一柄钢刀便破空而来,落在了他的手上。少年如临大敌,他沉声不语,等待着那人现身。 但突然,那少年便听得一老者笑道:“少年郎,过来烤火吧,这秋日夜凉。” 少年闻声,大惊失色。他向前一瞧,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正坐于那篝火旁,微笑的看着他。少年心中骇然,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老者是何时出现的。 少年摇摇头将钢刀扔在了地上,他晓得,拿着这钢刀也是个累赘。在这老者面前,他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少年走了出去,他一抱拳道:“前辈,晚辈还要赶路,便不多叨扰了。”说罢,少年便要走。 老者微笑道:“少年郎,你从渝州出发,这一路来皆是走夜路。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这一路上,碰到的这五伙歹人,可不好受吧。” 少年闻言,目光中满是警惕。他心中暗道:“难不成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跟着我,那他到底是意欲何为?”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将右手伸到背后,按住了身后那长物。 老者微笑道:“过来坐吧,老夫若是想要害你,怕是你都走不出渝州。” 少年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但他却没坐下,而是与那老者保持一段距离站着,他一脚平放在地,而令一只脚则脚尖点地。他已经做好了时刻逃跑的准备。 “不晓得前辈为何要跟踪晚辈?” “跟踪?”老者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夫既没有可以隐蔽行踪,又对你没有什么目的,何谈跟踪之说?老夫只是顺路罢了,今夜老夫就要往回走。既然能与小友同行一程,便想着出来道个别。” 少年眉头紧锁,他心中暗道:“若是这老者所言非虚,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刻意跟踪我,但我的修为却全然没有留意到这老者。这其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老者之修为远远在我之上。第二种便是这老者修炼了隐匿气息的功法或武技。只盼他是第二种情况,那样他若是有害人之心,我还可以放手一搏。” “你把他们杀了?” 老者一句话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少年淡淡道:“没有,晚辈只是将他们打昏了过去。” 老者笑道:“小友晚上应该找个住处才好,这山间多贼,你能对付得了一拨。但未毕能躲过第二拨。” 少年微笑道:“晚辈囊中羞涩,住不起客栈。” 老者点头道:“老夫在路上倒是碰见一座驿站,小友可以去哪里歇息歇息。” “驿站?”少年疑惑道:“那不是只有官府中人才能住的地方么?” 老者捋一把长须道:“荒废了。” 少年心道:“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既然让我去那驿站,那我便假意应允,先跑了再说。”想罢,少年便道:“多谢前辈,但不晓得那荒废的驿站在何处?” 老者闻言笑道:“往北走二十多里便能看见了。”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少年便亟不可待的拔腿朝北方狂奔而去。 少年走后,老者捡起一根木棍翻了翻火堆笑道:“这小子。” 少年朝被走了二里多地后便停了下来:“那北边断然是不能去的,我现在便连夜往东赶。”想罢,少便一转身,就朝东方行去。 一路狂奔,少年不敢耽搁。往东行了十多里,少年便出了山,来到了一条官道之上。这官道平坦,少年的速度又提了两三分。但没走多久,这官道便窄了起来,道路两边,又耸起了巍峨大山。 少年的步伐逐渐缓了起来,他心道:“怎的这么累,早晓得今日要走这么远的路,那昨日就该睡一脚,今天吃些东西的。再行几里,我便休息休息。”想罢,少年继续朝前闷头奔去。但还没走几步,少年便抗不住身子的乏累,原地坐了下来。 一连赶了八天路,又遇几番鏖战,少年的确是太乏了。忽而,少年将背后用布包裹着的长物解了下来。他自语道:“你放心,我窦怀生定会将你送回你主人身旁。” 喘息了片刻,他又继续向前行去,不过以他现存的体力,却是无法再跑动了。这少年正是窦怀生,他自从受了李闵济的嘱托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岭南赶,不敢有丝毫懈怠。 窦怀生正缓缓往前走时,忽而他的脚步一滞。他一皱眉,便猛然转身打出一拳。但他这一拳却是打空了,如今已是草木皆兵的窦怀生登时便厉喝一声:“谁!” 忽而,一稚嫩的童声在窦怀生身前响起:“哥哥,你怎么在晚上还赶路啊?”窦怀生循声低头看去,只瞧一扎着冲天撅的红衣小童正睁着大眼瞧着自己。霎时间窦怀生便是连连朝后倒退而去,当他停下来时,已是满头冷汗。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碰见个一身红衣的小童,当真是骇人的紧。 窦怀生没理这小童,便往前走去。但他还没走远,就听得身后传来那小童的哇哇哭声。窦怀生不由得担心起这小童的安危来,但他转念一想,这几岁的小童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之中,其中定然有鬼。但若不是,那自己将那小童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岂不是间接的害了一条性命?踌躇一番后,窦怀生还是往前走去。但路上经历这一连串的险阻以后,窦怀生却是万万不敢托大。他的一只手一直按着背后,若是一有险情,他定然会立刻出剑。 那小童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着。 窦怀生远远的站着,他喊道:“小弟,你怎的一个人来了这山里?” 小童抬起头看向窦怀生,他抽泣着说道:“哥哥我找找不见奶奶了” “奶奶?你是跟你奶奶一起出来的?” 小童点了点头道:“奶奶带我出来说要去给我买糖葫芦,但她把我放到这附近后,人便不见了” “这大半夜去哪儿买糖葫芦,大抵是那家养不起孩子了,便找个借口,将他扔到了这山里。”窦怀生想罢便道:“小弟,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一边问,窦怀生观察着这小童。只瞧这小童的身上并无真气涌动之象,而且其身上的红衣也有些古怪。窦怀生不由得上前走了两步,他只瞧那小童身上的红衣并非是全红,反而有许多留白之处。那红色,倒像是大片的血迹! 这时,那小童开口道:“我只记得奶奶是从南边带我来的。” 窦怀生点头道:“你这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小童笑了起来道:“是我娘,当时我娘一边给我做衣服,她的脖子上还一直留着红红的水。这衣服做完后,娘就睡着了。” 窦怀生闻言骇然,他心道:“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想罢,窦怀生便道:“走,我带你去找你奶奶。”说完,窦怀生想去牵住这小童的手。但刚伸出,他便缩了回来道:“你跟着我,走快些。” 小童点了点头,见状,窦怀生便往南边走去。他开始走的很慢,不时回头看看,发现那小童还在身后。窦怀生便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快跑了起来。凭他这种速度,像是红衣小童这个年岁的孩子,定然是追不上的。但窦怀生往回一看,只见那小童仍紧紧的跟在他身后。霎时间,窦怀生事心思急转。 他对小童笑道:“小弟,你说的事这个方向么?” 小童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时,一饼明晃晃的利刃便朝他刺来。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窦怀生话音刚落,便听“噗”的一声,长剑已然贯穿了那小童的身体。窦怀生一阳长剑,却将那衣服给跳了起来。而红衣下面,却没有小童的身影。 随即,窦怀生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一盏烛火飘飘摇摇,阑珊之意正盛,便听一阵琴声,打破了这份唏嘘。 窦怀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那琴声也戛然而至。 “这里是?”窦怀生轻咦一声后,猛然坐了起来。他此刻竟然正躺在床上,他放眼一扫,只瞧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里陈设简单,桌椅之物,已有腐朽之意。屋内充斥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败味道。 窦怀生忙站起来,他往身旁一瞧,便安下了心来,那柄剑还在。他拿起剑来,便往屋外走去。一推开屋门,那股腐败的味道便散去了许多。窦怀生左右看看,只瞧面前的是一条不长的走廊,两排房间对称着。 “这倒像是个客栈。” 走到走廊尽头,一座木制楼梯便展现在了窦怀生面前。窦怀生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但站在楼梯口处,窦怀生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瞧见在楼下的大堂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阿婆正在灯下纳着鞋底。董平心中暗道:“这倒是个奶奶。”想罢,窦怀生便对着楼下说道:“多谢老前辈出手相救。” 老阿婆闻声侧头看去,一瞧见窦怀生,目光中便流露出些许诧异。但旋即,她转回头淡淡道:“老身只是顺手将你从门口捡回来而已,谈不上什么救与不救。” 窦怀生皱眉道:“那敢问老前辈,您再遇见晚辈时,可曾见到一个红衣小童?” “当啷!” 老阿婆面色满是骇然,她手中的针随着窦怀生的话语,一同落了下去。 “你,你遇见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老阿婆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老前辈是说那个红衣小童?” 老阿婆点头道:“不错。” “老前辈可晓得那红衣小童的来历?” 老阿婆摇头道:“只是一些传言罢了,不过我们这里的人,倒是都笃定那红衣小童是真的存在,想不到今日竟让你遇见了。你能活下来,可真是命大。” “还请老前辈直言相告。”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约是三十年前,这里发大水。死了不知多少人,本是个丰年,但却成了荒年。当时这方圆百里,就一家人活了下来。开始这一家还能以树皮草根为食,但最后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了。 当时那一家有四口,一对夫妻,他俩的孩子,还有那孩子的奶奶。有一日,那家的媳妇儿出去挖野菜,但野菜没挖到,却找到了一匹白布。那媳妇儿很是高兴,于是她拿了布,便准备为一家四口做一身新衣裳。她回到家里,便裁布做起了衣服。当时她与那孩子一起坐在院子里,但那衣服快要做成时,她家的男人却拿着菜刀走了出来,一刀就朝那媳妇儿的脖子上斩了下去” 剩下的话老阿婆欲言又止,但窦怀生却是已然明了。 世间有魔好吃人,其魔名为人。 旋即,老阿婆又继续讲到:“然后那孩子的奶奶担心自己的孙儿也遭了毒手,于是便连夜将他送了出去。当走到一山中时,孩子的奶奶终的是走不动了累昏在了半路上。当她醒来时,那孩子已经死了,被狼吃了。那孩子死时,身上穿的就是那件血衣。至此以后,那孩子的亡魂就在山中游荡,专找半夜赶路之人挖其心肝来吃。” 听到这里,窦怀生的面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忽的微笑道:“原来如此,晚辈多谢前辈相救。那晚辈便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这大半夜还要去哪儿,便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前辈美意,在下的确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罢,窦怀生飞身下楼,极速行了出去。 窦怀生走后,那老阿婆微微一笑,便又纳起了鞋底。 窦怀生一出那大堂,便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只瞧这面前,是个大院子。那院子里还堆着些许草料,盖着两排马厩。 窦怀生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出了院子,窦怀生再往回看。便见那门旁挂着一块方形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 “驿。” 窦怀生双目微眯,便回身又走了进去。 “老前辈,这里可是驿站?” 老阿婆斜睨站在门口的窦怀生一眼,淡淡道:“不错,这里是驿站。” “那这附近可有别处驿站?” “几十里外有一处,不过那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官家驿站。而老身这里,则是一座私人驿站。但这些年来,也快要荒废了。” “私家驿站?”窦怀生沉默了半晌后微笑道:“前辈,看来晚辈得要在您这里叨扰一宿了。” 老阿婆点头道:“去吧,这里别的没有,房间倒多的是,不过许久没人住了,多少有些霉味儿。” 窦怀生闻言,又道了声谢后便快步上了楼。来到房间中,窦怀生先是坐到了椅子上。随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碎布,对着那烛火仔细瞧了起来。 这块碎布,是窦怀生在昏倒之前,趁那小童不注意,偷偷割下来的。 “没有血腥味儿,是朱砂。不对,是朱漆。”窦怀生笑了起来,随后他讲那块红布悬到了烛火之上。 “是有鬼,但却是有人捣鬼。我倒要看看,他们为何要费劲如此大的力气,将我弄到此处来。”窦怀生话音刚落,那块红布便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遇到鬼 窦怀生站在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一动不动。过了几乎有小半个时辰,窦怀生方听得那大堂中传来了吹气声。旋即,便是缓缓的脚步声响起。那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微弱。待那声音全然消失后,窦怀生便打开门,小心翼翼的走到楼梯口。 见下方大堂一片漆黑,没有人影。窦怀生这才放下心,他转身回了屋子,打开窗户便跳了下去。 “也不晓得他们是冲我来的,还是冲这把剑来的。若在山中碰到的那个老前辈跟他们是一伙的,那他们便是冲这把剑来的。但若真是如此,那刚才他们怎么不趁我昏倒,拿了剑就一走了之?”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却怎的都想不明白。 “我现在便连夜走,不求能脱身,只求能让他们露出些马脚。”想罢,窦怀生便握住长剑,快速朝东方奔袭而去。 窦怀生的速度极快,就宛如一阵疾风。他行过之处,皆是落叶飞花。这道路两边,满是悦耳夜虫鸣叫,但落在窦怀生的耳朵里,却成了刺耳的雷电霹雳之声。窦怀生手握那柄细长宝剑,不停在身前划动,用来披荆斩棘。但窦怀生却没注意到,在他身后,已然有人在死死的盯着他。 突然,一片树叶打着璇儿,拖着扭曲的空气,就朝窦怀生的后脑勺飞来。 那片树叶的速度,比窦怀生还要快上十倍。因其速度太快,窦怀生全然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当那树叶离他的脑袋只有半丈的距离时,窦怀生才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猛的一个侧身,那片树叶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只瞧的那片树叶冲进树林里,连斩断了四颗手腕粗细的小树。 殷殷鲜血从窦怀生的脸颊留了下来,旋即,又是唰一声。只见窦怀生那束起的头发,陡然便散乱开来。 无数碎发无风自舞,往空中飘去。 窦怀生握剑四顾,心下茫然。汗水混杂着血水一并缓缓流淌着,静悄悄的夜里,只听得见窦怀生不安喘息之声。 这一瞬间,窦怀生只觉一股无边的死意涌上了自己心头。他此时当的是万般感谢前些日子李闵济对他施加的折磨,要没有从前的那些历练,他怕是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 片刻工夫转瞬即逝,但窦怀生却宛如过了半生之久。但在背后偷袭他的那人,却久久没有现身。忽而,窦怀生猛然用脚往地下一扫。登时,一片飞沙灰尘便飞扬起来,将窦怀生的身形掩盖。 暗处,一人轻咦道:“这山中,哪儿来这么多土沙?”这人话音刚落,数块内含劲力的石头便破尘而出,朝四面八方弹射而去。 “嘭!”暗处中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块石头,“好大的力道。”他将石头扔到地上,看了看自己被擦破皮的两根手指说道。很快,那扬尘便散了去。那人只见窦怀生已消失在原地,而在窦怀生站的地方的植被已全然消失,空留一片苍黄的土皮。土皮上,还残留着不少脚印。 “原来如此,刚才那小子故作紧张,其实早就想好了脱身之法。” 那人话音刚落,一阵冰凉便从他的喉头涌上了心头。他低头一看,只瞧一柄长剑此时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可没想逃,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窦怀生站在那人身后,冷冷的说道。 那人嘿嘿一笑后道:“方才我没有取了你的命,那便现在取吧。”说罢,一团黄烟便从那人的脚底生起,瞬间就将其全身笼罩。窦怀生虽然惊骇,但手上的功夫却全然没敢耽搁。那黄烟一声,窦怀生的剑便猛然划过了黄烟。 “没人!” “小子,你以为就你会使这障眼法么?” 窦怀生登时便回过身去,只瞧那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只看得窦怀生是毛骨悚然。而这人,便是窦怀生在那路上碰见的红衣小童。但只瞧这红衣小童现在,是面色铁青。他两边脸颊涂抹着的艳丽腮红,被这冷清的月光一照,竟泛起的蒙蒙的蓝色。当真是骇人至极,随后,这红衣小童便操着嘶哑的嗓音说道:“小子!现在我便取了你的心肝!” “装神弄鬼!”窦怀生一声低喝,便舞起手中长剑。霎时间,银红紫三色剑芒就将窦怀生密不透风的笼罩起来。 “退!” 窦怀生猛然喝出一字,陡然间,围绕着他的那三色剑芒,便化作满天剑影朝红衣小童斩杀而去。 “我任你斩!” 那红衣小童狂笑一声,便负了起双手。面对这满天杀气腾腾的剑影,他竟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这剑影何其快,转眼间便刺在了那红衣小童身上。但旋即,窦怀生便瞠目结舌起来。只看那剑影落在红衣小童的身上,连一个白点子都没留下,反而传出了连绵不绝的乒乓之声。 窦怀生捂住隐隐发疼的胸口,心中暗道:“师父传我这一招时,便说,这一招出便能断金开山。怎的,怎的却连他的皮肉都破不开?”这时,那剑雨已散。红衣小童拍拍身上被割碎的红衣笑道:“小子,还有什么招数便一并使出来吧!”说罢,红衣小童的两只手猛然向前一甩。 刹那间,满天飞镖便如流星一般从红衣小童手中散了出来。蓦的,窦怀生回过神来。他用手中长剑左劈右挡,那些飞镖便接连弹了出去。 “不对,这飞镖倒是没什么力道。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算计?” 窦怀生的剑不停歇,弹指间,那些飞镖便全然被他打了出去。 那红衣小童见状,仍是一幅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死人脸。 “小子,我看这招,你还能不能接下!” 红衣小童说罢,又是数百飞镖朝窦怀生扔了过去。窦怀生微笑道:“我看你是装神弄鬼,有本事便来与我真刀真枪的比上一场。”窦怀生说罢,其身影一闪,便朝那飞镖冲了过去。他划出一剑,为自己斩开一条通路。那红衣小童见窦怀生朝自己冲过来,他的身子便极速往后退去。一边退,还一边扔出飞镖阻挡。 窦怀生一边用剑开路,而另一边,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上却不停凝聚起真气来。转瞬间,一座小小的冰山便在窦怀生手中显出了形状。幽寒之气霎时就将窦怀生萦绕起来,他行过之处的的露水通通变成了冰花覆盖在草叶之上。 若是冷飘飘在这里定然会大惊失色,此时窦怀生将要施展的这掌法,竟然与她冷家山庄的九幽寒冥掌如出一辙。但窦怀生要施展的掌法,却明显要比她家的功夫高明许多。 “师父教的这五行掌法,许久不练倒是生疏了不少。既然剑伤不了你,那便让你尝尝这三千蜃冰掌。”想罢,窦怀生一掌推出。那座小小的冰山随之疾速而出,登时,这方圆数十丈空中因极度冰寒,竟飘起了洒洒小雪。 那红衣小童一见这冰山飞来,登时又撒出去了无数飞镖。但他的的飞镖一脱手,便被冻在了半空。红衣小童一瞧方才窦怀生这一掌着实厉害,便转身欲逃。但他还没有所动作,那座小冰山瞬间便砸在了他的胸口。旋即,那小冰山又碎裂成万千冰花,霎时间便将红衣小童包裹冻住。 那红衣小童也不甘示弱,忽而,他背后真气猛烈涌动,便将这层坚冰给震碎开来。但这时,窦怀生已至。窦怀生扬起手,嘭的就是朝红衣小童肩膀上斩落一剑。那小童受此一剑,却是没有显露一丝痛苦神情。他反手一掌,便打在了窦怀生的肩头。窦怀生虽连退两步,但心中却是一喜:“果然如此,他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修为,而是练了高明的护体功夫。” 那红衣小童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还有些本事,你那心肝我来日再取!”红衣小童一边说,其身子还一边往后退去。窦怀生还想将自己来到此地遇上的一连串怪事向他问个清楚,哪里能放他走。 登时,窦怀生身形一拔。其已化为红铜颜色的左手便朝红衣小童斩落而去,红衣小童见窦怀生来势汹汹,只得硬着头皮抬手硬抗窦怀生这一掌。 陡然间,两掌轰然相撞。 “我这大破金掌专破护体罡气,我瞧你还怎么挡!”窦怀生想罢,那红衣小童的右手臂便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成了!”窦怀生大喜过望,他正欲顺势拿下这红衣小童时,却发现那红衣小童的断臂之处,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窦怀生当的是惊愕万分,就是这一恍神的工夫。红衣小童对着窦怀生的脸庞就是吐出一口浊气,霎时间,窦怀生只觉双眼一疼。他下意识的一闭眼,但旋即又睁了开来。这时他只见得那红衣小童的朝前奔跑的背影,而此地已没了刚才红衣小童掉落的手臂。 “他莫不是真鬼?”窦怀生心思一沉,但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朝前纵身一跃,便跟上了那红衣小童。 窦怀生眼看自己离那小童越来越近之时,便赶到胸口与手足一阵剧痛。他抬起左手一看,只见那手心之中正有一条黑线蔓延而出。 “刚才他吐出来的浊气竟然有毒,我还是太大意了。”窦怀生停下脚步,便就地盘坐,疗起伤来。 窦怀生双手掌心向上,放在双膝之上。旋即,他的两掌之中,便各浮出一团生气勃勃的绿光。这一掌法名为草木花,它与之前窦怀生所施展的三千蜃冰掌与大破金掌,皆属于吾师所传授给他五行掌法中的一式。用这草木花掌来解毒,甚有奇效。 不出片刻工夫,窦怀生的面色便红润起来。他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便收了功。当他再看自己掌心时,便发现那条黑线已渐渐黯淡了。正当窦怀生放下心来时,他却突然感觉胸口闷抑至极。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之,一口鲜血便被他咳了出来。 旋即,窦怀生便感觉自己的胸口与手足更加疼痛起来。他抬手一看,只瞧那手掌已全然便成了漆黑之色。他的眼前也是忽明忽暗,脑海中一片混沌。 “这毒,好生厉害。” 窦怀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用手指往剑刃上一划。“呲”的一声,一道黑血便从指尖的伤口出喷射而出。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剧烈疼痛,窦怀生稍稍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正欲再施展草木花掌法时,一声叹息却从他身后传来:“唉,孩子。你中的是烙花毒,你若是运功,这毒便会趁机侵入你的经脉之中。” 窦怀生将剑握紧,“原来是老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看着眼前的这老妇人,窦怀生不由得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妇人摇头道:“老身本以为说些厉鬼,就能哄住你,能让你好生就在驿站之中。但没想到,你这孩子既机灵又胆大。” “呲。”窦怀生又在指尖划了一剑,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老妇人皱眉道:“跟老身回去吧,你这毒再不医治,怕是会侵入心肺,以至于无药可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那红衣小童又是什么关系?”窦怀生淡淡道。 老妇人心中暗道,若是今日不给他一个解释,他怕是不会随我走。想罢,老妇人便道:“那人的来历老身也不清楚,只晓得他会无来由的杀人,被他看上的人,十有八九都逃不了。他擅使一毒,名为烙花毒。不晓得有多少高手栽到了烙花毒上,第一次你被他袭击时,老身正好路过救了你。刚才在驿站中老身本熬了些补身子的汤水想到给你端上去,但进了你的屋子才发现你已经跳窗走了。老身怕你再遇上那魔头,便出来寻你了。” “那鬼怪之谈,又做何解?” “鬼怪之谈确有其事,老身讲出来也是为了吓住你不让你出驿站。老身本以为,像你这般大的孩子,都是会怕的。”说罢,老妇人便上前一步,遇要拉住窦怀生。但那老妇人一走近了,窦怀生却是蓦的一惊。旋即,他的神情恢复平淡道:“我随你走。” 而此时,窦怀生却用大拇指死死的掐着掌心,用疼痛来换自己一时清醒。 在恍惚与清醒之间来回交错,当窦怀生回到驿站时,他已快要全然迷茫过去了。但他仍是坚持着回到了屋子,一进了屋子他便看见在那桌子上,还放着一碗汤。 此时那汤,还正冒着热气,尚温。 老妇人扶着窦怀生在床上躺好后便道:“你先好好休息,老身去为你煎些药来。”说罢,老妇人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窦怀生的双手此时已是鲜血淋漓,他不敢闭眼。他一闭眼,便能瞧见那红衣小童张牙舞爪的朝他冲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那老妇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老妇人来到床边,看到窦怀生满眼浑浊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在混沌之中,窦怀生只感觉一股热流流入了自己的肚腹之中。那热流一进肚,他身上的痛楚便消散了不少。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窦怀生渐渐恢复了清醒。他睁开双眼,猛的就坐了起来。只瞧得此时窗外黝黑,黑的深不见底。 “快泛鱼肚儿白了。”窦怀生轻呢一声。 屋中的那根蜡烛已燃烧过半,借着昏黄的烛光。窦怀生看看自己的双手,只见满是伤口的掌心中,两条黑线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以后行事定要警惕,再警惕一些。本以为从前经历的那些事就够凶险了。但没想到,这刚刚行走江湖遇上的第一件事,我便应对不了。”窦怀生如此告诫自己道。 这时,那木门吱的一声又开了。 窦怀生侧头一看,只瞧是那老妇人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一见窦怀生醒了,老妇人便笑道:“你这孩子的体魄倒是不错,中了如此剧毒,竟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 窦怀生抱拳道:“这还要多谢前辈出手相救。”窦怀生说罢,其视线便在老妇人的身上走了一遭。 老妇人将碗放到桌子上:“老身虽能暂时压制得了你这毒,但却是不能彻底解了。” “若是解不了这毒,那晚辈岂不是便一直不能运功?” 老妇人闻言点头道:“不错,但这毒老身虽解不了,但有一人却能解。” 窦怀生闻言没有说话,他面容冷淡的等待着老妇人的下文。见窦怀生缄默不言,老妇人笑笑道:“那人现在就住在一百里以外的黄家沟村,村西十里处。老身与他相交多年,等天亮了,老身便为你写封书信。你带着书信去寻他,他定然会出手相助。” “那多谢前辈了。”窦怀生微笑道。 “这孩子,虽还稚嫩,但若让其成长起来,当真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老妇人心中暗自琢磨一番后,便开口道:“那人姓黄名单,你到了那里只管喊黄老板,他便会出来见你了。” 窦怀生点点头,心中却已有了一番盘算。 随后老妇人又嘱咐窦怀生将那碗里的药喝了,当她出去前又说到:“以后,少走夜路。” “多谢前辈,晚辈谨记。”窦怀生笑道,他的手中,紧握着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万兽之敌 一碗热汤放在桌上,此时正腾腾的冒着热气。 窦怀生来到楼下,把那碗汤喝了个干净。随后,他来到了驿站的院子里。 “孩子,你要走了吗?”那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 “事不宜迟,等晚辈回来后,再来报答老前辈的救命之恩。”窦怀生回身抱拳道。 老妇人微笑道:“报恩就免了,但你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顺着官道走,莫要走山间小路。还有,你要切记。万万不可动用真气,以免那毒性再侵入你的经脉。” “晚辈记住了。” 说罢,窦怀生便提着剑出了这驿站。但出了驿站的窦怀生却是没有往东行,他反而是躲到了驿站对面的密林之中。他双眼不眨,直勾勾的盯着那驿站。 待了几乎有小半个时辰,那驿站的大门嘎的一声,又被人拉开了。只瞧一个人影从门后闪了出来,弹指间便消失在窦怀生眼前。窦怀生见到那人心中一喜,旋即他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又进入那驿站之中。 窦怀生本想在驿站中仔细探查一番时,却忽然听得一人叫住了他道:“孩子,你可是落了什么东西么?”窦怀生猛的回过头去,后背上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他只见那老妇人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窦怀生赶忙开口道:“晚辈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前辈这里有没有牛马一类的代步牲口。晚辈这么走这去,担心耽误的时间,以至于那烙花毒再发作。” 老妇人摇头道:“这驿站已经闲置了数年,别说牛马,就连个猫狗都没有。这段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至于那烙花毒你不用担心。老身已经用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毒性,至少到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不会发作。” “那晚辈便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晚辈便不多叨扰了。”说罢,窦怀生便告辞离开了驿站。窦怀生这次出了驿站,便开始在路上狂奔起来。一边跑,窦怀生一边心中暗自琢磨:“方才在树林里,我明明瞧见那她走了出来。但怎的一进去” 想到此处,窦怀生不由得皱眉道:“坏了,上当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我的踪迹,所以假意出来试探我一遭。现在必须要尽快赶到黄家沟村,看看他们在卖什么把戏。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我若是不用真气赶路,那到了黄家沟村,想必也该是午时以后了。时间紧迫,管不了许多了!” 窦怀生心下一横,登时便从气宫中调出两道真气运至双腿之中。霎时间,他奔跑的速度便提快七八倍不止。 且说此时的那驿站之中,老妇人双眼微眯,仰头望天。 “这孩子,倒是机灵的很。”说罢,她放下头来后拍了拍手。旋即,一个人影便从那院中堆着的草垛里蹿了出来。其双脚离地,飞到老妇人身旁。只瞧这人,便是那断了一条手臂的红衣小童! 老妇人淡淡道:“走,务必要将他赶到黄家沟。”老妇人话音刚落,那红衣小童便飞身冲出了驿站,老妇人紧随其后。 窦怀生飞奔于路上,满脸却是昏昏欲睡的神情。忽而,他左掌凝冰,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受冷冰一激,窦怀生猛的便清醒了一些。 “这一运功,胸口与手足虽然不痛了。但却是困意阑珊,若不是一直用这三千蜃冰掌,怕是早就睡倒在了半路。但一直用这掌法,不出半个时辰,我的真气便会消散殆尽。若拖着一个空壳子去了那黄家沟村,再遇上些危险可是应对不了。”想罢,窦怀生的速度便稍稍放缓了下来。 “想一想,昨夜要不是察觉到了那个。我还真不敢确信那夜遇见的老者,还有那红衣小童跟那老妇人应该是一伙的。但他们一直联手对付我,到底是意欲何为?不杀我,也不夺这剑。他们三人若是联手的话,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窦怀生眉头紧锁,但着实想不清其中的原由。 “但他们三人中有两人,都是想让我住进驿站之中。难不成这驿站之中隐藏着什么机密,又或者说他们是想让我知道些一些关于驿站的隐秘?事到如今,别无他法,要想摆脱他们的纠缠。便只能先将这驿站的隐秘弄清楚,既然这驿站是私人所建,那建这驿站的又是何人?”窦怀生想到此处,方才有了些许明悟。 不知不觉间,窦怀生已经行了快两个时辰的路。这时打他对面走来两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窦怀生登时停了下来。他拦在那两老农身前便喊道:“小子能向二位伯伯问个路么?” 窦怀生刚拦在他们身前时,这两老农着实吓了一大跳,纷纷将手中的锄头挡在了胸前。但瞧见这来人是个颇有礼貌,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时,他二人方才放下了警惕。一老农道:“要去哪儿你便问吧,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便没有我们不晓得的。” 窦怀生闻言笑道:“那二位伯伯可晓得黄家沟村离这里还远吗?” 一老农想了想道:“黄家沟村离这里倒是不远了,往东再行个二十来里的路便能到了。你要去那黄家沟村做什么,哪里可没人住了。” “没人住了?”窦怀生沉吟片刻又笑道:“那二位伯伯可知道离黄家沟村不远处有一家驿站?” “驿站?” 二老农闻言,面色便是陡然一变。只瞧他俩面色发白,头上大汗淋漓。他俩对视一眼,便越过窦怀生,仓惶踉跄的跑走了。 窦怀生见状不由得心道:“没错了,那驿站果然有鬼。但怎的这二位伯伯一听见那驿站,就被吓成了这样”窦怀生看一眼已经远去的二老农背影,摇头自语道:“看来就算现在追上这两位伯伯,也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话了。”想罢,窦怀生便继续向前行去。 窦怀生走后不久,那老妇人带着红衣小童便来到了刚才窦怀生所停留之处。老妇人微笑道:“他快到了,咱们抄到他前头去。”旋即,二人便化成两道残影,消失在此处。 青山绿水交相辉映,二者蔓延弯曲,就宛如两条手臂一般,将窦怀生眼前的小小村落拥抱在了怀里。观如此美景,应是能让人心旷神怡。但窦怀生光洁的脑门上皱起的眉头却像是一把锁,寻不到打开的钥匙。 “按师父所说,这里的风水走向应是山杰地灵,极为适宜人群居住。但想不到,这里已经荒废有十数年之久了。”窦怀生瞥一眼那写有黄家沟村四字的石碑自语道。 在来黄家沟村的路上,窦怀生也遇上了不少人。他也多次向他们打听这黄家沟村,他们只是道这黄家沟村的人都搬走了。但窦怀生再问这原由,他们皆是心照不宣的守口如瓶。但当窦怀生问起黄家沟村附近的那驿站时,他们便都如一开始遇见的那二老农一般被吓跑了。 窦怀生紧握长剑,踏入了这黄家沟村。 窦怀生刚一进村,一群满身泥屋的鹅鸭便朝他飞奔而来。这群鹅鸭嘎嘎的叫着,满眼的斗意。窦怀生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鹅便啄了他一口。旋即,七八只大鹅又一起朝窦怀生啄来。 “这些鹅鸭,倒是比野狗还凶。”窦怀生将面前的大鹅踢到一边后,便推开一旁院落的大门走了进去。 “看来当时这里的村民走的急,连这鹅鸭都没来得及带走。”但当窦怀生走进这户人家的屋子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瞧得这屋子里中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线头都没有落下。旋即,窦怀生又仔细再屋中检查了一遍:“屋子里没有血迹,这家里的物件儿又被一扫而空。看来当时这村中没有遇袭,想来当时这村民们都有时间仔细收拾。至于那鹅鸭,应该是当时不小心落下的几只。这十多年来,那鹅鸭不停繁育后代,如今便有了这般多的数量。” 当窦怀生又检查过几户人家后,便断定了这个想法。 “看来,那驿站是不得不去了。”窦怀生关上一户人家的院门后说道。正当他转身欲走时,他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的渗人笑声。窦怀生转身一瞧,只见一个衣不蔽体,头发蓬乱,满脸泥垢的女子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有人!”窦怀生眼前一亮,便要朝那女子走去。但窦怀生刚一动,那女子却突然蹦了起来,然后大哭着转身就跑。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道:“杀人啦!拿剑的杀人啦!” 窦怀生闻言,赶忙便从怀中掏出长布裹住了手中握着的剑。随后他身形一闪,便朝那女子追去。 “姐姐,留步!”窦怀生在那女子身后大喊道。 那女子闻言却是跑的更快,喊的声音更大了。窦怀生见状便不再说话,闷头朝她追去。这女子的脚力竟然丝毫不输窦怀生,再加上他对村子的熟悉。在与窦怀生的追赶之间,她竟隐隐有将窦怀生甩掉的意思。 窦怀生见状,忙用冰掌盖住自己的额头。随即运起真气,瞬间便提快了速度,来到了那女子身后。 “姐姐,我不是坏人。”窦怀生开口道。 那女子听得窦怀生的声音近在咫尺,便猛的转过头去。当她看到在已追上自己的窦怀生后,当即大叫一声,随后竟当场昏了过去。 窦怀生忙的停下身子,他蹲下来探了探女子的鼻息道:“还好,只是昏过去了。”随后,窦怀生便用自己仍是冰凉的手掌盖在了女子的额头上。旋即,女子便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这女子一醒,就坐在了地上,用手指着窦怀生咯咯的笑了起来。 “姐姐,我不是坏人。你能告诉我,是哪里杀人了?” 女子闻言不语,仍是在咯咯傻笑着。 这时,窦怀生手中所握长剑之上的布条,因为刚才他极速跑动,竟滑落了下来。刺眼的剑光霎时间便落在了女子的脸上,那女子面色一变,便哇哇的大哭起来。她的身子颤若筛糠,口中还不住的说道:“杀人啦,杀人啦” 窦怀生赶忙将剑收了起来,他仔细打量女子一番后不由得心道:“这位姐姐身上穿的是极为不合体的衣服,其样式倒像是小孩儿穿的。看来她应是因年幼之时看到了有人用剑杀人,才被刺激成了现在这般疯癫模样。这些年,真不晓得她是怎么过来的。要是师父在这里,定有办法根治这位姐姐的疯病。”刹那间,窦怀生的心思百转。但他想的多半,都是感怀面前的这个女子。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弄些吃的来。”说罢,窦怀生便起身走了。而那女子还是满眼呆滞,只不断的重复着杀人了这三字。 窦怀生本想着是杀只鹅来烤着吃,那些日子他跟随李闵济在江湖游荡,可没少干这些事。但当他擒住一只大鹅,想要斩断它的脖子时,跟随那大鹅的一群小鹅却摇着身子来到窦怀生面前想要啄他。 “我这般做,跟在那位姐姐面前杀人的人有何不同?”心中这么一想,窦怀生便松开了那大鹅的脖子。旋即,那大鹅就在窦怀生的脚面上用力的啄了一口。随后,它便又大摇大摆的领着那群小鹅走了。 脚上这一吃痛,窦怀生便回过味儿来,自己的这肚子可还正饿着呢。无奈之下,窦怀生便又在这村子里寻摸起啦。 窦怀生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不到片刻,他便在一户庭院中摘了不少橘子,顺便还拿了两个大鸭蛋。当满载而归的窦怀生回去时,那女子仍乖乖的坐在那里,不过这时她已然转哭为笑。 看着女子笑,窦怀生也笑了起来。他将几个橘子剥开放在女子面前道:“姐姐,你先将这几个橘子吃了,我去借用一下别人家的锅灶煮了这两个鸭蛋。” 女子一瞧面前的橘子,两只镶嵌在满脸泥垢中的明亮大眼便闪烁起来。她猛的抓起那两个橘子,就囫囵个的塞进了嘴里。 “姐姐,你慢些吃,这橘子还多呢。”说罢,窦怀生便拿着两个鸭蛋走进了女子身后的庭院里。 当窦怀生走进院子后,那女子却是将嘴里塞着的橘肉全都吐了出来。 “呸,呸!这小子倒是个好骗的肥羊。”女子自语道,此时她的眼眸中已丝毫没有了方才的痴傻。 且说窦怀生刚在锅里添上水,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不好!”窦怀生双眼一凌,忙的提剑走了出去。但当他来到院外后,却发现这里已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正当窦怀生左右环顾时,忽而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蚊虫震动翅膀的嗡嗡之声。 窦怀生循声看去,只瞧得一只马蜂正杀气腾腾冯朝自己冲了过来。窦怀生瞬间出剑,便将那马蜂的翅膀削去两只。 “那姐姐到底哪儿去了?”窦怀生看了看地面,只瞧得除了他的脚步外,还有两行较小的脚步朝庭院而去。而那脚步一到门口便戛然而止了,窦怀生不由得抬头往墙上看去,但却是一无所获。 而这时,窦怀生突然听得头顶传来一声雷鸣。看这清朗的天气,正当午时,日头还正明朗火辣,哪里有下雨的迹象? 察觉此番异动,窦怀生猛的就仰头望去。他只瞧得一片硕大的黑云正朝自己的头顶压来,那黑云一边往下落,还一边发出轰然巨响。 “这,这是马蜂!”窦怀生登时便大惊失色。只瞧那片遮天黑云,竟是由成千上万只马蜂凝成的。要是被它们蛰上一下,还能了得?窦怀生陡然便拔腿朝前狂奔而去,但那群马蜂却是穷追不舍。 窦怀生横握长剑,高举头顶。霎时间,他便将那剑给转了起来,形成一道剑光屏障,护住了自己的头顶。 而这时,一条乌黑的河流突然就在窦怀生前方的道路上涌动了起来。窦怀生定睛一瞧,便心道:“怎么又来了如此多的老鼠?” 只间那滚滚流动的乌黑河流,竟不晓得是由多少只老鼠组成的。这群老鼠此时正呲着锋利的门牙,朝窦怀生冲杀过来。 “这群马蜂此时我都不见得能应对下来,怎有来了一群老鼠。”窦怀生心中无奈,只好转头往回跑去。但他这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后路也被堵了。堵住他的不是别的,正是那群鹅鸭。但此时这群鹅鸭的数量也明显多了起来,大略一数,竟有两三百只。 窦怀生心中一凌,其手中的剑刹那间便光芒大盛。与此同时,窦怀生的眼前却是一黯。 “不行,若使出那招,我定然会当场昏睡过去。”窦怀生心道不好,他甩了甩脑袋,身子一拔,便跳上的墙头。他刚刚站稳,那群马蜂便朝他的头顶扑了过来。窦怀生将手中的长剑挥舞的虎虎生风,那闪动的剑影,就将他的身子密不透风的护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听得宛如冰雹落地的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那群马蜂宛如疯了一般的,前仆后继的朝窦怀生飞去。转眼间,那地上便落了一层马蜂的尸体。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累死在这里。” 但再瞧一眼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老鼠,窦怀生心中一黯。他抬起此刻汇聚着土黄色光芒的左手,心中暗道:“只能殊死一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孤舟与蜂蜜橘子 “厚土!” 窦怀生陡然喝出两字,随后他将左手重重的盖在了墙头之上。霎时间,便瞧得那面本是用青灰色巨石垒成的墙壁,竟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黄土一般。其不仅颜色有所变化,就连那墙壁的厚度也增长了不少。 “除秽!” 窦怀生再次高喊一声,旋即便见那附着在墙面上的黄土冒出了根根尺许长的尖刺。那些正叠着罗汉,往上爬的老鼠登时便死的死伤的伤,这一时间倒是没有一只老鼠再敢往上爬了。 虽然拦下了底下的老鼠,但空中的那群马蜂仍是乐此不疲的伸出毒刺朝窦怀生蛰去。刚施展了一招厚土除秽掌法的窦怀生,上下眼皮连连打架,他越是迫使自己清醒,便越发觉得昏昏欲睡。 忽而,窦怀生的耳边传来了“当啷”一声。随即,窦怀生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掉到了针堆儿里。那种噬心的疼痛,当的是令窦怀生“啊哈!”的大叫了一声。 “亏的是醒了,要不然非得被蛰死在这里。”窦怀生用真气逼出还扎在身上的蜂尾后,便捡起落在身旁的长剑从墙头一跃而下。窦怀生这一跳下去,那老鼠大鹅还有马蜂便一同朝他袭来,窦怀生掌剑并用将这些鼠虫逼退而去。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被那马蜂一蛰,虽然疼痛难忍,但倒是没那么困了。”窦怀生着实大喜,这老鼠跟马蜂既然没了威胁,他便专心寻找起刚才消失的那疯丫头了。 “难不成就是她控制这些鼠虫来袭击我的,听师父说,在千年前虽然有这等能人。但在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已经消失殆尽了,怎的今日又让我碰上了不对,我还是先找到那姐姐再说。”想罢,窦怀生便欲再回刚才那户人家中寻找。 但他刚一动,就见那万千老鼠也一并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这些老鼠没有攻击窦怀生,而是朝两边一包抄,就将窦怀生给圈了起来。 窦怀生见状摇头道:“师父曾说万物皆有灵,刚才是因为保命我才伤了你们。但现在你们已伤不了我,我也不想伤你们,还请诸位速速让开。”这些老鼠显然听不懂窦怀生在说些什么,此时这些老鼠一层叠一层,已然筑成了一堵高约半丈的鼠墙。 “那就别怪我了。”窦怀生摇摇头,便向前探出左手道:“厚土!”霎时间,一层黄土便以窦怀生的双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这黄土的蔓延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碰到那鼠墙时,这层黄土忽的又极速往回退去。 窦怀生将剑仍在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 “不错,算你识相。”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窦怀生身后响了起来。 “他是怎的到我身后的,我竟半点都没有察觉。”窦怀生暗道。 原来方才就在窦怀生施展出那一掌的瞬间,两只冰凉的手掌便搭在了他的双肩之上。那人命令窦怀生丢下兵刃,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姐姐,我不晓得是怎的得罪你了。若是我的真的得罪了你,你尽管可以说出来,我给你赔个不是,何必要这般戏耍于我?”窦怀生说道。 窦怀生身后那人一听,便咯咯笑道:“姐姐?谁是你的姐姐?吾乃此地妖鬼王!好小子,竟胆大包天的闯入本王的地盘。你既然想给赔不是,那便给本王磕上三个响头再说!” 窦怀生闻言笑道:“那阁下既然是妖鬼王,又何必怕了我手中的利剑?”窦怀生话音未落,便感到身后那人轻轻的推了他肩膀一下。旋即,那人便操着粗哑的嗓音说道:“那你便拿起那剑,砍本王两下,瞧瞧本王到底怕不怕你那破铜烂铁!”窦怀生身子往前一戳,顺势便将地上那剑捡了起来。 当他握剑遇到往后刺时,却猛的挺住了手。 “怎的?你难道怕了不成?” 窦怀生看到眼前这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只瞧他面前这人身高丈许,身着一件红铜锁子甲。其青面獠牙,一头如火的红发无风自舞间,更显阴森鬼气。 “这人,不对,这难不成真是鬼?”窦怀生一见此鬼,当的是心惊肉跳。这亏的是大白天,要是在夜里碰上,那还不把人给活活吓死? “小子,你有本事便在本王的脖子上砍一剑!”这青面鬼弯下腰,将自己如水桶般粗细的脖子展现在窦怀生面前说道。 窦怀生目光一凌,他心中暗道:“斩就斩,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忍,还怕了你这死鬼不成!”想罢,窦怀生手起剑落。这一剑,便砍下了这青面鬼的脑袋。 “成了!”窦怀生正大喜时,便见那从青面鬼脖子上脱落的脑袋,竟又原封不动的飞回了那脖子上。 登时,窦怀生心中便蹿出来一个念头:“当真是鬼!” 青面鬼见到窦怀生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恐,便讥笑道:“怎样,小子,见识到你鬼王爷爷的厉害了吧。现在便给本王鬼下,磕上三个响头。若本王看的高兴了,说不准会放了你。” 窦怀生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不磕头,还要走呢。”窦怀生话音未落,青面鬼便见窦怀生的左手中便燃起了三簇火焰。 一红,一黑,一白。 只瞧得在这三簇火焰四周,那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此火一现,青面鬼便向后退了半步。窦怀生留意到青面鬼的这个动作,不由得心中笑道:“看来这鬼是怕火的。” 旋即,窦怀生心念一动,那三色火焰便在他手中极速旋转起来。这黑鼠围墙之中的温度霎时间便灼热成了三伏天气,那群老鼠受不了如此高温,纷纷落在地上往远处跑去。 “小子!你若是不想磕头也可以,但你得给本王供奉一百两白银。”青面鬼忙不迭的说道。 见状,窦怀生甩了甩手,那三蹙火焰随即变成点点火星飘散而去。 “鬼王既然想要银子,那为何不早点说?这银子晚辈还是有的,方才在这村子里找吃的时。晚辈曾误入一户人家的地窖,在那地窖里,晚辈发现了一个装满了金银的盒子,正好拿来献给鬼王。”窦怀生微笑道。 但窦怀生话音刚落,就听这青面鬼厉喝道:“小贼!你竟敢偷我银子!” 闻声,窦怀生便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这青面鬼方才说的这一句话一改之前的粗哑,而是变成了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这位姐姐,你到底还要戏耍我到什么时候?”窦怀生语气陡然一冷,他一甩手,那飘散的三簇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火苗却是比刚才的高了不少。感受到从窦怀生身上传来的灼热与酷寒,那青面鬼便用女声说道:“你可莫要放火,我惹不起你就是了,你退后一些,我这就出来。” 闻言,窦怀生虽是不解,但还是向后退了几步。不过他手中的火苗却没有熄灭,而是一直在旺盛的燃烧着。 忽然之间,一只蝴蝶从那青面鬼的身上飞了出来。旋即,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也接连飞了出来。这些蝴蝶有白的c黄的c绿的c红的c带斑点的,其颜色之盛,真非一言可以言尽。而随着这些蝴蝶飞上天空,那青面鬼的身子也逐渐散去。 窦怀生望着那满天飞舞的蝴蝶,一时间竟有些傻了。 “原来如此,端的是玄妙。这青面鬼的身躯,竟然是由这无数的蝴蝶组成的,难怪我这剑伤不了他。而他,自然也便怕火了。” 正当窦怀生正暗自思索时,刚才的女声再度传来,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看什么呢?” 窦怀生循声看去,只见在那宛如狂风一般的万千蝴蝶间,还有一只巨大的蝴蝶在翩翩飞舞。 “这世上,怎还有如此巨大的蝴蝶?”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再向前看。只瞧得刚才的那蝴蝶不是蝴蝶,而是一个穿的花枝招展,宛若翩翩蝴蝶的姑娘。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睫毛弯弯。她轻启檀口,白齿如贝。她粉嫩的脸蛋上无来由的飞来两朵红云,吹弹可破。 忽而,她甩了甩一头散落在肩上的乌黑长发道:“喂,你看什么呢?” 窦怀生忽的回过神来道:“你是刚才的那位姐姐?”虽然这女装已经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将脸上的泥垢清洗的干净。但窦怀生还是从她那明亮的双眼中,认出了她。 但没成想,这姑娘咧嘴笑道:“我不是,她是刚才的她,而我是现在的我。” 窦怀生无奈一笑道:“你用这法子骗了多少人的银子了” “我才没有骗别人的银子,只是他们心怀不轨,自己送上门来的。”姑娘说罢,忽的又忙道:“对了,你没有拿我的银子吧?” “没有。”方才窦怀生的确在一地窖之中发现了一盒子金银,但他也只是想到这金银是这户人家搬家是忘了拿丢在这里的。当刚才那青面鬼一向他讨要银子,窦怀生便想到了二者的联系,从而看出了端倪。 那姑娘笑道:“那就好,若是你敢拿我的银子,那我便真的吃了你!” “对了,刚才那老鼠马蜂都是你控制的?” 姑娘点头道:“我只是让他它们帮我吓吓你,谁想到你竟然真的出手伤了它们,我为了给它们报仇,才出来找你的。” 窦怀生闻言笑了起来:“你为什要吓我,刚才我哪里得罪你了” 姑娘满是鄙夷的瞥了窦怀生一眼道:“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让谁在这里待着那就让谁在这里待着。想让谁走,谁就得走。” “那什么人能在这里待着?” 姑娘不假思索的说道:“坏人,身上有银子的坏人。”说到这里,姑娘又自语一声道:“不行,我还得去看看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偷我的银子。”说罢,姑娘转身便走。窦怀生正欲跟上时,姑娘便回头道:“你不许跟着,要不然我就将你赶出去!”闻言,窦怀生乖乖的立在了原地。 “等回燕临了,我便告诉师父,他说的那以绝迹的奇人我今天见到了。”窦怀生有些许兴奋的想到。 过了不久,那姑娘便回来了。她回来时,手中还提着一个小瓦罐。 “这是什么?” 姑娘将瓦罐捧起来,嘻嘻笑道:“这是看你听话奖给你的,若是刚才你不听话,那便吃不上了哦。”说罢,姑娘拉起了窦怀生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河边,坐在磨盘上吃。” “这姐姐也倒是奇怪,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凶神恶煞,现在又满是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也不晓得该不该信她。”心里虽这么想着,但窦怀生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姑娘拉着跑了起来。至少现在姑娘所表露的这份纯真,着实让窦怀生拒绝不起来。 村西有小河湍湍,河岸有棵大榕树,树下是一石磨,石磨上坐着少年少女。 姑娘伸手从瓦罐里拿出来一瓣晶莹剔透的橘子,那橘子上还挂着浓稠的蜂蜜。 “这是?” “蜂蜜橘子啊,我自己用盐跟蜂蜜腌的,奖给你的。”姑娘说罢,便将那橘子塞进了窦怀生的嘴里。 “真甜。” “这是用菊花蜜腌的,算不上太甜。想用别的花蜜腌制,但秋天只有菊花,也只有橘子。” “我吃不惯太甜的,这个正好。”窦怀生笑道。 “那就好,都给你了。”说吧,姑娘奖那瓦罐蜂蜜橘子放在了窦怀生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橘子?” 姑娘闻言满是不快的说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要问两遍,我不是说了吗,这橘子是奖给你的。” “那这奖赏也来的太容易。”窦怀生不由得回忆起从前过往,他自幼被救出于危难之后,便开始跟随吾师修行。但这些年来,吾师一次都没有奖赏过他。 “你若是真想知道为什么的话,那我便告诉你,因为你是我这十年来,在村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好人。”姑娘小声道。 “你一个人在这村子里住了十年!”窦怀生满是惊诧。 姑娘点了点头。 窦怀生好奇的问道:“那当年村人迁移,你怎么没随他们一起走?” 姑娘双手托腮,明亮的双眼瞥上碧蓝的天空道:“当年我才四岁,那时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 “杀人?” “嗯,杀人。那天清晨,我随娘亲一起来这河边洗衣服,结果便看见在这河里堆满了尸体。当时我便被吓得晕了过去,当我醒来时,我却发现我已不晓得怎么说话了。而那时,村里人已经开始商量着要搬到别处去了。一天夜里,我偷偷听得爹娘说话。爹爹说,要是去到别处生活定然困难,不如将不会说话的女儿丢了,只留下儿子。”姑娘微笑的诉说着,诉说着一件与她相关,但好似与她又没有一丝瓜葛的往事。 忽而,窦怀生想起了五年前,那个窦府血流成河的日子。那一日,他只记得自己被藏到了爹爹上沙场穿的那件盔甲里。透过那盔甲的缝隙他看见,一群人冲了进来。而他爹爹为了将那些人堵在门外,竟只身朝来人的刀上冲了过去。 往事一翻涌进脑海,窦怀生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姑娘还在兀自诉说着:“后来,村里人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但我一点都不怕,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跟墙角的小老鼠,院中的小蝴蝶说话。后来一个夜里,三个人突然闯进了村里。他们再村中找寻了良久,想要捡一些忘记被人拿走的财务。但他们却是一无所获,再他们要走时,却发现了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们的我。 当时他们便商量起来,说要将我卖了,还能换些银子。当时我早就跟小老鼠商量好了,他们一走过来,一群小老鼠便涌出来吓跑了他们。他们在走时,还将随身带着的银子给丢了。虽然很多人都怕这个村子,但想进来取些财宝的也不下少数。于是这十年来,我靠着装鬼吓人,可攒下了不少金银呢。”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窦怀生淡淡道。 “当然是去买好看的衣服啊,你瞧,我现在不漂亮吗?”说罢,姑娘站起来,展开手臂转了一个圈儿。 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过往的记忆又重新压抑在了心底。 他微笑道:“漂亮,漂亮极了。” 闻言,姑娘又坐下来道:“你别瞧我已经赞了那么多银子,但若是真去买好看的衣裳,可买不了几件呢。” “我叫窦怀生,你叫什么?”窦怀生冷不丁的一说,姑娘倒是怔住了,她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我什么都记得,但唯独忘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若是喜欢大白鹅,那就叫我大白鹅。你若是喜欢小蝴蝶,那边叫我” 姑娘的话语戛然而止,窦怀生将一瓣橘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这蜂蜜橘子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我便叫你蜂蜜橘子好了。” “蜂蜜橘子,这个名字听上去都是甜的。”姑娘说完,展颜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那时候 看着姑娘笑的开心,窦怀生也跟着一起笑了。 忽而,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开口道:“你说的堆满尸体的那条河,难不成就是这条?”窦怀生指了指前方的河流。 蜂蜜橘子点头道:“嗯,听村里人说,这里死的人好像是不远处那驿站里的。村里人怕自身受到牵连,于是就都搬走了。” “怪不得。”窦怀生心念一动,便跳下磨盘来到河边脱起衣裳来。 后面的蜂蜜橘子见状不由得大叫一声道:“呀!你这是做什么?” “对了,这后面还有个姑娘,我怎能随便脱衣服呢?我太傻了,太傻了。”窦怀生回身说道:“姐姐,你先转过身子去,我进这河里瞧瞧。” “就算我不转身,那也不会看你一眼。”蜂蜜橘子心中腹诽一声后,仍是转过了身子。旋即,便传来噗通一声。过了半晌,蜂蜜橘子听得后面传来了水花声,不由得大喊道:“窦怀生,我能转过去吗?” “转过来吧。” 蜂蜜橘子一转身,便瞧得水淋淋的窦怀生已然穿好了衣服。这时他手中,还正拿着一块黑色的牌子。 “你这是捡到了什么宝贝?”蜂蜜橘子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不晓得,但这东西泡在水里这么久,既没朽烂也没生锈,材料应该是好材料。”说罢,窦怀生将那块牌子扔给了蜂蜜橘子。蜂蜜橘子将那块跟她手掌一般大小的牌子掂了掂道:“这倒是分量十足,但这上面刻着的字我却不认识。” 窦怀生上前拿过牌子,指着上面刻着的字道:“这个字念洪,就是洪水的洪。”说罢,窦怀生又将牌子翻过来道:“这个字念驿,驿站的驿。” 蜂蜜橘子听罢笑逐颜开道:“那橘子倒是没白让你吃,既得了个甜甜的名字,又认识了两个字。” 窦怀生将那牌子收到怀里后,又拿出来两个牌子。蜂蜜橘子将一块牌子夺过来道:“这个字那我便认识了念驿,但前面这个字却跟那个洪字差的多了。” “那个字念李。” “里面的里?” “不对,是李子的李。” “李子,李子我倒是喜欢吃了,太甜的不要,要酸一点的。”蜂蜜橘子一笑,露出了银白的贝齿。 窦怀生看着蜂蜜橘子的笑容,不由得微微怔了怔。他也跟着笑起来,“那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便要叫你蜂蜜李子了。” 闻言,蜂蜜橘子愣住了,过了片刻她忽的笑了起来道:“好啊,下次你来我让你吃蜂蜜荔枝,蜂蜜杨梅,还有蜂蜜李子。” 窦怀生这时正注视着那最后一块牌子,听到蜂蜜橘子的话后他点头道:“行,明年我一定来。” 蜂蜜橘子闻言笑的更开心了,她指着窦怀生手上那块牌子道:“对了,这个字怎么念?” “窦,窦怀生的窦。” 窦怀生将写有自己姓氏的那块牌子塞进怀里道:“那我就先走了,等办完事,我再来看你。” 蜂蜜橘子微笑道:“好,但你要小心些,外面的坏人可多了。” 窦怀生点了点头,旋即便转身决绝的走了。 注视着窦怀生渐行渐远的身影,蜂蜜橘子的脸色便越发的落寞起来。 “为什么好不容易能有个朋友,他就这么容易的走了呢,我可是把自己最宝贝的蜂蜜橘子都给他吃了呢。”蜂蜜橘子蹲坐在地上,双眼放空无神。 不久,一群蝴蝶便扇动翅膀飞来,落在了蜂蜜橘子的身上。蜂蜜橘子抬起手,注视着指尖上停留的那一只碧蓝色的蝴蝶说道:“小蝴蝶,你能告诉我吗?” 且说方才窦怀生入水后,除了捡到这三块牌子,还发现了许多凌乱的骷髅残骨,在那些残骨上还留有着不少刀剑斩落的痕迹。 “想来这些人便是当年被人害死的驿站中人了,而那白发老者,老婆婆,红衣小童到底是当年的幸存者,还是鸠占鹊巢的不相干人士。亦或者是当年的行凶者?他们这般刁难我,又是为何?”窦怀生翻出那块刻有窦字的牌子把玩了一番,“难不成当年我窦家也与当年一事有关?” 想来想去,窦怀生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由。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的一朵野花上,落着的一只蝴蝶。 “橘子姐姐这十多年来过的应该是孤独的吧,那种孤独我也深有体会。就像是突然身在朗朗乾坤之下,却突然坠落到了望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但我有师父,还有书院的各位长辈将我拉起。但橘子姐姐,又有谁能拉她一把呢?”一想起那个在荒村中孤独守望的姑娘,窦怀生便忍不住莫名的心疼。 但现在,他自己尚且是自身难保。若是他仅凭自己的一席热枕,便要将蜂蜜橘子带走,亦或者是留在那个村子里与她作伴。那无疑会害了她,就像是蜂蜜橘子所说的一样,外面坏人多。或许留在那个宛若世外的村落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毕竟,这世上最大的罪过,就是天真,美丽,善良。人只有将这些与生俱来的美好一一撕碎,再往脏水中浸上一遍,才能与世俗同流合污。 “太叔院长,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虽然当时我不信,但现在我所做的与你说的,好像分毫不差。”窦怀生微笑,微笑中透漏着苦涩。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窦怀生终于来到了那座驿站之外。这座驿站依山傍水,周遭风景倒是秀丽。但一联想到这座驿站中曾堆满过伤痕累累尸体,就算是这般清丽山水,也挡不住人反胃。 窦怀生小心翼翼的走进驿站之中,只瞧驿站大院之中空空荡荡,马厩里没有马,墙角堆着的草料也早已腐烂。 “跟上处驿站的情况大抵一样,闲置已久。”想罢,窦怀生便站在院中大喊道:“喂!可有人!”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鬼鬼祟祟的推开门走了出来。 “有人,你找谁” 窦怀生定睛一看,只瞧面前站着的是个头戴方巾,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眼角与嘴角都往下耷拉着,一个酒糟鼻子也深深的塌了下去,整个人看上萎靡极了。 “这位大哥,在下从西边驿站来,特来此地找黄单黄老板。”窦怀生话音未落,这年轻人便警惕起来道:“找黄老板,你找他做什么!” 窦怀生先没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满是水渍的书信道:“不瞒大哥,在下身中一种名为烙花毒的奇毒。西边驿站的婆婆推荐我来这里找黄老板医治,这是那婆婆所写的书信。” 年轻人将那书信接过来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窦怀生,便道:“原来如此,那你先进来吧,我去给你叫黄老板。”说罢,年轻人就闪身将窦怀生让进了大堂里。 “你随意坐吧,我去叫黄老板。”年轻人说完就向后院走去。年轻人一走,窦怀生便开始在这大堂里来回逛了起来。 “这是,血?”窦怀生蹲下身子,用长剑剐下了地板缝隙中的一抹黑粉。窦怀生用双指将那黑粉捏下来,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后,又搓了搓。 “虽然没了气味儿,但这的确是血。”旋即,窦怀生站起身子在大堂中放眼一瞧,只见到那纵横交错的没一条缝隙中皆是塞满了血迹。由此可见,当年发生在这大堂中的一战,是何等惨烈。 正当窦怀生正思索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让小兄弟久等了,在下便是黄单黄老板。” 窦怀生循声一瞧,登时便是一惊。 “阁下,就是黄老板?” “不错,在下一开始没有与小兄弟相认。是因为在下仇家不少,总要防一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窦怀生抱拳道:“不妨事。” 且看这黄老板竟是刚才那出门迎窦怀生的年轻人,不过他现在是披金戴银,一身华贵。其目光炯炯,丝毫没有了刚才的萎靡神情。 黄老板仔细打量了一番窦怀生道:“不错,那信我已经看过了。那烙花毒虽然奇特,但在我这里还算不得什么。你且将上衣脱下来,让我瞧瞧你所中的毒有没有侵入心肺。” “那便麻烦前辈了。”说罢,窦怀生便将脱下了上衣,光起了膀子。 见状,那本是笑眯眯的黄老板,突然面色一凌,随即他上前握住窦怀生的手腕把起了脉。过了片刻,黄老板松开窦怀生的手道:“你刚才是不是频繁运功来着,这毒都快侵入心肺了!” 窦怀生低头一看,只瞧有四条从手足蔓延出来的黑线,已然快要汇集到自己的胸口上。 “方才晚辈为了赶路,便动用了些真气。”窦怀生混不在意的笑了起来道。 看着黄老板眉头紧锁,窦怀生不由得问道:“那这毒还有救吗?” 黄老板眉头一展,随即微笑道:“只要没侵入心肺便好办,但要花些工夫。” “那便麻烦黄老板了。” 黄老板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你先上楼去歇息,我去弄些草药来。楼上的房间门都开着,你随便进一间便可。” “多谢。”窦怀生说罢,便向楼上走去。 见得窦怀生消失在楼梯口,黄老板笑了笑后便走出了大堂。 且说窦怀生推门进入一房间之后,便将门插了起来。旋即,他坐在椅子上,满脸凝重的看着手臂上的那条黑线。窦怀生用手在那黑线上一擦,那黑线便被被拭去了。 原来窦怀生在被那群马蜂蛰过以后,便感到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被解了。而他现在身上的这些黑线,则是自己后画上去的。 “这若真是个大夫,怎能看不出我这些小把戏。我倒要瞧瞧,他们在搞什么鬼。”窦怀生脸色一寒,目光中流露出了少见的杀气。 且说那黄老板一出驿站,便来到山上,对着一棵大树讲起话来。 “放心,他已经来了。我说他怎么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呢?”黄老板说罢,那树后就传来一冷冷的声音道:“那孩子机灵的很,怕是他已经看穿了我的手段。这才迫不得已找你来帮忙,你切记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黄老板一拍胸脯道:“这你便放心,一个小鬼头而已,能翻起多大浪来?你先将那烙花毒的解药给我,待我将他的毒一解,那他还不对我言听计从。对了,那小子不知干了些什么,那烙花毒已经快要侵入心肺了。” “哦?刚才我倒是发现,有个人一直偷偷摸摸的跟在那孩子身后。” 黄老板闻言笑道:“那便没错了,他俩肯定是交手来着,这才导致那烙花毒过快发作。那人便交给你了,只要他一接近驿站,你便杀了他。” “我怎么做事,不用你教。” “那倒是。”黄老板讪讪一笑,旋即,一个人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只瞧出来这人,便是那面色铁青,还断了一条胳膊的红衣小童!此时,这红衣小童的残留的那只手上,正捧着一个小瓷瓶。 黄老板拿过那小瓷瓶后,声音又从树后响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给谁办事,莫要将这事给办砸了。” “自然,为他办事,是我的荣幸。”说罢,黄老板就将瓷瓶揣起来,下了山去。 且说窦怀生正在屋内打坐调息时,便有人咣咣的敲起了门。 “是黄老板么?” “正是在下,小兄弟且把门打开,药已经煎好了。” 窦怀生下床,拨开插销,将黄老板让了进来。 黄老板将热气腾腾的汤药放在桌上后笑道:“小兄弟,这药,你可要趁热喝。” 窦怀生微笑道:“多谢黄老板。”说罢,窦怀生便将那药碗端了起来。正当他要喝时,又突然将药碗放了下来:“黄老板,晚辈在来这驿站的路上听闻一些传言,心中有惑还望黄老板予以解答。” 黄老板笑道:“小兄弟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窦怀生思量了一番后开口道:“听闻,这驿站中曾经发生过一起血案,不知” 窦怀生一语未毕,黄老板便满是愤恨的握紧了拳头道:“不错,当年之事,我可是历历在目啊!” “当年那血案发生时,黄老板也在场?” 黄老板点头道:“死里逃生而已。” 窦怀生闻言不由得暗道:“那你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呢?” “小兄弟,想必你已晓得这驿站是私人所立了,但你可晓得是谁建造的这驿站?” 窦怀生摇头道:“晚辈不知。” 黄老板摆了摆手,示意窦怀生坐下。 “说起来,这驿站是二十年前所建。这驿站共有七座,连通蜀中与岭南。” “蜀中!岭南!”窦怀生心念一动,听到这两个地方,他便想起了一个人来。 黄老板接着说道:“二十年前,南疆十六国发生骚乱,欲要北上入侵大宋。当时大宋在与辽国打仗,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南方。这抗击南疆十六国的担子便压在了老王爷身上。” “老王爷?” “蜀中王,赵非,赵老王爷。” 窦怀生闻言恍然大悟,那蜀中王赵非的事迹他曾听自己的父亲讲过。当年的赵老王爷曾与其并称为大宋的双虎,一守南,一挡北。 “但老王爷手中的兵马已有大半被调去了北方,任凭老王爷能纵横捭阖,也难以抵挡南疆十六国的攻势。这关乎国家兴亡的时刻,我等练武之人自当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蜀中的各大习武世家便与岭南的各大门派携起手来,共赴沙场。而当年南疆十六国将战线拉的极长,为了能及时通报东西军情,便建立了这七座驿站。”黄老板说罢,目光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窦怀生点头道:“保家卫国,当的就是习武之人的本分。” 黄老板笑道:“是啊,但如今的习武之人为苟且偷生,哪个又敢言保家卫国呢?甚至连惩奸除恶之话,也藏着掖着,不敢说出口。” 窦怀生闻言微笑道:“黄老板说错了,你若是曾在燕临,见过为苍生慷慨赴死的义士,便不会说这句话了。” “哦,那这么说来。小兄弟倒是愿意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喽?”黄老板笑了起来。 “不错,当我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为苍生赴死的准备了。”窦怀生淡淡道,他的目光中全是坚毅之色。旋即,他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这驿站中犯下血案的便是南疆十六国中的人了。” 黄老板摇头道:“非也,五年后战争结束。这驿站一开始的通报军情的作用便没了,但这驿站也没荒废了,而是成了蜀中与岭南的少年少女护诉衷肠之用。那时,这里的传送的每一封信,可都带着花香啊。”说罢,黄老板低头一笑。他那下垂的眉眼与嘴角,看上去也顺眼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又是谁对在这驿站中歇息的信使痛下杀手的呢?”窦怀生不解道。 黄老板微笑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将枉死者的悲惨遭遇讲出来,便是难得一闻的离奇故事。在下不会讲这般无聊的故事。” 窦怀生道:“若真是枉死之人,那我便给他们讨个公道。” 黄老板闻言,略带讥讽的说道:“孩子,果真还是个孩子。小兄弟,有些话,当玩笑开了便罢。” 窦怀生微笑道:“这不是玩笑,这是本分。” 黄老板登时缄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第一封 空中汇聚着带着血色的黑云,那云恐怖的旋转着,最后垂到地上,变成一个巨大的漏斗。 尽管空中死气沉沉,但这地上却是好看多了。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这里是遍地生长着繁茂的嫩绿植被,盛开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而在鲜花盛开之处,则隐藏着数不尽的沼泽,毒虫鼠蚁。长居中原之人,肯定是不会喜欢这里的,或许就连这里的土著民都对这死亡原厌恶至极。 但此时,却有五个青衣蒙面人在这死亡原上狂奔着。在他们的右手臂上,个箍着一圈黑布,上面绣着五个不同的青字,分别是薛,洪,王,窦,高。 忽然,无数虎啸之声从这原野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五人登时停了下来,一人道:“是大河国的髯虎军追过来了,怎么办?” 手臂上箍有“薛”字的领头人将腰间系着的宝剑拔出了鞘道:“不要恋战,冲破敌军的合围便可,切记不要我被敌军的攻势冲散。”她话音刚落,一头浑身染满各色涂料的巨大猛虎便驮着一个光头巨汉从一片藤蔓之后缓缓走了出来。正当几人欲要冲杀过去时,七头巨虎又从他们的身后左右走了出来。 五人裸露在外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刚才的虎啸声可以听出,除了他们八个,在外围还有更多的髯虎军朝他们包围过来。 为首的蒙面人淡淡道:“作战计划改变,既然突围无望,那便拼尽可能的消耗敌人兵力。” 众人无言,但在手中紧握着的刀剑,却在诉说着他们必死的决心。骤然间,那八头猛虎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五人扑杀过来。那猛虎庞大的身躯,凌跃于人头顶,带来的压迫感无疑致命。 那在那猛虎飞扑起来的一瞬间,这五位蒙面人却早一步行动了起来。他们五人朝着一个方向,却以不同的方位朝一头猛虎对冲而去。猛虎之上坐着的那壮汉见状当的是连连大笑起来,在他看来以这五人的血肉之躯,来跟这常年在泥沼中打滚儿早就练成一身铜皮铁骨的猛虎对冲,那显然是以卵击石,找死! 刹那间,他便举起手中铁棒朝前方横扫而去。但就在他动手时,胜负已定。这五个人显然已配合良久,才能使出这雷厉风行的一招。他们的身形宛若疾风闪电一般的从那一人一虎身旁划过,当那那壮汉反应过来时,他与那老虎已然化作满天血雨飘飘洒下。 同伴的死去与那刺鼻的血腥味儿,霎时间便令剩余的七人暴怒起来。猛虎咆哮,以下山之势朝五人撕咬而来。此时五人面色凝重,本来在这布满泥沼的原野上行走就已消耗了他们大半真气,方才发出那雷霆一击后,他们的真气更是剩余无几。 这时在面对这七人七虎的攻势,他们对付的已是颇为吃力。 一头猛虎朝一蒙面人的脑颅咬来,另一蒙面人便出剑为其挡下虎口。但他的身后霎时间便又聚来三头猛虎,虎口滴血,今日势要将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就在他们疲与应对,腹背受敌之时。对方的援军又赶了过来,三头吊睛猛虎,其体型要比之前的八只更为硕大。 已是遍体鳞伤的五人背靠着背,面朝八方猛虎。尽管下一刻他们就要被这些猛虎撕碎,但他们的眼眸里却丝毫没有惊恐之色。在他们决定踏上这未知南疆开始,他们就早已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吼!” “吼!” 惊天动地的虎啸声连连传来,将他们的耳膜震的刺痛。蓦然间,十头猛虎便齐刷刷的扑了过来。五人手中刀剑连连闪动,密不透风的光影竟令那十头猛虎一时间无处下口。 这时,那十名巨汉暴怒起来,他们手中铁棍落下,已万钧合力之势,竟然将五人的刀剑给砸的弯的弯,碎的碎。但唯有一把看似脆弱的细长利剑,仍是笔直坚挺。 他靠着这一把剑,硬生生的将那十人合击之力给挡了下来,将那四个同伴护在了身下。但这时,那十头猛虎却趁着他露出来的空当,已朝着他的身子咬杀过来。那人见状,心中却是一笑:“来吧,我就算是死,也要将你们拖入深渊地狱。” 但这时,场中所有人眼中都是闪过一道剑光。当那光芒消逝,只见得方才还虎虎生威的十人十虎已然倒在了地上,捂住流血不止的脖颈痛苦的呜咽起来。 五个蒙面人死里逃生,不由得身子一松,便瘫倒在了地上。这时,他将手中握着的细长利剑指向站在他们面前,那身子欣长,一身白衣的剑客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清秀俊逸但还稍显稚嫩的脸庞,便展现在无人面前。他微笑道:“得到你们岭南传来的密报,说是有五人去前方刺探军情,但迟迟不归。你们岭南战事吃紧,抽不出人马,便来求我们蜀中了。但我没想到,你们岭南武林已经落寞到如此地步,连女人都上战场打仗了。” 五人扯下自己的的蒙面布,露出五张清秀如花的俏脸。见此少年剑客,这些女子便忘记了方才惨烈异常的战斗窃窃私语起来。一姑娘望着少年剑客手臂上箍着的,那绣有李字的黑布道:“他该不会就是那备受王爷赞赏的李家公子吧!” 另一人捂嘴笑道:“真想不到,还是个美少年呢。” 面对几人的窃窃私语,少年剑客只是付诸一笑。他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沉默着擦拭着手中长剑,手臂上箍着薛字的姑娘道:“女人就该回家生孩子,这上战场打仗,可用不到你们。” 少年剑客的一句话,便将对其还颇有好感的姑娘们给激怒了。正当她们欲要反唇相讥时,擦剑的姑娘却陡然掷出了手中长剑。那长剑所指的方向正是那少年剑客,众女子一惊,她们皆晓得那姑娘平日里是个火爆脾气,但对自己人动手这还是头一遭。 少年剑客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这一剑。 他笑道:“女人就是女人,连使剑都这么软绵绵”他一语未毕,脸上的神情突然就僵住了。他无意中看到,那柄朝他飞来的剑,将一头花斑毒蛇钉在了地上。 “我看,该回家生孩子的是你。” 少年剑客颇为尴尬的笑了笑,他反手将地上插着的那柄剑拔了出来道:“这剑倒是不错,有名字么?” 一姑娘道:“那是薛姐姐的家传宝剑,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好名字。” 此时空山留余响,日落西山外。 蓑笠翁泛起孤舟,孩童垂钓于日暮之下。 “喂,我说你小子,怎的睡个觉都睁着眼?”老神偷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酒后说道。此时晚风吹来,好不惬意。从白帝城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幅太平景象。 正仰面躺着的李闵济淡淡道:“你哪眼只眼,看到我是在睡觉。”说罢,他侧过身去喃喃道:“原来,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与此同时,在一农家小院儿里,三个女人正在搓洗着衣服。 一妇人笑着对身旁的女子说道:“冷妹子,你家那口子还没醒啊,你们年轻人可要节制些。” 冷飘飘脸色微红,白了傅母一眼道:“姐姐,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狄芳歪着头,满脸疑窦的看着傅母道:“大娘,你说要的是要节制些什么?” 傅母笑道:“你去问你傅大哥去,他保准晓得。” 冷飘飘拧了傅母一下道:“姐姐,你莫要为了你家的亲事,教坏了小芳儿。” 傅母大笑起来:“早晚的事,早晚的事。” “什么早晚的事。”慵懒的声音从三女身后传来,傅母回头一看,只瞧得董平正在他们身后站着。 傅母揶揄一笑道:“我说你们虽然年轻,但可要节制些,要不然弄坏身子,那是早晚的事。” 董平不顾冷飘飘脸上的绯红,惘若无人的大笑起来道:“年轻要什么节制。”说罢,他便转身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那正屋门前。 不知是谁打破了蜜罐,那宛若金黄蜂蜜一般的阳光尽皆流入了这个农家小院里,浸湿了众人的衣衫。董平打了一个哈欠,自觉是安逸极了。忽而,他回头朝屋里看看。只瞧得林三川正坐在小板凳,趴在桌子上,紧锁着眉头在纸上来回书写着。董平笑道:“三川,写了多少字儿了。” 林三川抬起头来笑道:“写了差不多有四千多字儿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以前在书院里,你只是看看带字儿的书都能睡过去,今天这怎么转了性了。” 林三川满是自豪的说道:“公子,我这是再给我徒弟抄我铁臂门的修炼心法呢。” 董平微微一怔后道:“徒弟,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 林三川听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董平。董平闻言点头道:“若是真照你所说,那孩子倒真是个不错的苗子。怎的,你就打算给他留本心法让他自己修炼?” “等我们在成都安定下来以后,我便经常乘船来看看他就是,反正两地离的又不远。”林三川笑道。 董平道:“若他是刚开始习武,那你还是将他带在身边的好,莫让他走了歪路。” 林三川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也想将元生带着,但他若要是走了,家里只留他娘一个人,难免会遭人欺负。” 董平闻言微笑道:“你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感同身受吧。” 林三川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后,苦笑一声道:“现在这年头,穷人是各有各的难处,但大抵都差不到哪儿去。” 董平闻言,忽而打趣道:“听你说,你那徒弟的娘亲姿色倒是不错,你倒不如将她给娶了,给他们娘俩一个依靠。” 林三川闻言,罕见的沉默起来,过了半晌,他苦笑一声后淡淡道:“我林三川怕是一辈子都娶不上那么好的女人。” 董平闻言,忽的放声大笑起来。众人闻声,都向他看去。董平足足笑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对林三川说道:“三川,你莫要自我贬低了。我敢说,像是你这般能给人依靠的男人,世间可是少有。” 听得董平的话,傅母也帮起腔来道:“是是是,三川兄弟除了有些丢三落四的毛病,别的地方倒是好的很。跟大姐说,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大姐给你说媒去。” “行了,娘。你可别撺掇着给别人说媒了,你说的亲事有十家,但不成的有九家。”傅康川提溜着几个油纸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不是还成了一家么?”傅母瞪了傅康川一眼后不悦的说道。傅母说罢,眉头紧锁了起来,她对旁边的冷飘飘窃窃私语道:“你瞧,那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专爱勾搭男人的殷狐狸。” 冷飘飘抬眼望去,只见得一个身着朴素,但足够娇艳动人的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 冷飘飘微笑道:“姐姐,你都没跟人家有交集,怎就说人家是爱勾搭男人的狐狸。” 傅母道:“别人都这么说,诶,这殷狐狸怎的往我家来了?康川,你去将她拦下来,莫要让她进咱们家。” 傅康川瞥了傅母一眼道:“我才懒的管你们那妇人的事儿。”说罢,傅康川看向董平道:“董大哥,我买了些肉食回来,一会儿咱们喝两杯。” 董平站起身来道:“好嘞!”说罢,董平又回头看向林三川道:“三川你瞧,来了个漂亮女人。” 林三川放下笔抬头一看,便惊呼道:“怎的是殷大妹子来了。” 董平见状大笑道:“你瞧,人家这可是自己找你来了。得嘞,我这便挪挪屁股。”说罢,董平站起身,便拦住走过来的傅康川道:“走,咱们去喝两盅。” 殷素阁款款的朝傅家走来,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有些破口的瓷碗,那碗口用苫布盖着。 她走到傅家门口便停了下来,对里面轻声说道:“大姐,林三川可住在这里?” 傅白了殷素阁一眼后,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找林兄弟做什么?” 殷素阁正欲开口说话时,林三川便从屋中闯了出来。他两步来至门前,忙不迭的对殷素阁说道:“在呢在呢,大妹子,你来做什么?” 殷素阁微笑道:“元生一直吵吵着说要来给林大哥送份拜师礼,奴家家贫,也不晓得送些什么,便将家中的那只鸡宰了,炖碗汤来送给林大哥。” 林三川闻言,便将那苫布撩开了,一瞧那碗里满登登的鸡肉便笑道:“大妹子,可真是让你破费了。” “这算什么,只要林大哥不嫌弃便好。” 林三川接过那碗后,便道:“大妹子,你进来坐坐。” 殷素阁看了一眼满是不快的傅母便笑道:“不用了,村里人说一会儿要刮风,我得赶紧回去,将那衣服给收了。”说罢,殷素阁转身就走。看着殷素阁远去的背影,林三川仿佛是有些痴了。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闻一闻那碗里的鸡肉,憨憨的笑了起来。 旋即,林三川便满脸亢奋的转身又朝屋子走去。待他经过傅母时,一盆凉水却朝他泼了下来:“三川兄弟,可别怪大姐没告诉你,那女人的来历可不正的很。” 林三川闻言微笑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董平端着酒杯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向林三川笑道:“我这搁着一间屋子便闻见香味儿了,三川你莫不是要吃独食?” 林三川笑道:“对不住了公子,今天我还真是要吃独食。”说罢,林三川便将一个鸡腿塞进了嘴里,迈步走进了屋子,又坐在那小板凳上开始写起心法。 董平见状笑了起来道:“混蛋。” 且说此时的千里之外,一山丘之上。 “小蝴蝶,我若是突然在他面前出现,他定会以为我在跟着他,那肯定是羞死人了。倒不如我就这般跟着他,等到一座镇子时,再突然出来。然后惊诧的告诉他,说怎么在这里碰见了,我是来买好看衣裳的。”姑娘说罢,她指尖的那只蓝色蝴蝶便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蜂蜜橘子双手托腮,望着山丘下的那座驿站,轻轻的笑了。 “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蜂蜜橘子喃喃自语着,忽而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蜂蜜橘子猛的回头看去,只瞧得一个面色铁青的断臂红衣小童正呆滞的望着她。 蜂蜜橘子吓得是一声大叫,便要逃。她现在终的是明白,以前被自己吓到的人有多害怕了。 但被那红衣小童按着肩膀,蜂蜜橘子是怎的挣扎都动弹不得。忽而,一个老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看着满是惊恐的蜂蜜橘子笑了起来道:“不错,倒是个美人。”说罢,她猛然便闪身过来,伸出一手就朝蜂蜜橘子的脖子上掐去。 黄单摇了摇头道:“至于是谁杀的人,我便不晓得。你要想知道,可以去百里以外的下一家驿站。对了,这是之前从岭南送往蜀中的一封书信。” 窦怀生接过那封泛黄的信纸,展看一瞧,只见上面只写着七个字。 “无恙,勿念。” 落款是,薛勿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北莽云动 月光下,一道人影在极速狂奔着。 在他身后,洒落着一路的鲜血。 “嗤嗤”他喘了两口粗气后,稍微放缓了脚步。他捂住正血流不止的肚腹自语道:“快了,只要到了书院,便能得救了。”他抬眼看看前方那座在树林外若隐若现的雄伟城池,眼中的警惕之色稍稍松懈了一些。借着月光能看清楚,这是个四十岁左右,身着黄色锦衣的中年男子。 “噌!”忽而,刀剑出鞘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黄衣男子的脑门上,陡然又多多出了一层冷汗。刹那间,又瞧得一白光闪过。黄衣男子猛然就从腰间,摸出三枚飞镖就朝身前扔去。 旋即,便听“当”的三声清鸣。随后,那黄衣男子便捂着喉咙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只见得在他脖子上,正插着他方才扔出去的三枚飞镖。 不一会儿,三个身着黑色大氅,戴着诡异面具的神秘人从前方的密林中走了过来。他们三个围在那黄衣男子四周,一言不发。从那面具下迸射出来的寒冷目光,令黄衣男子感觉刺痛无比。恍惚间,黄衣男子便不知不觉的松开了自己捂住脖子的手,任由那鲜血狂喷出来。 “还算懂事,那便让你死个明白。”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从那为首的神秘人面具下渗透了出来。骤然间,鸟虫也为之一颤,止住了鸣啼之声。 忽的,那为首之人摘下了戴着的面具道:“你可以去死了。” 黄衣男子本已溃散的目光,忽的一亮,那光芒转瞬即逝。 此刻的他,已经死了。 待夜尽天明,这燕临城门前便热闹了起来。来往行人全停住了脚步,对那城头上悬挂着的一具尸体指指点点。 “他娘的,全给老子散了。不走?不走老子就把你们也挂上去!” 众人回头看看那挥舞着长刀,凶神恶煞的军官,忙的又低下头各行起各的路来。 “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升个官,莫非你们又想将老子拉下水!”那军官看着旁边一低头哈腰的士兵训斥道。 “乔爷,看您说的,这兄弟们哪儿敢啊!” 这凶神恶煞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那董平喝过酒的兄弟,守城官乔军。经过上一次燕临大乱后,乔军果不其然的升了官被调到了燕临府衙去。如今也算是张伯熊手下的一个亲信,可谓是正如鱼得水的很。 但近日来,接连出现的燕临城头悬尸案,可是让乔军上了火。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大言不惭的在张伯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他言,这城门以前是他的辖区,这出了人命他定要查个清楚,要不然就继续回来守城门。张伯熊也是答应的痛快,这不禁让乔军怀疑,这张府尹是不是早想赶他走了。 乔军本来兴致冲冲,觉得这城门上日夜都有人把守,想要找到将那尸体挂在上面的人当的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一来问了问才知道,虽然这城门上日夜都有人把守,但没有一个人看到这尸体是何时挂的,什么人挂的。 乔军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儿才道:“先将他放下来。” 待那尸体从城头放下,又由仵作验尸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身上虽然伤口无数,但却没有一处致命伤,其死因竟然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乔军眯起双眼道:“这死因倒是与之前死的几个人一样。但什么东西,能将他们活活吓死?” 这时那老仵作开口道:“这些人在被吓死之前,已然失血过多,精神涣散。被突然而来的恐怖之物吓死,那也不足为奇。大人,小人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入手。” 乔军闻言问道:“哦?怎么说?” 老仵作道:“这些人身上的伤口虽然密集,但却不足以致命,就连那脖子上的伤口,也偏离了主要经脉。可以看出,对他们下手的人,定然是绝顶的武道好手。也许他们是因江湖仇杀而死。” 乔军点头道:“这倒是个想法,那将他们杀死后,为何又要悬挂于燕临城墙之上呢?” 仵作沉吟半晌道:“难不成是为了示威?” 乔军点头道:“本官也有这个想法,若这些人的死,是因为江湖仇杀的话,那他们的示威对象那便只有一个。” “大人莫不是说书院?” 乔军先点头,又摇头:“但也没准儿,他们是要对我们燕临府敲山震虎啊。”旋即,乔军便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满脸严肃的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这些人的身份,本官先去书院一趟,这里的事儿便交给你老齐了。” “晓得了。” 与此同时,鹿岳书院之中。 从前太叔倦的院长书房已然易主了,只瞧他的位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而在其书桌前方,则围坐着三人,一人是眉头紧锁的吴颜武。另一人是个须发花白,满脸写着暴躁的雄壮老者。还有一人,则是身着袈裟,少林寺的慧敏大师。只瞧那雄壮老者背负一柄长剑,不时便有凛冽风声从剑鞘中呼啸而出。他便是剑墟中的十大剑主之一,有雷厉风行称谓的风行剑主。 忽而,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微笑了起来道:“想必风行剑主与慧敏大师已经知道了我们书院请二位来的目的吧。” 风行剑主闻言登时低喝道:“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别吞吞吐吐!” 中年男子闻言也不恼,他微笑道:“那好,我便直说了。一连七日,这燕临城头上都悬挂着一具尸体。而随着这些尸体出现,我们书院也接到线报,在北莽各州,分别有七家门派被灭门。” 闻言,慧敏大师惊诧道:“这在江湖上应该算一件大事,怎么老衲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得。” 中年男子摇头道:“只因这些都是些门下弟子不足二十的小门派,大师不晓得也在情理之中。” 风行剑主闻言冷笑道:“这灭门之事在江湖之上比比皆是,就因为这点破事,你便将我与慧敏大师叫来你这鹿岳书院!” 中年男子笑道:“在江湖上,因恩怨而导致灭门的情况自然不少见。但诸位可曾见过,一连七日,日日都有门派被灭。而且其门主的尸体,还都被悬挂在燕临城头的?” 慧敏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不成这是有人在向书院示威。这七个门派被灭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那祸水便要殃及书院?”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此番请二位前辈来书院,也是想共商应对之策。书院剑墟少林三家,可是唇亡齿寒呐。他们要是真的对书院下了手,想必不久之后,就是剑墟与少林了。毕竟现在我们三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其实力都是空虚薄弱,不得不对将要到来的威胁早早做好准备。”中年男子话音刚落,那风行剑主便淡淡道:“什么宵小之辈都敢在北莽撒野了,杨院长不必庸人自扰。 这事交给我们剑墟处理便可,北莽江湖,可不能再一次毁在书院院长的手里了。” 风行剑主的话说的是毫不客气,话里话外不是在骂书院,就是书院院长。本来在一旁缄默不言的吴颜武闻言登时便站了起来,风行剑主一眼斜睨过去,无形的剑气便刺在了吴颜武的身上。 慧敏大师见情况不对,便欲要出手拦下剑拔弩张的二人。但这时,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却是先一步挥了挥手。霎时间,一股轻柔之力飘出,便化解了风行剑主的无形剑气。 风行剑主见状笑道:“想不到你这个经纶院出身的院长,手上还有两把刷子。” 中年男子微笑道:“剑主过奖了。” “不知所谓,老夫看这一招你还能不能挡下!”那风行剑主说罢,便要动手拔剑。 “阁下莫要太过分了!”吴颜武攥紧的拳头上已然汇聚起了澎湃的真气。 “风行剑主,适可而止吧。”慧敏大师低喝一声道。其实风行剑主的心情他也晓得,在上一次围剿太叔倦与牙非道的大战中,他们两家均是损失惨重。少林死了一方丈,剑墟重伤了三位剑主。其门下弟子,也是伤亡惨重。所以之前风行剑主出言嘲讽书院时,慧敏大师并未阻拦。但现在这风行剑主竟要在书院中动起干戈,那当真是过分了一些。 忽而,一声咳嗽从墙角传了出来。 风行剑主与慧敏大师一愣,他们在进这书房时,可全然没有发现除他们以外,这书房中还有他人。 二人循声瞧去,只见一个年轻书生正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本书坐在墙角里聚精会神的读着。忽而,这年轻书生开口道:“当年在下创办这书院也花费了不少精力,还望风行剑主对其口下留情。而由杨群担任院长,也是经过在下首肯的。他虽出身经纶院,但一身修为不俗,在担任书院院长之前,已然在内院当了三年院长。以他的能力担任书院院长,也是绰绰有余。还望风行剑主对杨院长,也能口下留情。” “吾师前辈” 风行剑主忙的起身作揖道:“晚辈方才口出不逊,还望吾师前辈见谅。” 当风行剑主直起身子时,吾师已然消失无踪,墙角空留一把太师椅。 “风行剑主太客气了。” 风行剑主闻言猛的看向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好你个杨群,杨胖子!竟敢拿吾师来压老夫!” “刚才老夫有些许偏激,还望杨院长见谅。”风行剑主微笑起来说道。 这时,突然有人敲起了门。 杨群微笑道:“看来应该是官府来人了,吴院长,你出去接待一下。” 吴颜武应了声是后,边转身走出了书房。 吴颜武来到了书院前院,这里已没了往日在这里玩耍嬉戏的莘莘学子们的身影。只见得那一个个课堂里,众人在埋头苦读。 “吕学监,你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此情此景想必也会欣慰吧。”吴颜武感叹一声后,便看向了站在院里的乔军。 吴颜武抱拳道:“乔大人,你怎么在这这里等着。” 乔军笑道:“我这脚步重,便不进去打扰诸位学生读书了。” 吴颜武微微颔首,便开门见山道:“乔大人来书院,想必是为了城头悬尸案吧。” 乔军道:“既然吴院长开口了,那在下也不藏着掖着了。根据在下推断,那城头的悬尸可能是死于江湖仇杀。而其尸首被悬于城头,可能是在对城中的书院示威啊。” “我们院长也是这个想法,除了接连七日都有尸体被悬于城头之上,江湖上更是有七家门派被灭门,那七人正是那七个门派的掌门人。” 吴颜武说罢,乔军登时一怔,随后他赶忙道:“吴院长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在下绝不会信口开河。” “怪了怪了,这就怪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燕临府怎么没收到消息?”乔军不住的摇头道。 “或许是因为那七家门派太小,不足以引起他人重视”吴颜武一语未毕,乔军便打断他道:“不对,燕临府有规定。各州但凡是出现三条人命以上的大案,定要在一日内上报燕临府。吴院长,那七家门派再小,一家门派里怎么也得超过三个人吧?” 吴颜武点头道:“这倒是不假。” 乔军笑道:“那一会儿还得有劳吴院长,将那七家门派的具体情况写一份文书给予在下。” “小事一桩。” 乔军闻言,忽的又宛如恍然大悟的说道:“吴院长,不知这江湖上可有什么能将人吓死的招数?” 吴颜武皱眉道:“吓死?这莫非与那七人的死因有关?” “不错,那悬在燕临城墙上的七人,皆是被吓死的。”乔军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七人在被吓死前,都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吴颜武沉吟了半晌道:“听闻在西域跟南国有诡异的幻术,能迷人心智” 乔军闻言苦笑道:“那就是说,杀人者是从别国来的?那可就麻烦了。” “吴颜武笑道:“这倒是不一定,若是将人吓死,必然是极为精通幻术。但若是在那人被吓死前已然受了重伤,那只要施展些浅薄的幻术便能达到将人吓死的目的。” 乔军闻言腹诽一声道:“这人当的是不实在,说话都要喘两次气儿。” 又待了片刻,乔军便拿着那份写有七个门派详情的文书走了。已然看过那文书的乔军此时是眉头紧锁,满脸怒容。 “第一家被灭门的是凉州的飞剑门,其门派位于凉州城中,共有十九人殒命。他奶奶的,这凉州紧挨燕州。那人又是在凉州首府死的,燕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是官匪勾结,那他奶奶的那群贼人,便是要对我燕临府示威了!”乔军越想越气,旋即他抽出佩刀,一刀斩在了身旁的青砖墙上。随后,他将那文书塞进怀里,便朝燕临府衙行去。 鹿岳书院,一庭院之中。 幺声音坐于木椅上满面愁容,忽而他听得脚步声传来,便侧头望了过去。一见得来人,他便道:“吴院长,你来了。” “幺前辈,近日来可好?” 幺声雨点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现在找到阮沥才是大事,那丫头已经跑出去八天了。她脸上的伤刚刚愈合,正是好好修养之时。你说,她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幺声雨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叹气。 吴颜武道:“幺前辈放心,我们已经发动北莽三十六州的眼线去找了。想必不出几日便会有消息,她一个姑娘又牵着一头骆驼,容易找的很。” 幺声雨摇头道:“老夫就是怕她去找董平了。” “她又不晓得如今董平在何处,如何去找?我倒是觉得她是在书院感觉憋闷,出去透气了,过不了几日便会回来。” 幺声雨摆了摆手道:“吴院长,你还是不了解这女子们的心啊。” 吴颜武闻言哑然,随即他笑道:“那晚辈便在通往宋国的毕竟之路上多安插些人手。” “但愿吧。” 与此同时,在鲁州一艘即将要往南宋偷渡的客船之上,挤满了脏兮兮的人儿。他们拥挤在甲板上,憧憬着看一眼大宋的蓝天。在船尾,有三头同样脏兮兮的骆驼并排窝着。看守这三头骆驼的,是个带着蓝色小帽的青年男子。 这时,一个老者回头看向戴帽青年道:“小伙子,你弄这三头畜生上船干甚!” 青年笑道:大爷,你不晓得,在南边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想弄头这个当坐骑呢。” “哦,那便是值钱的货。”老者说罢,又看向抱着腿坐在青年身后的一个满脸泥垢的矮小少年道:“这小伙子也是跟你在一块儿的?” 青年看了后面的少年一眼道:“这骆驼里有一头是他的,他是个哑巴。他说只要我带他去南宋,他这头骆驼卖的一半的钱便归我。” 老者瞪了青年一眼道:“恁个后生,钻钱眼里去了,连哑巴的钱都收!” 那青年正想说些什么时,船老大便吆喝道:“发船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风雨之下 少年剑客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正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动向。在他身后的五个女子已然有说有笑起来,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美好的烂漫。若是让旁人来看,完全看不出来她们是能与凶残敌军殊死搏斗的战士。 “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连女人都上战场打仗了。”少年剑客腹诽一声后,便轻轻跺了跺脚,霎时间便瞧得数多野花便被震离了花茎,飞到了半空之中。旋即,少年手中长剑于空中划过。霎时间,便瞧得那长剑分化成八道剑影在飞花之间连连穿梭。 每一片花瓣,都被那剑影均匀的分成了两半。那些大花儿尚且不谈,就连大小如粟米的星星小花也是如此。几位姑娘皆被少年的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惊呆了,忽而那少年在漫天碎花雨中收了剑道:“若是你们想上战场,回家将剑法练到这个层次再来也不迟。” 一姑娘道:“要将剑法练到这个地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那时候仗早就打完了。” 少年剑客闻言小声嘀咕道:“有这么难么,我只是再以我六岁时的剑道水平要求你们。”少年正不解着,忽而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人倒地的闷响。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薛姓女子已然晕了过去。她的脸色青黄,朱唇发黑,面色看上去难看极了。 少年剑客走过来忙问道:“她怎么了?” 四个姑娘都是有些惊慌失措,一姑娘道:“薛姐姐难不成是吃了那丧心散!” “丧心散!”少年剑客闻言也是一惊,他听闻岭南中的武林同道在上战场时都要带上一瓶烈性毒药。这毒药见血封喉,吃下去后有两个功效,第一个为的是被擒后不受辱。另一个则是吃了这药的人,他死后的躯体也会被同化成烈性毒药。 少年剑客看了一下身旁那些倒地的虎尸,心中暗道:“她大概是想跟他们同归于尽吧。”旋即少年剑客便道:“你们这里可带着解药?” 四姑娘摇了摇头,一姑娘哽咽道:“解药只有军营里有,但现在回去,怕也是迟了。” 少年剑客闻言面色一变,他先是转头往后看去,他只见一头脚踩大地,头顶苍天的巨大火焰魔神正咆哮着往此方走来。 “不好,敌人的援军来了。我先带着她回军营,你们在我身后紧跟着,切记不要掉了队。”少年剑客说罢再也不敢耽搁,他将那薛姓女子一把抱起来,便向前跑去。四位姑娘对视一眼,随后又瞧瞧那正极速往此方奔来的火焰魔神,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随后她们站起来,便要迎着那火焰魔神走去。但她们还没迈步时,一道飞剑便从天际划过,一剑便斩断了了那火焰魔神的臂膀。 那魔神轰然跪在地上,但不久,他断掉的那条手臂又重新生长了出来。这时,那长剑飞回,在四位姑娘身子周遭盘旋起来。 少年剑客抱着薛姓女子在前方极速狂奔,口中念到:“吕道长的这御剑术虽有些花哨,但也算有点用处。”随后他用足真气,对身后喊道:“都活着回来,要不然别人会说我李闵济连几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此时只瞧云幕低垂,风雨欲来。 “要下雨了。”窦怀生看着远方山头上空逐渐汇集着的黑云说道。这时一只翩翩蝴蝶从窗户外飞了过来,停留在窗楹之上。 窦怀生微笑道:“蝴蝶,你也知道要下雨了是不是。放心,你要躲雨这屋子便任你住。”说罢,窦怀生忽的又想起了两个人来:“小花还好不好,橘子姐姐找到避雨的屋檐了么?” 正当窦怀生思索着,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回头看去,只见得是黄单黄老板。 黄老板笑道:“饭已经做好了,小兄弟下来吃些吧。” 窦怀生微笑道:“多谢黄老板,晚辈一会儿便下去。”闻言,黄老板笑笑便带好门退了出去。当黄老板的身影消失后,窦怀生的的面色便凝重起来。对于他而言,黄老板所说的话他还是将信将疑。 照黄老板刚才所说,除了这条几座驿站被毁,那些曾经参与过抵挡南疆十六国的武林世家门派也受到了波及。这对于出身于将门的窦怀生来言,是坚决不能容忍的。 “但黄老板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他们千方百计的将我弄到走向驿站的这一条路,莫非就是想让我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一桩惨案?又或者还有其他秘密?还是说当年那惨案是他们凭空捏造出来的,他们只是想利用我罢了。若是如此,那他们定然对我了解的很。但又是谁将我的消息透漏给他们的?官府,倒是不可能。若是让官府晓得我现在所在,定然早就派人来捉我了。” 想罢,窦怀生看看了手中的长剑,似有几分明悟。忽而,他对仍然停留在那窗楹上的蝴蝶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往继续走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那蝴蝶也不晓得听没听懂窦怀生的话,只晓得它现在已然往外飞走了。此时一滴雨点落下,打在了那蝴蝶的翅膀上。将它击打的摇摇欲坠。 “下雨了。” 董平看着好好的彩霞变成乌云,随后又是大滴大滴的雨点儿落下来,不由得感觉有几分烦闷。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院中的三个女人手忙脚乱的收衣服,又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殊不知,他董平的心情,要比那天上的云还要善变的多。这时,他转头对身后放下笔正稍作歇息的林三川说道:“你倒是好运气,我本打算明日就动身去成都的,但看来这场雨不小,我们要继续在此地耽搁几日了。” 林三川闻言笑道:“要是早晓得会下雨,那我便不这么费劲了,这手臂酸的,倒是跟练了两日两夜的武差不多。” 嘴上虽这么说,但林三川却是又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这碗炖鸡我便端走了,康川那小子买的下酒菜半点都对不上本公子的胃口。”林三川抬眼一瞧,不知何时,那碗鸡肉已然被董平端了过去。 “娘,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去哪儿了?”水淋淋的张元生站在院里,对正在屋中摘菜的殷素阁喊道。 殷素阁头也不抬的说道:“炖了。” 张元生闻言乐了起来:“那正好,我正饿着呢。娘,那鸡腿儿可得让我吃。” “正好,锅里给你留着条鸡腿呢。” 张元生闻言走进了屋子,掀开锅盖一看,只见得锅中的积着的温水中正放着一个碗,那碗里放着一条鸡腿与一碗米饭。张元生当的是拿起来就啃,啃两嘴再吃一口米饭。殷素阁微笑道:“你呀慢点吃,小心噎着了。” 张元生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鸡腿塞进了肚子里,那米饭也扫去了半碗。随后他看向殷素阁道:“娘,那老母鸡怎的就剩一个腿了” 殷素阁笑道:“娘的食量大,都吃了。” 张元生闻言笑道:“娘终日操劳,多吃些是应该的。” 殷素阁点了点张元生的脑门道:“你呀,也不想想,娘能吃的下那么多吗?” 张元生闻言眉头一皱道:“那剩下的鸡肉去哪儿了,难不成” 殷素阁打断了他道:“别胡思乱想了,那鸡肉炖好,我便盛出几碗,给平日里总是照顾我们家的乡亲送了过去。还有一碗,送去给了你师父。” 张元生闻言兴奋道:“娘,你瞧见我师父了他在忙啥呢,怎么不来咱们家?” 殷素阁微笑道:“你师父自然有自己要忙的事,他若是不忙了就会来看你。我回来时,你师父还让我督促你要勤练武艺呢。明天他就来检查你。” 张元生拍了拍胸脯道:“娘,你这便放心。我今天这一天在外面练了一天呢,连水都没有凫。明天师父来了,我保准要让他大吃一惊。” 殷素阁静静的听张元生讲着,她不时看一眼张元生,目光中满是慈爱。 “对了娘,你不晓得,今天我可瞧见了稀奇事儿呢!” “什么稀奇事儿,说来给娘听听。” 张元生忽而正色道:“刚才我在那江岸上正练完武,正要回来时。突然便瞧见一艘乌篷船从远处驶了过来。说来也瞧,那船一来,江面上就升起一层薄雾。然后,就见两个人从船中飞了出来。然后又看见,好几道光围着两人打转。我觉得他二人是在比剑呢。” 殷素阁问道:“你怎么晓得?” 张元生笑道:“因为我能感受到剑意。” 殷素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现在要紧的是跟着你师父学武,可莫要好高骛远。什么剑意,那都是说书人口里的东西。” “娘你别不信,我昨天还看见师父的掌心中能喷火呢!”张元生看着殷素阁满脸惊愕之色,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窃喜。随后他一摆手道:“行了,孩儿我要去睡觉了。等明日师父来,我定要让他大吃一惊。”说罢,张元生走出去,进了自己的屋子。 待张元生走后,过了半晌殷素阁才回过味儿来。她站起身子,在那张元生吃剩下的半碗米饭里舀了些温水。又从身后的饭橱里取出半碟咸菜,将那水饭当做粥细细的吃了起来。 “今天去给任大娘送肉时,听她说早上有人瞧见江上漂着几具烧焦了的尸体。难不成”殷素阁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暴雨已至。 “好剑法!” “想不到短短几日的功夫,你的剑法便已成长到如此地步。” 站立于江面上的两人收了剑,转身跃回乌篷船上。 看着被暴雨不停打出涟漪的江面,一年轻公子微笑道:“想不到又因为一群草菅人命的恶徒耽误了些功夫,现在董兄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成都,萧兄他们也已经到了临安。” 另一中年男子点头道:“我们也应该加把劲了,现在说不准窦怀生已经不在蜀中了。” “距离那情报发出,已然过去了两个多月,小师叔此时不在蜀中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也不能放过一分蛛丝马迹,据我们书院安插在临安的眼线得知,如今官府还没有传来将小师叔捉拿的消息。如此一来,我们便还有机会寻到小师叔。”青年公子说罢,又看向正望着远方江面失神的中年男子说道:“曹剑主在想些什么呢?” “哦,玉书。我是在想,若是没有要务缠身,我真想去哪白帝城上走一遭,去跟那剑神李闵济过一过手。当年李闵济名声大噪,威震江湖时,我剑墟曾向其发过邀请。并为其破例,让他成为第十一位剑主。你可晓得,他是怎么说的吗?” “学生不知。” “他说,他有九把剑。他若是进剑墟,他就得占九位剑主的位子。要不然,让他进剑墟这件事便免谈。老剑主自然不能答应他这种要求,但后来老剑主也为剑墟失去了一位人才,而自责许久。” 冯玉书闻言微笑道:“老剑主的为人着实令学生钦佩,但那剑神说出那等话,便也代表他的确也有那份实力。” 曹人游点头道:“是啊,但可惜,在李闵济得到剑神的称呼后不久。他们蜀中李家便遭遇了灭门的祸事。” 冯玉书皱眉道:“这事学生也有所耳闻,但学生不解。那蜀中李家,也算是南方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道世家。除了李剑神外,他的父亲与几位叔伯都是一顶一的剑道高手,何人有这种能力,能在一夜之剑将他李家灭门:” 曹人游摇头道:“这便没人知道了,但有一件事倒是与李家被灭门有所瓜葛。” “请曹剑主赐教。” 曹人游道:“当年在李家被灭门之后,蜀中与岭南共有十二个世家门派曾遭受过袭击,受损严重。在那之后,这十二个门派与世家便在江湖上隐退了下来,再不过问江湖事。” “李家与那十二家有何关系?” 曹人游笑道:“二十年前,李家与这十三家曾一起辅助蜀中王的军队抵抗过南疆十六国的入侵。这十三家,可以算的上是江湖上的英豪啊。” 冯玉书闻言沉吟半晌,旋即又冷不丁的说道:“难不成这十三家是遭受了南疆十六国的报复?” 曹人游点头道:“或许吧。” “若是如此,那也不合情理。既然他们受到了南疆十六国的报复,那他们为何不向蜀中王府求助,反而是退隐江湖呢?”冯玉书不解道。 曹人游微笑道:“或许这便是国士吧,自平定南疆战乱,自他们受到报复,已然过去了十年。他们应该是想维持两方太平,不再生战乱,而将那事给压了下去。” 冯玉书闻言缄默,过了片刻,他笑道:“曹剑主,你说李剑神今年再开擂台,能否守住剑神称谓?” 曹人游笑道:“那是自然,李闵济,可是老剑主都看重无比的人啊。” 冯玉书微微颔首,忽而,他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自那无界山庄出来以后,冯玉书当的是在白天黑夜都没有停止过修炼。这天下厉害的人太多,若他不多努力些,以后又怎的挑起书院大梁。 在二人闲谈的这片刻功夫,轻舟已荡过万重山,那雨也下的越来越大。 黄老板在大堂中等了许久,等到那饭菜都凉了,也没瞧见窦怀生走下来。 “不好,难不成是那毒又发作了!”黄单眉头一皱,便快步往楼上走去。当他推门走入窦怀生的屋子便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那窗户敞开着,任由风雨吹打。 “不好,不好!这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还不拔了我的皮!”黄老板在屋中踱了两步后,才回过神来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在狂风暴雨中,窦怀生的衣衫已然被浸的湿透。他眉头紧锁,极速奔跑着。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间能避雨的屋子。窦怀生赶忙跑进屋子,一进去,窦怀生便听得滴答之声传来。 一滴,两滴 这是全然不同与外面那雨滴落地的声音。 窦怀生松开轻扣的双手,一只碧蓝色的蝴蝶便飞了出来。 “多谢你了。” 旋即窦怀生又往那放下帘子的床瞧去,只瞧得一只嫩白的手臂从帘子后无力的垂落着。刺眼的鲜红从手臂上划过,最后从指间滴落。一滴,两滴最后聚积成一汪血水。 窦怀生上前拉开床帘,便瞧见刚才他还记挂在心中的人,已然面色苍白的昏迷在了床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纤弱的手臂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橘子姐姐,我来了。” 窦怀生咬着牙,为蜂蜜橘子包扎完伤口后。又用草木花掌为其渡送了几口真气,待感受到蜂蜜橘子的脉搏平稳下来以后,窦怀生才放下了心来。 又过了半晌,蜂蜜橘子才悠悠的睁开了双眼。当她瞧见正满脸焦急的守在她身旁的窦怀生时,甜甜的笑了。 “橘子姐姐,是谁伤了你,你怎么来的这儿,要不是我发现那只蝴蝶有些不对劲,还真找不到你呢。” 蜂蜜橘子翕动双唇,正欲说话时,窦怀生却捂住了她的嘴唇对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一道红影便从门外闪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又两书 他正往前奔跑时,那宛如流星霹雳一般的雨点儿却骤然静止了起来。随后,雨水汇聚在一起。凝水为冰,冰化囚牢。他抬起手,一掌就将这并不坚固的冰牢给击的粉碎。但当他脱困后,一道锋利的掌意便陡然朝他席卷而来。他抬手去挡,却没料到,那锋利的掌意竟将他的一根指头给削了去。 “果然是你。”窦怀生看着身前面若冰霜的红衣小童说道。 但这红衣小童却全然没有要与窦怀生叙旧的意思,他攥起那断了一根指头的手掌,便朝窦怀生猛击而去。这红衣小童的拳速极快,竟凭剩余的一只手,也能幻化出满天拳影。 窦怀生面对红衣小童的凶猛攻势,丝毫未显得慌张。他一手握剑抵挡着红衣小童的铁拳,而另一直手则藏在身后汇聚真气,酝酿着雷霆一击。 只瞧得二人脚步变幻,那地上的泥泞被激起尺许高的浪花。而那纷纷落雨在没有靠近二人时,便被激荡的真气震颤成碎散的水雾。霎时间,二人的身子周遭便蒙上了一层氤氲,唯有剑光拳影闪烁不停。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黄老板察觉到动静,奔袭至此,看到窦怀生与红衣小童缠斗在一起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但黄老板只是寻思了一弹指的功夫,便欲要飞身上前将二人拦在。但这时,一只藤蔓却凭空飞来,缠住了他的双脚。黄老板回头看去,只见得拦下他的竟是那老妪。 “诶呦,我说姐姐,你拦我做什么,我还去劝架呢!”黄老板说罢,那老妪咳嗽了一声后淡淡道:“这里的事,无需你插手,你管好自己便可。” 黄老板笑了起来:“既然姐姐您都不担心,那我自然也不管这闲事了。那我就先回客栈,您留在这里慢慢瞧诶呦!”黄老板一语未毕,便突然怪叫了一声。只瞧得那老妪一挥手中的藤蔓,黄老板便被她甩到了身后,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 “诶呦,我说姐姐,你这是干甚?”黄老板站稳后说道。 老妪淡淡道:“你就留在这里,那客栈便不用回了,一会儿还有要事要你做。” 黄老板闻言讪讪道:“皆听姐姐您吩咐。”说罢,黄老板便看向了那正与红衣小童斗的难分难解的窦怀生道:“这小子还不错,竟然能跟姐姐您的儿子斗上这么久。” 老妪微笑道:“不光如此,我儿子那条手臂都是他斩下来的。” 黄老板点头道:“难怪那位这么器重这小子,能跟身为七”黄老板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向正用冰冷目光的老妪讪笑道:“是弟弟我说错话了,姐姐早跟他们没有了瓜葛。不过我这好侄儿的那条手臂若是想接上,可就得花些功夫了。” 老妪冷冷道:“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就算他的脑袋掉了,我也能给他接上。” 黄老板颔首道:“姐姐的本事,我还是信服的。” 黄老板话音刚落,便瞧得前方两方交战的势态陡然一变。此时窦怀生的剑,竟被那红衣小童死死的叼在了嘴里。红衣小童的那拳头,也是丝毫不客气的朝窦怀生心窝砸去。 窦怀生不惊反喜,他心道:“这下我看你还怎得喷那害人的毒气!” 原来方才窦怀生与红衣小童交战时,便觉得不妥。他虽然与红衣小童斗得不分上下,但却是丝毫找不到施展大破金手的机会。窦怀生之所以不停用长剑封住红衣小童的攻势,全然是不想让其喷出那极为厉害的烙花毒。但也是因为如此,窦怀生的招式全然偏向了防守。这便掣了他的肘,无法轻易的变守为攻。 而就在两方胶着之时,窦怀生忽的灵机一动。他暗道,不让他喷那烙花毒,封住他的嘴不就行了。于是窦怀生故意露了个破绽,让那红衣小童叼住了他的长剑。 看到红衣小童袭来的一拳,窦怀生便觉时机已到。他猛然松开剑柄,不再与红衣小童来回拉扯。而他早已蓄好破金之力的左手猛然挥出两掌,旋即便听得当当两声。这一掌斩断了红衣小童剩余的那条手臂,而另一掌则砍在红衣小童的脖子上,将他的脑袋取了下来。 黄老板微笑道:“脑袋真掉了。” 老妪神色自若,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该走了。” 窦怀生看着那没了脑袋的红衣小童,不由得心道:“这下我得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但就在这一刹那,窦怀生稍稍掉以轻心的功夫里。浓重的黑雾便从红衣小童的脖子里喷涌而出,霎时间便染黑了这苍苍雨幕。窦怀生面色一白,登时便屏住呼吸,极速往后退去。 这黑雾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被落去打散的一干二净。而那黑雾散后,原地却没了那红衣小童的尸体,那掉在地上的头颅与手臂也一同消失了。 窦怀生眉头紧锁,他往四面八方一看,只见得这荒野之中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其实他这一消失,我反而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出个大概了。”窦怀生从地上的泥泞中捡起一根断指说道。“但橘子姐姐怎么会被他们擒住,难不成又是我连累了她。就跟上次叶叔叔一家一样。”窦怀生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将那断指收起来,便朝蜂蜜橘子所在之处奔去。 雨水在瓦片上汇集,最后从房檐流下。 一道水帘,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天。 窦怀生回来时,蜂蜜橘子正坐在门槛上,向远方呆呆的望着。但一瞧见窦怀生,她的眼眸里便恢复了神采。旋即,她便站起来朝窦怀生奔跑而去。来到窦怀生面前,蜂蜜橘子便举起自己的手臂对窦怀生晃一晃道:“怀生你瞧,我的伤已经好了。” 窦怀生没言语,他随手一挥,一道宛若实质的真气屏障便横在了蜂蜜橘子的头上,为她挡下了坠落的暴雨。 “橘子姐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不是一个红衣小童跟一个老阿婆将你捉来的?”窦怀生语气虽平淡,但却掩饰不住内里的焦急。 蜂蜜橘子微笑道:“这我也不晓得,我是出来买好看的衣裳的。但不知怎么,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便瞧见你了。” “既然如此,那黄家沟村便还是安全的。”窦怀生稍稍放心了心,也散去了方才的愧疚。他笑道:“那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蜂蜜橘子闻言,转身又回到门前,坐在了门槛上。她道:“我还没买上好看的衣裳才不回去呢,你要去做什么便去做,不用管我。” 窦怀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橘子姐姐你也保重。”说罢,窦怀生便身化残影,极速的消失在了蜂蜜橘子的面前。 蜂蜜橘子看着消失在雨中的窦怀生,神情霎时间便落寞了起来。她抬起手臂,注视着上面的伤口,喃喃道:“婆婆,你说的话是假的” 黄老板与老妪并肩行于一条山间小路之上,他二人就这样随意走着。虽并未刻意运功,但那些雨点却一滴都没有落在二人身上。黄老板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他忽而转头对身后道:“放心,好侄儿。等到了地方,你娘便将的脑袋安上。”说罢,黄老板看一眼宛如拥有着风干岩石一般面庞的老妪说道:“姐姐,你怎的真对那小丫头下手了。她会怎样先不说,反而是苦了我这好侄儿。”黄老板一边说一边嘻嘻笑着,他关切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打趣。 老妪淡淡道:“谁说我对她动手了,老婆子我是在帮她。” 黄老板微笑道:“看来姐姐这次虽答应帮他,但对当年之事还是耿耿于怀啊。要我说,虽过了这么多年,姐姐你还是不懂男人心。” “你也算是个男人?” 黄老板笑道:“我算不算男人我自己说了不算,在姐姐眼里,我就算是再男人怕也不算的是男人。”老妪闻言没有说话,她看着隐匿于雨幕中的千万大山,不由得思绪又往回倒去。 且说几个时辰前,在那秋花烂漫的山丘之上。一红衣小童伸手按住了一妙龄姑娘的肩膀,那姑娘猛然回过头去。见到那面色铁青,格外渗人的小童,姑娘不由得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旋即,隐藏于花海的无数只蜂蝶便齐齐飞了出来,一同朝那红衣小童涌去。 “哦?难道是御虫一族的后裔?”老妪走了出来,她一挥手臂,一道狂风便从其袖筒中席卷而出,将那些蜂蝶扫向了一旁。随蜂蝶散去,那红衣小童也退到了老妪身后。 看着姑娘惊恐的双眼,老妪走上前轻抚她的头顶道:“孩子,你是在等人吧?” 这老妪的声音听来,格外让人安心。 姑娘点了点头后,老妪便道:“你这样等,他是不会来的。” “我本来也没打算将他等来,我是要去找他的。”姑娘道。 老妪微笑道:“即使你去找他,他也不会留下的。” “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有受了伤,流了血,他才会陪着你。” “为什么?受伤多疼?” 老妪若有所失的说道:“你不疼,他便不会心疼。” 呆呆的坐了许久的蜂蜜橘子终于站了起来,她往前走去,朝着来时的方向。 注视着那道被风雨打的飘零的背影,一人道:“董大哥说的没错,有时候故意装傻,反而能事半功倍。对于橘子姐姐而言,黄家沟村是最安全的。”说罢,窦怀生便从房屋后走了出来。 瞧着缓缓向前行走的蜂蜜橘子,窦怀生隐蔽着自己的行踪悄悄跟上。正当窦怀生以为蜂蜜橘子会一直走回黄家沟村时,她却停了下来。 蜂蜜橘子弯下腰,捡起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喃喃道:“也许是我还不够疼,睡了一觉伤口便好了,能有多疼呢?”说罢,蜂蜜橘子竟决绝的将那石头朝自己的额头上猛击而去。 “怀生,你还没走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窦怀生看着满头脸血迹的蜂蜜橘子,当的是心疼的哭了出来。蜂蜜橘子微笑着,视线渐渐昏暗了下去。 “你晓得吗怀生,以前我最怕下雨。在不下雨时,还有小蝴蝶小老鼠陪着我说说话。我虽然经常装鬼吓人,但我比谁都怕鬼。夜里一闭眼,儿时瞧见的那些吓人的红,便又翻涌在了我的脑海里。我一怕,便跟小老鼠说说话。但一下雨,小老鼠跟小蝴蝶便都藏了起来。我找不到他们,便只能睁着眼躲在墙角里。 而这里,常年多雨。 所以我时常会想,要是能有一个能永远陪着我的朋友该多好。一看见你,我便觉得,你是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将自己比花衣裳还要宝贝的蜂蜜橘子分给了你。若是你能如现在这般你能在我身边,那我就算是将全身的血流干了都无所谓。 我不会因孤独而伤心,但我时常因为寂寞而流泪。” 窦怀生一边用草木花掌稳定着蜂蜜橘子的伤势,一边朝着驿站狂奔。回到驿站,窦怀生便先是大喊了两声黄老板,但无人回应。窦怀生只得先为蜂蜜橘子包扎好伤口,又继续用真气为其稳定伤势。看着蜂蜜橘子额头上的伤口渐渐停止了流血,窦怀生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晓得,用真气疗伤只是权宜之策,现在要紧的是寻个大夫。 想到此处,窦怀生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看着外面愈加狂暴的风雨,只得是先将蜂蜜橘子放下,只身一人出了驿站。 与此同时,二百里以外,一间灯火昏黄的房间里。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屋内的暗阁中取出了一个小木匣子,他慢悠悠的捧着木匣子坐回椅子上。一打开木匣子,便瞧得里面出现了一摞泛黄的书信。 老者取出两封书信,借着忽明忽暗的油灯读了起来。 “晓得你无恙,你只会说无恙。若是真的无恙,怎的将我家的聘礼退了回来?明日我也不管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亲自带着聘礼,去岭南寻你。”这一封信,没有落款。 “无恙,勿念,勿来。”这一封信,落款是薛勿念。 忽而,屋外有人说道:“我若是不在那驿站了,他还会来么?” 老者淡淡道:“放心吧,你不在,他才会来。” 窦怀生慌慌张张的闯进一户人家里,惊的是鸡飞狗跳。一满头皱褶的老汉拿着一块糙粮饼从屋中走了出来,他一瞧见窦怀生便满是警惕的说道:“你这后生拿着剑闯进我家干什么!” 窦怀生连忙抱拳道:“老伯,在下无意得罪。只是家姐受了重伤,急需寻个大夫。所以想来跟老伯打听一下,这附近的医馆在何处?” 老汉皱眉道:“咱们都是些糙汉,平日里有病也不瞧大夫。这附近倒是没有医馆,你要是想找大夫,便去二百里外的桦木镇瞧瞧吧!” 窦怀生闻言忙的是转身跑了出去,老汉见状一把将那糙粮饼塞进了嘴里,然后冒着雨将门倒插了起来。 窦怀生回到驿站后,只见得蜂蜜橘子面色发白,其额头上的伤口仍在往外渗着血。随后,窦怀生往蜂蜜橘子的额头上摸了摸。 “怎的隔着一层布,还这么烫?难不成?”想到此处,窦怀生便一眼扫向了蜂蜜橘子的胳膊。只见蜂蜜橘子胳膊上那一道并不深的伤口,此时竟隐隐泛起了黑色。 一见此伤口,窦怀生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一把便抱起床上的蜂蜜橘子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竟然用毒,嘿嘿,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这万一事儿不成,反倒又给自己添了一个仇家。”黄老板窝在大堂中的太师椅里,放眼朝门外看去。虽只是相隔百里,但这里的雨势已然小了下来。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下了片片泛黄的树叶。 营帐外,一位佩着短刀的孩童正目光凝重的看着远方不停升腾着瘴气的原野。突然,一位身着轻甲的中年男子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来到孩童身边正欲说些什么时,孩童却先一步说起了话来:“洪伯,姐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中年男子闻言,眼圈儿骤然间便红了。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那些本要说出来的话却又被自己咽了下去。他微笑道:“快了吧,等晚炊前,她们一定能回来。”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孩童大叫道:“姐姐她们回来了!”中年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得一少年剑客抱着一昏迷不醒的姑娘跃了过来。中年男子正为这少年剑客的速度感到咋舌不已时,就听得少年剑客急道:“快,救救她!她服了丧心散!” 中年男子一惊便道:“快,快随意我来营帐!” 待二人走后不久,又是四位姑娘跑了过来。 那佩刀的孩童不解道:“姐姐,薛姐姐她怎么了” 一姑娘微笑道:“放心,薛姐姐没事。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恍惚间,黄老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想来,已经二十年了。那时还是太小,只信了她的话,却没瞧见那几位姐姐在偷偷抹着眼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引蛇 “阁下莫非就是李家少爷,李闵济?” “正是,前辈如何称呼?” “哦,在下岭南洪家家主洪有振。早就听闻蜀中李家的公子”洪有振还未说完,便被李闵济打断道:“那位中毒的姑娘怎么样了” 洪有振正想开口说话时,那姑娘便撩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她对着李闵济微笑道:“我已经好多了,多谢。”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李闵济话音刚落,就听得洪有振说道:“既然李公子来了,那我还有一件事想要麻烦李公子。” 李闵济微小道:“洪家主有话便直说,有什么麻烦事,我便帮你们一并解决了。” 闻言,洪有振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李公子也瞧见了,我岭南军营中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了。营里的人马被我分成了两队,一队就是刚才被你搭救这五个姑娘。至于剩下的主力人马,被我派去拦截向西边支援天圣神国的蚩合国军队了。但他们一去三日,迟迟未归,所以我想让李公子去前方打探打探消息。” “蚩合国?”那姑娘正欲言又止时,李闵济便已然应承了下来。 “这到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李闵济说罢,提剑走出了营帐。他前脚刚出去,那姑娘便后脚跟了出来。姑娘拉住李闵济道:“听她们说,在我们回来时,你们遇到蚩合国的火魔了” 李闵济点头道:“不错。” “若是如此,那我们的人岂不是凶多吉少了”姑娘说罢,面色一白咳嗽了两声。 李闵济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更得去前方看看。这些事你便不用管了,你现在要做的是留在营里好好修养。” “我身子无恙,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姑娘说罢,便朝前方掠去。 李闵济笑了笑,旋即跟上。 “岭南的悬门剑宗掌门薛捘风,你应该认识吧?”李闵济在那姑娘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没走一会儿,便这么来了一句。 “那是家父。” 李闵济揶揄道:“怪不得你的毒刚解,便急着去前方了,薛掌门应该也在那队人马里吧?” 姑娘闻言没有言语,李闵济又接着说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为何而去,你只要不拖我后腿便行了,切记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扰乱了我的计划。” 这时姑娘点了点头:“只要你说的没错,那我便一切都听你的吩咐。” “如此便好,我之所以放任你来,也是因为你还有一些脑子。”李闵济说罢,便一步飞跃,远远的将姑娘甩在了身后。姑娘抬起手,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血色纹路微笑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丧心散无解。”旋即,姑娘闷头赶上。 且说此时的荒原之上已掉起了蒙蒙细雨,远方天际那一个黑云漏斗也变成了五个,其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也愈加浓重。 “被火烧过的痕迹一直往西方而去,看起来,我们的人马没能将他们拦住。”李闵济搓了搓手里的那一撮草木灰又道:“说不准” “有什么话就直说,莫要吞吞吐吐。”姑娘紧紧攥着的拳头骨节发白。 李闵济点头道:“说不准,我们的人马已经全军覆没了。但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我们还得往前走走才能晓得。” 此时,忽而袭过一阵狂风。狂风将地上的灰烬席卷起来,弄得漫天飘飘洒洒。 这一次,那姑娘在前面奔跑了起来。李闵济看着姑娘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望,这场仗我们能打赢吧。” “只望,这场仗你能打赢吧。” 老神偷看着正缓缓往白帝城走来的一人,转头对身旁的李闵济说道。李闵济随意瞥了一眼,只瞧那来人身披一墨色大氅,头戴斗笠,脸着一涂满了油彩的面具。 老神偷说罢又嘻嘻笑道:“要是你这仗打不赢,那就别提打赢那个人了。” “怎么,他们之间有关系?” 老神偷点头道:“这种打扮,是他的手下的确无疑了。我曾在北莽留意过这群人的行踪,不过他们行事神秘的很,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还是你李剑神的面子大,什么人都让你招来了。” 那面具人正缓缓的往前走着,忽而,他只觉脖颈一凉。他低头一扫,只瞧得一柄由水凝成的长剑正横亘在自己的脖子上。与此同时,一股刺鼻的味道便从那剑身冲了上来。他猛的就是往后退了两步,对着白帝城头冷冷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李剑神,都要用下毒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了。” 老神偷大笑道:“小子,那不是毒,只是一壶掺了些补药的猫尿而已。”旋即,老神偷又对着李闵济埋怨道:“你小子,这江中的水有的事,怎的动起老偷儿我的酒来了。” 李闵济淡淡的瞥了老神偷一眼没理他,而是对那面具人说道:“你还不配与我交手,唤你家主子来。” 面具人闻言笑道:“在下自然不敢于李剑神交手,在下来此是来传我家老爷的一句话。” “哦?”李闵济目光一凝,那面具人便觉身子一寒。他心道,“从前未见过这李闵济,也不晓得他有多厉害。今日一看,那剑墟中的那些剑主中,估计也只有全盛时的赵绝江能与其一战。” 恍惚片刻,面具人方才回神道:“带话之前,在下还是先将我家老爷命在下带的一件礼物奉上。”说罢,面具人从怀中摸出一个寸许见方的小黑盒子往白帝城头丢去。李闵济刚想伸手接住那盒子,但却被老神偷抢了先。 “先让老偷儿我瞧瞧这是个什么宝贝。”旋即,便听啪的一声。那盒子刚一打开,老神偷便将其丢了出去:“诶呦,我的乖乖,这是什么玩意儿!” 李闵济伸手一拿,便将从那盒子里飞出来的那东西拿在了手里。 “断指?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淡淡道:“这手指是那丛云卫总统领冉仲的。” 闻言,李闵济心中一惊。那冉仲的修为他倒是清楚,前些日子的一战,他虽说是胜了。但那冉仲若是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二人的胜负还未可知。若这手指真是冉仲的,那断其一指的人,该有多厉害! “想不到他如今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李闵济将那截断指扔下城头,口中喃喃轻语。 面具人见状笑道:“我家老爷说,他能让李剑神继续苟活于世。不过你得从这白帝城滚下来,还得三步一叩首的跪到我家老爷面前,大喊三声唏!”面具人这一语未毕,便猛然惨叫了一声。只瞧他的一根手指,已然掉在了地上。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这根手指便算是我给你家老爷的回礼吧。”李闵济说罢又笑了起来:“若是他怕了,那便让他按照你刚才说的那般来这白帝城。我要是心情好,也许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在李闵济说话间,那面具人已包扎好了伤口。他捡起地上的断指道:“李剑神放心,这份礼物我自会献给我家老爷,这话我也会原封不动的带回去。”他话音刚落,便转身往山下行去。 老神偷面色凝重的看着那面具人的背影,不由得赞了一句道:“他倒是养了一批好手下。” 李闵济点头道:“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那你也相信那根手指是冉仲的?想当年我也曾在那冉仲手上吃过亏。” “他说是,那便是了。” “既然如此,那你可就要小心些了。” “晓得了。” 说罢,李闵济又躺了下来。 忽而,一片红布从空中飘了下来,蒙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的双眼染成猩红。 李闵济伸手将脸上那块红布扯下来道:“这是包扎伤口用的白布,看起来前面有人在疗伤。” 姑娘点头道:“我看见了,那是爹爹他们的队伍。” 李闵济放眼望去,只见老远处有几个微笑的人影正在来回走动着。他微笑道:“看起来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我们过去瞧瞧。” 姑娘此时自然是要比李闵济更为激动,但她还是将心中翻涌起来的巨浪强压下去道:“小心埋伏。” 李闵济微笑道:“有埋伏岂不是正合了我们的心意。我先去前面瞧瞧,你留在这里准备支援我。”说罢李闵济纵身朝前方快速奔去,姑娘也是压低身子,接着草木掩护缓缓跟了上去。 一走近了,李闵济方才看清楚。远处有倒在地上的约有小二百人,但这些人大多都活着,不过他们的手臂与腿脚却或多或少都被断了去。仍然健全的十几人,则在来回穿梭着,手忙脚乱的为伤兵治疗着伤口。 李闵济紧锁眉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那南疆蛮人的心思毒辣,营里突然多了如此多的伤员,不晓得要牵制我们多少兵力。”想罢,李闵济便加快速度往前行去。正当他离前方众人还有不到百丈之距时,一团地火却骤然就从地下翻涌了上来。刹那间,这团冒着黑炎的烈火就将李闵济包裹了起来。 这团火焰越烧越旺,转眼间便蹿腾起数丈高。火光通明,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上面刹那间便“呲”的一声变成了白雾。 姑娘见状便加快步伐赶了过去,但当他赶到时,那团烈焰已然消散。一柄通红的长剑,孤零零躺在地上。 这时另一方的人群中也看到了突然原野上突然升起的那一团火焰。一留着山羊胡子,面容温和的中年男子顿足叹道:“他们果然是想将我们活活困死于此地!”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前方有人大喊道:“爹爹!” “是无恙!”中年男子面色一喜,旋即他又面色一沉对远处喊道:“无恙,你留在原地莫要动!”说罢,中年男子便拔腿奔了过去。 姑娘看着地上一个个凸起的土包,心中暗道:“想必这就是那埋伏所在了。” 这时那中年男子已然行了过来,他一看见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土包的姑娘便厉喝道:“无恙,不要动!这里面埋着的是那蚩合国的陷阱,动之便会燃起熊熊大火,我们一开始也是不晓得这暗器的厉害,才遭了他们的埋伏。对了无恙,方才是谁触发了这陷阱?” 姑娘微笑道:“女儿是瞧这些土包有古怪,于是便扔块石头试探了一下。” 中年男子点头道:“没人受伤便好,对了,怎么营里就来了你一个人?蜀中的援军,你洪伯伯呢?” “爹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应该快些回到军营里去。” 中年男子摇头道:“这么多人受了伤,要想走谈何容易。” 瞧得中年男子一脸沮丧,姑娘秀眉一颦便娇喝道:“爬着也得回去,留在这里只能等死!爹爹你去组织众位叔叔伯伯过来,女儿将这些陷阱都触发了,弄一条出路。” “可” 姑娘瞧见中年男子仍是犹豫不决,便脸色一沉淡淡道:“大夫如今全在军营里,你现在不回去,莫非是想害死大家么?” 中年男子一愣,摇头苦笑道:“我这便去。”旋即他转身小声嘟囔道:“这孩子,怎么跟她娘一个脾气。” 中年男子走后,便瞧得这原野之上不停升起团团烈焰,火光通明之,映照着一张张迷茫的脸。 当众人搀扶过来时,已然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姑娘对见状便对众人喊道:“各位前辈,我们先往前走一走,蜀中的援军已经朝我们赶来了。” 闻言,皆是迷茫的神色里终于升起了一丝希望的色彩。 姑娘话音刚落,中年男子又扯着嗓子大喊道:“大伙儿加把劲,等咱们打完胜仗回去,个个又都是驰骋江湖的好汉!” 众人闻声,又宛如回到了在不知名酒馆里举杯对饮,放声大笑的那个岁月。霎时间皆是豪情四起,齐齐呼应。 说到底,这沙场征战不晓得要比那江湖厮杀残酷了多少倍。 众人相互搀扶着往营地的方向行去,当这天彻底黑下来,空中升起颗颗血色星辰时,众人已然远去。 这时,两男一女竟从一棵巨大的枯树中钻了出来。 那两男身材高大,浑身紧绷着雄劲的腱子肉。而站在他二人中间的那个少女,在他们衬托下,显得娇弱极了。 少女她身着红裙,额头生有两个小小的犄角。少女微笑道:“这下跟着他们,应该就能找到他们的营地所在了。这群汉人真是跟蚊虫一样惹人烦,看我不一把火将他们烧个干净。”说罢,她便往前走去,那两个巨汉紧跟其后。 但当她们三个刚走两步,这红衣少女便停了下来。她猛然一挥手,一条火舌便从她的袖筒中喷了出去。 忽而,只觉这大地一颤,一道人影刹那间便破土而出。 “你想放火烧人,先过我这一关吧。”那人影落在地上,伸手一招,地上躺着的那柄长剑便飞了过去。 红衣少女眉尖轻蹙,她轻喝道:“从小到大还没人敢骗过我,你真是该死!”少女说罢,又张口吐出一句怪异似音符的话语。骤然间,那两个巨汉便齐齐朝着阻挡他们道路的人扑杀而去。 李闵济见状微笑了起来,当他瞧见被灼烧过的草木时便感觉到了不对劲。蚩合国的人再傻,怕也不会一直弄出那般招摇的巨大火魔。 不过当时李闵济也没多想,但当他发现己方的队伍还有人存活时,心中疑窦更甚。南疆十六国的军队有多残忍,他是见识过的,被他们击溃的军队,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李闵济感觉有鬼,于是他便心中所想告诉了姑娘,并一起商量了个对策。 那便是由李闵济先行上前去探探虚实,敌军若是真是想诱敌深入,那他们瞧见李闵济只有一个人来大半不会现身。若是他们现了身,那李闵济与姑娘前后夹击,能反客为主。 若是李闵济没引来伏兵,而是发现了陷阱,那他便会假意中招,躲在暗处看看敌军到底在打什么鬼把戏。姑娘觉得李闵济的计划虽然没什么太大纰漏,但她却怕万一伏军太多,李闵济应付不来。 李闵济倒是胸有成竹,他道,蚩合国要西行支援天圣神国的情报,他们蜀中的人马也有所了解。所以蚩合国的主要目的还是对西方战场进行支援,他们若是真在此地埋伏了人马,那想必也不会太多。他李闵济还是自负能应对下来的。 于是方才李闵济假意中招,趁着火焰升腾时引人耳目时,他则用真气破开地面,钻入了地底。而后赶来的姑娘便依计行事,她带着一众伤兵先行,让李闵济继续留在此地观察情况。 刚才听到那红衣少女所说,李闵济便将一切了然于胸了。岭南大营的所在极为隐蔽,他虽一始便得到了地图,但找到那大营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后来以至于他本是将那几位姑娘落的远远的,到最后却让她们赶了上来。 此时瞧见那冲过来的两个巨汉,李闵济一横手中长剑道:“我的剑虽不能当百万兵,但挡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轻舟已过 雨一停,便起了雾。 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村头的打粮场,一个少年瞧着二郎腿坐在场边的石头上。他的身旁放着一个盛满了指甲盖大小河蚌的海湾,少年的手不停歇,嘴也不停歇。他的手往碗里一捞,再向嘴边一放,那河蚌里肥满鲜嫩的白肉便被他吸进了嘴里。旋即,他就将那没了肉,那还相连着的蚌壳扔进了被浓雾笼罩着的打粮场里。 随后就见得一颇具寒意的光影闪过,少年见状,又紧接着将另一个蚌壳扔了进去。寒光连闪,少年的上下牙也连连打着架。 过了片刻的工夫,少年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当他还意犹未尽的将手伸入碗里时,却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与此同时,浓雾也已消散。少年拍拍肚皮走进打粮场里,看着那散落满地,皆被均匀分开的蚌壳,不由得笑道:“董大哥,全中了!” 董平将蒙住眼睛的黑布取下来,对着少年微笑道:“想来他们也快完事了,该走了。” 傅康川闻言,目光中流露出些许不舍。但他仍是笑道:“那便祝董大哥一路顺风了。” 董平笑了笑,他道:“康川,你其实可以带着你娘随我们一起走的。你身上倒是有些过人的天赋,这小小的村落注定是留不住你的。要是进了成都临安那种大都会,对你来言才是如鱼得水。” 傅康川肩一耸,手一摊道:“我觉得还是在这小村落里活的更自在些,没银子了,我去镇里转一圈便有了。有银子了,那我便回屋里睡大觉,一睡睡上三四天。想玩便玩,想睡就睡,这才是人过的日子。等这样再过两三年,便置办点聘礼,让我娘去狄芳她们家提亲。成亲了,便养两三个娃娃,每日悠哉悠哉。累了便让媳妇儿给洗洗脚,心情烦了,便抽根藤条打娃娃一顿,这可比董大哥终日拖家带口,走南闯北来的舒坦。” 董平闻言揉着傅康川的脑袋大笑了起来,他点头道:“康川啊,你说的这日子那是神仙也想过的。” 傅康川听罢道:“那傅大哥为何要走,难不成这些日子在我家住的不舒坦。若是你住的不舒坦,那我便自己出钱在我家旁边给你修几间瓦房,我们做个邻居也好。为何到处闯荡,又为何费力的练这没什么用的武,难不成有人逼你这么做么?” 董平闻言微笑道:“不瞒你说,在你家的这些日子可以算的上是我这几年过的最快活时光了。在那院子里晒太阳时,我也曾一度想便就这么过下去就算了。确实,如今没人逼我练武,也没人逼我闯荡。但这些事如今对我而言,就像是饿了要吃饭,跑肚了要拉稀一般,没有理由必须要做的事。” 傅康川摇头道:“董大哥,我觉得你说的这话不在理,人不管做什么事都是要个理由的。就像是你说的要吃饭,理由是因为肚子饿了。要拉稀,理由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既然董大哥既没人逼,也想过平淡日子,那为何还非要去做心里其实不想做的事?” 董平笑道:“往日都是我占别人的口舌便宜,但今日我倒是说不过你了。要是非要说个理由,那便是我要赎罪吧,你董大哥,其实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傅康川闻言释然:“这话我倒是信,董大哥天生一幅采花贼的色魔像,若是犯了什么大罪,那也是理所当然。” 董平闻言愕然,过了片刻,他拍了傅康川一巴掌,笑骂道:“你小子!” 此时,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上青天。红日在人间泼墨,为沐浴在其下的人群都渡上了一层不一样的色彩。董平斜睨一眼道:“天晴了。” “天晴了。” 老神偷看着那升起的红日面色庄重,忽而他看向一旁的李闵济道:“你说,这人为何要练武啊?因为一个武字,这千百年来死伤人无数,看来这侠以武犯禁这五个字一点都没错。” 李闵济看着正经无比的老神偷,嗤笑道:“你这样子还真像个老道学,我不晓得为何练武,因为当我懂事时,我的手上便握着剑了。” “你这便跟家承有关了,当年老偷儿我练武,是因为跟野狗抢吃的没抢赢,便一怒之下去学武的。当时老偷儿我练了一年回来,那些畜生便都不是老偷儿我对手了。后来继续练武,是因为结识了几个总爱跟老偷儿我打赌的损友。因为跟他们打赌总是输,所以我便将武艺练的越来越精深,想要扳回一城。最后虽然赢了一次,但就是那一次,也让老偷儿我颠沛流浪至今啊。” “你说的是跟叶青灯他老泰山,慕容遵那一次?”李闵济说罢,老神偷登时就吹起了胡子,他愤然道:“那个老畜生,若是再让我遇见他,我定然扒了他的皮!” 李闵济摇头道:“听说当年是你将淑云妃擅自盗出来的,你们打的赌,不过赌你能不能偷到那官家最宝贝的那一颗夜明珠而已。你把人家弄出来了,还不管。怎么又冤起叶青灯的老泰山了?” 老神偷讪讪道:“谁说老偷儿我没管,我为了给淑云妃找个好靠山,还狠狠的得罪了那黄河漕帮一把呢。要不是那老匹夫,我怎会进宫,又怎会遇见淑云妃”老神偷的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不张嘴的嘟囔。 李闵济微笑道:“上次我去北莽,路过黄河,那黄河漕帮这些年因掌握南北黑运,可发了大财。听说这些年那黄河漕帮,都是由他家的奶奶管事的,应该便是淑云妃吧。这女人倒是有些手段,你当年若是将她留在身边,哪里还用干这些偷鸡摸狗的行当,还被我这个江湖后辈给打的落花流水。” “你可不晓得,因为她,老偷儿我现在还被她孙女儿追杀呢。”老神偷摇头道。 “她孙女儿,莫非就是近些年在丛云卫展露头角的新秀,铁捕?” “可不”老神偷一语未毕,便瞪了李闵济一眼厉声道:“小子,老偷儿我何时被你打的落花流水了!十年前老偷儿我不过输你半招,前些日子,也只是输你一招而已!” 李闵济微笑道:“前辈说的是,晚辈突然一时兴起想与前辈打个赌。” “赌什么?” 李闵济道:“就赌你接不下我一招。” “输了怎么算,赢了又怎么算?” 李闵济笑道:“这也简单,若是谁输了,那便为赢的人办一事便可。” 老神偷撸起袖子道:“赌就赌!”他话音未落,就见得李闵济伸出一指朝他点来。” 老神偷登时抬手迎了上去。 霎时间便听得龙吟虎啸之声,于波涛之中响起。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 窦怀生将一块湿布拧一拧,便放在了床上躺着的蜂蜜橘子的额头上。看着满天通红,嘴唇发白的蜂蜜橘子,窦怀生虽然心疼,但却也是无能无力。且说一日前,当窦怀生将蜂蜜橘子带到这座镇里的医馆时,那里的大夫只是号了一把脉便摇头道说他治不了。 窦怀生虽然失望,但却不显气馁。他向那大夫打听这附近哪里还有别的大夫时,那大夫说道,在离镇北不远处有一家驿站,里面有个老先生是个杏林高手,但那老先生脾气古怪,有不少怪异的规矩。 窦怀生当时心道,这些事他早应该想到的。蜂蜜橘子的中毒,实则也是为了让他去那驿站的一个下三滥手段。当窦怀生带着蜂蜜橘子来到那驿站时,出来迎的那个老者窦怀生也见过,便是那夜劝他去荒废驿站投宿的那位老者。 而这老者却像是全然不认识窦怀生一般,只听窦怀生要来求医,那便得答应他一个要求。那便是要想他出手救蜂蜜橘子的话,那窦怀生就必须得亲手杀一个人。 窦怀生正欲站起身去换盆凉水时,那老者便先一步走了进来。 老者一进来先是对着躺在床上的蜂蜜橘子说道:“这姑娘若是再这么吊着,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你可想好要去杀谁了,要是没想好,你自己的性命也可以。” 窦怀生淡淡道:“人之性命何其宝贵,怎能轻言舍弃。我当时没说要杀谁,是因为我想要杀的人太多,一时间没决定下来而已。” 老者微笑道:“不错,那你” 老者话音未落,便见得窦怀生手中的剑已然指向了他的喉头:“若是我要杀,那定然第一个便要杀你这见死不救的庸医!你这般行为,如同草菅两条人命,我又有何理由不杀你?” 老者微微一怔,旋即开怀大笑道:“好啊,你这个少年郎。你若是杀了老夫,那谁来为那姑娘祛毒呢?” 窦怀生微笑道:“这几日我每日都给她把脉,发现她服用了你的药后脉象趋于平稳。而我也从药渣中,得出了你所用的哪几味药。只要我依方拿药,保她七日毒性不散,那我便有法子救她。” 老者闻言面色微寒,注视了窦怀生片刻后他方才淡淡道:“你倒也算有些胆子,那姑娘老夫便救了。”说罢,老者便转身欲出。 窦怀生也是不由得轻微松了一口气。 忽而,那老者停住了脚步道:“对了少年郎,老夫告诉你一句,你看的那些药渣,是老夫给自己煎的治疗足寒之药。”说罢,老者扬长而去。 窦怀生看着蜂蜜橘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心道:“我哪里能看得出那药渣里有什么药?但还好,雨停了,放晴了。” 立于孤舟之上,董平遥望辽阔大江。 坐于船头歇脚的船夫对董平吆喝道:“客官,那几个客人还没来哦?” 董平微笑道:“船家,再等等吧。” 董平话音未落,便瞧得冷飘飘拎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董平跃下船,将冷飘飘扶了上去。冷飘飘斜睨他一眼道:“我可还没那么娇气。” 董平微笑道:“是我娇气。” 冷飘飘嗤的一笑道:“大姐她们说便不来送了,这包袱里是她与狄芳帮我缝制的几件衣服。” 董平笑道:“都是些朴实人啊,礼轻情意重。我虽然穿衣挑剔,但这些衣服我也勉强穿一穿吧。” 冷飘飘白了他一眼道:“这衣服可不是给你的,而是给孩子的,难不成你要穿着露裆裤满街跑?” 冷飘飘说罢,那船家便放声大笑了起来:“那还怪好看哦!” 董平闻言板起脸道:“船家,你要是这么说,那船钱可就不付给你了。” 船夫笑道:“要是能看到客官穿着露裆裤满街跑,那不收船钱又如何?” 董平闻言笑道:“你这人还怪调皮的。” 冷飘飘将那包袱放在乌篷里,对董平道:“对了,三川怎么还没来?” 董平道:“再等等吧,三川可还有要事要办呢,说不定我们这船上还能多带两个人。” 董平话音未落,便远远瞧得林三川一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 “看来我能少掏两份船钱了。”董平摇头自语。 林三川笑着上了船便道:“人齐了,船家摇撸吧!” 董平道:“你徒弟哪里安排妥当了” 林三川笑道:“安排妥了,我那徒弟倒真是个奇才,昨日我才将那功法给他,今日他便能将上面的字儿认识全了。” “那我便不管你这事儿了,等在成都安定下来,再做别的打算吧。”董平说罢,这艘乌篷船,便摇摇晃晃的于江上飘荡了起来。 董平回首西望,恍惚间,一座西南大都,好似已显出了轮廓。 “这小子难不成是要去成都,这也好,省去了我们一些麻烦。”一头戴斗笠,身着墨色大氅,戴着油彩面具的人,操着略显嘈哑的声音说道。 旁边一个与他打扮一致,但略显高挑的人嬉笑道:“就这人,值得我们如此上心么?”说罢,他便摘下了脸上的油彩面具。旁边那人斜睨一眼,随即冷冷道:“戴上面具,别让我看见你那张脸!” 那人没听,反而是摇摇晃晃的来到江边,对着江水照了照道:“太一兄,你说若是我将这张脸皮扒下来,能不能卖出跟吴道子的丹青一般的价钱。”他说罢,便感觉到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他回头一望,只见那人已掏出一柄漆黑如墨的匕首朝他刺来。 他赶忙将那面具戴上,随后笑道:“太一兄,我戴上就是,可别动真格的。” 那人猛的停住了脚步,收起了匕首道:“你久在江南,所以不晓得。那小子,可有几分特殊呢。” “北莽呀,我倒是也想去呢。听说他们接下来,好像就要对五行舵动手了吧?” “不错。” “有意思,那黄梅雨可不好对付,还有他手下那五大护法,个个都有媲美太一兄的实力吧,他们七个真能应对的下来?倒不如也让我去见识见识那北莽的风景,听说那北方的枫叶,都红了。” “你自有其他任务,拿着。”那人说罢,便从身后取出一片手掌大小的青玉牌来。 高挑面具人接过那玉牌道:“临安,去临安做什么?太一兄难道不晓得,我最讨厌那座城里的腐朽气息了么?” “这是老爷安排的任务,你尽管讨厌,那也得去。你去了临安之后,自然有人与你接头。” 高挑面具人微微笑道:“若是老爷安排的,那我便去做。太一兄,你可要保重身体啊。”说罢,他一挥大氅,便飞身钻入了江中。 留在江岸上的男子微笑道:“最讨厌的一张脸走了,畅快,畅快。”说罢,他也是身子一掠便踏江而行起来。 一张纸上写满了虽力求端正,但仍稍显稚嫩的蝇头小楷。张元生看着这写满文字的纸张,不时挠一挠脑袋。 忽而,他看向一旁正在搓洗衣裳的殷素阁说道:“娘,刚才师父说带咱们一起走,你怎的没答应?” 殷素阁微笑道:“你师父是要去成都做大事的,咱们娘俩跟着你师父走,这不是拖累你师父么?” 张元生笑道:“那娘,你可得再多教我识一些字儿。儿子感觉这本功法简单的很,没两日便能学会了。等师父再给我别的功法,儿子可不能像这次一样出糗了。” 殷素阁微笑道:“你呀,从前教你字儿你不学。现在倒好,自己求着学起来了。” 张元生嘿嘿一乐,便继续钻研起那本功法了。 殷素阁停下来手中活儿,目光向西方扫去。她心中暗道:“林大哥,一路顺风。” 林三川立于船头,目光闪烁,却不晓得他此时心中再想些什么。 董平瞥了他一眼道:“听你说,你那徒弟有一身好水性。而他娘,却是在以给镇里的大户人家浣洗衣服维持一家生计?” 林三川点了点头,董平微笑道:“你晓得是为何吗?” 林三川笑道:“他心疼我徒弟呗,不让他去打渔呗!” 董平摇头,微笑道:“要是入了渔户籍,那这一辈子,便只能打渔了。” 林三川哑然,忽而董平展开双臂大呼道:“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谋个差事 一来成都,便瞧见,那高大的城门前有两个老汉正在喝着茶斗着蛐蛐。在林三川的印象里,燕临不管老少,都是急匆匆的,从没有人说是有这般闲情逸致,尤其是在这大好的清晨。又或者,说他们的闲情逸致皆被劳累的生计给消磨了。更令他惊奇的是,这偌大的城前,竟没有一个守城士兵。 在城里城外来往的人虽多,但他们却不显得着急,每个人都一幅安逸的慵懒像。 “在城东,有一家没挂着牌匾的客栈,也不晓得现在还开着没有,你们先去城东,找那座客栈落脚,若是那里关门了,你们便在城东另寻一家,待我办完了事,再去寻你们。”董平的话打断了林三川的思绪,林三川道:“公子去哪儿?” 董平负起双手道:“谋个差事。” 冷飘飘道:“你身上带着银子呢吗?” 董平微笑道:“怎的,你难不成觉得我会靠银子打点关系?” 冷飘飘笑道:“身上带些银子,说话也有底气。” 董平摇头道:“银子就免了,我这张脸就是本钱。”董平话音未落,冷飘飘便在他身上拧了一把,淡淡道:“你这是要去哪儿谋差事,难不成是要去青楼当龟公?”冷飘飘此话一出,来往行人纷纷侧目而视,随后再上下一打量董平,心中皆道人心不古。 董平拦住冷飘飘的腰肢,嘻嘻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在成都府里,我有熟人,丢下两分面子,便能谋一个差事。” 冷飘飘又轻扭了董平一下道:“谅你也不敢去当龟公。” 几人又闲聊了两句,便一同进了城,随后分道扬镳,两个个往城东而去,一个往城西而走。 此时时至金秋,成都最负盛名的海棠花早已不知谢了多久。但抬头望去,那满街之上悬挂着的大红灯笼,却又添了一份别样的艳丽。 “等中秋夜里,这些灯笼应该都会点起来吧。”董平喃喃道,忽而,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夜幕笼罩,天地皆被泼上了浓墨,而在不见边际的凄迷黑夜了,一座城中却是万盏大红灯笼迎风飘荡。旋即,董平又想起了上一次在戍北城过的那个元宵节,城池零落,唯有小儿逐碎灯。 “怎的来了这里,人就不由自主的也懒了起来,一懒就容易回想往事。”董平摇头笑了笑,随后又迈着稳健的步伐向前走去。 蜀州的府衙便设在城西,而董平也是要往那府衙而去。董平快到那衙门时,便遇上了一老一少两个穿黑长衫,脚踩靴子的两个押司。 那老押司道:“昨日上边吩咐下来的文书你写好了没有?” 年轻押司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昨日睡的早了些,忘写了,您老可得帮我多担待些。” 老押司闻言立马便瞪了他一眼道:“你啊,又要让我挨鲁大人骂了!” 年轻押司讪讪一笑道:“谁让您老是我爹呢。” 董平听罢哑然失笑,他心道,这感情是对儿父子兵。但他这一笑,却让那年轻押司听见了。年轻押司一回头,皱眉打量了董平一番道:“我们爷俩说话,你笑什么?” 董平拱手道:“阁下误会了,只是在下在二人的交谈中听到一个熟人,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老押司闻言也停住脚步回过头来,他毕竟在官场混迹多年,一瞧董平的样貌打扮,便晓得这个人有几分来头。他微笑道:“阁下口中的熟人难不成是鲁大人?” 董平微笑道:“那敢问阁下口中的鲁大人,全名可是鲁一尺?” 老押司忙点头道:“不错,正是鲁一尺鲁监军。” “那就是了,在下与鲁大人曾同朝为官,故此也算有些交情。”董平说罢,那老押司便心思急转起来,他们府中的鲁监军以前在朝中的官职可不小,难不成这年轻人也大有来头?想到此处,那老押司便恭敬道:“既然如此,那阁下就随在下一起进府吧,在下也好为阁下向鲁监军通禀一声。” 董平笑道:“那边多谢老先生了。” “应该的。” 说罢,三人便一同朝成都府衙行去。 成都作为蜀州首府,其内所设的府衙,那统一掌管的便是蜀州大小要务。所以这还是清晨,府中便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董平从府外所带来的那种慵懒,与这府中的情景显得格格不入。 董平被那老押司带入一偏僻小院后,那老押司便笑道:“这里是鲁监军日常待客之处,阁下便在这里稍等片刻,在下这便去向鲁监军禀报。对了,还不晓得阁下的名讳是?” “在下董平,有劳老先生了。” “不妨事,不妨事。”那老监军笑笑,便行了出去。待他走后,董平便在石椅上坐了下来。他摩挲了一番自己的脸颊,无奈笑道:“老兄,这次又得麻烦你了。” 董平口中的鲁一尺与那已经死去的真董平乃是同科进士,从前董平时常看到二人一同游玩,两人的关系应该是不错。后来董平在戍北城时,偶尔得知那鲁一尺主动向上递了奏折,自求官降几级,要求朝廷将其下方,到外州做个地方官。但他也没有降多少,而是来了这蜀州做个监军。 董平正寻思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那鲁一尺时,便听得院外传来一声爽朗大笑:“董老弟啊董老弟,多年未见,你可想煞为兄了。”伴随着那话音落下,一个身着便服,满口胡乱生长着卷曲长髯的中年男子便大步走了进来。董平识得这来人,正是鲁一尺。只瞧这鲁一尺虽长着一口粗犷胡髯,但若是将那胡子刮了,应当是个清秀秀才般的人物。 董平起身微笑道:“鲁兄多年不见,倒是邋遢了不少。” 鲁一尺微微一愣,又笑道:“多年不见,你倒是会拿为兄的打趣了。” 董平心中微颤,他暗道,自己应该腼腆些才是。但这话已经说了,他再改语气反倒惹人怀疑,于是董平便将错就错的笑道:“在北方数年,人自然也比那时开朗了许多。” 鲁一尺招呼董平坐下道:“对了董老弟,当年你不是辞了官,与弟媳一起搬到北方了么,怎么又有闲情逸致来了蜀州?” 董平坐下道:“鲁兄想必晓得当年兄弟我为何会辞官吧。” 鲁一尺忽而握住了拳头道:“当然晓得,还不是因为朝中那几个大奸佞,兄弟你屡次参他们,反遭他们打击陷害,兄弟你受不住便带着弟媳一起搬去了北方。自你走后,没几个月我也便离开临安了。对了,这次是你自己来的,还是带着弟媳一起来的?” 董平微笑道:“是与内人,还有家里的一个护卫一起来的。” 鲁一尺闻言神色微微一变,他忽而淡淡道:“想不到兄弟你也开始请起护卫了。” 董平微笑道:“鲁兄莫要误会,你可晓得兄弟我去了北方以后做了些什么?” 鲁一尺摇了摇头,董平见状便道:“兄弟我因受那第二十七座戍北城守城将军,马安生的邀请,在军营里做了两年参军。随兄弟而来的那护卫,也是军营中的兄弟。” “原来如此。”鲁一尺闻言抱拳,略显惭愧的说道:“兄弟莫怪,哥哥我还以为你跟那朝中人一样,开始贪图起荣华富贵来了呢。” 董平微笑道:“这有什么可怪的,当年我们不也是因为意气相投才结成兄弟的吗?” “正是,正是。”鲁一尺旋即又道:“那兄弟你既然在戍北城做了参军,为何又来了蜀中?” 董平闻言,面色忽的黯淡起来道:“兄弟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马将军突然被调走,兄弟在军中没了靠山,便被人借故打压了下来。时不饶人,屋漏偏逢连夜雨。内人又突然有了身孕,兄弟我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只有些做官的本事。偶尔听得鲁兄在蜀中当了参军,浴室便拖家带口来投靠兄弟,以求谋个差事。” 鲁一尺闻言大笑了起来,他连连点头道:“兄弟你可是有后了,这是件大喜事,等今日歇了班,我定要与兄弟痛饮几杯。” 董平听闻此言,眉头锁的是更紧,他的眼眶里似乎还有泪花在打着转儿。鲁一尺见状便有些急了,他忙道:“老弟,你这是怎的了” 董平擦把眼泪道:“鲁兄,不瞒你说。内人怀有身孕,这虽是好事,但她这些年跟随我在北方吃苦,积劳成疾。每日定要吃上几服补药保养身子,但兄弟我哪里能负担的起,但为了她,兄弟也只能来求鲁兄给兄弟我谋个差事了。” 鲁一尺闻言缄默了下来,过了半晌他摇头道:“哥哥我这里还有些银子,能拿给兄弟救急。但这安排差事,哥哥怕是有心无力啊。” 董平闻言暗自皱眉,他唏嘘道:“鲁兄身为一州监军,怎的连个差事都安排不了?” 鲁一尺淡淡道:“不瞒兄弟,若是哥哥我在别处做监军,给兄弟安排个吃饷的差事何其容易。但在蜀州,即使再小的人员变动,也得事无巨细的上报给蜀中王府啊!哥哥我这个监军的差事其实就是个虚职,就算我想招几个幕僚,那蜀中王府怕是也不会应允。尤其是像董兄这般以前在朝廷做个官的,那就是更难了。” “蜀中王府”董平晓得,如今在大宋的这些王爷里,也只有蜀中王手中还握有兵权了,但他以前却不晓得,蜀中王府竟然在蜀州如此霸道。 董平无奈一笑:“既然如此,那兄弟便不难为鲁兄了。兄弟也只好再去临安,与那些奸佞同流合污了。” “嘭!”鲁一尺猛的一拍石桌,对董平怒目而视道:“董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不做官,你便活不下去了么!不如我给你拿些银子,你在这大好的锦城里开一间铺子,安安生生的去过日子!” 董平微笑道:“看来鲁兄还是不了解兄弟,当年我们为何会为官,无非是想凭借自己的微薄之力,来澄清玉宇。虽时隔多年,但兄弟我的这个志向也没变过。在戍北城时,兄弟我虽一介书生但也是亲自上阵,为扫流匪流血流汗。虽兄弟来成都是因生计所迫,但心里仍想的是能在生计之外,为黎民百姓做上半点贡献。若是如鲁兄所说,让兄弟我去经商。诚然,这可以满足一己之欲。但却丧失了初衷,这样的董平还能与鲁兄称兄道弟么?” 鲁一尺沉默听完董平的一番话后,不由得点头道:“董老弟,这些年你当时真的没变过。既然如此,那为兄便能安心将你举荐到那里了。” 董平心里咯噔一下,他暗道,果不其然,他是在试探于我。 “鲁兄,你说的那里,是指何处?” 鲁一尺道:“董兄可曾听过千岛府?” 董平道:“鲁兄难不成说的是位于大理与蜀州交界的那个千岛府?” 鲁一尺点头道:“不错,正是那千岛府。千岛府多湖多岛,近些年来其府中境内水匪猖獗。哪里的驻军因时常迎战,所以那里的军队急缺人手。千岛府驻守的军队虽直属于蜀中王府,但为兄与那里的守将石莽石将军相识,再加上那里缺人手,所以为兄能将你安插进去。 之所以一开始不与兄弟说,是担心兄弟经过朝中的打击,又已过了多年的安生日子。怕你的心境变了,不愿意去那苦地方当差,所以便没有讲。但方才听军一席话,为兄才晓得,兄弟这些年来丝毫未变,还是那个虽泛舟于西湖之中,但仍心系天下的赤诚读书人。兄弟你也莫要怪为兄,现在你若是愿意去那千岛湖的军营里,那为兄便给那石将军修一封书,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但若是兄弟你不愿意去,那为兄也不收回之前的话,愿意给你些本钱,让你去做些小本生意。” 董平闻言微笑道:“那就麻烦鲁兄费些笔墨了。” 随后不久,鲁一尺便修好了书命人往千岛府送了过去。随后他又要给董平摆个接风洗尘的宴席,但被董平已要照顾内人的理由给婉拒了。鲁一尺拗不过董平,便只好随其而去。 当送走董平,鲁一尺回到处理公务的房内时,一个眼大如铜铃,白须胜雪,满脸褶皱但精神奕奕的威严老者正,身着一身官府正襟危坐于他的座椅之上。 鲁一尺一见此人便作揖道:“下官拜见谢知州谢大人。” 那老者一挥手,旋即淡淡道:“听说,你以前同朝为官的故交来拜访你了” “正是。” “哦?他来找你所为何事?” 鲁一尺直言道:“他来求下官给他安排个差事。” “你答应了”老者的话语陡然凌厉起来。 鲁一尺淡淡道:“答应了。” 鲁一尺说罢,便听啪的一声。他朝前看去,只见得那老者的双脚已然深陷入了石板之中。 “你莫要忘了,上面千方百计将你安插到这蜀州府衙来所为何事,你可别为一己之欲而坏了大事。” 鲁一尺闻言直起了身子,他对老者微笑道:“我将那为故交安排在石莽麾下,也是因为感到他有些许不对劲,作为观察考量,若是他有何等坏我等大事的举措,下官自会将其了结。” 老者点了点头,随后站起了身子道:“你心里有所分寸便好。”说罢,他便负手走了出去。老者走后,鲁一尺的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且说董平出了蜀州府衙,便在街上慢悠悠的行了起来。他心道,这群文人倒都是吃这套矫情的说辞。” 忽而,董平猛然听得身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登时便极为警惕的回过了身子,只瞧一个身着青衫,披散着头发手持一根竹笛的清隽老者,正微笑的看着他。 那老者瞧见董平转过身便抱拳道:“阁下就是董平董公子吧?” “敢问阁下是?” “哦,在下出身于鹿岳书院,如今在成都府中教书。” 董平听得此言便晓得了这老者的身份,鹿岳书院作为江湖上顶尖的大门派之一,自然也不会免俗,在各州县都曾安插着观察当地动静的眼线。而这位老者,应该便就是书院在成都的联络使者了。 “原来如此,阁下应该就是周先生吧。” 老者点头道:“正是,在下前几日刚见过冯公子与剑墟的赵剑主,不过他们昨日刚走。他们二人在走时,特意叮嘱老朽若是发现了董公子,便向他报个平安。” 董平略显歉意道:“学生本是与他们约定好在成都相会的,怎耐得因一些事给耽搁了。玉书老弟他们怎的走的那么快,难不成他们要找的人,已不在蜀州了” 老者点头道:“不错,但我们在别处的眼线有了新的情报,他们已往别处去了。” “那便好,还请先生待在下向他们二人也报个平安。” 老者微笑道:“这是自然,那董公子以后是想继续留在成都,还是” “千岛府,学生明日便要去千岛府了。” 老者微笑道:“晓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初次交锋 来江南这两个月,怕是已经坐够了这小半辈子该坐够的船了。 “辛苦你了兄弟。”董平看一眼正趴在船弦上哇哇大吐的林三川说道。 林三川闻言又干呕了两声后擦了擦嘴道:“不碍事,公子,我倒是想问你这么将夫人一个人放在成都能行么?” 董平微笑道:“只要那间客栈还开着我便放心了,那里的老板娘虽是人人畏惧的母大虫,但着实是个热成之人。我已将飘飘怀有身孕的情况告诉了那老板娘,她定会好生照顾的。另外,我们是要去军营的,若是带个女眷定会惹人非议。若是不能律己,怎能律人呢?” 董平话音刚落,那摇撸的船家便道:“客官,这船要是快到了那千岛府,我便将你们放下了,你们再寻艘当地的船进府吧。” 船家这番话,在董平他们上船之前就已说过,没想到他现在又提醒了一次。董平微笑道:“船家,莫非那千岛府的水匪真那么凶悍?” 船家笑道:“没见过,但却听说过,被他们遇上的人,来个全尸都剩不下来。我们这些划船的东西南北奔波,无非就是想讨个生计,哪里敢跟那些水匪起冲突,还是小心些的好。” 董平听罢没再说话,他心中暗道,那千岛府与大理相接,那府中水匪猖獗,与大理到底有没有瓜葛。 正当董平兀自思索时,林三川突然便附在其耳边说了两句话。董平听罢,不由得眉头微皱。他旋即回头看了看那船家,便点头道:“晓得了。” 忽的董平厉喝一声道:“停船!” 那船家虽是一怔,但手上的功夫却没停下来,他笑道:“客官,若是再不卖力划,那到下个落脚点便要入夜了,这夜里小的可不敢赶路。” “我让你停船。”董平说罢,便抽出了佩刀。那漆黑如墨的惊雪刀身,霎时间便迸射出粼粼冷光,令那船夫不寒而栗。船夫“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大爷,您行行好,小的就是一老实本分的老百姓,您可千万别杀我。” 董平淡淡道:“在上船之前我们就打听过,说是在成都通往千岛府这条水路上,有不少摆渡的船家都与水匪有勾结,特意将客人往那有埋伏的路上领。要不是我这兄弟提醒我,我倒是差点忘了。” 董平话音刚落,林三川便撸开了一条裤腿,只瞧在他那条腿上绑着一个长条布袋。林三川伸手往那布袋里一摸,一根尖了的铁条便被他拿在了手里。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嗖的一声,那根铁条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呲的一下便扎进了水里。 登时,大股大股的鲜血便从水下翻涌了上来。见此情景,那船夫的魂就被下了出来。他全身一软,瘫坐在地。口中还喃喃道::怎的这么快,怎的这么快。”旋即他回过神来,对着董平二人连连磕头道:“二位大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二位大爷,望二位大爷饶小的一命。” 闻言,董平与林三川皆是一笑。 只瞧的前方那滚滚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水域后,一只水盆大小的老鳖,便舔着白肚翻了上来,鳖身之上还穿着林三川扔出去的那根铁条。 董平微笑道:“你瞧那只王八,死的多惨,他虽有个王八壳,但也挡不住我这兄弟的一招,你说的身子有那王八硬么?” 船夫一愣,心道是被这二人给诈了。他无奈叹道:“二位大爷要小的做什么,小的照做就是。” 董平道:“划船要看路,可别遇到鬼了。要不然” “就把你扔下水当王八!”林三川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船夫讪讪一笑,随后站起身,稍稍偏转了一下船只航行的方向。虽只是毫厘之差,但已差之千里。 且说董平与林三川上船之前就已打算好,不管那划船的人是否与水匪有勾结,他们怎么也得试探一番,没想到这一试,便试出了一个鬼来。 而在此时他们这艘船本要驶向的十里之外,三个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中探了出来。 一人道:“老三怎的还没来?” 另一人道:“应该是遇到了些麻烦。” 最后一人急道:“那怎么办?” “放心,老三就算遇到了麻烦,也会处理妥当的。”说罢,他便带头又钻进了水里。 站在船头,林三川依仗者好眼力,不停往四周望着。忽而,他笑道:“公子,应该是没事了,在前边还有两艘船正不紧不慢的划着呢。” “那便好。”说罢,董平顺势躺了下来。江风轻柔,霎是撩人,“船家,划慢些,别跟那两艘船撞上了。” “好嘞。”船夫闻言,便放慢了划船的速度。 过了半晌,董平便问道:“三川,你再瞧瞧,那两艘船划远了没有?” 林三川道:“远了,看不见了。” “那好,船家,划快些。” 船夫心道,“这人倒是心眼儿多的很,但你却堪不破这迷魂计。”心中这么一念叨,这行船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过了片刻,董平开口道:“三川,你仔细瞧瞧这四周,还有水下有没有什么异动。” 林三川闻言,登时便放亮了招子,忽而他不解道:“公子,这江面上起雾了,什么也看不清。” “起雾了”董平猛的坐起来,向四周瞅瞅,只见得一层白毛细雾正从水下升腾起来。旋即二人身后又传来噗通一声,林三川往一瞧,只见那个船夫已消失于船支之上。而这时,那江上升腾起来的白雾,已近乎达到浓稠的地步。别说往远处看,就连看清自己的手脚都难。随后,一大笑声传了过来:“燕家的,这船肥羊,我们龙家便送给你们了!”听这声音,正是那船夫的。 林三川低声骂道:“这狗 娘养的!” 董平则是暗道:“燕家,龙家,难不成那千岛府的水匪还是多家鼎立不成。” 旋即,一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老三!我看你是应付不了这两人吧,你可晓得为了帮你,我们可是放走了两船货!” 接着,那船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老三谢谢大姐了,但这两个人不好对付,你们可得小心应对才是。” 在二人互相唱和时,董平则示意林三川先进乌篷之中。两人进去后,董平便淡淡道:“敌在暗,我在明。我们现在不了解水匪的人手与装备如何,所以我们现在是退一步的好。” 林三川问道:“如何行动,公子你吩咐一声就是!” 董平点头道:“我们现在悄悄跳进水里,然后用真气将这船往前推,先吸引他们视线,然后我们再从水中逃跑。” “好。”旋即,林三川便匍匐行至船头,然后蹑手蹑脚的下了水。 “推。” 当林三川听得董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便运转上十层的功力,用力将船给推了出去。 “他娘的,这船可够沉的。”林三川小声腹诽一句,便钻进了水里。但他这一入水,便觉出了不妥,董平竟没有与他一起下来。 随后,就听得董平之声在那飘飘前行的乌篷船上响了起来:“不知是哪路的好汉,怎么连个照面都不敢打?” 那女子随即大笑了起来:“我们可不是好汉,而是专行杀人打劫之事的水匪,跟你打照面,那不是好汉,是傻子!” “东边,西边?”董平摇了摇头,那女子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一起传过来的,饶是董平练了不久的听声辩位,但也没有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到底是从哪个确切的方位传来的。 忽而,董平猛然抽刀朝前一斩,一柄系着白绸的匕首便被他斩落了下来。 在暗处观察的那女子轻咦一声道:“哦,倒还是有一些本事。”说罢,那女子又从腰间掏出了三把匕首。当她正欲要向董平射去时,就听得董平大喊一声道:“三川,往东去!” 林三川方才瞧见董平没有与他一起下来,便心道董平定是另有打算。于是他便一直留在原地,等候吩咐。这时董平一喊,他便立刻朝东边极速游去。 暗处的女子闻言微笑道:“你以为你这套掩耳盗铃玩的有多高明么,告诉你,这一套我们才是祖宗。”女子又笑了笑,便将手中的匕首极速扔了出去。 董平将那三柄匕首打飞后,又是数柄匕首飞了过来。董平正自顾不暇时,就听得远处传来了林三川的喊声:“公子,碰见俩人,不过已经被我收拾了!” 董平点了点头道:“继续往东走!”随即,他一边抵挡着暗器袭击,心中一边思索道:“看来在江上放着浓雾最为掩饰自己行踪的手段,已成了他们惯用的伎俩。但深思一下他们这番行为,那就颇为有意思了。打劫这事儿本就要速战速决,但他们却搞得这么麻烦,除了说明他们小心谨慎以外,那还代表着他们人手不足,不得不小心谨慎。要不然,他们便不会放那两船人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破居反入局 “既然如此,那除了三川干掉的那两个人,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女人,那剩下的应该只有这几个了吧。”董平往脚下一瞧,随后将惊雪刀猛的插了下去。一刀抽出,又是三刀。旋即,殷殷江水便从那四个狭窄扁平的破口中涌了上来。江水泛红,带着鲜血。 见状,董平长舒了一口气,方才他在乌篷中对林三川说的那番话。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要说给这船下藏着的几个人说的。当那船夫驾驶着船行至这片水域时,董平便听到了船底传来的异动。他那时躺下来,也是为了仔细听听这船下传来的动静。 “哦,发现了?”那女子从腰间又抽出一把匕首自语道:“最后一把了,在这外江混迹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祭出最后一把匕首的。” 这时林三川在干掉挡路的那两个水匪,又继续往前游了几十丈来远后,却发现这里的雾已经散去了不少。借视线开阔,林三川往四方瞧去,却发现这东边地形开阔,除了一望无际的江水,再无其他藏身之处。 “难不成公子就是要我干掉那两个不入流的小贼?”林三川摇摇头心道不对,他一转身又往浓雾中游去。 董平在将船底藏着的那几个人杀了后,又喊了林三川几句,但没听到回应。董平不由得暗道一声不好,他正欲下船往东去时,却忽觉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他再欲回身已是来不及,刹那之间,便听得一声金石撞击所发出来的轻鸣之声。 “嘭!” 董平跪倒在地,捂着肩膀上那一道流血的伤口咬牙道:“还好。”只瞧得在他背后,一柄长剑正凭空悬着。在生死攸关的刹那,董平用真气震出了所配长剑,为他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开始的匕首皆是往东边飞来的,怎的这一把却是往身后而来。难不成开始的攻击只是为了吸引我注意的佯攻,而这一刀,才是真招?”刹那间,董平心思急转。 暗处中的女子微笑道:“没想到你竟能挡下这一刀,不过你现在应该更迷糊了吧,想来这般才算有趣,便再让你多活片刻。”那女子忽而吹了一个呼哨。只瞧得一只水鹰从远处飞来,猛的一扫江面,便又往远处飞去。 董平捂住正流血的肩膀暗道:“此处敌更在暗处,要不如先跳入水中避一避,再做打算?”但旋即,董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反身钻进乌篷之中,打量起前后情况来。他的手中还攥着刚才划伤他的那柄匕首,“这刀刃上有不少锯齿,看来我这伤口一时片刻也止不住血,若现在跳入水中,不但更加暴露位置,还会因不善凫水,而被缚 住手脚。” 这时江面上的雾渐渐散了,只瞧那前方,只有两艘乌篷船缓缓行来。 “这是刚才走了的那两艘船,怎的又回来了?难不成!”董平看着积满船舱的血水,一股满是杀气的寒意便从他心中冒了出来。 这时,水面一阵翻动,董平登时便警惕的将长刀横在了身前。 “公子,是我!” “三川?” 林三川从水中跃上船后,便道:“公子,这船底是怎的了,咋挂着不少死人?” “死人,什么样的死人?” “有老有少,还有两个妇人。但他们都面色铁青,身上还流着血呢!”林三川说罢,董平的眉头锁的更紧了。 他淡淡道:“我们从一开始便中计了,开始我察觉船底有动静,便以为是水匪藏在了船底。于是便故意在船中说出我们的计划,混淆他们的视听。但没成想,这从一开始便是他们扰乱我们视听的计谋。那船底下的几个人,应该就是开始我们瞧见的那两艘船上的乘客。他们早就死了,而那女人对那船夫说的话,也是在将我们向错路上引。你瞧见那两艘船了吗,现在他们的人手正往我们这里赶呢。”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公子,你的伤不严重吧?” 董平点头道:“还好,现在我们若想抽身,就必须要将藏在暗处的那个女人干掉。你刚才去东边儿,应该扑了一个空吧。” “不错,那东边是茫茫的江面,全没有能容人藏身之处。” 董平微笑道:“看来对方不像是一般的水匪,他们的谋略可以算的上是步步为营,接下来我们可就难对付了。三川,你去将掉在船上的那些匕首捡起来,我有事要嘱咐你。” 暗处的女子站起了身子,她又吹了一个呼哨。那只鱼鹰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后,便落在了慢悠悠使来的那两艘船上。 “这群蠢材!”女子笑骂了一句后,又开始直勾勾的盯起了董平所在的那艘乌篷船。没一会儿,那女子忽得便瞧见两个人从那船上跃了下去,随之浓浓的血水便从江下翻涌了上来,并一直往东而去。 “想跑?”女子见状又吹了一个呼哨,那鱼鹰闻声便朝东边儿飞去,那两艘船也紧随其后。 那两艘船上各坐着三个赤膊汉子,这些汉子虽不魁梧,但一身精壮的腱子肉里,却像是蕴含着江河赐予的雄伟大力。两方三人中,各分派有一人摇撸,而其余四人皆手持一柄劲弩。他们正一边说笑,一便将弩头对准那翻涌着鲜血的源头。 一人笑道:“哥们儿们,咱们来打个赌,谁能将水下那人射上来,谁便请酒喝。” 另一人道:“怎的将人射上来请酒?” 那人笑道:“得了痛快还不请酒,那你不是遭天谴么?”他话音未落,一只利箭便从另一只船上带着呲呲的破空之声,便被射了出去。 射箭的那汉子面相冷酷,眉梢上挑,天生一幅生人勿近的绝情面相。他这一射箭,其余几人便没了打趣的心情。他淡淡道:“大姐吩咐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耽搁。” “晓得了,晓得了。”一开始说话的那汉子不耐烦的敷衍两句后,便朝水中射了一箭。 只瞧得这两箭下去,那江面便被染的更红了。 “他娘的,你还不死!”一满是胸髯的汉子破口骂了一句后,又往水中连射几箭。但这几箭却是没摸住人,他啐出一口唾沫,便将一把系在背后的短刀取了下来,欲要往水中跳去。这时,那眉梢上挑的男子拉住了他道:“不要着急,且勿中了他们的计。” 胸髯汉子笑道:“玩笑话,咱们兄弟在水下怕过谁!” 眉梢上挑的男子淡淡道:“你要下水也可以,待我将这一箭给射了。”说罢,他将一只手臂弯曲起来,平举至唇上,随后他又将那劲弩搭在手臂之上,静静的调整起了准头。 其余几人见状,也是屏气凝神起来。看起来,这面相冷酷的男子虽人缘不讨喜,但他的本事众人还是颇为认可的。 忽而,箭穿江面,箭离弦。 众人当的是一惊,他们只瞧见了那箭扎进了水里,却没瞧见他是何时送开劲弩扳机的。 众人齐呼道:“中了!” 冷酷男子闻言,上挑的眉梢略微平缓了一些,他微笑轻语道:“中了。” 但旋即,众人又是瞠目结舌起来。只瞧得那冷酷男子方才射入江中的一箭,竟被一只从水中飞上来的匕首给挡了回来。 冷酷男子忽的目光一亮,他微笑道:“从手法上看,这是个用箭的高手。几位兄弟,今晚的酒我请了,这个人留给我吧。”众人闻言,却是比瞧见那冷酷男子射出去的箭矢被挡回来时还要惊讶。 开始说话的那男子笑笑道:“既然窦老兄都开口了,那这人便留给你了。” “多谢。”冷酷男子话音未落,便有两只箭矢飞进了水中。他这两箭一箭在前,一箭在后。入得江中,却未掀起半分浪花。 冷酷男子淡淡道:“晓得你在哪儿了。” 两人在江下游弋着,林三川看看旁边心中暗道:“看来不主动出击,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公子你先自己游一会儿,我将他们收拾了,再来寻你。”说罢,林三川便将与他并排而游的董平推了出去。 船上众人一瞧,便齐声呼道:“他们要游走了!” 冷酷男子却不为所动,他极为平定的扣动的劲弩扳机。见他射出这一箭,众人皆是皱眉,他们虽不说,但心中都是道冷酷男子的这一箭射偏了。 但随后,在冷酷那箭矢所指之处,一只匕首竟打着旋儿飞了上来。 箭刀相撞,齐齐被弹开。 “来的好!”冷酷男子赞了一声后,就见的数把匕首从江下飞了上来。 “在窦冷脸的箭雨下竟还能主动反击,这水中的人到也不简单。”一开始说话的那汉子心中暗道。 再看那冷酷男子,一瞧那数把破口而来的匕首,当的是稳如泰山。他连连射出几箭,将那些匕首弹开后,又趁着林三川的下一拨攻势的间歇,多射出去了一箭。 众人一见这江上江下的刀箭拼斗,皆是被惊的眼花缭乱。 “那是大姐的匕首,从数量上来看,他已经用完了吧。”冷酷男子自语一声,又装上了一根箭矢。 机弦拉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杀招 那冷酷男子正欲扣动扳机时,其面色却是一变。他登时喝道:“退!” 那两个摇撸的本正说着小声的闲聊着,突然听得后边传来一声厉喝。二人虽还没弄明白情况,但仍是极速将船往后摇去。 船一动,冷酷男子随之也扣动了劲弩扳机。这根箭矢的力道十足,箭簇划过之处,氤氲着的空气都是一阵扭曲。 忽而,一只手从水中探了出来,霎时间,一条升腾着的火龙便从那手中喷了出来。火势滔天,欲要将那两艘乌篷船给燃烧殆尽。 冷酷男子见状,刹那间便跳下了船,他展开双臂身子往后一倒。登时,从其背后迸发而出的雄厚真气就将那两艘船快速向后推去。与此同时,冷酷男子的伸脚一扫江面。一道澎湃的水浪,就朝那嘶吼的火龙席卷而去。 远处的女子看着那江面上闹出来的动静,不由得微笑道:“这两个人倒还有一些本事,如此也好,能向龙家多讨些好处。” 那冷酷男子射箭,下船,推船,然后掀起波浪掩盖那火龙,这套 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船上坐着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一开始说话的那男子则见怪不怪的微笑道:“窦老兄跟大姐一样是从内江来的人,有这般本事倒也在情理之中。 那人话音刚落,便见得三根微红的铁签穿破那还未平息的波浪,就已雷霆之势朝着冷酷男子突刺而来。 冷酷男子暗道不好,他开始在瞧见水中之人不停扔出匕首时,便没有想到对手竟然还有别的兵器,而他的弩中已然没了箭矢。旋即,他就将手中的劲弩扔了出去,随后他头也不回的便喊道:“拿弩来!” 霎时间他的身后便飞来三把劲弩,男子将一只手摆到背后正欲接弩时,一个独眼的好汉便破水而出。这条汉子正是林三川,只瞧得他两条已变成赤铜色的双臂正朝探着。瞧他这架势,定是一招要便取了这冷酷男子的性命! 冷酷男子虽面对此等局势,但眼眸中却难寻丝毫惊慌之色。他接住一把劲弩,反手就向前抬了去。在林三川离他还有不足半尺之距时,冷酷男子手中的劲弩已然抵住了他的胸膛。随即,冷酷男子也是毫不犹豫的便扣动了扳机。 “来啊!”林三川那只深陷于眼眶之中的鹰眼已然布满了血丝,面对这一弩他分毫没要要躲的意思。当冷酷男子扣动扳机时,他已然掐住了冷酷男子的脖子,单手就将其高高的举了起来。 而那要命的箭矢,也因为冷酷男子的扳机只扣动了一半,仅仅只有半寸箭簇刺入了林三川的胸膛。林三川将那箭矢拔出来,也不管流血流的厉害的伤口,他抬手一扎,便将那箭矢穿进了冷酷男子的大腿之中。 这时那船上的几人已然看傻了,像这般不要命的人物他们还是头一次瞧见。但当他们反应过来,要寻劲弩时,才回想起来自己的弩全都扔给冷酷男子了。除了一只被冷酷男子握在手里,其余两只现在还在水里漂着呢。 冷酷男子的性命此时虽被林三川握在手里,但他的心中却是暗道:“这人不是个莽夫,而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这条性命若是能在他手中断送,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远方正趴在一江心小岛上女子见状猛的便站了起来,她忙的大喊道:“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将窦大哥救下来!” 正当其余两人正失了分寸时,一开始说话的那男子则是微笑道:“兄弟,我劝你还是将他放下来,要不然你也得死。你虽然有些本事,但在这水里,可是斗不过我们三个的。” 林三川本就是想将那冷酷男子当个人质,并没有现在便要杀他的意思,此时见的一个像是几人中的主心骨,略有些招风耳的男子对自己说话。他便顺势回道:“你们若是敢轻举妄动,他就得死。” “嘿嘿,兄弟。这性命是自己的,他死不死与我们倒是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是要死两个人,还是要不死人,那便取决于兄弟了。” 林三川闻言沉默了起来,三人见有戏,便没说话,让林三川自个儿思量了起来。 远处那女子一跺脚,骂道:“真是三个废物,看来还得老娘亲自出马!”说罢,女子便欲要离开这座小小的江心岛往众人所在之处行去。 但她还没迈开步子,一条极为有力的臂膀便锁住了她的脖子。女子忽觉背后满是潮湿,那丝丝凉意便顺着她的后背钻入了她的心里。 “在位别人考虑前,先为自己打算打算吧。”如释重负又稍显慵懒的声音从女子的背后响了起来,女子一惊道:“是你!你不是跟那人一起跳船跑了么?”但说完这句话,女子便暗骂自己一声蠢材。她看向那艘倾倒在江中的乌篷船,心中便有了答案。 “你会借用尸体,难道我们就不会了么?”董平说罢,看一眼远处的林三川,心中便道:“三川,干的好。” 且说那时董平让林三川捡完掉落在船上的匕首回到乌篷之中时,董平已用刀将船板给挖了一个大洞,将挂在船底的一具尸体给拽了上来。随即,董平脱下自己的衣服给那尸体换上后,便让林三川带着这具尸体跳江走,以吸引水匪的视线。而董平则顺着那个船底的漏洞跳入江中,借此寻找这藏在暗处的女子踪迹。 女子沉默了片刻后,不解道:“我刚才虽密切注视着另一边的战况,但也不时看看你们的船,你中了我的刀受了伤,怎的没在江中留下血迹?” “你的话还真是多,现在该是我问你。”董平说罢,锁住女子喉咙的那条臂膀又多加了几分力气。女子的脖颈本就娇弱,受此压迫,霎时间便连连咳嗽起来。 “我问你,你是想死在这里,还是想继续活着?” 女子用片刻工夫顺平气息后,便冷冷道:“废话,自然是想活着了!” “那好,接下来我问你一句,你便回答一句,问题问完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便放你走。” 且说林三川那方,他正与三人僵持时,突然便大笑了起来。 “兄弟,你这是想通了,还是悲极生乐?” 林三川摇头道:“哪个都不是,你刚才让老子选是生是死,老子现在也想让你选选,你是想让那婆娘生,还是想让那婆娘死?”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齐齐回过头去。 当他们瞧见被锁住脖子的女子后,那脑门上的冷汗,便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兄弟,有话好说,莫要伤了我家大姐半根寒毛!” 林三川将那冷酷男子扔到水里,随后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艘船的船头上,“这就要看你们几个不孝子,能不能将老子伺候舒坦了。” 董平稍稍松了些力气,他沉声道:“我先问你,在千岛府中到底有多少伙水匪。” 女子闻言笑道:“这老娘我可没仔细数过,说一千伙的也有,一万家的也有。” 董平听罢也笑了起来:“这倒是我问的笼统了,那我便换一种问法。在千岛府中,势力跟你们燕家不相上下的水匪有几伙?” “不晓得。” “当真不晓得?” “当真不晓得。” 董平闻言没有说话,只瞧得他握刀的那手在女子腰间一划,一道不深不浅但足够令那女子疼的掉出眼泪的血口子便被他割了出来。 女子感到腰间传来的剧痛,当的是登时便咬住了一口贝齿,随即又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此时女子方才明白,董平刚才说的问题问完她还能活下来是怎个意思了。 “我再问你,千岛府中势力与燕家不相上下的水匪有几伙。” “有六伙,分别是龙家,雷家,萧家,王家,冯家,和闫家!” “这七家各有多少人手船只,其分布又是如何?” 当董平问道着关键所在时,那女子便闭口不言了。见状,董平手起刀落,又在那女子腰间划了两刀。 女子只是小声啜泣,但仍不言语。 董平旋即笑了笑,“既然你不说,那我只能送你回家了。” 闻言,女子紧紧闭上了双眼。她本等着董平给她痛快来一刀,但她却没料到,董平非但没砍她,而是松开来锁住她喉咙的那条手臂。 察觉到身子一松,她赶忙往前走了两步便转过了身子。这时二人才算头一次看清对方的面貌,瞧这女子年纪应才二十出头,虽长的说不上又多娇艳动人,但那五官却是长的合适极了,让人一眼看上去便觉得舒服亲切。若是将这女子仍进人堆儿了,保准没人会将其跟杀人不眨眼的女水匪联系在一起。 梨花带雨的女子警惕的打量一番赤裸着上身董平,只见其虽俊俏的脸上,此时却正带着阴沉的寒意。女子感受到腰间传来的阵阵疼痛,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你可以走了。”董平说罢,又将刀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道:“不过,得等我兄弟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放线 董平捂住肩膀上那被火燎过,现已结成烧疤的伤口微笑道:“做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希望下次再见时,阁下还能记住今日我饶你一命的情谊。” 女子按住腰间正流血不止的伤口冷冷道:“下次再见,老娘定要将你的脑袋砍下来!”说罢,这女子便转身跃下江心岛,极速踏水而去。林三川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瞪一眼那渐渐远去的女水匪便对董平道:“公子,你就这么将她给放走了” 董平微笑道:“三川,有时候要将目光放长远些。我将那女人放走,自有我的理由。” 林三川笑道:“这些事儿还得公子教我不是。” 董平点头道:“这群水匪不简单,想来他们在那水匪窝里,也是有些地位的人物。现在若是将她杀了,我们虽能图一时痛快,但她便没了利用价值。但若是我们以后放出风去,说她曾经当过军队的俘虏,那你说她们那群土匪中会不会对其心生猜忌呢?虽不见得会有多少作用,但若是能将他们内部稍稍分裂,那也是比杀了她有用的。” “晓得了,这叫离间计。” “若是这离间计用好了,说不定还能将军呢。” 林三川闻言先是笑笑,但旋即又皱起了眉头:“那她们若是知道了公子的身份,会不会反将一军,也用这离间计呢?” 董平点头道:“保不准,所以我们要快,尽快赶到千岛府的驻军之中。” 林三川道:“但咱们的船可坏了。” 董平道:“船坏了,那我们只能多费些力气了,用跑的吧。” 林三川颔首道:“方才我跟那几个水匪闲聊时,打听到那千岛府中的水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那千岛府当真那么富裕,能养活那么多水匪?” “这个情况方才我也有所了解,那女水匪的话倒不像是在说谎。千岛府算不上富裕,其虽是蜀州的十府之一,但那千岛府的面积实则比一个县大不了多少。而且当地多水多山多岛,人口稀少,土地贫瘠。”董平一语未毕,林三川便抢着说道:“那更是蹊跷了,那么多水匪是靠什么吃饭的?” 董平微笑道:“若是往深处想一想,这个问题便没那么难解了。我倒是有一个假设,那水匪的背后或许有其他邻国的资助。现在大宋与辽相互对峙,谁都不晓得什么时候那根紧绷的弦便会断了。现在可有不少邻国,已经将大宋看成待宰的羔羊了。” “公子难道是说那大理国也对咱们大宋动了心思?” “或许吧,现在还不敢下断言,我们还是快些去下个落脚点的好。要不然天一黑,还不晓得要出多少岔子。”董平说罢,林三川忽而变脸道:“有人!” “这伤还是要养养,光感到疼了,连突如其来的危机都没察觉到。”董平想罢,持刀四顾。 林三川沉声道:“该不会是哪几个狗 娘养的水匪又杀回来了吧?” 董平摇头道:“不是他们,但是水匪无疑。” 林三川道:“公子是说船夫那伙?” 董平闻言,却是变色一变,他旋即便喝道:“退!”说罢,他身子往后一挪,便站到了水里。 与此同时,三条系着铁锤的麻绳便破水而出。林三川一时反应不急,便被那三条麻绳捆住了身子。董平当即便点出三指,三道无形指气便朝捆住林三川的那三条麻绳激射而去。 随即,就听得“嘭”的一声响,那三条麻绳齐齐断裂开来。林三川刚能活动开手脚,水中又是三根麻绳飞了出来,霎时间便将董平给缚住了。 随后,又是三条麻绳从水下飞出,将林三川给捆了起来。正当林三川欲要挣开麻绳时,便听得董平大笑道:“今日咱们算是认栽了,逃的了一劫,却躲不过两难。几位兄弟若是好汉,那便出来让咱们哥们儿瞧瞧,若是来日见了阎王爷,也好告你们一状。” 林三川闻言,当下便明白了董平的意思。此时仍是敌在暗,我在明。若这么贸然挣开绳子,怕还会被捆起来。倒不如现在假意被他们擒住,等他们浮出水面时,再后发制人。 董平话音刚落,就瞧得水面上咕嘟咕嘟的冒出来一片水泡。随后,藏于水中的一群人也是探出了头,为首的正是一开始那个心怀不轨的船夫。 几人一同爬上林三川所在的江心小岛后,便一人照着林三川的身子猛蹬了一脚。林三川倒是越挨踹,身板便越发挺直起来。那船夫笑道:“客官,你说你们现在比那水下的王八能强的了多少?” 船夫说罢,一个身材高大的水匪便笑道:“看来燕家那群人只是最上厉害,但手下却没有什么真本事,连这两个货色都收拾不了。阿三,这两人既然欺辱了,你那他们怎么处置,便全听你的。” 船夫闻言笑道:“那就多谢大哥了,弟弟我倒是有一个处置的他们好办法。” “哦?说来听听。” 船夫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们哥几个抓两个大王八,然后把那王八的壳摘下来。让他们俩背着那王八壳在水中游,然后我们便用箭射他们两个。谁中的多,那便算是赢了。他一月的酒钱,我阿三便包了。” 高大男子大笑着拍拍船夫的肩膀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又有趣,又实惠。” 这时,他们却忽听得噗嗤一声。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得是董平正满是不屑的笑着。 船夫冷冷道:“这人死到临头了,一张嘴还是那么惹人厌。” 董平闻言摇头道:“我看几位倒是比刚才那些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船夫正欲说话时,却被那高大男子按住了,他看向董平道:“这话从何说起,你们没被他们捉住,而是落在了我们手里,这不是正说明我们比他们要厉害的多么?” “我不是笑这个,而是笑你们连怎么处置人都不晓得,让人装扮成王八固然有些新意。但只是用箭射,却又显得单调了起来。你们不如让两个人装扮成王八,然后再让这两只王八互咬,那只王八输了你们便射哪只,这不是更有意思么?”董平说罢,那群水匪便哄然大笑起来。 那船夫捂着肚子说道:“有意思,有意思,这个人为了活命连脸都不要了。” 董平也跟着笑道:“是也,是也。只要能活命,还要脸做什么?但你们现在是要做死了的好汉,还是活着的王八呢?” “这话该老子问你!”那船夫陡然便脸,一指董平便厉喝道。 “年纪不大,但心眼儿却毒辣的很。”低沉之声从众人身后响起,那船夫的笑脸也是戛然而止。众人回头一瞧,只见得林三川不知何时已挣脱了麻绳束缚,此时正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们呢。 众人虽然惊诧,但转瞬便回过神来,登时众人就朝林三川围杀而去。林三川混不在意的大笑两声,随后他便抬脚猛踹,赏了这些水匪一人一脚。 方才林三川挨了他们这么多脚,腰板尚能挺直。但他们只是挨了林三川一脚,便趴在地上起不来了。旋即,林三川一把将那船夫拎起来,作势就要将其脖子扭断。 那船夫忙的哭喊道:“二位爷爷饶命,饶命。小的愿意当活王八,不愿意做死好汉。”听闻船夫此言,倒在地上的水匪皆是对其报以鄙夷的目光。 董平睁开绳索,行至江心岛上,惊雪刀不停在的手腕上转动着。 忽而,董平微笑道:“杀了他。” 那船夫最后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林三川扭断了脖子。杀了这船夫后,林三川倒是还觉得不够解气,他目光炯炯的扫视着倒在地上的其余六人后沉声道:“这些水匪也一并杀了,他们这些年不晓得草菅了多少人命!” 董平摇头道:“将他们捆起来,送给那石将军做份见面礼。咱们初来乍到,难免会有人看我们不痛快,若是将这些人带去,想必也能堵住不少人的嘴。”董平说罢,反手又将惊雪挡在了身后,随即便听得一声清脆的金石相撞之声从其背后传来。 “还有他。” 林三川往董平背后看去,只见得一探出水面的脑袋又缩回了水中。林三川正欲去擒那人时,他便觉得头顶又一道黑影闪过。 当他再定睛一瞧时,便见一头戴巾帽,身着灰色宽大衣衫的俊俏男子正立于水中。那男子的手中还提着一光着屁股,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娃娃。 林三川登时喝道:“你是谁!” 董平也朝那男子看去,只见其肤色微黄,五官颇有棱角。忽而,董平微笑道:“飘飘,你怎么跟来了” 林三川挠头惊道:“这,这是夫人?” 那男子忽而笑了起来,他道:“你看,连三川兄弟都看不出来,我稍微易容一番,便能瞒天过海,虽你一同去那军营之中了,这也拖不了你后腿不是?” 他的前半句话是用颇为磁性的男子声音说的,后半句又恢复了柔美女声。闻其声,便晓得,这人不是冷飘飘,还能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钓鱼 “来了也好,便不担心了。但我回去可要好好臭骂一顿那客栈的老板娘,收了人钱,却不办事。”董平说罢,冷飘飘便有些着急的说道:“你可别怪郭大姐,这是我自己做主的,你若要骂,那骂我好了。” 董平闻言笑道:“说笑罢了,我可不敢骂女人。” “但你敢动刀子。”林三川心中暗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冷飘飘行至江心岛上,将那娃娃扔在地上道:“刚才就是这孩子偷袭你的,你肩上这伤,是他们弄得不成?”话说到一半,冷飘飘的语气便陡然凌厉起来。 董平回头对林三川道:“将他们几个打晕,我有话要说。”闻言,林三川便在那几人后脑勺上挨个赏了一拳。 见状,董平点头道:“伤我的人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 冷飘飘看一眼漂在水面的那具船夫尸体,便没有再往下询问。这时,董平蹲下身子,将偷袭他的那娃娃提起来道:“小鬼,你这么小便做了水匪,想必手上也粘了不少人血吧。” 闻言,冷飘飘与林三川皆是笑了出来。看那娃娃,光着屁股,脑袋上的头发全都拢起来也才能扎起一个小辫儿。这孩子有没有断奶还未可知,怎会杀人呢? 那娃娃闻言瞪了一眼董平,旋即就向董平的脸上啐去一口唾沫。亏得董平反应灵敏躲了过去,但随后,那孩子呲的一下又抬起屁股尿了起来。 董平登时便站起来,疾步往后退去。 站稳后,董平便一板一眼的说道:“你这腌臜货,说,这是谁教你用的暗器?” “得了,你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你以后还要挨不少这暗器呢,我看这孩子生的可爱,半点都不像那水匪。”冷飘飘说罢,那娃娃便瞪了她一眼,随后又操着奶气十足的声音说道:“你们才是水匪呢!” 董平微笑道:“这么说来,你倒不是水匪喽?” “我是来打水匪的,那些水匪杀了我爹娘,都是坏人!” 冷飘飘闻言皱眉道:“这孩子倒是怪可怜的。”说罢,冷飘飘蹲下身子轻按住那孩子的肩膀道:“你别怕,我们不是水匪。你瞧,地上躺着的那些才是水匪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董平双眼微眯,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交谈。忽的,他冷声道:“你的父母既然已经死了,那你现在又随谁一起生活?” 娃娃低头道:“跟我爷爷奶奶一起。”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将你送回去,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那娃娃闻言便凶神恶煞的说道:“你们莫要装成好人骗我,你现在套我的话,无非是想知道我爷爷奶奶的住处,好打劫他们!” 冷飘飘正想解释时,却被董平拉了起来:“你要是这样说,那你便快些滚吧,省的在这里碍我们的眼。” 闻言,那娃娃便反身一跃,跳入了江水之中。 见状,冷飘飘淡淡道:“那只是一个孩子,你怎的这般无情,要是他出了个三长两短,你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董平听罢微笑道:“各人有各命。”旋即,董平将惊雪刀递给了冷飘飘道:“拿着。” 冷飘飘不明所以的接过惊雪刀后,董平又将阿九的剑递给了林三川。二人皆是疑惑不解,这一刀一剑董平可是向来不离身的。 董平笑道:“我这次谋的这个差事,是顶替了别人的身份。很不凑巧,那人虽与我长的有九分像,但他却是个不通武艺的书生。我若是带刀剑入军营,难免会遭人怀疑。从现在起,你们便是我的左右带刀剑侍卫了。” 冷飘飘闻言眉尖轻蹙,她这些日子来虽与董平同床共枕,但她却晓得,董平心中隐藏有不少不愿与他人言的秘密,就连她这个枕边人也不例外。单说这次董平谋的这个差事,她便能感到不少蹊跷之处。但她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既然董平不想说,那她便不会多问。就连她自己心中也藏着许多事,董平也是一样,她自己不愿意说,董平便不会多问。 林三川猛的将那惊雪刀举过头顶,旋即放声大笑道:“带刀侍卫,听起来倒是威风极了!” 董平笑道:“带刀侍卫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以后让你做个带兵的将军,那才叫威风呢。” “那感情好!”说罢,林三川又看着地上的几个人烦起了难,他道:“公子,你不是说要将这几个俘虏带去军营么,咱们的船坏了,该咋办?” 董平看向冷飘飘道:“你应该是坐船来的吧?” 冷飘飘看起来仍是为方才董平再让那孩子自己走,而显得有些不痛快。她淡淡道:“我自幼在江边长大,就这点水路,我还用不着坐船。” 董平微笑道:“冷小姐厉害。事已至此,只能将那艘漏了水的船给修补上了。三川,这事儿便交给你了,让夫人好好休息。” “你去哪儿?”冷飘飘看向董平问道。 董平笑道:“当然是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的,你说的不错,放任那孩子自己一个忍走,我的确不放心。” 冷飘飘闻言笑了起来,她忙道:“那我随你一起去。” 蓦的,董平就瞪了她一眼。但旋即董平便微笑道:“你难不成只关心别人家孩子,就不关心咱家娃娃了你留在这里歇息片刻,这点小事,你的夫君还不需要劳你帮手。” “那你小心些。” “放心吧。”说罢,董平便踏上江面,朝那娃娃游走的方向追去。 林三川笑道:“夫人你便放心吧,咱家公子可是实打实的刀子嘴豆腐心。” 冷飘飘微笑道:“说得倒也是,他定不会放任那孩子不管的。” 林三川点了点头,便跳下水去修船了。 且说此时董平正极速奔行与江面之上,他阴沉着脸心中暗道:“本来挺聪明个人,怎的看见个孩子便犯起糊涂来了。刚才那孩子怎么看都是有鬼,满嘴的胡话。方才那一镖虽然被我用惊雪挡去了,但那余力仍震的我后背发疼。有这般修为的孩子,又怎会是普通人。我到要瞧瞧,你今日在捣什么鬼!” 忽的,董平目光一亮,便挺住了脚步。他对前方喊道:“出来吧,就我们两个人,你也不闭躲躲藏藏。” 董平话音刚落,一个小脑袋瓜便从水中浮了上来。这人正是刚才那娃娃,只瞧这娃娃从水中出来后便蹲在了江面上,他的两只手还沉在水里,好似在抓着什么东西。 娃娃看着董平笑道:“你倒也不是什么大笨蛋,不像那个女人,笨的要死。” 董平微笑道:“那个女人连我都舍不得骂,你这小鬼,今天死定了。”说罢,董平目光陡然一凌,他抬起左手便弹出去十几道无形指气。 那小童见得前方突然用来几道急促的水浪,他心道不妥,登时便将垂在水中的双手抻了出来。旋即,就听“嘭嘭”几声闷响。 董平当的是一惊,只瞧得此刻正有两柄巨大的铜锤挡在那娃娃身前,那两个铜锤看上去,个个都该有不下三百斤的重量。旋即,只瞧得那小童握住锤把就是一举。那两柄巨锤,轻而易举的便被这娃娃挥舞了起来。 “好个天生神力,这般与生俱来的力道,想来也只是在那杨家枪坪瞧过一次。但那少年,却远不及这娃娃厉害。”董平想罢,便是连连摇头叹息。 那娃娃大笑道:“你莫不是害怕了,放心,我这两柄锤子只是放在你脑袋上,你便死了,你若是听话,那我便给你留一个全尸。但你要是不听话,那我便将你锤个稀巴烂!” 董平摇头道:“我并不是怕了,只是想着如此一个绝世天才今日就夭折于此,心中未免感到一丝不舍。” 娃娃闻言皱眉道:“废什么话,且受小爷一锤!” 那娃娃话音未落,董平便瞧得一柄巨锤带着呼呼风声朝自己砸了过来。在那柄巨锤之后,那小童则拖着另一柄巨锤紧随其后。 董平站于原地,纹丝不动。 那娃娃见状心中便笑道:“吓傻了,吓傻了。若是回去告诉爹爹今日我亲手杀了一个人,他定会连下巴都惊的掉下来了!” 在那巨锤离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远时,董平才抬起右手。霎时间,数个漩涡便在董平脚下浮现了出来。旋即,就见到那巨锤陡然便停在了半空之中。随后,董平手一挥,那巨锤便往一旁飞去。 娃娃见状大吃一惊,他皱眉喝道:“再瞧我这一锤!”说罢,那娃娃脚尖轻点江面便腾空而起。他高举双锤,说话间就要重重落下。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娃娃却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握在了半空之中,不能动弹分毫。 “你施展了什么妖法!”那娃娃挣扎着身子说道。 董平微笑道:“你的天资不错,若是你勤学苦练个十来年再来与我比,那我或许真不是你的对手。但奈何,你这毛都没长全,就开始学别人耍威风了,难免会落得个伤仲永的下场。” 董平说罢,那小童便感觉一阵吞噬之力涌入了自己的经脉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饵 当探入娃娃的经脉后,董平越发感觉这个娃娃是个奇才。原因无他,只因这娃娃体内真气稀薄。方才他举着那两柄巨锤踏水而行,皆是靠着自己的一身蛮力与这定点真气做到的。 “真是好托生。”董平心中笑笑,这娃娃的天资令他也产生了些许妒忌这意。但比起那定点的妒忌,董平更多的是惜才之意。他暗道,若是将这娃娃悉心调教,以后让其做个万人敌的先锋大将也不是不可能。但怎样忽悠这娃娃,那就要废些心思了。这娃娃不似其他同龄孩子,从其言谈上看,这娃娃是个早慧之人,一般的办法是哄骗不了他的。 想罢,董平手上又多加了几分力道。霎时间,这娃娃体内的稀薄真气,便被董平一扫而空。那娃娃何时见过这等邪门的手段,感受到体内的变化,他霎时间便哭喊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董平微笑道:“你说的不错,过不了一时片刻,你便会死了。” 那娃娃见哭闹这一套不管用,便又冷脸道:“你若是敢杀小爷,那你也活不了多久!你晓得小爷是何等身份么?” “我不晓得,我也不像晓得。” “说出来吓死你!” 董平闻言不禁笑道:“那你倒是说出来吓死我,你若是吓死了我,那你今日便不用死了 。” 娃娃撇嘴道:“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龙天罡是也!龙正风就是我爹,在内江里,谁见了小爷我不是避让三尺然后磕头逢迎!”娃娃说罢,见董平皱着眉头不说话,便是大喜。他料定董平是怕了自己的来头,于是又继续说道:“你若是现在放了我,那我便让你多活两日,日后相见留你个全尸。但若是你不放我,那你跟你那媳妇儿兄弟都得下地狱,死无全尸!” 董平之所以沉默不语,是因为他此刻心中又惊又喜。他暗道:“若这孩子所言属实,那他的老爹应该便是千岛府水匪中龙家的当家人了。今日可算是捡到了一个宝,若是将他握在手里,那定是牵制千岛府水匪的一大法宝。”但旋即,董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真将这小童拿住当了人质,那他很有可能便收服不了这员猛将了。心思急转片刻,董平便又有了个谋划。 忽的,董平凝视着小童淡淡道:“那便没错了,我等的就是你这龙家的小公子。”说罢,董平又喃喃道:“燕四浪那婆娘说的不假,这龙家的小公子果真会在此处现身。” 那娃娃一听,倒是大笑了起来:“你认识四浪姐姐,那我们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我在内江里与四浪姐姐的关系最亲,你若是认识四浪姐姐,那我们便也是朋友了!” 董平闻言噗嗤一笑道:“你小子这是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呢。我是兵,燕四浪是匪,这样说你应该就明白了吧。” “你是说四浪姐姐将我卖了!我不信,你定是在挑拨离间!”娃娃厉喝道。 董平笑道:“那今日便让你死个明白。”说罢,董平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那匕首造型奇特,形似一柄小小的弯刀,但那刀刃上却密布着细小的锯齿。这匕首当的就是伤了董平的那一把,董平当时将这匕首收起来,为的就是能做个牵扯那女人的确凿信物。但没成想,他这般快便将其用上了。 小童见状,倒是皱着眉不言语了。 董平微笑道:“本是不用让你知道这些的,但听老人家说,这娃娃们若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最容易留在世上化为厉鬼。索性,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你也走的安心。” 董平正自顾自的说着,那娃娃便感觉攥着自己身子那只稍稍松了些。娃娃心中一喜,他忽而打断董平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跟四浪姐姐到底是怎么谋划的?” “也算不得有什么谋划,只不过是她想打劫我,反倒被我擒住了。于是那婆娘为了保命,便将那千岛府水匪的隐秘消息一并透露了出来。但说完她还觉得不够,于是便把你也卖了。要不是亲眼见到你,我还真把那话当玩笑了。” 娃娃闻言暗道:“好好,你们竟敢这般陷害小爷。小爷定要教你们通通死无葬身之地!”忽的,他怒睁双眼大笑道:“那还废什么话,快给小爷一个痛快!” “好,我便顺了你的心意!”董平话音未落,就瞧得那娃娃挣开了束缚,从空中一跃而下,旋即便是一记重拳砸在了董平胸口。猛然受此巨力,董平当的是登时便倒飞了出去。他那身子就宛如一块扁平的石头飞旋于江面上,足足打了十来个浪花才堪堪停下。 娃娃看着漂在江面上的董平,心中暗道:“想杀小爷,等下辈子吧!”想罢,他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旋即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过了半晌,董平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揉了揉胸口微笑道:“好大的力道,人事已尽,便看天命如何了。”说罢,董平便转身往来处奔行而去。 当董平回去时,那艘破船已然被林三川给修补好了,那几个水匪也被林三川给五花大绑扔在了船上。 冷飘飘看向董平微笑道:“怎的,那孩子你平安送回去了吧?” 董平笑道:“那是自然。”说完,董平便携着冷飘飘一同来到了船上。到了船上后,董平发现,那时被林三川打晕的几个水匪中有一个已经醒了过来,正是那个被船夫称呼为大哥的水匪。 见状,董平又稍稍放大了声音道:“方才在路上海杀了一个水匪,嘴里一直叽歪着自己是什么龙正风之子龙天罡,当真是聒噪的很。”那水匪闻言,瞳孔陡然便放大了,旋即他将头叩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掉下了眼泪。 董平将那水匪的表现看在眼里,随后他微笑道:“得了,赶紧赶路吧。” 林三川摇起了撸,这艘虽还未行半途,但已满载风雨的船便缓缓漂荡起来。 这一行便是一夜两日,途中这船只停过一次,三人下船歇了歇,董平置办了一件新行头。若是光着身子去那军营里,也太不成体统了。 一入千岛府境内,三人的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水域。在茫茫水域之上,还隆起着一个个面积或大或小的岛屿。在长天与碧水想接之处,依稀能看到几艘巨帆的轮廓。 “这里便是内江了。”董平道。这两日,董平通过打听总算是明白了那些水匪口中的内江与外江是怎个区别。其实也没多玄乎,那内江指的便是千岛府境内,而除了千岛府以外,其他地域对这些水匪来言都是外江。 林三川正往前划时,从四面八方便快速驶来几艘轻舟将董平他们的船给包围了。轻舟共有七艘,每艘船上各有六个戴着头巾,穿着青衣,手持弓弩的青年壮士。林三川见状,便满是警惕的按住了腰间所系的惊雪刀。 一个青年壮士警惕道:“从何处来,来千岛府做甚?” 董平微笑道:“诸位便是驻守在千岛府的士兵兄弟吧,在下董平,是来投奔石将军的。” 那壮士闻言皱眉嘟囔了一句:“董平?好像听营里的几位大人说起过。那他们两个又是什么身份,还有船舱里绑着的是什么人?” 董平笑道:“这二位是鄙人的两个护卫,而这船舱里绑着的,乃是几个在路上碰见的水匪,全仰仗鄙人的这两个护卫才将他们给收拾了。特押到此处,交由石将军发落。” “若是如此,那你们便下船吧,由我将你们带到吞鲸岛去。这些水匪待我的兄弟验明正身后,再交由石将军发落。”青年说罢,便对旁边船上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会意,纷纷纵身一跃,便跳上了董平他们所在的乌篷船。董平对冷飘飘与林三川点了点头后,三人便跳到了那五人所在的船上。 “行了,阿全,你便负责将他们带往鲸吞岛吧。” 轻舟上留守的那个矮小青年笑道:“交给我吧。”说罢,矮小青年左右一拨船桨,这轻舟便极速向前荡了起来。 且说在千岛府中有三座岛屿是供军队扎营之用,这三座岛屿分别是吞鲸岛,三生岛与龙吟岛。此时董平他们要去的那吞鲸岛乃是三座岛屿中最大的一座,吞鲸岛西处有一座高约三十多丈的巨大石洞。其石洞气势恢宏,宛若盘古开口,因其洞有吞鲸之势,所以这座岛便得了个吞鲸的名字。 那身材矮小的青年倒是个自来熟,这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断过。还没等董平开口问,他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几座岛上的情况都来回说了几遍。 待几人快到吞鲸岛时,便瞧得那岛前正有三艘巨大帆船停靠着。这三艘帆船最小的一艘,其长度也有二十丈左右。此时这三艘巨帆正怒昂着船头,酷似长鹰啸天状。 而在这三艘帆船四周,正有数十艘轻舟来回盘桓游弋。 那矮小青年笑道:“这三艘大家伙自从来到这儿便是个摆设,也从来没用过。” 董平闻言微笑道:“怒龙应该归于 大海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好差事 董平说罢,便瞧得一个皮肤煞白,宛如在水中泡了三天三夜的男子站上了那一艘巨帆的船头。这男子约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他的肤色虽然病态了些,但他的五官却是生的端正,剑眉星目,鼻直口方。 那男子拍了拍身上穿着的鱼鳞甲,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几位是归海的怒龙,还是望天的井蛙呢?” 那矮小青年笑道:“章将军,这几位是……” 那矮小青年一语未毕,便被那肤色煞白的男子摆手打断了:“本将军说话时,别人不能插嘴,你当了这么多年兵,难道不晓得这个规矩么?” 矮小青年闻言便身子一颤,打了个激灵,旋即他便低下了头不再言语了。董平见状,便抱拳道:“在下董平,是来……”董平的话刚说一半,便又被那男子打断了。 “我晓得,董平,走后门进军营的。” 董平斜睨了一眼正欲发怒的林三川后微笑道:“将军说的不错,在下正是走后门进来的,以后没准职位还能凌驾于将军之上呢。” 那男子听罢,便双手扶住船头嗤嗤笑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捂住肚子道:“董平,本将记住你了。但话说的漂亮没用,是龙是蛙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份真本事。进去吧,里面有人等着你呢。” 闻言,董平还没来得及回话,那矮小青年便猛的划起浆来。不出眨眼的工夫,两方就皆淡出了对方的视线。 “那人叫章泽兰,是营里的副将,出了名的鬼见愁,你们可某要与他起冲突。”矮小青年低声嘱咐到。 “章泽兰。”董平微笑道:“看来我们要进军营的路,不会那么顺畅。” 冷飘飘淡淡道:“你是说他会给咱们下绊子?” “走一步算一步吧。”董平说罢,这艘小舟便靠了岸。 这时,只瞧得那岸上正有一个将头盔罩在脸上的士兵躺在地上打瞌睡。矮小青年冲着那人喊道:“喂!你不是在等人么,怎么睡起来了!” 正睡得舒服的士兵闻言,极不情愿的扭了扭身子后,便摘下脸上罩着的头盔坐了起来。只瞧这是个尚未脱去稚气,满脸疙瘩的少年郎。他一坐起来便皱眉道:“你们怎的才来,我都不晓得等了多久了!快下船,随我来!” 那矮小青年对董平等人笑道:“那行,你们便随他一起去吧。我还要去巡逻,便不送你们了。” “多谢小哥。”董平说罢,便带着冷飘飘二人一同跳下了小舟。 少年转身便走了起来:“快随我来。” 董平三人旋即跟上,只瞧得这少年带着董平他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水草后,众人的视野便瞬间开阔起来。只瞧这水草之后,是跃有百亩左右大小的平坦场坪。三人往远处望去,便见数百士兵正排着整齐的方阵,呐喊操练着。而在那方阵之后,便是座座营帐了。 听到这操练之声,董平与林三川都是恍如隔世。自与戍北城一别,这熟悉的声音便从未听过了。 遥记那铺天盖地的大雪,万里北莽皆是银装素裹。虽然冰雪早消,但那个关于永夜与丰年的问题,董平却还是没有答案。 “他娘的,真想去活动活动筋骨!”林三川大笑道。 董平微笑道:“那便赶快走吧,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了。”说罢,三人正欲往前走时,却被那少年拦住了。 “你们去干嘛?” “自然是去见石将军了。” “石将军?”少年扑哧一笑道:“石将军现在没空见你们,你们且先随我看看你们干活的地方。”旋即,少年便调转了身子,朝东边走去。 “公子,咱们怎么办?”林三川急道。 “先随他去,在这军营里,他难不成还能害我们?”董平笑笑,便跟上了那少年的脚步。 “夫人,那我们?” 冷飘飘瞪了林三川一眼道:“在军营里别叫我夫人,叫冷飘。”说罢,冷飘飘便道:“跟着董平走,他是主心骨,听他的准没错。”闻言,林三川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 当冷飘飘与林三川追上董平与那少年时,他们已经看不见那操练的士兵与座座军营了,反倒是从前方飘来了一阵淡淡的臭味儿。当众人走下一个小土坡时,那臭味儿来的便更加浓了。 而不远处,则盖着一处围着篱笆墙的大院子,那院子里还有不少茅草篷子。那臭味,正是从那院子中漂出来的。 董平掩住口鼻,皱起眉头问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少年摇头道:“这不是你们自己要来谋的差事么?干嘛还来问我?”说罢,那少年便快步跑到了那院子里。只见他对那院子大喊了几声后,一个白发苍苍,皮肤泛红的驼背老头便提着两个木桶走了出来。二人交谈一番后,那老头儿便放下木桶与少年一起来至董平等人面前。 这老头儿一来,连冷飘飘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原因无他,只因这老头儿身上着实臭极了。 老头弯腰将自己的两个裤腿卷起来后,漫不经心的说道:“伢子,这三个人能干的了你崔爷这份儿差事么?我看就那独眼龙能应付的了,这两个细皮嫩肉的,还是算了吧!” 少年笑道:“崔爷,他们干不了,便得由您调教不是?反正这三个人我交给您崔爷了,接下来的事儿我可不管了。”少年这番话的余音还未消散,他的人影便跑没了。 老头抬起身子,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董平三人一番后便淡淡道:“行了,你们以后便跟我一起干了。老头儿我姓崔,你们若是不嫌弃,那便喊我一声崔爷。” 董平放下掩住口鼻的手笑道:“崔爷,既然以后我们随您一起办事,您老总得告诉我们干些什么吧?” 老头闻言神情一怔,随后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怎的都是些废物!”说罢,这老者便气鼓鼓的转身往那篱笆院走去。 “你个糟老头,我家公子喊你一声崔爷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崔爷停住脚步,回头道:“我要你们给我面子了么?” 董平微笑道:“跟老人家生什么气,我们且随他去那院儿里瞧瞧。” 当众人跟随崔爷来到院子外后,皆是惊愕极了。三人怔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只瞧那院子中竟围着三个猪圈,那猪圈里皆挤满了膘肥体壮的白猪。此时三人才晓得,为何会闻到那浓重的臭味儿了。 董平笑道:“崔爷,给我们安排的差事,不会是养猪吧?” 崔爷淡淡道:“这不就摆在你们面前了么,还多此一问干甚?大个的,你身子糙些,今日你便将圈里的猪粪清出来。那个戴帽子的,你去打水。至于你这个脸白的,那便负责拌猪食吧。等过两日,你们便轮换过来。” “他娘的,什么意思,竟让我们来养猪!” “三川,不得无礼。” 崔爷摇头道:“你们不愿意干,这差事可多的是人抢着干呢。” 董平笑道:“崔爷您这话怎么说?” 崔爷淡淡道:“现在这年月,能吃饱的又有几家?来这里养猪虽然苦些累些,但至少还能混口饱饭吃。若是等打完了仗,又或是逢年过节,还能弄些猪下水吃,你说这是不是个好差事?” 董平微笑道:“好差事,着实是个好差事。”说罢,董平看向林三川二人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三川,你去清猪粪。冷飘,你去打水。” “公子!” “去。” 董平说出这个字儿后,董平与冷飘飘皆是不再原地杵着了。林三川满脸怒容的走进院儿里,随后拿起一把长柄的铁铲便跳进了猪圈里。冷飘飘则是拎起刚才那崔爷放在院外的那两个木桶道:“崔爷,这水该去哪儿打?” 崔爷蹲坐下来道:“一直往北走。” 闻言,冷飘飘便转身走了。 董平笑道:“那我便去拌猪食了。” “不急,等那水打回来再说,你先歇一会儿。” 董平听罢,便跟崔爷并排蹲坐了下来。 崔爷忽的笑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气,身边既带着猛将,又领着佳眷。” “佳眷?”董平摇头道:“在下不明白崔爷的意思。” “小子,你瞒不了我。刚才去打水的那个,虽然穿的宽松,又画了个男人装扮。但一眼看上去,便晓得那是个女子。我老崔活了这么多年,看什么还不是门清儿?” 董平笑道:“崔爷倒是眼尖。”说罢,董平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布袋递给崔爷道:“您老尝尝,这是内人馋嘴在来时买的肉干儿。” 崔爷接过那布袋后,便毫不客气的接开绳子,拿出里面的肉干,吧嗒吧嗒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你小子倒算个好后生,不瞒你说,当你们一过来,我就看出来你们不是来养猪的。”崔爷将那肉干咽下去后又笑道:“你们来老崔这里,想必是被人给耍了。” 董平笑道:“崔爷您好眼力,您在这军营里混的日子长,能不能告诉在下是谁在暗中捣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试探 崔爷闻言摇头道“小子,我劝你有些事儿你是不要问的那么清楚的好。军营里若是有新来的惹人不顺眼的话,那定会有人拾掇你。但你也不用担心,这事儿没两天便会过去了。你也别想着现在就去找石将军告状,那反而会在军营里树不少敌人。这两天你就在我这儿好好待着,正好有三间屋子,也不用睡通铺。这里的活你们愿意干就帮老崔我干干,若是不想干,那便歇着。安生待几天,你们便能走了,到时候什么事儿都没有,岂不快哉” 董平笑道“崔爷您都快活成人精了,实话说我跟您老是一个想法。但我们既然来了这儿,那这里的活儿我们就得担着。”董平话音刚落,就听得林三川厉声喝道“死老头子这里的猪是喂啥长大的都跟狼崽子一样红着眼” 崔爷淡淡道“偶尔喂些死鱼,那鱼生前偶尔也吃些死人肉。” 林三川皱眉道“他娘的晦气,你就让人吃这肉” 崔爷笑道“将士们吃了这猪肉,身上才有杀气呢。” “他娘的,我看杀气没有,臭气与骚气倒是惹了一声。”林三川小声嘟囔道。 这时,冷飘飘已提着两桶水从远处走了过来。董平一拍双腿站起来道“那崔爷您歇着,我去接她一把。” 崔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迷上眼细细咀嚼着那喷香的肉干,满脸的享受。董平见状笑了笑,便上前去迎冷飘飘了。 冷飘飘侧过身子去,躲开董平要来接水桶的那只手后道“可有人看着呢,有谁家的主子帮随从干活的” 董平微笑道“那位崔爷是个人精,一眼便瞧出你是扮男装的花木兰了。但你也不必担心,那崔爷是个不愿意惹麻烦的主,咱们的事儿他不会将出去的。” 冷飘飘瞥了董平一眼,随后佯怒道“我们在辛辛苦苦的干活,你倒好,跟人家晒太阳闲聊去了。” 董平夺过那两个水桶道“我这不是帮你来了吗。” 冷飘飘拍了拍手“那崔爷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董平道“崔爷说了,我们来这里是有人在故意刁难我们。” 冷飘飘闻言眉尖轻蹙,“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跟崔爷想的一样,咱们先在这里待着静观其变,等过个两三天咱没准就能走了。”冷飘飘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忽而,她锤了董平的肩膀一下道“行了,去拌你的猪食吧。” 董平微微一笑,他突然将脸贴在冷飘飘的耳边轻声道“今晚咱俩住一间屋子,睡一张床。连赶了几日路,这还是咱夫妻俩第一次独处呢。” 闻言,冷飘飘的脸颊已微微泛起了红晕,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董平的胸前划起了圆圈儿道“那你想做些什么”微灼的兰息轻抚在董平的耳垂上,令董平顿时便心猿意马起来。 “自然” 但他一语未毕,便被冷飘飘给推开了“你倒是想得美,你今夜若是敢碰我,那我便将你扔进猪圈里去。” 董平笑道“那也好,我这便去问问崔爷,那猪圈里有没有” “闭嘴,你要是敢将那丢人的下半句讲出来,今日我便打死你。”冷飘飘脸色微寒,她着实害怕董平说出些什么腌臜到极致的话来。 崔爷咀嚼着肉干,瞧着正打闹着的董平与冷飘飘不禁叹道“要是我崔爷再年轻个十岁,当是比他们还要来的疯。” 与此同时,吞鲸岛上一营帐之内,正有一满身披挂整齐的将军在凝视着悬挂起来的那幅千岛府水域图。 忽而,那营帐的帘子便被人撩开了。走进来的是个满脸横肉,胡茬唏嘘的中年黑脸汉子。那汉子一进来,便睁着那宛如铜铃般的双眼说道“禀报石将军,鲁监军推荐的那人已经来了。” “嗯,怎么安排的”那将军头也不回的说道。 黑脸汉子笑道“放到崔爷哪儿了,让他养两天猪,先磨磨他的锐气。听老章说,那叫董平的人横的很。” “鲁一尺这个人我是清楚的,他不是个愿意为别人折腰之人。从他的来信中看,那董平倒是有几分本事。若是他能低下头来,在崔爷哪儿安心养两天猪,那便把他喊来见我。若是不能,便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属下遵命,还有一件事,末将觉得应该禀报给石将军。” 闻言,那将军便干脆利落的开口道“讲。” 黑脸汉子笑道“那董平在来军营时,还带来了几个俘虏,已经验明正身,那几个俘虏全是龙家的手下。” “什么我倒是糊涂了,那董平有没有可能是冒名顶替的真的董平已经在半路被龙家杀了,现在的董平则是他们安插进我军中的奸细” 那黑脸汉子闻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旋即他便开口道“难道那鲁监军,就没有说个验证他身份的法子” “倒是有一个,那鲁监军将董平的祖籍与生辰都写在了那信里。只要让崔爷借机问问他便能晓得其身份真假了,想来那龙家也不太可能用这种方式在我军中安插奸细。因为除了我之外,你们也是昨日才晓得那董平要来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小心谨慎。” “遵命。” 当董平拌玩猪食,从屋中走出来后。发现那崔爷正从远处慢悠悠的走过来,董平看向一旁的冷飘飘道“你刚才在院子里,可瞧见崔爷去干什么了” 冷飘飘摇头道“不晓得,他那么一个不显眼的人,谁有空总是去注意他。”董平闻言点了点头,但其心中却是感觉到一丝不妥。 只见那崔爷回来后,又背靠篱笆墙蹲坐了下来。他拿出那个装有肉干的小布袋,继续磨炼起了牙口。 董平正暗自思索时,便听得崔爷漫不经心的说道“董小子,你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吧。看你不像是南方人,老家在哪儿,怎的来了蜀州” 董平一时没回过神来,便随口说道“晚辈今年二十有七,老家在燕临,未谋个生活便来了蜀州。” 闻言,崔爷手登时便停在了半空。 忽而,崔爷猛的回头一顾道“当真” 见状,董平陡然间便怔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龙与虫 董平微微愣了片刻的神,随后微笑道:“当真。” “哦,干活吧。”崔爷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双手插袖,迷瞪着眼晒起太阳来。冷飘飘压低声音警惕道:“崔爷为何要问你年龄籍贯,你不觉得他说的太刻意了些,就像是有人指使他问的一般?” 董平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崔爷不过是年纪大了,愿意跟人拉家常而已。”说罢,董平便去喂猪了。 冷飘飘眉头不展,心中仍有担忧。但她瞅一眼正笑眯眯喂猪的董平却骤然又安心下来,“听他的,总没错的。”冷飘飘如是想到。 西山日薄,整个千岛府却将那稀薄的余晖给散发出了别样的神异。此时的它,就宛如镶嵌在大理与大宋交接处的一块光芒四射的宝石一般惹人怜爱。 但在千岛府中,却有一座岛因为生长于岛上,宛如蓬盖的棵棵参天大树,而丧失了能看到这番景色的机会。 忽的,一个小小的人影踏上了这座岛屿。他正于岛上行走时,一声厉啸却突然于他头顶响起。旋即,一只苍鹰便朝着那身影俯冲而下。苍鹰那能撕裂牛羊的举爪展开到了极致,而那小小的身影与其比起来,还没有那苍鹰的一张爪子大。 苍鹰正以为自己这番捕猎势在必得之时,却突然听得底下那人淡淡道:“聒噪。”那话音未落,一个白嫩的拳头便砸在了苍鹰的身上。 登时,那苍鹰便哀鸣两声,丢盔卸甲的仓惶逃窜而去。随后,便听得有人在树梢上冷声说道:“谁?” “小爷才刚走两日,你们就不认识了?真该死!” 闻声,四道人影便从那树梢一跃而下。 四人齐齐跪下道:“属下参见天罡少爷。” 且看那方才一拳打退那苍鹰之人,正是当日与董平交过手的那娃娃,龙天罡。 “我爹呢?” 一人抱拳道:“禀报天罡少爷,老爷现在正在府中。” “知道了。”龙天罡说罢,便背着手老气横秋的穿过四人往前走去。而当四人正欲起身时,龙天罡却猛的回头道:“跪着。” 四人闻言当的是噤若寒蝉,便一声不发的跪了下来。 走到这座岛屿的深处,便能瞧得一道奇观。只见在那岛心处,有六棵十几人才能合抱的巨树均被削去了树冠,而取代那硕大树冠的,则是一艘约有五六十丈之长的巨大船只。但这条船只应该只是个摆设,因为在那甲板之上还兼有用砖石垒砌成的亭台楼阁。 若是让这艘船下水,不沉还倒说不过去了。但这般建筑,也却是堪称瑰丽。也不晓得建造这空中楼阁,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 龙天罡仰头看看那空中楼阁,便脚踏巨树,噔噔几步就蹿了上去。来至甲板之上,便瞧见建造于其上的这座庭院倒是与寻常庭院无异。 两个看门的护卫一瞧见龙天罡便笑脸相迎道:“天罡少爷。” 龙天罡微微点头,随意应了一声后便进了庭院。龙天罡一进庭院,就与一姿态甚美的妇人撞上了。 那妇人一瞧见龙天罡,伸手就捏住了他脑袋上扎着的那个小辫子道:“天罡,你可算回来了,当娘的都想死你了。” 龙天罡闻言,便一把搂住了那妇人道:“二娘,你可要为天罡做主啊!” 那妇人闻言皱眉道:“天罡,是谁欺负了你?二娘这就去将他的皮扒了!” 龙天罡揉揉双眼,做出一副委屈状道:“还是算了,二娘不能给天罡做主。” “二娘不能,那便去找你爹!”说罢,这妇人便拉着龙天罡朝庭院深处行去。不多久,二人便来到了那后花园里。 只瞧得这后花园虽小了些,但五脏俱全。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样都没得少。而此时正有一男一女,在那小桥上打着情骂着俏。拉着龙天罡的那妇人见状登时便竖起了秀气的双眉,破口大骂道:“龙正风!你儿子都被人欺负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玩儿女人!” 且瞧那男子身高八丈,肩宽腰窄,生的是一副好身板。他正在那女子身上摸索时,忽听背后传来的厉骂声,登的是将那女子推到了一边,然后又对那女子小声道:“你先走,等晚上哥哥再来找你。” 那女子走时,回眸瞥了那男子一眼道:“老爷,你可真是不知羞。你的年龄都能当人家爹爹了,怎还自称哥哥。” 男子嘿嘿笑道:“哥哥好,爹爹更好,你先走。”说罢,这男子便转过身子,看向了那妇人与龙天罡。这男子一转身,便显露出了与他那身板极为不相称的一张脸。 只见他脸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头圆圆的,一张嘴也是圆润的紧。这般样貌,倒是更像个乐善好施的老乡绅。但这男子却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这千岛府的百家水匪,有谁不晓得心狠手黑,绝不走空的龙家家主龙正风。 龙正风一瞧见龙天罡,便眯起双眼微笑道:“诶呦,我的乖儿子。是不是想老爹了,快过来让老爹瞧瞧。” 但那龙天罡没过来,反而是妇人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就在龙正风的脸上抽了一把长。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这龙正风挨了一把掌,倒并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他一把抱住那妇人,轻声道:“乖乖,你这手劲儿可是越来越打了。抽的相公我舒服的紧,快再给我脸上来两巴掌。” 妇人闻言冷声道:“呸!你要打,我还不稀罕打你呢。倒是你,还管不管你儿子了,他被人欺负了,你却在这里勾搭女人!等明日,我就把府里的女人全都扔进水里去喂鱼!” 龙正风听罢皱眉道:“天罡,是谁欺负你了?阿三他们难道没护着你?” “阿三死了,别人都被那当兵的抓走了!”龙天罡瞪着龙正风说道。 “哦?你在那外江,怎么还碰见当兵的了?” 妇人淡淡道:“还不是你,其他几家说要去外江开辟新领地。你也跟着凑热闹,别人派出了自己的亲信,你偏偏要派出自己的儿子。还好天罡平安回来了,要不然你就跳进江里淹死去吧。” 龙正风闻言讪讪一笑,他道:“我这不是想磨炼磨炼天罡么。” 妇人嗤的一笑,旋即,她贴着龙正风的耳朵小声道:“你不就是觉得天罡在家里碍你的眼,妨碍你玩儿女人,你才将他支出去的吗!” 龙正风微微正色道:“胡说!天罡,你到底是怎么被欺负的,又是被谁欺负的,仔仔细细的给爹爹我讲来。” 闻言,龙天罡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个清楚。 当听到那燕四浪与千岛府的驻军有所勾结时,妇人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龙正风则是微笑道:“好儿子。这般困境都能让你逃出来,不愧是我龙正风的儿子。这次你也算没白出去,这次的事便当做一番历练吧。若是没了别的事,你就下去歇着吧。” 龙天罡闻言便怔在了原地,随后他猛的一拳砸向地面,并大骂道:“废物!废物!”骂完后,他一撒腿就跑出了后花园。 “这如何是好?难不成燕家真与官府有勾结?我就晓得,他们几家都是官府的鬼,老爷我们还是快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妇人慌慌张张,一边摇晃着龙正风的身子,一边忙不迭的说道。 龙正风此时则一扫之前的嬉笑神情,他将妇人推开道:“刚才打我的力气哪里去了,女人就是女人,遇事别那么沉不住气。” “那老爷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龙正风微笑道:“今夜便集合手下,兵分两路,攻打龙吟岛与思君岛。” “万万不可!老爷,咱们还没调查清楚,便这般贸然动手,怕是不合适吧?” 龙正风一摆手,打断了妇人道:“调查,还调查什么?既然天罡说了,是军燕两家动了他,还杀了我龙家的人!那我龙正风就要百倍奉还!再说,我龙家自古就是这千岛府的霸主,我想打谁就打谁。挨了打,那他们也只能受着。就算打错了,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 妇人迟疑了片刻后说道:“那万一,万一是敌方的离间计。故意要挑拨我们几家的关系,然后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龙正风微笑道:“那样更好,我便有理由将他们一并收拾了。行了,你去看看天罡吧。别让他耍小孩子脾气,又将我这船给砸了。” 妇人摇摇头,便转身离去。 这时,龙正风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道:“老爷,你刚才可真是威风呢。” 龙正风一回头,只见说话之人正是刚才与他打情骂俏的那年轻俏美女子。龙正风忙的就一改方才严肃之色,笑眯眯的走上前道:“小娘子别跑,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你。”说罢,龙正风便飞扑了上去。 那女子被龙正风搂在怀里,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扭动着身子,并娇声道:“老爷,你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兵分两路 “哦,他真是那么说的?” 黑脸汉子端正的站着,他面前的那将军正书写着一封文书,头也不抬的说道。 黑脸汉子微笑道:“不错,那董平当真是那么说的。将军,现在可以断定那董平不是奸细了吧。” “嗯,他既然能将那龙家的一伙水匪擒住。便说明他有些本事,而且这一日他都能在崔爷那里老老实实待着,说明他心性也不错。既然如此,那本将倒是更想看看他别的本事了。” “将军是说?” “田柱,你不是有个叫阿井的亲戚想来营里养猪吗?” 黑脸汉子闻言,那黢黑的一张大脸霎时间便泛起了些苍白之色。他赶忙道:“将军,这可使不得啊!要是阿井发现有人抢了他养猪的活,他肯定会杀人啊!将军你不晓得,我那表侄子可是个傻子,他要是发起疯来,可是会杀人的!” “他要是不疯,本将还不找他呢。放心吧,有崔爷在,出不了人命。” 黑脸汉子苦笑道:“将军,那董平即使有这般本事,也入不了您的眼么?” “有没有本事是一回事,本将怎么对他,那便是另一回事。田柱,你也知道董平是鲁一尺举荐来的吧。” “将军不是早就说过了么?” “那你说我们是谁的兵?” 黑脸汉子登时便拍胸脯道:“自然是赵王爷是兵!” “那鲁一尺又是谁的人?” 黑脸汉子闻言楞了片刻,随后笑道:“末将明白了。” “嗯,明白就好。董平既然是鲁一尺举荐来的,那他或多或少便与庙堂能挂上些关系。如果他是别人举荐来的还好,但鲁一尺举荐的,那就另说了。若是本将一开始不把他折腾的厉害些,那营里的兄弟定然不会服气。如今八方水匪蠢蠢欲动,他们已不满足于偏安这千岛府一隅。如今千岛府外水匪猖獗,那便是他们有大动作的先兆。 此等局势下,本将正是用人之时。所以不想看营里的兄弟们内斗。所以多给董平一些教训,以稳军心,是必要的。田柱,你可明白了?” 黑脸汉子微笑道:“末将晓得了,我这便去将我那表侄子带到营里。” 当黑脸汉子走后,那将军摇头低语道:“可惜了,是个傻子,要不然定会成为我军中的一员猛将。” 站于水草之上,抬望眼,除了水天通红,还有断雁啸西风。 董平蹲下身子,将双手探进水里,这安静的画便被打破了。他再将手收回来,那水泛一会儿涟漪,便又恢复了平静。 “我既然来到此处,又怎会没万全的准备。”董平微笑自语。当董平背负上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名字开始,他便通过各种手段来打探关于董平的消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与这个名字一起,再次站立于大宋庙堂之上。 不过这次,他将不会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当崔爷问他的年龄与籍贯时,董平随口便说了出来。不过说出来后,董平始终觉得有一些不妥。但随后他便明白了,哦,那的确是董平的,但不是他的。虽然很巧的是,他二人的年龄与籍贯时一模一样。董平之所以不觉得那是自己的,是因为他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忽而,一个水淋淋的脑袋便从水中钻了出来。霎时间,这画在江面上的画儿便被彻底打碎了。 “这要是恢复原状,那该需要多久呢?”说罢,董平望了望天喃喃道:“应该要明日了吧。” 林三川搓了一把脸后大笑道:“公子,你也下来洗洗吧,这水里舒服的很!” 董平站直身子,将双臂抱在胸前道:“不了,我该回去了。”说罢,董平便转过了身子,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在他身后,是被打碎的湖水,与被湖水咬下了半口的红日。 日头沉下,便是深沉的夜幕。 在黑夜的掩护下,正有两支船队往龙吟岛与思君岛进发而去。 且说驻守有军队的三岛中,兵力是按岛屿周围的百姓多少而分配的。其中三生岛周围有百姓居住的岛屿最多,所以其岛上兵力也最为雄厚,而吞鲸岛次之,龙吟岛最少。 而那思君岛仅是一座能容纳百人居住的小岛,这岛上驻扎着两家水匪的人手。分别是燕家与萧家,前年因两家换了一门亲事,所以两家为了互相示好,所以便挑了这么一座小岛,来各放上一队自己的人马。在千岛府中,类似这种水匪为了交好而各驻人手的小岛还有不少。 一支船队朝龙吟岛而去,而一艘船却从龙吟岛方向划出。 夜黑如墨,又没电灯。所以只能影影倬倬的瞧见那艘船上,好似有两个人影。 忽而,一人开口,瓮声瓮气的说道:“叔,你要给我安排个啥子活吗?” 另一人道:“你小子不是一直想去吞鲸岛喂猪么,叔这便带你去。”此声一出,便晓得另一人是那黑脸汉子田柱。 “真的啊叔,你可别骗我!我就是指着去哪儿养猪,过年好吃两口猪下水的。” 田柱笑问道:“阿井,你告诉叔。若是有人抢了你养猪的活你怎么办?”田柱说罢,他便感觉这艘船剧烈晃动起来,随后在船只四周,一圈水浪便被无来由的强横之气给炸了起来。 旋即就听得另一人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道:“那我就把他撕了!” 田柱闻言打了个冷颤,他忙的说道:“井子,叔告诉你。在那鲸吞岛上,可由不得你杀人!若是你敢杀人,那叔便不让你去喂猪了!” “啊,啊!叔,你可摸吓我了。我不杀人就是。” 田柱摇头暗道:“我这侄子哪里都好,就是天生的癫狂。以前本让他到军营里当了兵,但谁能想到,在一次与水匪交战时,竟然杀红了眼,将自己的兄弟都打死不少。只愿他这次去了,别闹出什么麻烦来才好。” 田柱正闷头想着,突然听到他那侄子阿井开口道:“叔,你看远处那一串儿影子是啥?” 田柱循声看去,登时他的双眼便亮了起来:“那是水匪啊!看他们这方向是要去龙吟岛,井子,你往回划!咱们得去给龙吟岛上的兄弟去报个信,莫要让他们受了偷袭!” “我不去,我还着急去养猪呢!” 田柱闻言急了:“井子,听叔的话!你要是回去,那叔便给你买俩猪蹄膀!” 一听到猪蹄儿,那阿井便什么话都没说,霎时间便挥起了两条手臂。陡然间,这船头就是一转,随后便又朝龙吟岛极速行去。 与此同时,思君岛上。 几个守夜的水匪正在靠近水边的一块大石板上围坐着,玩着骰子。这几个水匪中有三个穿的衣服上都绣着一个小小的燕字。而另外两个的衣服上,则绣着的是个萧字。 忽而,一人将那筛盅掀开道:“诶呦,是豹子!来,拿钱拿钱!” 众人满脸晦气的掏出几个铜板扔给那人后,一身上绣有萧字的人皱眉道:“燕小,你他娘的不会是出老千了吧!今天你可是光赢了,一把都没输过!” 那燕小闻言笑道:“这东西可都是你们萧家的人带了的,我能捣什么鬼。大不了这骰子以后让你们摇就是!” 另一萧家的人闻言笑道:“这主意好,那便让我来摇。” 有意思的是,当那人一开始摇,一直没输过的燕小便把把输了起来。其他人虽也是输多赢少,但他们看到脸色越来越不好的燕小时,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当燕小输光最后一枚铜板后,他便沉声道:“不玩了!”说罢,他一摆手便站起来往暗处走去。众人见状便哄笑成一团,随后又七嘴八舌的说起燕小时个出老千的。 还是那后面摇骰子的那人摇头道:“适可而止,我去瞧瞧燕小,别一时想不开跳了湖!” 众人闻言,又是哄笑。 燕小正躲在暗处的一个角落里,不停对着双手哈着气。这深秋时节,着实冷了起来。忽而,燕小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去。 一瞧见来人,燕小便笑道:“来,分钱分钱。那群蠢货,输了钱还正傻乐呢。” 闻言,那人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铜板递给了燕小。 燕小惊讶道:“这么多,不是说平分吗?” 那人笑道:“这活儿来钱快,以后咱俩便这么干下去,以后你六我四。” 燕小闻言便将脑袋摇成了波浪鼓,他拒绝道:“不行,这事儿干久了容易穿帮。要是让他们逮住了,那是要被挂上石头沉江的。” 那人劝说道:“你这么胆小干嘛?等我们将这岛上的人糊弄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别的岛就是。” 燕小闻言仍是拒绝,正当二人争吵不休时。燕小突然提高声调道:“你瞧,咋有这么多船冲咱们过来了!” 那人往前看去,旋即皱眉道:“看那船的样式,好像是雷家的入水观音!” “雷家的人来我们的地盘干嘛?” “肯定不是善茬,走,咱们去通报一声!” 那人话音刚落,便瞧得一片箭雨已然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无风起浪 燕小正往前跑时,发现身边那人已不晓得去哪儿了。他回头一看,只瞧得那人已被射成了一个刺猬,搁地上趴着呢。而那支船队也已靠岸,正在陆陆续续的下船。燕小见事不好,赶忙用咯吱窝夹住两支箭,顺势一倒就装起了死。 燕小紧闭着双眼,当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当听到那脚步声逐渐走远后,燕小才安下心来。但忽而,他却听到有人又突然折返了回来。随即,那人似挖苦又似揶揄的笑了笑后,燕小便感觉两支利箭射进了他的身子里,旋即,他双眼一沉,便没了意识。 夜间的空中楼阁安静似水,妇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这妇人本名燕双归,她虽姓燕,但却不是燕家的人。她本是千岛府一普通渔家女,后来又嫁了了普通老实的渔民。但后来,她丈夫出去打渔淹死在了湖里。燕双归便做了寡妇,两年后,一次水匪来袭。她因姿容娇美,便被龙正风绑来做了个续弦的夫人。 所以这燕双归前半生算是坎坷,她嫁给龙正风后,心中也没觉得有多少委屈。虽然龙正风贪图女色,时常拈花惹草,但对她还算是不错。燕双归也只以后能过个安生太平的日子,但这次龙正风竟要主动挑起战火,这当的是令她心绪不宁,寝食难安。 正当燕双归辗转反侧时,那屋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燕双归登时便警惕道:“谁!”说罢,她便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嘿!你觉得是谁,在这里除了我谁敢进你的屋子!” 闻言,燕双归收起了匕首,又不冷不热的说道:“你不是去陪你那小娘子了么,作怎的还有心思来……”燕双归一语未毕,便感觉来人上了床,用两条健硕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身子:“野花,哪有家花香。再说了,我跟她们也是闹着玩玩儿,真格的可从来没动过。” 燕双归听罢哼了一声,便不言语了。 “对了,天罡怎么样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还有心思管你儿子。” “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我儿子就是我儿子,我怎能不管。”龙正风嘻嘻的笑着,倒是把燕双归要埋怨的话全都堵了回去:“天罡看上去累极了,我给他熬了些热汤,他喝完便睡下了。” 龙正风微笑道:“亲亲宝贝儿,你还真是我龙家的贤妻良母。对了,今日听你说的那些话,我后来想想也是有道理。做什么事儿都不能太过莽撞,如今我龙家不比以前,更是得小心行事。” 燕双归闻言喜道:“如此说,那你是不会对燕家与官家动手了?” 龙正风的脸盘贴着燕双归的后背摇了摇道:“该动还是要动的,但我只是将计划给提前了。” “计划?什么计划?” 龙正风故作高深的笑道:“过两日,你便会晓得了。” 燕双归低惆:“你想做什么都随你,但你要晓得,不管如何都要保天罡周全。你晓得,我身子有毛病,为你龙家添不了后,我一直是拿天罡当亲儿子待的。” 闻言,龙正风松开了燕双归道:“说那些干什么,你这些年是怎么对天罡,怎么对我的,我龙正风都看在了眼里。天罡就是你亲儿子,以后也别在我这边提那些没用的话,你自己也别去想,想多了身子容易出毛病。再说,自天罡出生后,我也没想过再要个孩子。” 听罢,燕双归反依偎在了龙正风身旁道:“夫君,最重要的还是你要好好的,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娘俩可真没的依靠了。” 龙正风闻言大笑道:“我龙某人在这千岛府就是天,就是神!我怎会有事,你瞧着吧,等你夫君将那几家收拾了,你就会晓得你夫君到底有多厉害了。” “我晓得,你一直都是厉害的。”燕双归温柔道。 这一夜,无风,起浪。 清晨的岛屿上,四周皆是弥漫着单薄的雾气。这湿冷的天气着实让人受不了,而正当董平这三个年轻人正围着炉灶烤火时,崔爷这个老头儿已经光着膀子将猪圈里的活儿都收拾完了。 然后崔爷就像以往一般,靠着那篱笆墙坐着,等待着日头高高挂起。崔爷就像是一个久经沙场风霜的老兵,每天总是用一种近乎苛刻的规则,来要求着自己的作息。也不晓得他在这里干了多久,但他这份自制力,却着实是令人敬佩的。 董平将一块儿干柴往灶膛里推了推道:“怎么样,今日咱们去钓鱼吧。昨个,我在那水边可看见不少肥美的秋鱼。” 林三川闻言,便忙开口附议道:“那感情好,咱们钓些鱼回来也好打打牙祭,这里守着两握大肥猪,吃的饭菜里却连点油腥都没有,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冷飘飘则道:“你们可安分些吧,你们没见这里守着这么一片湖,但却没人去捕鱼,这便说明那鱼或多或少是有些问题的。” 冷飘飘话音刚落,就听得那在院外坐着的崔爷淡淡道:“说的不错,在千岛府中当兵的,没有一个是会吃那湖里的鱼的。因为在我们眼里,湖里的每一条鱼,都时候由战死沙场的兄弟便成的。你们哪个,愿意吃自己兄弟的?” 闻言,林三川目瞪口呆道:“这老头子,这耳朵怎的这么好使?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是怪觉得恶心的。” 董平微笑道:“崔爷不是一般人啊。” 这时,那崔爷又幽幽道:“但你们若是想吃些好的,可以去那水里捉些螃蟹来。现在这个节气,那蟹可是肥美的很,那金闪闪红彤彤的蟹黄蟹膏,可是让人一想起来,就会留口水啊。但这里比不得腹地的湖水,这里湖水贫瘠,螃蟹也稀少,难抓。要上吃上那般美味,可得费上一番工夫哦!” “他娘的,敢情是这老头儿嘴馋了。”林三川低声骂了一句。 董平微笑道:“说起来螃蟹,我也是许久没吃了。飘飘如今也得需要补身子,咱们便顺手去捞几只。” 冷飘飘笑道:“说起来,我小时候最馋螃蟹了,但在我们那里,这螃蟹也算不得是个稀罕东西。” 董平站起来道:“那行,我们便去捉几只螃蟹来。” 当三人出门时,崔爷淡淡道:“你们早去早回,这早上的活儿我干了,那晌午的活儿便得你们动手了。” “老头子,我看你是想趁我们干活时,自己独占那螃蟹吧。” 崔爷闻言,便把脑袋扭到了一边,不搭理几人了。 董平笑笑,便领着冷飘飘与林三川二人往湖边行去。一来湖边,三人便瞧见那肥美的鱼儿来回跃出水面,即使来了生人,也没瞧见这鱼儿要停止自己的狂舞。看起来,那崔爷所言,倒不是虚的。 林三川正欲脱衣跳水找螃蟹时,但突然想起来一旁还有冷飘飘在,便停住了手。董平笑道:“咱们先在把这水边的石头都翻看来瞧瞧,若是没有螃蟹,那便得往水里找里。” 闻言,林三川便弯下腰,动作极快的翻起石头来。三人约摸找了小半个时辰,虽鞋底湿透,但却没多少收获。董平看着自己掌心中,那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螃蟹笑道:“崔爷诚不欺咱们,这里的螃蟹倒是少的可怜。” 见状,林三川便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下水了,还请夫人稍稍回避片刻。” 董平闻言摆了摆手道:“不用着急,我问你们,你们有多久没练过功了?” 林三川道:“从那白帝城下出来后,便没怎么练过了。” 冷飘飘微笑道:“我也差不多。” 董平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倒不如趁这个功夫练练。飘飘,你现在施展你那凝水成冰的功夫,在这水面上化出一层薄冰来。但要记住,那冰不能太厚,有指甲盖那般厚度便可。” 冷飘飘笑道:“那可就要考验对真气的拿捏了,这可是个苦差事。”嘴里虽这么说,但冷飘飘仍是立刻蹲下了身子,将手探进了水里。霎时间,一股摄人的寒气便从水中袭来。转眼,方圆几丈内的水面都结了一层冰。但冷飘飘却是皱眉摇头道:“不行,这弄厚冰容易,但弄薄冰却是难了。” 董平微笑道:“不着急,你慢慢练着。” 林三川急道:“那公子,咱们呢?” 董平拍拍林三川的肩膀道:“咱们也不着急,先等她弄出薄冰来再说。” 说罢,董平便在一旁坐了起来。 林三川着实摸不着头脑,但既然董平这么说了,那他也干脆就坐了下来。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冷飘飘眉头紧锁,秀气的鼻尖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虽说如此,但那指甲盖薄厚的冰,她却始终没弄出来,不是厚了,就是太薄一出来就化了。 董平笑了笑道:“既然用水凝不出来,那你可以先凝雾。” “凝雾?” 冷飘飘闻言将信将疑的就朝空中打了一掌,就瞧得那层蒙蒙的薄雾就变成细小的冰花漂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好家伙 “然后在水面上依附上一层寒气。” 冷飘飘闻言照做,旋即,只瞧得在那水面上果真浮上了一层蒙蒙薄冰。冷飘飘回头瞪着董平说道:“既然有这法子,你怎的不早说?” 董平讪讪一笑道:“我要是早说了,那还怎算的上练功?”说罢,董平又赶忙扭头看向林三川道:“三川,你的功夫虽然刚猛无双,但缺少灵动变化。所以这轻身功夫对你来说,一直是个短处。现在便该你练功了,你用轻身功夫在那薄冰上行走,等什么时候你能在那冰上站稳了,那你这轻身功夫便算是入门了。” 林三川早已是迫不及待了,他忙不迭的站起身后,便提起一口真气走上了那薄冰。但他的前脚刚踏上去,那薄冰便轰然碎裂开来。林三川也是“噗通”一声,便坠入了水里。 董平看着如同落汤鸡一般的林三川,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林三川当的是羞愧摇头,他暗道,自己都已是窃天境的修为了,这轻身功夫还是如此一言难尽。 笑了一阵,董平便摆手道:“三川,这轻身功夫最重要的是提气。你莫要将你的真气全都积郁在气宫之中,学着将其散到全身,用真气托着经脉,再用经脉托着身子。” “晓得了。”林三川应了一声后,便满是愧疚的看着冷飘飘道:“夫人,还得麻烦你了。” 冷飘飘微笑道:“本来就是要练功的,又怎么说的上麻烦。” 随后半个时辰里,便见得凝冰落水一直反复而来。当这晨雾快消散时,林三川才能勉强站于冰上。但无疑,林三川的进步是长足的。董平见状心道,林三川的修为底子是深厚的,但奈何他只顾着本门功夫的修炼,而却一直对轻身功夫置于旁处。今日他虽只是稍稍一提点,林三川就能达到这个地步,倒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董平拍拍身子上沾染的沙土站了起来道:“那现在便该我了,三川,你就站在冰上,仔细往水中看看。看见哪里有螃蟹,你便将其方位告诉我。” 林三川正沉浸在自己进步非常的喜悦中时,一听董平开口,便登时打起了精神,睁大那一只独眼在水中瞧了起来。 “嘿,公子,你别说,这水里的螃蟹到倒是不少。”说罢,林三川一直身前两尺左右的距离说道:“公子,我指的这里便有一只。但准确的方位,我却说不太清楚。” “足够了。”董平说罢,便运转起鲲鹏总略的第一卷,吞气篇来。须臾之间,一股蓬勃的吸力便从董平掌心喷涌而出。霎时就见得,那薄冰之上陡然便裂开一个水盆大的豁口。随后,一道水龙卷便钻了出来,朝董平掌心涌去。 但那水龙卷刚涌至半空,便戛然而止,随后就化做万千水珠儿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那层薄冰,也登时化去。林三川慌忙的水上行了两步,便又坠落了下去。 董平则倒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董平没想到,这用吞气法来隔空拿物,竟然如此耗费体力。仅是刚刚这半招,便耗费掉了他近乎两层的真气。而且这从湖底中准确的拿出一直螃蟹,其要耗费的心力与精力都是可想而知的。 董平苦笑摇头,他心道:“我这连连指点着别人,但到了自己这里,却不晓得该怎么办了。”想罢,董平又站起来道:“还要麻烦二位,再来过了。” 三人就这般来来回回就折腾到了晌午,回去的路上,董平一手拎着一只螃蟹暗道:“今日到也算是收获颇丰,飘飘不借雾气已然能在水面上凝出指甲盖薄厚的冰来。三川也能借着薄冰,在水上行走自如了。倒是我,嘿嘿,能抓到两只螃蟹,也算是不赖。” 正当董平暗自思索时,就听得林三川喊道:“好家伙,有两只猪搁天上飞呢!” 董平闻声朝前往去,却只见一座白花花的肉山在缓缓移动着。董平皱眉道:“三川,你没看错吧?” 林三川讪笑道:“方才着实看错了,敢情那不是猪搁天上飞,而是有人扛着两头猪在走呢。” “不好!没准是有人来偷猪了,咱们去瞧瞧!”董平说罢,便朝前飞奔而去。林三川与冷飘飘也紧随其后。众人快回到崔爷哪儿时,皆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随后异口同声的喊道:“好家伙!” 他们只见得,一个约有半丈高,五六百近之众的肥壮巨汉,正一肩膀扛着一头肥猪闲庭若步的从那篱笆院儿里走了出来。那巨汉敢情也是找不到合适的衣裳,只瞧他只穿着一条肥大的裤子,上身赤裸着,一身白花花的肥肉累累的挂着,但是一看,就骇人的紧。 林三川拍拍这些日子隆起的肚皮嘟囔道:“他娘的,我以为老子就够胖了,没像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肉山!” 那巨汉睁开眯着的双眼,盯着董平三人。过了半晌,他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人还是惊魂未定,一时没回过神来答他的话。忽而,两声咳嗽传来。旋即便瞧得崔爷背着手从那巨汉背后走了过来道:“他们是在我这里帮忙养猪的。”闻言,这巨汉肥厚的双唇便轻颤了起来。 董平回过神来微笑道:“崔爷,这不年不节的,您怎的就将这猪给弄了出来?” 崔爷笑道:“要打仗了,杀两头猪慰劳慰劳将士们。” 董平登时便来了精神:“要打仗了?” 崔爷道:“昨夜,龙吟岛上的将士们刚与来袭的水匪打了一仗。既然他们主动来挑衅,咱们也该反击不是?” 董平闻言心思急转,水匪猖狂,他是早就见识到了。但水匪竟然主动来挑衅官府的军队,那背后当的是有些什么猫腻。正当董平要往深处想时,却突然听到“嘭”的一声闷响,那两头肥猪竟然被这巨汉给扔在了地上。随后便飘起了满天尘土,旋即就见那巨汉圆睁着通红的双眼朝他们三人扑了过来。 董平耸然动容,要是这巨汉一下压在他们身上,那还了得!董平一把拽着冷飘飘便极速往后退去,随后他又对林三川喊道:“挡住他!”就这节骨眼儿上,董平仍没忘了要掩饰自己会武功这一点。 林三川见状陡然便喝道:“他娘的,你个憨货,发哪门子疯!”说罢,他两手一抬便挡在了那巨汉身前。 刹那间,二人双掌一对便撞在了一起。 崔爷在那巨汉身后道:“阿井啊,你快起开,他们跟咱们是一伙的。” 阿井闻言怒吼道:“他们跟我抢养猪的活,我就要杀了他们!” 林三川此时的脑门上已然爆出了请进,他心中不紧惊骇道,自己已然将自己铁臂门的功夫给催动到了极致。他现在的力气至少要比平常狂涨数十倍有余,但就是如此,他也只是堪堪与这巨汉势均力敌。但这巨汉好似还未施展出全力。 “他娘的,这身肉还真不是白长的!”林三川咬了咬牙,又逼自己多使出了半分力道。 董平在后面见林三川已然快要抵挡不住,他便悄悄抬起手,借着冷飘飘身子的阻挡,倒转吞气篇,猛的就朝那巨汉的膝盖处打去一掌。 陡然,就瞧得那巨汉膝盖微微一弯,但旋即他又将那腿给崩的笔直。 董平惊呼道:“他娘的,好厉害!” 冷飘飘回头道:“你怎的说话跟三川一样了。” “有感而发。” 冷飘飘沉声道:“看来三川一个人挡不住他,我得上去帮把手。” 董平轻声道:“不行,你现在怀有身孕,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 冷飘飘皱眉道:“瞻前顾后,你还算是个男人么?”说罢,冷飘飘便抽出长剑朝那巨汉冲去。 那巨汉见又有一人朝他攻来,他登时便厉喝道:“滚!”说罢,他反手向前一握,便抓住林三川的手腕。将林三川这个八尺男儿给当做只小鸡仔一般的扔了出去,旋即,他又摊开那蒲扇大小的巴掌就朝冷飘飘的脑袋盖了下去。 这一巴掌下去若是真砸上了,那还了得!但冷飘飘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她身子轻轻一侧,便将这一招给躲了过去。随后冷飘飘便一边躲闪着这巨汉的攻势,一边借机打出两掌。但冷飘飘的这九幽寒冥掌,落在那巨汉身上,也只是让其堪堪多了一个红印而已。 那巨汉敢情也是瞧见冷飘飘来回跑有些烦了,他一猛的一跃,随后又重重的落在地上。须臾间,就瞧得这大地便龟裂开来。董平没站稳,身子也是一晃。刚刚站起身来的林三川则又倒在了地上,而冷飘飘则是一个没注意,便将脚陷入了那地上裂开的缝隙了。虽她转瞬间便将脚拔了出来,但此时那巨汉却已然扑杀了过来。 “不好!”董平霎时间便要上前去挡那巨汉。但这时,却有一个消瘦的身影快他一步拦在了那巨汉身前。那人正是年迈的崔爷,而这时,那巨汉也是一惊,但他的力气却是收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暗舸争渡 “阿井,别犯傻,他们不会抢你肉吃的。”崔爷举重若轻的捏着阿井的那手腕说道。林三川见状,当的是被骇的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个喂猪的老头,竟有这般本事。 董平初时也是惊讶,但随即便暗道不妥。因为他瞧见,崔爷那双脚深陷于地中,其两个小腿肚子还在不停的打着哆嗦。崔爷可不像他表面上展现的如此轻松,董平攥了攥拳头,他发现自己的真气已恢复了三层。 “崔爷,我便帮你一把。”董平忽的伸出双指,凭空就是向上一勾。霎时间,一股劲气便卷住了那阿井的双臂。崔爷只觉得掌上压力一轻,于是他陡然使出一股爆劲,便将阿井掀倒在了地上。 这阿井的心思本就是又傻又直,方才他还对崔爷心存些敬意,但现在瞧见崔爷对他动手,他当的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猛的翻起来,就朝崔爷攻去。 崔爷见状,忙的是脚步变幻,皆下三路的传来的力气,就迎上了阿井。 “三川,还不去帮忙!”董平大喝一声后,本在旁边看热闹是林三川当即回过神来,就帮着崔爷与那阿井战在了一起。 正当三人斗得难分难解时,便从远方传来一声厉喝:“阿井,住手!” 董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肤色麦黄,眉眼低垂,身姿挺拔的白袍将军带着一个黑脸汉子走了过来。刚才那声厉喝,正是这黑脸汉子发出来的。 说来也怪,那阿井一听到这黑脸汉子的话,便停住了手道:“叔,他们是来跟我抢活的!” 黑脸汉子闻言笑道:“阿井错了,你是来接替他们这养猪差事的,他们今日就要走了。”说罢,这黑脸汉子又看向董平道:“董平,你还不过来见过石莽石将军。”黑脸汉子指着旁边那白袍将军说道。 董平心想道:“还以为我来这里是谁在耍我,但今日一看,应该就是这石将军指使的。想来今天这出,也是他安排的。” 见董平站在原地没有要动弹的意思,那白袍将军石莽便淡淡道:“鲁监军向本将推荐的人倒是有真本事的,而且你这两个随从也不是一般人,不错。现在便随本将来营中议事,不得有误。”说罢,石莽便一转身,就大步流星的往回走去。那田柱又道:“阿井,好好待着,不准胡闹!”说罢,他也随石莽一同而去。 待二人走后,董平笑道:“这个女人,倒是不简单。” “女人?”冷飘飘疑惑道。 董平笑道:“那位石将军不就是位女人么,怎的,你没瞧出来?” 冷飘飘大惊失色,方才那石将军在她看来,其长相以及嗓音都是男子无疑。而且其眉眼间,也没有丝毫女人的特质。 崔爷淡淡道:“不错,石将军是个女人,但她自小便带兵征战沙场。或许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个女人了吧。” 董平闻言摇头道:“那便不耽搁了,我先去议事,你们在此处等我回来。”旋即,董平就朝石莽二人追去。 崔爷看了一眼阿井道:“你快去把那两头猪送到伙夫营里去,别让人家等急了。”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阿井,此时已然没心没肺的憨笑了起来。他大声答应了一句后,便拎起掉在地上的那两头肥猪,大步超前奔去。 见阿井此般充沛的力气,林三川不禁摇了摇头。随后他便看向崔爷笑道:“崔爷,想不到您老人家还有些手段呢!” 崔爷哼了一声,旋即不冷不热的说道:“什么手段,花拳绣腿罢了。” 闻言,可把林三川给腻歪的够呛,他暗道:“这不是臊人吗?你这老头子是花拳绣腿,那我林三川不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娘们儿了吗?”想罢,林三川便白了崔爷一眼,不再说话了。 而冷飘飘则将方才董平扔在地上的那两只螃蟹捡起来,微笑着递道崔爷面前道:“崔爷,这两只螃蟹便算是您这两日照顾我几个,献给你补补身子的。”崔爷见到那两只螃蟹便微笑道:“这正好是一公一母,着实补得很。”旋即,崔爷便接过了那两只螃蟹。 林三川见状冷哼道:“这螃蟹啊,不能给他这个老不死的吃!”说罢,林三川竟要动手从崔爷手里抢那两只螃蟹。但崔爷这能制住阿井的人物,哪儿能让林三川从他手中将螃蟹夺了去。他只是随便一甩手,林三川就抱着胳膊肘叫喊起来。 崔爷微笑道:“还是这女娃心善。” 且说董平来到那石莽营中后,便瞧见了营帐中除了石莽外,还有方才见过的那黑脸汉子,与之前在入吞鲸岛时,撞上的那位外号鬼见愁的章泽兰。但这章泽兰此时却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只看他歪扭着身子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连董平走进来,他也没有正眼瞧一瞧的意思。 这时,石莽放声道:“董平,这二位是本将在这吞鲸岛上的副手,章泽兰与田柱。除了他们二位,岛上还有七位裨将,因为他们现在在备战,便先不与你介绍了。据鲁监军的来信说,你曾经在一座戍北城中做过参军,那你如今在我营中也担个参军之职吧。但本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做的不好,那你可以继续回崔爷那里喂猪,亦或者是离开千岛府。” 董平微笑道:“属下明白。” 董平话音刚落,就听得那章泽兰嗤笑道:“这位董平的脑子到也不笨,晓得我们这里军队直隶于蜀中王管束,以后再想往朝廷爬,到也方便许多。” “住口,现在是议事的关节,一切与军务无关之事,休要提起。”石莽只是轻瞥了那章泽兰一眼,就叫这看似无法无天的人物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石莽旋即又道:“昨夜,有一伙水匪攻向了龙吟岛。其水匪所属势力,据田将军回报,是千岛府的水匪大头目龙家。而昨夜,那水匪貌似是在做佯攻。在龙吟岛外转了一圈,便走了。两方损伤如下,龙家水匪有四人被当场斩杀。其余人等,尽皆逃窜。而我军,则有一条能载二十人的战船被损。以上就是昨夜在龙吟岛所突发的情况,三位有何高见?”说罢,石莽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她看向董平道:“董参军,本将希望这两日你在崔爷那里不光是只养猪来着,对于千岛府的局势你可曾了解过了?” “回禀将军,已有了解。” 石莽点头道:“那就好,你来说说你对龙家突袭龙吟岛有何高见吧。” 董平闻言皱眉道:“方才听完石将军的讲述,属下有一事不明。” “讲。” 董平道:“既然石将军已说了那水匪只是佯攻,那为何我军会有一艘战船被毁?” 闻言,站于石莽一侧的田柱稍显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那艘战船不是被水匪毁的,而是被刚才怒见到的那傻小子阿井给撞烂的。”且说昨夜,当田柱与阿井发现有水匪来袭,便折返回龙吟岛支援。因为有田柱提前通风报信,所以龙吟岛便早早做好了防备。 当那群水匪正欲骚扰一圈便要返航时,就遭到了龙吟岛守军的穷追猛打。那阿井也趁机杀了两个人,但那群水匪因为是轻装上阵,所以行动极快,只是稍有损伤便撤走了。但见了血的阿井却是狂性大发,一见没人让他杀,他便将狂性撒在了那船上,直到他砸烂一艘战船,才堪堪平静下来。 董平闻言擦了一把冷汗,他方才明白,这千岛府中的守军为何急缺人手,还放着那样一枚猛将不用了,而让他去养猪了。敢情那小子疯起来,连自己的人都不放过。 石莽淡淡道:“好了董参军,现在说说你的高见吧。” 董平点头道:“那除了龙吟岛外,千岛府其他地方有没有战事发生?” 石莽摇头道:“这倒不晓得了。” 石莽话音刚落,便忽听那章泽兰幽幽道:“据我的探子回报,昨夜雷家的入水观音,将思君岛上的萧燕两家的人马给剿了。” 石莽闻言厉声道:“这般重要的情报,你怎么不早说!” 章泽兰笑道:“水匪争斗不是每日都发生的事么?我倒是不以为,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董平听罢道:“石将军,在下倒是有一个猜想。龙家的人马佯攻龙吟岛,只是在掩人耳目。龙家与雷家的真正目的,而是在于萧燕两家。” 石莽皱眉道:“董参军这番推断,可有根据?” 董平微笑道:“据崔爷所说,千岛府的几家水匪虽然猖獗,但他们单独拿出一家,都没有能与我军抗衡的实力。龙家的当家龙正风虽平日里嘻嘻哈哈,看似无所作为。但那人却是城府极深,他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蠢事。而昨夜,龙家趁夜色佯攻龙吟岛,也正好说明了这点。如今千岛府几家势大的水匪,虽然表面是结盟的关系,但实则是暗流涌动。我看雷家攻打思君岛,应是与龙家合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谋定 “到时候,如果萧燕两家追究雷家时。雷家大可以将责任推脱干净,说那日夜袭不是他们做的,而是有人冒充他们干的。这时候,龙家也会跳出来替雷家开脱,说那夜里也曾有人冒充他们龙家的人,攻打千岛府的守军来着。这样虚虚实实的一糊弄,那他们这几家水匪还不人人自危?而最后受益的,那定当是龙家或雷家了。” 董平说罢,田柱微笑颔首道:“董参军当的是分析精密,但这一切不过是假设罢了。若是照你这么说,那我们的军队大可以坐山观虎斗,最后收渔翁之利。” 章泽兰嬉笑道:“若真是如此,那还要我们做什么。若是照董参军这般分析,那我们便袖手旁观吧,好贻误战记。” 石莽倒是听着众人议论一言不发,她不停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董平微笑道:“二位将军言之有理,再下与二位将军所见略同。所以这一仗我们不能不打,而且要打,就要大动干戈。但我不建议攻打龙家,而是攻打雷家。” 石莽双目微亮,她道:“董参军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董平笑道:“既然他们水匪中有人想要这局势乱起来,那我们便再往上添一把火。诸位请想,如今雷家刚刚攻打过萧燕两家,而龙家刚刚袭过龙吟岛。但这时,我们不打龙家,却打雷家。那剩下的几家会怎么想?” 章泽兰稍稍打起来了精神:“他们会以为萧燕两家与我军有联系,不过,这般浅薄的离间计怕是没什么用。” 董平点头道:“这样流于表面的计谋自然不会起多大作用,若是操作有误,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这就要我们造势了。第一,我们出兵攻打雷家的将领,一定得是个莽撞性子。最好,其莽撞的性格,在千岛府中人尽皆知。” 田柱微笑道:“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一个人选。三生岛上的洪磋哲洪将军不就是因为屡屡违反军令,而一降再降,从一岛副将,变成了个末流的裨将么。” 章泽兰闻言嗤笑道:“田将军难不成已经同意了董参军的计划?” 田柱摇头道:“我只是觉得董参军言之有理而已,这最后拍板的权利自然还是在石将军的手里。” 董平对田柱笑笑后道:“若是真有这么个人选,那当是极好的。我们可以让其带兵去攻打雷家,不过要让其做成私自出兵,为萧燕两家出口恶气的意思。然后等他搬兵回来时,我们再假装对其处置,然后对这件事秘而不宣,而是让别人将这件事透露出去。这样其他几家水匪,便会或多或少的对萧燕两家加深成见。” 田柱皱眉道:“这话说的容易,但是要让谁将那消息给散出去呢?” 董平微笑道:“敢问石将军,咱们这偌大个军营里,不可能没有水匪安插进来的探子吧?” 石莽闻言忽的笑了一下,她这一笑,倒是让她凭空浮现出了一丝女子该有的柔美:“自然有,而且这些人的底细本将已经调查清楚了,正准备在下次发兵之前将他们一并铲除呢。” “那上次我带来的几个龙家水匪石将军可处置了?” 石莽摇头道:“本将觉得那几个匪类还有些用处,所以便没着急处置,现在正关押在水牢之中。” “这便是人和了,我们可以将那位洪将军与那些水匪关押在一处。并安排一个水匪的龙家,或者与龙家交好的探子负责给他们送饭食。借那探子之口,将消息散播出去。”董平说罢,章泽兰便正色起来说道:“董参军口中的计划虽然可行,但每个步骤都要精密,若是出了半点差错,那便会前功尽弃。这其中隐藏的风险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万一弄巧成拙,那我军便会面对七家水匪的猛扑,已我们现在兵力,能不能应付下来,还要两说。” 董平闻言摇头道:“正是因为我们如今的兵力不足以应对七家水匪联手,所以才要兵行险招。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收益。况且,这只是第一步。” 田柱笑道:“难不成董参军还有后招?” 董平笑道:“不错,这只是暗招。而明招,我们便是要对外散布燕家中,有我军的探子。而这一步,我们只需稍微点拨一下便可。只要我们稍稍一放出风去,那便会有百倍的成效。” 石莽闻言稍显惊讶,她心道,这董平说话未免也太满了一些。虽说在两军对垒中,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但这百倍成效,也太过夸张。她淡淡道:“董参军,不知你到底有何底气,敢说出这话来。” 董平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他才开口道:“不瞒几位将军,在我来千岛府之前,已设下了一枚暗子。燕四浪,不晓得诸位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田柱似笑非笑道:“四浪杀白雾的名号,谁没听说过。那女子曾师从大理的一位擅攻奇门遁甲的大师,她的本事虽比不得上那位大师能呼风唤雨,但却能凭借些特殊手段,在江面上造出弄弄白雾,就因为她,我们的船队可吃过不少亏。而她,也是燕家的扛把子身边的左右双将之一。怎的,董参军也听说过那燕四浪?” 董平微笑道:“听说倒算不上,只是在来千岛府的途中,我曾与那燕四浪打过一次照面,而且还曾将其生擒……”董平一语未毕,那章泽兰已然捂着肚子笑了个不成样子。 田柱也不禁蹙起了眉头,他本来对董平方才的一番谋划还颇为欣赏,但此时听董平这么一说,也不忍将其看贬了一些。 董平见状也不恼,于是他将如何遭水匪拦截,又如何与燕四浪各自布局破局大致讲了一遍。听他说的如此有模有样,石莽三人不由得将信将疑起来。 “我虽用计将那燕四浪擒住了,但奈何我虽在戍北城中学了些武艺,但还是浅薄,便被那燕四浪逃了去。不过她那日被擒,她手下的几个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后来燕四浪带人走后,那龙家的一群水匪便又找了过来,我与手下的一个护卫正深陷囹囵时,亏得另一个护卫敢到,才替我瓦解了危机。”董平这番话说的倒大抵是真的,不过他将自己的修为高深,与擒住那龙天罡一节给隐了过去。 说罢,董平又补充到:“燕四浪被擒,那几个龙家的水匪也是亲眼看到过的。若几位将军不信,尽可以去提审他们几个。”董平话音刚落,那田柱便满是兴奋的上前拍了拍董平的肩膀道:“好啊!鲁监军这次可真是给咱们送来了个宝!但凭你曾擒住燕四浪这一节,那你这个计谋便有八成的机会可行!将军,你怎么看?”田柱又回头看向石莽询问道。 石莽的脸上倒是并未显出多少激动之色,她反问道:“田将军,本将想听听你的计划。” 田柱笑道:“方才我倒是有个计划,但听了董参军的,我这计划便不拿出来献丑了。” 石莽闻言冷冷道:“讲。” 田柱听罢,登时便正色道:“末将的计划是,既然那龙家打过来了,那咱们就打过去!莫要涨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石莽听罢点了点头,她又转头看向章泽兰道:“章将军,你的策略如何?” 章泽兰打了个哈欠,缓缓道:“末将开始想到也是既然对面打过来了,那我们便要打回去。不过不能莽撞,进攻要分三次,第一次佯攻与龙家相近的闫家,第二次佯攻雷家,第三次再攻打龙家。”l 石莽微笑道:“三位说的都有理,不过也各有瑕疵。听完三位的计划后,本将倒是有一个想法。我们的主体策略,便依照董参军所言进行。但却要兵分两路,第一路就依照章将军所讲,不过要稍作改动。我们还是第一次佯攻闫家,但第二次便猛攻龙家。 然后再攻打龙家时,让洪将军带一路兵马去攻打雷家。然后再以违抗军令之罪,将洪将军抓起来。之后,便将燕萧二家与我军有所联系的假消息散播出去,扰乱水匪军心。 至于董参军所说的燕四浪一事,我们暂且放下不提。这一道,就当做杀招。在其他几家与燕萧两家的矛盾激化到顶点时,再将这消息放出风去。” 石莽说罢,董平便暗道:“这女人,当真是老练。” 田柱则大笑道:“我怎么听得有些决战的意思,难不成这次我们真要将千岛府的水匪一并给消灭了?” 章泽兰淡淡道:“痴人说梦,那七家水匪的势力在千岛府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要想将他们彻底铲除,何其容易。但这次的计划若是成功了,那在两三年内,将他们连根拔起也并非妄言。” 石莽沉声道:“谋定,而后动。董参军,你将今日我们讨论的计划写成一份文书,等明日交于我。等明日再将行动的具体步骤商量出来,等后日就行动。” 董平微笑道:“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兵匪 说罢,石莽便挥挥手让三个人散了。 来到营帐外,田便大笑道:“好啊,董参军。以前你没来时,这搞谋略的事儿便全压在了我们几个大老粗的身上。虽然最后有石将军把关,但也是煎熬的很。你说我们上战场打仗还行,但这动脑子的事儿可着实太难为人了。” 董平闻言正欲回话时,就听章泽兰在一旁淡淡道:“田将军,你这打仗的本事是末流,谋略的本事是不入流,但逮住谁便拍谁马屁的本事却是一流。我看你有这个闲工夫,倒不如去多读两本兵书,练两套拳法。”章泽兰嘲完,便扬长而去。 田柱仍是笑呵呵的,对于刚才章泽兰的一番话,他倒像是丝毫没放在心上:“章将军就是这样个人,若是他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董参军你也笑笑便过去了,竟大家都在一个军营里共事。” 董平点头道:“自然,我倒看章将军只是有些傲气,大概是有真本事吧。” 田柱笑道:“那是自然,章将军的武艺修为在这三岛的诸多将士里,那是数一数二的。对了,咱们便先不聊章将军了。崔爷那里既然有了阿九,你们再住那也就不方便了。石将军特意嘱咐我为董参军,还有你那两位护卫各打了一间小营帐,就在军营西边。董参军回去招呼上那两位,便搬过来住吧。” 董平闻言微笑:“石将军有心了,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好,那董参军便先回去吧。”说罢,田柱一抱拳,便转身离去。 当董平回到崔爷那里时,发现冷飘飘二人正在院外等着。而那巨汉阿井则站在院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大有一种三人敢上前一步,便要动手杀人的狠劲儿。 董平对冷飘飘二人道:“你们先去看看咱们新的落脚处,就在军营往西。我有些话跟崔爷说,随后就到。” 冷飘飘听罢,晓得董平是被刚才那将军认可了。冷飘飘笑道:“那便好,但你要小心些,后面那人可不是好招惹的。” 董平笑道:“他不是好招惹的,那道我就能任人拿捏了?放心,他还不是我的对手。”说罢,董平又看向林三川道:“三川,你的性子急,要是去了军营里,切莫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要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你置之不理便行了。” 林三川笑道:“晓得了,就那群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兵崽子,我跟他们计较什么。” “那就好。”说罢,冷飘飘二人便往军营处走去了。 随后,董平对那阿井说道:“兄弟,崔爷呢?” 阿井哼哧两声后,憨声道:“在屋里睡午觉呢,你找崔爷干什么?” 董平笑道:“有些话要跟崔爷说,还请兄弟让让路。” 阿井摇头道:“不行,崔爷吩咐我了,他今天谁都不见。要是谁敢硬闯,那便叫他尝尝我的拳头!” “那行,你便过来让我常常吧。”董平大笑道。 阿井摇头道:“我不去,你这叫调虎离山,我晓得!” 董平挑眉道:“诶呦,兄弟!你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阿井道:“谁告诉你我傻了!” 董平笑道:“自然是你叔叔告诉我的,你晓得崔爷为何要你在这里站岗么?” 阿井摇头道:“不晓得。” 董平叹息道:“你是不知道,你那时抗到伙夫营里的那两头大肥猪已经剁成四四方方,红白相夹,霎是好看的肉块上锅煮了。那香味儿…呲!我现在想想还正留口水呢。但你叔叔说,你的肠胃大,若是让你去吃,那肉便就都让你给吃没了。于是他与崔爷便设了这个计,让你在这儿站岗,他们自己吃肉。那我就说了,阿井这么个机灵的后生,能上你们的当吗?你猜你叔叔怎的说?” 阿井本正专心致志的听着,此时猛然听董平这么一问,便赶忙摇头道:“不晓得。” 董平又是捶胸顿足,好不气愤道:“你叔叔说,那怎么不行。那阿井,可是天下第一好被糊弄的人。我闻言,当的是为机灵的阿九你打抱不平,所以便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但现在看,你着实上的当不轻啊。那行,我也就不管你了,我自己去吃肉了。”说罢,董平便转身欲走。 这时,只瞧得阿井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大喊道:“我一直拿他当亲叔看,他却将我当了个外甥,我得去找他算账。”说罢,阿井又看向董平道:“你是个好人。”旋即,阿井就迈起步子,朝军营狂奔而去。他这一动,董平脚下的地面都是连连颤抖。 董平见状摇头道:“田将军,别怪我。谁叫你这侄子,是个实在人呢。”说罢,董平就欲转身朝院儿里走去。 但这时,崔爷却已背着手从屋里走了出来。 “董平,你不该如此捉弄阿井啊。” 董平抱拳道:“谁让崔爷您这高人不现身呢?” 崔爷摇头道:“我就晓得,刚才我露出那手功夫,你定会来找我。既然没拦下你,那你便过来坐吧。” 董平随崔爷一起进了屋子,一进去,董平就发现灶膛里填着旺火,还有缕缕白烟带着香味儿从那锅缝儿里不停冒出来。 董平打趣道:“我说崔爷,合着您老不让我进屋,是想自己吃独食啊!” 崔爷笑道:“什么吃独食,锅里炖着两只螃蟹,一会儿送你一只。” 董平闻言喜道:“那感情好,我这可沾了崔爷的光了。”此时,董平却早忘了这两只螃蟹是他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从湖里捞上来的。 崔爷坐在板凳上,指了指另一把椅子示意董平坐下。随后他开口道:“有什么想问的,那便问吧。” 董平坐下道:“崔爷,方才你使的那功夫我曾在戍北城里见人施展过,应该是窦家军的,崔巍长拳吧。” 崔爷淡淡道:“不错,当年名震八方的窦家军中,这崔巍长拳是人人都要练的。而这崔巍长拳,也是我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 董平闻言,当是惊骇。当年的窦家军是何等的威风,屡屡抗辽,每战必胜。而那崔巍长拳,更是有克制辽国铁骑的奇效。但他没想到,那大名鼎鼎的崔巍长拳,竟是面前这个双眼浑浊,说话有气无力的老头儿创出来的。 董平问道:“意外之外,情理之中。那崔爷,你既然有这般本事,那为何要屈居于这里养猪?” 崔爷神情异常平淡的往灶膛里添了两把柴火道:“董平啊,你可晓得当年窦将军遇害后,他手下的三十万窦家军去哪儿了么?” 董平低声道:“有所耳闻,其中大部分被拆分到其他军营中去了。而有一小部分则离开了军营,有的回家种地,但更多的是不知所踪。” 崔爷淡淡道:“我就是那不知所踪当中的一个。当年我比现在年轻几岁,虽也是个糟老头,但也糟不到哪里去。我领着一群兄弟来到了这千岛府,本想着是修养生息,待来日东山再起,为窦将军报仇。但后来听说,那亲手抄了窦将军家的歹人,在与辽军的一场大战中死了。” 董平闻言,漫不经心的微笑道:“那倒是大快人心。” “是啊,大快人心。那时,我便没了再起事的心思。心想着就带着那帮兄弟在这里安下家来,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但我手下的那群兄弟,个个血气方刚,他们与我想的不同。他们觉得,只是那歹人死了还不够,要这个大宋覆灭才行。于是,他们便各自加入了水匪的阵营里。欲要借水匪的势力,来与大宋抗争。从前这千岛府中,水匪只有龙家一家独大。但自我的那群兄弟下了水,那便成了七家鼎立了。说到底,将那一群保家卫国的战士变成涂炭生灵刽子手的,是我。” 董平道:“这事儿,石将军他们晓得吗?” 崔爷道:“晓得,怎么不晓得。以前他们曾拉过我,一起对抗水匪。但我没答应,那群水匪里,大多都是我从前一把手教起来的好兄弟。当年他们上战场时,也是我在他们背后捶鼓助威。我怎能对自己的兄弟,徒弟亦或者说是自己的孩子下手。但石将军他们念在我曾经也为国出过一份力,于是便给了我这份差事。养猪也好,混日子也罢,我如今只求个老有所依了。” 董平点头道:“崔爷你这辈子风也吹过,雨也淋过,是该安享晚年了。但有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我还是想对崔爷讲。” 崔爷微笑道:“说吧,我活在世上本就是不合时宜了,又何来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听罢,董平道:“刀戈不止,老兵无依。” 大朵的白色云彩在碧蓝的天空中不停堆积着,它想化作骏马,它又想变成飞鸟。但它却不晓得,云到极致方为阴。 董平拎着一只煮的通红的螃蟹喃喃自语道:“你瞧,只有当你死时,别人才会大快朵颐,人心大快。你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应该就是死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出雷 一片挂在高高桅杆上红帆布被狂风卷成了个喇叭状,待狂风稍歇,那红帆布舒展开来,才瞧见那红帆布上,用霸道的笔墨书写着一个大字,雷。 在这大旗之后,是一座建筑风格颇为粗糙的大宅院。看来这里的主人的审美乐趣倒是不怎的高明,那大宅院容合了不晓得几方的风格,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很。 而此时,那大宅院的门前则围了不少人。他们目光凝重,身着黑色单衣,头裹黑段,腰间所配单刀的刀鞘上,更是用红漆烫着一个雷字。 这里,便是雷家的领地了。这座岛的名字本来为举杠岛,虽听起来没有多高深,但至少也是个名字。但自从雷家发迹后,雷家的当家人雷冲,便占了此岛,还给这岛改了名字,天王老子岛。当时这满是彰显雷冲狂傲的岛名,却让不少人因起名中的恶趣味发笑不止。 但雷冲上了天王老子岛,其雷家的实力却一直屈居于龙家之下,这个千年老二,非要当天王老子,那自然是上下受气,憋屈的很。 但这两日,那雷冲又招惹上了燕萧两家。今日这雷府前摆这么大架势,便是来招待燕萧两家来人的。 忽的,那刮个不停的风却骤然停了。守在府门前的雷家水匪登时就睁大了双眼极目朝远处望去,只瞧见有两拨人马正缓缓往此处走来。 那一拨人马只有四人,而另一队人马却就将近有小三四十人。见状,一雷家水匪见状,忙的对身边一人说道:“去,禀报老爷,说萧燕两家的人来了。” “是。” 只瞧那燕家所来的四人,领头的便是那日与董平打过交道的燕四浪。而燕四浪身后跟着的仍是那个面容冷酷的男子,与那招风耳汉子。只瞧那冷酷男子背后背着一个长木匣。他此时正与那招风耳一块搭着一个吊着胳膊的青年男子,这青年男子正是那日思君岛上的燕小。当日燕小虽疼昏了过去,却是没死,只是伤了胳膊。而那思君岛上,也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 而一旁萧家的带头是,是个长脸男子,虽然这男子看起来有些老成,但他却也不过二十六岁。只瞧这长脸男子身着一身光洁的白衣,手握折扇,与其身后穿着随意的水匪一对比,便从他身上透露出一种格格不入的高傲来。这男子姓刘,名夫堂,又是萧家当家人身边的第一智囊。 刘夫堂瞥了一眼燕四浪后淡淡道:“燕姑娘,你这是来做什么。就带了这两只老狗一只病猫,难不成是来雷家丢人现眼的?” 燕四浪笑道:“刘先生,我们两家来这里,是与雷冲雷当家来交涉的。你带这么多人,难免会让你以为你是来打架的。这万一起了冲突,那还了得?” 刘夫堂淡淡道:“燕姑娘,听了你这话,那在下便要说你一声头发长,见识短了。那雷冲是什么人,想来你应该清楚,那人喜怒无常,虽城府不深,但却坏的流脓。你说,万一他在这雷府中布下了埋伏,那该怎么办?不多带些人,怎能护咱们周全?” 方才刘夫堂的头半句话明显是在骂人了,但燕四浪却置之一笑道:“刘先生,若是那雷冲真的一心想要杀死我们,那我们根本走不到这里。这便是说,那雷当家还是有心与咱们谈一谈的,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惹怒他的好。” 刘夫堂闻言,嗤之以鼻:“笑话,他雷家的入水观音剿了咱们的人马,咱们就得给他个下马威瞧瞧。难不成你燕家,怕了?” 燕四浪微笑道:“我燕家自然不怕雷家,我们怕的不是雷家。” 刘夫堂闻言登时一零,他眯起双眼,仔细思索着燕四浪刚才这番话的深意。他心中暗道:“不是雷家,难道怕的是其他几家?又或者说。她的意思是,怕不是雷家做的,有人从中挑拨?” 正当刘夫堂暗暗思索时,那一开始指派手下去给雷冲通风报信那中年络腮胡男子便上前抱拳道:“原来是刘先生与燕姑娘,我家老爷已经久等了,请入府中一叙。” 刘夫堂微笑道:“我们真是好大的面子,竟能得到雷天雷二当家的亲自相迎。” 雷天笑道:“都是帮自家做事,又何做不得的,二位请入府吧。不过,二位只能各带两人进去。我家老爷感染了风寒,着实不宜见客,望两位海涵。” 刘夫堂点头微笑道:“原来雷老爷身体抱恙,那我们倒是来的不合时宜了。” 雷天摆手道:“刘先生言重了,二位可是贵客,我家老爷说了,就算他病的下不了床,也得让人抬出来见见二位。” 刘夫堂闻言,神情忽变感慨道:“雷老爷不愧是义气中人。”说罢,刘夫堂转头对身后众人说道:“你们都在外候着,不得兹扰雷老爷休息。” 燕四浪则转身小声说道:“大渠,你留在外面照应我们,我先带窦不黯与燕小进去。”闻言,那招风耳笑道:“大姐,你便放心吧,出不了岔子。”听罢,燕四浪便回身道:“刘先生,咱们进去吧。” 刘夫堂微笑道:“燕姑娘请。” 燕四浪摇了摇头,便带着冷酷男子与燕小一同朝府内行去,刘夫堂紧随其后。待四人走后,那雷天便看向萧家的那队人笑道:“诸位可收好了自己的兵刃,要是万一走了锋芒,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招风耳大渠笑笑,心中暗道:“这雷天当真是个笑面虎,要是没有他这个干儿子,那雷冲的势力也未必会有这般兴旺。” 且说燕四浪几人正被雷府中一婢女带着往会客堂走时,燕四浪便对一旁的刘夫堂说道:“刘先生,你怎的也不顾自己的安危了?你的那群手下留在外面,不是跟没带一样么?” 刘夫堂微笑道:“鄙人想了想,燕姑娘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燕四浪闻言嗤的一笑,便不再正眼瞧刘夫堂了。 刘夫堂心中恶狠狠的念到:“好斗的母鸡!” 且说众人来了雷家的会客堂落座后,却迟迟不见那雷冲的身影。燕四浪晓得,那雷冲平日里当的是将自己当做天王老子看待,一举一动都有派头的很,绝不愿意轻易放低身段。今日喝这一碗凉茶,也早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过了半晌,方才听得那屏风后传来一声咳嗽。旋即,一个身裹绣金龙锦被,但身长不及五尺的矮小秃头老者便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矮小老者一现身后,燕四浪等人均是站了起来,齐声道:“雷老爷。” 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这貌不惊人的男子,便正是千岛府水匪中的大头目,雷冲。 雷冲打了两个喷嚏,又漫不经心的扫了众人一眼后便道:“都坐吧。” 众人就坐后,刘夫堂便开口道:“雷老爷,想来我们今天的目的,您老已经晓得了吧?” 雷冲呵呵笑道:“你刘先生先是叫我雷某雷老爷,随后又称呼您老,这摆明了就是说我雷某人是个糟老头子么。” 刘夫堂闻言赶忙道:“雷老…雷当家的,在下确实没有这个意思。” 雷冲裹了裹被子笑道:“刘先生不必紧张,你说的不错,雷某人确实是老了。所以这脑子便不记事,你们来的目地雷某当真不晓得,或许之前晓得,但现在却是忘了。难道你们是知道了雷某人的病情,特意来探望雷某的?” 燕四浪见状,心中笑道:“这个刘蠢材,还说雷冲没有城府。但我看来,他却是甩了你十八条街了。” 正当刘夫堂沉默不语,正思考如何招架雷冲的这番话时。就听得燕四浪开门见山道:“雷老爷,我们燕萧两家来此,是想问问那日雷家的船队为何会袭击思君岛。若是雷老爷给不出个答复,那我们两家便全当雷家要与我两家开战了。” 闻言,雷冲眉头微皱,他心道:“这个燕家的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看来装糊涂这招是没什么用了。”想罢,雷冲便淡淡道:“我雷家这几日并未发过兵攻打过某处,就连打家劫舍这行子事也是没有干过。不知燕丫头你有什么根据,说我雷家攻打过思君岛?要是你说不出来,那雷某也当时你们两家要对我雷家开战了。” 燕四浪微笑道:“我这里有认证,也有物证。”旋即,燕四浪一指身侧的那燕小道:“那夜里,我燕家的这位兄弟就在思君岛上,不过他命好,躲过了一劫。他亲眼看到,你们雷家的入水观音靠了岸,并上岛来大开杀戒的。” 雷冲皱眉道:“他一人的话,怎能相信呢?” 燕小登时便回道:“我亲眼瞧见了那船头雕有观音的快船,怎的不是你们雷家的入水观音!” 燕四浪瞥了燕小一眼道:“不得对雷当家无礼!”说罢,燕四浪又看向雷冲道:“雷当家,既然一人的话不可信,那便让你瞧瞧我们的物证。窦大哥,拿上来。” 冷酷男子窦不黯便取下了背后的长匣递给了燕四浪,燕四浪将那长匣打开后,赫然一柄带着血迹的长刀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此刀,那雷冲更是面色一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龙威 “这把刀,是在我燕家一名兄弟的身上拔下来的。这刀卡在了那兄弟的骨头里,当时也许是那上岛的人来去太过匆忙,忘了取下来吧。雷凌刀,这是雷当家特意请大理是工匠打造的一批制式单刀。其他几家了,可都没有这刀。雷当家,您掌眼瞧瞧,这是不是雷凌刀。”燕四浪说罢,窦不黯便捧着装刀的匣子行到了雷冲面前。 雷冲只是瞥了一眼,便道:“不错,这是我雷家的雷凌刀。但这又能说明什么,也许是我的人出去时,不小心遗失的。后又被有心之人捡到,这便成了栽赃陷害我雷家的工具。” 风四浪正欲开口说话时,却被刘夫堂抢先了一步。刘夫堂微笑道:“雷当家,这批雷凌刀因价格昂贵。所以在雷家,也只有您的贴身护卫有所佩戴。而您的贴身护卫一向是伴您左右,哪里会有遗刀一说呢?” 雷冲闻言咳嗽了两声道:“其实雷某人今日不管怎么说,在你们心里已经认定了哪里思君岛上的事是我雷家做的。既然如此,那雷某人便不再做辩解。你们两家发兵来攻打雷某人吧,但今天你们的脑袋就必须留下,用来给雷某人手下的兄弟泡一杯践行酒。” 刘夫堂悚然道:“雷当家,既然您以决定与我们两家开战。那我们便是来使,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可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啊!” 雷冲用锦被擦了擦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什么狗屁规矩,在这岛上,我雷某人说的话,那便是规矩。不过……”雷冲忽然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若是想回去,那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们两家的当家拿上十万两银子来雷某人赎你们,顺便臣服再我雷某人麾下。那你们便等同于我雷某人的手下了,我雷某人断是有一百个不情愿,那也不会杀你们。” 闻言,燕四浪与刘夫堂的神色皆是阴晴不定。燕四浪心道:“我说这雷冲怎么从头到尾都是漫不经心的应对着,看来他早有了开战的意思。” 刘夫堂忽的冷哼一声道:“雷当家,在下劝你莫要如此猖狂!你今日大可以取了我们的性命,那我们两家也正好有理由联手剿了你雷家!用你全岛的性命,来为我刘夫堂陪葬,那当真是快哉快哉!若真是如此,那我刘夫堂现在便可以去赴死!” 燕四浪闻言心中摇头道:“这刘夫堂怎的现在这个关节上装起好汉来了,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旋即,燕四浪便开口道:“雷当家,刘先生。在下晓得你们方才说的都是义气之话,这打仗,可不是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这么简单的事。” 雷冲闻言嗤的一笑道:“哦?现在燕姑娘又开始跟雷某人说开这话了,你们找上门来,不就是想来跟雷某人开战的吗?” 燕四浪微笑道:“雷当家,您想错了。我们来的目的,可不是要打仗,而是要不打仗。我们只是想将那那日的情况给问清楚了,以免冤枉了雷当家,也让我们那些枉死的兄弟能瞑目。” 雷冲闻言迷瞪着眼,一时没言语。 正当堂中几人都若有所思时,一声鹰啸便响彻了这大堂之内。众人当的是为之一振,随后便从堂外传来一阵爽朗大笑。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托着一只雄鹰的挺拔男子正快步往堂内走来,他身后还跟着那雷家的二当家。 一见此人,那雷冲当即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那条绣着金龙的锦被也被他扔下了。 “小雷子,我见你们的当家,还用得着你通报吗?”那来人站在大堂门口,对身旁的雷天说道。 雷冲走上前笑道:“诶呦,老弟,您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来哥哥我这儿了?” 来人扫了燕四浪与刘夫堂一眼后笑道:“你我两家同仇敌忾,你雷家有难,我这做兄弟的怎能不来?” 雷冲弯腰笑道:“老弟真是说到哥哥我的心坎儿里了。你瞧,这萧燕两家的后生,可把你老哥我逼的不轻啊!对了,老弟这只鹰从哪儿弄来的,当真是神异的很。” 来人微笑道:“这只鹰是前几日飞到我那岛上的,经常伤及人畜。昨日被我那调皮的儿子教训了一顿,那小子一拳便将这鹰的胸骨打碎了。哥哥你也知道兄弟我,平日里就喜欢做些善事,这不,我便把这鹰给治好了。这鹰倒是也通人性,缠着我便不走了。我索性便将它养在了身边,俗话说鹰犬鹰犬,但带一只鹰总比带一只犬来的威风不是?” 雷冲笑眯眯的说道:“兄弟说的不错,快进来坐。” 闻言,来人进到屋里在刘夫堂与燕四浪二人面前转了一圈后淡淡道:“这燕家与萧家什么时候多出来这样几个人,就凭你们,也敢来跟雷当家叫板?” 燕四浪闻言笑道:“龙当家,您这话可就见外了。您上次还托我出去时,给您跑一趟成都,给贵夫人捎两盒上好的水粉呢。” 来人闻言,方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四浪姑娘。你瞧我这记性,倒是还不如雷老哥这个糟老头子了。” 雷冲闻言脸色一变,但旋即便又笑呵呵的说道:“老弟这是哪里话,你这正值壮年,老哥可比不了你。” 刘夫堂见状也抱拳道:“龙当家,您可忘了,在半月前您还托我给您家的公子,做启蒙先生呢。” “诶呦,可不是吗?您是刘夫堂,刘先生!告诉你,一开始没认出你来,可怨不得我,谁让你这脸越长越长了呢!” 来人说罢,当的是哄堂大笑。到此时,这人才落下坐来。而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龙家的当家人,龙正风。 雷冲回头瞪了一眼雷天后,便回身笑眯眯的回到了座位上。雷冲一坐下来便看向龙正风道:“老弟,你这此来,可要给你这老哥哥做主啊。你晓得,老哥哥我嘴笨,比不上今时今日的这些年轻人,他们可是把你哥哥冤枉的够呛啊!” 龙正风闻言,逗了逗站在他手臂上那只正左右环顾的雄鹰道:“不瞒老哥哥说,这次我来,就是为了你被冤枉这件事来的。依我看,这明摆着是有人在故意诬陷,想挑起雷萧燕三家的争端嘛!” 龙正风话音刚落,燕四浪便道:“龙当家,我们这里可有人亲眼看到了,那雷家的入水观音。” “谁?” 燕小一听,便走出来道:“回龙当家,那夜看到龙家入水观音的是小的。” 龙正风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说你瞧见了雷家的入水观音,那你说说,你看到的是怎样的入水观音?” 燕小道:“小的看到那船头上雕了一尊观音像,千岛府中可是人尽皆知,雷当家信佛,便在船头刻观音,好日夜朝拜。” 龙正风听罢笑道:“那你可瞧见了那观音额头上镶嵌着的猫眼石了?你可瞧见了那船身两侧所画的罗汉伏虎图了?” 燕小闻言一愣,随后他摇头道:“那小的便不知道了,天太黑,没看清。” 龙正风道:“既然如此,那你怎的断定那夜来的船,便是雷家的入水观音?只是在船头雕刻一尊观音,这可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点,算不得什么证据!” 燕小忽的又道:“小的记起来了,小的那夜看见了。” 龙正风大笑道:“想起来了不就行了么,想起来那就说通了,就是老雷家干的吗!” 雷冲闻言一怔,旋即他便淡淡道:“老弟,你这是来帮老哥我的,还是来……”雷冲一语未毕,就瞧得龙正风陡然间便勃然大怒,随后拍案而起。他直视着燕小说道:“但你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想起来,你这不是摆明了想诬陷雷当家的,该死!”龙正风此话一出,他胳膊上那雄鹰便震翅而起,朝着那燕小便是飞扑过去! 那燕小一见那雄鹰的铁喙利爪,当的是双腿一软,便被吓的蹲坐在了地上。燕四浪与窦不黯见状也没多加考虑,上前一走,就挡在了燕小身前。 随后就听“当”的一声清鸣! 定睛瞧去,只见得那雄鹰的双招正死死的扣着那冷酷男子窦不黯的手臂。此时正有殷殷鲜血,于窦不黯的手臂上缓缓滴落在地。 雷冲长舒一口气,随后微笑道:“行了,老弟。吓唬吓唬他就得了,没必要动真格的。” 龙正风点头道:“那老弟我便全听老哥吩咐。”说罢,他打了一个响指,那雄鹰便长啸一声,旋即又盘桓飞回,重新落于龙正风手臂之上。 燕四浪小声关切道:“窦大哥,你的手臂……”但她一语未毕,便被窦不黯打断道:“不碍事的。”说罢,他受伤的那条手臂便无力的锤了下去。 这时,雷冲则摆手道:“这老鹰的一爪的力道,我看怎么也有两百斤的力道,怎会没事。雷天,你带着他下去瞧瞧,也别让人说我雷家不仁道。” “不用了。”窦不黯回头对正要走进来的雷天说道。 而燕四浪却是笑道:“多谢雷当家的。”说罢,燕四浪又看向窦不黯冷冷道:“你去跟雷二当家的疗伤,你要晓得,我燕家不留废物。” 窦不黯苦笑。 “知道了。” 待窦不黯随雷天一起离开后,燕四浪看一看坐在地上,已被吓傻了的燕小道:“既然口说无凭,那这并雷凌刀又作何解释?” 龙正风正抚摸着那着雄鹰的翎羽,此时听到燕四浪讲话,便斜睨她一眼道:“雷凌刀?拿来给我瞧瞧。” 燕四浪听罢,便端着长匣走到了龙正风面前。龙正风拿起匣中装的那把单刀,仔细看了看,却突然摇头道:“这柄刀是不是雷凌刀还未可知。” 燕四浪笑道:“方才雷当家都说了,这柄刀的确是雷凌刀。”燕四浪话音未落,便听“当啷”一声。堂中几人均是瞠目结舌,只瞧那柄雷凌刀被龙正风一把扔在了地上,顿时就变成了两截。 “雷家的雷凌刀都是由能工巧匠所制,怎会如此脆弱不堪,我看是有人造了一把有其形但无其意的假刀,用来栽赃雷家的。”龙正风淡淡道。 一直都甚是沉稳的燕四浪见此情形,其脸上也是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之色。而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夫堂则是心思急转:“好一个同仇敌忾,我看你们两家这是早就串通好了,特意来摆我们一道。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思君岛上的事,应该就是你们两家一起干的吧。” 殊不知,燕四浪跟刘夫堂所想大致相同,她暗道:“这刀我早就检查过,的确是一柄吹毛立断的宝刀,怎的到了龙正风手上就成一废铁了?我看,这龙正风与思君岛一事,定有瓜葛。” 这时,龙正风轻轻叹息一声打断了二人的思绪:“我知道你们两个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怀疑我龙正风?” 燕四浪与刘夫堂对视一眼,倒是颇有默契的都保持了默不作声。 龙正风淡淡道:“但你们不晓得,在你们思君岛遇袭的那夜里,我也遭了别人的陷害。竟然有人冒充我龙家的人去偷袭了龙吟岛,你们说,我龙正风胆子就算再大,敢主动与千岛府的驻军开战吗?” “龙当家此话当真?刘夫堂不禁脱口说道。 龙正风微笑道:“我骗你们做甚?说不定明天,那军队的人就要来找我龙家的麻烦了。所以当我听说雷老哥剿了你们的思君岛后,便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在我看来,这两件事既然是在一夜发生,那必然就有它的联系。说不定,是有人故意要挑拨你们三家的关系。所以我便赶来替雷老哥解这个围,我这来的也突然,事先没有给雷老哥打个招呼,还请雷老哥见谅。” 雷冲微笑道:“老弟多礼了,咱们哥俩还说这种话干什么?倒是老弟你自己有了大麻烦,还不忘来帮老哥我的忙,老哥该谢谢你才是。” 龙正风摆手道:“我也只是不想有人为了一己之利,而分离了咱们几家的关系,从而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刘夫堂皱眉道:“那龙当家以为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 龙正风微笑道:“这我便不清楚了,我哪里的事儿还没弄明白,怎么能做你们几家的判官?” 燕四浪忽而说道:“我倒是听说,那闫家这几日好像有些动静。听说闫当家这几日要盖新宅院,所以便从大理运来了不少木材。诸位说,会不是那闫当家趁着大兴土木之机,仿造了几艘雷家的入水观音?” 龙正风轻咦一声道:“这么说来,我龙家的船只也是特有的制式。那军队将偷袭龙吟岛的人当成了我龙家的人,会不会也是跟那船有关?” 雷冲猛然一拍桌面道:“好个闫狐狸,我早就瞧出他憋着些什么怀心眼儿,今日我便发兵去蛭椿岛!” 龙正风见状赶忙说道:“老哥,别那么心急,这事儿的真相如何,咱们可还得仔细调查一番。”龙正风话音刚落,就瞧得那一经包扎好了的窦不黯走了进来。 燕四浪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事不宜迟。雷当家,那我们便先走一步,将这消息禀报上去。” 雷冲点头道:“那我也不多留了,替我向那两个老家伙问个好。” 听罢,燕四浪便扶起地上的燕小行了出去,窦不黯与刘夫堂随后跟上。 待几人走后,雷冲便笑道:“老弟,你当真信了那妮子的话?” 龙正风一边逗着鹰一边说道:“老哥,莫非兄弟我在你眼里是刚出来混的娃娃?四浪摆明了就是就地找了个说辞想脱身而去。” 雷冲点头道:“闫老狐狸那人哥哥我是知根知底,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却不是干大事的人。挑拨我雷家与萧燕两家的关系时同时又挑拨了你龙家跟官府的关系,这等事他做不出来,也没这个气魄。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真糟老头子。” 龙正风笑了笑:“老哥,你难道不怀疑这件事是萧燕两家自己干的?” 雷冲微微一愣,“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以他们两家如今的实力,倒是真不想再屈居于你我两家之下了。要是说他们想借这件事想要削弱你我两家的实力,倒是也有可能。” 龙正风笑道:“风雨欲来,城欲摧啊。” 且说燕四浪在前急匆匆的走着,刘夫堂便小跑两步跟了上来在她身边小声说道:“燕姑娘,那闫家的事,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燕四浪淡淡道:“告诉你做什么?那闫家与这件事本就没有关系。” “那你刚才?” “我还是怀疑龙雷两家,方才提起闫家,不过是给你我找个脱身的借口罢了。要是还在那里待着,说不定那龙正风还会对我们动手呢!” 刘夫堂点头道:“这我便明白了,要想知道龙正风刚才所说真假,那也就只能看,那军队的人会不会跟他龙家开战了。” 燕四浪道:“我倒是不希望龙家与这件事有瓜葛。” 刘夫堂道:“话是如此,那龙正风的实力,可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无间之人 鹰啸,不止。 龙正风擎鹰,站立于一在水中漂浮不定的孤木之上。他望着这漫无边际的水域,不禁想到:“站在这里看,这里的风景倒是与海边无异。但终归是少了一些气魄,就像是海中的鱼会成为巨鲸。而游荡与这方的长龙,却会变成水蛇泥鳅。” 此时秋风萧瑟,落日无辉。 正当他若有所思时,一条木筏便缓缓被人划到了他的身后。 龙正风沉声道:“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来到此地,难道就不怕引人注目?” “龙当家的不必担心,经过今日的事后,燕家的人便将小的当成了一枚弃子,没人理会我的事了。” 龙正风闻言笑道:“这么说来,那燕家倒是太过无情了些。但依你今天的表现来说,燕家这么做也再情理之中。要是我的手下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那么丢人的事,我怕是会当场将他扔到水里去喂鱼了。” “小的窝囊于否,不全是龙当家一句话的事吗?但那夜龙当家那夜突然行动,但也没打个招呼,却着实将小的吓了一跳。” 龙正风闻言淡淡道:“事关重大,不允许有半点纰漏。没提前知会你一声,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小的明白。不晓得今日龙当家传小的来此,有何吩咐?” 龙正风微笑道:“吩咐倒是没有,不过是来给别人捎一句话。” “哦?” 龙正风道:“是你老爹让我给你捎的。” 闻言,来人神情好一阵激动  ,但旋即间,他便将这份激动的神色给压了下去。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爹他说了些什么?” 龙正风微笑道:“你老爹说,他每日吃的饱穿的暖,但就是想自己的儿子孙子。我便对他说,你某要着急,你的儿孙日夜在外拼搏,虽然累了些,但每日活蹦乱跳精神的很。你爹便对我说,那就行,让他们有空来看看我。” 来人闻言轻叹一声道:“当年我儿子刚出生就随他娘一起去了,我爹他的身子本就虚弱,受此打击后,脑子便出了些问题。这些年多亏龙当家的照料,他老人家才不至于跟随我四处漂泊。龙当家的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龙正风微笑道:“你说的话倒是好听,但我却知道这不是你心中所想。有些话本不用挑明白,因为伤感情。但近些日子,我估摸着大战在即。所以有些话,我得跟你挑明白。” “龙当家请讲。” “在此战中,你将会成为我的一颗重要棋子。所以我不想你犯了什么错,从而导致我满盘皆输。但输了,我尚可以东山再起,但你爹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龙正风说罢,那人忽的笑了起来:“龙当家放心,小的定当竭尽全力。” 龙正风摇头道:“嗯,其实我还是放心你的,毕竟这么多年,我交代你的每一件事,你都办的不错。” “为龙当家办事,自当竭尽全力。” 龙正风面色恬淡,不显半分情绪波动。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来人道:“这是上好的创药,你尽快把伤给疗好。”说罢,龙正风放飞了臂上的雄鹰。 雄鹰展翅高飞,龙正风也踏江而去。 那人收起瓷瓶后,神情阴郁的筏舟而去。 与此同时,吞鲸岛上。 董平叼着一只螃蟹腿儿,四处打量了一番石莽给自己安排的这处营帐。营帐虽小,但里面的摆设倒是齐全。一张矮桌上纸砚笔墨齐全,一旁的被褥也是崭新的。 董平伸了个懒腰后自语道:“这一日乏的很,是该休息了。”说罢,董平便欲脱了衣服往被褥里钻。但他才刚解下腰带,那田柱便撩开营帐的帘子走了进来。 田柱一进来便笑道:“我说董参军,这天还没擦黑的,你这就要睡了?” 董平笑道:“田将军这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田柱道:“石将军不是要让你将今日议出来的战略,写成个书面的文书嘛。我这便把一些关于水匪的情报拿给你,让你也好做个参考。”说罢,田柱便将一摞泛黄的书册放在了矮桌之上。 董平闻言暗道:“倒是把这重要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旋即他便微笑道:“这还真得多谢田将军了,有了这东西,我做起事来也能事半功倍。” 田柱点头道:“有用就行,那我便不打扰董参军办事了。”说罢,田柱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董平见状喊住了田柱道:“田将军,你这腿是怎么弄的?” 田柱停住了脚步,回头道:“还不是我那好侄子办的,今天也不晓得是谁跟他说我不让他吃肉。这不,跑到军营里就跟我打了一架。我这脚不小心崴了不说,还把四条猪腿全给了他,才让他消停下来。” 董平闻言一愣,随后讪讪一笑道:“原来如此,但那阿井毕竟是田将军你的侄子,你作为他的长辈,理应管教好他才是。这次他伤了你,下一次就指不定会伤谁了。” 田柱苦笑道:“我也想管,但哪儿能管的了。” “田将军这人倒是实在,今日他受伤虽是阿井弄的,但实则是拜我所赐,我理应该帮帮他。”想罢,董平便道:“若是田将军不嫌弃,那便由我来帮你管束管束阿井。” 田柱闻言当的是大喜道:“若是董参军愿意帮忙,那我着实感激不尽。但阿井是脾气阴晴不定,又有一身蛮力,我倒是怕董参军管不住他。” 董平摇头道:“田将军放心,比阿井还凶的人我也不是没见过。管教一个阿井,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田柱闻言大笑道:“那我便放心了,等这仗打完了,我田柱定要请董参军你好好喝上一顿!” 董平微笑道:“那我便等着田将军的酒了。” “好说,好说!”田柱大笑着应承下来以后,便转身走了出去。而董平则坐下来,翻看起了那些书册。 “如今三岛的兵力总和为三千六百七十四人,三生岛驻军一千五百人,其余两岛各千余人。百人战船三艘,十人战船两百艘,其余制式战船七艘。而千岛府的水匪加起来却有四千余人,七大家水匪占了有十之八九。龙家共有水匪七百余人,是如今千岛府中最大的水匪势力。”董平一边看着那泛黄的书册,一边喃喃自语着。 过了半晌,他将书册放下后心道:“我军的兵力是常年统计的,但关于水匪的消息却是前年的。现在他们到底实力如何,尚不明了。所以要想在攻打龙家的同时,分出一部分人马偷袭雷家,其所发兵力那就必须要跟这两家兵力总和大致相同。 但要是如此,三岛的守备便会大幅削弱,从而给人以可乘之机。龙雷二家兵力总和为一千六百人,若要攻其不备的话,其实八百人足矣。但这次要打的是攻心的持久战,那不如从吞鲸龙吟二岛各抽五成兵力。三生岛的担子最重,那抽其两成兵力便可。 一千三百余人,足够了。” 将兵力分配给弄明白后,董平又开始奋笔疾书,敲定起兵力部署,以及三步攻心计划的具体细节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只晓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董平的营帐,则成了唯一亮灯的一座。 吞鲸岛外。 章泽兰目光深远的朝四方望去,尽管四周皆是漆黑一片,但他仍发现了些不寻常。忽而,几只水鸟怪叫两声,便从水面掠过。 章泽兰见状,便跳下了船头,纵身跃入了夜幕深处。在江上行走了小半个时辰,章泽兰方才停下了脚步。在他面前,是一片仍显葱郁的芦苇荡。 忽而,一艘木筏便从芦苇荡中冒出了头。 章泽兰紧绷的神情顿时缓和下来:“这么着急叫我来,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章将军,我儿子现在如何了?” 章泽兰淡淡道:“他好的很,若是没什么要紧事,那你便速速离去,莫要暴露了身份。” “有一件事,不晓得是不是要紧事。” 章泽兰皱眉道:“说。” “昨日萧燕两家找上了雷家,但龙正风却突然杀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们好像决定要一起对付闫家。” “闫家?闫家怎么又牵扯进来了?” “嘿,这我便不晓得了。我只负责提供情报,至于到底是为什么,那就要章将军去分析了。” 章泽兰点头道:“这几日我们便会有大动作,你因祸得福,身上有伤,想必他们也不会拉着你去打仗。”说罢,章泽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道:“这里面是我自己配的创药,拿去。” “章将军有心了。”来人接过章泽兰扔过来的瓷瓶后又道:“章将军,当年你将我从军营里赶出来做探子时。曾对我说,你定会照顾好我儿子,并向我允诺,每个月能见他一次。但我也仅仅是在一年前,他过六岁生日时偷摸瞧过他一眼。为了做这个探子,我老爹疯了,儿子也不见了,你说我图些什么?” 章泽兰闻言冷冷道:“等千岛府的水匪被荡清以后,你自然能与你儿子一起去过太平日子。我章泽兰也会向石将军禀明情况,给你谋个油水多的肥差。但希望你能尽心尽力的将这事儿给办好,要不然,你儿子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啪!” 来人突然折断了一根芦苇道:“章将军的手段我晓得,既然如此,那小的便不多叨扰了。”说罢,那人又泛舟进入了芦苇荡深处。 章泽兰也转身离去,他的脸上,满是冰冷的决绝之意。 夜尽天明。 当董平来到石莽的营帐时,发现田柱与章泽兰早就在营帐中了。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七名身披战甲的中年男子分立两旁。董平心道,这应该就是石莽所说的那七位裨将了。众人瞧见董平进来,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董平混不在意的坐了下来,过了片刻,石莽便从营外走了进来。她这一来,众人登时挺着了腰板。 石莽坐下道:“董参军,做日本将要你写的那文书,你可写好了?” “写好了。”董平将几页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从袖子里拿出来后说道。 “拿过来。” 石莽话音未落,一个裨将便接过那几张纸,放在了石莽面前的桌子上。石莽仔细看过后,点头道:“不错,便按这个计划行动吧。章将军,本将命你从吞鲸岛与龙吟岛各调兵五百,三生岛调精兵强将三百。然后由你做主帅去攻打龙家,田柱做你的副手。具体的细节,你便参考董参军的写的这文书行动。” 章泽兰起身抱拳道:“末将领命。” 田柱正色道:“末将领命。” 其话音刚落,就听董平笑道:“石将军,在下有个请求,希望将军能够应允。” “讲。” 董平点头道:“在下身边有个护卫名林三川,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好功夫。在下觉得要是他能随章将军一同出征,定是个不小的助力。” 章泽兰笑道:“我觉得还是免了,董参军的手下,我怎么敢轻易使唤呢?” 董平笑道:“章将军言重了,那林三川虽是我的护卫,但我二人却如同兄弟。他自从随我从戍北城出来后,便一直想着重新上战场杀敌。如今正是个机会,他跟着章将军不但不会成为你的拖累,反而会成为你的一大助力。” 章泽兰正欲开口说话时,却被石莽打断了:“董参军,你这个请求本将允了。但丑话说在前头,那林三川虽是你的护卫,但他入了军队也只是个最小的士卒,本将绝不会给他半点优待。” 董平笑道:“这是自然。” 石莽嗯了一声后,便拿起笔闷头在纸上书写了起来。片刻过后,石莽又拿起将印盖在了纸上道:“章将军,这调兵令已经写好了,事不宜迟,你去召集兵马吧。在晌午之前,军队务必要集结完毕。然后在未时之前,到达龙家所在的羊渊岛。” “末将领命。”章泽兰说罢,便拿起了那调兵令快步走出了营帐。随后,石莽又道:“田将军,你先将董参军写的这文书仔细看看。章将军素来不喜纸上谈兵,但这次,却务必要按这纸上的计划行事。让你做他的副手,也是想让你约束他一番,有些事别让他做的太过火了。” “末将领命。”田柱将董平写好的文书拿过来后又笑道:“石将军,你说这次我们要是不小心把龙家给打下来了怎么办?” 石莽微微一怔,随后淡淡道:“我巴不得。”此言一出,营帐中的几个裨将皆是轻声笑了起来。 待午时三刻,浩浩荡荡的战船队伍,便已整军代发。 燕家领地,巢安岛上。 燕四浪端着一托盘正在一屋门前来回踱步着,那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她不时透过纱窗朝屋里瞧瞧,却始终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去敲这门。 忽而,一人走了过来说道:“大姐,您在这儿干什么呢?” 燕四浪神情一怔,随后转头看去:“燕小,你怎么来了?” 燕小嘻嘻笑道:“窦大哥这不为了救我受伤了么,我特意来看看他。”说罢,燕小提了提手中拎着的几包点心。 燕四浪微笑道:“你倒是有心了,但你也伤的不轻,更应该调理。” 燕小闻言,神情一黯道:“大姐,我晓得昨日我给咱们燕家丢人了。但我,我是真想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燕四浪摇头道:“我又没说怪你,这千岛府里有几个能斗的过龙正风的?别说你,就连我一瞧见他,腿肚子还都打哆嗦呢。” “有大姐这番话,我燕小便放心了。等我这伤好了,一定为咱们燕家效百倍的力!” “你这份心倒是好的,但你在效力之前总得将伤养好。呶,这碗里的药是专治刀剑创伤的,你端起来喝了。”燕四浪说罢,燕小便赶忙道:“大姐这就折煞我了,我看大姐你在窦大哥这屋前待了有一阵子了,这药应该是个窦大哥煎的,我燕小怎么能喝?” 燕四浪道:“让你喝你便喝,你喝了,我再给窦大哥煎一碗。” “那我便多谢大姐了。”燕小说罢,便将点心放下,端起那碗汤药一饮而尽。看着燕小把药喝了,燕四浪便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道:“你以后每日晌午来这里,我多给你煎一碗药。” “那可麻烦大姐了。” 正当燕四浪想回话时,一个麻衣男子便快步走了过来,附耳对燕四浪说了几句话。燕四浪闻言脸色大变,旋即便抛下燕小,快步随那麻衣男子走了。 燕小见状笑了笑,他将放在地上的那干粮拎起来后便推门进了屋子。 “没人?”燕小环顾了一圈后自语道。说罢,燕小便将那点心放在了桌子上。旋即,他便要走出去。但他来到门口时,宛如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便又折了回去。 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瓷瓶,放在了桌子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第一箭 燕四浪随那人来至议事大堂,便瞧见窦不黯早就在堂里坐着了。登时,燕四浪便觉得满是尴尬,合着他在窦不黯屋前踌躇良久,到成了自己的独角戏了。燕四浪来到窦不黯身旁的位子坐下后,便侧头对窦不黯说道:“窦大哥,昨日我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那只是权宜之策。” 窦不黯闻言满不在意的笑道:“我晓得,昨日是我太意气用事了。” 听窦不黯这么讲,燕四浪方才放下心来。这时,一个额头缠着黑布条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大堂之中。他一进来,堂中所有人便立马站起了身子迎他。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道:“好了,各位兄弟不必拘礼,快快请坐。”说罢,这中年男子便上前坐在了正对着大门的那把巨大木椅之上。他一坐下便道:“今日我请诸位兄弟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晓得了,关于官府主动对龙吟岛发兵诸位怎么看?” 他话音刚落,一个体魄雄健的白胡子老者便站起身说道:“大当家的,这些年来我们七大家水匪虽都休养生息,打家劫舍的事也少做了不少。但我们身上始终担了一个匪子,咱们也是那军队的眼中钉。我看,这次官府对龙家发兵,应该是要动真格的了。 咱们燕家虽然与龙家来往不多,但龙家要是被官府灭了,咱们也捞不了什么好处。所以依我看,咱们应该发兵助龙家一臂之力。” 中年男子捋了一把胡须后微笑道:“三叔请坐,您老说的的确有道理。咱们如今在千岛府虽然有些势力,但若是说真跟官府斗,还是斗不过的。我们若想继续生存,那便要与其他几家相互帮衬着。但是四浪昨日跟我说了她在雷家哪里的所见所闻,我倒是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闻言,燕四浪站起来道:“回禀各位叔伯,四浪昨日去雷家,但半路龙正风却突然杀了出来。那龙正风说,前天夜里偷袭思君岛的并非是雷家,而是有人假意冒充,想要挑拨萧燕两家与雷家的关系。而他们龙家也遭了人陷害,思君岛遇袭的同日夜里,有一队人马伪装成龙家的队伍偷袭了龙吟岛的驻军。 而今日官府对龙家发兵,想来应该是要报复龙家的挑衅。依我看,军匪两家的决战之日尚未来到,官府也绝不会贸然对我们展开清剿。所以我觉得,这一次,咱们燕家还是坐山观虎斗的好。未免,惹祸上身。” 燕四浪说罢,一拄着拐杖的瘸腿中年男子便淡淡道:“若是咱们燕家袖手旁观,万一军队真将龙家给灭了。那接下来,是不是会对咱们几家逐个击破呢?” 燕四浪当即回道:“五叔,若是龙家这么轻易便被官府剿了,那我看我们还不如早早投降了的好。现在我们行动的重中之重,是找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若是不将那装神弄鬼的人揪出来,我们便随意行动,那定会自乱了阵脚,反倒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四浪,那依你看,谁最有可能在背后捣鬼?” “回大当家的,现在咱们尚在浓雾之中,四浪还没有头绪,所以不敢胡乱猜测。” 中年男子闻言微笑道:“是啊,胡乱猜测只能加重咱们对其他几家的疑心,丧失了彼此间的信任。这样,对于龙家那边我们先静观其变,若是龙家真坚持不住了,那我们再发兵相助也不迟。”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稍微顿了顿后便又看向燕四浪道:“四浪,你虽是个女子,但我却一直没将你当成一个姑娘看过。你有心,有计,有算盘,能担大事。这样,我今日便任命你去调查这背后曲折。岛上的人马,随你调度。但三日之内,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燕四浪登时便抱拳道:“属下领命。” 燕四浪说罢,堂中众人脸色各异,但大多都满是鄙夷之色。 中年男子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心道:“这些年来,四浪为我燕家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提拔都不为过。但却因为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家伙百般阻挠,硬是把四浪调到了外江去。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把四浪弄回来,也是时候该动动你们的筋骨了。”想罢,中年男子又笑道:“诸位叔伯不必担心,这天下始终是四浪他们的。咱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便交给他们这群年轻人。听说大理的安茶王这几日又要拍几件宝贝,我已为诸位叔伯备上了银子,这一次定能将安茶王珍藏的宝贝全都买回来。” 中年男子说罢,满堂众人便窃窃私语起来。趁这个功夫,燕四浪便与窦不黯一同走了出去。 燕四浪回头瞧一眼已全然没了紧迫感,满面红光的众位长老不禁摇了摇头。一旁的窦不黯轻声问道:“四浪,大当家既然安排了你这个差事,那你准备怎么查?” 燕四浪微笑道:“那便先将龙,燕,萧,雷四家排除。咱们从剩下的闫,冯,王三家查起。听说后天闫老当家为了庆祝乔迁之喜要办两百桌酒席,想来那日除了龙家其他几家都会派人前去恭贺,咱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去探探虚实。” 窦不黯笑道:“那我便去给你打下手。” 燕四浪摇头道:“窦大哥,你的手臂上有伤,还是留在岛上静养的好,我带大渠他们几个去便行了。” 窦不黯闻言正色道:“我只会帮你,拖不了你们后腿的。再说了,我们窦家军里,可没有人会因这点轻伤而轻易下阵的。” 燕四浪闻言倒是不言语了,她心中暗道:“如今千岛府里,除了你窦大哥,怕是没人愿意自称是窦家军了吧。” 旋即,燕四浪笑道:“那你便随我一起去吧,但你若是拖了我们的后腿,那我可真的不管你了。” “自然。” 且说此时,羊渊岛上。 龙正风望着那远方浩浩荡荡驶过来的船队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而他身旁一背着长弓的年轻人倒是满脸的严肃。那年轻人说道:“当年的,军队的人攻过来了,咱们如何应对?” 龙正风摆摆手道:“那么慌张做什么,军队的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传我的吩咐下去,让所有兄弟都手持弓弩藏匿于树上。若是敌人没有上岸,那你们便不用理会。但若是他们一有进攻的动向,那你们便用箭雨攻势阻挡。但要切记,所有兄弟都不能露头,也不能下水,只管拦住他们就好。我们这羊渊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木材,他们耗不过咱们的。” “是,那我便去通知兄弟们了。”年轻人说罢,便身形一闪,隐匿于密林之中。 龙正风微笑自语:“其他几家,现在在打什么盘算呢?” 且说在那艘能载百人的战船之上,章泽兰将一身披挂穿戴的整齐。他看着眼前的诸多将士大声喝道:“兄弟们,此次来这羊渊岛,咱们毕竟是客。所以怎么也得讲些礼数,因此这次只围不攻。若是谁坏了这礼数,那就别怪本将不客气了!” 章泽兰说罢,众将士便齐齐开口,应了一声。章泽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后,便对站于他面前的几个裨将说道:“你们去各艘小船上,再将我的命令传达一遍,莫要有所遗漏。” 旋即,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且说早这船队最后方有一条只载了八个人,只八个人中有七个人在奋力划船,只有一个人仰着脑袋在慵懒的晒着太阳。而这人便是随军出征的林三川了,忽而,林三川迷瞪着眼说道:“各位兄弟多卖些力气,等开战时,自然有我罩着你们。你们只要跟在我身后,保证让你们每人都博得一份军功回去。” 林三川说罢,众人当的是又多使了些力气。而林三川正悠哉悠哉的要睡着时,便感觉这船登时便停了下来。林三川赶忙睁开眼 ,翻身做了起来。 他只瞧得此时正有一身披甲胄的小胡子男子正立于船头之上,满是傲然的扫视着众人。 林三川忙拿起一边的船桨摇了起来,他笑道:“嚯,武将军怎的有空来我们这里巡视了?”林三川虽脸上笑嘻嘻的,但心中却早已骂起了娘,这小胡子姓武名得功。他的军衔虽然不大,但派头却是足的很,仅仅是上船的这一会儿工夫,这武得功就没少刁难他。 武得功淡淡的瞥了一眼林三川后,便操着一口公鸭嗓说道:“林三川,听说你是董参军的手下,身上颇有些本事。所以章将军交待我,等一会儿到了那羊渊岛,这第一箭便就要看你的了。” 林三川闻言笑道:“那感情好,我可就等着这一茬呢!” 武得功点头道:“你能随军出征,那完全是看在董参军的面子上,你可别给董参军丢了人。” 林三川心道:“你这小胡子聒噪的很,一会儿便要你瞧瞧我的本事!” 且说章泽兰进了船舱之后,便看见田柱在跟一个身材敦厚,满脸卷曲胡髯的汉子在交待些什么。 那敦厚的汉子听罢便拍着胸脯说道:“老田,你这就放心吧!偷袭这事儿,我可是在行的很。” 章泽兰闻言微笑道:“既然洪将军有这份底气,那本将便放心了。不过这次你可得受点委屈,本将实在是过意不去。” 敦厚汉子笑道:“章将军,这时什么话,我洪磋哲不晓得在那水牢里蹲过多少次,这次便全当是回家了吗!” 田柱笑道:“要是这次的事儿能成,那咱们说不定也能早些离开这里,说实话,这地方潮的厉害,我实在是待的不舒服。” 章泽兰淡淡道:“能不能走,那全要仰仗几位了,只要不出什么岔子,我想拿下这几家水匪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田柱微笑道:“我们要仰仗的可是章大人,谁不晓得章大人这几年来所领导是二十三战全无败绩。” 章泽兰摆手道:“田将军千万别捧杀本将,不败是运气,败了也是天意。本将向来不会受过往战绩所拖,对于本将而言,每一战都要小心谨慎,全力以赴。希望田将军,亦能如此。” 一旁的洪磋哲听出了章泽兰话语中的讥讽之意,便笑呵呵的和起了稀泥:“这离开战还早,要不然咱们小酌一杯如何?” 章泽兰闻言微笑道:“洪将军,喝酒便免了,等打完仗咱们有的是时间小酌痛饮,如今这个当口,我们还是要万事小心。”说罢,章泽兰一转身便又走了出去。 “章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啊。”洪磋哲叹道。 田柱闻言放声笑道:“洪将军倒是比上次相见时沉稳了许多,如今颇有大将之风!” 洪磋哲连忙摆手道:“田将军严重了,人总是在一件事上栽跟头,不管多笨的人,也会长点记性不是?” 田柱点头道:“但这次,洪将军却要拿出以往的那股莽劲来!” 洪磋哲一拍胸口道:“那是自然,还有一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说罢,二人便放声大笑起来。 章泽兰扶着栏杆,放眼眺望。当他约摸着离那羊渊岛还有百丈之距时,便下令收了帆,让船队挺了下来。 林三川一瞧船停了,便瞪大双眼往那岛上瞧去,仔细看了片刻后。林三川笑道:“他娘的,藏的还够隐蔽的!”说罢,他便拿起了靠在船壁上的劲弓道:“兄弟们,你们可瞧好了,瞧瞧哥哥我是怎么带你们拿军功的!” 旋即,林三川便将弓弦拉满。 随后,便听“崩”的一声清鸣,那利箭便划破湖浪,朝那羊渊岛极速飞驰而去。 龙正风本正与手下几个小头领交待作战事宜之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之声。随后,就听一人喊道:“当家的,有兄弟中箭了!” 龙正风闻言往远处停泊着的船队瞧去,他心道:“这么远的距离,竟能射中我的人,看来对面有擅弓弩的好手。”想罢,龙正风便低喝道:“放箭!” 霎时间,那铺天盖地的箭矢便如同狂风骤雨般朝船队落去。章泽兰见状双眼微眯,旋即便用真气之力高声喝道:“抵盾!”仅是一刹那,船队此方便已架好了盾墙。 羊渊岛与船队之间有百丈之距,那铺天盖地的箭矢大多行至一半便坠入了水里,其余稍稍飞远一些的箭矢落在那盾牌上,也没了多少劲力。 龙正风笑道:“不错,就这样。每过半个时辰便射一次箭,好好吊吊他们的脾气。” 过了片刻,章泽兰发现没对面没了动静,便又喊道:“收盾!”旋即,章泽兰便目光阴寒的在甲板上踱了一圈儿。忽的,他停住了脚步说道:“刚才本将从你们这边射出去了一箭,是谁射的?” 林三川登时便拍着胸脯说道:“回禀将军,是我,林三川!方才我那一箭,可取了一人性命呢!” 章泽兰听罢,忽的笑了起来说道:“不错,你上这船上来,本将有话同你将。” 林三川闻言,便放下了长弓,噔噔几步,踩着几条小船便越到了那大船之上。章泽兰上下打量了林三川一番后淡淡道:“上次你随董参军一起来吞鲸岛时,本将见过你,不错,是条汉子。” 林三川笑道:“将军谬赞了。” “跪下吧。” 林三川闻言神情便僵了起来,他不解道:“章将军这是何意?” 章泽兰淡淡道:“本将的话就是军令,你也当过几年兵,难道不晓得这违抗军令的下场?” 林三川嗤笑一声道:“将军这话说错了,你若是在行军打仗上的命令,不管是什么,那我林三川绝对不说一个不字!但你这般要折辱于在下的军令,那在下绝不会听命于你。” 章泽兰闻言笑道:“好,好,好。有你这番话,那本将心里便有底气了。你既然说你能服从军令,那本将方才下的命令你怎么不服从?” “章将军,你这就可有些戏弄人了。刚才你叫武将军告诉我,说停船以后的第一箭要我来射。我这箭也射了,对面人也死了,那我怎么就成了个违抗军令?”林三川无奈道。 “原来如此,那倒是本将错怪你了。”章泽兰嘟囔一句后便冷冷道:“武将军,速来见我!” 章泽兰话音刚落,那武得功便带着其余几个裨将走了过来。 武得功一来,便对章泽兰抱拳道:“不知章将军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章泽兰背起双手,微笑道:“刚才本将下得命令明明是围而不攻,你怎么给林三川下的命令是要他停船射箭?” 武得功脸色一变,他斜睨林三川一眼道:“林三川,我何时向你传过这话?” 林三川向武得功瞧去,他只见得除了武得功以外,另外几个裨将看着他的目光也满是不删。 林三川心下一凉,他暗道:“这几个老小子,今日是要整我啊!这章泽兰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想以后在这营里混下去,今天也只能认栽了。” 想罢,林三川便道:“禀章将军,在下记错了,武将军并没有向我传过这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夜袭 章泽兰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挨板子吧。来人!将武得功与林三川拖下去,武得功假传军令,理当问斩,但念在开战在即,不宜斩将。所以本将便从轻发落,赏你三百大板。林三川因犯包庇之罪,打五十大板!” 闻言,众人皆是惊骇不已。林三川心中暗道:“本以为这个章泽兰是个是非不分的主,但现在看来,他这般明察秋毫,赏罚分明,倒也是个人物。” 章泽兰看一眼欲言又止的武得功说道:“武将军,你好像有话要说。” 武得功旋即摇头道:“禀将军,在下甘愿受罚,无话可说。” 章泽兰微微颔首道:“你没话要说,但本将有话要说。今天当着你们几个将领的面,本将便把话说清楚了,林三川以前跟的是谁,本将管不着。但如今他既然是本将麾下的兵,那本将就不允许自己的兵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如今大敌当前,我军更应该上下一心,一致对外。若像你们这般因为小小的芥蒂便开始内斗,那不用别人来,我们自己便先垮了。” “末将谨记在心。” “属下明白。” 武得功与林三川齐声说道,其余将士闻言也是纷纷点头。 见状,章泽兰便摆手道:“既然如此  那你们便去受罚吧。” 旋即,就来了四个士兵将林三川与武得功二人压了下去。当那行刑的士兵握着一根浸了水的藤条就要往林三川身上抽时,林三川赶忙喝止道:“兄弟,不是要挨板子吗?你拿根藤条做什么?” 那士兵嬉笑道:“兄弟,这板子哪儿说找就能找来,还是这东西趁手。我凑合着打,你也凑合着挨着。” 林三川心道:“这玩意儿抽在身上死疼死疼的,能跟板子一样吗?”但他却没有说话,而是闷头用真气护住了自己屁股。 这时,那士兵似有心又似无意的说道:“兄弟,在以前也曾有人耍小聪明,用真气护住他那两个屁股蛋儿的,但我劝你不要那么做。” 林三川笑道:“兄弟,这你可就小瞧人了,这不就是挨上几下吗,我还不至于耍那小聪明。” 士兵闻言也大笑道:“那就好,兄弟你不晓得,从前便有人那么做过。但无一例外,都被脱光了裤子挂在了那桅杆上示众了三天三夜。好家伙,别说屁股蛋儿,就连前面那两个蛋也遭了殃,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啊,啧啧。” 林三川闻言,下意识的便夹住了自己的双腿。旋即他笑道:“真他娘不是汉子!兄弟,你就往死里打,我林三川要是哼一声,那便是没把的!” “啪!” 林三川话音未落,那浸了水的藤条也然众众的落在了他的屁股上。 “诶呦!”林三川疼的是呲牙咧嘴:“他娘的,可是真疼啊!” 这五十下抽完,林三川当即便四肢摊开,趴在了地上。感受到屁股上传来的火辣痛楚,林三川心道,这十天半个月是不能躺着睡觉了。 随后,他再看一眼那仍挨着鞭子,虽皱眉头紧皱,满脸冷汗,但却一声不吭的武得功,也是不由得暗叹这人也算是个爷们。 当武得功挨完三百下藤条后,那羊渊岛便又发起了新一轮的箭雨攻势。章泽兰见状笑道:“这扰军之策,倒是也没多高明。”说罢,章泽兰喊过来一个裨将道:“传令下去,让众将士不要理会敌军的骚扰。你再将队伍分成三拨,轮流来大船上休息,确保每位将士在寅时之前都能睡上两个时辰。” “得令。” 羊渊岛上,龙正风注视着对面的船队阵型变化不由得点头道:“没错了。” 一旁的黑衣青年开口道:“当家的,对面好像已经看出了我们的扰兵之策,那这箭我们还放不放?” 龙正风闻言笑道:“放,为什么不放?对面的带兵的将领应该是章泽兰,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在晚上发动突袭。你去告诉兄弟们,这箭一直要放到太阳落山之前。待太阳落山后,你就调走一半的兄弟,去将岛北与岛西的两个河口把守住。若章泽兰真要偷袭我们,那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属下明白。” 且说章泽兰回到船舱后,便瞧见田柱与洪磋哲二人正在闭目养神。 “二位将军,该醒醒了。” 田柱睁开双眼道:“怎的?章将军有任务交代给我们二人?” 章泽兰点头道:“不错,等到过了寅时,田将军你便带领二百人,从正面攻上羊渊岛。” 田柱闻言皱眉道:“从正面进攻,会不会太莽撞了些?” 章泽兰微笑道:“只是让你佯攻而已,据我猜测。龙正风之所以不停用箭弩攻击我们,除了是想是我们不胜其扰以外,更重要的目的是吸引我们的视线。所以本将猜测,等我们攻岛时,正面的水匪定然不会太多。当你们上岸后,需速战速决,打上一个回合便撤退。而这次进攻必须隐蔽,所以田将军你需要带些水性好的兄弟,从湖中潜过去。” 田柱旋即正色道:“末将领命。” 洪磋哲笑道:“那章将军要我做些什么?” 章泽兰微笑道:“待田将军带人进攻时,本将会派给洪将军十艘快船。你便负责接应田将军,待你接到田将军以及他的队伍后,不要立刻返航,而是扰到岛北,再佯攻他们一次。” 洪磋哲笑道:“那这么说,我们这第一天,便全是佯攻了?” 章泽兰点头道:“两军交战的第一个回合,便是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而如今,咱们的实力全都明摆在了龙正风的面前。而他的实力我们却还不太了解,所以若想反客为主,那佯攻是必要的。” 洪磋哲抱拳道:“末将全听章将军安排!” 章泽兰笑道:“那就辛苦二位将军了。” 且说两军一直僵持到了日落之后,林三川作为第一批休息队伍里的人,已然睡了个好觉,便揉着屁股来到甲板上,等待着与下一批队伍交接。 日暮时的湖风,微凉又清澈,就连那散不去的一丝鱼腥味儿,对于双眼朦胧的将士们来说,也是莫大的馈赠。 “舒坦!”林三川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其余士兵兄弟们想比于林三川倒显得更加安静了一些,他们不约而同的微眯起双眼,静静的享受着此刻的惬意。在两军对垒之时,品尝着这种近乎奢侈的安逸。他们晓得,他们也习惯了。 太阳有日出日落,而经过此夜之后,他们中却有人会永远陨落。林三川虽心中与这些兄弟有相同的感悟,但他毕竟从军多年,对这些生死已然看淡了不少。 人生本就苦短,何不纵情换歌?但这略显矫情的话,林三川却是说不出来的,他只晓得,该叫就叫,该骂就骂,这才他娘是活着。 正当林三川要下这艘大船时,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林三川一回头便笑道:“田将军,你喊我?” 田柱走了过来,拍拍林三川的肩膀道:“兄弟,听说你今天挨了顿罚,怎样,这身子还能扛得住吧?” 林三川大笑道:“这算的什么!多重的刀伤剑伤,我林三川都抗过来了,这几下又算的了什么!” 田柱笑道:“那就好,兄弟,今天老哥晚上有个行动想带你一起去。怎样,你敢是不敢?” 林三川当的是喜出过望:“那感情好,这可不是敢不敢的事儿了,而是你田将军给我林三川的一个机会。” 田柱点头道:“有你这句话,老哥我便放心了!”说罢,田柱便转身走了。而这时,两个比林三川挨了一头的少年走了过来。一少年道:“三川哥,刚才田将军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三川拍着胸脯,满是傲气的笑道:“今夜,你们三川哥就要上阵杀敌,去力军功了!” 另一少年笑道:“三川哥,你可说要带我们也去立军功的!” 林三川闻言便停止了大笑后,搪塞道:“阿龙阿虎,今天就算了,等再有机会了我便带你们去。” 说罢,林三川转身欲走。 而这时,那两个少年却窃窃私语道。 “我就说了,三川哥的话不可信。” “哥,我也觉得三川哥是在骗咱们。” 闻言,林三川阴沉着脸转身对二人吼道:“老子宁愿不要这份军功,也不想你们这两个混小子上战场!都给老子滚!” 那两少年一瞧凶神恶煞的林三川,登时便打了个哆嗦,随后一起对林三川做了个鬼脸便拔腿跑了。 “他娘的,这俩混小子还真当上阵杀敌是什么好差事呢。”林三川嘟囔一句,便跃下了大船。 当龙正风回到空中楼阁时,饭菜已然做好,燕双归如释重负的吐了一口长气。龙正风笑道:“怎的,你难不成以为我今日回不来了?” 燕双归摇头道:“奴家晓得老爷的本事,在吃饭之前,你总能回来。但如今军队已然找上了门来,奴家只怕……” 龙正风微笑道:“你只管放心,不出七日,他们定然会撤兵,而我们龙家也会平平安安,而且会比如今更加强盛。” 燕双归颦蹙着双门,踌躇了半晌后道:“老爷,那大掌柜的话,你万万不能全信啊?” 龙正风手中的筷子停在了半空,随后,他将筷子放到桌面上,平静的说道:“大掌柜的,你怎么晓得有个大掌柜?” 燕双归全然没有注意到龙正风言语之间的杀气,她自顾自的说道:“老爷,你能瞒的了别人,却瞒不了奴家。在晚上就寝时,你的梦话里全都带出来了。” 龙正风闻言笑了起来,他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嘴菜道:“原来如此,这世上最难瞒的就是枕边人啊。我现在跟你说两件事,说完之后你什么也不要再问。第一件,便是那大掌柜说的话一言九鼎,绝不会诓我。第二件事,你吃完饭以后,别忘了给天罡熬汤。” “汤已经熬上了,但那……”燕双归的话语戛然而止,过了半晌她方才喃喃道:“奴家晓得了。” 当夜深至极,便瞧得船队这方,有一群赤着膊,只背着劲弩长刀的汉子便潜入了水中。 章泽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而,一个漆黑的人影缓缓朝他走了过来。章泽兰目光微凝道:“是武将军吧。” 来人停住了脚步说道:“回章将军,正是末将。” 章泽兰点头道:“武将军,今日本将军十不是罚的有些重了?” 武得功沉默了半晌,随后笑道:“若是真暗招违抗军令的军规处置的话,将军那下手可就算太轻了。” 章泽兰微笑道:“武将军能配合本将演这出戏,本将还得多谢武将军深明大义。” 武得功笑道:“章将军,难倒今日你叫末将演的这出戏,就是给那林三川看的?” 章泽兰摇头道:“是也不是,所谓是,那便是本将的确有整治一番这个林三川的意思。他这个人虽面相忠厚,但骨子里却有几分桀骜不足,外加上他的确有些本事,所以本将出此策略,的确有降服他的意思。但所谓不是,那则是,这出戏不光是给他林三川一个人看的。更是给全军将士看的,距离上次出战,时间已过去了一月有余。我怕手下兄弟们的军心会有所涣散,再加上此次的队伍了还有其他两岛的兄弟,他们大多都不怎么了解我章泽兰,所以心中对我有所不服也是理所当然。 而今日这件事过后,本将相信在他们心里,本将已经树起了个赏罚分明,治军从严的形象。这对接下来几日本将统筹军队,有莫大的好处。说的难听些,这叫做收买人心。” 武得功点头道:“章将军想事情果然面面俱到,末将跟着将军从边疆一直来到这千岛府水域,却没能学到将军本事的万分之一,实在是惭愧。” 章泽兰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武将军谦虚过了头,溜须拍马也过了头。你的本事本将晓得,带兵统帅这方面你是中人之资,但你带兵冲锋的能力却是中上之资。但本将却还不晓得,你拍马屁的功夫跟田将军倒是不分上下,都是绝顶之资。” 武得功哑然失笑道:“章将军,末将不明白,你为何一直都跟田将军过不去?在末将看来,田将军既不失勇武,待人处事也颇为厚道,是个十足的老好人呢。” 章泽兰摆手道:“就是因为他太过老好人,所以他半点都不适合上阵杀敌。他最适合的便是做个溜须拍马的角色,现在他安居千岛府一隅,真当是屈才了。” 武得功听的是云山雾罩,他也不晓得章泽兰此番话是在损田柱,还是在夸田柱。 过了片刻,武得功又道:“将军,末将还有一句话要讲。” “说。” “按道理说,田将军是此次的副统帅。今夜的行动交给田将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章泽兰听罢,破有深意的笑道:“只有田将军最适合这个行动,过几日你便会明白了。” 且说弹指间,田柱领着的五十人便已在水下游了一半的路程。他此番挑选的这些人,皆是弄水的好手。林三川运转着真气前行,也才勉强跟上众人的速度。 当离羊渊岛不足五十丈之远时,田柱停了下来,面对众人做了个上去的手势。众人缓缓浮上水面,仅仅将眼睛露出来便停住了。 田柱将口鼻露出水面后便压低声音说道:“此次为佯攻,等再往前游十丈,便张弓射箭,射完二十支箭后,便立即撤退,任何人不得违抗军令。” 这时,林三川忽然开口道:“在那林子里藏着三百多人。” 田柱皱眉道:“三川兄弟,你可莫要信口开河。” 林三川轻声道:“田将军,我的眼睛亮着呢。那些人的方位我都看的清楚,但因为天黑叶密,我也只能瞧见这么多人了。” 田柱点头道:“那一会儿,我就瞧三兄弟的本事了。” 田柱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稀稀拉拉的箭矢从羊渊岛方向射了过来。众人登时又潜入水中,田柱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后,众人便往前游去。林三川扫了一眼湖底,心中暗道:“他娘的,什么都看不清。” 眨眼的功夫,众人已来到了预先设计好的进攻地点。林三川浮上水面,一拉弓弦,嗖的便射出去一箭。以林三川的臂力再加上他的目力,百丈开外的蚂蚁他都能一射一个准儿,更何况此时他们离那羊渊岛已不足三十丈远。 只瞧得林三川这一箭射出后,噗通一声轻响,便从前方的密林中传了出来。田柱回头赞许的看了一眼林三川后又对众人道:“兄弟们,咱们射箭掩护林兄弟,让他安心进攻。” 众人闻言,陡然便连连朝前射起了箭。 林三川大受鼓舞,登时又射出去两箭。旋即,又是噗通两声。当林三川正要射第三箭时,他却暗道不好。他已经射死了两个人,怎的对面全然没有反击的意思? 难不成,这水匪都是天生的好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虎穴 林三川停了下来,他游到田柱身旁道:“田将军,好像不对劲啊!” 田柱也是严肃道:“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鬼把戏,难不成是想引诱我们深入?” 林三川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咱们的任务也只是佯攻,现在既然目的达到了,咱们就撤吧!” 田柱心中赶忙思索:“这一来的任务除了佯攻以外,更重要的是试探出对方的实力,但现在看来这一遭算是白走了。”想罢,田柱便低喝道:“撤!”众人闻言,转身便向后游去。 林三川正在水中闷头向前游时,又朝湖底看了一言,当即又是暗道:“这湖底真他娘的黑!”旋即,林三川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脑海中似乎有些许明悟闪过。 众人往前游了不久,便看见了洪磋哲前来迎接他们的船队。田柱一上了船,洪磋哲便笑道:“田将军,战果如何啊!” 田柱苦笑道:“说来也是奇怪,我们在外面攻的热闹,对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洪磋哲轻咦一声后道:“难不成他们是看穿了咱们的佯攻之策,所以不加理睬?” 田柱摆手道:“先别想这个了,咱们还是先去下个地点要紧。”而田柱话音刚落,林三川却突然附耳上来,对他耳语了几句。田柱的面色登时一沉,但他旋即又大笑道:“原来如此,林兄弟说的不错!” 洪磋哲见状是一头雾水,正当他想开口说话时。田柱却做了噤声的手势,并且示意众人朝湖中放箭。 洪磋哲毕竟从军多年,稍稍琢磨一番田柱刚才的言语动作,便将他的目的明了了一大半。旋即,他便拿起弓弩,第一个带头朝水中射了一箭。霎时间,就瞧得血色的气泡从水中滚滚涌了上来。 众人见状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登时便拉弦朝水中射出了箭矢。随后便瞧得水中闹起了大动静,数十股水浪便朝羊渊岛的方向划去。 洪磋哲登时喝道:“兄弟们,追上他们!莫要让他们跑了!” 但这时田柱却制止了他道:“洪将军,穷寇莫追。我担心在前边还有埋伏呢,别因为一时轻敌,就贻误了大事。” 洪磋哲闻言攥紧了拳头:“嘿!这群孙子,我迟早得让他们见识见识老子的厉害!” 田柱拍了拍洪磋哲是肩膀道:“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是尽快赶往下个地点的好。但这次,咱们可得加些小心了,别又中了那群贼寇的埋伏。”说罢,田柱又看向林三川道:“林兄弟,你是怎么晓得那水匪藏在水底的?” 林三川笑道:“这倒是也没什么难的,方才咱们去那羊渊岛的路上,我发现离那羊渊岛越近,这水中就越黑的吓人。我自持目力超人,但也只能瞧见漆黑一片。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后来进攻时,发现对面水匪举动异常。所以后来返程时,我再留意到这水中有些刻意的漆黑,便不禁想到。那岛上的水匪是不是在故意吸引咱们的视线,而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潜藏在水里,待我们掉以轻心时,再对我们发动进攻。没想到,我只是这么胡乱一寻思,竟然真中了!” 田柱点头道:“林兄弟,你分析的有理有据,可不熟什么胡乱寻思。要不是你发现了藏在水底的伏兵,那我们要是去了岛北,那不是就遭了前后夹击么!我开始只当你是个猛将,但没想到,你的脑子也比老兄我好使的多啊!” 林三川听罢,倒是连连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洪磋哲大笑道:“这些话咱们等回去再说,现在咱们便乘胜追击,再去岛北,打他个出其不意!” 洪磋哲说罢,众人便大笑着附和起来。 船只飞驶,朝羊渊岛北进发而去。 羊渊岛北这一战,却是比刚才那一战要激烈了不少。双方各有损伤,当有人负伤以后,田柱也是赶忙发令撤退。 今夜这一战,两方各有得失,到也没分出来个胜负。 龙正风在参天巨木合围起来的巨大堡垒中缓缓行走着,忽而,他陡然将停留在他手臂上的雄鹰放飞在苍林之中。 雄鹰一振双翼,便冲天而起。没过多久,这雄鹰便叼着一个黑衣人飞到了龙正风身前。待雄鹰将那黑衣人放下后,方才看清,这是个稻草人。 龙正风伸手将插在稻草人胸口处的箭矢拔了下来,他微笑道:“看来那个用箭的好手,今夜也来了。” 龙正风说罢,一个浑身湿透,颇为狼狈的青年男子走到龙正风身后开口道:“当家的,属下无能,没完成当家交待的重任。” “胜负乃兵家常事,你无需过多自责。今夜只是个开始,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对了,泅覃虽你们一同回来了没有?” 那男子闻言更显自责:“回当家的,泅覃没有随我们一同回来,也许泅覃他……” 没待他说完,龙正风便打断他道:“泅覃是为水而生的,他没回来,也许是他化成了巨龙潜在水底了。他会回来的,行了,你让弟兄们换班休息,等明日他们还会来进攻的。” “属下领命。” 当章泽兰听完田柱等人的回报后,其面色一如往昔般似一汪沉静的死水。 “你们折腾了大半宿,得出来的结论便是敌人的实力深不可测?”章泽兰摇头道:“不管怎么说,今夜兄弟们也都辛苦了,都去休息吧。等明日,还得麻烦田将军再带人去攻一次那羊渊岛。但本将可不希望,下一次你们还中了别人的埋伏。” 田柱闻言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他沉声道:“请章将军放心。”说完,他便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待田柱走后,章泽兰皱眉自语道:“龙正风啊,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相安无事,直到夜尽天明。 一叶扁舟于湖中自在荡漾,冷飘飘侧着身子靠在船壁上,她摘下了帽子,任由一头华发垂入水里。冷飘飘用手轻戏一番鱼水,忽的轻笑道:“如今,整个军营里都忙的不可开交,倒突出了咱们两个闲人。” 董平轻摇两下船桨后微笑道:“人生最快意的事,无非就是忙里偷闲。虽话这么说,但我可不是个闲人。”说罢,董平松开船桨,从怀里摸出一物道:“你瞧这个?” 冷飘飘斜睨一眼,只见董平掌心里的是一片金叶子。冷飘飘嗤笑道:“你瞧你,这私房钱哪儿有人像你这般明目张胆拿出来的。也怪我脾气好,要不然早就没收了你的。” “私房钱,这可不是私房钱。” “哦?” 董平笑道:“这金叶子是石将军给的贺礼钱。” 冷飘飘闻言蹙眉道:“贺礼,给谁贺礼?” “听风声说,今日水匪闫家的大当家闫勿得为了庆祝乔迁之喜,要大摆宴席。这金叶子,便是给他用来做贺礼的。”董平说罢,冷飘飘便直起了身子。她拧了一把头发说道:“石将军怎的会让你去参加水匪的宴席?” 董平笑道:“这两日千岛府可出了不少事,而今日是闫勿得既然大摆宴席,那前去祝贺的水匪头目定然不少。这要唱大戏了,又怎能少得了咱们?” 冷飘飘淡淡道:“我听明白了,石将军是想让你去打探消息。这石将军倒是也真敢对你这个新来的,委以重任。难道她就不怕你是水匪派来的探子,你这一走,挥将军营里的情报抖落出来?” 董平微笑道:“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石将军虽是个女子,但看人的眼光还算不错。她让我去,也是因为我是个生面孔,好办事。” 冷飘飘冷哼了一声道:“你左一个女子,右一个女子的,难道你就这么瞧不起女人?” 董平听罢,连忙抱拳道:“姑奶奶,我哪儿敢瞧不起女人。单说我碰见的女子,个个都是有本事的。话虽这么说,但在这个世道,能独当一面的女子还是少得可怜。我不过是见到这般奇女子,心里感到高兴罢了。” 冷飘飘闻言撇嘴道:“你高兴,我可不高兴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觉得你见过的那些女子里,谁最有本事,谁最趁你心意?” 董平皱起了眉头,自语道:“这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冷飘飘听罢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想想,万一说错了,那可是极得罪人的。” 过了半晌,董平无奈摇头道:“要说谁最趁我心意,那可得问你啊,我真不晓得?” “你问我,我怎么又晓得了?” 董平笑道:“当然该问你,因为我把心意全都放你哪儿了,我想分给别人多少,还不得你说了算吗?” 冷飘飘闻言一怔,旋即笑道:“你真是油腔滑调的紧。这一问,便算你过关了。” 董平也是笑,但心中却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浊气:“要是方才说错了话,难道这条命就搁这儿了?”想罢,董平满是后怕。 这时,冷飘飘又道:“听说那几座水匪老窝的把守极为严密,今日那闫勿得既然要庆祝乔迁之喜,想来那岛上的守卫定然只会多不会少,咱们该怎么混进去?” “不是有那一片金叶子吗?这里的水匪虽然猖獗,但说到底也是为钱卖命的,只要有金子,哪里都能去得。” “那金叶子没了,你又拿什么去买贺礼?这次出来只当是与你泛舟,我随身也没带多少金银,你快些划回去,我去拿些银子来。”冷飘飘话音刚落,便听得董平大笑道:“千里送鸿毛,礼轻情意重。人家做了这么多年的水匪当年,能瞧得上你身上那些银子吗?这贺礼不用去买,咱们往这水上走了走,便能找到能当贺礼的宝贝。” 说罢,董平便将手浸入了水里。冷飘飘屏气凝神的注视着董平的动作,心里不停猜度董平这次又在搞什么鬼把戏。 董平的手不停在水里划着,他暗道:“今年吃了两次席,但没有一次是不死人的,但愿这次能安生些吧。”旋即,董平笑道:“你瞧,这便是运气。说什么便来什么,这一下手,便拿了个好宝贝。” 说罢,董平将手从水里拿了出来。 冷飘飘往董平手中一看,登时哭笑不得道:“王八?你难不成想拿这个当贺礼?” 董平摇头道:“这不是王八,这是龟。你还是从水边长大的呢,怎的连王八跟乌龟都分不出来?” 冷飘飘笑道:“我怎的分不出来,但只要是带壳的,我就喜欢叫它王八。但话说回来,你拿这么个王八去给人做贺礼,那也太玩笑了些。” 董平微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我记得以前我老爹有个朋友过寿。在那寿宴上,有人就拉了一具棺材来当贺礼。当时那满堂众人一瞧那棺材,脸都白了。心道这不是来给人添堵来了吗?但你别说,人家虽然拉来了具棺材,但人家却说了一个好说法,那便是升官发财四字。 我捉的这只乌龟虽比不得那棺材震撼人心,但却有异曲同工之妙。世人常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我送着乌龟去给人当贺礼,我祝那闫当家的千秋万载,永永远远都搬新家,那不是应景的很吗?” 董平的后半句话冷飘飘没注意听,她倒是对前面董平说的在别人寿宴上送棺材的那事儿来了兴趣。她到:“那送棺材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董平闻言皱起了眉头,“你问的这话倒是无趣,还能怎么样,当然是被我老爹那朋友派人给打死了。” 董平话音刚落,他手里的乌龟便掉在了地上,将四肢缩进了龟壳里。董平笑道:“你别说,那棺材跟这乌龟壳倒是像的很。” 冷飘飘无奈笑道:“我觉得,咱们跟那送棺材之人是下场,也差不了多少。” 董平点头道:“再往前行十里,有座岛,那岛上有座人口颇多的镇子。等到了那岛上,咱们还是买个锦盒给这乌龟包起来吧。”冷飘飘闻言,这次稍稍放下了心。 那闫家所在的尚明岛,是个四周高,中间凹的地势。那岛屿四周耸立起来的高大石壁,倒是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这个方圆不过二十里的小岛给护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险地。 而要跨过这道屏障,走进这岛屿深处,也只有唯一的一条通道,那便是一条崎岖坎坷的山路。而今日这条山路上,每隔十丈的距离,便安排着两个水匪进行守卫。 燕四浪在山路上快步行走着,她还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扛着贺礼的窦不黯与大渠二人。 “你们走慢些,这上面的路更加危险。”燕四浪嘱咐道。 大渠笑道:“大姐别担心我们,你先去闫府拜见闫老爷,我们随后就到。” 燕四浪闻言点了点头,便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董平离那尚明岛还有些距离时,便瞧见前方黑压压的聚了一大片人,这情形倒是也合他心意,这人越多,就越方便混进去。 而当董平上了岸,却发觉情形不对,因为他瞧见在那上山的路口处,正站着一个黄衣中年男子,挨个盘查着入岛之人的身份。 董平不禁捏了捏手中的金叶子,他心道,这个人可不像是一片金叶子便能打发的了的。想罢,董平回头对冷飘飘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小心些。” 董平随意应了一声,便钻入了人群之中。董平刚一进去,便听得有人嬉笑道:“你说这也有意思,怎的现在这种白净的书生都来做水匪了,跟咱们那刘先生一个德行!” “嘿,这做官跟做匪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一个动嘴杀人,一个动手杀人么!但你刚才的话可别让刘先生听见了,那玩意儿,小肚鸡肠的很!” 董平晓得那两人是在谈论自己,但也没多注意。他不过是将手里提着的乌龟,跟迎面撞来的那人手中提着的贺礼互换了一下,然后又摸了些银子便退出了人群之中。董平一出去,便拉住冷飘飘的手道:“赶早不赶巧,走,咱们先上去再说。”旋即,二人便仰仗着自己的脚下功夫,神不知鬼不觉的挪到了人群的最前边。 这时,刚有一队人马上了山,这便轮到董平二人了。 董平与冷飘飘一走到黄衣男子身前,那黄衣男子便皱眉道:“你们两个倒是面生的很?” 董平稍显谄媚道:“这位兄台,您抬抬手,让我们兄弟二人去跟那闫当家的道个喜。您说我们二人这初来乍到,总得拜拜码头不是?”说罢,董平便将方才顺来的银票连同那片金叶子一并塞进了黄衣男子手里。 黄衣男子悄无声息的将那银票手下后,仍没有要为董平开路的意思。董平腹诽道:“看来这人今天是要黑吃黑啊。” 果不其然,那黄衣男子随即便冷声道:“今日我们当家的说了,一律不得让生人入岛,你想拜码头,等他日再说吧。不过你的心思我也清楚,但我告诉你,我们闫家可没有收留落魄读书人的习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要多少有多少 “诶呦,我说闫兄。你这是瞧不起读书人啊,还是瞧不起我萧家。”董平闻声回头瞧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衫的长脸男子正戏谑的看着那黄衣男子。 黄衣男子抱拳道:“诶呦,刘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闫庄看不起谁,也不能看不起您刘先生。” 后面这人正是刘夫堂,他将手里提的那礼盒交给身边一个手下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闫兄行个方便,我瞧这公子有几分眼缘,不如就让这位公子随我进去。既然都是来给闫当家请祝乔迁之喜的,闫兄又何必往外赶人呢?” 闫庄闻言,便低头寻思了起来。这时,刘夫堂上前两步,从身上摸出了一张少说得有五百两面额的银票塞进了闫庄手里。闫庄将那银票收起来后便放声大笑道:“既然刘先生说话了,那我便放他进去,但是刘先生可得将你带进去的人看好了,莫要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好说,好说。”刘夫堂说罢,便伸手对董平说道:“公子请。” 董平微笑道:“多谢先生出手相助,先生请。” 刘夫堂笑了笑,也不客气,便先一步上了那山路之上。待刘夫堂的人全都上去后,董平与冷飘飘也快速跟了上去。 冷飘飘瞥了董平一眼,旋即轻声道:“你跟这人认识?” 董平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董平快走了两步,来到刘夫堂身后笑道:“先生方才仗义执言,真令在下心生佩服。” 刘夫堂闻言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子,对着董平笑道:“公子应该是厚德十七年的进士吧。” 董平点头道:“不错,莫非先生与在下是同科进士?” 刘夫堂摇头否定道:“我是早你一届的进士,在你科举那年,我蒙的皇恩,做了监考的住手。那一年的试卷我也都有所翻阅,其中有一篇文章使我深受感触,后来得知那人名为董平。这个名字,想来公子应该是极为熟悉吧?” 董平闻言稍显动容之色,他摇头道:“惭愧,在下就是董平。” 刘夫堂点头道:“当年在下就有与公子相交之意,但奈何缕缕错失机会。后来公子以一己之力,直抨庙堂黑暗,可着实令在下佩服啊。” 董平笑道:“没想到我与先生当年还有这般交集,山一程,水一程。兜兜转转了千山万水,没成想今儿个能在这里与先生遇见,这世界还真是小的可怜。” 刘夫堂笑道:“当年正是因为看到了公子,以一介七品微末小官的身份,就敢冲击那些皇亲贵族,党政大派。在下深受触动,也想效仿公子的所作所为。但奈何在下的奏折还没递到官家那里,就被中书省给扣下了。在下当年也是人微言轻,比公子好不了多少。当我瞧见这庙堂政局已无药可救之时,干脆辞了那官,尽情游山玩水。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做了萧大当家的幕僚,也算是一番造化了。”说到此处,刘夫堂侧头看向董平道:“对了董公子,你怎的也来了这里,听说当年你不是往北方走了么?” 董平摇头苦笑道:“先生说的不错,去了北方以后,日子虽然寒苦一些,但也算过的自在。但谁成想,内人有了身孕。” 刘夫堂笑道:“董公子,这可是好事啊!不像在下的内人,与我成婚多年,但却至今还没有个一男半女。” 董平点头道:“好事是好事,但想要养活她们母子二人,我种的那一亩三分薄田是万万不可能的。我也曾想去寻个活干,但奈何一听我是个读书人,那便变了脸色。后来我也做过半个月的生意,但却没那个头脑,仅有的一些本钱也被人骗了去。 在困境之下,我只好想着去投奔以往的旧友,谋个差事。但谁成想,来到这蜀州,反倒被人扫地出门,真当是物是人非。” 刘夫堂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笑道:“董公子是想来投靠鲁一尺的吧。” 董平听罢,心中一凌,随后点头道:“刘兄是怎么知道的?” 刘夫堂面露得意道:“这件事一想便晓得了,董公子以前交好的朋友好像也只有鲁一尺一个,而鲁一尺如今正好做了蜀州的监军。董公子不是来投靠他的,还是投靠谁的?” 董平闻言自嘲一笑道:“原来如此,这来到成都后,被鲁一尺扫地出门。靠我身上仅存的一些钱财,是回不了家了。后来我听说这千岛府算是个四不管的世外之地,于是便来到这里,看看能不能谋条出路。” 刘夫堂点头道:“董公子,你知道那鲁一尺为何不肯给你安排个差事么?以他在蜀州的权势,想要给你安排个肥差,可是容易的很啊。” 董平笑道:“这我便不晓得了,只当是许久未曾谋面,当年的感情已然淡了不少。” 刘夫堂忽的嗤笑一声道:“那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你可晓得,当年辞官离开临安以后,那鲁一尺投靠了谁么?” “鲁一尺向来洁身自好,他应该不会参与到党争纠纷之中吧?要说他投靠了谁,我还真想不出来。”董平皱眉道。 刘夫堂淡淡道:“那鲁一尺,投靠了秦山党。” 听到此言,董平登时愣在了原地,这番表现倒不是他装出来的。对于庙堂中的清流们而言,与秦山党有交集,那可是最为人所不齿的。 “董公子不必震惊,事实的确如此,鲁一尺就是投靠了你曾抨击过的那个秦山党。因为之前鲁一尺虽没有明面与秦山党有过摩擦,但朝堂众人都晓得,鲁一尺是反对秦山党的。所以当他加入秦山党后,也是满朝哗然。 后来鲁一尺在秦山党的扶持下,这官是越做越大,而他鲁一尺也便成了秦山党向其他党派进攻的尖刀。不过有一次,鲁一尺得罪了蒋段两家。当这两家要对鲁一尺动手时,鲁一尺却在秦山党的安排下,离开了临安来到了这蜀州,避起了风头。你说,他鲁一尺会为你这个从前的挚友,如今的仇敌安排差事么?” 董平听罢反倒是一幅释然之状:“刘兄这么说,那我便明了了。” “若照他这么说,那鲁一尺本是不会给我安排差事的。但如今他却给我安排了,倒地是因为他的愧疚之情在作祟,还是说他当年投靠秦山党有何难言之隐?”正当董平暗自思索时,刘夫堂突然问道:“对了董公子,随你而来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看他长的丰神俊朗,佩带刀剑,倒像是个江湖侠客?” 董平回过神来说道:“刘兄的眼光果然毒辣,你说的不错。这位少侠姓冷名飘,是我在来蜀州的路上所结交的一位朋友。我们二人是一见如故,这一路来到蜀州,也是靠他的本事,屡屡解救于我于危难之中。他也算是个无家可归之人,于是便跟我一起做个伴,来这千岛府谋个出路。” 刘夫堂听罢大笑道:“好,董兄,你也算的上是有贵人相助。你放心,以你的才学,在这千岛府中定能寻到出路。你若是不嫌弃,那便随我一起回萧家。萧大当家的虽然出身草莽,但却是个惜才爱才之人,你我二人若是能一同辅佐萧大当家的,何求大事不成!董公子,你不晓得,我在这千岛府中的这两年,日子虽过的舒坦,但却无趣的很,连个能与我吟诗作对的都没有。” 董平笑道:“刘兄今日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再麻烦刘兄。” 刘夫堂摆手道:“我晓得,董公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物。这种嗟来之食,你是不稀罕吃的,但若是你在这千岛府中无路可走之时,再来找我,我也是欢迎之至。” “自然,多谢刘兄厚爱。” 董平说罢,便放慢了脚步,等冷飘飘跟上来时。董平便侧头对其小声说道:“我不认识他,但他却认识我。” 冷飘飘微笑道:“你倒是个名人,这也不错,多个朋友,办事也方便。” “朋友啊……”董平呢喃一句,心中想到:“不晓得冯老弟跟萧兄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一时无话,董平与刘夫堂两帮人已走到了山路的尽头。这时,便该往下走了。下了山,再行五六里的路,便是闫勿得所造的新宅院了。 大渠与窦不黯在闫宅前放下了抬着的贺礼,大渠瞧一眼这宅院,不由得腹诽道:“这不就是那闫勿得的旧家么?又刷了一层白灰,这便当新宅院了,这闫狐狸倒真是会过日子。” 且说二人刚放下贺礼,就有人过来抬走了,旁边还有人在书册上记录着。见状,大渠笑道:“都是上好的鹿茸天麻,值不少银子呢。”说罢,大渠拍拍手,便与窦不黯一起跨过了大门门槛。 一进府宅,二人便瞧见在这院里已经聚了不少人,但他们左瞧右看,都没发现燕四浪的踪迹。 他们不晓得,此时的燕四浪正在给一位满脸黄斑,年过不惑的老者捏着肩膀呢。 “闫爷爷,我这力道还合适吧?”燕四浪笑道。 “舒坦着呢,妮子你这多久没来瞧过爷爷我了?要不是老头子我这儿摆酒席,可还盼不着你给我捏肩捶腿喽!”老者呵呵一笑,又颇为感慨的说道。 燕四浪笑道:“瞧您老说的,您想要我来给您捏肩捶腿,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老者摆手道:“妮子你现在可是燕小子眼里的宝贝,我这老头子哪儿敢使唤你们,你偶尔能来瞧瞧我,那我便知足了。” 燕四浪闻言微笑道:“闫爷爷,别瞧你深居于这深岛之中,但消息可是灵通的很。近日来,府里发生的这几件事儿,想来你也晓得吧。” 老者笑道:“老喽,老喽。这府里的事,我这老头子老眼昏花,双耳闭塞,是听不见也看不见。” 燕四浪笑道:“瞧爷爷您这话说的,您这耳聪目明,是府里人尽皆知的,还有什么事儿能瞒的过您?” 老者闻言,抬手轻轻拍了拍燕四浪的手背,示意她停下后叹息道:“妮子,我算是明白了,今天你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从我这老头子嘴里套话的。但可惜哟,你想知道的,老头子我也是一概不知。” 燕四浪闻言缄默了片刻后,沉声道:“那这倒是可惜了,那日我去雷家,想向那雷冲讨一个关于,我燕家惨死兄弟们的 公道。但那雷冲不光装傻充愣,竟还出手威胁上我了。幸好那龙当家的及时赶来,才给孙女儿我解了围。但后来他们又说,那夜袭击思君岛的,是他人假冒的。他们还说,闫爷爷修宅院,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偷偷仿照他们雷家入水观音的样式造船呢为的便是栽赃他们。 ” 老者听罢,登时挺直了身子道:“他们当真是这么说的?” 燕四浪见状,心下一喜,随后忙道:“这还能有假?但孙女我却不信,我觉得他们是在联手将那脏水扣在闫爷爷你的头上呢!” 老者一听,却是笑了,他摇头道:“妮子啊,你这诈人的本事还是得练练啊。这套把戏,老头子我二十年前就不用了。这东西用好了能诈人,但用不好,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燕四浪闻言,却是嗤的一笑:“闫爷爷,你若是这么想,那孙女我便就放心了。今天本就是大喜的日子,您若是将这话当成了个玩笑,自己乐呵了,那比将这话当了真,给自己添了堵的好。” 老者不停用手指敲打着座椅的扶手,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妮子,实话告诉你。这府中近日来发生的事,老头子我已经看破了一二,但我却不能告诉你我看透了些什么。” 燕四浪微笑道:“这地方就我跟爷爷二人,你说了什么,又有谁会晓得?” 老者淡淡道:“不是怕谁晓得,而是妮子你的心意还没到啊!”老者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 二人将木箱子放下后,一人便开口道:“当家的,这是燕家的贺礼,刚刚送到。” 老者斜睨他二人一眼后缓缓道:“送的些什么?” 那人回道:“是鹿茸,天麻还有人参,都是上品的药材。” 燕四浪接话道:“闫爷爷,这些可都是治病养身的宝贝呢。” 老者淡淡道:“妮子啊,你晓得这人世间最要命的病是什么吗?” 燕四浪摇头道:“孙女不晓得,还请闫爷爷直言。” 老者微笑道:“这人世间,最大要命的病,便是穷啊!你瞧,那些穷苦人家中若是有谁患了病。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他们没钱看大夫的话,那风寒便会变成肺痨,你说,这穷病多要命。爷爷我这一辈子,是穷怕啦!” 闻言,燕四浪心道:“方才讲了那么多,看来都是给狗听了。这老头子,不仅胆小怕事,还爱财如命呢。”想罢,燕四浪笑道:“闫爷爷,这些药材可都是孙女我精挑细选的,比一般重的黄金白银还要贵重百倍呢。” 老者一听,双眼便放起了光亮。 “妮子啊,你这心意此时才算到了。” “那便请闫爷爷指点一二。” 老者笑道:“只因身在此山中,解铃还须系铃人。” 燕四浪闻言一笑道:“闫爷爷,我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两句话好像不是出自同一首诗吧?” 老者这时却是不说话了,过了半晌他才道:“全在里面了。” 董平与刘夫堂来到闫宅前后,刘夫堂便满是讥讽的说道:“果然如此。” 董平闻言笑道:“哦?刘兄何出此言?” 刘夫堂淡淡道:“董公子以前没来过这里所以不晓得,这座宅院并不是新建的,而只是翻新过的。” 董平皱眉道:“这倒是奇怪了,既然只是翻新,那又何来乔迁之喜呢?” 刘夫堂笑道:“今天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但他们的心思无非是想猜度闫勿得的心思,但我不用猜,便已然晓得了那闫勿得在想什么。” “哦?” 刘夫堂接着说道:“那闫勿得无非是想借这次摆宴之际,收些贺礼,做敛财之用。你不知道,那闫勿得可是财迷的很,不管多下三滥的弄钱法子,他都能想出来。” 董平闻言暗道:“既然贪财,那有些事便好办了。” 这时,刘夫堂将所带的贺礼扔在了一旁是桌子上道:“告诉你们当家的,他知道多少,那这东西便有多少。” 冷飘飘一瞧那盒子,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她正欲开口说话时,董平却按住了她对刘夫堂说道:“刘兄,你今日送的是什么宝贝?” 刘夫堂笑道:“一些闫勿得喜欢的玩意儿罢了,对了董公子,我瞧你这礼盒跟我这个倒是有八九分相像。但依你如今的财力,置办不上什么好玩意儿吧。” 董平颇为尴尬的说道:“刘兄说的不错,的确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说罢,董平也将那自己的贺礼放在了桌子上,对那记录 的人说道:“在下董平特意来拜见闫当家的,这贺礼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若是闫当家肯见在下一面,那这东西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做了决定 “这小妮子,想套我的话,还嫩着呢。”老者抓起一旁箱子里放着的人参,吭哧便咬了一大口,瞧他这架势,他现在手里拿的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惜药材,而是寻常人家里栽种的大白萝卜。 随后,老者吸溜一口茶水,将嘴里残留的人参渣滓顺进肚里后又悠哉悠哉的说道:“还有没有人送礼了?” 旋即,一个中年男子捧过来一个礼盒说道:“多着呢,大当家的你瞧,这是萧家的幕僚,刘夫堂送来的贺礼。” 老者接过那礼盒后笑道:“那刘夫堂偶尔虽说有些梗,但大多时候还是会来事的,想必这次他送来的贺礼定然不会次到哪里去。” 那中年男子闻言道:“那刘先生还说了,若是老爷喜欢,那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中年男子话音刚落,便听“嘭”的一声巨响。只瞧得那老者连人带椅子,整个都摔在了地上。老者翻着白眼,显然是已经背过了气去。中年男子忙的事惊慌失措的蹲下身子去掐那老者的人中,过了半晌,老者才悠悠转醒过来。 那中年男子见状方才放下心来,而这时,他却瞧见一只掌心大小的乌龟瞪着绿豆眼,悠哉悠哉的爬到了老者的胸膛之上。 “他娘的,这刘夫堂合着是来羞辱咱们的!”说罢,那中年男子便欲伸手去拿那乌龟。而这时,老者却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来起了精神。他抢先那中年男子一步将那乌龟拿在了手里道:“别胡来,这乌龟还能炖汤呢!你个败家子!” 中年男子闻言一时气结,他看着这老者,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的好。过了片刻他无奈叹气道:“当家的,那刘夫堂这般羞辱你,咱们难道就这般放过他了?要是这事儿传出去,那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贬低咱们闫家呢!” 老者笑笑,随后摆手道:“不瞒你说,一开始我瞧见这乌龟,也着实气的不轻。但后来想想这样也好,以那刘夫堂的胆子,他怎敢给我送这东西。其幕后,定然是那萧家的当家人主使的。” 中年男子“咚”的一锤地面说道:“这萧家着实可恶,他们想搬倒咱们闫家上位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瞧今日这事,便是那萧家要向我们开战的讯号呢!” 老者微笑道:“遇到事了,莫要着急,仔细动动脑子。如今千岛府的水比以往更要深了,在其位,反受其扰。你以为这越往高处走越舒服,嘿,上边可冷着呢。既然萧家准备踩我闫家,那就让他踩,风头越甚,死的也就越快。今天咱们就默不作声的收下他这份贺礼,明面上就是对萧家服了软,这样一来,那萧家反倒没有理由找咱们麻烦了。” 中年男子听老者如此说,面上神情越发显得无奈起来。 “一会儿吩咐后厨,将这鬼给煮了,记得,多放点香料,要不然腥。”老者将椅子扶起来,又坐在里面说道:“除了这龟,就没什么能让人顺心的贺礼了?” 中年男子听罢沉默了半晌,随后淡淡道:“今天来送礼的好像有个生面孔,看样子那人跟刘夫堂是旧相识,看那人的样子,应该是来投奔当家您来的。” “投奔我,有意思。这两年来,我们闫家倒是没进过新人了。那人你瞧着怎么样?”老者一边用手指敲着座椅扶手,一边说道。 中年男子回道:“那人我瞧着倒像个读书人,至于其他的我倒是没看出来。” 老者笑道:“听你这么说,那人我倒是想见见了,但也得看他的礼送的重不重。” 中年男子听罢,便提过来一个盒子道:“这就是那人送的贺礼。” 老者接过盒子正想顺手打开时,估计是想起了方才那只乌龟。他停住了开盒的动作,稍微将手往前一探,便打开了盒子。霎时间,二人的眼前皆是一亮。老者将盒子里那东西拿出来后笑道:“鹌鹑蛋大小的珍珠,可真是个宝贝。咱们这里虽四面临水,但这玩意儿,也是稀罕的很。” 中年男子心下一思量便皱眉道:“方才听那人与刘夫堂的对话,其话语里的意思,好像都是说那人拮据,没有多少银子,这他怎能送来这么个玩意儿?” 老者笑道:“这没准儿是他家祖传的宝贝呢。” “既然是祖传的宝贝,他怎能说出要多少有多少那等话来?” 老者闻言将珍珠放回盒子里道:“你说那人有没有可能无意间得到了一批宝贝,但没有销赃的门路,所以这才找上了咱们?” 中年男子忽的一拍手道:“若真是如此,那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羊啊!当家的,你说那人咱们见不见?” 老者淡淡道:“见,当然得见。” “那我这便去叫他。”中年男子说罢,拔腿便走,但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折了回来,颇为紧张的说道:“我说老爷,万一那人是别家派来的刺客怎么办?” 老者听罢,混不在意的笑道:“不管他是哪路神仙,都奈何不得我,你且去叫他来,我得好好问问这宝贝的来路。”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便没再多言,径直走了出去。当他走后,老者有意无意的回头瞧了瞧。旋即他笑道:“放心喽,放心喽。” “这闫当家的可真是够抠门的。”董平拿起一根已经发黑了香蕉说道。 刘夫堂嗤笑一声道:“这酒席就是那闫勿得拿来敛财的,他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不提两桶泔水上来,已经是够给面子了。”刘夫堂话音刚落,便捂着肚子满脸难堪的说道:“今儿清晨吃错了东西,这肚子便不争气了,方才在山下拉了两遭,现在又难受起来了。董公子,你先转着,我这便失陪片刻。”还没等董平回话,刘夫堂便迫不及待的朝茅房跑去了。 董平见状一笑,随后对冷飘飘轻声说道:“把刀给我。” 冷飘飘闻言一怔,旋即担忧道:“你拿刀做什么?” 董平左右看看,瞧得身周无人,便回道:“我估摸着那闫勿得一会儿便要见我了,我得找个机会了解了他。” “啊!”冷飘飘闻言,蓦然失声喊了出来。董平扶住冷飘飘的腰身笑道:“稍安勿躁。” 冷飘飘平复下情绪说道:“你不是来刺探消息的吗?怎么又改杀人了?” 董平微笑道:“如今看来,刺探情报已经没多大用了,既然有一个能杀了水匪里一大头目的机会,为何不把握住。如果在这个关节上,闫勿得突然遇刺,那这千岛府中的水匪定然人人自危。对于咱们歼灭此方水匪,可是大有裨益。” 冷飘飘摇头道:“诸这岛上少说也有三四百水匪,你刺杀了那闫勿得,又如何全身而退?不管你怎么说,这次我绝不让你去。” “全身而退这倒是不在话下,方才上山时,你可瞧见了那路上左右两边的水匪的区别了么?”听董平这么一问,冷飘飘先是一怔,随后点头道:“瞧出来了一些,那两边水匪中,有的人吃的是满脑肥肠,而有的人则是骨瘦如柴。不过刚才听刘先生讲闫勿得是个爱财如命,又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便晓得,闫勿得对自己的手下定然也是剥削的很。” 董平微笑道:“你倒是蛮机灵的,你说的不错,但闫勿得对手下虽然剥削,但也只是相对的。那些骨瘦如柴的水匪,从其握刀枪的姿势,一瞧便能看出来他们以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应该便是崔爷说的那些加入水匪的窦家军。这闫家如今的天下是窦家军打下来的,但那闫勿得却如此刻薄他们,他们心中的怨念想来已经积累了许久,闫勿得要是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帮那闫勿得拦我们?” 冷飘飘闻言仍是摇头道:“你说来说去,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人家怎么想的,你怎会晓得?” 董平笑道:“我自然晓得,你难道没注意那些窦家军的人,手里的刀枪都磨炼的极为锋利。而那些红光满面的水匪,手里的刀枪却大多都生了锈。这便晓得,那闫勿得已没了什么斗志,只想居此一隅,安度晚年。但那些窦家军却仍没忘了自己降低身份,加入水匪的目的。 这吃穿还是其次,但若是上下两方都不是一条心了。那还有人,给闫勿得卖命么?” 冷飘飘听罢淡淡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依据,但那闫勿得若是个高手,你不敌他该怎么办……”正当冷飘飘说话时,她却突然听到一声欢快的轻鸣。只瞧得董平趁她刚才自言自语时,已经将惊雪从她腰间取了过来,并缠绕在了自己的腰上。 冷飘飘见状,面色微寒道:“你这声东击西的功夫,可真是练到家了。” 董平闻言呵呵一笑,随后他伸手往冷飘飘屁股上捏了一把说道:“放心,七步之内,我定取他性命,并且全身而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解读 刘夫堂刚才茅房里出来,便瞧见一人正昂首阔步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刘夫堂见人一笑,便上前将那人给拦了下来说道:“兄台,在下送的那贺礼,闫当家的还满意吧。” 且瞧这人正是方才与那老者同处一屋的中年男子,他一看见满脸带着傲气的刘夫堂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们当家的都不在乎,他一个做手下的能做些什么?瞥了刘夫堂一眼后,这中年男子便没好气的说道:“刘先生送的贺礼不错,我们当家的正准备要把它给炖了呢。” 刘夫堂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闫当家的倒是会吃,但没听说过男人吃的,只晓得女人吃了能美颜姿容。但那东西最好还是当个摆设看着的好,要是吃进肚子里,那就太浪费了。” “呵,那便多谢刘先生的美意了!”中年男子说罢,甩袖便走。看着那男子远去的身影,刘夫堂登时就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这闫家的这帮人都是什么玩意儿,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但看他们拿了本人的宝贝,却狂成了个大爷,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呦。” 且说大渠与窦不黯二人,正在喝那掺了水的劣酒时,满面愠色的燕四浪便行了过来。大渠笑道:“大姐,跟那闫老爷子交涉的怎么样了?” 燕四浪闻言,便气不打一处来:“那老头子倒真是个铁公鸡,不仅一毛不拔,连嘴都撬不开。今日也算咱们倒霉,当了一次冤大头。” 窦不黯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快些走吧,再去其他地方查查。” “只好如此了,对了,你们在这外面打听到了些什么?”燕四浪说罢,大渠便开口道:“什么也没打听到,今天其余六家中只有咱们燕家来了,其他一些人都是些不入流的势力。今天来这儿,无非是想拍闫勿得马屁的。” “兄弟你是只顾着喝酒了,该看见的什么都没看见。”窦不黯冷不丁的这么一说,大渠的脸上倒有些过不去了,他端起酒杯笑嘻嘻的说道:“那窦兄看见了些什么?” 窦不黯闻言回道:“我看见了个熟人。” 燕四浪眉头轻蹙道:“熟人?” 窦不黯抬手往西边一指道:“在那儿呢。” 燕四浪往西一看,登时便站了起来,大步朝西边走去。 冷飘飘正伸手欲要抓一把干果时,忽的便感觉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冷飘飘心中一紧,正欲拔剑时,突然听的一女子笑道:“这才几日不见,阁下就换了新护卫。” “哦,燕姑娘。这你可说错了,这位不是我的护卫,而是我一个朋友的,名为冷飘,是位身带武艺的江湖侠士。” 冷飘飘闻言转过身来,抱拳道:“在下冷飘,不知姑娘是?” “在下,燕家燕四浪。” “啪!” 冷飘飘捏碎了一颗无名子的壳,然后将果肉塞进嘴里说道:“原来是燕姑娘,久仰。” 这时,冷飘飘身旁的刘夫堂笑道:“我那为朋友现在去见闫勿得了,等他回来我定要为燕姑娘引荐一番。虽多年不见,但那位公子却丝毫不减当年风流。” 燕四浪笑道:“那我一会儿可得瞧瞧。”说罢,燕四浪就对刘夫堂使了个眼色,让他来一旁说话。 刘夫堂笑笑,便与燕四浪行到了一旁。 看着刘夫堂二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冷飘飘的心登时便提到了嗓子眼里。她虽没见过燕四浪,但那燕四浪一自报家门,冷飘飘便晓得了她是那日与董平交过手的那女子。她不由得担心,这女子已经瞧见了董平,现在正跟刘夫堂商量着该怎么对付他们呢。 正当冷飘飘暗自担忧时,那大渠便笑道:“不知少侠是从哪派,在下虽然不才,但也曾随一位还俗的和尚学过几日的少林弹腿,不知咱俩可否比划一番!” 闻言,那窦不黯便低声喝止道:“兄弟,莫要多生事端。” 大渠白了窦不黯一眼后又笑道:“若少侠今日没工夫,那咱们便择日再比。” 冷飘飘本正琢磨着事儿,哪里有心思搭理他。但她旋即一想,这没准儿是个脱身的机会。想罢,冷飘飘便笑道:“在下已许久没与人比过武,也是手痒。若阁下有意,那在下乐意奉陪。” 大渠一听便往后一退,蹲起马步,双臂一展,笑嘻嘻的说道:“请赐教!” “燕姑娘,你叫在下过来,不晓得有何事要讲?”刘夫堂笑道。 燕四浪皱眉道:“刘先生,昨日我不是给你捎话让你随我一同来这儿,但你却拒绝了。怎的今日,你又来了?” 刘夫堂微笑道:“昨日拒绝姑娘是我自己的意思,但今日来却是我家当家的意思。没来得及通知姑娘,可真是抱歉极了。” 燕四浪听罢一笑:“你若是方才随我一同去见那闫勿得,没准儿迫于咱们两家的压力,他能说出些什么来。但现在看来,我是想多了,刘先生压根没有将咱们两家的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对结交朋友这等事,来的不亦乐乎。” 刘夫堂抱拳道:“燕姑娘,你这可就冤枉在下了。在下与那朋友是旧相识,今天也是偶尔遇见的。” 燕四浪一听,心中顿时打起了鼓来,“刘先生的旧相识不都是些文人墨客么,他们那种人,来这水匪窝里干什么?” 刘夫堂摇头道:“文人墨客的日子不好混啊,跟我一样,来这地方讨个生活。咱们先不说这个,你刚才去见那闫勿得可问出了些什么?” 燕四浪闻言面色一沉道:“那闫勿得老奸巨猾,也是白瞎了我又是给他捏肩捶腿,送人参鹿茸了,竟拿两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来糊弄我。” “哦?他说了些什么?” 燕四浪淡淡道:“说什么只因身在此山中,解铃还须系铃人。” 刘夫堂听罢,便开始琢磨起了这两句话。不到眨眼的功夫,刘夫堂便笑道:“燕姑娘,你虽然头脑过人,但就是读的书少,这便吃了亏。我看那闫勿得已经把咱们想要知道的,说了出来。” 燕四浪旋即一喜,便道:“说来听听。” 刘夫堂点头道:“这第一句话的原句是不识此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这便是说,咱们之所以看不出来是谁在捣鬼,是因为咱们已经入了人家的局了,咱们现在做的,全是在顺着设局人的意思在走。而第二句话说的是,这麻烦最开始出在哪里,那咱们就得回哪里去找。” 听刘夫堂这么一讲,燕四浪的双眼便放起了光亮,她笑道:“要是这么说,那我便清楚了。” 刘夫堂点头道:“姑娘可听出了什么端倪?” 燕四浪微笑道:“若是闫勿得所言不虚的话,那我应该晓得那系铃人是谁了。” 刘夫堂却是摇头道:“我看那闫勿得说的话,十有八九不可信。” 正当燕四浪想要说些什么时,二人却突然听得一声惨叫传来。 “大渠!”燕四浪心下一急,便撇下刘夫堂向来处跑去,刘夫堂旋即也跟了上去。 等燕四浪回去时,便发现大渠正捂着一条腿,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而窦不黯则蹲着身子,正欲为大渠检查伤势。这时,院内众人听得惨叫,也纷纷朝此处围了过来。燕四浪转头看向冷飘飘道:“是你做的?” 冷飘飘微笑道:“不错,正是在下。这位朋友说要与在下比武,谁想到他这么不禁打。” 听闻此言,大渠登时坐了起来说道:“我只是想跟你比划着玩玩儿,谁成想你竟然来真得!” 燕四浪闻言厉喝道:“闭嘴!” 大渠身子一激灵,便不说话了。 “大渠的伤势如何?” 窦不黯微笑道:“还好,只是折了些,没断,回去静养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好了。” 刘夫堂见状笑道:“燕姑娘,你这手下还是如此顽皮。不晓得自己有多少能耐,就不要随意招惹别人。” 燕四浪旋即便冷声道:“我自己的手下,我自己会管教,不需要刘先生来插嘴。”说罢,燕四浪又看向窦不黯道:“窦大哥,帮我把大渠抬到府中大夫那里去。” 看着三人远走后,刘夫堂便放声大笑道:“冷少侠干的好,今日真是痛快。一来结识了以前未曾结识的朋友,二来压了那女人一头,三来就是看见她这顽皮的手下吃了瘪。喜事,真是喜事!” 冷飘飘闻言,满是愧疚的说道:“刘先生,我会不会下手重了些?刚才那位朋友说要与我比武,但我只是稍稍出了两招,便把他给伤了……” 刘夫堂摆手道:“不碍事的,那人名叫大渠,天生就是个贱胚。以前他也是好寻衅别人比武,他仗着自己背靠着燕家,所以别人总是让他,他倒是没吃过什么亏。今日冷少侠教训他一番,也是个好事,谅他以后也不会如此猖狂了。你且放心,那燕姑娘虽然护犊子但也是个命事理的人。今日是那大渠挑衅在先,她不会为难你的。” “那就好。”冷飘飘说罢,心中暗道:“虽然这是个下策,但也能为他博些时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一剑双雕 “哦?那颗珍珠,就是小友送的?” 闫勿得掀开茶盖,轻轻吹了吹,霎时间他的面目就皆氤氲在了淡薄的白色水雾之中。在阴暗的房屋内,这番情形更为其增添了一番高深莫测的色彩。董平双手放松的垂放着,十指交叉。他闻言笑道:“不错,就是不晓得闫当家是否还中意?” “中意,相当中意。但老夫听说,小友手上还有一批宝贝,老朽倒是对那批宝贝更加感兴趣。”闫勿得说罢,吸溜一声便饮了一口茶水。 董平微笑道:“不瞒闫当家的,在下这次来就是为了手上那批宝贝来的。听说闫当家的路子广,所以就想请闫当家的一起发财。” 闫勿得微笑道:“那小友算是找对人了,老朽在大理认识几个专门倒腾这种来路不明财务的朋友。小友打得东西从哪里来老朽不管,但这分账时,老朽要拿大头。” 董平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在下现在手上还有一件宝贝,想请闫当家的赏眼瞧瞧。” 说罢,董平就向前挪了一小步。但他刚一动,方才叫他来的那中年男子便伸手拦住了他道:“有什么东西交给我便好。” 闫勿得微笑道:“交给他吧,他是老朽手下数得上号能信得过的。” 一步,两步,三步……六步 董平心中喃喃两句后,霎时间便瞧得屋内升腾起一片血雾。 闫勿得只感觉脸上一阵湿热,他随后往脸上一抹,便见得自己手上竟满是血污。他还来不及感觉到惊吓,锋利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闫当家的,这个见血封喉的宝贝,你瞧如何?”董平满是戏谑的说道。 闫勿得旋即颤声道:“小友…不知老朽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不辞辛劳的来这里杀我?” “闫当家,你没有得罪我,但我却有不得不杀你的理由。”董平话音未落,便见那闫勿得手一松,就要将手里的茶杯给摔在地上。 “啪!” 董平左手一探,那茶杯被被其给吸进了手里。董平两指托茶盏,两指捏茶盖,哗啦一声便将那杯中的茶水给泼洒在了地上。 热气腾起来,将闫勿得整个人都给包裹了起来。霎时间,他显得更加神秘了。但他连连颤抖的双手,却不合时宜的将这份神秘给破坏的一干二净。 “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说实话已经活够了,死与生对老朽来说一般无二。但阁下总得让老朽死个明白吧,老朽可不想死不瞑目啊!”闫勿得说的虽然激情振奋,但他却将自己的声音压的极低,因为他晓得,若是他的声音再大一些,那董平的刀将会毫不迟疑的割破他的脖子。 “闫当家的未免也太不实诚了,若是你真已将生死看淡,又为何身子颤个不停,又为何无时无刻的不想着逃跑呢?” 闻得董平质问,闫勿得笑道:“虽说生死都一样,但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言之有理啊,既然闫当家的这么说,那我便不……”董平剩下的几个字儿还没说出口,他便感觉一把冰冷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蓦的,董平心中只暗道:“好快的剑。” 闫勿得此时又镇定自若的说道:“老朽既然敢放一个生人进来,又怎会没有二手准备呢?” 董平点头道:“闫当家的混迹这千岛府多年,果然厉害。但刚才我其实是想放你一马的,但可惜啊,在下没这个机会了。” 闫勿得笑道:“尽管你这么说,老朽该杀你,还是会杀你的。” 董平旋即嗤笑一声说道:“闫当家的,方才在下要杀你,可全然是为你好啊。” 闫勿得闻言欲要捧腹大笑,但他察觉到董平的刀还架在他脖子上时,便收敛了一些说道:“为老朽好?那老朽真要多谢阁下的这份心了,但很不凑巧,老朽在下面没有朋友,就不劳烦阁下送老朽一程了。” 那闫勿得话音未落,便觉得董平的刀离他的脖子更近了几分。随后,董平沉声道:“有几句话还希望闫当家能静下心来听在下说完,我身后的这位兄弟虽然剑快,但在下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闫勿得心下一沉,旋即冷声道:“阁下这大好的年华,想来要比我这垂垂老矣的古稀之人,要来的贵重的多吧。” 董平微笑道:“这倒不一定,在下之所以敢入这虎穴刺探闫当家,那是因为在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但闫当家的就不一样了,这满屋子的财宝,哪个不招人怜爱呢?” 董平话音未落,就听那闫勿得开口道:“那你便说吧,沙儿,若是他敢有丝毫妄动,那你便杀了他。” 闫勿得的后半句话明显是对董平身后,那正持着剑比着他脖子的那人说的。 “沙儿?如此快的剑,我还以为是老朋友呢。”想罢,董平便微笑道:“若是在下没有说错的话,闫当家的蜗居于这天堑之内,是不想再理会江湖恩怨,好安度晚年吧。” 闫勿得点头道:“不错,老朽本已做好了金盆洗手,安度晚年的打算。但没想到,老朽尽管已如此不问世事,还会有阁下这种人找上门来。” 董平笑道:“若闫当家的真想安度晚年的话,那闫当家的下场定然凄惨的很。” “阁下难不成能掐会算?若真是如此,那老朽倒想听听阁下的说法。” 董平闻言笑道:“其原因无非是两点,闫当家的虽垂垂老矣,但你的部下们却正值壮年,这是第一点。第二点,闫当家的虽想安度晚年,但你的部下们却依然壮志未酬。若有一日,当闫当家的不能掌控大局时,你的那些部下定然会反了你。这么多年来,他们辅佐你是因为你曾许诺过他们会帮他们攻略天下。但最后,你却只是利用了他们,为你一己谋利。闫当家的,你当真以为你这晚年还能安度吗?” 闫勿得听罢,轻咦一声道:“看来阁下对这千岛府的势力由来熟悉的很吗,阁下的身份定然也不简单了,你是龙家的人,还是官家的人?” 董平笑道:“闫当家的果然聪明,但你猜的却有些偏差。在下背后靠的不是龙家,也不是管家,而是一位能在蜀州只手遮天的人物。” 闫勿得听董平这么一说,脑门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但董平此时站在他的背后,却没瞧见他这幅窘态。 “看来传说中的那位大掌柜的要对我们这些鱼虾动手了。”闫勿得想罢又笑道:“实话实说,刚才阁下所讲的两点,老朽也曾考虑过,但老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法子。” “法子?闫当家的难不成是想卸磨杀驴,然后一走了之。”董平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那闫勿得更是惊讶。董平刚才所言,竟跟他的计划分毫不差。登时,这老奸巨猾的闫勿得不禁也有些慌了。他下意识的又想去敲椅子扶手,但旋即他却握紧了拳头说道:“若是今天老朽放阁下一马,阁下可能帮老朽脱离这囹囵之中?” 这时,董平身后那剑客却瞧得董平手中竟然有所异动。他当时就要挥剑砍断董平的脖子,突然,那闫勿得厉喝一声道:“住手!” 剑客停住了手中的剑,随后他又将剑搭在了离董平脖颈五寸远的地方。方才闫勿得之所以喝停那剑客,是因为董平的手之所以动,不是想去砍那闫勿得的脖子,而是将刀拿了开来,垂在了身下。 那剑客也看到了董平的后续动作,这才及时收了剑。要不然凭那闫勿得喊叫的速度,董平的脑袋已然掉在地上了。 闫勿得瞧见自己的脖子没了危险,于是他便趁着这个空当,转身面对董平站了起来。他打量一番董平后便笑道:“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随后,他又缓缓走了两步,来到了那剑客身后道:“阁下接下来说的话,对老朽能有所裨益,那老朽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董平闻言自嘲一笑道:“看来闫当家的还没有于在下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意思。” 闫勿得笑道:“有些话不用坐下来谈,立着谈便可以。这坐下来的话,那老朽还得请阁下喝一杯茶,老朽这里就算最次的茶叶沫子,那也是论钱称的,可是值不少银子啊!” 董平点头道:“那的确不应该坐下来谈,不瞒闫当家的说,刚才我倒是真有个好法子,能助你脱离困境,安度晚年。” “说来听听。” 董平嗤的一笑道:“闫当家的莫非真的是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在下说的是刚才有,但现在却没了。” 闫勿得老眉一皱道:“阁下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思跟老朽我打哈哈?老朽看你是不见棺材……”那闫勿得话音未落,他便听“噗”的一声响。旋即,他就觉得喉头一阵发甜,再然后,就是一团团的血泡从他的嘴里往外涌了出来。 再再然后,那就是董平反手一抽刀。 那剑客与闫勿得便一起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董平将惊雪刀在他二人的身上蹭了蹭后笑道:“因为你不仅贪财,还笨的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出岛 “诶呦,董公子。你跟那闫勿得谈的如何了?”精神抖擞的刘夫堂,看着缓缓朝此方而来的董平说道。 董平摇摇头,满是无奈的说道:“看来在下与那闫当家的的确是脾气不合,他叫我过去,原来只是嫌我送的礼物太过寒酸,特意是用言语羞辱了我一番。看来这闫家,并不是我的归宿这地啊。” 刘夫堂笑道:“这我早就提醒过董公子你,你为何还要去自取其辱呢?算了,这话咱们也不再提,这谋生的差事多的是,何必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董平点头道:“刘兄说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看刘兄也是在这里待烦了,咱们倒不如去别的岛上找个酒馆,好好对饮两杯如何?” “甚好甚好,我也是正有此意。董公子且稍等片刻,待我将那几个手下叫过来,咱们再一起走。”说罢,刘夫堂便疾步而去。 这时,冷飘飘来到董平身边沉声道:“怎的,你真将那闫勿得给杀了?” 董平微笑道:“我若是真将那闫勿得杀了,怎的还能完好无损的走过来。你且放心,那闫勿得还正好着呢。” 闻言,冷飘飘长舒了一口气道:“你以后可别做如此冒险的事了,咱们活着都不容易,更应该惜命才是。” 董平听罢抱拳一笑道:“谨听夫人吩咐。” 冷飘飘看着董平这副俏皮样,方才的担忧便一扫而空了。 “方才我竟碰到了你说的那燕四浪了?” “哦?那燕四浪也在这里?”董平的话语间稍显出了些忧色,要是那燕四浪在这里,倒是个不小的麻烦事儿。 冷飘飘见状笑道:“你别担心,那燕四浪一时半会儿可脱不开身呢。” 正当董平欲要问个究竟时,刘夫堂已带着四个随从走了过来。 刘夫堂一过来便笑道:“董公子,咱们这就走吧。我可晓得有座镇子里的酒馆不错,今日我做东,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来时是生路,所以感觉走的是极慢。但一回生二回熟,这往回走时,董平便感觉竹杖芒鞋轻胜马了。 董平与冷飘飘二人泛舟跟在刘夫堂等人的船后,在船上,冷飘飘不禁问道:“咱们直接走了不好,为何还要跟那刘夫堂纠缠着?” 董平笑道:“我瞧这位刘先生除了骨子里有些文人特有的傲慢,这人倒是挺不错的,为何不在两方剑拔弩张时,喝上两杯。殊不知,过了今夜,局势还会如何发展呢。” 冷飘飘闻言说道:“你瞧那刘先生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董平摇头道:“不能。” 董平说的极为笃定,这让冷飘飘无奈一笑。 董平笑道:“因为刘先生骨子里同样也是哥纯粹的文人,士为知己者死。我相信,那萧当家的是刘先生的知己,刘先生也是能为知己者而死的士。” “若是有一日,你跟刘先生在战场碰见时,那你……”冷飘飘的话说一半,但意思已然明了。 “会,我会毫不迟疑的杀了他。”董平淡淡道:“武夫能俘,真士不可辱。” 而当这两艘船渐渐远离那座宛如囚笼般的岛屿时,燕四浪也以扶着处理好伤势的大渠从闫府大夫拿里行了出来。她们一出来,便瞧得这闫府上下围满了闫家的人马。而来府中祝贺的客人,也全是满脸迷茫的站在庭院之中。 燕四浪见得情形不对,便抓住一个水匪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水匪也是憨憨的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二当家的让我们过来,那我们便来了。”那水匪说罢,黄衣男子闫庄便阔步行了过来对着燕四浪笑道:“让燕姑娘见笑了,我们当家的丢了一卷书画,这不便吩咐我们将人聚起来找找嘛!你也晓得我们当家的是个什么人物,平常丢个一文钱都心疼的不行,这别说一卷书画了。” 燕四浪闻言心中甚是鄙夷,但随即她又笑道:“那你们可得好好找找,要不然这得把闫当家的憋出病来。” “一定,一定。” 在满是血泊的屋子里,一男一女缓缓走到了地上那具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更加苍老的尸体面前。 那男子看着闫勿得的尸体,忽的扑哧一笑道:“这老东西,可算是死了。” 闻言,那女子擦了擦眼泪道:“你别这么说,他好歹也是咱爹啊。” 男子瞥了那女子一眼道:“二妹,你在我面前还装些什么,你心里应该比我还开心吧。” 忽的,那女子止住了眼泪微笑道:“大哥,瞧你说的。他死了,这闫家上下不就都是你的了么?我什么都得不到,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女子说罢,闫庄便行了进来对这一男一女抱拳道:“少爷,小姐。那花名册小的已经看过了,上面记载的最后一位来客是萧家的刘夫堂刘先生。” 男子闻言,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刘夫堂,你可确定?” 闫庄闻言仔细琢磨了片刻后道:“这花名册上记的应该错不了,但小的却记得那刘夫堂是带着两个生面孔上来的。” “生面孔?”正当男子不停摸着下巴时,那女子嗤笑道:“想知道谁是最后一个进来的,那看看这屋内摆的贺礼不就晓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咱爹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做事稳当的很。” 闫庄闻言,登时就开始依照那花名册上的记载依次盘查起屋内所摆放的贺礼起来。过了半晌,闫庄方才道:“这屋内的礼物数目,与花名册上记载的宾客数目却是一致。但具体哪件是哪个人送来的,小的便不晓得了。但看这桌上摆放的这颗珍珠,应该是最后一件贺礼。” 女子微笑道:“那不就结了,这最后一个宾客是刘夫堂,这最后一件贺礼那便是刘夫堂送的。换言之,咱爹最后见的一个人便是刘夫堂,而他也就是杀害咱爹的凶手。况且萧家的那片水场里,盛产珍珠,刘夫堂来送这么颗珠子那也就不为过了。” 男子闻言皱眉道:“二妹你有些武断了吧,以那刘夫堂的本事,他难道真能一刀就将咱爹跟阿沙给了结了?那两个陌生人,倒是可疑的很。” 女子笑道:“大哥,妹妹我以前还当你是个厉害人物,怎的到头来却跟咱爹一样畏首畏尾?不管咱爹是被谁杀的,只要有这颗珍珠在,那咱们就断言是刘夫堂做的。咱爹若是死与那两个生面孔的手里,那咱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而要是刘夫堂做的,那就不一样了。对了大哥,你不是对萧家的那片蚌场,垂涎已久了么?” 男子听罢嘿嘿笑道:“二妹,你可真是机灵。” 男子话音刚落,一麻衣少年便捧着一个汤盅走了进来。当他一瞧见横在屋内的三具尸体时,登时便双眼一翻白,就吓昏了过去。男子眼疾手快,他脚步一挪,便闪身来至那少年身前,一把将那要落在地上的汤盅接在了手里。 “我说怎的在屋里就闻见了香味,原来是这东西发出来的。”男子掀开了汤盅的盖子,便瞧见盛在了那盅内的汤肉。 女子笑道:“大哥,瞧你开心的,难不成是捡到了什么宝贝?” 男子大步走了过来,一屁股便坐在了闫勿得的尸体上。他拿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嚼了一番后笑骂道:“这死老头子,倒是会享受!来二妹你也吃一口,这顿的稀烂的王八!” 女子闻言,便转身笑道:“你可真是个腌臜货,我看你有工夫便赶紧刨个坑将咱爹给埋了,然后再拿着那颗珍珠去萧家一趟。”说罢,这女子便快步走出了屋子。 炖煮稀烂的龟肉将男子的嘴塞的满满当当的,但他还觉得不过瘾,竟拿起一块龟壳塞进了嘴里。旋即,只听嘎巴几声脆响。当男子将渗进龟壳里的汤汁嚼干净后,便将那满是牙印的龟壳从嘴里拿出来笑道:“老爹,你生前虽然对儿子我刻薄的很。但儿子我却不在意,仍是孝顺你。你虽然死了,但儿子也让你尝尝这老龟的滋味儿吧!”旋即,男子便将那龟壳強塞进了闫勿得的嘴里。 看到这场景,那闫庄登时便歪过了脑袋,将胃里涌上来的酸水儿又咽了下去。 孤岛,黄昏,老酒馆。 长天,红云,飞白鹜。 人烟冷清的酒馆里,只能听一人在又哭又笑,又跳又闹。刘夫堂的酒量可谓是差的惊人,只是刚抿了一小口酒,他就变成了这个德性。 董平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这杯酒他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满身酒气的刘夫堂过来,一把拦住董平的肩膀,醉醺醺的说道:“董…董公子!我刘夫荡……不对,是刘夫堂!我刘夫堂今天告诉你,这天下以后是我们萧家的!而我……刘夫堂就是以后的掌印宰相!我刘夫堂要让你瞧瞧,我会…会如何还这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董平听罢笑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为朗朗乾坤干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落花有时 风吹过庭院,落了一地的喇叭花。 花枝招展的少女满是忧愁的将一朵喇叭花捡起来,她想重新将那花还于花茎之上。她未免是太过徒劳与天真了,这世间破碎后的东西,最难重圆的无非是四种,镜花水月。 这般辛劳,换来的无非是多一份烦恼。少女松开了手中的花,蹲在地上低声啜泣起来。这时,一个腰上缠绕着一条连环鞭的黑衣少年踩着满地的落花,缓缓的走了过来。 他于少女之前站定道:“没什么好哭的,花落之处,来年亦会绽放出新花。” 少女抬起头来,她注视着少年的宛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但又冷如寒霜的面庞忽的笑道:“我也晓得,但你不觉得这般美丽的事物,就这样凋谢了,太过可怜吗?” 少年闻言淡淡道:“是啊,是很可怜。但若是这份美丽不凋谢,又怎会结出果实。” 少女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她知道,知道这个少年的话永远都是有道理的。她懂也罢,不懂也罢,只管相信他就是了。 少女笑道:“赵哥哥,你听说了吗?那李家的少公子跟随老王爷南征屡立战功,这次他只身前去援助岭南。不禁救了几百条人命,还大败了那蚩合国的火婆公主呢!” 黑衣少年闻言面色如常,他点头道:“听说了,现在孙府上下,都在议论这件事。” 少女嘻嘻笑道:“但我晓得,赵哥哥比他更厉害,你若是去了南疆,定然比他更夺目呢!” 黑衣少年注视着少女天真烂漫的脸庞,嘴角略微挑起一丝弧度:“你以后别穿的如此惹眼了。” 少女不解道:“为什么?难道赵哥哥不觉得眉儿穿这衣服很好看吗?” 黑衣少年摇头道:“你只是个丫鬟,穿成这样,会抢了主子们的风头。” 少女笑道:“不会呀,府中的夫人们可都比眉儿好看百倍呢。而且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听别人说,那会是个绝世的美人儿呢。眉儿,只想穿好看干净些,以后随赵哥哥出去,也不会丢了赵哥哥的脸。” 黑衣少年脸上显出了一丝讶色,过了半晌,他又冷声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更不能穿这些衣服了。” “为什么?” 黑衣少年弯下腰,握住少女的手将她拉了起来说道:“因为这些下等的东西,配不上你。在不久以后,我会成为照耀这天下的星辰,你会成为不会凋零的花朵。” “不会凋零……”少女喃喃道:“赵哥哥是不会骗人的……” “二十多年了。” 男人摘下那刻满霸道虎纹的面具后,如释重负的说道。他坐在竹亭下,看着满天纷飞的落花,不由得感叹道:“蜀州的花,也要凋谢了吗?尽管看了大半年,但怎么也看不够呢。” 这时,一片墨色大氅忽的在空中飘荡起来。那大氅缓缓飘落在地上,最后便成一张花哨的油彩面具。 男人淡淡道:“你来了,太一。” “老奴打扰了老爷赏花的雅兴,真是罪该万死。” 男人微笑道:“你的确罪该万死,但不是因为你打扰了我赏花,而是踩到了落花之上。” 来人闻言赶忙一闪身子,在一块干净的地面上站定道:“回禀老爷,小费已经到了临安了,您要我注视的那个年轻人最近也有了新的动静。” “太一,小费是个好孩子,我让他跟着你是为了让你教导他,你可别因为感觉烦了,就随意对其训斥。” 来人听罢笑道:“老爷多虑了,老奴对小费可是上心的很呐。” 男人闻言微微颔首,随后又道:“说吧,那年轻人最近如何了?” “回老爷,那年轻人竟然去了千岛府,还进了军营。听说,他可是要帮着军队剿灭千岛府的水匪呢。老奴本想就地将其解决了,以免耽误了老爷的大事。但想了想,在动手前还是向老爷通报一声的好。” 男人点头道:“你做的不错,那年轻人不能杀,将来没准儿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 “那老爷难道就不怕,多了他这个变数,会坏了老爷您绸缪的大事?”来人略显担忧道。 男人微笑道:“这天下间的种种,本就充满了变数,防是防不住的。而且,我相信龙正风的能力,他能在半个月内肃清千岛府的其他势力。” 来人听罢不禁问道:“老爷,既然你能将龙正风收为己用,那为何不将其他几家水匪势力也收入麾下?” 男人淡淡道:“人多眼杂,会坏了大事。杀人,用一把刀就够了。年轻人那边你就不用跟着了,你立刻去北莽,传我的命令,让他们尽快行动,铲除五行舵。” “是。”来人应了一声后,心中暗道:“嘿,要是小费那小子知道我去了北莽,指不定会怎么闹腾呢。” “走吧,在飞花落尽之前,我还想多看两眼。”男人翘着二郎腿,将一条手臂搭在腿上,另一条手臂放在石桌上后,便抬起了头。他注视着满天的飞花,纹丝不动。在刹那间,他宛如化做了一座石雕,坚不可移。 来人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在那飞花的缝隙之中,穿梭而去。 “这是一座城,有人叫它临安,有人喊他帝都,但我却只愿意叫它腐朽的棺材,一闻到这腐朽的气息,我便会浑身不自在。我一闻,就要死了。诶呦,我死了!”随着这喃喃呓语的消逝,便听“嘭”的一声,只瞧一个披着墨色大氅的高挑人影,直直的倒在了甲板之上。 这是一艘穿梭在帝都临安内的巨大画舫,这上面本应该坐的尽皆是达官贵人,高门洪族。但此刻这船上,竟是空空荡荡,未闻欢声笑语,丝竹管弦。 忽的,叮叮当当的杂乱之声在这空荡荡的巨大画舫之中响了起来。一个灰头土脸的青年,牵着一头同样脏兮兮的骆驼来到了甲板之上。这青年牵着缰绳的手一直在打着哆嗦,便瞧得出他现在的内心并不平静。 青年牵着骆驼来到那倒在甲板上的大氅人身前,颤声道:“费大人,费大人……”叫了两声,这大氅人仍是直挺挺的趴着,一动不动。年轻人终于是慌了,他大哭道:“诶呦,费大人!我这什么消息都没向您禀报,您怎的就死了!” 突然,那大氅人身子猛的一弹,便陡然站了起来。 大氅人指着年轻人的鼻子训斥道:“你才死了!方才本大人只是稍稍露了一手神鬼莫测的装死神功,就将你吓破了胆,你是怎么在北莽混的!” 年轻人抬头一瞧那油彩面具,才放下了心说道:“费大人教训的是。” 那大氅人闻言心中暗道:“平日里都是太一兄训我,今日论终于是论到我训别人了。好玩!好玩!”想罢,大氅人咳嗽两声淡淡道:“别费大人费大人的叫个不停,那是快要死了的人才有的称呼。以后,你就叫本大人……呸呸呸,我这不是在骂自己吗是要死的吗!” 年轻人见状,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心道:“这人怎么跟个疯子似的。” “我姓费,至于名字,就用你刚才心里想的那个吧。费疯子,你说怎么样?”大氅人话音刚落,那年轻人就是一激灵,这疯疯癫癫的大氅人竟莫非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费大人,小的在这大船上待不惯,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去谈话吧。” 大氅人嘻嘻一笑道:“本大人也正有此意,走!”说罢,他便一把拉起这年轻人跳下了画舫。 “大人!我的骆驼!” “等会儿再给你买一头。” “诶呦,大人,那骆驼哪儿是想买就能买的。”年轻人也只是腹诽两声,不敢开口言语。 在被这大氅人带着极速往前奔驰时,年轻人却察觉出了些不对劲,这偌大的一个临安城里,竟没有一个人在走动。宽阔的大街两旁,唯有座座宏伟的建筑依然在屹立着。身处此情此景之中,无异于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鬼城一般。 大氅人感觉到年轻人的心思变化,那隐藏于油彩面具下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别怕,那不就有人了吗?”大氅人话音刚落,年轻人的忽的便听到了嘈杂的人声,他寻声望去,只见在他们二人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座挤满了客人的三层酒楼。 大氅人笑道:“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年轻人忙点头道:“这个地方不错,好歹有些人气儿。” “那我们便去里面坐坐。”大氅人话音还未落,那年轻人便发现自己已然身处酒楼大堂之中,在他面前,还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一连奔波了十几日,年轻人已然是饿的不行了。他一把就扯下来了一条鸡腿,当他正欲往嘴里塞时,又察觉到了那从面具下迸射出来的灼灼目光。 年轻人停下了手笑道:“大人您吃。” “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尽管吃,不用管我。” 年轻人听罢,算是放开了胆子,他先是往嘴里猛塞了几口大肉,又饮了两口酒。但这酒一入喉,年轻人便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年轻人停下了手,正色道:“大人,这酒有问题。” “哦?”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费休罗 “这酒里掺水了。”年轻人满脸厌恶的将那酒杯放到一旁,然后嘟囔道:“看来还真有店大欺客这么一说。” 大氅人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去找那掌柜的说道说道。”旋即这大氅人便起身朝那柜台行去。 “大人,这种小事就不麻烦您了。”年轻人话音未落,便瞧得那大氅人已经站到柜台前,跟那满脸也是圆滑的老掌柜交涉了起来。年轻人虽跟那柜台离着有七八张桌子的距离,而且店内嘈杂无比。但大氅人与那老掌柜之间的交谈,他却听的一清二楚。 只听那老张掌柜开口道:“客官,不晓得在下有什么能帮您的?” 大氅人笑嘻嘻的说道:“刚才你家的店小二给我那桌上了一壶掺了水的酒,所以我便来找你要个说法。” “客官,您就莫要来戏弄在下了,在下店里的东西,那可都是货真价实,从来没有弄虚作假一说。” “这我相信,但你那酒里的确掺水了。” 老掌柜闻言笑道:“客官,你这话说的便有些刁难人了。那酒本就是有味道的水,你怎么能说在下掺水了呢?你可以说那酒是味道变了,但却不能说在下往那酒里掺水了。” 大氅人听罢,一拍手后恍然大悟的说道:“掌柜的,你说的好有道理!那行,我便这么跟你说,你那酒的味道变了,请再给我们换一壶。” 老掌柜微笑道:“可以,那就请客官再掏一壶酒的钱吧。” “你家的酒坏了,我再给你要一壶,你怎能向我要钱呢?掌柜的,你别觉得你懂的多,就可以随便欺负我。” “诶呦,客官,我哪儿敢呐。这是在下店里的规矩,酒要是坏了,那不能换。” 大氅人歪头道:“那怎样掌柜的才能给我换呢?” “酒里掺水了,在下才能给客官换。” “那行,我的酒里掺水了,掌柜的给我换一壶吧。” 掌柜的闻言笑眯眯的说道:“对不住了客官,酒本身就是水,怎么又来掺水一说呢?” 听罢,那大氅人倒是不言语了。 而听了那掌柜来回狡辩的年轻人却是万分气恼,他心中恶狠狠的想道:“这般人,就该杀了方才解气!”他刚刚想罢,耳边就传来人们的尖叫与奔逃之声。年轻人甚是不解,可当他往前一瞧,那身上的寒毛登时便立了起来。 他只见得,那老掌柜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大氅人已拎着一壶酒,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他一边走一边自语道:“杀人需要偿命,但我却只是划开了你的脖子,你是因为流血过多而死,而与我划开你的脖子没有丝毫关系。好好好,我真是个活学活用的天才。” 刚才还想着用杀人这等办法来出一口闷气的年轻人,见到真死了人,倒已慌的六神无主了。他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跑到大氅人身前道:“大人!咱们快走吧!这里可是帝都临安,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杀人呢!” 大氅人挠挠头道:“杀人?我只是划开了他的脖子,这不算是杀人的。” 年轻人摇头道:“疯了,疯了!上边怎么派这么个疯子来跟我接头,算了,保命要紧!”旋即,他便如同疯了一般的跑出了酒楼。 空留大氅人立于原地,迷茫四顾。 年轻人在临安纵横交错的宽阔街道上舍命狂奔着:“先去找骆驼,找骆驼!”他忙着跑,忙着找,但无论如何,他都找不到来时的路了。那艘巨大的画舫,好似凭空消失不见。年轻人已是满头大汗,他在越来越陌生的路上抽泣着。 终于,年轻人身上没了半点力气。他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宛如一只,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异巨兽正缓缓将他吞噬。 忽的,叮叮当当的悦耳驼铃声从前方传来,将那头怪异巨兽给敲打的粉碎。 “骆驼!”年轻人喜出望外的抬头看去,却只瞧见一个灰头土脸的娇小少年,正牵着一头洁白的骆驼,微笑的注视着他。 “大哥,咱们还真是有缘呢,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 年轻人正欲回话时,却蓦的一惊,他心中暗道:“这少年不是个哑巴么,怎么能开口说话了!看起来,这就是上面要我监视着他的理由吧。” “也是巧……”年轻人一语未闭,便听得有人在他耳边笑嘻嘻的说道:“嘿嘿,找到了。” 年轻人一回头,却陡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响指,旋即他的视线便逐渐模糊,旋即便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呼,可真是费了些功夫呢。”大氅人戴上油彩面具微笑道:“太一兄真是与我过不去,明晓得我最讨厌临安,却还要让我来。” 闻言,年轻人陡然睁开了双眼,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茫茫旷野,在旷野尽头又有一座宏伟的城池矗立着。忽的,一头骆驼过来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颊,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驼铃声。 狂风卷来,年轻人将双手插在了袖筒里呢喃道:“终于回到现世里了。”忽的,他侧头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大氅人道:“大人,方才我们是去了临安城里吧。” 大氅人侧过身子,将那油彩面具朝向年轻人道:“你说呢?” 年轻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不晓得为什么,他一看到那张涂满了不规则油彩的面具,就感觉到浑身冰冷,胃府之中还泛着强烈的恶心。但随后,方才发生的事他便尽皆想了起来。 上面派给他的任务是监视一个从北莽偷渡到南宋的哑巴少年,然后再将其行踪消息告诉一位来与他街头的大人物。于是他一路跟随那哑巴少年从鲁州来到了临安,并且在两方分手后,一直在暗处跟踪着他。但今日他突然接到了那位大人物,要在临安城外的五里处与他接头的消息。 于是他便刚忙来到了接头地点,在出城的路上,他瞧见了穿行在临安城中那艘巨大画舫上,满载着的纸醉金迷的达官贵人。他瞧见了在一家酒楼内,因一些口角,就杀人泄愤的凶恶之人。 当他来到接头地点后,那为大人物已经在等着他了。还没等他回话,那位大人物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一瞧两眼便黑了过去。当他再睁开双眼时,已然身处那艘画舫之中了。 “这就是我不想进那座棺材的理由,陈旧与腐朽的味道,真能将人置于死地。但,谁让这是老爷跟太一兄吩咐的呢。我也只能捏着鼻子去了。”大氅人笑道。 年轻人抱拳道:“大人的手段当真是高明,小的佩服。” “别再我大人,我真会杀了你。若是以后还能再见,那便叫我小费吧。”说罢,大氅人便纵身往前一跃,大笑道:“本大人去也!” 年轻人站起来,牵着一旁骆驼的缰绳摇头道:“这还真是个疯子。”旋即,他便跃上驼背,缓缓消失在这无尽旷野之中。 叮叮,当当。 热闹,欢畅。 这临安的每一条街道上都是人群熙攘,一头洁白的骆驼连同牵着骆驼的那娇小身影,也被这人流给挤到了路边,寸步难行。尽管如此,那骆驼脖子上挂着的驼铃依然乐此不疲的响着,那娇小的人儿已然是欢快的笑着。 “骆驼,骆驼,咱们真能在这城里找到董大哥吗?” 骆驼不会讲话,只能哼哧两声以做回应。 “我相信你,只要咱们心里一直想着董大哥,便一定能找到他的。” “嘿嘿,跨越千山外水,只为找一个人,你不觉得很累么?” 娇小的人儿听闻此声从身后响起,当的是猛然回头瞧去。她只见得,一个戴着油彩面具的,身披大氅的高挑黑衣人正背着手站在她的身后。 “你是?” “我是来找你的,说起来我也够累的,忍着这刺鼻的味道来到这里,竟然只是为了来找你。但没办法,谁让这是太一兄跟老爷吩咐的呢。”大氅人嘟囔两声后笑道:“对了,我名叫费休罗。你可以直接叫费休罗,但若是你觉得麻烦,那便叫我小费便可。”说罢,他便伸出一手朝前抓去。 娇小的人儿一见这人的打扮便已然是被骇的心惊肉跳,她哪里敢让这人抓了去。她手牵骆驼,转身便朝着拥挤的人群钻去。 “还真是调皮。”小费笑了笑,便欲向前走去。但他刚一动,一只大手便捏住了他的肩膀。 “好大的力道。”小费心神一动间,他的掌心便汇聚起了极为锋利的掌意。 低沉的嗓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道:“若是想活命的话,就站着别动。” 小费闻言,便散去了汇聚于掌心的真气,他暗道:“太一兄,老爷,可真是对不住了。这人要是站在我身前,那他定然不是我的对手。但谁让他出现在了我身后,若是他突然打我屁股怎么办?你们也晓得,我是最怕被打屁股的。” 娇小的人儿本正牵着骆驼在人流中拥挤的穿行着,但这时,一只温柔至极的纤纤玉手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道:“随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秘事第一桩 “咳,咳。” 两声咳嗽,推门一声咿轧。 身处宫闱深处,这寒彻秋日仿佛也来迟了一些。 一个身着朴素灰衣的清秀年轻人拎着一个食盒从门房里走出来,咳嗽两声,便往这浩瀚长宫的偏僻角落里行去。他走了许久,终于在这粉刷清白的雄伟建筑群里,寻到了一座靛蓝色,与周旁景物格格不入的一处别院。 那别院的入口处上镶嵌着两块黑石板,石板上又用白漆刷着两个似玩闹的孩童写上去的不规则大字“好狗”。 年轻人抬头注视着那两个白字,过了半晌,他方苦笑摇头道:“我们这为皇室卖命的,到头来只得了这么个好狗的称呼,真是讽刺。但说到底,我们倒是跟狗也没什么差别。”说罢,年轻人便进了别院內。 他来到一间门上挂着“执”字的房前站定后躬身道:“独孤统领可走了?” 过了半晌,那屋内便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当咳声停息,就是咽唾沫,叹息之声。年轻人一听这声音,便打了个激灵,像是感同身受。 当这颇为痛苦的声音消逝后,便听屋中之人操着苍老之声开口道:“是修承来了?” 年轻人低头道:“回独孤统领,正是修承。我说独孤统领,您都伤成这样了,何苦还要来熬夜执事呢?将这等活儿交给我们这些手下便是了。” “进来吧。” 年轻人闻言摇了摇头,便推门进了屋,他一进屋,赶忙就把门带上了,生怕有一丝凉风露入这屋内。 “多此一举了,反正我一会儿还要出去,不在乎这么一点半点的凉风。” 年轻人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后,又倒了一杯茶水笑道:“瞧独孤统领说的,您在乎不在乎是一回事,但我却得将你照顾周到了。”说罢,年轻人便捧着那碗茶水走到了一横卧在床榻上的老者身前。 只瞧这老者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当他接过那茶碗时,那干枯的如书皮般的手还在不停哆嗦着。就是这么一个有气无力的老者,任谁见到他,也不会将其跟那个八面威风的丛云卫大统领,独孤训联系在一起。 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不容得人有半分揣测与狡辩。 咕咚一声,独孤训将碗中温热的茶水便灌进了肚里。 年轻人姓王,名修承。是独孤训少有的能看上眼的手下,虽然这王修承修为一般,但遇事考虑周到,是个细心人。 王修承接过那空碗后,便又往回走,将碗放在了桌子上。他掀开食盒,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粘稠莲子羹。 “平日里晓得独孤统领爱吃莲子,但您现在也是不能吃了。这是我托膳房的熟人为独孤统领熬的莲子羹,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也让独孤统领饱饱口福。”王修承端着一碗莲子羹来到独孤训身旁说道。 独孤训笑道:“也难为你了,有心了。”说罢,独孤训便接过那莲子羹,细细品尝起来。 王修承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来说道:“独孤统领既然有伤在身,那今夜这最后一班岗,就由我来替您吧,您也好早些回家修养。” 独孤训闻言摇头道:“使不得,该谁执夜,就得谁执夜,这是规矩,变不得。你没瞧咱们的冉大统领,伤的比我还重,那手指都掉了,还一丝不苟的执了七天夜么?” 王修承微笑道:“独孤统领,我也甚是好奇。你与冉统领都是宫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怎的去了那白帝城一遭,便负了如此重的伤?尤其是冉总统领的墨麟铁爪还被人削去了一根手指头,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难不成真像外界传的一般,是那李闵济做的?这件事困扰了我许久,今日好不容易能与独孤统领遇上,您可得好好与我说道说道。” 独孤训嗤笑道:“说起来便是丢人至极,这事儿要真是那李闵济做的那也就罢了,但我与冉总统领挨了一顿教训不说,连人家的身份都没弄明白。” 王修承闻言惊讶道:“哦?还有这等事,按说以您二位统领的修为,江湖上能挫败您二人的应该是屈指可数,而且大多也作了古,其他剩下的几个,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难道独孤统领不能以那人的武功路数,来断定他是何方神圣?” 独孤训摇头道:“我与冉总统领只能瞧见那人戴着一张造型古朴的老虎面具,至于其余的……嘿,那人只是出现了一眨眼的功夫,就重伤了我与冉总统领。冉总统领更是被其神不知鬼不觉的割去了一根手指,此等神鬼莫测的功夫我可是闻所未闻。更别提,来判断那人是谁了。” 王修承闻言皱眉沉思了片刻道:“据独孤统领方才所说,我倒是觉得那人的修为不一定在您二人之上。他选择速战速决,应该是怕与您二位拉扯交战,从而不敌,以至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独孤训点头道:“话虽这么说,但那人的修为的确在我与冉总统领之上啊。高手交战,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王修承笑道:“惭愧,我的修为泛泛,方才的言语,的确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独孤训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你刚才说的话也有些道理。那人本能取了我与冉总统领的性命,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只是重伤了我们二人,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 王修承缓缓摇头道:“这说明那人与您二位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要不然的话,他定会当场取了您二位的性命。要晓得,您二位要是回了临安以后,他再想下手,便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了。我觉得那人好像只是在对您二位小施惩戒,其中冉总统领被断去一根手指,其惩戒意味就更重了些。说不定那人就是冲着冉总统领来的,您老是跟着遭殃了。对了独孤统领,你可晓得冉总统领有没有得罪过什么厉害人物?” 独孤训淡淡道:“别看冉总统领比我年轻不少,但他在宫中的资历却是我难以企及的。关于他的过往消息,在档房都是予以天字级护卫的,这我倒是不晓得。但以我加入丛云卫这些年来看,那冉总统领为人虽有些孤僻,但两卫中的那些统领都是对其敬重无比,而且他已经许多年不插手江湖中事,要说他得罪了谁,我还真不晓得。”说到此处,独孤训好似又想起了些什么,他停顿了片刻后笑道:“不过冉总统领倒是在那白帝城上,曾经骂过一个女子几句,这算不算得上是得罪?” “那女子的身份,独孤统领可晓得?” “嘿,当时那女人被好个人严严实实的护在中央。我本就是老眼昏花,怎能看的清。”独孤训笑道:“难道就因为冉总统领呵斥了那女子几句,我们就遭了此等灾祸,想一想便是匪夷所思。” “被护卫着的女子,戴着面具修为高深的厉害人物……”王修承将这两件事在脑子里反复琢磨着,在恍惚间他好似有几分明悟,但最后也是不知所云。过了片刻,王修承笑道:“的确是匪夷所思,但这世上发生的那些骇人听闻之事,又不是匪夷所思。就比如前些日子,我办的那一件。” 独孤训闻言微笑道:“有个精明手下说来也是烦恼,总是被别人借去,自己却没怎么使唤过。” 王修承听罢无奈道:“这种差事,我宁可不去做。独孤统领,你不晓得,仅仅是那韩贵妃生出了一根白头发,那老毒医便提议那韩贵妃取少女的心肝来炼药,最匪夷所思的是,那韩贵妃竟然同意了。这等事,我真是只在取经的话本里听过。他们做了这等草菅人命的决定,那下黑手的活儿却落在了我身上。那老毒医说是在临安街头免费为人诊治,实则是为了物色清秀可人的少女来为那韩贵妃做药引子。一共抓了十二个少女,我这手现在还正哆嗦呢,看起来,我这以后是要遭天谴喽。” 独孤训闻言倒是不为所动,他只是笑笑道:“这宫里的脏事儿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心里既然有怨言,那就将怨言藏在心里。表面上那还是咱们的主子,咱们是什么?没瞧那院门上写着呢吗,好狗。听话的狗,才是好狗。若是不听话,那就是死狗。” 王修承微笑道:“我自然晓得,这不是跟独孤统领您亲近,所以才跟您说道说道吗。” “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上面的吩咐不管是什么,咱们照做就行,说多了难免隔墙有耳,狗命不保。”独孤训说罢,便下了床榻道:“走吧,随我出去走走。这活动活动筋骨以后,还有一夜要熬呢。” 王修承收了碗筷后笑道:“行,我随独孤统领一起去后院瞧瞧。前些日子从韩贵妃那里取了些药渣填进了土里,秋菊开的更是鲜艳了。” 独孤训摇头道:“你小子,自己恶心不够,还要来恶心我。算了算了,谁让我吃人嘴短呢那就陪你去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修罗假寐(一) 临安,香油街。 一位皮肤黝黑,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缓缓走过来将骆驼牵在了手里说道:“你应该就是阮沥吧,听说书院里走丢了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头骆驼,于是传书过来让我也帮着找找。但这信刚看完,你就来了。” 灰头土脸的少年闻言,不自觉的往白衣女子身后躲了躲。女子回身微笑道:“沥儿你别怕,这位是郑先生,也是书院中人。”说罢,女子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少年的脸。拭去灰土,一张添着异样红晕的可人脸蛋便露了出来。女子见状惊喜道:“沥儿,你真是好看了许多。” “我也觉得自己现在没那么吓人了,孙姐姐,你怎的黑眼圈儿都冒出来了,莫非是想我想的。”阮沥笑着打趣了孙明香一句。孙明香瞧见比往日活泼多了的阮沥心里虽替她开心,但此时的她却是怎么也展现不出那种激动万分了。 孙明香微笑道:“沥儿,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一路上保准吃了不少苦,你先去屋里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阮沥闻言笑道:“我才不累呢,这一路上不晓得遇到了多少好玩的事,等一会儿我全讲给孙姐姐听。之前我本想着靠着骆驼去寻董大哥,但它却赖在这临安不走了。我还当怎么回事,原来是孙姐姐你在这里。既然你在这里,那萧大哥肯定也在这里,既然萧大哥在这里,那董大哥想必也离我不远了。” 看着满脸憧憬的阮沥,孙明香实在是不晓得该不该将董平如今身边又添了新欢的消息告诉她。说是心碎,不说亦是心碎。 临了,孙明香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她笑道:“你且放心,你的董大哥跑不了。”说罢,孙明香的脚步便一阵踉跄,险些倒在地上。阮沥赶忙上前扶住孙明香,关切道:“孙姐姐,你怎的了?” 孙明香强撑起一个微笑,佯怒道:“还不是都怪你,这一瞧见你,我都开心的站不稳了。” 阮沥笑道:“我倒是跟孙姐姐不同,你一开心事没力气了,我一开心,身上的劲儿倒是用不光了。” “我晓得,你一想到能见你的董大哥,身上的力气都使不完了。从燕临到临安,你吃的那些苦,也变成蜜糖了。”孙明香说罢便摘下了阮沥的帽子,霎时间,一头青丝便倾泻而下。她道:“一会儿我去给你温些水,你瞧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阮沥笑道:“那一会儿也得给小骆驼喂些盐巴,我吃的虽然全是蜜糖,但它可遭了大罪了。” “你放心,我晓得。” 闹市街上,仍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费休罗高举着双手笑道:“后面这位好汉,你瞧我这姿势对不对,我现在都把手举起来了,你可不能杀我,更不能打我屁股。”他话音刚落,一旁经过的行人,便对他这个举止比穿着打扮更为怪异的怪人,投来了讥讽的目光。费休罗见状赶忙回过身去,他敲得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挠了挠脑袋道:“这位害我将要找的人弄丢了,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不行,我得去找他报仇。”说罢,他一卷大氅便跃上了一旁的墙头。 等他再动时,只瞧得一只青鸟停落。 那远超寻常人高大的汉子快步行于街头,行人皆是往左右闪避而去。 “幸好无意间撞见了阮沥,要不然她让那贼人捉了去,该如何是好。”萧山鸣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长舒了一口浊气。这时,萧山鸣忽听得前方有人叫卖着书画。不晓得为何,萧山鸣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那画摊前围了不少人,但萧山鸣一来,他们便一哄而散。 萧山鸣没有过多注意他人的举动,他只是皱眉细细观察着铺前摆着的那几幅画。 “诶呦先生,想不到你这五大三粗的,还懂画儿啊?”那摆摊之人嬉笑道。 萧山鸣皱眉道:“这些都是阁下亲笔所画的墨宝?” “不错,别人都说我比吴道子画的还好。” 只瞧地上摆着的那几幅画上所画的内容尽是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夜叉修罗。萧山鸣越看越觉得心惊胆颤,过了半晌,他啪的一声就照着自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旋即他便站起来往远处走去,一边走,萧山鸣一边暗道:“这是中了什么癔症,我怎的不由自主的便朝那画摊去了。”想罢,萧山鸣又往回看了一眼,只见到刚才因他而去变得空无一人的画摊,此时已然又聚过去了一群人。 “匪夷所思。”萧山鸣惊疑片刻后,便疾步往香油街行去。香油街在临安这个热闹的城里,是为数不多的一条,时常沉默着的巷子。在多年前,这条街上有一对儿善磨香油的老夫妇。因为他二老磨出来的香油不掺假,又透亮喷香,常常将几条街开外的人都勾引了过来。所以这条街便有了这个么个香味儿十足的名字,但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萧山鸣走进了院子,发现孙明香正坐在院里摆放着的石椅上喝茶。萧山鸣走上前扶住了孙明香的肩膀道:“阮沥怎么样了?” 孙明香微笑道:“一回来便躺下睡了,这小丫头颠簸了万里,当的是累坏了。想想也是后怕,沥儿这么个单纯的姑娘,要是在路上遭了恶人,那该怎么办?” 萧山鸣笑道:“阮沥也有本事呢,从前听董老弟讲过。阮沥本也是这南方人,但不晓得因为些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去了北莽。我想对于怎么应对坏人,阮沥应该已经轻车熟路了。” 孙明香闻言,蹙眉道:“一瞧见阮沥,我便想起了绿珠儿。都怪我们不好,怎的就让他被那毒王擒了去。” 萧山鸣听罢宽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咱们不是通过书院的关系已经联系上宫里的人了么。绿珠儿暂时还没事,等明日我扮成个挑泔水的偷进宫去,然后再借那位朋友的帮助,将绿珠儿解救出来。” 孙明香是满脸的忧色,她摇头道:“那深宫大院岂是什么善地,只怕……” 萧山鸣笑道:“刀山火海去得,那深宫大院又怎么怯了?况且这次咱们有书院帮忙,出不了什么岔子。” 孙明香听罢,微微点头道:“那救了绿珠儿以后咱们该怎么办?” 萧山鸣笑道:“自然是带着绿珠儿跟阮沥速速离开临安了,到时候这里肯定就不能待了。而且阮沥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董老弟吗?咱们自然不能不管。” “想不到咱们说了不再去蜀州,到头来还得往蜀州去。” “这便就是世事不由人了。”萧山鸣抬头看了看天,忽的沉声道:“怪的很。” “怎么了?” “咱们出去的时候还是清晨,怎的才过了一会儿,这太阳就要落山了?” 孙明香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无非是诸事加身,忘了时辰呗。” 此时,在院外。 费休罗戴上了面具,微笑自语道:“去蜀州,他们也要去蜀州。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既然如此,那我何不替他们将那个什么绿珠儿给救出来,让他们能快些上路。反正凭他的这点儿本事,也办不成什么大事。要是让太一兄晓得了我这么精妙的算计,那他岂不是要对我俯首称臣了?”说罢,费休罗便打了一个响指。 在院内的萧山鸣忽觉得有人掐了自己人中一把,登时他的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等他再度睁开双眼时,只瞧得一圈儿人正在围着他瞧,而他此时正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一个白须老者见他醒了,便直起了身子,一捋胡须,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时背了气,晕了过去。” 萧山鸣一时摸不着头脑,过了半晌,他方才缓缓站起来。他先是对那位老者抱拳道:“多谢老人家出手相救,不晓得在下昏迷多久了?” 老者微笑道:“也没多久,片刻而已。刚才我们大家本正围在那画摊前看画,你这汉子却闷头闯了进来。差点将老朽撞倒了不说,还弄坏了人家摊主的一幅画。然后你又闯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听完这老者的一席话,萧山鸣已是惊的一身冷汗。方才发生的一幕幕画面是如此真切,难不成是个梦不成。这时,萧山鸣往身后看去,只见得一个身上打满了补丁的男子正在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画作。 萧山鸣赶忙拔腿跑了过去,他低头一瞧,只见散落在地上的一幅幅水墨画,画的竟都是山水,哪里有什么魑魅魍魉? 萧山鸣甩了甩脑袋,方才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仍令他心有余悸。 这时,那摊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但满是冰冷的脸来。他直勾勾的盯着萧山鸣,半晌没说话。萧山鸣见状,当的是连连赔礼道歉。而那摊主则摇了摇头,将一幅卷好了的画递给萧山鸣道:“这画既然是你弄坏的,那便算是你买的吧。” ”这是自然。”萧山鸣从怀里摸出几颗碎银道:“在下身上只带了这么些银子,不晓得够不够?” 摊主从萧山鸣手中拿过一颗碎银道:“绰绰有余。” 萧山鸣闻言便接过了画,极速离去。待他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角落里,便将那幅画展开,想找找那画里有什么古怪。但他只瞧见了被撕碎的山水,别的却没什么发现。 萧山鸣看了眼画上的落款,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了,这位黑宝黑先生。”说罢,萧山鸣便极速往香油街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修罗假寐(二) “刚才那梦太过于真实,若说做梦是虚虚实实令人分辨不清,那刚才的倒全都是实实在在的,这倒是奇了怪了。”萧山鸣越寻思越觉得不可思议。他就这么闷头走着,像他平日里如此稳重的人,在进门时,脑袋竟然“嘭”的一声磕在了门上。 萧山鸣揉了揉起包的额头,不自主的疼的咽了一口唾沫。 “好家伙,这回该不是梦了吧,那也太对不住我这脑袋了。”萧山鸣自嘲一笑,便阔步走进了院儿里。他一进院,便瞧见了孙明香正卷着袖子,坐在院儿里的石椅上喝茶。见状,萧山鸣心里咯噔一下。 此情此景,倒是与他做的那个梦,一般无二。孙明香瞧见了在门口杵着的萧山鸣不由得捂嘴笑道:“山鸣哥,你在哪儿待着作甚呢?” 萧山鸣闻言回过神来,他行至桌前笑道:“没什么。” “方才那个要捉沥儿的人,可有跟来?” 萧山鸣听罢,竟不晓得该怎么答孙明香。他这一路上的思绪全被那个怪梦给占满了,这到底有没有人跟来,他也着实弄不清楚。愣了半晌,萧山鸣方才含糊道:“应该是没有,对了,一会儿将阮沥叫醒,给她做些饭吃。” 孙明香一听,便皱眉道:“山鸣哥,你今日倒是古怪,你怎晓得阮沥在睡觉?” 萧山鸣一时哑然,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做梦梦到的吧!他笑道:“也是猜的,你说她赶了那么久的路,应该是伐累的很,要是我,肯定早就鼾声如雷了。” 孙明香闻言扑哧一笑道:“山鸣哥,你这可猜错了。沥儿现在精神的很,我刚给她做了些饭,他现在正吃着呢。倒是你,山鸣哥,你这几日为绿珠儿的事,操碎了心,这般终日魂不守舍的可不行。” 萧山鸣摆了摆手,叹道:“这还不是怪我没有照顾好绿珠儿,让她平白无故的就遭了他人的毒手。绿珠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对玉书唐老爷子幺老前辈他们无法交代,但说我自己这道坎儿,我就迈不过去。” 看着满脸内疚的萧山鸣,孙明香轻轻握住了他的手道:“山鸣哥,事到如今,最没用的事便是自责与悔恨。我们现在要紧的事,就是将绿珠儿救出来。咱们不是已经通过书院的关系,找到了个门路么。我相信,以山鸣哥的本事,定能将绿珠儿救出来。” 萧山鸣听得此话,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方才在那梦里,哭哭啼啼的是孙明香。而一回了现世,这情况倒是倒转了过来。 “是啊,明香向来不是喜欢怨天尤人之人。倒是我这个九尺男儿汉,落了俗套。”想罢,萧山鸣点头道:“那是自然,我也自诩孤身闯过几座皇宫,但这大宋的倒还是第一遭。我还真想瞧瞧,这号称铁桶的大宋皇宫,有什么稀奇的。” 孙明香微笑道:“等咱们将绿珠儿救出来以后,便带着阮沥一起去蜀州。” 萧山鸣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董老弟那里可就难做了。要是那冷姑娘是个薄凉之人还好,但她对董老弟的情深义重,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 萧山鸣一语未毕,孙明香便打断了他道:“这事是董公子自己做的,那这担子自然该有他挑,我们怎么盘算都是无济于事罢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先将绿珠儿救出来,然后在路上,再旁敲侧击的将董公子与冷姑娘的事告诉沥儿。沥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晓得自己该怎么做。” 萧山鸣闻言宽了心,他笑道:“有你这话,我便安心了。” 这时,萧山鸣放眼往远里瞧瞧,忽然之间便有些许明悟。方才他所做的梦虽然万分逼真,但那院里却显得空荡。而此时,这院中的摆设倒是多了起来。虽差之毫厘,但已失之千里。 巨大的画舫在临安城中来回游弋着,画舫之上,满载着达官贵人与曼妙笙歌。而这条河流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表情麻木,对于这震撼人心的情景,竟没有一人说要侧过头看一眼的。或许对这情景,他们早就不当一回事儿了。但他们却不会去想,这好好的城里,为何要开辟一条专攻这画舫游弋的运河?而这开辟运河的银子,又出自哪里? 当船划过之后,一个脑袋便从水中钻了出来。 “诶呦,好多人!”费休罗左右一看,便又潜入了水里,“还是这水中干净些,虽说在这里待着浑身不自在,但若是大白天就闯入皇宫,想必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虽然我不像太一兄那般谨小慎微,但这些还是知道的。我的这计划,应该起个名字,便叫作天上掉馅饼。以后这兵法三十六计,那也得加上我这掉馅饼一计。嘿嘿,以后这动脑子的活儿便交给我,让太一兄去干体力活。” 费休罗一边在水中漫无目的的飘荡,心里一边既狗屁不通又美美的想着。 恍惚之间,这一日便这么蹉跎过了。 独孤训合衣躺在床上,对站于一旁的王修承说道:“你先回吧,今夜你也有差要当,不必一直留在这里伺候我。” 王修承点头笑道:“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独孤统领今夜便好好休息,想来今夜里也太平着呢。” 独孤训摆手道:“就这么一休,我还是能抗住的。虽说这夜夜太平,但那也是睁着眼才看到的太平。就怕这睁眼太平,闭眼就失火了。” 王修承微笑道:“那独孤统领保重,属下告退。”说罢,王修承便转身出了门。 当他要将门带上时,独孤训便忽的制止道:“开着吧,有什么动静能听的清楚。” “是。” 王修承说罢,便背着手缓步走出了这好狗院。类似于好狗院,这皇宫之中还有四处。宫中密卫与丛云卫的十大统领若是平日没有特殊安排,那便是五人为一班,一班各守七日或五日。这无座好狗院,依靠着个个守着门房的下属联系。好狗院若是横线,那依次排开的座座大门小门,便是竖线。横线与竖线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张井然有序,密不透风的巨网。 要说天下间谁能安然无恙的在这皇宫中走上几个来回,除了那轻身功夫绝伦的老神偷黎人醉,还没听说过第二个。 不过老神偷当年走的是燕临的皇宫,如今的临安皇宫,倒是与昔年的燕临有了不小的变化。 “好家伙,若是之前没有在老爷那里看过这皇宫的布防图,怕是插翅也难进来。”费休罗大气也不敢出的藏在暗处的角落里一动不动,“还是先蛰伏下来的好。”想罢,费休罗一卷大氅,便宛如与这夜幕融为了一体。 王修承从好狗院里出来后,倒是没有直接去门房里值夜。而是左拐右拐间,走到了一条小路的尽头。他刚停下脚,便听见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的走了过来。 王修承淡淡道:“是碧音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女子便在暗处回话道:“正是碧音。”说完,一个宫女打扮的大眼女子便从暗处走了过来。 王修承笑道:“今日你捎来的那莲子羹颇是不错,在下先谢过碧音姑娘了。” 那碧音闻言脸色微红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大人的吩咐奴婢理应如此而已。” 王修承点头道:“辛苦,但不晓得前两天我交代你办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碧音稍稍一楞道:“奴婢记性不好,若是大人能将计划写下来,交与奴婢,那”这话说到半截,碧音便不言语了。她心中直骂自己是个笨蛋,她暗道:“王大人平时那么严厉,若是我说自己没将任务记住,他保准又要训斥于我了。” 王修承闻言,面色如常。他沉默了片刻后微笑道:“自然可以。”说罢,他像是变戏法一样的凭空捏出一封未开封的书信道:“阅后即焚。” 碧音压抑住自己的兴奋,沉声道:“奴婢会将它吃进肚子里去的。”说罢,碧音赶忙接过书信。她一把便将信封撕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但正当她欲要仔细研读时,却发现那纸上一个字儿都没写。她正欲开口询问时,但一瞅见王修承满脸赞许的神色。她刚要说出来的话,便又咽进了肚子里去。 “王大人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恼了。他第一次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但我却记不清了步骤。这要是让王大人晓得了,该多招他厌烦。没有这张纸也不要紧,我回去想想,保准能记起来。”想罢,碧音便将那封信给塞进了嘴里,她一边嚼着那张信纸,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回大人奴婢记住了。”伴随着这最后一个字儿吐出来,那封信也被她咽了下去。 王修承闻言微笑道:“如此甚好,那你便先去吧,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碧音闻言脸色微红,旋即她大声道:“王大人也要万事小心。” “晓得了。” 碧音抱着刚刚得来的那份窃喜,便满是欢快的快步而去。 “这皇宫里到了夜里,才显得亮堂些了呢。”碧音感受着身旁的静谧不由得如斯想到,忽的,她挺住了脚步。 “枫桦院,怎么到这里来了,真是烦死了。”碧音看着眼前这座宫苑不由得蹙起了眉尖,她正欲转身离去时,却有人叫住了她道:“碧音,你怎么才来,韩贵妃正寻你呢。” 碧音皱眉转过身去,只瞧得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正笑眯眯的看着她。碧音摇头道:“张妈妈,今天不是不该我值事吗?我这便走了,你去告诉韩贵妃,就说没瞧见我。” 妇人摇头道:“碧音,你别耍性子。那韩贵妃是主子,贵妃说的话咱们敢违抗吗?你快去,别让韩贵妃等急了。” 碧音闻言便撅起嘴,赌气般的一甩袖子便大步进了院子。 一排纸窗映射着淡橘色的光芒。 但这光芒映照在碧音的眼里,却让她感到反胃极了。碧音回头看去,却见那位中年妇女早跑没影了。 “就晓得将这麻烦差事派给我。”碧音心里腹诽一声,便来到那门前。当她正欲请安进去时,却忽听得那屋内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其语气暧昧异常,让碧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一女子道:“易先生,你那药着实有用。这才用了三幅,这头发便比以前黑亮多了呢。” “那是娘娘天生丽质,说真的,微臣的药哪儿有那么管用。” “易先生太过谦虚了,你的药虽然顶用,但” “但?” “但我怎么觉得,我这肌肤又有些粗糙了呢?” “娘娘想不想听实话?” “自然要听实话。” “因为娘娘补了阴,但还没补阳呢。” “哦?这阳该怎么补?” 那男子闻言顿了顿,旋即便笑道:“自然是要男女交 合,用大欢喜之愉悦,来补这阳。” 女子哀叹一声道:“但官家已经许久没来我这里了,这阳又该如何补。” “官家不在,微臣不是在这儿吗?” 男子话音还未落,就听那女子娇笑一声道:“你个坏人,别挠我脚心丫。” “娘娘这对儿玉足真是宛如璞玉一般惹人恋爱呢,微臣怎么把玩都把玩不够呢。” 听到这里,碧音赶忙捂住了耳朵。她双腮绯红,心中暗道:“早就晓得那易太一日日往韩贵妃这里跑,这两人定不是寻常关系,这要是让皇上晓得了,诛他们十族,一百族!” 忽的,屋内的男女停止了对话。 二人沉默了半晌后,那男子忽的沉声道:“屋外是谁?” 那女子倒是笑道:“瞧你大惊小怪的,定是碧音了。你忘了,是方才我叫她来的。” 碧音忙的回话道:“启禀娘娘,奴婢刚到,不晓得娘娘有何吩咐?” “你就现在外面侯着吧,等叫你的时候,你再进来。” 这时,那男子淡淡道:“这外面留个人,不太方便吧?” 女子微笑道:“碧音是个好使唤的,一会儿我还得要她伺候我沐浴呢。” “那倒不如先将她支开片刻。”说罢,那男子便放声道:“碧音,你现在去送饭吧。” 碧音皱眉道:“送饭?不晓得奴婢要去给谁送饭?” “我平日里让你去给谁送饭,那你就给谁去送饭。” 碧音暗啐了口唾沫道:“今天傍晚不是刚送过吗?” “废什么话,要你去,你就去!”男子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碧音不由自主的往后一退道:“知道了。” 碧音应完后,屋内的男女又窸窸窣窣的讲起了话。 “真是的,这什么活儿都让我去干。”碧音拎着一个食盒,一边走一边嘟囔着。不久,她便行到了太医院。这一入太医院,便能瞧见一间屋子与一排屋子对冲着。那一排小屋子是一群太医的办事之处,而那一间面积与那一排屋子等同的大房则是独属于曾经的江湖毒王,如今的太医院首席易太医。 来到哪间大房前,碧音忽的一楞,她不停跺脚道:“真是的,方才竟忘了跟那易太医要钥匙。这里的锁要是强破的话,定会遭毒的。但要是现在回去,撞了易太医跟韩贵妃的好事,那我这脑袋可就不保了。”正当碧音踌躇时,她却突然看见那房门竟然没上锁。 “那易太医今日怎的这么粗心大意。”碧音一喜,便推门进了房间。她一进去,迎面便扑来一阵药味儿。旋即,就是铁链擦地,令人牙痒的声音不停传来。 只瞧得屋内,安放着十几个低矮的铁笼。其中几个铁笼之中关着的,竟然是一个个被缚着手脚的妙龄少女。她们此时正将脸贴在笼子上,眼含热泪,直勾勾的盯着碧音。 碧音见状,当的是一阵心疼。 “那易老怪为了不让这群孩子发出动静,竟然喂了她们哑药。可惜,可惜我没那个本事,要不然我便将你们救出来了。”想罢,碧音摇了摇头。便打开食盒,取出些干粮来,依次喂食起这群被缚住手脚的少女。而当她来到最后一个笼子前时,却忽的往后倒退了两步。因为这个笼子里关着的少女,此时正用一种近似于凶兽的目光盯着她看。那目光中没有乞怜,害怕,有的只是无尽的怒火与杀意。 碧音想拿出干粮去对其喂食,但她的脚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往前迈出一步。 蓦的,碧音不由得想到:“好像,好像王大人交代的差事,就与她有关。”这个念头一浮现于脑海,碧音的眼前便是一黑。旋即她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还真是腐朽。” 一声嗟叹不息,费休罗戴上了面具,将怀中抱着的女子轻轻放在地上道:“竟然将牲畜一般对待,我真是看不惯。若是太一兄在这里,他肯定会劝我,忍一时风平浪静。” 费休罗摸了摸下巴,忽的笑道:“谁让太一兄现在,没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修罗假寐(三) “真是笨,门锁了,就不晓得跳窗户吗?”费休罗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嘻嘻笑道。他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黑咕隆咚的宽阔房屋后,便蹑手蹑脚的走起路来。 “一个小姑娘,穿着花衣裳。两个小姑娘,挑着大竹筐。三个小姑娘,你说,她们去做什么了?” 费休罗猛的站定在一个铁笼前,那笼子里关着的少女只是个普通人,怎能能在夜里看清东西。但她一听到费休罗怪声怪气的歌谣,又猛的看见面前出现了一个黑绰绰的人影,当的便是吓哭了。 费休罗挠挠后脑勺,自语道:“我倒是忘了,你们被下了哑药,不能说话。那我便告诉你,三个小姑娘,戴花扮新娘。但这里有,一,二,三八个姑娘。那八个小姑娘,咱们不如来玩儿捉迷藏?”说罢,费休罗又将脑袋凑到笼子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嘘,一会儿我将你们放出去,咱们来玩玩儿捉迷藏,但记住了,谁都不许说话。” 说完,费休罗又猛的打了自己脸上所戴的面具一拳,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笨的可以,她们吃了哑药,还怎么说话?”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又猛的给了自己一拳道:“笨蛋,笨蛋!你自己都说自己是笨蛋,那不就是说太一兄讲的是对的吗?真是大笨蛋,大笨蛋!” 说罢,费休罗挺直身子,他一抬手便从头上摸下来一根食指长短的银白钢针来。旋即,他就是对那铁笼上挂着的大锁一阵折腾。笼里的姑娘怯生生的看着,但眸子里的怯意却已消散了大半。过了半晌,只听“啪”的一声,那锁总算是被费休罗给撬开了。费休罗摘下面具擦了把汗后,赶忙又将面具戴上。 这铁笼虽然被打开了,但那里面的姑娘却是没动静。费休罗不由得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出来!”那姑娘闻言眼含泪花的摇了摇头,费休罗跺脚道:“我又不是来害你们的,你们这么害怕干甚?” 闻言,那姑娘微微一怔。旋即她便扭动着身子,挣扎着往笼外爬去。费休罗“嗨呀”一声道:“我怎的把这茬给忘了,她们身上保准都下着软骨的毒呢,这下可坏了,我要是背两个尚还能背出去但这八个是万万救不了的。” 一听费休罗操着丧气语调,说出来的丧气话,那爬出铁笼的姑娘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便仰起脖子用力将脑袋磕在了地上。费休罗见状赶忙制止道:“你别给我磕头,你要是给我磕,那我也就给你磕了,我向来是不喜欢欠人东西的。你们其他人也莫要着急,我今日定要将你们都救出去!” 说罢,费休罗移步来到放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前,仔细寻摸起解药来。但看了一圈儿,费休罗反倒是抓耳挠腮起来,他心道:“要晓得今日碰见这么个事儿,那我便好好跟着太一兄学学那治病救人的本事了。不对,费休罗你这个大笨蛋,大笨蛋!遇事马后炮,是世上最笨的事,你千万不能做笨蛋!”越是这么想,费休罗便越是心急,他的手不小心一抖,一个瓷瓶便掉在了地上。 “啪” “诶呦,我的乖乖。” 独孤训将摔成碎片的茶杯一片片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摇头道:“嘿,这连个杯子都拿不稳了,我独孤训虽算不上是什么英豪人物,但如今也混了个人模狗样。今天落得这步田地,也不晓得是得罪谁了。”说罢,独孤训便放声对门外喊到:“去告诉王修承一声,让他将易太医给老夫请来。” 过了片刻,门外便有人道:“是。”那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阵跑动的脚步声。 “怎的还没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王修承想到这里,不禁拔腿向前走去。王修承刚走了十几步,便瞧得一个窈窕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 王修承见状皱眉道:“是碧音么?” 那人闻言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子,轻声问道:“可是王大人?” 王修承不由得低声喝道:“我约你相见,你怎的迟了这么长工夫,现在你为何还要往回走?” 碧音稳住身形,缓步走过来,一脸迷糊的说道:“王大人,方才我们不是见过了么?” “胡言乱语。” 王修承摇了摇头,忽的他猛然出手,一指便点在了碧音的额头上。霎时间,一股清凉之力便从王修承指尖所点之处,灌入了碧音全身。与此同时,碧音也是骤然清醒。 王修承收回了手道:“你明天要是还像平日这般迷糊,那可不行。” 碧音连忙回道:“王大人请放心,感情是这一天伺候韩贵妃身子太伐了,这才脑袋沉沉的睡在了半路上。王大人你不晓得,刚才我做了一个梦,还梦见你了呢。” 王修承闻言叹了口气,他缓和了语气说道:“你呀。我交代你的事儿,你可记清了?我就是不放心你的记性,这才冒着风险约见你的。” 碧音微笑道:“说来也奇怪,刚才在梦里王大人交待我的事儿我全忘了。但现在这一醒,便都记起来了。” “那你再复述一遍。” 碧音闻言,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明日清晨,会有一个汉子进宫到膳房来送菜,顺便将泔水推出去,他留在宫里的时间大约会有半个时辰。我呢,就在伺候韩贵妃梳洗过后,去喊易太医给韩贵妃送药后。便将那汉子领到太医院去,顺便再往太医院里放一把火。” 王修承闻言点头道:“你记得便好,等你回去休息时,再将具体的时辰给记住。” 碧音笑道:“放心吧王大人,这事儿我记在心里了。但王大人,我们为何要废这么大的力气,去救那个姑娘?那人,不就是王大人您抓进宫里来的吗?” 王修承苦笑道:“身在宫阙之中,所言所行那边是不由自己了。抓那姑娘进宫是韩贵妃跟易太医的意思,他们两个都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其命令我违抗不了。但我开始却不晓得,抓进来的那个姑娘,竟然是书院里的人。” “书院”碧音听到这两个字,登时便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不错,书院。你还记得当年太叔院长,将我们二人安插进宫中的目的吧?” “当然记得,当书院有危难之时,出手相助。” 王修承神色稍作伤感:“如今斯人已逝但我们却仍是书院中人。院长的吩咐,我们不能忘了,如今书院中人有难,而这劫难却是我这书院中人亲手造成的。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将其救出生天。” 碧音听罢笑道:“我只记得当年在女院中过得日子可开心了,而这些年要不是王大人一直在明暗之中帮着我,我的脑袋早就不晓得掉了几回了。所以只要是书院的事,王大人吩咐的事,我碧音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去办成。” 王修承看着碧音闪烁不停的双眼,心中不禁暗道:“要不是当年太叔院长将你送进宫里,凭你的容颜与出身,怕是早就嫁了个好人家,日子不晓得过得有多滋润。而这些年,也是你事事帮衬着我,何来我照顾你。书院与我都欠你太多,这一次,更是要你舍命相助。我不想让你去,但” 王修承忽的点头道:“既然晓得了,那就回去吧。” “知道了。”碧音笑着,但心中黯然:“果不其然,只有在梦里,王大人才会嘱咐我小心些。” 碧音转过身去,秋夜的风虽在这宫阙中左拐右拐,但却不曾迷路。它总是会将自己的凌冽,施加在最怕冷的人身上,准确又刺骨。碧音抱住自己,用手搓搓了单薄衣衫下的冰冷又麻木的肌肤,呼出一口气道:“好冷,要是还能窝在那马车里,再烤一次那热烘烘的炉火就好了。” 王修承闻言稍显动容,他忽的想起在一个漫天雪夜里,一辆固执的马车碾压着风雪一路往前行着。赶车的是一个身着灰衣,白头黑须的中年男子。 车里坐着一对儿少年少女。 少年娇气,怕冷又怕热。倒是那少女活泼的紧,她不停撩开车帘往泛着荧光的世界看去。忽的,少女注意到少年不停搓着身子,但他又不敢靠近那旺盛的碳火。 少女便笑着将脸靠近了那碳火,少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奇怪,世上怎还有人耐得住这么灼热的温度。过了片刻,那少女将身子抬起来,她的脸已被碳火灼烧的通红。少女旋即又微笑着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将那少年的双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少年此时明悟:她不仅不怕热,还不怕冷。 “啊去吧。” 王修承欲言,未止。 急促的跺脚声,停了又响。 忽的便听一人打趣道:“你这是脚底生疮了,还是尿急了?” 站在门房前的一黑衣男子闻言侧头一瞧,便哭丧着脸说道:“诶呦,王兄弟诶。我可等了你半天了,你怎的才回来?” 王修承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有些冤枉人了,我只是去了趟茅房,怎的你就等了半天了?若你真是等了半天,那现在岂不就是半夜了?” 黑衣男子讪讪一笑道:“半刻,半刻。王兄弟,现在可不是我要麻烦你,而是独孤统领有事儿要找你。” “独孤统领?”王修承皱眉道:“是不是独孤统领的伤势又加重了?” 黑衣男子砸吧了砸吧嘴道:“应该是,独孤统领要我来,是让王兄弟你去请易太医呢。” 王修承听罢急道:“这么大的事怎敢耽误?你瞧见我不在,那你便去请易太医不就得了?要是耽误了诊治,你担的起这个责任么?” 黑衣男子笑道:“王兄弟,你现在埋怨我那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了,现在易太医准再韩贵妃那里呢。你说我人微言轻,怎敢去打扰韩贵妃。而你王修承那就不一样了,易太医跟韩贵妃可都是极为看重兄弟你的。” 王修承也不等黑衣男子说完,便一甩袖子,就朝枫桦院行去。 橘色帷幕与淡黄色的烛光交相辉映。 一张用整块小叶紫檀木雕刻出来的木榻上镶有各色上品珠宝万颗,就算是那无所不能的金银也只能化做金箔,裹着这紫檀床榻的床脚。单是这张床,便尽奢华之能事。更别说那床上还铺着一张,没有丝毫杂色的白貂皮。 身姿丰韵,肌肤胜雪的女子正横卧在床榻之上。忽的她一轻启檀口,一颗带着白霜的葡萄,便被跪在窗前的一位少女喂进了她的嘴里。 而在床榻前三丈处,正有一锦衣男子跪伏着。 女子的喉头微动,站在床尾的一位少女便过来,将双手摊在了女子面前,女子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在少女手中后,又转动桃花美眸看向跪伏在地上的那锦衣男子道:“易太医,你的药不错,该赏。” 锦衣男子不抬头的说道:“只要顶用那便好,只要能医的好官家的心绞” “住口!” 锦衣男子一语未毕,那女子便怒放桃花,娇声呵斥道。 男子身躯微颤道:“微臣多言了。” 女子缓和了神情,宛如一只慵懒的白猫。 男子开口道:“回娘娘,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女子微笑道:“该不该讲你自己心里清楚,要是该讲那你便说,不该讲便闭嘴。” “回娘娘,以后这早晚送药的差事。微臣看,我还是托付给别人吧。现在宫中有些风言风语,难听的很。” 女子听罢淡淡道:“哦?所谓风言风语,是刮的风在言语,还是脑子有问题的疯子再言语?第一种不用去理它,第二种那更不用去理他。送药这差事,本宫还是只信得过你易太医一人。” 锦衣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说不上多俊美,但阴柔气十足的脸来笑道:“多谢娘娘厚爱。” 女子扑哧笑了,“易卿家,本宫倒是也好生羡慕你。这都快花甲年岁的人了,但这一张脸却跟二三十的青年没什么区别。也不晓得本宫要是到了你这个年岁,会是个什么光景。” 男子笑道:“微臣这身体就是个药罐子,这多年来微臣以身试药,便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模样,娘娘说羡慕微臣,那真是太过于抬爱了。娘娘天生丽质,别说到了六十岁,就算是到了耄耋之年,那也是丽质容颜。” 女子捂嘴笑道:“这般谄媚的话应该由二十四衙门里的宦官来说才合适,但易太医说出来,本宫倒是也爱听。” “这并非谄媚,而是实” 那个话字儿还没出口,女子便摆手打断他道:“行了,再说便真是将本宫拿来当马拍了。” “诚惶诚恐,微臣不敢!” 男子又五体投地的伏了下去,女子风轻云淡的一摆手道:“本宫也伐了,易太医便先下去吧。” 男子说罢,便起身退了出去。 男子走后,女子便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她道:“朱儿晴儿,我先去沐浴。你们守着桌子上的那药,等凉了,便来叫我。” 那两少女应了声是后,便扶着女子站了起来。 且说方才这一男一女,便是宫内的韩贵妃与曾经的江湖毒王易不在。韩贵妃下了床榻,易不在也出了枫桦院。而易不在一出去,便撞上了赶来的王修承。 易不在笑道:“诶呦,王大卫,你这慌了慌张的事做什么?” 王修承满脸焦急道:“易太医,独孤统领身上的伤情又犯了,我这不是来请你吗!” 易不在笑道:“就这点事也不值得王大卫你如此慌张,你且先去独孤统领那里,我这便回去取些药来。” 王修承闻言微笑道:“那就多谢易太医了,我先告辞。”说罢,王修承便转身飞奔而去。 易不在望着王修承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嗤笑道:“想当年也与独孤老儿交过手,我那时可非他的一合之敌,真想不到这江湖上还有人能将他们这两位丛云卫的统领给伤成这般模样。”说罢,易不在摇了摇头,便背着手向太医院给行去。 “啪!啪!” 刹那间,费休罗又摔碎了两个罐子。 “哪个是!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今天我找不到,还就不走了!”费休罗低声一喝,便轰然一声,就将这药架子给整儿个推到在了地上。 察觉到费休罗的动静,那关在铁笼里的少女们皆是觉得害怕又解气。那易不在平日里可没少拿那些瓶瓶罐罐折磨她们,都给他摔碎了,那才好呢。 易不在悠哉悠哉的回到太医院,便瞧见正有两个腰间挂着丛云卫牌子的黑衣男子正在太医院前鬼鬼祟祟的往里看着。 见状,易不在低喝一声道:“干什么的!” 那二人回过头去,他们一见易不在来了,皆是面色惊恐,险些倒在地上。 只听一人道:“易太医,您屋里的那人,不是你啊?” 易不在闻言觉得蹊跷,他沉声道:“怎么说?” 一人回道:“方才我们二人例常巡视到这太医院,便听到您那房里不禁黑着灯,还不停传来摔东西的声音。我们觉得不对劲儿,但又怕是您在配什么药,便没敢进去查看。” 易不在闻言耸然动容,这次该他吓倒在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修罗假寐(四) “你们” 易不在本想着让这两个丛云卫先进去瞧瞧,但他这话说到半句便停了。“我那房中科可藏着不少机密,轻易可不敢现于人前。”想罢,易不在便话锋一转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进去瞧瞧。” “易太医小心些。” 易不在握紧满是汗水到的拳头,小心翼翼的走到房门前,他一看那仍上着锁到房门不由得心道:“没走正门,看来此人倒是对我了解颇深啊。”易不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又听的一声怪叫,与瓷器落地的破碎之声。易不在闻声一咧嘴,心疼不已。 “我今日叫你有命来,没命回!” 易不在满是凶恶的在心里放出了狠话,他伸手往袖筒了一摸,便那出一根涂着红漆,小指粗细的竹管儿来。但旋即,易不在便将这竹管儿收了回去。 “不行,不行。这不能吹剧毒,万一是个小公主小皇子的无意跑到我这儿来捣乱,那我伤来他们,这有十颗脑袋也保不住。”想罢,易不在又摸出一根刷着绿漆的竹管儿插破那那窗户纸,旋即就含住竹子管儿,往屋内吹出口浓烟。 这烟一入屋,先是听见两声喘不上气来的咳嗽,尔后又是扑腾一声,重物倒地。 “我今天便看看你是哪路神仙,竟敢擅闯大内皇宫。”易不在暗暗掐算着时间,当过到一百个数时。他便服下一颗黄豆大小的药丸,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易不在便伸手往旁边一摸。霎时间,一团幽绿的火焰便在灯台上跳动起来。 灯光亮起,映照着一张张惊恐无度的清丽面孔。易不在登时暴怒:“你们这群杂碎!给我滚回笼子里去!” 几个姑娘这次被他吓得,倒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们的身子宛若筛子下抖落出来的泥土,颤个不停。能让她们此刻这软弱无力的身躯爆发出来力量的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喜悦,第二种则是恐惧。 “呸,杂碎。”易不在小声咒骂一句后,便将视线对准了此时已中了迷药,正四肢朝天躺在地上的费休罗。 易不在轻咦一声道:“这人的装束倒是陌生的很,想来不是宫中之人。嘿,敢情是个所谓见义勇为的侠客,跑到宫里来撒野了。不对,我这次抓来的女子都调查过,大多是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人。江湖上不可能晓得风声,就算是走漏了风声,那定然也是宫里的人透露出去的,到底谁有这么大到胆子?”心里一边寻思,易不在一边往费休罗身旁行去。 站在费休罗身前,易不在正想蹲下身去揭他的面具时,忽的停住了身子。他猛地伸出右手,五指连弹。霎时间,四根明晃晃的钢针便从他的指尖飞出,刺入了费修罗四肢中的大脉里。 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易不在方才放下心,他一蹲下身子,便伸手将费休罗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嘭!” 易不在登时便跌坐在地上,他面容呆滞,口中还不停嘟囔道:“这是修罗”忽的,一股清凉之意从他眉心间传来。易不在当下也是恢复了神智,他只瞧得费休罗正笑嘻嘻的看着他。旋即,费休罗一张嘴,便往易不在的脸上啐去了一口唾沫。 “想用这般低劣的迷药对付我,你还真是天真的紧呢。”只瞧得费休罗一语未必,便听嗖嗖几声破空之音。方才易不在打入费休罗体内的四根钢针,这时竟如数被费休罗给逼了出来,并直朝易不在的面门刺去。 易不在宛如丧胆一般,慌乱的向后退去,他刚刚顺手捡起一把椅子挡在身前,就听“噗噗”四声想,那四根钢针竟然力透木椅,扎在了他的身上。亏的是这四根钢针已被椅子挫去了九成的力道,要不然易不在方才已然下了地狱。 此刻易不在已稳下心神,他翻身而起,一把就将椅子朝费休罗丢了过去。但那椅子只到费休罗面前半尺,便被费休罗体内散发出来的浑厚气势,给震了个粉碎。但这把椅子也只是易不在的佯攻而已,只瞧在那木屑纷飞间,竟还暗藏着密密麻麻的飞针。费休罗见状神色大变,刹那间,那些钢针便尽皆没入了他的体内。 易不在见状大喜,他的这钢针莫说这一把,仅仅是一根,便能将一头五六百斤的公牛给毒倒,更别说费休罗这看上去并不壮实的身板了。此时且瞧费休罗脚步踉跄,身形是摇摇欲坠。忽的,他猛地一个趔趄,便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易不在搓了搓说,自语道:“看来此事过后,得好好将宫中这些人的底细彻查一番。”易不在还正盘算着来日该怎么做时,屋内又生异变。 本已倒在地上的费休罗此时竟像是个没事人一样,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易不在当的是觉得自己见了鬼,他脚步一挪,便连连往屋外退去。当他的脚后跟踏在门槛时,便一鼓腮帮子,骤然就向前吐出一口黑色浓雾。 黑雾所过之处,就连那地上铺着的石板,也被灼的千疮百孔。霎时间,这黑雾便将费休罗的身子给笼罩了起来。 易不在更是近乎嘶吼般的大喊道:“我看你怎么逃过我这一口钨龙气!” 只瞧易不在吐出这一口黑雾后,他两鬓的黑发,竟霎时间便变的苍白如雪。 “嘿嘿,这这什么狗屁气除了跟我放的臭屁一样难闻之外,倒是没什么厉害的。” 黑雾散去,易不在惊恐的看着毫发无损的费休罗,登时便跪在了地上。他双目也是呆滞,口中还不停喃喃道:“是鬼,是修罗,你是修罗,来锁我的命的” 费休罗倒是没想与这易不在交谈,他摸了摸下巴笑道:“从现在开始,我数一,二,三。” 费休罗这三字刚脱口,就听“嘭”的一声爆炸响动。腥气十足的血雾在易不在的左半身弥漫开来,易不在看着自己炸成血沫的左臂,当时便吓哭了。他连连磕头求饶道:“这位鬼爷爷,您饶小人一条狗命,小人,小人以后定将诚信礼佛,再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费休罗闻言淡淡道:“从现在开始,我数四,五,六。” “嘭!” 易不在右臂碎裂。 这时,易不在倒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的脑海中只是反复出现着几个画面,他来到一座铁笼前,打开锁,拉出一个少女。将少女的衣服扒光,然后将其用烧滚的开水清理干净。最后,他再用锋利的匕首将那少女的皮肉一寸寸切割,挖出心肝脾肺肾。 “从先开始,我数七,八,九。” 易不在痛苦至极的跪在地上,他的胸口赫然空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样,任意切割摆弄。在他身后目睹这一切的,是一双双惊恐的,明亮的,属于尚还妙龄的少女的双眸。 “啊还真腐朽。”费休罗叹口气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数十。” 这一次,该脑袋了。 王修承将独孤训扶到床上以后焦急道:“易太医去干什么了,怎么还没来!” 独孤训摆手道:“嘿,易太医能答应来,就算给咱们面子了,再等等也无妨。” 王修承摇头否决道:“这是什么话,我这便去找他,他若是敢有半分推辞,我定打断他一条腿。” 独孤训笑道:“这话可不像是你这统领两百人马的丛云卫大卫说的,你何时也变得如此急躁了?” 王修承沉声道:“这不光是为了独孤统领您,更是为了咱们这些为朝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说的。我们为朝廷为官家流血卖命,要他一个小小的太医为我们诊治一番又怎么了?独孤统领您先歇着,我这便去找他!”说罢,王修承便不顾独孤训的劝阻,拔腿便奔出了门外。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落得今天这么个下场,也算是从前做的那些事儿的报应吧。”独孤训笑了笑,便合眼躺了下去。 且说此时太医院前,那两个丛云卫正在窃窃私语。 一人道:“我怎的觉得今日易太医怪的很。” 另一人笑道:“易太医不怪,那谁还怪。但人家明面上靠着的是韩贵妃,但背后为他撑腰的却是皇上,人家的事儿,咱们管不的。”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那人笑笑,便不言语了。 忽的,一声厉喝传来:“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二人闻言循声瞧去,见的来人,一人便笑道:“原来是王大卫,是易太医让我们两个在这儿看着的。” 王修承闻言皱眉道:“那易太医现在去哪儿了?” 那人回道:“方才我二人在巡视时,听得这太医院中有动静,但当我二人正要进去查看时,易太医便赶来了。他让我们二人在这外面守着,他自己说要进去看。” “那易太医便是在这里面了?” “这倒没有,易太医进去不久,便背着一个穿着大氅的面具人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八个姑娘。我们问他要去哪儿,那易太医也不说,只是让我们在这里守着。” 闻言,王修承心中蓦的一惊,他暗道:“难不成是他等不急了,便孤身来这大内救人?然后他却不小心被易不在给发现了,看来易不在是要将那些姑娘给藏到别处去。若真是如此,那以后可再没了救那姑娘的机会。”想罢,王修承便开口询问道:“你们可晓得易太医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回道:“应该是往南走,出宫去了。” 王修承听罢不敢再耽搁,他再次闪身往南而去。与此同时,皇宫往南百丈开外的一条暗巷之中。那易不在正死死闭着双眼,躺在巷口处,一边留着冷汗,一边打着哆嗦。 而在小巷尽头,则不停传来大口喘气之声。 费休罗浑身无力的依靠着墙壁而坐,他抬起右手伸出两指扣进左臂的皮肉里,取出一根钢针咣啷一声扔在了地上。旋即他抬起头来,看着围绕自己站立着的八个姑娘笑道:“你们这群笨蛋,笨蛋!既然出了那牢笼,就应该快些逃跑,还守着我做什么。” 一个姑娘听罢,怯生生的说道:“要是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费休罗忽的笑道:“我怎么会有事呢?我不可能有事,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费大人。”说罢,费休罗便嗤嗤的笑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着脏兮兮绿衫的少女走了出来道:“你们赶快走,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便交给我来照顾。” 见几个姑娘仍站着不动,绿衫少女不由得“诶呀”一声道:“你们难道还想被那些恶人捉了去?” 她话音未落,一个姑娘便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本是带着患病多年的娘去看病,但谁知道,他们不仅将我捉了去,还将我娘给杀了,我如今无家可归,实在是不知道去哪儿了。”闻言,其他几个少女也是纷纷擦起了眼泪。看起来,她们的遭遇,大同小异。 费休罗缓缓挪到,那哭的伤心的少女身前,用手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旋即又伸出大拇指将她脸蛋儿上的眼泪擦去道:“花落之处,来年亦会有新花绽放。你们先躲起来,等明天天一亮便出城去,我会带你们回家的。” “家在哪里?” “锦官城。” 说罢,费休罗又靠在墙壁上连连咳嗽了起来。 绿衫少女见状道:“你们难不成还不信他的话吗?现在保住自身的安危,才是要紧事。” 众少女听罢,左右对视一眼,便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望着众人的背影,费休罗心道:“嘿嘿,老爷当年对我说的话,看上去倒是还蛮管用的,虽然我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这时,只瞧那绿衫少女正一步一步朝躺在地上的易不在走去。 “你要做什么?” 绿衫少女回头看向费休罗道:“当然是杀了他,你都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事,他死有余辜。” 费休罗看向这个少女,这少女也是这次他以身犯险,去皇宫的目的。 “他做了些什么,我比你清楚。你现在该去做什么,我也比你清楚。你叫绿珠儿,对吧?” 绿衫少女神情一征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费休罗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叫什么,还晓得你有几个朋友,萧山鸣,孙明香还有一个叫阮沥的。他们如今正在家中等你,你现在若要是不回去,那天亮了,他们就要去皇宫救你,想必你也不想让他们去送死吧。” “你” “我晓得你想问我是谁,但我却不能告诉你。若是你真想知道的话,那便叫我做善事不留名的费休罗费大人吧。” 绿珠儿闻言点头道:“那好,费休罗。我就算是要走,那杀了他再走也不迟!”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的!”费休罗忽的厉声一喝,可着实将绿珠儿吓了一跳。但转瞬,费休罗又喃喃道:“是你自己说的啊,笨蛋!你还称呼自己为大人,真是大笨蛋!” 绿珠儿轻蹙眉头,不安的询问道:“你该不会是用那幻术,将自己的脑袋也给弄傻了吧?” “幻术?”费休罗闻言正色道:“什么幻术,我不晓得。” 绿珠儿笑道:“刚才我可看的清楚,那大恶人进了屋子,一把你脸上那面具摘下来,他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仅给我们几个都解了毒,还将我们大摇大摆的带出了皇宫,定然是你施了什么幻术。我以前便听说过那西域南疆的神奇幻术,但没成想,今日竟然被用幻术的人给救了。” 费休罗听罢,嗤笑一声道:“西域?南疆?都是下等罢了,我这幻术,可是咱们中土一绝。” 绿珠儿闻言皱眉道:“要是我也能有你这般本事就好了,也不用每次都是拖别人的后腿,害的大家都为我操心。” “哦?你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真的?” 看着绿珠儿满脸的喜出望外,费休罗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道:“但你,你能承受的了这份痛楚么?” 看到费休罗的脸,绿珠儿便霎是惊骇的往后倒退了两步。 见状,费休罗又重新戴上了面具,嘻嘻笑道:“他最不该做的,便是摘下我的面具。” “你最不该做的,便是潜入皇宫。” 一声低喝从二人头顶传来,费休罗笑道:“这宫里养的狗,鼻子可是真灵。” 费休罗话音未落,便瞧得王修承从墙头跳了下来。绿珠儿一见生人,赶忙退到了费休罗身旁。 王修承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易不在,又看一眼绿珠儿与费休罗,心中不禁喜道:“看起来是得救了,现在则是杀了这易不在的好机会。但若是将他杀了,那回了宫,可不好交待。倒不如,演出戏,借这个机会再将自己在宫中的根基稳固下来。”想罢,王修承便拔出了配在后腰的短刀。 正当他欲要往自己的手臂上斩去时,却听得费休罗淡淡道:“现在开始,修罗,假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修罗假寐(终) 编钟,玉笙,大鼓。 画舫上的乐章演奏已逼近高潮,男人也女人也几近疯狂。而在欢歌背后,一头假寐的修罗却悄然睁开了迷瞪着的双眼,他侧卧云端,俯瞰这座在腐朽中开出的娇艳花朵。 “当!” 王修承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睁开双眼,手持一把铁尺朝他袭来的易不在,慌忙中他拿到去当。兵戈交加之声,清脆悦耳。 易不在一击没有得手,又反手甩出一把淬了毒的钢针。王修承将手中的匕首舞的眼花缭乱,他随打去了大多数的钢针,但仍然有几根钢针划破了他的衣衫,剌破了他的皮肉。 霎时间,王修承便感觉阵阵酥麻之意不停从那伤口处翻涌上来。晓得在这狭小空间中讨不到什么好处的王修承赶忙往后退去,而易不在也如发了疯一般的冲杀了出去。 见状,费休罗连连大笑起来。但这一笑,却牵动了他还未愈合的伤势。猛地,他呕出一口鲜血。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儿在面具与脸庞的夹缝中连连弥漫着,费休罗也是忍不住胃腑中传来的的恶心,摘下面具,便侧过头哇哇大吐起来。 绿珠儿忙的蹲下身给费休罗拍打起后背来,她关切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费休罗闻言嘿嘿笑了笑,他转过头,绿珠儿一瞧见费休罗的脸,眼眸里又展露出几分惊骇,她侧过脸。 费休罗擦了擦嘴,又重新戴上面具道:“我的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是耗光了体内的真气,睡一觉便好了。” 说罢,费休罗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往巷外走去。绿珠儿瞧见他脚步踉跄,赶忙起身上前扶住了他道:“你要去哪里,我陪你去。” “你陪我去?”费休罗摇头道:“也罢,反正还有出好戏要看呢。” “好戏?”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须臾之间,王修承又与那易不在过了不下百招。王修承面色苍白,黄豆粒儿大小的冷汗滚滚而下。而易不在的攻势则更令人喘不过气来,王修承挡下易不在的两招,便赶忙闪身向北方跑去。 “这易不在像是失了神智,再这么耗下去,我今夜恐怕就要殒命于此,现在也只能往皇宫去了。”想罢,王修承又生生提了两分速度。但此时那钢针里的毒已然侵入王修承的六脉之中,他忽的耗费如此大量的真气,其身体承受不住,密密麻麻的血珠儿便从他的毛孔中渗了出来。刹那间,一身血衣。 “嘭!” 画舫之上,正当众人兴高采烈之时。那位于上座,生了幅威严面容,但却一脸淫 欲的长髯中年男子忽的脸色一绷。他猛地抄起面前摆放着的一把酒壶,劈头盖脸的就朝一旁那抱着琵琶,衣衫半解的娇艳女子砸了下去。 骤然间,酒壶碎裂,女子满脸血污,不复方才娇艳,只有令人战栗的寒意。忽的,那女子就举起琵琶,往那长髯男子的身上砸了过去。 一时间,这艘巨大画舫中,不管地位卑微高贵与否,皆化成了吃人的修罗。他们宛若癫狂的撕咬,揪扯,恨不得将面前之人给扯的粉碎,然后连骨带肉一并吃进肚里去。 恍惚间,殷殷鲜血从甲板上淌下来,然后汇聚成河流,流入水中。 而两岸的路人却像是对画舫上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或许他们都注意到了,但心中则以为那是达官贵人们又玩儿出来的新花样呢。 绿珠儿清澈的眸子打着颤,诉说着她此时的惊恐。她害怕的浑身发抖,看到此情此景,她不禁为自己方才想要杀人的想法感到好笑。当见到流血她才发现,自己当真是害怕。 而一旁的费休罗却是感觉舒畅极了,他深吸一口气。也不晓得是面具中,还是面具外传来的血腥味儿便在他的胸肺中弥漫开来。但这次他却并未感到恶心,而是久违的安心。 “这这就是你说的好戏?”绿珠儿喃喃道。 费休罗得意道:“不错,这就是那好戏。在来这临安的一日中,我对这些腐朽之人全施加了幻术,只要我心念一动,那他们便会褪去伪装,展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但是可惜,我的修为还是太弱,要不然”说到这里,费休罗又是一笑道:“要不然,我还想看看这全城中的人一起厮杀,该是怎么个壮观景象呢。” 绿珠儿听罢,一言不发的站起身,然后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人流之中。费休罗全然不在意绿珠儿的举动,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画舫上惨叫不停,厮杀不止的人群,不由得放声大笑道:“好,好!从现在开始,脱离这腐朽的棺材!” 这时那画舫之上,好似已经斗出了胜利者。手持着刀剑的三男一女,此时已然谁都奈何不了谁,于是他们跳下船,游到岸上,冲杀入人流之中。 从现在开始,人群才算是真正的热闹起来。他们狂呼奔逃,躲避着杀戮。而修罗胸前烧起的火焰,已不能停息。 费休罗笑的不停,忽的他又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他拍拍胸口,又摘下自己的面具,借着火光往河中看去。霎时,他笑道:“太一兄,你说这张脸该有多值钱呢?” 绿珠儿跌跌撞撞的跑回香油巷,她刚撞开宅门,便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哭起来。听到动静,萧山鸣等人便赶忙跑了出来。当他们瞧见绿珠儿回来了,自然是又惊又喜。 孙明香上前揽住绿珠儿道:珠儿,你怎么回来的?” 绿珠儿只是哭,也不说话。 萧山鸣笑道:“不管怎么回来的,只要回来了就是好事。但现在看来,这里我们是不能待了,得赶快走。” 闻言,绿珠儿也说了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她抽噎道:“走,快些走” “是啊,该走了。看久了,也是怪没意思的。”费休罗嘻嘻一笑,便跳入了奔流的长河之中。 蝈蝈儿不停在叫,聒噪。 “修承怎么还没回来。”独孤训披上衣服走出门,便见一人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见状,独孤训呵斥道:“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半点丛云卫的样子都没有!” 那人咽了口唾沫道:“独孤统领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独孤训一怔,旋即沉声道:“到底怎么了!” 那人喘了两口粗气回道:“守皇城的将士们好像都疯了,现在正往宫内杀来呢!” “他娘的,要造反!”独孤训闻言心中老不是滋味儿:“他娘的,怎么在我当差时碰见这么一档子事儿!”但这阻挡造反的大事岂敢是他能耽搁的,独孤训此刻也不管体内伤势严重,登时便提起一口真气,拔地而起。 当独孤训赶到丽正门时,发现那本是守卫这道城门的几百将士,已然与保卫内外二朝的两卫厮杀在了一起。忽的,又是四人行了过来,那为首的正是蒙着双眼的冉仲。他身后三人瞧见此情此景,也是大惊失色。 一人道:“果然是造反,看着架势他们后面应该还有援兵啊!冉统领,我建议去请示皇上,调兵勤王。” 独孤训闻言沉声道:“胡统领,这时候还有那些时间说这些废话!先将他们收拾了才是要紧事,要不然咱们全都得掉脑袋!” 这时,冉仲抬手打断二人道:“二位统领稍安勿躁,我看他们的目光浑浊,行动机械,倒像是中了幻术,先把这个弄清再说别的。”说罢,冉仲一伸手。一个本正在下方左右劈砍的士兵,陡然间便被他从地上拿到了二十来丈高的城头之上。 独孤训见状一惊,心中暗道:“这冉仲伤的明明比我还要严重,但看他现在这手,他的修为最少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以上。” 只见那士兵随被冉仲拿在手里,但他仍是不停挥砍着手中的长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冉仲随意一甩手,便听啪啪几声脆响。骤然间,这士兵浑身的骨头已被冉仲给拆散了架。随后,冉仲又是照着那士兵的天灵跟双腮各打了一巴掌。旋即,这士兵的眼眸便恢复了清明。感受到浑身上下传来的痛楚,他顿时便嚎啕惨叫起来。 “四位统领,你们便下去照着我的手法做,让他们恢复神智。”冉仲话音未落,除却独孤训外,其他三位统领便全都跃下了城头。独孤训嘿嘿笑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又受了重伤,便不去掺和这个热闹了。” 冉仲闻言倒是也没搭理独孤训,他随手在那嚎叫的士兵身上点了两指,那士兵便觉得身上的痛楚渐渐散去了。 耳根子一清净,冉仲便淡淡道:“今夜可有可疑人物出入过这丽正门?” 那士兵眼含泪花道:“回冉总统领,小的不知道怎么得罪您了。小人一直在门前站岗,可没见过什么可疑人。” “一直在站岗,那你瞧瞧这底下在做什么!”冉仲语气陡然一冷,旋即他就将那士兵压在城墙之上。这士兵往下方一瞧,当他看见正在厮杀的两方人马,那冷汗唰的一下便冒了出来。 “这小人可一直看着呢啊!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下面就打起来了!” 冉仲将他扔到一旁说道:“你们是中了别人的道,我再问你,今夜都有何人出入这丽正门了?” 那士兵愣了片刻,方才惊魂未定的开口道:“今夜今夜那易太医出去过。” “易太医?” “不错,是易太医!但那易太医背后还背着个披着大氅,戴着面具的人。他他还领着八个姑娘呢。冉仲统领,虽说过了戌时便不允许宫中之人出丽正门了。但那易太医是何等身份,我们不敢拦啊!” 独孤训闻言笑道:“我早就瞧那易不在不是个什么个好东西,冉总统领,你瞧是不是他捣的鬼?” 冉仲淡淡道:“本统领倒觉得易不在背着的那人倒是蹊跷,还有,那八个女子也该好好查查。查查她们,是不是在籍的宫女。” 独孤训笑道:“我看这倒不用查,那八个女子的身份我倒是有些眉目。” 冉仲不为所动道:“你的消息向来有问题,必须要查。” 独孤训似笑非笑道:“行,冉总统领说要查,那咱们便查,谁让您是总统领呢。” 这时,那士兵又开口道:“对了,易太医走后不久,王大卫又跟了出去,他还向我们询问过那易太医去了何处呢。” 独孤训闻言脸色一僵,他心道不好,“若这件事真是那易不在干的,修承此时怕是凶多吉少啊!”想罢,独孤训便道:“我去将那易不在给揪出来!”旋即,独孤训便跃下了城头,但他落地时一个没注意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独孤训当时就是疼的呲牙咧嘴,这一摔,他一时半会儿是站不起来了。 冉仲见状摇了摇头,忽的,他摘下蒙着双眼的布条,睁开那只龙凤之眼便朝这皇宫四方望去。 “在这里。” 冉仲看着离皇宫不远处,王修承正瘫坐在地上,而易不在却是拿着一把铁尺正连连往王修承脑袋上敲着。 “果然也是中了幻术。” 说罢,冉仲又轻喝二字:“龙凤。” 霎时间,一股横扫八荒的澎湃真气便从冉仲眼中涌出,朝着易不在与王修承卷去。就在易不在手中的铁尺又要落在王修承头上时,这股劲气袭来,便将其掀翻数丈之远。 冉仲重新将双眼蒙住,随后他对着坐在地上不停揉着屁股的独孤训说道:“独孤统领,找到易不在了。” 独孤训闻言登时来了力气,他先是往后一躺,随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此时冉仲已朝前方行去,独孤训连忙跟上。 待二人赶到时,易不在正欲翻身起来。而王修承则一头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诶呦!修承啊!” 独孤训见状心痛不已,他这前半生凶恶,后半生孤寡。在他眼里,平日时常照顾他起居的王修承,当做孙子看待的。这时要是他的心肠再软一些,怕是早已老泪纵横了。 冉仲淡淡道:“王大卫尚有呼吸,你不必过加担忧”冉仲一语未必,就瞧得独孤训已然满脸狠色的朝易不在走去。冉仲见状不好,登时便拦在了他的身前道:“王大卫中了毒,你若是此时杀了这易不在,怕是无人能解。” 独孤训嘿嘿一笑道:“冉总统领且安心,我是不会做那些不分轻重的事儿的。”说罢,独孤训便绕过冉仲走到易不在身前。他一把便捏着冉仲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随后就听“啪啪”三声脆响。那易不在的两边腮帮子跟头顶,霎时间就流出了道道鲜血。 旋即,独孤训又一把将易不在给扔在了地上。过了没一会儿,易不在的双眸便渐渐恢复了清明。忽的,他竟翻身而起,抬掌就往独孤训打去。 “今日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定要取了你的性命!” “我去你娘的!” 独孤训一声厉喝,就一脚蹬在了易不在的胸膛之上。忽受此巨力,易不在登时便往后滚去。当他停下后,又捂着胸膛哇哇吐起血来。 冉仲缓缓走上前道:“易太医,你可好些了。” 易不在看清来人后讶然道:“冉冉总统领。怎么是你们”话说半截,易不在又哇哇吐了起来。 冉仲微笑道:“易太医,你刚才可是中了别人的幻术,入了魔障。幸亏独孤统领这一脚,才将你救回来。” 闻言,易不在恍然大悟。 “幻术原来如此。” 这时,独孤训上前,满是可怜的说道:“易太医,你可是把咱们给害苦了。你瞧,王大卫为了救你,可是被你打了半死啊!” 易不在闻言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王修承,不由得喃喃道:“我以为是在跟那面具人打,没想到跟我动手的竟是王修承。” 独孤训见状忽的厉喝道:“你他娘的还不去救人,嘟囔个卵蛋啊!” “该救,该救” 易不在听罢忙的又是嘟囔了两句,便刚忙连滚带爬的朝王修承而去。只瞧得易不在先是为王修承把脉,随后又喂其几枚药丸,最后又往王修承的额头上扎了一针。眨眼间,殷殷黑血就从王修承的七窍之中流淌了出来。 易不在也是跟着咳出了一口鲜血,他擦擦嘴道:“王大卫已无大碍了,对了二位统领,那面具人你们可找到了?” 独孤训正欲开口时,却被冉仲抢先说道:“什么面具人?难道让易太医你中了那幻术的是个戴面具的?” 易不在听罢心里咯噔一下:“要这么说,那我房中的那几个少女,岂不是坏了!坏了!”想罢,易不在便起身道:“老夫还有些要事去做,过会儿再来寻二位统领。”说罢,易不在便不等二人回话,救往皇宫跑去。但他刚进了皇宫,旋即又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他满是惊骇的喊叫道:“二位统领,造反啦!” 独孤训见状笑道:“这可都要拜易太医您亲手所赐啊。” 易不在忙的小跑过来,抓住独孤训的手臂道:“诶呦独孤老哥,你可别吓我啊!” 独孤训甩开易不在的手,连连长叹。 正当易不在被吓得魂飞魄散时,王修承却忽的悠悠转醒过来。 独孤训忙的上前将王修承扶了起来,王修承眯着沾满血痂的双眼喃喃道:“修罗假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东野道人 “修罗假寐看来从今夜开始,临安要不太平了。”冉仲一掐手指道:“独孤统领,今夜把守皇宫四个出口的任务便由我们丛云卫担任,将之前守门巡逻的士兵全都换下来。” 独孤训一愣,随后摇头道:“冉总统领,我看你这么处置,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冉仲淡淡道:“天子身旁无小事,今夜皇宫中发生了此等大事,现在做什么都算不得过犹不及。”说罢,冉仲身形一闪,便朝北方掠去。 易不在惊魂未定道:“独孤统领,这,这到底怎么了嘛!” 独孤训实在是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他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怎么了,怎么了,出大事儿了!” 冉仲往北方而去,没有入皇宫,而是径直出了临安城。出了城后,冉仲又往城北行了二十多里,来到一片遮天蔽日的榕树林前,才堪堪停下了脚步。冉仲在林前立了片刻后,便瞧得一个矮小的人影缓缓从林内走了出来。 那人出来后,才瞧得是个身着一身月白色道袍的小女冠。这小女冠出来后,一甩怀中抱着的拂尘道:“冉统领,你是来寻东野道长的么?” 冉仲淡淡笑道:“不错,实在叨扰。” 这小女冠闻言一笑,露出两个可爱又灵气十足的机灵的梨涡道:“倒是没有叨扰一说,东野道长已等冉统领许久了,情随我进榕崖观吧。”说罢,小女冠一转身便朝容树林行去,冉仲随后跟上。 一进这榕树林,便瞧得一片晶莹碧蓝的湖泊正散发着温柔的光亮,如碧玉,又如清晨的西山。 条条树藤从粗大的榕树枝上垂到水里,一只只猿猴攀着树藤,倒吊着身子去饮这湖泊中的水,它们见人来了也不逃,总是悠然自得。 那小女冠轻轻朝前一跃,便稳稳当当的站在了水面之上。冉仲旋即也站在了水面上道:“东野道长难不成早知道我会来?” 小女冠微笑道:“那自然是的,东野道长掐指一算便能料定天机,算准冉统领会来,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冉仲闻言点头道:“那倒是,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是如此器重东野道长了。”他话音刚落,便瞧得两只约有一人多高的白鹤从林中深处朝此飞了过来。那两只白鹤在小女冠面前停下后,极为亲昵的蹭了蹭她的上身子。 “冉统领,是东野道长命白儿与豆子来接我们了。”说罢,小女冠便跃起来盘坐在了白鹤脊背之上。 冉仲看着另一只额头间有半点黑羽的白鹤道:“前年来我记得这两只鹤还只有鸡仔大小,没想到如今它们竟长如此大了。” 小女冠微笑道:“东野道长说这两只白鹤是仙种,所以时常将自己练就的丹药喂给它们。普天之下,可是再也寻不到这么神异的白鹤了。” 冉仲点了点头,也跃上了那鹤背。 道登时,这两只白鹤便振翅而起,一飞冲天。 “要不是见识过那东野道长的本事,还真会把此等场景当做梦境呢。”冉仲如斯想到。 刹那之间,这两只白鹤已驮着小女冠与冉仲二人冲出了这榕树林,飞至苍天上。冉仲感受着头顶触手可及的白云,不由得感觉恍若隔世。 想来是一年前,一位白须老道由当朝秦丞相引荐给了当今的皇上。皇帝与这老道一见如故,二人促膝长谈三天三夜后,皇帝便为其在临安城北的容树林中修建了一座道观,并每年为道观拨银十万两供其花销。而那白须道人,自号东野,故人称其东野道人。那时东野道长落于这道馆之后,便收了四男四女做为弟子。 当时来拜访这东野道人的达官贵人可谓是络绎不绝,但东野道人向来是闭门谢客,从不与他人会面。而冉仲却是一个例外,当年冉仲以为这东野道人是个祸国殃民的妖道,便想前来探探他的虚实。但相见以后,冉仲方才发现,这东野道人不光一身修为功参造化,而且他所说的一言一语皆有珠玑之意。冉仲当是信服,后来冉仲遇到些解决不了的事,便会来此拜见东野道人。 这时,只见一身着月白色道袍,左手握拂尘,右手握鱼竿的仙风道骨的清隽老道正端坐于云端之上。 忽的他笑道:“坐于云端,钓青龙来!” 说罢,他一甩鱼竿,便听云海之下传来阵阵龙吟。一条由浓雾汇聚成的长龙骤然飞起,那长龙一卷便将坐于白鹤之上的冉仲给托了起来。 白鹤飞去,冉仲乘云龙来至那老道身前。老道一收鱼竿笑道:“冉统领近来可好?” 冉仲微笑道:“在东野道长面前,在下岂敢妄称好与不好,这天机二字不都在道长手中攥着呢吗?” 这仙风道骨的清隽老道,便是东野道人。只瞧光凭他闲庭若定的坐于离地百丈之高的云端这一手,便足以窥探到他高深道行的十之一二。 东野道人闻言微笑扶须道:“冉统领来,想必是与今夜发生在临安城中的杀戮有关吧。” 闻仲淡淡道:“东野道长果然神机妙算。” 东野道人笑道:“这不是贫道算出来的,而是贫道座下的一个弟子去临安城中逛夜市,回来告诉贫道的。他说,在临安街头有人莫名其妙发了疯,到处杀人。贫道便料到,冉统领会来寻贫道。” 冉仲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沉:“想不到大内之外也发生了此等麻烦事。”想罢,他摇头道:“不瞒道长,今夜临安城中发疯的人应该都是中了幻术。” “噢?幻术?” 冉仲沉声道:“在下记得上次与道长闲聊时,貌似听道长说过一种名为修罗假寐的幻术,但时隔已久,我却是忘了。而今夜,我又听到了那修罗假寐四个字。” 东野道人闻言淡淡道:“原来是修罗假寐,那怪不得。” 冉仲听罢赶忙道:“道长既然知道这修罗假寐,那不妨将关于这修罗假寐的消息告诉在下,在下也好去查找线索。” 东野道人一捋长须道:“这修罗假寐不是幻术,而是一幅画。” “画?” 东野道人微笑道:“不错,是画。这画共用十张,共名为魇若阿鼻图。其中十张画又各名为入世,混世,厌世,血罪,百鬼,寒域,成魔,不死佛,大魇,修罗假寐。” 冉仲闻言稍有明悟:“幻术之流,总需要些媒介来施展。比如诸葛孔明的八阵图,也是此流。想必临安城中众人所中的幻术,依靠的媒介,就是道长所说的这十张画吧。” 东野道人点头道:“不错。” “那这画是谁所作,如今又流入谁手?” “冉统领莫要心急,听贫道仔细说来。想来这也是七十年的事了,当年拜古教入侵中原,弄的民不聊生,江湖上想要铲除拜古教的不在少数。但拜古教所用的蛊惑人心的幻术着实厉害,一时间无人能与其交锋。当时有一位名为廓庵思远的禅师为在与拜古教交手中能抵抗他们的邪术,便孤身入古寺,参验佛法。但两月过去,廓庵思远禅师非但没有讲佛法研究高深,反而竟隐隐有入魔迹象。 廓庵思远禅师一入定,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横尸便野,万物寂寥的景象来,当真宛如修罗梦魇。又过七日,廓庵思远禅师已然坠入魔道不可自拔。在那等情景下,廓庵思远禅师大笔一挥,便在那古寺的墙壁之上画下了十幅画,也就是魇若阿鼻图。而这十幅画成后,廓庵思远禅师便坠入了无边的梦魇之中。在那梦魇里,廓庵思远禅师足足轮回了百世。而这百世的折磨,却让廓庵思远禅师得到了顿悟。 最后一世,廓庵禅师是个牛童,他坐于青山之上,过往九十九世的记忆全都翻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感受到那过往云烟,廓庵思远禅师又是一挥笔,画下了十幅画,名为十牛颂图。寻牛,见迹,见牛,得牛,牧牛,骑牛归家,忘牛存人,人牛俱忘,返本还源,入瀍垂手。这十幅意境恬淡的十牛颂图,正好对应那十幅凶神恶煞的魇若阿鼻图。 图成,梦醒。廓庵思远禅师的这第一百世,便算是过去了。而当他醒来时,拜古教教主牙非道已然被镇压于少林之中,但此时,这俗世纷扰在廓庵禅师眼中已然是虚妄,百世已过,他又怎会在意这一世纷扰。” 东野道人说罢,冉仲不由得问道:“东野道长怎对那廓庵禅师身上发生的事如此了解?” 东野道人笑道:“贫道与他渊源颇深,若非要说个所以然的话,贫道正在过第一百零一世。” 冉仲稍稍琢磨了一下东野道人的这句话,陡然动容:“难道东野道长就是廓庵思远禅师?” 东野道长微笑道:“说是与不是未免片面,人虽是,但心境已是两人。” 冉仲摇了摇头,他向来对佛道二家不甚了解,此时一听这东野道长口中的是与不是,他更是头痛。索性,冉仲干脆道:“那敢问东野道长,那魇若阿鼻图,如今在何处?”当这句话说出后,冉仲当的是心思百转。他不由得想到,施展那修罗假寐的,难不成就是这东野道人? 东野道人见状道:“非也,当年廓庵思远禅师苏醒后,便将魇若阿鼻图与十牛颂图誊在了纸上。那十牛颂图被他赠与了少林寺,而那魇若阿鼻图他则给了当年他颇为看好的一位少年侠客,李寸方。” “李寸方?” 东野道人微笑道:“难道冉统领你统领丛云卫,没有听说过李寸方这个名字?” 冉仲回神道:“自然听过,只是稍微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罢了。敢问东野道长,那魇若阿鼻图到底有何功效,又该如何抵挡?” 东野道人抚须道:“那魇若阿鼻图当年贫道并不晓得还能令人陷入幻觉之中,但在前两年贫道于北莽游方时,曾在一个村落之中,见到那一村百口人竟陷入疯魔,厮杀不停。后来贫道将他们唤醒后,询问他们可否晓得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他们只是道,刚才他们全村人都发了大财,做了乡绅财主,不可一世的风光,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在相互厮杀。贫道当时也是大感不解,于是便在村中寻找,结果在村中发现了一具赤裸的男尸,那男尸的脸上则文着一幅画,而那画正是魇若阿鼻图中的第十幅,修罗假寐。” 闻言,冉仲大感不可思议。忽的他想起方才那个士兵所说的话,那易不在在出皇宫时,不仅披着大氅,脸上还戴着面具。难不成那面具,就是为了遮盖脸上所文的魇若阿鼻图? “后来贫道也曾研究过一番,这才晓得些那修罗假寐的门道。对了,冉统领一会儿你回去后会做些什么?”东野道人冷不丁这么一问,冉仲微微一愣道:“一会儿回去了,自然是要去面见皇上。” “见到皇上以后呢?” “自然是向皇上禀报今夜发生的种种。” 东野道人点头道:“那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回复你?” 冉仲不言语了,过了片刻,他摇头道:“皇上的心意,岂是我这一个小小的护卫能揣测的。” 东野道人摆手道:“说说也无妨。” 冉仲闻言淡淡道:“皇上自然会秉公处理,并拟定下对策。” “那这事实会不会依照冉统领所想发展呢?”东野道人笑问道。 冉仲摇头道:“这只是我一人臆想罢了,至于以后会如何发展,自然不是区区人力能左右的,当中定会有各种波折变化。” 东野道人点头道:“这就是了,那修罗假寐图的功效便是能让人陷入自己给自己编织出来的幻觉之中,也就是在幻觉中,你所做的一切皆是你以为会发生的。中了这种幻术,最难寻到破绽,也最难解脱,因为世人都难以解脱自己为自己编织出来的梦境。但若是施术者自身的定力不够的话,那也会陷入幻觉,并且会遭那图的反噬,死的极快。就像是贫道在那村落中,发现的那具男尸一样。 而施术者定力足够强大,那他便能操控中了他幻术的人,按照他的心思去行事。至于这修罗假寐图的其他功效自然是有,但贫道却是不晓得了。至于剩下的其他九幅画,到底都有何等手段,贫道更是一概不知。而想要防着不中那术,想来也只有存放于少林寺中的那十牛颂图能做到了。” 冉仲闻言不解道:“若那图是出自道长之手,你现在大可以再画几幅。” 东野道人摆手道:“那图贫道画不出来,只有廓庵思远禅师能画出来,而廓庵思远禅师在画完那二十幅图后,便圆寂了。贫道是第一百零一世,心境已然不同,又如何做画?而且靠区区一幅画是做不到的,还要有对应的功法辅助佐照。现在冉统领你只有一条出路,那便是去寻李寸方。” “东野道长应该晓得,李寸方已经死了。不光是他死了,他的族人也死了个干净。” 东野道人皱眉道:“但贫道怎么听说,蜀中李家还有个人活了下来。” 冉仲听罢,抬起了断了一根手指的左手道:“是有一个,李寸方的孙子,蜀中剑神李闵济。” “看来冉统领已经找到出路了,那贫道便不留你了,去吧。”说罢,冉仲身下的那条云龙一卷,便带着他俯冲下了云端。 这片占地十多亩的榕树林,其实都是由一颗榕树所化。世间奇妙之事万千,不管多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那总会有它的原由。 当冉仲回到皇宫时发现,那皇宫北门所守卫着的仍是之前的守城士兵,并为换成丛云卫。见状,冉仲不由得脸色微沉。他径直穿过皇宫来到祸事所发生的丽正门,却瞧见此处守卫的也是原来的士兵。 而独孤训则抄着手,蹲在丽正门前,不停抽着鼻子。 “混账!”冉仲猛地一声低喝,可着实将独孤训给吓得一激灵。独孤训站起身来笑道:“呦,冉大统领回来了。” 冉仲见这独孤训一幅吊儿郎当,老不羞的模样当的是更加气恼,“本统领走之前吩咐你的事,你难不成转眼就给忘了?” 独孤训笑道:“冉大统领,你这可冤枉我了。我按你的话照办了,但是有人不让啊!” “饭吃半口,话要说完。” 独孤训听罢嘿嘿一笑道:“那易不在知道今天这事儿他脱不了干系,于是他便去求了那韩贵妃。谁让易太医是韩贵妃的人,韩贵妃又是皇上最宠的娘娘,这娘娘一吹枕头风,皇上就把这事儿给处置了。” “皇上怎么说?” 独孤训笑道:“也没怎么,就是说咱们丛云卫办事不牢靠,从上到下都要罚俸禄。下面一人罚三个月的,我与老龟还有您冉大统领从重处罚,一人罚一年的。” 冉仲闻言哑然,忽的,他不禁想起东野道人跟他讲的那番关于修罗假寐的言论。霎时间,冉仲苦笑。 心中暗道,世事不由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悍佛震魔 冉仲淡淡道:“独孤统领,本统领现在要交待你去办两件事。” 独孤训哀声道:“冉大统领,您瞧老朽这一身的伤,还能去办什么?” 冉仲闻言冷声道:“今夜之事,若要追责,全然是因为你独孤训办事不力。本统领现在还没说要你去做什么,你便推三阻四,我看今夜有人能来宫中生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独孤训一听,咧嘴笑道:“我可说不过冉统领您,您尽管吩咐就是,我就算是豁出 这条老命,都给您把事办妥当了。” 冉仲掐着手指说道:“第一件,安排人监视东野道人。第二件,去调查蜀中李家的灭门原由。” 听罢,独孤训登时愣在了原地,他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这两件事,可都能要人老命啊!” “冉统领,那东野道人可是由秦丞相举荐,又由皇上奉为上师的大人物,我在怎敢去监视人家啊!”独孤训摆了摆手,便欲要出尔反尔。 冉仲闻言笑道:“正因为你如此,所以才要麻烦在下最为尊敬与信任的独孤统领您呐。说实在的,这件事除了你,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独孤训听罢,心中连骂扯蛋。他脸色铁青道:“老朽觉得,我还是去蜀中的好,监视东野道人的事,我如何都干不了。” 冉仲摇头道:“监视东野道人,必须由你亲自上阵。至于蜀中李家的事,就交给铁捕与血捕二人吧。” 独孤训还正想争论时,冉仲便沉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今夜有人夜袭皇宫,闹翻临安,明日天下又会有何等巨震?本统领觉得今夜之时,并非是那人一时兴起,在其背后,定然是蓄谋已久的阴谋。 还是那句话,现在无论做什么,都算不得过犹不及。” 独孤训听罢,无奈摇头。他苦笑道:“那老朽这次也算是食君禄,担其忧吧。但那一年的俸禄,着实扣的冤枉。” 月入白沙,雁过南天。 独孤训回好狗院后办了两件事,第一件是给在白帝城的血捕修了一封书信。第二件,便是将他从易不在那里抢来的一葫芦极品疗伤丹药给吃进了肚子。 “要老命喽!” 独孤训涨红着脸,用了约莫有五个时辰才堪堪将那药力给化解。 “嘿!是药三分毒,今日我算是中了百分的毒了,留着以后慢慢化解吧。”嘟囔两句后,独孤训便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子,并悄然无息的往城北而去。 不知不觉间,夜尽天明。 “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吃草。本想着还能清闲两日,但这费大人又要我跑一趟蜀州,真是折腾人的很。”年轻人拍了拍一旁的骆驼,便往远方瞧去。忽的,他看见前方相携走来了七个少女,便不由得笑道:“费大人,费大人,这次算是错怪你了。想不到,你还给我派了一份美差呢。” 而在同往南方而去的路上,一辆马车正悠悠的行着。那马车后,也跟着一头骆驼。赶车的是萧山鸣,车内坐着三人,阮沥与绿珠儿正枕在孙明香怀里沉沉的睡着。一人脸上带着笑意,而另一人脸蛋上则带着泪痕。 这一夜发生的事儿太多,但萧山鸣与孙明香虽都还蒙在鼓里,但他俩却保持着一言不发的默契。 在此时,有什么要紧事,也比不上合上眼睡一觉来的更要紧。 有什么话。 “等睡醒了再说吧。” 费休罗躺在一根只有手臂粗细的树枝上翻了一个身,看向在前方行驶的马车喃喃自语。 虽还未到九月,但北莽大地却展现出一种类似于隆冬的气氛。遥望万里大地,皆铺盖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似雪如雾。 “嘎吱嘎吱” 不间断的脚步声从蒙着白霜的草叶上响起,一个矮小的少年双手捂着两只表皮烧黑了的家雀儿正缓步往前走着。 忽的,一阵清脆的摇铃声传来。那少年的目光登时警惕的往前看去,他只瞧得他前方正站着一个披着墨色大氅,带着花哨油彩面具的敦厚身材的怪人,正拿着一个铃铛不停摇着。 少年心中满是疑窦,他暗道:“忒是奇怪,方才我一直往前看着路,但却没瞧见这人,他是何时出现的?” 面具人看着这少年突然笑了,他将手中的铃铛摇的更加急促。霎时间,少年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并不停往后退去。但退了两步后,少年猛然便稳住了身形。他甩了甩脑袋道:“你要做什么?” 面具人咯咯一笑道:“不错,你果然有些本事。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因为腹中饥饿,所以想讨一嘴吃的。” 少年闻言摇头道:“不行,这是给师父与师兄的,我这里没多余的口粮给你。” 面具人笑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带我去见你的师父跟师兄,看他们同不同意将自己的口粮分给我。” 少年仍是摇头道:“你若是开了口,那师父定是会分给你的,但我却怕你吃不到。” 面具人问道:“为何?” 少年正色道:“因为还没等你开口,师兄便已经将你给杀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多挨一会儿饿,去二十里外的镇子里瞧瞧吧。饿肚子虽难受,但怎么也要比丢了性命要强。” 面具人闻言笑道:“那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么一个老头挨饿?既然你师父会同意将那口粮分给我,你便将你师父那只给我不就行了?” “不行,若是我擅自做决定,师兄会揍我的。”少年眉间露出一抹惧色。 面具人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你师兄是个恶人,得罪不得。” 少年淡淡道:“我师兄不是恶人,但也得罪不得。” “晓得了。”说罢,那面具人便抬手去摘脸上的面具。少年瞧得这面具人的异动,登时便喝道:“你要做什么!” “透透气。” 面具人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后,又急促的摇起了铃铛。少年目光一滞,便扔了手中的家雀儿,六神无主的走到了面具人身旁。 面具人笑道:“那就麻烦你做个人质了。” 与此同时,二里开外的一处平地上,只瞧的六块约有千斤众的巨石急速旋转,并围着一个方圆几丈圆圈飞速盘旋移动。不时间,还有喊叫之声从巨石围牢中传出。 一佝偻的红鼻子老头擦了把满头大汗,缓缓站起来。他拍了拍褴褛衣衫上的灰土道:“等你何时不再犯病了,我便将你放出来。”瞧这红鼻子老头,不是那剑墟老剑主之徒离,又能是谁? 旋即,巨石围牢中传来一声大喊道:“臭老离儿!让我学那鲲鹏总略的是你,现在把我困住的还是你!你最好一辈子,别将我放出来,要不然我一出去,那第一个便杀的是你!” 老离儿闻言摇了摇头,他随手一招,那六块巨石便停止了移动。旋即,一块约摸着有屋顶大小的巨石便从数丈开外飞来,重重的盖在了那六块巨石之上,彻底将里面的人给封了起来。 “若筠定力不足,那鲲鹏总略对其而言便如同附骨的毒药,想不到尚不足百日,他便已沉沦在那鲲鹏总略中无法自拔。若是再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那对天下来言,当的又是一场浩劫。”想罢,老离儿忽的眉头一皱道:“阁下劫持一个孩子算的了什么本事,将那孩子放了,我兴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呵呵,看来在下劫持这个孩子,算是多此一举了。在百丈开外,在下便能感觉到阁下身上传来的雄浑真气,不管在下怎么做,都不是阁下的对手啊。”说罢,站在老离儿身后的那面具人便一推身前的白发少年,紧接着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 太叔丹凤倒在地上,浑浊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这时,太叔丹凤一抬头瞧见老离儿便说道:“师父,他” 老离儿摆手打断了太叔丹凤道:“你先退下。” 太叔丹凤闻言,便双手拄着地面,撑起了身子。随后,他便快速跑到了老离儿身后。 忽的,那被关在石牢中的温若筠大笑道:“臭老离儿,既然来人了,那你便将我放出去,兴许我还能考虑考虑不杀你。” 面具人闻言笑道:“这里面,应该就是那凶恶的师兄了吧,不错,身上的确有一种吞食天地的气势与锋利至极的剑气。看来,剑墟的御剑术与那不世神功鲲鹏总略的交响辉映之下,果真神异无双。” 老离儿闻言淡淡道:“看来阁下已经将我们师徒三人都调查了个清楚。” 面具人笑道:“不错,关于阁下师徒三人的情报,在下都了然于心。而且今日在下还得为阁下记上一条,那便是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阁下言重了,只要天下还在,那便没有第一一说。”老离儿说罢,轻轻咳嗽了两声,太叔丹凤便为其捋了两把后背。 面具人摇头道:“至少是在下平生所见之人中的第一。” 老离儿伸手一招,一柄身上带着霹雳雷华的长剑便拔地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上。 “三句话,将你的来意说清楚。” 面具人又是咯咯一笑:“在下太一,受我家老爷之命来此,特意来帮阁下一把。” 老离儿淡淡道:“在下没什么要别人帮的。” 面具人摆手道:“当真?在下倒是有办法帮阁下解决燃眉之急,不对,是阁下的徒弟。想来阁下关在石牢中的那位弟子,已坠入鲲鹏之口,无法自拔。而到了此等地步,是不能停止吸食他人功力的,否则便会遭受鲲鹏反噬,难逃一死。” 闻言,石牢中的温若筠大笑道:“臭老离儿,你听见没,这可是送上门来的肥肉!这人的功力深厚的很,只要我取了他的功力,想来七八年之内都不用再施展这鲲鹏总略了!” 面具人听罢啧啧摇头道:可惜了,本来是大好的青年才俊,数百年不遇的剑墟最年轻剑主,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少说也能成个独当一面的豪侠人物。但如今,却被那鲲鹏总略给折腾成了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老离儿闻言皱眉道:“你能怎么帮?” 面具人笑道:“在下不才,所修炼的功法正好能镇压令高足体内的魔性。而且,在下还能为令高足提供一处取之不竭的真气宝库,可任由令高足随意吞食,并且那些人都是在江湖上被传已经死去的人,他们再死一次也无妨。到时,阁下的高足恢复如常后,自然就不用再跟随阁下于江湖之上四处飘荡,而是回归剑墟,继续做剑墟剑主。想来,这也是阁下所期望的吧。虽然阁下以一己之力平定北莽之祸,但你始终是亲手杀了老剑主的凶手。功过不能相抵,若是令高足继续跟随阁下,想必以后也会在江湖上人人喊打” 面具人一语未必,就听得太叔丹凤厉喝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 面具人笑问道:“噢?他也算是你师父,若要真的算起来话,他不折不扣的是你的杀父仇人。” 太叔丹凤闻言,一头白发登时飘荡起来,他沉声道:“我没有父亲,只有师父。” 老离儿一言不发,忽的他叹息道:“你说的那个地方在何处。” 面具人笑道:“阁下虽然修为通天,但那个地方若是没有人带路的话,阁下也是一被子都无法寻到的。” “我问你在何处。” “嘿嘿,阁下也未免太心急了。不妨阁下先将令高足放出来,在下为其镇压住体内的魔性。” 老离儿闻言点头道:“我也想瞧瞧你的本事。”说罢,老离儿一甩手,那盖在六块巨石上的石盖便陡然被其掀到了一旁。 忽的,一阵飓风便陡然从巨石围绕着的中央刮了起来。那六块巨石霎时间便四散飞去,双臂俱断的温若筠撕心裂肺的连连仰天长啸。此时只瞧得本是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已是满脸狰狞,双眼血红。 忽的,他猛吞一口气,本是在老离儿手中的那柄剑也骤然便向面具人急射而去。 “好生威势!”面具人心中一叹,便连连往后退去。温若筠见状大笑一声,便追着长剑朝面具人奔袭而去。 温若筠所过之处,大地寸寸龟裂开来。 面具人猛摇手中铃铛,闻此铃声,温若筠先是一滞,但随后又更加癫狂的朝面具人扑杀而去。 但经过方才这一刹,面具人已摘下了脸上所戴的面具。 老离儿看到那面具之下露出来的脸后,不由得现出几分惊讶之色,太叔丹凤更是满脸厌恶的转过了头去。 面具人轻摇几下铃铛,口中喃喃道:“现在开始,不死佛。” “嘭!” 本已指住他喉头的那雷光长剑骤然像是失了力气,掉落在地。而温若筠则被一股没来由的巨力给定在了原地,任凭他怎么运转真气,都无法移动分毫。 太叔丹凤见状不由得开口道:“师父,师兄怎么不动了。” 老离儿淡淡道:“好生精妙的奇门幻术。” 忽的,温若筠眼中流露出万分恐惧之色。他瞧见,一凶神恶煞的佛陀竟从那面具人的脸上走了下来,并伸出双臂,一把就抓住了他的两肩。 旋即,那佛陀双手用力往上一提,就见一鲲一鹏被其从温若筠体内拽了出来。温若筠见状,霎时间就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跑到了九天之外。他只觉体内满是空荡,再也使不出半点真气。 片刻过后,面具人脸上已是满头大汗,而温若筠眼眸中的猩红也渐渐退去。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在老离儿与太叔丹凤这两个局外人看来,只是那面具人与温若筠对视着。至于那惊心动魄的凶煞佛陀与一鲲一鹏,他们倒是没有瞧见。 又过了半晌,面具人重新戴上了面具。温若筠无力的蹲坐在了地上,太叔丹凤赶忙跑过去,扶着温若筠关切道:“师兄,你没事吧?” 温若筠淡淡道:“帮我擦汗。” “被震住了。”老离儿见状心中暗道。 这时,那面具人穿过温若筠二人,来到老离儿身前道:“刚才在下已施展幻术,让令高足误以为自己体内的鲲鹏已被除去,所以他的魔性自然而然的也被镇压住了,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用不了七日,令高足定会重新入魔,而且魔性更重。到时候,怕就不是现在这么好镇压的了。” 老离儿点头道:“阁下的确是有本事的,现在便说哪里有活着的死人吧。” 面具人微笑道:“莫要称呼阁下,叫太一便好。在下说的这个地方,名为莲蓬狱。” “莲蓬狱?” “不错,阁下所认识的古之四恶也是从那莲蓬狱中逃出来的。而这莲蓬狱中除了那古之四恶,修为与他们不相上下的估摸着还有百余人,至于修为低一些的那便更多了。但在下有一言说在前面,那莲蓬狱是五行舵所掌控的。在下既是要帮阁下,也是为了借阁下的手打击一番五行舵。” 老离儿闻言神色不惊,他听罢,只是淡淡道:“在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潜龙勿用(一) “你可给我醒来吧!” 先是隐隐约约听得一声厉喝,随后身上又被浇了一桶冷水后,刘夫堂这才眯瞪着眼悠悠转醒过来。嘴里残留的酒气一直往嗓子眼儿里钻,刘夫堂甚是恶心,不由得干呕两声。当他像往常一般,想要伸手去摸茶杯时,却陡然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好似不听自己使唤了。陡然间,刘夫堂是寒毛一竖,陡然便清醒过来。 他这一清醒便朝四方望去,这一瞧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绑,正吊在一个水牢之中。他的脚下是一汪浑水,不时还有条条斑斓的长蛇吐着信子从水中冒出头来。 “我本正与董公子喝酒,怎么就被人绑来这儿了。”刘夫堂这么一寻思,他的后脑勺便如同被针刺一般的疼了起来。忽得,他大喊道:“来人!来人!” 当他喊了几声后,那水面就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弹指间,一个瘦小的男子便从水中潜了上来。 瘦小男子一瞧刘夫堂便笑道:“刘先生,你总算是醒了,我可泼了你半宿水了,估摸着现在天已经亮了。” 盯着这瘦小男子看了一会儿,刘夫堂骤然沉声道:“我见过你,你是闫家的人,你敢绑我,应该是闫当家指派的吧。” 瘦小男子笑道:“承蒙刘先生还能记得住在下,绑先生来的确是我家当家的意思。刘先生你不晓得,当我们将你带回来时,你与你的手下可都醉的不成样子。为了不让刘先生醉倒在湖里,所以我们便将你给请回来了。” 刘夫堂听完瘦小男子的这番话,不由得心思急转。他暗道:“闫家与我萧家虽算不得亲如手足,但平时也算是和睦。将我捉来,定然不是平白无故,难道闫家是想对我萧家的那蚌场下刀了?但闫勿得可没这么大胆子,既然我被捉来了,那董公子现在在何处?假设他没被捉来,那他会不会在这件事中也充当了什么角色?” 正当刘夫堂百思不得其解时,一红衣女子便划着竹筏缓缓朝此处行来。 刘夫堂先停下了思绪,他朝那女子大笑道:“这不是闫大小姐么,在下不晓得怎么得罪了闫家,以至于将在下劫到了此处?” 只瞧那红衣女子虽已是半老徐娘,但一脸脂粉仍是抹的厚重。她一听得刘夫堂说话,便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足足笑了有小半个时辰后,这女子放才放下手臂,将竹筏划到了水牢前。 女子停下竹筏后,又是咯咯笑道:“诶呦刘先生,你这主动跟奴家说话,这还是头一遭呢,可真让奴家受宠若惊。” 刘夫堂闻言忙笑道:“这是哪里的话,闫大小姐您的身份何其高贵,在下区区一小小的读书人,哪里敢妄自攀谈。”嘴上虽说这好话,但刘夫堂心中却是连连作呕。这红衣女子乃是闫勿得之女,名为闫寿月。闫寿月这个女子虽平日里的一言一行都故作一幅楚楚可怜,温柔可人之壮。但在千岛府里混的人都晓得,这闫寿月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母夜叉。 闫寿月微笑道:“刘先生你可真是会讲话,说的奴家倒有些许飘飘然了。但是这人怎能飘飘然呢,你说,要是正往上飘时突然摔了下来。那似豆花的脑浆,不都流出来了么?” 刘夫堂闻言当的是恶心坏了,他不晓得,这闫寿月为何要将人脑子跟那豆花儿联系到一块去。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刘夫堂也不得不低头赔笑道:“闫大小姐言之有理。” 闫寿月没理刘夫堂这茬,而是又自顾自的说道:“所以说,男人说的话虽然好听,但大抵都是不可信的。于是奴家想了办法,那便是将男人的嘴都缝了起来,如此一来,他们说不了话,奴家也就不会飘飘然了。” 刘夫堂听的是牙龈打颤,他对这闫寿月以折磨男子来取乐早有所耳闻,他不禁担忧,这闫家将他弄来,难不成就是为了折磨他?但旋即这个念头就被他给否定了,闫寿月虽然有些问题,但闫勿得还是颇为稳重的。但随后,刘夫堂却是脱口问道:“若是将人嘴给缝上,那人岂不就饿死了?” 闫寿月微笑道:“刘先生多虑了,等你吃饭时,再给你把线给拆了不就是?诶呦,刘先生你瞧我这嘴,我只是拿你做个比喻。” 刘夫堂闻言,惨然一笑道:“闫大小姐机智风趣,在下佩服。但在下有一事,还想请闫大小姐予以解答。” 闫寿月掩面笑到:“先生尽管问。” 刘夫堂苦笑道:“不晓得在下哪里得罪了闫当家的,他要将在下囚于这水牢之中?” 闫寿月一摆手道:“刘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可没有哪里得罪别人了,你送的那 颗大珍珠,奴家的爹爹一瞧,不晓得有多开心呢。” 刘夫堂忙道:“这是自然,那颗珍珠是在下在蚌场上年产的极品珍珠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既然是送给闫当家的贺礼,那在下与萧当家自然不能含糊了事。既然闫当家的开心,那萧当家自然也是高兴,这两家欢喜之事,闫当家又为何将在下囚禁于此。” 闫寿月闻言心中暗道:“想来发生了什么事,这刘夫堂还都瞒在鼓里,但既然他亲口承认那珍珠是他送的,那这件事便妥了。”想罢,闫寿月又是笑道:“这开心是好事,但我爹爹他,却是开心过头,开心死了。” “开心死了,我还高兴坏了呢。”刘夫堂心中腹诽一声后又笑道:“既然闫当家的都开心死了,那为何又要来难为在下呢?” 闫寿月噗嗤一笑道:“刘先生,奴家瞧你是这书读多了,将脑子给读坏了,想什么事都爱愿意拐着弯儿的想。方才奴家说我爹爹开心死了,刘先生怕是领会错意思了。” 刘夫堂不解道:“不晓得闫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爹爹他老人家死了。” 听得此言,刘夫堂当的是宛遭晴天霹雳,震惊无比。 闫寿月将要落入水中的裙角扯上来,又佯作伤心状,擦了一把干燥的眼眶。 “刘先生你瞧我家小姐伤心的,这剩下的话便由我来说吧。”那瘦小男子笑道:“我家老爷昨日被人谋杀了,他死前手中还拿着刘先生您送的那颗极品珍珠。于是我家少爷与小姐便断定那是老当家死前给咱们留下的线索,既然那珍珠是您刘先生送的,那杀害我家老当家的人,自然就是您刘先生,这没跑了。” 听到此处,刘夫堂算是明白了。合着他们绕这么一大圈儿,就是为了将自己与那闫勿得的死联系到一起。而这一想明白,刘夫堂反倒是沉稳了下来。他暗道:“闫勿得是谁杀得不要紧,不管是谁杀得,他们总会有法子安到我身上,想来此时那闫寿阳已经去了找萧当家的了。他们闫家兄妹早对我萧家的蚌场垂涎已久,但以前有闫勿得在,他们不敢生事。如今闫勿得一死,他们当的是揪住这莫须有的把柄与我萧家做对了。若是说杀了闫勿得的人是他们兄妹二人,那也不算稀奇。” 闫寿月忽的又笑了起来说道:“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但如今千岛府大乱在即,我们闫家也不想与萧家结下梁子,若是家父泉下有知,也是会高兴的。但刘先生既然害死了家父,那怎么也得拿个说法出来,不如” “噗!” 闫寿月这话说到一半,就瞧见那刘夫堂就从嘴里吐出了小半截舌头。旋即,鲜血混杂着从胃里倒腾出来的酸水儿,就一并从刘夫堂的嘴里流了出来。 看着瞠目结舌的闫寿月与那瘦小男子,刘夫堂便猛的狂笑起来。旋即,他又拔高声调,用含糊但同样高亢的声音说道:“那便杀人偿命吧!” 闫寿月忽的想到:“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缝他们的嘴,割了他们的舌头也好。”相比与魂游天外的闫寿月,那瘦小男子倒是满脸焦急道:“小姐这怎么办啊!” 闫寿月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慌什么,掉这么点肉,还死不了人。你将他打晕,再送到府中的大夫那里去。”说罢,闫寿月又接着想到:“那到底是缝上好,还是割了的好?你说这刘先生,好死不死,还给奴家出了这么个难题,真是烦人的很。” 而那瘦小男子还没来得及打晕刘夫堂时,刘夫堂已然疼的昏了过去,这倒也省了事。他将刘夫堂放下来,随后打开牢门,将刘夫堂放在了竹筏之上。 闫寿月随手在刘夫堂的双腮与跟脖颈上点了几指道:“行了,走吧。” “这到底是该缝嘴还是割舌头,倒是真拿不定主意” 清晨的浓雾氤氲在湖畔,却是散不开。 一艘轻舟破雾而来,载有一对男女。 这艘轻舟刚刚现身,四艘制式相同的船只便从四方围了过来。 “例行检查。” “辛苦几位兄弟了。” 董平站起身,对着前方船上站着的几个士兵说道。 一人回道:“原来是董参军,恕我们兄弟几个冒犯了。” 董平微笑道:“是我们为几位兄弟添了麻烦才是。” 闻言,那领头的士兵便一摆手,四艘船便各行散去了。 见状,董平便坐下来继续拨弄起了船桨。冷飘飘则依偎在董平怀里,用手摩挲着他的肚腹道:“刘先生醉的那么厉害,这放他一个人回去,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董平闻言笑道:“那能出什么事,他身边不还是有几个手下么?再说这千岛府是他们水匪的天下,刘夫堂在水匪堆儿里也算是个人物,没人会难为他们的。” 冷飘飘微笑道:“这次去那闫家,虽然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是结识到了刘先生,以后他没准还能你的一个助力呢。” 董平闻言破有深意的点头道:“刘先生确实也帮了我不少忙。” 说罢,小舟靠岸。 董平扶着冷飘飘下了船后便道:“你先回去休息,虽然没有收获,但我还是得向石将军做个汇报的。” 冷飘飘打了个哈欠道:“也确实是困了,若是得空,你也回去睡些工夫。” “晓得了。” 旋即,二人先是相携往军营中走。但行到半路,二人便分道扬镳,董平顺路去了崔爷的住处,就让冷飘飘先行回军营了。 这太阳还没出来,崔爷便靠着篱笆墙,等着晒了。而在院儿里,那宛如小山般壮实的阿井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忽的,崔爷笑道:“董参军这可成了忙人,数日未见了。” 董平笑道:“这见了反倒麻烦,因为我总有麻烦事要麻烦崔爷您。”说罢,董平在崔爷身旁蹲坐下来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塞到崔爷手中小声道:“酱的牛肉,用来下酒正合适。” 崔爷看了眼院里的阿井,便手脚麻利的将那酱牛肉塞进了怀里。崔爷笑道:“这小子来了,我便清闲了,虽说是好事,但没次吃饭时,这小子都眼巴巴的瞪着我,生怕我将他那份给吃了。” 董平笑道:“吃多少便做多少,放心吧崔爷,阿井吃进肚子里的饭,不会白吃的。” 崔爷听罢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你小子这是出门了?” 董平点头道:“不错,出了趟近门。” 崔爷笑道:“那倒是凶险的很,说罢,你小子想用这零嘴儿换点什么?” 董平微笑道:“崔爷这话说的,这点儿东西那纯粹就是孝敬您老的,我可没指望能用这东西换来点什么。” 崔爷闻言不禁摇头道:“你小子越说这话,我倒是越觉得害怕。” 董平笑道:“能让崔爷这久经沙场的老兵都怕了,那我这嘴皮子功夫也算是练到家了。但我今日来,却不是耍嘴皮子来的。上次听闻崔爷说了这千岛府水匪的发家史,我倒是有了点儿想法。” “哦?” 董平搓了搓手道:“崔爷,你说咱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将那些做了水匪的弟兄们再给拉回来?” 崔爷一听,忙的摆手道:“小子,你这意思是想让我去做个太平使者阿!就这么跟你说吧,没门儿。从前我也不是没有试过,但他们的决心已定,是断然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董平点头道:“此路不通,那我们就想个变通的办法。既然他们不会接受招安,那就让他们继续做水匪,不过不能再让那什么雷家,闫家的人做他们的当家,换个人管着他们。” “你的意思是?” 董平微笑道:“崔爷,若是你再次出山,振臂一呼说要再举时,想必投靠的人定然不再少数。” 崔爷点头继续说道:“然后当我将他们聚到一起时,你董参军再领兵杀来,将我们一网打尽。这种事,嘿嘿,我断然不可能帮你去做。” 董平听罢摇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 崔爷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难道还真想让我去造反。” “那也未尝不可。”说罢,董平拍拍崔爷的肩膀站了起来破有深意的说道:“当今这个世道,嘴皮子厉害是没用的,只有拳头大了,那才是王道。我知道崔爷心中对从前的那群兄弟依旧放心不下,但你难道就想眼睁睁的瞧着他们,作为打家劫舍的水匪死在军队的刀剑之下?那可真是辱没了窦家军的大名,崔爷,有时候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说罢,董平便不再停留,负手而去。 崔爷缄默了半晌,忽的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都是狗屁!” 且说董平来到石莽营帐中时,石莽正在一边吃着干粮,一边写着文书。瞧见董平来了,石莽不禁点头道:“董参军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倒是出乎本将的意料。” 董平听罢一时哑然,他暗道,“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会死在那里不成?”想罢,董平笑道:“这还得多亏我手下的那护卫机灵。” 石莽点头道:“董参军这次潜入虎穴,可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 董平笑道:“自然有,但在此之前,我倒是想听将军说说羊渊岛的战事如何了。” 石莽淡淡道:“章将军对羊渊岛发动了三次佯攻,但都没有多大成效。那龙家在羊渊岛经营多年,也不是好对付的。” 董平点头道:“意料之中,所以我们的计划就要快些实施了。我想请石将军发令,不要再继续对羊渊岛小打小闹,直接发动大军佯攻。然后趁两方胶着不下时,突袭雷家。” 石莽听罢皱眉道:“本将虽然与董参军接触不多,但却一直以为董参军是个求稳之人,为何只是出去了一遭,便如此着急了?” 董平微笑道:“那就与我带回来的这个天大消息有关了。” “说。” “闫家的当家,闫勿得死了。” “嘭!” 石莽骤然拍案而起:“闫勿得死了,详细说来!” 董平听罢微笑道:“详细的情况我便不晓得了,那闫勿得毕竟老了,说不定他身上原本就有什么顽疾,突然发病,便去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潜龙勿用(二) 石莽十指交叉,托住自己的下巴,一言不发的思考着董平话语间的可信度。董平随意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他翘起二郎腿说道:“不管那闫勿得是怎么死的,但这对于我们是个机会。因为据我所知,在昨天去祝贺闫勿得乔迁的还有萧家与燕家,无论他们两家出于什么目的,我想咱们都可以在这上面做一番文章。” 石莽闻言开口道:“董参军之前倒是谦虚了,稍稍一出手就带回这么重要的情报,本将也甚是佩服。” 董平笑道:“承蒙石将军厚爱,但我也只是恪尽职守而已。只当时这老天爷开了窍,知道帮我们一把而已。” “那敢问董参军对这个情报有几分把握?” “十分。” 石莽闻言注视了董平半晌后笑道:“既然董参军如此肯定,那本将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行了,董参军这日夜奔波也是疲劳,先回营帐中稍作休息。那道军令,本将现在便写。” “那我就不叨扰了。” 说罢,董平便起身出了这营帐。 当董平走后,石莽便拿过一张信纸,提笔刷刷写了起来。转瞬功夫,这张信纸上便浮现出了几十个方方正正的小楷字。落了笔,石莽便将这纸卷好,塞进了一手指粗细的竹筒里。 不一会儿,一个眉眼间透露着机灵气的士兵撩开营帐走了进来。 “石将军,您找我?” 石莽点了点头,她将那竹管丢给这士兵道:“你现在立刻去一趟乱石镇,将这东西交给交给大兴米铺的朱掌柜。” “知道了,小的告辞。” 当这士兵走后,石莽不禁皱眉道:“蹊跷。” 在远处望着石莽营帐这方动静的董平见状,不由得微笑道:“看来还是不信我。”旋即,董平便回了自己的营帐。这一回去,董平便盘膝坐到桌前,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信封。董平将信封启开,却从信封里倒出了一堆碎纸。这些碎纸均被切割成了指甲盖大小的规整方块形状,而且每块碎纸上都写有一道笔画,横竖撇那,弯钩走之。 不出片刻功夫,董平就将这些碎纸给拼了起来。只瞧得他拼出来的这张纸上浮现出了四个完整的小字,分别是狗,吃,晚,中。 董平见状摇头自语道:“不对,不是这么拼。”说罢,董平又将这些碎纸打乱,重新拼接起来。 拼好,又打乱。这些碎纸不论怎么拼,都能拼出字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董平拼了数十次后,这封信才被董平恢复了本来样貌。 “龙,甲。燕,丙。萧,乙。雷,甲。王,丙。冯,丙。八月,闫勿得。” 董平瞧着这些字,不由得喃喃自语道:“八月,看来这封信是闫勿得刚刚写好,还未来得及发出去。”随后,董平又从怀里拿出两封信来。不过这次启开信封后,倒是没有出现碎纸,而是两封完整的信。 只见这两封信上写的是相同的两个字,继续。 “看来这便是回信了。” 且说这三封信都是董平从那闫勿得房中的一个紧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来的,那柜子里杂七杂八的堆了不少东西,还有几封信被压在最深处,因为时间紧迫,董平便没来得及拿。 “看起来闫勿得写的这封信,应该是对千岛府水匪其他几家势力的评级。根据他死前说的话来分析,在他身后好像还有个大掌柜。这信应该就是给那大掌柜写的,看来那大掌柜是要闫勿得继续监视这千岛府其他几家势力,但那大掌柜的身份如何,目的如何,凭这些东西,倒是推断不出来。但那大掌柜既然有实力操控闫勿得这只老狐狸为他办事,他的身份自当不可小觑。”想罢,董平便将这三封信收了起来,起身又出了营帐。 一艘小船靠了岸,只见在那岸边树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两排大字: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从船上下来个身着麻衣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便是为石莽送信的那个士兵。这士兵上了岸后,便径直往这岛上的乱石镇行去。 在千岛府中,这乱石镇算的上是为数不多的热闹大镇。这千岛府中的有钱人,也几乎全都居住于这乱石镇。 进了热闹的乱石镇,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听着耳畔不断响起的叫卖声,这年轻士兵当的是感觉恍若隔世。稍稍楞了片刻后,这士兵便回过神来,朝那镇中最大的米铺,大兴米铺行去。 大兴米铺中热闹非凡,排队买米的人店里一直排到了街外。年轻士兵左右推搡着挤进了米铺后,看着那白花花的大米瞬间便失了神。他摸摸那被营中粗米折腾够呛的肚皮,竟鬼神神差的抓了一把白米塞进了自己嘴里。这生米虽硬,但他却是嚼的有滋有味。当他将嘴里的米渣咽进肚里后,又想伸手去抓米时,却有一只大手,登时便捏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士兵登时便打了一个激灵,他抬头瞧去,只见抓住他手腕的,是个身着员外服,笑眯眯的白胖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笑道:“小兄弟,吃生米可坏肠胃,我这里有蒸好的白米干饭,你要是饿了,那我便带你去吃两碗。” 年轻士兵闻言赶忙摇头道:“这位老爷,你切莫怪罪小的,小的实在是馋了。” 中年男子微笑道:“这我晓得,所以才让你去吃饭嘛,因为都是自家兄弟。” 听闻此言,这年轻士兵方才猛的想起自己是来送信的,他赶忙开口问道:“敢问老爷,您可认识朱掌柜?” 中年男子笑道:“我便是朱大兴,朱掌柜。” 听罢,这年轻士兵赶忙将那竹管取出来,递给面前的这位朱掌柜说道:“这是石将军让小的交给掌柜您的。” 朱掌柜收起那竹管后大笑道:“辛苦小兄弟了,阿三,你将这位兄弟带去酒楼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来喽!”旋即,一个裹着白围裙的麻脸男子便走过来将这年轻士兵给领出了米店。 当这二人走后,朱掌柜不由得沉下脸,心中暗道:“这石莽怎的将送信这差事交给了这种人。”想罢,朱掌柜便转身进了米铺后院。 只瞧得这米铺后院中盖着一处阁楼,与此同时那阁楼中的一间屋子里,正有一身着大氅的男子喝着闷酒。 忽的,这男子抬起缺了一根手指的右手笑道:“那李闵济的剑果然名不虚传,要不是老爷有令,我倒是真想与他好好过两招。”他话音刚落,便有人轻轻敲起了房门。 男子一听,便拿起放在桌上的一张油彩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后,他便淡淡道:“进来吧。” 朱掌柜推门走进了屋子,他笑道:“打扰了聂大人的雅兴,小人该死。” 男子笑道::那你还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朱掌柜闻言,忙将那竹管取出来,走上前,将其放在桌上道:“聂大人,这是石将军的来信。” “石莽?那丫头主动来信,倒是稀罕事。”说罢,男子便将竹管中的信取了出来,看着那信上所书,男子不由得心中一沉道:“闫勿得死了。” “什么,闫勿得死了!”朱掌柜闻言也不由得惊呼一声。 男子将手中的信撕成粉碎道:“还未确定消息是否属实,你如此大呼小叫做什么?” 朱掌柜自知失态,便赶忙开口道:“在下慌张了,望聂大人恕罪。” 男子叹息一声道:“看来我得去闫家走一遭了。” 朱掌柜闻言笑道:“聂大人,你说是不是那闫勿得因为贪生怕死,想要脱离老爷的掌控,所以故意安排了假死这么一档子事儿?” 男子听罢摆手道:“闫勿得身旁有我安排的一个高手,那闫勿得一身修为被封,我谅他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他那一对儿女倒是不得不防。” 朱掌柜闻言笑道:“的确如此,那可是一对儿豺狼。但打听消息这种事,在下想就不必聂大人您亲自出手了吧。在下随意派几个人去,便能办妥了。” 男子摇头道:“闫勿得不同与他人,他毕竟是老爷在千岛府中培养的一颗重要棋子。于情于理,我都得去亲自看看,要不然别人会在心里腹诽老爷的。” 朱掌柜闻言抱拳道:“那聂大人来去小心。” “小费孤身一人便能去临安皇宫捣乱,一个小小的千岛府,难不成我聂刀就怕了?” 朱掌柜笑道:“想来费大人这次要是回来,老爷定会发火了。” “我看倒未必。” 聂刀站起身道:“将这酒放到锅里温着,等我回来继续喝,你这里的酒太次,入不了口。” “在下明白。” 与此同时,羊渊岛上。 龙正风正坐在硕大的木椅上逗弄着臂膀的雄鹰,在他身前站着两个黑衣男子。忽的,龙正风开口道:“泅覃还没回来?” 一黑衣男子回道:“启禀当家的,泅覃自那夜敌军夜袭后,至今未归。” 龙正风闻言笑道:“泅覃是个得力的手下,他这不回来,倒还真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另一人道:“当家的,泅大哥是不是已经”话说半截,欲言又止。 龙正风摆手道:“泅覃没那么容易死。” “当家的,敌军这两日一共发动了三次袭击,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这么挨打下去?” 龙正风笑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们挨打了?如今虽然敌我实力悬殊,但只要我们还在岛上,那他们就奈何不得咱们。咱们羊渊岛上树高林密,是天然的屏障,只要他们敢上岛,那咱们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而且我们军需充足,既然能耗,为什么不跟他们耗下去?你们放心,过不了几日,他们便会受不了而撤兵的。” “那当家的,官府这次既然摆出了这么大架势,难不成就是过来摆摆威风?我倒觉得,他们这次真有要总攻的意思。” 龙正风将臂膀上的雄鹰放飞了出去,他看着在堂中展翅盘旋的雄鹰说道:“若他们真是想要打下我们羊渊岛,那便来试试吧。” 而在羊渊岛对面,林三川刚将手中长弓的弓弦绷紧。田柱便走过来说道:“章将军有命,今夜还由我们对羊渊岛发动突袭。” 林三川闻言不情愿道:“难不成又是打一阵就跑?别说对面,我都烦了。我看章将军这扰兵之策,扰的是咋们自己。” 田柱闻言摇头道:“三川兄弟,这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便是沉得住气啊!谁要沉不住气,谁就得输。” 林三川笑道:“这我倒是也晓得,但看着咱们这么多人就跟他们耗着,这便心急了。” 田柱笑道:“放心吧三川兄弟,咱们迟早将他们都给收拾了!” 章泽兰在船舱中来回踱步,一旁的洪磋哲开口道:“章将军,我何时才能带兵去打雷家?搁这里耗着,那龙家能耗的起,咱们可耗不起。” 章泽兰闻言笑道:“洪将军莫要心急,通过这两日的试探,我大致能猜出龙家如今的大致实力了。我们之前定下的策略是,第一次先佯攻闫家,第二次猛攻龙家,然后在攻打龙家时,让洪将军你带一路兵马去攻打雷家。而这两次本将之所以先对龙家佯攻三次,是因为龙家的实力太过隐秘,贸然分兵去攻打闫家的话,容易遭到龙家的反扑。 但通过这三次的佯攻,本将便能做出大致的兵力部署。现在本将手上共有一千三百人,想要佯攻闫家的同时又攻打龙家,再分兵去攻打雷家,那我们这里就必须要留下九百人才能保险。而这也只是保守估计,所以要达到十成的把握,那我们就必须让龙家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着,让他们疲于应对,所以这佯攻还要持续最少七日。当然,若有突发情况,还需另当别论。” 洪磋哲听罢抱拳道:“还是章将军想的周到,谋的深渊,我洪某当时佩服。” 章泽兰听罢,摆手道:“纸上谈兵罢了,具体怎么做,还得依仗洪将军你们。而且这次咱们打的是攻心战,想要一战打下这几家水匪是不切实际的。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几家的关系产生裂痕,当这裂痕变成深渊之后,我们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这个过程最少也要两三年之久,所以绝不能急于求成。” 洪磋哲笑道:“我洪某算是服气了,这等谋略估计也只有章将军你们这些人能想出来,我这个大老粗还是听候吩咐就行了!” 章泽兰闻言微笑道:“洪将军过奖了。” 飞蝶落于鲜花之上。 一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微笑道:“这大理来的茶花不禁姿容甚美,而且也是健活的很,到了这个时节,竟没有要凋谢的迹象。” “当家的,我说您就别光顾着瞧那花了,我方才说的话你是怎么考虑的?”燕四浪在一旁蹙眉说道。 这中年男子便是燕家的当家,燕飞煌。燕飞煌闻言回头笑道:“你说的是闫家的异动?” 燕四浪闻言不由得腹诽道:“合着您根本就没挺。”想罢,她开口道:“可不是,我只是在闫家的大夫那里耽搁了小半个时辰,那闫家便变的风声鹤唳。我倒觉得不像是闫家人说的,那闫勿得只是丢了个东西那般简单。” 燕飞煌微笑道:“既然你觉得不像,那便就不是。事到如今,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最坏的打算?“ 燕飞煌点头道:“比如说,闫勿得突然死了。” 燕四浪一听便阴沉着脸说道:“当家的,你可别说这些玩笑了。” 燕飞煌闻言扑哧笑了出来:“但的确这是最坏的打算,要是闫勿得死了,闫家兄妹掌了权,那这千岛府想来会更加不太平,所以说,我们只能祈祷着闫勿得别这么早死。” 听罢,燕四浪不由得开口道:“要是这么说,当家的你讲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但我见那闫勿得的时候,他还精神着呢,怎就会突然死了?” 燕飞煌闻言忽的一改语气,淡淡道:“精神着,怎么就不会死了?就像是咱们燕家的那几个老古董,不都是精神着呢吗?” 燕四浪闻言泠然道:“当家的,你莫非真要对那些叔伯下手了?” “下手?我怎么会对他们下手,前几日我不还是给了他们大笔银子,让他们去大理游玩么?但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突然发生的天灾人祸,要是那几位长老乘坐的船突然翻了,那想来也是极为让人伤心啊。”燕飞煌说罢,停留在那茶花上的花蝶便扑棱着翅膀朝窗外飞去。 燕四浪淡淡道:“当家的手段厉害,四浪比不上。” 燕飞煌微笑道:“这船要翻,人要散。四浪啊,咱们燕家也是时候该寻一条长久的出路了。” 燕四浪笑道:“长久的出路?当家的,我们占岛为王,逍遥自在,快活的紧,还要什么出路?” 燕飞煌摆手道:“四浪啊,你还是看不清楚。咱们燕家的实力比不上其他几家,财力也略显薄弱,长久的快活是得不来的,而且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 “请当家的明示。” 沉默了半晌,燕飞煌方才说道:“民不与官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潜龙勿用(三) “先生,您来瞧瞧我这手相。这两日不知是怎么了,倒霉透了,不是喝粥时嚼到了石子,就是出门被石头绊了。你瞧我这胳膊肘,就是今早出门时刚磕的。”说罢,那坐在桌前的美貌妇人,便将袖子撸起来,露出一截细嫩的葱白玉臂。 “啧啧,我说小娘子,你这可是犯了土煞了啊。”那算命先生伸手将妇人的手臂握在手里一边摩挲一边笑道。 那妇人嘤咛一声道:“先生,你轻些,你这手劲儿可真是大呢。” 那算命先生闻言嘿嘿一笑道:“小娘子,你莫要再装了。你这三天两头来寻我,莫非是瞧上我这人了。” 那妇人一听,便猛的将手臂收回来,埋怨道:“先生你可莫要拿奴家的贞洁开玩笑,这要是让别人晓得了,那又该在背后说奴家这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了。” 这算命先生忙又伸手过去握住这妇人的手臂说道:“小娘子,你这所以犯这土煞,就是因为你这身边能缺个压住这煞星的木命男子。我虽不才,但这命生的却是好,正好是个大棒槌的木命。这恰好能为小娘子驱邪壁煞。” 那妇人闻言,脸颊登时晕上一片绯红。她低下头,不时用波光流转的双眼瞥一下面前的算命先生。忽的,她笑道:“先生你可真是个坏人,奴家是来找你算命的,但你便占起奴家的便宜来了。但奴家孤苦伶仃,又犯上了这煞星,也只有依仗先生您了。” 算命先生闻言笑道:“好说,好说。小娘子只要跟了我,那我指定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别的没有,但这银子这些年可攒了不少。” “那,那要不然先生这便随奴家回家,帮奴家去了这煞星?”妇人说罢,脸色更是红了。 算命先生当的是喜出望外,他连连说道:“好,好,我这便收拾了行头。随小娘子,你回家去煞。”说罢,这算命先生便将一旁的褡裢拿起来,胡乱将桌上的东西塞进去后,就拉着这妇人站起来,朝前走去。 这妇人笑着扭了他一把说道:“你慢些,你这连我家都不晓得在哪里,跑这么快干甚。” 算命先生一跺脚道:“我都快急死了!” “那先生便随奴家来。”妇人捂嘴一笑后,反手拉住这算命先生,便跨过一条大街,钻如了一条胡同里。 但没过半晌,那算命先生便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从胡同中跑了出来。小跑着来到算命摊子前,这算命先生便开始收拾起了东西。他这一边收拾,还一边喃喃骂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我这老江湖,今天竟然栽到这仙人跳上,真是晦气,晦气!要是下次再让我逮到那小娘皮,看我怎的收拾她!” 算命先生这话音刚落,就听的一男子沉声道:“你方才说,要收拾谁?” 这算命先生一听,赶忙捂着脑袋拍在了桌子上。 “大爷,诶呦几位大爷,我这王八养的,不该摸几位大爷女人的屁股。”说罢,算命先生又是咣咣在桌子上磕了几个响头。 旋即,却听的刚才说话的那人一笑道:“行了王八羔子,爷过来是找你算上一卦的。”这话音刚落,那人便摸出几个铜钱甩在了桌子上,“你瞧瞧这是什么卦象。” 这算命先生敢情是刚才让人打怕了,他偷摸抬起头看一眼桌上那几枚铜钱,忙的又埋下头翁声说道:“不知这位大爷要算什么,财运还是桃花运?” 那人坐下来,“嗤”的一笑道:“好大的脂粉气,我瞧今日是吃了女人的亏,找你算不出什么桃花运了。而再看你这一身狼狈,保准是损失了财物,财运那你更是算不出来了。这样吧,看出了什么,你便说什么。” 算命先生闻言苦笑道:“这位大爷,您算的比我准,还是别难为我了。” 听罢,这主顾语气陡然一沉道:“让你算你就算,废什么话。” “那,那我便照本宣科了。大爷甩出的这一卦,若要是按照上言,这乃是第一卦。乾乾为天,乾下乾上。初九,潜龙勿用。若是大爷最近要做大事,那可不能轻举妄动,要隐而不发,潜龙在渊。待时机成熟时再动手举事,定能旗开得胜。”算命先生说罢,就听那主顾笑道:“不错,这么讲来,倒也是个好兆头。但我也劝苟先生一句,潜龙勿用。你那龙还是盘在裤裆里的好,要不然早晚会要了你的命。” 这算命先生闻言,忙抬头看去。这一瞧,苟先生便大笑道:“阁下,阁下莫非是白帝城下小镇中的那位……”说到这里,算命先生便开始抓耳挠腮起来。因为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眼前这人叫个什么。 “董平。” “诶呦,可不是,您瞧我这记性。” 董平翘着二郎腿,微笑道:“这怪不得苟先生的记性,当时我就没有报出自家名号。” “怪不得,要是阁下说了,我定能记得住。” 这算命先生,便是那日在 江边小镇中董平诈过的那位指命师,名字奇怪,姓苟名枸。这俩字儿合起来一块念,便是苟枸。但这两个却没带着反犬儿,而是上草左木,倒跟方才他说自己是木命,颇有契合之感。 苟枸笑道:“董公子,想不到咱们在那长江江畔一别,今日竟还能有缘相见,真是造化。” 董平闻言微笑道:“只是在这小岛附近谋了个差事,今日得了空来镇上喝酒,没成想遇到了你苟先生。但苟先生风光不在啊,当日你虽说也是招摇撞骗,但也是财名双手,风光的紧。但今日却被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妇人给骗了个底掉,就连我看了都觉得难为情。” 苟枸忙的摆手道:董公子可莫要取笑我了,那女子生的娇媚,平日里又风骚勾人,我不动心便不是个男人了。但谁成想那女子是个做仙人跳的,我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董平闻言笑道:“倒是还没问,苟先生也有身骗人的本事,怎的不在那些繁华,州县里混,而是来了这贫瘠的破地方。” 苟先生摇头道:“我倒是不想在这大宋待着了,准备去大理混两年。听说那大理是个好地方,只要能向大理朝廷捐够银子,那便能混个王爷当当。虽然只是个噱头,但也算出人头地不是。” 董平听罢,皱眉道:“原来苟先生已经有了打算,倒是我自作多情了,本来还想给苟先生你介绍个差事,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苟先生一听忙道:“别,董公子若是有什么好差事那便尽管告诉我说。不瞒董公子说,当时在那白帝城下见到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但当时董公子似乎分毫没将我放在眼里,所以我也便没再自讨无趣。但现在董公子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那尽管开口。” 董平闻言四下瞧了瞧后,回头小声对苟枸说道:“苟先生,你可否晓得在这千岛府做什么最赚银子?” 苟枸一听便搓手道:“这当然晓得,当然是混水匪这一行最赚钱。别看这千岛府一片贫瘠,但这府中靠着与大理经商挣了大钱的人着实不少。那些水匪只要上岸走一遭,那便能抢的盆满钵满。但这水匪这行我却是做不来,但那做生意之类的我又觉得太麻烦,没那个心思。” 董平闻言笑道:“瞧出来了,您苟先生天生就是个捞偏门的主。但我如今有个主意,既能赚大笔银子,而且还不费事,就是得看看苟先生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董公子请讲。” 董平忽的又把声音压低道:“千岛府水匪中打劫来的财物,你可晓得都往哪里销?” 苟枸听罢笑道:“应该是销往大理,毕竟那千岛府中的水匪要想往外运送那些赃物,也是困难的很。” 董平点头道:“不错,而且水匪手中掌握的是钱财,而他们运到大理交换的则是日常补给,比如说粮食布匹,茶米油盐。而水匪这两年的动作却比前些年大幅放缓,这说明他们手中掌握的钱财已经达到一个,能维持他们与大理过来往贸易的地步。而当他们手中的钱财不能再支持他们与大理正常往来的话,他们便会再次对府中各岛进行掠夺。” 苟枸摸着下巴说道:“董公子言之有理,但我却没听出来,咱们到底哪里能赚银子了?” 董平微笑道:“你且听我慢慢讲,我根据前几年千岛府中七大家水匪所掠夺去的财务,与大理国内的物价高低做了一个换算。他们现在手里存留的财务,至少还能帮他们安然无恙的过上三个多月,而且根据我从萧家一名重将口中打探来的消息,他们七家中至少有五家在两个月内没有与大理有过财物往来,他们手中所掌握的物资已快要匮乏。而在这个节点,若是军队突然对这七家发动大规模进攻,那他们的军备必然吃紧,而且到那时他们定然来不及去大理采购。 趁这个节点,咱们大可以用高价的粮食去跟他们做生意。到时候,咱们只需拿这两者其中的差价,也能赚的钵满盆满。” “这倒是个好主意。”苟枸眼珠儿转个不停,忽的他开口道:“董公子,你从何处来的这么多隐秘消息。先不说你是怎么晓得那七家水匪掠夺了多少财物,就说这官府的军队会不会对这千岛府的水匪大举进攻,都可还是个未知数啊!” 董平闻言心道:“这消息可是我彻夜看那堆快发毛的旧卷宗看来的。”想罢,他摇头道:“难道苟先生不知道军队的人已经对龙家下手了?” 苟枸点头道:“这消息我自然晓得,但依我看,军队能不能拿下龙家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对其他几家动手了。而且这采购大批粮食运到千岛府,跟那水匪做生意,可以说是痴人说梦啊!现在官府的人对往来单个船只都要寻查,更别说运粮的船了。” 董平闻言笑道:“这两个问题,我现在都能答复你。实不相瞒,我现在在千岛府驻军中担任参军一职,这攻打七家水匪的计划,便是我制定的。” 听得此言,苟枸身子一抖,险些跌坐于地。他神情恍惚,过了半晌也没回过神。董平见状淡淡道:“怎么,苟先生莫非是不相信我?要不然我现在便带你去军营里,走上一遭。” 苟枸听罢连连摆手道:“我信,我信。我只是觉得董公子的胆子要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大的多,董公子你这是想以权谋私啊!” 董平闻言笑道:“现在这个世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什么,比握在自己手中的银子要实在?但我既然身为军营中人,那自然不能出面与水匪做交易。这时候便要看你苟先生的了,只要咱们能买十船粮卖给水匪,转手就能赚四十船粮的钱,这等必赚的生意,难道苟先生你就不动心?” 苟先生闻言笑道:“这赚银子的事儿,我苟某怎能不动心?而且这风险我也不怕担 ,不过我现在捉襟见肘。这些年我攒下的银子,也只够买上四船粮。” 董平微笑道:“这银子的事儿苟先生不必操心,你付四船粮钱便可,我会再拿出五船粮的银子。不过这事成之后,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三。” 苟枸一听,登时就猛的一拍桌面说道:“就这么定了,具体怎么做,那我还便听董公子你的安排。但,但我还有一事担忧。” “苟先生请讲。” 苟枸笑道:“董公子,若是我去那几家水匪卖粮。他们也不是傻子,定会疑心这粮的来历啊,我该怎么解释这粮食是怎么运进来的?” 董平闻言摇头道:“苟先生,我说你从前招摇撞骗的那股机灵劲儿去哪里了?就这么个小事,还需要我指点你?” 苟先生抚着胡须笑道:“惭愧,惭愧。我只是觉得这等大事,总得有个万全的说法才好。” “说法那便多的是了,你且附耳过来。” 苟先生闻言便将脑袋凑了过去,董平轻声说了两句话,苟先生登时恍然大悟,连连拍手。 旋即,董平又道:“等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咱们还在这里相见,到时候我自会将我那份买粮的钱交给你。” 苟先生笑道:“那就全等董公子好消息了。”也没等他说完,董平便转身走了。苟枸望着董平的背影不禁暗道:“总算是凑起狐朋狗友了。” 随后,苟先生便站起来,又走进了那条小巷之中。此时只瞧得那小巷中正站着两男一女,那女子便是方才找苟先生看手相的那个妇人。 那妇人见苟先生来了便开口道:“我说苟坏人,你让我们三个一路从白帝城跟踪那小白脸儿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让我们一起在那面前演这出戏是图个什么?” 苟枸一把将这妇人的手给捉过来,来回揉捏道:“刚才在他面前演的这出戏,石为了在他面前示弱,好让他心里有能掌控我的把握。告诉你们三个,那人可是一条大鱼,跟着他有的是肉吃。就凭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就表明我这工夫没白下在他身上。你们三个放心,我吃肉,也会让你们跟着啃骨头的。” 而看那两个男子大约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皆是船一身土黄色的衣衫,系着一条红腰带。这二人虽浓眉大眼长得端正,但眉目间却透出一股呆气。不管方才苟枸在说些什么,他们二人皆是一脸的无动于衷。 这时那美貌妇人哀叹一声道:“只求你能帮我照顾好这两个傻弟弟,那我不管你怎么折腾那都是愿意的。” 苟枸闻言笑着摸了那女子的腰身一把道:“那我现在便回去好好折腾折腾你!” 说罢,那苟枸便搂着这妇人往小巷深处走去,那两个年轻男子也紧随其后。 “怪不得,我说如此大的脂粉味儿。”坐在椅子上的董平,将桌子上的那几枚铜板收起来后又站起身子喃喃自语道:“看来以后这放下的东西要赶紧收回来,要不然指不定还会瞧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看着面前那宛如天堑般的岛屿,聂刀摇头道:“看来只能走大路上山了,但走大路,想来免不了一番摩擦,若小费在此,想必便能早些回去喝酒了。” 说罢,他便一步跃上了这座岛屿。而此时的闫家已然风声鹤唳,这岛上各处都安插了不少人手,聂刀只是一上岸,便被围了个严严实实。 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众人后,聂刀开口道:“我问你们,闫勿得是不是真死了。你们若是说真话,那我便不杀你们。” 正当众人欲要动手时,身着黄袍的闫庄便行了过来。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聂刀后淡淡道:“若阁下是我闫家的熟人,那便摘下面具,坦诚相待。” “你不认识我,你也不会认识我。我只问你,闫勿得是否死了?” 闫庄听罢,往后退了两步,便沉声道:“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潜龙勿用(四) 日头还未落山,聂刀便回到了大兴米铺。此时米铺中拥挤的主顾们已然分散而去,店里只有朱掌柜一人依靠着柜台拨打着算盘。聂刀微微一瞥,目光阴冷,他将手从大氅里伸出来,手上提着的是一颗人头。 朱掌柜见状,心中恶寒。 聂刀淡淡道:“去告诉传信的,闫勿得死了。” “知道了,但聂大人,您这过来还拎着颗死人脑袋做什么?”朱掌柜说罢,不禁摇了摇头。 聂刀“嘭”的一声将那人头扔进一旁的米堆里说道:“下酒。” 晚风划过吞鲸岛,董平与一年轻士兵一前一后上了踏上了岸。那年轻士兵一瞧董平便笑道:“诶呦董参军,您这是去哪儿了?” 董平回头微笑道:“去旁边的青禾岛上喝了杯茶,可比不得兄弟你这大鱼大肉。” 那年轻士兵闻言笑道:“董参军,瞧你说到哪儿去了,我哪儿有那份闲钱去大鱼大肉呢。” 董平一听,便指了指那士兵的嘴角道:“吃完了饭,记得擦擦脸,瞧你那满面的腻油。” 旋即,这士兵赶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但他将手臂放下来,便瞧见那满臂的油腻与碎肉残沫。 “这,这是哪里弄的。”年轻士兵尴尬一笑,便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我还有事找石将军汇报,就不跟董参军闲聊了。”说罢,他便疾步跑了。 董平见状心中笑道:“这傻小子,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一股脑讲出来了。开始我还以为石莽是找他去调查闫勿得之死的,但现在看来,这傻小子办不了这事。但既然不是,那他应该是替石莽通知了有这份本事的人,但到底他去了哪儿,看他脸上的食物残渣来看,这小子应该吃了上好的山鲜海贝。而在千岛府中,有资本进海货的,该手只有乱石镇上的酒楼了。但石莽到底让他去找了谁,那便耐人寻味了。” 与此同时,那年轻士兵已然来到了石莽的营帐之中。但他却发现石莽并未在营帐之中,“还是等等的好,万一石将军立马就回来了,还得再多跑一趟。”想罢,他便就近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且说董平回到自己的营帐时,便发现对面冷飘飘的营帐内,隐约传出两人交谈之声。闻声,董平的眉头就不由得沉了下去。他阴寒着脸走上前,一把就将那帐帘给撩了开来。但一瞧见里面坐着的人,董平不由得后退两步说道:“石将军?” 正与冷飘飘交谈的石莽回过头来说道:“董参军,方才本将方才来找你,发现你没在,便过来询问冷飘了。” 冷飘飘用男声说道:“我说公子你在崔爷那里,石将军便留下来等你了。” 董平闻言笑道:“方才我在这吞鲸岛四周转了转,让石将军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石莽站起来道:“这倒是没有,方才本将与冷飘想谈甚欢,倒是丝毫没有注意过了有多久。董参军,你手下这护卫除了有一身武艺,其见识也是深远,倒也是个人才。” 董平闻言笑道:“那里,只是我调教的好罢了。” 石莽因为此时背对着冷飘飘,所以没有看见冷飘飘那要吃人的目光。听得董平如此一说,她只是微笑道:“过会儿,还请董参军来本将营中一叙。”说罢,她便大步走出了营帐。 目送石莽走远后,董平便走到冷飘飘身旁,双臂环住她的腰身,顺势在一旁的铺盖上躺了下来。 冷飘飘轻轻打了董平一把掌后,小声说道:“你真是要死,这是在军营里,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我现在就是想与我家娘子亲昵了。”说罢,董平便将头枕在了冷飘飘的双腿上。 “你怎么跟只发情的公猫一样。”冷飘飘小声嘟囔了一句后,又冷声道:“对了,方才你那么怒气冲冲的闯进来,莫非是以为我这里面藏汉子了?” 董平笑嘻嘻的抬起手捏了冷飘飘的脸蛋一把说道:“瞧你说的,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我只是怕你遭了坏人的毒手,这才着急闯进来的。” “言不由衷。”冷飘飘撇了撇嘴后便伸手给董平整理起了散乱着的头发。 感受着冷飘飘细腻指尖在自己的发间来回游走,董平忽觉宁静极了。猛的,董平的脑袋,又似撒娇般的在冷飘飘腿上来回蹭了蹭。冷飘飘轻拍了他一下后笑道:“别动,刚讲你你头发上搅着的死结给打开。” 董平闻言微笑道:“我今日才晓得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是这么一会儿工夫没见你,我这心里便跟装了只猫一样。” 冷飘飘抚摸着董平的脸庞,轻声说道:“我也想你。” 董平忽的噗嗤一笑道:“要是往后这日子也能这么过便真是活神仙了,我枕在你的腿上,你为我整理头发。而在我们旁边,是我那小媳妇儿在看着孩子,你说,这叫不叫齐人之福。” 冷飘飘听罢狠狠捏了董平鼻子一把道:“对你好些,你便不晓得天南地北了,这世上的福气,还能都让你给占尽了不 成?” 董平则是微笑道:“以前我也是不信的,只以为自己占了天下间的五分福气,但遇上你以后,我倒觉得老天当真是对我偏爱,这五分福气不够,还要再给我五分。” “你这油腔滑调的话,今日怎么听着还怪实诚的。但我与你想的也是一样,遇见你以后,我以为老天是给了我五分福气,但自从晓得我找我肚里里有了咱们的这孩子,我便觉得世上的福气都让我给占了。”说罢,冷飘飘甜甜的笑了。 董平倒还是第一次在冷飘飘这冷艳的脸上,瞧见这般温柔小女儿的笑颜。他昂起身子,“吧嗒”就在冷飘飘脸上前了一口道:“等过年前,我要给你盖处宅子。” 冷飘飘闻言不解道:“盖宅子做什么?” 董平微笑道:“安定下来。” 冷飘飘一听,倒是忍不住似个银铃般的咯咯笑了起来。过了半晌后她才道:“还是头一次从你嘴里说出安定这两个字呢。” 董平笑道:“等安定下来以后,还要再拜个天地,摆几桌喜酒。” 冷飘飘听罢,脸颊上忽的飞来一片红晕,她眉目低垂,喃喃道:“还得掀红盖头。” “对,还得掀红盖头。” 说罢,冷飘飘像是忽的想起了什么,她开口道:“石将军不是有事要找你谈么,可别让她等急了。” 董平混不在意的一笑道:“不着急,现在去正合适呢。等今夜夜深了,我再过来找你,咱俩说说枕头话。” “我会将被褥温好的。” 与此同时,石莽刚刚听完年轻士兵的叙述后,便淡淡道:“嗯,你先下去休息吧。” “是。” 这士兵一走,石莽便在心中暗道:“我既然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般做,倒是有些出尔反尔的意思。董平说的不错,现在闫勿得既然已死,那便是施展雷霆手段的好时机。” 想罢,石莽便提笔在纸上写起了一道军令,而正当她欲要落下将印时,董平却忽的走了进来。见人,石莽又把将印放在了一旁。 董平见状笑道:“不晓得石将军传我前来,有何吩咐?” 石莽淡淡道:“本将听完董将军的情报,经过一番考虑后,的确认为如今是出手的好时机。” 董平闻言微笑道:“石将军能如此信任我,当真是让末将心生感激。但我却以为,这发兵的时日,还是再往后推几日的好。” 听罢,石莽皱眉道:“董参军怎的飘忽不定,一变再变,这军机大事,可容不得儿戏。但董参军既然如此说,那定有你的道理。” 董平笑道:“不错,方才我给自己算了一卦。这卦象显示的是潜龙勿用,这说明咱们现在做事,可不能急啊。” 石莽一听,当的是勃然大怒。她骤然拍案而起,一指董平道:“董参军你的道理,仅仅就是因为这虚无缥缈的卦象!” “石将军请息怒。”董平正色道:“石将军这可错怪我了,末将也正是觉得行军打仗绝非儿戏,所以才想要步步皆求能走的稳当踏实。 石莽听罢坐了下来后沉声道:“董参军若有什么计策,那便尽快说来。” 董平闻言开口回道:“石将军,咱们这次的进攻,是以攻心为上。若是这战能成功将这几家水匪的关系给分裂开来,或许再两三年后,咱们能将这几家水匪彻底剿灭。但这两三年太久,其中未必不会出现变数,若是这几家突然摒弃前嫌,联合再一起,那咱们的所做的一切,便可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们必须要趁热打铁,尽快将这七家水匪一举歼灭。” 石莽听罢倒是无奈起来,她摇头道:“这我当然也晓得,但千岛府中的守军力量薄弱,想要一举歼灭这几千水匪,痴人说梦罢了。现在这么做,也是最稳妥的法子。” 董平闻言点头道:“石将军说的不错,这法子虽然稳妥,但其中蕴含的变数太大,若一味求稳,那最后也难免会换来莫大的风险。” 石莽一听,忽的笑了,她摇头道:“董参军,这法子一开始不就是由你全盘谋划的吗?怎的现在,你脸自己也要推翻了?” 董平道:“不错,这法子是我提出来的,但经过这几日,我倒是有个能将水匪一举击溃的法子,但这办法的风险有些大,需要放手一搏。” 石莽闻言,目光中倒是闪烁出些激动的光芒。见状,董平不由得心道:“这也是个激进之人呐。” “不管冒不冒险,董参军尽管说来,至于做不做,那便是本将的担子了。”石莽话音刚落,董平便开口道:“经过这几日的调查,我发现现在的七家水匪中,皆是银两充足,但粮草匮乏,不出半个月,他们定会前往大理采办。” “哦?这也是董参军从闫家打探来的?” 董平点头道:“这粮草匮乏的消息是我打听来的,但至于其他,则是我在那些过往卷宗中发现的。根据卷宗上这些年水匪的行动次数,以及我们收集来的各岛百姓 损失情况,所以我认定,如今已七家水匪的银两存余,他们能安然无恙的再过上三个月。而在三个月后,估摸着他们会再次出动,打家劫舍。” 石莽闻言点头道:“董参军果然是个细心人,往年那些清况我们也只是单单记录下来而已,浅尝辄止。从来没有仔细在那上面找过突破口,这个情报,倒是颇为重要,能在上面做一番文章。” “不错,所以我便想出了这个冒险的法子。” “说下去。” 董平闻言笑道:“既然现在水匪手中有银子,但粮草匮乏。我们何必不将他们手中的银子拿过来,让他们无钱也无粮,那这仗一打,我们不是必赢么?” 石莽一听,便不由得开口道:“董参军真是好出惊人之语,那银子握在水匪手里,我们怎么能将它拿过来?” “那便得由我们将水匪放在火上燎烤,而这把火怎么烧,便是关键了。依我所想,咱们之前的计划先不变,通过几次大规模佯攻,与各种风声传播,将这几家水匪的关系离间开来以后,趁热打铁,做出个要与这几家水匪一绝死战的架势。而那时,这几家水匪正处在互相怀疑,人人自危的关头。他们定会为准备到来的大战而去采办粮草,而在他们要去大理采办粮草的毕竟之路上,我们再埋伏上自己的人马,彻底将他们通完大理这条路给封死。”董平刚说到此处,石莽便开口大断了他道:“我们千岛府所处的这片湖泊,只是从大理望天湖所延伸出来的一角而已,这里的水域已然辽阔,别说再往西去了。而那几家水匪前往大理的水路自然隐蔽,我们怎么又去设伏?” 闻言董平上前指着那地图说道:“这倒是也简单,根据我了解,那七家水匪在离大理较近之处,各占有几座岛屿。而那几座岛屿不大,只够数十人居住,而且这些岛屿四周皆是茫茫湖水,不见人烟。按理说,他们完全可以放弃这些岛屿,而根据咱们派出去的斥候所打探来的消息看,这些岛屿至今他们还驻有人马。这便说明,这些岛屿他们不得不守,因为这些岛屿是连接他们与大理的所在。而依我看,他们也去大理采办粮草,也是通过这些岛屿所进行周转的。” 石莽闻言喜道:“依董参军你的意思,咱们大可以等他们从大理采办完粮草返程的路上,予以埋伏,让其财粮两空。” 闻言,董平忙摆手道:“这不行。” “为何?” 董平无奈道:“他们若要是去采办粮草的话,定然不会将所有的银两给花出去。而我们一旦将他们的粮草给劫了,他们自会再换条水路,继续去采办,那我们所做的不就是无用功了么?我们的这把火也烧不起来,所以我们安插的伏兵用处,只是拦截他们便好,这样既能保持机动,又能给这几家水匪营造出一种急迫感来,逼他们不得不花大价钱来采办粮草。” 闻言,石莽稍显沉默。过了半晌,她方才开口道:“董参军难道是想让他们来买我们的粮?” “不错,当水匪高价从我们这里买完粮后。我们便改变作战方式,围而不攻,待他们准备用做激战的粮草用光后,定会出岛掠夺。而只要他们慌了阵脚,那我们便有了一举将其歼灭机会。” 听完这番话,石莽心中一凌,她不由得暗道:“这当真算是一场豪赌。”但她这时却是摇起了头说道:“若是董参军你想要扮成个买粮商人,将营中的粮大价钱去卖给水匪,以此来挖空他们的钱财,本将不能予以批准。因为营中存粮不多,每日早晚,将士们也勉强只能喝上两碗稀粥。更别说如今风雨欲来,更不能冒如此风险再将营中的粮草弄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董平不由得心中嘀咕:“按说这蜀州可是富饶之都,这千岛府中的军队又隶属于蜀中王,怎会如此缺粮?”但此时也不由得董平细想,他道:“这粮食我本就没有想往营中取,只要石将军能大开方便之门,允许我的运粮船进府便可。” “运粮船?”石莽神情一怔道:“董参军难道是想从外面买粮来?但据本将了解,董参军可是拮据的很。而营中粮草已然不多,更别说存银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这银子的事儿由我来想办法,所以特请石将军明日给我一天假,能让我去成都一遭。” 听罢,石莽问道:“去成都,至少也要两日一夜吧。” 董平闻言笑道:“石将军这是多久没离过这里了,来时是逆流,所以慢些。但若是顺流而下,畅通无阻的话,一日勉强应该能到了。” “难不成董平是想去求鲁一尺?”想到这里,石莽不禁开口道:“若是如此,这一天的假本将倒是能给你。” “这么说,石将军是同意末将的这个法子了?” 石莽微笑道:“那就得看董参军能否借来这赌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前半夜 又入夜,寒辰鸣泣。 林三次正躺在小船上歇息时,龙兄虎弟便游了过来,二人扒着船,目不转睛的看着林三次手中摆弄着的那个玩意儿。 林三川瞥了他二人一眼后笑道:“你们小子不是该去睡觉了吗,来我这儿干什么?” 阿龙闻言笑道:“三川哥,你手里拿的那是个什么东西?紫米粑粑吗?” 林三次癫了颠手中这个那日他从白帝城下捡来的黑球笑骂道:“粑粑你个脑袋,这东西可是个好玩意儿,你们上船来,我让你们瞧瞧这玩意儿的神奇之处。” 闻言,阿龙阿虎便扑棱着身子上了小船。这小船登时一晃,林三川也被二人溅了一身的水。” “看着点,臭小子们!”听得林三川这没好气的一骂,龙兄虎弟皆是嘿嘿一笑。旋即,阿虎说道:“三川哥,你也让我们玩玩儿呗。” 林三川冷哼了一声道:“这玩意儿你俩小子可玩儿不来。” 听得林三川这高人一等的语气,这俩小子的倔劲儿登时便涌了上来。阿龙梗着脖子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们玩不来,我们哥俩平日里可没少鼓捣那新奇的玩意儿呢。” 林三川闻言一笑道:“那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儿出个什么花儿来。”说罢,他便将手中的那黑球扔给了阿龙。 阿龙伸手一接,却险些仰倒在地上。旋即,他便顺势坐下来道:“这什么东西,怎的这么沉。” “让我来看看!”阿虎兴高采烈的去拿那黑球,却拼尽了两只手,费劲了全身力气才将这黑球拿起来。 但这刚一拿起来,阿虎便皱着眉头,将其又往下扔去。 “不好玩儿,这就是个大铁蛋子,有什么好玩儿的!” 林三川看得那黑球就要重重砸在船上,他登时便一把将其给接在了手里。随后,他就瞪着眼对二人呵斥道:“你们这两个倒霉催的,要是将这船给砸露了怎么办!”但他这话音未落,便又笑了起来。林三川心中暗道:“他娘的,老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玩意儿给研究透彻,怎会让你们这两个青瓜蛋子就这么随意破解了?” 阿龙撇嘴道:“三川哥,这么一个黑铁球有什么好玩儿的,你真是没见过世面。想我跟阿虎小时候,村里来了个货郎,他手里那好玩的东西才多呢。” 阿虎听罢也是忙点头道:“是啊,我还记得那货郎手里拿着的那只小木鸟可好玩儿了。他只是将那木鸟背后那跟绳线一拉,然后再一松,你猜怎么着?” 林三川闻言笑道:“飞起来了?” 阿龙一听忙拍手大笑道:“你瞧三川哥,活脱脱就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木头做的鸟就算再精巧,也飞不起来啊!” 阿虎也跟着笑道:“那只木鸟竟自己在地上走起来了,一摇一摆的,不晓得多好玩了。” 林三川被这俩小子的一唱一和气的着实是无话可说,他忽的呵斥道:“那不会飞的鸟就是鸡!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那木头鸡连落了毛的凤凰都不如!”说罢,他单手一抬,将手中那黑球举过头法。 “噗!” 浮到水面上后林三川便快速将手中的黑球给拧了个严丝合缝。 旋即,林三川便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他娘的怪。”这时,阿龙阿虎也浮了上来。一见林三川,阿龙便开口道:“三川哥,你忒不厚道,怎的我们刚看到关键处,你便不让我们瞧了?” 林三川闻言沉声道:“听着,你们现在去找田将军,让他安排人手将东边那艘大船给包围起来。” 说罢,林三川也不管会不会将那船给砸坏,便一把将黑球给扔到了船上去。随后,他便又是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看着林三川这紧张劲儿,阿龙阿虎也不敢耽搁,登时便去寻田柱了。 潜到水下,林三川便抬头看向匍匐在那大船底部的一个黑影,心中暗道:“他娘的,果然是个人!但我们这里把守严密,这人是怎么潜进来的。他娘的,该不会那次夜袭羊渊岛时,扒着我们的船偷偷溜进来的吧!”想罢,林三川便纵身朝那黑影掠去。 这越行的近了,那人的身影轮廓便越发清晰。林三川依仗这好目力,清楚的看到,那人身桌一身黑衣,其打扮,与那羊渊岛的水匪倒是一般无二。这人此刻正四肢依附于船底,一动不动。 “要不是无意之中潜入了这水底,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人。要是他在我们发兵时,捣起乱来,那还了得?”想到此处,林三川心中是一阵后怕,他也是越发不敢托大,小心谨慎的朝那人游去。 离那人约摸着还有两三丈之远,林三川便骤然加速,一把就朝那人抓去。 “嘭!” 只听一声闷响,林三川大惊失色。 “他娘的,人去哪儿了!”林三川握着手中那一间漆黑的衣衫,心中连连喝骂。忽的,林三川只感觉身后传来森森冷意。他猛的回头一望,只见得一张诡异的面孔正朝他袭来。 刹那失神,林三川便感觉自己的胸口上被人刺了一刀。亏得他反应灵敏,才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也不管胸前流血留的欢,林三川就是超前一探手,一股冲力从林三川掌心涌出。水中一阵扭曲,这股劲力也是轰然撞击在了那人的身上。 林三川正觉得自己已然得手,而大喜时。却忽的惊恐的发现,明明 被自己打中的那人却凭空消失了。他赶忙四下一望,却发现这四周已无那人的踪迹。正当林三川心有余悸之时,却骤然听得水面传来一声厉喝:“贼人休走!” 闻言,林三川赶忙潜上了水面。 只见田柱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水面,连连挥刀砍着。他身后的士兵正瞠目结舌的瞧着他,林三川捂着胸前的伤口,纵身而起,便踏在了水面之上。 “田将军,你醒醒!”林三川夺过田柱的刀,又抓住他的双肩猛烈摇晃两,田柱那稍显混沌的双眸便骤然恢复了清明。 看清眼前之人后,田柱呵呵一笑道:“林兄弟,你说的那细作已然被我给斩了!” “魔怔了!”林三川此时也没空理田柱,他暗啐一声后,便放眼往前方眺望而去。一望之下,林三川果然瞧见在前方五六十丈处,正有一人奋力游着。 林三川夺过一人手中的长弓利箭,对着那人唰唰就是两箭。但这一用力,却是扯动了胸前的伤口。两箭射出,一箭插在了那人的身上,而另一箭则擦着那人的身子落进了水里。 “追啊!”林三川无奈大喊一声后,田柱才算彻底回过神来,他道:“走,跟着三川兄弟去追那细作!” 一艘轻舟载着十几人快速往前游弋着,田柱注意到正捂着胸前伤口,呲牙咧嘴的林三川便开口道:“三川兄弟,你的伤没事吧?” 林三川一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没什么,皮外伤而已。倒是田将军你,对着那水面瞎砍个什么劲儿?” 田柱闻言摇头道:“方才阿龙来报,说是你让我派人将东边的大船给围住。我一听便知道应该是你发现咱们这里进了细作了,于是我便派人把船给围了。我知道三川兄弟你已然进了水,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便按兵不动,也好接应你。但忽然,我察觉水中打起来的,正当我要带着兄弟们入水时,却看见一个人潜了上来,我一瞧不是你,举刀便砍。我本是将那人杀了的,怎的……怎的就又没人了呢?” 闻言,林三川不由得想起了无界山庄,他摇头道:“莫非是那人施展了什么奇门幻术,迷惑了咱们的视线?那时我在水中也是,我本看到我的掌力已经打在他身上了,但一转眼的工夫,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田柱点头道:“这奇门幻术,我也是有所耳闻,但一直未曾亲眼瞧见过,谁想到今日一个不注意,便中了道了。” 林三川闻言笑道:“幻术这东西倒是也没什么稀奇的,想从前我在大漠待过一阵子,时常瞧见海市蜃楼,我觉得老天爷的幻术,才真是造化神奇呢。” 田柱笑道:“林兄弟的生平经历果然丰富,老兄佩服。说起来,林兄弟可曾瞧见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林三川闻言皱眉道:“想来那人生的也是恶心,只见他那整张脸像是被大火燎过一样,光滑无比,而且他那脸上好似还文着一幅画。” “一幅画?” 林三川稍稍琢磨了片刻便又摇头道:“应该是半幅,至于画的是什么我看不出来,但着实吓人的很。” 林三川话音刚落,轻舟便停了下来。只瞧得一士兵从水里捞出一支箭矢道:“离羊渊岛太近,不能再往前追了。”林三川闻言一探身,便将那支箭矢给夺了过来。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后笑道:“不用再追了,根据这箭上的残留的血肉来看。我这一箭应该伤到了他的心肺,他即使回去,那也是命不久矣。” 闻言,田柱笑道:“这次当的是多亏三川兄弟了,要是因为那细作咱们这里后方失火,那还了得。” 林三川听得田柱的夸奖,想笑,却又变成了呲牙咧嘴。他捂着胸口说道:“他娘的,虽说是小伤,但也疼的厉害。” 见状,田柱登时喝道:“调头往回走!” 但这船还没行到半路,林三川便猛然倒了下来,只见他双眼一闭,便不省人事。“三川兄弟,三川兄弟!”田柱甚是焦急的拍了拍林三川的脸后,便瞧见林三川胸口的伤竟已有发黑的迹象。 “那人的兵刃上有毒!”田柱心中一凉,便一跃跳下了船,他游到船后,将一身力气催动到极致,就双手推船,奋力往前游了起来。 快慢之间,这船总算是赶了回去。 随军而行的老军医,抄着手走了过来。 田柱焦急道:“先生,三川兄弟他还有救吧!” 老军医笑道:“放心,出不了人命。那伤人的兵刃应该是在水中泡的太久了,其毒性已然散了七七八八,再加上林兄弟的受的伤并不严重,所以并无大碍。老夫已为其拔了毒,他再好好休息两日便又能活蹦乱跳了。” 田柱听罢,这才算放下心来,他自语道:该去向章将军请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尾 当田柱走进议事的船舱是,发现章泽兰正在皱眉阅读着一封书信。一瞧见田柱进来,章泽兰便用头盔将那封信给盖了起来。 “哦,田将军。” 田柱抱拳道:“启禀章将军,方才营内进了一个细作。” “细作?”章泽兰沉默了半晌后,淡淡道:“细作,我们这里防守严密,怎会进来了细作?” 见状,田柱倒是觉得有些讶然。他不晓得章泽兰这是怎么了,要是搁平常跟他说这件事,他怕是早就大发雷霆了。 愣了片刻后,田柱开口道:“我想应该是第一次夜袭那羊渊岛时,带回来的漏网之鱼。营中进了细作,全然是我田柱办事不力,还望章将军严惩。” 听罢,章泽兰闭目,伸出双指揉了揉眉间说道:“这事怪不得你,营中自有负责巡逻察视的将领,没有及时发现细作,过错在他们。现在那细作如何了,跑了,还是死了?” 田柱沉声道:“跑了,但他挨了三川兄弟一箭,应该是命不久矣了。话说回来,这次能够发现那细作,也是三川兄弟的功劳,为了抓那细作,他还负了伤,现在昏迷不醒。” 章泽兰淡淡道:“嗯,这是一记功劳,你先替他记下来。” 田柱应了一声后回道:“章将军,那细作在咱们营中想来已经潜伏了些日子。也不晓得他打探到了些什么,所以我想咱们应该早些出手,以免失了先机。” 章泽兰摆手道:“不着急,发兵的日子还得再缓缓。对了,如今船上的粮草,还够我们吃几日?” 田柱回道:“约摸能吃十日左右。” “那本将便放心了,既然营中来过细作,那就不能不小心些。他也许会在那粮草中动手脚,田将军你接下来便带着军医检查一边那些粮草。”章泽兰说罢,便站起身打了一个哈欠。 田柱见状道:“领命,这件事便交给我,章将军早些去歇息吧。” “歇息是歇息不了的,今夜我要回吞鲸道一遭,清晨赶回来。我不在的这夜,营中的事便交给你了,千万别再出了什么岔子。”章泽兰说罢,田柱忙道:“这营中万万不可少了主将啊!章将军若是有什么消息要传回去,大可以写成书信,交给个心腹手下。若实在不行,那我去跑一遭也是可以的。” 闻言,章泽兰摆手道:“刚才从吞鲸岛来了一封书信,说是让我们缓些日子再对水匪发动进攻。我虽不晓得这道命令的意义何在,但它着实打乱了我的部署计划。我担心是营中出了什么变化,迫使石将军发出了这道命令。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一趟,问个明白。若是石将军能给出个说法也罢,但要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那我还要继续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田将军,你也是跟随石将军多年的老人了。虽然能力不足,但凡事求稳,所以将这营中的事务交给你一夜,我还是放心的。” 田柱听罢,也是心道如此。他不禁摇头道:“石将军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她怎么做,定然有相应的理由,我想就算是章将军你回去了,那也是于事无济。” 闻言,章泽兰却是笑了。他道:“方才田将军也是急于要发兵的,那便说明你也晓得战机这种东西是稍纵即逝。所以不管石将军是否一意孤行,我也是必须要回去一遭,田将军无需多言,做好本将交代给你的事便可。”说罢,章泽兰便掠过田柱,径直出了船舱。 当章泽兰走后,田柱踌躇了片刻后,便上前拿开头盔,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只瞧得上面写道:“按兵不动,发兵择日。” “果然是石将军亲笔所书。”看罢,田柱不禁想到:“这难不成是家里的命令?” 于此同时,羊渊岛上。 看着躺在床上的那男子,龙正风皱眉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站于他身后的一人抱拳道:“回当家的,是在岛上巡逻的兄弟在湖边发现他的,当发现他时,他已然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了。当家的,你说泅覃会不会那夜里是被对面的人给捉去了。现在把他放回来,则是为了扰乱咱们的军心?” 龙正风闻言淡淡道:“你先下去,按照治创伤的方子,用岛上最好的药材,来煎上几服药。我留在这里为他疗伤,势必要把他的命保住。” “谨遵当家的吩咐。”旋即,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当那人走后,龙正风冷酷的眼眸中便流露出几分不舍与哀伤来,他淡淡道:“泅覃啊,你怎么可能会死呢?我这打天下,还需要你来做我的帮手啊!” 龙正风伸手握住泅覃的手腕,一道强大真气登时涌入了泅覃已然显出颓势的经脉之中。刹那间,龙正风竟已自己强大的修为,使这泅覃的血脉再次强力的搏动起来。但就是这么一刹那,龙正风已是满头大汗。 而就在这时,燕双归却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她这一进来便是急道:“老爷,不好了!” 龙正风禁闭双目,骤然厉喝道:“滚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随意出入这个屋子!” 闻言,燕双归已到了嗓子眼儿的话,登时便被她咽了下去。她一蹙眉头,便退出了屋子,带好了房门。出了屋子的燕双归便在宅院中四处游走起 来。在一条走廊里,燕双归便于那个被吩咐去拿药的黑衣男子给撞上了。 那黑衣男子忙的跪下道:“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夫人,还请恕罪。” 燕双归忙道:“得了,快起来吧,咱们这里哪有这么多的规矩。我现在有件事要嘱咐你,你一定要帮我办妥当了。” 这男子站起身道:“请夫人尽管吩咐。” 燕双归忙道:“天罡不见了!” 这男子一听,手中提着的药材险些掉到了地上,“小少爷怎的不见了?” 燕双归回道:“方才我去天罡屋里给他送汤,但发现他没在屋内。所以我便在这宅院中四处寻找,但找了几圈儿都没找见天罡的影子。现在老爷正忙,你可得帮我将天罡给找回来啊!” 黑衣男子听罢,将提着的药材交给燕双归,随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夫人,这是当家的吩咐我煎的药,现在便拜托夫人了,我这便去与各位兄弟张罗着去找小少爷,定将小少爷给找回来。” “那便麻烦兄弟你了。” “哪里的话。” 说罢,这黑衣男子便连连跃出几步。霎时间,便出了这宅院。 燕双归提着手中的药,喃喃自语道:“天罡,你可别让娘做了龙家的罪人……” 夜风拂过湖面,翻起道道波浪。 这地方已然远离羊渊岛,一根苇子杆儿在湖面上露出了半截。忽的,这水面一阵翻涌,一个扎着冲天撅的娃娃猛的从水中钻了出来。他将嘴里叼着的苇子杆儿吐出去后,嬉笑道:“没用的老爹,既然你不帮我,那我便去自己去。还有娘,你熬的汤太腻了,我都快喝吐了。”说罢,龙天罡便快步在湖面上跑动了起来。 几只萤火虫被装在透明草杆儿里,莹莹微光,照亮了一方天地。 董平蹑手蹑脚的撩开营帐帘子后,闪身便走了进去。他三下五除二的将身上的衣衫除去,就钻进了下面的被窝里。他拦住冷飘飘,哈了一口气道:“现在这夜里着实冷的吓人,还是两个人一起睡暖和些。” 冷飘飘侧着身子,瞧一眼那萤火,手上的针线又翻动起来。董平见状也侧卧起身子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活呢。” 冷飘飘微笑道:“给你做幅鞋垫,现在天气冷,这岛上来往又都不免踩到水,你那幅鞋垫怕是早就快烂了,上次在那岛上我便买了些布料跟针线,为你做一幅。” 董平闻言笑道:“你可真是贴心的紧呢,你这也该添些新衣裳了,等明日你随我一起去成都,咱们去买上一些。” 听罢,冷飘飘停下了手上的针线,开口问道:怎么好好的,又要去成都了?” 董平道:“公事。这鞋垫你先别做了,等到明日,咱们再买一幅就是。我可不许你为了做这鞋垫,把眼给弄花了。” 冷飘飘听罢笑道:“那可不行,我现在做好了,等明天清晨你便能穿。等着去成都买,那你也后天才能穿了。” “那便随你。”董平笑了笑后,双手便在冷飘飘身上游走了起来。 冷飘飘脸色微红道:“你乖些,我都看不清了。” 董平将双手放在冷飘飘的肩上,轻轻为其按捏了起来说道:“你想些什么呢,我给你捏捏肩膀。你有身孕在身,这两日又随我东奔西跑。莫说是你,我自己都觉得乏的厉害。” 冷飘飘微笑道:“算你还是有些良心的,对了,明日去成都,你要办些什么公事?” “借银子。” “借银子?借多少?” “一万两。” 闻言,冷飘飘手中拿着的针啪嗒便掉了出去。 平复了片刻后,冷飘飘方才压低声音说道:“一万两!做什么差事,要用那么一大笔两银子?” 闻言,董平便将自己的计划如实告诉了冷飘飘。冷飘飘听罢便道:“既然如此,那还等明天做什么,应该连夜去成都。” 董平缩回双手,再被窝中佝偻起来道:“这着什么急,就算现在去了成都,那不晓得找我银子怎么弄,还不是白走一遭。倒不如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等明天精神头足了,没准儿就想出办法了。” 听君一席话,真叫人哭笑不得。 冷飘飘无奈道:“合着你在石将军面前是夸了海口,这借银子的办法你还没想出来。” 董平微笑道:“那么一大笔银子,就算是偷也要偷上个十天半个月,还说不定能不能偷的到。但我要不那么说,石将军也不会允了我的计划。” “那你明天去了成都,打算怎么做?” 董平回道:“若是去了成都,借不来银子,那咱们便正好跑路了,反正天高皇帝远,那石将军也管不着咱们。” 闻言,冷飘飘狠狠捏了董平一把。 “诶……”董平咬着牙将那个“呦”字儿给咽了下去。缓了缓后,董平方才道:“这话也是个玩笑,你说我是那种撂挑子不干的人嘛。等明天去了成都,我自会尽力去想办法。说是一日到成都,但回来还得最少用个两三天呢。这来回加起来四日,总能想出个办法来的。” 冷飘飘闻言扑哧一笑道:“我觉得你也是会有办法,怎的说,你也是我冷飘飘看上的男人。” 董平微笑道:“若是这一战胜了,那咱们便有了在这蜀州立足的资本。等那时咱们挑个好地界,盖处宅子,便算是在这蜀州落了户。等以后出去了,也有个能念想的地方。好歹也能算是个家。” 一听家这个字,冷飘飘的眉间便颦蹙了起来。她的身子也稍稍离开了董平些,董平察觉到冷飘飘的变化,便晓得她该是又想了冷秋行。 董平又将身子贴住了冷飘飘,他微笑道:“这世上最令人不情愿发生的事,往往就是刹那之间便发生了。若是人爱往牛角尖儿里钻,那这一辈子都要为这突然的刹那而感怀,悲叹,仇恨。这显然是不值当的,咱们这大好的年华,可不能毁在那老天逼人不得不做出来的决定上。” “你说教我做什么……”冷飘飘喃喃说了一句后又道:“若是回了金陵,你得在我爹的坟前磕上两个头。” 董平闻言笑道:“这是自然,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岳丈。”说到这里,董平不禁想到,要是将冷飘飘母亲为何而死如实告诉冷飘飘,她的这辈子怕是都要毁了。 忽的,冷飘飘轻声道:“也不晓得如今池儿怎样了,虽晓得她与朴家璞成了婚,算有了个归宿。但那朴家璞也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还不晓得他会怎的对待清池。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太过自私了些。只为了自己,便将她给扔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若是你放心不下,那明日去了成都,我托个人去金陵打探打探。” 冷飘飘喜道:“那是极好的,若池儿受了委屈,那我便将她给带回来。” “带回来将她安置到哪儿去?”董平心中不禁摇头。 冷飘飘这一喜,手上的针线也是纷飞的更加欢快起来。还没小半个时辰,这鞋垫便做好了。冷飘飘扯了线,将绣花针掖到了被褥底下后,又把那新鞋垫贴在了董平脸上道:“软不软?” 董平笑道:“软,跟你的奶……” “啪!”还没等董平说完,冷飘飘便一鞋垫抽在了他的身上。 冷飘飘寒声道:“真是该把你这张嘴给抽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董平没皮没脸的嘿嘿一笑道:“我倒是想让我这狗嘴里吐出象牙来,那就不必为银子发愁了。” 冷飘飘还正想说些什么,董平便将她搂在了怀里,轻声细语的温柔道:“不早了,早些睡吧。” 冷飘飘伸手掐断了那草杆儿,让几只被困的可怜虫儿自在的飞了出去后,依偎在了董平的怀里。 “对了,上次我问你给孩子起个名字,你想起来叫什么了么?” “啊,想起来了。” “叫什么?” “狗蛋儿。” “你又捉弄我!” “赖名字好养活。”董平笑了笑后,环抱着冷飘飘的双臂,又更紧了些。 蓦然无声,倒是更暖。 “你这次来了,瞧见了,我的头发也白了,眼角也添了皱纹,与你这风华正茂的才俊相比,我倒是更像个老婆子。想一想,过不了几日,我便真会成个要依靠着拐杖走路的老阿婆了。那次服下去的毒药,本就是无解,这强行夺过来的命,又怎会长久。这般,你当真还要娶我?” 窦怀生躺在嶙峋的瓦片房上,拿着一封信,细细读着。 “怀生,你再看什么?”蜂蜜橘子欢快的走了过来,坐在了窦怀生身边。 窦怀生坐起来,微笑道:“橘子姐姐,我在看信呢。” “信?”蜂蜜橘子抱着双膝说道:“我倒只是听说过,但我却不喜欢,有什么话当面说了多好,为何要靠一张纸传来传去。” 窦怀生微笑道:“虽是一张纸,但装的也是心意。有时,相隔千里,有些话当面是说不出来的。” 蜂蜜橘子闻言笑道:“那我晓得了,若是以后你见不到我的时候,只要看到蝴蝶便是看到我的信了。不管是白的,花的,那上面写的都是我的开心。” 窦怀生微笑道:“橘子姐姐是记挂着我的人。”说罢,窦怀生又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 “最后一封了,也不晓得里面写的什么。”窦怀生想了想,便将那信交给了蜂蜜橘子道:“橘子姐姐,你帮我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蜂蜜橘子听罢噘了噘嘴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认识多少字,还让我看。” 窦怀生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正当他想要将那信收回去时,蜂蜜橘子却将那信又夺了过去。她三下五除二的将那信封拆开后,取出了那里面的信。但这信,却用的是红纸。 蜂蜜橘子将这张红纸展开,原来是一张剪纸。 蜂蜜橘子见状笑道:“这个我认识,好多人家窗前都贴着呢,这是个喜字。” 窦怀生一瞧,不晓得怎的,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骤然便放下了。 “啊,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浮屠夜行 “噔,噔,噔”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石莽骤然便睁开了双眼。她从卧榻上一跃而起,抄起旁边挂着的盔甲随意披在身上后,便抽出了一柄长剑。 帐外那人刚欲闯进营帐中时,那剑便从帐帘的缝隙中陡然刺出,剑尖抵在了来人喉上。 旋即,就听石莽压低声音低喝一声道:“谁!” 来人往后退了两步道:“是我,章泽兰。” 石莽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其语气却是更加冰冷,“章将军,你现在应该镇守前线。你如此贸然回来,该当军法处置。” 章泽兰叹息一声后淡淡道:“回将军,末将这次回来的确逾越了营中规矩,但末将却是不得不回来。” 石莽冷声道:“触犯了军法本理应处死,但念在如今营中缺兵少将,本将便不予追究,你现在即刻返回前线,不得有误。” 章泽兰忽的便屈膝跪地道:“末将有一言必须要向将军问个明白,否则恕在下难以从命。” 石莽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后淡淡道:“问吧。” 章泽兰沉声道:“末将不晓得将军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依末将所布署,这三日正是行动的好时机。这战机宝贵,稍纵即逝。末将相信将军更是深知这道理,但将军为何要末将推迟发兵的时日?” 石莽闻言收回了长剑,她道:“既然章将军晓得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我们更不应该一成不变,如今本将已经有了个更完善的法子,但需要些时日准备。所以还希望章将军能体谅体谅本将,能回去坐镇前线,听候本将吩咐。” 章泽兰抱拳道:“若是如此,那便请石将军将那更完善的法子告知末将,末将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石莽摇头撩开了帐帘,她站于章泽兰身前道:“章将军,你的任务不变,只是往回推迟几日罢了,所以那计划的具体细节你现在不必知晓。等你搬兵回应,我这边也准备妥当后,自然会全盘告知于你。” 闻言,章泽兰抬起头。他一瞧得披散着头发,随意穿着铠甲,眉宇间颇显女子柔媚的石莽,竟忽如隔世,一时间有些痴了。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瞧见过石莽这般像过一个女子。不对,应该是不像一个男人。 转瞬,章泽兰又低下头道:“那计划想来也是董参军所谋划的吧。” 石莽听罢一愣,旋即了然于心。她淡淡道:“章将军,我明白了。若是这道命令放于往日,你定会遵从的。像你这般聪明的人物,当然已经想到了那道军令背后的参与者定然有董参军。你这次回来,不是不满那道军令,而是不满董参军吧。” 章泽兰倒是不遮掩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末将的确不满董参军。先不说他的身份如何,就说他仅仅在营中待了这么几日,我们的确不该对其抱有如此重大的信任。上一次的计划,商有我们在将军你身边帮忙参谋着。但这一次,营中就只剩将军你与董参军了。巧言令色先矣仁,那董平平日里花言巧语,谁都不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所以末将肯求将军你,不要被他蒙骗,以至于抱憾终身。” 石莽闻言,语气一柔,她突然微笑道:“章将军,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与你说几句真心话。” “末将受宠若惊。” 石莽摆手道:“章将军,我肩上担的是整个千岛府的百姓与手下的兄弟,所以我不会因为几句花言巧语而改变了心意,而且董参军在我这里说的每句话在我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实打实的,我同样也是加以考虑,才同意的。所以章将军不必担心董参军巧言令色,也不必担心我色令智昏。 而且我天生是个女子,在体力与脑子的灵活上比不了章将军你们。所以我除了对自己要求一严再严,更是选择坚信身边的兄弟们。章将军你扪心自问,你当年从南疆刚调来千岛府时,你做的决定,只要是对的,有哪一次本将没有同意过了?” 章泽兰猛的打断石莽道:“我与董平不同,当年我虽是半路被调来,但我与将军你隶属同营,也算是知根知底。” 石莽摇头道:“虽然如此,但你与董平在我眼里也是没有差别的。既然进了一个队伍,那整日互相猜忌与怀疑是没有用的。” 章泽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听一旁传来两声咳嗽,他登时警惕的朝一旁看去。这一瞧,方才晓得什么是冤家路窄。 只瞧得董平正抱着双臂,哈欠连天的朝这旁走来。章泽兰骤然起身,低声喝道:“董参军,你竟然敢偷听我与石将军谈话!” “诶……呦。” 董平抬起一只手臂,先是高昂,随后又压低声音,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招呼后。一边缓步走来,一边说道:“若是说偷听那可错怪我了,我只是去解了个手,回来时无意听见了。但看两位将军谈的开心,我便没好意思出来打搅 二位。” 章泽兰淡淡道:“董参军这一泡尿,尿的可是够远。从营西边,尿到营东边来了。” 董平闻言皱眉道:“所谓大河东流,汇入汪洋这个道理我想章将军应该也是清楚的。为何大河向东流呢,是因为水往低处流,而这天下的地势也正好是西高东低。章将军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一泡尿尿的挺远,要是我在营西边尿,那不就全流进我的帐篷里了吗?所以我绕个远儿,那也在情理之中啊。” 董平的前半段话章泽兰还是仔细听着的,但听到他后面两句明显是在扯皮,章泽兰那惨白的脸色,骤然泛起几丝怒色红晕。他豁然起身,怒斥道:“董参军,以你这般轻浮作风,你教我如何信你?” 董平咧嘴打了一个哈欠道:“哦,那我便去睡觉了。本来就困,听完二位将军的一番高谈阔论,倒是困的更厉害了。” 闻言,石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她皱眉道:“董平,既然你也在这里,那不如将咱们商量出来的计划告知于章将军,也好能让他心里有个数。”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你若是想说,不必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在其位,谋其职。我如今身为一营参军,虽官职低微,但做的就是帮主将出谋划策的。而章将军你,既然贵为章将军的左右手,应该做的是服从石将军的指挥,做好这个帮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弃前阵的兄弟不顾,还质疑石将军所做的决定。说不好听些,你这是临阵败逃加违抗军令。而石将军不仅不责怪你,还对你好言相劝。而你却不心怀感激,反而咄咄逼人。这是你身为一军之将,主帅副手应当做的吗?若现在我是石将军,怕章将军已是人头落地。” 章泽兰听的董平这一番斥责之言,气的是双手微颤,他目光阴冷,杀机四伏。石莽感觉到章泽兰的气息变化,不自觉的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一些。 但忽然之间,章泽兰却突然笑道:“董参军言之有理,是我冲动了。” 石莽闻言淡淡道:“行军打仗并非儿戏,在场的两位都在军营中待过多年,相信这个道理自然明白,所以本将不希望以后两位拿这关乎众将士生死的大事开玩笑。” 章泽兰点头道:“那末将便先告辞了。” 说罢,章泽兰还没等石莽说话,便快步离去。董平打了个哈欠道:“这半夜出来解个手,也解不安生。” 石莽闻言淡淡道:“董参军,你也看到了,本将现在肩上挑着莫大的担子。一个不小心,便会摔的人仰马翻,还望董参军能将这件事给办的干净利落。要不然以后这营中,怕是再没有你董参军的立足之地了,本将也不会再重用你。”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请放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也不会为图一时口快,就夸下海口,区区一万两银子,我自认为取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闻言石莽点了头道:“既然如此,那董参军便先下去休息,待过两个时辰,便启程吧。” 董平听罢刚想走,但又停了下来对石莽说道:“石将军,难道你就不派几个人跟着我?” 石莽皱眉道:“为什么要派人跟着你?” 董平闻言一时哑然,他不禁暗道自己像是魔怔了一般,怎的问出了这种话。 石莽笑道:“董参军放心,若是你不回来。本将会将林三川的脑袋砍下来,泄愤的。” 董平闻言笑道:“如此甚好。”说罢,他便抄着手走了。 石莽回到帐内,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她暗道:“根据鲁一尺那信上说,董平是因为生活贫困拮据,加上无一技傍身,才来这蜀州寻他,谋个差事。但现在看来,这董平非但不是什么没一技傍身的蠢人,而且这也是有的门路弄银子。看来他对鲁一尺,还是有诸多隐瞒呐。”想罢,石莽也是打了一个哈欠。她脱下盔甲,显露出玲珑的曲线。单看这身段,任谁能想像到,平日里冷酷果决的石莽石将军,竟然是这般尤物。 章泽兰来到岸边,路上碰见巡逻的士兵与他打招呼,他也是冷眼相对。岸边停着一艘船,船上坐的是那裨将武得功。章泽兰跃上船后,武得功便开口问道:“将军,你可问出个所以然了?” 章泽兰没回他,而是低声命令道:“等出了吞鲸岛地界,我自己回去,而你便留下来,替我监视着董平。” 武得功沉默了片刻后道:“章将军,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章泽兰淡淡道:“没什么不妥的,我看那董平来我们这里是别有居心。我们打下来的根基,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武得功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替将军监视着他。” 章泽兰应了一声后道:“若是你发现他有外通贼寇的迹象,那便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 武得功闻言,眼皮都不带眨的说道:“这是自 然。” “走吧,也该回去了。”说罢,章泽兰便抄起一旁的船桨与武得功一起划了起来。 当离开吞鲸岛二十里开外后,武得功便跳下了船,趁着夜幕苍苍,又往回赶去。而他却没注意,在他背后,一个小脑袋瓜浮出了水面。 “他穿着盔甲,那便是当兵的,而那个差点将我杀了的仇人也是当兵的。跟着他走,说不定还能将寻到我那仇人。”想罢,龙天罡便又潜入水中,偷摸跟上了武得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与此同时,一艘船身上包着铁皮的大船正划开夜幕,缓缓行于湖面之上。 燕四浪来到了甲板之上,她看着燕飞煌的背影问道:“当家的,我们这大半夜的将这铁浮屠开出来做什么?” 燕飞煌叹气道:“这事情啊,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最不看到的,还是发生了。” 燕四浪闻言惊道:“难不成是说,闫勿得真的死了?”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不仅如此,闫家兄妹还一口咬定杀死闫勿得的人,是萧家的幕僚刘夫堂。” 燕四浪摇头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若闫勿得真是被杀死的,那也不可能是刘夫堂。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能杀了老谋深算的闫勿得?我瞧闫家这是欲加之罪,他们准是看上萧家的那片蚌场了,所以才让刘夫堂被上了这黑锅。” 燕飞煌淡淡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刚才也是收到了萧家的求助信,说是闫寿阳已经找上了门去,这才带上你们去萧家撑场子的。怎么说,我们萧燕两家也是有秦晋之好,虽说算不上是唇亡齿寒,但现在这风雨飘摇之下,丢了萧家这个盟友,那也是一大损失。” 燕四浪此时倒是笑了,她道:“当家的无需多虑。那日刘先生比我们走的还早,那闫家就算是想让刘先生背这个黑锅,那也得有人有证据才是。要不然就算他们闫家兄妹再横,那咱们也不会听他们空口说白话。” 燕飞煌闻言回身忽的伸手弹了燕四浪一个脑瓜崩,随后他连连指点着燕四浪说道:“丫头,丫头,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方才说的那两样,可都在他们手里。刘夫堂不仅被闫家兄妹给捉了去,而且他们也能证明,最后去见闫勿得的,就是刘夫堂。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手中还握有刘夫堂亲笔画押的口供。人家这活儿可做了全套,咱们不服软也不行啊。” 燕四浪听罢,心中连骂刘夫堂是个经不住屈打而成招的软骨头。她道:“既然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咱们还去做什么?” 燕飞煌道:“闫寿阳狮子大开口,一句话就想要那蚌场一季七成的收成。那蚌场里还有我们燕家两成份子,若是真被闫家拿去了七成,那我们燕家可是半文钱都拿不到了。这次去萧家,除了是帮萧家撑场子,更是为了将我们燕家的利益给争回来。” 燕四浪闻言不解道:“我们萧燕两家联起手来,难不成还怕一个闫家?为何非要听他们这么摆布?” 燕飞煌微笑道:“丫头啊,你虽然聪明,但眼界却是太低了。你想,闫家兄妹也晓得我们萧燕两家联手的厉害,但他们却敢找上门来,并且狮子大开口。这便表明,他们晓得我们不敢对他们闫家出手啊。现在千岛府的局势会如何发展,那是谁都说不准。风云突变,往往就在刹那之间。钱财虽重要,但我们现在却不能为了区区钱财而自损实力。那闫家两兄妹是天生的疯子,以前还有闫勿得压着他们,他们不敢多有造次。而现在闫家由他们掌了权,他们便无法无天了。若是我们对其发兵,那他们当真敢于我们鱼死网破,所以这个险我们冒不得。 况且我们如今理亏,那也只能选择妥协。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保存住自己的实力。今夜去萧家,能保住蚌场的五分收成,那我们便算是不亏。” 听罢,燕四浪无奈道:“我倒觉得,那闫勿得说不定是被闫寿阳与闫寿月亲手杀的。弑父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我想这兄妹二人还没准儿真能干的出来。” 燕飞煌淡淡道:“闫勿得怎么死的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要是这次谈不妥怎么办?闫家兄妹若一直抓着咱们的软肋,逼我们退步,那我们……” 燕飞煌微笑道:“所以我才将这艘铁浮屠给开了出来,萧当家的已经有了主意。若那闫寿阳一直咄咄逼人,那我们断然也是不能放他们走了。但无需我们动手,我们只用堵住那闫寿阳的退路便可。” “若真将闫寿阳杀了,那闫寿月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燕飞煌轻叹道:“若是逼不得已,那也不得不大动干戈了。但至少对付一个人,要比对付两个人来的简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博弈 铁浮屠靠了岸。 燕飞煌拄着船舷,看着那水岸上排排而战的闫家人马,猛然大笑道:“我说闫家的各位兄弟,你们这是来打架的,还是讨债的,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底下有人回道:“我看燕当家的才是打架的吧,脸这铁浮屠都开过来了!咱闫家虽势单力薄,但也不能丢人现眼不是?” 闻言,燕飞煌纵身跃下了铁浮屠。燕四浪与一年岁不大,但气质却颇为精干的男子紧随其后。 燕飞煌嘭的一落地,其身上的气势也骤然节节拔高,站于前排的闫家众人皆是呼吸一滞,便没来由的往后退去。后排之人不明所以,也被压的连连后退。 燕飞煌见状微笑道:“各位闫家的兄弟请放心,燕某人只是来看个热闹,不会与闫家的各位兄弟过不去的。但丑化说在前头,谁要是胆敢造次,那也别怪我燕某翻了脸。”说罢,燕飞煌背起一只手,便带着燕四浪二人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一行三人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见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过来拦住了他们。那妇人先是对燕飞煌行了一个礼后便道:“二叔,你总算是来了。” 燕飞煌微笑道:“现在怎么样了?” 妇人闻言皱眉道:“还能怎么样,那闫寿阳得理不饶人,可将公公他给逼坏了。” “知道了,你先回房去休息,剩下的便交给二叔我吧。”燕飞煌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便阴沉着脸快步朝前而去。 萧家会客堂内,只见一方脸耷拉眼,身着一身深黑色宽松衣衫的,中年花白头发男子,正坐在对冲着房门口的那把虎皮座椅上。而他两旁各站有一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左边那年轻男子花白着眉毛,右边那男子花白着胡须。细细看上去,这二人倒是与这坐着的中年男子有几分神似。这中年男子便是如今萧家的当家人,萧孟支。而他身旁站着的这两个年轻人,便是他的两个儿子。那年纪稍大一些,蓄花白胡须的是老大,名为萧荣。而另一个是老二,名为萧威。 而这大堂两边,左边坐着的是一群上了年纪,但目光依然凶煞的萧家遗老。此时他们正竖着眉毛,虎视眈眈的瞪着坐在他们对面的,那满脸唏嘘胡茬,目光似头恶狼的闫家老大,闫寿阳。 这闫寿阳吊儿郎当坐着,忽的,他端起一旁桌上放着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见状,萧威便将拳头攥的噼啪作响,他脚步一动,就欲冲将下去。 闫寿阳见状大笑道:“还以为如今的萧家都是些明哲保身的软骨头,但没想到老萧你手下还有这么个一身血性的儿子。不错,要不然让他叫我一声义父,我收了他这个义子以后,咱们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了。那蚌场我也不要了,我死个爹,你赔我个儿子。划算!划算!” 萧孟支拦下了萧威后低声呵斥道:“你也是成家的人了,还这么莽撞,成的了什么气候,给我安分些!” 闫寿阳见状摇头嗤笑道:“没意思。” 他刚说罢,就听的堂外传来几声大笑。 “闫老弟,你这是不是也担心自己这坏事做的太多,绝了后。这才变着法,想抢我萧大哥的儿子啊!” 听到这骂自己断子绝孙的话后,闫寿阳不怒反笑,他朗声道:“燕当家的,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不痛快了。这千岛府水匪是一般坏,你燕当家的与我相比,只是拐着弯儿的坏,而我闫寿阳喜欢直来直去的罢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偷汉子的,想靠着骂卖身子的,立牌坊。” 这时,燕飞煌三人阔步走了进来。燕飞煌行至闫寿阳一旁坐下后笑道:“闫老弟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今日不如看我的面子,各退一步如何?” 闫寿阳闻言猛然正色道:“我那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的老爹被人给谋害了,你要我怎么退步?” 燕飞煌笑道:“那我便赔给你一个爹,要不这样,你认我做义父,我也勉强收了你这个儿子。我这也快年过半百,但也是膝下无子。闫老弟你若是认了我做义父,我虽不能享承膝之欢,但咱们也能共享天伦之乐吗!” 闫寿阳听罢连连仰天大笑道:“好,好,好……好你妈个头!”闫寿阳语气骤然一凌,只瞧他抬起一掌便对着燕飞煌轰然击出。站于燕飞煌身后的燕四浪二人,忽遭如此猛烈的掌风,竟一时没稳住身形,便连连往后退去。 正当闫寿阳这一掌立马就要狠击在燕飞煌额头上时,一道黑影骤然闪来,登时便拦下了闫寿阳这一掌。 只瞧萧孟支正满头大汗的攥着闫寿阳的手腕,他淡淡道:“好了,既然现在燕当家的也到了,那我们便开始谈正事吧,没必要争这口舌之利!”说罢,萧孟支一把甩开闫寿阳的手腕,便回到了座位上。 而突遭性命之忧的燕飞煌却是未显慌乱,他若无其事 的端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茶碗,细细品了一口后微笑道:“好茶。”而此时他的心思急转:“方才闫寿阳这一掌,至少用了八成的功力,而萧老哥看似闲庭若定,但已然是拼尽了全力。如此看来,若事情谈崩,那我与萧老哥联手,也能轻易制住闫寿阳。” 忽的,萧孟支开口道:“闫家老大,既然现在燕当家的来了,那我便再告诉你。那蚌场每一季的收成中还有燕家两成利,你索要的那七分收成,我是断然不能答应你的。我最多给你三成,但这三成也不是说是赔给你的。刘先生这个人我最清楚,他是断然不会杀人的,何况死的人又是闫当家的。这蚌场的三成利润,就算是我萧某给闫当家葬礼上的礼。咱们萧闫两家也算借这个契机,深交一番,结成个盟友。” 燕飞煌闻言笑道:“萧老哥这番话说的实诚,闫老弟你看如何?这银子你拿了,朋友你也交了,好事全让你给占了,你还不满意么?” 闫寿阳淡淡道:“我闫寿阳是个大老粗,虽这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十年,但在我的心头,一直挂着两个字,那便是孝义。我老爹死在了萧家人手上,这毋庸置疑。怎的你老萧诡辩两句,我老爹便死的不明不白了?你给那三成利润,倒像是打发叫花子的。现在我闫寿阳也说个明白,我爹死在了萧家人手上,你们给我七成利润,算是赔礼谢罪。毕竟咱们几家都在这水面上混,弄翻了船不好。若要是你老萧真有心结交我闫寿阳,那便将那剩下的三成利润也给我,咱们就算是交了这个生死兄弟,以后我闫寿阳也会将你老萧吊起来挂在心头上的。” 闫寿阳说罢,堂内一片鸦雀无声。 只有稍显慌乱的呼吸声,与屋外传来的夜虫鸣叫之声交响呼应。 忽的,燕四浪开口道:“闫当家的。” 闫寿阳闻言指着燕四浪一笑道:“不错,这小丫头懂规矩。” 燕四浪微笑道:“闫当家的,我看闫老当家的死,与刘先生并无干系。” 闫寿阳笑道:“何出此言呐?” 燕四浪闻言,款款走到堂前说道:“各位当家的,我燕四浪虽然人微言轻,但还是想说两句公道话,还望萧当家的能够准许。” 萧孟支微笑道:“四浪谦虚了,你说的话在我们这里可是都有分量的。” 燕四浪笑了笑道:“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们萧家也不想再瞒下去。闫老当家死的那日,我燕四浪也曾去登门拜访。闫老当家的疼爱我这个后辈,所以曾传我相见,嘱咐了不少贴心话。而我那日去,也是抱着自己的目的。闫当家的消息灵通,想必也晓得有人曾偷袭过我萧燕两家一岛,害我们两家折损了不少兄弟。” 闫寿阳颇有深意的看了燕四浪一眼后道:“不是雷家作的么?” 燕四浪笑道:“已经查明,这是个误会,那夜偷袭思君岛的,并非雷家。而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们萧燕两家与雷家的关系,而那背后之人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闫寿阳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怀疑我老爹是那幕后做局之人,所以你们便派刘夫堂杀了他老人家。” 燕飞煌于一旁说道:“闫老弟,听孩子将话说完,你跟一个小辈抢什么话说。” 闫寿阳淡淡道:“这话都说明白了,还继续说什么。你们在这里翻来覆去,无非就是想推卸责任,想让我老爹白死,你们这点弯弯绕,我早已看的通透。” 燕四浪闻言忙接话道:“闫当家的,方才听你说,你一直将孝义二字挂在心头,我听了以后也甚是感动。难道闫当家就不想知道闫老当家的,到底是为何而死?” 闫寿阳微笑道:“丫头,你在我这里还是嫩了一些。若是我说我想听的话,那不就代表我承认了你们所说的,是我冤枉了刘夫堂么?” 燕四浪听罢开口道:“方才我措辞不当,还望闫当家的见谅。” 这时,萧孟支的大儿子萧荣微笑道:“闫当家的,你这般百般拒绝,难不成是说你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接着听四浪讲下去?我想四浪并不是要开脱些什么,她只是真心为了死去的闫老当家着想罢了,所以闫当家的不妨听他说上两句。” “伶牙俐齿。”闫寿阳嗤笑一声后淡淡道:“那你便继续说下去,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闻言,燕四浪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萧荣后道:“我并不是想说在幕后做局的人是闫老当家的,相反,闫老当家眼光独到,睿智非反。在我去见他时,他同样表达了对那幕后做局之人的担忧。而且他老人家还讲,那做局之人到底是谁,他已有了些眉目,但他老人家当时却没有明言。所以我觉得,害死闫老当家的,或许与假扮成雷家,偷袭思君岛的那幕后黑手是同一人。那做局之人应该也发现了闫老当家已察觉到了他的身份,所以那日,他便浑水摸 鱼,偷入闫家,趁众人不备时,谋害了闫老当家。随后又因各种机缘巧合,才让闫当家的误以为害死闫老当家的是刘先生。” 听到此处,闫寿阳便咯咯笑了起来。他连连摇头道:“丫头啊,你莫要以为凭借你这一面之词,就会让我相信害死我爹的是那所谓虚无缥缈的幕后黑手?可笑!” 一旁的燕飞煌打了个哈欠后淡淡道:“闫老弟,我家这丫头说的是一面之词,但你说的又何止不是一面之词?你们将刘夫堂给绑了,至今我们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两家要不是念在闫老爷子德高望重,他如今驾鹤西去,我们给你两分面子。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一本花名册,一张按了手印的供词,我们会容忍你大放厥词到现在吗?” 闫寿阳笑道:“我这老爹死了,我这后半辈子算是没了念想。既然你们不想割下自己的肉来私了,那我们便来个鱼死网破吧。” 燕飞煌附和着笑道:“以前未与闫老弟有过深交,所以我一直把你当成个无知无畏之人,虽是莽夫,但也算条汉子。但现在看来,你闫寿阳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一心扑在了权势上的庸人而已。鱼死网破,你当真有这个胆子么?” 闫寿阳闻言斜眼看着燕飞煌说道:“有没有这个胆子,那咱们就在刀尖儿上见真章吧。” 看的二人剑拔弩张,萧孟支心中也有这一番盘算,他暗道:“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倒是把我这老眼都快蒙蔽了。现在闫勿得刚死,那闫家本就涣散的人心如今更是不稳,若闫寿阳现在也死了,那闫家的一帮人马定会变为散沙。就算那闫寿月手腕如何强悍,想来也不能力挽狂澜。但在千岛府如今的局势下,最好还是不要走到刀兵相见那一步。” 想罢,萧孟支开口道:“既然我们各执一面之词,谁都说不服谁,那不如这样。闫当家的,你将刘先生放回来,我们与他当面对质。闫当家刚刚丧父,其悲痛之心我们也晓得,所以无论结局如何,我萧家都会拿出蚌场每季两成的利润来赠予闫家,也算是聊表心意。” 燕飞煌闻言也是点头:“萧老哥宅心仁厚,事实到底如何,咱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闫老弟你也不必再装模作样。我燕家也退一步,愿意将自己的那份利润,也分给你闫家一成。你闫当家自己不用打理,又不用管买卖,每年只管坐收银子。到时候,你大可以将千岛府这份家业给舍下,带着舍妹去大理坐个土财主,过逍遥日子。” 听到此处,闫寿阳嘿的一笑道:“不瞒二位说,你们说的我倒是也有些心动了。二位的提议不错,但我还是想改一改。” 萧孟支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闫当家请讲。” 闫寿阳笑道:“要不然这样,那蚌场的利润,每一季我只取两成利润。而你们两位当家,便去大理享清福。至于那打理买卖的麻烦事,便交给我,过几年,我给你们分一次红便是。” 听得此言,堂中众人的脸都气的铁青了。忽的,他对面一白发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来后历声叱道:“我萧家自十七年前发现那蚌场以后,是日日悉心照料,十七年如一日不敢懈怠。但十年前,这千岛府中的各家水匪,却瞧上了我们这点家当,屡次前来袭扰。那时蜀中军队正与南疆蛮人交战不休,无暇估计我们。我们为保这蚌场,才入了绿林,做了水匪。现在你们又要来抢夺我们的蚌场,孟支仁厚,答应给你们几成利润也就罢了。我们因这莫须有的冤枉,退步于此,难道你还不满意!”说到此处,这老者气血上涌,登时两眼一翻白,就要晕倒过去。 燕四浪眼疾手快,登时就将这老者给扶住了。萧孟支忙的站起来嘱咐身边二子说道:“快,快将二爷送回房休息。” 听罢,萧荣萧威不敢耽搁,赶忙走上前,从燕四浪手中扶过老者,缓缓向堂外行去。 这时,闫寿阳笑道:“你们萧家的人害死我老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容不得你们多加狡辩。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乖乖送上七成利润。第二条,我拿两成利润,然后这蚌场交给我闫家打理。”忽的,闫寿阳停顿了一下,他看向隔着一张桌子的燕飞煌笑道:“燕当家的,这第二条主意,可是你提醒我的,我还真得多谢你。” 燕飞煌将碗中的茶根儿洒在地上笑道:“过将。” “然后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这千岛府中只有你们萧燕两家是盟友。我虽说是要鱼死网破,但这鱼死不得死得了,那还两说呢。”闫寿阳刚说到这里,骤然就听得一声暴喝:“给脸不要脸!”只瞧燕飞煌猛然一撞桌子,那闫寿阳就连人带椅子,一并被重重的撞到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所谓的 闫寿阳骤然起身,一掌便朝燕飞煌杀去。与此同时,从堂中的四面八方豁然涌出十数人,一并出手,将闫寿阳制了下来。 燕飞煌微笑道:“看来萧老哥早有准备。” 萧孟支笑道:“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场面发生嘛,闫当家,现在咱们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了吗?” “人在屋檐下,又怎么没有低头的道理。”闫寿阳冷笑一声后,对围在自己身周的数人喝道:“滚开!” 萧孟支笑道:“退下。” 当这十数人散去后,燕飞煌开口道:“闫当家,刚才我与萧当家的决定不变,只要你将刘夫堂放回来,不再寻我们燕萧两家的麻烦,那我们照样还给你这蚌场的两成利润。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好话说了,武也动了,闫老当家为何而死,想来闫当家你比我们更清楚。如今千岛府的局势虽乱,但也不是让谁来趁火打劫的。我燕飞煌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若是谁要找我燕家麻烦,不想让我燕家活,那我便让谁死。” 闫寿阳眯瞪着眼,仔细琢磨了半晌后,忽的笑道:“果然没错,燕当家的是个狠人。实话说了,我闫寿阳办事虽然不喜欢按章法来,但也不是个爱自寻绝路的人。现在我家那老爷子刚死,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现在若是与你们两家做对,显然不明智。就按燕当家的说,那两成利润我收下了,萧家的人我自会放回来。”说罢,闫寿阳起身便要离去。 “慢着。”萧孟支低喝一声后起身道:“今夜还请闫当家在我萧家留宿,刘先生何时回来,闫当家便何时走。” 闫寿阳闻言在门口立了片刻后,忽回头笑道:“那便这么办吧。”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屋中藏着的那十数人旋即紧跟了出去。 萧孟支见状笑道:“今日能将这闫寿阳摆平,真是多亏了燕当家你呀!” 燕飞煌微笑道:“亏本的生意罢了,但能破财免灾,也算是万幸。” 这时,坐于萧飞煌对面的一老者说道:“这闫寿阳是拿咱们当软柿子捏了,但既然他已经服了软,我们为何还要给他蚌场的两成利润。那蚌场是我萧家苦心经营来的,这样白白拱手让人拿去了两成,老夫心痛呐!” 萧孟支微笑道:“四伯,只是两成利润而已,算不得什么。若是今天我们不用这两成利润堵住闫家的嘴,那以后怕他们还会借故来找麻烦。况且,刘先生可还在他们手里呢。” 闻言,这四伯颇为不耐烦的说道:“刘先生,刘先生,要不是那刘夫堂,我们怎会被逼到如此地步!那刘夫堂自从来了我们萧家,我们自将其奉为上宾,但他非但没对我萧家做出什么贡献,还接二连三的拖我萧家后腿,他早死我萧家早清净。” 燕飞煌瞥了一眼萧孟支,只瞧他阴沉着脸,显然已是愠怒。但在他面前的是家族长辈,他也不好发作。 “四伯这话说的可有些欠妥了,刘夫堂自从来了萧家以后,帮助萧家出谋划策,东奔西破,我这个外人也能看的清楚。就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咱们这几家能在这千岛府中立足,靠的不就是手下这帮忠肝义胆的弟兄们吗。萧老哥若是因为区区些钱财俗事,便将一个好兄弟给扔了,那底下的其他兄弟也会有微辞的。刚才说给那闫寿阳两成利润,是我燕飞煌的主意。您瞧,我这擅自做了决定,都没有与萧老哥商量,这是我的不对。不如这样,那给闫家的两成利润,就把我的那两成给出去吧。” 燕飞煌说罢,萧孟支赶忙摆手道:“这可不行,那蚌场的两成利润,是椿糕过门时,给你燕家的聘礼,这我怎么能收回来!” 燕飞煌打断了萧孟支后继续说道:“距离下季收珠,还有两年。这两年太久了,谁晓得会发生些什么。没准儿今年我给了他这两成利润,明年他就得给我吐出来四成。萧老哥,如此决定,我们两家都痛快,你也不必过意不去。这一家人,总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 萧孟支摇头道:“燕老弟仁义,这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两成我绝对不能让你拿。今夜若是没有你在场掌控局势,那闫寿阳也不会这般容易的就消停下来。我不仅不会让你出血,相反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这时,燕四浪忽的笑道:“萧当家的,算起来椿糕姐的孩子过两日就要满月了,您也晓得,椿糕姐自幼丧父,是我们当家将她拉扯大的。椿糕姐的孩子叫我们当家一声外公也不为过,那两成蚌场利润,就当我们当家借花献佛,算是他送给自己将要满月的外孙的满月礼。难不成这般做,萧当家您也要推辞?” 燕飞煌听罢赶忙笑道:“不错,老萧。我这要送我外孙子满月礼,你总不能推辞吧!要是你不答应,那我便让椿糕回娘家!” 这时四伯笑道:“就这样吧,孟支,你太固执,反而会伤了两家 的感情。” 一听四伯这么说,萧孟支也不好再开口了。他点头道:“那就谢过燕老弟了。” 人散之后,东边的天际已泛起了鱼肚儿白。萧孟支与燕飞煌也围着桌子,喝起了小酒。 萧孟支一杯接一杯的灌下肚,眼眶泛红,浑身酒气。 “燕老弟,今天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不仅把铁浮屠开来替我萧某人镇场子,还软硬兼施,平了闫寿阳这档子事儿。今日要不是为了顾全那些长辈的面子,我绝不会答应由你来给闫家的那两成利润。你放心,你拿出去多少银子,我萧某人定会加倍补上!” 燕飞煌小口慢酌,听萧孟支讲完,他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来之前,为的就是保住我那两成利润。” 萧孟支惊讶道:“那为何燕老弟又改了主意?” 燕飞煌微笑道:“萧老哥,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么帮你,也是有所图的。” 萧孟支闻言,心中有几分释然,他坦然道:“燕老弟有话便直说,能帮的我自会尽力相帮。” 燕飞煌淡淡道:“老萧,如今咱们在这千岛府可算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先不说外患,就说这内忧。闫寿阳的野心是摆在明面上的,今日虽然勉强打发了他,但他绝对会卷土重来的。其余的,还有龙家,雷家,这两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孤木难支,我今日帮你老萧,一来是为加深咱们两家的关系,联手抵抗内忧。二来,若有一天官府的人将我们剿了,我也能沾你老萧的光。” 萧孟支笑道:“燕老弟,你真以为军队的那些人,可能将我们灭了?” 燕飞煌正色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我们能斗的了一时,却斗不了一世。我燕家做水匪的日子,要比你们萧家长一些,杀人放火的事不晓得干了多少。若有一天我燕家败了,那定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而你萧家不同,你们虽也是水匪,但却没做过多少匪事,底子也比较干净。所以我在这里劝老萧你一句,若是那军队来攻打你萧家,你稍稍抵抗一番后投降便可。凭你手下这些弟兄,再加上你属下这些船只,你怎么也能在军营里混个将军当当。” 萧孟支闻言,嘴唇翕动,他笑道:“想不到燕老弟你已经将后路替我想好了,燕老弟你说要沾我的光,莫非是等我从了良,替你在那些当官的面前美言几句?” 燕飞煌摆手道:“老萧你听我一句,我燕家定会在你萧家之前被攻打。而一旦我燕家受击,我便会将手下的兄弟往你这里转移,也算是给这些兄弟们谋一条生路。老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定然也会善待他们。” 一听燕飞煌这英雄迟暮,略带悲凉的话语,萧孟支不由得开口问道:“那燕老弟你,难道要与……” 燕飞煌忙打断萧孟支道:“共存亡这般听上去好听,但做起来极蠢的事,我是不会干的。这些年我也存了些家底儿,在大理也结识了个能让我进入大理国政坛的朋友,将手下这帮兄弟安排妥当后,我便能去大理享清福了。” 听罢,萧孟支举杯道:“燕老弟未雨绸缪,老兄我着实佩服。你大可放心,你这话既然说出来了,那我定当尽力而为,你手下的兄弟也是我萧某人的兄弟。” 燕飞煌跟萧孟支碰了一杯后说道:“当然这只是后话,照现在的局势发展,咱们还能在这千岛府中扑腾两年呢。” 萧孟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叹息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心中还有个顾虑。那便是当年跟随咱们的窦家军兄弟该何去何从?靠着他们,我们才算是在这千岛府中扎稳根基,并逐步发展到能与千岛府驻军一较高下。窦家军的兄弟是想指望着我们帮他们打天下的,但现在我们满脑子考虑的却是自己的去路。仔细想来,这也该算是背信弃义。” 燕飞煌点头道:“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但我所考虑的却与老萧你不同。这些年,窦家军兄弟的表现我全看在眼里,他们的素质之高,军心之团结,是我前所未见的。但就是这样,我却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当年为何要分散成几批,各自投奔呢?他们若是联合在一起,那定然有无往而不利之威啊。” 萧孟支忽的笑道:“燕老弟,这千岛府中,我萧某人自认看人颇准。若是说千岛府中有几个聪明人,我说只有两个半。排第一的,是龙正风,那第二便是你燕飞煌。但你与龙正风相比,你多的是远见,但少了些魄力与对眼前迷瘴的洞察力。 至于当年窦家军为何分成几批,选择各自投奔,我想有两点。这第一点,便是他们虽作战勇猛,但缺少主帅。据我所知,那窦家军一向都以窦围窦大元帅为主心骨,上下将士对其唯命是从。这样的好处是极大的,那便是上下一心,行动迅速。但弊端便是,主帅一死,这军中上下便挑不出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这也是为何当年窦元帅一死,窦家军轻 易就被拆开了。 至于剩下的一点,那便是当年流入千岛府中的窦家军约有两千余人。他们心中也清楚,若是他们一直这般聚在一起,那大理与大宋都不会对其置之不理。为保自身周全,他们只能不得已分散开来。” 燕飞煌听罢无奈笑道:“还是老萧你看的通透,自从那批窦家军的兄弟投靠了我,虽然事事皆听我的号令,但从未与我交过心。这摆在眼前的事,我却看不清。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倒是厉害,两千多在籍的士兵,竟然能突破各道关卡,来到这千岛府。” 萧孟支握着酒杯的手,忽的停在了半空。他微皱着眉头将酒杯放下后苦笑道:“看来望不清眼前事的,是我萧某人。我记得当年,蜀州正在闹瘟疫。窦家军的兄弟们,说自己是装成灾民,蒙混过关,一路来到千岛府的。但现在回过味儿来一想,这个说法倒是有漏洞百出。当时我们居于这千岛府,因有大湖阻隔,当年虽幸免于难,逃过了那场瘟疫。但相对的,我们的消息闭塞,对当时的详情不甚了解。他们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听了。现在一想,这州府中闹瘟疫,应该是极为禁止州府内外之人相互流通的吧。” 燕飞煌微笑道:“不错,为避免瘟疫蔓延。那一年蜀中王将州府锁了,不允许内外百姓流通来往。窦家军的兄弟能来到这千岛府,看来除了是运气加持之外,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听得此言,萧孟支手中的酒杯“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燕飞煌见状笑道:“老萧你太多虑了,这酒话,你怎的就当真了?窦家军的兄弟为咱们卖命多年,若是有害咱们的心意,那早就动手了,何苦还要拖这么多年。” 萧孟支闻言,神情稍显僵硬的笑道:“看来龙正风果然是千岛府中看事最通透的,他之所以没有接纳窦家军的兄弟,想来是早就看破了其中的端倪之处。” 燕飞煌点头道:“老萧你说千岛府里有两个半聪明人,那两个你说了,至于剩下那半个,不会就是你老萧本人吧。” 萧孟支微笑道:“我萧某人可不会自卖自夸,那半个聪明人,当然是自作聪明的雷冲,雷老虎了。” 闻言,燕飞煌也笑了起来。 “对了燕老弟,你的这番打算,可同家中的那些长辈们说过?我想他们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 “哦,他们。”燕飞煌微笑道:“怕是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当夜尽天明,一艘从闫家来的船划破了晨雾,缓缓朝萧家所在了润珠岛而来。 岸边聚了不少人,闫寿阳,萧孟支与燕飞煌等人也在列。 燕四浪身边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这妇人的长相与她的身着衣衫一般,皆是朴素无华。她眼角是皱纹,肤色是蜡黄,一双满是老茧的糙手微攥着。这妇人,是比刘夫堂大上几岁的发妻。自幼过门的童养媳,当刘夫堂双亲去世后,她便将其照顾长大,帮富人家做活,供刘夫堂读私塾。而后,刘夫堂做官,做寇,她也是一直伴其左右。糟糠之妻,更有珠宝光华。 燕四浪与刘夫堂共事之初,颇是不喜他身上的那股傲气。但之后,她听说刘夫堂的发妻因年幼时熬坏了身子,而无法生育,但刘夫堂却依然与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时。燕四浪便在心里对刘夫堂隐隐添了几分敬佩。 “嫂子你放心,刘先生定会没事的。” 妇人不言语,只是笑笑。 船靠了岸,满身血污,吐着舌头的刘夫堂被扔下了船。燕四浪不禁捂住了嘴巴,她怎能想到,那个前两日还与她谈笑的刘夫堂,现在竟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妇人走上前,在刘夫堂身旁蹲了下来。她将刘夫堂扶起来,看着他的脸。只瞧,刘夫堂吐出来的那半截舌头,竟然是用针线缝在嘴唇上的。 岸上的众人在窃窃私语,妇人小声啜泣。妇人小心翼翼的,将缝在刘夫堂嘴唇上的那半截舌头拆了下来。忽的,她猛然转身,将那半截舌头举起来,对着众人嘶吼道:“我夫君不是软骨头,这便是证据!” 说罢,她便将刘夫堂背起来,步履蹒跚的朝前行去。众人向两边避让,萧孟支狠狠瞪了闫寿阳以后,便嘱咐身边人跟上刘夫堂夫妇。 闫寿阳往前走了两步,旋即他转身面对众人笑道:“燕当家的,这一季的收成,后天太阳落山之前,你可别忘了给我送上门去,要不然……”他这一语未闭,就瞧得燕飞煌骤然一脚,就将其给踢飞到了船上。 旋即,燕飞煌微笑道:“那便祝闫当家的,一路顺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里钱庄 这一日过得甚快,当董平二人到达成都时,日头便快要落山了。 站在仍是慵懒的成都街头,冷飘飘对董平说道:“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董平微笑道:“不用管他,咱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看这日头,咱们今天是要住在这里了,你先去咱们住的客栈里定下间房,我过一会儿便回去。” 冷飘飘应了一声后,进了城便与董平分开了。 独自行走在老城的街道上,一股没来由的孤寂便涌上了董平的心头。空中是雾蒙蒙的,在以前董平还是蛮喜欢阴天的。而他现在,却是越来越讨厌了。董平很纳闷,为什么秋天还要下雨。依董平的想法,那便是,一年四季中,其他三季都要下雨,秋日里刮刮风便行了。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去后,董平便朝成都府衙行去。 “父亲大人,今日留下的那些公文,晚上你便帮我写吧。” “你小子,自从谋了这份差事后,没有一日你是好好做过的!要是我哪天我死了,看你怎么办!” “过一天算一天呗,反正我娘早死了,晚上你也没事儿干,你还不如抽空帮我写写文书呢。” 在快到成都府衙时,董平又碰见了上次来时的那对儿书吏父子。 老子刚想再教训儿子两句,但他一抬头却瞅见了正往此处而来的董平。老书吏登时快步超前走了两步,对着董平抱拳道:“这不是董先生么。” 董平回礼道:“老先生您多礼了。” 老书吏直起身道:“董先生是来寻鲁大人的吧。” 董平微笑道:“不错,鲁大人现在可在府衙?” 老书吏摇头道:“董先生来的不凑巧,这不是快过中秋了么,鲁大人便歇了两天,回临安与家中人团聚去了。” 闻言,董平笑道:“那我便不去打扰了。” 老书吏微笑道:“董先生若是有什么口信,可以告诉老朽,老朽再转述给鲁大人。” “这倒是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回成都逛逛,麻烦老先生了。” “哪里。” 说罢,董平便调转方向走去。这一走,董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暗道:“鲁一尺是那种因为过个节,便放下手中公务一走了之的人吗?罢了,说到底我与他也没有几分交情,但这第一条弄钱的路子就这么被堵死了,也只能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董平正在成都府中漫无目的的闲逛时,忽的往右一瞥,却瞅见几个熟悉的字眼儿。这条街算的是成都府中最好的地段,熙攘之间,皆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说是不会行蝇营狗苟的偷盗之事,但不自觉间,董平便动起了这个心思。 而在这最好地段,最显眼的地方立着的是一家钱庄。而那钱庄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的四个大字,那是万里钱庄。 “万里钱庄,这不是我那老情人家的产业么?原以为她们只是在北莽家大业大,但没成想她上官家在这成都还有分号。”想到此处,董平的脚步不禁往万里钱庄那旁移了移。 “董平啊董平,你倒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心中腹诽自己一句后,董平便笑嘻嘻的大步进了万里钱庄。 一入万里钱庄,里面亮堂的宽阔大厅便晃了董平的眼。只见这厅堂开阔,少说也能容纳个小两百号人。堂中的伙计迎来送往,没被招呼到的客人也坐在靠着墙的紫檀木椅上,安静的品着香茗,吃着瓜果点心。 见状,董平不禁心生感叹:“上官家不愧是北莽第一富商。” 这时,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对董平行礼道:“这位客官,您是来兑换银票,还是来存银子。” 董平淡淡道:“你们这么大个钱庄,难不成就只能兑银子,存银子?” 伙计笑道:“看客官您说的,这钱庄不就是兑银子,存银子的嘛。但在我们万里钱庄这里,您也可以典当宝物,若是您出的银子到了,那我们还可以帮您搭桥引线。” “搭桥引线?” 伙计笑道:“不错,您不管是想结识达官贵人,亦或者说要娶妻纳妾,我们都能帮您办了。” 听罢,董平哑然失笑道:“我去过燕临的万里钱庄,看上去那燕临的万里钱庄,还比不上你们这成都的。” 伙计微笑道:“客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年咱们大宋立国前,世上还没有银票这么一说。而这第一张银票,就是在这蜀州印出来的。我上官家的祖先看到了这银票的好处,便在成都办了这第一家钱庄。说起来,这家钱庄,算的上是我们万里钱庄的本铺呢。” 听罢,董平先是夸赞了几句后,语气便陡然一变。他压低声音说道:“那你们这万里钱庄,往不往外放钱?” 伙计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董平的来意。若是董平这种想借钱的去了别家钱庄,那里的伙计掌柜是绝对会变了脸色的。但这伙计却仍是热络的笑道:“自然是会往外借钱的,但客官您需要 有人来为您担保。” 董平闻言,心中不由得埋怨起鲁一尺来。若是他这个一府监军愿意来为自己担保,莫说是一万两银子,怕是十万两银子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给借来。 想罢,董平无奈笑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与你们上官家的大人物,可有几分交情呢,你能否带我去见你们家的掌柜?” 伙计微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当然可以。若客官您真认识我们上官家的大人物,那我若是不好好招待您,那就是失了本分。但我也得先问您一句,您认识我们上官家的哪位大人物?” 董平一瞧有门,便笑道:“你们上官家的少家主,上官曦。” 闻言,这伙计脸色一变。过了片刻,他摇头道:“那就对不住了,在下不能带您引见我家掌柜,但客官您若是能带个保人来,在下还是能借给您银子的。” 董平登时心道不好:“难不成上官曦出了什么岔子?”一想到这里,董平便忙的沉声道:“上官曦怎么了?” “怎么了?”伙计一笑道:“上官曦是我家大小姐,自然是好的很。但上官曦的名号放到这里却不管用,因为这里由我家二爷做主。”一听这句话,董平算是明白了。上官曦本是外姓人,她如今上位,不晓得扳倒了多少上官本家的兄弟叔伯。在别人做主的地方,上官曦被排斥,那也不奇怪了。 “那这钱我便不借了。” 伙计微笑道:“今日算在下怠慢了,若他日客官再来,在下还来招待您。” 闻言,董平嗤笑道:“谁说我要走了,我这不借钱了,你还不允许我当点儿东西?” 伙计笑道:“那在下自然欢迎,但不晓得客官要当些什么?我们这里毕竟是钱庄,那些能在一般当铺当上几文钱的被褥铺盖,我们是一律不收的。” 董平微笑道:“自然不是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当的东西虽然值钱,但不晓得你们这里敢不敢收。” 伙计道:“瞧客官您说的,只要值钱的,不管是什么,我们照收不误。” “那便行了,功法秘籍你们收不收?” 伙计旋即一怔,随后他四下看了看便对董平小声说道:“客官请来楼上的雅间说话。” “带路吧。”见得有戏,董平登时便趾高气扬起来。 伙计带着董平来到万里钱庄搂上,一间装修精致的雅间后。董平便顺势往雅间中的榻上一卧,便抓了一把旁边桌上的瓜子儿嗑了起来。 伙计见得董平这么随意,便正色道:“客官,按理说,那值钱的功法秘籍,都是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所以各家当铺中都有约定俗称的规矩,那便是不允许收那功法秘籍,以免不晓得哪日就遭了殃。” 董平闻言微笑道:“这我晓得,但现在看你这番动作,想来你们这万里钱庄定然是不守这规矩了。” 伙计淡淡道:“我们万里钱庄之所以能经营到如此地步,靠的便是以信立家,这规矩我们自然是讲的。” 董平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道:“你别跟我说这绕口令,这规矩你讲与不讲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只需要知道,你们到底收不收?” 伙计笑道:“客官您稍安勿躁,我们万里钱庄虽不收那功法秘籍,但我家二爷私下却酷爱收藏那些东西。所以,您这功法秘籍放到我们这里,那便算是卖给我家二爷了。” 董平淡淡道:“卖与当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只要你们这银子能给到位。” 伙计微笑道:“那我便给客官您阐述一下这卖功法秘籍的流程规矩,这首先,您将手上的功法秘籍交给我,我带去查证,看是否与我家二爷库存的功法秘籍有所重复。若是没有,我便会将这功法交给一位高手来辨明它的价值。最后,我便能给您银子了。但 在给您银子前,您还得签下一份封口的文书。您得保证,不能将卖给我家二爷这功法秘籍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董平笑道:“这纸面的文书,能对我这等江湖之人起什么作用?” 伙计微笑道:“有劳客官您操心了,您不光得签字画押。还得将您师出何门,或者现在在哪里谋生说出来。我们会去查证,若您真是无拘无束的江湖散人,那我万里钱庄更加不会担忧了。客官您若真的将消息透露出去的话,那我万里钱庄就……”说到此处,伙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们万里钱庄果然办事周到。”董平笑道:“那便去取笔墨纸砚来,我那功法秘籍是何等宝贝,怎会随意带在身上。” “那客官您稍等。” 伙计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收集功法秘籍,倒是个怪癖。”董平将嘴里的瓜子儿皮吐出去后喃喃自语。 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伙计便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他将东西放下后说道:“客官您先写着,若是有什么吩咐,那便尽管喊我,我就在屋外侯着。” “知道了,出去吧。” 伙计行了个 礼,出去后便将门给带上了。 董平将笔沾饱了墨水,刚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儿,便又快速将那字儿给涂黑了。他暗道:“这吞气,泄气,化气三篇虽然修炼条件也算苛刻,但毕竟学会了就能用。倒不如将最后一篇合气篇写下来,就算他们学去了,也没什么威胁。”想罢,董平便大笔一挥,就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那伙计在门外侯了快有大半个时辰时,便听的屋里的董平说道:“行了,进来吧。” 伙计进屋后,便拿起屋内一木架上放着的小扇子将纸上的墨迹给,一张张依次给扇干燥了以后,便将这摞纸给叠起来放在了托盘里。 董平笑道:“你这活儿倒是干的熟练,以前来你这里卖秘籍的不在少数吧。” 伙计微笑道:“这种事客官心知肚明便可,问出来,于我于客官都不好。对了客官,您最好还是将这功法出自哪门哪派,叫做什么告诉我,我也能对照的快些。” 董平磕着瓜子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门派早就被灭了,至于这功法的名字,我也不晓得叫什么。这本功法是几年前我在一山洞里寻到的,不属于当今任何一个门派,安全的很。” “如此甚好。”说罢,伙计便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伙计一走,董平心中疑云更甚,他暗道:“照伙计这么说,看来这上官家的二爷可收藏了不少门派的功法秘籍。他一个经商的,要这么多功法做什么?难不成说,他是想开山立派?又或者说……”这时,董平忽的想起了太叔倦。当年那太叔倦偷袭少林寺,掠走少林寺中的一部分藏书,不就培养了一批会少林不传武学的刺客,杀害了萧山鸣的母亲与幼妹么。 “人间熙攘,皆为名利来往。想来那上官家的二爷,应该是谋划着桩绝对不会赔本的买卖吧。” 与此同时,那伙计已端着董平所书的功法来到了万里钱庄中一所把守极为严密的库房前,单是在那库房前站岗的护卫,就有二十余人。伙计支会了一声后,便过来两人,将那库门打开了。 借着光这么一看,只瞧的这库房中矗立着的书架可以用密林二字来形容。这库房中所藏之书,浩如烟海,但论数量,这里的藏书比之鹿岳书院的藏书楼也不遑多让。 伙计刚进去,一披头散发,拄着龙头拐杖的驼背老者便掠了过来。这驼背老者低垂着脑袋,操着嘶哑苍老的声音说道:“又来新货了?” 伙计微笑道:“欧前辈,您来瞧瞧这本秘籍与这书库中的藏书可有重合的?” 驼背老者伸出宛如枯树皮般的粗糙老手将托盘中的那摞纸拿了过去后,放在身下掠了一眼道:“没有。” “那您老给估个价。” 老者闻言淡淡道:“估不出来,你去找掌柜的吧。” 闻言,伙计当的是喜出望外。驼背老者既然如此说,那便代表这本秘籍的价值难以估量。而相对的便是讲,他能从中抽取不少提成。前些年这书库中藏书尚还稀少时,这功法秘籍的买卖大多都能成,但这两年,却是一百单都不一定能成一单。 过了片刻,伙计方才回过味儿来对这驼背老者说道:“那多谢欧先生了。” 驼背老者将那摞纸放回托盘后,便一言不发的往书海深处行去,伙计也忙的是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 且说此时在这万里钱庄一颇为奢华的大屋之中,正有一男子在左右翻找些什么。只瞧这男子男生女相,丹凤眼,高鼻梁,樱桃唇,皮肤白皙,当的是俊美。而他身着的一身竹绿色长衫,腰间所系的一条玉带,与其眉心间点的一点朱砂,更为其添了些挺拔气质。 这俊美男子从一立柜深处取出一长匣后回头微笑道:“原来放在这里了,压了多年,我倒是早忘了。”只瞧在这屋中,还坐着一人,这人戴着玄铁面具,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衣,腰间左右,各配短刀铁链一幅。 俊美男子走了过来,将长匣放到桌子上坐下来后道:“铁捕阁下,这便是你要找的东西。” “多谢伊掌柜。” 铁捕说罢,便将这长匣给打了开来。长匣一开,只瞧得一柄长剑正躺在匣中。这柄剑约有三尺来长,剑身好似通明,一见亮,这剑身便如一汪清水,波光粼粼起来。 铁捕见到此剑,如同痴了,她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触摸这柄长剑。但她的手正要碰到这柄长剑时,伊掌柜却忽的伸手档下了她。铁捕身躯轻颤,她将手收回去后说道:“失礼了。” 伊掌柜微笑道:“铁捕阁下并未失礼,在下只是担心这剑中蕴含的剑气伤了铁捕阁下您,这才拦下您的。” 铁捕颔首道:“这柄剑,便是曾经蜀中李家所藏十大名剑中的秋水剑?” 伊掌柜微笑道:“不错,这正是秋水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铁捕阁下消息也是灵通,竟然知晓这秋水剑存放于在下这里。”伊掌柜说罢,便在铁捕面前的茶杯里斟满了茶水。 铁捕淡淡道:“当年李家虽所藏有十名剑,但知之者却甚少,而我只是恰好知道罢了。后来李家被灭门后不出三年,伊掌柜便凭借这把本应该藏于李家的秋水剑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 伊掌柜微笑道:“既然数年前丛云卫便知道了在下手中握有秋水剑,但为何不来调查在下呢?” 铁捕掀开了一角面具,露出了精致的下巴,饱满的朱唇。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重新放下面具道:“当年我还没有加入丛云卫,但至于丛云卫当年没有调查李家的灭门惨案,好像是遭到了庙堂上几位颇有权势的大人物阻拦。这些我不甚了解,倒是伊掌柜经商多年,对这些弯弯绕比我要清楚的多吧。” 伊掌柜微笑道:“承蒙铁捕阁下谬赞,依在下所见,既然当年上面有人阻止了这起案件的调查,那定然有他们的考量与理由。如今事态已然平息,但丛云卫还要重启这件案子,在下倒是觉得有些不明智了。” 铁捕微笑道:“哦?听伊掌柜的语气,倒是对当年案件的内幕,知之甚多。” 伊掌柜一边为铁捕续茶,一边笑道:“在下知道的,或许还没铁捕阁下您知道的多呢,在下说出这番话,只是作为一个经商之人的直觉罢了。若铁捕阁下想知道这柄秋水剑的来历,那在下自当直言不讳。” 铁捕抬手将伊掌柜手中的茶壶挡到了一边后说道:“那就请伊掌柜赐教。” 伊掌柜毫不在意的将茶壶放下后,风轻云淡的说道:“日子这一天天的过,至于一共过去了多少日子,我倒是忘记了,犹然记得的,是那年秋天的雨下的厉害。铁捕阁下自幼出身于富贵人家自然不懂,对于一个衣不蔽体的乞儿来说,最讨厌的不是下雪的隆冬,而是大雨下个不停的秋天。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句话讲的再对不过,接连下了几场大雨的深秋,要比数九寒天还要冷一些。 但幸好,成都的人家还较富足与良善。虽然每日忍饥挨饿,但也能讨些垫肚子的口粮,不至于饿死。记得那一日,在下数了数这一年乞讨来的钱粮足够买一件过冬的衣裳时,便兴高采烈的去了布庄,打算裁一件夹袄。但就在在下要进布庄时,一个比我穿着还要破烂的乞丐竟然拦住了我,铁捕阁下大概不晓得他跟在下说了些什么。” 闻言,铁捕忽的鬼使神差的说道:“他说要让你买他的剑。” 伊掌柜稍显动容,他看了铁捕一眼说道:“是在下故弄玄虚了,还望铁捕阁下见谅。” 铁捕没有说话,不知怎的,她猛的想起了那个执意要买给人剑的剑客,与那个固执到令人发指的少年。 “不错,他要卖给我剑。当时他将这秋水剑拿出来的一刹那,我便痴了。我不晓得,也从来不敢想,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漂亮的物件儿。同样,我也忘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些钱财是用来买衣裳的。他一说要卖剑,我没有犹豫的便答应了。我得了剑,但也同样过了一个生不如死的秋冬。但在那些日子里,那卖剑的乞丐会时常过来传我一招半式。 托他的福,我靠着秋水剑,与那几招精妙的剑术逐渐在江湖上展露出来了头角。再后来因缘汇集之下,我结识了二爷。二爷将我留在身边做侍卫,后来又教我经商之道。这多年过去,我也算有了些微不足道的成就。”伊掌柜说罢,情绪不显波动。他虽然说的是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但他的语气却宛如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明了了。”铁捕淡淡道。 伊掌柜微笑道:“这次没能帮上铁捕阁下的忙,在下深表愧疚与遗憾,若铁捕阁下还有其他需求,尽管告诉在下。” 铁捕淡淡道:“伊掌柜有心了,我倒是还真有一个请求,但算是不情之请了,伊掌柜不答应也无妨。” “铁捕阁下请尽管开口。” 铁捕闻言看着那匣中的秋水剑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将这柄秋水剑带走。” “当然可以。”伊掌柜不假思索的回道。 铁捕听罢,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她没想到,伊掌柜竟然对这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宝剑,竟没有半分留恋。 伊掌柜与铁捕对视了一眼后,便晓得了她内心的想法。伊掌柜微笑道:“对在下来言,当年剑神卖给在下这柄秋水剑,只是一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普通买卖罢了。这秋水剑,与剑神传在下的几招剑术,对在下来言,与一般货物并无差别。” 铁捕淡淡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罢,她便将那木匣啪的一声给合了起来。 这时,伊掌柜又开口道:“但有一句话,还请在下说在前头。” “请讲。” 伊掌柜微笑道:“若这剑遗失了,或者损毁了,还请铁捕阁下赔给在下一两六钱零四十二文银子。” 铁捕闻言哑然,过了半晌,她方才开口道:“这是当年这柄剑的价钱吧。” “不错。“ 铁捕微笑道:“没想到伊掌柜连日子都记不清了,仍还记得这件普通货物的价钱。” 伊掌柜起身,缓步行至窗前。他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微笑道:“当然,一件普通货物的价钱在下是记不住的。但在普通的货物里,总有几件特殊的。况且,有些货物,在价值连城的同时,也会一文不值。或许,这便是无价的含义吧……” 说到此处,伊掌柜已变成喃喃自语,铁捕也听不清了。 正当铁捕欲要离去时,屋外却有人敲起了房门。 伊掌柜回身道:“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推门走了进来。伊掌柜微笑道:“财福,你来做什么?” 伙计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嘛,要是他晓得咱家二爷,怕是绝对不会提大小姐的名字。” 伊掌柜站起来说道:“你去告诉那位客官,这本功法,我们八千两银子收了。若是他将其余几本功法也拿来,我出一百万两。” 闻言,财福“哐当”一声便吓跪在了地上。虽说他在这金山银山里谋差事,但这一百万两,着实将他给吓了一大跳。缓了片刻,财福方才颤声道:“掌柜的……您…您是说这功法是成套的?” 伊掌柜没回他,只是淡淡道:“去吧,就这么回他话。至于那封口的文书便不用让那位客官签了,来日方长,也算是咱们做个顺水人情。” “是。” 伊掌柜来至窗前,淡淡道:“剑神呐,曾几何时,价值连城的我,如今也变得一文不值了。” 踩着厚厚的瓜子儿皮,财福将那八千两银票恭敬的放在了董平身旁的桌子上。董平顺势打了个饱嗝,满是怪异的香味儿。 旋即,董平将银票塞进了怀里笑道:“替我谢谢你家掌柜的,他说这功法是成套的,这我便不晓得了,当时我进那山洞时,可只瞧见这么一本。你说,这一百万两银子,谁不想赚。” 财福低头哈腰道:“客官说的是,若您要是得了空,还请回那山洞里再仔细找上一找。” “妥了。”笑语一声,董平便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万里钱庄,走到人群依旧熙攘的街上。董平畅快的打了一个哈欠,他心道:“若是真有了一百万两,我拉批人马,占山为王也不过分。但那《鲲鹏总略》若这般便流入江湖之中,当的是叫人放不下心。罢了,我董平与这飞来横财无缘,小富即安。” 此时已近天黑,董平醒了醒神,便向客栈而去。与此同时,千岛府上一冷落的小镇之中。 苟先生正捏着那小寡妇的巴掌看手相时,娇嫩的妇人忽的皱眉道:“你说的那人不是说这个时辰来寻你么,怎的现在还没来?” 苟先生微笑道:“你可晓得诸葛亮三顾刘备茅庐。” 妇人将手抽回来说道:“不是刘备三顾茅庐么,怎的到你这里便全反了?” 苟先生不在意的说道:“不管是谁顾谁,这句话讲的便是,成大事者,怎的能没有耐心。董平一日不来,那我便等他一日。两日不来,那我便等他两日。到了第三日,他……” 妇人打断苟先生道:“若他第三日也不来呢?” 苟先生瞪了她一眼道:“你这败家娘们儿,怎不盼着点好。”苟先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若他第三日还不来,那咱们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话说董平刚出了大街,行入一条寂静冷清的无人小巷时。他忽觉背后一寒,他猛的一回头,便发现一条黑链已然缠住在了腰上。 “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低沉阴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董平抬头望去,便瞧得手持黑链的铁捕正立于墙头上。见状,董平不由得颇是感慨。他微笑道:“从前有幸在吞南城见过铁捕大人一次,那一次铁捕大人也是在上,而我在下。这一次虽换了成都,但姿势却是没变,铁捕大人还是在上,而我还是在下。” 铁捕从墙头跃下,抽刀架在了董平脖子上后淡淡道:“果然没错,听闻鹿岳书院藏有一功法,名为《无上霸道篇》,修炼条件苛刻。今日本捕一瞧见那功法,便隐隐猜测到是鹿岳书院中人来了。但没想到,是你这个勾结辽贼,杀了书院院长的老神偷之徒。” 董平闻言惊讶道:“在下还以为我在铁捕大人您眼中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呢,没想到您竟然如此了解在下。” 铁捕冷声道:“在金陵,朴府,伤了血捕的也是你吧。” 董平微笑道:“严刑拷打,不是抓到牢里才开始么?铁捕大人,您也太心急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人呐 “少废话,你若不从实招来,那本捕现在变结果了你。”铁捕冷声道。 董平笑道:“若是我不说,那铁捕大人便要宰了我,那便说明铁捕大人心里早已认为我有必死之罪。既然如此,那我说与不说,倒没什么两样了。” 闻言,铁捕掌心一动,那黑链就将董平的双臂连带着身子捆了个结结实实。铁捕牵着黑链说道:“你若是乖乖跟着本捕,那本捕指不定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是搞什么花样……” 铁捕一语未闭,董平便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晓得了,晓得了,若是我搞什么花样,你便把我也搞出花样来。” “切。”铁捕冷哼一声,便牵着董平往巷外而去。 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来往行人瞧见董平,皆是驻足而视,指指点点。 董平笑道:“铁捕大人,你这遛狗也没这么个遛法不是,你算行行好,将这链子给遮掩起来。” 铁捕闻言冷声道:“罪人,犯人,都是人。不会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就改变了他们是人的这个本质。本捕现在牵着你,你便是牵人。若是你自己想当狗,那本捕也没有办法。” “大人说的在理。”说罢,董平便不在言语了。 铁捕心中暗道:“伶牙俐齿的囚犯我不晓得见过多少,就凭你倒是还嫩些。” 但还没走多大一会儿,董平竟快步来到了铁捕身前,旋即,他竟扯开步子高速跑了起来。董平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跑,铁捕险些被带了一个趔趄。 “停下!”铁捕一声厉喝,又将周围人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人们仍在指指点点,但这一次他们取笑的却是铁捕。众人口中所议论的无非是,这堂堂一个捕快,怎的被一个囚犯给扯着跑起来了。 黑铁面具下的俏脸微红,铁捕被董平带着往前跑了几步后,她才运转真气,拉停了董平的脚步。这一停下,铁捕登时便用短刀划过了董平的脖子。这一刀划过,就瞧见董平脖子上出现了个一寸长的小血口子,殷殷往外渗着鲜血。 “这一次算是个教训,本捕说过,你要是敢搞什么花样,那本捕当下便结果了你。” 董平歪着脑袋,将脖子上流出来的鲜血蹭在了肩膀上后微笑道:“铁捕大人,你这是错怪我了。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才这么做的。你瞧,你将我这个犯人牵在身后,保不准我会对您的后背做些什么。我这往前跑,一来是能让您好好监视我。这二来,您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铁铺闻言,嗤笑道:“那本捕倒是错怪你了。” 董平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这句话,留着你坐牢时,再自己好好琢磨吧。”说罢,铁捕将手中握着的铁链一圈圈的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旋即,她便贴在了董平的身后,“如此一来,本捕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但也奉劝你好自为之。” 董平回头俯视了一眼后笑道:“诶呦我说铁捕大人,您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满是胸毛的大汉,但您这小身板看起来,到不像是个长胸毛的。” “切。” 铁捕将缠在董平身上的铁链又是一紧,疼的董平呲牙咧嘴。 “走。” 一晃眼的功夫,二人便行了小半个时辰。董平不禁问道:“铁捕大人,您这是要带在下去哪儿?刚才,可过了衙门了。” 铁捕淡淡道:“出城。” 董平闻言皱眉道:“铁捕大人难道是要在城外处决了我?” 铁捕冷笑道:“本捕是为朝廷当差的,怎会随意用私刑。之所以不将你关在衙门的大牢里,是因为你的罪名太大,本捕要亲自押送你回临安天牢。但你现在放心,你只要安守本分,那本捕现在便不会动你。” 董平笑道:“那在下先谢过铁捕大人您了,但在下心中有一处不明,想向铁捕大人您请教。” “废话就憋在肚子里。” 董平闻言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自然,在下想问,铁捕大人将我书院中的小师叔绑到何处去了。” 铁捕淡淡道:“书院的消息倒是灵通。” 董平微笑道:“并不是书院的消息灵通,而是铁捕大人您太过于招摇过市了。当时书院虽腹背受敌,自顾不暇,但想要在北莽打探到一个人的行踪,还是极为容易的。” 铁捕笑道:“既然你晓得那窦怀生落在了我的手里,那就更应该晓得,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董平听罢,满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铁捕大人您立下了如此大功,竟然还游走于街头干这等抓贼的低级行当。” 铁捕闻言,骤然抬腿,朝董平腿窝里蹬了一脚说道:“你这等人,怎又晓得什么是表率,什么是事必躬亲!” 董平稳了稳因受击而不停晃荡的身子后淡淡道:“原来如此,但为何我书院打探到的消息是,曾在不久前,瞧见了我家小师叔跟一女子一起,被一男子擒着曾在蜀中出现过?” 铁捕闻言心中一沉,她不禁想起那些 曾被人当做阶下囚,带着东奔西跑的日子。她冷冷道:“你这杀了书院院长的书院叛徒,竟然还能知晓这些。” 董平微笑道:“看铁捕大人您说的,您好歹也是朝廷出身,难不成就连在下是个替罪羊也看不出来?退一万步讲,我要是能杀了书院院长,又怎会栽倒铁捕大人您手里。” “切。” 闻声,董平满是毛骨悚然。谁能想象的到,一个穿着鹰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捕快,竟然一直操着粗厚的嗓音“切”个不停,是何等景象? “切。”铁捕哼了两声后,方才淡淡道:“书院的消息不错,你们在蜀州看到的那个男子就是本捕。本捕只是带着窦怀生回临安时,临时接到了个万分紧急的消息,不得已才来了趟蜀州。那女子,也是本捕拿下的囚犯。” 董平闻言点头道:“果然如此,依在下看,能让铁捕大人您放着窦怀生不管,而亲去蜀州捉拿的女子,定然是个穷凶极恶之徒。采花贼,定然是采花贼。女采花贼,倒是罕见。但能逼铁捕大人亲自出手的,只是单纯的罕见当然是不够格的。我想,那女采花贼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女子。但暗地里,她却是从南疆十六国中蛊国所来的阴阳之人。” “哦?何为阴阳之人?” 董平四下瞧的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传言,那阴阳之人的下身,不仅能游龙戏水,还能海纳百川,可谓是壮观之至。这阴阳之人,男女通吃。铁捕大人所抓到的那采花贼,上淫老妪老汉,下淫童男少女,真是可恶的令人发指。铁捕大人能将那采花贼捉拿归案,当真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在下佩服。” “很好,你说的不错。”铁捕微笑道。 董平也是笑道:“的怎的说,在下也是今年的武院榜首,推断出一采花贼的身份,也只是顺手拈来罢了,铁捕大人无需夸奖。倒是那采花贼被捉回去后,铁捕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关起来,秋后问斩。” 董平愤然道:“不妥,太轻饶了她。依在下所见,在对其问斩之前,还有两样刑法必须要做。” “哦?” “第一,处以宫刑。第二,让她骑木马。” 铁捕微笑道:“该宫,该骑。” 闻言,董平更是在铁捕耳边喋喋不休起来,铁捕则一言不发。 恍惚间,二人便出了北城门,又一直行到一片四下无人的荒地之中。 董平超前望了望后微笑道:“要是去临安,得租辆马车才快些。” “跪下。”铁捕在董平身后,操着阴寒至极的声音说道。 董平回头瞥了铁捕一眼后淡淡道:“我只跪天地君亲师。” 铁捕抽刀架在了董平的脖子上后淡淡道:“你难道忘了脖子上的伤口?” “嘭!” 董平单膝跪在地上后沉声道:“当年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自拿起做榜样,这一跪,倒也无妨。” 董平话音未落,铁捕便猛的将他踹趴在了地上。随后,铁捕便陡然骑在了董平身上,其拳头宛如骤雨一般向董平的后背落去。 “无耻,下流,恶心,贱人!” 铁捕一边嘟囔,一边打着,已然是打红了眼。随后,铁捕一跃而起,同时也将董平拉起来。她提刀架在董平脖子上厉声说道:“本捕现在便斩了你!” 董平咳嗽了两声,他不回头的说道:“方才铁捕说不动私刑,怎的现在又要杀了我?” 铁捕淡淡道:“对于你这种卑鄙无耻之人,无需讲规矩。” 董平忽的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铁捕大人要杀,那便动手吧。在我决定背上洗不去的污名,护书院周全时,已经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了。能死在你这贪官污吏的走狗手中,我也算死得其所。” 铁捕闻言微微一怔后,语气恢复冷淡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讲,本捕也告诉你,太叔倦死时,本捕也在燕临。你背黑锅一事,本捕倒是不怀疑,但你凭什么说我是贪官污吏的走狗!” 董平冷笑道:“官官相护,蝇营狗苟。你说的不错,在金陵时,我的确在朴家杀了人。但你可晓得,那朴家是什么德行?他们凭借着手中财力,将金陵上下的官吏都收做了家犬。要不然,朴家凭什么在短短十几年间,就在金陵混的风声水起?更可笑的是,为天子护驾的丛云卫,竟然也被朴家以金银收买,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我跟我的至交好友。可惜啊,我的本事低微,没有护住我的好友,让他含恨而去。”说到此处,董平轻叹了一声后又微笑道:“也罢,今日你杀了我,我也能尽早去见九泉之下的朋友。温上两杯好酒,骂骂你们这群走狗。” 闻言,铁捕沉默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摸摸怀里,有一角鼓起,那是血捕赠给她的那颗夜明珠。 “我不管你在北莽如何折腾,也不管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既然你现在身在大宋,那就该遵循王法。”不自主间,铁捕便放缓了语气。 董平大笑道:“可笑至极!你这丛云 卫都要动私刑了,何来王法一说!你要杀就杀,但我有个请求。” “什么?” 董平忽的慷慨道:“我能跪地求生,但务必让我站立赴死!” 铁捕闻言,顿时呆愣在了原地。过了良久,她方才开口说道:“是我意气用事了,我不会对你动私刑的。刚才若有得罪之处,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倘若真有什么冤屈,我也会还你个清白。”说罢,铁捕将董平扶起来说道:“走吧。” 董平纹丝不动,忽的笑道:“正如你说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你不要以为靠惺惺作态,就能变了你是走狗的身份。” 铁捕淡淡道:“不错,我是走狗,但我不是贪官污吏的走狗。我平生不用为银钱发愁,自当也不会为银钱卖命。” 说罢,铁捕握住黑链一抖,董平便感觉身上缠着的黑链松了一些。董平皱眉道:“铁捕大人还是绑紧一些吧。” “切。” 铁捕淡淡道:“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赶,总不能把你给勒死了。” 旋即,铁捕便牵着黑链往西方走去。 董平忙道:“不是该向东北方向走么?” 铁捕回道:“不该问的别问。” 董平微笑道:“那我尽管跟着铁捕大人就是了。” “切。” 铁捕话音刚落,董平神色一怔,他忽听的,叮叮当当的悦耳驼铃声从北方传来。董平停住了脚步,铁捕呵斥道:“愣着做什么?” 董平沉声道:“听见了些古怪的声音,铁捕大人,咱们能否在这里歇息片刻,我有些累了。” “得寸进尺,罢了,还是那句话,你莫要搞什么花样。”说完,铁捕便就地盘坐了下来。董平也坐了下去,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北方。过了片刻,那声音越发近了。董平也看清了来人,一毛头青年正牵着一头高大的骆驼,骆驼拉着一辆板儿车。青年与骆驼,皆是欢快的走着。几个少女围在青年身旁,巧笑嫣然。 铁捕寻着董平的视线看去,不禁嗤笑道:“那是骆驼,你方才听到的怪声,应该是骆驼在叫吧。” 董平闻言淡淡道:“骆驼会叫吗?” 铁捕不以为然的说道:“骆驼自然会叫。” “会叫,但只有发春时才叫。” 铁捕脸色一变,她起身轻踹了董平一脚道:“走!” “走。”董平叹了一声,艰难的站起了身子。 二人往西而去,青年牵着骆驼,领着少女往南而来。当这两帮人走过后,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往西行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铁捕与董平便来到一处已然荒废的古镇之中。董平见状道:“想不到这镇子离成都如此近,竟然是个荒无人烟的鬼镇。” “闭嘴。” 闻得呵斥,董平不由得腹诽道:“怎的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穿过这荒凉古镇的大街小巷,董平心中疑云更甚。瞧这镇子建造格局的规模之大,这镇子里居住过的人,应该不下于五千左右,这镇子是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又行了片刻,铁捕在一间半开着大门的宅院前停了下来。从门缝中望进去,只瞧得这院子里是荒草萋萋,满地还散落着不少刀剑,甚至人骨。 董平抬头望去,只瞧得这户人家大门前所挂的牌匾之上,书写着两个大字,李府。铁捕淡淡道:“你既然师从老神偷,又出身鹿岳书院,现在应该知道本捕是来查什么的了吧。” 董平点头叹道:“蜀中李家灭门惨案。” 铁捕点头道:“不错,这镇子名为李镇,当年这镇上所居一半镇民,皆系李家氏族。但十五年前,一夜之间,李姓之人除却李闵济之外,尽皆惨死。活下来的镇民也接连般出了李镇,一来二去,这镇子便荒废了下来。” 董平淡淡道:“既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为何现在又要重查此案?” 铁捕严肃道:“你无需知晓,一会儿进去后,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讲。若你敢妨碍本捕查这件案子,本捕也只能将你就地处决了。” 董平笑道:“刚才还说不会动用私刑呢,怎的现在一言不合,又要就地处决了。” “兹事体大,容不得我。” 说罢,铁捕便牵着董平,上前推开了尘封已久,近乎腐朽的李家大门。大门这一敞开,迎面便扑来了一股寒气。董平与铁捕皆是呼吸一凝,旋即,他俩的身躯便轻微颤栗起来。 董平叹道:“想不到,时隔十五年,此地残留的杀气,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铁捕低头看去,她只见,在荒草萋萋中,竟有腐烂的骨渣,叠叠堆积着。见状,铁捕不由得低声喝道:“荒谬!就算官府不来收尸,那李闵济也不晓得来为自己家人入殓么!” 董平闻言微笑道:“大仇未得报,世间当无安眠处,铁捕大人,连李闵济都对付不了的仇人,你可有的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月 “而当我逃回临安,将伤疗好以后,再带人回去找那人时,却发现已是人走楼空了,至于窦怀生,自然也没了踪迹。” 铁捕一边说,董平一边不停用脚尖磨蹭着的地面。他那满脸焦急的神情,就像是在憋尿。 “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董平闻言,方才点头道:“这是自然,你若想晓得谁是灭了李家满门的凶手,那我便告诉你一个捷径。那李闵济,如今不是就在白帝城上么,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说罢,董平大笑两声后便一把拉住冷飘飘,极速掠走了。 在路上,冷飘飘不由得笑道:“若是他们能从李闵济嘴里问出些什么,还至于费力查么?” 董平微笑道:“那婆娘编了一堆不着头脑的瞎话来哄我,我这也算是小小回敬她一下。” “那你的同门小师叔怎么办?” 董平道:“知道他现在没死便足够了,至于他如今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那小子厉害的很,一般人可放不倒他。” 说罢,董平从怀里逃出几张银票说道:“瞧,这银子也有了,咱们这次回去,势要拿他个头功。” 冷飘飘微笑道:“啧啧,看不出来,你还对争名夺利如此上心。” 董平淡淡道:“时时谦让的,那才是傻子呢。” 与此同时,铁捕仍是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她的眸光未显半点波澜,要想晓得她现在在想什么,那可是要费些力气了。 过了半晌,她方才坐起来,喃喃自语道:“下次再见,换你躺在地上……”说罢,她拿起掉落一旁的面具戴在脸上后,又解开脚腕上绑着的铁链佩于腰间。 “依董平所说,从那迦楼花上开始查,倒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但就算是查到了谁有能力掌握那迦楼花,并且可以让李家举家相迎,但若没有人证物证,那也只是凭空猜想罢了。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想到此处,铁捕忽的注意到了董平刚才站立之处,好似有些异象。她忙的起身上前去看,只瞧得董平脚踩之处,竟写有五个字:三门派灭门。 铁捕不由得微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太拘泥于眼前了。” 董平正拉着冷飘飘的手缓缓行于明月之下的旷野时,冷飘飘忽的笑道:“你方才着急拉我走,是为了不让我瞧见你在地上,用脚写的那几个字吧。” 董平闻言一怔,旋即微笑道:“若是你不说,没准儿我还会夸你一句聪明。” 冷飘飘嗤笑道:“那我现在说了,你难不成还要骂我一句没眼力劲儿?” 董平摇头道:“你现在说了,我不仅会夸你聪明,还会称赞你一句可爱。” 冷飘飘开口,用戏谑的语气说道:“这还不是听了官人您的教诲,时时谦让的,那才是傻子呢。” 董平微笑道:“只是为了留上一线,来日相见不会被人置于死地而已。再说了,我一向都对将名字跟脸都藏在面具下的人,没什么好感。” 最憎恨的,就是同类。董平如斯想到。 当铁捕从李家大院出来时,她已然又是那个令人生畏的丛云卫铁捕。铁捕立于李家大门前,左右望了望后便冷声道:“出来吧,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耐性,我还以为你会识趣些,早早走了呢。”铁捕话音未落,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便从对面楼阁中显出了身形。 铁捕淡淡道:“你可知晓,你已犯了跟踪大内侍卫的罪过,本捕大可以先斩后奏。” 渔夫闻言抱拳道:“回大人的话,在下并非是要跟踪大人,而是跟踪你逮捕的那人。但现在看来,那人已经走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铁捕闻言忽的笑道:“你说你在跟踪董平?” “不错,在下隶属于千岛府水军,名为武得功,那董平与在下同营为官。因为本营将军怀疑董平有私通敌寇之嫌,所以便命在下跟踪于他。不晓得大人您,为何要捉拿于他。难不成那董平身上,还有其他的案底?” “想不到董平如今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倒是好玩儿了。”铁捕正想着,忽听武得功一问,她忙的沉声道:“董平有没有私通贼寇,本捕不晓得。但本捕与那董平算是朋友,在成都城中,本捕与董平偶遇。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本捕这才以逮捕之名,助他脱险。” 武得功闻言笑道:“原来如此,既然董参军能跟侍卫大人您交上朋友,这便说明他的底子干净。那在下也便放心了,本就是同营为官,在下心中也不希望董参军身上出了些什么问题。在下相信,凭借董参军的智慧,定然能理解。” 铁捕听罢,便没了再与这武得功闲谈的意思。她一背手,便缓步离去。但当她刚走出没几步时,忽的又停下来说道:“下次你再跟踪别人时,最好先将自己的尾巴给剪了。” “尾巴!”武得功闻言一惊,便猛的回头看去,但当他瞧见背后黝黑渗人的冰冷房屋时,一颗心更加坠入了谷底。正当他想要向铁捕问个明白时,却发现这空荡的街上已然没了铁捕的踪迹。 成都,城都。 身着白色锦衣的挺拔男子,带着一身的脂粉酒气,刚从他背后的这座成都最大的青楼,聚玉阁中走出来。 男子将帽檐下散落的头发重新塞回帽子里后,便摸着腰间佩着的精致长刀,懒散的打起了哈欠。 忽的,铁捕缓缓走了过来,她站在这男子面前,满是揶揄的说道:“方大人,你好不容易接了个这么清闲的活,怎的又不上心了?” 白衣男子懒洋洋的眯瞪着眼看着铁捕,他的两个嘴角微微动了动,想翘却没翘起来。看上去,他好似连笑都懒得笑。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看着一群所谓的才子大少嫖女人,哪里清闲了?” 铁捕微笑道:“你不是诸事都闲麻烦,独孤统领才将你下调到这成都来了吗?护卫这些才子佳人,不仅赏心悦目,还能混的不赏钱呢。” 白衣男子靠着聚玉阁门口的立柱,无精打采的说道:“罢了,在下光活着就已经够累了,可没精力去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爷们无病呻吟。抱着女人,扔着银子,还整日说没意思,在下也想这般没意思。” “抱怨什么。”铁捕摸出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扔给着白衣男子说道:“芝麻糕买完了,这白糖糕你便将就着吃吧。” 白衣男子接过糕点后,涣散的眸子中才算发出些光亮。他笑道:“怎的了大小姐,无事献殷勤。” “切。” “果然是有事求我,要是搁往常,我若是叫你大小姐,你早劈头盖脸的骂起人了。” 铁捕闻言沉声道:“我的确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白衣男子此时嘴里已塞满了糕点,他含糊道:“说吧,既然吃了你的东西,要说不做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铁捕微笑道:“我现在在追查一件十几年前的旧案子,但现在我手头上有两条线索。时间紧迫,我也是分身乏力。所以现在蜀州的这条线索,我想请你帮我查下去。” “十几年前的案子。”白衣男子摸了摸下巴后,满是沮丧的说道:“一听便是麻烦极了,你下次来求我时,能不能给我找个清闲些的活儿。罢了,你还是别来找我的好。” 铁捕对白衣男子的抱怨置之一笑,她开门见山的说道:“也费不了你多少功夫,你只需帮我查出在蜀州,查出谁家曾栽培过迦楼花。” 白衣男子皱眉道:“迦楼花,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种来自南疆的稀有毒花。寻常人家,应该没有门路得到那种花。能拥有的,除了潜藏在我大宋的南疆细作。应该只有当年曾与南疆蛮人交战过的,那些将领士兵家中会存有。” “你和我倒是罕见的想到一起去了,这几日我要去一遭海州,调查迦楼花便拜托给你了。” “关于海州的旧案子,我想只有三年前的三座江湖门派被灭门一事吧。传言是李闵济所为,但经过几方调查,最后也是没查出个所以然,不了了之。话说回来,你难不成是在查当年李家被灭门一案?”听得白衣男子如此一说,铁捕便叹道:“我身边都是些聪明人,怎的非要将这么难办的案子给我。” 白衣男子闻言,终究是不怕累的笑了笑:“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只能说是你的身边都是聪明人,而那些聪明人,都是孤身一人。”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了?” “我要是不答应帮你,来日你那火爆脾气的大哥应该会找上门来打断我的腿吧。”说罢,白衣男子便转身,欲要进入聚玉阁。 “怎的,你不是闲麻烦么?” “嘿,我想了想,相比于在外面吹冷风。还是躲在暖和的阁楼里,看声色犬马更适合我。”说罢,白衣男子走进楼去,摆手留言道:“小心些,沈明月。” 铁捕回身淡淡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方寅卯。” 这一夜,有人各奔东西南北。 一间没挂牌匾的客栈里,丰韵的老板娘正露着大半块儿胸脯笑吟吟的跟堂内喝酒的几个客人打着趣。一高大的汉子便走到楼梯口,对着老板娘喊道:“大姐,还劳烦您给烧点热水,几个女眷赶了几千里的路,都乏的厉害。”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说道:“没眼力劲儿的,没瞧得老娘正招呼客人呢吗,后厨有柴,后院有井,想烧热水便自己动手。” 汉子闻言倒也不恼,笑呵呵的下了楼,便朝后院走去。 这时便有客人打趣道:“诶呦,你们瞧。这老板娘见这健壮的汉子带了几个漂亮女眷,晓得自己勾搭不到了,便吃起了醋,连水都愿意给人烧了。” 老板娘闻言斜瞪了那客人一眼后道:“你给老娘我滚蛋,就凭老娘这样貌,这身段,想给老娘上的人都从成都排到燕临了。你们这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软蛋,若真有本事,便将裤子脱下来,让老娘瞧瞧你们到底是不是带把的。” 那客人闻言笑道:“老板娘,你这成天说你这相好的多,但我们怎的一个都没有瞧见呢!” 老板娘揉了揉手中捏着的锦帕后笑道:“一会儿便让你们瞧瞧老娘的相好,那模样,那身段,那谈吐,你们这群软蛋拍马都赶不上。” 听罢,众客人只当是老板娘在吹牛,便又哄堂笑了。老板娘见状,却是没有心思再与众人斗嘴了。她心中暗道:“小柴跟冷妹子现在都没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呸呸呸,乌鸦嘴!小柴跟冷妹子都机灵的很,定然不会有事,没准儿他俩指不定在哪儿打野仗呢。这年轻人,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这里,老板娘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潮红。 “老板娘思春喽!” “想汉子了。” …… 瞧得老板娘窘态,众客人又是接连调笑起来。老板娘秀眉一竖,登时喝道:“别喝了,都给老娘滚!”说罢,老板娘便抄起柜台上放着的一根藤条,绕到大堂内见人就抽。 众人皆是嬉笑着跑出了客栈,他们聚在客栈外喊道:“老板娘,酒钱就不给了!” “你们下次来,连本带利的给老娘我还回来!要是缺了一文钱,老娘就去睡你们儿子!” 众人闻言一哄而去,老板娘扭动着身子回到堂内,只瞧得那每张桌子上,皆是一文不差的摆着酒钱。 老板娘笑骂道:“这群龟孙子。” 说罢,老板娘便收拾起桌子来。待她将大堂收拾干净,正欲关门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却宛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老板娘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来人将斗笠摘了,露出一张胡子拉碴,凶狠的横肉脸来。老板娘打量一眼这人,视线定在这人的下边儿道:“客官,您这条鞭子可够长呢。” 男子微笑道:“不光长,还硬。” 老板娘道:“不光硬,还花样多。”说罢,老板娘用手帕一掩面便笑道:“怎的这正经的话,越说越下流了。” 男子将手中的斗笠扔到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后,又将腰间系着的一条鞭子解了下来。老板娘笑道:“三十六连环鞭,客官您可是青花府孙家的人?” 男子微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力,你的胸脯也白。” 老板娘噗嗤一笑道:“客官您怎的夸人都夸到胸脯上了,客官您的鞭子也硬。” 男子大笑道:“你好下流,但大爷我就是喜欢你这般下流的女子,你的胸脯真白。” “您的鞭子更硬。” 两人一边夸赞,一边儿往前走找到椅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端起茶壶,将男子面前的大海碗沏满后笑道:“孙爷,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怎的来了我这小店里。” 男子端起海碗,闻了一闻,便将碗给放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的脸色陡然一变,她登时一改和颜悦色,破口大骂道:“你个糙汉子,莫不是把老娘这里当成黑店了!不想待着,那便滚!” 男子闻言,忙的愁眉苦脸道:“好妹子你莫生气,听我说,不是哥哥嫌你这里是黑店,而是你这茶壶里怎么倒出来的是酒啊!” 老板娘皱眉道:“你找老娘的茬不是,老娘管它什么茶壶酒壶,只要到了老娘的店里,那就只能给老娘装酒!” 男子讪笑道:“这就是了,大妹子你别瞧我长这样,但我着实不能喝酒啊,我这一喝酒,咯吱窝就疼的厉害。” “狗屁,软蛋!”老板娘听罢,一摆手便回到了柜台后。 男子见状摇头喃喃道:“坏喽,坏喽,大胸脯没了。”旋即,男子又侧头对老板娘说道:“大妹子,你给我端两个馒头,一碟酸菜,然后再给我备一间房。”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后道:“老娘这店里,不喝酒,就不能吃饭,不吃饭就不能住店。” “既然大妹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不喝也就是看不起人了。”男子一咬牙,登时便端起那海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老板娘这时方才笑语嫣然道:“诶呦,这般豪气,才配的上您那条又硬又长的鞭子呢!“ 男子听罢,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老板娘一瞧这男子的一双怒睁血眼,不由得心中一毛,她将手中藤条一抖,其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而正当她严阵以待时,这男子却突然大笑道:“不光又硬又长,还花样多呢!”说罢,男子便离开了座位,跌跌撞撞的朝楼梯走去。 老板娘松了口气后笑道:“客官,您不打尖儿啦?” “睡觉…睡觉……”男子一边摆手,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诶呦,您还真是实诚人,我还是扶您一把吧。”老板娘笑了笑,便纵身跃到楼梯上,扶住这男子往上走去。 男子一身酒气的嘿嘿笑道:“又大,又白,又软。”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后道:“可不是,这可是一对儿好宝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鞭长莫及 当老板娘聘聘婷婷的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碰上拎着热水上楼的高大汉子。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后说道:“既然你们赶路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切记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你们隔壁可刚进去个死醉鬼,没事儿别招惹他。” 汉子闻言笑道:“多谢大姐提醒。” “一口一个大姐,都把我这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都给叫老了。”老板娘嘟囔一句便下了楼。待汉子上去后,老板娘将这大堂收拾了收拾,便关了店门熄了油灯。 汉子推门进了房道:“水来了。” 只瞧屋内一共有三个女子,两个少女正相拥着在床上酣睡,另一个女子则靠着床沿打着盹儿。 听见动静,正打盹儿的女子便睁开了眼。她瞧一眼汉子后笑道:“你也累了,歇歇吧。” 汉子微笑道:“我还精神的很呢,你们先洗着,我再去烧两桶水。”汉子话音刚落,就听的从隔壁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这下,床上躺着的两个少女也是被惊醒了过来。 “老板娘说了,旁边住了个惹不起的人,应该是喝醉了正撒酒疯呢,莫管他,你们插好门。”说罢,汉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汉子一出去便听的旁边那人嚷嚷道:“我鞭子去哪儿了,我鞭子去哪儿了!” 汉子听罢满是不放心,他一转身,便抄起自己门锁,将隔壁的门给锁了起来。 且说那粗犷男子被老板娘扶上楼后,刚躺床上睡着没一会儿,登时又翻身坐了起来。他往身边摸了摸,便放声大喊的找起鞭子来。 “乌漆抹黑,黑咕隆咚。我早就晓得这大胸脯的小娘子,是看上了我那又硬又长的鞭子。”粗犷男子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酒话后,便起了身,摸索着走到了房门前。他拽了两下门,发现这门竟然被锁上了。霎时间,他便是满头的冷汗。那满身的酒气,也在瞬间就溜走了一大半。 “奶奶诶,这难不成真是个黑店!” 粗犷男子嘭的一声蹲坐在地上,心中暗道:“不行,我姓孙的今日怎能栽倒在这黑店里。说来也是怪你自己,怎就着了那大胸脯的道了!”想罢,他便站起来欲要用蛮力破门。但他刚将手按在门上时,嘴里又嘟囔了起来:“不行,不行。那大胸脯应该早有防备,我若是这么下去,说不准会着了她的道。” 想到此处,他便转身走到了窗前。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他便推开窗户跃下了楼去。 客栈大堂中,老板娘正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坐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时,忽听外边儿有人砰砰敲起了店门。 “今天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老板娘端起烛台来到门前,对着外边喊道:“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外面那人没应声,只是不停的敲击着店门。 “该老娘消停些!要是把这门敲坏了,老娘扒了你的皮。”听的老板娘一声怒喝,外面那人果然不敲了。 老板娘见状嗤笑道:“这男人碰见开不了的门,就是喜欢用这般粗鲁的手段,真是烦人 的紧。”说罢,她便将挡板拆下,开了店门。 而这店门刚开,一个浑身杀气的人影便冲着老板娘扑了过来。老板娘双脚猜起碎步,往旁边一挪,便躲开了这一记杀招。 “哦,原来是来要命的。”老板娘咯咯一笑,她指尖往那烛火上一点。刹那间,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便将她的手掌包裹了起来。旋即,老板娘对着那来人的后背就是一掌击出,那团火焰骤然间就化成了一条宛若实质的火舌。 来人感觉到背后袭来的高温,登时一转身就抬起双掌护在了身前。借着火光一瞧,老板娘却是惊道:“怎的是你!”此时来人,便是那粗犷男子。 粗犷男子接下老板娘这一招后,双手掌心已然变得焦黑。他黑红着脸说道:“黑店,果然是黑店!你不仅偷了我的鞭子,竟还要扒了我的皮!” 老板娘闻言,也是哭笑不得,她道:“谁偷你的鞭子了,你摸摸你那腌臜的裤裆,看那鞭子还在不在?” 粗犷男子一听,还真的伸手往裆下摸去。这一摸,粗犷男子更是勃然大怒,“我要的不是这软塌塌的鞭子,是我那根又硬又长,花样还多的鞭子!” “诶呦,真是笑死老娘我了,没想到客官您生的五大三粗,竟然是个软货。”老板娘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个不停。 “废话少说,还我鞭来!” “今日老娘还偏偏就不给你这憨货了!” 刹那间,二人便交起手来。 二人还没过上三十招,这粗犷男子便落了下风。只瞧得老板娘的身法与招数泼辣诡异,而这粗犷男子虽真气雄厚,但因其醉酒与拳脚功夫一般,倒是处处受制于人。 “你若有本事,就将我那鞭子还给我!”粗犷男子虽一边挨打,一边向后逃窜,但仍是忘不了逞口舌之勇。 老板娘闻言笑道:“要不说,这男人没了鞭子,还不如一条狗。” 粗犷男子笑道:“好你个婆娘,既然你晓得我的来历,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板娘听罢倒是笑的更欢了:“没本事,只晓得拿自己的出身门庭来压人的男人,还不如一条狗。” 粗犷男子闻言忙道:“不对不对,你刚才已经骂了我不如狗了,现在再骂,那就不能做数了!” “好好好,那老娘现在就骂你不如猪!” “不如狗,不如猪,那我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你这婆娘如此羞辱我,我倒是也不能手软了!” 老板娘闻言微笑道:“我倒是真给你脸了。”说罢,只瞧她十指连弹。刹那间,就见得这粗犷男子衣衫各处便同时燃起火来。粗犷男子登时就是一声惨叫,随后,他便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老板娘见状心中暗喜:“想不到小柴教我的这个窍门,如此厉害呢。” 这时,只见一条水龙奔腾而来,轰然之间就砸在了粗犷男子的身上。但他身上的这火一灭,却又惨叫道:“怎的拿开水浇我!” 烧水 的汉子提着水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老板娘后说道:“大姐,这下手也得分个轻重,险些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老板娘淡淡道:“这是他活该,不仅偷袭老娘,还诬赖老娘这里是黑店,你说他该不该死?” 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躺在地上的这男子哭喊道:“是这婆娘先偷了我鞭子,还将我锁在屋里的,你说她这里不是黑店是什么!” 老板娘听罢,双手一叉腰,就是照着粗犷男子的脸啐出了一口唾沫:“好你个恶人先告状,老娘何时锁你的门了,何时偷你的鞭子了!” 听的二人这么一说,汉子便将地上这男子扶了起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萧山鸣的错,这位大哥,你那房门是我锁上的,不干老板娘的事。” 粗犷男子一听,登时就将萧山鸣推到了一边,他满是警惕的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锁我的房门干什么!” 萧山鸣愧疚道:“因听得老板娘说我家女眷隔壁住了个醉汉,而我出来时又恰好听的大哥你在撒酒疯,这便担心几个女眷的安危,这才将门给锁起来的。我本想着将这两桶水拎上去,就将门给大哥你打开的,但没想到大哥你竟然自己出来了。给老板娘跟大哥你添了麻烦,在下愿意赔罪。” 老板娘斜睨萧山鸣一眼后淡淡道:“就你家的女眷是女眷,老娘我就不是了,险些就被这腌臜货给毁了我的花容月貌。” 那粗犷男子沉声道:“行了行了,我倒是也不愿意像个婆娘一样埋怨你,你只要将我的鞭子还回来,那我便既往不咎。” 萧山鸣微笑道:“这位大哥,你的鞭子我可着实没拿,我想还也还不了啊。” 这时,老板娘走到柜台后说道:“你那鞭子是我给你收起来了,但我却不是要偷你什么,只是想等你酒醒了再给你。”说罢,老板娘便从柜台后拿出那连环鞭来扔给了粗犷男子。 男子一接到连环鞭,登时便抱着这鞭子又亲又摸:“诶呦我的宝贝儿,有了你我这才算个男人呐!” 萧山鸣一瞧此鞭,目光微寒。 “难不成大哥是青花府孙家的人?” 粗犷男子笑道:“不错,孙家孙鹏是也。既然我这鞭子找回来了,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若是二位以后在蜀州碰上了什么难事,那只管提我孙鹏的名字,保准好使。” 老板娘闻言嗤笑一声道:“孙鹏,传言那孙鹏是在孙家能排上前十的高手,怎的是这个熊样儿?” 孙鹏皱眉道:“刚才我是没有鞭子,现在再斗过,你瞧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萧山鸣握紧了拳头,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孙大侠为何不远千里的来了这成都府?” 孙鹏笑道:“家里有人走丢了,近日听到风声,说是她来了成都府,我是来接她回家的。二位若是有心,也帮我留意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斗连环 “孙鹏。” 闻言,堂中三人抬头看去。只瞧得孙明香正站在楼梯口处,蹙着眉头。 萧山鸣沉声道:“阿香,你怎的出来了?” 孙明香微笑道:“你这水半天没打上来,又听得这楼下有人打斗,我可不得出来看看吗。” 那孙鹏愣了半晌后,忽的放声大笑道:“小姨,我可找到你了,你快随我回家吧!” 孙明香淡淡道:“你是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的?” 孙鹏笑道:“是阿叔家里的人告诉我的,小姨,你快随我回家吧。家中的几位爷爷奶奶,可都想着你呢。” 孙明香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萧山鸣后道:“我现在回去与否,我自己做不了主。” 孙鹏皱着眉头,连声说道:“小姨,你的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怎的做不了主。当日你从家里跑出去时,不也是自己做的主吗!” 萧山鸣上了楼梯,挡在了孙鹏面前道:“如今阿香是我的妻子,在我们那里的规矩便是,女人嫁出去后,便不能回娘家了。” 孙鹏瞠目结舌的看了看孙明香,又瞧了瞧萧山鸣,不可置信的说道:“小姨,这,这是我姨夫?” “不错,他是我的丈夫。现在是,以后也是。”孙明香说罢,这孙鹏便抓耳挠腮,满脸焦急的说道:“罢了,罢了。小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是我姨夫也好,不是也罢,你们都得给我回孙家去!” 柜台后的老板娘倒是端出了一盘干果,宛如看戏一般瞧的津津有味。忽的,她笑道:“我说你个软货,人家都摆明了不想随你回去,你还这般死缠烂打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孙鹏瞪了一眼老板娘后,又道:“小姨,上次那事儿家里的爷奶们都觉得对不住你。如今他们说了,只要你回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绝不再逼你。” 孙鹏说罢,就听得一少女嬉笑道:“话说的好听,但你现在不就是在逼孙姐姐么。”那话音未落,就瞧得一披散着头发的绿衫少女坐着楼梯扶手,从楼上滑了下来。 孙鹏喝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绿珠儿嘻嘻笑道:“你不光耳朵聋,还眼瞎,没瞧见我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孙鹏闻言不耐烦道:“一边儿去,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这个小丫头扯皮。” 绿珠儿笑道:“你真是好不懂礼数,你叫孙姐姐小姨,那我叫孙姐姐姐姐,那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也叫你姨?” “乖侄子。”绿珠儿拍了拍孙鹏的脸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就不晓得什么叫做识趣呢?” 孙鹏被绿珠儿这么个小丫头戏弄倒也不恼,他摇头道:“这位姨,你也帮我劝劝我家小姨,让她随我回家吧。” 忽的,阮沥盘着头发走了出来,她站在孙明香身旁道:“孙姐姐,这是怎的了?” 绿珠儿回头笑道:“阮姐姐,我刚才替咱们收了个侄子呢。” 孙明香这时微笑道: “他虽是我侄子,但却比我要大上个十多岁,平日里是个憨厚的好人,绿珠儿你就莫要戏弄他了。” 绿珠儿闻言满脸扫兴的又回身坐到了楼梯扶手上,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萧山鸣后道:“你倒是也说句话。” 萧山鸣闻言淡淡道:“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孙明香是我的妻子,她以后回,也只能回萧家。” “孙鹏,若是我们随你回去,家里的那些人,能接受我的丈夫么?”孙明香冷不丁的一问,孙鹏当的是不假思索的回道:“这有什么不能的,若是你们回去,爷奶们自然会拿我姨夫当做亲儿子对待,偌大个孙家产业,以后自当也是小姨你们的。” “若我丈夫是辽人呢!” 孙明香陡然间一声厉喝,满堂寂静。 老板娘与孙鹏更是骤然变色,过了半晌,孙鹏喃喃道:“小姨你你莫不是在吓我吧?” 萧山鸣见状,一声叹息:“不错,我萧山鸣确确实实是个辽人,但我更是真心实意的想娶阿香为妻。” 孙鹏听罢,嗤的一笑道:“好啊,好你个辽狗,竟敢辱没我家小姨清白。” “孙鹏!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小姨,那你今日就放我们夫妻一马。我晓得你心中怒火,我们孙家,就连憨实如你尚不能接受我丈夫,更何谈别人?”说到此处,孙明显竟“嘭”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不是男儿,我的膝下也没有黄金。我今日给你跪下,只是想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山鸣哥虽是辽人,但他忠肝义胆,为人良善正直。我自决意嫁给他,那我便也是辽人了。世间虽有国之敌对,但普通民众却是无辜,我与山鸣哥不管是汉人也好,辽人也罢,只是想过平淡日子。孙鹏,你虽叫我一声小姨,但你对我而言却更如同兄长。我也晓得,如今只有你肯帮我一把。” 见得孙鹏默不作声,绿珠儿不由得蹙起眉尖说道:“孙姐姐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样?” “小姨,今天就算我放了你,你难不成就能走出蜀州了?家中这一次派我来,是寻思着我找到你后能将你好言劝回去。你既然都这般说了,那我答应你,这辽人我不杀他,但你必须要跟我回家。我绝不能放任你,还有孙家的不传之秘流入辽国。”孙鹏这话里话外,也满是透露着无奈。 孙明香被阮沥搀扶着站了起来后说道:“既然你已意决,那我们也只好刀兵相见了。” 孙明香话音刚落,萧山鸣便陡然朝前击出一掌。龙吟虎啸之声骤然咆哮于这大堂之中,孙鹏骤然连连往后退去。 “好家伙,如此一来,我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孙鹏暴喝一声,将手中连环鞭舞成了龙蛇。 萧山鸣纵身上前,一把抓住那连环鞭,陡然施力,登时就将手中握着的铁环给捏了个粉碎。 兵刃虽受损,但孙鹏倒是也不显惊慌。他豁然一抖连环鞭,那大大小小的铁环霎时竟分离开来。孙鹏两掌一推,这大小圆环竟绕着他的身子凭空飞舞起来。隐隐可见,一道护体罡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 这般争斗 ,寻常修士已是不能轻易插手了。 与此同时,萧山鸣也打出了足足二十三掌。其掌力雄浑,当有开山摧之威。而那孙鹏察觉掌劲袭来,竟然不闪不避,硬吃了这二十三掌的掌力。但孙鹏却是安然无恙,而他周身的那些铁环倒是飞转的更急了。 孙明香见状忙道:“山鸣哥,他怕是已然练成了铁木体。不过他这三十六连环已不完整,尚还能破,但你需要同时打出三十六道掌力。” 萧山鸣闻言握紧双拳,旋即猛然打出一道虎形掌气,这道掌气行至半路又陡然分化成三十四道掌印。 老板娘将干果推到一旁,心中暗道:“看来同时打出三十四道掌力已然是极限了。” 这时,那急转的飞环已尽皆将萧山鸣打出来的掌力吸纳。飞环疾驰,有破空而出之相。 孙明香跃至萧山鸣身旁欲要助他一臂之力时,老板娘却闪了过来将孙明香挡在了身后道:“你修为不够,到一边去。” 孙鹏见状大笑道:“大胸脯,你难道也要插一手?” “老娘只是想速战速决,你可晓得刚才被你们打碎的这些桌椅值多少银子?”老板娘嬉笑一番后,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萧山鸣说道:“你打二十三掌,我打十三掌。” “多谢大姐相助。” “呸!老娘可是黄花闺女呢!” 说罢,老板娘伸出一手按住了萧山鸣的肩膀,萧山鸣登时会意,陡然又是一道虎形掌气打出。而此时这道掌气声势更甚,一头猛虎四爪踩踏烈焰,呼啸而去。 孙鹏眉头一皱,骤然猛蹬地面。须臾间,就瞧得方才被萧山鸣捏碎的那个圆环竟然重新聚起,飘至孙鹏胸前。 “江湖第一神兵之威,岂容尔等小觑!” 孙鹏话音未落,其周身飞绕的三十六个大小圆环便陡然朝前射去,那烈焰猛虎被圆环击的粉碎。 萧山鸣见状陡然就屈身朝地面打下一掌,刹那间一股暗劲便从地底朝孙鹏涌去。孙鹏察觉到杀机登的是一跃而起,他这一跃,其所操控的三十六圆环便露出了空当。 老板娘双掌燃火,左劈右砍,一路来至孙鹏身前,对其面门就是凌空一拳。孙鹏的胡须眉毛霎时间就被烧了精光,但老板娘这一拳正要砸下去时,孙鹏却扑腾一声便摔到了地上。 突生骤变,众人皆是震惊非常。 绿珠儿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笑道:“这关键的地方,还是得瞧我的。” 老板娘落在孙鹏身前道:“小丫头,你的那些小孩儿玩意儿,怎能伤的了他。” 孙鹏仰面朝天,看着老板娘说道:“早知道就不喝你这大胸脯的酒了,这咯吱窝现在疼的厉害。” 老板娘笑道:“呦,你这是见得打不过了,想找个理由推脱不是?”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终末前夕 “他的确是旧伤复发了,孙鹏从前去南疆打仗时,他的右臂险些被砍下来。虽经名医医治,但终究是落下了病根。他之前喝了酒,现在又频繁催动真气,自然就引发了旧患。”孙明香上前说道。 老板娘闻言,嗤笑道:“说的老娘倒是也有些心疼你这软蛋了。” 孙鹏目光呆滞的向上望着,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后,他开口道:“小姨,我会在外游荡些日子,再回青花府的。你趁早跑了吧,家里是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来的人,可比我难对付的多了。这辽人姨夫修为不错,勉强也能护得你周全。” “好侄子,还算你有良心。”绿珠儿笑了一声后回头对阮沥说道:“阮姐姐,快些去收拾东西,这里是不能待了。” “孙鹏,多谢。” 孙鹏微笑道:“若小姨你真想谢我,那便走吧。” 阮沥在楼梯口踌躇了半晌后,方才转身往上走去。这时孙明香回头叫住了她道:“沥儿,你放心,我们怎的也要帮你先寻到董平。” 老板娘闻言心道:“没想到真这么巧,这几个人果然是小柴说的那几个朋友。”想罢,老板娘斜睨了阮沥一眼道:“这就是董平的那个小媳妇儿?” 萧山鸣闻言忙道:“大姐你难不成认识董兄弟?” “呸!不长记性的。” 老板娘白了萧山鸣一眼后,便一言不发的来到柜台后取出了一摞纸条。 “你若是不信,便过来瞧瞧吧。” 听罢,阮沥倒是第一个冲了下来。她来至柜台前将那摞纸条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个遍后便笑道:“是了,这的确是董大哥的笔迹。” 老板娘微笑道:“小妮子,这是你那董大哥几年来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记下来的白条,你若真是她的小媳妇儿,那便替他还吧。” 萧山鸣从阮沥手中接过这些纸条翻看了两眼后道:“不错,都是董兄弟的笔迹。但怎的只有三四张记得是董兄弟的名字,其它的皆写的是柴关山。” 老板娘微笑道:“这闯荡江湖,谁还没几个化名。我与小董平也算是老交情了,自我瞧见你们牵来的白骆驼,便隐隐踩到你们是董平的那几个朋友。董平说了,要是他的朋友来了,要我好好招待,不过这帐得记在你们头上。” 阮沥闻言道:“董大哥既然竟小骆驼的事都告诉姐姐你了,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老板娘闻言掩面笑道:“小妮子你可别瞎想,我跟董平除了上过几次床,倒也没什么别的关系。” 阮沥闻言,脸色变的煞白。 孙明香将孙鹏扶坐起来后微笑道:“姐姐,你可别逗她了。” “别说,这小姑娘倒是情深的很呢。”老板娘扑哧一笑后道:“你们尽管走 你们的,将这小妮子放在我这里便是了。董平如今在千岛府谋职,平日若来了成都,也会到我这里落脚。今儿个,那冷姑娘就来了。至于董平,倒是没见他的影子。想来离他下次来,也不远了。” 阮沥闻言,倒是没关心老板娘口中说的冷姑娘是谁,她只是笑道:“既然知道了董大哥在哪里,我便亲自去找他。” 老板娘伸出手指轻点了阮沥额头一下道:“傻妮子,那千岛府正在打仗,可乱的很。你这去了,光让董平担心你,你还不如留在这里安心等他。待姐姐我给他去一封书信,说是你来了,他立马就来看你了。”说罢,老板娘瞧得萧山鸣几人没有说话,便皱眉道:“怎的,你们莫不是还不信老娘我?” 萧山鸣笑道:“大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你,但我们就这般走了,将阮沥留在这里,想来也怪对不住董兄弟的。” 老板娘冷笑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们将这妮子带在身边,才是害了她。这两条街明面上是官府说了算,但暗地里却是老娘我做主,将小妮子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阮沥闻言微笑道:“萧大哥不用担心,我爹爹说过,在这蜀州还没人能动我半根寒毛。” “沥儿,倒是从前没听你说起过,你家难不成也在蜀州?”孙明香上前来问道。 阮沥闻言思量了片刻后,蹙眉道:“这我倒说不清,自我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出了家门。” 老板娘调笑道:“呦,董平还真是捡到宝了,这小妮子没准儿是那个大户人家藏在深闺大秀呢。” “这我倒是不晓得了,我只记得偷跑出家门后,便稀里糊涂的到了北莽,然后在沧州的一个酒馆里做了些日子打杂的,也是在那里碰见了董大哥。”阮沥说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板娘咯咯笑道:“这么一听,这妮子倒是更合我胃口了。本想着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但没成想你还能做些活呢,我这客栈里,倒是也缺个帮手。” 闻言,阮沥回头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绿珠儿说道:“绿珠儿妹妹,你也随我一起留下来,我是最舍不得你的。” “我虽也舍不得阮姐姐,但我已答应了玉书哥哥要服侍他一辈子,怎能一直留在这里。”想罢,绿珠儿笑道:“我一瞧见那条大毒蛇便头疼的厉害,我还是跟着孙姐姐她们回北莽的好。” 说到此处,绿珠儿便蹦跳着出了客栈。 阮沥正想出去送,却被老板娘一把拉住了手腕:“妮子,这人呐,最要紧的便是要有眼力劲儿,你可记住了。若是记不住,那你这往后的日子,可就得吃亏的。” 阮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时孙鹏站了起来,他将散落在地上的圆环挨个捡起来后,便默不作声的走出了客栈。萧山鸣上了 楼去收拾行李,孙明显又过来嘱咐了阮沥几句贴心话。 这本是该安睡的夜里,又各自散去。 萧山鸣三人行于终究是安静下来的街市之上,孙明香依靠在萧山鸣的肩头,如释重负的说道:“山鸣哥,我当真是对不住你。你从前是怎样过来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而我却将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秘密当成了宝贝。” 闻言,绿珠儿笑道:“孙姐姐你就是这般人,自己的那些苦楚就算是在心里结成了黄莲,也不愿意说出来苦一苦别人。” 萧山鸣笑道:“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说说以后该怎么过。” 孙明香微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讲给你听。” “那就路上说吧,这路不是还长呢吗。” “路上说。” 正当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时,打对面忽的走过来个怪人。只瞧那人身着一身黑衣,头戴个大斗笠,将脸全都藏在了阴影之下。 这人走路一蹦一跳的,倒是欢快的很。但他长得只比萧山鸣挨了半个头,倒不像是个孩子。 这人经过萧山鸣三人时,嘴里还不晓得念叨着什么。萧山鸣心中一凌,他能察觉的到,这来人的修为当的是深不可测。但这人却是分毫没有留意他们三人,径直便走了过去。 绿珠儿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半晌后嘟囔道:“这人像是在哪儿见过” 且说客栈之中,阮沥正坐在门槛上愣着神时,老板娘打了个哈欠说道:“小妮子,你去将后院里的柴给劈了。” 阮沥回过神来说道:“我以前做杂役时,可没有在半夜里劈过柴。” 老板娘微笑道:“你这还顶起嘴来了,那我便告诉你,你做杂役自然不用半夜里劈柴,但你现在劈的柴可是在给你董大哥还帐。怎的?你不愿意?” 阮沥闻言忙的站起来说道:“愿意愿意,为董大哥做什么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说罢,她便急匆匆的穿过大堂往后院跑去。 见状,老板娘自语道:“这妮子,倒是重情义的很。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能关门了。” “关门,那可不行。因为,费大人来了。” 听得这耳边传来的怪声,老板娘本已袭上来的睡意登时散去了。她慌张的左右瞧瞧,只见得身旁空无一人。 “老板娘,费大人在这儿呢。” 瘦高的男子站在店门口,摘下了斗笠,露出一面花哨的油彩面具。 老板娘惊骇的盯着这个宛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声音说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费休罗闻言嘻嘻笑道:“住店。”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归 感受到湿润的风一直在耳边刮过,巴适,就连后脑勺上的痛楚也微微消散了些。龙天罡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泛起了嘀咕:“这天怎么还是黑的,我不是一直跟在那人身后么?不对,我差点睡着了,有人还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拳。难不成我被发现了,还被杀了。看来爹爹说的不错,人死之后进的地狱,大致就跟关进黑屋子里差不多。” “不错,你是要死了,但你现在还活着。”陌生又显熟悉的声音在龙天阳耳边响了起来,旋即,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龙天罡眼前蒙着的黑布条摘了下去。刺眼的阳光袭来,让龙天阳下意识的又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眼时,便瞧见了自己心心念着,恨不得生吞了的仇人。 冷飘飘看着这龙天罡,不由得摇头道:“看来你说的没错,这孩子还真不是什么善茬,那日倒是我心软了。” 董平微笑道:“所以说,相信孩子的话也要有个限度,咱们身为大人的责任,就是将他们那些无聊的谎言给一一拆穿。” 龙天罡怒目视着董平,正当他想要破口大骂时,董平却先一步将布团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时,那划船的船夫回过头来,颤声问道:“二位客人,你开始上船时,可告诉我说,将这孩子绑起来,是为了教训他不听话啊怎的现在小老儿看这这孩子不像是你的孩子啊!” 董平微笑道:“船家你说的不错,这孩子是我绑来的。我不仅绑小孩儿,还喜欢杀人劫财,所以船家你可要小心了。” 闻言,这船家当的是满头大汗。他忙低下头去,不敢多问,奋力的划起船来。 冷飘飘拄着头,侧卧于船上,她看了眼身旁的龙天罡不由得扑哧笑道:“你别说,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倒是可爱又机灵。” 董平也顺势躺下来,看着碧蓝无云的天空笑道:“所以说啊,不管是吃奶的孩子,勉强学会走路的孩子,还是自以为自己是大人但实际是孩子的少年,若想讨的老娘的欢心,只要闭上自己那喋喋不休,哇哇待哺的嘴巴便行了。” 冷飘飘微笑道:“你倒是对养孩子颇有心得,看起来你以前可是个颇讨父母欢心的儿子。” 董平笑道:“恰恰相反,我可是最不让父母省心的。所以我便有了这个心得,孩子以后若想当好人父人母,那只管按照逆着自己的心意反着来就行了。第一件要紧事,便是去了青楼,不得跟自己的儿子抢女人。第二件要紧事,是不能偷了儿子藏起来的银子去买酒喝。” 冷飘飘伸过手去,捏了董平的耳朵一下道:“这世上哪儿有你说的那种人。” “是啊,因为那种人已经死了。”董平喃喃自语。旋即,董平也侧过身子看着龙天罡说道:“这小东西可是咱们致胜的法宝,等回去了千岛府,我会封住他的穴道,你直接将他送到崔爷那里去。若是有人问起他的来历” 冷飘飘插嘴道:“那我便说这孩子是咱们半路从水匪手里救下来的,是个哑巴,可怜的厉害。” “聪明。” 闻言,那船夫又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道:“你们这俩人可以说是雌雄大盗了,比水匪可要心狠的多。” 抬头望天,落阳,深红,橙红,橘红,淡黄,灰蓝,苍白。 冷清的小镇里,却有一隅不显冷清。 俏脸的小寡妇靠着墙,抱着胳膊,慵懒的斜睨着。她所看之处,围着一群人。这时,一个高大俊郎的男子从巷子深处走到小寡妇身旁问道:“姐,他怎的还没死心。” 妇人淡淡道:“他这才算是死心了,你没瞧他已经看透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的挣起银子了么。这样也好,他去骗别的银子,我来骗他的银子,给你们兄弟俩各娶两房媳妇儿。” 妇人话音刚落,就听得巷外有一人懒散道:“你要骗他的银子我不管,但你可小心那里面掺着我的银子,我可是小肚鸡肠的很。”妇人听罢,蹙眉走出了巷子。她一出去便瞧得一身姿修长的俊美男子正靠墙站着,微光黑影。 “哦,原来是你。” 董平闻言站直了身子说道:“你现在不是应该仓惶而逃么?” 妇人微笑道:“看见你这么俊俏的人物,我便挪不动道了,要我逃,那也得拖着你。” 董平摇头道:“那便可惜了,你若是敢拖着我的话,会有人过来把你腿给打断的。”说罢,董平便搓了搓手,往人堆儿方向走了过去。 高大男子过来问道:“姐,等的人来了。” 妇人微笑道:“别说那条老狗,就连我也想让这人给我当个姘头呢。” “都散了吧,你们若是心甘情愿的花着银子让人骗,那你们的命数怕是早已定了。” 苟先生闻言,猛然拍桌便站了起来,他厉声喝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说我五行道天师是骗子!” “我,玉皇大帝。”董平从人堆儿里挤过来以后,淡淡道。 苟先生一瞧得董平,当的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他愣了半晌以后,猛的大喊一声道:“都散了,散了!本天师要听玉皇大帝训话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个骗子。” “不光 是骗子,还是疯子呢。” 当众人窃窃私语的散去后,董平才做了下来说道:“没成想,这弄银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事,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不错,耽误了几日,苟先生可莫要见怪。” 苟先生坐下来道:“哪里话,若是公子早来了,那我反而不能准备的如此齐全,昨日我出去了一遭,已经在临府买下了一大批粮食,如今定金已交了,就差大头了。” 董平笑了笑,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苟先生信我,那我便信你。但你若要是骗我的话,那我也就只能窝在被子里,偷着哭了。” 苟先生一挥手道:“这万万不可能,我苟枸若是骗了你董公子,那我的相好们就通通死光!” “姐,我好想听见他在夸你呢。” “哼,算他有点良心。” 这时董平笑道:“苟先生不必如此激动,依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既然如此,那我便回营了,之后这买粮运粮,与水匪交涉的诸多事宜,便交给你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往千岛府运粮,但却要用不引人注目的小船。” 苟先生微笑道:“这我自然晓得,董公子便放心吧。” “既然苟先生心里有数,那我便不再唠叨了,先走一步。” “董公子走好。” 当苟先生目送董平离去后,那俏丽的妇人便走过来说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苟先生捋了捋胡须后,眯瞪起双眼,淡淡道:“八。” 妇人双眼一亮道:“八千两!死鬼,可真是有你的!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哪里去不得,看来你真是骗到了一个冤大头。” 苟先生微笑道:“若是我听了你这婆娘的耳朵风走了,咱们哪儿能弄到这么一大笔银子。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最好骗的就是那些胸怀大志之人。你现在带着你那俩傻兄弟回去收拾细软,我已经安排好了船,咱们立刻就走!” 妇人闻言微笑道:“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将诸事都安排的妥当,就冲你这个,我以后全凭你处置。” 过了半个时辰,苟先生便带着三人满载着行李,往巷外走去。这三人虽眼前出现的是落日,但一脸的喜气洋洋,却比看见了朝阳还乐呵。 但当他们三个就要出镇时,却瞧见一个少年挡在了镇口,影子被拉的极长。忽的,那少年转过头来笑道:“你们要去哪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吾之名讳 “那个少年,怎的是像在拦我们?”苟枸停下了脚步,满是警惕的说道。 妇人微笑道:“你怕些什么,那少年我前日在镇子里见过,还跟我搭过两句话呢,他说自己是从不远处的府县里来这里谋生的。” 苟先生听罢一捋胡须,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后才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这少年今日还到我那里去算过运势呢。” 旋即,妇人身后的那两个傻弟弟也异口同声的说出他俩也与这少年有过交集。苟先生笑道:“这么一说,这少年倒像是在监视我们……”话说半截,苟先生便笑不出来了。妇人眉间紧锁,她转头对身后两个兄弟使了眼色。这二人登时会意,撸起袖子,便杀气腾腾的朝那少年走去。 少年也不显慌张,他笑道:“我不是在问你们话么?怎的没人回答我?”这时那两男子已然过来,一人按住了少年的一条胳膊。 苟先生笑道:“小子,你在这里拦我们做甚?” 少年微笑道:“我拦你们可是在救你们的性命,你们若是就此留步,应该还能好好活些日子。” 闻言,苟先生心中一凌,他忙对旁边妇人说道:“坏了,坏了,我们太心急了。那董平说不定就防着我们这一茬,现在正在镇外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 妇人闻言,不停搓动起了手指。过了片刻,她好似心意已定,便昂起头不以为然的笑道:“怕些什么,那董平只有一人,而我这两个兄弟在这里,还怕了他不成?而且我觉得这少年拦在这里,只是为了哄骗我们罢了。咱们就这般出去,若是碰不见那董平就万事大吉,若是碰见了,直接将他给杀了,一了百了。” “我倒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那样做,毕竟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是最蠢的。不错,我正是董平派来监视你们的,他早已对你们有了防备,又怎会在交银子的当口就放松了警惕?”少年说罢,那妇人便冷声道:“老二老三,架着他出镇子,若有人敢来,那便第一个拧断他的脖子。” 苟先生闻言急道:“停下,停下!”随后,他又对妇人说道:“诶呦我说,咱们骗财就行了,何苦要杀人呢?” 妇人瞥了苟先生一眼道:“你也最好给我老实些,若是你不听我的,那我也不介意先把你给杀了。” 苟先生见得妇人这般凶狠,险些跌坐在地上,他颤声道:“你刚才还说以后任凭我处置,怎的现在又成了这幅模样?” 妇人微笑道:“要不然江湖之人怎会称我为血寡妇,我身为一个小妇人,自当是心甘情愿的任我的夫君处置了,但若是夫君要让我跟银子 过不去,那我也只能狠心将夫君给处置了。” 听得此言,苟先生心中是连连长叹。他只道是自己将人家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骗了,但没想到自己一直是这母老虎嘴里的一块肉。 这时,妇人又一指前方她那两个兄弟说道:“你可知道他俩是什么人么?” 苟先生忙回道:“他俩不是你的兄弟么。” 妇人微笑道:“是啊,当日你若不是瞧我这妇人娇弱无力,又领着两个傻兄弟,怎会出了贼心来收留我们?但现在我告诉你,他俩是我之前的两个夫君,他们也是现在这般跟你一样想跟银子过不去,我才喂了他俩一些药,将他们毒傻的。但我舍不得这两个俊俏人物,这才将他俩收留在了身边。至于你虽老了些,但也颇生的端正,奴家倒也不介意多个兄长。” 苟先生听罢一声长叹道:“我自诩在算计别人这块儿,也有些本领,但没想到我竟被你这个毒辣的妇人给蒙的团团转。罢了,罢了,你只要留我一条性命,那我也只管听你的就是。” 苟先生与妇人的交谈尽皆被少年听在了耳朵里,琢磨进了心里。他忽的笑道:“你们二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算计,男的有些小聪明,女的有些胆量。不如这样,你们全都留在我身边,我自当重用你们,以后我赚了银子也不会亏待你们。为了几千两银子就闹成这样,实在是小家子气了些。” 妇人微笑道:“少年郎,若是你再长大一些,倒也是个俊俏人物。若让奴家跟着你,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奴家却不太中意你这种青瓜蛋子。” 少年笑道:“这位姐姐,你能骗得了他,却骗不了我。若你真是心狠手辣之人,那何必要说这么多不相干的话,直接将我们杀了,拿走银子就是。我看你只是不愿意你现在这夫君留下来,做些卖命的勾当就是了,但你且放心,只要你们跟着我,那我定然保你们既能赚得银子,又能安然无恙。” 妇人闻言一皱眉,倒是缄默了起来。 而一旁的苟先生却是吼了起来:“黄口小儿!我苟先生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就算再如何低人一等,也不能听命于你这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孩子!”说罢,苟先生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妇人说道:“我也是狠下心了,你快些让你那两个夫君杀了他!” 妇人一听,却是犹豫了起来。 “这毒妇好算计,她准是在等我表现呢。”苟先生想罢,便挺直腰杆子喉道:“将这少年的脖子给拧了!” 少年闻言,旋即更是一声暴喝:“谁敢!”她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苟先生与妇人循声 望去,就见矗在镇口的那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此时已然躺在了地上。 少年微笑道:“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比那树还硬,便尽管动手吧。” “诶呦,我的娘诶!”苟先生惨呼一声,脚底一软,便要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妇人却是先他一步,扑腾一声坐在了地上。 苟先生见状,勉强摇晃着身子立住了。他道:“你不是江湖人称的血寡妇么,还不快动手杀了他!” 闻言,这妇人却是小声抽泣了起来,她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留在这里给人卖命,这才吓你走的。怎的,遇见事了,这就埋怨起我了?” 苟先生听罢,满脸的慌张中竟露出一丝喜色,他问道:“那这两人,便不是你之前的夫君了?” 妇人哭诉道:“我对你的好,你全不相信,稍微吓吓你,你便当真了。他们是我实打实的胞弟,怎做的假。” 一见妇人哭了,那两个男子便松开了少年,又杀气腾腾的朝苟先生冲了过去。少年活动了活动筋骨后笑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出去送死。第二条,听命于我,我带你们赚大把的银子。” 被妇人的两兄弟踹倒在地的苟先生,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来后道:“要我为董平办事也可以,但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少年沉声道:“就凭董平没有露面,而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我。就凭董平在我面前,也得自叹一声说不如我。” 苟先生闻言心思急转,他暗道:“能在陡然间将那大树给劈倒,想来董平就在镇外无疑了,但他却不露面,将一切交给这少年处置,看来他对这少年当的是信任。而再看这少年身上那份从容气度与其谈吐,这少年以后也绝非池中之鱼。我苟枸虽自命不凡,但这几十年却都干的是坑蒙拐骗的勾当。若我之前收了银子,用心办事的话,没准儿也能出人头地。落的这个下场,也只是胆小怕事与贪心作祟罢了,事到如今,倒也没了选择的余地。” 想把,苟先生方才无奈道:“既然董公子如此器重于你,那在下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了些,听命于你倒是也可以,但你却不能仗着孩子脾性独断专行。” 少年微笑道:“这是自然,若阁下做了决定,那咱们便先自报名号吧。” “苟枸,草字苟,木字苟。” 妇人擦了擦眼泪道:“余夕,这是我的两个胞弟,左边的是老二叫做余谈,右边的是老三,叫做余言。” 少年微笑道:“吾名傅康川,康庄大道,一马平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谈 说罢,傅康川便走上前一摊手道:“将银票交给我。” 苟先生啐了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贴身的衣物中奖一摞银票取出来后,放到了傅康川的手上。他晓得现在自己是保不住这些银子了,银子虽宝贝,但性命也不能糊弄着扔了。 “那几位便先回去休息,何时行动,我自会上门去叫你们。” 苟先生闻言,颇是自傲的笑道:“阁下还是将自己的住处说出来吧,在下即使说了,怕你也是寻不到我们。” 傅康川拍了拍苟先生的肩膀道:“我自然晓得,你们四个虽明面上租了一处屋院。但实际上,你们每到夜里,便会从那里出来,然后各自去到另外的地方休息。所谓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了。但我却恰好晓得,你们其余几处藏身之地。之所以将这些讲出来,是想给诸位提个醒,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少年,厉害啊……”到此时,苟先生算是对傅康川有了些许佩服。旋即,苟先生瞥了妇人一眼道:“你给我起来,看我今天回去了,怎的收拾你!”说罢,苟先生将妇人搀扶起来以后,便带着那余姓二兄弟又往回行去。 “这苟先生,倒是识时务的很。”傅康川笑了笑,便往倒在地上的那棵大树行去。这棵大树算是道分水岭,大树往西是平地,往东就是下坡路了。 此时瞧得,在那下坡处,正坐着两个赤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壮汉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瞧得傅康川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便起身去解绑在那树干上的麻绳了。 另一人开口道:“后生,这树可是咱镇里的看门树,我们兄弟将树弄倒这事要让别人知道了,可免不了让人戳我们脊梁骨。” “晓得了。”傅康川笑了笑,便取出了几两银子扔了过去。 这兄弟二人平日里好吃懒做,专靠捞偏门弄些钱花,一瞧得傅康川扔来这么多银子,皆是眼冒绿光,登时就争抢了起来。 傅康川鄙夷的摇了摇头,他心道:“能有什么出息。” “康川,做的不错。” 傅康川循声瞧去,便见得董平正笑吟吟的站在他身后。 “董大哥?我还真当你走了呢,难不成你是觉得我搞不定那几个酒囊饭袋?”傅康川的语气间透露出些被人小觑的不快。 董平微笑道:“你的本事董大哥我自然信得过,但即便如此,我也得在暗处看着你。万一你出了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娘交代?不过话说回来,前些日子我给你去了一封信, 让你过来帮衬着我,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你不是说这辈子就要偏居一隅,老死于那白帝城下么?” 傅康川听罢笑道:“说起来我是不该告诉我娘董大哥你现在做官了,你也晓得我娘那个脾气,非要我出来跟着董大哥你谋个出人头地。整日在我耳边唠叨,我这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了。还有狄芳,这些日子更是缠我缠的厉害了,我这是实在受不了了,才想着过来提点董大哥你一把。”说着说着,傅康川便又露出了少年脾气。 董平笑道:“不错,你这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模样,倒是跟从前的我一般无二。不过你比我聪明的多,有些事交给你做我也放心。” “关于银子这事,董大哥你交给我准差不了,不就是几窝水匪强盗么,你且看我怎的收拾他们吧。”傅康川一握拳头,胸有成竹。 董平笑道:“好,少年人就应该狂妄一些。但我也说句丑话,这件事你要是办砸了,那以后这种好事,我可不带着你了。” 言谈之间,这二人倒是把千岛府的水匪们,尽皆当做了跳梁小丑。 时至月昏,一盏孤灯于万籁俱寂中颇显哀愁。 董平行至篱笆外,便瞧得阿井正坐在院儿里打着呼噜。董平还未走进去,崔爷便先一步推门走了出来。 崔爷笑道:“走路跟鬼一样,我一听便晓得是你来了。” 董平将手中拎着东西提起来道:“我还以为崔爷你是闻到这酒香了,我反正不晓得鬼是怎的走路的。” 崔爷走出来后轻声道:“咱们换个地方喝,别把阿井给弄醒了,要是让他瞅见老头子我喝酒吃肉,还不把我给活吞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我瞧崔爷才是那鬼呢。”说罢,二人便往湖边行去。 一到了地方,崔爷便迫不及待的灌了一口酒后道:“他娘的,多久没喝上这玩意儿了。对了董小子,你让你家婆娘送来的那娃娃是什么来历。我瞧得你们将他经脉都封了,也没敢给他解开。” “那孩子的身份我暂时还不能透露,崔爷你只管看好他就是了。”崔爷闻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多问。但瞧你消失两日,现在回来又满面春风,想来该办的事便办妥了。” 董平微笑道:“都办妥了,石将军已经下令,今夜前方的将士应该就没有好觉睡了。” “你小子倒真有些手段,虽不晓得你做了些什么,但想来你是要在这千岛府开天辟地啊!”酒肉下肚,崔爷这话也就热乎了起来。 “说是如此,但千岛府的这些人,可都不能小觑。开天辟地这话说的便有些过了,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董平将嘴里的酒咽下去后继续说道:“这一次也算是跟崔爷从前的旧部属打仗,崔爷就没什么要叮嘱的?” 崔爷摇头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将他们狠揍一顿,但别给揍死了。” 董平微笑道:“尽力而为,但这些窦家军,可没你我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但现在我却还没看透。” “不光是你,就连我也看不透。” 崔爷说罢,又是连连饮酒。 与此同时,一小屋之中。 苟先生正趴在妇人余夕的身上忙活时,这屋门却陡然间被人给一脚踹开了。苟先生陡然便连跪带趴的跌到了床下,正当他欲要赤裸着身子奔逃时,却借着微弱的月光瞧得来人竟是傅康川。 苟先生沉了口气,陡然喝道:“你小子难不成是要害我断子绝孙!” 傅康川闻言,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苟先生听来,当的是渗人的紧,他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来做什么……” 傅康川摸出两张银票扔在地上说道:“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我限你三日内收五大船粮。” “好你小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撑死了也只能换来两大船粮,我去哪儿给你弄来五大船粮食!”苟先生本就在气头上,一听傅康川这般强人所难,当的是忍不住了。 傅康川笑道:“这是自然,而我也没让你去米铺里买。你拿着这些银子,去千岛府,挨家挨户的收粮,好米不要,就收最糙最烂的粮食。收五船粮,足够了。” 闻言,苟先生方是咂巴出了些滋味儿。 “而且苟先生你还必须将收粮的声势给造起来,但声势也不宜过大,让需要知道我们收粮的人知道便行了。”傅康川说罢,苟先生连连称秒:“少年郎果真好手段,我晓得了,我先将事给办完了,便连夜出去收粮。” 傅康川又瞥了一眼床上紧捂着被子的余夕说道:“你的两个兄弟我便借走了,出去收粮,身边总要有个帮手。” 说罢,傅康川便转身走了出去。 苟先生赶紧关上了门,又扑倒了床上。 “你还能行么?” “废什么话,我不是还有这双手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肃杀绕 羊渊岛畔。 章泽兰正在议事舱里来回踱步,他很少这般焦躁。洪磋哲,田柱还有几个裨将都将眼睛瞪的如同个铜铃。 过个半晌,章泽兰陡然将手中已经捏皱了一封书信甩在桌上低声喝道:“发兵!” 黑夜燃灯,刹那之间,四方大军便朝羊渊岛围杀而去。 忽的肃杀环,忽的烟雨绕。 龙正风一出屋子,居高临下朝四方望去,便见得岛上已然是四方起火。黑衣男子在屋外等候了良久,龙正风揉揉额头,拭不去满面的疲态。 “总算是吊住了一条命,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死守羊渊岛,不得放一兵一卒上岛,只要咱们能守住,便无大患。”黑衣男子闻言皱眉道:“大当家的,那小少爷的事该怎办办?” 龙正风仿若置身事外,语气平淡的说道:“不用管他,他能回来便是我龙正风的儿子,他若是回不来,那我便再生一个。你们只管将这一仗打好,别被那兔崽子的事儿给拖累了。” “是。”黑衣男子得了命令退去后,龙正风宛若失了全身的力气,陡然间就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好生狼狈。 “成龙还是当虫,就看这一战了。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对我龙家只是个大大的佯攻罢了。雷家与闫家今夜怕也是过不了安生日子,上次那小子对天罡说的一番话,想来早就对挑拨我们几家的关系埋下了伏笔。算我心善,这次便帮你们添一把火。”说罢,龙正风便踉跄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转身欲回房休息时,却瞧见了正跪在走廊尽头的燕双归。龙正风背着手来至燕双归身前道:“这次天罡要是死在了外面,那你便去地狱里照顾他吧。” 燕双归闻言,便低声啜泣了起来。她没抬头,也没说半个不字。 这千岛府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羊渊岛燃起了如此声势的战火,附近几家也是没多久便晓得了。 雷冲裹着金丝软被坐在石椅上打着盹儿,堂中聚着的一群人已炸开了锅。 “肃静!”雷冲眯瞪着眼,哑着嗓子一喊,堂中登时便寂静了下来。众人深知雷冲的心狠手辣,他说一,没人敢说二。这时,雷冲的义子雷天走至人前说道:“义父,如今龙家有难,咱们该不该派人去帮上一把,若是龙家被灭了,咱们雷家……” 雷冲嗤笑道:“龙家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灭了,那咱们雷家全都跪在岛外,等着别人来招安就是了。放心,龙家是块硬骨头,他们啃不下来。我们雷家这次也正好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家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去收拾残局。这一战过后,我雷家就是这千岛府的龙头老大。至于千岛府的驻军也会因为此战而元气大伤,我们至少又能再过两三年的太平日子。” 雷冲话音刚落,就见一带刀男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雷天“嘭”的一脚将这男子踹倒在地后淡淡道:“慌张些什么,每一点礼数!” 这男子翻身起来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后忙的说道:“当家的,不好了!有一支船队正杀气腾腾的朝咱们岛上杀来,在湖上巡逻的兄弟,已经被杀了个精光!” 这男子话音未落,雷冲便一撩被子,站在石椅上嘎嘎的咳嗽了起来。雷天见状,赶忙走上去,给雷冲捋起了后背。他一瞥那男子说道:“那支船队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男子回道:“好像是从羊渊岛放向杀来的。” 这时从丹田涌上来的那股闷气已被雷冲压了下去,只瞧他的眼角还挂着两滴老泪:“敌军来了有多少人!” “回当家的,来的人不多,只有十六条船,人数应该不超过两百。” 雷冲听罢倒是笑了起来:“听到你这消息,老夫本还以为那千岛府的驻军攻打龙家只是个声势浩大的幌子,对付我雷家才是真。但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还是龙家。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支船队拦在岛外!” “是!” 当这男子走后,雷天便于一旁问道:“义父,你说他们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雷冲微笑道:“故布疑云罢了,你们给我记住了,遇到何事都不要慌张,要不然只会酿成大错。” 众人闻言自当连连附和起来,而一旁的雷天却忍不住腹诽道:“他娘的,你这老东西都快吓死了,还来教训我们!” 此时来攻雷家的,自当是依计行事的洪磋哲。他此时立于船头,看着从天王老子岛上过来的一片黑压压船队不由得狂笑道:“弟兄们,今夜给我痛痛快快的杀起来,等回去,咱们可要吃牢饭了!” 众人闻言一抽刀,满眼凶光。 这边的大幕还未拉开,那旁的戏子已画好了浓妆。 闫寿阳将从萧家拉回来的银子铺了一地,他倒也不嫌硌得慌,来回在这银子上打着滚儿。忽的,闫寿月推门走了进来,她捡起一锭银子丢在了闫寿阳身上后说道:“瞧你这出息,跟咱爹有什么两样,只是弄回来这些银子,你便得意忘形了?” 闫寿阳翻身坐起来说道:“那你可晓得就弄回来这些银子,我也险些将这条命给折了。” 闫寿月微笑道:“往别人还称你为什么破死亡命的狠角色,但谁能想到你是这般的酒囊饭袋,当日倒不如你留在岛上看家,我去与他们交涉。” 闫寿阳闻言讪笑道:“说起来,你将那姓刘的也折腾的太惨了些,这一下,可是彻底没了和解的可能。要是咱们突然遭了殃,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帮咱们。对了,搁往常,现在这个时辰你不是正跟你那几个面首玩的不亦乐乎么,怎的有心思来教训我了?” 闫寿月微笑道:“你这还真是一语成谶,羊渊岛已经打起来了。而且据咱们巡逻的兄弟来报,估摸着有三四百人正往咱们这边赶来呢。” “三四百人,啧,就凭三四百人便想拿下我闫家,也太痴人说梦了些。就凭咱们闫家这天堑,莫说四百人,就说来四千人莫说能稳吃下来。”闫寿阳不以为然的说道。 闫寿阳笑道:“我倒不是在乎那几百人,我是在想,他们为何趁这个当口来攻我闫家。一个龙家他们已是吃不消,何苦要冒险分兵来此?而且恰好是那老东西刚死没几天,人心正不稳时。” 闫寿阳皱眉道:“你是想说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打下我闫家,而是想扰我军心?”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闫寿阳闻言心中泛起了嘀咕,他暗道:“老东西死了的消息现在也只有我闫萧燕三家晓得,是谁将这消息给透露出去的?我闫家的人想来不可能,莫非是萧燕两家出内鬼了?” 这时闫寿月开口打断了闫寿阳的思绪:“你不在的那两日,岛上来贼了。” “何贼?” 闫寿月淡淡道:“根据手下的兄弟来报,那日来了个佩戴着面具的带刀男子,那男子一来,什么话也没说,便斩下了一个兄弟的头。” 闫寿阳沉声道:“这倒是古怪,若要说那人是军营里的人,上岛来刺探,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出去,这也说的通。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来杀了一个人,这倒有些匪夷所思了。” 闫寿月冷笑道:“这倒也未必,你可知道跟随着龙正风的那个怪人?” 闫寿阳点头道:“你是说泅覃?” 闫寿月淡淡道:“不错,听说那人古怪的厉害,常以面具示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烟雨绕 “有传言说,那泅覃的面具下藏着一张鬼脸,有摄人心魄的厉害。龙正风器重他,也正是因此才器重他。”闫寿月听罢咯咯笑了起来:“说的倒是玄奇,但我则认为,那泅覃只是会些奇门幻术罢了。那日来岛上的人我觉得是泅覃无疑,他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打探到了老头子已死的消息,然后又被那些当兵的捉了去。” 闫寿阳恍然大悟道:“那泅覃经不住拷打,便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因此那军队才会分兵出来攻打我闫家。”说罢,闫寿阳又是摇头道:“但这也说不太通,那泅覃来之前定然不晓得老头子已经死了,那他又是为何而来?” “猪脑子,依我看那龙家来打探我闫家的消息已成了惯例,但那老头子浑浑噩噩,没有察觉到罢了。而且你又为什么认为,是那泅覃被严刑拷打才将消息吐露出去的?难道就不能是龙正风,亲口告诉那千岛府驻军的?”闫寿月这一番话在闫寿阳听来就像是个极大的笑话,他忍不住打了两个滚儿后说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些,若龙正风真那么做了,那也不会落的个与千岛府驻军大动干戈的下场。” 闫寿月微笑道:“要不说你是个猪脑子呢,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我只能说龙正风这一招棋走的甚是高明呢,他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出去,引的敌军分兵。这一来,不仅减轻了自家的压力,还能借这一招打压我闫家。能在危急关头想出此等一举两得的法子,那龙正风可以说的上是个奇才。” “夸夸其谈,咱们在猜忌别人之前,还是想想老头子到底是被谁杀的吧。若是被千岛府的驻军所暗杀的,那一切倒都说的通了。”闫寿阳这么一说,闫寿月便更是面露厌恶:“老头子死于谁手,你稍微动动脑子便也晓得了。” “哦?” 闫寿月回道:“自然是被大掌柜杀的。” 闫寿阳若有所思:“大掌柜?老头子为那大掌柜办事也有几年了吧,那大掌柜既然要杀老头子,为何连他派来监视老头子的人也一并杀了?” 闫寿月摇头道:“能暗中掌控老头子的那般人物,其心思我也猜不透。但之后我在老头子屋内翻找时,发现老头子与那大掌柜的来信,皆被尽数给撕了个粉碎。” “飞鸟尽,良弓藏。看来老头子自作聪明一辈子,也免不了落得个弃子的下场。”闫寿阳感叹道。 “若今夜过去了,龙家还没被攻破,那咱们以后可要更加小心龙家了。龙正风的野心之大你我兄妹二人不能望其项背,这小小的千岛府注定是困不住他的。”说罢,闫寿月便欲转身离去。 闫寿阳笑道:“怎的,还是忍不住要去寻你那几个面首了?” “废物!谁像你一般满脑子装的都是财色酒气,虽说那几百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我还是要亲自上前坐阵的。你便留在这里,好好的数你那些银子吧!” 其话音还未落,她便一甩袖就走了。 大船之上,盔甲染血的田柱带着满身杀气便闯进了船舱里。他一进去便吼道:“章将军,你为何在这节骨眼儿上将我传回来!” 章泽兰打量了田柱一眼后微笑道:“不错,气势不错。将你这一军副将给传回来,自当是有重要军令交给你。”说罢,章泽兰将一张卷好的地图平铺在桌上后道:“田将军请过来瞧瞧。” 田柱走上前,只扫了一眼后便说道:“这不就是千岛府的岛屿分布图么,我田柱就算再不济,也将其谨记在心里了。” 章泽兰闻言一指地图道:“既然如此,那这几座小岛你可去过?” 田柱沉思了片刻后道:“这…应该是几座荒岛吧?” “这可不是荒岛,而是千岛府水匪的咽喉。水匪从大理采购粮草,而这些岛便是他们来回的中转要地。”章泽兰说罢,田柱的激动之色已是无法言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田柱这老兵油子,自当晓得这些小岛对千岛府中的水匪来说何其重要。如同章泽兰所言,这便是咽喉! 章泽兰微笑道:“本将想了想,在军营里,能担此重任的除了我之外,那便只有你了。若本将现在说,任你田将军点五百精兵强将,连夜将这些岛屿一并占领,你可做的到?” “末将…末将定不辱使命!” 且说在两军皆是紧张非常的前线之上,林三川倒显得颇为悠闲。他没搭一支箭,对面便会有一人倒地。但他晓得这是佯攻,所以只是用了七八成的准头。尽管是随便射射,但也令他身旁的龙兄虎弟称奇不已。 但这时,一道军令传来,令林三川不得不离开了这清闲非常的安逸之地。尽管无奈,但他嘱咐了龙兄虎弟一声后,便拔腿踏江而去。 与此同时,龙正风正坐于椅上小憩着。忽的一人来报,打散了龙正风的睡意。 “怎的了?” “回当家的,敌军的攻势疲软了不少。探子来报,他们好似兵分三路,一路去了雷家,一路去了闫家,还有一路不晓得往何处去了。” 龙正风微笑道:“不出我所料,继续跟他们耗着,另外密切关注敌军第三路人马的去向。” “是!” 当这人要走时,龙正风突然又叫住了他问道:“对了,咱们岛上的粮草还够吃多少日的?” 那人思索了片刻后便道:“米面倒是不多了,但库中藏着的果脯与肉脯能保咱们半年无庾。” 龙正风笑道:“这岛上树高林密倒也是好处多多,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这人走后,龙正风便叹道:“行军打仗,最怕后方失火呦!” 一夜刀兵,几方皆显疲惫不堪,各自鸣金收兵。 章泽兰强打着精神,当几路军队都回了营,清点完各自损耗,他方才放开了困意,欲要小憩片刻。 但这时,却有一人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章泽兰睁眼道:“武将军,怎的董平昨日便回来了,你现在才回来。” 这来人正是章泽兰派去监视董平的武得功,武得功抱拳道:“回将军,属下无能,被董平给甩了。” 章泽兰微笑道:“意料之中,说说你看到的吧。” 武得功道:“回将军,依末将这几日所见所闻来看,董参军并非是水匪一方派来的探子。但,但他好像跟庙堂有瓜葛。” 章泽兰捏住了下巴淡淡道:“说来听听。” “回将军,董参军之所以摆脱了末将的跟踪,是因为有个丛云卫助了他一臂之力。” “丛云卫?”章泽兰微笑道:“果不其然,这董平怕不是来监视我们的,而是派来监视石将军的,也就是……” 章泽兰欲语还休,但武得功已是心领神会。 武得功皱眉道:“那便不能对其置之不理了。” 章泽兰摆手道:“不着急,等打完仗再商议如何对付他。现在要紧的事是千岛府的水匪,你下去后就别休息了。去将洪将军压送回吞鲸岛,若是别人问洪将军是什么罪名,你便说是犯了违抗军令之罪。” “末将领命。” 一夜无人入眠,却有人睡得打起了呼噜。董平迷迷瞪瞪的睁开的双眼,看到的是外面天色已亮,闻到的是一身酒气。他隐约记得,昨日他喝的有些多了,是冷飘飘将他抗回营帐里的。 忽的,冷飘飘端着一晚清粥进了营帐。 “我还以为你正睡着呢。” 董平起身道:“若是还睡,那不就连粥都没得吃了么。” 冷飘飘将粥碗递给董平后说道:“听说有位将军因为违抗军令,被押回来了。” 董平将碗中粥一饮而尽后道:“该上主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而再 洪磋哲被人押着往牢中行去,这一路上可少不了的窃窃私语议论之声。不管是三大姑,七大妈,亦或者又是身高八尺的汉子。但凡是人聚在了一起,就免不了露出些劣性。他们就算是没说什么,也要故作出夸张引人注目的动作。那意思就是,你别管我说什么,我他娘就是在骂你。 但洪磋哲却是满脸的不在意,别人笑,他笑的更欢。别人骂,他骂的更声大。这时,一个头上扎着红布条,矮小粗壮的士兵待在人群后,不停踮起脚尖朝前看去。过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拉了拉前边高大士兵的衣裳后问道:“那不是龙吟岛的洪将军么,怎的落到了这步田地?” 那人回头笑道:“你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这洪磋哲违抗军令,擅自带着自己的人去攻打了雷家,也不晓得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闻言,矮小士兵将这番话记在了心里。 当洪磋哲被押进军营中的监牢前,可着实挨了一顿鞭子,当他躺进牢房时,已然是半死不活。而在洪磋哲对面牢房里关着的,则是董平来千岛府时捉到的那几个龙家水匪。 一见进来了新人,对面便其声吵吵了起来。 “肃静!”这帮水匪中的老大低喝一声,众人便开始收了嗓子,小声嘀咕起来。这帮水匪中的老大,便是带着那船夫阿三来找董平寻仇的那高个子水匪。 这高大水匪站起来,背着手来到牢门前朝着对面躺在地上的洪磋哲笑道:“怎么了兄弟,你这可伤的不轻啊,怎么弄的?” 洪磋哲闻言,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后咧嘴笑道:“看你们几个这幅贼样,老子没什么话可跟你们说的。” 高个水匪听罢嘿嘿笑道:“诶呦,感情你这是当兵的啊!兄弟告诉你,你住的那牢叫做死牢,活是活不了了。咱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不可说的?” 洪磋哲笑道:“你们是蚂蚱老子可不是,老子是专吃蚂蚱的公鸡!” “他娘的,嘴挺厉害,兄弟们,拿石头给我扔他?”高个子水匪话音一落,宛如冰雹般的石子便从他们这旁朝洪磋哲砸去。洪磋哲身上有伤躲闪不及,这一顿石头劈头盖脸的砸过去,洪磋哲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 “老子让你当这嘴硬的公鸡,兄弟们再来!” 正当这帮水匪欲要发动第二轮攻势时,一声饱嗝传来,让众水匪纷纷扔下了手中的石头,佝偻到一旁,噤若寒蝉。 忽的,董平捂着肚皮走了过来。他先是瞥了那群水匪一眼后笑道:“不错,今日你们的表现甚好。我特请石将军给你们每人加一块儿肉骨头。” 众人闻言连忙拜谢道:“多谢董参军!” 董平摆了摆手后又来到洪磋哲的牢前,笑问道:“阁下便是龙吟岛的洪磋哲,洪将军吧。” 洪磋哲笑道:“董参军,年轻有为,久仰。” 董平闻言摇头叹道:“洪将军啊,当日可是我在看了三岛诸多将军的战绩后,才推荐的你。但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出兵攻打雷家。你这不仅害了自己,可也连累了我呀。” 洪磋哲听罢抱拳道:“那末将先跟董参军赔个不是,但末将却不后悔。董参军,实不相瞒,末将出身江湖,信奉的便是道义二字。大道理我不明白,我只晓得自己的兄弟挨了打,那我就得打回去!要不然怎对的起在暗处,为咱们卖命的那些兄弟!” 董平微笑道:“洪将军说的不错,就算不是出身江湖,那这道义二字也是世人光明磊落于世间行走所必要的。但你却忘了你现在是一名将军,你身上背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性命。若是为了你所谓的道义便弃自己手下数百号兄弟的性命于不顾,那你这道义也只能说是假道义。但现在多说已是无益,过几日洪将军便要被军法处置了。念在你也曾为千岛府的百姓出生入死多年,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尽管告诉我。但先说明,肉没有,酒没有。” “没有酒,没有肉!你难道想让末将在临死前吃青菜,喝白粥!”洪磋哲连连大笑,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洪将军想吃青菜白粥,那我下去便安排。”董平说罢,其身后的水匪忍不住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那高个子水匪说道:“董参军,对面这将军沦落至此,倒也不冤枉。” 董平回身笑道:“按理说,要不是他,你们今日便能跟自己兄弟相见了。” 众水匪闻言神色一怔,董平见状道:“想来你们还不晓得,就在前几日,我们派大军去攻打了羊渊岛。但就在昨夜决战之时,这位洪将军却犯了糊涂,擅自带兵去攻打雷家。兵力分散,导致功亏一篑啊!” 董平说罢,众水匪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行了,你们虽是仇家,但可要好好相处。若下次我再来,碰见你们过家家,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当董平一甩袖走后,众水匪便聚到了一起,闷头低声商议起来。 高个水匪冷冷道:“这董平不晓得藏了多少鬼点子,我瞧方才他说的那番话,当的是别有用心,大致就是想吓唬吓唬我们,从咱们嘴里套出些家里的消息。诸位弟兄,可千万别上了当。” “这是自然。”众水匪齐声附和道。 而后没过多久,又瞧得一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缓步走了进来。洪磋哲瞧见来人,忙的跪地相迎道:“末将参见石将军!” 高个水匪听罢一惊,他没想到,在千岛府中传的神乎其神的石将军,竟是这般年轻俊俏。依他的猜想,能与千岛府中诸家水匪周旋交手,并使当地百姓过上安生日子的人物,怎的说也得身高十尺,长着一对儿卡着下巴的獠牙才对。 若要让他们晓得石将军不仅年轻,还是个女人的话,他们怕是要当场背过气去。 石莽意味深长的看了洪磋哲一眼后,旋即淡淡道:“洪将军,你跟随本将多久了。” 洪磋哲苦笑道:“跟随将军已有五年之久了,若再加上跟随石老将军的十年,令兄的五年,我洪磋哲这小半辈子都在卖给了石家。” “洪将军,这些年我将你一贬再贬,无非是你这冲动的性子害的。本将这次觉得你在末位之上,修养身心已久,这性子也该改了。所以便听从了董参军的建议,让你担了重任。但你不仅辜负了本将的信任,还辜负了众将士的信任。这次讨伐龙家功亏一篑,若想再盼到这么一个好时机,不晓得多少年以后了。本将虽于心不忍,但也要斩了你,以儆效尤。”石莽说罢,洪磋哲便连连叩起头来:“末将该死,只希望石将军能对我手下那批忠心耿耿的兄弟从轻发落!” 石莽点头道:“这是自然,你便放心去吧。”旋即,石莽轻声一叹,便走了出去。 “大哥,看来他们是真对咱们龙家下手了啊!” 高个水匪淡淡道:“董平的话不可信,但那石将军的话我倒是信得过。不过龙家幸免于难,咱们也应该高兴才是。” “大哥你说的倒轻巧,本还指望着当家的能来救咱们,但现在家里刚打完仗实力空虚,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来救咱们了。说不定没等当家的来,咱们就先人头落地了!” 高个水匪听罢,狠狠抽了身旁那人一巴掌:“他娘的你急什么,只要咱们不死,定然有办法逃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弹琵琶 “看对面的阵仗,不出明日便会退兵了。”龙正风说罢瞥了眼身旁的燕小后又说道:“你怎么看?” 燕小躬身行了个礼道:“这些我不晓得,我只是个送信的。” 龙正风微笑道:“有什么新消息?” 燕小道:“吞鲸岛上的探子传出了情报,说了两件事。第一件,被官府擒住的那几个手下已经处置妥当了。第二个消息,说的是一位名叫洪磋哲的将军。” “洪磋哲?就是那个带兵夜袭雷家的将领吧,这几天与这人也交过两次手,勇武有余,谋略不足。”龙正风话音未落,燕小便开口道:“我对这位洪将军不熟悉,但听吞鲸岛传出来的消息说,那洪磋哲现在因为违抗军令,被捉了起来,正在收押侯斩呢。” 龙正风闻言,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惊讶,他笑道:“仔细说来。” 燕小微笑道:“昨夜这洪磋哲夜袭雷家,好似不是上边做的决定,而是他擅自带兵去攻打的。吞鲸岛的探子根据他听来的只言片语,洪磋哲好像是为了帮谁报仇才去攻打的雷家。” “报仇,雷冲到底是对那洪磋哲做了如何天怒人怨的事,才让洪磋哲不惜违抗军令来攻打他。”龙天罡好似在发问,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但在一旁的燕小看来,龙天罡应该是已有了判断。 “属下接下来会好生调查,但根据属下所知,洪磋哲本属龙吟岛守将,他们龙吟岛平时面对的主要是王冯二家。要说这洪磋哲跟雷家结下了什么梁子,依属下看应该不太可能吧。”燕小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忽的,龙天罡笑道:“妙啊,果然是妙计!我上次让你调查的那个吞鲸岛新来的将领,你调查的如何了?” 燕小苦笑道:“当家的你这边难为属下了,我在外,人家在内,我这想调查也没个门路。而且听到的关于那董平的风声,只晓得他自从到了吞鲸岛,便没在岛上待过几天,平日里神出鬼没,没人晓得他在忙活些什么。” 龙正风微笑道:“但自从那董平来了,这千岛府可就没清闲过。要说这些变化与他无关,我倒是不信。” 燕小点头道:“看来千岛府来了个狠角色。不过我倒是打听到关于那董平的一个趣事,也不晓得值不值得说。” “说,有趣的事为何不说。平日里说的事大抵无趣,反倒是有趣的全藏掖在了心里。”龙正风说着,便走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燕小跟过去后便道:“听说那董平昨日从岛外捡回去了个娃娃,那娃娃好像还是个哑的。” 闻言,龙正风这还没坐热乎,便“腾”的站了起来。燕小被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回退去。龙正风自知过激,他平复了一番心绪后笑道:“有些能耐,燕小。自年初以来,你这应该也是今年第一次来羊渊岛吧。” “回当家的,正是。” “赶巧不赶早,你既然来了,便去看看你的老爹吧。” 燕小听罢,激动的半天没言语。 当他正欲道谢时,龙正风却冷声道:“快去快回,我还有事交代给你。” 闻言,燕小也不多说废话,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这里就剩下龙正风一人了,岛上寂静,四方围绕着大朵的火烧云。风吹过来,水面上飘动着的破船烂桅也显得可爱。 龙正风轻叹了口气自语道:“本以为会艰难许多,但对面也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呢,倒是省了我不少事。罢了,你既然想烧火,那我也帮你添一把柴。” 忽的,龙正风搓了搓了手,他倒也是觉得有些冷了。这时,一人便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挂绒披风。龙正风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来人是燕双归。 “你怎的来了,这上来下去的多麻烦。” 燕双归低声道:“伺候老爷本就是奴家的本分,没什么麻烦。” 龙正风微笑道:“昨日的话是我说的太严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看好天罡是我的过失,若天罡当真有了什么闪失,我也会自裁谢罪的。”她眼圈红着。 “错在我,不在你。若是那日我不喝你出去,天罡也跑不了的,你还是留在现世上好生照顾我吧。”说罢,龙正风站起来将那披风摘下来裹在燕双归身上后道:“回去吧,天罡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我的把柄呐。” 燕双归明白龙正风的意思,但她心中却是黯然,依她所想,龙正风绝不是会被所谓把柄牵绊的男子。她没资格,龙天罡虽有资格,但也是不行。 龙正风一眼扫过去便看透了燕双归的心思,他笑道:“我其实是个好男人。” 闻言,燕双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燕双归走后半晌,燕小便擦着眼泪走了过来。他一来便跪在龙正风身前说道:“多谢当家的照顾家父,他说在这里吃的香睡得好,不晓得过的多安逸呢。” 龙正风托着燕小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好生替我卖命了。” 燕小忙道:“为当家的办事,属下自当卖命而为!” 龙正风微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也不想让你这得力手下将命给丢了。” “当家的刚才说有事要吩咐在下,不晓得是何事?” 龙正风招手道:“附耳过来。” 当龙正风在燕小耳边嘀咕完后,燕小已惊掉了下巴。当他再看向龙正风时,却感觉这次怎的都看不透他。 当空中群星闪烁时,只见扔有几艘船在湖上游荡。而在这几艘船中央,又有一灯火通明的乌篷船。 燕小将船划了过去,当他将船停下,就见有一带着面罩的黑衣人从那乌篷中走了出来。 “上来吧。” 闻言,燕小便跃上了那乌篷船。走进乌篷后,燕小便瞧见了端坐于乌篷下的章泽兰。一瞧章泽兰,燕小便笑道:“我说章将军,今日是刮的什么风,你这放出去的探子,全都聚过来了。” 章泽兰淡淡道:“自然有重要的任务分派给你们,先坐下喝杯烧酒吧。” 燕小闻言虽坐了下来,但他却没有要动桌上那杯酒的意思。章泽兰微笑道:“这酒里没毒。” 燕小笑道:“在下不怕被毒死,只怕被酒给弄迷糊。” 章泽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将便开门见山了。本将之所以将你们这些探子全都招过来,不是要给你们安排什么要命的活儿,只是为了给你们散出去个消息。” “章将军请讲。“ “将洪磋哲违抗军令擅自攻打雷家的消息散出去,这是其一。其二,散布燕家与千岛府的驻军有所瓜葛。其三,燕四浪是洪磋哲的亲信手下。其四,洪磋哲擅自攻打雷家,是为了帮燕家在思君岛上死去的手下报仇。”章泽兰说罢,看了眼燕小那阴沉如水的脸后,不由得冷笑道:“怎的,会用鬼话混世,就不会妖言惑众了?” “这倒不是,在下只是在想章将军的这一招到底有何用意。”燕小搪塞了一句后心中暗道:“章泽兰与龙正风倒是安排了个一样的活,两边都让我散布燕家是鬼的消息。章泽兰这么做是情理之中,但龙正风昨夜还自身难保,今日就要排除异己了?又或者说,龙正风难不成才是千岛府中的鬼?”想到这里,燕小也觉得自己可笑的紧。龙家若要真是鬼,那千岛府何来水匪之患。 要晓得,龙家已在这千岛府当了好几辈儿的水匪了。 “虽然这任务不算困难,但本将却要将丑话说在前头。若这件事你办砸了,那本将便会将你那小儿给杀了。” “嘭!” 燕小将双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他沉声喝道:“章将军,你这可是在威胁在下?” “别将酒给弄洒了。”章泽兰将燕小身前的酒杯端过来后微笑道:“不错,本将就是在威胁你。你应该了解,本将一向不喜欢威胁别人,因为往往会适得其反。但这次的确事关重大,所以本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望你能谅解。” 燕小重新坐了下去后道:“要杀别人儿子,还要别人谅解,我看这天下也只有你章泽兰能办出这种事。” 章泽兰淡淡道:“因为有些人就吃这一套,你说呢,燕兄?” 燕小无力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就吃这一套。要不然,我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左右为难的田地。”说罢,燕小抄起手,便躬身出了乌篷。 看着燕小驾船远去的身影,章泽兰先是皱眉,随后嗤嗤笑道:“他儿子,是哪个来着?” 这边烛影阑珊,吞鲸岛上已点起了通天的篝火。众将士围绕着篝火跳着,笑着,大口饮酒,大口吃肉。 似这般放纵,也只有在出征之前才有机会享受一番。且瞧此时与那篝火前,正有一大汉左右晃荡着。忽的,便听扑腾一声,这大汉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众将士大笑欢呼,而这大汉一倒,一个裹着红肚兜的娃娃便显出了身形,他高举双臂,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属于他的呼声。 这时,又一个汉子走了过来大笑道:“我来跟你试试,我还就不信,咱们兄弟全都败在你这娃娃手里了!” 这与人摔跤的娃娃正是龙天罡,他的这番引人瞩目的表现,也自当落在了旁观的石莽眼里。 石莽侧头看了眼董平道:“你捡回来的这孩子可不一般呐,多大了。”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你瞧他虽是这幅模样,但依在下看,他今年最少也有个二十五六了。” 石莽无奈一笑道:“董参军还真是有一身睁着眼说瞎话的好本事,话说回来,怎没瞧见冷飘,他不是一向与董参军你形影不离么?” 董平微笑道:“她呀,现在正在营帐里休息呢。我不允许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董参军好生霸道。”石莽轻声叹了叹道:“董参军的粮草,应该准备齐全了吧。” “回石将军,在下也想知道,但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备齐了。”董平话音未落,石莽便蹙起眉头,欲要说教些什么。但董平却是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咱们这渠已经挖好了,清水自当会涌来。石将军, 你也别太过忧虑了。看你如此劳累,我也甚是于心不忍。” “董参军,你别拿本将与你相提并论,你有时间醉酒,但本将却没有。”石莽严肃道。 “果然,女人还是自称奴家可爱些。” “奴家?石家不会有人自称为奴的,男人不可以,女人更不可以。” 董平听石莽的话语间略带哀愁,看她的双眉也忽的温柔了些许。 “石将军,你该不会是一出生,就被取了个这么糙的名字吧。就算是将门出生的女儿家,起名字也得精致些,你瞧那红樱,木兰之类的名字。只是说一说,便教人心猿意马。” 董平话音还未落,他便感觉自己的背后一凉。董平僵着身子说道:“石将军,在下只是开个玩笑,不必舞刀弄枪。” “董参军若是再开这种玩笑,那本将就将你的小兄弟给杀了。” 不知怎的,本应该是让人心惊胆战的话语,董平却是硬生生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缓了片刻后董平才道:“石将军,你可晓得小兄弟是何物么?” 石莽闻言正色道:“本将听营中兄弟说起过,那小兄弟虽不是人,但对他们却极为重要。至于没了那小兄弟会怎样,本将想,撒起尿来应该会不再那么痛快,董参军也不会再心猿意马。” 董平打了一个冷颤道:“那石将军还是留在下的小兄弟一命吧。” 石莽淡淡道:“董参军放心,本将也不是那喜好滥杀无辜之人。” 董平看石莽如此一本正经,倒也没了继续说玩笑的心思了。他正色道:“待这消息散布出去以后,那我们便可以行动了。对了石将军,田将军他们那边如何了?” 石莽闻言回道:“不到一夜,便将那几座岛屿攻占了下来。岛上的水匪无一漏网,通通被斩。” “不错。”董平微笑道:“那咱们便没了后顾之忧了。” “根据田将军的回信,林三川这一次随军出征,倒是立了不少战功。” 董平闻言也颇感欣慰,他笑道:“三川一直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但他从前一直跟着我,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一次,也算是海阔任其跃,天高任其飞了。” 石莽点头道:“接下来,便是要做出总攻的架势。本将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出动三岛兵力,以雷霆之势,彻底攻破一家水匪,敲山震虎。 董平听罢不禁皱眉道:“石将军,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商量的。” 石莽淡淡道:“董参军,你那只围不攻的法子确实保险。但本将后来想了想,这种怀柔的法子未必能对这几家水匪起的了作用,若想让他们就范,那必须要杀一儆百。” 董平心中感叹了一番石莽的大胆后道:“石将军既然心意已决,那在下便不多干预,但石将军可想好了对那家下手?” 石莽沉声道:“来营帐详谈。” 董平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热闹的人群,闻了闻喷香的酒肉味道,便随石莽往营帐而去。看着石莽的背影,董平不禁暗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爱的女人。” 进了营帐还不到片刻,董平便走了出来。虽说是商量,但石莽已然做了不可被他人动摇的决定。 董平本想拿闫家开刀,但石莽却只给了两个选择,一是萧家,二是王家。董平心里还是念着刘夫堂给的人情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便选了王家。这王家,根据董平从闫勿得那里取来的那封信来看,这家的实力倒不算太强。但这王家素来闭塞,其当家也终年深居简出,军营中有关这家情报极少。董平自然不会对那信上所记深信不疑,他也不喜欢打这种无把握之仗。 “石将军为何如此笃定呢?”董平摇了摇头,便阔步来到了篝火处将正与别人摔跤摔的正欢的龙天罡拉走了。龙天罡吱哇乱叫,却没说话。只因董平要让他将这个哑巴装下去,龙天罡倒也是听话,没让董平再点他的哑穴。 出了吞鲸岛,龙天罡方才开口说道:“去哪儿?” 董平微笑道:“哪儿也不去,随便划划。”说罢,他便将船桨丢给了龙天罡。 龙天罡接过船桨后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带你去羊渊岛转转。” “行,那你便划吧。”说罢,董平便躺在船上眯起双眼,打起了盹儿。 龙天罡见状嘟囔道:“既然你敢去,那小爷我也没什么不敢划的。”旋即,龙天罡便把手中的船桨舞了起来。陡然间,这船便戳出去二三十丈远。 “最好往东划。” 董平忽的悠哉悠哉的说了这么一句后,龙天罡反倒是笑道:“怎的,你也是怕进小爷我龙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奏十面埋伏 “你说我怕,那我便怕了吧。” 龙天罡看董平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恬淡模样实在来气,他一划船桨,便向东去。 往东划了二十多里,便瞧得有一艘竹筏停靠在不远处。船上坐着一人,正是傅康川。竹筏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烫着一壶老酒。 “停下吧。”董平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后,便纵身跃到了那竹筏上。他一过来,便饮了一杯酒。随后,他才盘坐下来说道:“如何,集齐几船粮食了?若是还差的早,那我便再给你四天的工夫。” 傅康川得意道:“那粮食我已经收齐了。” 听罢,董平面露惊色道:“这才没过两日,你便收齐了粮食?” 傅康川微笑道:“不光收齐了粮食,我还运进千岛府了。总数十三大船的粮,我也分批藏进了七座岛里。” “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怕是只够买九船粮的吧。” “不错,就算加上苟先生手里的银子,也只够买十一船粮。不过我现在不光买了十三船粮,手里还剩了三千多两银子呢。”傅康川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又掏出些散碎的金银压在了银票上。 “怎么做到的?”董平无奈笑笑,他自诩也有几分才智,但却看不透傅康川这个天才儿童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傅康川微笑道:“这十三船粮里,有五船粮是我让苟先生就地在千岛府中收的。收的都是些陈米烂谷子,不管是在瓮里压了多久的粮食,我们都照收不误。所以我们只用了不到一千五百两银子,便收到了足足五大船粮食。” 董平闻言不由得问道:“这千岛府的百姓家里,有那么多的存粮么?” “这是自然有的,董大哥你不晓得,这蜀州的赋税可比其他州府要低上一半左右。而一些常年闹灾荒的府县,蜀中王府更是对其免了赋税。这千岛府虽然贫困,但要收上来几船陈粮,还是绰绰有余的。” 董平闻言点头道:“看来这蜀中王爷对收买民心一项上颇有心得。” 傅康川一听,便拍着胸脯说道:“咱们蜀王爷那可是村庙里供奉着的神明呢,我跟我娘从北莽逃难于蜀州,途中也经过了不少州府,但还是属这里安逸。” “咱们先不谈这个,说说你那其他几船粮吧。” “其他几船粮,便是从临县采办的了。但那租船运粮,还需要不少银子。于是我便花了些银子,租了三十条船,在江边做起了载客的买卖,但这船只往一个地方去,那便是千岛府。董大哥你别说,我这船一租来,那便客满了。原来想来千岛府走访亲戚与做生意的人不少,但却没几个船家敢走这条水路。于是我便把大头的粮食系在了船下,小头的粮食放在船上,这来回个几遭,不光把粮食运进来了,还赚了不少船钱呢。” 傅康川说到此处,董平看他的目光是越发赞赏。董平不禁暗道:“人活于世上,无异于古木于江湖之中漂泊。要想活下去,那一根木头便足够了。但若是想成就些事业,那就得要一艘船了。我董平若能为船之龙骨,那傅康川没准儿能成挂帆的桅杆呢。”想罢,董平微笑道:我说这两日怎没听说有大船往千岛府运粮的消息,你这脑袋也太能精打细算了。但你收了那么多陈米,能卖的出去的么?” 傅康川笑道:“董大哥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儿,正因为有了这陈米,那新米才能卖的又贵又好呢。就像是……”说到这里,傅康川打了磕绊,他一时间却不晓得该用什么比喻。 董平接茬道:“就像是漂亮小姐身边的丑丫鬟。” 傅康川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传神!若是没那陈米衬着,又该如何体现出新米的价值呢?而且我在这千岛府收米,也是能在卖米时,能有个说道。” “晓得了,这事儿便全权交给你了。就算是我亲自操刀,也不一定能比你做的更好。”董平语气诚恳,并无奉承吹嘘的意思,他不得不承认,在细微之处的布局方面,他的确不如正值华年,脑子活络的傅康川。 “你这次打算挣来多少银子。” 傅康川摸了摸下巴后说道:“挣多少银子我没去想,我只是琢磨了琢磨,该怎的将三百两一大船的烂米,五千两卖出去。” 董平闻言微笑道:“那你便尽管去折腾吧,我会将买家谁退路给堵死的。” 说罢,董平便起身欲走。 而这时傅康川却一句话便让董平站在了原处:“董大哥,你可要当好我的左膀右臂啊。” “哦?难道不是你该做大哥我的左膀右臂么?” 傅康川微笑道:“只要年纪到了,那不管是大哥还是爷爷,那都能做得。但至于这谁当脑袋谁当胳膊,还是得看本事说了算。” 董平闻言叹道:“的确如此,看来我也得好好干,不能让你给比了下去。”说罢,董平便回到了船上。 回头再看一眼氤氲在水雾中的傅康川,董平不由得笑了。听得傅康川刚才的话,董平倒是不觉 得现在如此器重傅康川是在养虎为患,他反倒觉得傅康川说的在理。 倚老卖老,只会被埋进土里。 况且董平也从未想过要做谁的头目,若傅康川真有了那罢,董平解开了龙天罡被他封住的穴道。但旋即董平一指轻点,又将龙天罡的哑穴给封上了。 也不晓得龙天罡对董平这番话听进去了多少,只知道他恶狠狠的瞪了董平一眼后,便抄起船桨卖力的划起了船。 白驹过隙,转眼已是恍惚两日。 日头还没升起,一穿着朴素的妇人,便从端着一盆带有血迹的衣衫,从一间破烂异常的房屋内走了出来。 若是这个时节去洗衣裳,那吃了晌午饭后休息小半个时辰再去是最好的。一来,水不冷。二来,人也精神。但这妇人不光反其道而行,单看其干燥的朱唇,莫说早点,怕是连口水没喝。 这个时候,路上的人还极少,但这妇人却也是左避右闪,逃离着零星路人偷来的古怪目光。 忽的,一单手捧着的汤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这妇人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妇人见状,忙的跪下来道:“贱婢拜见大当家的。” 中年男子一把将妇人托了起来后道:“刘家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这萧家上下都是以兄弟姐妹称呼,我虽是当家的,但也万万受不了你这么大礼啊!” 妇人低头道:“萧当家的您能留我们夫妇在此,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自当要懂得礼数。” 且说这中年男子正是萧家的当家萧孟支,而这妇人便是刘夫堂的妻室了。 萧孟支苦笑道:“弟妹,我知道将你们夫妻二人安排到那破烂屋子里是我做的不对,你有怨言也是应该的。但这也不是我一人能做的了主的,我虽身为当家的,但要做个什么决定,那也不得不听家中长辈们的。” 刘妻微笑道:“当家的严重了,我并无半点怨言。诚如我刚才所说,萧当家的能收留我与夫堂已是天大的恩德,我与夫也不会因为房上盖着的是破瓦还是琉璃而报怨些什么。” 萧孟支点头道:“我晓得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实诚厚道的人,夫堂也是被人冤枉的,你放心,待夫堂的伤养好了,我自当将他调回来继续做我的助力。” 说罢,萧孟支夺过了刘妻端着的木盆道:“这些衣服不用洗了,我一会儿派人送来新的,这盅里盛着的是我命人炖好的鱼羹。夫堂虽然嘴不方便,但也不能总喝那清粥。” 刘妻闻言又是一跪,她连连叩首道:“多谢当家的!” 萧孟支叹气道:“这是做什么!弟妹你快起来,我还有事儿嘱咐给你呢!” 旋即,刘妻起身道:“当家的尽管吩咐。” “这天真蓝。”一人口齿不清的说道。 当刘妻离那破烂居室还有十几丈远时,便瞧得刘夫堂正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抬头望着。刘妻赶忙抱紧那汤盅跑了过去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躺着?” 刘夫堂看了她一眼后,忽的咧嘴笑道:“饿。” 刘妻闻言,眼中的泪跟心中的血一并疼的淌了出来。刘夫堂也不晓得在那闫家受了什么折磨,这回来后,一清醒便显得有些痴傻。这大概也是萧家为何将他安排到这里,把他当做弃子的缘故吧。 刘妻将那汤盅递给刘夫堂后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勺子。”说罢,刘妻便侧身进了屋子。但当她出来后,刘夫堂已然将盅里的鱼羹喝掉了一半。 刘妻抹去眼泪,将勺子递给刘夫堂后温柔道:“用这个。” 刘夫堂也是听话的将勺子接过来,一勺一勺的缓缓吃了起来。 刘妻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她进了屋子,做起了打扫。当她收拾屋内仅有的一张桌子时,发现那桌上放着不 少也有零星几个大字的纸张。平日里写几个字,也是如今刘夫堂唯一爱做的了。 刘妻拿起那些纸,一张一张翻看的,这每张纸上,写的都是同一个字。蒲,蒲草的蒲。一种卑微却坚韧生长着的水草,茎可食,花可入药。即使枯了,也能拿去编制席子,蒲扇。 刘妻是被卖入刘家做童养媳的,名字什么的,她不记得,或许从来就没有。待刘夫堂长大后,为其取了个名字,便是蒲。冠以夫姓,便名为刘蒲。 生而卑微,却是坚韧非常。 刘蒲的泪滴流下,打湿了纸。她喃喃道:“我已忘了,你却还记得。” 旋即,刘蒲擦干了眼泪,又继续忙活了起来。门槛上坐着的刘夫堂将盅勺放在身旁,看起来他已吃完了。 这时,刘蒲有心无意的说道:“刚才出去碰见当家的了,他说有件事想请教你,托你也给个主意。” 刘夫堂没回话,刘蒲又继续说道:“最近这岛上有些风言风语传开了,说是燕家与官府的人有瓜葛。还有个官府的将军,听说为了帮燕家在思君岛上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擅自找上了雷家,结果被军法处置了。还有上次燕当家来时,劝咱们当家的找时机投降于官府。咱们当家的跟长老们说了这事儿,结果大家都劝咱当家的跟燕当家分道扬镳呢。”说到这里,刘蒲也是对所谓三人成虎的威力感到心惊不已。那萧孟支与燕飞煌既是亲家,又是数得上的铁兄弟,但怎的萧孟支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开始怀疑起了燕家? 刘蒲摇摇头,她始终不晓得利益二字有多可怕:“咱当家的说你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帮他也出出主意。” 刘夫堂仍不言语,刘蒲端着簸箕走出后,看见刘夫堂嘴角挂着鱼汤,目光呆滞。刘蒲将刘夫堂的嘴擦干净后心道:“当家的也是好心,想着让夫堂多动动脑子他也能好的快一些。但现在看来,也是白费心了。”想罢,刘蒲便道:“那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去做活了,中午给你带几嘴肉吃。” 当刘蒲走后过了半个时辰,刘夫堂才起身回到屋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笨。 妖言之风已然刮起,燕家自当受灾最重。而在燕家,矛头皆指燕四浪。上次燕四浪被董平擒住这件事,燕四浪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觉自己是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 于是那日她回燕家时,便将这事儿当众给讲了出来。当时她定不会想到,这几日经过数番剧变以后,这件事竟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岛上许多人都以为,今日这番妖言起,与燕四浪当日被千岛府驻军的人擒了又放了,脱不了瓜葛。 且说燕家的当家燕飞煌此时正卧在躺椅里翻看着一本闲书,忽的便有人敲起了房门。 “进来吧。” 燕飞煌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推门匆匆走了进来。燕飞煌瞥了来人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到了书页上:“窦不黯,你可是稀客啊,找我来做什么?” 窦不黯神情依然冷酷,但此时他的眉目间却是稍显焦急:“当家的,你怎么将燕四浪给关起来了?难不成就连你,也信了那些谣言?” 燕飞煌淡淡道:“不管是谣言还是真话,我一虑不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好处二字。现在不光是咱们岛,其他几家也在传咱们燕家与千岛府的驻军有所瓜葛。若是连咱们自己人的嘴都堵不上,又何谈去堵别人的嘴。将四浪关起来,一来是能安抚岛上人心。二来,也算是将四浪保护了起来。你现在该做的,是将传谣之人抓起来杀了,不是来挑我这个当家的毛病,走吧。” 听燕飞煌的语气颇为严肃与决绝,窦不黯也不好再过多纠缠。他转身离去后,燕飞煌便将手中的书叩在膝盖上喃喃道:“大限将至。” 当初风光无限,纵横捭阖的燕四浪倒成了阶下囚。此时的她正被关在燕家的监牢里,辗转反侧着。这时,刚才燕飞煌那里出来的窦不黯进了监牢。 “四浪。” 燕四浪闻声坐起来道:“窦大哥,你怎的来了?” 窦不黯蹲下身子,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放入牢房中说道:“平日里看你不顺眼的那些人,定会趁你这次落难来整治你,我给你送些疗伤药来。” 燕四浪笑道:“窦大哥,你也太多心了。当家的安排过来的人都是平日里关系与我不错的兄弟,没人会对我动粗的。再说了,想揍我,那也得问过我的拳头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说罢,窦不黯便站了起来:“你先委屈两日,我这便去将造谣生事的人抓起来。” “窦大哥现在可有头绪?” 窦不黯摇头道:“我没你的脑子灵光,但只要我将燕家的人都彻查一遍,总能查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与鬼 “真是笨法子。” 燕四浪呢喃了一句后将地上放着的疗创药拿了起来,打开瓶塞闻了闻道:“窦大哥,这创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窦不黯摇头道:“应该是上次我受伤时,别人送来的,但至于是谁我便不晓得了。怎的,这创药有问题?” 燕四浪微笑道:“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创药可是上品,一般人可弄不来。四五十两一瓶的创药,谁会如此轻易送人呢?” “四五十两!”窦不黯闻言吓了一跳。 “窦大哥,恕我直言,你在岛上的人缘儿一般。只有我与你手下的几个兄弟也许会送你这创药,但我没有送,你手下的几个兄弟也没买这药的本钱,你说会是谁送的?”燕四浪话音未落,窦不黯便不确信的说道:“难不成,是当家送的?” 燕四浪摇头道:“依当家的脾气,他要送你,也会当着你面送,他才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呢。” “四浪,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瓶创药是谁送的?”窦不黯甚是不解,他不懂,即使搞清楚了这瓶创药的来历,那于现在众人的处境又有何干系呢? 燕四浪辩解道:“窦大哥你想,假如这创药就是岛上兄弟送来的。那他的银子从哪里来,咱们当家的除了年底会给照例给各位兄弟们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外,其余每月也才给三两的花销。这些银子加起来,虽说吃喝不愁,但绝没有余钱买这等创药。” 瞧燕四浪这幅严肃的模样,窦不黯破天荒的咧嘴一笑道:“四浪,我倒觉得你想太多了。或许送药的那位兄弟,根本不晓得这创药的价值。就连我,也不是才刚从你嘴里晓得么?” “我觉得有古怪,反正咱们现在也是没有半点头绪。所以窦大哥你要是查岛上的奸细话,那不如就从这送药之人查起,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燕四浪说到这里,瞥一眼窦不黯,只瞧他将两条剑眉皱成了个八字:“怎的,窦大哥是觉得我疯了?” 窦不黯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太有干劲儿了。在你身边,我总觉得羞愧。” 燕四浪哑然失笑:“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窦不黯微笑道:“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现在回头一瞧,皆是碌碌无为。甚至有几次,我还想着一死了之。此时想想,真是愧对了我所背负的这个姓氏。当年元帅将我捡回去时,赐我姓窦,又给我取名为不黯。元帅本是想让我背负着窦家军永不黯淡的意愿,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给窦家军抹黑。四浪,若是有一日我背叛了燕家,你会怎么办?” 闻言,燕四浪本想去安抚窦不黯的手停了半空。她缄默了片刻后淡淡道:“我会杀了你。”旋即,燕四浪又笑道:“窦大哥为人忠肝义胆,又何来背叛一说,我燕四浪也是因此才敬仰窦大哥你的。” “那就好,四浪,你也是我所敬佩的人啊。”说罢,窦不黯便缓步走出了监牢。 “古怪。”燕四浪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总感觉不是滋味儿。她四下一看,心中便有了决定。这牢里,她绝不能再待了。 且说窦不黯出去后,便瞧得个披着麻布披风的白头老翁,正步履蹒跚的朝燕飞煌的房间行去。瞧这老者是个生面孔,窦不黯便寻思着上前拦住这老翁盘查个明白。但窦不黯还没朝着老翁走两步,便见两个矮小的人影从这老翁的披风中一闪而出,拦在了他的身前。 当他们站定后,窦不黯方才看清这竟是一对儿天生矮小的双胞胎。而且从这两人的面容上看,他俩的年岁少说也有个四十左右。感觉到这二人身上雄浑逼人的气场,窦不黯下意识的便将佩刀抽了出来。 这时,二人当中一留着山羊胡子的开口说道:“小兄弟,莫要着急。方才来人,是我冯家的当家,冯绘园,特意来拜见燕当家的。” “冯绘园,倒是个厉害角色。但听说他今年已经年近耄耋,早已不理会冯家之事,而是潜心静修。这等人物,怎的也出山了?”想罢,窦不黯道:“口说无凭,我总得确认一下燕当家的是否有危险吧?” 窦不黯话音刚落,就听得燕飞煌的声音悠悠从屋内传了出来:“我与冯老爷子有要事相商,你且退下吧。” 听得燕飞煌之声,窦不黯便不再逗留,道了声是后便走了。而那两个矮小男子往后一退,便守在了房门前。 且说此时屋内,燕飞煌将自己的躺椅让了这位白发苍苍的冯绘园,而自己则另扯了一把椅子在冯绘园对面坐了下来。 “冯老爷子,你怎么得空来晚辈这里了。话说咱爷俩上次见,也是在七年之前了吧。”燕飞煌微笑道。 冯绘园淡淡道:“是啊,这些年老夫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所以便将家中的杂事全权交给了宇松。这一闲下来后,老夫便去异域散心了。但没想到,老夫一回来,这千岛府的形势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燕飞煌苦着脸说道:“冯老爷子,你今日能来,我甚是感动。现如今我燕家已被其他几家孤立,要不是那千岛府的驻军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看着,他们怕是早已连手来敲打我燕家了。” 冯绘园微笑道:“飞煌啊,你不必担忧。老夫这次来的目的,便是要告诉你,不管其他几家怎样,我冯家绝不会随波逐流。其他几家之所以还有心思搞怀疑,搞孤立。是因为他们还没看清如今的局势到底有多险峻,他们仍以为自己还能长长久久的在这千岛府当自己的土皇帝。这种想法,简直是可笑。”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这几日千岛府的驻军先是声势浩大的拿龙家开刀,随后又拿我燕家唱戏。我看,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是想彻底将我们几家给剿了。” 冯绘园笑道:“是啊,飞煌,你可晓得这千岛府的驻军是谁的人马?” “要是连这个我都不晓得的话,那我便不用在千岛府里混了。这千岛府的驻军,皆隶属于蜀中王府。”燕飞煌说罢,冯绘园便正色道:“不错,蜀中王府。那你又可晓得,这蜀王爷手下,现在有多少兵马么?” “此等机密,我怎会晓得。” 冯绘园举起一只手,亮出四根手指道:“少说也有个四十万人马。” “啧!”燕飞煌闻言先是震惊,旋即又微笑道:“失态了,常年在这千岛府跟几千人打交道,倒是想不出来那四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厉害。” “当年蜀中王爷靠着手下的一干精兵强将,连南蛮异人都能驱逐,他又怎会收拾不了咱们这几窝小小的水匪。”冯绘园说到这里,燕飞煌便笑道:“这我当然晓得,所谓民不与官斗,这一点我早已看的通透。所以我也早做了决定,若事态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那我便拖家带口,一走了之。冯老爷子,你可莫要笑话我。” 冯绘园摆手道:“这是个明智之举,老夫怎会笑话你。但你现在不应该这么想,而是该考虑,蜀中王既然能一举将咱们剿了,为何还要与咱们周旋这么久?现在南疆已定,他手下的四十万大军,可都是闲兵呐。” 燕飞煌摇头道:“咱土大王这点小聪明,又如何跟真王爷的大智慧相比,蜀中王的用意,我可猜不出来。” 冯绘园捋须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老夫当年在这千岛府争雄时,也看不透,但这一跳脱出去了,反倒瞧出了些眉目。” “请冯老爷子赐教。” 冯绘园微笑道:“谈不上赐教,只是一点心得罢了。飞煌啊,要想看透那些大人物的心意,那咱们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人看。咱们在人家眼里,莫说是人,就连棋子都谈不上。但咱们若是将自己想成蛐蛐儿,那这一切便好说了。” “蛐蛐儿?”燕飞煌皱眉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那蜀王爷将咱们当做了无趣时,摆弄的蛐蛐儿?”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咱们就是蛐蛐儿。而且不光咱们是,就连那千岛府的驻军也是蛐蛐儿。飞煌,你说这斗蛐蛐儿,赢了的那只怎么办,输了又怎么说?” 燕飞煌微笑道:“赢了的蛐蛐儿会被奉为上品,而输了的,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冯绘园淡淡道:“不错,所以咱们要想活下去,那逃跑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出路,便是当那只斗到最后的蛐蛐儿。” 燕飞煌恍然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光要将其他几家斗败,还得将千岛府的驻军斗败?”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死路已是定数,而活路还未可测。唯有放手一搏,才是真理。” 燕飞煌闻言心中琢磨了起来,他暗道:“冯绘园活到这把年纪,也能算是个人精了。他的话可信,但不可全信。他这次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在我燕家危难之时,得了我燕家这个盟友。但若照他所说,我们是装在一个罐儿里的蛐蛐儿,那最后活下来,也只能是一只。我燕家对其来言,怕更多的是要充当个挡箭牌似的角色。” 冯绘园此时又开口道:“飞煌,老夫这次来,也是为了与你燕家共谋生路。你自己也晓得,我们两家若是单拎出来讲,那实力都不是拔尖儿的。但若我们两家能够互相担当,那这千岛府中便没有对手。” 燕飞煌微笑道:“老爷子说的在理,对于同盟一事,我也有这个想法。如今其余几家都对我燕家看不顺眼,就连我那亲家的态度,也格外暧昧。若老爷子愿意拉我一把,那我自当感激不尽。” 冯绘园摆手道:“萧孟支生性软弱,算是根墙头草,你也不用指望他,他全是在被那几个老家伙牵着鼻子走。对了飞煌,老夫来燕家也算是走了半遭,怎的那些个老伙计,一个都没瞧见?” “老伙计,都葬身水底了。”但这话燕飞煌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笑道:“前些日子我先将家中的长辈安排去大理了,我身为晚辈,怎的也得让他们 安度晚年不是?” “那就好。”冯绘园笑道:“如此一来,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好生干一番功业吧。今早老夫对其他几家发出去了一封七岛会谈的书信,待明日,将其他几位当家也请到一起,咱们好好聊聊。” 忽的,燕飞煌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表情依然平淡:“老爷子,这个关节会谈,应该不是什么好主意吧?” 冯绘园淡淡道:“不得不谈呐,虽说咱们是各自为战的蛐蛐儿。但现在咱们还不能内斗,合力先把千岛府的驻军扳倒才是。老夫招呼这个会谈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合纵连横,共商大计。二来,也是借这个机会,消除其他几家对你燕家的猜忌。三来,老夫也要向诸位当家引见一人。” “什么人,能让老爷子你如此器重?” 冯绘园微笑道:“最近刚结识的一位朋友,脑子活络,有想法的很。飞煌,你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难不成你是在怕老夫我,摆的是鸿门宴?若是你不信老夫,那大可以指派个人去。” 燕飞煌摆手道:“老爷子你这话可就严重了,既然是七家会谈,那我燕飞煌必须要去。若是我不去,那岂不是留人话柄么?” “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那老夫便先告辞了,你继续看你这白话话本吧。” 燕飞煌微笑道:“我也就能看懂这个了,这上面的人心复杂,可都是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的。” “所以老夫从不看这种书。” “老爷子慢走。” 冯绘园微微一怔道:“告辞。” “走好。” 冯绘园一推房门,那守在门外的那两个男子便身影一闪,又钻回了冯绘园的披风之下。 当这三人走远后,燕飞煌起身关上了房门,又窝在躺椅里,继续翻了那本闲书。 “应该让冯老爷子看看这个奇谈,地下有贪食狱,狱中恶鬼相食。其中有四老鬼更是无法无天,一日有一小鬼正要被一老鬼吞进肚里时,另一老鬼来救下了这小鬼。而后,这老鬼对小鬼更是百般庇护,这小鬼也愈发猖狂,见鬼便吃。终有一日,这小鬼变成了肥圆的大鬼。而后那躺在床上的老鬼便一把将那大鬼塞进了肚子里,老鬼一边咯吱咯吱嚼,一边大笑道,安逸。”燕飞煌说罢,又自语道:“这地狱里难不成也有床,真是无稽之谈。但这人世间,却真是有鬼。” 且说窦不黯正在岛上来回穿行时,便瞧见了正在闲逛的燕小。那燕小一瞧见窦不黯,忙的上前行礼道:“窦大哥。” 窦不黯被燕小这般客套给弄的浑身不自在,他道:“自家兄弟,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虽嘴里说的是兄弟,但窦不黯却操着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语气。 燕小微笑道:“上次要不是窦大哥你舍身相救,我燕小这几斤肉怕是早就进了那恶鹰的肠胃了。我燕小可是时时刻刻,记着窦大哥你的恩情呢。” 燕小这一说受伤的事儿,窦不黯便想起了燕四浪关于那创药的嘱咐来。窦不黯打量了燕小一番后淡淡道:“你的伤可好了?” 燕小微笑道:“托窦大哥的福,已然痊愈了。” 窦不黯点头道:“你不必客气,若是你的伤还未好,那便拿回去一瓶创药。你这一下松了两瓶,我也用不了。” 燕小浑然不晓得自己已上了窦不黯的话套,他笑道:“咱们做这个行当的,自然免不了受伤。留着一些创药,也算是个防备,反正我那里还有一些。” 窦不黯听罢当的是暗喜,但他那天生冷酷的脸庞倒是给他做了个未动声色的掩饰:“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辞了。现在我还有要务在身,便不与你多聊了,待明日我请你喝酒。”说罢,窦不黯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燕小望着窦不黯的背影喃喃道:“请我喝酒?窦大哥变得如此热络,还真是件怪事。”说罢,燕小便转身跑到了身后十几丈远处的一片碎石堆上道:“出来吧,他走了。” 且说此时窦不黯,正满心欣喜的,想去找燕四浪汇报燕小就是送药人的要紧情报。但他来到监牢后却悚然发现,看守监牢的兄弟竟都倒在了地上。他赶忙跑进监牢,却发现本是关押着燕四浪的那间牢房,已然是牢门大开,空无一人。 窦不黯皱眉咳嗽了一声后自语道:“这牢房里怎湿的如此厉害?” 说罢,窦不黯又出了监牢,将几个昏倒在地的水匪拍醒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燕四浪何处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被燕小给劫走了。” 窦不黯心中一凌,也来不及问个原委,便快速往来处奔行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雾 燕小没走,仍留在原地。 窦不黯满腔怒火,一把将燕小给提了起来。燕小笑道:“窦大哥,对不住了。”闻言,窦不黯倒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燕四浪现在在哪儿!” 燕小微笑道:“那谁晓得跑哪儿去了。” “燕小啊燕小,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了!”窦不黯将燕小甩在地上后冷声道:“随我去见当家的。” 没过片刻,窦不黯便将燕小押到了燕飞煌面前。燕飞煌将手中的书扔下后道:“你为何要将四浪给放了?” 燕小跪在地上说道:“当家的,这放了四浪姐,我也是有苦难言啊。我今日得了空,便说提点吃的去看看四浪姐。但一到了,四浪姐便求我帮她逃出这监牢。四浪姐有恩于我,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不是?我答应下来以后,四浪姐别施展出了看见的白雾功夫,将牢中上下都用雾给遮了起来。然后我便趁乱,将那几个看守牢房的兄弟给敲晕,取了钥匙将四浪姐放了出来。当家的请尽管责罚小的,小的绝无半句怨言。” 燕飞煌笑了笑,他摆手示意燕小站起来后道:“燕小啊,上次思君岛,是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吧?” 燕小点头道:“托当家的跟四浪姐的福,我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 燕飞煌微笑道:“跟我没什么关系,是四浪将你从死人堆儿里捡回来的。你这次能不顾自身安危,而对四浪出手相助,可以看的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而咱们在这道上混,也是全凭这两个字撑着。若是没了这两个字,那我们不就是纯纯粹粹的乌合之众了么?所以说啊燕小,你这件事做的虽不合规矩,但也没有大错。” 燕小闻言竟微微哽咽:“当家的……” “你下去吧,跟被你打晕的那几个兄弟好好赔罪。至于燕四浪的事,便到此为止了。” 窦不黯在一旁攥了攥拳头,欲言又止。 “多谢当家的。”燕小拜了两拜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窦不黯再也忍不住了,他沉声道:“当家的,这燕小有可能就是藏在咱们岛上的探子啊!” 燕飞煌淡淡道:“他是探子又如何,不是又怎样?不得不说,燕小将四浪放了的这步棋下的的确是高啊。若你现在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便将燕小抓起来说他是探子。那你又置被这所谓探子放走的四浪于何地?这不就代表,咱们将四浪也一并打入了死牢了么?这燕小晓得,依四浪本事,她早晚能将岛上的探子揪出来。所以燕小便先一步下手,将四浪放了,一来是卖四浪一个人情,在四浪那里表了忠心。二来,他在我们这里,也给自己留了退路,让我们投鼠忌器。这般对手,不可小觑。” “那我们难不成就这般放任他去了?” 燕飞煌微笑道:“将他杀了也无济于事,四浪既然出去了,那她便自有考虑。我也早有放了四浪的心,但奈何我做在当家的这个位置,那就得公私分明。燕小这一来,也算是间接的帮了我。二来,我们也可以将燕小当做四浪的奸细同谋,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借此来降低四浪身上的压力。” 窦不黯没想到,在燕飞煌与燕小的三言两语间,已有了这般交锋。 “不黯,四浪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下去召集十个修为拔尖的兄弟,待明日随我一同去无箜岛。” “无箜岛?” 燕飞煌淡淡道:“千岛府大小头目聚谈之地,但自千岛府的形势变成七家鼎立后,那地方便没用了。但明日,那无箜岛上又要召开七家会谈。” 窦不黯闻言算是明白了那冯绘园前来的目的,他不禁担忧道:“若是当家的走了,那这岛上不就是群龙无首了么,万一对面摆的是鸿门宴……” “岛上我自有安排,而且不管那项羽摆的鸿门宴有多凶狠,刘邦不也是走出去了么?”旋即,燕飞煌又摆手道:“下去吧,将我交待的事办好。” “既然当家的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再多言。” “嗯,办事去吧。” 当都不黯走后,燕飞煌便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个鱼眼大小的纸团。他将纸团一展开,只瞧那纸上写道:“今晚亥时,鹧鸪沟里。” “这燕小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燕飞煌仔细琢磨片刻,便将那纸条给搓了个粉碎。与此同时,燕四浪正驾着一艘船,漂泊于江湖之上。 燕四浪带着一这脸斗笠,披着一老烂蓑衣。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一普通的渔夫罢了。 “这燕小到底什么来历,我让他助脱困,本只是一时随性罢了。但没想到,他连这逃跑的船只与行头都准备好了,甚至他连我要找的人,都晓得身在何处。若他是奸细的话,也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燕四浪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越想越头大。她逃出燕家的目的,自当是去吞鲸岛将董平给拿下。只要她能擒住董平,那燕家与她的困境,自当迎刃而解。 “不过那人鬼主意蛮多,而且他此时还在千岛府驻军的老窝里 ,要想拿下他更是难上加难。”想到此处,燕四浪抬头看看了天色。只瞧得此时天色还早,估计再过两三个时辰这日头才能落山。 “现在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先靠岸休息休息,到了夜间再行事。”想罢,燕四浪便将船划倒了不远处的一片沙滩上。随后她一下船,便就地躺了下来。 而燕四浪不晓得,在她休息的这工夫了。已有三路大军整装待发,正欲向水匪王家,进发而去。 满是惬意的睡了一觉,当燕四浪醒来时,一望无际的湖泊已被染的血红。燕四浪趴着岸边喝了两口水后,便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在头上自语道:“今夜先去探探风声,看有没有机会潜进吞鲸岛。”说罢,她一跃上船,就往吞鲸岛方向而去。 暮色苍茫,东天现勾月。 董平自从晌午蹭了一顿酒喝,便卧在营帐里打着轻酣睡了起来。对于董平来言,这夜里睡觉是远远比不上晌午休息来的舒服。但他那一场好梦还未过半,冷飘飘便过来揉搓着他的耳朵将他叫醒了。 董平眯瞪着眼,眨了两眨,看清来人后。便就势一滚,又躺在冷飘飘的腿上打算再睡个囫囵觉。 冷飘飘见状,便伸手仔细给董平梳揽起了散乱的头发,她柔声道:“石将军在出征前,不是将这军营托付给你了么?你快些起来,要睡待石将军回来再睡。” 董平喃喃道:“石将军走了?” “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前我来看过你一次,瞧你睡的香,便只给你擦了擦口水,也没忍心吵醒你。但这天眼说就要彻底黑下来了,现在军营空虚,没个人坐镇可不行。”说罢,冷飘飘已然将董平平日里都随意披散着的头发给扎成了个规整的发髻。 董平慢不情愿的坐起来揉了揉眼后笑道:“你说这个石将军,雷厉风行的吓人。人家在这千岛府盘踞了几十年,也不是她说要打下来,就能打下来的。 冷飘飘微笑道:“我倒是觉得石将军真有那个本事,你也少抱怨两句。今天趁着军营里人少,我便借着伙夫营里的锅灶给你炖了汤。你先去岛上巡视一遭,等你回来那汤便能喝了。” “行,那官人我便先去了。”说罢,董平一背手就走了出去。一出营帐,迎面便扑来一阵凉风盖在脸上。霎时间,董平的残留的睡意与酒气便被吹了个一干二净。 董平伸了个懒腰后,便看向站在营帐口的龙天罡道:“不错,你倒是学乖了。行,看在你今日如此听话的份儿上,我便赏你一碗热汤喝,现在先随我在岛上转转。”说罢,董平便拉起了龙天罡的小手朝前走去。 龙天罡目光中虽仍有怒气,但却没有挣扎。而且不知怎的,当他的手被董平拉着时,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安心油然而生。 董平拉着龙天罡一路走,遇见个人也都是热络的打两句招呼。相比于营中的一些将官,这营中的士兵兄弟倒是格外喜欢董平这个没什么架子,总是嘻嘻哈哈的董参军。董平也是对着军营里的氛围感到分外惬意,每走一步,他都能想起那些曾在戍北城中度过的日子。 正经到古板的黑先生,臭味儿相投的老王,互相看不顺眼的韩清淤,还有那体贴可人的小尼姑。诸多瞬间,仿佛在刹那间都变得值得回味。 忽的,董平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眼似有疑惑的龙天罡后笑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一百步已走了五十步,剩下的五十步等吃了饭再走。”说罢,董平便拉着龙天罡往回走去。 二人离营帐还有些远时,便闻见了从营帐中飘出来的香味儿。董平微笑道:“这婆娘早就做好了饭,却不让我吃,真是该打。”这时董平斜眼一瞧,便见龙天罡的嘴角一滴下了涎水。 董平心中笑道:“这孩子从前保准是顿顿山珍海味,这两日我天天喂他稀粥喝,保准馋坏了。”想罢,董平便不再多说,拉着龙天罡便径直进了营帐。 冷飘飘正在桌上摆列着碗筷,她回头一瞧董平进来了,便笑道:“你这巡视一遭,倒是也太快了些。” 董平微笑道:“自然是肚子饿了,我倒是不打紧,当你瞧这小兔崽子,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龙天罡身上虽有些劣性,但冷飘飘心疼孩子,一瞧龙天罡嘴角的涎水,自当是立马盛了一碗浓汤道:“过来趁热喝了。” 龙天罡闻言,登时便挣开了董平的手。他上前一端那汤碗,便将还是滚烫的浓汤咕噜两下就喝进了肚子里。董平见状笑道:“这还真是个怪胎。” 与此同时,冷飘飘却是蹙眉道:“你瞧这孩子怎的哭了?” 董平闻言,一把将龙天罡扳了过来。只瞧这嚣张跋扈的龙小爷,此时正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 “该是被烫住了。”董平伸手解了龙天罡的哑穴道:“说话,怎的了?” “我……”龙天罡正想说些什么,但他一看董平那略显可憎的面庞登时又闭上了嘴巴。他擦了擦眼泪后大声道:“我还要再喝两碗!” 董平 闻言哑然失笑:“你小子贪心的很,喝吧喝吧,迟早烫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这时冷飘飘端起一碗汤道:“喝吧,我方才已吹凉了。” 龙天罡闻言一怔,忽的他抽了抽鼻子,又猛的扑倒冷飘飘的怀里哭道:“娘!” 冷飘飘端着汤碗不知所措,这时她只瞧董平阴沉着脸一把将龙天罡提了起来道:“小王八蛋,你叫了娘是不是还想喝奶啊?贱货,滚!” 说罢,董平一把便将龙天罡给扔出了营帐。 冷飘飘见状哭笑不得,她心道这董平该是泡在醋里长大的,怎连个三岁娃娃的醋都吃?董平此时盘坐下来说道:“这小子不晓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可别一时心软便上了他的当。” 冷飘飘给董平盛了碗汤道:“一个孩子而已,离家这么久,也该是想自家的娘亲了。” 董平嗤笑一声道:“乱操心,我看的出来,这小崽子跟我一样。是天生没娘,说来话长的主。我如此多愁善感的翩翩公子都没说过想娘,他这小王八蛋更是不会了。” 闻言,冷飘飘怔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董平嘴里提起他的家世,说者虽是像在开玩笑,但冷飘飘却不得不信。 忽的,冷飘飘掩面笑道:“哪有人说自己是翩翩公子的。” 董平微笑道:“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厚颜无耻的翩翩公子么?”旋即,董平放下了碗,起身说道:“行了,我去大营了,你收拾了碗筷也早些休息。”说罢,董平走出帐篷,一把将蹲坐在地上的龙天罡揪了起来以后便往大营而去。 恍惚间,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燕四浪驾着船在吞鲸岛外来回游弋着,她踌躇半晌,始终不敢往前划。 “真是怪事,这吞鲸岛的防备怎的如此薄弱了。大半个时辰,才能看见一趟巡逻的士兵。要说有部分队伍仍在羊渊岛外耽搁着,但也不至于空虚到如此地步。”猛然间,燕四浪灵光一闪,她心道:“若是说燕小是这军营中来的探子,那便说的通了。他先是指点我来这吞鲸岛,随后这岛上再唱出空城计,好将我引进去。若是我再被那人给捉了,当家的怕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一想到这里,燕四浪便咬起了大拇指。忽的,她这牙齿一用力,大拇指便被其咬出了一个伤口。腥甜的血腥味儿顺着鼻子霎时便冲进了她的脑子里,燕四浪精神为之一振,她沉声道:“没准儿这是我自己吓自己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四浪这决心一定,便瞧得一艘巡逻的船只从远处划了过来。与此同时,湖面上升腾起了浓稠白雾。 吞鲸岛,大营之中。 董平猛的一拍桌子,便听的一男子闷声呼道:“上堂喽!” 董平闻言笑道:“不错,拿去!”说罢,他便拿起放在纸上的一熏好的猪蹄儿扔给了桌前站着的男子。这男子接住猪蹄儿,便整个塞进了嘴里。如此贪食的男子,正是阿井无疑了。 旋即,董平脸色一沉道:“堂下的,你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只瞧此时龙天罡正立在桌前,他瞥了董平一眼道:“小爷我凭什么要跪你!” “恬不知耻的小贼!本将军问你,今日我家婆娘好心喂汤给你,你为何还要吃她豆腐!” 龙天罡闻言嗤笑道:“小爷家里,不晓得有多少又白又大的豆腐排着队让小爷我吃。小爷我可不稀罕吃你那不男不女的婆娘豆腐。” 董平听罢猛的站了起来,他一把将桌上的令箭全扔在了地上厉喝道:“来人,给我打这小贼一百大板!” 阿井嘿嘿一笑,他搓了搓满是油腻的双手,便朝着龙天罡走去。龙天罡一瞧庞大如山的阿井,小腿肚子不由得一阵哆嗦。经过上次交手,龙天罡是打心底里对阿井发怵。 而正当阿井捏住了龙天罡的肩膀,要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打其屁股时,营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慢着!”董平抬手喝停了阿井后,一起身便走了出去。他一出营帐,便见本已该休息了众士兵,此时皆披挂整齐走出了帐篷。 董平心下一沉,他不由得想到,是不是有人将此时吞鲸岛内守备薄弱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以至于敌军来袭。 但此时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他叫住了一个身形稍显矮小,刚刚从他身边经过的士兵说道:“怎么了!” 那士兵停下来,单膝跪地道:“回将军,岛边起了大雾,巡逻的兄弟不知怎的都被人杀了!” “大雾?”董平心下一喜,他暗道:“看来计谋奏效,那婆娘已坐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会谈前夕 “镇静!” 董平一声厉喝,骚乱的士兵们便逐渐冷静下来。旋即,董平微笑道:“兄弟们都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这一传十,十传百,没过片刻,董平面前就围了两三百人。董平见状点头道:“不错,还算是训练有素。”随后,董平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般愣了半晌,众将士也不晓得他葫芦里倒地再卖什么药。 忽的,董平伸开手臂,将一旁身形稍显矮小的士兵揽了过来后笑道:“小哥,这营里,可没人叫我将军啊。” 刹那间,那矮小士兵身子骤然拔高两寸,他豁然就朝董平的腰眼上打出了凛冽一掌。 “保护董参军!” 一瞧董平被击倒在地,众士兵登时便一拥而上。这伪装成士兵的来人,自然是燕四浪无疑。燕四浪本以为吞鲸岛上守备空虚是董平布下的诱敌深入,而当她上岛后才发现,这是出唱砸了的空城计。 若是硬碰硬的话,燕四浪定然敌不过面前这数百如虎狼的士兵。但这诸多士兵围堵在一起,反倒是自乱阵脚,成了燕四浪的一大助力。忽的,燕四浪一解身上所披铠甲,便瞧得在那铠甲内侧里还挂着四个鼓鼓胀胀的大水囊。陡然间,燕四浪便将这铠甲朝人堆儿里扔了过去。 燕四浪巧使暗劲,这铠甲刚飞出去,便轰然炸开。满天水滴飘散而落,陡然又化成浓稠白雾将众人笼罩。 众士兵视线一受阻,须臾间就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与此同时,燕四浪一把便朝董平躺着的地方抓了过去。但她这手刚揪住董平的衣领,一股杀气便从她身后涌了过来。 燕四浪心中一惊,她忙的松开董平往一旁闪去。身后那来人虽扑了一个空,但其经过时股动起来的猎猎劲风,竟将燕四浪给刮了一个趔趄。 忽的,燕四浪又听一人操着稚嫩童声咯咯笑道:“不中用的董平,真是逗死小爷我了。” 燕四浪闻言心中泠然:“这不是龙天罡的声音么,他怎的在这里!”但这当儿里容不得她细想,她能感受的到,身周的浓雾已变成粉末大小的冰花,噗噗的往下落着。过不了一时片刻,这**的白雾就要失效了。 而本来是要擒董平的燕四浪,此时又碰上了龙家的小少爷。豁然间,燕四浪心中若有明悟。 “龙天罡被擒,龙天罡于是便帮助千岛府的驻军来分裂我们其他几家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将这董平捉走已是没用。”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的功夫里,燕四浪已有决断。 龙天罡本正站在帐篷口,圆睁着双眼想要寻到董平看他的笑话时。一只柔滑细腻的手掌却捏住了他的脖子,骤然间,龙天罡只觉自己像是溺进了水里。无论他如何张牙舞爪的将脸憋成猪肝色,也吸不进肺里去半口气儿。旋即,他又觉身子一轻。那捏着他脖子的人,便将他带出了浓雾。 这一出了浓雾,龙天罡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当他贪婪的吞食了几口微凉的空气后,便握起如同小铁锤般的拳头朝擒住他的那人砸去。 “怎的,你连我都要打?” 龙天罡闻言一怔,他抬头一瞧,旋即便笑道:“四浪姐姐!” 燕四浪微笑道:“你个小滑头,才一两个月不见,你便又长大了许多。” 龙天罡忽的抽了抽鼻子道:“四浪姐姐,我想我娘了。你这次来救我,是我娘去求你的吧。我晓得,我爹是绝不会管我的。” 燕四浪闻言心中怅然,她暗道:“这大人之间的争斗,怎的全压到这孩子身上了,真是罪过。”想罢,她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是龙当家的托姐姐我来救你的。因为龙当家晓得,能有本事,将你在这满是敌军的营帐救出来的只有我。” 龙天罡闻言虽是心喜,但当他回头望望愈发远去的座座营帐时,不晓得为何心中还有一些不舍。忽的,龙天罡暗道:“这次是别人救我出去的,又不是我自己要跑的,算不得言而无信。”想罢,龙天罡又对燕四浪说道:“四浪姐姐,你带我回羊渊岛,我让我娘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燕四浪还要将龙天罡当做个与龙家一搏的杀招,她怎会将其给放回去。 “现在还不行,羊渊岛还被敌军给围着,咱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现留在燕家安心住两日,等风声松了,我再联系龙当家的将你接回去。” 龙天罡闻言倒也没怀疑什么,他只是笑道:“那可要快些。” 与此同时,董平那旁。 白雾散去,只留一地待消融的霜花。冷飘飘颦蹙着双眉上前将坐在地上的董平扶了起来后轻声道:“没事吧?” 董平微笑道:“甚好。”说罢,董平上前一步对其面前的众将士说道:“诸位兄弟,这次咱们齐心协力打退了水匪的夜袭,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兄弟们放心,我定会如实向石将军汇报,让她给咋们都记上一功。” 众人面面相觑,一年轻士兵忍不住开口道:“董参军,应该是人家自己撤的吧。” 闻言,董平忽的阴沉着脸冷声道:“我说过,要如实汇报。”忽的,董平又笑道:“兄弟们,你们要晓得。所谓如实汇报有三个意思,这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该怎么说便怎么说。第二个意思,则是偷工减料,不该说的不能说。还有第三个意思,便是添油加醋。该说的,夸大了说。而今夜的事,咱们就要用第三个说法了,既然大家都能博得一份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听罢窃窃私语,一人明了道:“就是欺上瞒下呗。” 董平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间的耳语:“行了,看来今夜诸位兄弟是休息不了了。都出去巡逻,虽然咱们现在军营人少,但也要将气势给做足了!” “是!” 众将士懒散的回了一声,便各自散去了。 这时,冷飘飘四下看看后说道:“那孩子哪儿去了?” 董平微笑道:“被刚才那人给带走了。” 瞧得董平这幅轻松模样,冷飘飘不由得说道:“你是故意让那人将龙天罡带走的吧。” “聪明。” 董平一点冷飘飘的鼻头说道:“刚才来的,就是上次在来千岛府的路上偷袭我的那燕家水匪无疑。她这一来,便说明我的布局已然奏效了。狗急跳墙,实属无奈。我想,她这次来,本是要将我擒走,已好自证清白。一开始,我本是想将她给擒了。但转念一想,倒不如让她将这龙家的小少爷给带走。身受四方猜忌排挤的燕家,忽然得到了自以为能改变局势的神兵利器。想想,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若那孩子出了些什么差错怎么办?” “差错?放心,他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刹那间,冷飘飘呼吸一滞。她依稀看见了,宛如深渊般的董平。 “但我觉得,大人之间的争斗,不该拿孩子做祭品。” 董平微笑道:“当战争开始,被绞入这个漩涡里的所有人,都该做好将要杀死女人孩童老人的准备。我所能做到,只是尽力保护好站在我背后的老幼妇孺罢了,至于其他的,我无能为力。而且那孩子命硬的很,死不了。要想做颗压不贬,嚼不烂的铜豌豆,不经历些敲打怎么可以?” 说罢,董平便去拉冷飘飘的手道:“不早了,该休息了。”突然,冷飘飘将手从董平掌心里抽了出来。 董平不在意的将双手插进袖筒里道:“我早说过,你该留在成都的。” “是我太矫情了。” 董平微笑道:“你没有矫情,只要是尚存几分人性,无论尊卑贫富,都是狠不下心来去残害一个孩子的。但这战场上的每一位士兵拿起刀枪来的那一刻,就如同给自己装上了獠牙利爪。獠牙利爪本是野兽才专有的,人哪里会长那些东西呢?所以,此时此刻,我们都不是人。我们只是各为其主的野兽罢了,野兽吃人不需要理由。若那孩子真死了,我允许你为他伤心,但你的眼泪最好兜住。等挡在你身前舍去人性,拼命搏杀的野兽死了,再痛痛快快的流出来吧。” 冷飘飘心中一疼,她只觉得自己方才松开董平的手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恍惚间,冷飘飘看到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并非是冷酷的深渊。他只是个可怜的,孤独的,坠入深渊之人罢了。本来他就要被拉上来的时候,拉他的人,却骤然放开了手。 忽的,董平捧起了她的脸,打断了她的思绪。董平微笑道:“回去休息吧,脸都冻糙了。” “董平,你千万不能让我无家可归。” “啊,你也是。” 月上中天,鹧鸪沟里。 燕小正徘徊着,他口中喃喃道:“天衣无缝,我本都设计好了,为何偏偏鬼使神差的给燕飞煌留下了几个字。更鬼使神差的,是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了,真是可笑。” 说罢,燕小坐下来搓了搓手。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怪响。燕小骤然便警惕的站了起来,忽的,一群鹧鸪飞起。 “自己吓自己。”燕小摇摇头道:“时辰不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而当他转身欲走时,却瞧见一高大的黑影正缓缓朝他行来。 燕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屈身道:“可,可是燕当家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那来人淡淡道:“你那纸条不就是给我留的么?”说罢,那人也停在了燕小身前不远处。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燕小方才看清这来人正是燕飞煌。 “说吧,你叫我来此处有什么目的?” 燕小微笑道:“想必当家的也晓得了在下的身份吧。” 燕飞煌嗤笑一声道:“我还真不晓得,你说来听听。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说,没准儿是自投罗网呢。” 燕小动容道:“当家的,在下既然来了这里,那便准备对当家的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了。说来惭愧,在下是龙正风安插进燕家的探子。” 燕飞煌淡淡道:“既然你是探子,那就该好好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份。你这般大摇大摆的说出来,难不成是想寻死,亦或者说是想投敌?” “当家的,在下给龙正风做奸细,也是有苦难言。在下本与家中一老父相依为命,但因老父年迈,恶疾缠身,我这才无奈投进了燕家做水匪。但谁晓得,那龙正风不知怎的知道了我这小小人物。他将我家老父抓去,用我家老父的性命要挟,让我为他埋伏在燕家做奸细。”说到这里时,燕小已是泪流满面。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为人儿女,应该孝字当先。你为了老父忍辱负重,干这等卖命的差事,我听来也是佩服。但现在,你难道要置令尊的性命于不顾?” 燕小忙的摆手道:“不是,不是……当家的你有所不知,前几日小的去过一次羊渊岛,拜见过老父。但谁晓得,那龙正风竟然对在下那年迈的老父日日鞭打。家父身上有旧疾,那里受的了如此刑法。于是出来后在下便想,与其让家父日日受苦,倒不如博上一博,看能否扳倒那龙正风,好为家父报仇。” “感人肺腑啊。”燕飞煌叹息一声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燕小道:“此时在下能透露给当家的两个消息。” “说来听听。” “当日偷袭思君岛的,正是龙正风,他造了一批假的入水观音,为的就是祸水东引,栽赃给雷家。” 燕飞煌皱眉道:“那龙正风为何又要去给雷家解围呢?” 燕小回道:“龙正风早就有将其他六家一举吞并的意思,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将千岛府的局势彻底搅乱。而且那夜里偷袭龙吟岛的人,也正是龙正风。他如此虚虚实实的来回折腾,只是为了将自己彻底给撇干净。” 燕飞煌点头道:“龙正风不愧是龙正风,一身魄力惊人呐。不惜以自家受千岛府驻军袭击为代价,也要将千岛府给折腾个翻天覆地。然后,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燕小抬头看了眼燕飞煌后,又将脑袋垂了下去说道:“第二件事便是龙正风与千岛府的驻军有瓜葛!” 从头到尾都是淡然处之,但此刻一听燕小这话,他也是不由得神情动容道:“这话怎讲?” 燕小道:“在下曾瞧见,一位将军打扮的人物曾登上过羊渊岛,并且与龙正风有一番密谈。虽然当时他们二人离我不远,但我却没听见他们二人再谈些什么。” “果不其然,龙正风也找到了自己的盟友啊。”燕飞煌拍了拍燕小的肩膀道:“燕小,我看出你的诚意了。但就凭这些,你想入伙还是远远不够啊。” 燕小微笑道:“那若是在下能做根墙头草呢?” “虽说是墙头草,但也要看你的根扎在那家的墙头上。” “自然是燕家。” 听罢,燕飞煌又连声大笑道三个好字。 “你只要是真心做我燕飞煌的弟兄,那你大仇得报之时,是指日可待。”燕飞煌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燕小说道:“燕小啊,往后你在燕家或许会受些委屈,甚至有人要杀你。但当你有性命之忧时,你便将这块玉佩亮出来。只要是燕家的人见了这玉佩,那便没人敢动你,这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吧。” “多谢当家的。”燕小将这玉佩收起来,正欲再跟燕飞煌说两句话时,他却发现燕飞煌已飘然离去。登时,燕小的眉毛便耷拉了下来,他愁眉苦脸的自语道:“老爹啊老爹,你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你是无憾了,但我还想在有生之年见见儿子啊。龙当家的,我燕小便对不住你了。”说罢,燕小也快步而去。 燕飞煌走在路上,心中暗道:“龙正风可不是那种杀鸡取卵之人,他好好待你爹,好让你对他忠心耿耿还来不及,又何来虐待一说。燕小啊,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这世道乱的,连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都分不明白了,可笑。” 而燕飞煌却不晓得,他今夜不光收了一根墙头草。他的得力干将燕四浪,还正提着一份大礼朝他而来。 与此同时的吞鲸岛上,董平本以为后半夜能眯上两个时辰时,一锦衣将军却忽的提着一颗人头闯进了营帐之内。 “石将军!”董平惊立而起道:“您怎的回来了?” 石莽将手中的人头扔在地上道:“王家当家,王普捷。军队我让他们就地在王家驻扎下来了,先封锁住消息,你那便应该也准备好了吧。” 董平满是诧异的点头道:“将军凶猛,既然将军您能在几个时辰内便能将王家悄然无息的拿下,何不连夜将其他几家也一并给剿了?” 石莽淡淡道:“王家有些特殊,其中缘由你无需深究。” “虽说如此,但这史书上还是得记一笔。天宝元年,有一女将,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箜岛 “加上巾帼。” 石莽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董平没听清。 “本将说,在女将二字前,加上巾帼二字。” 董平扑哧笑了,他道:“是我疏忽了。” 石莽绕到桌后,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旋即,她像是失了浑身的气力一般。她闭上眼,上身微屈,懒散的靠着椅背。 “将军累了。” “本将不累,本将只是需要休息。” “那我便不打扰将军了。” “慢着。”石莽叫住了董平后淡淡道:“给本将弄点儿吃的来。” “将军饿了。” “本将不饿,本将只是需要吃饭。” 董平听罢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当他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碗浇着菜汤的凉米饭。 “若是需要吃饭,那只要是饭便可以了。” 石莽倒也不挑剔,端起碗就往嘴里扒起了饭。董平扯了把椅子坐于桌前道:“石将军,你虽不愿意说,但关于王家是如何被攻破的详细情况,我还是要问的。毕竟详细记录没场战役的经过,也是我身为参军的职责。” 石莽将碗中的米粒儿搜刮干净后才开口道:“你若真想知道的话,那本将只能告诉你是章将军的功劳。章将军在千岛府任职的数年间,培养了不少探子。而王家的这探子是章将军最为器重的,章将军利用自己的职位方便,帮那探子干了不少事。那探子在王家的地位扶摇直上,如今已是三把手。章将军本来的打算是让那探子将王家大当家的地位取而代之后,再兵不血刃的拿下王家。但因为你的计划,所以章将军只好过早的启用了他。因为里应外合,所以才如此轻易的便拿下了王家。” 说罢,石莽将碗擎了起来。 董平则低垂着脑袋,不停用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依章将军那阴沉的性子,的确适合干这些。” 忽的,石莽咳嗽了一声,董平才向她看去。当瞧见石莽举着碗,董平当即会意的将碗接过来道:“石将军放心,这碗我定会给你刷的干干净净。” 石莽闻言怔了怔,倒也没说别的。 董平端着碗走了出去,石莽嘟囔道:“这董参军,倒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我留。也罢,少吃碗饭,也能多睡片刻。”而正当石莽趴在桌上,合眼休息时,一股勾人涎水的喷香,却让石莽不得已又睁开了双眼。 她抬眼一瞧,只见是董平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董平将托盘放在桌上,将托盘上撂着的一碗热汤与垒着肉块儿的米饭放在了石莽面前道:“石将军请用。” 石莽皱眉道:“你不是说只有冷饭与菜汤了么?” 董平坐下来微笑道:“若只是需要吃饭,那冷饭便足够了。而这汤与饭菜是我亲自热的,若将军已囫囵吃了个半饱的话,那这次应该救能细嚼慢咽了吧。” “嘁,董参军,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穷讲究。”说罢,石莽端起饭碗,细嚼慢咽。 “将军吃完了的话,那便回自己的营帐休息吧。我睡了一整天,这精神头还足的很,后半夜便继续由我来守。” 石莽微笑道:“那便麻烦董参军了。” 董平笑道:“不麻烦,应该的。”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当天边刚泛起了鱼肚儿白,就瞧的有五艘船停靠在了无箜岛岸边。话说在百余年前,这千岛府曾发生过一场浩浩荡荡的大地震。当年天灾,不晓得有多少高山崩塌,又有多少江河断流。 而这无箜岛传言当年便是一座雄伟异常的高山,而那地震过后。这高山便沉入了水下,只留下了形似箜篌的山尖。有箜篌之形,却无当年清鸣余响,这便是此无箜岛的来历。而后千岛府中水匪猖獗,这面积狭小位置隐蔽的无箜岛便成了水匪们解决恩怨,商议大事的聚集地。 时隔多年,终又有人要拨动起这尘封已经的弦。第一个下船的是闫家的闫寿月,她一下了船便笑道:“我说几位爷,怎的瞧见奴家,便躲着藏着呢?” 忽的一人笑道:“这话说的,多年不见,闫家小妞儿倒是越发水灵了。”说罢,佝偻着身子的雷冲便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闫寿月上前颇为亲昵的挽住雷冲的胳膊道:“雷叔叔,瞧您说的,侄女儿我都不好意思了。倒是您老人家,这还亲自来做什么,将这些杂事交给雷天不就行了?” 雷冲微笑道:“那冯家老爷子都亲自找上门了,我又怎好不给他面子。” 雷冲话音刚落,萧孟支跳下了船道:“雷当家的,闫家妹子,这怎的没瞧见冯老爷子跟王当家的。” 闫寿阳白了萧孟支一眼没理他,雷冲则是笑道:“冯老爷子毕竟年迈,这老胳膊老腿的,赶路能快到哪儿去。还有那王当家的,天生就是个窝囊货,说不定他现在还正趴在床上打呼噜呢。” 忽的,燕飞煌大笑一声跃下了船:“雷当家的言之有理。” 一瞧见燕飞煌,众人脸色各不相同。 萧孟支满脸羞愧,燕飞煌对其可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而他却在燕家落难之时,态度暧昧,从未表达过自己的立场。这时燕飞煌现身,他也是碍着有其他两家在前,而自己却不敢上去跟燕飞煌攀谈两句,其羞愧之情更甚。闫寿阳倒是丝毫未掩饰自己对燕飞煌的厌恶,她瞥了燕飞煌一眼道:“我说燕当家的,您倒是还真有胆量在奴家面前现身。” 燕飞煌微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要是说不敢在闫姑娘面前现身的,怕是只有当年闫姑娘还未上门,便给了你一封休书的龙当家吧。” “燕飞煌,你找死!” 闫寿阳也算是个颇能算计的女人,她的城府比此时场中的几个男子也不遑多让。当燕飞煌这一句话,却让她登时暴怒。只瞧她双眉轻颤,脸上铺着的那厚厚的粉,也扑扑的往下掉着。 说时迟,那时快。 闫寿阳反手一掌便朝着燕飞煌的胸口拍去,燕飞煌负手而立,他面对闫寿月的攻势,只是连连往后退着。他一边退还一边调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闫家妹子还没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放下呢。我说闫家妹子为何到了如今,还正独守空房呢。龙当家的,你这罪过可是犯大了。” 燕飞煌越说,闫寿月是越发怒气上涌。随之而来的,是她初显杂乱无章的掌法。且说当年,龙正风之父还在世时,闫勿得便上门来提闫寿阳提了这门亲事。当年千岛府的水匪还是龙家一家独大,闫勿得想攀高枝儿的心思自然明白。龙父也欣然同意,但后来那载着身披红装的闫勿月所乘船只,还没上羊渊岛,便被龙正风一封休书给打了回去。 这事儿说来也怪不得龙正风,当年闫勿得上门提亲时,龙正风正在外学艺。龙父晓得龙正风向来喜欢事事自己拿主意,他给安排的亲事,龙正风是绝不会同意的。于是龙父便寻思着,先将闫寿月迎上岛,等龙正风回来了他也无话可说。但他却没想到,龙正风偏偏在迎亲这天回了千岛府。 闫寿月被休一事,一度成了龙闫两家的笑柄,极好面儿的龙父也受不了外面传的风言风语,没多久便与世长辞,去了长生天。这闫寿月经过这事儿,还被传疯癫了一阵子。现在她这阴沉毒辣的性子,说不准就是那时形成的。 看着燕飞煌与闫寿月你来我往的拼着招式,雷冲心中暗道:“这个燕飞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现在的他本该韬光养晦,而他这一来便开始树起敌手。难不成,这燕飞煌跟冯绘园之间有着什么猫腻?” 正当雷冲琢磨时,只听一男子悠悠道:“燕兄,多日不见,你还是如此善于在女人身上讨口舌便宜。” 雷冲与萧孟支循声瞧去,便见龙正风不晓得何时下了船,正立于二人身后。萧孟支心中一凌,他暗道:“龙正风的修为,远超于我。” 闻声,闫寿月回头望去。当她看到傲然屹立的龙正风,一时间心中复杂。这一失神,她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燕飞煌瞅见空当,竟一掌就狠击向闫寿月的咽喉。看架势,他这一掌竟是想要了闫寿月的命。 与此同时,闫寿月已是躲闪不及。龙正风脚步陡然一挪,眨眼之间,他便将闫寿月从这死招下救了下来。而燕飞煌也陡然收回了这掌,龙正风没想到,燕飞煌这来势汹汹的一掌,竟只是一式虚招。 燕飞煌收掌后笑道:“龙当家的,可别动怒。我也只是想做个月下老人,将这断了的姻缘重新接起来而已。你瞧现在,不是正好吗?” 龙正风将揽在怀里的闫寿月松开后微笑道:“燕兄费心了,在下这续弦之人,又如何敢玷污闫姑娘这清白人家。” 龙正风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陡然便浇在了闫寿月的身上。她豢养面首一事,在千岛府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想比于燕飞煌揭她的旧伤,龙正风此时扯下她的遮羞布,更令她感到万分痛楚攻心。但也是这份痛楚,使得闫寿月豁然清醒了过来。她摒弃的方才心中丛生的杂念后笑道:“就凭你们这一身臭气的货色,怕是连给奴家暖脚都不配。” 雷冲见状暗道:“燕飞煌,龙正风,都是厉害角色。今天这戏,怕是要他俩唱了。但给谁拉弦儿,却是我说了算。”想罢,雷冲上前道:“飞煌啊,你等着我这老头子的面欺负我这侄女儿,可真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啊。” 燕飞煌霎时间便看穿了雷冲的心思,他心道:“雷老狐狸这是要拉帮结派,踩着我去拉拢龙正风,倒是会审时度势。” 龙正风笑道:“雷兄,你且放心。凭您老的威势,谁敢欺负寿月?我们只是许久未见,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雷冲微笑道:“龙老弟,方才你替寿月解围,老夫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闫寿月也帮腔道:“那可不是,刚才可真把奴家这小心肝儿给吓碎了。要不是龙当家出手相救,奴家怕是早香消玉殒在燕当家的手下了。” 豁然间,这五家局势已然明了。 雷冲与闫寿月都在话里话外间站在了龙正风这旁,而萧孟支则置身事外,各不相帮。忽的,龙正风似开玩笑的随意说道:“燕当家的,说实话,我真不晓得冯老爷子为何要请你来。难不成说要我们几家,一起将你燕家给处置了?” 燕飞煌微笑道:“处置我燕家,那敢情好,我也就无需操这份心了。但就怕这是份儿费力不讨好的活,受了累,还不准能得了什么好处。” 龙正风拍拍燕飞煌的肩膀道:“瞧燕兄这话说的,方才我只是说笑罢了。我倒要瞧瞧这千岛府谁敢跟你燕家过不去,跟燕家过不去,那便是跟我龙家过不去。” 龙正风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大笑穿破晨雾,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好!龙当家说的好!” 雷冲皱眉道:“是冯绘园。” 当这声音消逝许久后,众人才隐隐约约的瞧见一艘乌篷船影。 “好高深的修为,依冯老爷子现在的修为,怕是我们几个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啊。”龙正风笑道。 这时,一人影从哪乌篷船跃出,旋即踏水而来。走进了方才看清,这来人正是冯绘园。冯绘园来至岸上,裹紧披风道:“龙当家言重了,老夫除了年岁外,其他的可是一律比不上龙当家啊。” 龙正风摆手道:“冯老爷子谬赞了。” 当冯绘园与众人都客套了几句后,他所乘的那艘船才缓缓靠在了岸边。一少年从船上跳了下来道:“在下傅康川,见过各位当家的。” 燕飞煌笑道:“老爷子,这孩子莫非就是你结交的那位朋友?”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忘年之交。诸位别瞧康川还是个少年,但脑子可是活络的很呐。” 傅康川腼腆一笑道:“请诸位前辈多多指教。” 这时,萧孟支上前道:“冯老爷子,咱们虽说是水匪,但有些规矩也得守着。这七家会谈,怎能放一个外人上来?” 冯绘园微笑道:“孟支,这你可说错了。康川已加入了我冯家,算不得外人,而且今日要商谈的大事,可跟康川关系极大。” 雷冲淡淡道:“既然是冯老爷子手下的人,那自当没什么问题。” 闫寿月掩面笑道:“这少年,倒是有几分俊俏。” 冯绘园咯咯一笑道:“行了,闲话咱们过后再说,现在便上无箜顶吧。” 燕飞煌皱眉道:“老爷子,王当家的可是还没来啊。” 冯绘园摇头道:“他哪里来这么大面子,让我们几个等着他?无需管他,我们先走。” 龙正风笑道:“冯老爷子言之有理,诸位请移步吧。”说罢,龙正风率先向前走去。 且说这无箜岛,形似箜篌,又似月牙。岛身狭长弯曲,造型独特非常。而在这岛屿最高处,却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平地。这块平地面积不大,只能容最多二三十人盘膝围坐。当冯绘园七人朝着此处出发以后,从他们所乘的船里,皆是跃出了不少人。这些人一下船,便将这无箜岛给围了起来。 登上无箜顶,众人各寻地方盘坐下来以后。冯绘园便率先开口道:“这次老夫着急诸位当家来此处会谈的目的,在来之前,老夫便说明白了。现在老夫再重申一次。”冯绘园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今千岛府的形势如何,有些当家明白,而有些当家仍是糊涂。老夫便直说了吧,现在不是我们各自为战,为了自己的利益便打击别家的时候了。若是我们不团结一心,那迟早会被千岛府驻军逐一击破。近日来关于燕家的谣言,诸位当家的想必都听说了,而且有些人对此还深信不疑。老夫当是痛心疾首啊,这明摆着就是别人的离间计啊。” 龙正风微笑道:“不错,我也如此以为。咱们千岛府几家的关系如何薄凉,我是看的一清二楚。我龙家前几日被大军围攻,就在将要覆灭之时,竟无一人对我龙家施以援手。我龙家这还是没被人离间的,就更不用说是燕家了。” 雷冲微笑道:“龙老弟这话可就伤了老兄的心了,老兄我本是要去派人助你龙家一臂之力的,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攻打起了我雷家。听说那攻打雷家的将领是擅自出兵的,为的好像是帮燕家出一口恶气。我没想到啊,到了今时今日,竟还有人以为那思君岛是我雷家袭击的。燕当家的,你可真是交了个好兄弟啊。” 燕飞煌微笑道:“雷当家的,瞧你这话说的。若我燕飞煌真有那般厉害的兄弟,那早就将你雷家给灭了,又怎会容阁下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燕当家的,你好大的口气。”雷冲一瞥燕飞煌,目光中杀机尽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买卖 “雷老哥,差不多行了。冯老爷子这次是来调和的,你这般做,岂不是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雷冲气鼓鼓的看了眼龙正风后一摆手道:“既然龙当家的说话了,那我宽恕你这一次。” 燕飞煌微笑道:“那我便多谢雷当家高抬贵手了。” 萧孟支瞧得刚一坐下便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倒也是看不过眼去,于是他开口道:“冯老爷子,晚辈觉得您老这番话有道理,就算那千岛府的驻军不打过来,咱们也得以和为贵。” 冯绘园点头道:“孟支还是明事理的,咱们若是内斗的话,那便宜的不还是外人吗。所以老夫以为,这关键时刻,咱们还得化干戈为玉帛。” 闫寿月闻言微笑道:“冯老爷子,那你得说说,咱们要怎么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法子?” 冯绘园淡淡道:“若说要咱们几家组成个同盟,那也是痴人说梦。老夫召集几位当家过来,只是想让大家都通通气,以后这相互猜忌,随意怀疑绝对是要不得的。随后,若那千岛府驻军攻打哪一家的话,老夫也不指望相邻的哪位当家会对其全力相助。毕竟谁家的钱粮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加的兄弟都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的。”忽的,冯绘园的话语戛然而止。本坐于他身旁的傅康川此时立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后继续说道。 “冯老爷子说的不错,但若各位当家只在乎一家之得失的话,距离被灭的日子那估计也不远了。” 众当家瞧得傅康川这般无礼,皆是眉头一皱,但他们瞧得冯绘园不怒反笑,一时间也不好对其呵斥。 龙正风笑道:“那照小兄弟你的意思,我们如何才能两全呢?” 傅康川微笑道:“这也容易,各位当家的只需要明码标价便行了。” 雷冲嗤笑道:“明码标价?燕当家的,这少年郎倒跟你是一路人。” 燕飞煌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傅康川,倒没有言语。 傅康川继续说道:“在下来打个比方。”旋即他一指雷冲道:“若这位当家被千岛府袭击了,一时间孤木难支,需要另一位当家的相助时,那助他一臂之力的那位当家,便可以向他收银子了。比如说派一个兵多少银子,一艘船又多少银子。” 龙正风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经小兄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迫不及待的等那千岛府的驻军攻过来,好大赚一笔银子呢。” 这时,闫寿月对傅康川暗送了个秋波道:“小兄弟,听完你这番话,姐姐我倒是还有些许担心呢。” 傅康川伸出手臂,做请道:“姐姐请说。” “若是有人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你可要晓得,若真到了那要请救兵的危机之时,这多少银子也得给呀。” 傅康川闻言目光一亮道:“当真是多少银子都肯给?” 闫寿月蹙眉道:“那可不是。” 这时,冯绘园摆手示意傅康川坐下后道:“所以,老夫来便是想先携各位当家的定好价钱,以免到时候会有人趁火打劫。” 燕飞煌附和道:“这是个好主意,银子可要比人情来的实在啊。” 龙正风微笑道:“我龙家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这生意做的。” 旋即,其余人等也相继应承了下来。 而当众人正要就此展开商议时,傅康川再次开口打断了众人道:“接下来便是诸位当家的机密了,在下当的是不能听,也不能看,所以希望在众当家的议事前,能听听在下来此地的目的。” 闫寿月掩面笑道:“弟弟你快说,姐姐倒是想听呢。” 傅康川对着闫寿月点点头道:“那其他几位当家的意下如何?” 萧孟支微笑道:“小兄弟你是冯老爷子带来的,我们自当会卖你这个面子,你有话不妨直言。” 傅康川闻言抱拳行了个礼后便道:“不瞒诸位当家的,小子今日是来做粮草生意的。在下手里现今有十三船的粮食,合计着该有个三万多斤的大米。但这些粮草一时滞留在小子手里,有五船好米已变成了糙米。所以小子担心这米全烂了该怎么办,于是便想跟着冯老爷子过来,看看哪位当家的需要采买些粮食。” 闻言,众人互相瞅了瞅。 燕飞煌捋须道:“小兄弟,你手上如此多的米,是如何运进千岛府里来的?” 傅康川微笑道:“不瞒这位当家的,小子的米,大部分是在千岛府就地采办的,也有一些是托关系运进千岛府里来的。” 燕飞煌继续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异想天开的想在这千岛府做粮食生意的?” 傅康川无奈道:“因为这千岛府外面,官府对这粮食买卖管的严呐。小子家中本也是乡绅大户,但奈何家道中落,一蹶不振。我也是将家中的宅基卖了换来银子,想靠这些粮食东山再起。” 这时雷冲淡淡道:“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最近千岛府里来了些人到处收粮食,不过听说他们可是专挑最次最便宜的粮收啊。” 傅康川微笑道:“那些人正是小子家中的管家,还有管家夫人。至于当家的你说他们再收最次的粮食,那可是冤枉小子了。我们可是将好粮食收光了,才开始收次粮的。” “哦?这么说,千岛府的粮食都让你收光了?” 傅康川看了眼龙正风道:“余粮估计着是全收上来了。” 萧孟支忽的指着傅康川笑了笑道:“这位小兄弟倒是挺会找时机的,这样吧,你报个价钱。若是价钱公道的话,那我便要你十船粮。” 傅康川笑道:“这十船粮,怕当家的你是吃不下来啊。” 萧孟支皱眉道:“十船粮,就是这兔子是该炸了吃,还是炒了吃。又或者说是炖着吃,这一说,侄女儿我便馋了。” 雷冲淡淡道:“这嫩兔子,自然就得剥了皮,生着吃!”雷冲话音未落,便见其身影暴动,其所坐之处,已然裂开一道三尺见长的漆黑裂缝。 他这一掌,正是朝傅康川去的。 傅康川呼吸一滞,他本无半点修为,又怎能讨过雷冲这一招。旋即,却见来势汹汹的退了回去。傅康川抬眼一瞧,只见得冯绘园,龙正风与燕飞煌三人正挡在他的身前。 傅康川长舒了口气后笑道:“诸位,现在咱们能好好谈谈生意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岛覆灭篇(一) 雷冲沉声道:“龙正风,燕飞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子明摆着就是跟军中之人配合好,挑这个关节来敲咱们竹杠的。你们这么护着他,难不成是说你们跟军中之人也有瓜葛?” 龙正风微笑道:“雷兄,你的脾气还是好好收敛起来吧。这位小兄弟是哪里的人我不管,但我们现在缺粮食却是真的。若是你现在将他杀了,那我的粮食找谁要去?” 燕飞煌点头道:“难得跟龙当家的想法一致,敌军既然掐断了我们的命脉,那便说明他们对咱们的岛内情况格外了解。若这小兄弟真是千岛府驻军的人,那他若是没有咱这边儿的人给他通风报信,他定也想不出这卖粮的法子来。所以说,杀了这位小兄弟是无济于事的,将内奸灭了才是要紧事。而且,咱们现在的确需要粮食啊。”燕飞煌话音未落,一声闷响边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只瞧得龙正风竟一掌打在了冯绘园的腰身之上,冯绘园怒目圆睁,双唇微颤,嘴角有殷殷鲜血划落。 旋即,龙正风一声暴喝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闻言,萧孟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双臂一挥,便使着刁钻的贯手朝冯绘园袭去。其口中还喝道:“冯老爷子,枉晚辈还敬重你几分,没成想这千岛府的内奸竟然是你!燕老弟,对不住了!” 冯绘园此时被龙燕二人夹在中间,他的退路已全然被这二人封住。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萧孟支这一掌打在他的身上。 萧孟支虽修为不济,但他这一掌下去打死个耄耋老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嘭!” 萧孟支这一掌落于冯绘园胸口后,这位老者便面色一白,哇哇的呕起了鲜血。没过片刻,冯绘园就如断了气儿似的,两眼一翻,便俯身趴在了地上。 冯绘园之前能凭自身的威望,将其余几家的当家召集起来,可见其在千岛府举重若轻的地位。但此时,他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这般憋屈死了。其余人等见状,面色亦是如常。龙正风更是一脚将冯绘园的尸体随意踢到一边后笑道:“行了,诸位当家的请坐,继续谈生意吧。” 雷冲喃喃道:“他娘的,老子还以为是谁在捣鬼,原来是这老东西。” 闫寿月蹙眉道:“可不是说呢,这老东西一直盯着奴家的屁股看,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的好。弟弟,你也坐呀。”忽的,闫寿月瞥了眼双腿正不停哆嗦着的傅康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依奴家所见,我这弟弟就是来做生意的。你们瞧他这个怂样,哪里是像行军打仗的。” 傅康川眼中的恐惧可不是装出来的,上次在那酒馆儿里,他瞧见有人被割了舌头就快怕死了。来此地之前,傅康川本以为自己的胆量早有了长进。但这真一看见方才还正谈笑风生的大活人就这般死了,他当真是怕的要命。 这时,龙正风拍了拍傅康川的肩膀道:“小兄弟莫要怕,我们还要同你做生意,是绝不会对你下手的。” 雷冲见状心道:“看这小子的这幅怂包模样,之前他说的做的应该都是冯绘园在背后唆使他。此时冯绘园已死,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傅康川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以后,擦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说道:“方才承蒙龙燕二位当家的相救,小子便做个主,将剩下的七船粮,交给二位当家的处置。两位当家的各分两船好粮,那三船糙粮,两船交给龙当家的,一船交给燕当家的。”说这番话,倒不是傅康川真得怕了。他看得清局势,冯绘园一死,他便是没了靠山,这几位宛如猛兽的水匪大王,还不晓得会怎样刁难他。若说要将性命交待在这里,傅康川自问自己还没这个本事。 而将剩下的粮食交给龙正风与燕飞煌处置,傅康川也是看出了他们二人骨子里藏着的蚂蟥秉性。这般人,生来就是要吸别人血的。再不济,龙正风二人若是将粮食的价钱维持在他之前的定价卖出去,那他这次来的目的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龙正风听罢微笑道:“小兄弟,你将粮食交给我那便尽管放心,我绝对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燕飞煌随即点头道:“小兄弟能将粮食交给我处置,那我便按自己的法子来了。萧兄,那两船好粮,我卖给你。仍是八万两银子一船,你看如何?” 萧孟支闻言垂下了头颅,遮掩住脸颊上浮现出来的愧色。燕飞煌微笑道:“萧兄,这次可千万别让兄弟我寒心了啊!” 萧孟支抱拳道:“燕老弟,愚兄对不住你啊!你尽管放心,愚兄以后唯你马首是瞻。” 燕飞煌摇头道:“这话别说的过了,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马首。” 雷冲这时笑道:“龙老弟,你手上那两船好粮卖给哥哥我如何。哥哥我也不让你吃亏,十万两银子一船,够义气了吧。” 闫寿月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里刚渗出来的泪花儿道:“雷叔叔,你怎的脸侄女儿我的饭碗都要抢。龙当家,你将那两船好粮卖于奴家,奴家虽然家底儿薄,但十几万两银子也是能拿出来的。” 龙正风笑道:“二位当家的都太谦虚了,若说你们两家家底薄,那我们其他几家就成了要饭的了。燕当家的按八万两银子一船卖,那是卖给自己人。但这也只是让我这位小兄弟刚刚回本,而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小兄弟让他赚个钵满盆满,那便不能按八万两银子一船卖了。这样吧,三十万两银子一船好粮,二位看着抢。” 雷冲闻言有些挂不住了,他沉声道:“区区一船粮食,你竟敢卖三十万两。我看龙当家你这粮食,那是金子做的!” 龙正风笑道:“若金子做的粮食能填饱肚子,那雷老哥你便去啃家中的银子吧。如今王家被灭,我龙家被围,冯家又做了内奸,看来千岛府驻军是要对咱们动真格的了。那千岛府驻军晓得我们现在缺少粮草,所以掐断了我们与大理来往的命脉。依雷老哥高见,怎样才能让手下的兄弟饿着肚子拼命打仗?这些粮食虽贵了些,但只要咱们手中有粮,那就有与敌军耗下去的资本。银子没了可以再抢,但家业没了,那就回不来喽。” 闫寿月闻言心道:“托了那老东西的福,依我闫家的财力,倒是能将这两船粮食给拿下来。但我闫家本就是天堑,想攻下来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手下的兄弟吃些糙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想罢,闫寿月便道:“二位当家的,能否将你们手中的糙粮全都转卖于奴家?” 燕飞煌微笑道:“既然闫姑娘想要,那我便将手上的三船都送给你了,你给我五万两银子便可。” 闫寿月闻言喜道:“那奴家可就多谢燕当家的你了。” 忽的,雷冲开口道:“慢着,诸位当家的可想过,这小子的粮食,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 傅康川这时已缓了过来,他微笑道:“雷当家的多虑了,小子我现在又拿不到你们的银子,何苦要骗你们?” 龙正风笑道:“是这个道理,雷老哥,你就说这粮食你买还是不买吧?念在咱们两人的交情,那两船糙粮我能白送给你。不过,你得买两船好粮。” 雷冲听罢一摆手,狠下了心道:“不就是六十万两银子么,老子掏了。” 龙当家拍手道:“雷当家的阔气。” 傅康川见状道:“要不说这做生意跟做水匪没什么两样,都是看谁抢的早,抢的巧。若雷当家的早些下定决心,那也不必花这份冤枉钱了。” 说罢,傅康川掏出几张纸条,分别交于众人后道:“几位当家交银子时,最好是拿银票来,若谁起了别的心思,那小子我也好就地将银票销毁,咱们都别落好。” 雷冲淡淡道:“我们做水匪的向来不喜欢那些水一泡便烂了的废纸。” 傅康川微笑道:“那也无妨,那家交的是白银,那小子我便在哪家的运粮船上泼上火油,以免后院失火。” 龙正风笑道:“不错,就按这位小兄弟说的来。现在这粮食的生意说完了,那咱们便聊聊之前要谈的生意吧。” 燕飞煌点头道:“冯老爷子虽是内奸,但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却依旧在理。但我已与萧兄说好了,这生意,我便不掺和了。” 闫寿月旋即笑道:“奴家命好,投胎进了个龟壳里。所以这生意,奴家也不掺和了。” 雷冲今日将家底儿赔了个底掉,心中当是抑郁至极,他冷声道:“老子我家大业大,不需要向谁求救,也不需要跟谁做生意。” 龙正风嗟叹道:“诶呀呀,这好好的生意,怎么就没人做了呢?诸位可想好了,这次若是不说好,那咱们下次可就要在断头台前见面了?” 雷冲淡淡道:“与其说这些,倒不如先想想该如何对冯家交待吧。” 燕飞煌微笑道:“雷当家的不必多虑,我们只是除了个内奸而已,没什么好交待的。况且冯家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如今这形势,谁先动,谁就先死。” 傅康川瞧得这几位当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得暗道:“鼠目寸光,迟早覆灭。若他们现在放下芥蒂联手对敌,那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们败给的不是别人,而是自身的小家子气。” 龙正风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必要再谈下去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将那粮食的事儿给解决了吧。” 龙正风话音未落,雷冲便率先起身,气冲冲的下了无箜这话,那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一直在搓合,但怎奈我这嘴笨,适得其反。倒是燕兄你既然有联手对敌的意思,那刚才为何不说出来?” 燕飞煌淡淡道:“我方才可是一直在顺着龙当家的意思来啊,没想到,这热脸贴了冷屁股。” 龙正风摆手笑道:“诶呦,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要不然我现在下去,将其他的几位当家叫回来,再好好商议一番?” 燕飞煌低声嗤笑,他淡淡道:“龙当家,我倒觉得冯老爷子的那番蛐蛐儿之说格外有道理。不瞒龙当家,在来之前,我还曾怀疑阁下就是咱们几个中的内奸呢。但现在看来,龙当家的不过是想做那只最大的蛐蛐儿罢了。刚才我之所以帮着龙当家的你,是因为我晓得,龙当家的确有这份实力。” 龙正风笑道:“做蛐蛐儿还是做蝈蝈,我通通没有兴趣,燕兄可别损我了。” 燕飞煌淡淡道:“我都开诚布公了,龙当家还如此藏着掖着,那也太无趣了。我本还打算,送给龙兄一份厚礼呢。” “哦?”龙正风忽的正色道:“厚礼,这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燕飞煌笑道:“说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厚礼,只能说是物归原主罢了。昨夜我家的四浪姑娘夜探了一遭吞鲸岛,龙当家的你别说。四浪这丫头还真是有本事,这一出手,就将被困在军营中的天罡侄儿给救了出来。” 龙正风闻言神情动容道:“我说我那儿子去哪儿了,原来是跑吞鲸岛去了。燕兄,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四浪姑娘。” 燕飞煌微笑道:“龙当家的,我晓得你最疼你这儿子。就连我看见天罡,也是喜欢的紧。所以啊龙当家,下次你可得将天罡看好了,莫要让他再乱跑了。” 说罢,燕飞煌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当龙正风正以为他要走时,燕飞煌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龙正风见状淡淡道:“燕飞煌,你的确是个人物。你刚才明明可以用天罡这件事,股动他们一起杀了我。或者将天罡握在手里做一记杀招,但你却选了这外人看来最笨的一条路。燕飞煌,你果真聪明的很。” 燕飞煌笑道:“四浪的本事我是相信,但若说她能从吞鲸岛毫发无伤的将天罡带回来,我却不信。说到底,天罡只是陷阱上放着的一块肥肉罢了。有人想借天罡,来挑起我们燕龙两家的争斗,好坐收渔利。但若我刚才的这番设想是错的,那我就算将天罡握在手里,想必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龙当家的手段与魄力,都是我比不上的。我燕飞煌平生最不喜做赔本的买卖,与单打独斗。既然能借天罡,拉拢到您龙当家,我为何偏偏要给自己树一个强敌呢?” 龙正风笑道:“燕兄,说实在的,我着实看不上你这幅唯利是图的嘴脸。但今日,我却渐渐的喜欢上你了。刚才我也并没有说谎,我的确不愿做钵里相争的蛐蛐儿。我要做的,是以蛟龙为食的飞鹏。” 燕飞煌无奈道:“如此看来,我的眼界又比龙当家的低了一个层次。既然龙当家的已经收揽的一双利爪,那为何不再添一对儿羽翼呢?”说罢,燕飞煌便隔空朝地上的冯绘园打了一掌。掌风一逼,冯绘园的披风便猎猎的掀了起来。旋即就瞧得,两个浑身是血的侏儒从冯绘园的披风下滚了出来。 “冯当家的,你还要装死到何时?” 龙正风微笑道:“看来不止是我,萧兄也看出了老爷子是在装死了。” 冯绘园紧闭着双眼咳嗽了两声后,便缓缓的坐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方才睁开双眼长叹道:“老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龙当家的,你为何害了老夫,又要帮老夫?” 龙正风笑道:“老爷子看事通明,是个人才。至于我的用意,刚才萧兄已经说明白了。一开始,我只想将老爷子您招揽过来。但没成想,抛砖引玉,得了萧兄如此个助力。所以老爷子您现在无事一身轻,大可以一走了之。” 冯绘园沉声道:“走,老夫还能走到哪儿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岛覆灭篇(二) 冯绘园压了压嗓子又继续说道:“龙当家的,能否告诉老夫,你的野心是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做捕食蛟龙的飞鹏。二位当家的不要认为我在夸大其词,终有一日,你们会瞧见遮天羽翼的。”龙正风说罢,燕飞煌又接着说道:“这我自然相信,所以我还有一份薄礼赠于龙当家,还望龙当家莫要嫌弃寒酸。” 龙正风微笑道:“燕兄送的礼,当的没有寒酸一说。” “说起来,这份礼也是龙当家先送过来的。有个叫燕小的,龙当家应该记得吧。昨夜这燕小竟然亲自找到了我,说要投靠在我麾下。我碍于他是您龙当家手下的人,勉强答应了下来。至于这燕小该如何处置,我想听听龙当家你的意思。”燕飞煌不紧不慢的话语,就如同根鱼刺卡在了龙正风的喉咙里。 这种被人看透彻的感觉,就像是**着身子任人扔在了热闹的集市上,连块儿遮羞布都不给。非也,是让人连同会阴处的耻毛都给拔光了。龙正风觉得失策,他其实该早些拿燕家开刀的。但这燕飞煌好似天生会避祸趋福,硬生生被其给逃过了一劫。要想灭他,也只能待的来日。而这来日,就跟去了麦城的关二爷一样,不晓得还会不会来。 “燕小,虽是个人才,但左右逢源的这性子却是要不得。燕当家将他处置了吧,不过要将他的人头给我送过来,我还得让他那年迈的老爹见他最后一面呢。”龙正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起身道:“散了吧。” 来这无箜岛时尚还是清晨,但这离去时,便已午时过半了。傅康川所乘坐的船只上,只有他跟余谈二人。除却他二人外,这船只的乌篷下还堆着几捆泼了火油的干柴。 船只行到开阔处,就见苟先生跟余言二人划着一条船缓缓的行了过来。待这两条船一碰头,傅康川二人便跳了过去。与此同时,他们将那堆满干柴的船只给点了起来。随着滚滚浓烟升上天空,这千岛府中便有条条载着粮食的小船划动了起来。 待到日头落山,这粮食便算是安排好了。傅康川只身前往约定好收钱的孤岛上,坐等自己的身下堆满金山银山。 而千岛府的夜,只有大把金银还算不得狂欢,添一些猩红,方才是画龙点睛。 燕小正于岛上来回闲逛着,随着他决定效忠燕飞煌后,他这心神也是放松舒畅起来。忽然间他觉得,心甘情愿的给人卖力与被人胁迫着卖力,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燕小躺在岸边一块儿平滑的巨石上,仰望着无月却有满天繁星的夜空,暗嗟嗟的想道:“等太平下来,便带儿子去念私塾,让他考个状元。” 旋即,燕小又变了心思。考状元便不奢求了,中个举人也是极好的,这人呐,总不能将这天下的福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嘭!嘭!嘭! 燕小闻声猛然惊坐而起,他满头大汗的看着身侧,深嵌进巨石中的三把钢刀,满是慌忙的就将燕飞煌赠的那块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 他双手举着玉佩,扭动着上身来回对四方展示着,他道:“各位兄弟,我是燕当家的人,你们莫要杀我!”他话音刚落,就听的漆黑的夜幕里有人笑道:“我们杀的就是燕当家的人!” 骤然之间,燕小便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困难。燕小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想说话。此时他的心中怕只有万念俱灰四字,忽的,燕小眼圈红了,他心道:“死了好,死了好。待我死了,我的儿子跟老爹,应该能安稳过完下半辈子吧。”想罢,他的两眼一黑,便再没了念头。这人间与地狱,对燕小来说,怕是没有差别。 燕家议事堂里。 燕四浪正拉着龙天罡的手静立着,忽的一声大笑从她二人身后传了过来。燕四浪回过头去,瞧得来人忙呼一声当家的。龙天罡也是笑道:“燕伯伯!” 燕飞煌满面春风的走过来,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艳红色锦盒,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后蹲下人揉了揉龙天罡的脸蛋儿道:“瞧我这大侄子,可是越来越机灵了。” 燕四浪见状屈身对龙天罡说道:“天罡,你先出去,姐姐有些要紧事要与你燕伯伯商……”燕四浪一语未闭,便被燕飞煌打断道:“四浪啊,天罡离家多日,该是想家了,你辛亏些,连夜将天罡送回羊渊岛。” 燕四浪闻言目光中的惊讶多过了释然,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所以然,燕飞煌便将那红色的锦盒交到了龙天罡的手上:“天罡啊,这是燕伯伯给你父母准备的一些糕点。你替燕伯伯送给他们二人,可记住了,不准嘴馋偷吃。” 龙天罡抽了抽鼻子,一皱眉道:“这什么糕点,又腥又臭,我才不稀罕吃呢。” 燕四浪微笑道:“行了,看来你是在这里玩不成了,姐姐现在便送你回家。”说罢,燕四浪便生怕燕飞煌要改主意似的,赶忙拉着龙天罡出了议事堂。燕四浪一出门,便瞧见了盘坐在院中,正用抹布擦着佩刀的窦不黯。窦不黯一瞧燕四浪便微笑道:“回来了。” 燕四浪笑道:“可不是,这次我能光明正大的回来,可是托了燕小的福了,怎的这次回来,没瞧见燕小?” 窦不黯闻言垂下了脑袋淡淡道:“被当家的派出去做事了,等你办完事回来,燕小应该也就回来了。”燕四浪没注意,今夜窦不黯的刀,似乎更锋利了一些。 她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子般哈哈笑道:“那感情好,等他回来,咱们几个好好喝上一杯。”燕四浪话音未落,就听得龙天罡打着哈欠说道:“快走吧四浪姐姐,我都要困死了。”燕四浪听罢,也不再耽搁,随意与窦不黯道了声别后,便拉着龙天罡走了。 过了半晌,燕飞煌负手从堂中走了出来说道:“做事吧,办的干脆利落些。” “燕当家的此举意义何在?” 窦不黯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眉头紧锁,满脸苦色。 燕飞煌淡淡道:“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做就是。” “那我……” “不用回来了。” “…当家的保重。” 燕飞煌微笑道:“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 窦不闻言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还刀于鞘,阔步而去。 买卖粮食的生意在苟先生与傅康川的统筹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吞鲸岛,董平的耳朵里。 石莽的营帐外,董平正翘着二郎腿坐着。今夜他的眼睛贼亮,这般锐利的目光,难得一见。忽的,石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她斜睨一眼身旁的董平道:“董参军在想些什么?” 董平随意回道:“想我家娘子呢。” 石莽闻言不由得冷脸道:“董参军有佳人在侧,怎还要想别的女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无耻了么?” 董平抬头看了眼石莽后苦笑道:“对不住了石将军,我倒把你也是女人这茬给忘了。你且放心,以后这你面前,我绝不提别的女人。” “混账。”石莽小声骂了一句后,一把将董平屁股下的椅子给扯到了一旁。亏得董平反应灵敏,要不然他现在已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以后在本将面前,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董平抄着手立在石莽面前道:“在下晓得了。” 随后,石莽淡淡道:“本将说的佳人,指的是冷飘侍卫,你莫要误会些什么。” 董平微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石将军您,不过谁说有佳人在侧,那就不允许在下想别的女人了?” “董参军,本将一直觉得奇怪。根据鲁监军的来信说,董参军你可是个为人正派,与令内人为一对儿忠贞不渝的伉俪。但依本将所见,董参军的各种行径,倒跟那些饱暖思淫欲的公子哥儿们,一般无二。”石莽板着脸,一本正经。 “诶呦,莫不是我得意忘形了。”董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石莽瞧董平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在她眼里,董平是个异类。嘻嘻哈哈是严肃军营的死敌,石莽一直如此以为。 感受到石莽身上不晓得为何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董平赶忙解释道:“是鲁兄太过抬举我了,而且冷姑娘与我只是好友。” “董参军,若现在你不是本将的手下,那你定然已死在了本将的剑下。你既然与冷飘只是好友,那你为何又要恬不知耻的与其同帐就寝?” 董平听得此言,着实有些慌了。他正欲胡乱解释一番时,却神情一怔,他恍然道:“石将军,你是怎晓得我与冷姑娘同帐就寝的?” 石莽闻言麦色的脸庞上忽的便飞来一片绯红,她用细微的声音讲着洞察秋毫的话语:“本将去放水时无意瞧见的。” “放水?”董平不由得纠结起了石莽怎会说这两个字。但此时却没工夫让他纠结这两个字眼,董平忙的尴尬道:“石将军,在下说了,是鲁监军太抬爱在下了。其实在下也只是个俗人罢了,三妻四妾只是世人常态,在下亦不能免俗。” “混账!” 石莽陡然一喝,倒是将董平给吓了一跳,他不晓得石莽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其实董平真的就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俗人罢了,要不是经过那番变动,别说是三妻四妾,他怕是早就有个二三十房妾室了。 石莽平缓了语气说道:“董参军,若你还想在王爷的麾下继续谋这份差事,那本将劝你最好自律一些。只需取一房妻室,这是规矩。” “好规矩,谁定的?” 我去杀了他,这后半句话董平卡在喉咙里,没讲出来。 “蜀王妃。” 董平听罢一怔,他不可置信道:“难不成蜀中王也只有一房妻室?” “这是自然,本将提醒你,王爷与王妃,是最看不起的就是三心二意之人。” 董平闻言释然,他笑道:“这石将军尽管放心,在下不管娶多少妻妾,都是一心一意的。” “罢了,本将只是给你提个醒,董参军是个有分寸的人。董参军早些去歇息吧,等后天,我们将兵分六路。鉴于营中现在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董参军也领一路人马,上前阵去打仗。” 石莽说完,还没等董平回答,便转身进了营帐。 董平长呼口气,心中继续说道:“我从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啊。” …… 眨眼间,便过了半夜。 章泽兰的船队仍守在羊渊岛前,欲撤未撤。燕四浪绕了个大圈,才敢靠岸,带着龙天罡上岛。燕四浪一上岛才发现,龙正风与燕双归已等候多时。 燕双归一瞧见龙天罡,那本已流干的眼泪,又如同决了堤般的涌了出来。龙天罡瞧见久违了的父母,也是小脸泛红,正当他想扑到燕双归怀里好好撒娇时,龙正风却阴沉着脸一步来至他身前,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龙天罡登时便被抽飞在地,他提着的锦盒也咕噜噜的滚了出去。燕四浪本想着替龙天罡说两句话,但她转念一想这是别人的家事,也只好忍耐了下来。 “混账东西,看把你娘给急成了什么样子!若你下次再敢如此招惹事端,我就将你的皮给扒下来!” 龙正风着实是怒了,以致于有着高耸城府的他,此时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燕双归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她跪倒在龙天罡的身前,一把将龙天罡揽在怀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龙天罡将眼泪在燕双归的蹭干净后,便挣开燕双归的怀抱。他一手提起那掉落在地的锦盒,一手拉住燕双归道:“娘,咱们走。”说罢,他便抻着燕双归闷头向前行去,连看都没看龙正风一眼。 待这娘俩走远后,龙正风便背起手对着燕四浪咯咯笑道:“这小王八蛋,真是不让我们这做父母的省心。燕姑娘,这次天罡能回来,可多亏了你,这几日你便留在羊渊岛,让我好好谢谢你。” 燕双归抱拳道:“龙当家的言重了,四浪我与天罡情同姐弟。这次能将天罡救出来,四浪也是开心极了。” “不不不,四浪你必须得留下。” 龙正风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便将燕四浪给笑的心里发毛。若是用笑面虎三个字来形容龙正风,那再合适不过了。 忽的,龙正风拍了拍手。旋即,从这密林的四面八方,便围过来一群人。看着这些人手上明晃晃的钢刀,燕四浪不由得苦笑道:“龙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正风耷拉着嘴,一脸无奈的说道:“四浪姑娘,你别怪我。让你留在羊渊岛,可是燕当家嘱咐我的。” “当家的?但当家的,可没有给我下过这个命令?” “这我便不晓得,或许是燕兄贵人多忘事,忘了将这事告诉给燕姑娘你。但既然燕兄拜托了我龙某人,那我龙某人自当言而有信,将燕姑娘你留下来。” “既然如此,那四浪我便却之不恭了。” 燕四浪倒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她晓得,在这等局势下,她若是贸然行动,那定逃不了个死字。 龙正风笑道:“燕姑娘大可放心,你既然留在我羊渊岛,那我然要好生招待你,不过……” 笃,笃。 龙正风这一语未闭,便闪身至燕四浪身前,在她上身点了两指。 “不过龙某人还是得将燕姑娘你的真气封住,委屈姑娘了。”旋即,龙正风又往左右看了看道:“将燕姑娘带下去,好生照顾着。” 龙正风说罢,便从人群中走来两人,将燕四浪押了下去。望着燕四浪的背影,龙正风自语道:“燕兄,你这步棋下的,连我都有些看不清了。” 且说龙天罡一回房,便被燕双归给扔进了浴桶中的温水里。 燕双归一边给龙天罡搓洗着身子,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不管她如何东拉西扯,言语里总是脱不了对龙天罡的思念之情。 “天罡,你别怪你爹爹。你不晓得,在你离岛的这段日子里,你爹爹都快急疯了。” 龙天罡双手耷拉在浴桶外,将下巴放在桶沿儿上。他安静的听完燕双归的唠叨后喃喃道:“娘,你说我爹他在我出生前,是不是经常一脸痴相的,对着我亲娘的肚子傻笑。” 燕双归一怔,她一时哑然。 “……你怎的突然问起了这个。” 龙天罡的颧骨一抖,将双眼眯成了两条黑缝道:“我这几天碰见了满肚子坏水儿的混蛋,你都不晓得他的心有多黑。但尽管如此,他在看自己婆娘肚里没出世的娃娃时,混然像个傻子。” 燕双归扑哧一笑道:“应该是,你爹应该也做过那样的傻子,这世上哪儿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呢?” 龙天罡闻言叹了口气,却是没说话。 “你先泡着,娘去给你将吃的端过来,这几日,你定然是受尽了委屈。” 龙天罡回道:“娘你别走,这几日不见你,我都想死你了。我的肚皮虽饿,但也不舍得娘走。” 燕双归听罢擦了擦弥漫于眼角的水雾道:“那怎么行,娘可不准你饿着肚子。” “那便将锦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我与娘分着吃了。” “糕点?” “燕伯伯送的。” 燕双归会意,便起身去开龙天罡提回来的那个锦盒。 龙天罡抓了抓脑袋,正当他想整个浸入水中时,忽听身后传来燕双归一声惊呼,随后就是哐当一声巨响。龙天罡忙起身跳出了浴桶,他回身一瞧。只见得燕双归正倒在地上,而燕双归身前,又见一血迹淋淋的首级,骨碌碌的打着滚儿。 那颗人头的嘴角,好似还带着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岛覆灭篇(三) 董平把玩这一锭拳头大小的银子,笑开了花。他道:“赚了多少?” 傅康川俩眼珠子往上一瞥,带着些得意的说道:“刨去本钱,跟雇人花的,估摸着也挣了个小两百万两。” 董平将手中的银子扔回装满珠宝的箱子里说道:“有你的,这两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你给我拿五十万两银子,剩下的全归你了。靠这些银子,你傅家怕是十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傅康川抬手搓了搓下巴:“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银子就该从有钱人的身上骗。这百万两银子都赚了,还怕赚不了一千万两银子么?董大哥你放心,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算是我借你的,来日我定会百倍还你。” “康川呐,人要懂得收敛,知足。这财势越大,越容易遭人觊觎。” “若人人都像董大哥你这么想,那这世道可就完了。这世上若是只有一个人,那就代表只有一种活法。但这世上有千万,万万的人,那就是注定了这世上的活法注定了不只有一种。我傅康川已有决定,那就是做这世上荷包最鼓的人。董大哥你自己不上进,可别把我也牵连进去了。” 董平闻言惭愧一笑道:“说的不错,是我倚老卖老了。得了,你带着这些银子快些出千岛府,到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虽只过了一夜,但这千岛府已经传出了不好的风声。说是有个若不经风的少年身上携着一大下若想进我燕家,那大可以堂堂正正,这番鬼鬼祟祟的作风,我燕某人可是不欢迎。” 武得功闻声心下一沉,暗道:“坏事!”但旋即他便冷静下来,直起身子说道:“阁下可是燕飞煌,燕当家?” “不错,燕某人不才,正是这岛上的当家。” 武得功笑道:“燕当家也真是沉的住气,都大军压境了,您还在这安乐窝里怡然自得呢?” “阁下抬举了,燕某人不是沉得住气,想法是慌得要命,所以才躲在这里,准备吃个肚饱,好上路……” 呼! 燕飞煌一语未毕,就瞧得武得功猛然转身朝其洒出一把石灰粉。燕飞煌挥袖将这石灰粉扇去后,他面前已没了武得功的身影。 燕飞煌负手大笑道:“阁下还是鬼鬼祟祟的进了燕某人的寒舍,这不是让燕某人瓮中捉鳖么?” 说罢,燕飞煌纵身跃上了墙头。他放眼往宅院一扫,便已然胸有成竹。 与此同时,董平正扶着阑干看着稳步向前推进的队伍。一面色蜡黄,须发稀疏的裨将上前道:“董参军,依你所见,这燕家可是在请君入瓮?” 董平笑道:“若是请君入瓮,那这瓮口也太大了些。咱们的队伍再往前行二十丈远,便是一览无遗的平地。若燕家的人在这二十丈的距离内还未加阻拦,那便说明他们已束手就擒了。若他们阻拦的话,也失去了最有利的地势。所以依我看,这里,怕是早就成了一座空岛。” “空岛!” 董平语出惊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胡将军不必惊讶,我也只是根据眼前所见做出的判断罢了。至于事实如何,还得等武将军回来才能见分晓。” 这胡将军闻言蜡黄的面色更显苍白了一些,忽的,他往前方望了一眼又道:“董参军,咱们的人怎么停下来了?” 董平也向前看去,只见那岛上的士兵尽皆举着弓箭对准前方,但无一人敢松开弓弦。 董平皱眉道:“该是武将军回来了,咱们过去瞧瞧。” 胡将军带着一干人马跟随着董平下了船向前而去,他暗道:“这董参军不知在想些什么,说这是座空岛也就罢了,我们自己的兄弟,怎会将箭矢对着老武呢? 行至人前,胡将军往前一瞧便惊掉了下巴。果不其然,自己兄弟弓箭所指,正是武得功。但此时的武得功却正五花大绑着,被一长髯男子提在手里。 武得功一瞧见董平等人来了,便骤然喝道:“还等什么!连我一并给射杀了!” 董平微笑道:“武将军不必着急,要杀人,我是不会手软的。但这位既然将你当个人质给擒了,想必他应该是有话要讲,我不妨先与他谈谈。” 燕飞煌闻言笑道:“阁下是这方的统帅?” “不错,看阁下的气势,阁下应该就是燕飞煌燕当家吧。” 燕飞煌听罢不由得高看了董平一眼,而董平之所以能认出这燕飞煌,跟什么狗屁气势没半点关系,他只是在见傅康川时,听傅康川讲过那几位当家的长相特怔罢了。 “燕某人的确是燕飞煌,看阁下不是个只会动武的糙人,那燕某人便能与阁下心平气和的聊聊了。” 说罢,燕飞煌一把便将武得功给扔到了董平面前。旋即他正欲开口说话时,却陡然听得董平淡淡道:“放箭。” 燕飞煌面色微变,登时便往后退去。 这时,董平却一摆手,大笑道:“慢着。” 而董平这话却是说慢了些,满天的箭矢已朝燕飞煌快速飞了过去。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劲道十足的箭矢,任凭燕飞煌修为高深,也不免落的个衣衫破碎的狼狈。 董平见状满脸内疚的说道:“对不住了燕当家的,这些士兵兄弟们性子太直,不晓得我是在开玩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岛覆灭篇(四) “不过这样也好,阶下囚就该像燕当家一般落魄。” 燕飞煌将衣衫上的褶皱捋平后,挺直腰杆微笑道:“敢问阁下名讳。” “上董下平。” “有些意思。” “有意思还是没意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燕当家的那些手下现在去何处了?” “说了也无妨,只恳请阁下能留燕某人一条性命。” “燕当家说笑了,你的性命本来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你既然能将底下的几百号手下悄然无息的转走,那你自然也有跑路的工夫与本事。但你现在却选择了投降这条路,那你的性命便不是你能说了算,或者我能说了算,要如何处置你,得听我家石将军的。”董平笑道。 “如此说来,那燕某人是找错人了。” 董平微笑道:“我虽决定不了燕当家你的生死,但却会尽全力让你死,或者让你活着。至于我如何卖力,那就要看燕当家你是怎么个说法了。” 燕飞煌闻言自嘲一笑,旋即感叹道:“燕某人之所以没走,是因为坐惯了,不喜奔波。至于阁下,若想知道燕某人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去哪儿了,不如到在下的府上小酌一杯,咱们边喝边谈。” 董平闻言,这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燕当家的,你的记性也太差了些。刚才我说过,你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而我也从来没有与阶下囚共饮的习惯。其实你手下的那些弟兄去哪儿了,我并不关心。若他们被你送去了其他某座岛上,那不出一时三刻,便会有增援的消息传来。又或者说他们被燕当家你各自遣散走了,那我更无需担忧了,因为他们离了这座岛,那便是流寇,流寇又有何惧的?我想看的,无非是燕当家你的态度罢了。” 燕飞煌无奈道:“阁下还真是咄咄逼人的很,那也好,燕某人我便不再兜圈子。我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在昨夜便奉我的命令去了萧家,如今萧家的兵力陡增一倍有余,阁下若想去支援,那可要赶紧了。” 董平暗自忖度片刻后沉声道:“将燕当家的捆好,压到船上好生看管起来。” 两旁士兵得令,便解下武得功身上绑着的绳子,顺便绑在了燕飞煌的身上。当燕飞煌被押下去后,武得功登时就跪于董平面前道:“回董参军,末将办事不利,还望董参军责罚。” 董平眉头不展,他压低声音,低喝道:“你罪该万死!一个斥候被敌人擒住了,竟还有脸面苟且偷生,此时又厚着脸皮,跪在我面前讨什么责罚!” 武得功闻言一惊,他惊于这本是世故圆滑的董平竟会如此勃然大怒,但旋即他有又是惭愧不已,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贪生怕死了。他在被敌人擒住的那一刻起,本应该就找机会自裁的,但他过惯了安逸日子,怕了,怕死了。 这时,董平忽的又开口道:“武将军,我现在让你戴罪立功。你即刻出发,前往羊渊岛,将此处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汇报给石将军,不得有误!” “是!”武得功幡然惊起,他不敢耽搁,登时便疾步而去。 那在旁边愣神的胡将军,还没回过味儿来,他想不通,在这千岛府中也算一霸的燕飞煌,怎的就如此轻易便投降了?但他瞧见武得功走了,也便上前,如同凑热闹般的说道:“董参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董平微笑道:“自然是去萧家助章将军一臂之力。” 来至船舱里,等候于船上的冷飘飘便赶忙问道:“那燕家当家,如此轻易就将这岛拱手相让,其中定然有诈。” 董平点头道:“这无需多言,现在咱们去萧家,若他没将人马转移到萧家还好,若是他所言非虚,那咱们就要陷入被动局面了。” “此话怎讲?” 董平闻言解释道:“你想,若是他将自己的人马转移到了萧家,那便说明他燕萧两家已经合作了。既然他们两家联了手,那咱们就得考虑除了他们两家之外,还有别家是他们的盟友。而咱们一开始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将他们离间开。但若是他们联手,那咱们之前所做的,就成了无用功。本来攻破一家已是苦难,更别说同时对付几家了。 若咱们能速战速决还好,若是咱们久攻不下,萧家处所汇集的冗多兵力便会掣了其他几处战场的肘。如此一来,战事陷入胶着的话,那倾巢而出的咱们可是必败无疑呀。” 冷飘飘眉尖轻蹙,她会意道:“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我倒觉得咱们现在大可以不去萧家,而是先聚集兵力,将别家给攻下来,让萧家变成一座无援的孤岛。” 董平叹道:“说的有道理,但咱们现在除了萧家,可是哪里都去不得。先不说方才的推测,就凭燕飞煌的的那番话,咱们也必须得去萧家一遭。若他所言非虚,那就证明我刚才的推断是对的,同时也代表着咱们必须得留在萧家。若是想破局的话,那就要看石将军能否先我们一步攻破龙家了。” “你的意思是龙家是萧燕两家的盟友?” 董平微笑道:“看来我是小看这几位千岛府的当家了,看燕飞煌今日的这份破釜沉舟的魄力,他应该是将我送给他的那份大礼,又转赠给龙正风,做和谈的本钱了。不过这下也好,你就不必日日担心那小鬼的性命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难不成只担心别人,就不担心你了?” 董平摇头道:“这话我可没讲过,再说,再说咱们的命不是早连一起了么,你不用开口,我也晓得你的忧虑。” 冷飘飘轻声一笑,便默默的站于董平身旁,不再言语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董平一行人正往萧家而去时,武得功也正往羊渊岛拼命飞奔着。为了快些到达羊渊岛,他干脆连船都舍去了,真气充沛时,他便极速踏水而行。真气匮乏时,他便用四肢并用,狗刨着奋力往前游。 但尽管他如此卖力,等他到达羊渊岛时,也已过去小三个时辰。而此时的羊渊岛,战事已是如火如荼。 只瞧一三艘大船,直接横在了羊渊岛畔。箭矢如雨,带出的姹紫嫣红,令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石莽的打仗作风较之于以试探与佯攻为主,小心谨慎的章泽兰不同,她宛如一只饿极了的野狗,只要咬住敌军的血肉,在敌军血肉迷糊,一命呜呼之前,她就绝不会撒口。 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武得功,初次瞧见张开獠牙与利爪的石莽,也是不由得心神一颤。但他不敢耽搁,他踩着漂浮在水中的尸体,跃身上了船后,不等哨兵通报,他便夺身进了石莽所在的船舱。 一进船舱,武得功便见铠甲染血的石莽正跟几命副将商量着进攻步骤。看她这模样,该是刚从前线下得阵来。而她一时间,竟没瞧见这船舱里多了一个人。 虽不忍心打搅石莽,但局势紧张,武得功不得不出声喝道:“石将军,燕家有异变!” 石莽闻声抬头瞧去,她一见来人是武得功,又听他说的是燕家,心中当的是咯噔一下。 “董参军败了?” 武得功忙摇头道:“不是董参军败了,是燕飞煌投降了!”旋即,他便将燕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船舱众人登时也是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起来。石莽心思急转,听到燕家的消息,她非但没展颜而笑,反倒是越发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忽的,她开口道:“将燕家被攻破的消息告诉正拼命奋战的弟兄们,将士气给本将鼓舞起来。武将军,你先歇息片刻,随后本将会分派给你几个精干得力的斥候,你们务必在日头落山之前,将燕家被破的消息传到其他战场。但你却不能说燕飞煌是孤身前来投降的,你要说的是,董参军的队伍势如破竹的将燕家攻破,并且生擒燕飞煌!” “末将得令!” 武得功啪的一抱拳,便退出了船舱。 这时一副将开口道:“燕飞煌投降,定然有诈!” 石莽淡淡道:“不管燕飞煌在计划着什么,燕家被破是事实,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攻破龙家。诸位将军,也不想被一直看不上眼的董参军给比下去吧。” “这……” “诸位将军听令!火攻羊渊岛!” 即使要涂炭生灵,也要在明日之前攻上羊渊岛! 闻言,众人晓得了石莽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绝之心。于是众人异口同声的齐呼道:“得令!” 羊渊岛上,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龙正风大袖一拂,扫去迎面而来的一片箭矢后,便有人上前来道:“当家的,对面的攻势不知怎的越发凶猛了起来。照着架势下去,咱们不得不将战线往后拉啊!” 龙正风沉声道:“将战线往后拉,那便是要放敌军上岛,若是打伏击战,那咱们抗不过三十个时辰便会全军覆灭。你传令下去,即使要放敌军上岛,那也得让弟兄们抗到日落之后!” 龙正风话音未落,一噼啪燃烧的火流星便带着一条弧线朝起划来。龙正风闪身一避,这火流星便陡然深嵌进了他方才所站之处。 “火攻?”龙正风冷笑道:“这倒是天助我也,你下去告诉兄弟们,将岛外围的树全给我砍倒了,他们不是想上岛吗?那好,咱们便用火强堵住他们!” “但当家的,如此一来,当火势一熄,咱们这天然的壁垒可就被毁了啊!” 龙正风微笑道:“无妨,这岛毁了正好,咱们去将天下取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且说那章泽兰的船队刚一到达萧家门口,他还没下令进攻时,他这己方的船队便遭到了萧家铺天盖地的反扑。他派去前方侦查敌情的先锋船对队,眨眼间就全军覆灭。随后,萧家的队伍更是不守反攻,大举来袭,章泽兰登时便陷入了被动。 搭箭,箭离弦。一水匪陡然便被贯穿头颅,当场毙命。他的尸体掉下船,水中猩红更甚。 章泽兰没有多看一眼,这箭射出,他又将搭上一箭。 破碎的旌旗蔽日,天昏地暗,又秋雨。 一人匆忙来至章泽兰身后道:“章将军,水匪已对我们成包围之势,趁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咱们还是快些撤退吧!” 章泽兰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子,他手中的箭矢陡然离弦而出。站于甲板上的众将士瞧得章将军亲手射杀了他的心腹,皆是心神胆颤。 “阵前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一语出,军心又凝。但此方战场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局势,章泽兰即使能抗的了一时,但注定逃不掉全军覆灭的宿命。 这时,忽的又有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后方袭来,箭雨与击打在面庞上的冷雨交响呼应,纵然顽强如章泽兰,在这前后夹击的绝境之下,也是心凉了一半。但骤然间,萧家的军队却快速往后方岛屿撤去。 “是援兵来了!” 章泽兰回头望去,一眼便瞧见了站于船头处的董平与他身旁一被五花大绑着的长须男子。 章泽兰也来不及考虑许多,登时便喝道:“乘胜追击!”因董平的队伍即使赶到,战场的局势陡然逆转,虽说不能让萧家就此败北,但也有几分分庭抗礼的资本了。 喘一口气,章泽兰回到船舱,由老军医为其包扎起了伤口。没多久,他便听得董平在他身后道道:“章将军,我可是来完了。” 章泽兰淡淡道:“董参军自谦了,你可是跟这场雨一样及时。怎的,董参军将燕家拿下了?” “老天抬爱,给了块软骨头。我这正准备大干一场,袖子还没撸起来,这燕当家便出来投诚了。” “投诚?” 旋即,董平便将来龙去脉跟章泽兰讲了一遍。 听罢,章泽兰心中好受了一些。他本以为自己是全然被董平给比起下去了,没成想,他面对的乃是两家水匪。 “如今萧家的兵力估摸着也有个上千人,我手下的兄弟损失惨重,就算是董参军你来了,那敌军的数量仍是超过咱们近乎一倍。董参军你,可有灭敌良计?” 董平摇头道:“在绝对的兵力压制前,所谓良计也指数空谈罢了。就算当年韩信的井陉之战,之所以能背水而胜,其中绝大的原因也得仰仗刚愎自用的陈余做了错误的作战方案。而现在咱们反观萧家,他们得了燕家兵力,气势恢宏已非同往日。再看刚才他们本是占有绝对的优势,见得援军来,却晓得进退,不贪一时之利,所以想要抓他们的失策,可是难上加难。总而言之,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该如何灭掉萧家,而是先做好不被萧家所灭的打算,先防后攻。拉长战线,做迂回扰兵之策。然后再看其他几处战场局势如何发展,最好进攻亦或者撤退的准备。” 章泽兰嗤笑道:“照董参军这么说来,咱们做好缩进壳里的王八就万事大吉了?” 董平微笑道:“章将军若是想做王八,那便尽管做,反正我不做。” “你……!” 章泽兰这一恼,便扯动了伤口。 “章将军,你为何要如此心急呢?咱们只要能在萧家门前站住脚,待得其他几方战场得胜来援,那咱们的困境自当迎刃而解。实在无需花大代价,强攻萧家。” 章泽兰听罢淡淡道:“战机万变,稍纵即逝,若咱们在此处等别人来援,万一其他战场失利怎办?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将此处的局势逆转过来。董参军你所带领的队伍,原本就是从我这里分出去的。既然你现在所背负的军令已然完成,那便还兵于我,你在一旁出谋划策就好,这一支军队里,是容不得两名大将的。” “章将军啊,本来我还高看你一眼,但现在你怎的就成了个泼皮模样。我瞧你的觉悟,还比不得武将军呢。虽然武将军犯了些过错,但人家也晓得这士兵是军营的士兵,这将军也是军营的将军。怎的现在到了您章将军嘴里,这底下的兄弟们,怎的就成了您这乡绅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呢?鉴于章将军你有伤在身,所带领的这路队伍也损失惨重。所以我对你能继续任此处大将,不能苟同。但你说的也在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我便委屈些,将此处的大梁给挑起来。”董平不紧不慢的说着,言语中尽显锋利二字。 章泽兰听罢,忽的笑了,他道:“看来董参军这是要夺权啊。” 董平淡淡道:“我的权是石将军给的权,无需向谁夺取。” 董平这话音未落,就听得船舱外传来了井然有序的厚重脚步声,与盔甲啪嗒传来的哗啦声响。 章泽兰起身,将挂于一旁的披挂穿于身上后微笑道:“董参军说的不错,我还真把手下的这些兄弟当成自己的了。” 章泽兰说罢,一群受持刀枪的士兵便涌进了船舱里,将董平给团团围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岛覆灭篇(五) “董平!” 随后,冷飘飘与阿井也进了船舱。 “退下!” 董平摆手轻喝,旋即又对章泽兰笑道:“章将军,你若是真这么在意此方大将的这个位置,那再好言几句,说不定我便拱手相让了,何苦要这般撕破脸。” 章泽兰微笑道:“董参军,看来你是误会了些什么。并不是我要撕破脸,而是我手下这帮兄弟,并不认可你的统治。” 董平回头瞧瞧,只见这进船舱的士兵中,有不少是他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是我太不解风情,误解了章将军你的苦心孤诣。倒也好,这一干士兵由章将军你带着,那我也放心。” 章泽兰听罢一摊手,旋即说道:“董参军的意思,便是将大将的位子让给在下了?诸位兄弟也听见了,这位子可不是我章某巧取豪夺的,而是董参军晓得自身能力不足才虚心让于在下的,这般明事理的董参军,怎能不记他一功呢。” “我身上的功劳太多,已无需锦上添花。若章将军能将萧家攻破,那也算是我雪中送炭了一把,何乐而不为。倒是章将军可要将这立功的机会给把握好了,莫再让石将军失望了。”说罢,董平便不再多言,转身传过人群出了船舱,冷飘飘二人紧随其后。 “好个嚣张跋扈的董参军。”章泽兰咯咯笑道,面色阴沉。 且说董平一来至甲板上,便怒气冲冲的拍打起了船舷:“这姓章的敢跟我玩儿阴的,好……好!别让我逮到他的把柄,否则老子整死他!” 冷飘飘在船舱时,瞧得董平忍气吞声,只是出言讥讽了章泽兰两句,她本想着出来宽慰他两句,但一见他这自己便将怒气发泄出来了,便不由得笑着劝道:“这话说的不错,下次若捉到他的把柄,定要狠狠整治他。” 董平闻言稍稍消了些气,他淡淡道:“若这章泽兰讲我刚才的话给听进了耳朵里,按部就班的防守,那出不了什么大错。” 冷飘飘微笑道:“那章泽兰与你做对,怕是只因为你这初来乍到的参军抢了他的风头。我可在军营里听过不少闲言碎语,说是章泽兰可对石将军颇为倾心呢。你这整日跟石将军厮混于一起,而章将军却被调了出去,他心里对你不满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厮混?”董平笑道:“我瞧是你对我不满,话虽这么说,但章泽兰真因为这个便跟我过不去,那他也太不中用了。况且是为了一个不光下面缺根筋,连脑子里都缺根筋的女人。” 冷飘飘蹙眉道:“石将军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你这话可说的有点过了。” 董平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当面不敢骂她,就不许我背后说她几句坏话了。在军营里受石将军的其,来了这里章泽兰也想让我吃瘪。这对儿狗男女,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董平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人在其身后淡淡道:“董参军,你方才难不成是在说本将坏话?”董平闻言一回头,只瞧得章泽兰正立于他身后不远处。 董平见人赶忙笑道:“章将军,这我哪儿敢,您现在权势在握,我哪里敢给你给我下绊子的机会。” 章将军微笑道:“董参军,你心里也不必愤愤不平。这里有本将坐镇指挥,拿下萧家指日可待。方才本将召集了船上的大小将领,已给他们下了进攻的命令,在子时之前,本将定能将这萧家的防线给撕开一个口子。对面尽管人多势众,但却是乌合之众,而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强将,如此算下来,我们还要多出对面几倍的兵力呢。” 董平听罢,便极力附和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在这船上看章将军你得胜而归了。” 章泽兰闻言,苍白的面庞上显露出些讶色,他开口询问道:“怎的董参军你不劝阻本将小心行事了?” 董平心中自有打算,千岛府的局势发展至今,他的功劳已是板上钉钉了,以后他也能理所应当的在蜀中王的手下平步青云,所以他对两方胜负已无太多牵挂。而这章泽兰便不同了,若这次输了,那他章泽兰便要拦下大部分罪过。所以无论输赢,其结果董平倒都是喜闻乐见。 “章将军既然如此笃定要进攻,那便说明章将军已有了万全的打算,我虽为参军,但怎的说也是涉此道不深,所做的大多决定当的也是纸上谈兵罢了。方才我已想明白,与其由我来做这个大将,倒不如让老练的章将军你全盘谋划,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章将军见谅。” 董平这突入其来的幡然醒悟,倒是令章泽兰有几分始料不及。他缄默了片刻后方微笑道:“刚才本将所言也有过激之处,董参军虽初来乍到,但其能力,营中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现在能与千岛府的水匪决战,也离不了董参军的细致谋划。所以本将若有失策之处,还望董参军你及时敲打。” 董平正色道:“这是当然,古言说的好,以人为鉴,方可知得失。若章将军哪里做的不对,我也不会顾及情面,自当直言不讳。” “那……”章泽兰一时语塞。 冷飘飘插话道:“章将军,董参军来回奔波,身子乏累,还望你能令董参军稍作休息。” “那便按冷少侠的话做,董参军先下去稍作整顿。” 董平闻言笑笑,便与冷飘飘并肩而去,阿井顿了顿,旋即跟上。 路上,冷飘飘轻声笑道:“你这脸变的倒是真快极了。” 董平无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低头的男人呢。”冷飘飘揶揄道。 董平张嘴便要回话,但他斜眼一瞧满是戏谑神色的冷飘飘,当即晓得了她的意思。 “自然,上面低头,是为了要瞧瞧下面低不下的头。这头低不下,也是困扰的很。” “要死的你,真是两句话,一句谈天一句说地,等到第三句话,便总离不了下三路。” 正当二人谈笑时,阿井却骤然喝道:“我要吃肉!”他这一声宛若惊雷,将董平的耳朵都给震的一麻。董平回头看去,只见阿井已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赖着不走了。 董平登时就犯起了难,现在这情景来口糠咽菜吃上都难,哪儿还能给他弄肉吃去。董平正欲忽悠阿井一番时,冷飘飘却解了他的难。 “省着些吃,吃完了可就没有了。” 说罢,冷飘飘便解下腰间系着的荷包给阿井扔了过去。那荷包里,装了几块肉脯。“还好出来时准备了些吃食,要是现在让阿井闹起来,那还得了。” 董平微笑道:“要不说近日来我这么健忘呢,合着是你全替我记住了。今夜也犒劳犒劳你,让你好好瞧瞧我这低不下去的脑袋。” 冷飘飘听罢一掐董平腰眼,董平呲牙咧嘴。 且说此次出兵攻打水匪,除了燕飞煌投降外,其他几家皆是抵挡的顽强,毕竟这几家水匪都有着各自的底蕴,当的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轻易取下的。 一堵火墙于羊渊岛外熊熊燃烧着,岛外将士望而却步。 熊熊火影映照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其姿态摇曳的更加扭曲诡异。石莽站在船头,看着三三两两的负伤士兵靠在一起,抚摸着破碎的甲胄。火光通明之下的张张面庞,皆无惧意,有的只是小憩时的平静。 石莽定了定心神,暗道:“龙正风此举虽有破釜沉舟之勇,但同时也断去了自己的后路,待火势熄焉,那便是龙家覆灭之时。但龙正风可不是这般有勇无谋之人啊,龙正风,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岛外火烧的虽热闹,但却没能打扰一人的酣睡。 “啪,啪。” 随着两下敲门声,合衣躺于床上的燕四浪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道:“谁?” “燕姑娘,是我,龙正风。不知可否方便请在下进屋一叙?” 燕四浪笑道:“这是龙当家的府邸,你要进哪里,无需过问四浪。”燕四浪话音刚落,龙正风便推门走了进来。 龙正风一进屋便笑道:“现在我总算是晓得,燕兄为何要将四浪姑娘你送到我这里了。” 燕四浪站起来道:“还望龙当家的明示。” 龙正风眉头一皱,做出了一番有苦难言的模样。 “四浪姑娘,不瞒你说,千岛府的驻军就快打进我龙家了。这岛外烧起来的熊熊大火想必你也瞧见了,而当这大火一灭,便是我龙家被灭之时啊。所以我龙某人肯请四浪姑娘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燕四浪笑道:“龙当家的,瞧你说的。连你龙当家都地当不了的敌人,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又能做的了什么?” “四浪姑娘这是不想帮我龙某人啊,说的也是,龙某人对四浪姑娘多有得罪,你不愿意帮我那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我换一种说法,咱俩做笔交易。当这火势退去后,四浪姑娘用造雾的奇门之术帮我阻挡敌军些时辰,那龙某人便还四浪姑娘你一个自在之身。”龙正风话音未落,燕四浪便笑道:“成交。” 因为蒙蒙细雨的缘故,今日的天色倒是比往常黑的更早了些。而章泽兰则是又等了一个时辰,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他才发兵出击。章泽兰的进攻计划是将手下现存的精锐分成三队,各从岛北,岛西,岛南三个方向发动进攻。而他与剩余的士兵便乘大船,绕岛而行。一来是方便支援,二来是能让大股部队及时登岛。 船只缓缓而行,三路船队也有条不紊的发动了进攻。想比于白日,水匪的猛烈反扑变成了坚实的防守。章泽兰在甲板上巡视着三方的战事,心中也意识到,萧家水匪怕是对己方的进攻早有准备,想要在短时间拿下此岛,等同于异想天开。 但当这两艘大船行至岛南时,情况却有突变,一个身中两箭的中年水匪被押上了船。章泽兰见状对那将水匪押上船的两个士兵沉声说道:“不是说了么,这次不收俘虏,有人来降,只管杀了便是。” 一士兵回道:“禀章将军,这狗贼说是有重要情况上报给将军,我们二人才将他押上来的。” “哦?”章泽兰转过身子,正对这水匪说道:“你若只是为了苟且偷生,胡编乱造的话,那本将可不介意花些工夫将你千刀万剐。” 那水匪闻言笑道:“在下自然是有要紧的情况回报才故意被将军手下这群酒囊饭袋故意捉来的,要不然仅凭他们,怎能动的了大爷半根寒毛。”说罢,这水匪身躯一震,嵌入他皮肉的那两根箭矢便被其陡然逼出。箭矢之上仍有劲力,且瞧这两箭一出,便朝着章泽兰面门飒飒而去。 章泽兰神色自若,他手臂轻轻一挥,这两箭便被其拨到一边。站于这水匪身后的两个士兵见状,登时就举起手中钢刀,欲往水匪脖颈挥斩而去。 “慢着。”章泽兰一声轻喝,令这两士兵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随后,章泽兰又笑道:“说吧,你为何要来见本将?” 那水匪嗤笑道:“老子是一辈子都不想跟你们这些狗官兵打交道,老子这次来是我家当家吩咐的。” “萧孟支让你来做什么?” “我当家的说了,要你们停止进攻,当家的一会儿会派个有身份的人物来跟你们谈谈。” 章泽兰淡淡道:“你们当家的口气倒是大的很,谈谈倒是可以,只要你们先停止防守,那便给你们个谈谈的机会。” “笑话……” 这中年水匪一语未毕,滚滚鲜血便从他的喉咙处涌了出来。 “本将真心实意跟你谈,但你却跟本将说笑话,该死。” 章泽兰将手上沾着的鲜血蹭在了盔甲后淡淡道:“若是还有人来降,不管他说什么,你们只管杀了就是。另外喊出话去,若是他们还想谈谈,那便先停止防守。” “得令!” 当这两士兵走后,打着哈欠的董平便缓步走了过来,他笑道:“章将军高明,所谓谈判的成败,看的就是有没有在谈判前压对方一头。” 章泽兰淡淡道:“本将还以为董参军要一觉睡到明日清晨呢。” 董平微笑道:“是有这个打算,但这船舱太潮,我睡不惯。” 章泽兰听罢,晓得再顺着董平的话说下去,还不晓得会被他扯到哪里去。于是他便不理董平这茬,径直说道:“对于萧家要求谈判,董参军怎么看?” 董平淡淡道:“这章将军可是问错人了,我至今还想不通燕飞煌为何会不战而降。又如何猜得到已占有优势局面的水匪,为何会要求谈判。” 章泽兰点头道:“本将也弄不明白,他们既然要求谈判,那定然不是想让我们退兵那么简单。” 章泽兰话音刚落,便有斥候来报:“启禀章将军,岸上水匪已停止攻势!” “哦!”章泽兰耸然动容,他没想到水匪竟会如此快便妥协了。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传令下去,让咱们的队伍后撤二十丈。” “得令!” 董平见状笑道:“章将军,我提醒你一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章泽兰冷声道:“本将自由分寸。” 章泽兰一声令下,两方便暂时休了战。过不到半个时辰,又来报:“禀章将军,对面喊话道,萧家萧荣想来面见章将军!” “萧荣,萧孟支的长子。”章泽兰笑道:“请这位萧爷上船。” “得令!” 主舱之内,两排将士严阵以待。 章泽兰坐于桌后,董平在其身旁站立。而在桌前,则摆放的是一把小板凳。没过多久,花白胡须的萧家长子萧荣便被押了舱里。 “章将军,你们难道就是这般对待来使的?先说一句,在下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当俘虏的。” 章泽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不得无礼,萧爷请坐。” 萧荣被放开后,先是活动了活动筋骨,随后他缓步上前,一脚将身前的板凳踢到一旁后笑道:“章将军,还请给在下搬一把椅子。” 章泽兰微笑道:“萧爷对不住,这船上简陋,能拿一张板凳已是不易,若你不嫌弃,那坐本将这把椅子如何。”章泽兰话音一落,董平便将他屁股下的椅子扯了出去,扔到了萧荣身前。 萧荣将这椅子搬正后,豪不客气的就坐了下来。他坐下后,再一瞧立于桌后的章泽兰,不由得暗道:“这怎么做,我还是低人一等啊。”想罢,萧荣笑道:“章将军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在下来此,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来给章将军送礼来的。” 章泽兰微笑道:“军营中有规矩,不得私收他人礼品,更何况来送礼的是萧爷这大水匪,那本将便更不能收了。” 萧荣摆手道:“章将军莫要着急,先听听在下要送的是什么礼,那再拒绝也不迟。” “哦?看来萧爷送的这礼,重的很。” “那是自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千岛覆灭篇(六) “章将军定然晓得,要是再这么打下去的话,那咱们两方定都没好果子吃。尤其是章将军你,虽然阁下得了些援军,但凭这些兵力,对于我们萧燕两家的联军来说,还是不够看。” 章泽兰微笑道:“难道萧爷的大礼,就是来劝本将投降?” 萧荣摆手道:“恰恰相反。章将军有所不知,我萧家一开始是蚌农出身,因被水匪抢怕了,又得不到官府的庇护,这才落草为寇。这水匪的日子也不好过,家中长辈早想安度晚年,但一直没个合适的机会。而今时不同往日,家父说了,既然如今千岛府的驻军想把水匪给剿了,那倒不如趁这个关节急流勇退。所以不晓得章将军可否,给我萧燕两家一个容身之所?” “本将算是听明白了。” 董平与章泽兰交换了个眼神后接着说道:“只听说过招安的,还没听说过主动找来想被招安的。不知萧当家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还望萧爷说个明白。” 萧荣淡淡道:“在下说的已够明白了,只要章将军能满足家父提出的三点要求,那我们萧燕两家便尽皆归顺于将军麾下。” 章泽兰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激奋之色,他强压低着声音道:“说说。” 萧荣笑道:“首先,将燕飞煌燕当家给放了,这是第一个要求。第二,我萧燕两家的兄弟尽皆并入千岛府驻军编制。第三,这些弟兄进入军营后仍由家父统领,而家父该担任个什么样的官职,那就要章将军等人商议上报了。” 听到此处,董平算是看明白了燕飞煌为何要只身来降的用意。他暗道:“燕飞煌将自家的人手转移到萧家,是为了增加萧家的实力,已好能让萧家有谈判的资本。而他孤身来降的用意,想来应该是萧家中定有人不同意被招安,若要想让这些人闭嘴,那他燕飞煌与其转移到萧家的手下就成了两枚重要的棋子。那萧孟支只要宣城若是不投降归顺,燕飞煌便会有性命之忧的话,那在萧家的燕家水匪定会因担忧燕飞煌的安危而逼宫生事。如此一来,一石三鸟。这不光把鸟打下来了,就连蛋都碎个稀烂,不过是我们蛋碎!” 董平想罢,就听得已沉吟了半晌的章泽兰笑道:“事关重大,萧爷能否先行退避,荣本将与其他将领商量一番。” 萧荣起身抱拳道:“这是自然,那在下便静候佳音了。”说罢,萧荣便又被押了下去。 而这萧荣一走,章泽兰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好机会,大好的机会!” 董平闻言附和道:“不错,是好机会,大好的机会。章将军,现在咱们只要将燕飞煌的首级给斩下来,那萧家便会不攻而破。” “哦?董参军何出此言呐?” 章泽兰脸色微变,董平看在眼里。 “看来这章泽兰倒跟我不是一个想法。”董平摇了摇头,旋即将自己的推测讲了出来。 章泽兰听罢笑道:“董参军说的有理有据,但你有没有想过,那燕飞煌既然敢孤身来降,那便说明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我们将他杀了,他的那些手下能倒戈自然是好事,但若是他们同仇敌忾要为燕飞煌报仇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自掘坟墓么?” 董平点头道:“章将军言之有理,我这建议固然有所漏洞,但却是如今最好的路子。若将燕飞煌杀了,燕家的人马不倒戈也无妨。反正都是要刀枪相见,章将军觉得是统一有序的敌人好对付,还是莽撞冲动的敌人好对付?” 章泽兰闻言反问道:“谁说只有一条路了,既然能将这两家的人马招安,何苦要刀兵相见。” 董平笑道:“先不说他萧家提出想被招安是不是来趁火打劫的,单凭他们这打的噼啪作响的精明算盘,那咱们就绝不能答应。若章将军你现在答应了招安,那要如何安置他们?” 章泽兰淡淡道:“谁告诉你本将要安置他们了?本将自当要物尽其用。他们若真想进千岛府的驻军编制,那就要拿出些诚意来。” 董平听罢明了,他嗤笑道:“章将军想借刀杀人可曾想过,想要借刀,那自个儿可得有只全乎手。就凭咱们现在的断肢残臂,又该如何掌握这把利刃,别到头来让刀脱了鞘,伤了自己。” “董参军来日的各种行径,都可以用胆大妄为四字评断,怎的现在机会近在眼前,反倒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了。” 董平淡淡道:“那是因为我晓得自己有多少斤两。” 章泽兰点头道:“不错,董参军有自知之明,董参军没做成此方大将,是此方将士之福。你的提议,本将不采纳。”说罢,章泽兰昂首朗声道:“来人,将萧爷给请进来。”他话音未落,萧荣就被押了进来。 左右士兵看了看章泽兰的眼神,便松开萧荣退至两侧。 “章将军叫在下进来,看来是已有决定了。” 章泽兰微笑道:“不错,本将已有决断。但你的那三个要求,现在本将只能答应前两个,至于令尊的官职,还需上报蜀王府,成都衙门,做出决策。” 萧荣笑道:“章将军果然有此诚意,若您一下将这三个要求给应了下来,那就该在下心中犯嘀咕了。” 章泽兰点头道:“若这么说的话,你萧燕两家已归本将统帅了吧。” 萧荣闻言一怔,旋即说道:“既然我萧燕两家是向将军您投的诚,那自当归您统帅。” “嘭!” 章泽兰陡然一拍桌道:“那萧爷便回去通报一声萧当家的,让他收拾收拾队伍,半个时辰后随本将转战他方。” 萧燕听罢忙回道:“这万万不可,家父有过吩咐,只要他的官位一日没封下来,那他便不会听任何人调遣。” “萧爷,说来说去,你这是在戏耍本将啊。”章泽兰语气一寒,闻者悚然。 萧荣抱拳道:“章将军此言差矣,我萧家固然是来投诚的,但现在随章将军您出怔,那也是师出无名。说句不好听的,章将军若是拿咱当刀使,使钝了就扔,那咱萧燕两家也没地方说理去啊!”萧荣说罢,本以为章泽兰会发火时。却没成想,章泽兰一排脑门便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原来萧爷是在顾虑这个,是本将没想周全。既然如此,那本将有个提议。” “章将军请讲。” 章泽兰笑道:“可否容在下上岛与萧当家的当面谈谈。为表明本将的诚意,本将会将萧当家一并带上岛。” 萧荣听罢当的是大喜过望,他忙道:“这自然可以,章将军上岛,那家父自当恭候大驾。” 董平默不作声的看着,听着。忽然间,他好似明白了这章泽兰想搞什么鬼把戏。章泽兰忽的看向董平,突兀道:“董参军,你是本将的左膀右臂,不知可否愿意随本将一同上岛?” 董平微笑道:“若章将军是在询问我的意见,那我不愿意。若章将军是以大将谁身份下的命令的话,那我便不得不去。” 章泽兰淡淡道:“董参军提醒的好,军营中哪里有什么愿意与否。本将命你随本将一同上岛,已示诚意。” 依在窗口,只瞧细雨落在湖水里,竟也显出了些瓢泼的意思。冷飘飘突然听得船舱外一阵骚动,她心中一凌,忙跑了出去。她一出去便见得本是被关押起来的燕飞煌此时正立在甲板上,章泽兰与董平二人欲要下船。 见状,冷飘飘赶忙跑上前,拦住董平说道:“董…董兄,你这是要去何处?” 董平微笑道:“去对面的岛上走一遭,人家要来投诚了,咱们不也得过去表表诚意不是?” 冷飘飘忙道:“董兄若要是深入敌营,那务必将我带上。” 董平摆手道:“人家章将军都不带个护卫,我哪有这个资格,冷少侠还是留在船上,过片刻我便回来。”说罢,董平注视了冷飘飘清澈见底的眼眸片刻后,兀自笑道:“冷少侠保重。” 旋即,董平便爬下了船,跳到一艘轻舟之上,萧荣携着燕飞煌紧随其后。冷飘飘怔在原地,她的嘴唇来回翕动了片刻后,便坚定了眼神,一转身消失在夜幕里。 轻舟自在随意,雨与鱼皆是欢歌。 燕飞煌笑道:“这位董参军,看起来我燕某人,马上便不是你口中的阶下囚了呢。” 董平微笑道:“燕当家的算无遗策,我佩服。” 燕飞煌笑道:“董参军自谦了,你曾经放下的鱼饵,可着实将我燕某人的嘴皮给钩的血肉模糊。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将那丫头给放了,那丫头可是厉害的很呐。” 章泽兰忽的说道:“依本将看,当时幸亏董参军将燕当家手下的爱将给放了,要不然咱们此时哪里还能坐一条船。” 燕飞煌叹道:“章将军说的不错,经这几番交手燕某人我才意识到,咱们做朋友可远比做敌人要来的舒坦。再说了,做水匪能有什么出息,还是跟着章将军这等官家人混才能出人头地。” 董平笑道:“成王败寇罢了,燕当家的若想做官家人,那将挡在身前的官家人都杀了不就是了?” 燕飞煌大笑道:“我燕某人可没那个本事,董参军说笑了。” 燕飞煌话音刚落,这轻舟便靠了岸。 借着幽幽火光能瞧见,岸上那数排水匪脸上的凶狠,与眼中的杀意。 “都退下,这两位将军是来和谈的。” 随着萧飞煌的一声呵斥,岸上众水匪往两边一退,便闪出了一条通路。章泽兰回头伸手往燕飞煌身上缚着的绳索一拿,那绳索便断了个七八截。燕飞煌活动了活动手脚后,便跃下了船道:“二位请吧。” 岛屿腹地,萧家宅前。 萧孟支已在门前等候了良久,他来回踱步,满是焦急难耐。忽的,他定住了脚步,目光一亮。旋即他大笑着走上前道:“燕老弟,愚兄可等候良久了!” 燕飞煌行至萧孟支身前后一侧身道:“萧兄你瞧,这位是章泽兰章将军。另一位是董平董参军。” 萧孟支一听得章泽兰的名号,耸然动容,他忙笑道:“没想到我萧家如此低矮的门楣,竟能迎来章将军你这座大佛,在下萧孟支荣幸之至。” 章泽兰微笑道:“萧当家的客气了,以后咱们可就是一营的兄弟了,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正是,正是,几位还请堂中上座。” 萧孟支说罢,董平正欲往前走时,燕飞煌却猛的开口道:“章将军,不知咱们是先谈公务,还是先聊闲话。” “自然是公务为先。” 燕飞煌点头道:“这谈公务,那当然是人越少越好。私以为,咱们这三个做当家的谈便可,至于董参军便在外候着吧,毕竟这跟班就要有个跟班的样子。” 董平闻言哑然失笑:“燕当家还真是小气的很,我这随意说的一句话,你倒是牢记于心了。” 燕飞煌淡淡道:“燕某人只是就事论事罢了,章将军,你看如何?” 章泽兰点头道:“本将也正有此意,但没能让董参军随本将见成世面,本将也有些过意不去。” 董平微笑道:“章将军不必过意不去,本参军在外候着就是了。” 萧孟支闻言道:“这位董参军可先留在门房里避雨,在下会安排人送热茶过来。” “萧当家的体贴,要是再送几个姑娘来,那便更趁本参军的心意了。” 萧孟支一听,却不晓得该怎么接话了。 章泽兰见状斜睨了董平一眼后对萧孟支说道:“萧当家的不必理会于他,董参军好说笑,咱们还是先谈要紧事。”说罢,他便率先进了宅子,萧孟支紧随其后。燕飞煌在进门时淡淡道:“董参军若在这宅院里好生坐着,燕某人自当保你性命无虞,但你若是耐不住寂寞四处乱逛,那岛上恨官兵入骨的兄弟们会怎么做,那燕某人可就管不了了。” 董平笑道:“燕当家的放心,本参军保证将他们杀个精光。” “那董参军可要言出必行。” 燕飞煌说罢,仰天大笑跨进门去。 而他这一走,四面八方的水匪便过来将董平给团团围了起来,其中还有几个吐息浑厚的厉害角色。 董平见状嗤笑道:“本参军,好说笑。” 与此同时,萧孟支已驱开左右,领着萧章二人进了一间收拾干净的厢房内。三人一围桌坐下,萧孟支便道:“章将军,你这次能来,在下的感激之情当的是无以言表。还有燕老弟,愚兄要谢你不计前嫌,豁出性命给愚兄还有这手下的兄弟谋了一条康庄大道。” 燕飞煌微笑道:“萧兄言重了,就如同章将军说的一样,自己兄弟不说两家话。” 章泽兰点头道:“的确如此,那本将也开门见山了。萧当家的,本将今日亲自上岛,为的便是想请萧当家的助我一臂之力,随军剿匪。” “这……” 萧孟支闻言僵住了,愣了片刻后他道:“章将军,想必犬子已经说明了,在那三个要求为实现前,在下是不会出兵的。但章将军请放心,咱萧燕两家虽不会出兵,但在钱粮上,定会鼎力支持章将军。” 燕飞煌微笑道:“是这个道理,咱们都是被这千岛府的风浪给拍打过来的。那些出尔反尔,借刀杀人的例子也看过不少。章将军如此精明,我们也怕落的个人财两空的下场。” 章泽兰笑道:“本将知晓二位当家的顾虑,这才将董参军也一起给带上岛来的。” “这是何意?”萧孟支问道。 章泽兰淡淡道:“想必二位还不晓得这位董参军在吞鲸岛的分量吧?” 萧孟支点头道:“在下的确没听说过那位董参军的名头。” 章泽兰笑道:“实不相瞒,这位董参军虽来吞鲸岛不足一月,但着实干了些不少大事。今日能对千岛府的水匪发起总攻,也全是凭借他在营中出谋划策。他的分量,燕当家应该能瞧出一二吧。” 燕飞煌淡淡道:“燕某人也算是与那位董参军间接打过些交道,他的确是刚来千岛府不久,但他还未进千岛府时,便将我手下的四浪姑娘给擒住了。” 萧孟支闻言色变惊呼道:“还有这等事!”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而且他擒住四浪后又将四浪给放了,从中可以看出,这人的确是深谋远虑。而且凭他这一个初来乍到,只挂了个虚名的参军。就能被任命为攻打我燕家的主将,也可以看出他被那位石将军器重非常。” “那你们二位为何不早说,在下将那位董参军给安排在门房里,那可是大大的不敬啊!”说罢,萧孟支便欲起身而出。 这时,章泽兰却抬手拦住了他道:“若是不将他隔在外面,又如何能抹开面子,把他变成人质呢?” “人质!章将军,这可使不得。我萧孟支是真心实意想投诚的,那能在这关键时候犯浑!”萧孟支闻言连声拒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千岛覆灭篇(七) “萧当家的!”章泽兰先是高声一喝,随后微微笑道:“你且听本将说。” 萧孟支闻言一怔,旋即他瞧了眼燕飞煌,只瞧对方颔首,于是他坐了下来说道:“章将军请讲。” 章泽兰笑道:“萧当家的,实话跟您说了吧,其实本将现在急需有几件战功傍身。你们不晓得,子这次讨伐水匪以来,本将也犯了不少岔子,军营中看我不顺眼的不晓得有多少,待此地之战结束后,不仅不会受到褒奖,甚至还会降官罚俸。若是本将能兵不血刃的就将你萧燕两家招了安的话,自当是一功抵万过。但萧当家的有没有想过,即使我同意了招安,我家石将军会不会同意呢? 这次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家石将军是铁了心的要剿匪,而你们萧燕两家便是重点关照的对象啊。石将军与本将不同,她不晓得你们两家投诚的诚意,若是此番战争结束后你们再来表达诚意,那石将军定会将你们当成两面三刀的墙头草,依石将军的性子,定是要斩草除根的。” 萧孟支听罢,神色间显露出了些慌乱,他不由得顺着章泽兰的话茬问道:“那章将军,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章泽兰沉声道:“为了向石将军表忠心,在剿匪结束前,你们必须要拿出些战功来。你们两家手下随军出征,即使不上阵杀敌,只在后方摇旗呐喊,那也得让你晓得你们是剿了匪的,你们不是敌人,而是兄弟。石莽将军事后晓得后,定然会对你们两家过去的罪责既往不咎。若你们听完本将这番掏心掏肺的话,还认为本将在利用你们,那你们手里不是还握有董参军这杀手锏呢吗? 只要有董参军,即使石将军不在意你们两家的战功,那也会妥协三分的。” “此话怎讲?” 章泽兰闻言皱眉道:“石将军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二位应该知道吧。” 燕飞煌微笑道:“这燕某人有所听闻,不过之前一直当做奇闻轶事,难不成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 萧孟支哑然,他不敢相信,一直在千岛府与他们七家水匪相互周旋的,竟然是个女子。” 章泽兰淡淡道:“石将军其实与那董平早已私定了终身,石将军之所以如此急促的想要剿匪,实则是想早日解甲归田,与那董平厮守终生。” 燕飞煌嗤笑道:“那石将军我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想想能镇住军匪的女子长得定是凶恶极了。这丑女子在军营中见惯的糙汉子,自当是一眼便迷上了那才貌双全的风流公子哥。” “啪!” 章泽兰陡然一拍桌,打断了燕飞煌的调笑后,冷声道:“燕当家的,请注意你的言辞。” 燕飞煌一愣,随后大笑道:“章将军,燕某人算是明白了。众人百相,可都敌不过儿女情长。章将军,想必你将那董参军带来让他做我们的人质,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吧。” 章泽兰抿着嘴没有答话,燕飞煌会意道:“萧兄,章将军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咱们不出兵,那就太小家子气了。但萧兄不必为难,这次我只带我燕家的兄弟去便可,你这边拿人,我去那边拿军功。” 萧孟支闻言暗道:“我萧燕两家的兵力远超这章泽兰,想他也搞不出什么鬼把戏。而且这军功既然能唾手可得,为何不博上一博?”想罢,他笑道:“燕老弟这话说的,愚兄可不能让你将这功劳全给抢了,我萧家也出兵。” 章泽兰听罢微笑道:“有二位当家的鼎力相助,咱们何求不能飞黄腾达。” 燕飞煌笑道:“章将军说的是。” 且说此时,董平正佝偻在门房里,打着盹儿。门房外,至少有二十来人把守着。忽的,有人“笃笃”的敲起了门。 董平眯瞪起双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既然失了礼数,那便要一失到底,否则会遭人瞧不起的。” 屋外那人回道:“回董参军,我家当家晓得这夜里寒,所以特命贱妾给董参军送碗甜汤喝。”董平一听这来人是个女的,便一改慵懒之色,正襟危坐道:“请进吧。” 董平话音刚落,那人便侧着身子用肩膀一推门,缓步行了进来。董平抬眼一瞧,不由得笑道:“本参军说让他送几个姑娘来,怎的进来的是个黄脸婆。” 来人闻言,忙将将脑袋低垂了下去道:“贱妾这幅尊容,碍了董参军的眼了。” 董平摆手道:“这黄脸婆在本参军这里可不是贬义,而是黄四娘的脸似芙蓉胸似玉,着实是个好婆娘。” 这来人闻言扑哧一笑,她将甜汤放于桌上道:“董参军说笑了,贱妾怎配用杜甫跟白居易两位大圣人的诗句来修饰。” 董平闻言,眸光微亮,他道:“大姐竟也晓得这两句诗。” 来人点头道:“家中相公好吟诗作对,贱妾耳熏目染,自当也晓得些。” 一听这句话,董平伸出手指,“啪”的点了点那甜汤。来人正欲呼声制止,却被董平使了个眼色给制止住了。随后董平在那托盘里写下了三个字,是为“刘夫堂”。 这来人见状目光闪烁,忽的董平又笑道:“看起来大姐的相公,跟这两位诗人是至交,在下不才也认识这两位,如此一说,没准在下跟大姐的相公也能成朋友呢。”说罢,董平又在那刘字下,写了一个蒲字。 “这位对于大姐的相公来说,怕才是真正的圣人吧。十数年寒苦,却不觉风雨凉。” 董平说罢,就听得外面有人道:“赶快出来,你这般下贱身份,怎配跟军营里的大人说话。” 闻言,来人匆匆也在托盘上写了两个字,随后她忙道:“贱妾得罪了。”旋即,她便将那托盘上的字迹擦干净,将其拿起就慌张的推门走了出去。 董平见状,不由得心中像是突然压了一块巨石,怎的都喘不过气来。 “依刘夫堂在萧家的地位,他的家室怎会遭到如此对待?难不成……” 想到此处,董平双眼一闭,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听见动静,这外面便闯进来几个人,只听一人说道:“把他带到牢里关起来。” 与此同时,萧飞煌与萧孟支已开始整顿起人马,准备随章泽兰出征。 恍惚半夜风萧萧,湖水寒彻。 董平在阴暗潮湿的牢里睁开了双眼,他眯眼一瞧,只见这牢里只有四人在巡逻把守。 “看起来来,他们倒是对自己的手段颇为自付。” 董平笑笑,他右手一张,那垫着牢底的秸秆,便有四根被他吸附进了掌心之中。旋即,董平倒转吞气篇,这四根秸秆便缓缓的朝着牢房外飞了出去。这四根秸秆就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着,准确无误的就将这看守牢房的四人给洞穿了喉咙。这一招看似无风无浪,但董平使完,已是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如此精确的拿捏真气,就算是一些回来,龙当家交待的事四浪已经做了,现在龙当家的能兑现承诺了吧?” 龙正风微笑道:“我当然不会食言,燕姑娘随时可以离去,但我还是想劝姑娘一句,最好留下。” 燕四浪笑道:“这倒是不必了,既然龙当家的这里来了官兵,那想必我燕家也免不了这番劫难,现在我还是回去帮自己当家,来的仁义。” 龙正风笑道:“若四浪姑娘只是想去燕兄,那留在这里便能瞧见,无需这般麻烦的跑个来回。” “龙当家的这是何意?” 龙正风笑道:“将军之时,车马炮怎能缺席?难道四浪姑娘,就不想瞧瞧燕当家与我一同创造的丰功伟绩么?” 夜色,浓重。 突然之间,有一不速之客前来。 石莽听见脚步声,登时便抬起了头。 “冷少侠,你怎的来了?” 冷飘飘靠着舱门,长喘了两口气后道:“董平让我来的。” 石莽忙的起身道:“是萧家有变?” 冷飘飘点头道:“不错,萧家突然派人前来投诚。章将军同意了,于是他带着董平和燕飞煌一起去了萧家。” “就他们三个?” “我们这边,章将军只带着董平。董平在离船之前,用唇语秘密告诉我,萧燕两家所谓投诚只是幌子,他让我来找将军你,要将军你速速撤兵!” 石莽闻言,没有言语,她心中暗道:“依章泽兰的禀性,他定会将萧燕两家的兵力为己所用,若萧燕两家突然反水,那他将会万劫不复。但此时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想罢,她开口道:“本将会派人让章泽兰撤兵,但本将这里却是撤不了,一旦撤了,不光会全军覆灭,还会满盘皆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千岛覆灭篇(八) 搬上船了几坛酒,这一路上三人推杯换盏。 萧孟支喝的面色绯红,他咯咯笑道:“章将军,这一次,你一定要让我萧家打头阵!”这话里满是酒气,章泽兰听来也是呵呵直笑。忽的,章泽兰语气一凌道:“既然萧当家的有这番心意,那本将便成全你。咱们这是往雷家去的,打了雷家再去打龙家。这作战的先锋官,萧当家,便是你了!” 萧孟支闻言,这喝进肚子里的酒,骤然酒变成冷汗,哗哗的淌在了脑门上。萧孟支咽口唾沫,只觉的自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是他自己请的命,事到如今,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讲的醉话。有苦难言的萧孟支无奈之下瞥了燕飞煌一眼,但只瞧燕飞煌眯瞪着眼,打着轻酣,显然醉的比他还厉害。 但突然间,燕飞煌猛的睁开了双眼大笑道:“萧……萧兄,你是条汉子!你放心,我燕某人随你一起……一起去叫阵!” 听得此言,萧孟支晓得此事再无转机,他只好苦笑道:“在下定不辱没章将军的英明。” 章泽兰笑道:“那就祝萧当家的,燕当家的旗开得胜,等回来,咱们再喝上三大碗!” 此时正在天王老子岛前攻打雷家的,是三生岛的大将康乃之。这康乃之虽是名老将,但他久居远离前阵的三生岛,这打仗的功夫便生疏了不少。而这雷家偏偏又是块儿硬骨头,两方你来我往间,康乃之统率的军队,竟隐隐有败退之势。 且说这康乃之正亲自上阵杀敌时,忽有一人来报。康乃之将手中的大砍刀抡了一个圈儿,削去几颗首级后淡淡道:“说。” “回康将军,咱们后方正有一批声势浩大的船队正在缓缓逼近!” “是敌是友?” “打头的是咱军家的船,但其后却跟着不少水匪的船只啊!” 康乃之心中暗道:“难不成是我军已有人败了!”想罢,康乃之便厉声喝道:“退兵!” 而当康乃之率兵回到大船上后,却发现正有一艘轻舟快速逼近过来。 “康将军,别来无恙啊!” 一声轻语被真气催出,清清楚楚的落在了这方圆几十丈所立之人的耳朵里。康乃之闻声来至船后,当他看清来人后笑道:“原来是章将军,怎的,你这白面煞星何时成了水匪的说客?” 章泽兰闻言往后瞧瞧,便回头笑道:“想来康将军是误会了,那些水匪现在已是本将的人了。本将晓得康将军你这里定是一番鏖战,所以本将特来相助。” 康乃之大笑道:“章将军,可真有你的,请上来说话!” 船舱之中,康乃之与章泽兰相对而坐。 章泽兰饮了口茶水后淡淡道:“就是这么个来龙去脉,康将军还有哪里不清楚,便尽管提问。” 康乃之微笑道:“章将军好本事,区区三言两语,便让这无恶不作的水匪倒戈相助,有了这些水匪帮忙,雷家便是囊中之物。章将军需要我怎么配合,尽管说来。” 章泽兰笑道:“有康将军这番话,本将便放心了。这次进攻,康将军只需稳坐后方,坐山观虎斗便可。” 康乃之听罢微微一怔道:“这……恐怕不妥吧。” 章泽兰嗤笑一声道:“难不成康将军怕本将抢了你的功劳?” 康乃之蹙起眉头,轻声笑道:“章将军这是哪里的话,我只在乎这雷家能不能被攻下,至于是谁攻下来的,又是谁得了功劳,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担心这萧燕两家会不会临阵倒戈。他们两家若是与雷家联合起来,那对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章泽兰微笑道:“康将军请放心,萧燕两家是诚心投靠的,再加上他们两家与雷家的积怨颇深,临阵倒戈是绝无可能。” 康乃之笑道:“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便更不能在一旁看热闹了。” “谁说要康将军你看热闹了?”章泽兰眼珠一挑,瞥了康乃之一眼后淡淡道:“本将会安排萧燕两家上前打头阵,待他们狗咬狗,咬的遍体鳞伤以后,咱们两军再合力将他们给除了。一箭双雕,岂不美哉?” “这!”康乃之惊道:“这怕是不合规矩吧,他们两家既然已经投诚,那咱们就绝无在其背后捅刀子的道理。” 章泽兰闻言冷声道:“他们两家在千岛府犯下的滔天大罪,岂是临阵投诚就能抹个一干二净的?再言之,他们毕竟是水匪,就算是现在不倒戈,谁能说的准他们以后会不会倒戈?为确保万无一失,那只能将他们彻底抹除。康将军,即使你淡泊名利,但你也不想以后让人在你背后,说你这条命是被水匪给救回来的吧?” 康乃之沉吟了片刻,他低垂着头颅,若有所思。忽的,他笑道:“章将军能来与我商量,那是给我面子。那我也不能给脸不要脸,就按章将军说的做。” 与此同时,天王老子岛上。 雷冲正披挂着一身战甲,眯瞪着眼朝前方眺望着。忽的,雷天来至他身旁道:“义父,这情况有些不对。” 雷冲淡淡道:“怎么个不对法?” 雷天回道:“根据打探消息的兄弟来报说,那军队的人撤了,是因为来了援兵。” “哦?既然来了援兵,他们的攻势应该更猛烈才对。” “这便是奇怪之处了,那些援军中,大部分坐的却是萧燕两家的船。” 雷冲兜着下巴,一双三角眼中精光乍现。忽的,他淡淡道:“又是一场硬战啊!” 雷天闻言不解道:“义父何处此言?” 雷冲笑道:“萧燕这两只老狐狸,定是投了诚。依他们的禀性,即使打赢了仗,也是不会来帮咱们雷家的。” 雷天身躯一颤道:“若萧燕两家与军家联手,那咱们岂不是必败无疑了?” 雷冲微笑道:“天儿啊,当年你带着手下的这帮兄弟来投靠老夫时,曾说过要助老夫成就一番霸业,但现在看来,这倒是成了笑谈。” 雷天淡淡道:“的确是成了笑谈。” 雷冲拍拍雷天的肩膀道:“但咱们还有一线生机,天儿,今日便随义父我大干一场,!若胜了,那咱们继续喝酒吃肉,过快活日子。若要是输了,那咱们也不枉在这尘世走上一遭!”雷冲说的是激昂慷慨,但雷天却是面无表情,他喃喃自语道:“要如何,才能博来这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转眼之间,浩浩荡荡的船队便朝这天王老子岛驶来。萧孟支看一盘坐在甲板上昏昏欲睡,还不停说着醉话的燕飞煌,当的是连连苦笑。他道:“燕老弟啊,燕老弟,咱们临了,还是让人当枪使了。那章泽兰虽说这雷家已是盘残羹冷炙,好收拾的很。但咱们若是将雷家收拾了,这自己怕也是成了残羹冷炙了。若咱们没了那份实力,还如何跟他们讨价还价啊!”想罢,萧孟支不禁摇了摇头。 突然,只听这船“嘭”的一声靠了岸。萧孟支陡然惊醒,他心道:“这,这怎么这么快,便到了!”但一想到这里,他却是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对劲:“这雷家的人,都哪儿去了?” 忽的,萧孟支举起火把往前一瞧。登时,他目光大亮,长笑不止。 在后方正坐船观狗咬狗的二人,瞧见前方局势,心中皆是打起了鼓。 康乃之道:“章将军,怎么没打起来?” “混账东西!”章泽兰猛的一拍船舷后厉喝道:“准备反击!”章泽兰本以为自己玩弄人心,算无遗策。但他却没想到,这萧燕两家还真反水了。而正当他怒不可遏之时,一水匪划着快船,来至了大船之前。 章泽兰手握长剑,正欲将这水匪给结果了时,就听这水匪大声喊道:“回章将军,雷家已被我家当家拿下!” 闻言,章泽兰与康乃之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是满头雾水。旋即,那水匪从船中将一颗人头给提了起来道:“我家当家的说了,若是章将军不信,那便看看这颗人头!” “扔上来!” 章泽兰话音刚落,那颗人头便带着呼呼风声被底下的水匪给抛到了空中。章泽兰见状,陡然就朝着那人头刺了一剑。血迹淋淋的首级在橘色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更加可怖。更令人心惊的是,这颗人头的双眼还正大睁着,其双唇微张,似还有话没有讲完。 “是被人突然给砍下来的。”章泽兰皱眉道。 康乃之点头道:“不错,这人,正是水匪头子,雷冲无疑!” 此时,燕萧两家的大小船只已驶了过来。萧孟支站于船头,与章泽兰隔空相望。他笑道:“回章将军的话,在下幸不辱使命。” 章泽兰眉头不展,他冷声问道:“方才本将未见你们动一兵一卒,怎的就将雷冲的首级给取了过来?” 萧孟支“诶呀”了一声,满面得意之色,他摆手道:“章将军,这说来也怪。在下的船在靠岸时,这雷冲的首级便放四平八稳的放在那岛上了。依在下推测,应该是雷家的人见咱们来势汹汹,于是起了内讧,那些不愿意再守岛的人,便将雷冲给杀了。” 康乃之闻言轻声道:“章将军,你说这一招,会不会是弃帅保卒的极端之法。这雷冲死了,而其余的人此时则仍躲在岛上?” 章泽兰“啪”的一抖手中长剑,那被长剑洞穿了的雷冲首级,登时便被其给震了个稀碎。那四散飞去的血肉碎末,生生的溅了对面的萧孟支一脸。正当萧孟支慌张的擦拭脸上的污秽时,就听得章泽兰厉喝道:“杀上岛去,片甲不留!” 战事瞬息万变,谁也不晓得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就如同雷冲不晓得自己会突然被人斩去首级一般,闫寿月也未想到,自己赖已为生的天堑,反倒将自己的生路给堵死了。 闫勿得生前本就不得人心,闫寿阳上位后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发指。这闫家的上下水匪一瞧见千岛府的驻军真打来了,当的是没有一人愿意听从闫寿月的命令,去仗着天险抗敌。而是窝里斗,造起了反。大小水匪都惦记上了闫勿得生前攒下的那批银子,闫家上下乱成了一团。当军队的人攻进岛后,只瞧见了被剁成稀烂的闫寿阳与满地的水匪尸体,而闫寿月却不知所踪。同样人去楼空的,还有天王老子岛。 章泽兰带领全军将天王老子岛翻了几个遍,竟连一个活人都没有瞧见,只有一面光鲜亮丽的大旗,仍在不知疲倦的飘荡飞舞。 萧孟支来至章泽兰身旁道:“章将军,这雷家既然已经拿下了,接下来便轮到龙家了吧。” 章泽兰淡淡道:“看来萧当家的士气如虹啊。” 萧孟支微笑道:“既然投靠了章将军您,那自然该尽心尽力。倘若在下能在石将军面前将龙家给灭了,那以后的事,自然也能好说的多。” 章泽兰听罢,一时间没有言语。此时一士兵来报道:“启禀章将军,石将军派人传信来了!” “让他过来。” 那人退去后不久,一脸上满是疙瘩的少年便跑了过来道:“章将军!” 章泽兰一瞧这少年便笑了,他道:“怎的是你?” 少年憨笑道:“石将军说我打不了仗,只适合跑腿儿。” 章泽兰闻言一怔,随后他仔细端详了这少年片刻后心道:“原来是你,倒是跟你爹是一个德行。”想罢,章泽兰淡淡道:“石将军嘱咐了你些什么?” 少年笑道:“石将军要章将军你退……” 少年一语未闭,章泽兰猛然抽剑,少年人头落地。少年脸上还带着笑意,他嘴角微张,将要说出来的话,还含在嘴里。 章泽兰微笑道:“孟当家的,你说他的死状是不是跟雷冲一摸一样?” 萧孟支着实被章泽兰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手给吓到了,章泽兰说罢良久,他方才缓过些神来。萧孟支姿势僵硬的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迹,却是不晓得该如何回章泽兰的话。 章泽兰见状瞥了那少年的尸体一眼后微笑道:“萧当家的是在意这个,倒是本将没提前支会你一声。这少年的父亲便是暗中破坏燕家与其余几家关系的罪魁祸首,本将现在将他斩了,也算是份微不足道的贺礼。至于他父亲的首级,本将来日自会奉上。” “好…好……” 萧孟支此时是片刻也不想在章泽兰身旁待了,那份从章泽兰身上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意,令他这个水匪头子也是无所适从的很。 “既然石将军有令,那咱们便快些去与她汇合。萧当家不晓得,石将军可是小气的很,若咱们去迟了,还不知她会如何大发雷霆呢。”章泽兰话音刚落,萧孟支便刚忙回道:“在下立刻就去整顿手下。”说罢,萧孟支忙不迭的快步而去。 章泽兰蹲下身子,将剑上的血迹于少年的衣衫上擦拭干净以后微笑自语:“倒也不错,若是带着这两窝水匪将龙家也给灭了,那此番剿匪,那我章泽兰一人便占了四家的功劳。若是论劳苦功高,那谁敢于我章泽兰相提并论。到时候王爷赏识,石莽就算是出身王爷器重的石家将门,那她不也得屈居于我章泽兰之下。” 以地为棺,以天为椁。骂惯了老天的汉子们,等死了才晓得,也只有天地浩瀚,愿为其收尸。 待来至船上,章泽兰发现醉酒的燕飞煌已然醒了。此时的燕当家正半解衣衫,坐于甲板上吹着凉风。 “燕当家的,你可真是位福将。只是喝了几杯酒,便将雷冲的脑袋给喝下来了。”听得章泽兰的调笑,燕正风只是拍了拍双膝道:“章将军,方才我瞧见你将那个孩子给杀了。” 章泽兰闻言倒也不避讳些什么,他笑道:“本将还以为燕当家会喜欢这份礼物呢。” 燕飞煌微笑道:“燕某人对于不能带来切实利益的礼物,向来不喜欢。方才我已听萧兄将来龙去脉给说了,实不相瞒,燕某人曾血刃了那孩子的生父。说起来,我与章将军倒是他们一家的灭门大仇人,但是可惜,没人来找咱们报仇了。” “那不是正好一了百了?” “说的是啊!”燕飞煌站了起来,他打了个哈欠后淡淡道:“章将军,虽然我燕飞煌是个水匪,但却自诩为一个生意人。” 章泽兰打断燕飞煌道:“燕当家自谦了,生意人跟盗匪说起来,不就是一种东西么?” “东西?何谓东西?” “不是东西。” 燕飞煌闻言一愣,随后微笑道:“那便由我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来忠告章将军几句话。” 章泽兰淡淡道:“燕当家请讲。” “有些东西能卖,而有些东西则不能卖。若是卖了不该卖的东西,那便会横死。” “有趣,但本将不是生意人,不喜买卖,自然也不会横死。” 燕飞煌没理会章泽兰,继续说道:“燕小为了自家人卖了仁义,遭横死。我燕飞煌卖了德行,也会遭横死。而章将军你……怕也会落得个横死的下场。” “燕当家的话当真有趣。” 章泽兰大笑,苍白的脸上,骤然涌起猩红。 忽的,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若是要死,那为何不竖着死,非要横着死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千岛覆灭篇(将军) 狂奔着,极速往羊渊岛狂奔着。 董平咬着牙,淋漓大汗。当燕飞煌孤身一人出来投降时,董平的心中便隐隐有了预感。这一战,胜负不定。军与匪,都在设连环计,连环交错间,便织成了一张大网。但谁是这网中的鱼,还有待商榷。 羊渊岛畔。 石莽正望着前方笼罩着的大雾,眉头不展。当冷飘飘传来关于萧燕两家的消息以后,石莽便一直惴惴难安。她担心以章泽兰的性子,难免会引得刚刚归降的水匪再度反目。而她晓得,自己排出去的那个小斥候,也未必能罢后意味深长的笑道:“能将军的卒子,要来了。” 当他二人在此空中船舫谈论输赢时,有一只由石莽跟冷飘飘带领队伍,却已无声的潜入了羊渊岛。冷飘飘在前方开路,而石莽与她手下的几个武道好手,便负责将瞧见的水匪给抹开脖子。她们一路向前,从容不迫的朝羊渊岛腹地行去。这本是护住羊渊岛的浓雾,此时倒成了将他们严严实实给保护起来的屏障。 “他们有援军来了!” 燕四浪望见正向羊渊岛浩浩荡荡驶过来的船队后,登时惊呼出声。 “声势不小,约摸着得有个小三千人。” 看龙正风还是如此不慌不忙,燕四浪先是腹诽了他一声心大。随后她又劝道:“龙当家的,依我看,你现在还是先收拾家当,舍了此岛,出去避避风头的好。这雾虽厉害,但可挡不住这些人一人擎一枝火把。” “是这个道理。”龙正风笑笑,忽的,他一掌劈在了燕四浪的脖颈上道:“聒噪。”龙正风话音刚落,他便觉这脚下的大船好一阵摇晃,他沉声道:“这一不注意,便溜进来几只小卒子。” 且说此时在这大船下,正有数人,撼动着支撑起这空中楼阁的巨木支柱。而骤然间,这几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说几位兄弟,你们现在做的事,可是在草菅人命啊!你们可晓得,若是这大船掉下来,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丧命?”龙正风站于这几人中央,他话音未落,这几人便一同倒地,再无生机。但与此同时,却有两把长剑,于他身后,一左一右的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龙正风目光微凝,他双掌一握间,阵阵狂风便在其脚底卷了起来。但随即,架在他脖子上的这两柄剑骤然往下一落,便听“嘭”的一声闷响。只见此时的龙正风,已然被斩去了双臂。忽的,盘踞于龙正风脚底的劲风骤然消散而去,他也浑身无力的蹲坐在了地上。 “龙当家的,你当真以为本将会蠢到在你眼皮子底下砍树?本将无非是想将你引出,好擒住罢了。”石莽说罢,便行至龙正风面前,她上下打量了龙正风两眼后接着说道:“不错,是龙正风。” 冷飘飘闻言道:“石将军,你可得看仔细了。” 石莽点头道:“本将跟这位龙当家也交手过几次,他的确是龙正风无疑。” 冷飘飘微笑道:“这龙家的当家都被咱们给捉住了,那龙家自当不攻而破。” 石莽蹲下身子,封住了龙正风双肩上的几个穴道,暂时止住了龙正风从双肩处源源不绝流出来的鲜血。这伤势一减轻,龙正风便抬起了头,他面色苍白的看着石莽微笑道:“看来是龙正风被将军了。” 石莽闻言一把将龙正风提了起来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与船队汇合。” “在下给将军殿后。” 石莽听罢也不多言,提起龙正风便快步而去。 往回走的路上,石莽的脚步轻快了不少。但正当他要出岛时,却骤然停住了脚步。石莽瞧见,这羊渊岛畔是火光通明,数千人马正往岛上集结。而这队伍领头的,正是章泽兰。 忽的,章泽兰厉声喝道:“将羊渊岛夷为平地!” “且慢!” 章泽兰闻声一怔,他皱眉回道:“可是石将军?” 他话音刚落,便瞧得石莽提着龙正风从被火光映照的淡橘色浓雾中缓步走了出来。石莽行至章泽兰面前沉声道:“龙正风已被本将捉拿。” 闻言,立于章泽兰身后的萧孟支陡然变色。随即,他上前道:“石将军孤身于敌营帐中取上将首级,真乃勇武超群!” 石莽将龙正风扔在地上道:“阁下应该就是投诚于我军的……”石莽一语未闭,萧孟支便忙的接话道:“在下萧孟支。”说罢,他又一指身旁道:“这位是燕家当家,燕飞煌。” 石莽微笑道:“二位当家能弃暗投明,可喜可贺。但萧当家却是谬赞了,能将这龙正风擒住,靠的是一群舍命掩护的兄弟。还有……”石莽正想提冷飘飘时却发现殿后的冷飘飘竟还没出来,霎时间,她心里咯噔一下。 “石将军,恕燕某人直言,被你擒住的龙正风,貌似有些奇怪。” 石莽闻声回神低头看去,她此时只见那燕飞煌蹲在地上,将龙正风给翻了起来。石莽沉声道:“这自然是龙正风。” 燕飞煌听罢摇头微笑道:“萧兄,你也来瞧瞧,这可是龙正风?” “燕老弟,瞧你这话说的,石将军还能骗……” 一语未必,萧孟支便闭上了嘴巴。 石莽见状,当的是好生观察了一番萧燕二人的脸色。她暗道:“他二人莫非是念及昔日交情,于是相联手将我给哄骗过去。”想罢,石莽笑道:“既然二位当家的说他不是龙正风,那他也是杀害了本将部下的凶恶水匪,本将斩了他便是。” 旋即,石莽抬剑便朝龙正风的脖子斩去。而当她这剑都快落到龙正风的脖子上了,萧燕二人还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模样,好似在他二人看来,这龙正风的死活都与他们无关。 石莽心下一横,陡然就一剑将龙正风的脑袋给斩了下来。首级落地,骨碌碌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儿后,停在了章泽兰的身前。章泽兰瞥了那首级一眼后,又是一脚踢到了石莽跟前。 “石将军,末将怎没听说过,这龙正风长了一张被火燎过的脸?” 石莽闻声一瞧那首级,任凭其心智坚定,也不由得惊出了一头冷汗。她只见那颗“龙正风”的人头,此时哪里还有龙正风的模样?那是张布满了烧伤的脸,其脸上还文有半面刺青。 骤然间,咯咯的得意笑声于浓雾中响起。一听这大笑,萧孟支是忙道:“错不了,是龙正风的声音,他还活着!” 石莽循声瞧去,她只见得完好无损的龙正风已掐着冷飘飘的脖子从浓雾中缓步走了出来。 “石将军,你真当我龙某人那么蠢,会对你那浅显的埋伏自投罗网?”龙正风说罢又瞥了眼地上那被人当成蹴鞠踢的人头,他心道:“泅覃啊,也不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你从鬼门关给啦出来。” 石莽登时便觉五雷轰顶,她的心绪在须臾间就沉入了谷底。此时此刻,她除了自责愧疚,剩下的便是弥漫于自己胸膛处的无能为力。 章泽兰瞧见龙正风这般大喇喇的走出来,双眼登时就红了起来,他笑道:“二位当家,咱们马上便要大功告成了。” 萧孟支会意道:“萧家兄弟,将这龙正风给射成马蜂窝!” “且慢!” 章泽兰双眼微眯,瞅着燕飞煌说道:“燕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声且慢,是燕飞煌抢在石莽之前说出来的。还没等燕飞煌解释,石莽便怒目瞪向章泽兰说道:“章将军,本将还在此,何时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章泽兰微笑道:“石将军,末将向来敬重你。但末将也绝不会因为石将军你的一时糊涂,便将龙正风这条大鱼给放走。” 龙正风闻言笑道:“对不住了章将军,吾辈可没打算走,而是来将军的。” 龙正风话音未落,章泽兰便感觉脖颈处传来阵阵刺骨的冰凉。 “燕兄,你这是做什么!”萧孟支看着将剑架在章泽兰脖子上的燕飞煌慌忙问道。燕飞煌微笑道:“萧兄,我倒是觉得那位董参军说的在理,要想做官家人,那便将挡在面前的官家人全都给杀了。” 忽的,石莽抽剑抵住了燕飞煌的胸口。但与此同时,章泽兰的喉头处也浮现出了一丝血线。见状,石莽的剑倒是不敢再轻易向前刺上一寸。 章泽兰背负起双手,神态自若道:“燕当家的,难不成你以为凭借你燕家这些区区兵力,就能对付本将了?” “要是再加上这些呢!” 龙正风陡然一喝,黑压压的大批人马便从其身后哗啦一声涌现出来。见状,萧孟支呼吸一滞,他不由得开口道:“怎的,怎的还有雷家的,闫家的,王家的,冯家的人马!” 燕飞煌淡淡道:“萧兄,你是想继续投诚,还是想随兄弟我继续干一番事业?” 萧孟支四下瞅瞅,登时间他的心中便盘算了起来:“此时这里官家的兵力虽少些,但若是加上我萧家的人,那未必没有一搏之力。而且这战若是胜了,那我萧孟支自将一洗出身,飞黄腾达!”这清算出得失,萧孟支陡然便义正言辞的喝道:“燕老弟,咱们虽为盗匪,但也讲究义字当头,岂能做那两面三刀之事!” 燕飞煌闻言微笑道:“燕兄啊,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不过你这笔买卖却是做赔了。”燕飞煌说罢,萧孟支骤然便听得身后的队伍里传来一阵哀嚎骚乱。他回头一瞧,只见他手下的自家兄弟竟自相残杀了起来。 “这…这……好啊,我萧孟支算是明白了!” 说完这句话,萧孟支便“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又哭又笑起来。这一弹指的功夫,他竟然就疯了。 此时,一带刀男子来至龙正风面前,单膝跪地道:“窦家军先锋官,窦轮,前来拜见龙当家!” “起来吧。”龙正风微笑道。 而这自称为窦轮的男子一抬头,却瞧他竟是雷冲的义子,雷天! 恍然间,萧燕两家的水匪便与此地的千岛府军队厮杀了起来。听得身后刀兵交鸣之声,晓得大势已去,即使镇定如章泽兰,脑门上也是冒出了一层白毛冷汗。 燕飞煌微笑道:“章将军,没想到燕某人说的话,这么快便实现了,你果然会横死。” “本将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燕飞煌斜睨了眼石莽道:“石将军,燕某人倒是觉得此人不值得你如此搭救。先是陷害同僚,随后又为泄愤,将你派去传信的孩子给杀了。这人心肠坏的,连我燕某人都看不过眼去了。” 章泽兰冷声道:“要杀便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闭嘴!”石莽厉喝了章泽兰一声后朗声道:“龙当家的,本将想与你做笔生意。” 龙正风笑了笑,他将冷飘飘扔在地上后淡淡道:“说吧,这个女人值个什么价钱?” “燕当家的一条性命,外加我石莽的一条性命。” 龙正风笑道:“值得很……” 但他一语未闭,却陡然听得身后有人淡淡道:“我的女人,哪里这么便宜?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我,我可是连这条命都给舍去了。”这话音刚落,一人影便划破浓雾,飞身来至龙正风身前。 “那位将军的买卖不作数,我来跟你做笔买卖如何?”说罢,这来人便将左右提着的一妇人跟一小童扔在了地上。 “用你妻儿的命。” 见来人,章泽兰大惊失色,石莽则是微微颔首,藏住了双目。 龙正风笑道:“阁下想罢就是犬子所提到的那位捉弄过他的董平,董参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竟能反将我龙正风一军。” 董平抄手微笑道:“废话就先搁在阁下的嘴里,这买卖你是做与不做?” 龙正风皱起眉头,啧啧道:“这我倒是觉得不值了,两条命能换两条命不假,但令夫人这肚腹中的孩子该怎么算呢?” 石莽闻言猛的抬起了头,她的瞳孔微缩,当的是惊骇非常:“董平,本将是不会做逃兵的,你莫要管我。” “闭嘴!”董平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石莽一眼后道:“她现在落的这般下场,千岛府落的这般下场,皆是你害的,我要你一辈子给当牛做马赎罪。别妄想安逸的,一死了之。”说罢,董平又转过头看向龙正风道:“值钱的性命我是给不了你了,但为了她们母子……我愿意下跪求你,求你将她们放了。”说到此处,董平的眼眸中陡然流转温柔之色。 龙正风调笑道:“你这一跪能值有多值钱?” “当今天子,我也未曾跪过。” 龙正风听罢大笑不止,笑到最后,他捂着肚子说道:“有趣,有趣极了,当今天子,我也未曾跪过。若这样说的话,咱俩的身份倒是比那天子还要贵重许多。行,那就算你这一跪值一条人命。”说到此处,龙正风陡然正色道:“但我想问问你,你这是为何而跪?” “为妻为子,为夫为父。” 龙正风扫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龙天罡母子两人后摆手道:“便宜卖你了,将你要的人带走吧。” 燕飞煌闻言谨慎道:“龙当家,放虎归山,恐怕不妥。” 龙正风微笑道:“燕兄且放心,他们不是对手。” 董平行至龙正风身前,将冷飘飘抱在怀里后起身盯着龙正风的双眼笑道:“总有一日,将你千刀万剐。” 龙正风笑道:“求之不得。” 旋即,董平又朝石莽走去。石莽见冷飘飘已然得救,登时释然,她一拧剑柄,就欲朝燕飞煌刺去。 “嘭!” 她的剑掉在了地上,忽的飞来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燕飞煌看着左拥右抱的董平笑道:“董参军,你可是救了燕某人一命啊。” 董平斜睨了他一眼道:“若想报恩,便将你剑下那人快些了结了。” 章泽兰闻言冷冷道:“董平,没想到你还藏着一身如此高明的修为。” “聒噪。” 董平回过头,带着石莽与冷飘飘便走进了正酣战的人群之中。他行过之处,刀剑避退。而看着董平带着石莽,与水匪厮杀的众将士当的是更加拼命起来。 “活着吧,即使是逃兵也要活下去。好好记住了,这些兄弟的仇。” 当董平三人走后,燕飞煌大笑道:“龙当家的,看来这位章将军,今日是必死无疑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如何?” “哦?燕兄又有什么点子了?” 燕飞煌道:“燕某人只是突然想起来,还有人能替他们一家报仇啊。” 小半个时辰过后,一位拄着拐杖的驼背老者颤颤巍巍的行至了章泽兰面前。老者手中,还端着一把刀。 燕飞煌微笑道:“章将军,今日燕某人也圆了你的心愿,让你竖着死。你可别忍不住疼,在死之前就倒了下去。” 章泽兰闻言闭起了双眼,忽的,他便感觉冰凉的刀刃有气无力的划破了他的皮肤。他猛然想起那日吞鲸岛迎来的三位新客,不可一世的新客。 “终的,还是做了井底之蛙。” 章泽兰陡然睁开猩红的双眼,咆哮道:“给老子用力些!” 这持刀的老者骤然一受惊,当场便躺在了地上,两眼一翻,四肢就不停的抽搐了起来。 “这才叫做灭门凶手。” 章泽兰大笑着身子往前一倾,脖子舔向剑刃。 云开了,瞧得一轮下弦月。 冷飘飘睁开了双眼,她用力抬起头,看见满脸阴沉的董平,翘起了嘴角。但她又一瞧另一边的石莽,却蹙起了眉尖轻声道:“败了。” “啊,不中用。”董平冷冷道。 “我不仅帮了倒忙,还害了石将军。” “啊,不中用。”董平冷冷道:“但再不中用的女人,笑起来都是极好看的。用多少力气哭,便用加倍的力气笑吧。” 今夜,千岛覆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北莽新覆雪(一) “桌椅板凳都是新的,笔墨纸砚也皆是上品。就是这床旧了些,但好在料子用的贵重,若是护法不中意,那奴婢便吩咐手下人再给您换。”拾掇干净的老妇人,不厌其烦的诉说着大屋中的摆设。屋中除了她,那便只有一个翘着二郎腿,趴在桌上嗑瓜子的小厮了。 忽的,这小厮一把将桌上的瓜子儿皮全都捋到了地上道:“我说婆婆,你这话跟我说土护法是怎么死的?” “不是说得痨病死的么?” 小厮淡淡道:“这是上面的说法,据我所知,咱们土护法是被人杀的。” “还有这回事儿,俺怎么不晓得?” “因为你是呆子。”小厮冷笑道:“听说土护法是在去视察莲蓬狱时被人杀死的,这次信上任的土护法绕路去东州,应该也是因为这档子事儿去了莲蓬狱。” “俺们三个可是土护法的亲信,为啥这事儿对俺们还藏着掖着?”伙夫满脸怒容,就差起身找谁去比划两拳了。 小厮微笑道:“上面保准还以为咱们三个会为土护法报仇,而去本不太平的江湖上大闹一场。但他们可真是高估了咱们跟土护法的感情,咱们还巴不得土护法死了,能落份儿清闲呢。” 老妇人皱眉道:“以后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不准往外说。” “行了婆婆,您老这等我讲完了才开口,这不成了马后炮么。”小厮不屑道。 “婆婆我马后炮怎么了,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你!”老妇人说罢,便举起拐杖欲要落在小厮的后背上。 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小厮身形一闪,这屋内便没了他的影子。 伙夫见状大笑道:“耿跖这移形换影的功夫,倒是越发精尽了。” 老妇人将拐杖放下道:“你也别歇着了,快些去将晚上饭给做出来。” “婆婆,俺们还真让那新来的土护法喝泔水啊!” 老妇人淡淡道:“你还真是个呆子,怎听不出来婆婆我方才讲的是气话,简单做些吃食便行了。” 伙夫憨笑道:“俺这不是呆,是听婆婆的话。” 老妇人微笑道:“行了,婆婆晓得你听话了。快些去做饭,婆婆这肚子可快饿坏了。” “中。” 伙夫一笑,便走了出去。 老妇人缓缓坐在椅子上,她眼珠一转,不晓得她在打什么主意。 …… 时值深秋,但这山间的松柏却依然挺拔翠绿,偶尔有飞鸟高唱,但这鸟鸣与寂寥的秋风一同落在人的耳朵里,却成了呜呼哀哉四字。 在深山老林处,极为隐蔽的一隅里,有两面笔直高耸的峭壁相对而立。而留在这两面峭壁上,那如蜂巢,如莲蓬的洞穴。此时却如一只只幽邃的,漆黑的眼眸,正缄默的注视着,躺满了谷底的那一具具尸体。 忽的,一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缓缓的行进了这莲蓬狱。当瞧见面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时,他高挺鼻梁下生着的那两撇俏皮的八字胡,也忍不住跳了起来。 这时,一身着水蓝色纹双鲤鱼大氅的男子转过了头。他依旧用一把小折扇将半张脸遮起来后说道:“公孙……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阁下为土护法了。” 公孙轩拍打了拍打身上的灰尘,快步来至水护法身旁道:“在下从前多蒙水护法照顾,才能保住这条性命。水护法随意称呼便可,叫在下护法,那可真是折煞在下了。” 水护法微笑道:“土护法这是哪里的话,你有今日的地位,那是你自己博来的,与本护法无关。在咱们覆族里,不讲论资排辈,只讲规矩。若土护法当真还念着本护法的好,那便守好这规矩。” “水护法言之有理,在下谨记在心。”公孙轩说罢,便将视线又移到了面前那遍地的尸首上:“上任土护法也是死在了这莲蓬狱?” 水护法眉间一蹙道:“不错,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慌乱,本护法已将莲蓬狱的消息压了下去。” “水护法想的周到。” 公孙轩行至一具尸首前,蹲下身子,好生检查了一遍后说道:“这人身上没有外伤,看五官之色,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水护法淡淡道:“土护法请退避一旁。” 公孙轩闻言忙闪开了身子,他于一旁只瞧得水护法只是一抬脚,朝那尸首上踢过去了一颗小石子。霎时间,那尸首便分离崩兮。 水护法颦蹙着双眉,冷声道:“你瞧这人虽没有外伤,但实则他已被人切成了无数肉块儿。” 公孙轩闻言大惊失色,他不由得失声喊道:“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神技?是剑术,还是刀法?” 水护法淡淡道:“若是单从尸块儿上看,应该是剑伤。但无论是高明的剑气,还是剑芒,若想做到这等程度,都是不可能的。因为只要是有形之物伤人,那必定会在肌肤之上留下伤口。” 公孙轩闻言不禁微笑道:“若照水护法这么说,那这岂不是虚无缥缈的鬼神才拥有的手段?” 水护法笑道:“说是鬼神的手段,也未尝不可。是剑伤,但又非剑气剑芒所致,那便只有剑意了。而这世间能将自身气场,化为如此锋利之剑,本护法也只晓得两人。一个是已经故去的剑墟老剑主,另一个则是书院的吾师前辈。不过如今这二人一个是鬼,一个是神。” 公孙轩皱眉道:“若真是如此,那事情便就难办了。想要寻到第三个拥有此般鬼神手段的人,谈何容易。” 水护法摇头道:“也不尽然,土护法请随本护法去前面瞧瞧。” 旋即,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快步走了起来。但没走出去几步,水护法便停下了脚步,他道:“土护法,本护法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请水护法直言不讳。” 水护法微笑道:“不管行凶者有多大的本事,但想来这莲蓬狱,没人带路是绝来不了的。而这莲蓬狱的所在之处,除了上任土护法与其手下的几个亲信外,舵里也只有几个高层晓得。就连这莲蓬狱中的舵众,当年来此地时,也是被蒙着眼关在囚车里拉过来的。土护法,你说知晓这莲蓬狱所在之地的人里,谁最有可能引狼入室?” 公孙轩无奈一笑道:“水护法到底还是绕起了圈子,知晓这莲蓬狱所在的,除了水护法刚才说的舵中几人外。还有几个与覆族不相干的人晓得,那便是董平与古之四恶。而董兄弟早就去了江南,若说是他将莲蓬狱透露出去的,我倒是不信。而最有可能的,便是四大恶人了。” 水护法微笑道:“土护法倒是与本护法想到了一起去,土护法请移步上前瞧瞧十丈开外的那堆尸首吧。” 公孙轩闻言走上前去,他来至那令人触目惊心,堆积成山的尸首前站定后,骇然道:“这…这些人的死状倒是与之前瞧见的不同。” 水护法淡淡道:“不错,这些人是关押在莲蓬狱中的囚徒。他们的死因是因为气宫损毁,导致经脉枯竭。” “就像是妖怪给吸干了精血。”公孙轩叹道。 “也可以这样讲,不知土护法可曾听说过近日来,有将人吸食成人干的妖怪,在北莽各地流窜的传言?” “有所耳闻,不过我只将其当成谣言罢了。但我没想到,这谣言竟成真了。” 水护法打了个哈欠,如释重负的说道:“至于此处的情况,本护法便算是交待清楚了。土护法,你这次接任护法之位,算是临危受命。舵主对你寄予厚望的,你不仅要重建莲蓬狱,还要将捣毁莲蓬狱的凶手给揪出来。” “承蒙舵主与水护法厚爱了。”公孙轩沉声道:“若这件事是真与四恶人有所瓜葛的话,那倒也好说。就怕,这件事跟近日来的北莽大小门派接连被灭门的蹊跷事,扯上了关系。” 水护法微笑道:“真相如何,还得看土护法你的手段了。土护法来莲蓬狱之前,还没去过垌山县吧。” 公孙轩闻言点头道:“我还是觉得莲蓬狱这边更重要些,于是便先绕路来此处了。” 水护法笑道:“虽说如此,但垌山县的那三位,你可别懈怠了。你若是想坐稳土护法这个位子坐稳了,那绝少不了那三位的帮助。” 公孙轩听罢来了兴趣,他问道:“早久听说土护法手下有三位猛士,但一直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来头。” “也罢,那我便先支会一你声。先说这第一位,丁庖。他本是背刀门门主刀皇徐间客的十大关门弟子之一。其虽在刀道上的悟性惊人,但他却无心练刀,偏爱钻研厨艺。后来徐间客觉得他玩物丧志,于是便将他逐出门下。再之后,他被舵主收留,最后又投在了土护法座下。你别瞧丁庖这人有些憨傻,但其厨艺跟武艺皆是一流。”书护法说罢,公孙轩笑道:“这倒是个奇人,以后便不用为这吃饭发愁了。” 水护法微笑道:“然后还有耿跖,你别听这人名字耿直,但其着实是个鬼机灵。” 公孙轩点头道:“这人我有所耳闻,族里的人好像给了他的绰号,名为小开山。是说这人脉极广,消息灵通。一人便可抵得上专门收集消息情报的开山舵。” “虽言过其实,但这耿跖的确有些本事。最后便是花木兰,花婆婆。这花婆婆的本来性命无人知晓,但因其骁勇,又是女儿之身,所以舵主便给了她个花木兰的诨号。” 公孙轩揶揄道:“既然是婆婆,那何不称其为佘太君,倒更贴切些。” “土护法,这话你可别当着花婆婆的面说。”水护法没来由的这么一正色,令公孙轩心中打起了鼓。 “此话怎讲?” 水护法反问道:“你可晓得上任土护法是如何死的?” “自然是死于莲蓬狱。” 水护法嗤笑道:“非也,这土护法在死前那夜里多喝了两坛酒。于是他便接着酒性,叫了花婆婆一声佘太君。结果花婆婆二话不说,抄起拐杖就揍了他一顿。土护法心里憋屈,便来了莲蓬狱。那夜里本护法正好押了一批人来了此处,我就与土护法闲聊了两句,他将这事儿告诉了我,我只觉得好笑,便走了。但谁成想,那一夜竟成了诀别。” 公孙轩听罢骇然失色道:“这花婆婆竟如此凶悍?” 水护法微笑道:“至少舵主与其交手,从来都没有能在她身上,讨得过便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北莽新覆雪(二) “这般厉害的人物,怎的给土护法做了手下?” “那谁晓得,你切记不要惹到她就行了。” 公孙轩与水护法一边说着一边走,水护法这话音一落,二人便来至了这山谷的出口处。 水护法一打折扇道:“今夜土护法便去垌山县熟悉熟悉此处的情况,将交接做好。至于莲蓬狱这里的烂摊子,那便先交由本护法收拾。” “这倒是麻烦水护法了。” 水护法微笑道:“本护法算是个闲人,能有些事做还求之不得呢。说到麻烦,您土护法肩上的担子可比本护法重多了。咱们闲话便不多说,土护法还是趁天色还明快,尽快赶路吧。” “告辞。”公孙轩听罢一抱拳,便快步走了。 水护法抬头瞧瞧从浑浊穹道:“刚才我打进你嘴里的丹药是解毒丹,你若是不想死,那就快些走!”还没等公孙轩问个所以然出来,这白衣女子便快步向前纵身而去。 公孙轩忙的站起来,此时他被封住的气宫已然解开。察觉到滚滚涌入经脉中的真气,公孙轩当的是一拔腿便追上了那白衣女子。 “姑娘,到底怎的了?” 女子斜睨他一眼后淡淡道:“来不及跟你解释那么多,你只需晓得后面有个极厉害的人物在跟着咱们就行了。” 女子话音一落,公孙轩便感觉一道澎湃的巨力狠狠的拍在他的后背之上。他登时便气血上涌,唇齿之间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甜腥味儿。他回头看去,当的是被惊的瞠目结舌。 只瞧得在他二人身后,一披头散发的蓝衣男子正满目猩红的追着他二人紧紧不放。 “水护法!” 白衣女子闻言问道:“怎的,你认识他?” 公孙轩一时没言语,他心道后面这人的确是水护法无疑。但此时这水护法像失了神智一般,那本是俊美的脸庞已狰狞的宛如凶兽。公孙轩猛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沉声说道:“姑娘,你听在下一言。被这人追着,咱俩十有**是跑不了的。只有联手对敌,方能有一线生机。” 女子盯着公孙轩的双眼看了片刻,觉得他不像是在扯谎,于是便道:“看起来你与那人是旧相识,你可有应对的法子?” 公孙轩见女子信了自己的话,便赶忙道:“姑娘可还有那能封住真气流动的毒药?” 女子闻言倒也不磨叽,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公孙轩道:“拿去!” 公孙轩微笑道:“有这个便万事大吉了。” “你倒是还能笑得出来。” 公孙轩将那瓷瓶里的丹药倒在手里,一数有五颗,他将三颗握在手里,将另外两颗又交还给女子后沉声道:“我先将他拦住,看能否将这毒药塞进他嘴里。而姑娘你便在一旁看着,用你那暗器手法试着将这毒药打进他嘴里。若你这三颗丹药打完了,他还没倒下,那你便快些去逃命吧,有在下帮你拦着。” 女子闻言一怔,旋即,她又满脸冷淡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你自家人生的事,那就得你收拾这烂摊子。”女子一语未毕,就瞧得公孙轩脚步戛然而止。 旋即,公孙轩猛的一转身,便朝飞扑而来的水护法隔空打出了一掌。公孙轩这一掌当的是雄浑非常,掌风极劲,卷起飞沙走石,其前方棵棵苍劲松柏,遇此掌风也尽皆被拦腰折断。 公孙轩见势心喜道:“舵主赏赐的这大金刚掌着实厉害!” 只瞧失了神智的水护法面对此等骇人掌力,竟不闪不避的迎面冲了过来。其身上染血的衣衫遇此劲风刹那间就被撕了个粉碎,而他身上这衣衫一除,公孙轩就瞧见在水护法的腹部赫然有六处骇人的剑伤。其伤口虽已结痂,但也能看出这是明显的新伤。 “难不成,是那杀了土护法的剑道高手做的?” 公孙轩就这么稍稍一慌神,水护法已来至他身前,公孙轩忙闪向一侧。旋即,他一手握拳,一手捏爪,便向水护法的胸腹处击去。公孙轩的速度极快,其手臂挥舞间,竟带出了宛若实质的残影。 “嘭!” 公孙轩得手,但水护法也一掌狠击在了他的胸口处。公孙轩只觉两小臂酥麻,其胸口更是剧痛无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北莽新覆雪(三) “舵里这些老牌儿的高手的确厉害的多,要不是水护法现在失了神智,真气不稳,那岂不是这一招便要了我的命?” 公孙轩虽心下胆寒,但手上的功夫与脚下的变化却是不敢有丝毫耽搁,越发变换的灵活与多样起来。公孙轩清楚,要想拿下水护法单凭一味的横冲直撞是行不妥的,他需要找出的是水护法招式间的漏洞,好将那毒丹送进水护法的嘴里。 眨眼间,二人便过了百十来找。虽说是要找水护法的漏洞,但公孙轩手上的漏洞却越发的多了起来。眼瞧着公孙轩就要陷入绝境时,水护法的动作却戛然而止。公孙轩虽不明所以,但仍是大喜过望。他忙的探出双指夹住一颗毒丹,便以雷霆之势朝水护法的面门之上攻去。 但他离水护法的面门尚只有不足几寸时,忽的便从大地中冲出两物登时便将其掀翻在了地上。公孙轩陡然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他向前一瞧,只见得两条麟甲角须必先,由泥沙汇聚成的两条栩栩如生的长龙正趾高气扬的向他嘶吼咆哮着。 “这是运气化形的顶尖功夫,潜龙降渊!” 公孙轩一握双拳,只感觉这掌心间尽是湿哒哒的冷汗。按说习武之人到了这窃天境,那首先掌握的便是这运气化形的敲门。但施展运气化形,着实太消耗真气,所以大多数习武之人全将此诀窍当成个鸡肋,真正愿意运用的极少。但真碰见施展这功夫的那可要小心了,其因无外乎有二,那便是非修为极高着不使,非顶尖武技不使。 而公孙轩也是倒霉,水护法这两点都占了。正当公孙轩进退两难,举步维艰之时,那两条长龙骤然便动了起来。公孙轩先是惊慌,随后心下一横道:“拼了!” “姑娘,还在否!” 公孙轩话音未落,就听那女子娇声道:“在呢。” 公孙轩稍稍安心,他飞身迎上那两条长龙后大喝道:“姑娘,他现在的心力全在操控这两条泥龙上,其本体定当空虚!在下在前面挡着,你趁机将那毒丹打进他嘴里!” 公孙轩这话音落了片刻,也没听见那女子回话。公孙轩先是感叹世态炎凉,旋即又是心喜:“如此个国色天香的尤物,走了好,走了好。若是这姑娘死在这里,那才是这世间的一大损失!”想罢,公孙轩自觉心中畅快,他手中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但那两条泥龙可不是好对付的,若这真是两头活着的畜生,公孙轩早就将其给一掌毙命了。但公孙轩面对的只是两团泥疙疤罢了,若想将其毙命,就必须制住水护法,或等其真气消耗干净。 而公孙轩还没等水护法真气耗光,他反倒是快要油尽灯枯了。这真气消耗的厉害,他手上的动作自然慢了起来,其招式之间更显得愈发不连贯。漏洞百出,疏密不济。 豁然间,公孙轩一个不注意,一条泥龙便一头将他撞落在地。旋即,另一条泥龙便将两只利爪压在了公孙轩身上。正当公孙轩要命丧泥龙之口时,他忽的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音,怎是那位姑娘的!” 蓦然间,公孙轩当的是万念俱灰。他倒是不心疼自己,他只是觉得这世间要是少了幅好皮囊,那更将丑态百出了。 公孙轩正闭目等死时,一团潮湿的泥沙却骤然间便糊在了他的脸上。旋即,大团大团的泥沙落下,登时便将公孙轩给掩埋了起来。 感觉到不对劲儿,公孙轩忙的扒拉开身上的泥沙,狼狈不堪的站了起来。他向前瞧去,只见得水护法已倒地不起。而那女子,则正坐在地上,包扎着小腿处殷殷流血不止的伤口。 “姑娘,你原来没死!幸哉,乐哉!” “我瞧要死的” 那女子本是嫌弃的想骂公孙轩一句,但她这一语未毕,却是扑哧一声,咯咯笑了起来。公孙轩不明所以的低头瞧瞧,只见这身上着的锦衣华衫,此时尽沾满了泥沙。他摸摸脸,亦是如此。 公孙轩自己也笑了起来,他心道:“我如今好歹也是覆族堂堂的护法,但这般模样,别说是顽皮的孩童的,怕是连在烂泥里打滚儿野狗都不如。” 乐呵完了,公孙轩便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细致的擦拭起了脸上的泥垢。这时,那女子也包扎好伤口,站了起来。公孙轩瞧见这女子已转过身,一瘸一拐的往深山行去时,忙道:“姑娘,且留步?” 女子闻言停住了脚步,她冷笑道:“怎的,你还要留我不成?” 公孙轩快步行过来,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道:“这在下可不敢,只是还有些话想向姑娘问个明白。” 女子猛的将手腕从公孙轩的掌心中抽出来,随后不由分说的就在公孙轩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但你这般动作,已不是简单的礼数问题了。” “是在下唐突了。”公孙轩揉揉脸,又将手上没干的泥抹在了刚擦干净的脸蛋儿上:“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说。”女子倒无意与公孙轩纠缠,她冷冷的撇下一个字儿后,公孙轩便忙接话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你就是想问这个?”女子哑然失笑:“有空说这个,你还不如去瞧瞧你那老朋友现在如何了。” 公孙轩闻言,恍然大悟,他回身探了探水护法的鼻息,又把了把水护法的脉搏后笑道:“还好,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旋即,公孙轩又起身行至女子身旁道:“不知姑娘芳名。” “你倒还不依不饶起来了。”女子斜睨公孙轩一眼后淡淡道:“招娣。” “招娣?” “南宫招娣,怎的?”女子听公孙轩没说话,再一瞧,只见其正嗤嗤笑着。 女子见状,微微蹙眉,冷脸道:“怎的,有多好笑?说出来,也让我笑笑。” 公孙轩摆手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觉得这阳春白雪跟下里巴人加在一起,虽略显不妥,但也是别有一番俏皮可爱。” 南宫招娣冷笑道:“你若是觉得不妥,那去找我父母说道,跟我掰扯些什么。”说罢,她便垂首又向前彳亍行去。 但她还没走两步,公孙轩又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讲!” 南宫招娣脸庞上飞来些愠怒,语气更是凌厉。 “这次,在下要说正事了。” 公孙轩忽的一正经,南宫招娣蓦然一怔。 “不瞒姑娘,在下是覆族之人。而姑娘再往前走,那便是我覆族禁地,姑娘若是执意向前去,那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南宫招娣闻言笑道:“我当你要说什么,所谓禁地,此时此刻怕也是成了空无一人的废墟了把。” 公孙轩心下一喜,他暗道:“这位姑娘果然知道些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那在下更不能放姑娘向前走了。不仅如此,在下还要委屈姑娘随在下回一趟舵里。” 南宫招娣微笑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覆族,还是覆舵。想将那份霸道压在我身上,痴人说梦。” 公孙轩笑道:“这事关乎我覆族数百条人命,按姑娘所说,那夜里发生的事,姑娘应该有所目睹,所以还请姑娘助在下一臂之力。” “不错,那夜里发生的事,我的确是瞧见了,但凭什么要帮你?” “据在下所知,百花宫位于北莽与辽国交界的极北苦寒之地。传言那魑魅夫人性格怪癖,不仅自己深居百花涧里,而且向来不允许门下弟子外出游走于江湖。那为何姑娘你身为百花宫的人,竟来了这十万里开外的东州?”公孙轩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观察着南宫招娣的神态变化。他发觉,自己一提及百花宫,南宫招娣的眸中就添了一份哀伤之色。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百花宫的私事,还轮不到你覆族来管吧?”南宫招娣的语气虽仍是冷淡,但较之方才,已是柔和了不少。 公孙轩闻言微笑道:“我覆族当然没有姑娘说的那么蛮横无礼,但姑娘既然插手了我覆族的私事,那姑娘的事,自然就与在下扯上了关系。” 南宫招娣低头瞧了瞧小腿处的伤势,忽的笑道:“若是我不说,恐怕今夜我也走不了了。” “事后在下自当赔罪。” 公孙轩虽是含糊其辞,但南宫招娣已晓得了其中的寒意。她淡淡道:“不错,我百花宫向来避世不出,但如今,百花宫只剩了我一人。所以,这规矩如何,那便是我说了算吧。”南宫招娣语气虽淡泊,但其中藏着的无奈与愁绪却是能令闻者感同身受。 公孙轩也是一惊,他道:“百花宫虽算不得名门大派,但宫内百十来人还是有的,怎的只剩姑娘一个了?” 南宫招娣自嘲一笑:“倘若我百花宫也是名门大派,或许就能逃过一劫了。” “难不成”公孙轩听到此处,便有了些眉目。 南宫招娣平淡道:“这些时日来,北莽灭门惨剧频发,我百花宫当也没能逃的了这个劫数。” 公孙轩忙道:“在下不晓得百花宫祸事,言语之中有过激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南宫招娣听罢倒是笑了,她道:“但瞧见你们这雄霸北莽的覆族也遭了殃,我的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公孙轩闻言悚然:“姑娘此话怎讲,难不成是说,杀害了我覆族数百号兄弟的凶手与百花与姑娘的仇家是一拨人?” 南宫招娣淡淡道:“或许吧,他们的那身装扮,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旋即,南宫招娣缓缓诉说了起来。 且说百花宫里的魑魅夫人自幼便是个美人胚子,但自其长成后,却被人说成了是红颜祸水。一生挫折,屡次改嫁。当其年过半百时,与其相伴了十五年的最后一位相公因病过世,更是令其对尘世心灰意冷。之后她去往至苦寒之地,创立了百花宫,专收养无家可归的女童作为门下弟子。这百花宫虽有些独特,但在江湖中只能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罢了。而就是这样一与世无争的小门派,在半月前却突遭灭顶之灾。 “那夜里,有四个戴着油彩面具,披着黑色大氅的人突然闯进了百花涧。他们枉若无人的在宫中逛着,其所到之处,师姐妹们便会自相残杀起来。家师欲要阻拦,却不幸也着了他们的道。” 公孙轩点头喃喃道:“原来是奇门幻术。” “不错,是幻术。我百花宫也修此道,但却远不及他们的高明。家师是宫内修为最高的,她虽被那些人控制,但也保留了一丝清明。靠着这一丝清明,家师硬是将我与几个师姐妹护了出去。但那些人的手段着实厉害,要不是随我一同出来的那些师姐妹们拼命护着我,我怕是早就死了。我这条命,是用家师跟宫中姐妹数百条人命换回来了,我自当不能让她们白死。于是我追着那些人的蛛丝马迹,一路来到了东州。”南宫招娣说罢,眼角处泛起了泪花。 公孙轩亦是感叹,他沉声道:“那些人的手段你见识过,你百花宫上下加在一起都没有法子制住他们,就凭姑娘你区区一人之力,又能做到了什么呢?当真与其对上了,还不是白白丢了这条性命?” 南宫招娣拿出从公孙轩处得来的银子癫了颠道:“这世间总少不了你这种被美色诱惑的蠢材,我一路追着他们,一路弄些银子。只要我能掌握他们的行踪,那终有一日能去烟花楼,七杀门下,洪天宗请几个厉害的角色。” “倒是好主意。”公孙轩微笑道:“我覆族遭此劫难,那是在数日之前了,既然姑娘掌握了他们的行踪,那为何还要在这山间逗留呢?” 南宫招娣闻言蓦的一滞,过了片刻,她方才道:“因为他们中有人察觉到了我在跟着他们,所以我不敢在紧跟下去。” 公孙轩忽的皱眉道:“既然他们之间有人发现了姑娘,那姑娘为何仍在人世?” 南宫招娣瞧见公孙轩稍稍往后一退,不由得微笑道:“你不光是个蠢材,还没种的很。”公孙轩闻言满是尴尬的咧了咧嘴。 “嘁。”南宫招娣冷哼一声道:“我倒不晓得我为何还活着,或许是跟察觉到我所在的那人有关。从穿着打扮上看,那人好似跟灭了我百花宫的人,不是一路的。” “哦?还有第二拨人?” 南宫招娣淡淡道:“这我也不甚了解,只晓得那人是个拿剑的糟老头,那老头还领着两个孩子。你们那些覆族的人,大多都是被那老头给杀的。” “拿剑的老头!”公孙轩一惊,豁然开朗,他暗道:“看来那能使出绝顶剑意的剑客,便是那位老者无疑了。再加上其身边还跟着两个孩子,这人的身份倒也是好查。”想罢,公孙轩微笑道:“姑娘,在下有一言要讲。” “你说的话还少么,有话便直说。” 公孙轩微笑道:“姑娘孤身复仇,也太势单力薄了些。再说你那弄银子的法子,恕在下直言,不仅蠢,还慢。或许还没等姑娘弄到足够的银子,姑娘的性命怕早就丢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姑娘觉得下次再与那些人碰上,还能保得住这条性命么?”见南宫招娣抿着嘴没言语,公孙轩继续说道:“既然姑娘与我覆族有共同的仇家,那为何不两两联手,共谋出路呢?三大杀手宗门虽然厉害,但说实话,也比不上我覆族。见过那些人真身的,怕也只有姑娘你了。只要有姑娘相助,将那些人一网打尽,指日可待。” 南宫招娣闻言,目光一亮。 公孙轩见状本以为她要答应了,却没想她开口笑道:“你这话说的有道理,从前倒是我钻牛角尖了。既然能与你覆族联手,那我为何不去寻求剑墟,书院这等名门正派的庇护。如今江湖祸事频发,他们这些名门大派,应当也是头痛饿很。” 公孙一愣,旋即他赶忙道:“不妥,不妥。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为何那些名门大派如今没有遇袭,遭殃的全是小门派。这些日子来接连生起的风雨,难道就不是那些名门大派为了巩固地位,去肃清底下那些不听话的小门派的手段么?” 南宫招娣微笑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公孙轩淡淡道:“在下可是有理有据,北莽江湖如今敢对我覆族下手的,怕也只有那些名门大派了把。而且你所瞧见的那位老剑客,剑术之高,当世罕有高手能与其匹敌。能培养出此等剑客的,除了剑墟,还有别家么?在下并不是要怀疑谁,而是不想姑娘以身犯险。如今姑娘寻求我覆族的庇护,才是王道。” 南宫招娣攥着拳头,一言不发。沉默了半晌后,她方才淡淡道:“我凭什么信你,你总得有些让我信服的本事。” 公孙轩见事成,舒了口气后微笑道::在下不才,虽没什么本事,但如今也是覆族五行舵中的五大护法之一。” 南宫招娣闻言,彻底愣住了。她嘴唇翕动,过了半晌才吐出三个字来:“就凭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北莽新覆雪(四) “在下虽不才,但的确就是五行舵的护法之一。还有这位,是舵中地位仅次于舵主的水护法。” 公孙轩说着,便将水护法背了起来。 “这人的本事我倒是信得过,看刚才他这幅模样,应该也是着了那群人的道了。” 公孙轩微笑道:“我舵中实力超群的水护法都对付不了那些人,就凭姑娘自己,那当的是飞蛾扑火。” 南宫招娣一瘸一拐的行至一棵手臂粗细的歪脖子树前,她随手一劈,便将那歪脖子树削成了一根粗陋的拐杖。南宫招娣试了试这拐杖顺不顺手后,方才开口道:“跟你覆族联手也未尝不可,但咱们可得约法三章。” “姑娘说来听听。” 南宫招娣拱着眉头,做若有所思状。过了片刻后她展演笑道:“这第一,你不许向我问为什么。” “为”公孙轩话语一滞,忽的笑道:“在下明白了,那这第二第三条分别又作何说法?” “这第二第三条,我倒是还没想出来。等何时我想到了,那便再告诉你。不过我觉得,有这一条那也足够用了。”南宫招娣那清水眸子忽的一眨,展露出些道不明的桀黠。而当她说罢,过了良久,也没听见公孙轩回话。 “怎的了?”南宫招娣回头瞧去,只见公孙轩正闷着头,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公孙轩闻声抬起头来笑道:“没什么,那剩下的两条姑娘尽管想,只要不太过于强人所难,那在下定然一一满足姑娘。” 南宫招娣闻言微笑道:“还算你识相,对了,还不晓得你叫做什么呢?” “公孙轩,轩是气宇轩昂的轩。” 南宫招娣嗤笑道:“你倒是会捧自己,那以后我便叫你公孙护法了。” “姑娘随意。”公孙轩忽的打了个哈欠,他腾出一只手揉搓了一把脸道:“现在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赶路。” 南宫招娣听罢,登时就警惕道:“去哪儿?” 公孙轩微笑道:“姑娘不必紧张,咱们去垌山县。垌山县是上任土护法的根基所在,只有去了那垌山县,在下才能调动起手中的人马。” 南宫招娣闻言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随你去那垌山县走一遭。你最好真展示些本事出来,要不然我可不伺候你。” 公孙轩点头道:“这是当然,若去了垌山县,姑娘还觉得在下不中用的话,那姑娘大可以一走了之。” “你这句话倒还顺耳。” 言毕,南宫招娣拄着拐棍儿走了两步,又回头冷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赶路?” 公孙轩笑道:“来喽!” 旋即,二人便一前一后的在这山间行了起来。二人时而搀扶,时而又离得很远。待二人出了山,来至靠山镇时,长夜已过半。这靠山镇里多的是客栈与店铺,来往的多也是行脚商人与马匹贩子,所以虽时至深夜,但这镇中仍显热闹。 感到腹中饥饿,公孙轩便不由分说的将南宫招娣领到了一家小食店里。这店里的生意倒是不好,桌子也都空着。那店里的伙计兼掌柜正在炸着馅儿饼,他瞧见公孙轩背着一个昏迷不醒水护法,倒也不显得惊奇。说句实在的,这靠山镇里,最常见的便是杀人越货。到街上瞧瞧,没准儿哪个就是在案的江洋大盗。 公孙轩将水护法放下来,托南宫招娣扶着。随后,他又解下披着的袍子铺在地上后,才将水护法移了过去。旋即,公孙轩搓了搓手道:“掌柜的,你这儿还有什么吃的。” 那掌柜过了老半晌,才幽幽道:“除了热馅儿饼,那就是晌午剩下的凉豆花儿了,客官若是不嫌弃,那我去给你盛两碗。” 公孙轩看向南宫招娣笑道:“姑娘,要不然咱再换一家?” 南宫招娣淡淡道:“江湖儿女哪里有那么娇气,随便吃些,吃完了好赶路。” “那行。“公孙轩应了声后便又对着那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先上四个馅饼儿。那豆花儿我自己去盛,你这里我熟。” 掌柜的又是过了老半晌才缓缓道:“那麻烦客官了。” 闻言,公孙轩便越过那炸馅饼儿的掌柜,进了后厨。公孙轩进了后厨不久,那掌柜便取过一个盘子,装了四个馅儿饼后起身向南宫招娣这桌走来。瞧见掌柜的起身,南宫招娣着实怔了一下。只见这掌柜走路一高一低,他左脚一迈,露出来的是鞋子。而右脚一抬,则露出来的是一截木桩。 南宫招娣哑然,她心道:“想不到这掌柜的竟身有残疾,那公孙轩自己去盛豆花儿,想必也是为了照顾这走路不方便的掌柜。”她刚想罢,公孙轩便端着两碗豆花儿从后厨走了出来。 掌柜的将馅饼儿放于桌上后,垂首道:“客官慢用。”旋即,他又一瘸一拐的行到了油锅后,继续炸起了馅饼儿。 “嘭”的一声,公孙轩将一碗豆花儿放在南宫招娣面前道:“姑娘请用。” 南宫招娣从筷筒里拿出双筷子,便搅动起了那豆花,倒没有要喝的意思。 公孙轩见状笑道:“若是姑娘没胃口,那便将那豆花让给我,我这肚皮可饿的厉害着呢。” “你倒是想的美,这顿是我请客,怎能都便宜了你。”说罢,南宫招娣便端起碗,只用了两口,就将一海碗的豆花儿灌进了肚子里。 公孙轩暗中腹诽道:“你请客,还不是花的我的银子。” “公孙护法若是没胃口,那便将你的让给我如何?” 公孙轩闻言回过神来,他忙道:“这凉的喝多了容易坏肠胃,在下还是替姑娘分担一些的好。”说罢,他就往嘴里塞了两个馅饼儿,又将那豆花儿一口顺进了肚子。 打了个饱嗝,公孙轩摸了摸肚子笑道:“怎的姑娘,这粗茶淡饭,可还合你的胃口?” “倒是不错,没想到这种粗鄙之地,做的饭食倒也算精致。” 公孙轩微笑道:“姑娘,不瞒你说。我手下有个厨子,那手艺才叫做一绝,若姑娘不嫌弃的话,你的伙食便由在下包了。” “那我倒是求之不得,反正能省几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南宫招娣说罢,便从腰间悬着的钱袋里取出一锭二两多重的小元宝放在了桌上道:“掌柜的,结账。” 公孙轩见状讶然:“姑娘,这小店里怕是找不开你这锭银子。” 南宫招娣笑道:“谁说我要人找了。” “那这顿饭,可就值几个铜板” 南宫招娣摆手打断了公孙轩道:“我吃的顺心了,就想赏,你管的着么?” “之前在下倒是能管,但现在是真管不着了。”公孙轩无奈笑笑,便起身又将水护法背了起来。南宫招娣将那沾染了不少灰土的袍子,拍打干净后披在水护法身上后淡淡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弄辆马车过来。” 公孙轩闻言笑道:“姑娘大气。” 南宫招娣微笑道:“我可小气的很,那置办马车的银子算是我借给你的,你得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公孙轩虽是无奈,但也只能笑呵呵的应承下来。南宫招娣走后没多久,便牵着一辆马车走了回来。一有马车代步,没到天明,三人便来至了垌山县。 南宫招娣跳下马车,四下瞧了瞧后说道:“这几天我便在前面那间富悦客栈里落脚了,你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便来客栈寻我。” 公孙轩将马鞭放于一旁沉声道:“如此恐怕不妥,姑娘还是随在下一起住安全些。” “我就算是被人杀了,那也不想跟你这贼眉鼠眼的人在一个屋檐下喝茶。” 望着南宫招娣鄙夷不屑的目光,公孙轩苦笑道:“那就如姑娘所愿,但姑娘千万要小心行事。” 叮嘱了几句后,公孙轩便一扬马鞭,驾着马车往城西而去。马车飞驰,一转眼的工夫,就在城西的一处大宅院前停了下来,只瞧那大门上悬着的牌匾写着屠府二字。 “是这里了,化土为屠。” 公孙轩点了点头,便跳下马车,哐哐的砸起了那两扇刷着黑漆的阔气宅门。他敲了几下,没人出来相迎,反倒是邻家几户的狗都叫了起来。 “这,你们怎么晓得我是属狗的。”公孙轩自嘲一笑,旋即又砸起了大门。这次他只敲了两下,便听得门后由远及近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久,又听得门闩一卸,“吱”的一声,那大门便敞开一个小缝儿。 公孙轩从那门缝里望进去,便瞧见一只在夜里都能瞧见贼光的机灵大眼。 “您,哪位?” “在下公孙轩。” “您,就是新来的土护法?” 公孙轩微笑道:“阁下便是人称小开山的耿跖,耿大侠。” 扑哧一声,门后那人就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 “诶呦,我说护法大人,您这是嚼的哪门子怪词儿?我是耿跖不假,但可跟大侠沾不上边儿。听您这话,我可都不敢给您开这门儿了。” “水护法说的不错,这耿跖是个鬼机灵。敢在新来的护法前饶舌,说明这人的胆子也不小,是个可用之才。”公孙轩想罢,笑道:“耿跖,你不给我开门不要紧,但你总不能不给水护法开门吧?” “啥!” 耿跖闻言,轰然就将这大门给敞开了。 “水护法也在这里?” 公孙轩见状微笑道:“你倒是对水护法忌惮的很,他现在就在马车里,你亲自去迎他吧。” 耿跖听罢,忙行至马车前,单膝下跪,抱拳说道:“在下耿跖,参见护法大人!”过了半晌,听得马车里没人应声。耿跖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小子,看来是想整我。”一有这念头,耿跖便偷摸着将那车帘给掀开了个小口子。 登时,耿跖便蹿了起来:“水护法,他怎的了!” 公孙轩淡淡道:“将水护法背进宅子,我有要事要支会你们。” 耿跖闻言不敢耽搁,他小心翼翼的将昏迷不醒的水护法背起来后便快步闪进了宅子。公孙轩紧跟其后,而他还没走两步,就听那耿跖在院儿里扯着嗓子大喊道:“土护法驾到!” 公孙轩闻声哑然。 亮堂的大屋里,水护法正静卧于床榻之上。不时,还听得一老妇念念有词:“桌椅板凳是新的,笔墨纸砚也皆是上品。就是这床,诶,水护法怎躺在这床上?” 一旁的耿跖不耐烦的说道:“花婆婆,我都跟你说几遍了,水护法大人是土护法带来的。” “诶呦,你看我这脑子。”花婆婆看了眼公孙轩后笑道:“桌椅板凳都是新的,这笔墨纸砚也皆是上品。就是这床” 花婆婆一语未毕,就见一虬髯大汉闯了起来:“土护法,土护法!饭菜已经做好了,您快来趁热吃!” 公孙轩闻言倒也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本以为这耿跖就够怪了,没成想,这其他两人,一个比一个活宝。 “出去,出去,喝你的泔水去!”耿跖喝了那丁庖两句后,皱眉道:“土护法,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晓得了。依我看,现在还是趁早将水护法送回舵里。而且莲蓬狱那档子事儿,咱们也别跟着掺和了。” 公孙轩闻言变了脸色,他沉声道:“舵主任命我为土护法,那就是让我查莲蓬狱一事,我岂能再推脱给舵主?” 耿跖嘿嘿一笑,他摇头道:“土护法,你当真以为你现在还是土护法么?” “哦?”听得耿跖话里有话,公孙轩便追问道:“此话怎讲?” 耿跖将手揣在袖筒里,抽了抽鼻子说道:“既然土护法不明白,那我便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上任土护法之所以将居所安置在这垌山县,那是因为这地方离西边的岩土堂和东边的莲蓬狱都不算太远,土护法在这里方便调度两边儿的大小事宜。但现在,莲蓬狱没了。而那岩土堂,明面上还是您土护法说了算,但实则已成了金护法的下属堂口。说到底,您土护法现在就是没兵的元帅,没兵的老虎。舵主之所以给您这么个护法的位子,实际就是将您跟莲蓬狱都当做了弃子。 舵主这么做,一来无非是为了给舵中上下的兄弟一个交待。二来,那便是这次的对手舵主也没有把握能对付。所以土护法大人,小的劝你一句,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挂你的虚职,颐养你的天年,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公孙轩听罢,长吁口气道:“原来如此。” “得,您明白就行。” 公孙轩点头道:“耿跖,你说的话,我明白了。所以,我现在派给你两件事,你务必要给我办好了。” 耿跖一摆手,心不在焉的说道:“得,您是护法,您敞开了说。” 公孙轩负手笑道:“第一件事,便是将水护法护送回总舵,让舵主为其疗伤。” 耿跖闻言松了口气,他笑道:“我还以为,土护法你是个不开窍的呢,没想到你还挺灵光。” 公孙轩微笑道:“这第二件事,便是发挥你手下的人脉,去给我查一个人。” 耿跖一听愣住了,他轻声道:“莫非,您是要我去查那个百花宫的女人?” 公孙轩点头道:“不错,但也不止。你不禁要查她,还要查百花宫,查百花宫是否被人给灭门了。” 耿跖听罢,登时一拍大腿便呲牙咧嘴起来:“诶呦我说土护法,您原来是个榆木脑袋,刚才我说的,您可是一个字儿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错了,你说的话我不仅听进耳朵里了,还记在心里了。你的意思无非是说,咱们覆族招惹上了不得了的对手,若是不将这对手铲除,那族中上下兄弟,皆性命堪忧。如你所说,我这虽是个虚职,但我手中攥着的可不是鸡毛,而是三根凤凰毛。”公孙轩话音刚落,耿跖就忙不迭的说道:“得得得,您这意思,是还想将我们这三个老弱病残,也给拖进这浑水里?我们三个可没那本事,您也瞧见了,这一个是又老又痴的婆子,一个是好吃懒做的厨子。至于我,那就更不值得一提了,一个贪生怕死的小贼罢了。我们三个,可不想那么早进棺材。” 公孙轩没理会耿跖的抱怨,他满是爽朗的笑道:“但水护法,可是格外器重你们三人啊!我不需你们为谁卖命,但咱们在江湖上混的,总得讲个道义不是?咱们不提那些虚的,水护法被人折腾成这般模样,咱们总得给他报仇不是?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花婆婆您就是咱们的宝,您哪儿都不用去,在家里坐镇便好。还有丁庖,你不是厨子么,那就将厨子这行当干好。从明天起,你就给我变着花样的做菜,每一顿都不许带重样的。” 丁庖憨笑道:“俺看行!” “呆子!” 耿跖刚低声骂了一句,公孙轩便转头对他笑道:“至于耿小哥,你既然贪生怕死,那就一直怕下去,最好怕的连阎王爷都懒得来收你的命。本护法有预感,只要你不死,咱们就大事可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北莽新覆雪(五) “本护法也累了,先去休息了,就劳烦三位代本护法照料水护法了。” 公孙轩咯咯一笑,背起手便走了出去,只留屋内三人大眼瞪着小眼。耿跖嗤笑道:“本以为还能摊上个精明些的上司,但没成想又是个憨货,看来本大爷是安生不了了。花婆婆,你怎么看?” 那花婆婆闻言,又喃喃的说了起来:“这桌椅板凳都是新的,这笔墨纸砚” “得了,花婆婆!” 耿跖一声厉喝,打断了花婆婆的喃喃自语后,白了她一眼道:“我说花婆婆,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也是,若我也能学会跟你一样装疯卖傻,那也能落个清闲。 花婆婆闻言忽的一笑:“我说小耿子,你就算是想装疯卖傻,那也没老婆子我这个资本不是?而且老婆子我能瞧出来,小耿子你虽嘴上埋怨个不停,但心里怕是早乐开花了吧。当年你本深受舵主信任,但你却因为一时遭人陷害,这才被发配到了土护法这里。老婆子知道你心高气傲,但上任土护法却一向不待见你,这才让你打不了翻身仗,间接的也消弭了你的锐气。 而这新来的土护法虽看上去有些痴傻,但是个胸怀大志的人物。你若是在他身边干下去,出头之日,指日可待。” 耿跖微笑道:“怕只是痴人说梦,这土护法的来历在他到此处之前,我已找人调查过。其出身燕州一微末小门,后门派解散,他便加入了咱们覆族。他刚来的几年可谓是锋芒毕露,从舵众升到堂主,也只用了两年的功夫。但之后,他却是在那位子上坐死了。后来不但没升,反而因缕缕触发舵中的规矩,一度背上了水火追杀令。其所犯之事,大多是为了所谓道义二字。似这般愣头青,我倒是不认为跟着他能做出些什么事业。这人的城府过于浅薄,不堪大任。” 说罢,耿跖站了起来,便欲要行出门去。 花婆婆微笑道:“既然你不看好他,那现在又要去做什么?” 耿跖淡淡道:“自然是将土护法交待的两件事儿给安排妥当了,既然这上司不顶用,那就该咱们这手下人帮衬着。说不准有一日舵主瞧见我功高盖主,就又将我给提拔上去了。” 见耿跖说完就走了,丁庖也笑道:“那婆婆,俺也回去睡觉了!” “走吧,这里有婆婆我一人就行了。” “那行,俺明天给婆婆你熬一碗补汤喝!”丁庖也没心肺的走了,花婆婆倚着拐杖,坐到了床边放着的椅子上。 她凝视了水护法半晌后,忽的微笑道:“想不到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身修为也出类拔萃的水护法,有一日竟也会落的这步田地。难不成我覆族,真当应了这个名字。还没将北辽南宋,没将这天下覆灭,我族倒是要先一步覆灭了。可悲,可叹呐” 水护法一动不动,猛的瞧上去,倒像是真死了。 秋日深夜本该寂寥,但一阵震天响的呼噜却吵响了这份寂静。打呼噜的丁庖,只瞧他一边走着,便眯瞪着眼打起了呼噜。 突然,丁庖这呼噜戛然而止。他猛的一睁开双眼,那锋芒之意,便从其双眼中溢了出来。单看他此番的神情与其身上展露出来的惊人气势,任谁也不能将其跟一个混迹于灶台边的伙夫给联系起来。 “不错,这才有些刀皇弟子的气势。” 听见背后传来言语,丁庖登时便回过了头去。这一回头,丁庖又憨憨的笑了起来:“护法大人,怎是你。俺还以为,你早躺炕上睡着了呢!” 公孙轩微笑道:“本是要睡了,但却突然想起些要紧事。”说罢,公孙轩从袖筒里摸出一张写着两行蝇头小楷的纸张取出来,递给丁庖说道:“等天亮了,你就将这纸上写着的几道菜做出来,送到县西悦福客栈。到了那客栈里,你就说这菜是公孙轩送给今天半夜里前来投宿的那位姑娘的。” 丁庖看着那纸上写着的几个菜,没来由的便蹙起了眉头。 “怎么,有难处?” 丁庖旋即憨笑道:“这几个菜做起来倒是容易,但菜里要用的几味调料,得去县北的著子镇买,家里的几味料,早用光了。” 公孙轩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随便做几道菜送过去。” 丁庖一听,就拍起了胸脯,他道:“这可不行,这是您土护法第一次交待俺办差事,俺可不能给办砸了。那著子镇离垌山县也只有个不到十里的路,半个时辰俺便能走两三个来回,护法大人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公孙轩微笑道:“行,那我便将这事儿全权拜托给你了,路上千万要小心些。” 丁庖闻言也没回答,他陡然一个纵身,便跃上了数丈开外的墙头。随后他身形连闪,眨眼的功夫,他便消失在了公孙轩的视线之内。 公孙轩见状自语道:“这三个手下,倒一个比一个有本事,唯独我这个做老大的,修为平平。这长久下去,怕是难以镇住场子。”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人笑道:“土护法这话就见外了,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在这里,咱们各司其职便好。”公孙轩斜睨一眼,只瞧说话的是耿跖。公孙轩展颜笑道:“耿小哥这话说的倒是贴心。” 耿跖挑眉道:“嘿,土护法您先别着急贴心,我这话可还有下文呢。” “耿小哥请讲。” 耿跖忽的面色一沉,他冷声道:“咱们在这里各司其职,土护法您现在是这里的头,那就是咱们的脑子。您这脑子没咱们这四肢健壮些,倒也无所谓。只要您不犯糊涂,那咱就听您吩咐。但若是你总犯糊涂,那咱也不介意将脑袋给揪下来。” 公孙轩笑道:“耿小哥这话便是在警告本护法了。” 耿跖淡淡道:“若土护法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方才咱去瞧了瞧你说的那姑娘,倒真是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护法大人您若只是为了一己之私,就随意使唤咱们兄弟的话,那可别怪咱不客气了。” 公孙轩呵呵一笑,他摇头道:“耿小哥这话可就说错了,那姑娘虽与咱们不是一路,但也算是朋友。而且她所掌握的关于毁了莲蓬狱,伤了水护法的那群人的消息,也是远远多于咱们。给她送几顿饭,也不算过分吧?” “护法大人还言之过早,那姑娘是不是咱们的朋友,还有待查证,有待商榷。” “那你还不快去查!” 公孙轩陡然间发出的一声厉喝,着实将耿跖给下了一跳。耿跖定了定心神,他一瞧公孙轩寒若冷霜的面孔,却是笑了:“想不到公孙护法还是头笑面虎,你放心,咱是办实事儿的人。在来这里跟你耍嘴皮子之前,咱已经安排人去查那位姑娘以及百花宫了,若不出意外的话,最迟三天之后,便会来消息。” 公孙轩闻言道:“三天?既然还要三天,那在这三天之内我们就要对那位姑娘以礼相待。在这三天之内,本护法不准你接近那位姑娘。” 耿跖嗤笑道:“这公孙护法尽请放下心来,咱可不愿意去挨那色字刀。”说罢,耿跖便一转身,晃晃悠悠的走了。 “这小子,真不是盏省油的灯。”公孙轩摇了摇头,旋即,他从怀里摸出本被泥水给浸的皱皱巴巴的青皮薄书来。只瞧得那书皮上,模模糊糊的写有拦江手三字。 “舵主传我两门绝技,一是那金刚掌。其金刚掌虽是厉害,但其太过阳刚,而且还需佐以佛门心法,并不合我之前的功法路子。在来之前,舵主虽一再叮嘱,要等金刚掌修炼至小成后方才能习此拦江手。但瞧现在这局势,怕是等不了了。”公孙轩轻声一叹,便翻看起那记载有拦江手的秘籍来。这一看,他便入了神。 拦江手虽与金刚掌皆属于刚猛路子,但与金刚掌不同,此拦江手讲究的是一往无前的凶猛,与破釜沉舟的勇猛。传言这拦江手也是从当年的无上宗流传出来的,将此武技修炼到极致。随手一招,便能用掌间生出的劲风,拦断一条波涛汹涌的江河。拦江手,也因此得名。 “原来如此,这拦江手虽是凶悍,但没一招却要留半分余地,这般方才能与掌中形成兜拦之风。舵主倒也是了解我,这拦江手与我的脾气倒也隐隐契合。”公孙轩眉目间刚流露出些许喜色,旋即就又散了去。他只听得,一股疾风正在里这院落不远处,骤然逼近了过来。 “谁!” 公孙轩轻喝一字,就听墙头上有人憨笑道:“是俺!” 公孙轩一抬头,便见提着一串儿油纸包的丁庖从墙头跃了下来。 “你这一个来回倒是太快了些!” 丁庖笑道:“要不是那卖料的掌柜睡死了,半晌没来给俺开门,俺怕是早回来了。” 公孙轩闻言咋舌不已,只是片刻的功夫,丁庖就能来回行二十里路。单凭此等脚力,丁庖就能挤入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之列。 同时公孙轩也明白,那刀皇为何会将丁庖逐出师门了。嗜武如命的徐间客,当的是不愿意瞧如此块儿绝顶的练武料子,自己糟蹋自己的天赋。 “辛苦你了,你先去休息一个时辰,但别忘了去给那位姑娘送饭。” 丁庖将胸脯拍的哐哐作响:“俺办事,护法大人您且放心!” 随后公孙轩又寒暄了两句,二人便各自离去。 而这恍然间,就是天明。 公孙轩睁开了懵胧睡眼,这一宿,他是坐在蒲团上睡的。当他一醒,就瞧见那本拦江手掉在了地上。公孙轩笑笑,将书捡了起来。而他这一抬头,又看见在门口处摆放的一张高桌上,撂着一身崭新的衣裳。 低头瞧瞧自己这一身狼狈,公孙轩自语道:“真是可惜了这身好衣裳,即使上好的料子,与上好的做工,也敌不过在山间的来回奔波,与那从天而降的污泥。”说罢,公孙轩便换了新衣裳,走出了屋子。 一出门,公孙轩就见花婆婆在修剪着院儿里几颗枯树的枝丫。 “多谢婆婆的新衣。” 花婆婆侧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公孙轩后微笑道:“能瞧见护法大人有了番新气象,老身也是深感欣慰。” 公孙轩上前接过花婆婆手中的剪子说道:“这等粗活,交给在下便可。” 花婆婆将靠着影壁的拐杖拿过来,拄在手里道:“护法大人倒是将老身唯一的用处,也给剥夺了。” 公孙轩微笑道:“花婆婆这话便言重了,舵中上下,谁不晓得花婆婆您的厉害。做这般杂务,可真是屈才了。” 花婆婆闻言咯咯笑了起来:“保准是水护法又在背后吹捧老身了,他那是客套话,护法大人可切莫信了。” 公孙轩听罢一拍脑门道:“您瞧我这脑子,倒是将水护法给忘了,水护法可好?” 花婆婆淡淡道:“天还没亮,便被小耿子安排的人护送走了。老身也封住了他身上所有运气的大穴,即使他醒了,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公孙轩闻言心道:“虽说只要是习武之人,都会些封穴的法子,但像是花婆婆这般一出手便能将运气的大穴全封住的,那可是少之又少。” 旋即,公孙轩微笑道:“花婆婆好手段,一般人若想封住他人的真气,大多是以暴制暴,用真气强锁住对方的气宫。像跟花婆婆这般精巧的封穴比起来,皆是粗糙不堪的手艺。以花婆婆的才干,完全可以在舵内担任高位,为何偏安一隅?” “呵,老婆子我只是个行将朽木之人罢了。当年老身进入覆族,只是有些事不得不求舵主大人。而那事一了,老身便来了这垌山县。老身本想着从那以后,再不理江湖之事。但谁成想,舵主大人竟将土护法也派到了这里,他这是想将老身与覆族绑在一起啊。若护法大人你还有份儿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心思,那就让老身在此颐养天年吧。”花婆婆说罢,便拄着拐杖,彳亍而去。 公孙轩无奈笑笑,又修剪起枯枝来。 这草木虽坚韧,但也有娇气的时候。若想让其再来年亦是枝繁叶茂,那就要将其枯枝败叶修剪干净。树木是如此,人亦是如此。 “这覆族,也是时候该修剪一番了。” 公孙轩喃喃自语着,突然就见丁庖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护法大人,俺回来了!” 公孙轩起身笑道:“那姑娘把饭食吃了?” 丁庖大笑道:“吃了,那姑娘还夸俺做的饭好吃呢!” 公孙轩将那食盒一掀,就笑了:“还吃的挺干净。”说罢,他又从袖筒了摸出张纸条来:“那姑娘是咱们的贵客,这一日三餐,咱都得照顾好了。这纸上写的是晌午饭,你做好了后,还得给那姑娘送去。” 丁庖笑道:“那姑娘稀罕俺做的饭,俺也稀罕她。她的伙食,便包俺身上了。” 公孙轩正欲接话时,却听得那耿跖在他身后嬉笑道:“我说呆子,你倒是有了个仆人模样。” 丁庖瞪了耿跖一眼道:“关你啥事儿!” “滚一边儿去!“耿跖不耐烦的嘟囔了一句,又看向公孙轩说道:“咱还以为护法大人您现在跟那姑娘腻歪在一起呢。” 公孙轩转过身,面对耿跖笑道:“在耿小哥将那姑娘查清楚以前,本护法也会避嫌,不与那姑娘相见。” 耿跖微笑道:“但愿如此,护法大人记着,您再温柔乡里寻桃源洞时,底下可有不少兄弟在拼命呢。” “听耿小哥一说,本护法就算是再有寻桃源洞的意思,倒也没那份儿心情了。”公孙轩淡淡道:“本护法再安排你个活儿,这几日在那姑娘身边布几个眼线,她去哪儿了,做了什么,要通通上报。” “这不用护法大人交待,咱已经办了。”耿跖说罢搓了搓手道:“那行,护法大人就剪你的树枝。我这没人伺候着饭食的,便出去随便吃些糙的,填填肚子。”旋即,耿跖便不再理会公孙轩二人,径直出了宅子。 待其走后,丁庖开口道:“护法大人,耿跖天生就是属毛刺儿的,逮谁都要扎上两下,您可别放心里。” 公孙轩微笑道:“有本事的人,难免少不了些脾气,我自然不会放在心里。这世上,像丁庖你这般既有本事,又没脾气的,倒是少之又少了。” 丁庖憨笑道:“那是,俺是谁!” “呆子。” “对,俺是呆” 丁庖舌头忽然打了截,他抬头一瞧,只见得耿跖正站在影壁上。 “你怎的又回来了!” 耿跖笑道:“这出去匆忙,倒是忘了带银子。谁成想,这一回来,便瞧见个呆子在自吹自擂!” “俺不是呆子!” 丁庖突然一声暴喝,刹那间,就瞧他击出一拳,将那影壁给轰了个稀碎!那碎烂的砖石,骤然便纷纷朝四方砸去。 公孙轩见状倒吸了口冷气,他瞥了眼被砖石压劈的花木,喃喃道:“好大的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北莽新覆雪(六) 苍白暮色。 已整整过去了三日,这三日内公孙轩没有出过屠府。他整日就是练练武,收拾收拾庭院。丁庖仍是一日三餐给南宫招娣送着饭,每顿要做什么菜品,都由公孙轩仔细安排。 而根据耿跖的监视汇报,这三日里南宫招娣曾出过两次垌山县。虽然她在县外逗留的最长时间不过三个时辰,但她可着实见了不少人。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虽其身份还未可知,但大致可以确定那些人皆是江湖人士。 又练了半天那拦江手。当公孙轩收了势,吐出两口浊气,正欲起身去吃晚饭时,耿跖就先一步的进了屋子。 “耿小哥,可是有了那南宫姑娘的消息?” 耿跖一言不发的点点头,随后他顺手把房门一关上,就从怀里取出了一巴掌大小,叠了几叠的薄纸来。耿跖将这薄纸展开,铺于桌子上道:“土护法,您也来瞧瞧。” 公孙轩上前一看,只见那纸上竟住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绝代佳人。虽是画的,但那一颦一笑,以及从眼角处流露出来的些许俏皮神态,当的是画的栩栩如生。 “这,这是南宫姑娘。”公孙轩缓过神来后说道。 耿跖微笑道:“既然护法大人您也觉得像,那便是没什么问题了。这张画儿是咱拜托一位画师朋友画的,那位朋友只是在暗处偷摸瞄了一眼,便下笔如有神呐。之后,咱又找人拿这张画儿去了百花宫。果不其然,当我那位朋友到时,百花宫只有遍地横尸。因为那百花宫地处偏僻,远离城镇,所以许久没人发现也是正常。之后,那位朋友又拿着这张画儿,去了百花宫采买茶米油盐,药材布料的几个城镇。十几个店铺的掌柜伙计,皆说时常瞧见画上的这姑娘跟其他百花宫的弟子来镇里,虽不知其姓名,但也眼熟。” 公孙轩点了点头,他将桌上那画儿重新叠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筒里:“若是如此的话,那位姑娘便是咱们的朋友了。本护法现在若是不去见见她,那就太失礼数了。” 耿跖微笑道:“护法大人去哪里咱现在管不着,但你得将那画儿还给咱。那位画师朋友可明说了,这画儿只是借给咱的。护法大人您可不能趁火打劫,中饱私囊。” 公孙轩淡淡道:“若不是本护法,那画师能有幸瞧见南宫姑娘那般标致的美人?本护法还没向他收钱,他倒是讹上咱们了。你回去告诉他,这张画儿算是利息。对了,你的那位朋友此时还在百花宫附近吧?” “应该还没来的及走,怎的,护法大人还有吩咐?” 公孙轩闻言便附耳上前对耿跖说了两句话,耿跖一听,登时哑然。耿跖面露苦色,显然是不想接公孙轩这个活儿,但还没等他拒绝,公孙轩已然推门走出了屋子。 “嘁!这位护法大人,当的是没什么出息。”耿跖暗自腹诽。 幽远的老城古路两旁排列着整齐的老屋,老屋檐上却悬挂着盏盏鲜艳的新灯笼。 忽的吹来一阵风,那两排灯笼便随风跳了起来,它们所向之处,是遥远西方,如同皮影的山,如同雪似的天。 公孙轩在这条老街上走了两遭,最后在一街上的客栈前停下了脚。这一站定,他便不踌躇了。径直进了客栈,又马不停蹄的来至南宫的客房外。若说公孙轩还是晓得些礼数的,知道敲两下房门,问问有人在否?但公孙轩要是不晓得礼数,直接闯进去,他只能瞧见佳人横卧。不过他这么一叫门,客房里的佳人便赶忙离了床,放下身段坐在了椅子上。 “请进。” 公孙轩听罢,一推门走进客房,便看见一袭白衫的南宫招娣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瞧。公孙轩赶忙抱拳,语气略带歉意的说道:“这几日在下因要处理些杂务,有怠慢南宫姑娘之处,还望见谅。” 南宫招娣微笑道:“公孙护法这话可就是折煞小女子我了,这三日来,你不是时时都派人监视着我么?” 公孙轩挺直腰杆,眉头却皱成了一团:“姑娘可说的是那送饭的兄弟?这南宫姑娘可就错怪在下了,那位兄弟就是在下上次跟姑娘提起的那手艺极好的厨子。让他来给南宫姑娘你送饭,也是寥表在下的歉意。那位兄弟做的饭菜,可合南宫姑娘你的胃口?” 南宫招娣仍是笑道:“到这关头了,公孙护法还装什么傻?不过你虽派了人监视我,但我却坚定了要与公孙护法联手的意思。虽然你这个人做事漏洞百出,但还是有些警惕之心的。而且公孙护法现在,怕是已将我的老底给查了个一清二楚吧?” 公孙轩一脸迷惘道:“南宫姑娘何出此言?” 南宫招娣淡淡道:“就凭你改了对我的称呼,在此之前,你虽表面热络,一口一个姑娘长,姑娘短的。但实则,你心中仍是对我的身份抱有疑虑。而方才,你却在姑娘二字前,加上了我的姓氏。这便表明,你心中已信同了我的身份。” “这南宫姑娘倒是对细微之处的变化观察的格外细致。”公孙轩想罢,上前挑了一把离南宫招娣较近的椅子坐了下来:“南宫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啊,在下就这么根小尾巴,还让你给揪住了。不错,在下这三日来的确派人监视了你南宫姑娘,并且调查了姑娘的身份。结果不错,南宫姑娘与在下是一路人。但在下还有个疑问,这三日来,南宫姑娘出去见了不少人。若是方便的话,南宫姑娘可否将那些人的身份告知在下?” “这有何不可?”南宫招娣冷笑道:“我向来是光明正大的做事,不像公孙护法你办的全是需要藏着掖着,见不得光的事。” 公孙轩闻言笑笑,没有辩驳,他一摆手道:“请讲。” “公孙护法说的那些人,皆是我的眼睛手脚,又或者说,我亦是他们的眼睛手脚。” “此话何解?” 南宫招娣淡淡道:“那些人与我一样,皆是灭门惨案中的幸存者。” “幸存者!” 公孙轩听得此言,险些跳了起来。他平复了一番情绪后沉声道:“北莽诸多门派被灭门一事,已经闹得是沸沸扬扬。官府与几大门派都已经插手进去,若是有幸存者的话,他们为何现在不是在官府等人手中,而是与南宫姑娘你有联系?” 南宫招娣淡淡道:“在追着那些面具人的途中,我发现不光我,还有数拨人再追着他们。后来我才晓得,那几拨人,便是因各种侥幸,而存活下来的,与我有同样遭遇,并且志同道合的一群人。他们之所以没有寻求各大门派以及官府的庇护,是因为他们跟公孙护法一样,都不信任官府与那些名门大派。” “在下明白了。” 瞧见公孙轩眯瞪着眼不晓得在盘算些什么时,南宫招娣忽的嗤笑道:“说来也有趣,正当公孙护法你在我身上做文章时,豫州又有一门派被灭了。我的那些朋友也查到,前日那帮面具人曾在豫州平汊府的万齐城中落脚。我是等不及了,现在便要去万齐城。若公孙护法还有要务耽搁着,那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 公孙轩微笑道:“南宫姑娘又说见外话了,姑娘所去之处就算是刀山火海,那在下也甘愿舍命相陪。” “舍命?”南宫招娣淡淡道:“若你只会舍命的话,那还是莫要随我一同去了,我要的是能办正事的人。旁边跟个要死要活的,我还觉得晦气呢。” “南宫姑娘也忒无情了些,在下听那说书人可不是这么讲的。碰上在下这般有情有义的男子,姑娘就算是不以身相许,那也该温柔相待” “你若是再废话,我立刻就走。” 听南宫招娣语气不善,公孙轩也不敢再插科打诨了,他起身道:“南宫姑娘先在此处等半个时辰,走与不走,半个时辰后在下再来给姑娘一个答复。” 南宫招娣微笑道:“公孙护法可要抓些紧,这可不光是我一个的事,若这件事办砸了,公孙护法在覆族中怕也难逃干系。” “有劳姑娘费心了。” 公孙轩说罢不再逗留,使上轻身功夫,一个纵身,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南宫招娣来至窗边,吹着丝丝晚风,瞧着公孙轩仓惶而去的背影,忽的掩面一笑。但旋即,她那一双清眸,又成了碗波澜不惊的凉水。 一回了府,公孙轩便将耿跖三人召集了起来。随后,他什么话都没说,便进了屋子。三人足足大眼瞪小眼的呆立了片刻,公孙轩才从屋中走出来。而此时他的手中,却捏着两个信封。 花婆婆开口道:“护法大人,您传我们三人来此,到底有何吩咐?” 公孙轩微笑道:“花婆婆莫要着急,听在下慢慢讲。”说罢,公孙轩将一个信封交给了花婆婆道:“在下几日要出去一遭,若是在下七日之内还没回来,您老便将这份信给拆开。” 花婆婆将信收下后微笑道:“听护法大人您的语气,这次您是要去做要命的差事。” “不错,的确要命。” 公孙轩笑笑,又将第二个信封交给了丁庖道:”丁兄弟,劳烦你去一趟舵里,将此信当面呈给舵主。” 丁庖憨笑道:“护法大人您放心,俺是谁!” “呆子。” “你!” 瞧见一言不合,丁庖就要对耿跖发火,公孙轩忙道:“耿小哥,我还有一事交待给你。” “护法大人请讲。”耿跖漫不经心的说道。 公孙轩无奈笑笑,旋即沉声道:“本护法给你四个时辰,将你能召集到的好手全都召集起来,随后让他们前往豫州平汊府的万齐城听候本护法的调遣。” 耿跖微笑道:“护法大人可能有些事没弄明白,咱的那些朋友大多可都不是覆族中人,他们不会为覆族卖命,更不会为护法大人您卖命。” ”所以本护法给了你四个时辰,让你找愿意卖命的。若是你找不到人,那你便自己去。”公孙轩的语气中忽的透露出些令人不容抗拒的气魄,倒是让耿跖觉得有那么丁点儿耳目一新。他笑道:“既然土护法您都将这命令给下死了,那咱便去试试。” “好,今日一别,但愿后会有期。” 公孙轩一抱拳,便带着一股决绝之意拔腿而去。 老街上,灯笼下。 南宫招娣正提着一柄剑,静静的站着。来往的行人瞧见这般姿容的美人儿,没一个不侧目而视的,但一察觉到南宫招娣身上涌现出来的杀意,他们便将头乖乖的低了下去。 “你来迟了。” “既然南宫姑娘还在,那就说明在下没来迟。”公孙轩朝下瞥了眼,接着说道:“上次好像没瞧见姑娘拿着剑。” 南宫招娣微笑道:“昨日一位朋友送的,我在百花宫内本就是主修的剑道,但那夜逃的匆忙,便将佩剑落在宫里了。” 公孙轩颔首道:“原来如此,南宫姑娘你佩着剑,倒是更显得英气逼人了。” “这些废话等出了城再说。” 南宫招娣甩了个冷脸,就撇下公孙轩拔腿而去。公孙轩见状,只是苦笑,旋即跟了上去。 待出了城,公孙轩便瞧见在那不远处一灰衣少年正牵着两匹高头大马。 忽的,那少年喊道:“南宫姐姐,我都等你好些功夫了。” 南宫招娣走上前去,从少年手中接过缰绳道:“要是怪,你便怪他。”少年闻言,先是恶狠狠的瞪了公孙轩一眼,旋即他又向着南宫招娣摆出笑脸道:“冯伯伯他们在临行前告诉我,若南宫姐姐你若是在万齐城寻不到他们,便去城北,那里有他们留下的记号。” 南宫招娣微笑道:“姐姐晓得了,这些日子你要好生躲起来,莫被坏人给找见了。” “南宫姐姐放心。” 南宫招娣正欲回话时,就听公孙轩笑道:“再不走,狼可就要来了。” 南宫招娣抬头一瞧,只见公孙轩已坐在了马上。她又低下了头叮嘱了这少年几句后,方才翻身上马。 两匹快马哒哒而去,在马上,公孙轩笑问道:“那少年是谁?” “晋北江家的遗孤,我们这些小门派的幸存者里,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南宫招娣似有哀叹。 公孙轩皱眉道:“那他们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岂不是白白送死么?” 南宫招娣淡淡道:“与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烟花楼的刺客。若是他们真跟那些人对上,也未必是不堪一击。” “这简直是胡闹啊!”公孙轩轻笑,或是嘲笑,亦或者是惋惜:“那咱们可得快马加鞭了,在他们与那些人碰上之前,将他们给拦下来。” “慢着。” 南宫招娣叫停了公孙轩将要甩下的马鞭后沉声道:“我还有件事要先提醒你。” “南宫姑娘请讲。” “那些人怪异的很,尤其要小心他们遮在面具下的脸。” 公孙轩闻言笑道:“我倒是听说过那些被悬挂于燕临城上的尸体,其生前皆是被人活活给吓死的。那些人的面具下,真是一张鬼脸不成?” 南宫招娣淡淡道:“这我倒不清楚了,所谓奇门幻术,那就自有其独特与诡异之处。所以咱们若是跟那些人遇上了,最好避免正面冲突,以埋伏偷袭为上。但真要是没法子,必须当面对阵,那咱们就得在他们揭开面具前将他们杀了。” “这倒算个提醒,但在下建议咱们最好不要出手,跟着他们便行。在下在出行前,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人多也能保险些。那些人,可以说是深不可测。就连水护法也着了他们的道,更不用说区区咱们两个了。”公孙轩虽是笑脸,但语气中却满是心惊胆寒。 南宫招娣微笑道:“人多了,自然好。但你别忘了提前跟他们通个气,别还没动手,就稀里糊涂的被人杀了。” “这是自然。” “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了回你。” “怎的?” 南宫招娣一脸严肃,又让公孙轩的心提了起来。 “你那厨子的手艺不错。” 公孙轩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南宫姑娘好雅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等咱回来,在下就将那厨子匀给你。” 谈笑之间,公孙轩就将丁庖给卖了。不知现在正在路上狂奔,一心想着要给他送信的丁庖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此时空中无月也无星,只有大朵大朵的云彩晃来晃去。 耿跖搬了把椅子坐在庭院里,他的手中握着的是公孙轩交给花婆婆的那份信。耿跖翻来覆去的将这信把玩了片刻后,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信给启开了。 信的字不多,寥寥两行而已。 而耿跖却是足足盯着看了半晌,才将这信给放下。他颦蹙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公孙轩,到底搞的是什么把戏。”旋即,他将两根手指放在嘴里,吹了个响亮的呼哨。 不多久,一个戴着斗笠,不知男女的黑衣人就缓步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莽新覆雪(七) “这么着急叫我来,所谓何事?” 略带几分轻佻的男子声音。 “你愿意为我卖命么?” 耿跖说完这句话,扑哧一声自己先笑了出来。他喃喃道:“这话跟痴人说梦,也没什么两样。” “不愿意。” 斗笠男子拍打了拍打袖子,击起淡薄的灰尘:“若是卖你的命,还差不多。” “那行,就你了。” 马不停蹄的奔袭了一夜,待日头东升,天色微亮之时,公孙轩二人已来至豫州境内的三衙县,此处离那万齐城不足百里。但这肉到嘴边了,反而不能着急了。公孙轩与南宫招娣商议着,现在三衙县歇歇脚,顺便喂喂马。若萎靡着精神与劲敌碰上,十有八九讨不了好处。 二人在城里寻了间客栈正要进去时,五个捕快装扮的男子,便杀气腾腾的从客栈中冲了出来。在他们五人中间,是三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高大男子。这三个高大男子脸上出了这些淤青之外,还有不少老旧的疤痕。 公孙轩倒也没将这当成什么个大事儿,他随意招呼了南宫招娣一声,便进了客栈:“小二,把店外的马牵到后院,上好的草料伺候着。” “来喽!” 小二将一桌的酒菜摆列好,又将那托盘往胳肢窝里一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客栈。南宫招娣旋即走了进来,她在公孙轩对面坐下后忧心忡忡的说道:“你说刚才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公孙轩本想随意敷衍两句,但她一抬头,瞧见满脸严肃的南宫招娣,便正色道:“等会儿小二来了,再问他就是。” “客官,您要问小的什么?” 公孙轩话音还未落,那赶巧回来的小二便将话茬给接上了。 “我问你,刚才那些捕快是怎么回事?” 小二望一眼南宫招娣,他微笑道:“看模样,二位也是有功夫在身的,那想必晓得近些日子闹得人心惶惶,接二连三发生的灭门案吧?” 公孙轩笑道:“难不成方才被那些差爷抓走的三位兄弟,就是那些灭门案的凶手?” 小二闻言,登时就将一边眉毛挑的老高。他宛似个大爷般的一拍桌道:“诶,客官,这话你可说对了!”说罢,小二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这话小的可只对您二位客官讲。” 公孙轩听惯了这套说辞,他从腰间摸出块儿碎银子扔给这小二,打趣道:“既然如此,那这消息我买了,你可不准去跟别人讲。” 小二握着那银子,怔了怔,他倒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大方的客人。他缓过神来之后,赶忙就将那银子收了起来。 “先说昨夜,忽然有两个伤痕累累的男子来了咱三衙县。这两人一来,就是直奔县衙门而去。县老爷升了堂,问他俩是来做什么的。二位客官,您们觉得他俩是怎么说的?” 小二说到此处顿了顿,他一瞧公孙轩二人谁也没捧他的场,便咯咯一笑,继续说道:“那两人说,他们是从四方坪镇里的扼虎拳馆里逃过来的。据他们所说,扼虎拳馆正有恶徒在大开杀戒,他俩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出生天的。二位客官也晓得,现在那灭门案闹得沸沸扬扬,张伯熊张大人已经对下面各府各县下了告示,谁要是能提供些那灭门案凶手的消息,二话不说,赏十万金。县老爷一听也许就是那些灭门案的凶手又再作恶,登时就召集了几十号捕快,集结了几百号乡勇就浩浩荡荡的向四方坪去了。 县老爷去了,那伙儿歹人还真没走。县老爷当即下命抓捕,虽抓了二十多号人,但还是给十多人跑了。这不,刚才那三个就是倒霉蛋,去哪儿不好,非来了咱三衙县城。这不,就被捉了去。”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小二笑道:“二位客官还需要些什么饭菜酒水?” 公孙轩笑道:“弄些大肉面饼,抗饿的过来。” “得嘞!” 小二刚一离去,南宫招娣就开口问道:“你怎么以为?” 公孙轩淡淡道:“我觉得只是些趁火打劫的不成器之辈罢了,那些人接连灭了十数个门派,哪一次被官府捉到过。” “我倒觉得这件事儿不能就这么放下,说不定他们跟那些面具人当真有着瓜葛。那些面具人来也神秘,去也神秘,他们总不能是凭空出来的。所以我认为,只要是有关那些面具人的蛛丝马迹,咱们都不能轻易放过。不如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先去万齐城,我去一趟四方坪。” 公孙轩闻言笑道:“南宫姑娘无需着急,就算是你现在去了四方坪,那里也已经人去楼空,白跑一趟罢了。这做人就是有一点好,银子能当腿用。”说罢,那小二就端着一盔肉跟一盘子的芝麻大饼走了过来。 公孙轩饿了一宿,当的是用饼一卷肉,就狼吞虎咽起来。而南宫招娣却是不停挑拣着,没有张口。 “怎的,这里的饭食不合你的胃口?” 南宫招娣淡淡道:“这也怪你,派了那么好一个厨子,都将我的嘴给养刁了,什么饭食都觉得入不了口。” 说罢,南宫招娣随意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道:“得了,这吃的太饱,容易骑马时颠出来,你也适可而止一些。” “得嘞。”公孙轩笑了笑,便叫小二过来结了帐后,就与南宫招娣一同出了这客栈。 舍些银子的确好办事,那看大牢的狱卒接过公孙轩递过来的银子道:“就在里面关着呢,有什么要打听的,尽管去问。” 公孙轩笑道:“差爷,这些人不是重犯么,怎如此轻易就让咱进去了?” 那狱卒一瞧二郎腿,将俩眼角吊的老高:“诶,我说。你这人是个贱骨头吧,老子让你进去,你就进去。若不想去看,那就赶快给老子滚蛋!” 公孙轩又摸出些银子放在桌上,他压低声音道:“差爷,说句良心话,我是压根不想来这里。但他们不是我家内人娘家的仇人么,死了丈母娘,我自然高兴,但我家内人可惹不起。” 那狱卒闻言上下打量了几眼公孙轩身后站着的南宫招娣,忽的笑道:“你小子,倒是有福气的很。行吧,看在你一片孝心,那老子我便告诉你。昨夜,我家县老爷已经亲自押着大批犯人去燕临邀赏了。这牢里的两三只小猫,死也好,活也罢,都没什么用处了。你说老子我若要是拦着你们,那不就是将银子拦在荷包外了吗?话说回来,你家这小娘子,倒是标致的很。” “呵。” 南宫招娣闻言掩面轻声,似个铃铛啷当笑了声,当的是千娇百媚,令那狱卒魂不守舍。 “这位差爷,若是你看上了奴家,那奴家以后便跟着你过日子了。” “好好好” 狱卒正答应的乐不思蜀,南宫招娣“嘭”的就是一掌击在了他的脑门上。南宫招娣忽的一动手,着实将公孙轩吓了一跳。 “南宫姑娘,你的胆子倒也是不小,竟敢在这官府衙门里动手伤人。” 南宫招娣冷笑道:“如今北莽国已不国,家已不家,倒是这些披着狗皮的还没来得及照镜子,真将自己当成了个人看。” 公孙轩闻言拍手称快:“南宫姑娘说的好,在下真觉得,你进我覆族最合适。管他是人是狗,一同将他覆灭了就是。” “少说废话。” 南宫招娣冷喝了一声,便朝牢房方向而去。这十几间牢房内,倒是冷清的很,若是不知情的人来了,还真会以这天下大同了呢。但明眼人都晓得,这是那县老爷怕麻烦,搞得无为之治罢了。 忽的,听见牢房中有人淫笑道:“诶呦我说,这猪圈似的地方,怎的来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娘们儿?” “那谁晓得,说不定是来伺候咱哥仨的呢!” 南宫招娣斜睨一眼,便瞧见了在那客栈外看见的那三个鼻青脸肿的汉子,此时正靠着墙一脸色相的打量着她。 突然,坐在中间的那汉子,一把勒下了裤子,将那裤裆里的那腌臜玩意儿露出来在南宫招娣面前晃荡了起来,他大笑道:“小娘子,你情哥哥这个有个天物,你快些过来舔舔,可莫要暴殄了天物!” 这汉子话音刚落,他旁边那两人便拍手大笑起来。一人笑道:“哥哥学识渊博。”另一人笑道:“哥哥好不要脸。” 只瞧听着这三人言语调戏的南宫招娣是面不改色,忽的,她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给踢进了牢房里。这小石子飞的当真是快极了,它就如一团霹雳,陡然间就嵌入了中间那汉子的额头里。这汉子的笑声,随之戛然而止。当旁边那两人反应过来时,红的白的,已然淌了他们哥哥一脸。 二人将身子抖成了筛糠,一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竟敢在在官府的大牢里杀人” 南宫招娣微笑道:“二位好汉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正说的起劲么?难不成你们这些好汉,碰见比你们厉害的,就成了缩头王八,底下那玩意儿,也硬不起来了?” 那二人瞧见南宫招娣的手段,哪还敢回嘴,皆是抱起脑袋不敢言语。 “诶呦,南宫姑娘,那是粗鄙之语,粗鄙之语。”公孙轩咯咯笑着走了过来,南宫招娣斜睨他一眼,冷冷道:“你在外面磨蹭什么?” 公孙轩微笑道:“自然是将外面那位差爷给处理了。” 一听公孙轩连官家人都敢杀,这俩汉子当下怕的就将肠胃里的东西拉进了裤裆里。南宫招娣闻见臭味儿,不禁遮住了鼻子,其眸光间鄙夷之色更甚。 公孙轩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笑道:“二位兄弟,你们也瞧见了,方才这位姑娘一招就能要了那位兄弟的命,这便说明您们的命现在可不在你们手里攥着。而在下则将外面那位差爷给结果了,这又说明,你们现在有了一线生机。二位兄弟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那就看二位兄弟会如何回在下的话了。” “爷爷,奶奶,你们尽管问,我们兄弟二人知无不言!” 一汉子说罢,便拉着另一个汉子在公孙轩二人面前磕起头来。 “二位兄弟太客气了,这又不是过年又不是元宵的,这头就不用磕了” 公孙轩一语未毕,南宫招娣便打断他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我问你俩,你们为何要去灭扼虎拳馆的门?” 一人抬头,他脸上还挂着眼泪鼻涕:“奶奶,冤有头债有主,您若要寻仇,那可得去找我们当家的!我们本是一伙流匪,平日里也只是打家劫舍,从不敢招惹那些江湖门派。但前两日,我家当家不晓得怎么了,突然就说要去四方坪镇,将扼虎拳馆给灭了。” “突然“公孙轩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皱眉道:“你们当家可被官府给捉了?” 那人回道:“我家当家有些修为,昨夜逃了,没被官府给擒住。” 南宫招娣淡淡道:“一群匪徒,敢打武道门派的主意,岂不是找死。公孙护法,我觉得他们的当家突然做此决定,恐怕不是一时兴起。” 公孙轩闻言点了点头,他沉声喝道:“说,你们当家现在在何处!” 那人先是一个激灵,旋即便慌忙说道:“我家当家在那扼虎拳馆说过,他道,做了这笔买卖,就去万齐城拿银子。但他说这句话,像是无意讲出来的,怕是不想让我们这帮弟兄听见。我们兄弟三人这次来三衙县,是想休整休整,然后去万齐城寻我们当家的。但谁能想到,我们正搁屋里睡觉时,一群捕快便突然冲进来,将我们三个锁了起来。” 一听见万齐城三字,公孙轩与南宫招娣皆是耸然动容。“还是南宫姑娘想的周全,若不是你,我们怕是要让这条大鱼给溜了。现在看来,他们的当家,与那些人十有八九是有关系的。”公孙轩道。 南宫招娣微微颔首,随后,她又问道:“你们的当家叫做什么,长相上又有何特征,他现在若是真在万齐城,最有可能在哪里落脚?” 这二人闻言,登时就大眼瞪起了小眼。他们谁也不敢说句不晓得,当将脑汁绞尽后,另一人开口道:“谁也不晓得俺们当家叫啥,只晓得他姓吴。因他右脸上有个大红瘤子,所以有些兄弟暗中叫他吴蘑菇。曾听他说过,要是有了大把的银子,他定要去万齐城的一鹤楼吃上三天三夜,然后再去藏香院里睡上三天三夜。” “说的倒是清楚。” 公孙轩说罢,一掌将那牢门上挂着的几把大锁给劈了稀烂。 “走吧,看来咱们是更得去万齐城瞧瞧了。” 出了衙门,从客栈牵了马,公孙轩二人便朝万齐城奔驰而去。 “南宫姑娘,怎的如此少言寡语了?” 公孙轩瞥了眼愁眉不展的南宫招娣后笑道。 南宫招娣叹了口气,缓缓道:“我隐隐觉得有些太凑巧了。” “此话怎讲?” “咱们正好要去万齐城,便正好有一条大鱼落在咱们眼前。我倒觉得这条大鱼,更像是鱼饵。好似暗中有人再将咱们往万齐城引,他放这条大鱼的目的,就是逼咱们不得不去万齐城。”南宫招娣越说,那眉头皱的便愈发厉害了。 公孙轩微笑道:“南宫姑娘说的不无道理,但在下却觉得这只是巧合罢了。若那吴蘑菇真是他们放的饵,未免显得太刻意,与多此一举。就如姑娘方才所想,这种饵,只会让人起疑罢了。而且那吴蘑菇是否与那些人有所瓜葛,还是两说。所以在下劝南宫姑娘戒心莫要太重,容易自乱阵脚。” 南宫招娣闻言笑了:“公孙护法说的是,即使万齐城是天罗地网,十面埋伏,那咱们也得去闯一闯。” 南宫轩笑笑,便扬鞭策马,闷头赶起了路。 万齐城虽比不得雍容华贵的洛阳城,但在豫州也算数得上号的大城。但越是大城,辽人的管制便越发严厉,所以这城中并不显热闹,一眼望去,皆是死气沉沉。公孙轩也是给看守城门的汉人士兵塞了些银子,他的马与南宫招娣的佩剑才不至于被扣下。 一进城,公孙轩便嘟囔了起来,“那小子也没讲清楚,那记号留在了城北的何处,偌大个城,该怎的找。” 南宫招娣淡淡道:“这不用公孙护法操心,你随我来就是。” 公孙轩登时笑道:“有南宫姑娘在,在下自然放心。” 说罢,二人便牵着马往城北而去。 “找还是要找的,劳烦公孙护法留意一块被涂成大红色的墙砖。” 南宫招娣如此说道。 公孙轩笑道:“南宫姑娘,在下说过,做人的好处,那便是这银子能当腿使。”说罢,公孙轩往四方瞧瞧,其视线掠过低头走路的行人,落在几个靠着坐在墙根儿晒暖的乞丐身上。 公孙轩摇摇头,走了过去。他刚一站在那几个乞丐面前,这些要饭的弟兄便拉扯住他的衣衫,求爷爷告奶奶的乞怜起来。 公孙轩倒也不吝啬,摸出一把铜钱便洒了出去。趁这些乞丐趴在地上捡铜钱的空当,公孙轩又摸出一颗碎银道:“谁能找到一块大红色的墙砖,那这银子便是谁的。但给我记住了,谁要是敢将野狗的血抹在墙上糊弄我,那我便将谁的舌头揪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北莽新覆雪(八) 南宫招娣与公孙轩分开来行动,当南宫招娣在万齐城北快绕了半圈时,忽的便碰上了正懒散游荡的公孙轩。 “南宫姑娘,我可正找你呢。” 闻言,南宫招娣的火气登时便消散一空,她道:“公孙护法莫非是找到那块红色的墙砖了?” 公孙轩微笑道:“正是,南宫姑娘你猜怎的。那块儿红砖嵌在了一个胡同口处,我的一个乞丐兄弟在那胡同里找见个半尺见高,一尺见款的黑木匣子,活像具小棺材,就这般模样”公孙轩一边说一边比划着:“那兄弟一将木匣子打开,好家伙,南宫姑娘,你准猜不到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南宫招娣微笑道:“若公孙护法不介意,我倒是能将您给装进去。” 公孙轩连忙摆手道:“这玩笑可开不得,那箱子里已经有人占着了。切断的手脚在箱子底下铺着,手脚上放着的是一颗人头。从模样上瞧,那人该有个四五十岁的年纪。也不知他是怎么得罪别人了,竟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正当公孙轩或真情或假意的感叹时,南宫招娣“啪”的一下便攥住了他的手腕儿。 这本是好大的艳福,但公孙轩却着实吓了一跳。他只瞧南宫招娣眦裂着双眼,雪白的脑门儿上,一条条鼓起的青筋,格外醒目。南宫招娣嘴唇微颤,她好似要说话,却不晓得被何等坚硬的悲愤塞住了喉咙。 过了片刻,她方才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道:“带我去快带我去!” “好好好,你莫要着急,跟我走。” 公孙轩心中明了,闷头便带起了路。 启开那黑匣子,南宫招娣“嘭”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公孙轩站在胡同口处,他只能瞧见南宫招娣双手捂脸,后背轻颤。公孙轩识趣的没有上前去打搅她,当这般情形维持了小半个时辰,南宫招娣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公孙轩正想上前安慰她几句时,南宫招娣一转身,却又将他给惊住了。只见南宫招娣正用双手捧着一只残臂。她的眼角像有干涸了的泪痕,但这几点泪痕,配上她此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神情时,不合拍极了。 “那箱子里装的是冯润,汉河冯家的当家人。在灭门当日,他外出办事,才逃过了一劫。也是他,收留了我们这些无家可归之人。” 若南宫招娣刚才说的这几句话,更抑扬顿挫些,那该有多煽情。但她用的却是一种近似于局外人的平静陈述,平静到令人压抑。 公孙轩闻言收回了自己的柔软话语,他淡淡道:“如此说来,他是你们的头,现在他死了,那不就代表别的人此时也很有可能身处险境。” 南宫招娣沉声道:“我看未必,杀人者之所以将冯老大的残骸放于此处,应该是为了敲山震虎,肯定还有人活着。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将杀了冯老大的凶手找出来。” “说的倒是容易,但” “我已经有了些眉目。”南宫招娣握着那残臂的手腕道:“你瞧这指甲里是什么。” 公孙轩离近了,仔细瞅了半晌,便见那藏污纳垢的指甲缝儿里,隐隐能看见红黄二色。 “这是?” 南宫招娣道:“方才我已经查看过了,这些红的,是些死皮,而这黄的,像是脓水。” “我们要找的那吴蘑菇,脸上倒是有个大红瘤子,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冯老大临死前,在那吴蘑菇脸上扣下来的?” “这说不准,得找到那王蘑菇以后才能清楚。” 公孙轩点头道:“那咱们现在兵分两路,在下去藏香院,南宫姑娘去一鹤楼。” “公孙护法先去,我得将冯老大的尸首给安葬了。” 公孙轩闻言点点头,也不耽搁,拔腿就走。 蹉跎间,日已黄昏。 但这功夫,在藏香院里却正要开始热闹。藏香,藏香,这香味儿都飘到数里之外了,怎能藏得住。 “女人与酒,是不亦乐乎。” 公孙轩正在几个妓子的围绕下开怀畅饮时,突然便有人揪住了他的耳朵。公孙轩抬头一瞧,便呵呵笑道:“南宫姑娘既然来了,那也坐下喝上两杯。” “是啊,好标志的人物,快坐下。” 那几个妓子也是帮腔揶揄起南宫招娣起来。 “都给我滚。” 南宫招娣不是那种有闲心的人,她冷着脸,低声一喝,将几个妓子都给震住了。她们以为是公孙轩正宫娘娘来了,登时便一哄而去。 南宫招娣坐了下来,淡淡道:“我让你来找人,你怎的自己快活起来了?” 公孙轩笑道:“南宫姑娘这么拘束作甚,这青楼本就是寻欢作乐之处,在下来打探消息,岂能像块木头一样绷着脸坐着?” “哦?那你倒是说说都打探到了什么。” 公孙轩微笑道:“在下倒是想知道南宫姑娘在一鹤楼都打听到了什么。” 南宫招娣不假思索的说道:“一鹤楼现在正热闹着呢,听说有个出手阔绰的主将一鹤楼包了三天,宴请四方。根据那掌柜的所说,包下酒楼的,脸上有个红瘤子,听他的描述,那人应是吴蘑菇无疑。” “不是自己的银子,花起来就是痛快。”公孙轩说话时有意无意的瞥了南宫招娣两眼,但见其毫无反应,他便兴致索然道:“这藏香院也来了个大主顾,将院里的几位头牌全都包了下来,此时他们正在屋中鸳鸯戏水呢。” “那人可是吴蘑菇?” 公孙轩点头道:“不错。” “那还愣着做什么!”说话间,南宫招娣便站了起来,一身杀气。 公孙轩拍了拍桌子,压低声音说道:“南宫姑娘莫要心急,你现在去了,最多也只能拿下吴蘑菇。难道他背后的大鱼,你就不想钓了?” 南宫招娣听罢重新坐了下来,她凝视着公孙轩的双目道:“你什么意思?” 公孙轩微笑道:“南宫姑娘刚才以为在下是在喝花酒,那可真是冤枉在下了。方才那几个姑娘,可对我说了不少那吴蘑菇身上的隐秘。” 南宫招娣摸了摸腰间的佩剑,淡淡道:“说来听听。” 公孙轩道:“据一个陪那吴蘑菇睡过的姑娘讲,她见这吴蘑菇的言谈举止与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出身,于是她便问了一嘴,这吴蘑菇如此大手大脚的扔银子,荷包能受得了么?那吴蘑菇则说,他傍上了一座金山,有取之不竭的金银花。” “你是说,那吴蘑菇背后的人?” “不错,那吴蘑菇可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他定会再去找指使他办事的人要银子,只要咱们留意他的行踪,那就能钓的大鱼。” 南宫招娣皱眉道:“这是个主意,但未免太过被动,谁晓得他的银子何时花完?” 公孙轩微笑道:“在下让他的银子何时花完,那他的银子就何时花完。实不相瞒,这藏香院是我覆族门下的产业。那几位头牌姑娘可都是千锤百炼过的,别的她们或许不会,但如何拿下男人的裤裆跟男人的荷包,那可是手到擒来。这里虽不归在下打理,但以在下这护法的身份,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瞧见南宫招娣目光中的讶然之色,公孙轩得意道:“这就是跟我覆族联手的好处,不夸张的讲,南宫姑娘在北莽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我覆族的疆土。” 南宫招娣嗤笑道:“你覆族如此厉害,还不是被那些人给整治了。” 公孙轩听别人说什么都行,但唯独听不得别人讲覆族的不好。他正想摆开架势,跟南宫招娣好好理论一番时,南宫招娣却嫣然一笑,靠在了他的肩上。南宫举杯,巧笑嫣然道:“大爷,请饮酒。” 公孙轩登时便心猿意马起来,他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酥了。 “好,姑娘也喝。” 他刚拿起酒壶,要往南宫招娣面前的杯子里倒酒时,就听得南宫招娣轻声道:“吴蘑菇出来了,你在想些什么?” 公孙轩闻言一怔,他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光着膀子,正提着腰带的矮壮汉子,正念念有词的从楼梯上往下走来。但看这矮壮汉子的左半边脸,虽说不上是仪表堂堂,但也能说是浓眉大眼,生的端正。但再看他右脸,只能瞧见那大煞风景,拳头大小的暗红色肉瘤。那肉瘤上,还有几道显眼的抓痕。 “看来他的荷包已被姑娘们掏空了,南宫姑娘先忍一忍,他迟早会死在姑娘的剑下。。”公孙轩将已被杀气腾腾的南宫招娣,攥的紫青的胳膊从南宫招娣的纤纤玉手中抽出来后笑道。 这时,正要一脚迈出藏香院的吴蘑菇忽的停住了脚步。他脑袋一瞥,直勾勾的盯住了旁侧所坐的公孙轩二人。 公孙轩见状心中一沉,澎湃的真气,缓缓汇聚其双掌掌心。 “哈哈!这破楼里竟还有如此可人的娘们儿!等着,老子弄来银子,就把你骑得嗷嗷叫!”吴蘑菇一指南宫招娣,狂笑两声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公孙轩松了口气,微笑道:“所谓祸水,便是如此吧。” “快。” 南宫招娣冷喝一字,不理会正拿捏风月的公孙轩,提剑就走。公孙轩笑笑,旋即跟上。 当这二人走后,一个光着身子,骨瘦如柴,面色蜡黄,长着一头稀疏毛发的青年男子便被匍匐在地上,被一身段丰韵的半老徐娘用一条绳子从楼上牵了下来。满堂的妓子与烟花客,见状皆是大笑起哄道:“狗,贱狗!” 那半老徐娘淡淡道:“你瞧,别人说你是狗呢。” 这青年男子登时就汪汪着,学了几声狗叫。底下众人听得狗叫,闹腾的越发欢了。忽的,这青年男子站了起来,微笑道:“畅快,真是畅快。早就听闻藏香院的妈妈花样多,今日试了试,才晓得是名不虚传。” 妇人娇羞一笑道:“奴家的花样,客官今天你才尝了不到一半呢。” “足够了,剩下的一半留着下次来再试。” “怎的,客官这就要走了?”妇人倒还有些依依不舍。 “该走了。” 这青年说罢,便来至楼下,毫不避讳的赤裸着身子晃荡到一张空桌前。他往那桌下一探,便取出了几件衣物。黑色的衣衫,与一个斗笠。 他将衣物穿戴整齐,又将那斗笠扣在头上后喃喃自语道:“耿跖那小子,倒还是第一次让我来帮忙。这位土护法,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说罢,他回头对那老鸨摆了摆手后,便闪身出了藏香院。 且说此时公孙轩二人已暗中跟着那吴蘑菇,从东门出了万齐城。这吴蘑菇出了城没走上几百步,便吹了个呼哨。霎时间,一头神异的白色骏马便呼啸而来。 见状,公孙轩心道不好,看样子这吴蘑菇是要奔远路了,而他与南宫招娣的马皆留在了城里。 南宫招娣瞧公孙轩面露苦色,便晓得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既然是练武之人,凭双腿奔行个几百里,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没骑马正好,骑了反倒容易暴露行踪。” 公孙轩无奈道:“南宫姑娘说的是,但在下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一想到要追着马跑,便有些发怵。这路上若在下体力不支,还得靠姑娘多多帮衬着。” 公孙轩话音未落,就瞧得那吴蘑菇已骑上了马,扬鞭而去。 “你若是再废话,那我现在便杀了你。” 南宫说罢,纵身一跃,就将公孙轩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公孙轩眯瞪着眼,愣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动起腿来。 这吴蘑菇还算懂事,没让公孙轩跑上数百里。他仅仅是催马行了不到二十里地,便在一人烟稀少的破败小镇前下了马。吴蘑菇牵着马进了镇子,他瞧瞧在街上游荡着的行人,嗤的一笑。随后他往一行人身上啐出口唾沫,那人刚怒气冲冲的一回头,他一瞧凶神恶煞的吴蘑菇,登时就软了下来,继续闷头朝前走去。 吴蘑菇仍是不依不饶,他解下腰带,滋的,就朝那人身上撒了泡尿,那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奶奶的,穷鬼!” 吴蘑菇拍了怕马背,呵呵笑道:“走喽,挖金子去喽!” 而这要去挖金子的吴蘑菇,没去深山老林,而是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他蛮横的将马牵进了大堂,也不栓马,径直就走上了楼去。 吴蘑菇推开一扇房门,一走进去后就大笑道:“他娘的,老子就知道你还没走。”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声音颇显苍老的男子说道:“你你怎么又来了?” “老子自然是找你来要银子!” “要银子?我不是已经将银子给你了么?” “银子花没了,自然得来要!” “花没了?那那可是足足一万两白银啊!就算是你花没了银子,但咱们之间已是两清。你若是再这般纠缠不清,那” “那你要怎样?你说银子已然给清了,那是放屁,你给的银子是灭那扼虎拳馆的银子。至于来了万齐城,老子杀的那些人,你还没结账呢!” “那些人又不是我让你杀的,你凭什么找我要银子!” “狗” 吴蘑菇的话语戛然而止,旋即,他暴声喝道:“谁!” 他这一字还未落,一病长剑已然贯穿了他的胸膛。南宫招娣一拧剑把,吴蘑菇痛苦的呜咽两声,便没了生气。 此时屋内另一人,呆呆的看着突然闯进房内一剑取了吴蘑菇性命的女子,还没回过神来。又一男子便纵身进来,一把抓住了他那披散着的头发。 公孙轩皱眉道:“南宫姑娘,你怎的将他给杀了。” 南宫招娣淡淡道:“他感受到了我的杀气,我不杀他,难道还等着他来杀我吗?再说了,咱们手上不还有个人呢么?” 南宫招娣话音未落,就瞧被公孙轩抓住头发的那人,竟一跃从窗户跳了出去。公孙轩与南宫招娣面面相觑,“嗨!”公孙轩一把将手中攥着的那团头发甩在地上道:“这是假的,那人是个和尚!”说罢,他又咯咯的笑了起来:“这怎么是个和尚呢?有意思,真有意思。” “追!” 南宫招娣将剑从吴蘑菇胸膛抽出来,便飞身从窗户跳了下去。公孙轩将头从窗户探出去,瞧瞧那和尚所奔逃的方向,便转身出了客房。 南宫招娣正在那和尚身后紧追不舍时,忽听一声马啸。她回头一看,只见公孙轩正骑着吴蘑菇的骏马奔驰而来。 “南宫姑娘,且上马来!” 公孙轩一侧身,就将南宫招娣拉上了马。这匹骏马脚力非凡,那在前面跑着的和尚本已落了南宫招娣五六十丈,但这马几步便赶上了。 公孙轩笑道:“大师,留步吧!” 那和尚听得近在咫尺的人声,当的是更加快了些速度。 南宫招娣冷声道:“先废了他的双腿!” 说罢,她一抽长剑,就要朝那和尚丢去。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要紧关头,她二人座下的这骏马竟尥起了蹶子。只瞧这大马猛的一抬前蹄,昂首一跃,就调转了马头往回跑去。 “真是不中用的废物!” 南宫招娣见状喝骂一声,旋即,她便施展了个蜻蜓点水的身法翻下了马背。而经过这一来回的折腾,她面前已然没了那和尚的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北莽新覆雪(九) “你你这是做什么!” 南宫招娣抬脚就将一堆土踢到了公孙轩身上,她当的是气的直跺脚。公孙轩则不以为然的坐在地上咯咯直笑,半点站起身的意思也没有。 “南宫姑娘莫要着急上火,你放心,他且跑不了呢!” 公孙轩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正欲起身时,南宫招娣却一脚飞来,又将他踹到在了地上。 “你若是不把话讲清楚,今日我就不让你起来了!” “好好好,在下说就是。” 公孙轩轻咳了一声便道:“依在下所看,那人方才施展的可是正宗的少林步法。而且根据咱们在外面偷听到他与吴蘑菇交谈的内容,在下敢肯定,那和尚就是个跑腿的,他上边可还有人呢。而且他上面的那人,极有可能也是少林寺的和尚。” “你的意思是,那些面具人跟少林寺脱不了干系?” “这倒是还有待商榷,现在咱们只能先顺藤摸瓜,将那藏在泥底下的大鱼捞上来以后,才能下定论。” “你说的到好听,要不是你跟这匹马害的,我早就将那和尚给擒住了!”南宫招娣愈发的不快起来。 “抓他,抓了他有什么用?他所办的可不是什么小事,少林寺的和尚跟数百条人命有关系,这要是传出去的话,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公孙轩正色道:“那和尚既然被委任出来办事,那他自然是极受信任,必要之时敢于鱼死网破的死士。想要从他嘴里探听些什么消息,当的是要比登天还难。” 南宫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那人到底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还有待商榷呢。” “错不了!”公孙轩颇有自信的说道:“那和尚若不是少林寺的人,他巴不得将别人的注意力引到少林身上呢,哪里会在脑袋上扣顶头发,掩人耳目。而且他刚才在跑路时,之前他落的你远,所以用的并不是少林寺的轻身功夫,直到咱们骑马追上了,他这才逼不得已的放弃施展修炼不熟的轻身功夫,转而施展拿手的少林功夫。在下也是确定了他的身份,这才故意激马,放他条生路。” 南宫微微垂首,她将眼珠子瞥向一边儿,暗自思忖了片刻后淡淡道:“我倒是有些明白你在打什么算盘了,你的意思是,若是咱们一直紧追不舍,他即使不被咱们擒住,也会因为顾及背后之人的安危,而不回少林寺,而是把咱们往别处引。但现在咱们将他一放,他定会回少林寺向背后的人通风报信。” “就是这个意思!” 公孙轩从地上站起来,将身上的土灰拍打干净后继续说道:“南宫姑娘,在下还是要说你一句,方才你将那吴蘑菇一剑斩杀,虽说是痛快,但未免显得过于草率。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剩下的那些朋友现在身在何处?” 南宫淡淡道:“死去朋友的大仇我已得报,至于生者,无需过问祸福。” “姑娘”公孙轩顿了半晌,搜肠刮肚之下才想起了三字溢美之词:“好魄力。” 说罢,公孙轩翻身上马:“走吧,咱们得在他之前赶到少林寺。” 一夜无话,只是赶路。 那吴蘑菇虽然是个腮帮子长疮,脚底流脓的玩意儿。但他的这匹马可着实神骏,不到一夜奔行近千里,但却连半滴汗都没流。在黎明前夕,这马便来至了少室山下。想要上少林寺,那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犯了戒律所攀登的绝壁,第二条便是通往少林寺山门的那条曲折山路了。 二人下了马,就地隐蔽了起来。这马也通人性,瞧见公孙轩不用它了,便自己溜达着去远处吃草了。 公孙轩对南宫招娣说道:“看天色,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少林寺就要开山门迎客烧香了。第一茬来上香的人保准不少,咱们不光要留意和尚,还要留意那些香客。说不定那和尚会乔装打扮成香客,混上少林。” 公孙轩说完没还没过一个时辰,便见七八十个香客成群结队的朝着少室山而来。这些香客大多是牵着孩童的妇人,跟戴着高帽的乡绅大户。 这些人刚到山脚,一肥头大耳,长相颇为和善富态的中年男子便上了石阶,他面朝众人笑道:“各位乡邻,今年岁多天灾人祸,但托佛祖的福,咱们的收成还不错。此次来少林寺,是为了向佛祖还愿。所以鄙人特提前告知各位相邻一句话,待上山之时,切莫大声喧哗,以免扰了佛祖清净。”说罢,他又摆手道:“诸位相邻先在此休息片刻,一会儿,咱们一鼓作气上至少林寺。” 众人听罢,便就地盘坐了起来。 在暗处的公孙轩往人堆儿里望去,只能瞧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再加上现在天色尚早,他根本就瞧不清那和尚有没有藏在这群人里。他思忖了片刻后,轻声对南宫说道:“南宫姑娘,为了不让那和尚浑水摸鱼,所以咱们必须得有个人跟上去。” 南宫招娣闻言,登时就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随后她又抓了一把泥土抹在脸上。这一来二去之下,好好个美人儿就成了个疯子模样。公孙轩是觉得可怜,又觉得好笑:“这装扮是成了,但你这身显眼的白衣裳,那和尚定还记在心里。” “难不成你还要我将衣服脱了?我还没那么不要脸。” “这倒是不用。” 公孙笑笑,便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只瞧他这衣衫竟织的是双面,外面是黑锦缎,而反面的颜色却是暗红。为了照顾南宫招娣现在的装扮,公孙轩忍痛将这衣衫撕了成了破烂,又往地上滚了一滚。他道:“披上这个,保险些。” 南宫刚将破衣裳穿好,就听得那坐在石阶上的富态乡绅开口道:“行了,诸位乡邻,咱们上山吧。” 他话音一落,坐在地上的众人便纷纷站了起来。这倒是趁乱混进去的好时机,南宫也不拖泥带水,她将自己的佩剑扔给公孙轩后,便身形连闪,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了人群之中。 等下一拨宾客来,已是天亮。 公孙轩仔仔细细的在每位香客的脸上过了一遍后,略微失望的摇了摇头,他不禁想到:“难不成那和尚还在路上耽搁着?”一想到这里,公孙轩忽的目光一亮。他只瞧见一遮挡颇为严实的人,从远处走来,旋即快步走上了山路。公孙轩心下一横,暗道:“就是他了!”想罢,他便现身跟了上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南宫随着那群香客往山路上走,这山路还没走过三分之二时,那乡绅就涨红着脸,一边大喘粗气,屁股就跟着落在了石阶上。 本说是要一鼓作气上了少林寺的他,此时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各位各位乡邻都坐下歇歇” 当众人一坐,登时便有个人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女人衣裳,脑袋上还包着一块红色头巾。但他那光秃秃的后脑勺,却是露了怯。南宫心中窃笑:“这和尚的心眼儿倒是直的很,这般乔装打扮,岂不是成了一叶障目。” 此时众人已经坐下,而那假女人却仍直戳戳的站着。富态乡绅笑道:“你是哪家嫂子,快坐下来歇歇。” 这假女人闻言也没搭理乡绅,一言不发的便抬腿继续行起了路。当他要从乡绅身边走过时,这乡绅倒是动作颇为灵活的站起来拦在了这假女人身前。 “这位嫂子,咱们是来给镇里还愿的,你这自己闷头走算是怎么回事?”乡绅板着脸,有几分严肃的说道。 只听这假女人低声回道:“我不是你们镇里的人。”说罢,这假女人便推开乡绅继续朝前走去。 乡绅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回头道:“既然你不是我们镇里的人,那你跟着我们算”剩下的话还没讲出来,这乡绅便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愣了半晌后,他忽的大喊道:“你这后脑勺上怎么没长头发!” 那假女人一听,登时就变走为跑。 南宫见状下意识的一摸腰间,方才想起来,她的剑已交由公孙轩保管了。 “嘁!” 南宫啐了口唾沫,正欲纵身跟上那假女人时,却没成想,那大腹便便的乡绅竟先一步攥住了那假女人的手腕。随后,这乡绅一抬头竟将这假女人的头巾给扯了下来。旋即,众香客大眼瞪小眼的瞅了一瞅,便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 “不得喧哗!成何体统!” 乡绅骤然厉喝一声后,便将那头巾扔在了石阶上,他嘟囔道:“真是晦气,怎的是个瘌痢头。” 这时,那假女人猛的一转头,就将南宫吓了一跳。她只见这假女人竟是个真女人,她拿头巾包头,只是为了遮掩自己那寒碜的瘌痢头罢了。 “诶呦,我不活了!你将我的丑事抖落出去,我今日定要咬死你!”这妇人一抹眼泪,便如同只恶狼般扑到那乡绅身上撕咬抓挠起来。众香客纷纷起哄,有的甚至还上去凑起了热闹。霎时间,这山路便别堵的水泄不通,彻底是乱了起来。 南宫提着的心虽说沉了下来,但一沉便沉到了谷底的滋味儿却并不好受。突然,南宫只瞧一人从大乱的人群蹿出,飞快的朝山上狂奔而去。 “这这是少林身法!” 南宫登时纵身跟上,她腹诽道:“还真让这和尚浑水摸鱼了。” 这跟到半路,便瞧在前跑着的那人,一把揪下了头发,扯下了衣衫扔在了山路旁的林子里。 “果然是个和尚。” 南宫不敢跟的太近,所以一直悠着步子。但眼看那人前脚进了少林山门,她心中一急,便加快了些速度。但她正要进少林寺时,那看守山门的几个僧人却一搭戒棍,就将她拦了下来。 一僧人沉声道:“这位施主,为何如此匆忙?” 南宫瞧这几个僧人的架势,若是她一言不甚,说不定当场就得打起来。她心念一转,登时就有了主意。她压低声音说道:“几位大师,你们可晓得刚才进寺庙的那位大师的法号?” “施主问这个做什么?” 南宫取出几个铜钱让几位僧人看了一眼后说道:“方才那位大师瞧小老儿坐在路边,竟将小老儿我当成了要饭的,便给小老儿我扔了几枚铜钱。你们说,小老儿哪里像要饭的了?这些钱,小老儿我自然不能收。于是小老儿我便追着那位大师还钱,但他就是不停下,谁成想,这一追就追到少林寺来了。” 几位僧人听罢互相瞧瞧,他们听南宫一番言语,又见她的身法超人,当下就将南宫当成了个不出世的高人前辈。一僧人收了戒棍,又作揖道:“小僧多有得罪,前辈所问之人并无法号,他只是在慧德师叔院儿里扫地的一老僧罢了。” 南宫眼珠儿一转,她哪里认识什么慧德,但此时见这几个僧人上了逃,她也只能就坡下驴,将这出戏唱下去。 “原来是慧德那小和尚的人,倒是有几分佛性。几位大师请将路让开,小老儿要去会会他。” 一听南宫招娣将慧德叫做了小和尚,这几个僧人哪里还敢拦路,登时就闪退两旁,恭恭敬敬的将南宫招娣请了进去。南宫压住笑意,她一背手,微微颔首,倒是将派头做的更足了。突然,南宫停住了脚步,她淡淡道:“慧德小和尚如今可还在罗汉堂做事啊?” 一僧人忙回道:“阿弥陀佛,现在慧德师叔已经是忏悔院的首座了。” “这小和尚,倒是有出息了。” 南宫招娣咯咯一笑,便阔步进了少林寺。她虽咧嘴笑个不听,但心中却是溢出了阴霾。 “忏悔院首座,少林寺的十部之一竟也掺和进来了。难道真如公孙轩所言,北莽诸多门派被灭,都与那些名门大派有所联系?” 虽心思沉重,但南宫招娣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在一路旁敲侧击的打听,她离那慧德和尚的禅房是越来越近。 且说此时,公孙轩是对他发现的那可疑人物穷追不舍着。这一追,便追到了大雄宝殿里。 只瞧那人一进大殿,便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对着那威严的大佛磕头磕个不停。公孙轩心下一凌,他暗道:“这人也不是个和尚。不好!若是南宫姑娘跟着的那群人里没有那和尚,她定然就在外面等着我了!” 正当公孙轩想要出去寻南宫招娣时,就听那在大佛前不停磕头的黑衣男子大哭大喊道:“佛祖啊!我不是人,我就是那老肥猪上屠,挨刀的货!我就是鸡窝里的石头,混蛋!佛祖啊,你说我喜欢个什么不好,怎的就喜欢脱光了衣裳,让娘们儿扯我鸟呢!你说我喜欢个什么不好,怎的就喜欢脖子上挂根铁链,让娘们儿当狗牵呢” 听得男子的这番污言秽语,几个女香客借是红着脸,捂嘴嗤嗤笑了起来。守在大雄宝殿前的几个和尚,更是脸红脖子粗,他们的模样就像是犯了色戒,偷摸看了几幅春宫图一般臊的厉害。” 但这佛门之地,总不能将来烧香拜佛的香客给赶出去不是?这男子口中的污言秽语如同燃起来的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这下倒好,这香客们也不烧香了,皆挤进大雄宝殿里看这黑衣男子耍宝。 两个小和尚窃窃私语,一人道:“快,快去叫几位师伯来,别再让他玷污咱们佛门的清净之地了!”另一个小和尚听罢,登时便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什么东西!” 公孙轩摇了摇头,三步做两步的就走出了大雄宝殿。但他才刚走出去十来步,便有人叫住了他。公孙轩一回头,当的是惊诧无比,他只瞧叫住他的那人竟是方才还正跪在佛前的那黑衣青年。 “阁下有事么?” 黑衣青年将斗笠扣在头上后嘻嘻笑道:“我没事,但”黑衣青年忽的往身后瞅了瞅,接着说道:但不将那几个老和尚给引来,怕是土护法大人你不好行事。” 公孙轩先是往前一看,他只见少林寺内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正朝大雄宝殿而来。 “你是耿小哥的朋友?” “废话少说,随我来。” 待行到一清静之处后,这黑衣青年便笑道:“在下成近秋,受耿跖之托,特来助土护法一臂之力。” 公孙轩听罢抱拳道:“在下感激不尽,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成少侠见谅。” 成近秋咧嘴笑道:“土护法这红口白牙一张,感谢的言辞就出来了。在下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若是土护法真想谢在下,不如给在下开张字据,那字据上就写藏香院的姑娘随成近秋玩弄,分文不得取。” 公孙轩听罢腹诽道:“是你玩儿姑娘,还是姑娘玩儿你。”想罢,他摇头道:“这倒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但在此之前,还请成少侠帮在下找一个人出来。” “小事一桩。” 成近秋笑笑,旋即他一甩手,竟从袖口里甩出了一条花斑长虫!这花斑长虫一落在地上,骤然就昂起头,宛如霹雳闪电一般就朝公孙轩的面门咬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北莽新覆雪(十) “啪!” 公孙轩一把将那长虫攥在手里,狠声道:“找死的畜生。” 眼瞅说话间公孙轩就要将这长虫给捏碎了,成近秋就笑道:“土护法若是将它给捏死了,可就找不到你要找的那人了。” 公孙轩淡淡道:“成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近秋微笑道:“若是土护法信得过我,那就将这条长虫给放开。” “在下自然信得过成少侠。” 公孙轩虽一把将那长虫仍在了地上,但他心中却是绷着一股劲儿,若是这长虫敢碰到的身子,他定将其个撕个粉碎。 此时说那被公孙轩扔在地上那长虫,好似跟怕了公孙轩一般,它颇为忌惮的绕着公孙轩的身子游走打量了两圈后才又昂起身子,嗖的一声就弹向了公孙轩的面门。 公孙轩掌心已运好暗劲,若这畜生敢有半分造次,他定一招断了它的七寸。旋即,只听嗖的一声,这长虫虽是朝公孙轩的面门飞去的,但最后却落到了他的头顶。不久,这长虫就从公孙轩的头顶游了下来,公孙轩中瞧这蛇嘴里还叼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蝙蝠。 公孙轩蓦的大惊道:“这东西难不成是从我的头顶叼下来的?” 成近秋笑道:“不错,我就是靠这个才能跟上土护法你们二人的,等先寻到那人,我再跟土护法你解释。”说罢,成近秋便踩了那长虫尾巴一脚。那长虫随即便将那蝙蝠吞进了肚子里,之后,它意犹未尽的吐了吐信子才往前游走着带起了路。 少林寺一禅房内,熏香缭绕,迷茫似白雾。 只瞧一坐于蒲团上,穿着朴素的清隽老僧品了两口清茶后,便将茶杯放在了面前摆着的方桌上。旋即,他又将茶杯端起来品了两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如此往复多次后,这老僧才转动起双眼。他先是斜睨一眼跪在门口处的一灰衣僧人,随后又转头正视起前方与他对坐的一人。只瞧那人身披墨色大氅,脸戴花哨面具。 老僧翕动嘴唇,他开口,声音略微糙哑:“韩施主,贫僧拜托给你的事,你怎能假手于人呢?这件事若由韩施主亲自去做,那定能办的漂漂亮亮。但现在,阿弥陀佛,凭空又多生出条尾巴来。” 面具人咯咯一笑,旋即说道:“慧德大师,在下并不是想敷衍了事,而是想永除后患呐。” 一瞧这眉目之间颇有得道高僧风范的老和尚,竟是南宫招娣此时在寻找的慧德僧人。 慧德闻言淡淡道:“恕老僧愚钝,还望韩施主能把话给说个明白。” 面具人笑道:“慧德大师严重了,您可是千百年都难遇的圣僧,何以有愚钝一说。呵呵,所谓后患,早已有之。前些日子办的那些事,有些没办干净,有几只小老鼠苟活了下来。既然他们能活下来,便是他们的造化,我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但他们不长眼,非要往死路上闯啊。苟活于世有何不好,非要联手触我的霉头。俗话说得好,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他们虽是些乌合之众,我倒也不能轻视了他们。于是借这次帮慧德大师的机会,我便顺手除了他们。” 慧德淡淡道:“阿弥陀佛,韩施主说的有道理。若这件事败露了,那贫僧倒也不能全身而退。但贫僧还是想不明白,韩施主将贫僧委托的事交给土匪,与斩草除根之后间有何联系?” “当然有联系。”面具人轻声笑道:“若是不露给他们一些破绽,那漏网的鱼儿怎会痴痴傻傻的来自寻死路。” 慧德听罢,风平浪静的脸上登时变得风起云涌,他陡然一瞪跪伏于地的灰衣僧人,沉声斥道:“可有人发现了你的行踪!” 那灰衣僧人重重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带着哭腔说道:“慧德大师,佛祖明鉴呐,我这次下山可是一再小心,身后绝没有人跟着。” 慧德听罢回过头来,微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手下的这人说话还是信得过的。” 面具人笑道:“慧德大师手下人办事,我自然也信得过。” 跪在地上那灰衣僧人闻言松了一口气,他暗道:“若是让慧德大师晓得了我身后跟了尾巴,那我定难逃炼狱折磨。”正当他以为万事大吉时,突然间,一只大手便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后又将他缓缓的举了起来。 慧德皱眉道:“韩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手一掰,便干脆利落的,将他手中那僧人的脖子给捏成了两截。面具人将僧人的尸体扔在地上后,又回身握住那茶壶,用滚烫的茶水将刚刚杀人的那只手给冲洗了个干净。 慧德大师的脸阴沉的吓人,他手中所握的那只茶杯里的茶水,此时倒像是烧滚了热油,上下跳蹿个不停。 面具人淡淡道:“我最厌烦这和尚打诳语。慧德大师莫要怪我,此等欺上瞒下之徒,死了只会大快人心。” “韩施主的意思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面具人笑道:“不仅如此,那些人还跟到少林寺来了。该如何瓮中捉鳖,就不需要我手把手的教给大师你了吧?”面具人这话音未落,慧德和尚就瞧他陡然朝着房门击出一掌。霎时间,禅房中铺着的地砖就如同波浪一般,被这澎湃的掌力给掀飞了起来。 砖石如雨,骤然就将这房门给击了个粉碎。 且说南宫招娣靠着一路打听,便来至了慧德的禅院前,但还没等她来的及进去。数块打着旋儿的砖石便破空而来,这几块砖石来的又急又凶。南宫招娣虽自持自己身法过人,但这迎面而来的这几块砖石,却给她带来一种如何避都避不开的压迫感。 这功夫容不得她多加思量,既然躲不开,那便只能将将这些砖石通通劈开。弹指的功夫,南宫招娣连劈三十二掌。砖石之重,宛若千斤巨捶,南宫招娣每劈一掌,其经脉便是一颤。当她将所有砖石劈落后,其嘴角已淌出了殷殷鲜血。 一招交锋,南宫招娣便晓得自己全然不是屋内之人的敌手。须臾之间,她便心生退意。 禅房之中。 面具人一指地上那具僧人的尸首笑道:“慧德大师尽管放开手脚大开杀戒,这,就是你的替罪羔羊。” 慧德和尚微笑道:“韩施主这招一石二鸟,贫僧佩服。” 南宫招娣正欲避其锋芒,待寻到公孙轩再做打算时。却忽的瞧见一杀气腾腾的老僧,与一面具人骤然间从禅房而出,直向她冲将过来。 “少林寺果然与他们有瓜葛!” 南宫招娣强忍经脉刺痛,她先是连连往后倒退,旋即,她便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朝慧德和尚与那面具人扔去。只见这瓷瓶刚脱手而出,便凭空炸裂。装于瓶中的黑色粉末,洋洋洒洒之间便弥漫开来。 慧德和尚虽早已用真气护体,但面对这无孔不入的黑色粉末,还是不甚吸入了一些。这黑色粉末一入肺腑,慧德和尚就感觉自己的气血骤然便翻涌起来,其经脉也像是麻绳一般拧在了一起。这撕心裂肺的痛楚,当的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登时,慧德和尚便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再瞧那面具人倒像是浑然不惧,他抬手一挥所披大氅,那铺天盖地扩散而来的黑色粉末便被其驱散了个一干二净。而这时,他们眼前已没了南宫招娣的身影。 面具人屈腿蹲下,他一拍慧德和尚的后背道:“这是剜心的蝎子毒,慧德大师就在此打坐疗伤,我去将他们拦住。” 慧德和尚忽觉一股清凉真气从面具人的掌心涌入了他的经脉之中,刹那间,他体内的痛楚便散去了大半。慧德和尚双手合十,呼道:“阿弥陀佛,多谢韩施主出手相助。” 与此同时,公孙轩与成近秋在那条花斑长虫的引领下,已快要逼近慧德和尚的禅房。但就差这一步,这不争气的玩意儿却突然停了下来。 公孙轩急道:“它这是怎的了?” 成近秋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那长虫捧在手中说道:“这可是别人送给我的宝贝,娇气的很,它这不敢往前走,那便说明前面有厉害的货色守着呢。” “难不成南宫姑娘有危险?” 这人就是经不起念叨,公孙轩只是这么一想,他便瞧得南宫招娣突然便从一个路口走出,她的脚步踉踉跄跄,身形是跌跌撞撞。公孙轩忙的跑上前去,一把扶住了南宫招娣。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南宫招娣便抢先一步说道:“快走!” 公孙轩也不多问,抱起南宫招娣转身就跑。那成近秋还蹲在原地摆弄着那条长虫,公孙轩见状喝道:“成少侠,你还不快走!” 成近秋将那条长虫掖在怀里,微笑道:“土护法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再磨蹭,咱们一个人都跑不了。我可是头一次见这冷血的长虫,也会颤个不停。” “成少侠” “快走吧,我的命也没那么容易就丢了。” 公孙轩闻言叹了口气,旋即快步离去。当他走后,成近秋就听得有人在他耳边耻笑道:“阁下这是何苦,要为不相干的人丢掉性命。” 成近秋微笑道:“因为,我活腻味了。” 说罢,成近秋便一把摘下头上的斗笠,刹那间就朝前掷出。这斗笠转的飞快,嘶嘶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嘭!” 一只手从方才南宫招娣走出来的那拐角处探出,豁然便将那堪称带有摧枯拉朽之势的斗笠给捏在了手里。 面具人显出身形,他将那斗笠扔在地上,又搓了搓手指:“阁下好深的修为,已然有多年没人能伤到过我了。”只瞧面具人方才捏住那斗笠的几根手指,此时已是血肉模糊。 “你倒有些本事,吹牛皮的本事。” 成近秋说罢,便解起了腰带,他道:“再让你瞧瞧我多年未动用的一柄宝剑,死在这剑下,你三生有幸。” 面具人将手扶在了所戴的面具之上,当他正要将那面具摘下来时,却又将手垂了下去:“果然是柄好剑。” 成近秋将腰带一抖,那腰带“嘭”的一声便直挺了起来。旋即这腰带又被成近秋打出的暗劲击成碎布纷纷落下,露出了藏于其中的一柄淡灰色长剑。此剑的造型优美,乍一眼看上去,其剑身宛如一枝大雁翎羽。 “在下便来领教领教阁下的剑术。” 说时迟,那时快。 面具人话音刚落,万千灰色剑影便朝他斩杀而来。 面对如此浩然声势,面具人竟巍然不动,任由这万千剑影穿身而过。当这万千剑影消逝,面具人仍完完整整的立着。更令人惊奇的是,成近秋也像是纹丝未动一般,还保持着方才的握剑姿势。 “果然如此,阁下手中的剑果然是横夕剑。当年蜀中剑神李闵济的佩剑之一,方才阁下施展的招式也是李家的不传之秘,剑心化雨。阁下跟蜀中剑神,难不成是师徒关系?” 成近秋微笑道:“我倒是不认识什么劳什子的剑神,这把剑是我从一个乞儿那里卖来的,至于这剑招,算是他白打给我的。” “呵,可惜,实在可惜。这剑心化雨若想修炼到极致,需要的是稳如磐石的意念。但阁下的心境修为好似还不到家,而且看阁下的这幅模样,年纪轻轻便发须稀黄,显现老态,这说明阁下已被剑意反噬。若在下所料不错的话,阁下已有疯癫之症,常做出些耐人寻味的出格举动,这已是将要病入膏肓的预兆。” 成近秋摸摸脑袋,抓下来一把头发。他嘻嘻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在下不才,但在意念一道上,却有些心得。若是阁下还想多活些时日,在下倒是能帮阁下一把。”面具人缓步行至成近秋身前,他两指一别,啪的一声,就在成近秋的脑门上弹了个响亮的脑瓜崩。 随后,面具人一背手便扬长而去。 旋即,成近秋“嘭”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扔了剑,用双手捂着胸口,死命的抓着。他的脸涨得青紫,双眼暴凸,血丝与青筋一股脑的全胀了起来。就这般痛苦模样维持了半晌,两道黑血忽然从他的鼻孔中流了出来。此时,他的脸色已好了许多。 成近秋拾起掉在地上的剑缓缓站了起来,他啐出一口唾沫后呢喃道:“狗 娘养的,谁想搅了我的乐子,那我就活剥了他!” 两个小和尚正有说有笑的扫着路径上的落叶,忽的,他二人的笑容凝在脸上,扫把掉在了地上。旋即,二人奔跑进一禅院内,跪在了一老僧面前。 “慧德师叔,你怎的了?”一小和尚带着哭腔问到。 慧德睁开双眼,擦去从五官中溢出的毒血后淡淡道:“是悟性还有玄书啊快快去敲钟。有恶贼,进了咱们少林了!” 且说公孙轩抱着南宫招娣正要跑出山门时,悠扬之间又略显急促的钟声骤然便从那高山之上响起。那近在咫尺的山门,豁然间,便死死的关了起来。 公孙轩当的是飞身一脚,就将那山门给踢将开来。但山门一开,公孙轩倒是连连往回退了几步。他只瞧在那狭长的山路上,已占满了手持戒刀戒棍的剽悍武僧。而在其身后,更是有诸多僧人正从四面八方涌出,守住了寺中的各个出口。 忽的,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炸响:“就是他们二人!”骤然间,数道雄浑威压,就如同巍峨嵩山一般砸在了公孙轩身上,令其寸步难行。 一老僧飞身二来,一跃落在公孙轩面前道:“二位施主还请留步,贫僧慧敏。” 公孙轩闻言暗道:“这节骨眼上,定不能将覆族的身份给透露出去。”想罢,他便笑道:“原来是慧敏大师,久闻大名。不知大师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的拦住在下的去路?” 慧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并非贫僧要拦住施主的去路,而是我门中僧人身遭不测,寺内的一概外来人等,皆要留下接受本院调查。” 这时,慧德被扶了过来。他对慧敏说道:“师兄,无需调查。就是这二人杀了我院中的杂役僧人,并用下作的毒药伤了我。” “这位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公孙微笑道:“我还没找你们少林寺算账,你们倒是将这屎盆子先扣在我的头上了。我们二人本是来少林寺上香,但无缘无故遭了别人的偷袭,现在我这位朋友还昏迷不醒。怎的,你们难不成要恶人先告状?” 慧德淡淡道:“阿弥陀佛,慧敏师兄。我本在禅房内打坐,却忽听外面的杂役僧人哀嚎了一声,待我出去查看时,却突遭这贼人用毒雾偷袭。我万般无奈之下,迫于自保,方才踢出脚下的砖石,伤了他。我的过错慧敏师兄尽管追究,但这贼人杀了我少林僧众,当不可轻饶。” 慧敏点头道:“既然慧德师弟跟这位施主都各执一词,那贫僧就不得不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北莽新覆雪(十一) 靠着紫檀小桌,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阑珊,映照着一张鹅蛋脸,柳叶眉,上挑下俏的丹凤眼。 “段祭酒,这些日子没出那秃儿山,憋闷坏了吧?” 摩挲一番放在双腿上的暖手小铜炉,段云楼上挑眉眼瞧了瞧面前站着的一身玄色衣衫,身板高大,长相颇为硬朗的一中年男子后,嗤的一笑:“可没这茬,那秃儿山里的景致可比这山名要精致多了。这些日子我是瞧得眼花缭乱,这还没瞧够呢,舵主就将我给接出来了。” 玄衣男子点头道:“如此甚好,段祭酒心里可别埋怨舵主,将你关押起来,可并非他的本意。” “不消你说,我全明白。舵主无非是眼界小些,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在这舵里混的风生水起,坏了他的威信。” 玄衣男子目露惊色,他只道这段云楼好大的胆子,竟敢将这些本该藏着掖着的话给明讲了出来,他忙道:“段祭酒,今日我们还是不聊这” “嘭!” 段云楼还没等玄衣男子的话音落下,她就狠狠的将那暖手铜炉砸在了紫檀桌上。好家伙,这下手可着实不清,生生的在那紫檀桌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火护法,加些碳。” 玄衣男子皱眉,愣了半晌,随后他苦笑一声道:“得嘞,我给段祭酒去加碳。”说罢,他便端着那温凉的小铜炉走出了屋子。但没过片刻,他便赶了回来。 “段祭酒,这碳添好了,咱们也该说正事了吧。” 段云楼微笑道:“段祭酒办事麻利,若搁平常我便赏你了,但如今我身无长物,倒是有心无力。” 火护法的脸色微变,他倒是现在才看出来,段云楼三番两次的挤兑他,无非是想在地位上压他一头罢了。 “呦,这不赏你,你还不开心了?”段云楼抻出快手帕,掩面一笑道:“得了,舵主将我从秃儿山放出来,想必不是他自己的主意。” 火护法淡淡道:“不错,段祭酒这次能重见天日,全靠了土护法的一封来信。” “土护法?这倒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还记得跟土护法结了不少梁子。”段云楼一边说,还一边不停用指尖敲打着那小铜炉子。当当当,咚咚咚。格外清脆好听的响声,但让火护法听来却是糟心极了。他摇头道:“段祭酒说的已经是老黄历了,之前跟你结梁子的那位护法,已经跟莲蓬狱中的几百号人陪葬了。现在的土护法,可是跟段祭酒有那么一段恩怨纠葛的公孙轩。” “公孙轩?”段云楼微微一怔,“呵,真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似公孙轩这般人,都能任护法一职了。那这位土护法,现如今在何处?” 火护法回道:“据咱们安插在少林寺的探子回报,公孙轩如今被扣押在少林寺了。” “这是怎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也对,这段时日段祭酒被关在秃儿山,对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一概不知。那我就简明扼要的说一说,如今北莽江湖的诸多门派接二连三的被灭门,那些掌门人的脑袋都挂在了燕临城墙的城门楼子上。就连我覆族也遭了劫难,上任土护法与其掌管的莲蓬狱一同被灭。公孙轩就是被舵主安排调查这档子事儿,才高升成了土护法。他之所以去少林,好似是寻到了些眉目。在他走之前,曾派人往舵里送来了一封信,在信中他强烈要求舵主将段祭酒你放出来。照他所说,这件事除了段祭酒外,其余人等一律无法解决妥当。” 火护法说罢,段云楼便讥笑道:“不错,这的确是咱们舵主办事的风格。喜欢临时抱佛脚,而且一抱便不松手了。火护法,你现在去帮我办一件事。” “段祭酒请讲。” 段云楼笑道:“去给剑墟,鹿岳书院,背刀门,九阳峰,百褶观,霏娥宫,神拳帮,下一封帖子。记住,这封帖子要以少林寺的名义下,邀他们去少林寺一会。这件事,你托给开山舵的人去做,他们擅长这个。” “此举有何用意?”火护法不解道。 段云楼微笑道:“听你方才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事儿已有了些眉目。其实这事儿也容易明白的很,只要咱不去想那些细枝末节,而想想那些捣乱的人想要些什么,那这事儿便通透了。” 火护法闻言苦笑道:“段祭酒这话太过云山雾罩,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不要紧,路上我再细细的告诉你。” “路上?” 段云楼微笑道:“不错,咱们也得去少林寺。你去将水护法叫来,顺便点上一百精干的舵众,咱们去给土护法撑撑场子。” 火护法笑道:“既然是段祭酒的话,自然没什么说的。但水护法这些日子去了江南,帮舵主了却一笔旧账,他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叫他了,将木护法叫上。” 段云楼摩挲着小铜炉,面色如常。火护法瞧她没起疑心,便松了口气。在五行舵里,水护法算是段云楼的头号拥垒了。若让段云楼晓得了如今水护法的处境,还不知道她会闹什么幺蛾子。 忽的,段云楼一抬手,便将火护法吓了一跳。 “段祭酒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段云楼微笑道:“加碳。” 火护法听罢,正要将那小铜炉接过去时,段云楼又道:“你顺便托开山舵,将所有被灭门门派的消息,给我送过来,在路上我还要好好琢磨琢磨。” “是。” 月上中天,已然是子时深夜。 少林寺大雄宝殿之内,八位老僧正盘坐与蒲团之上。他们转动着念珠,双唇翕动,祷念佛经。灯火昏黄,老僧静坐,本是一幅祥和画卷。但在这祥和之下,却有几股霸道刚猛的气场在相互较劲。 忽的,一老僧睁开双眼,轻声呼道:“阿弥陀佛,慧敏师兄,你深夜传我等来此,难道就是为了念此《法华经》?” 此僧话音落下半晌,坐于大佛下的慧敏禅师方才睁开双眼,拈指笑道:“阿弥陀佛,慧德师弟此话讲来,恐怕不妥。咱们身为僧人,潜心参研佛法,当是第一要务。” 慧德微笑道:“依师弟所见,少林寺当前的要务,是处置那两个贼人。” 慧敏禅师微笑道:“但他二人绝口不认此事,咱们身为释门中人,总不能对其施以刑法吧?将诸位师兄弟叫来,共诵心经,也是为了能够共除心中杀念孽障。” 慧德淡淡道:“慧敏师兄如此怀柔恐怕不妥,如今江湖众人皆知我少林寺掌门方丈圆寂,而代理方丈慧敏师兄你又事事柔弱,这方才引来这些宵小之辈的觊觎。依师弟看,这未免不是个杀一儆百,重树我少林声威的好时机。” 慧敏禅师皱眉道:“师弟,你的心乱了。江湖之事,与我佛门何干?所谓杀戒,更不能犯。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慧德微笑道:“阿弥陀佛,为何师弟觉得,师兄是在有意袒护那两人。难不成师兄是打心底不信任师弟所言?” 慧敏淡淡道:“无论师弟的话,还是那两位施主的话,贫僧皆是一视同仁。但此乃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少林寺并非一言堂,对待此等大事更要一甚在甚。此事我已交给罗汉堂戒律院两部合查,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院中上下,皆不怀有诸如以牙还牙此等触犯佛祖佛门的犯戒心思。” “师兄想查,那便尽管去查。此地杂乱,贫僧还是回禅房去诵读经文。诸位师兄,贫僧告退。” 慧德说罢,起身便出了大雄宝殿。 当其走后,一僧睁开双目道:“阿弥陀佛,慧敏师兄恐怕是在怀疑慧德师弟吧。慧德师弟平日做事虽有几分乖戾,但其参禅多年,心中还是有佛性的。对于关乎于人命的大事,他是不会打诳语的。” 慧敏淡淡道:“世人皆是迦楼嗏与优波迦楼嗏,善恶同体,孰是孰非谁都说不准。此事我自当调查明白,还两方公道。诸位师兄弟,时辰不早,先各自回房歇息吧。” 众僧闻言起身,缓步离去。慧敏轻轻一叹,满是无奈。他站起来,往长明灯种添了些香油,又将蜡烛吹灭后也行了出去。当慧敏回到禅房,便瞧见早有一年轻僧人在禅房内等着。 “师叔祖,您回来了?” 慧敏微笑道:“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你,老衲先给你赔个不是。”说罢,慧敏便双手合十,对这年轻僧人做了个揖。 “师叔祖这是哪里的话,帮师叔祖办事是应当应分的。” 慧敏直起身子,沉声道:“今夜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你,白天扣下来的那两位施主,你可还有印象?” 年轻僧人点头道:“这我倒是记得清楚,就说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当时他就是尾随着慧德师叔祖禅院里的那扫地僧人进的寺院,当时他说自己是来还钱的,我与几位师兄倒也没怀疑什么。但现在一想,那人的话里话外,可都是在旁敲侧击着慧德师叔祖的消息呢。” 慧敏蹙着眉,轻声自语道:“慧德禅院里的僧人,怎会出了少林寺。” “至于另一个,我只记得当时他是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戴斗笠的香客进的山门。至于其他的,我便不晓得了。” 慧敏听罢微笑道:“麻烦你了,时辰不早,你先回去歇息吧。” “是,师叔祖。” 当这年轻僧人离去后,慧敏又暗自琢磨了起来:“今日在大雄宝殿闹出骚乱的,好似就是一个戴斗笠的,他们之间又有何联系?慧德啊,你到底又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慧敏的眸光陡然一亮,但旋即又变得黯淡无光。他低下头去,连呼佛号。 此时的公孙轩与南宫招娣二人正被关押在戒律院的禁闭房里,这禁闭房内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南宫招娣的伤势显然极重,她倒在公孙轩的怀里,浑身颤抖。尽管公孙轩不停为其渡送着真气,但却并未见其好转。少林寺的僧人虽送来几碗疗伤的汤药,但皆被公孙轩给洒了。他如今晓得少林寺中有鬼,又如何敢让南宫招娣以身犯险。 忽的,公孙轩只听禁闭房外狂风大作,猎猎风声,树影阑珊。察觉到异动,公孙轩登时就将心给提到了嗓子眼儿里。霎时间,守在禁闭房外的那几个僧人接连扑腾倒在了地上。随即,那窗户纸上便映出一个头大如钟的人影来。 公孙轩当的是又惊又喜,他忙道:“可是成少侠!” 外面那人还没言语,便又见房外是一片灯火通明。弹指的功夫,便有几十号僧人涌了过来。房外那人一拍窗户,便没了影子。旋即,这禁闭房的房门便被猛的推开了,两个凶神恶煞,宛如怒目金刚的僧人手持戒刀在房内晃荡了两圈。他们瞧这房内没有异动,便又走了出去。公孙轩听见外面啷当一阵响,便晓得这群和尚又在那门上多加了几把锁。 公孙轩皱着眉头,松开攥紧的拳头,只见在他掌心之中,正静静的躺着一颗眼珠子大小的赤红色丹药。 “又是害人的手段!” 公孙轩一声低喝,便将那丹药给扔到了墙角里。 与此同时,那头大如钟的人影又映在了慧德禅房的窗户上。只瞧这人影子之所以头大如钟,皆是因其戴了个斗笠。这斗笠客从窗外往房内一瞧,就见慧德正背对着他打着坐。 “慧德,你所做的一切,我已了然于胸了。” 斗笠客说罢,慧德却是没回他。 见状,斗笠客继续说道:“你意图草菅人命,当是十恶不赦!”他说罢,慧德仍是没回他。 察觉到不对劲,斗笠客正欲推门而入时,却忽觉一股杀意从其背后袭了过来。斗笠客猛的一回头,只见那身后之人,竟是慧德!而此时慧德那满含劲力的双爪,已不足他的面门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斗笠客登时就抬起双掌护在了面门前。登时,慧德的双爪便洞穿了他的双掌。斗笠客虽保住了一条命,但其双掌血肉模糊,大有残废之相。不过这倒是为斗笠客博得了一线生机,他骤然飞出一脚,便踹在了慧德的小腹之上。 慧德自幼入少林,练的就是护体的童子罡气。斗笠客这一脚虽将其蹬飞了出去,但却并未伤到他。慧德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来,他再瞧那斗笠客,只见其已纵身逃走。正当他要追时,一身着袈裟的面具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 慧德见状皱眉道:“韩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具人笑道:“那人是我瞧上的一个可造之材,还望慧德大师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慧德闻言面露不快:“既然韩施主都开口了,那贫僧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贫僧还有一求,望韩施主能够答应。” “慧德大师请讲。” 慧德淡淡道:“那两个棘手的歹人还望韩施主能帮贫僧除去,他们多在这尘世留一日,那便多一分变数。” 面具人摇头道:“这个,恕我无法答应慧德大师。” 慧德陡然变色,他那一幅慈眉善目,登时就变了个凶神恶煞:“韩施主这么说,恐怕是有些不地道吧?” 面具人笑道:“慧德大师不要误会,我不杀他们,可是为了慧德大师你好。” “哦?” 面具人道:“慧德大师你在众僧面前,是一幅恨不得将那二人除之而后快的模样。若我现在将他们杀了,那少林寺上下会怎么想?慧德大师你这不就成了不打自招了么?将这二人除掉有的是机会,但不能急在一时。若慧德大师真想将这二人除了,那不妨大度一些,先将他们放了。只要他们是死在少林寺外,那谁还会怀疑到慧德大师的身上?” “这照韩施主这么说,那贫僧将那二人扣下,岂不是成了作茧自缚?” 面具人轻声笑道:“慧德大师现在明白还不晚,为了不遭人起疑,这两日你先吃斋念佛。待两日后,这事压了下去,你再做个顺水人情,将他俩放了。之后的事,便交给我了。” 慧德听罢,舒展开了拧成一团疙瘩的眉头说道:“韩施主言之有理,不过今夜咱们设下的这个局,却是废了。佛祖割肉喂鹰,还能渡一条生灵。但今夜,咱们可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啊。” 面具人笑道:“我倒觉得未必,至少咱们晓得了,除却方才那人之外,他们便没了其他同伙。这,难道还不是好消息?” 慧德冷声道:“但愿如此吧。” “吱吱” 公孙轩听得异动,忙睁开了朦胧睡眼。他循声瞧去,只见身前的那墙角里竟围着三只肥大的老鼠,正撕咬着打架。没一会儿功夫,这三只老鼠就已遍体鳞伤。忽的,这三只老鼠停止了撕咬。它们如同人般派成了个一字长队,在排头的那老鼠面前,正是公孙轩不久前扔出去的那颗赤红丹药。而此时的丹药,却比之前小了快有一半,那丹药上,满是老鼠的齿痕。 正当公孙轩稀奇时,这三只老鼠已各自啃了那丹药一口。随后,这仨小畜生又撕咬在了一起。公孙轩发现,这三只老鼠之前身上的伤口,竟停止了流血。 “我真是个蠢材!” 公孙轩猛的一拍脑门,他将南宫招娣平放在地上。旋即,他便起身上前,将那三只老鼠踢开,捡起了那半颗丹药。 “南宫姑娘,若你醒了,那在下可要说声不好意思。因为你这条命,显些就被我给害了。”说罢,公孙轩便将那丹药喂进了南宫招娣嘴里。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北莽新覆雪(十二) 在这禁闭房中已关了两日,南宫招娣身上的伤势虽有好转,但仍是昏迷不醒。若是只有公孙轩自己,他拼上一拼,也能逃出去。但要是带上南宫招娣一起逃,却万万不可能逃出去的。 又入夜,公孙轩照例为南宫招娣渡送些真气后便心道:“只盼那封书信能起些作用,若是有段云楼在,局势应会好转。少林寺将我与南宫姑娘囚起来,而不是直接杀了,想必他们之中也有分歧。那慧敏大师应该同那慧德不是一伙的,要不然以他现在少林寺代理住持的地位,我现在怕是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正当公孙轩暗嗟嗟的琢磨时,他的头顶忽的传来一阵响动。公孙轩猛的抬起头,便瞧见一双贼亮的眼珠子从瓦片缝隙间露出来,正带着笑意的瞅着他。这双眼睛公孙轩虽只见过寥寥几次,但他却熟悉极了。 公孙轩先是警惕的低头看看窗外,只见外面守着的那几个僧人的身影消失了。他忙的抬头,正欲说话时,就听趴在房上那人先开口道:“别想了,外面可还守着不少人呢,我可救不了你。” 公孙轩笑道:“多谢成少侠赠药之恩。” 趴在房上这人正是成近秋,他一听公孙轩这话,登时就将上眼皮耷拉了下去:“送什么药,土护法莫非是被关傻了?” 公孙轩闻言哑然,心中疑窦丛生:“这药既然不是成近秋送的,那又是谁送来的?”想罢,他又开口道:“那成少侠这几日去了何处,也不露个面,让在下好生担心。” “嘿,我哪里有土护法这般怀抱香玉的福气。那日从少林寺出去后,我就去几十里外的镇子里,找了家勾栏快活了两日。” 公孙轩闻言失笑,他无奈道:“成少侠肆意潇洒,在下好生佩服。” 成近秋嬉笑道:“土护法可真是不厚道,我这冒死来瞧瞧你,你倒是讥讽起我来了。” “成少侠误会了,在下绝无讥讽之意。” 成近秋笑道:“这倒也是,要说讥讽,那也是该我讥讽土护法你。我都将追兵给你们拦下了,你还是跑不了,你这护法是怎么混上去的。行了,多余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时间紧迫,救你们出去是不可能了,但能帮你捎两句话出去。” 公孙轩点头道:“如此甚好。还劳烦成少侠去垌山县一趟,将我如今的处境如实告诉耿跖,他那人点子多,应该会有办法。” “得嘞,土护法你记住了,这可又是一笔帐。”说罢,成近秋将那瓦片一盖,便纵身而去。但他走后,公孙轩便目光复杂的盯着南宫招娣的脸庞直勾勾的看了起来,他口中还念念有辞道:“南宫姑娘,事到如今,也不知是你连累了我,还是我连累了你啊” 慧敏大师正盘坐于禅房之中,敲打着木鱼。 “笃笃笃” 他敲打木鱼的节奏越发急促起来,其口中所念的心经,也变得杂乱无章。 忽的,只听“嘭”的一声。 慧敏大师陡然回过头去,他怒目园睁,一声厉喝:“干什么的!”他这一吼,可着实将来人给吓了一大跳。 “师师叔祖鹿岳书院的院长,杨群杨院长来了!” “鹿岳书院!” 慧敏大师擦了把布满额头的,宛如黄豆大小的汗珠后沉声道:“知道了,你先请杨院长去藏经阁对面的西禅房就座奉茶,我随后就到。” 来报信的小和尚闻言,忙带好门低头退去。慧敏大师张开手,看着被捏碎成粉末的念珠,喃喃道:“这节骨眼儿上,鹿岳书院为何会突然来造访?难不成,事情已经走漏了风声?”想罢,慧敏大师便起身走了出去。 西禅房外,只瞧有几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正跟几个年轻僧人有说有笑着。忽的,他们停止了说笑,纷纷直起身板,恭敬道:“拜见慧敏大师。” 慧敏双手合十,微微笑道:“阿弥陀佛。” 慧敏大师话音未落,就见那大腹便便的书院院长杨群推门从禅房内走了出来。 “慧敏大师,别来无恙。” 慧敏微笑道:“阿弥陀佛,只是两月未见,倒也算不得别来无恙了。杨院长,请禅房内就座。” “慧敏大师请。” 说罢,二人便一前一后的进了禅房。 慧敏大师刚一盘坐在蒲团上,便道:“不知杨院长此次造访,所为何事?” 杨群闻言一怔,旋即,他挑着眉毛说道:“慧敏大师此话怎讲?不是少林寺以佛道与少林的名义,对我书院发了大乘婆娑贴么?若非如此,在这多事之秋,我又如何会舍下书院那一大摊子事儿来少林相会呢?” “杨院长,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可是从未对书院发过帖子啊!”慧敏大师心思沉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杨群更是不解,旋即,他笑道:“或许是寺内的其他前辈发的帖子,一时间没告诉慧敏大师,也情有可原。” 慧敏大师沉声道:“这绝无可能,贫僧如今是少林寺的代理住持。此等要紧的帖子,没贫僧的允许,是绝不会发出去的。” 杨群微笑道:“这倒是怪了,看起来是有人假借少林寺的名义发的这帖子。江湖上能伪造那大乘婆娑贴的,倒也是屈指可数。” 慧敏大师点头道:“自慧劫师兄圆寂后,我少林寺便一直怪事频发,倒如今,贫僧也不晓得这是内忧还是外患了。” 听得慧敏大师话里有话,杨群正欲问个明白时,忽听禅房外有人说道:“慧敏师伯,九阳峰的胡知觉胡峰主与霏娥宫的朱雀朱朱宫主来了,二位前辈现在正在大雄宝殿外,不知是否要请那二位前辈来此?” 慧敏大师淡淡道:“不必了,你去将慧字辈的几位师父请至大雄宝殿。” “是。” 慧敏大师摇头道:“此事甚是蹊跷,杨院长,请随贫僧移步大雄宝殿吧。” 杨群微笑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且说与此同时,成近秋已离了少林寺,正晃悠着在路上走着。忽的,他只瞧打远处走来三人,便闪身躲到了一旁的林子里。 当这三人走近了,成近秋不由得皱眉道:“怎的是他们?” “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让老婆子我走这么远的路,舍不得花钱雇辆马车也就算了,就连背,也没一个人说要背一背老婆子我!” 听罢,一憨厚的汉子便赶忙蹲在了那老妪身前道:“婆婆,俺背你!” “嘿,婆婆,你这话是怎么个理儿。当初是你说要走着来,现在又闲没雇马车,你这可让我们这些小辈没法做了。” “兔崽子,老人家不管说什么,你都要听着!” 花婆婆顿了顿拐杖,转身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老婆子我不走了,歇够了再走!” 耿跖笑道:“正有此意,反正我也没打算去那少林寺。诶,你们说,咱们怎就摊上了个这么无能的上司。没将事情弄个清楚不说,还将自己赔了进去,真是丢人。” 花婆婆瘪嘴道:“说的是,等将他救出来,婆婆我非狠狠打他几拐杖不可!” “嘿,您老倒真是好心肠。”耿跖搓了搓说,便在花婆婆身旁坐了下来:“不过这也是好事,经过此事,舵主还不将他的土护法一职给去了?到时候,我这媳妇儿,也就算是能熬成婆了。” “耿跖,你这话也忒不将情义。俺倒觉得公孙护法那人,蛮招人稀罕的。”丁庖说罢,便取下了背后的包裹,从那里取出两个包子捧到花婆婆面前道:“婆婆,您吃。” 花婆婆微笑道:“婆婆不饿,你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你吃吧。” “就他?”耿跖一指丁庖,哑然失笑。 这时,丁庖已将那两个包子塞进了嘴里,他含糊不清的说道:“婆婆,俺吃饱了,就背着你走!” 耿跖闻言,正想讥他两句时,却有人先一步把他的话给抢了去。 “呦,这不是丁师弟么。怎的,不当厨子,改当老太太胯下的坐骑了?我劝你还是早些自裁,莫要再丢我背刀门的人了。” 这声音是又沉又沙,还颇为好听。但这番话,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耿跖循声瞧去,只见得一身着月白色长衫,头戴玉冠,手提一柄长刀的高挑俊逸男子。正与一身着宫装,模样可人,同样手提长刀的年轻女子正朝他们这方走来。 那男子话音刚落,就听那女子蹙眉道:“柳师兄,你这话未免说的也太过了些?” 男子微笑道:“怎的,苏师妹,你还想袒护这丢光了我背刀门名声的畜生?” “诶呦,这位爷。瞧你这话,若这呆子是畜生,那你们这些与畜生做过师兄妹的。那岂不也是畜生,亦或者说是连畜生都不如?” 丁庖闻言,满是感激的看了眼耿跖。 俊逸男子微笑道:“有劳阁下提醒,我们自然是堂堂正正的人,而这位丁庖兄弟,倒是个披着人皮的牲口。这人装的实在是好,一开始将我都给蒙蔽过去了。之后幸得师尊明鉴,方才认清这畜生,将他赶了出去。没想到他出去后,又找了阁下这等狐朋狗友,这倒也算是物以类聚了,既然都输畜生,那也就不分彼此了。” 耿跖哪里是会在斗嘴上认输的人,他正欲反唇相讥时,丁庖一把拦住了他。耿跖一瞧丁庖,只见他挺胸抬头,霎时精神。 丁庖上前道:“你无需这般折辱于俺,俺已经不是背刀门的人,以后你走你的死胡同,俺走俺的阳关道,各不相干!” 耿跖听罢,扑哧一笑,他心道:“没想这笨嘴笨舌的呆子,竟有些长进。” 俊逸男子微笑道:“你倒是比以前机灵了许多,你想走你的路,我自然无权过问。但是,你这被逐出师门之人,自然就得将一身来自背刀门的修为交出来。你现在若能自废修为,我便饶你一命。” 年轻女子拉了把男子的衣袖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师父都没有要说废他的武功,你倒是来劲了。” 俊逸男子一把将女子推开后淡淡道:“这是背刀门的体面。丁庖,既然你不愿意动手,那我这个做师兄的,便帮你一把。也别说我欺负你,今日我不拔刀。” 丁庖大笑道:“俺还怕了你不成,若你真有本事,便将俺这修为夺去!” 耿跖闻言皱眉道:“呆子,莫要惹事,咱们可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搁。” 丁庖低声道:“你们先走,这事俺自己的事。” 花婆婆淡淡道:“老婆子我不走,我还等着小丁字你被我呢。” “得,又是一桩麻烦。”耿跖抱怨了两句,便又坐了下去。 “俺谢谢你们了!” 丁庖骤然一声暴喝,他也不晓得从何处摸出一把菜刀,就要朝那俊逸男子砍去。 “慢着!” 丁庖停下了动作,他对那俊逸男子吼道:“打还是不打!” 俊逸男子蹙眉道:“拿一把菜刀施展我背刀门高贵的绝技,你还要不要体面了!苏师妹,将你的刀给他。” “体面你个脑袋!” 也没等那女子拔刀,丁庖便奔至那男子身前,当头就是砍下一刀!丁庖这一刀,堪称是刀气纵横,那年轻女子生生往后退了数丈,才躲去了这锋利无匹刀气的波及。 丁庖是面目狰狞,呲牙咧嘴,可见使出这刀用了他多少气力。 “丁师弟,我早说过,你拿菜刀,着实不体面。” 成近秋在暗中看的真切,丁庖这一刀停在那俊逸男子头顶三寸之处,其刀身微颤,再无法往下落半分。 “俺砍!” 丁庖往上一扬菜刀,旋即疯狂落下。其刀影阑珊,当的是宛如秋风扫落叶,篾刀斩毛竹。 “好厉害的刀!” 成近秋暗叹一声,便用手遮住了脸。丁庖所爆发的刀气,竟波及到了树林之中,尽管如此,那男子却是巍然不动。丁庖练个精疲力竭,呼哧呼哧的大喘粗气。俊逸男子到是气定神闲,依旧一尘不染。 “咦,丁师兄倒是比以前厉害多了。但柳师兄是怎么回事,他一向不喜欢修炼护体的功夫,怎的现在他这护体罡气倒快赶上师尊了。”那宫装女子正思前想后,琢磨个不明白时,俊逸男子倒是动了起来。只瞧他一己飞脚便将丁庖踹倒在地,旋即,他又将刀鞘抵在丁庖的小腹上说道:“丁庖,你输了。” “愿赌服输!你快将俺的肚子给捅烂!”丁庖连连狂笑,没有半分惧色。 “好,算你是个爷们儿!” 眼瞧着男子就要动手毁了丁庖的气宫,骤然一股狂风卷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山林呼啸。成近秋心道:“好雄厚的真气!” 当这狂风停息,成近秋就见眼前的局势豁然逆转。方才还是丁庖倒在地上,现在倒成了那俊逸男子倒在了地上。而放到这男子的,竟是花婆婆。花婆婆用拐杖点住俊逸男子的喉咙淡淡道:“老婆子我今日便杀了你这混小子!” 丁庖翻身坐起,登时放声喊道:“婆婆,是俺输了,该死的是俺!” 花婆婆闻声喝道:“狗屁!” 说罢,花婆婆便高高举起手中的拐杖,就要朝那男子的脖子狠狠砸去。 “师兄!” 宫装女子骤然拔刀,刀指花婆婆。与此同时,一条长鞭袭来,却比她更快。眨眼之间,就瞧那条长鞭缠住了花婆婆的拐杖。 “两方比武,愿赌服输,你为何要插手?” 这声音,冰冷极了,闻此声者,皆毛骨悚然。 “师尊。” “师父!” 宫装女子与丁庖一同跪在地上,后者连连叩首。 花婆婆淡淡道:“这混小子不守规矩,他说是不拔刀,但却处处依仗着手里刀,才胜了我家小丁子!” “爹爹,我记得那个哥哥,他做的饭可好吃了!” “不念乖,让爹爹先说。” 俏皮的女童跨坐在黑衣男子的脖子上,她不停拨弄着男子的头发,倒像是将这头发当成了玩具。当今世上,敢如此戏弄刀皇徐间客的人,这也是第一份了。 “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柳川穹,苏辛夷,随我走。” “是,师尊。” 那宫装女子站起来,乖乖的来到了徐间客的身后。 “你不追究了,老婆子我还要追究呢!” 花婆婆一转手中拐杖,便顺着那长鞭朝徐间客攻去。 “啪!” 徐间客一手攥住了那拐杖,淡淡道:“沧州杨家枪,你既然身怀杨家的功夫,我今日便不杀你。” 花婆婆双眉微皱,徐间客的修为,非她所能企及。徐间客松开了花婆婆的拐杖,便朝前行去。瞧他脚步轻缓,但眨眼间他却已行了十来丈远。 “师父师父!” 当徐间客来至丁庖身边时,丁庖仍在不停磕着头。 “爹爹,这厨子做的菜不念爱吃极了,你怎的就将他赶了出去?” 徐间客微笑道:“不念乖,这厨子不是咱家的。”徐间客至始至终也没有看丁庖一眼,忽的他回头说道:“川穹,你怎么还不起来?” 那俊逸男子闭着双眼,喊道:“师尊,倒在地上,弟子我不体面啊!”我还怎的有脸再起来!” 宫装女子苏辛夷忙的跑回去,将男子拽了起来。 “不体面啊不体面” 徐间客一行人渐行渐远,丁庖仍在磕着头。耿跖走过去,他瞧了一眼地上的血泥,叹息道:“得了呆子,都走了,你还做个什么样子。”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北莽新覆雪(十三) “贱骨头,磕死你狗日的算逑!” 耿跖恨铁不成钢的舍下磕头磕个不停的丁庖,来至花婆婆身旁道:“婆婆,刚才你说那姓柳的能胜过呆子是靠了那把刀,这是何意?” 花婆婆淡淡道:“看来那小子深得徐间客的喜爱啊,那把刀是背刀门的镇山之宝,刀藏于鞘时名地,刀出鞘时名天。此刀的神奇之处便在于,其能借天地运势为己用。方才小丁子明面上是在与那后生斗,但实际上却是凭借一己之力在跟此处的运势风水比斗。你说一个人,又如何能都得过自然气运呢?看起来,徐间客是已经将那后生当成了自己的接班人。” 耿跖摇头道:“他娘的,可够晦气。得,咱们也该走了。” 花婆婆点头道:“是该走了,藏在林子里的那位朋友,能否给老婆子个面子,现身一见啊?”花婆婆忽的拔高了声调,耿跖闻声,赶忙在那密林间寻摸了起来。 成近秋摸摸下巴,低声自语道:“这老婆子怎的还没老眼昏花。”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耿跖便瞧见从林子里走出了人,他登时惊道:“怎的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耿跖闻言笑道:“我还当你死了呢,看来真应了那句老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说罢,耿跖看向花婆婆说道:“婆婆莫要担心,这人我认识。区区小贼,成不了什么气候。” 成近秋笑道:“你这话算是说对了,我这区区小贼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你们那土护法也没什么德行。为了个女人,将自己给困在了少林寺。” 花婆婆听罢,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她高声说道:“小子,老婆子我问你,土护法现在死了没有?” 成近秋嗤笑道:“你这一把年纪都还生龙活虎,他当的是不会比你先死。我这次本是想去垌山县给你们捎个口信,既然你们现在来了,那就快些去少林。若是再迟些,那土护法恐怕真的就命丧九泉了,少林寺里想要他命的人可是不少。” 耿跖抱拳道:“谢了,等将这档子事儿了了,我自有种报。” 成近秋微笑道:“你将那土护法弄出来,他自会还债。你们先去少林寺,我去找个地方快活快活。等快活完了,我可还得去少林寺看好戏呢。”说罢,成近秋拍了拍耿跖的肩膀,便扬长而去。 待其走后,花婆婆走到了丁庖身边说道:“小丁子,快起来背婆婆一程。” 丁庖像是没听见一般,仍磕头磕个不停。 “混账,你连婆婆都不孝顺了?” 丁庖闻言,抬起那张已是血肉模糊的脸看向花婆婆说道:“婆婆,俺孝顺。”说罢,丁庖便调转过身子。 “还是小丁子孝顺呦。” 花婆婆笑成了一朵花,脸上的褶子都绽放开来。耿跖喃喃道:“要是我这脑袋瓜子像他一般呆,早就找根绳儿上吊去了。”耿跖无奈的摇了摇头,背起手跟上了前面的一老一呆。 少林寺中,灯火通明。 且瞧那大雄宝殿内外已占满了人,除却少林寺内的一帮得道高僧之外,其余人等,也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鹿岳书院院长杨群,接替了姜宫主之位的霏娥宫宫主朱雀。还有那九阳峰的胡知觉,神拳帮的副帮主白老通,百褶观的紫阳真人 这群人中随便挑出一个来,那在北莽跺跺脚,那都能引起一番巨震。此多豪杰聚集于此,当的是大大的稀罕事。 忽的,一声宛如鹰呖的长啸从少林寺外传来,其声宛如山呼海啸,震的这少室山连连惊颤,引得众豪杰侧耳倾听。 “好啊!百年不出世的家里蹲,徐间客徐门主竟然也出了山来。那好,今日我倒要与你比比,看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剑更犀利一些!” 其声一落,便瞧一身高九尺的大汉从天而降。此大汉身着一身宽松道袍,手持一柄宽大巨剑。他将那大剑往地面一戳,一条宽大的裂缝带着轰隆响声骤然裂开,足足延伸出去十几丈。 杨群笑道:“原来是剑墟的招引剑主赵是非。” 若说剑墟来人便足以隐忍侧目,但人群中交头接耳,此起彼伏谈论着的却是刀皇徐间客。正如这赵是非所言,徐间客自从掌管背刀门后,便极少在江湖上现身。而这位盛名堪比蜀中剑神的北莽刀皇,每一次现身,不是引来万人仰慕,就是引来万人追杀。此等让人爱恨交加的人物,见一次,那也算是没有虚度此生了。 徐间客扛着女儿不念走进了少林寺,柳川穹与苏辛夷寸步不离的跟随其左右。尽管赵是非那身板堪称宏伟,但徐间客却是连瞧都没瞧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赵是非见状,那吊垂着的长白眉毛登时便竖了起来。他在剑墟,已身居高位近百年,何时被人如此无视过。当下,他便操着那宛如苍鹰的声调吼道:“徐间客,你也忒目中无人了一些!”他这么一吼,当的是吓人,只瞧那满山惊起的飞鸟,丛林中奔逃的猛兽,便可窥的一 二。 不念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小泪珠儿啪嗒啪嗒的便掉在了徐间客的脑袋上。 徐间客将不念抱下来,拭去她的泪珠儿后轻声问道:“乖女儿,你这是怎的了?” 不念闻言怯生生的说道:“那位伯伯吓到我了。” 看徐间客不理会自己,反而是逗起了自家丫头,赵是非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他正欲开口喝骂时,寺内中人就听“嘭”的一声闷响。当这闷响过后,众人当的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只瞧,那赵是非跪在地上,而他的脑袋则已被徐间客给按到了那条裂缝之中。 做了此番骇人之举的徐间客,倒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站起身,接过从苏辛夷那里递过来的手帕细致的擦了擦手后,便抱起不念,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赵是非将脑袋从裂缝中拔起来,此时他尽管是灰头土脸,却没有要擦一把的意思。这倒也是,灰头土脸怎么说也要比又羞又怒的老红脸体面一些。 “慧敏小儿,你发帖子将本剑主请来,到底是要做些什么!” 慧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瞒赵前辈,此事贫僧也被蒙在鼓里,那帖子并非少林寺所发。而是有人冒充我少林寺,向诸位英雄发了帖子。”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赵是非一摆手,又是喝道:“今日你少林寺不说个清楚,那本剑主便不走了!” 这时,朱雀上前说道:“慧敏大师,依我看,这次的帖子,说不定是近日来在北莽为非作歹的那群人发的。他们的目的想来是要调虎离山,将我们这些掌门人调走了,好对山门下手。我觉得还是早些散了的好,未免多生祸端。” 杨群微笑道:“朱宫主莫要心急,若那帖子真是那群人发的,他们的目的或许就不是在山门,而是在于你我,你现在这么一走,没准儿还会遭了他们的埋伏。” 忽的,只听一老者冷笑道:“嘿嘿,杨院长这可是站着的不知道腰疼。你书院有吾师前辈坐镇,自无需担心内忧外患,但我们这些小门派,可就不得不防了。” 杨群闻言抱拳道:“白副帮主请稍安勿躁,依在下之见,这帖子未必就是那些人发的。我看现在人应该已经到齐了,正主也要上场了。” 杨群话音刚落,众人就瞧得这少林寺外忽的便是一片火光通明。旋即,便见一抬轿子被人抬进了少林寺。那轿子两旁,各立着一高大男子。 待那轿子一被放下,一位姿容甚美,一袭白衣的俊俏女子便撩开轿帘子走了出来。霎时间,只听九阳峰的胡知觉喝道:“覆族的两位护法,怎的也有空来了少林寺!那帖子,想必是你们覆族捣的鬼吧!” 白衣女子自然就是段云楼,只见她往前走了两步,彬彬有礼的道了个万福后微笑道:“奴家先给诸位英雄赔个不是,那帖子正是奴家擅自借了少林寺的名义,给诸位发去的。” “阿弥陀佛。” 慧敏大师皱眉道:“女施主意欲何为?” 白老通插话道:“我瞧,这些日子来北莽发生的那些邋遢事儿,每一件,都是这覆族在背后操使的!” 段云楼微笑道:“白帮主这可就错怪咱覆族了。诸位有所不知,前几日,我覆族也遭了那飞来横祸,少说也死了有几百号弟兄,还有一位护法也被歹人所害。奴家之所以借少林寺的名义请诸位掌门来此,主要是为了将大家伙聚在一起,咱们共同商议个应对的办法。” 朱雀蹙眉道:“那你为何不用覆族的名义?” 段云楼闻言,忽的扑哧一笑:“瞧朱宫主说的,若是我覆族发帖,诸位避之还犹恐不及,更别说赴会了。而现在,虽是奴家发的帖子,但赴会之处却是在少林寺。如此一来,诸位也不必提心吊胆,提防着我覆族了。” 杨群闻言笑道:“实不相瞒,我想在此的众位,心中肯定都或多或少的对覆族有所怀疑,姑娘难道就不怕今日走不出少林寺?” 段云楼微笑道:“奴家可不怕,先不说诸位都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大豪杰,皆对这种阴暗的行径不屑一顾。就说我覆族,倒也不是什么歪门邪教。我覆族可是一直将驱逐辽人作为己任,诸位若是今日对奴家下手,那可就是在帮辽人了。难道诸位英雄,会干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么?” 胡知觉冷笑道:“说的倒是好听,你们覆族做的龌龊事还少吗?残害江湖同道,打着抗辽的名义,却与辽人暗通曲款。我看,你们覆族被那些人杀干净了才好!” “胡峰朱这话可就是中伤人了,胡峰主上述的那两件事,我覆族可是一件都没做过。倒是你九阳峰的上任总峰主谭晓谭峰主,貌似有投靠辽人之意。不巧,覆族曾截获过一封谭峰主写给辽国丞相的书信。胡峰主若是感兴趣,那奴家可将那信借给胡峰主瞧瞧。”段云楼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看向了胡知觉。 “血口喷人!” 胡知觉目眦欲裂,登时就欲朝段云楼杀去。段云楼身后 的那两男子登时便闪身护在了段云楼的身前,旋即就听“嘭”的一声,只见那杀气腾腾的胡知觉被杨群给拦了下来。杨群对其耳语道:“胡峰主,莫要上了她的当。方才她所说的尽管是子虚乌有,但你这么一动,岂不是授人以柄?” “嘿!”胡知觉又气恼又不甘心的冷哼一声,便侧过头,不再看段云楼一眼。 “有什么话就快说,我家姑娘困了。” 徐间客轻轻拍打着不念的后背,冷声说道。 “火护法,你们退下。” 段云楼来至人前,朗声道:“奴家虽是个弱小女子,但却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奴家之所以敢惊动各位当家的大驾,是因为奴家已对酿成北莽大小血案幕后黑手的身份,已有了些眉目。” 杨群抱拳道:“姑娘果真是女中豪杰,这件事已困扰了北莽江湖与官府许久,若是姑娘真能指点一二,吾等自当感激不尽。” 段云楼微笑道:“不敢当,奴家也只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若奴家待会儿说的话里,有得罪各位之处,还望各位见谅。” 此时众人看向段云楼的目光各异,有不屑,有敌视,更多的则是怀疑。段云楼将众人的目光尽收眼底,她轻声笑道:“慧敏大师,您如今是少林寺的住持,那便是当今江湖的执牛耳者。奴家想听听,您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慧敏大师摇头道:“女施主言重了,贫僧如今只是代理住持。至于执牛耳者,那便是更不敢当了,贫僧只是个只会参禅,喝茶熬药的老和尚罢了。对于江湖纷争,贫僧一概不知。” 段云楼笑道:“原来如此,但奴家有一事不解。依慧敏大师的德行跟佛法造诣,担任少林住持绰绰有余,为何慧劫大师圆寂已有两月有余,慧敏大师还是代理住持呢?” 慧敏大师双手合十,轻声道:“南无阿弥陀佛,贫僧何德何能能担任住持之位。少林寺历经千年,承蒙天下人厚爱,将我寺作为佛武标榜。正因如此,所以这主持之位的任选,绝不能草率。” 慧敏大师话音刚落,就听杨群微笑道:“姑娘想必是在明知故问吧,以覆族的手段,不该不晓得少林寺近日正准备邀请豫州各门派举行佛法大会,一来是宣扬佛法,二来是想着在群力群策,选出合适的住持人选。在佛会举行前,这住持之位,便暂时由慧敏大师担任。” 段云楼闻言,满脸讶色。 “有劳杨院长告知,奴家还真不晓得这档子事儿。” 朱雀被段云楼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给掰扯烦了,她轻蹙眉尖,握住了腰间的佩剑说道:“这位姑娘,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段云楼微笑道:“奴家可是一直在说正题呢,据奴家所知,在豫州共有十二家门派被灭。最近遭殃的一家门派,名为扼虎拳馆,慧敏大师可知晓?” 慧敏大师眉头紧锁,双唇翕动,好似在念佛经。过了片刻,他方才开口道:“我佛慈悲,十二家门派,数百条人命惨无人道。” 段云楼揉搓了几下手帕,她鼻尖一抽,低垂着眉眼说道:“看来大师也是刚刚晓得,但大师晓不晓得,这些门派在遭受飞来横祸之前,都接到过少林寺邀其参加佛法大会的帖子?”说罢,段云楼忽的又笑了:“您瞧奴家这嘴,慧敏大师是代理住持,又怎会不晓得呢。而且这几家的的掌门人,或多或少都曾受过慧敏大师的恩惠,与慧敏大师关系可非同一般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段云楼话说到此处,便见一面颊无肉,额头高耸,雪白长髯垂地的老僧站了出来,一指段云楼,厉声喝道。 慧敏大师摇头道:“阿弥陀佛,慧安师兄,还请让这位女施主把话讲完。” 杨群本就是不大的一双眼睛,此时更眯的像是一条缝儿。从这条缝里,他瞧见了段云楼的深不可测。 段云楼巧笑嫣然,这般可人温顺的模样,十足的深闺大小姐做派。但她这笑,却着实让大雄宝殿前的众人怜惜不起来。段云楼挨个瞅了瞅每个人的脸色后微笑道:“奴家的意思是,这豫州十二家门派被灭,可都与少林寺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密切关系。” 一语出,众人哗然。 慧德站在人群最后,听得段云楼此言,他心中着实咯噔了一下。但他却没动,他晓得,此时越激奋,反而越扎眼。不光他没动,其他门派的掌门人也都没动,他们也并非在看戏,而是在尽力的松缓着心中绷着的那根弦儿,别给绷断了。 “阿弥陀佛。”慧敏大师眼角带着泪花,他摇头道:“我少林寺理应庇护江湖,发生此等祸事,我少林寺罪责难逃。”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北莽新覆雪(十四) “慧敏大师宅心仁厚,奴家佩服。但奴家的意思却是在指,豫州十二家门派被灭,其幕后做局者,正是少林寺。” 杨群闻言心道:“这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此时,少林寺僧众再也坐不住了。霎时间,六位老僧,与数百号大小僧人就将段云楼三人给围了起来。 段云楼赫然厉声斥道:“怎的,你少林寺难不成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灭口!”慧德紧攥攥拳头,才发现掌心中已全是冷汗。他眼珠儿一转,登时便走上前去喝道:“女施主,可休要血口喷人!你此番言语无凭无据,纯属捏造诬陷我少林寺!” “呵。”段云楼嗤笑一声后说道:“前些日子,我覆族的土护法追查那帮歹人的下落,顺藤摸瓜之下,竟追到了少林寺。而你们少林寺却不问青红皂白便把他关了起来,若不是有好心的师父给我覆族去了一封书信,我覆族上下现在还正被蒙在鼓里呢。奴家有没有血口喷人,捏造诬陷,将我覆族的土护法放出来,当面对质,便可知晓真假。” 一直默不作声的慧敏大师忽的开口道:“阿弥陀佛,前几日我少林寺确实扣下了两位施主。是因为那两位施主涉嫌杀害我寺中的一位僧人,对于其身份我少林寺上下一概不知。难不成那两位施主中,就有一位是贵族中的土护法?” 段云楼微笑道:“慧敏大师说的不错,那两人中正有一人是我覆族中的土护法。” “既然如此”慧敏大师顿了顿,随后他侧过身子说道:“既然如此,慧德师弟,你便将那两位施主带过来吧。” 慧德闻言一喜,他正愁着此时无法脱身,去除掉公孙轩那两个祸害。现在慧敏这话,无疑是给了他个天大的机会。他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双手合十道:“我这便将那两位施主带过来。” “慢着!” 慧德一怔,他皱眉看向段云楼道:“女施主还有什么吩咐?” 段云楼意味深长的说道:“让慧德大师自己去,怕是不合适吧。” 慧敏大师淡淡道:“难道女施主不信任我少林寺?” 段云楼微笑道:“奴家自然信得过少林寺,但” 杨群忽的打断了段云楼说道:“我也觉得不妥,不如这样,由我随慧德大师一同前去。姑娘,这下你能满意了吧?” 段云楼笑道:“这般极好,那就有劳慧德大师跟杨院长了。” 慧德闻言冷哼了一声,便闷头向前行去,杨群旋即跟上。 这一路上,慧德是一言不发,待来至戒律院的禁闭房前后,慧德陡然喊道:“二位施主,覆族来人了。”说罢,他便要推门进去。杨群正想跟着他进去,那看守禁闭房的几个和尚登时就把他拦了下来。 慧德闻声,回头瞧见眼前状况,便道:“不得无礼,这是鹿岳书院的杨群杨院长。”慧德说罢,那几个僧人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阿弥陀佛,杨院长,这地乃是少林禁地,外人是不得进入的。”慧德的语气满是愧疚。 杨群微笑道:“无妨,慧德大师自己进去便可。”说罢,他一转身便坐在了台阶上。 公孙轩在禁闭房内,听得慧德喊覆族又说书院,便晓得应该是段云楼来了。他低头对已清醒过来,但仍是虚弱无比的南宫招娣说道:“好了,好了,咱们算是蹲出头了,有人来帮咱们了。” 公孙轩话音刚落,那慧德就推门走了进来。一瞧见慧德,公孙轩的脸色就是一变。慧德淡淡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贫僧这便带你们去见覆族使者。” 公孙轩抱着南宫招娣站了起来,他微笑道:“多谢” “嘭!” 他这一语还未毕,便见那慧德竟往自己的胸口打了一掌。旋即,慧德便惨叫一声,骤然就朝着公孙轩扑杀了过去。电光火石间,公孙轩便明白了过来。慧德和尚这是想营造个他公孙轩先动手的假象,然后将他跟南宫招娣这两个心腹大患给灭了口。 且说此时禁闭房外,听得屋内传来动静。坐在台阶上的杨群登时暴起,夺身进了禁闭房。几个僧人随后涌入房内,他们只见,杨群蹲在地上抱着慧德大师,皎洁的温柔月光从房顶露出来的那大窟窿里洒下来,屋内已没了公孙轩二人的身影。 杨群抬起头,沉声说道:“慧德大师,死了。” 大雄宝殿前,正等着慧德带人回来的众人,却只瞧得杨群一人走了回来。而总是笑脸待人的杨群,此时的脸色却阴沉的吓人。那几位掌门纷纷围了上去,想找杨群问个明白,杨群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霎时间,不管是霏娥宫还是百褶观,九阳峰,呼啦一群人就行上前去,取出兵器指向了段云楼三人。 段云楼见状笑道:“不知诸位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杨群淡淡道:“姑娘可能还有所不知,方才你口中的贵族土护法杀害了慧德大师,现在已经跑了。” 段云楼闻言脸色微变,但旋即便恢复了镇静。场中僧人闻得其言,登时便盘膝坐下,其呼:“阿弥陀佛。” 段云楼冷笑道:“杨院长你说话可要慎重,你与慧德大师两人在场,难道就拦不住他?” 杨群沉声道:“是慧德大师自己进的禁闭房,我并未跟着。” 段云楼闻言陡然喝道:“你为何不跟着!” 杨群冷声道:“慧德大师有吩咐,那禁闭房是少林寺的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但慧德大师刚进去,便是一声惨叫,待我与几位师父创进去,慧德大师已然断了气。而你族内的土护法,则破开屋顶跑了。” 骤然间,一群红肿着双眼的年轻僧人,便手持着戒棍,朝段云楼攻杀了过去。段云楼身旁所站的两位护法,顿时间也是杀机毕现。 “住手!” 一语两声,且瞧同时喊出住手两字的,竟是慧敏大师与段云楼。 胡知觉喝道:“好个妖女,你还有何话要说!” 段云楼摇头道:“瞧瞧,这才叫做当着众目睽睽,捏造诬陷。杨院长,我问你。你既然当时就没有在房内,又如何敢断定是族的土护法杀了慧德大师?而且土护法既然有能力逃出去,为何要等到现在?” 杨群冷笑道:“怕是那土护法的目地,就是慧德大师的性命吧!” 段云楼微笑道:“据我所知,土护法之所以被关起来,就是因为与慧德大师结下了梁子。土护法生性冲动,他一见是慧德大师来了,自当以为慧德大师是来取他性命的,他为求自保,杀了慧德大师,倒也不算过分。” “胡言乱语!慧德大师在入禁闭房之前,就已报明了来意,难道那土护法听不懂人话么?”杨群眉目狰狞,愤怒至极。 “这更有意思了,慧德大师既然已经报明了来意,那土护法为何要杀他?难不成土护法就是为了要让覆族来人身陷深陷囹囵?” 好个妖女,还在妖言惑众,今日老衲定要取了你的性命,来给我师弟报仇!”只见那慧安大师吼完一嗓子后,其身形登时暴涨半尺。他身上穿着的那宽大僧袍眨眼的功夫就变得不合身极了,那僧袍的双袖,竟被撑裂开来。 那两位护法正欲上前护住段云楼,但二人脚步刚动,便被慧安大师在其胸口各印上了一掌。两位护法虽只是退了半步,但段云楼的性命便已不保! “慧安师兄,莫要开杀戒!” 霎时间,一众老僧便要上前阻拦慧安大师。但慧安大师的速度何其快,只差半分之距,他这一掌便要印上段云楼的额头,段云楼束起来的一头青丝,也是被慧安大师的猛烈掌风给吹的四散飞舞。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段云楼的腰间骤然便生其一股回揽之力。须臾之间,段云楼便往后闪了七八丈远,慧安大师这一掌也落了空。 “还好我这拦江手已有小成,要不然可就要耽误了段祭酒的性命啊!” 众人朝前一瞧,便见方才从慧安大师手中救下段云楼的人,竟是公孙轩。只瞧公孙轩一手揽着南宫招娣,一手扶着段云楼。段云楼刚刚站稳,就听空中传来一声怒吼:“小子,你还敢回来寻死!” 登时,一柄长剑从天而降,就朝着公孙轩的天灵斩去。此剑破空,破气,竟是剑墟飞剑。眼瞧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慧敏大师当即纵身而起,那两位覆族护法亦有动作。 旋即,就听“嘭”的一声! 这一往无前的飞剑,竟被慧敏大师三人合力给拦了下来。而那赵是非仍不依不饶,他再度操使着飞剑朝公孙轩斩去。 不念睁开双眼,憋着嘴说道:“爹爹,那位伯伯又吓到我了。” 徐间客微笑道:“爹爹这便去教训他。” 慧敏大师虽绝顶,那两位护法修为虽亦是不俗。但面对着克制真气的飞剑,他三人倒也没有再挡几下的把握。 眼瞅着那飞剑来势汹汹,忽的,这飞剑就像是失了气力“咣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又听“扑腾”一声。众人循声望去,便见那赵是非此时正被一条长鞭捆着,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 段云楼上前道:“奴家多谢徐门主救命之恩。” 徐间客不予理会,自顾自的逗着孩子。 而这时,瞧见正主来了,那慧安大师便又想一掌朝公孙轩拍去。但这次,慧敏大师却先一步拦下了他。 杨群忽的皱眉喝道:“好大的胆子,杀了人,还敢回来?” 段云楼微笑道:“杨院长,赵剑主。奴家有一事不明,你们二位怎就晓得他就是我覆族的土护法?” 杨群淡淡道:“这一猜,不就猜出来了么?” 公孙轩打量了一圈众人,随后,他便抱着南宫招娣上前对段云楼耳语了几句。段云楼点了点头后说道:“诸位请稍安勿躁,且听奴家说几句话。” 朱雀淡淡道:“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们还会信么?” “信不信在于诸位,而说不说,则在于奴家。”段云楼一指地上的赵是非说道:“方才这位德高望重的赵剑主在徐门主的手上吃了瘪以后,便独自一人坐到了一旁。而那时我们正议论的激烈,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位赵剑主。殊不知,在杨院长与慧德大师去戒律院时,他也跟去了。而杀了慧德大师,并且劫走土护法的,也是他。” 赵是非咯咯笑道:“若真是本剑主将那小子劫走的,那他现在还会活着么?再说,本剑主为何要劫走他?” 公孙轩微笑道:“赵剑主的确是想将我跟南宫姑娘杀了的,但我两人命大,被人给救了。当时赵剑主将我与南宫姑娘劫走后带到寺外,正欲痛下杀手时,忽然杀出来一位高人,阻止了赵剑主。赵剑主应该是怕陷入缠斗,便走了。” 段云楼笑道:“现在咱们就打开了天窗说亮话,北莽近日来接连发生的人间惨剧,其行凶者并非他人,就是在座的诸位。” “妖女!” “一派胡言!” “胡言乱语!” 一时间满场哗然,喝骂声不止。 “奴家并非信口开河,先说豫州,共有十四家门派被灭门,其中十二家就是慧德大师下的手。至于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住持之位。只要这十二家一被灭,那在接下来少林寺举行的佛法大会中,慧敏大师自当争不过他。”段云楼微笑道:“慧敏大师,出家人可不敢打诳语。这些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吧。但你却为了少林寺的声誉,一直包庇着慧德大师。方才你让慧德大师去放土护法出来,想必也是为了让慧德大师借机灭口吧?” 登时,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慧敏大师望去。慧敏大师默不作声,刹那间,他便是老泪纵横。忽的,慧敏大师盘坐于地上,喃喃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众人闻言,当的是瞠目结舌。慧敏大师说了这话,便代表他已是默认了。 公孙轩突然开口道:“我之前一直觉得奇怪,前两日夜里,忽然来人送了颗救命的丹药。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送的,但现在相通了,慧敏大师不仅是在佛法上造诣极深,就连在医道上的成就也是当世罕见,那等夺造化的丹药,怕也只有慧敏大师能炼出来。” 慧敏大师缓缓抬起头来,他淡淡道:“万般罪孽,贫僧自当去往阿鼻地狱赎罪,只望诸位切莫迁怒于少林。”说罢,慧敏大师的七窍竟流出了殷殷黑血。 霎时间,少林寺众僧一片慌乱。剩余的六位慧字辈儿大师赶忙将慧敏大师抬到一边,合力救治起来。 段云楼自语道:“慧敏大师当真是得道高僧,他怕是早已做了以死赎罪的觉悟,他这等名医服毒自尽,又有谁能就得回来” 杨群捂住额头,身形摇摇欲晃,他连胜高呼道:“悲哉,哀哉!悲哉,哀哉!” 段云楼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至于赵剑主为何会去杀土护法与慧德大师,想必也是怕他二人当场对质后,也将自家那天下第一剑宗的丑事给抖落出去。自山河巨剑崩塌,老剑主亡故,赵绝江剑主身负重伤以后,剑墟在江湖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其剑墟在沧州坐拥近乎八千亩良田,每年收上来的租钱便有近百万两。当年剑墟兴旺时,自然每人敢打剑墟产业的主意,但如今却有不少人觊觎。而沧州所覆灭的十家门派里,有六家抢占过剑墟的产业。” “呸!” 赵是非扭动着身子坐了起来,他冷声道:“我堂堂剑墟岂会为了这几亩田地,就会干那等龌龊事?” “不是几亩,是一千两百亩!”段云楼忽的拔高了声调:“你剑墟自持天下第一,当的是不会在明面上争这些田地。但若是你们再如此放任自流,那这八千亩田地被人抢光,那也是早晚的事。” “空口说白话,给本剑主拿出证据来!” “王法都没了,还要什么证据!若我真有证据,也对你们做不了什么。但今日我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原原本本的真相。我就是要将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伪善的嘴脸撕烂,让你们也低头瞧瞧,你们这些人与我覆族,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段云楼笑着,笑的畅快。 突然,她一指前方道:“还有你九阳峰,霏娥宫,百褶观,神拳帮,你们的所作所为也比少林剑墟好不到哪里去。北莽的人间惨剧,或许一开始并不是你们所为,但你们瞧见北莽乱了,便开始浑水摸鱼,大干蝇营狗苟之事。把你们打包绑一块,正好凑成六个字儿,黑心的王八蛋!” 大雄宝殿内的金佛仍在笑,而佛前的众人却互相使着眼色,意欲何为,尽在不言之中。 这时,赵是非忽的笑了起来,“那黑锅本剑主可以背,但屎盆子绝不能往本剑主头上扣。告诉你,慧德小和尚,可不是本剑主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北莽新覆雪(拂晓) 杨群看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笑了:“赵剑主,您是江湖前辈,怎的也干出此等拉人垫背的下三滥事了?” 忽的,白老通说出一句话,直教人大跌眼镜:“杨院长,慧德大师就是你杀的,我看你就认了吧。” 杨群冷笑道:“此乃子虚乌有之事,我怎会承认?” 紫阳真人无奈的走上前来对杨群说道:“杨院长,你还不明白吗?你觉得你不承认,今夜你能走出少林寺么?现如今阴阳鱼已然是阴盛阳衰,咱们都掉进了一个污水潭里,人人都脏了,岂能容你一人干净,独善其身?” 段云楼微笑道:“杨院长,你倒是也有杀那慧德师父的动机。你现在心里准正百万个责备奴家呢。” 杨群淡淡道:“我为何要责备你,我还要多谢你让我看清了此处这帮人的真面目呢。” “这倒是不用奴家帮,听说杨院长是吾师亲选出来的书院院长,您的手段与才智当的是世间罕有。想必您在奴家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您自告奋勇的提出跟慧德大师一起去,应该就是奔着灭口去的。即使您没有动手杀人,但您也是放任自流了。就凭刚才你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土护法就是禁闭房所关押之人,这说明,您是眼睁睁看着赵剑主将他二人带走的。 而至于您为什么灭口,奴家猜,杨院长的野心可是大极了。您是想将少林寺与其他几家的秘密藏起来,然后让他们受制于书院。这就是为何一向深思熟虑的杨院长,为何一从那戒律院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所有事往我覆族推。您就是想着,在明面上,让这件事快些了断。您就好在暗中施展您的手段。” 段云楼说罢,就听那大雄宝殿前的众位德高望重的大派高层齐声呼道:“杨院长,你就承认了吧,别让咱们为难。” 杨群紧握着双拳,骨节惨白。他先是紧锁着眉头,随后忽的放声大笑道:“好啊!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看来我今日是不承认也不行了,人都说屈打成招是莫大的冤屈。但我看,在这冤屈背后,不约而同的默契,才是最大的黑手。好,我今日认了。但我认了怕还是不够,这些覆族中人,怕是也不能留了吧?” 场中众人不约而同的做出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金碧辉煌的大佛下,却手一双双阴翳的双眼,当的是叫人不寒而栗。 忽的,众人只听一声大笑。这笑声飘飘忽忽,不能寻起踪迹。旋即,有人操着尖细的声音说道:“有趣,有趣极了。老夫今夜可是看到了一出好戏,等明日老夫可就要将其便成话本,大街小巷的去唱上一唱。” 众人闻声一泠,他们怎晓得此处还有外人。众人先是交换了一番眼神,随后胡知觉便站出来说道:“敢问阁下是哪方神圣?” 那人大笑道:“要问我是谁,覆族水护法是也!” 那人话音刚落,倒先是段云楼这边几人先惊了一惊。公孙轩压低声音对段云楼问道:“水护法的伤好了?” 段云楼闻言一怔,旋即便微笑道:“水护法是何等人物,区区小伤,不足挂齿。” 白老通笑道:“不愧是覆族,这一手绵里藏针当的是叫在下佩服。但姑娘你觉得,从你们覆族中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江湖上会有几人相信?” 段云楼微笑道:“寥寥无几。但奴家几人今日若是死在了少林寺,那这话怕是江湖中人不信也得信了。奴家倒是真想瞧瞧,江湖楷模变成过街老鼠的那一日。” 众人一时间没言语,显然是在思考着其中利害。这时,众人忽的又听有人说道:“这是怎的了,念佛经的少林寺竟然如此杀气重重,开外真当是宛如那云山雾罩。” “俺觉得,是这寺里的和尚偷着杀猪吃了。” “小丁子,婆婆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公孙轩循声望去,只见得此时来人,正是那耿跖,丁庖,还有花婆婆。段云楼笑道:“诸位不必紧张,这三位也是我覆族中人。对于今夜发生的事,他们应该还是一概不知。” 忽的,朱雀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咱们写几封信,在信上,咱们几家都得写上一桩各自的罪状,然后签字画押。各自将这信保管起来,那就算是有了个牵制,几位掌门意下如何?” “罪状?我们何罪之有?”杨群淡淡道:“今日咱们来到少林寺,全然是被覆族骗来的。而此时咱们身陷囹圄,当然也是覆族为了栽赃陷害,所做的局。诸位说,是与不是?” 白老通忽的咯咯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杨院长果真聪明人。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尽管让他们编排去!” 段云楼闻言回头瞧了一眼,她只见公孙轩正与耿跖在窃窃私语着。她无奈一笑道:“奴家尽管万般谋划计算,自以为今夜少林一行是天衣无缝。但奴家现在却晓得有一点,奴家没想到,那就是诸位英雄的不要脸程度,当的是举世无双,骇人听闻。”段云楼心里明白,今日怕是逃不出少林寺了。 “诸位前辈,在下不晓得今日我们为何要在此地内斗。咱们难道不是该一致对外,那些一开始挑起事端,坐山观虎斗的人,不才是咱们应该要对付的吗?” 说话的是公孙轩,不知怎的,他在说这句话是,眉目间有些许哀伤。 杨群笑道:“这话说的容易,但那些人手段诡异,来无影去无踪,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 公孙轩淡淡道:“想找到他们也不算什么难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胡知觉冷笑道:“狗急跳墙。” 公孙轩将南宫招娣扶坐于地上,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瞒诸位,这位模样沉鱼落雁的姑娘,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许久没言语的赵是非赫然狂笑道:“狗,真是狗!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连狗都不如的人!这小丫头也算是与你同甘共苦过,难道你现在一转脸,就要将她给卖了?” 段云楼轻蹙眉尖道:“公孙护法,你这是做什么,别让人小瞧了我覆族。” 南宫招娣一语不发,只是惨然一笑。 公孙轩将头扬起,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南宫招娣的脸:“啊在下对她的怀疑已并非一日两日。诸位前辈不晓得,在下与这位姑娘相见,是在东州我族一禁地的附近。当时我刚与一位族中前辈视察过禁地,我从那禁地出来后不久,便碰上了这位南宫姑娘,她自称自己是百花宫内弟子。她之所以从极北之地,来到东州,是跟着那些灭了她百花宫的歹人来的。南宫姑娘,在下所言可有不属实之处?” 南宫招娣摇头不语。 公孙轩点头继续说道:“可我刚与这位姑娘碰见没多久,与我一同视察那禁地的前辈便遭到了那群歹人的偷袭,发了疯似的朝我们二人袭来。那位前辈修为高深,我们二人并非他的对手。当时这位姑娘身上有一种厉害至极的迷魂药,为求保命,我便建议将迷魂药制住那位前辈。在千钧一发之际,是这位南宫姑娘救下了我。而在下的怀疑,便是从那时产生的。 说来也是丑事,在下因为色欲熏心,在刚见面时,曾被南宫姑娘教训过。我喝下了南宫姑娘的酒,殊不知,那酒中就下着那迷魂药。之后我得到那迷魂药丸,才晓得南宫姑娘为何将那药放进酒里。因为那迷魂药气味辛辣,着实难闻,需要酒味儿来掩盖。南宫姑娘,在下方才所言可有不属实之处?” 南宫招娣摇头不语。 公孙轩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那迷魂药气味浓郁,若是直接服下,其口鼻之中定当有气味残留。但可疑的是,在我去背那位前辈时,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那迷魂药的味道。试问,之前我与南宫姑娘联手都无法对付那位前辈。南宫姑娘又是如何不用迷魂药,就将那位前辈放到的呢?想必,使那位前辈陷入疯癫的,就是你南宫姑娘。所以,你才能轻易控制他。而姑娘演这出皮影戏的目地,就是为了接近在下吧。” 南宫招娣神情微怔,她终的是开口说起了话:“我不晓得我正要将那药塞进他嘴里时他就倒了。” “好,那咱们接着往下说。当时我心生怀疑,便将计就计,邀南宫姑娘与我联手,共同追查那些在北莽胡作非为的歹人下落。之后我与南宫姑娘便带着那位族中前辈,一同往在下的府邸赶去。在路上,又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怀疑。那是在一家镇子上的小食摊里,当时我端了两碗豆花儿,南宫姑娘是一饮而尽。但后来我一吃,却发现,因为我一时性急,将放在豆花儿里的盐给放成了糖。诸位晓得,咱们北莽人一向偏咸口,我是极不爱吃甜食的。而南宫姑娘远在极北,却对那甜食甘之若饴。虽有些小题大做,但我还是怀疑上了。后来到了在下的府邸,南宫姑娘自己在城中的一间客栈住下了。我为了印证自己的怀疑,便命”说到此处,公孙轩拍了拍丁庖的肩膀说道:“便命这位小哥,按我的吩咐一日三餐去给南宫姑娘送去饭食。经我观察,这位南宫姑娘极为嗜辣与嗜甜,而对北莽的一些饭食却不怎么中意。当时我便怀疑,这位南宫姑娘并非是百花宫的人。” 耿跖闻言目光一亮,他心道:“这土护法倒也不那么酒囊饭袋,这番计划倒有些草灰蛇线的意思。” 南宫招娣淡淡道:“土护法想来不晓得什么叫做因人而异,我在宫中的伙食,也向来是跟其他师姐妹分开的。” 紫阳真人点头道:“此言有理,贫道虽是北莽中人,但也喜欢吃辣,这算不得什么实据。” 公孙轩淡淡道:“在下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便让这位耿小哥去百花宫查了查。因为百花宫是极北之地,数的着的门派,其门派附近城镇的商铺对百花宫的日常采办都是记着账的。但那些店里,却是从未记载着百花宫采买过辛辣的调料,就连蔗糖,百花宫数年来一共才买过半两。而百花宫的伙房里,也并没有发现辛辣调料与蔗糖甜食” 公孙轩一语未毕,便被南宫招娣打断了。只瞧南宫招娣那惨白的脸庞上,忽的泛起一抹妖艳的红晕。她咯咯笑道:“想要将我当做替罪羊,那就尽管杀了就是,说这么些有的没的,真是叫人恶心!” 公孙轩心中何尝不是备受煎熬,但如此多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又怎敢说不信? “从垌山县出来时,我曾写过两封信,一封是送给舵里的,就先不表。而另一封耿小哥,你可带在了身上?” 耿跖闻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道:“前两日段祭酒让吾等三人来少林寺,我就觉得要出大事,于是便把有的没的都带在了身上,正巧,就有土护法您写的这封信。” “把信打开,让诸位掌门瞧瞧。” 耿跖将信封拆开,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圈。只瞧那信上写道:“若吾未归,定诛南宫。”落款是公孙轩。 “现在想想,一路上发生的事,就像是被安排好的,就是为了将我往少林寺引。而那引路人,便是南宫姑娘你了。你们的目地,想必就是离间北莽各大门派,让群雄乱斗,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南宫姑娘之所以选百花宫作为隐藏身份的出身,想必是因为百花宫地处偏远,对其了解者甚少。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便不会那么轻易暴露。” 公孙轩的话语就像一柄无把的剑,握在手里,伤人伤己。 南宫招娣抬起头来,只见她巧笑嫣然,美的惊心动魄。即使段云楼看了,也不禁微微晃神。 “之前,我要你答应我三个要求,现在还作数吗?” “作数,自然作数。江湖是江湖,你我是你我。”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南宫姑娘,今日你即使要在下去死,那在下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信,我说第二个要求,给我一柄剑。” “要剑做什么?” “第一个要求,不准问为什么。” “好,我给你剑。” 公孙轩捡起地上赵是非的剑,回身递给了南宫招娣。 “真是柄好剑。” 南宫招娣笑笑,便将剑拄在地上,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霎时间,场中众人,当的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 “第三个要求,将我安葬” 南宫招娣此时的声音极小,小到也只有竖着耳朵去听的公孙轩才能听见。 突然,南宫招娣高声呼喊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要寻的那歹人,恶人。或许,在这是非不分的世道上,善恶早已没了界限。我知道,你们现在每个人都想来取我的性命。但我告诉你们,我的性命,只有我一人能取!” 剑光寒,映一树梅花。 “嘭”的一声,公孙轩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杨群微笑道:“皆大欢喜,你们覆族中人果然有些手段。现在罪魁祸首已死,咱们也该散了吧。”说罢,众人便欲要一散而去。 忽的,众人却听有人吟唱道:“动而思止。止即患生徒自喜。试举幡风。未举之前说已通。携瓶沽酒。却著衫来为我寿。者也和却。赚却阎浮世上多。” 霎时间,众人大惊。 他们只见,一人披着墨色大氅,戴着花哨油彩面具,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众人面前。只瞧这面具人单膝跪于南宫招娣身前,他为其裹上一件大氅,又在其脸上扣了一张油彩面具。 “公孙护法,你的确于小处见微,观察细致。但可惜的是,事情已然没了退路。起来吧,老幺。” 只听这面具人一声呼唤,那南宫招娣竟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南宫招娣方才自刎,众人是看在眼里的,本已死了的人,又如何活了过来? 面具人淡淡道:“世间种种幻术,皆脱不了对外人施法。但我家老幺的幻术,却是对自己施法。能够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的人,该有多可怕。公孙护法,刚才自刎的南宫招娣,就是南宫招娣,而不是我家老幺。但南宫招娣暴露的原因,却是因为我家老幺该不了的那些习惯。可悲啊,一个赤诚女子,就这般被人诬陷至死,真是可悲。”说罢,那面具人便抱着南宫招娣,纵身跃上的大雄宝殿的前檐之上。 借着昏黄的火光能瞧见,那檐上,还站着五个面具人。加上南宫招娣,共有八人。 位于中间的那驼背面具人忽的声如洪钟般的说道:“混世,安然。厌世,林案方。血罪,杜百康。百鬼,韩太忠。寒域,焦穆楚。不死佛,太一。大魇,宫芮。北莽新覆,登场。吾等特奉苍天之命,诛尔等浊世之辈。” “就凭你们!” 赵是非“嘭”的一声撑断了身上的鞭子,起身喝道。 太一笑道:“多亏段祭酒在此处拖延了时间,要不然,怎能将这些佛法高深的高僧收入麾下。”太一话音刚落,就瞧得数千僧人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这大雄宝殿团团包围了起来。 登时,众人便乱了阵脚。 杨群淡淡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太一回道:“拂晓。” 其话音刚落,那些僧人便杀气腾腾的朝大雄宝殿合围过来。 与此同时,就听老僧齐悲呼道:“慧敏大师,圆寂了!” 段云楼闻声不由得无力的往后一退,她喃喃道:“豪杰已死,鼠辈乱世。” 忽的,却见一宛如霹雳雷电的黑影闪过,将段云楼给掳了去。 众面具人见状,纷纷开口道:“太一兄” 太一摘下了面具,看着汪在面具里的鲜血淡淡道:“覆族的人若能闯出去,那便随他们去吧。至于其他人,格杀勿论。” 奔行于山路之间。 段云楼蹙眉道:“你是?” 那人解下了面罩,微笑道:“早说了,我是水护法。”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段云楼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闭上双眼,淡淡道:“这件事,是蜀中那位折腾出来的吧。” 水护法微笑道:“不错,他老人家弄的这一出,为的便是将北莽搅乱。然后诛杀各大门派掌门,再将这黑锅让辽人背上。如此一来,北莽应该就又会生起战事了吧。但他也够器重你的,昨夜特意来信,说不能让你死。要不然,我现在还正昏迷着呢。只是,可惜了那几个人。” “怎的说?” “对数千位僧人所施加奇门幻术所耗费的心力,足够他们永世不得超生了。今夜一过,不晓得还会有几人活下来。北莽新覆雪,拂晓便融消” 水护法说罢,就听段云楼淡淡道:“走吧。” “去何处?” “蜀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当年 海州临海,位处极南。 房檐儿上的雨滴答个不停,檐下那一排青砖的坑坑洼洼里,挤满了雨水。这又潮又湿的天气,真叫人难受。 在海州奔波了快小一个月,沈明月才寻到了这里。四栋掉了漆的小破楼合围着,往上瞧,是四四方方的小天井。而往下看,则是快汪成池塘的狭小院落。 一位头的两件事,本捕答应了。” 袁集笑道:“在下相信铁捕大人。” 沈明月淡淡道:“既然相信,那就说说当年的案子吧。” 袁集点了点头,便缓缓的讲述了起来:“海州靠海,沿海的百姓大多以打渔为生。而那三个门派,更是沿海一带的三大海主。而当每年的开海日,这三大门派便会光邀群雄举行比武大会,说是比武,实则是为了求个彩头,祈愿收成。但海州连年天灾,海中的收成大不如已前。没了钱财支撑的三大门派,一度势微。比武大会的来客也是寥寥无几,当时那三大门派的掌门以为是礼数不到,触怒了海中的龙王。 于是这三位掌门便商量着将三年前的比武大会办的热闹些。他们倒是想出了主意,有一日,这三位掌门拉着几箱财宝去了海州府衙。他们用钱财买通了当时的海州府尹,他们的目地是借官府的影响力,帮他们放出个消息去。那消息是,今年的比武大会,他们邀请到了蜀中剑神李闵济。孰真孰假,想来应该只是个噱头。但这消息放出去后还没半天,这三家的灾祸便来了。 那是在一个无月的夜里,那时我在海州府衙中担任个不大不小的职位。那夜正好论到我与府尹大人在衙门里值夜,大概是二更时分,一群黑衣人便找上了府衙。记得那领头的,带着一张画着虎纹的,模样古朴的木头面具。那群人手中都拿着家伙,我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 这群人一来,便直奔了府尹大人住处。没过片刻,这群人便走了。他们走之后,府尹大人一脸凝重的找到了我,府尹大人告诉我,这件事不许我对外声张。当时的府尹大人经常与江湖中人来往,收黑钱帮人办事,我当时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随后便答应了。 而当第二天我才知道,剑松,周天,潮浪三大门派一夜之间被人给灭门了。后来陆续有人报案,说在昨夜里,曾在那三大门派前,瞧见过李闵济。当时府尹大人便将李闵济当做了嫌犯,并召集了海州所有的刑狱司衙门共同调查此案。当时我感觉不对劲,于是便向府尹大人提了一句,那夜里来的那帮黑衣人,有所古怪。他们可能与三大门派被灭,有所关联。但就是这么一句话,我却将自己的前程给丢了。在我被罢官后,还几度遭到过刺杀。但我的命大,都躲了过去。不过家父却被人给伤了,以至于落下了痴傻的病根。 后来,因为证据不足,那件大案草草了之。但当时查案的那帮人却没被治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反而都得到了升迁。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三大门派被灭门,就是那帮夜访海州府衙门的黑衣人做的,而且他们也并非是一般的江湖客。他们,可是一群极有能量之人啊。” 沈明月闻言心道:“能让蜀中李家举家相迎,又有能力将数百条人命的大案给压下去。在蜀州,如此手腕通天的人物,大概也只有一人了。” 想罢,沈明月淡淡道:“今天入夜后,你去城北的钱庄。只要你自报家门,那里的掌柜便会划给你三万两银子。抱歉,你方才提出的那两个要求,我是答应不了了。即使我答应了你那两个要求,令尊与令郎以后怕也是无福消受。你现在最好的出路,便是拿了银子就走。” 袁集闻言一怔,正当他要说些什么时,便瞧得沈明月已飘然而去。 蜀州,成都。 一离开海州,沈明月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成都。尽快她快马加鞭,水陆二途并用,但当她来到成都,也已过去了四日。 在成都,沈明月见到了方寅卯。 “大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沈明月淡淡道:“我交待你查的事,你查的如何了?” 方寅卯抓抓后脑勺,满是无奈的说道:“走之前,好歹还是个求人的语气,就连糕点都预备上了。怎的一回来,我就成了你手下被盘剥的伙计了。” 沈明月被气笑了,“这件事,事关紧要,我没空跟你说笑。待这事完了,你要吃多少糕点,我都买给你。” “嘿。”方寅卯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我查的事,我已经查到了。这些日子,我在蜀渝二地走访了四十多位花匠。终于被我查到,在蜀州有一家,曾雇佣了十位花匠去照料几柱昙花。那家明面上说那是昙花,但有一位经验老道的花匠却瞧出来了,那昙花并非是昙花,而是夺命的毒花,迦楼。你猜,那家是谁?” 沈明月摘下了面具,面色沉重的凝视了方寅卯片刻后淡淡道:“蜀中王府。” 方寅卯闻言一愣,过了好半晌,他方才回过神来说道:“你…你怎么晓得?” 沈明月微笑道:“你在查,难不成我就是去游山玩水了?但有一事我却想不明白,当年李家跟随蜀中王府在南疆浴血奋战,李家可算的上是蜀中王府的忠实拥垒。蜀中王府,怎的会对李家下手?这不在情理之中,完全是意料之外。但根据这些日子来的调查,灭了李家满门的,也只有蜀中王府。” 方寅卯笑道:“这事儿我倒是清楚,你可晓得当今的蜀中王是谁?” 沈明月微笑道:“这谁不晓得,自然是曾经的王府七爷,赵庆庭。” 方寅卯点头道:“不错,这赵庆庭是蜀王府的七爷,王府的老幺。既然如此,你可曾想过,这赵庆庭既然是老七,为何能继承王位呢?” 沈明月一时哑然,过了半晌,她方才开口道:“这个从前我倒是没做过了解,我一直以为赵庆庭曾在南疆战场大放异彩,这才破格继承了王位。” 方寅卯嗤笑道:“非也。当年蜀中王府对南疆的几场大战,这赵庆庭一场都没参加过。你有所不知,这赵庆庭是庶出。当年他一出生,其生母便死了。而当时王府中老王爷正在南疆打仗,那王府中的几位王妃容不下赵庆庭,便将其送到了蜀州的孙家寄养。这一养,就是小二十年。而这二十年间,老王爷硬是没有与其见过一面。就连他这个名字,也是孙家的老家主给他起的。 而在南疆的战事平息以后,蜀中王府的其余六位小王爷,接连暴毙。那赵庆庭这才得了机会,继承了王位。” 沈明月闻言,不由得感觉后脊发寒。方寅卯这话,她着实不敢细想。过了半晌,她方才鼓起胆子,轻声说道:“难不成,那六位小王爷突然暴毙,是遭了赵庆庭的毒手?” 方寅卯见沈明月这怯生生的模样,着实觉得好笑:“不光如此,坊间传闻,老王爷的死,都跟这赵庆庭脱不了关系。跟蜀州相连的几州里,除了李家被灭门,还有三家遭到过重创。但那三家被重创以后,无一例外,都投靠了赵庆庭。好巧不巧,这四家以前,可都是跟随老王爷南征的有功之臣。” 沈明月点头道:“我明白了,当时这几家肯定也得到了老王爷与几位小王爷去世的内幕。而赵庆庭为了拥除后患,这方才将这几家给除去了。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得上报朝廷。” 方寅卯闻言赶忙制止道:“得得得,就算你不上报朝廷,现在朝廷也正想办法对付赵庆庭呢。我看你啊,现在就别给朝廷添麻烦了。” “此话怎讲?” 方寅卯回道:“你可听说过千岛府的水匪?” 沈明月点头道:“这我听说过,那千岛府的水匪猖獗,盘踞于千岛府数十年。” 方寅卯无奈道:“现在那千岛府的水匪将当地的驻军给剿灭了,现在已经出了千岛府,正往临安而去的。而赵庆庭则派大军,打着剿匪勤王的名头,也往临安而去呢。从前我就想,这蜀中王府拥兵几十万,怎的就剿不了几窝小小的水匪呢?现在我算是想明白了,赵庆庭不是不剿匪,而是那些水匪根本就是他养的。看来这赵庆庭早就有谋反的打算,但他贸然出兵,名不正言不顺,定无法成事。但现在可好,他明则借着剿匪的名义率兵北上,实则是想窃国篡位。若是现在庙堂派兵阻挠他,那就是官逼民反,那赵庆庭便可以光明正大的造反。但要是朝廷不派兵阻拦,那就是要将江山拱手想让与他赵庆庭。真乃,两难之境啊!” 方寅卯说到一半,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他的模样,倒更像是在幸灾乐祸。但此时的沈明月却是面色凝重,“那人好像说他就是在千岛府的军营中谋杀的,现在千岛府驻军被灭,他岂不是也……我是在想些什么,那种人,死了才是清净。” 想罢,沈明月又道:“这种朝廷,谁做主怕都是一样。但咱们大宋一旦内乱,那辽国岂不是会伺机南下。到那时,江山易主还是小事,改朝换代怕才是大事!” 方寅卯淡淡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北莽现在可乱着呢。听说数位江湖巨擘惨遭辽人毒手,死于少林。北莽江湖大乱,而那关州北王府的赵守关趁机起事,他联合了北莽江湖各道,组成了抗辽大军,正准备与辽人开战呢。而辽国那边,听说一位王爷死在了宋人手里。当真是乱的很,但此时两方针尖对麦芒,绝对是要打起来了。辽人现在,可顾不得南侵呢。” “虽说如此,但该复命,还得去复命。说到此处,沈明月忽的笑了,她道:“听你刚才所说,那赵庆庭虽手腕黑了些,但怎的也算是个雄才大略的主,若让他做了皇帝,或许是件好事。” 方寅卯微笑道:“那谁晓得。” 一路向北,再跨过一坐城,便是北莽。 生了霜的黄草地上,铺着几张厚毛毡,绿珠儿盖着几件衣裳,酣酣的睡着。 萧山鸣与孙明香相互依偎,望着悬于透彻夜空上的一勾明月,吞吐着白茫茫的哈气。 忽的,孙明香开口道:“当年赵庆庭在我家居住多年,已算是半个孙家人。他比我大十九岁,我自记事起,便一直叫他叔叔。他继承王位后,又来孙家,讨要我家那条镇宅的神鞭。我爹爹怎会给他,但我爹爹并不是心疼祖传的宝贝,而是他想将赵庆庭跟孙家捆在一起,好让孙家化龙化凤。于是我爹爹便对赵庆庭说,想要取走那鞭子也可以,但是得将我娶了,那鞭子自当会当做嫁妆相送。 赵庆庭一开始没有同意,但几日后他在来时,却说答应了。而我自幼将他看做长辈,怎会嫁给他。当时我便想逃,但孙家与王府的势力太大。要说逃跑二字,也只是痴人说梦罢了。但就在那王府的迎亲队伍要来孙家时,突然有人出手相助将我送了出去。我晓得是谁帮了我,是赵王妃。后来我一路来到北莽,在长安摆擂招亲。当时我想的是,随便找个顺眼的嫁出去,断了赵庆庭与我爹爹的念想。” 萧山鸣笑道:“如此说来,我长的还是比较顺眼的了。” 孙明香微笑道:“当时我可没想跟着你呢,只是见你老实,想拿你当做挡箭牌。但后来经过几番风雨,我才晓得,山鸣哥你是个可以依靠终身,值得一辈子去尊敬,去喜欢的人。山鸣哥,我说这话,可不许你生气。” 萧山鸣笑道:“我怎会生气,你这般仙女儿似的人物,能不嫌弃我,愿意跟着我,我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是我的福分。”孙明香痴痴道:“在无界山庄,我已将那赵庆庭想要的东西给了他。孙家来人,也被咱们摆脱了,以后的好日子,可等着咱们呢。” 萧山鸣看着眼前贴己的人儿,不由得胸腔内生起了万丈豪情,他忽的长啸道:“咱们去草原,去放牛牧马,还要生一群孩子……” “诶呀!”孙明香拉了一把萧山鸣后,羞红着脸说道:“小声点,别吵醒了珠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往事如烟 “汪汪!” “滴答滴答。收藏本站” “汪汪!” “滴答滴答。” 狗叫声与屋檐落下的雨声交响呼应,二者虽风马牛不相及,但现在听来却是和谐极了。一条长廊看不到尽头,只见有两个身着月白色衣裳的丫头在窃窃私语着。 “昨日王妃一高兴,就将那镶着三十颗猫眼儿石的红珊瑚赏给了我。待下午我差使人将那珠宝拉回家,等今日清晨我一起来,你猜那红珊瑚怎的了?” “我怎晓得,你快说嘛!” “我爹爹呀,把那红珊瑚堵了猪圈了。” 说罢,两个丫头便一同掩面笑了起来。 “唉……” “这么好笑的事,你真的反倒叹起气来了?” “我是嫉妒死你了,王妃真宠你,你才入这王府不到两年,就不晓得赏了你多少宝贝了。” “你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王妃对你多好,你前些日子只是抱怨了句自己是大姑娘了。王妃便托人去给大富户欧家说媒去了,你呀,一个丫头嫁给人家欧家的三少爷做正室,王妃还不宠你啊!”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嫁人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上陪在王妃身边。” 两丫头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可着实将摇椅上卧着的董平给听烦了。他抬头看看雾蒙蒙的天,又瞧了一眼院门前拴着的那只正狂吠着的“狗”。 只瞧那狗长了个人模样,不对,那就是个人,一个正在学狗叫的人。 “你们过来。” 闻声,那两个丫头便跑到了董平身边。 一人道:“怎的了姑爷?” 董平掏了掏耳朵,淡淡道:“我说过,这两个字听着扎耳朵。” “即使您觉得扎耳朵,那我俩也得这么叫,这可是王妃吩咐下来的。” 董平听罢不言语了,过了片刻,他指了指那只正趴在地上,学狗叫的人道:“你们这蜀王府,还时兴这种花样?” 两个丫头闻言相视一笑,旋即一人说道:“姑爷你有所不知,在两年前,我家王妃去城里透气。而这人正好在街上遛狗,姑爷你可不晓得,这人啊可是成都街上有名的恶霸,专好放狗咬人。但他好死不死,触到了我家王妃头上。这人放狗去咬我家王妃,我家王妃大度,只是让一旁跟着的护卫将那狗打死了,也没怎么着他。但这人却不依不饶,还想调戏我家王妃,结果被王妃身边的护卫打了个半死。后来王爷知道了这件事,便命人将他抓到了王府,让他当了条狗,给王妃出了一口恶气。 开始这人还是可横呢,但现在,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汪汪着叫起来,可比那真狗还像狗呢。” 董平闻言笑了,他道:“就差一条绳子,他便能变成人了。但你们家王爷,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姑爷,这话可不敢说。” “姑爷,你刚才说的话,我俩可一句都没听见。” …… 听着这两个丫头惊恐的七嘴八舌,董平莫名的便烦了起来。他合上了双眼,便不再说话。这两个丫头倒也是颇为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这一闭眼,董平便想起了从千岛府逃遁出来后所发生的桩桩怪事。那夜,他带着冷飘飘与石莽来到了成都。他本想着到没挂牌匾的客栈去躲一躲,但当他三人来到那客栈后,却发现客栈的窗门都上着板子。后来一打听,他才晓得,这客栈已有数日都没开过门了。 董平闻言担心老板娘的安危,于是他便破开了那店门。但一进了门,董平却发现,老板娘正在大堂中来回走动着。不时间,她还停下,对着那空桌子有说有笑。就宛如这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是座无虚席。董平饶是胆大,但霎时间也是慌了神。他赶忙上前打晕了撒着魔怔的老板娘,但正当他要将老板娘带到楼上的客房去歇息时,一个身子高挑的面具人却进了客栈。 这面具人一来,董平也不晓得怎么就眼前一黑,晕晕乎乎的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盖着一张绣着黑面绣金龙的锦被。一晃多日,董平才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知晓以后,当的是叫人唏嘘不已。 董平忽的睁开了双眼,倒不是他想睁,只是听得院儿外有人喊:“王妃驾到!”那两个比雨后黄莺还有精神的小丫头,听得王妃二字,登时就立的比比直直,板儿正的很。 旋即,一位身着华贵鹅黄色裘裳的少妇便聘聘婷婷的走进了院儿里。在她身后,还跟着十八个抱着起衣衫拖尾,宛如嫩葱般的小丫头。 纵使晓得这位妇人是自己的丈母娘,董平每次见她,也不由得裂开嘴,露出宛如色痴般的嘴脸呵呵笑道:“我瞧见了月亮。” 王妃此时已落座,在董平身旁,由几个皮糙肉厚老妇摆成的像模像样的人椅。忽的,王妃伸出晶莹剔透,好似羊脂白玉的食指轻点了一下董平的额头道:“不是月亮,是你丈母娘。” 董平闻言立马摆正了姿态,他正色道:“你们王府难不成也要来拉郎配,让我认你这个丈母娘之前,总得将你家的公主拉出来让我瞧瞧。” 王妃扑哧一笑,几滴口水沾在了她那赤红色的唇上,她伸出柔软香舌将其舔舐而去后微笑道:“我家的公主可是金枝玉叶,又不是骡子骟马,怎能拉出来瞧瞧。” “这怕是不行了,王妃也瞧过,我身边跟着女人呢,那女人还怀有身孕……” 董平一语未毕,王妃便打断了他道:“那姑娘可以做小,我王府不追究。若你觉得孩子是拖累,我那里还有几幅堕胎的药,那里面的红花可皆是上品。”王妃说罢,又似笑非笑的点了点董平的额头道:“你这人倒真是有趣,天大的好事送上了门,你倒是还一厢的不情愿。这倒也是,当年在白帝城下那间酒馆里瞧见你时,我就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的男子。这才不介意你身边又跟了个女人。若非如此的话,依我家王爷的脾气,你早已被剁成肉酱喂狗了。” “喂狗?”董平指了指那狗人,满是嫌弃的说道:“与其进他嘴里,还不如去做鱼食呢。” “你真有趣。”王妃咯咯的笑了起来,董平兀自摇着头,偷瞄着他这丈母娘的花容月貌。 “对了,你当真不晓得你要娶谁?” 王妃问了一句,便自顾自的的说了起来:“我对我家这王爷,可真是又爱又恨。当年我将孩子生下来,王爷便将孩子爱不释手的抱在了怀里。我那时只是因腹中微痛,皱了皱眉头,王爷便以为我嫉妒了。于是他就将孩子一把扔进了滚水盆了,那娇嫩的娃娃,那里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就因为此事,我七年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之后,他为了追求武道巅峰,为了一件兵器,要再娶一房嫔妾。他堂堂一个王爷,娶再多都没人能管的住他,但他却来问我的主意。他的手下都说王爷雄才大略,但我却瞧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一个女人,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夫君再娶。但当时我一赌气,便答应了。 而后来他要迎人家姑娘过门时,我却又将那姑娘给弄跑了。王爷晓得是我做的,但他一回来却没有责备我,而是连连的赔起了不是。你说这王爷,怎的就这么傻呢? 姑娘不愿意在家里待着,王爷又来问我怎么办?我便说放姑娘出去散散心,但他可倒好,硬是将姑娘给扔去了北莽。虽然明里暗里都有人护着,但儿女在外,总叫人担心不是。当后来听说,有个男子不嫌弃我家姑娘的容貌,愿意豁出性命去护着她,守着她。王爷又开心了起来,但后来他听说这男子又移情别恋了,他又忍不住说要去杀了他。但真的与那男子见了面,王爷反倒是对这个姑爷下不去手了。你说我家王爷,是个怎样的人?” 董平眯瞪着眼,不知何时,他不再去瞧王妃了。当王妃一问,他便回道:“花费十数年的功夫,在千岛府培养饿狼猛虎,今日挥兵北上。运筹帷幄,在北莽成立覆族,今日阻辽人南下。此等作为,当的是千古罕有。大事一成,他是英雄。中道崩殂,他是枭雄。但在我看来,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痴情女人放在家里,他顶多就是一狗熊。” “狗熊。”王妃扑哧笑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他,不过这话是他器重的姑爷说的,他晓得了以后应该也不会生气。你在千岛府的作为他全看在眼里,还不时夸奖你呢。这次北上,他本打算带着你一起去,但他考虑着你与我家姑娘的婚事,才是你现在的头等大事,于是他便打消了带你北上的念头。” “阮沥怎么样了?” 董平突然一问,王妃倒是愣了下来:“她,可不好了。为了来南方找你,你可不晓得她吃的多少苦。到了成都,她也不说回家,反倒是在一个客栈里干起了苦力。就是因为那老板娘,说能替她给你写几封书信。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真是想狠狠抽你几巴掌。” “让我见见她。” 王妃闻言一口否决道:“我们皇族可没这个规矩。” “那让我见见她。” “不行,在你与沥儿成婚前,你绝对不能见她。” “她该不会已经被你们杀了吧。” “这你尽管放心,她现在可是我王府的上宾。但你若是敢不与沥儿成亲,那我便杀了她。顺便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掏出来,让你瞧瞧。” 董平哑然失笑:“真是最毒妇人心。”说罢,董平抬起了手,只瞧得他的手腕上扣着一个乌黑的镯子:“那将这个给你姑爷解了吧,浑身无力,连拉屎都不方便。” 王妃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她拍了拍董平的脸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吩咐我给你派来的那两个丫头。至于这个,等你洞房时,我自会吩咐沥儿给你解开。” 董平无力的垂下了手,他微笑道:“那便随意吧。” 王妃立了起来,几个拿着手帕的婢女过来,细致的为其擦起了手。 “姑爷这几日便好生歇息着,我得去瞧瞧那几千丈的红绸织好了没有,待你与沥儿成亲那日,我要让整个成都都披上红装。” 王妃说罢,便让人搀扶着下了不到半尺高的台阶。当她要出这庭院时,董平忽然开口问道:“还不晓得王妃姓名。” 王妃回眸一笑,当的是从那房檐上落下的雨滴儿都化作的大小的玉珠儿。她轻启檀口,淡淡道:“阮轻鹧。” 王妃一走,那狗便又叫了起来,那两个丫头又叽叽喳喳起来。 “姑爷,明日蜀渝黎三州,还有大理南疆的贵族便要来王府给您与公主送贺礼来了。待会儿我们两个带您去看几件王妃新作的衣裳,您明天可一定要精精神神的。” 她们二人说着,董平已打起了轻酣。 蜀王府内歌舞升平,而那些被蜀中王兵马围起来的大小府衙里的大小官吏,却是人人自危。 狭小的房屋内,虽满头苍白,但未减其暴戾的谢知州谢大人正来回踱着步子。鲁一刺正襟危坐,不紧不慢的品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忽的,就听“咣当”一声响。 茶杯碎于地上,一片地砖,冒起了白腾腾的热气。谢知州掐着鲁一尺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鲁一尺!秦大人让你来监视赵庆庭的军事行动,你他娘的看到狗眼里去了!莫不成你是对秦大人虚与委蛇,你他娘还是蒋段两家的奴才!” 瞧见鲁一尺脸色青紫,谢知州无奈怒吼一声,便将鲁一尺一把扔在了地上。鲁一尺连连咳嗽了几声后,又喘了两口粗气,方才说道:“知州大人,赵庆庭这一招暗棋下了十多年,我的确没看出来。就连在蜀州待了几十年的大人您,不也是没看出半分蛛丝马迹么?不出七日,赵庆庭便会打到临安。现在您老还跟我扯党派之争,有何意义?” 谢知州两眼暴突,鼻子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他咬牙道:“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鲁一尺淡淡道:“现在不是说该怎么办的时候,而是求生求死之时。谢大人,您是想死,还是想活?” “狗屁!老夫当然想活!但你睁眼瞧瞧,那赵庆庭想给咱们活路么!” 鲁一尺微笑道:“我们现在还活着,那便说明赵庆庭并不想杀咱们。即使赵庆庭得了皇位,就凭他自己,能管理整个天下么?那些朝官需要担心改朝换代,但咱们这些地方官则无需杞人忧天。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谢大人,我告诉你。不管那赵庆庭是成是败,咱们可都是有功之臣。先说那赵庆庭若是胜了,他定会为了稳定民心,将咱们提拔上去。但他若是败了,那咱们还能落个没有投敌的忠臣名分,那朝廷定也会提拔咱们。所以说,谢大人,咱们就只管在这里喝喝茶,等待胜负分晓之时。” 谢知州闻言目光一亮,他皱眉道:“鲁一尺,老夫一直以为你是个没什么花花肠子的直臣。但现在看来,老夫是小瞧了你,对这天下大势,你倒是比老夫看的清楚。” 鲁一尺微笑道:“谢知州谬赞了,下官只是被摔打惯了,学精明了而已。你说咱们,求得无非是升官发财,这命卖给谁不是卖?” “有道理,有道理。” 谢知州提起茶壶,倒上了一碗清茶道:“鲁大人,请用茶。” “这叫茶,这他娘的就是枯树叶子!” 林三川将满是茬口的大海碗摔在了地上,他满看着眼前的茫茫水域,竟有几分悲从中来之感。像他这样的汉子觉得悲了,那就是真到了非常伤心之处。 田柱呵呵笑道:“林兄弟,咱们这不是苦中作乐么?” “他娘的,真是憋屈,咱们在这破岛上一窝就是半个月。外面怎样了,咱们是狗屁不知道!没准儿啊,咱们的人全让水匪给杀了!”林三川虽是说的气话,但却是一语中的。 田柱皱眉道:“三川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营里有石将军,章将军,还有董参军在,咱们能让水匪给灭了?” 林三川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说道:“我他娘是不管了,现在我就要走!” 田柱闻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三川兄弟万万不可,你这叫临阵脱逃,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有本事,你田柱现在就砍了我!要是你不砍,那我现在就走!”林三川瞪着那一只锃亮的独眼盯着田柱瞧了半晌,田柱倒也是最后也是无奈的摆了摆手道:“行,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你就先回营里去瞧瞧。这是我田柱,此地的主将吩咐的,不算你临阵脱逃。” “谢了,田老兄!” 林三川听罢,嘎嘎一笑,他连船都没要,扑腾便跳进了水里。 “林大哥,等等我们!” 只见龙兄虎弟疾步跑来,也是纵身跳进了水里,一溜烟便没了人影。田柱见状,也只是无奈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肚兜上的折子 天宝元年,九月初七。收藏本站 推开门,昏暗的小屋子里亮堂了起来。其实亮堂与不亮堂,对于蒙着双眼但仍不能遮其视线的冉仲来说,都无所谓。屋里摆设简单,一张榆木桌,两条长板凳。 而此时屋中正有一人背着门跪着,听得冉仲推门的声音,这人便站了起来。他转过身,最先惹到人眼的,是他那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这人显得苍老极了,他将手负于微驼的后背之上。旋即,他抬起头,便瞧他须发灰白,暗黄的肌肤上,布满了大块小块的褐色斑纹。 就是这般一个老态龙钟的苍老男子,方才所跪之处,竟铺满了硌肉的鹅卵石。老者蹒跚着步子,坐在了长凳之上。他先是揉了好半晌的膝盖,方才缓缓开口,用浑厚微哑的声音说道:“冉总管,既然来了,那便坐下吧。” “是。” 一直强迫着独孤训叫自己总统领的冉仲,对于老者的总管二字口误,却没有半点提醒起改正的意思。 冉仲显得有些谨小慎微,在他从站着到坐下这段不长的工夫里,他几乎一直都在观察老者的脸色。而这老者则是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像是睡着了。冉仲坐了片刻,老者方才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他那双浑浊的双眼说道:“冉总统领,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冉仲回道:“禀秦相,上次在临安闹事那人的底细大致查清楚了。若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蜀中王府的人。” “蜀王爷可真是咱们大宋身上的虱子啊。”老者说罢,咯咯一笑:“冉总统领,对于蜀中王府北上,你可有何退兵良策?” 冉仲沉声道:“下官对行军打仗一事是一窍不通,就不敢在秦相面前献丑了。” 老者微笑道:“但说无妨。” 冉仲闻言,琢磨了半晌,方才开口道:“那下官便冒犯了。自从咱们大宋南迁之后,又经过几次大战,兵力本就不足。再加上这几年朝中又无良将……”说到此处,冉仲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他瞧见老者的脸色并无波动时,又继续说道:“朝中的武官,大多都是些无能之辈,咱们军队的战斗力是一日不如一日。而蜀中王手下的各路大军,皆在南疆异国浴血奋战,久经厮杀,尽是精兵良将,咱们的军队是绝对敌不过他的。若想拦住蜀中王北上的步伐,唯有出奇兵,擒贼先擒王。” 老者听罢,点头道:“老夫甚感欣慰,冉总统领是个办实事的人才。老夫是不愿意出兵打仗的,所以在几次朝议中,老夫皆建议皇上将那些发兵的折子都驳了回去。倘若真要开战,那不知会有多少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此乃社稷之大祸事。” 冉仲闻言忙起身说道:“秦相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率丛云,密卫去取赵庆庭的项上人头。” 老者摆了摆手说道:“不可,咱们不能动手。蜀中王此次打的是剿匪的名义,按理说他之前所做的大小伏笔,使此次他的北上剿匪,在师出有名上做的天衣无缝。而我们宫中的人一旦对其动手,若成功了的话,他的手下也不会安分,到时候我大宋各处起刀兵,心怀叵测之人摇旗造反,那才是苍生社稷之大祸事。若要是不成功,那就更糟了。所以,这次咱们要请江湖中人动手。” 冉仲摇头道:“不瞒秦相,根据下官手下送来的情报。那蜀中王极有可能与上次伤了下官与独孤统领的是同一人,可以说,他的修为此时已是举世无双。两卫的十大统领一起出手,胜负还在未知之数。江湖上的那些所谓高手,怕更不是其对手。” 老者笑道:“咱们要找,就要找绝过,但那般栩栩如生的傀儡,我还是头一次见。” 老先生闻言微笑道:“你真机灵,也不枉李闵济废了这么多心血。” “但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赵庆庭为何没有杀了李剑神?” 老者淡淡道:“因为赵庆庭自卑,嫉妒。他嫉妒李闵济的天资绝伦,他嫉妒李闵济年纪轻轻便名满天下。所以他不杀李闵济,而是废尽心思去诋毁李闵济,去剥夺李闵济的一生挚爱。唯有如此,方才能让他那狭隘之心好受一些。” 老者说罢,就瞧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蜂蜜橘子跑进了屋子:“怀生,咱们该走了!” 老者淡淡道:“可想好了要去何处?” 窦怀生微笑道:“回燕临,这在江湖行走一遭,晚辈方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赵庆庭修为通天,唯有继续跟随师父修炼,方才可能有朝一日与其并肩。” 老者点了点头,他忽而看向蜂蜜橘子说道:“她是个好姑娘,别再将她给丢下了。” 看着窦怀生与蜂蜜橘子相携而去,黄老板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黄老板站于老先生身后说道:“姐姐,你看他能成吗?” 老先生伸手抹了一下脸,登时就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黄老板看着那面具下展露的容颜,欣慰一笑,他已经十年没瞧见过了。他这个南岭军营里的小鬼头,多想再瞧瞧那群英姿飒爽的姐姐们,所展露出来的笑颜。 “去问李闵济。” 黄老板闻言苦笑摇头:“姐姐,你说当年要是没有李闵济的话……” “有当年,但没有如果。” 如今,都已随风而逝了。 天宝元年,九月八日,霜。 阮轻鹧果然兑现了诺言,两天两夜,她就为这座老城穿上了红装。一眼望去,喜庆,红艳。沉醉于其中的人们,不禁大喊,草堂里的杜甫,武侯祠里的孔明,可否来饮上一杯。四面八方来贺喜的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蜀王府也是大气,在王府内外摆了三千六百桌酒席,山珍海味,任尔大快朵颐。 董平也是微醺着,不为其他,只因他身旁桌上放着的一壶酒。 在桌子的另一边,坐着一位生着两道粗眉的青年男子。在大婚前,就能来摆见王府驸马的,当的不是普通人。 忽的,董平笑道:“孙二爷,你这酒的确是好酒。但今日我怕是无福消受了,王妃嘱咐过我,在大婚前,不得贪杯饮酒。” 一声孙二爷,便知晓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份。当今蜀州最有声势的武道家族,青花府孙家当代家主的二儿子,孙木伊。 孙木伊笑道:“无妨,驸马爷能瞧得上我这酒,那我便心满意足了。” 此时,董平把玩着一个金青色的天圣神国玉坠儿,倒没要再搭理这位孙二爷的意思。孙木伊晓得董平这是要送客了,但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继续说道:“听闻驸马爷曾在南北交界之地待过几年,在下有一事想请教驸马爷。” “我就晓得这孙二爷这酒不是白送的。”董平说罢,将手中的玉坠儿扔进了酒壶里,霎时间就听咣当一声,酒壶被砸的稀烂,那壶中所乘的琼浆玉液,也洒了一桌子。”旋即,董平便冷脸道:“说。” 孙木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过了片刻,他方才开口道:“在下一直神往北莽的剑墟少林,但却一直未曾去过,这几日正好得了空,所以想去北莽一遭,还望驸马爷能指条近路。” “你是想找能避开宋人守军的缺口吧。” 孙木伊笑道:“驸马爷果然慧眼独具。” 董平淡淡道:“你可以乘水路。” “在下怕水。” 董平听罢嗤笑一声道:“那你只能过黑木堡了。” 孙木伊忙道:“还望驸马爷指点一二。” 董平淡淡道:“无需我指点,南北交界处的百姓都晓得,这两年刚兴起的门派,庇护一方。因为这黑木堡不作恶事,而且专门与流匪做对,所以边塞守军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对其放任不管。但那里的过路费,可是不便宜。” 孙木伊笑道:“多谢驸马爷指点,这酒等来日我再给您送上几坛。” “罢了,这酒太好,我无福消受。” 孙木伊见董平油盐不进,也放弃了讨好的心思,苦笑一声,就此拜别离去。当其走后,一个丫头便上前收拾起桌上那残破的瓷片。 “姑爷,我瞧您好像不喜欢孙二爷。” 董平微笑道:“一脸的贱样,还没那条狗招人稀罕。” “既然如此,那您怎的还给他指路?” 董平笑道:“傻丫头,那黑木堡可是北地最大的土匪窝,进了那里,无疑是去找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宴席 “姑爷,你可真是坏死了!” 这丫头咯咯笑着。 而董平却注意到了另一个正坐在护栏上正愁眉不展的丫头,董平低声问道:“她怎么了?” “我也不晓得,从今天早晨起来她便这样,问她怎的了,她也不说。” 董平闻言点了点头,他大笑道:“怎的了蝶儿,是不是那什么什么家的什么二公子不要你了?” 那丫头闻言,登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董平见状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嘴,他自语道:“难不成还真说准了。” 这时另一个丫头赶忙上前抱住了蝶儿说道:“蝶儿,你到底怎的了,难不成姑爷说的是真的?他们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连王妃牵的线都敢剪了!” 蝶儿呜咽道:“不……不是……” “可真是急死人了,那你快说到底怎么了呀!” 蝶儿抽噎道:“我…我今天清晨起来……路过…路过王妃的卧房时……瞧见瞧见屋中放了一具棺材!” 闻言,不光是那丫头,就连董平都怔住了。 “带我去见王妃。” 那身着大红裘赏的绝世佳人,倚着一口棺材,笑偃如花:“阴沉木的棺材,听说死后住进这棺材里,能保尸身千年不腐。若真是这样,那当真极好。这样,便有一朵不会凋零的花一直陪伴在王爷身旁了。” 董平嘴里嚼着的糕点,顿时变的如同白蜡一般没了滋味儿。 “你这王妃倒做的好,人还没回来,你便盼着他死了。” 阮轻鹧咯咯一笑:“这是我们二人的事,与你无关。你与沥儿办你们的喜事,我与王爷办我们的丧事。” 董平不禁问道:“他会死么?” 阮轻鹧微笑道:“王爷这次本就没打算活着,即使他夺得了天下,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为何?” “因为这人间太小,容不得他那般绝世的人物。” 阮轻鹧的指尖不停敲打着依靠着的那具棺材,听着“嗒嗒”之声,阮轻鹧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多年之前的一个雨夜。 “赵哥哥,你去哪里了?瞧你这淋的一身……” 阮轻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那淋在赵庆庭的身上的并非雨水,而是黏稠的鲜血。赵庆庭淡淡道:“走吧,我的王妃。” 靠着棺材的阮轻鹧想到那一幕,忽的又笑了起来,她喃喃道:“做了王之后,却不见他有多开心,他反而是日复一日的苦闷起来。我晓得,他是不想做王的。他心中向往的,一直是那个肆意潇洒,纵横江湖,于白帝城上煮酒论剑的李闵济。” “因为向往,所以嫉妒。所以他才要千方百计的将李闵济,逼到绝路。” “不,不!他从来都没有嫉妒过李闵济,他本是能杀了李闵济的,但他却一直下不了手。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让李闵济自暴自弃而已。但他却没有想到,李闵济总是能在绝处逢生。他不甘,但也欣慰。” “他做这些的意义何在?他既然想做自在人,那就尽管去做,有谁能挡的了他?为何要费尽心机的,去谋求皇位?” “皇位?”阮轻鹧冷笑:“他向来不稀罕什么皇位,我说过,人间太小,容不下他。他想做向阳之花,却注定是落花的命运。若说为何,那便是人间最不幸,那便是生在帝王家。柴大爷,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董平一怔,旋即释然:“对于覆族创立者而言,我的身上的确没什么秘密可言。” 阮轻鹧微笑道:“你有不得不去的事,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即使万劫不复,也要奋勇前行。” “我仍是不懂。” “那你懂飞蛾为何扑火么?” “不懂。” “那便对了,世上有许多行为不被人理解,但那些行为仍在继续着。即使不被理解,也要去做,因为就在那里,不是么?” “赵庆庭是飞蛾,那何为火?” “以前他也不晓得,但他隐隐能感受到有一把滔天的火焰在炙烤世间。但当他从无界山庄归来之后,却明白了那把火为何物。因为他知晓了,有些东西不是一成不变的,既然不是一成不变,那就有能力去改变。但他晓得,那把火他还扑灭不了,即使千年之后依然不会被扑灭,但他愿意去做先驱者。即使他输了,打败他的也不是庙堂,也不是江湖。而是滚滚向前翻涌的长河,大江东去。” “我或许有一些明白了,是大同。” 阮轻鹧笑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友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行,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避,是为大同。” “这是几千年前的圣人所言,但至今却一条都没有存于世间。” “所以你改明白王爷是在跟什么做对,即使他当了皇帝,又有何用。但改变不了这个世道,那就飞蛾扑火,与其同归于尽。从前,我以为王爷爱的是我,但现在才明白。他呀,还是最爱那满径的落花。” 董平淡淡道:“他改变不了什么。” 阮轻鹧笑道:“他无需改变什么,改变了自己足矣。即使天下不大同,那他自身已然大同。” 听到此处,董平站了起来,他正要出去时,阮轻鹧忽的喊住了他:“将我与王爷合葬。” 董平闻言动容,过了半晌,方才点头道:“知道了。” 董平一出去,两个丫头便搀住了他。两女叽叽喳喳,急切的询问起王妃的情况。董平微笑道:“这些王公贵族,脑袋大抵都有坑。王妃说睡床睡腻了,就想睡睡棺材。没什么事,你们俩无需担心。” 听罢,这俩丫头又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董平晓得她们这是喜极而泣,便任由她们哭去。 董平抬头看看天,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两日红的东西瞧多了,就连碧蓝的秋日苍天,在他眼里也蒙上了一层红布。或许他也瞧见了,瞧见了赵庆庭瞧见的那把火。但过了半晌,董平摇了摇头,他自嘲一笑:“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怪人,若是人人都如同我一般寻思着过安逸的小日子,那不就早大同了?” 这时,刚哭完的两个丫头又开始说笑起来。 “怎的,又背着我说什么趣事儿呢?” 蝶儿笑道:“我们哪里背着姑爷你了,你不晓得,方才膳房里的张妈妈愁眉苦脸的走过去,我们问她怎的了,你猜她怎的说?” “我猜她说让我摸你俩的屁股。” 董平话音刚落,这两个丫头便惊呼一声,齐齐的跑开了。这两日,她俩可没少领教董平这双手的厉害。一听董平这话,当的是避之不及。但她俩这一躲,可苦了董平。董平这一时失礼,登时便是一个趔趄。 俩丫头又忙的扶了过来,瞧见董平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蝶儿忙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姑爷,你这还要留着力气入洞房呢,就别在我们俩身上下工夫了。” 董平笑道:“就你们这两块囊膪子,白给我我都嫌肥。” “姑爷,瞧你说的。就你说的那囊膪子,可有人吃的香呢。” “哦?” 蝶儿瞧见董平转了兴趣,便接茬说道:“方才张妈妈说,府外的席上来两个疯汉,正比着吃饭呢,不到半天工夫,那两扇猪肉就进了他们的肚子了。” 董平笑道:“诶呦,还有这么有趣的事儿呢,快搀我去瞧瞧。” “不行,姑爷您现在不能出府。” 董平听罢皱起了眉头:“弄的倒像我跟新媳妇似的,你们去,将那两人请进来。就说内府清净,没人跟他们抢着吃。我倒要瞧瞧,他们是不是这么能吃。” 随后,俩丫头将董平搀回他居住的大院后,蝶儿便出去叫那两位疯汉了。没过多久,正在走廊上喝茶的董平便听得院外有人吵闹了起来。 “诶呀,我说你们两个快些,吃饭是风卷残云,走起路来倒是磨磨蹭蹭。”董平一听,晓得这是蝶儿那丫头的声音。 “他娘的,你个死丫头,让你风卷残云的吃几桌席,你给我健步如飞个瞧瞧!” 蝶儿说罢,就听得一人操着破锣般的嗓子骂骂咧咧起来。董平听得此声,险些手一软,就将茶杯摔在地上。 旋即,就见蝶儿领着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进了院子。这两人一进院子,董平与其皆是怔住了。 随后,就听那肥硕的乞丐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而那稍矮一些的乞丐,则是“嘭”的一声就跪在地上,骤然便哭了起来。 旁边那丫头贴着董平的耳朵说道:“姑爷你瞧,你多威风,他俩一见你,都被吓的不成样子了。” 董平斜睨了丫头一眼,骤然喝道:“狗屁,这是我兄弟!” “公子!我可找着你了,我就晓得你死不了!你看,你这不仅没死,又娶上媳妇儿了。这排面弄的也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你这一生精明,连娶媳妇儿都忘不了当倒插门女婿!” 董平闻言,是被气的哭笑不得。 “得了,快站起来,像什么样子。” 跪在地上的乞丐托着被撑的浑圆的肚子站了起来,他擦了一把脸,露出了本来面目,可不就是林三川么。那肥硕的乞丐,自当就是被董平差使着去送刘夫堂夫妇的阿井了。董平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这要娶媳妇儿了,而却忘了他这苦兄弟。 “去,在院儿里摆一桌酒菜。” 两个丫头一瞧是董平的熟人,当的是快步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一桌堪称豪华的宴席便在院子里摆了起来。南北的美食,就没你找不到的。 林三川往嘴里塞了一勺滚烫麻婆豆腐,那红艳艳的红油都从其嘴角淌了出来,就是这样,林三川愣是没说一个烫字儿,这不,还正往嘴里塞呢。而阿井更不用说,一嘴一盘菜,就像是倒泔水呢。 董平皱眉道:“三川,你也是个机灵人,怎混成这幅模样了。” 林三川擦擦嘴说道:“我这还算好的呢,公子你不晓得,田将军他们还在那岛上啃树根呢。我奉命从那岛上出来打探消息,但这一出来才晓得咱们的人都死绝了。但我知道,公子你肯定没事儿。这不,我就在这成都府找起你来了。身上没银子,我又不像公子你有那三只手的本事,身边又跟着两个不成器的娃娃兵,那就只能要饭了。今日可好,既吃了白食,又寻见了公子,而且公子你又要娶亲了,这可真是三喜临门啊!” 董平笑笑,与林三次碰了一杯。 “那你是怎么跟阿井碰上的?” “嗨,在饭桌上碰见的。但瞧他那模样,保准比我饿的工夫还长。” 董平点了点头,旋即叫了阿井一句:“阿井,我交待你的事儿,你办的怎么样了?” 阿井将一直表皮烧的焦黄流油的鸭子塞进了嘴里,抽空点了点头,顺便又抓了一大把的牛肉。 董平微笑道:“咱们这次倒还不算是全军覆灭,田将军还活着是件好事,但总让他们在千岛府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三川,一会儿你吃完了,让府里的人带你去一遭歇马镇的石家,你去将石将军给我叫过来。等你回来了,我送你一份大礼。” “要啥礼,我去去就回!”说罢,林三川一抹嘴,便跑出了院子。待其走后,董平不禁笑道:“这次,倒就差个崔爷了。那老东西,跑哪儿去了?我可还有账,要找他算一算呢。” 且说林三川出了院子,拽住一个家丁便往外走。这王府的家丁,倒也算体面人物,哪里受过这般对待。他正要发火时,只瞧林三川那独眼一瞪,他倒是没了半点脾气。当林三川说了董平的吩咐,这家丁登时便说要去赶个驴板车。 林三川吼道:“赶你娘个八瓣儿屁!老子这腿,什么驴往能追的上!”恶人自有恶人磨,一世枭雄王府家丁,也不得不屈服于林三川的淫威之下。 而当过了半个时辰以后,林三川便后悔了,还不住的骂这家丁废物。原来那歇马镇离成都城约摸着有个两百里的路,这其中还有一百七十里的山路。林三川这是吃了肚饱,他一张嘴,就能瞧见那麻婆豆腐搁他嗓子眼儿里打转呢。 这倒好,他一上山,那饭食往下边沉,这一下山,那饭食就往上边反,这山路可赶的着实累人。无奈之下,二人只好走三步歇两步,直到天黑,二人才赶到了歇马镇。 “得了爷,那石家就是镇里的头一户,我就不随您进去了。”家丁一屁股坐在地上,便没了要起来的意思。 “废物……”林三川的骂声也小了起来,他揉揉肚皮,抬脚便进了镇子。这刚进镇子,林三川便瞧见了一个奇观,他只见在一户大宅的门前,正吊着一伤痕累累的女子。林三川仔细瞧瞧,那宅门上悬着的牌匾,正是石府。林三川再回头瞧瞧那女子,霎时间林三川便被吓住了。这女子,可不正是石莽么? 林三川一时火气,便想着将石莽给救下来。但他转念一想,这石莽挂在石府前,那定当就是石府的事,这关乎于人家家事,林三川便心道不能莽撞了。他回头寻摸了一番,就见不远处有间小破酒馆。林三川想了想,忍住腹中被颠簸的不成样子的饭食,抬脚便往那酒馆而去。酒馆冷清,无一客人。 来至酒馆坐下,那小二便走了上来。还没等小二说话,林三川便问道:“那石府前挂着的人是怎个回事儿?” 小二笑道:“串串。” “啥?” “戳锅漏!” “你他娘的,我问你那人是怎的了?” “戳锅漏!” “我明白了,你说那人把锅给戳漏了,这可了不得。” “你个哈批瓜儿子日你仙人板板!” 林三川闻言一笑,这些话他倒是经常听营里的兄弟说,大致说的什么,他也晓得。 “得了,把你店里的酒菜都给大爷我上来!” 小二一笑道:“得嘞!” 过了半晌,林三川的面前便摆了一桌酒菜,“说说,那人干啥把锅给弄漏了。” 小二笑道:“大爷你不晓得,那人是石家长女。那府中的石老将军从前可是个人物,但他老人家没福气,底下的几个儿子全打仗打死了,于是他便把这个女儿当儿子养,还让她上战场打仗,你说这不胡闹嘛。结果,这女娃吃败仗了,丢人丢大了。那石老将军,便把她给挂在了门外,还让镇上的瓜娃子们拿石子儿丢她。我瞧,再这么折腾下去,过不了几天,这女娃就要被折腾死了。” 林三川闻言捏了捏拳头,当他正欲起身离去时,这小二忽的拦住了他笑道:“客官,饭钱。” “行,哈批给你饭钱。” 小二一笑,心道,这怎的还有人自己骂自己呢。但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味儿起来。只看此时,林三川已解起了腰带。小二又笑着打趣道:“客官,您这藏银子的藏的还真是够隐秘的。” “那是自然!”林三川说罢,伸手往下一掏。 小二倒吸一口冷气:“客官,您怎的把那玩意儿给掏出来了!” 林三川陡然向前一挺,哗哗的就在那桌酒菜上撒起了尿。 “哈批瓜儿子日你仙人板板,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说罢,林三川一提裤子,便仰天大笑出门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成双 林三川方才耍横除了酒馆,那小二随后便带着店里的厨子杂役冲了出来。林三川这得了便宜哪里还会跟他们纠缠,他双脚一抹油,便解下了被鞭挞的不成人样的石莽,宛如股妖风般就闪身出了镇子。 这可着实将在镇外歇脚的王府家丁给吓了一跳,旋即当他冷静下来后,便站起身跟了上去。但他这还没走两步,身后的衣领便被人给揪住了,只瞧那人围着个沾满油腻的白布围裙,是个五大三粗,面相凶煞的壮年汉子。 “朋友,你有何贵干?” “你是幅生面孔,你跟刚才跑了的那人可是一起的?” 家丁琢磨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这时那小二走了过来,他手搭凉棚,往前一望,只见这茫茫大山间,早已没了林三川的身影。 “是个练家子,看来咱们是追不上他了。但无妨,咱们去找石家的人,那龟儿子劫走了石家的姑娘,他石家人总不能不帮咱们吧。”说罢,小二又指了指家丁道:“还有这龟儿子,也得看好了!” 没多大一会儿,那小二便带着一帮火气冲冲的壮实汉子从石府走了出来。只瞧这群汉子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那么一股一往无前的杀气,一瞧便是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拼杀出来的。而小二身旁的,则是一个口鼻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白衣少年。 这少年一出镇子,便对家丁喝道:“我堂姐被你们乖到哪儿去了!” 家丁稍稍一琢磨,便大致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他微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但就怕你们不敢去。” 少年冷笑道:“这天下虽大,但还没有我石家人不敢去的。” 家丁笑道:“石家固然皆是英雄好汉,但唯有去了我说的地方,进门前,你们石家人得三拜九叩。你堂姐,就被带到了那里。” “混账!” 那白衣少年听罢,登时就照家丁脸上,一边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呸!” 家丁从嘴里啐出一颗碎牙,他嘴角淌着血,“好,既然你不信,那我便带你们去。” 少年闻言思量了片刻后,先是差使了旁边人去给府中报了个信。随后,他对家丁说道:“在带路前,可好好关照关照你这条贱命。” “这不用您操心。” 说罢,家丁便被棍棒架着脖子,向前带起了路。 且说林三川此时正双手托着石莽,不紧不慢的在山路上小跑着。路上石莽虽醒过两次,但转眼便又晕了过去。虽然林三川不通医道,但也能察觉出石莽此时气息紊乱,脉搏虚弱。又正因如此,林三川才不敢放开步子跑。这万一颠出个好歹,那当真叫人后悔终生。待他回到蜀中王府时,府内府外仍是觥筹交错,众宾客大快朵颐的不亦说乎。 董平正裹着被子在摇椅上小憩,忽的一声吆喝,便将其给喊醒了:“公子!要出人命了!” 董平睁眼一瞅林三川抱着的石莽,不禁眉头一皱,但他也没来得及多问,登时便喊道:“快叫大夫来!” 蝶儿微笑道:“姑爷你就别操这心了,已经去叫了。” 董平微笑道:“你们倒是机灵的很。” 说罢,董平便让林三川将石莽抱到屋内去休息了。过了不久,一留着山羊胡,大夫模样的清隽中年男子便被丫头领进了院儿里。他一来便沉声喝道:“病人在哪里!” “在屋里。” 董平话音未落,这中年男子便推门进了房间。没过片刻,他便走了出来。董平不禁问道:“先生,病人莫非是没救了?” “没救了?哼,我是谁!”说罢,这大夫便一脸傲然的阔步行出了院子。 董平不解道:“他是谁?” 蝶儿笑道:“那位大夫,可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张系林张先生。” “张系林,倒有些印象。” 来到屋里,董平发现石莽已经醒了。 “那位先生倒真是有些本事。”董平吩咐丫头在床边摆了把椅子,他坐下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田柱将军还活着,你还有盼头。” 石莽闻言,“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石莽哭的梨花带雨,带刺的蔷薇哭成了柔弱的月季。董平默默的看着,一语不发。他晓得,现在的石莽又有了盼头,她又能继续活下去了。待石莽哭了个差不多以后,董平笑道:“你们家老爷子也真够可以的,这打自己的亲闺女,手下也不晓得留情。” 石莽将脸埋在被子里,将泪水擦干。待她抬起头来,眼眶已然红肿:“这怪不得家父,是我不争气。今日我的遭受是应得的,我该为枉死的兄弟们以死谢罪。” 董平笑道:“不瞒你说,从前我也曾犯过大过错。足足八十多万条人命啊,就断送在了我的手里。当年我本是也该去死的,但我却侥幸活了下来。活下来以后,我跟你一样,日日想着要以死谢罪。” 石莽闻言,半信半疑的说道:“你曾统领过数十万的军队?” “怎的,你不信?”董平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说起来,我也不信。现在想想,当年我只是做了别人的棋子罢了。有人要我去死,我不死,他们就无法下完那盘棋。也是可笑,当年我之所以没选择以死谢罪,是因为我太怕疼。我试过上吊,但吊到一半,就因为憋气憋的难受,挣扎着从绳索里将脖子抻了出来。后来我也试过割腕,但只是划了个半寸长的小口子,我便受不了疼,赶紧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石莽听到这里,嘴角不由得露出些许笑意:“真瞧不出来,敢想敢做的董参军,竟这般胆小。” 董平微笑道:“死了几次没死成,我便想明白了。咱们被生下来,又活下去,这是多不容易的事儿。这般宝贵的性命,怎能这般就轻易舍了。于是我想明白了,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活下去要别人的命,咱这般人,生下来就是要别人命的。” 石莽淡淡道:“那你给我说说,当年你为何能统领几十万的大军?” 董平笑道:“这可不行,你什么都没说,凭什么要我讲。我这白话半天了,你总该说说你为何要上战场去打仗?” 石莽听罢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她才开口道:“石莽是我兄长的名字,我本名石抱雪。在我十三岁那年,兄长葬身沙场。家父便将我带在了身边,随他一同征战。原因就是这么简单,我身为石家长房长女,继承父业,当仁不让。” 董平点头道:“黑石抱雪,一讲便讲出了一幅画,这名字好听,以后我便叫你石抱雪了。” “任你怎么叫,现在你总该讲讲你是如何统领了几十万大军的吧?” 董平将双手摊在膝盖上,露出手腕上扣着的黑环道:“这个不着急,你瞧瞧能不能将这两个镯子给解开了。” 石莽见状,不由得轻咦一声道:“这东西好似是来自南疆的缚灵环,我家中便有一只。这东西也不晓得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天生便带着压制真气的奇效。但这缚灵环用蛮力是破不开的,必须得要用凿灵锤。这蜀王府中,好像就有一把。” 董平闻言,将手缩了回去。 “那日被带回蜀中王府后,王爷便说要将你纳为王府的驸马,将我赶了回去。怎的,王府难不成是在逼婚?” 董平笑道:“倒也说不上是逼婚,对了,你石家几代都是蜀中王府的家臣,理应与王府的关系亲密。难道这么多年来,你都没见过王府的公主?” 石莽摇头道:“只是听说王府有个公主,但却从未见过。怎的,你瞧不上王府的公主?” 董平摸了摸下巴,摆出一幅百无聊赖的模样说道:“看来今夜是没什么事了,我便跟你讲讲我在北莽遇见的那些人跟事儿。” 且说与此同时,家丁与那石家一帮人也进了城。这越跟着家丁走,少年便越发的感觉不对劲。当来至蜀中王府前世,这少年终的是忍不住了,他一把揪起家丁,厉声喝道:“你带的是什么路,怎的带到王府里来了!” 家丁笑道:“我之前不就说了吗,你堂姐被带到了一个你石家人,在进门前得三拜九叩的地方。这不,就是蜀中王府。怎的,几位大人,随小的进去,一同将你堂姐给抢出来?” 少年怎的也没想到这家丁竟然是王府的人,但他此时却觉得这家丁是在狐假虎威的吓唬他。登时,他便举起拳头,要砸在这家丁的脸上。但还没等他动手,哗啦一下,王府的家丁便从四面八方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家丁看着少年停在半空的拳头,得意洋洋的笑道:“你这出了败军之将石家,难道连王府的人都敢打了?” 少年压下一股正喷涌而出的愤懑之气,他松开了家丁的衣襟说道:“既然是王府的人要找我堂姐,那进府说一声就是了,为何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难免会生出误会。” 家丁笑道:“那位抢人的爷是刚来王府的愣头青,不晓得这些规矩,所以办起事来没个轻重。有得罪之处,还望石少爷见谅。” “走。”少年没再搭腔,转身便要带着一干手下离去。家丁这时反客为主,他拦下了少年说道:“这大老远的,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反正明日就是我家驸马与公主成婚的大喜之日,石家定然是要来道喜的,石少爷就安安心心的留在王府,明日也无需起早,多好的事。” 少年淡淡道:“我石家没这个脸面再来王府,这公主的喜酒我石家也不配喝。多谢阁下美意,在下就此告辞。” 家丁闻言,登时就发挥了大户人家恶仆的本质,他拉下脸子说道:“难不成石家要驳王府的面子,胆子可不小。” 听得此言,少年是再也挪不开步子了。他道:“阁下都说这话了,那在下不留也得留了。” 家丁忽的笑道:“面子都驳了,还留个屁,赶快滚!” 少年自有一番血性,被家丁三番两次的侮辱,他当的是再也压抑不住一腔怒火。只瞧他手腕一抖,便夺过了他身后一人手中的长棍。霎时间,他对着那家丁就是当头一棒。 忽的,却听“嘭”的一声。 少年手中的棍子竟被人接住了,少年心中一惊,他自诩在同辈少年之中,自己已是罕见敌手。而这时接下他手中棍棒的人,却是一个看上去还小他一两岁的少年。那少年只是轻轻一攥拳头,这手臂粗细的木棍,便被捏成了齑粉。 董平只是刚将一丈红丧子的事儿说到一半,石莽就哭的不成了样子。董平没想到,平日里行事作风宛如钢铁的石莽,内心竟是这般绕指柔。但瞧见石莽彻底打开了心结,董平也是放下了心来。 这时,突然有人敲起了门。 董平淡淡道:“进来。” 他话音刚落,蝶儿便推门走了进来。她笑道:“姑爷,您要奴婢请的人,已经到了。” 董平点头道:“知道了。” 这时,石莽擦了擦眼泪说道:“那位老板娘,最后是留在了卫理身边,还是回了大漠深处?” 董平微笑道:“你何时见过说书的,一口气都将精彩的故事一口气说出来的?今夜我还有些事儿要办,待有工夫了再讲。”说罢,董平一抬手,蝶儿便赶忙过来,将董平给搀扶了起来。 一转眼的功夫,董平便来到了一间会客所用的偏厅里。在厅堂内,林三川正眯瞪着双眼,昏昏欲睡着。一见董平来了,林三川赶忙将眼睁了个滴流圆:“公子,你这可有点太折腾人了。有啥事儿,也得让我眯一觉再说。” 董平坐下后,微笑道:“我可不是叫你来帮我办事的,再你去歇马镇前我不是说过,要送你一份大礼么。” 林三川笑道:“什么礼不礼的,我林三川啥时候眼馋过那些。” 董平笑道:“这我晓得,但今日这礼,你不收也得收。”旋即,董平对蝶儿言语了几句。蝶儿听罢笑笑,便走了出去。 “你那贼眼别乱寻摸,人家姑娘可许配人家了。” 待蝶儿出了厅堂,林三川才依依不舍的将粘在那少女窈窕身段的视线收了回来,他一咧嘴,嘿嘿笑道:“公子你这都娶几房媳妇了,我这饱饱眼福,倒也成过错了。” 董平微笑道:“你这可真是马后炮,当初你徒弟的娘亲殷素阁可对你有意思,我让你将她娶了,可你嫌弃人家是个寡妇,现在你倒是跟我算起秋后帐了,怪我没给你寻摸一房媳妇儿?” 林三川赶忙摆手道:“公子,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驳了,我哪里嫌弃人家,我是觉得我配不上人家。人家大姐长的俊,做事又勤快,我巴不得能娶人家呢。但我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拿什么娶人家。” 董平揶揄道:“当初你不是一口一个大妹子叫的亲热么,怎的现在就成大姐了。” 林三川笑道:“说实话,人家大姐比我长个两三岁,但要是叫了大姐,那不是显得生分吗。” “你这贼心眼儿,倒是一环套着一环。行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说到此处,董平停了下来,他摆手道:“我怎觉得我越来越像个老娘们儿了,得了,这话让她来问吧。” 说罢,董平啪啪就拍了两下手。 林三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就听有人操着清脆的声音大喊道:“师父!” 林三川猛的回过头去,就见一黑瘦的少年,正瞪着明亮的一双大眼,站在门前笑呵呵的看着他。 “元……元生……” 这时,一俏生生,娇滴滴的美貌妇人站在了少年身后。 董平看着浑身轻颤,就差打起摆子的林三川,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笑了半晌,他便说道:“元生,我问你,让你师父当你爹,你可愿意?” 张元生笑道:“这是我娘的事,我不管。我娘愿意,我就愿意。” 殷素阁拉着张元生进了厅堂,她目光流转,忽的,她“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道:“我配不上元生师父。” 董平皱眉道:“你们可真是别扭坏了,难不成你们要辜负我的一番美意?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今天这事儿不成也得成。” 殷素阁将头叩在了地上,她带着哭腔说道:“小女子从前本是烟花之地的一低贱妓子,后来因故,小女子从青楼逃出,流亡至蜀州。之后嫁于张夫,孕有一子。像我这般低贱的女子,着实配不上林大哥!” 董平闻言淡淡道:“怪不得,瞧你的姿容谈吐,也不像是村野妇人。浪费我的工夫,滚吧。” 忽的,林三川从椅子上跌下来,他跪在地上,死命的朝董平磕起了头:“公子,我林三川是苦出身,殷大妹子也是苦出身,我半点也没有嫌弃殷大妹子的意思。公子,看在我林三川赔您三番五次出生入死的份上,求您答应我与殷大妹子的婚事!” “林大哥……” 董平听罢微笑道:“一帮狗东西,滚吧。今儿个在城北我托人给你们买了一处宅子,不大,但也能容个百人。等我办了喜事,再给你们办。” “公子!我林三川给你磕头了!” 林三川的脑袋深埋在地上,过了半晌,董平方才淡淡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殷素阁,你的底细我已经找人查了。据之前你所在青楼的老鸨说,你当初从青楼逃出来,是因为那时一个与你交好的姑娘抱了个孩子。那老鸨让那姑娘将孩子扔了,那姑娘不从,结果她被活活打死,而她再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了你。而那孩子便是张元生,之前你不说实话,无非是不想让张元生晓得自己的出身而已。其实这话没必要瞒着,瞒着糊涂,说明白了反倒敞亮。你虽出身青楼,但忠烈不输所谓的良家女子。若非如此,就算你是清清白白的皇家公主,我都不会撮合你与三川的喜事。” 殷素阁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张元生关切的为其擦拭去眼泪。忽的,这少年说道:“我娘就是我娘。” 董平微笑道:“三川,你那粪坑,跳的值吧。” 林三川嘿嘿傻笑道:“值!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花落 天宝元年,九月初九。收藏本站 一间大屋里,三十来个嬷嬷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她们所围着的,是一件极尽奢华之能事的大红色嫁衣。凤冠霞帔,置于一旁。 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的嬷嬷拉住了一旁女子的手,微笑道:“冷姑娘,要是没有你帮衬着,这嫁衣没准儿我们还赶不出来呢。” “嬷嬷客气了,蜀中王府对我夫君与我有救助收留之恩。王府的公主要出嫁,我帮衬着是理所应当。”冷飘飘不时瞥一眼那凤冠霞帔,其目光微热,她不禁想到自己与董平还没像模像样的拜过天地呢。 “对了嬷嬷,这些日子怎的没瞧见我家夫君?” 那嬷嬷微笑道:“冷姑娘莫要担心,令夫君是随王府的人一起去接驸马爷了,天亮之前定能赶回来。” “这是大事。”冷飘飘说罢,便轻抚了一番那大红的嫁衣。 “冷姑娘你也几日没合过眼了,你还怀有身孕,再这么熬下去可不行,趁时候还早,你先回房去歇息几个时辰。” “嬷嬷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感觉乏了。” 冷飘飘刚将手从那嫁衣上缩回来,几个嬷嬷便将这嫁衣折起来,带了出去。冷飘飘晃了晃神,旋即她一笑,也行了出去。 几个嬷嬷将嫁衣与凤冠霞帔带至一间门前,便听屋内传来似银铃般的少女娇笑。 只瞧得屋内,阮轻鹧正着着一身素白色的轻衫坐在床沿上。在床上,是鼓起来的被子。忽的,只听那被中有一女子笑道:“母妃,你猜我在哪儿呢?” 阮轻鹧轻轻怕打了两下被子,微笑道:“都快要嫁人了,怎的还这么顽皮。” 阮沥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眨巴了眨巴眼睛说道:“母妃,这么久没见,我都要想死你了。” 阮轻鹧瞧着阮沥这张微微泛红的小脸蛋儿,忽的放声笑了出来:“你才不想母妃呢,若你真的想,那为何到了成都不先回家,反倒要你父王去找你。” 阮沥嘟着嘴,过了片刻,她方才喃喃道:“我怕我父王嘛……” 阮轻鹧闻言无奈一笑,她一边抚摸着阮沥的头发,一边说道:“沥儿,你的性子太软。成婚以后,未免不会遭人欺负。” “董大哥才不会欺负我呢。”阮沥揉搓着一角被子,她先是大喊了一句,随后又将羞红的脸垂了下去。阮沥怯生生的问道:“母妃,董大哥真的又找了个女人么?” 阮轻鹧正欲开口,阮沥又将耳朵堵了起来。阮轻鹧温柔的将阮沥的手握在掌心中后说道:“不错,不光是又找了个女人,而且连孩子都有了。但你无需担心她,我已经想了个办法治她,量她以后也不敢对你怎样。” 阮沥低声啜泣着,忽的,她一把推开了阮轻鹧。旋即,她大喊道:“既然如此,母妃为何还要将我许配给董大哥!董大哥与他夫人,会恨我一辈子的!” 阮轻鹧轻蹙眉头,她不无心疼的说道:“世上之事,总得要有个先来后到的次序,你总去惦记别人,怎的就不惦记惦记你自己了?董平的为人想必你也清楚,若是他不愿意娶你,我做什么怕都是不管用。” “我晓得,董大哥是个好人,他心里疼我,我晓得。但他却不想娶我,我也晓得,我也没有妄想要嫁他为妻,只要能让我留在他身边伺候他,我便心满意足了。” 阮沥哭红了眼眶,阮轻鹧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她连连轻叹道:“傻丫头……” 夜晚寒风呼啸,常年在湿热的南域行军的士兵们皆有些不习惯这忽来的寒冷。为求暖意,他们紧捂着被子。 赵庆庭不停抚摸着那张虎纹面具,素来冷若冰霜的他,此时的脸上却浮现着一丝笑意。 这时,一位身着儒衫,面目清雅的中年男子提剑进了营帐。瞧这中年男子文质彬彬,但他却是赵庆庭手下数一数二的得力干将,其人性虞名南允。 赵庆庭抬起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讶色,过了片刻,他方才开口道:“你现在应该坐镇前线,怎的,有何事汇报?” 虞南允抱拳道:“启禀王爷,临安来人了。” “谁来了?” “秦中徽。秦中徽这老狐狸也不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竟带了大笔的银子来犒劳咱们了。王爷,这银子,咱们收还是不收?” 赵庆庭淡淡道:“送上门来的银子为何不收,咱们北上讨贼,劳苦功高,这银子应该收。” “那我便去请这位秦相过来。” “嗯。” 虞南允正要出营帐时,赵庆庭又叫住了他:“过子时了没有?” 虞南允回头道:“启禀王爷,刚过子时。” “那现在,便是重阳节了。好日子,该登高望远,思忆故人。而且今日,是我女儿的大喜之日。” 虞南允闻言一惊,他忙道:“这般重要的日子,王爷应该回去。军中之事,暂且交给我打理便行。” 赵庆庭摇了摇头道:“她会不自在的,行了,你先出去吧。” “是。”虞南允轻轻回了一声,便走出了营帐。但过了片刻,虞南允又折了回来。 “还有何事?” 虞南允垂首说道:“回王爷,这越发逼近临安,就应该越要小心有刺客来夺帅。这几日,还是由我来担当王爷的护卫。” 赵庆庭微笑道:“是么?” 这时,赵庆庭拿起了那面虎纹面具。 “可惜啊……”赵庆庭先是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句,旋即,他骤然就将手中的面具掷了出去。这一掷,那面具正好砸在了虞南允的脑袋上。刹那之间,虞南允的头颅便掉在了地上。但这脑袋虽然掉了下去,那虞南允身子直挺挺的站着。 登时,这虞南允的身子就宛如一道霹雳般,朝着赵庆庭飞扑而来。但这面具还未到赵庆庭身前,便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给捏成了齑粉。但营帐内,却没有瞧见血肉横飞的污秽景象。 “如此惟妙惟肖的傀儡,应该只有七杀门下的几位杀主能做的出来。” 赵庆庭端坐于营帐之中,而此时营帐之外,却有足足上千具傀儡正从天而降,如同冰雹一般,朝着营帐砸去。 此般骇人景象,自当引起了军营中人的注意。这时真正的虞南允正在与秦中徽皮笑肉不笑的交谈着,当他瞧见后方赵庆庭的营帐外上有所异动时,当即便撇下了秦中徽,率人朝赵庆庭处赶去。 忽的,一声宛如天破般的轰隆巨音,骤然间就在赵庆庭处炸响。旋即,便见那赵庆庭一步一生莲,脚踏虚空往苍天行去。 “好!七杀门下的七位大杀主,洪天宗的四皇,还有烟花楼的三位老板。你们,都算的上当今江湖的豪杰。江湖之上,人人皆惧你们三分。但你们聪明一世,今日却糊涂一时,做了错误的决定。那便是……”说到此处,赵庆庭的声音戛然而至。旋即,他以睥睨天下之是往四下扫了一眼后,骤然喝道:“莹莹烛火,也胆敢与皓月争辉!” 说罢,赵庆庭抬手“啪”的朝前一抓。 登时,就见一位老者被他捏着头颅抓在了掌中。暗处中藏伏的这些当世绝顶刺客见状一惊,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念头,今夜一战,怕是有去无回。 霎时间,散落在地上的数千具傀儡同时浮起,共同朝赵庆庭攻去。这些堪称不死兵器的七杀傀儡,此时在赵庆庭的面前却显得太过不堪一击。只瞧一具傀儡还没飞至赵庆庭面前,便在数丈开外被击的粉碎。其他傀儡,大抵也是这个下场。 而赵庆庭的眉头却是紧锁,他有预感,他预感到在这不堪一击的傀儡大军中,有一股危险的气息正逐渐酝酿而起。忽的,他瞧见了,正有十三人在这傀儡的掩护下,一同朝他飞来。而赵庆庭也终于明白了,那股危险的气息来自何处。 拿钱办事,这是江湖三大杀手组织立派的根本规矩。不管上下尊卑,谁拿了钱,就得将事给办的漂亮,即使以命相赔,也在所不惜。而在这些当世的顶尖刺客,瞧见赵庆庭的不世之威后,他们便有了觉悟,自爆气宫,是此时此刻,他们杀死赵庆庭的唯一出路。 赵庆庭伸手去摸连环鞭,但为时已晚,数团灼目的火光骤然亮起。虞南允瞧见空中那宛如烈日般的数团火球,登时便呼吸一滞。此情此景,宛如灭世的天灾!当年共工怒撞不周山所导致的天崩地裂,论震撼之状,大抵也是如此。 忽然之间,方圆百里的夜空,宛如白昼。伴着轰隆隆的闷雷之声,近万名士兵登时便被滚烫的气浪夺去了性命。虞南允虽修为超群,但在此等天威之下,他当下也被震了半死不活。 夺目之光,转瞬即逝。但苍天之威,仍有余震。 大雨,倾盆而下。 虞南允拼命站起来,大喊着赵庆庭,但其音寥寥,刹那间便被淹没在了雨声之中。渐渐的,虞南允停止了呼喊。他应该晓得,身处那般险境,世间没有人能逃出生天。 但正当他心如死灰时,却瞧见一人正踉踉跄跄的从远处走来。这人影他再熟悉不过,不是赵庆庭,还能是谁? 赵庆庭此时显得狼狈极了,大雨滂沱,不断冲刷着他那已快要碎烂的身躯。尽管如此,他还是迫使自己站的笔直。虞南允上前想要扶他,但却被赵庆庭给推到了一旁。 赵庆庭淡淡道:“去找件干净衣裳。” “王爷!” “我还死不了,但临安,我是去不了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两件更重要的事办。我走后,便施行战败后的计划,全军上下,不得再往北行一步。” …… 渐渐,接近拂晓时分。 今日重阳节,有两个地方格外热闹,一是白帝城。第二个,便是成都。 今日,就是李闵济论剑的最后一日了。白帝城下的江畔,聚集了约摸着有近万名江湖客。他们在期待着,期待着有人能来打败李闵济的不败神话。江下人声鼎沸,而白帝城上,却是格外寂寥。 老神偷摇了摇酒葫芦,此时的酒葫芦已经不能被称之为酒葫芦了,因为此时这葫芦里面,已没了半滴酒。老神偷失了兴致,他将那酒葫芦扔下城头,百无聊赖的问道:“你说,他还会来么?” 李闵济淡淡道:“不管他来不来,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已经赢了。” 老神偷嗤笑道:“做什么春光大梦呢,你放心,他若是来了,你敌不过他,老偷儿我自会助你一臂之力。” 李闵济闻言没有拒绝,他微笑道:“多谢了。” 与此同时,江畔上矗立的人群,陡然沸腾起来。因为他们瞧见,有一人纵身上了那白帝城。这一战,无论胜负如何,都叫人翘首以盼。而此时一个消息在人群中不胫而走,有人认出,方才上了白帝城的,竟是当今蜀州最有权势之人,蜀中王,赵庆庭! 登时,人群的呼声与喝彩声是一浪高过一浪。他们没想到,堂堂蜀中王,竟放下了身段来参与这江湖比斗。这下,众人更是期待了起来。他们想瞧瞧,出身于青花府孙家,是这传承了当今第一神兵的蜀王爷厉害,还是声名显赫的李家剑神更厉害一些。 但当众人兴高采烈的期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却没看到什么大动静。忽的,众人望见,从那白帝城上,纵身跃下了一个人来。这人来到江畔,只见这人竟是老神偷。而此时的老神偷面容痛苦,他浑身血迹斑斑,而他的左臂却不晓得去何处了。众人认出了老神偷,登时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就将其给团团围了起来。 “谁输了,谁赢了?” 老神偷吸溜了两口后,呲牙咧嘴的说道:“李闵济赢了。” “那李闵济呢?” “死了。” 老神偷此语,无异于一声炸雷,众人压抑住翻江倒海的情绪,七嘴八舌的问道:“李闵济既然死了,那为何说他赢了?” “一对一输了,二打一赢了。” 众人听得期待已久的一场大战,竟如此草草了事,心中皆不是个滋味儿。当他们想找老神偷问个明白时,却发现此地早已没了老神偷的踪影。如今,唯一知晓白帝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知情人这一走。从今以后的江湖上,势必又会多添一件悬案。 今日半夜,董平便去了城外的驸马宅,而当天一亮,他便带着十里红妆,骑着高头大马进城去迎亲了。而在蜀王府内,有人正喜悦焦急的等待着。阮沥望着蒙住双眼的红,哭了,笑了。她在想,若是这次董平再见到她,还会说她是扑棱蛾子么? 一大早,冷飘飘吃过早饭后,便被几个嬷嬷拉着上街去看热闹了。冷飘飘生性喜好冷清,这般热闹,她本是不想去参与的。但一想能见到多日未曾谋面的董平,她便梳洗了一番,就随众人出了王府。 刚来到街上,她便听得有一群孩子在齐声呼着驸马爷。冷飘飘循声望去,霎时间,她便愣在了原地。刹那间,她的心宛受重锤一击。旋即,她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几个嬷嬷见状,相视一笑。她们连连称赞王妃这一招高明,亲手给自己夫君的新娘子做嫁衣,还有什么,比这更杀人诛心的?随后,当董平的带着的迎亲队伍走近前,这几个嬷嬷便将冷飘飘抬进了王府。 董平此时的心情说不上喜或悲,好似成亲这等大事在他眼里,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稀松平常。但当他快要到蜀中王府时,有一人却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挡在了马前。若是拦在蜀中王府驸马爷前的是别人,此时恐怕已经被乱棍打死了。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他们认得此人,乃是蜀中大将,虞南允。 董平本想叫林三川将虞南允拉走,但一想起林三川正在驸马府忙活别的,也只好做罢。但这时,虞南允却一把将董平从马上拉了下来,旋即他撂下一句这是王爷的吩咐,便快速奔走了。 董平还没摸着头脑,便被虞南允带到了城外的一片荒地上。荒地上,有一课孤零零的,枯死的柳树。而那柳树下,正坐着一人。只是一眼,董平便晓得了那人的身份。虞南允将董平放下后淡淡道:“王爷有事要嘱咐你。”说罢,虞南允便向远处走去。 董平趔趄着身子,来至柳树下,在赵庆庭的身边坐了下来。 “败了?” “败了。” “既然败了,那便回去喝喜酒吧。” 赵庆庭闻言笑了:“想去喝的,但怕是赶不上了。” “总该回去,见见王妃吧。” “不见了,总会见的。” 赵庆庭抬起头,看着雾蒙蒙的天,他忽然瞧见,那个在小径上,为落花而伤感的少女,正缓缓向他走来。 “叫你来,是嘱咐你几件事。” “我听着。” 赵庆庭忽的,抬起手凭空一握,旋即,那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虽死,但却不放心曾经与我出生入死的那班兄弟。我手下的那十几万大军,如今已化整为零,躲了起来。在我死后,朝廷定然对其进行清剿。虞南允与龙正风,是我从前选定的两位接班人。由你做个公正,谁能带着手下的兄弟发展壮大,那我的军队便交给谁统领。北莽覆族三舵,以后便交给卫理了,你去北莽带个话。最后,照顾好沥儿,将我与王妃合葬。” 看着一代枭雄在自己身旁逐渐失去生机,董平的心中也不知是怎么个滋味儿。 “后悔吗?” “后悔……落花之处,来年定会有新花绽放……”赵庆庭再度抬起了手,这次,他终于握住了那少女。 “赵哥哥,从今以后,三生三世,永生永世,我阮轻鹧,都是你掌心的花朵……” “三生三世,永生永世……” ………… 由远及近,是急促的脚步声。 阮沥紧紧的抓住了衣襟,当那人的脚步停下后,她不禁开口道:“可是驸马来了?” “嘭!” 来人跪了下去,旋即,就听那人哭喊道:“公主!王妃……王妃她服毒自尽了!” 阮沥扯下了红盖头,拼命的跑出了屋子,凤冠霞帔,散落在地。 天宝元年九月九日,成都,大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卷 唯我独尊 第一章 暴雪已至 还没入冬,怎的就下起了小雪。收藏本站 遥看这雍容华贵的临安城,装点上些许薄雪,竟多了几分素雅宁静的气质。而在临安城内的偏城北,正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向着一间私人园林前汇集而去。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分寸拿捏的极为得体。众人的衣着,也甚是华贵,腰间挂一块巴掌大小的羊脂玉,算是标配。 而这些人,便是当今宋国拥有最高权利的一批人。这些人,可都是当朝大元。最次的,也是个从二品。这帮人除了在本家衙门担任高位外,他们更是当朝中书门下,与枢密院主管政务与军务两大机构下的官员。 这时,一辆罩着青衣的轿子缓缓被抬了过来,轿道:“在座的诸位既然为官,想必为的就是皇上与大宋的江山社稷。咱们苦一些无所谓,但却不能让皇上陪着咱们担忧,这是咱们做臣子的本分。所以宫中来年的花销,半文钱都不能少。至于军费,也不能少。而朝廷百官的俸禄,地方官吏减半,而朝臣的俸禄停上两年。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蒋钦舟闻言正欲开口时,却被张骏抢了先,他道:“这自然没有问题,但我们的俸禄对于填充国库的亏虚来说,可也只是杯水车薪。” 秦中徽淡淡道:“登山没有说一步便能登上去的,正因为亏损巨大,我们才要从微末处节省。我们做臣子要做出表率,至于亏损的大头,老朽觉得,来年的赋税,可要涨一涨了。” 此言一出,当即便听得几声哗然。 那老者这时开口道:“秦相你难道不晓得,上次在临安附近几府临时征税,已是弄的民怨载道。近年来我大宋各州天灾不断,此等情形下再多征赋税,那不是要了百姓的命吗?若是民怨爆发,闹的起了刀兵祸事,我大宋可真就要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了。” 蒋钦舟皱着眉头,他开口道:“陆大人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我大宋的百姓皆视皇上为神,为父。只要让他们晓得此举是造福江山,造福皇上,那他们定不会有什么怨言。” 老者闻言冷笑道:“蒋枢密,你出身官宦之家,又身居高位,哪里晓得百姓疾苦!” “不错,陆大人言之有理,是我欠考虑了。蒋枢密,你与老朽同为两府主官,你有责任提醒老朽莫做错事啊。” 蒋钦舟舒展开眉头,微微笑道:“并非是我不提醒秦相,而是我的确认同秦相的看法。”殊不知,蒋钦舟藏在袖中的双掌,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秦中徽淡淡道:“陆大人言之有理,百姓这几年的确苦啊!老朽所说的征收赋税,也不是说要几倍几倍的征收。我认为,这赋税还是要多征的,但上限不能超过远来赋税的两成。而这两成,咱们也要在富庶的州县征收,至于常年闹灾,民不聊生之地,咱们不仅不能多征赋税,还要为其减免赋税。陆大人,我这么说,你意下如何?” 老者轻叹一声道:“也只好如此了。但南迁之初,便要多征赋税,实乃违背民心之举。” 张骏笑道:“既然这税不能多征,那想填补来年的各项支出,无异于天方夜谭。” 秦中徽淡淡道:“咱们为何缺银子,还不是因为被辽人夺走了北莽,以至于南北无法通商。” 秦中徽说罢,便有人搭腔道:“秦相所言极是,下官倒是有一个建议。” “讲。” 那人笑道:“依下官拙见,咱们想要填充国库,那就不得不从商人身上下手。诸位大人也应该知道,在我大宋南迁之时,有不少大富商都留在了北莽。而且北莽幅员辽阔,其中更不乏大小地主乡绅。这些人手中有的是银子,但南北一相隔,这产自南方的丝绸,美食,他们便极少能享受了。我们为何不将南方特产的丝绸美物,运往北莽,去换他们的银子?” 蒋钦舟听罢挑眉道:“此举恐怕不妥,如今宋辽局势紧张,我们更应当与其减少接触联系,不能让辽人抓到了咱们的把柄。” 秦中徽点头道:“蒋枢密言之有理,商大人的提议也有理。老朽倒是想将你们二人的建议糅合一番。如今蜀中王殇,那阻挡我大宋与南域十六国直接接触的最后一道屏障便没了。据老朽所知,南域十六国虽地处蛮荒,但他们最不缺的便是金银珠宝。古有张骞通西域,咱们也可以跟南域做生意嘛。” 秦中徽话音还未落,便有几人连声附和起来。但有不少人,却是保持着缄默。秦中徽微眯双眼,观察着众人的脸色。但最后,他的视线却是定了陆姓老者的身上:“陆大人,你意下如何?” 老者沉声道:“此举虽有待商榷,但至少比绞尽脑汁去搜刮民脂民膏来的好。” 秦中徽笑笑,他又看向蒋钦舟问道:“蒋枢密,你意下如何?” 蒋钦舟微笑道:“我主管军事,对于财政之事是一概不通。但南域十六国,虽近些年安分了一些,但他们到底是真心不在打我大宋的主意,还是惧怕蜀中王府不敢北上,还未可知。我担心现在蜀中王殇,南边儿的守备空虚,他们会不会趁虚而入?若他们真要起兵的话,那与其通商,怕也只是个镜花水月的念头罢了。” 秦中徽微笑道:“蒋枢密言之有理,但防止南蛮侵我大宋,是你枢密使的职责所在,老朽希望看到在南域与我大宋通商前,蒋枢密已经在南方边界做好了守备。” 秦中徽这一句话便将蒋钦舟给堵了回去,意思便是各司其职。 这时,有人说道:“秦相,不晓得对于蜀中王府,朝廷该如何处置?” 秦中徽淡淡道:“蜀中王府不能动,赵庆庭在名义上可是讨贼的有功之臣。我们不仅不能动蜀中王府,更要对其奖赏。” “但那蜀中王府下属的十几万大军,还不知藏匿于何处,这始终是个后患之忧。” 秦中徽微笑道:“无主之臣,说到底也只是幅空架子罢了。诸位大人也许还不晓得,蜀中王在离世前,将自己唯一的公主给嫁了出去。他此举,便是在找接班之人啊。想要不让蜀中王府的余孽再生事端,那我们就该将蜀中王府的驸马爷给握在手里。依老朽所见,把那驸马爷调到临安来,给他在朝中安排个虚职。如此一来,既是给足了蜀中王府面子,又给了朝廷一个交代。” 张骏听罢笑道:“秦相此举,当真是高明,一举两得。” 火盆里的碳,不时传来两声噼啪之音。这就像是场中众人的心思,表面是漆黑的尘,但那里面,却是滚烫的涌动。但场中众人此时还不知晓,他们要掌控在手里的蜀中王府驸马爷,此时已然策马在前往北莽的路上了。 今日,北莽又新覆大雪。 好似一切的问题都回到了原地,看着一片苍茫的北莽大地。董平不禁数月之前,眼前的雪。两下一比,景色没有多大差异,但其心境,却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覆盖万里的白雪,会是瑞雪兆丰年,亦或者说是凛冬的永夜。董平不知道,他手中的刀也不知道。董平只晓得,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挡住他前路的,他与手中的刀,便会一同将其斩断。 锋寒三尺,能披荆斩棘,亦能斩妖除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荒唐 瞧从大老远处走来一位年纪不大的爷们,这位爷生的是清新俊逸,挺鼻薄唇,高挑的身段尽显风流倜傥。但这位爷的眼睛长得不好,右眼是一只上挑含骚的丹凤眼,着实标致。而那另一只眼,却是一只三角眼。那只三角眼的眼皮子上,还有两道疤痕,瞧起来,他这眼应该是被人打成这样的。 大雪还在噗噗的往下落,街上来往的行人,有的围着裘脖,有的披着大氅,最不济的人家也得举把伞。唯独这位爷,只穿着一件轻衫,还敞着怀,引来旁人侧目私语。但这位爷却浑然不在意,他大咧咧的,故意迈着八字步朝前走着。他的右手举的老高,五根手指转动着两个被盘的圆润的玲珑核桃。 这位爷刚上了一座流水小桥,他扶着栏杆往河中一瞧,忽的,两条金光鲤鱼便跃上了水面。这位爷一喜,就将手中的核桃给扔进了水里。说起来这位爷也是够败家的,随手就将那俩价值百银的核桃给扔了。 这时,一八抬大轿被八位壮实的轿夫抬到了桥上。这轿子一到那位爷身边便停了下来,随后,这轿帘便被撩开了。霎时间,烘烘的热气,就从那轿子里喷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钻了出来,这人年纪不大,但却是肥头大耳,生的一股富态威严。但这人却没注视自己的这番仪表,他眯起双眼,颇是猥琐的笑道:“诶呦,这不是柴二爷吗?” 那爷闻言一回头,便咯咯的笑了起来:“怎的,张老臀,上次揍你没揍够,你有想来触爷的霉头了?” 轿中人一听,眼眸中便显出些不快了。这富态的年轻人姓张,名千度。一提张千度,便就不得不提工部侍郎张骏。而这张骏是谁,那可是权倾朝野的秦中徽秦相的左膀右臂。当今在临安,敢直呼张千度外号的,估摸着也只有这位生着大小眼的浪荡爷了。 忽的,这张千度嘿嘿一笑说道:“您柴二爷的拳头厉害,我可是不敢再领教了。上次也是我不对,那姑娘是柴二爷您先看上的,我不敢夺人之美。怎的,听说瀚海轩那勾栏里的西山先生又写了新本子,正招呼戏子们唱呢。柴二爷赏脸跟我去瞧瞧,也算是向您赔个不是。” 那爷听罢笑了起来,旋即他便破口大骂道:“狗屁的西山先生,老子还是东坡先生呢!只有王八蛋才去看那种破戏,滚蛋!”这爷话音未落,便抛下了一脸铁青的张千度大摇大摆的继续朝前走去。 张千度自语道:“周王府的这几根凤凰毛,迟早让你给蹦哒干净。”说罢,他便一把,狠狠的将那轿帘给摔了下去。 那爷一路走,便一路晃荡到了万海花开前。这万海花开是临安城内有名的青楼,这楼里的姑娘,各个都是身怀绝技。就算卖艺不卖身的妓子,也有人花大把的银子供着。这爷还为进去,便有一群姑娘迎了出来。按说这万海花开里的姑娘,向来是不出楼迎客的。但唯独这位爷是个例外,不为其他,就因为但凡是跟这爷有几分交情的姑娘,皆给了他个会心疼人的评价。 那爷被众女子簇拥着进了楼,那些姑娘七嘴八舌的质问他,怎的这么久都没来了?这爷只是笑笑:“老子不喜欢你们了!”他刚说完,便伸手掏进裤裆里,摸出了一大串玩意儿。这串玩意儿里有玉佩,也有串珠,贵的便宜的,一应俱全。 众位姑娘一瞧,登时便笑逐颜开。 “二爷,你真是心疼咱们姐妹。上次只是跟你随口提了一句的东西,您这次便带来了。” 这位爷闻言满不在意的笑笑,待那串玩意儿分到最后,却有一只短箫空了下来。那爷把玩着那短箫,不禁皱眉道:“上次是阿孺向我讨要一直短箫,她说本来的那支摔坏了。我问你们,阿孺去哪儿了?” 旁的一位贴着花黄,唇红齿白的姑娘说道:“阿孺姐姐回乡省亲了,二爷你若是早来一日,便能瞧见她了。” “这瞎话,你们也编不全乎。回乡省亲?是省老鸨子阿,还是省王八龟公?”那爷嗤嗤一笑,旋即,他快步跑到一旁,一把便掀翻了一张桌子。这一举,吓的那桌待着的姑娘客人是登时退散。 “你们不说!我便一把火将这四海花开给烧了!” “诶呦二爷,我们的心肝儿,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告诉你就是!” 一群姑娘将这爷拉扯到角落里,随后一人小声道:“今天清晨,刘翰林的公子刘敏驰跟韩中丞的公子韩生璋就来了。他们一来,指名道姓的便叫阿孺姐姐去陪酒……” “混账!你们妈妈难道没告诉他们,阿孺是我的姑娘么?” “说了,但人家不听。这两位公子的父亲,可是秦山党的人,咱们哪里惹得起。” 这位爷笑笑,便道:“带我去瞧瞧他们。” 半晌过后,这爷便站在了一间雅间门前。在门外,就能听得屋内传来的断断续续的琵琶声。这爷一听声音不对,他登时便一脚将那雅间插着的门给踢了开来。门一开,可着实将屋内的三人给下了一跳。 屋内有三人,这爷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以为梨花带雨的姑娘在一留着小胡子的青年男子怀中挣扎。还有一中年男子,则正在胡乱拨弄着怀里的琵琶。 忽的,那中年男子扔了手中的琵琶,那小胡子松开了怀里的姑娘,姑娘则是飞扑道了那爷的怀里。 那小胡子嘻嘻笑道:“诶呦,柴二爷,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这爷先是瞥了眼怀中的姑娘,旋即他笑道:“哭个屁!你这当妓 女的不伺候好这二位公子,还有脸哭,给我滚蛋!”说罢,这位爷便一把将怀中的姑娘推出了门外,随后他的脚往后一踢,顺势又将门给关上了。 要说这位爷是什么,先是羞辱张骏之子,随后又将这两位高官之子给下的浑身打颤。这位爷可有来头了,临安城中唯一家异姓王府内的小王爷,其名为柴厌青。要说这家王府虽没什么实权,但这位柴二爷可是临安城内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临安城中就没他不敢惹的。凭什么,就凭他幼时跟当今大宋皇上,一起撒尿和过泥。 柴二爷笑笑,便做了下来。而这韩公子跟那刘公子却是躲得远远的,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这位柴二爷一眼。 柴二爷见状,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了起来。 “瞧你们两个的胆子,也是不敢给我做对。说吧,是张胖子指使你们给爷我下绊子的,还是那位万瘸子。” 这二人相互瞧瞧,没敢言语。 “你们不说,那我便将你们两个胯下的那玩意儿割下来,塞进令堂嘴里。” 闻言,那中年男子抬头喝道:“柴老二,你莫要欺人太甚!” 柴二爷微笑道:“这恶人倒先告起状了,倒是是我欺人在先,还是你们先碰了我的女人在先?” 那中年男子不像是个圆滑之人,他听柴厌青一问,轴劲儿就上来了:“不就是一个万人骑的妓女么!怎的就成你的女人了!” “好!说的好!” 柴二爷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他缓步来至那中年男子面前,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刘公子,听说令尊当年也算是个风流才子,而令堂当年便是青楼女子出身。照你刚才的说法,我岂不是也可以去贵府,骑在令堂身上了?” “你!” 中年男子闻言,登时便勃然大怒。正当他要出声喝骂时,其嘴里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原来不知何时,这柴二爷已握住了他的命 根子。那小胡子见状,霎时间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此时只听那柴二爷大喊道:“万瘸子!你给老子出来,我知道你就在这里!难不成你想当缩头乌龟,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条狗腿子当了阉人!” 柴二爷说罢没多久,一个顶着张大脸盘子的矮小男子便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这男子的一张大脸上,尽是些麻子。他眼珠转动间,其脸上的麻子好似也跟着一同转了起来。猛的一瞧,就将是有数不清的小眼珠儿在盯着人看。而这人,便是万依硪之子,万企威。 柴二爷一见万企威只是笑笑,并不显有多惊讶。他晓得在万海花开的上等雅间里,都有一间暗室供来客方便行男女之事。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笃定万企威就藏在此处。 万企威微笑道:“柴二爷,何必动如此大的火气,我只是同你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柴二爷松开了韩公子的命根子,他随手抄起一把酒壶,便用酒冲洗起了手。 “万瘸子,你要是在跟爷开这种玩笑,那我就杀了你。” 万企威闻言挑了挑眉梢,他淡淡道:“二爷若是真有本事,那便现在就杀了我,要不然我现在就下去,将那娘们的裙子撕了扔进天牢里!”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我真杀了你。” “你杀!” “我真杀你!” “你来杀!” …… “嘭!” 本以为这柴二爷是在开玩笑,但雅间内的另外两人却没想到,这位柴二爷是真敢动手。只瞧他一酒瓶子砸下去,那万企威的脑袋,当场就开了瓢,鲜血淋漓! 那小胡子愣了愣神,旋即嘶声裂肺的高声喊道:“快去请大夫!” 过了没片刻,大夫便来了。但那大夫一进雅间,却瞧见了诡异的一幕。他只见,一受伤的男子正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一手给另一男子斟着酒。那男子他也认识,正是周王府的柴二爷。 “二爷,我服了,您还真敢下手。你可曾想过,你若是真将我打死了,你王府不得弄个家破人亡?” 柴二爷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他嚼了嚼又吐了出来,只听他笑道:“试试?” 万企威讪笑道:“别,这我可不敢。对了二爷,这几日没瞧您出过王府。难不成是你嫂子,禁了你的足?” “狗屁!” 柴二爷不晓得怎么就发起火,这时那大夫想上前给万企威医治,却被万企威一把给推开了。 “在周王府里,她一个外姓人想管我,做梦!” “说的也是,您柴二爷是什么人物,怎会怕你嫂子呢。来,喝酒!” 说到此处,二人便推杯换盏起来。也不知喝了多少,柴二爷眼前一黑,便醉了过去。 当他悠悠转醒时,这雪已然停了。但天气却是冷令人发指,柴二爷就势转了个身,想扯扯被子。但这一扯,他却猛的便站了起来。他往四周瞧瞧,这四面八方皆是白茫茫的狂旷野,哪里来的被子。而他再往前一瞧,在前方二里开外有一座城,那城他认得,是临安。旋即,他又低头看看,他只见自己一丝不挂,浑身**。 “呸!狗日的万瘸子!” 霎时间,柴二爷便晓得自己上了那万企威的套。柴二爷撇了撇嘴,保住胳膊便往临安而去。此时正值傍晚,城门口与各条街道上,还满是行人。柴二爷入城门,又阔步在街上行,也不晓得惹了多少人的白眼与嘲笑。眨眼的功夫,柴二爷光着屁股在街上撒欢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临安。 当柴二爷回到位于老钱街的王府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柴二爷在两扇阔气的大门前停了下来,他抬头瞧瞧被蓝色灯笼映照的有些许吊诡的周王府三个大字,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这一路走来,他的身子已是冻僵了。 “梆!梆!” 柴二爷敲了两下门,便听得一阵令人牙痒的门轴转动之声。那门开了一个小缝,缝里露出了一只眼睛。这眼睛周围,皱纹丛生。由此可见,这开门的人,已上了年纪。 “老钱……快…快…让我进去……冻死我了。” 听得柴二爷的言语,开门的人便是一声叹息。随后,他操着有些许沙哑的声音说道:“二爷,不是老奴不给你开。是王妃有命,不让我给你开。她说了,你既然想丢人,那便尽情去丢吧!” “放她娘的狗屁!” 说完这句完整话,柴二爷便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见此情景,那门当即便敞开了。驼背的老仆人刚忙将柴二爷搀起来,带进了宅子。 一堆柴火燃烧的正旺,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柴二爷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些许血色。老仆人端来一杯热茶递给柴二爷说道:“二爷,您今晚就在这门房里跟老奴一起讲究一宿,可别往内宅走。要是让王妃瞧见了,不光是你,就连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柴二爷淡淡道:“怕她做什么,这王府是我柴家的,理应我柴厌青说了算。” 老仆摇头道:“二爷,你就让王妃省省心吧。要不是王妃苦苦撑着,这王府怕是早没了!您就算不顾及王妃的颜面,也得顾及老王爷跟大爷的颜面吧!” “呸!” 柴二爷啐了口唾沫道:“一个窝囊废,一个黑白不分的混账,我凭什么要顾及他们的颜面!” 老仆人瞧着柴二爷这幅玩世不恭的模样,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是止不住的连胜哀叹。 柴二爷见老仆人不言语了,他便安安生生的品起了茶。但他这茶还没品一半,就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轻重不一的杂乱脚步声。旋即,这门房外就是灯火通明,亮堂的很。 “是王妃来了!” 老仆人这一喊,柴二爷登时就滚下了床,他忙的钻进被子里,对老仆人嘱咐道:“可千万别跟我大嫂说我回来了!” 柴二爷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门房外有一女子操着柔美的声线,却极力压低着声音说道:“柴厌青,出来!” 老仆人摇头道:“二爷,你就出去吧,这哪里瞒得住?” 柴二爷怔了片刻,最后无奈的下了床,他将一席被子裹在身上后方才推开门,走出了门房。这门房外此时已经聚了不少人,有家丁,也有丫鬟。当他们瞧见柴二爷这幅窘态,皆是极力的憋起了笑。而在众人之前,则立着的是一个穿着极为朴素衣衫的女子。只见她生的是鹅蛋脸,丹凤眼,琼鼻不高不低,红唇不薄不厚,裹在朴素衣衫里的身段不胖不瘦。她扎了个低髻,一头青丝倾斜,迷花了人眼。 这谈不上惊艳,但却能让人过目不忘的面容,像极了一个人。说起来,她倒是与段云楼有七八分像,不过她的年纪看上去,倒是要长个几岁。 忽的,这女子淡淡道:“跪下。” 柴二爷倒也没多做纠缠,他登时便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地上。随后,他又重重的对这女子磕了一个头。 “大嫂,对不住!” 但他这一磕头,那裹着身子的被子却是松开了。旋即,他又是手忙脚乱的裹起了被子。见到此状,围观的众人,当的是再也憋不住,皆小声偷笑了起来。 “你没对不住我,你对不住的是周王府与柴家!你这次,做的也太过了一些。” 柴二爷闻言本想辩解,但他一瞧女子泛着泪花的眼眶,终的是忍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临安风雪夜 要说这女子是谁,那得先说说大宋的来历。话说当年大唐覆灭之后,这天下便又迎来了群雄割据的战乱时代。这段时代便是五代十国,而这五代中,最后一个朝代便是后周,柴室皇族。当年宋祖本是那柴皇帝手下的一位大将,后来其见当年柴皇帝懵懂年幼,于是他便发动了兵变,黄袍加身,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的开国皇帝。 自当这宋祖掌了权,这天下才又恢复了太平。也不晓得是真的宅心仁厚,还是要将戏做足。这宋祖没有对柴室皇族一脉赶尽杀绝,而是封了柴室一脉为周王,世袭至今。 而这女子的父亲,便是当今权倾朝野的蒋钦舟。话说在二十多年前,这蒋钦舟还是一六品小官。他之所以在这区区二十来年里,就能位极人臣,全靠一个贵人相助,那贵人便是上一代的周王。上一代周王虽手中没有什么实权,但其人脉颇广。那蒋钦舟为了靠上周王这颗大树,也不知废了多少心血。终有一次,二人在一个酒桌上喝酒,那周王爷刚刚得了一个儿子,心情甚是愉悦。所以在酒桌上他便多喝了几杯,看周王爷醉了,那蒋钦舟便说自家内人身怀六甲已有八月,还不知是儿是女,若是个女儿,那便许配给周王府刚刚诞生的大公子。 周王爷闻言,随口便答应了。但他却不知,自己已经上了蒋钦舟的套。蒋钦舟的内人怀有身孕不假,但那孩子却在一月之前便生了下来。他跟周王爷一起喝酒,就是想定下这门亲家。 当后来这蒋钦舟抱着女儿去了周王府,那周王爷见状一惊,后来一听这蒋钦舟说结亲家的事儿,周王爷也是不好拒绝。他那时含糊的就随口答应了下来,他本想的是,等过些时日他再反悔。 但他没想到,这蒋钦舟是个不依不饶的主,他不光在外散步自己已经与周王府结了亲家,还逢年过节,都带着女儿来周王府。而那周王爷瞧见蒋钦舟的女儿一天比一天生的端正,还知书达理,机灵懂事,他倒是也默许了这份亲事。 当年这女子刚四岁,但还没个名字。 后来打听了这女孩的生辰八字,蒋钦舟自然不敢照实说,他往后推了那么两个月。那周王爷起名字倒也简单随意,他那儿子命中犯土,于是他便为其起名柴关山。而这女子命中貌似犯木,于是他便为其取名蒋辞朲。 蒋辞朲如今是柴王府的王妃,而这柴厌青,便是上代周王的次子,临安人称柴二爷。 蒋辞朲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后淡淡道:“我早对你说过,不许跟张万二人胡混,你为何不听?” “大嫂,你这话可有失公允了。我可跟他们二人没有一点瓜葛,是他们总来赵我的麻烦。”柴厌青挺直了腰杆,颇为硬气的说道。 蒋辞朲轻蹙眉头道:“没关系?你可晓得外面是怎么评价你们三人的么?” 柴厌青微笑道:“他们何德何能,能与我相提并论?” “你的德行也好不到哪里去!”蒋辞朲忽的厉喝了一声:“外面人都说,你们三个单拎出来,还能算是个人。但你们三个要是凑到了一起,那便是大小眼的独腿癞蛤蟆,招人恶心。” 柴厌青嗤笑一声后自语道:“我这名声怎么臭到了这个地步。” 蒋辞朲淡淡道:“今日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了解了,在青楼里为了一个歌女与人大打出手,还被扒光了衣裳扔到了燕临城外,你要不要脸不打紧,但我周王府却还在乎这份颜面。从今日起,三个月内,你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诶,大嫂……” “怎么,你觉得不妥?” 柴厌青闻言一摆手,旋即苦笑道:“得,我认栽。” 柴厌青回了自己屋里,过了半个时辰,他的手脚方才彻底软了下来。但这一舒服了,他倒是又折腾了起来。 “万瘸子竟摆了我一道,今天,我非把他家给烧了不可!”柴厌青恶狠狠的嘟囔了一声后,便翻箱倒柜的寻摸出一根一尺长的黑铁管子。这黑铁管子乃是江湖上善造火器的白家前些年供上来的,柴厌青当年玩了几天,觉得颇有意思,但世间一常,他玩儿厌了,便将其压在了柜底。 “今日神器出鞘,我定要将他万家杀个干干净净!”柴厌青得意洋洋的抓起一件大氅裹在身上,便推门走了出去。但他刚站在走廊上往左右一看,就又忙不迭的退回了屋里。 “二爷,你这大晚上的不睡,又要去哪儿折腾?难不成,你又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柴厌青闻言探出了脑袋,他讪笑道:“瞧大嫂说的,这我哪儿敢?” 蒋辞朲此时已带着两个丫鬟堵在了门前,蒋辞朲上下打量一番柴厌青,忽的笑了起来:“我说二爷这是要去干什么,感情是要拿烧火棍去做饭呢。但这粗活,可不敢劳二爷您动手。”说话间,蒋辞朲便轻描淡写的将柴厌青手中的火器给夺了过去。随后,她接着说道:“凤儿,把鸡汤给二爷端到屋里去。” “诶呦,鸡汤,这可好些日子没见肉了!”柴厌青目光一亮,也没待那丫鬟动手,他便将其手里的汤盅抢过去,转身进屋,就狼吞虎咽起来。 吃了一会儿,柴厌青抬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蒋辞朲说道:“大嫂,您怎么舍得杀鸡给我吃了?” 蒋辞朲微笑道:“二爷这话说的生分,我何时短过你的吃喝了?” 柴厌青摇头道:“我真就想不明白了,国库空虚跟我们周王府有什么关系?这临安城里,但凡是个有品级的小官,那就比咱们王府富裕。但却只有大嫂你,将王府里的银子全捐给了宫里,还有你的首饰跟那些贵重的衣裳,瞧瞧你现在穿的这破烂衣裳,跟农妇有什么区别。就算你做到这份上了,那有人念你的好吗?” 蒋辞朲淡淡道:“正因为别人不做,所以我们王府才要做。你可晓得,现在上上下下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王府?咱们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 “这还不是柴关山搞的,要不是他,我们王府能落到这个份上……”柴厌青说到此处,忽的不做声了,他抬头看看蒋辞朲的脸色后,话锋一转道:“我说大嫂,咱们门口那蓝灯笼还是给摘了吧,夜里回来看着怪渗人的。” 蒋辞朲笑道:“这几个月你又不能出去,那灯笼也碍不着你二爷的眼。而且,只要点着那灯笼,你王兄就一定会回来的,这是他在出征之前嘱咐过的。你也晓得,他这一辈子最为中意的便是蓝色。” “就他?嘿,恐怕也只有大嫂你才以为他还活着。”柴厌青吐出块儿鸡骨头,语气中满是不屑。 蒋辞朲闻言,便忍不住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柴厌青淡淡道:“若是他还活着,为何不回王府?” 蒋辞朲皱眉道:“你王兄他定有难处。” 柴厌青笑道:“他若是真有难处,恐怕他的难处也是在外又有了女人,说不定还有了孩子,他是无颜来见大嫂你。” 蒋辞朲闻言倒是不恼,她笑道:“只要他活着,便一切都好。” 柴厌青一摊手,无所谓的说道:“那他便继续在外快活吧,我倒是不想他回来。上次他便将我一只眼给打了个半瞎,这他要是回来了,听得我在被人拔光了衣服扔在了临安城外,那还不把我的另一只眼睛也给弄瞎了?” “上次还不是你结交了狞友,你不听他劝,他这才一时失手打了你,他心里还是疼你的……” 蒋辞朲一语未毕,就听得柴厌青拍桌骂道:“狗屁!要说结交狞友,还不是他……” “啪!” 蒋辞朲的一巴掌本要打在柴厌青的脸上,但她愣了愣,却是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的过,我这个当妻子的来为他受,但你这个做兄弟的,绝不许侮辱自己的大哥!” 看蒋辞朲神态决绝,柴厌青登时就蔫儿了下去。他默不作声的喝了几口汤后,忽的嬉笑道:“大嫂,你可晓得我为何要出去?” 蒋辞朲淡淡道:“你的理由向来是五花八门,我从何而知。” 柴厌青笑道:“大嫂你不晓得,现在临安城外关于咱们周王爷的风言风语可多了去了。” “何时少过?” “但这次却是关于大嫂与我的,我大哥死没死别人不管,但如今在别人眼里,大嫂你就是个寡妇。而我呢,临安城内人尽皆知的浪荡子。这不,便有人编排起了大嫂与我这个小叔子有奸情。我这是为了避嫌,才出了王府的。” 蒋辞朲听罢,捧腹大笑:“二爷也真是罕见的替别人着起了想,我先谢谢你的美意,但却不需要二爷抛下身段,去王府外避这个嫌。” 柴厌青笑道:“只怪外面那些人忒不要脸,大嫂你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敬你如姊如母,自当要关心大嫂你的清白名声。” 蒋辞朲微笑道:“二爷,今天你的嘴怎么这么甜了起来?难不成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柴厌青咯咯一笑,他低下头轻声道:“大嫂,你能否给亲家公说一声,让他给我安排个差事。” 蒋辞朲闻言面露惊喜之色,她道:“以前我上赶着要你去朝廷当差,你一百个不愿意,怎的今日又改了主意?” 柴厌青抬头笑道:“因为我先在明白了,手上若是没有实权,那无论做什么,那都是别人眼里的笑柄。” 蒋辞朲点点头说道:“你虽还没明白什么大道理,不过你有这份心,便值得赞许。要不然这样,家弟在大理寺任职,你平时不就喜欢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书么,大理寺准能何你心意。而且你与褚柘一起,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大理寺?”柴厌青摇头嗤笑道:“没意思。 蒋辞朲闻言思量了片刻后道:“要不然我跟姨夫去说说,让你随他在吏部磨炼一番。掌管官员调动人事,这权利可不小了。” 柴厌青接着摇头道:“吏部还不是唯中书门下马首是瞻,一个空壳子而已,有什么意思。” 蒋辞朲终的是皱起了眉,她淡淡道:“那你想去哪里?” 柴厌青忽的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说道:“大嫂,你可晓得前几日两府议事,说要为了填补国库的亏空,准备与南蛮十六国通商?” 蒋辞朲点头道:“这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听我姨夫那边说,这只是两府定下来了,皇上还没拍板呢。但依我看,这件事有几分天方夜谭,十有**是成不了。” 柴厌青笑道:“这是秦中徽的主意,皇上能不听?我还听说,枢密院的北面房都开始着手建造会南使馆了。大嫂您瞧,能不能将我安排进那会南使馆,让我当个会南使。” 蒋辞朲看穿了柴厌青的算盘,她微笑道:“二爷说了半天有的没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既然你问了,那我便明白告诉你。无论与南边儿异国的通商成没成,我都觉不允许你离开临安一步。” 柴厌青闻言急道:“大嫂,你想想,这事儿可是一举两得。一来我这出去了,便没人在背后嚼大嫂你的舌根子了。二来,我还能出去见见世面……” 柴厌青还没说完,蒋辞朲便招呼起丫鬟收拾起碗勺了。她起身行至门口时忽的停了下来,她突然回头。柴厌青只瞧她怒睁双目,秀眉倒竖,吓人的紧。忽的,蒋辞朲喝道:“二爷,我喊你一声二爷,是因为你终有一日会主掌周王府,成为真真正正的周王爷。你现在不懂事,去外面胡闹,我容忍,这个家我现在帮你扛着。但你要让我一个弱女子替你抗多久!若你王兄真的不再回来,你就必须要抗起这份家业,南域多险境,有去无回着十有**,我觉不会让你去送死。所谓名声,我半点不在乎。只求二爷你,别辱没了柴氏!” 说罢,蒋辞朲便走了,再也没回过头。 柴厌青低声嘟囔道:“连江山都拱手松了别人,还有个屁的辱没不辱没。柴蒋氏,你还别以为我怕了你,这南域,我非去不可!” 外面不知何时刮起了猎猎寒风,但一间大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只瞧蒋辞朲正与一瘦脸长髯的中年男子正交谈着些什么。这中年男子姓段,名清流,前些日子他还是大理寺卿,但现在他已是吏部尚书了。他与蒋钦舟,乃是连襟兄弟。 此时,段清流苦笑道:“秦相这一手明升暗降,可真是玩儿的厉害。我今年本能进中书门下,但他却将我举荐为了吏部尚书。听说他老人家最近还有意将万依硪的儿子万企威安排到吏部当侍郎,如此看来,万企威入中书门下是板上钉钉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架空我吗?” 蒋钦舟听罢,半开玩笑的说道:“谁让外边人家传,我们是蒋段党呢。其实你大可不必在意这调动,在吏部也有在吏部的好处。万企威虽然这些年在朝中锋芒毕露,但他毕竟没有根基,与你是比不了的。” 段清流点头道:“这些只是牢骚话,要紧的是那与南域通商。秦相他提出此等天方夜谭的想法,依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于山水之间。” “何为山,何为水呢?” “此山中,水绕山流。我倒是只希望秦相此举只是为了来捂住朝野的嘴巴而已,他若是真要做些什么,那保不齐就要出大事。钦舟,待明日面见圣上时,你可尽力将这提议给挡下去。” 蒋钦舟听罢摆手道:“我看没有必要,挡是挡不住的,挡了他与南域通商,他未必不会再来一个与西域通商。我们现在能做到的,便是看,看秦相到底想做什么。” 段清流闻言摇头道:“也罢,随你。皇上别看平时玩闹的厉害,但他对朝野中事,可是门儿清,这次他应该不会由着秦相的的主意来。一提那万企威,我倒是想起今日临安发生的一件大事。” 蒋钦舟微笑道:“说来听听。” 段清流淡淡道:“柴二爷又名震八方了,今天他在青楼里用酒壶砸了万企威的脑袋一下。而那万企威也不甘示弱,迷醉了柴厌青,还把柴厌青的衣服扒光了扔到了临安城外。这柴二爷也真是个混不吝,就那般在众目睽睽之下,赤条着走回了王府。” 蒋钦舟皱眉道:“厌青没冻出个好歹来吧?” 段清流微笑道:“你也不是不晓得小王爷,天生没皮没脸,冻不坏,烧不透。辞朲或许是怕你生气,便派人来我府上说了一声,小王爷一点儿事都没有。” 蒋钦舟听罢摇头道:“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厌青如今这般玩世不恭,是辞朲这个家没当好。对了,万依硪知道他那宝贝儿子被砸了一下,应该不会就轻易算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吾皇 “万依硪这个人你还不晓得么?他可是不管事情大小,皆事无巨细的一并冰雹给秦相。秦相那里既然没风声走漏,那便说明这件事就过去了。”段清流说罢,又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厌青跟关山倒是走了两个极端路子,那关山身上可全是贵族气息,只可惜……” 蒋钦舟摆手道:“那件事关山虽做的荒谬,但也情有可原。他是做了秦相手中的刀子,他是太想重振周王府声威了,若当时我……”蒋钦舟话没说完,空留几声长叹。 段清流淡淡道:“如今人死了,前尘往事一了百了。” “是啊,一了百了。对了,赵庆庭既然已经战败,云楼也应该回来了吧?”蒋钦舟如此一问,段清流便无奈的笑了起来:“前些日子云楼来了一封信,她本来已经到了大宋地界,但她一听赵庆庭已身死道消,于是她又折回了北莽。云楼是女儿身,男儿心,留不住,随她去吧。” 蒋钦舟哑然失笑道:“你的心倒是大,封岚这几日可没少提起这个外甥女儿呢。我也没将云楼出去的事儿告诉她,她还以为这个外甥女儿不跟她亲近了呢。” 段清流微笑道:“等我再给她去一封书信,让她得了空也回来看看,别让家里人总挂念着她。但这话说回来,赵庆庭这番纵横捭阖,花费了十数年的心血布了一盘大局,他输得可是又憋屈又冤枉。” 蒋钦舟淡淡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可能赵庆庭就缺那么一点运气。只要他再往北行二百里,那我手下的兵马便能与其会合……”蒋钦舟顿了顿,又话锋一转,说道:“但为了杀死赵庆庭,朝廷也损失惨重,光是国库的空虚,就能拖累我们个**年。” 段清流笑道:“这无需你我操心,谁捅出来的篓子,那便让谁去补。现在我倒是关心,赵庆庭死后,他在南方的军队跟在北莽的覆族交给谁了。难不成真像秦相推测的那样,赵庆庭新收的女婿,便是他的接班人?” 蒋钦舟听罢摇头道:“赵庆庭此人做事极有谋划,但这位驸马爷出现的却是极为突然,就算他选定其为接班人,在短时间内,他也不会将自己手下的人马交给那位驸马爷管理。人心难测啊,赵庆庭即使是为了稳定人心,也会选几个老人来继承他的事业,然后再逐步将权力过度给那位驸马爷。” 段清流点头道:“我想也是,但秦相这次将那位驸马爷调入临安,说是为了握住蜀中王府的把柄,但依我看,他不过是想将其收入自己麾下罢了。” 蒋钦舟笑道:“正因如此,所以这位驸马爷我们绝不能拱手相让。我会想法子将他调入枢密院,就算不为别的,看在与赵庆庭交情的份上,也应如此。” “但愿如此吧。” …… …… 临安,秦府。 秦中徽穿着单薄的衣衫佝偻在椅子里,他的这动作,让他看上起越发苍老了一些。屋内很寒,就连张骏这般高大的壮年男子,也不由得抱着胳膊,不停打着哆嗦。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人,那是个面黄肌瘦,两个嘴角往下耷拉着的中年男子。这位中年男子,姓万,名依硪。 忽的,张骏开口道:“我说秦相,你这屋里也太冷了些。怎的连个火都不生,秦相可真是白养了那些下人了。” 秦中徽抬头瞥了他一眼,旋即他又低下头,合起双眼道:“是老夫不让他们生火的,如今国库空虚,连宫中的木材碳料都减去了一半。咱们这做臣子的,哪里能让皇上一个人受冻。区区微寒而已,老夫都受得了,你倒受不了了?你去外面看看,还有多少百姓连件过冬的衣裳都没有。况且这还是临安,就不要说临安之外还有多少百姓正在衣不蔽体,忍饥挨饿。我看,就该将你这身官服拔了,让你去跟百姓一起过冬!” 张骏闻言笑道:“秦相,我主要是担心您老的身子。要不然这样,我将家里的几个铜炉给您送过来。” 秦中徽忽的身子一颤,他嗤笑了一声后说道:“今日喊你们过来,主要是为了那会南使馆一事。老夫已经想过来,要想填补国库的亏空,只有与南通商这个办法能行的通。但如今有两个问题摆在了眼前,我们与南疆异国多年未曾有过外交,这是其一。今天天灾**频频发生,瓷器与丝绸的产量较之去年,足足缩水了一大半,这是其二。总的来说,就是买家与货物。老夫问你们两个,你们谁愿意去与南疆异国联系,谁愿意解决货物不足的问题。” 张骏皱眉道:“当日赵庆庭的大军都要攻到临安时,满朝文武都变成了缩头乌龟,没一个敢上前想个解决的办法。而秦相你于危难之中挺身而出,甘为天下人先。孤身一人,退去了赵庆庭的十万大军。但这赵庆庭一败了可倒好,那满朝文武不但不对秦相您感恩戴德,反倒是数落起您花光了国库的银子,多征了临安的一茬税。这真当是人心不古啊!” “嘭!” 秦中徽豁然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旋即,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对张骏喝道:“别跟老夫我扯那有的没的,老夫就问你,这差,你愿不愿意当!” 张骏忽的苦着脸说道:“秦相,这差我自然愿意当,但就怕坏了秦相你的大事。” 秦中徽闻言,又缓缓的坐了下去。他看向万依硪道:“依硪,今日你怎么成了哑巴了?” “禀秦相,不是下官不想说话,而是下官的心中着实憋了一股闷气。这闷气就如一块千钧巨石,压的下官喘不过气。” 秦中徽皱眉道:“说说,是谁又给你气生了?” 万依硪淡淡道:“丞相有所不知,那周王府的二爷柴厌青,今日在酒楼里用一个酒壶砸在了犬子的头上,犬子至今还卧倒在床,不省人事。” “哦,竟有这等事?” 万依硪还没开口,张骏便抢着说道:“万兄,你这可就有些恶人先告状了。那柴二爷是先伤了企威不假,但企威后来不也是使了些下作的伎俩,将柴二爷扒光了衣裳,扔到临安城外了么?至于企威不省人事,至今昏迷在船,更是子虚乌有之事。” 万依硪见张骏差自己的台,当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低声喝道:“张兄,你到底收了那柴二爷什么好处,竟这般帮他说话?” 张骏微笑道:“我两袖清风,谁的好处也没收,我只是说一句公道话罢了。” “够了!”秦中徽一声厉喝,打断了还要争吵的二人。见二人不再言语,秦中徽顺了顺气后淡淡道:“后辈之间的事,你们就不要插手了。二爷自幼便缺乏管教,喜欢惹是生非你们便让他去惹,到时候让你们各家的儿子躲着他些就是,为何非要起冲突。” 二人闻言齐声道:“秦相教训的是。” 秦中徽摇了摇头道:“请蜀中王驸马上临安的事,你们办的如何了?” 万依硪道:“禀丞相,传令的人已派过去了。算算日子,今天便是回信的时候,但那回信迟迟没来,是不是蜀州那便出了什么纰漏。亦或者说,那位驸马爷不愿意来临安,将送信的人给杀了?” 秦中徽淡淡道:“这几日风雪急,回信有所延误也在情理之中。那位驸马爷若是个聪明人,他就应该知道怎么做。若他不是个聪明人,那他不来,倒也无妨。” 张骏微笑道:“秦相真是宅心仁厚,对那乱臣贼子之后,竟还有提拔之意。” “嘭!嘭!嘭!” 秦中徽又拍了起来,但他这次拍的不是座椅扶手,而是桌子。三声脆响,久久萦绕在空荡的大屋里,挥散不去。秦中徽连连咳嗽了几声后,声嘶力竭的吼道:“老夫早就说过,蜀中王不是乱臣贼子,他是讨贼的功臣!谁要敢再说对蜀中王不敬的话,那老夫就扒了谁的皮!” “下官知罪!” 张骏见状,忙跪在了地上,他面容惊恐,怯懦的不敢再言语了。万依硪见张骏吃了瘪,不由得暗中偷笑。过了片刻,他开口道:“秦相,与南域异国通商如此要紧的事,为何不将公子喊回来帮忙?” 秦中徽摆了摆手,淡淡道:“玺儿历练还不够,这件事,他挑不起这个大梁。老夫也不征求你们二人的意见了,依硪,你办事沉稳,待人接物更是八面玲珑。待会南使馆建成后,你便负责与南域异国的交流沟通。” “下官遵命。” 秦中徽听罢,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张骏说道:“张骏便负责瓷器的烧制与丝绸的编制,不管到哪里,瓷与丝都是能拿的出的货物。” “下官领命!” 秦中徽合起双目,仰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明日老夫还要去与蒋枢密一起去面见皇上,便不多留你们了。” “下官告退。”万依硪说罢正要走时,却发现张骏拉住了他的衣衫。只见张骏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摇了摇头。 万依硪明白,张骏这是被秦中徽给吓的腿软了。他嗤笑一声,便拉起张骏,将其带出了房间。 在屋外,经过那带着雪丝的寒风一吹,张骏才稍稍缓过神来。他心有余悸的对万依硪说道::万兄,你说秦相他老人家怎会发那么大的火?” 万依硪摇头道:“张兄,平日里瞧你溜须拍马也是一号人物,怎么到关键时候,你便摸不准秦相他老人家的脉了?” 张骏诶呦一声,连忙抱拳道:“万兄您是真聪明人,还请万兄指点迷津。” 万依硪笑道:“秦相他老人家不愧为国之巨擘,百官楷模啊!张兄你可想过,在赵庆庭大军压境之时,秦相为何敢带人去给他送银子?” 张骏转了转眼珠儿道:“这我明白,那些去刺杀赵庆庭的江湖人士,虽是朝廷派去的,但朝廷之所以用他们,也是不想将刺杀赵庆庭这事儿跟朝廷联系在一起。秦相孤身犯险,想必就是为了与那些刺客撇清关系。” 万依硪微笑道::这不就对了,秦相他老人家千方百计才将这面子功夫做足。你在他老人家面前提赵庆庭是乱臣贼子,那不是打他老人家的脸么?” 张骏听罢倒吸一口凉气后喃喃道::原来如此。” 万依硪接着说道:“你可晓得秦相为何千方百计的想补上国库的亏空?” 张骏摇头道:“这我便更不明白了,秦相取国库银子,又临时征税,这可不是为了他老人家自己啊!他已经护住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又何苦非往自己身上揽那破差事?” 万依硪微笑道:“这就又跟刚才说的联系上了,秦相取银子去做什么,朝中上下虽都心知肚明,但这事儿却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因为说了,这不就又成了是朝廷杀的赵庆庭么?所以,这件事若是不解决了,那在明里,便是秦相擅自挪用了国库的银子。而这件事若是不解决,那秦相就算是有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秦相他老人家,能不想办法补上这亏空吗?” 张骏听罢恍然大悟,他抱拳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万兄,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万依硪摇头道:“你我二人皆以秦相马首是瞻,哪里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将你我二人齐心合力将跟南域通商一事给办的妥当了。” 张骏笑道:“这是应该。” “不过,有一件事,在下还想请教张兄。” “万兄请讲。” 万依硪微笑道:“以前张兄不是视那周王府为眼中钉么,怎的今日张兄竟帮着柴二爷说起话了?” 张骏苦笑道:“惭愧,因为我收了那柴二爷的好处。” “哦?这倒是桩奇事,柴二爷竟来贿赂张兄了。” 张骏笑道:“柴厌青之所以贿赂我,是因为他想进那会南使馆。这件事我还正发愁呢,不晓得该不该让他进。” 万依硪闻言,不做声的思量了片刻后开口道:“进,为何不让他进。难道张兄不想让那周王府,彻底翻不了身?”周王府一旦万劫不复,蒋钦舟他们也落不了好。” 这次张骏倒是明白的快,他目光一亮,便道:“难不成万兄是想效仿秦相,炮制当年的做法?” 万依硪低声道:“张兄请附耳过来。” 也不晓得二人嘀咕了些什么,但当他们出了秦府后,皆是笑的合不拢嘴。 在清晨时,雪总算是停了。 蒋钦舟穿戴好官服,正在宫中行走时,忽的有人叫了他一声。蒋钦舟回过头去,只见叫住他的人是秦中徽。他赶忙停了下来,待秦中徽走过来后,他笑道:“秦相起得早。” 秦中徽呵呵笑道:“比不上蒋枢密,老夫这是紧赶慢赶,才追上蒋枢密的脚步啊。” 蒋钦舟闻言摇头道:“秦相您老当益壮,哪里有什么追赶一说。我这是比往日提前起了一个时辰,才堪堪走了秦相时前头。” 秦中徽伸手请道:“你我边走边说。” 蒋钦舟也不推辞,先一步便朝前走了起来。但他的速度却是稍稍放慢了,直道他这个先走的人,落在了秦中徽的身后。 秦中徽微笑道:“蒋枢密,此次参见圣上,你可有什么想法?” 蒋钦舟笑道:“若是那日秦相对于与南域异国通商的决定,在下自当鼎力支持。” “哦?”秦中徽略显诧异道:“但老夫可听说,朝中有不少人都在说老夫是异想天开,做春秋大梦呢。” 蒋钦舟回道:“在下不能苟同,如今是非常之期,方方面面都需要银子,秦相的提议虽是非常之举,但也不失为一个剑走偏锋的法子。在下现在也是急需银子,给边关的将士们发饷呢。所以在下恳求秦相,待会儿面见圣上时,您老可一定得上圣上准了这提议。” 秦中徽闻言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见过圣上再说。” 待二人来至选德殿,便见那爱与宫女嬉闹的皇上赵篆,正在摆弄花草。但这种天气,哪来此等盛开完全的鲜花,再仔细一瞧,那鲜花竟是用各色的宝石雕的,雕的惟妙惟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中徽与蒋钦舟跪了半晌,方才听得赵篆淡淡道:“给二位爱卿赐座。” 太监搬来座椅,秦中徽与蒋钦舟跪下后方听得赵篆笑道:“今日看着这些宝石花,朕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这些没有生气的玩意儿才能万万岁,而朕怕是不能万万岁呦。” 闻言,秦中徽与蒋钦舟赶忙从椅子上下来,又跪在了地上。 赵篆微笑道:“朕赐二位爱卿坐,但二位爱卿却不坐,这便是违抗圣明,理应处死。” 秦中徽此时已是老泪纵横:“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还请陛下收回刚才的话,陛下您是天子,自当万万岁!” 蒋钦舟沉声道:“陛下,微臣附议!” 赵篆戏谑的打量了二人一眼后,摇头笑了起来:“二位爱卿平身吧,朕收回那句话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五柱峰 三人坐下以后,赵篆便摘下一朵鸡血石雕刻成的牡丹把玩在手中笑道:“二位爱卿前两日就吵吵着要来见朕,不知所谓何事?” 秦中徽笑了笑,他斜睨了一眼蒋钦舟后道:“还…还劳烦蒋枢密先说。” 蒋钦舟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启禀陛下,近些日子,北莽的辽人又开始闹腾了。” 赵篆淡淡道:“那就打他们,我大宋吃过一次亏,难不成还能在辽人手里吃第二次亏。” 蒋钦舟忙道:“我大宋江山如今有陛下坐镇,当然不会怕了辽人。不过……” “不过什么?” 蒋钦舟闻言回道:“唐时韩愈曾言,所谓千里马,食不饱力不足,其美也不能外现。如今我大宋的将士人人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士,但若是缺了粮饷,恐怕也不能长久做战。” 赵篆将那鸡血石牡丹随手扔在地上说道:“蒋卿家可觉得这宫里有些冷?” 蒋钦舟揣摩了半晌赵篆说此话的目的,沉默了片刻后他笑道:“这宫中甚暖,微臣并不觉得冷。” 赵篆笑了笑后淡淡道:“蒋卿家,你可别犯了欺君之罪。” 蒋钦舟目露些许惊慌之色,他改口道:“这宫中确实有些凉了。” 赵篆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凉就对了,这几日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宫中竟开始烧起木炭了。虽说咱们现在暂时失去了北莽,但总不能短了宫里的煤烧吧。后来一问个后宫的妃嫔,朕才晓得,这宫里啊,又缺银子了。蒋卿家,你说,让朕从哪里给你取银子。再说了,不久前,朕不是刚给秦爱卿在银库中拨了银子,充做军费么?” 秦中徽闻言搭话道:“回陛下,那银子并非军饷,而是给蜀中王的赏赐。陛下那道圣旨,可是用鲜血写成的。” 赵篆一拍脑门笑道:“对,朕记起来了。秦爱卿,你主管朝中政务,又捏着三司的财政,这边关缺了银子,应该你拿主意。” 秦中徽笑道:“老臣正有一道提议想要禀报陛下。” “说来听听。” 秦中徽接着说道:“自商周以来,历朝历代都秉承着互通有无四字。当年汉武帝,就曾派张骞出使西域,与大漠诸国互通有无,这一举动不仅填充了汉武帝的国库,更使大汉威名远波西域。但如今西边有狼夏堵着,微臣手无法过去了。但在我大宋南方边塞外,同样有着盛产金银宝石的十六国。这十六国地处蛮荒,民智未开,但他们却十分崇尚我大宋精美的瓷器,木具以及华丽的锦缎丝绸。陛下何不与南域十六国互通有无,此举不仅能解我大宋燃眉之急,更能福荫子孙后代。” 赵篆听罢皱眉道:“诚如秦爱卿所说,南域十六国民智未开,他们做事喜怒无常的很。与我大宋开战和谈,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从前有蜀中王在,尚且还能镇压他们,但如今皇叔离世,与他们会不会开战还未可知,又岂来互通有无一说。” 秦中徽微笑道:“陛下不必忧虑,蜀中王的功劳自不必多说,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南域十六国本不想打仗,无奈蜀中王手下的一些将士不听管教,擅自挑衅南域十六国,而那南域十六国人士大多野蛮,一来二去间便有了摩擦,最后演变成了连绵十数年的战争。而现在蜀中王的离世,未必不是个与南域十六国和谈的契机。” 赵篆听罢,看向蒋钦舟道:“蒋卿家意下如何?” 蒋钦舟回道:“微臣已加快速度往南方边关驻扎军队,若是南域十六国真有骚动,微臣定然立刻镇压。” 赵篆微微颔首道:“秦爱卿,若是真与南域十六国通起了商,那将士们的军饷是否就能解决了?” 秦中徽微笑道:“回陛下,这是自然。不光能解决将士们的军饷,就连各州的水患,以及陛下准备在闽州建设行宫所需要的花销,都一并有了着落。” 赵篆沉默了片刻后起身道:“这件事,两位爱卿便商量着去办,在来年初一之前,朕要去视察国库,朕不光希望能瞧见大好江山,更希望能瞧见金山银山。” “微臣遵旨。” 回到府邸,蒋钦舟便发现段清流已等候多时了。段清流一瞧见蒋钦舟,便赶忙上前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蒋钦舟阴沉着脸道:“去屋里说。” 当听完蒋钦舟将宫中所发生的一切蒋出来后,段清流的眉头便拧在一起,打不开了。 蒋钦舟淡淡道:“秦相自己不说,而是让我起这个头。说好听些,叫抛砖引玉。说不好听些,这叫祸水东引啊。” 段清流沉声道:“可不是,你这先一开口,那与南通商一事,便成了是因为你要索取军饷而牵的头了。这件事若是成了还好说,若要是不成,那陛下定会拿你是问,而秦相则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蒋钦舟闭着双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清流,你待会儿去将杜大人,吴大人,还有蒲大人都给请过来。我看呐,这事儿紧紧是起了一个头,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事儿跟着呢。” 段清流听罢便站了起来,他道:“你好好歇着,我现在便去请他们过来。” 当段清流走后,蒋钦舟自言自语的说道:“永夜已至。” …… …… 北莽大地之上,风雪骤急。 这凛冽的风雪就跟飞在空中的刀片一般,打在人脸上,是生生的疼。只瞧在那风雪中,有两人戴着毡帽,圈着围脖,裹着大氅彳亍的,迎着风雪往前行着。在他二人前方不远处,屹立着一间摇摇欲坠的残破酒馆。 二人来至酒馆前,看见酒馆外拴着两匹正在大嚼着干草的黑马。二人进了酒馆后,瞧见瞧见墙角处有两个裹得严实的汉子,正在低头就着一盆白菜炖肉,扒拉着干饭。这二人也没多在意,便摘下了帽子,解下了围脖。 只瞧这二人是一男一女的两张熟面孔,一位是那段云楼,而另一位则是水护法。脸庞被冻的青紫的掌柜搓着红鼻头从柜台后招呼他二人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 段云楼淡淡道:“肉食,还有暖身子的烈酒。” “得嘞,我这就去给二位客官准备。” 呼呼的风声从破窗户里吹进酒馆时,竟变成了了呜咽的笛声,凄凄厉厉,骇人的紧。段云楼坐下后,不禁又将围脖裹了起来。 水护法微笑道:“你若是怕冷,那便将我这衣物也穿上,我不碍事。” 段云楼笑道:“你不碍事,我还觉得碍事呢。” 水护法听罢轻叹道:“若是搁平常,我还能跟你多聊几句。但如今,晓得总舵主死了,我倒是也没了这个心思。似总舵主那般人物,怎的说走便走了呢。” 段云楼神色间也流露出几分哀伤,但其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呼噜呼噜的吃饭声,却又将她从这哀伤的情绪里给拉了出来。 水护法接着说道:“你说,总舵主既然已经死了,那又是谁要召开这三舵总会?” 段云楼淡淡道:“出不了两种情况,一是梅黄雨,他早有当这个总舵主的心思,如今王爷一死,他的机会可就来了。其次,就是王爷暮色的下一代总舵主,你晓得王爷,他任何时候,都不打无准备之仗。” 水护法点头道:“想来也是,但这跟我们却没有多大关系。你早就说过等有机会了,带我去临安瞧瞧,但这眼瞅着就要到家门口了,可还是没去成。” 段云楼微笑道:“谁说跟我没关系。” 水护法闻言耸然动容:“难不成你也想去争争那个总舵主的位子?” 段云楼反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不够格?” 水护法微笑道:“你当然够格,但我觉得咱们没必要淌这汪浑水,这一次,可不是儿戏。为了争权夺利,舵中的一些人什么都干的出来。尤其是梅舵主,尤其心狠手辣。再加上他修为超群,这总舵主的位子,十有**是他的了。你跟他争,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段云楼听罢嗤笑道:“谁说我要跟梅黄雨争了。” 看得段云楼一幅神秘莫测的模样,水护法便想刨根问底的问个明白。但此时段云楼,却是怎的都不再搭理他了。又过了不多大一会儿,酒肉便上来了。 段云楼二人先填饱了肚子,又用烈酒暖了暖身子后,便结了账,准备走人了。但要出酒馆时,段云楼又折了回来,他在那两个闷头吃饭汉子的桌上扔了一锭银子后说道:“你们的马,我征用了。”说罢,她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便大步出了酒馆。旋即,就听得两声烈马嘶吼之声。 一个吃饭的汉子抬头道:“公子,就这样让她把咱们的马骑走了?” “想骑那便骑走,不是还给了银子么。” “这荒郊野外的,再弄马可不容易了,咱们要是走到那五柱峰,那还不将腿给冻折了?” “那咱们就慢慢走,迟些去,说不定还能看一出好戏。”说罢,这位公子抬起了头,他拨开了散乱在脸庞前的头发,露出了本来面容。没成想,这人竟是董平。而他对面坐着的那人,便是林三川了。且说董平为赵庆庭与阮轻鹧办完丧事后,便与林三川一起马不停蹄赶往北莽了。 董平微笑道:“倒也是巧,竟能在这里碰见他们。” 林三川摇头道:“碰见他们,那准没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董平将碗里的热汤喝干净后起身道:“掌柜的,银子放桌上了。” 掌柜闻言笑道:“晓得……” 他这一句话刚说了半句,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原地。林三川见状,意识到不妙,他登时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柄短刀。董平四下瞧瞧,他道:“不用紧张,应该是接头的人来了。”说罢,他便走出了酒馆。此时的酒馆外站着三个人,两个穿着墨色大氅,戴着泼了油彩的面具。而在他二人中间,则坐着一个无精打采,头戴斗笠的年轻男子。 “二位便是新覆十卫?” 闻言,这两人骤然便跪了下去。一人操着低沉的男声说道:“百鬼韩太忠与大魇宫芮,拜见驸马爷。” 董平闻言点头道:“你们的事我听虞南允说过了,不愧是王爷的心腹。其他六人不是已经……那这位是谁?” 韩太忠淡淡道:“此人名为成近秋,新覆十卫如今只剩四卫,属下准备将此人吸纳入新覆之中。” “明白了。走吧,去五柱峰。” 在北莽拫州一隅,有几座山格外奇特。或许这几座并不能被称为山,这是五根约有百丈之高的石柱。五根参天石柱并排树立,时人称其为五柱峰。有人曾言,此五根石柱,乃是上古之人祭祀的神器。但如今,这神器却沦落成了覆族集会之处。 在五柱峰底,有一光阔的地下石洞,石洞名为冷蟾宫。此时石洞之内已聚集了不少覆族族众,五行舵,三千舵与开山舵的人今日皆聚集到了此处。 梅黄雨的一身金袍,在纷乱白雪的映照下,显得越发霸道十足。他摊开手,接住飘落的雪花:“本以为老天爷会歇歇,但不成想啊,他倒是越发勤快了起来。我讨厌雪,看上去它光明正大,但干的却是润物细无声的勾当。” 卫理手持玉箫站于梅黄雨身后,他同样也接住一片雪:“梅舵主难道不觉得,这雪,是老天为王爷戴的白孝。” 梅黄雨握住了手掌,那片雪花登时便化成了点点水渍:“卫舵主,当年王爷一手提拔了你,救你于危难之中,我亦是如此。你这个人重情义,我晓得。但今日,咱们却要先将情义放在一旁。有人想要谋篡王爷费劲一生心血创办起来的基业,卫舵主,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卫理微笑道:“是梅舵主你的,那谁也抢不走,但要不是你的,你抢也抢不过来。” “卫舵主倒是深谙此中道理。” “毕竟有过教训。” 卫理忽的自嘲一笑,笑的有几分惨然。 梅黄雨摇头道:“若是王爷将总舵主的位子交给了你,那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毕竟王爷是把你,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卫理淡淡道:“梅舵主之所以说这话,是因为你在心底里觉得,我卫理无缘舵主宝位。” 梅黄雨笑了笑道:“卫舵主果然快人快语,” “不是我快人快语,而是梅舵主你的秉性如此。” 梅黄雨闻言,脸色有几分难看。他冷冷道:“不错,能继承总舵主宝位的,极有可能是开山舵主。毕竟他常年侍奉于王爷左右,再加上他在钱财方面对王爷的帮助不小,王爷应该会卖他个人情,将总舵主的位子交给他。” 卫理听罢笑道:“王爷不是那种喜欢在要事决断上卖他人的人情的俗人,他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是最恰如其分的。若是他没选你我当中的一人当那总舵主,那便说明,你我二人皆不合适。而我,也会坚决维护王爷的遗愿。” 梅黄雨皱眉道:“如此说来,卫舵主是不想与我联手了?” 卫理微笑道:“舵主的位子只有一个,即使我与你联手,那最后当总舵主的那也只能是你。既然无论如何我都当不了总舵主,那为何我不去选择帮一个赢面更光的人呢?” 梅黄雨忽的大笑起来,他这一笑,震的那群山轻颤,雪花狂乱。 “卫舵主说的不错,总舵主的位子只有一个。但我能答应你,只要你助我夺得总舵主的位子,那我便允许的的三千舵自立门户。到那时,你卫理坐镇寒鸦城,扼大漠咽喉。你可以不受任何人管束的去当一城之主,也可以招兵买马,自立为王,岂不快活?” 卫理听罢摇头道:“三千舵之所以为三千舵,那是因为三千舵依附着覆族,有着开山舵提供江湖大小情报,又有着五行舵随时提供支援。更重要的是,在覆族背后有王爷,王爷能为我们提供权势以及财力的庇护。说到底,我卫理只是个俗人,权财皆爱。梅舵主说的一番话,固然漂亮,但我三千舵若是脱离了覆族,那也只是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莫说是割地称王,就连寒鸦城能否保得住,也是个未知数。梅舵主那骗三岁小孩儿的说辞,就留着给自己的手下讲吧。” “这么说,是谈不拢了?” “并非谈不拢,而是梅舵主没有给出能让我与你合作的足够好处。而且我劝梅舵主你还是打消了这内斗夺权的如意算盘,听候王爷的指示。就如同我,梅舵主你若是除了开山舵主,那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没了开山舵的情报与财力支持,就凭你梅黄雨,能做的了什么?” 梅黄雨咯咯笑道:“做什么?王爷能做到的事,我又如何做不成?如今北莽江湖正当乱,依我五行舵盘踞北莽多年的根基,又如何不能在此乱世中分得一杯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暗藏刀 “梅舵主的雄才大略我比不了,若是这次你真能夺得了总舵主的宝位,那可别忘了分在下一杯羹。收藏本站我答应你,今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两不相帮。” 梅黄雨听罢似笑非笑的看了卫理一眼,他晓得,能让卫理两不相帮,那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望着眼前的通天石柱,梅黄雨淡淡道:“走吧,先进冷蟾宫。” 五柱峰下的冷蟾宫内已点起了数堆巨大的篝火,但也不知是怎个原因,那本是鲜艳红亮的火焰此时竟显现出幽蓝之色。在冷蟾宫中把守着的覆族族众都离那火焰远远的,他们在那火焰旁不仅感受不到半分温暖,反而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的寒彻入骨。 卫理一进了冷蟾宫便皱眉道:“果然是要变天了。这冷蟾宫我也来过几次,但却从没瞧见如今日一般的异象。” 梅黄雨微笑道:“我倒是觉得正常,世人只知白泽奉圣人书,却不晓得在这冷蟾宫内也居住着一只与白泽类似异兽。” 卫理闻言微笑道:“这倒是需要梅舵主指点一二。” 梅黄雨淡淡道:“这冷蟾宫有冷蟾,因而得名为冷蟾。传言那冷蟾体大如磨盘,其背后托一石碑。每逢朝代更迭,王者降世,那冷蟾便会驼石碑而出,石碑上刻有王者之名。” “这个说法倒是稀奇,我今日还是头一次听到,该不会是梅舵主现编的吧?” 梅黄雨听罢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他道:“不管是现编的还是本来就有的,其意义无外乎就是鼓动人心罢了。” 卫理闻言又敲了敲四周映射着幽蓝火光的石壁,他微笑道:“梅舵主今日可真是做足了工夫。” 卫理话音刚落,就有一人来报:“启禀二位舵主,开山舵主派人来了。” “派人来了?” 听得此言,梅黄雨与卫理二人皆是有几分诧异。卫理缓过神来后笑道:“开山舵主可真是聪明人,他应该是早就料到今日定有一番厮杀,所以早早便置身事外。” 梅黄雨微笑道:“他既然不来,那我也就少了一个劲敌。总舵主之位唾手可得,岂不美哉。” 梅黄雨说罢,便听得洞口处有一人笑道:“在下姗姗来迟,还望二位舵主恕罪。” 梅卫二人循声望去,只瞧的来人是个穿一袭黑衫,上身套了件紫色夹袄的年轻男子。而这男子,竟是那成都万里钱庄的伊掌柜。如此一来,那开山舵主的身份,倒是更值得人揣测了。 梅黄雨淡淡道:“怎么是你?” 伊掌柜微笑道:“开山舵主因有些俗事缠身,所以不能前来,他吩咐在下全权为其代劳。” 卫理听罢颇为感慨的说道:“如今,还真是王爷离世了。前几日我还不敢信,但现在我却信了。在这冷蟾宫的会面,三位舵主竟没有来全,这放在以前,可是不敢想的。” 伊掌柜抱拳道:“实在惭愧,实不相瞒,开山舵主是因为听到王爷离世的噩耗,便一病不起,他实在是无法经受这万里奔波,于是才委托了在下,还望二位舵主莫要迁怒于开山舵主。” 伊掌柜话音未落,就听得卫理幽幽道:“杀子的杀子,谋权的谋权,装病的装病,这世道,人心不古……”说完,卫理便走到一旁,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 “卫舵主这是?” 梅黄雨冷笑道:“他本来就有疯病,无需理睬他。倒是伊掌柜你,是否真的能代替开山舵主?” 伊掌柜笑道:“梅舵主请放心,开山舵主说了,今日我说的每一句话,皆算是他说的,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他也不会有所异议。” 梅黄雨微笑道:“但愿如此。伊掌柜应该晓得今日三舵齐聚冷蟾宫,应该是所为何事吧?” 伊掌柜摇头道:“这我倒是不晓得,开山舵主让我来,那我便来了。至于所为何事,在下是一概不知。” “哦?伊掌柜身在成都,难道就一点风声都没听见?” 伊掌柜微笑道:“说到底,在下也就是一个跑腿的。而在开山舵主手下,我也只是负责打理生意,就这在下还忙不过来,那还有心思去打听别的。” 梅黄雨听罢点头道:“伊掌柜精明能干,能得到你的相助,是开山舵主的福气。” “梅舵主谬赞了。” 梅黄雨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伊掌柜不知道今日三舵齐聚冷蟾宫的目的,那我便告诉你。如今王爷已死,覆族三舵无人统筹,此等三足鼎立之事若是旷日持久的维持下去,我覆族势必会分离崩兮。到那时王爷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岂不呜呼哀哉?” 伊掌柜笑道:“的确如此,国不可一日无君。” 梅黄雨微笑道:“不知开山舵主有没有当总舵主的心思?” 伊掌柜摇头道:“在下不晓得。” 梅黄雨继续追问道:“那伊掌柜你心里可有总舵主人选?” 伊掌柜闻言笑道:“梅舵主取笑在下了,在下只是个生意人,对谁担任总舵主,在下并不关心。不过,那总舵主的人选,王爷在离世前应该已经有所指定吧。要不然蜀中王府,也不会召集三舵舵主在此聚集。只消得王府使者一来,总舵主的人选,自有定论。” 梅黄雨嗤笑一声说道:“走个过场罢了,覆族三舵中,三千舵与我五行舵亲如手足,卫舵主也支持我当这个总舵主。我现在想听听,若是那王府来使与我跟卫舵主的意见相左时,伊掌柜会如何做决定?” 伊掌柜闻言心道:“开山舵主所料不错,今日三舵齐聚,当真杀机四伏。”踌躇了半晌后,伊掌柜开口道:“在下作为一个生意人,所做的决定,只权衡利益二字。若梅舵主能带领覆族发展壮大,那在下便倾向于梅舵主,卫舵主与开山舵主,亦是同理。” 梅黄雨听罢眉头微蹙,伊掌柜这话看似什么都说了,但仔细一琢磨,又是什么都没说。梅黄雨不禁暗骂一句开山舵主跟伊掌柜说的那番话一般,他委派伊掌柜前来代替他,实则毫无意义。梅黄雨若是此时控制了伊掌柜,那只会激发五行舵与开山舵的矛盾,他想要一统覆族三舵,更将是遥遥无期。其实梅黄雨最看重的便是开山舵,开山舵除了有遍布南北的情报网外,其财力更是富可敌国,所以对于开山舵的态度,梅黄雨甚是在意。 正当梅黄雨寻思着该如何将伊掌柜拉拢过来时,伊掌柜忽的开口道:“梅舵主其实无需计算太多,你的功劳在覆族上下是有目共睹的,开山舵主也自愧不如。想来王爷可看在了眼里,他不选您当总舵主,还会选谁呢?” 梅黄雨闻言叹道:“只怕我所做的一切在王爷眼里,只是无用功罢了。” 就在此时,忽的有人来报,说是王府的使者来了。霎时间,梅黄雨等人皆打起了精神。但出乎梅黄雨意料的是,那王府的使者他竟然认识,而且还无比熟悉。 “你是王府的使者?” “怎的,梅舵主不相信?” 且瞧,进了冷蟾宫的两人,竟是段云楼与水护法。水护法一听段云楼忽的就成了王府使者,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段云楼一幅信誓旦旦的模样,他也只好打起了圆场:“自上次从少林寺出来后,我们二人便去了蜀州,王爷在临终前,特意指派了段祭酒为托孤之人。” 梅黄雨见状不好,他可是跟段云楼有过过节的。想不久前,梅黄雨见得段云楼在五行舵内威望越来越大,他怕终有一日自己被夺权,于是他便将段云楼给囚禁了起来。若段云楼真是王府使者,岂能有他的好? 段云楼搓了搓手,她淡淡道:“这冷蟾宫今日怎的怪模怪样的?” 梅黄雨淡淡道:“我看段祭酒今日才是奇怪,当日我派水护法将你从少林寺救出,你竟然没回舵里,而且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怎的你这消失了一阵子,就成了王府的使者了?” 段云楼嗤闻言笑道:“梅舵主这话可不对吧,当日水护法将我救出少林寺,那是得了王爷的信,而不是通过梅舵主你的命令。而我当日来到北莽,也是得了王爷的指派。现在我成了王府的使者,也是合乎情理。我倒是想问问梅舵主,今日本是三舵集会,那为何此地除了二位舵主以外,其他舵内的高层,倒是一个都没瞧见,这可不合规矩。难不成梅舵主是早就做好了违抗王爷遗命的准备,但怕舵里支持王爷的高层阻拦,所以梅舵主便没让他们来?” 见段云楼一来便是这般咄咄逼人,梅黄雨登时便起了杀心。这时,伊掌柜忽的开口道:“段祭酒这话说的可有些过分了,梅舵主乃是王爷生前的心腹,他又怎会违抗王爷的命令?” 段云楼蹙眉道:“阁下是?” 伊掌柜微笑道:“久仰段祭酒大名,在下伊子广,今日是代替开山舵主来的。” 段云楼微笑道:“看来开山舵主也是怕了梅舵主,所以才派来了一个替死鬼。” 梅黄雨此时恢复了镇静,他淡淡道:“你说你是王府的使者,那可有信物在手?” 段云楼听罢,咯咯一笑:“梅舵主若是质疑我的身份,那大可以出去瞧瞧,我与水护法正是骑王府豢养的千里神驹赶来的,王府的马,梅舵主总不会不认识吧?” 水护法听罢一惊,他开始以为段云楼抢那酒馆里两个食客的马只是为了赶路方便。但他没想到,段云楼竟瞧出了那两匹马是王府的马。但这么说来,那在酒馆里的两个食客,岂不就是真正的王府使者了? 梅黄雨听段云楼一说,便径直出了冷蟾宫,当他回来时,脸色阴沉的就快要滴下水来了。王府所豢养有神驹二十三匹,这些宝马各个都有个响亮的名号,其他的马是万万伪冒不来的。 段云楼瞧得梅黄雨难堪的脸色,不禁微笑道:“梅舵主,你可还有疑议?” 梅黄雨闻言淡淡道:“几两匹马而已,就算你是从王府出来的,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王爷指派的使者。” 伊子广点头道:“在下也同意梅舵主的看法,如此就认定段祭酒的身份,未免太过草率。” 段云楼笑道:“这是当然,我这里……”说到此处,段云楼顿了顿。忽的,她从衣衫内取出一封信来:“我这里还有王爷临终前的一封亲笔书。” 闻言,梅黄雨与伊子广二人皆是神色一凌,就连坐在石头上,把玩手中的玉箫的卫理,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梅黄雨忽的微笑道:“既然有王爷的亲笔书,为何还不拿来给我等传阅?” 段云楼笑道:“梅舵主这是着什么急,待我将信中的内容念完,我自会让几位舵主来验明这信的真伪。” 说罢,段云楼启开了信封,缓缓的将信封里的信纸给抽了出来。见得段云楼如此不紧不慢,梅黄雨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足足过了片刻,段云楼才煞有其事的将那信纸打开念道:“本王最喜出师表,诸葛丞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信念着实令人敬佩,此时本王北上,恍然间,竟如同当年刘玄德一般。刘玄德当年虽为的是报兄弟之仇,折戟沉沙东吴,但其心中念的不光有手足兄弟,更念光复汉室。吾亦如此,此去北上,本王不仅要抱当年死于北莽的两位皇兄之仇,更要光复我宋室,还天下一个清白。但天性使然,本王历次出征,皆不先念胜,而是先想败。正所谓,未雨绸缪。为此,本王特写下此封书信。本王毕生心血,覆族是为体现。本王知晓,覆族的三位舵主皆是拥有雄才大略的帅才。本王若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此三位舵主,定会为争权夺势而明争暗斗。为了不使本王的毕生心血毁于一旦,因此,本王特指定段云楼,为覆族总舵主。三舵舵主,定要如同诸葛孔明一般辅佐于他,养精蓄锐,以待来日方长。” 段云楼虽无半点真气修为,但她却是将这封信念的中气十足,其洪亮之声,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冷蟾宫内近千余号覆族族众的耳朵里。其将信念完的半晌之间,仍有余音萦绕于这偌大的冷蟾宫内。 段云楼先是将信交给了伊掌柜,她淡淡道:“当日我听从王爷的吩咐来到北莽,其目的,便是为了监督统筹三舵的行动与日常运行。但没想到梅舵主为了一己之私,竟将我留在了五行舵为你自己做事。之后,梅舵主又担心我动摇了你的舵主之位,又将我囚禁了起来。但幸好,王爷明鉴,提前便给了我个公平。” 梅黄雨攥住信纸的手在微微轻颤,伊掌柜开口道:“段祭酒的手段在下早有耳闻,你若能当这个覆族总舵主,那对于覆族来说也是件幸事,我开山舵没有异议。” 段云楼听罢,瞥了卫理一眼道:“卫舵主,你呢?” 卫理淡淡道:“既然是王爷的命令,那我不敢违抗。” 段云楼此时将视线移到了梅黄雨的身上,她打量了梅黄雨许久后笑道:“梅舵主,这信看完了,你说这是不是王爷的笔迹?” 梅黄雨闻言,将信交还给了段云楼,他咯咯笑道:“的确是王爷的笔迹无疑。” “那你应该不会违抗王爷的命令吧?” “自然不会,不过……” 忽的,只听“嗖嗖”两声破空之声传来。梅黄雨陡然伸手,捏住了正要擦过段云楼耳边的两支冷箭后继续说道:“不过族中的有些兄弟,好似对王爷的命令不太理解。对于他们来说,是绝不能容一个本该待在家里生孩子的女人,来做这个总舵主的。” 水护法登时便将段云楼护在了臂弯之下,卫理见状也持萧赶来,他皱眉道:“梅舵主,如今大局已定,你还是将那些算计收起来吧。” 梅黄雨摇头道:“卫舵主,此时你难不成还要倒打一耙,让本舵主来替你背这个黑锅?方才本舵主可看的清楚,那射出冷箭的人,是你三千舵的手下。” 伊掌柜冷声道:“此处人多眼杂,危机四伏,还是先将段姑娘护出去的好,在下在前方开路。” 伊掌柜话音未落,十数条蒙面的黑影便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伊掌柜见状随手一挥,竟甩出去了一道锋利无匹的剑气,剑气一出,登时就有两个黑衣人被削去了首级。 梅黄雨见状心道:“不愧是李闵济的弟子,剑道修为非同寻常。” 而再看卫理,也已经孤身与七八个黑衣人缠斗了起来。唯有水护法,寸步不离的守在段云楼身旁,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梅黄雨,紧密的注视着梅黄雨的一举一动。 梅黄雨摇头道:“水护法,你可真是对我这个老舵主没有半分旧情。” 水护法听罢笑道:“舵主多心了,我只是在尽自己的本分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唯我独尊 “说的好!” 梅黄雨蓦的一喝,将众人吓了一跳。旋即他又说了一句话,便让段云楼感觉到要坏事。只听梅黄雨大笑道:“诸位弟兄,还不来保护信任的覆族总舵主!” 卫理闻言一皱眉,他先避开了那几个蒙面人的攻势,旋即又喝道:“三千舵兄弟没我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伊掌柜也是一喝,“开山舵兄弟不得上前!” 卫理与伊掌柜都晓得,此时的局势还算明朗,若是让守在冷蟾宫内的近千号人冲上来,那场面定然大乱,浑水摸鱼取了段云楼的性命,当的是轻而易举。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大大出乎了卫理与伊掌柜的意料。只见的冷蟾宫内的覆族族众,不管是三千舵,亦或者是开山舵的人马皆没有要停止脚步的意思。 段云楼冷笑道:“梅舵主当真是好安排,你为了今日夺权,怕是早就在王爷生前就开始谋划了吧,但我却没想到,你竟然在开山舵跟三千舵里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梅黄雨闻言嗤笑道:“总舵主这是哪里的话,你可别辜负了弟兄们的一片好意,他们这可是为了保护你,才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冲过来的。若是让总舵主误会了什么,那梅某也只好先向总舵主赔罪。” 卫理与伊掌柜此时越发时不敢掉以轻心,在他们身旁的这个梅黄雨,才是今日最大的威胁。梅黄雨今日为了夺权,怕是不光会对段云楼下手。而当场面混乱到一发不可收拾时,便是梅黄雨动手的时机。 水护法闪身护在段云楼身前,他与梅黄雨四目相对,神念交锋。梅黄雨淡淡道:“水护法,你应该清楚,凭你的修为,是护不了总舵主的安危。毕竟我对你的武学套路,甚是了解。” 水护法微笑道:“梅舵主当真要与在下撕破脸了么?” 梅黄雨摇头道:“不不不,水护法误会本舵了。我只是想提醒你,性命之宝贵,死了可就什么都瞧不见了。水护法你跟随本舵多年,本舵可是惜才的很。我着实不想看到自己得力的手下,死的随随便便。” 水护法淡淡道:“承蒙舵主关心,但在下的命,可不会被谁随随便便的取走。若是舵主不信,大可以过来试试我的修为长进了没有。” 梅黄雨微笑道:“切磋武艺有的是机会,不过此时此刻,本舵以为,我们还是应该同仇敌忾,齐心协力保护好总舵主。” “但愿如此。” 梅黄雨的目光灼灼,只要再过十个数,这覆族便要易主了。 “呱!” 突如其来的一声宛如雷鸣般的蛙叫,当的是让众人为之一振。而正朝段云楼等人冲杀过来的覆族族众,更是齐齐停下了脚步。忽的,一只晶莹剔透,大如石磨般的蟾蜍缓缓的从石壁处裂开的一个大窟窿内钻了出来。 梅黄雨见状暗自腹诽道:“好死不死,怎的这个时候爬了出来!” 上千人的目光聚集在那只奇蟾背后所驼的石碑上,突然,从人群中蹿出了几个人率先将那奇蟾跑去。众人见状,旋即调转了方向,一并朝那奇蟾蜂拥而去。 与此同时,卫理与伊掌柜也将那些蒙面的刺客斩杀了干净,他二人纵身护在段云楼左右。他们与水护法一起成三足鼎立之势,密不透风的将段云楼保护了起来。 错失良机的梅黄雨,稍稍怔了片刻后,忽的笑了起来:“总舵主能安然无恙,实乃我覆族幸事。” 段云楼从三人围成的壁垒之中走了出来,她面对梅黄雨微笑道:“这还要多亏了梅舵主尽心尽力,本舵倒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赏赐于你。” 梅黄雨表面不动声色,但他藏于长袖中的双拳已凝聚起了能开山裂石的巨力。他只等有人念出那石碑上所刻的名字,他只待民心所向,便一招将段云楼斩于身前。 梅黄雨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敢在赵庆庭的眼皮子底下,在覆族中做小动作。而之所以冷蟾宫的三舵舵众今日都能听其号令,全凭他在来此之前,将对卫理所讲的那白泽奉书,神蟾驼碑的传言散布了出去。 百姓民心所向之处,无外乎有神明所在。而今日冷蟾宫的异象,也更令众人对那传言深信不疑。在传言里,那神蟾背后所驼石碑上所刻的名字,便是梅黄雨。 外围的族众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都在议论,那石碑所刻的名字。忽的,有人高声喊道:“碑上刻的是啥!” 里面有人高声回道:“董平!” “呼!” 斗大的拳头带着猎猎风声便朝段云楼的面门砸去,但旋即,那拳头又停滞在了半空之中。梅黄雨不敢置信,明明他刻的是三个字,此时怎又变成了两个字?更令他不敢置信的,是那董平二字。董平是谁?除了梅黄雨,洞内众人也在纷纷议论思量。突然,梅黄雨想了起来,他曾经签发过一道水火追杀令,那追杀令上,便有一个名叫董平的人。 段云楼听得董平这两字,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负屈衔冤般的长吐了口浊气。她倒退两步,离开梅黄雨的拳头后笑道:“梅舵主可真是心急,本舵这正想该赏你点儿什么,你这拳头倒是提前就打上来了,难不成是在埋怨本舵话说晚了?” 这时伊掌柜微笑道:“诸位远在北莽,或许还不清楚。王爷离世前招的驸马,便名为董平,今日有奇蟾驼碑而至,难不成就是在预示着王爷没有选错人?” 梅黄雨收回了拳头,淡淡道:“今日是选的总舵主,关那驸马爷什么事?依本舵看,那石碑上也应该刻的是三个字,而不是两个字!” 段云楼闻言笑道:“那依梅舵主看,那三个字该是段云楼,还是梅黄雨?” 梅黄雨神色不快,他皱眉道:“总舵主这是在戏耍本舵?” 段云楼听罢咯咯一笑,她道:“这我哪儿敢,方才本舵只是赏赐的不及时,梅舵主的拳头便砸了上来。要是本舵敢戏耍梅舵主你,那我岂不是会被梅舵主打死?我这一个小小的妇道人家,可比不过梅舵主这般文武双全的好汉。” 卫理阴郁着脸,他淡淡道:“梅舵主,如今大局已定,总舵主没有责怪你已是万幸,别做无所谓之事了。” 梅黄雨冷声道:“卫舵主,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可见长啊!” 这时,伊掌柜说道:“梅舵主,刚才虽不知你为何突然要对总舵主下手。但你此举,已违反了族规,理应重罚。” “好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便要烧在我梅黄雨的头上!段云楼,以你的资历,凭什么做这个总舵主!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里,从今以后,我五行舵与覆族再无半点瓜葛!”梅黄雨看着面前几人的咄咄逼人,终的是再也忍受不住,气急败坏的喊了出来。他心道,即使掌不了覆族的舵,那掌控五行舵,做个一方诸侯,也是自在快活。 段云楼闻言冷笑道:“梅舵主,你这话也太不识好歹了些。五行舵是王爷生前费劲千辛万苦,才组织起来的,你能当这个舵主,也全是王爷给了你一条命。我今日可以念在你以往的功劳,对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但这五行舵,却是万万不能让你做主了!” “呵!”梅黄雨睥睨众人一眼后,大笑道:“你想夺我的权,那要看五行舵的兄弟答不答应!” 梅黄雨话音未落,忽的又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方才瞧错了,这石碑上刻的名字,是梅黄雨!” 梅黄雨听得此言,旋即猖狂大笑:“定是如此,定是如此!我亲手刻的字,怎会出错!” 梅黄雨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响起一片唏嘘之声。段云楼更是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诶呦,可真是笑死我了。梅舵主,你这聪明一世,怎就耐不住一时寂寞?而且你这在石碑上刻字的哄小孩儿把戏,未免也太幼稚了一些。” 梅黄雨的脸色一阵青,一真白。他从未想过,他的精心算计,竟让他变成了令人发笑的跳梁小丑。 卫理摇头道:“覆族三舵创立至今,各司其职。开山舵负责情报消息,五行舵负责开疆扩土,三千舵负责监察自省。梅黄雨,今日就算是总舵主能绕得了你,我三千舵也不得不对你动手了。” 梅黄雨忽的冷笑道:“今日你们便尽管试试,看谁能动的了我梅黄雨一根寒毛!” 梅黄雨话音未落,一股翻江倒海的蓬勃气势便从其体内溢出,无形的气浪如大潮来袭!水护法见势不妙,一把拦住段云楼便连连往回退去。梅黄雨眉头紧锁,登时他就纵身朝水护法二人奔袭而去。 伊掌柜与卫理同时出手,攻向梅黄雨双肋。 “蝼蚁之辈!” 梅黄雨双臂朝两方一劈,骤然间,两具极速旋转的飞轮便朝卫伊二人攻去。这飞轮之上蕴含着的真气是又薄又凶,飞轮一出,卫伊二人兄前的衣衫,便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卫理目光中稍显诧异,他曾与梅黄雨多次切磋,但从未见其施展过这飞轮,一时间他的招架便显出了几分慌乱。 伊掌柜更显狼狈,这飞轮正好克制他的剑气,他的剑招攻势在这飞轮之下,便弱上了一半。 梅黄雨冷笑一声,他撇下与飞轮缠斗的卫伊二人,径直杀向了段云楼。水护法一把将段云楼推开,他朝前探出一臂,正面向着来势汹汹的梅黄雨迎了上去。 梅黄雨瞧着水护法笔直伸开的一只手掌,不由得笑道:“这读龙贯手,也不晓得是谁传给你的!” 水护法微笑道:“当年我之所以选择修炼这读龙贯手,便是因为其他没有招式能克制于它。”说罢,水护法握起了四根手指,唯独留下了一根食指伸展在外。 梅黄雨见状,神色之间略有惊骇。多少人穷尽一生时间,也只能堪堪跨过修炼读龙贯手的门槛。但这水护法,年纪轻轻,便将读龙贯手修炼到了一指贯手的巅峰之境。面对将全身修为齐聚于一点的一指读龙贯手,无论何等神兵利器,也要暂避其锋芒。 梅黄雨的双眸中,流露出几分狠色。面对水护法这一招堪称能撼动神佛的杀招,梅黄雨竟加快了速度迎了上去。水护法见状大惊,不过转瞬之间他便明白了梅黄雨的用意。 刹那之间,只听“噗”的一声。 水护法这一指贯手,竟刺进了梅黄雨的体内。但水护法的脸色却是难堪到了极点,他自知自己的这一指贯手,梅黄雨是舵不掉的。梅黄雨也自知此点,所以他没有选择避退,而是迎面朝水护法的攻势冲了上去。而在他要撞上水护法的这一指贯手时,他却借助突然发力带来的额外力道,将身子稍稍偏移了一些。 如此一来,水护法本要刺入梅黄雨胸口的食指,此时却卡进他的琵琶骨里。梅黄雨忍住肩膀上传来的撕心之痛,一把捏住了水护法的手腕。他狂笑道:“我今日,便掰了你这条恶犬的獠牙!”而正当他要一把捏碎水护法的手腕时,他的目光却突然一滞。梅黄雨瞧见,他目光所及之处,竟是一片血红荒原。而在那荒原之上,正有青面獠牙的数百恶鬼,缓缓朝他行来。 “雕虫小技!” 神鬼当的是也怕恶人,梅黄雨一甩头,便撕碎了眼前的幻象。但高手过招之时,怎容他有半分失神。水护法也不晓得梅黄雨怎会有半分恍然,他当的也不会理会那么多。当梅黄雨清醒过来之时,水护法已一掌击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梅黄雨身遭重击,当即口喷鲜血,翻到在地。而正当他欲要翻身跃起之时,两个面具人突然从天而降,踩住了他的手脚,令其动弹不得。 水护法对这两个面具人的打扮自当铭记在心,当日在那莲蓬狱,他便在那面具人手上吃过亏。 此时,那围聚在一起的覆族族众,忽的闪开一条通道。只瞧的,一独眼的汉子扛着一块石碑阔步从通道中走了出来。而在他身后,还有个俊逸的男子翘着二郎腿骑在那晶莹剔透的蟾蜍背上。 这二人,正是林三川与董平。 “在来之前,我便晓得能看到一出好戏,但没成想,这出戏的精彩程度,远远超过我的意料。”董平此时已骑着那大蟾蜍来至段云楼身前,他的手往段云楼身前一晃,一封书信便被其捏在了掌心之中。 “一块假石碑,引出了头害群之马。一封伪造的亲笔书,则调来了条贪食的恶狼。”说罢,董平将那从信封中抽出来的信纸往蟾蜍潮湿的后背一摸,霎时间,那书信上的字便化成了一个个小碎纸块。 段云楼意味复杂的看了董平一眼后,忽的单膝跪地道:“属下得驸马爷之命,已识破了梅黄雨摸权篡位的阴谋!”董平闻言,无奈一笑。段云楼抢了他的马,可着实让他走了一段辛苦路。他虽没赶上好戏开始,却亲手营造了好戏**。方才这蟾蜍现身,最开始围上去的,便是他与林三川几人。而他们几个围住那石碑,石碑上所刻的是什么,便任由他们说了。董平心道:“浑,要浑水摸鱼。密,要密不透风。张府尹,我总算是有些领悟了。” 梅黄雨被擒,那两个飞环,自然也咣当掉在了地上。得出空来的伊掌柜笑道:“前些日子在尊上的喜宴与王爷的葬礼上,在下有幸见过董驸马。” 董平微笑道:“伊掌柜不必客气,说起来,我们之间还算做过生意。” “哦?”伊掌柜抱拳道:“失礼,在下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 董平笑笑,没搭话。他又瞧了瞧卫理,这个与他有些许恩怨纠葛,又是赵庆庭死前特意指定的覆族总舵主后开口道:“我从蜀中赶来北莽,又将诸位召集到此地,除了要看看是是谁想毁去王爷所创造的基业之外,还要向诸位宣布一项王爷在死前所托付给我的大事。” 梅黄雨闻言,幽幽笑道:“你何德何能,能代替得了王爷。” 董平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件递给一侧的段云楼后说道:“这是王爷的兵符,见此兵符,如见王爷。段祭酒也让几位舵主瞧瞧,这兵符可不是随意裁剪几封书信便能伪造的。” 听得董平意有所指,段云楼不仅蹙起了眉尖。她没好气的夺过兵符,将其在梅黄雨三人面前轮番展示一圈儿后。伊掌柜与卫理二人,登时便双膝跪地。 董平淡淡道:“王爷遗言,在他死后,覆族上下唯董平独尊,有不服者……” 董平话音未落,梅黄雨便厉声喝道:“我不服!” 踩住梅黄雨手脚的百鬼与大魇二人闻言,毫不犹豫便将梅黄雨的脑袋踩了个稀碎。其场面之血腥,当的是令人发指。人群之中,不乏有干呕之声传来。 董平接着说道:“有不服者,杀无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两个朋友 此等雷厉风行,杀鸡儆猴的凶狠手段。就连卫理这般先是任过大内密卫统领,随后又当了覆族一舵之主的狠角色见了,也不由得心里微微发毛。那段云楼更是闪身往冷蟾宫外跑去,也不晓得她是出去吐了,还是去透气了。 倒是伊掌柜微笑道:“这话在下本是不应该说的,但今日在下是代替开山舵主而来,所以有一句话必须要问清楚。” 董平道:“请讲。” 伊掌柜道:“董驸马身份尊贵,担当覆族总舵主是合情合理,但这并不是一件小事,敢问王爷在临终前,可给了驸马爷书信之类的委任凭证?” “凭证?”董平满不在意的笑了:“王府内有颇多王爷生前留下的笔墨书信,若是我想效仿段祭酒伪造一封假书信,那是轻而易举。但此等掩耳盗铃的事,我不会做,不屑于去做。王爷在临终前已是命悬一线,所以他给我的只是口头交代。我今日前来,对诸位所说的,真是王爷临终前所说的。伊掌柜可以怀疑我,但却不能怀疑王爷。” 伊掌柜听罢笑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那在下便代替开山舵主表个态,我开山舵坚决拥护驸马爷为新任的覆族总舵主。”董平闻言稍显诧异,伊掌柜先是来势汹汹的一问,但旋即便轻而易举的相信了他的话。董平笑了,他晓得,这伊掌柜是在给他做了个台阶下。 “卫舵主,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卫理淡淡道:“我卫理还没有自信自己的头比梅舵主的还硬,只要合乎规矩,不管谁担任总舵主,我倒是都无所谓。” 卫理说罢,段云楼便面色苍白的走了回来。董平从那蟾背上跳到地上后正色道:“既然三位舵主都无异议,那这件事便定下来了。我董平,从今以后,便是覆族总舵主。但这北莽我却是久待不了,在南方,王爷在临终前藏匿起来的十万大军,依旧是宋朝廷的心腹大患。若不出所料的话,召我进京的圣旨,如今已送到成都了。即使为了不撕破脸皮,那临安我还是要去的。但我不在,覆族还是要照旧运行。所以我以总舵主的身份下第一道命令。” 董平话音刚落,伊掌柜便带头跪了下来,旋即卫理,段云楼等人也依次跪下。董平见状点了点头,他道:“我担任了覆族总舵主一事,不便外传,今日冷蟾宫内所在之人晓得便可。梅舵主固然罪大恶极,但念在他也是一员老将,其所作所为便不用昭告天下了。但五行舵不可一日无主,新任的五行舵主便让段祭酒担任。今日段祭酒的表现诸位也看在眼里,她完全有能力做好五行舵主。” 段云楼闻言,稍显错愕。 董平仍在说着:“覆族的大半基业都在北莽,王爷雄才大略,所以才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自当是不如王爷,以后我若是去了临安,对于族内一些情况不能及时调度时,那便全权由卫舵主打理,可先斩后奏。”董平话音未落,便听得段云楼说道:“总舵主既然想要保密,那这洞内的其他人……”在欲言又止间,其话中含义,已是非常明了。 董平微笑道:“有韩太忠与宫芮二人在,段舵主无需多虑。” 韩太忠淡淡道:“这些人没什么大毅力,只需略施手段,便能永绝后患。” 董平听罢点头道:“如此甚好。事情已经交待完了,诸位舵主请起。今日一别,再重逢便不知会是何年何月,只望诸君能谨记王爷生前教诲,养精蓄锐,待来日再谋大业!” “属下遵命!” 雪还在飘着。 望着眼前的苍茫,段云楼微笑道:“姐夫,你这一辈子还真是沾了女人的光。” 董平淡淡道:“那你为何不说是那些女人运气好,摊上了我这位好夫君。” 段云楼无奈嗤笑一声:“这可不见得,跟了你的女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下场。我表姐为了你,忍辱负重多年,苦苦撑着周王府那个烂摊子,不光没过成一天好日子,还耗尽了半生心血。还有上次在寒鸦城里的那个丑丫头,此时保不准也早已被你抛弃了。还听说,那上官家的大小姐,只是因为你年少时的一次调戏,便耽误了终身。” 董平闻言并无辩解之意,他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吓人。要说起来,那只能怪我这扫把星撞到了老鸦窝,晦气找晦气。” “你这次去临安,会去与我表姐相认么?”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相认又何好处,不但没有半分慰藉,反而会让人徒增烦恼。” 段云楼搓了搓手,感慨道:“要早知你是这番心思,那在戍北城时,我便将你给杀了。” 董平微笑道:“你幸亏没那么做,要不然今日你怕是也活不成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戍北城外尼姑庵里的小尼姑被你弄到哪里去了,我曾在那尼姑庵里,捡到了周王府的腰牌。” 段云楼闻言狡黠一笑道:“当日我只是给表姐去了一封书信,我告诉表姐,去北方边关接一个小尼姑。只要将那小尼姑捏在手里,姐夫便会回家。姐夫,你若是真在乎那小尼姑的下落,便去周王府去找表姐。” “罢了,一个女人,死了也就死了。” 段云楼一怔,她脸色微变,斥声喝道:“柴关山,你何时变得如此铁石心肠?” 董平微笑道:“我的心肠,向来都比铁石还硬。话就说到这里,时候不早,该启程了。韩太忠与宫芮二人,我便留在你这里……” 董平一语未毕,段云楼便打断他道:“你放心,我不需要他们保护。” 董平闻言咯咯笑道:“你这便想岔了,留他们二人在你身边,是为了监视你。我晓得你心思活络,常做惊人之举。但你可千万别胡来,要不然,别怪我不念及往日情分。” 听罢,段云楼知觉寒风凛冽,吹入了骨髓深处。 一晃七日,临安街头屋檐上的积雪,已有消融之相。滴答滴答的水滴汇入砖石砌成集水沟里,又涌入城中那条时刻都有巨大画舫游弋而过的宽阔长河内。 本已被禁足了数月的柴厌青又偷偷溜到了街上,他就像是一头活泼的幼兽,在这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的临安城内欢快的游荡着。自然,来往行人皆对这个纨绔子弟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柴厌青这身前身后,身左身有的三尺之内,皆是空空荡荡。 柴厌青倒也乐的自在,他昂着头,眯着眼,阔步走着,一幅天上地下唯老子独尊的狂傲模样。但忽的,一阵疾风从其身边刮过,登时就将柴厌青给刮了一个趔趄。 柴厌青连忙稳住身形后,便回头喝骂道:“他娘的,走路不长眼啊!” 只瞧此时正有两匹高头大马停在了他的身后,一个骑客扭过身子笑道:“爷们儿,你倒是长着眼,但你那眼却是生在了头道:“你说怪不怪,今儿在街上,我这么一晃神,像是瞧见老大了。” 宋承军听罢摇头笑道:“二哥,这你就眼花了不是。老大都死多少年了,平时也没见你怎的念起老大,今儿个倒真是稀奇。难不成是你被大嫂打怕了,想让老大回来给你做主。” 听了这揭短儿的话柴厌青搁平常,早就上手打起宋承军了。但此时他却是一反常态,蔫儿的厉害。 “不是有传言说,柴关山三年前没死,而是临阵做了逃兵,隐姓埋名躲了起来。依他的德行,这种事儿也不稀奇。” 听柴厌青一说,宋承军也皱眉琢磨了起来,过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在哪儿瞧见了大爷?” 柴厌青道:“就在来时的街上,碰见两个人骑着马。我瞧一个骑马的,那眼神跟柴关山有几分像。” 宋承军听罢一耸肩,不置可否道:“咱们还是喝酒吧。” 古润默不作声的吃着菜,喝着酒,全然没有要与柴宋二人交谈的意思。宋承军看向他笑道:“我说你给我当个侍卫得了,不是十万两纹银么,看在二哥的面儿上,我给你。” 古润一脸冷清,没理宋承军这茬。宋承军碰了一鼻子灰,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两句。柴厌青见宋承军吃瘪,嘿嘿的笑了起来。要说宋承军与古润虽都是柴厌青的朋友,但他们却是各交各的。古润是柴厌青的朋友,但却不是宋承军的朋友。 柴厌青笑道:“古润,你给他当侍卫,他绝对亏待不了你。你又何苦在那巷子里要饭。” 古润淡淡道:“士为知己者死。” 柴厌青闻言问道:“他愿意花银子雇你,难道不算是你的知己?” “他不是,他是蚂蟥,是猪。” “我干你姥姥!”宋承军“噌”的一声就立了起来,他抄起面前盛酒的海碗,便欲往古润的脑袋砸去。 柴厌青赶忙拦住宋承军后说道:“他是蚂蟥不假,但做官的哪个不是蚂蟥?不是蚂蟥的清官,可没有十万两纹银。” 古润闻言,闷头喝酒,不予置评。 宋承军憋着一肚子火坐了下去后没好气的说道:“二哥,你说这过几千年,才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 柴厌青笑道:“我倒觉得古润不是一般人。” “狗屁!”宋承军嘟囔了一句,便裹住酒壶嘴儿,嘬了一口老酒。这老酒入喉,他的气就消了一半。 转眼,他又呵呵笑道:“二哥,听说你前些日子被万瘸子给整治了?” 柴厌青闻言,脸色铁青:“怎的,你也想拿这事儿来羞辱我?” 宋承军忙道:“诶呦,这我哪儿敢!但依二哥你这脾气,折了这么大个跟头,应该早就打回去了。怎的一点儿动静都没听得。” 柴厌青淡淡道:“告诉你,我本是要去烧了那万府的!但那万依硪提前上门给我三拜九叩赔了醉,我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便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宋承军笑笑,没有拆穿柴厌青死撑着的面子。他瞥了眼四周后,靠近柴厌青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能好好整整那万企威,无需二哥出手。” 柴厌青闻言,登时就来了兴趣,他笑道:“说来听听。” 宋承军伸出四根圆滚滚的手指说道:“就凭这个,那万瘸子便要载在咱们手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少女之离世始终 柴厌青同样也伸出四根手指,满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军笑道:“二哥,不是我说你,你看似是个明白人,但实则就是个睁眼瞎。那万瘸子的习惯,你就一点也不晓得?” “不晓得。”柴厌青颇为实在的摇了摇头。 宋承军见状得意道:“别看那万瘸子生了一幅万年难寻的恶心模样,但他对这美,可是讲究的很。这万瘸子有一个习惯,从他开始吃晚饭,到他入侵,就要四个年轻女子赔着,而且这四个女子每天还不能带重样的。” 柴厌青看了看自己的四根手指,嘟囔道:“那四个女子有什么说道?” 宋承军微笑道:“守先,这宋承军在吃饭时,要有一个女子作陪。而那女子先不管其长相,但她的胸脯上的那两块软肉,必须要分量十足。据那万瘸子家里的人说,**四溢,能使人食欲大震。” “呦,这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 宋承军接着说道:“吃完饭后,宋瘸子得喝杯消食的茶。这喝茶时,可就得换另一个女子了。这时上来的女子,必须要脸盘小,五官精致。这说道是,赏心悦目,茶水方能浸人心脾。” 柴厌青听到此处,深感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他跟那万瘸子一比,算什么,那就算个屁! “这万瘸子,还真是个讲究人。” 宋承军笑道:“那可不是!那万瘸子喝完茶以后,就该看书了。这时,又得换上第三个女子。这时的女子,必须要腰肢苗条。当万瘸子看书时,那女子便坐在万瘸子的腿上,万瘸子将那盈盈的小腰一抱,方才明白何谓书中的颜如玉。” 柴厌青淡淡道:“这胸软的,脸美的,腰细的都出来了,那第四个该是个什么玩意儿?” 宋承军摆手道:“这第四个,那便是侍寝的了。而那侍寝的女子,一无需有酥胸,二无需西施容,三更不要多苗条。只要嘛,那腿得漂亮。” 柴厌青笑道:“万瘸子这算不算缺什么补什么?” 宋承军摇头道:“这倒不是,我看呐,万瘸子才是真正会享受之人。这世上,有一幅好容颜的,那可多了去了。但那好腿,能有几条?” 柴厌青闻言嗤笑道:“你说了这么多,那办法倒地在何处?” 宋承军颔首,转动起酒碗,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前几日刚买了个姑娘,那一双腿,可谓是极品。” “哦?什么样的腿,才能被称为极品?” 宋承军道:“那腿啊,办了喜事。随后又安排石莽与新覆侍卫聂刀,去千岛府重组千岛府守军。再之后,他又将万府内的大小琐事处理了一番。 王府还是那个王府,但王府却又不是那个王府。 阮沥换上了华裳,即使她还略显稚嫩,但在她那日渐成熟的眉眼间,已有了当年王妃阮轻鹧的几分孤傲气质。 在路口,阮沥静静矗立着,久久不愿离去。忽的,在她头顶传来一声嘲笑。 “嘁!” 阮沥抬头望去,只见费休罗正站在枯树的树梢之上。 “小费,你好像不太喜欢董大哥。” 费休罗淡淡道:“除了太一兄与王爷之外,我谁都不喜欢。” “但董大哥如今,已是王府的主人了。” “管我鸟事!”费休罗跳下了枯树,背着手往远处行去。 阮沥双手合十,呢喃细语:“董大哥,沥儿一直都等着你呢……” 这几日临安的天气稍稍回暖,但一场大雨倾盆而落,又将这座城给彻底冰封了起来。在万海花开坊的一包间内,宋承军正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给几个公子哥讲述着些什么,只把那几个公子哥给逗的是捧腹大笑。 宋承军绘声绘色的说道:“你们不晓得,那万企威自以为是得了极品女子,但他却不知道,在他流连忘返的那桃源内,可嵌着刀片呢。就当他那么一进去,得,万企威那第三条腿,也瘸了!” 众人听罢连声大笑,这万企威成了阉人一事,已在临安城变为了笑柄,但他们却不晓得,也不愿意去关心。在这笑柄背后,断掉的不仅是万企威的第三条腿,更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只因微不足道的面子之争,就有一名少女被折磨多日之后,抛尸荒野。 来往飞去的黑鸦落在少女的尸身之上,啄着那如玉的肌肤,几声鸦鸣,便叫碎了这个繁华盛世。有谁可想过,少女在死前,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将锋利的刀片藏于体内,忍受刻骨的切割。她所谓的,又是什么? 临安城外。 林三川勒停了马,他看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具惨破娇小的尸体正曲折着四肢,如一片枯叶般躺在地上。 林三川下了马,他来至那尸体前,这铁打的汉子瞧得少女的惨状,硬是留出了眼泪。 “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呐!” 董平下了马,他看着那具尸体,表情无动于衷。忽的,他指向前方的临安城说道::那座城,便是由于无数这样的尸体堆砌而成的。我见过,太多太多。挖个坑,将如尸首埋了吧。记住地方,来日为她立个碑。” “哎!” 不多久,一座新坟便立了起来。新坟与临安,隔空相望。 跟随董平从戍北城到燕临,从燕临又到成都,来回跋涉数万里,但这一次,林三川的心情却是沉重的,稍显惧怕的。因为他终于瞧见了,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城。踏进那座城,势必就要成为其腹中美餐。 “公子,咱们会蜀州吧,自由自在,岂不逍遥快活!” 董平微笑道:“不行啊,来都来了,又岂有折回之理?” 林三川不解道:“从前走,是为了习武艺,建功立业。如今什么都有了,来这临安的目的又何在?” 董平笑道:“这回,咱们便将这临安城给拆成废墟。” 林三川闻言,眸里终于重新浮现出光亮。 “如此,能办!” 说罢,二人上马。 一路呼啸,一路朝临安城飞驰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旧人新客 万瘸子的命根子折了的这件事,在临安传的是街头巷尾,人尽皆知。而万家倒是对这传言不予理睬,此举让不少人觉得那传言是无稽之谈,但则也有不少人认为,这事儿没跑了。 万家当的是处于两难之境,他们自然想将这消息给压下去。但若是他们此时有动作,岂不是落了他人的口实。无奈之下,万家也只好不予理睬。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万家已经这账算在了柴厌青的头上,万瘸子凄厉着嗓子,狠声道:“柴厌青,我定要你家破人亡!” 望着压迫着城池的那满天乌云,董平哈出了一口白气。此时他的眼神有些许迷茫,这一瞬间,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的身份,是新客,亦或是旧人? “公子,干粮买回来了!” 林三川的话语,将董平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只瞧林三川端着屉有名的临安包子走了过来。董平与其将皮儿薄馅儿大的包子分食进肚里后,林三川笑道:“公子,咱们这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刚成了亲的林三川,瞧起来是精气神十足。董平拿出块绣着蜻蜓点水的精致手帕擦了擦嘴后说道:“初来临安,自然是要先去拜拜山头。你说,临安哪座山头最高?” 林三川不假思索的回道:“那自然是大宋的官家,当今天子这座山头最大!” 董平闻言,眸里流露出些许讶色。旋即,他笑道:“不错,你说的太对了。但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却有人一辈子都看不明白。” 林三川有些不明白董平的意思,但他一听能见到皇上,还是有些兴致勃勃的。毕竟,那可是皇上。 “但见皇上,怕是没那么容易。” 董平点头道:“不错,一国之君的身份何等尊贵。可不是咱们这种乡巴佬,说见就能见的。所以,咱们得先去找能带咱们见得到皇上的人。” “谁?” “你可听说过秦中徽?” 林三川登时睁大了双眼,颇为笃定的说道:“那大奸臣,我怎么不晓得!” 董平闻言忽的来了兴致,他问道:“你怎晓得那秦中徽是大奸臣?” 林三川笑道:“人人都这么说,他不是谁是?听说咱们这大宋朝廷从燕临迁到临安,撇下了北莽,可都是那老小子在背地里出的鬼主意呢!” 董平听罢吁叹道:“不错,那秦中徽的所作所为,大多皆是奸佞行径。不过大多人在见他的第一面时,都会觉得他是个忠良。” “这是为何?”林三川不明白。 董平其实也不太明白,他想了半晌,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或许这便是大奸似忠。” 林三川皱眉道:“跟那种奸臣打交道,岂不是折了咱们的身份?” 董平此时已经骑上了马,他微仰着身子,半眯着眼。任由马儿向前,对于林三川的话,不予做答。林三川见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追问。他也上了马,轻抽了马儿一鞭,赶上了前头的董平。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其实无论此时吹的是暖风,还是冷风,皆有大把的人沉醉其中。不管是北莽还是南方,天上飘着的云,总大抵是一样吧。偏居一隅,做个不愿醒的春秋大梦一场。 马蹄声哒哒,风声微喧。 秦中徽可能是临安权利最大的人,临安的百姓也或许不知道当今的皇上是谁,但一定都知道当今的丞相是谁。沉醉于后宫绮丽的皇上,已许久没上过早朝。而号令文武百官议事的,也是秦中徽。在诸多官员心里,秦中徽的地位,也许比皇上还要高那么一些。 但就是如此权势滔天的秦中徽,他的府宅,却是临安城中最简陋的。没有几进几出的阔气院门,更没有罗揽怪奇的私家园林。唯有两扇铆钉锈迹斑斑的宅门,一面影壁,影壁后是三排坐南,坐西,坐东的三排简陋房屋。 秦府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一个裹着破烂棉袄的老头。这老头虽穿着相貌宛如个乞丐,但来秦府上门拜访的高官大员,皆要对这老头以礼相待。不为其他,只因这老头是秦府中资历最老的家院。他本是无名无姓,后来秦中徽便赏他姓秦,来往人称其为秦伯。 听得清脆的马蹄声,秦伯抬起头笑道:“你们不是临安人。” “这话怎么说?” 秦伯回道:“只要是临安人,没有人敢在秦府前还不下马的。” 董平下了马,抱拳道:“老先生说的不错,我二人正是打远处来的。初来临安,特慕名来拜访秦相。” 秦伯笑道:“那你们可要等会儿了,秦相在衙门里处理公务,估摸着等晌午了,才会回来。” 林三川正好还不想与秦中徽打交道,他闻言一喜,便在董平身后轻声道:“公子,没了这座庙,咱们还不拜佛了?干脆咱们去别处,这临安城里,指不定有多少人正等着巴结公子你呢。” 董平笑道:“那好,我们便等秦相回来。”这句话就算是间接的给了林三川答复,看样子,今日董平是认准秦中徽了。 在秦府前来回踱着步,估摸着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身着锦缎衣裳,但面黄肌瘦,一脸苦大仇深的中年男子便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来至秦府前,瞧见董平先是一怔。但他眸光闪烁了片刻后,便将视线从董平身上移开,与秦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阔步走进了府宅里。 林三川见状,皱眉喝道:“诶,老头!刚才进去的那人,可是秦相?” 秦伯嗤笑道:“说什么呢后生,刚才进去的那人,是万依硪万大人!” 林三川听罢,接着说道:“既然那人不是你们秦府的人,他进你们秦府,除了拜访秦相,那便是去与相好偷情的。老头你说,他到底是去拜访秦相的,还是去偷情的?” 秦伯听罢哑然,他在秦府迎来送往几十年,也算是个见得世面的人物,今日竟被个年轻的后生给问住了。若他说万依硪是去拜访秦中徽的,那他刚才说的话可就成了戏弄人了。若他说不是拜访秦中徽的,那可就更叫人难堪了。 憋了半晌,秦伯拉下脸子,冷声道:“后生,老朽劝你,这临安不比你们那外乡自在。在这城里,可要学会谨言慎行,要不然,说错了一个字儿,那可就要掉脑袋。” 林三川岂是被吓大的,他秦伯讲完,嘿嘿笑了起来:“要这么说的话,你这脑袋能在你这老脖子上待这么久,倒也是稀奇。” 秦伯闭上了双目,轻喝道:“今天丞相怕是回不来了,你们滚吧!” 林三川大笑道:“今日爷还就不走了,我要等秦相回来,告诉他老人家,有个叫万依硪的,趁他不在家,来里应外合偷女人来了!” 董平忽的回头,用眼神让林三川将还未说完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旋即,董平回头笑道:“我晓得,临安高官家的门槛都高的很,给外乡人吃一顿闭门羹,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秦相就在府中,我也晓得。而我们二人之所以在外面等,是为了给秦相面子。现在闭门羹我们吃了,面子你秦府也攥了。若你再不放我们进去,那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秦伯闻言讥笑道:“老朽倒要瞧瞧,你们敢怎样不客气。” 秦伯这话音刚落,董平便挥手喝道:“三川,摘马鞍!” “得嘞!” 林三川大笑着取了一匹马的马鞍放在了地上,那马儿没了马鞍的束缚,登时便前蹄上扬,如高歌般的嘶鸣了一声。 秦伯还不晓得董平这摘马鞍是在搞的什么把戏,他的身子便是一轻。只瞧林三川不知何时已来至他身前,一手便将其给拎了起来。随后,林三川一手托着秦伯的后脑勺,一手托着他的殿部,便将其担在了马上。 那马是匹瘦马,马背后的脊骨高高耸着,这没了马鞍护着,那秦伯的老腰生生担在那马背上,其痛苦滋味儿,可想而知。秦伯张牙舞爪,拼命扭动着身子,想要翻过身子。但这马颇有灵性,秦伯一动,马儿便是一颠。如此一来,无论秦伯怎的动,都无法将身子扭过来。不过片刻,秦伯便疼的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起来。 董平坐在台阶上微笑道:“狗东西,今天便给你松松筋骨。” 还是那间冰冷的屋子,还是那把老旧的椅子。秦中徽端坐在椅子上,听着万依硪的喋喋不休。 忽的,秦中徽打断了万依硪,开口说道:“你说了这么半天,企威的命根子是保住了,还是没保住啊?” 万依硪摇头叹道:“烂了半截,但总比没有强。” 秦中徽摇头道:“那不就结了,此事正好也给企威一个教训,让他以后莫要再沉迷女色!” 万依硪拍打着双腿说道:“谨遵秦伯教诲,但企威得了教训,害了他的那些人,可还在逍遥快活呢!” 秦中徽淡淡道:“你不要以为老夫老了,就老眼昏花了!老夫听说,你们万家将那女子给折磨了四天四夜,动用了三百多种酷刑!如此做法,难道还不足以平你万依硪的气吗!” 秦中徽语气陡然一凛,万依硪当即便跪倒在地。 “秦相,那事做的荒唐,我如今也是懊悔不已。我为何放着幕后真凶不去报仇,而要为难一个弱女子。” 秦中徽冷笑道:“真凶,你告诉老夫,真凶是谁?但若你没有证据,便信口雌黄的话,那老夫便治你的罪!” “是柴厌青。” “证据呢?” “那女子死前说的。” “死无对证。” 秦中徽说罢,无奈摇头道:“依硪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何偏偏要去为难周王府?” 万依硪淡淡道:“我并没有要跟周王府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若再放任那柴厌青游手好闲下去,还不晓得他会捅什么篓子。” 秦中徽轻声道:“那你说,想怎么办?” 万依硪沉声道:“依我看,应该给那柴厌青找个差事去做。” 秦中徽闻言嗤笑道:“老夫也不是没想过,但周王府明面上是王室,暗地里却是蒋枢密那一脉的人。老夫去给他安排差事,不成体统。” 万依硪回道:“那柴厌青之前找过张骏,他说想要进会南使馆。我看让柴厌青进会南使馆可行,毕竟会南使馆是中书门下与枢密院一并承办的,安排他进会南使馆,也算不得越了人情规矩。” 秦中徽合目沉吟了半晌后淡淡道:“那就随你们去安排吧,蒋枢密若是怪罪,那有老夫顶着。” 万依硪听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快意。 而这时,突然有一个丫鬟忙不迭的跑了屋内。秦中徽轻喝道:“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那丫鬟闻言跪在地上说道:“老爷,你且去瞧瞧吧。秦伯正在外面被人折磨呢,看样子,他们是想整死秦伯!” “哦!”任凭秦中徽再沉稳,此时也不由得惊道:“是谁,敢如此大胆?” 万依硪笑道:“我在来时,看到了两人。看模样,像是一主一仆。而且我瞧那主子,可是面熟的很,像极了一个人。” “谁?” “董平。秦相可还记得那个曾经越级上奏,参了秦相您一本的小吏么?” 秦中徽琢磨了片刻后开口道:“记得,他不是已经辞官回乡了么?” 万依硪煞有其事的说道:“我看,那董平这次临安,就是来找秦伯您的不痛快来了。他现在一身布衣,只要舍得一身剐,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秦中徽听罢笑了:“老夫当年本想是要提拔那董平来着,但没想到啊,他反手就参了老夫一本结党营私。皇上圣明,自然不信。老夫也是对此事付之一笑,后来还是他自己辞官走的,怎的他要来找老夫的麻烦?杜鹃,你去将那人叫进来,老夫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故人。” “是。” 丫鬟杜鹃起身,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看着那秦伯哭天喊地的模样,董平是笑的合不拢嘴。突然,有人戳了他的后背一下。 “诶,就是你,老爷要传你进去呢。” 董平回头,瞧了眼姿容上佳的杜鹃后淡淡道:“你去告诉秦相,让他亲自出来请我。” 杜鹃闻言,当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道:“你这人,怎的这么不识抬举。你可晓得,一般人还没这个福分进秦府呢。” “让你去就去,若你再多嘴,那我便将你也放在马上。瞧瞧你这小腰杆儿,受不受得了这份颠簸。” 杜鹃听董平不像是在吓唬她,她抬头瞧了眼秦伯的惨状,身子猛的一哆嗦。她想都没多想,便跑回了府里。 杜鹃进了屋,秦中徽见就她一人,登时皱眉道:“那人呢?” 杜鹃低头道:“老爷,那人好大的口气,说是要老爷您亲自出去请他。” 万依硪闻言,在一旁笑道:“秦相,您瞧我没说错吧。舍得一身剐,敢把秦相您拉下马。您老坐着别动,我代您去会会他。”说罢,万依硪一甩大袖,便昂首阔步走出门去。 来至府外,万依硪俯视着董平的头顶,居高临下的说道:“董大人,许久不见啊。方才我还没敢认,但现在,我倒是确认无疑了。” 董平的身子纹丝未动,他笑道:“能让万大人这般人物记在心里,对在下而言,当真是莫大的福气。” 万依硪摇头晃脑,连连吁气道:“董平啊,听说你带着令夫人回了老家。这倒也是不错,安安生生的小日子过着倒也舒坦。但你为何,要来临安找死呢?” 董平听罢笑道:“劳万大人还惦念着,但内人早些日子染上了重病,于是在下便带着内人四处寻医问药。但这银子花光了,却依然无力回天。内人一去世,在下便闲着无事四处逛逛,这逛来逛去,一不小心竟逛到了秦大人的府上。” 万依硪闻言,咯咯笑道:“斯人已逝,令人扼腕叹息。董大人的遭遇着实让我感怀,不过你这既然来拜见秦相,怎的折腾起府上的下人来了?你心中有何冤屈,大可以去当面跟秦相说嘛!” 董平突然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子,面对万依硪咧嘴笑道:“这老奴口出不逊,说万大人来秦府是来偷女人的,我这替万大人教训教训他,怎的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万依硪不怒反笑:“多年未见,董大人倒是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得了,废话我也不跟你多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乖乖跟我去见秦相,你给他老人家三拜九叩,陪个不是。第二,被乱棍打死,落得个永不超生。” 董平忽的正色道:“我早说过,让秦相亲自出来请我。” “姓董的,你不要得寸进尺!”万依硪指着董平的鼻子喝道。 林三川见状,登时便走上前来。万依硪见得林三川一脸凶相,也是不由得往后挪了挪身子。董平抬手将林三川拦了下来,随后,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黄玉牌子道:“秦相即使不出来请我,那也得出来请这块牌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士别三日 打进了瞧。收藏本站 万依硪只见董平手握的那黄玉牌虽不过半个巴掌大小,但就是这么丁点个玉牌上,竟雕刻有足足十三条栩栩如生的蛟龙。 蛟龙盘绕之中,刻有四个笔力遒劲的小字“王下奉天”。 看着万依硪直勾勾的眼神,董平翻手将那玉牌收了回去,他道:“依万大人的见识,应该不会不认识这块王下奉天牌吧。” 足足过了有几十个数,万依硪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这……这牌子怎会在你手里!你是从何处偷来的!” 想当年,宋祖开国后,育有十三位皇子。而那十三位皇子,每人手里都有这么一块王下奉天牌。而其中十二块牌子,皆在宋祖驾崩后,做了陪葬品。唯有一块,仍留存于世,那便是蜀中王一脉的王下奉天牌。 董平没回答他,只是道:“让秦相出来见我,我自有解释。” 万依硪这次也不敢再刁难董平,他脚底抹油,一溜烟便跑进了府里。过了半晌,就见得慌乱整理着官府的秦中徽,跌跌撞撞的朝府外小跑着。 当跨过门槛之后,董平顺势就将王下奉天牌掏出来,展示在了秦中徽面前。秦中徽瞧上那玉牌一眼,“嘭”的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他俯首叩道:“臣秦中徽,参拜王下奉天!” 董平见状,微微点头。 秦中徽抬起头,忽的又叩了下去:“老夫秦中徽,参拜驸马爷!” 这一叩首,叩的秦中徽身后的万依硪是摸不着头脑。方才那一叩首,叩的是大宋开国皇帝御制的腰牌,还情有可原。但这董平,怎的就成了驸马爷了? 董平此时动了起来,他赶忙上前扶起秦中徽,微笑道:“秦相,您何苦动如此大礼?我不能受。” 万依硪闻言,赫然是下了一大跳。董平竟然还承认了,自己就是那驸马爷。 秦中徽一直低着头,他颤声道:“尊卑有别,老夫见了驸马爷不跪,那是犯上。老夫跪的,驸马爷您也受得。” 董平微笑道:“秦相这一跪,可是跪的我于心不忍呐。这外面风寒,我们还是先进去聊。” 秦中徽点头道:“是老夫怠慢了,驸马爷请进。” 董平先进了府,秦中徽与万依硪紧随其后。 林三川咂吧了咂吧嘴,他嘟囔道:“这老东西,生的倒是面善。”随后,他来至那正受着酷刑的秦伯身前笑道:“这下你该晓得了,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没几天好活喽!” 说罢,林三川便将秦伯从马背上拽了下来。秦伯一屁股摔在地上,他长大了嘴巴,呆滞了片刻。忽的,他两眼一闭,竟背过了气去。林三川见状一惊,他心道:“该不会是被折腾死了吧?”想罢,他低头一瞧,正好瞧见地上一滩湿漉漉的水渍。 好嘛,是吓的! 跨进门内,董平打了一个寒颤:“秦相,你这屋子可够冷的。” 秦中徽微笑道:“老夫生来体热,所以冬里向来不生火。若驸马爷不习惯,那老夫便叫人端火盆来。” 董平摆摆手道:“秦相这是清廉惯了,舍不得生火。我这年轻力壮,怎能让秦相给比下去?”说罢,董平笑笑,便坐在了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万依硪此时实在忍不住,他突然开口道:“董大人,您怎的就成了蜀中王的驸马爷?” 万依硪话音未落,秦中徽便厉喝道:“万大人,不得无礼!” “无妨。”董平笑道:“我晓得,我此时的身份对二位大人来言,实在是过于匪夷所思。若是不说明白的话,未免还会遭他人非议。” 秦中徽微笑道:“驸马爷有王下奉天牌在手,无人敢非议您的身份。” 董平微笑称是,“秦相说的不错,但这腰牌是死的,可人却是活的。若是别人,我可以不说,但对于秦相您,我却要将这话给说通透了。想当年我回乡后不久,内人便染上了怪病。于是我便带着他四处拜访名医,但事与愿违,就在不久前,内人辞世。我在心灰意冷之下,便投到了蜀中王驻扎在千岛府的军营里。后来我有幸得到了王爷赏识,成了王府的驸马。这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其中的机缘巧合,可是数不胜数。” 秦中徽听罢点头道:“驸马爷好造化,当年老夫便看出驸马爷乃是人中龙凤。有此番机遇,虽是意料之外,但却仍在情理之中。” “是啊!”董平微微感叹一声后接着说道:“没成想,这有生之年,还能再归临安。对了秦相,将我调到临安,是您老的主意吧?” 秦中徽摇头道:“这是圣上的旨意。圣上自从听闻王爷因北上讨贼,而心力憔悴,撒手人寰之后,当的是清泪纵横。圣上将驸马爷调到临安,也是想给驸马爷您安排个高位,以此来慰藉蜀中王的在天之灵。” 董平闻言,面露感伤之色:“王爷除了是我的岳父,是我的知遇恩人外。他更是一位令人钦佩的豪杰,英雄。斯人远去,长歌当哭!王爷离世,是我大宋之遗憾。”忽的,董平话锋一转道:“敢问秦相,何时能安排我去面见圣上?” 秦中徽微笑道:“这个不急,那道圣旨,驸马爷可随身带着?” 董平笑道:“那可不敢望,圣旨就放在在马鞍挂着的褡裢里。若秦相要看,那我这便去取。” 秦中徽听罢忙道:“驸马爷折煞老夫了,那圣旨是皇上给驸马爷您的,老夫岂敢窥之?老夫只是想提醒驸马爷一句,那圣旨可别丢了,要不然圣上那里可说不过去。对了驸马爷,那去蜀中传旨时使者,为何没见侍奉您左右?” 董平蹙眉叹道:“说来也是令人唏嘘,那位使者因来回的颠簸,再加上水土不服,在来临安的半道上死了。我便将其就地埋葬,想着到了临安后,再托人将他的尸首给拉回来,也给圣上一个交待。” 董平这话到没扯谎,那使者在王府中被困于幻境多日,精神恍惚不已。他死在半路上,也着实令董平有几分措手不及。那使者一死,他这驸马爷的身份,就算是真的,怕也是会被人怀疑是冒名道:“我说你这胖子,怎的走路不看道呢!没瞧见,你前面有个大活人么!” “嘿,我这道都不看了,怎么还能看见你这个活……”胖子抬起了脑袋,将那个人字儿咽进了肚里。他脸颊肥肉轻颤,只听他谄媚笑道:“诶呦,这不是秦相的爱婢,娟儿姐姐吗?” “我说是谁这么横冲直撞,原来是宋将军家的公子。” 这闷头走路的男子,却是宋承军。 宋承军闻言笑道:“姐姐可别教训我了,我这不是着急回去给老爷子道喜吗!” “宋将军有什么喜了?” 宋承军呵呵笑道:“老来乐,家里三娘生了,一对儿龙飞胎!” 杜鹃闻言一笑,她腾出了手,取出荷包,捏出两粒银子扔给了宋承军道:“这可是喜事,我这当也给宋将军添个份子。” 宋承军双手合十,拜了拜道:“得,谢姐姐。我说姐姐,你这牵着马,是要去哪儿?” 感情好,这宋承军眼皮子着实低,可没瞧见那马背上还驮着人呢。 “我……诶呀,我不跟你说了,还有正经事儿急着去办呢!”杜鹃说罢就要走,但这宋承军却又不依不饶的拦了上去。但还没等他说话,便听得一声凶狠的呵斥:“胖子,给爷滚远点儿!要不然老子一马鞭抽死你!” 宋承军闻言,抬起了头。这时,他才瞧见独眼的林三川。宋承军到底也是临安城内出类拔萃的纨绔,何时容得别人骂他了。而他正要反唇相讥时,却突然瞥见了林三川一旁的董平。这一瞧见董平,宋承军便僵在了原地。而当他缓过神来,揉了揉眼,却瞧见董平几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 宋承军一拍大腿,猛的就随手拉过来了一个行人。 “你……你要做什么!” 宋承军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元宝,笑道:“想不想要?” “想!” “那你可想着吧!” 说罢,宋承军将杜鹃给的那两粒碎银交给了行人后又对他附耳说了几句悄悄话。 “怎的,能不能办?” “这有银子拿的好事儿,怎么不能办?” “若你将事儿办漂亮了,那这元宝也是你的。” 说罢,二人便分道扬镳,各自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瓮 “好家伙!” 林三千站在万依硪的新宅面前不由得一声惊叹。 董平也笑道:“这派头,可快赶上皇上的行宫了,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有一处这么大的宅子。” 杜鹃轻声笑道:“您这堂堂的蜀中王府的驸马爷,也看得上这个?” 董平摇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我这进了王府的门,说好听些,是个驸马爷。说不好听了,那就是个倒插门女婿,公主霸道,对我管的紧。王府的家业就算再大,那我也只能干看着不是。” 杜鹃听罢没有言语,悄悄的将董平这话记在了心里。 这处宅院,是个八进八出的大宅院,就单走到内院,就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杜鹃到是个熟悉门路的,对该从哪个角拐,从哪闪门进,她是一清二楚。若是让董平与林三川自己寻摸,那可是会成无头的苍蝇。 杜鹃将董平二人的马牵到了马棚后回来对二人说道:“驸马爷,林大哥,这院子里的几间厢房你们便随意挑着住。我先回去通报老爷一声,待快开席了,我再来叫你们。” “麻烦姑娘了。” “不妨事。” 杜鹃笑笑,一转身,便扭动着玲珑的身段儿走了。注视着杜鹃的背影,董平久久没挪开眼睛。忽的,林三川咧嘴笑道:“这妞儿,可真是辣的紧。” 董平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先将你那哈喇子收起来吧,怎的娶了媳妇儿,还跟未经人事一样。” 林三川笑道:“这女人,可真是不错。” 不晓得林三川是在泛指跟男人相对的女人,还是在特指杜鹃。董平淡淡道:“一枝梨花压海棠。” 林三川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董平微笑道:“海棠花见过吧?” 林三川忙道:“那怎么没见过,又粉又白,招人稀罕的紧呐!” 董平伸出右手食指,指头朝下的画了一个圆圈,他似笑非笑的说道:“那又粉又白的海棠,就是指的那妙龄女子柔滑的粉嫩肌肤。而那梨花呢,指的就是老头的白发。你再想想,那一枝梨花压海棠是什么意思?” 林三川猛的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公子,你的意思是,那杜鹃姑娘跟秦老头子有一腿?”这话音还未落,林三川便又将自己给否定了:“不可能,这不是糟践人嘛!那姓秦的,七老八十,还罢,柴厌青坐了下来。小二倒了两杯茶,柴厌青想喝,但那茶碗刚到嘴边,又被他放了下来。如此往复,宋承军看出了柴厌青的焦虑。他笑道:“二哥,你琢磨什么呢?” 柴厌青略显紧张道:“我听你说柴关山跟鹃儿姐在一起。难不成说,柴关山是犯了浑,想要跟秦中徽同归于尽?” 宋承军闻言无奈道:“二哥,这可想多了。大爷就算再浑,也干不出那事儿来。” 柴厌青微微点头,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但旋即,他又猛的开口道:“或许,柴关山贼心不死,还想跟秦中徽一起办恶心事儿!” 宋承军笑道:“那人是不是大爷还两说,若他真是大爷。这么多年,他难道还看不透秦中徽的真面目?再跟秦中徽一起,大爷办不出那事儿!” 听到这话,柴厌青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他端起茶碗,将茶水一饮而尽。与此同时,一个鬼头鬼脑的男子,忽的钻进了茶馆里。宋承军见人,目光一亮,他笑道:“二哥,人来了!” 柴厌青一瞧见那人,刚要动,却被宋承军按住了。宋承军起身来至那人面前说道:“我要你跟你那人,现在在哪儿?” 男子一摊手,嘿嘿笑道:“银子。” 宋承军笑笑,将银锭给了男子。但这男子还没来得及将银子收起来,宋承军突然一脸狠色的说道:“瞧见没,身后的那位爷,可是周王府的柴王爷!你若是敢说一句假话,那你可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这条小命。” 男子笑道:“银子都收了,我怎么会扯谎。你要我跟的那人,现在在万老爷的新宅子里。” “万老爷……”柴厌青先是念叨了一句,随后猛的便站了起来:“承军,快随我走!” 来到街上,宋承军不解道:“二哥,你这着的哪门子急?” 柴厌青沉声道:“万老爷,不就是万依硪么!那万依硪一定是认出了柴关山,万依硪跟我有仇,他定要报复在柴关山身上呢!” 宋承军诶呦一声,心道是这么个理儿。他也不雇双腿酸痛,便又随柴厌青一起跑了起来。 万府这新宅今年初刚建成,但建成之后,万依硪并未来此居住,而时一直搁置着,时常在此招待来临安的外地官员。 宅内各个房屋所摆放的家具皆是上品,尤其是那一床被褥,滑柔似雪嫩肌肤,盖在身上舒服极了。董平这连日奔波,也确实乏了,再加上这被褥软和,他一躺床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晓得睡了多久,一阵恼人的开门声,便将董平给叫醒了。董平侧过身子,睁眼一瞧,只见得来人是林三川。他打了个哈欠后开口道:“怎么了?” 林三川关上门,紧张兮兮的说道: “好家伙,公子你不晓得,这府宅内,可有不下百人正把守着呢!” 董平下了床,在屋中不停踱着步,他淡淡道:“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一十七人。” 林三川闻言一惊,他不敢置信的说道:“公子,你都晓得啊!” “我不将此处的情况查看清楚了,能放心睡觉么?” “这查清楚了,怎么还能放心?” “怎么就不能放心了?” 董平终于停了下来,他找到一把酒壶,那壶中还有佳酿。用酒漱了漱口后董平微笑道:“有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着咱们,咱们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担惊受怕,慌里慌张?” 林三川笑道:“我肯,他们不是来保护咱们的,而是来要咱们命的。只要咱们一走,恐怕立刻就得人头落地。” “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董平指了指窗外,接着说道:“看着吧,他们可不敢让咱们出一点事。” 林三川找把椅子坐下来,满心不快的说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人在城外,那叫做请君入瓮。这人在城里呢,那就叫瓮中捉鳖。这既然是鳖,那就得缩着脑袋活着。” “说的什么狗屁话!你想做王八!” 董平忽的变色厉喝一句,登时就将林三川给吓的站了起来。董平向来是不喜欢发火的,这一次倒也是罕见。 “公子,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 董平啐出一口唾沫,低声道:“这话晦气,你难道就不想想家里还留着女人呢吗?” “啪啪!” 林三川狠抽了自己嘴两巴掌,他忙不迭的点头道:“不能当王八,一定不能当王八!” 董平来至窗边,推开两扇窗,望着天上堆积的那沉闷乌云。忽的他笑了:“放心吧,这里困不住咱们。”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柴厌青与宋承军二人已来到了万府新宅大门前,宋承军轻推开大门,探头往里瞧了瞧。旋即,他将脑袋缩回来一笑:“放心吧二哥,这里面没人守着。” 柴厌青摸着下巴说道:“这万依硪在搞什么鬼把戏。” “管他搞什么把戏,咱们先闯了这道空门!” 说罢,宋承军一把便将这门给推了个大开。 “不错,进去再说。” 二人这没心没肺的便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万府新宅,但他二人这还没走多远。 “嘭!嘭!” 两计闷棍,就将他二人敲晕了过去。 将他们两个打晕过去的,是两个身着短打劲装的壮年男子。将柴厌青与宋承军翻过来,这两人乐了。 好家伙,这不是万府的大仇人么!这次,可算是立了功了。这二人好一顿商量,方才将决定由谁去给万依硪报信,有谁留下看着二人。这万府内狼多肉少,可要小心提防着。 万依硪此时正办完秦中徽交待的要事,正往秦府赶,他可不晓得手下人给背地里给他找了那么个大乐子。 来至秦府,万依硪正想径直进秦中徽那房间时,却忽听得屋内传来一阵怪动静。万依硪留了个心眼儿,他揭开一角窗户纸,往里一瞧。便瞧见那杜鹃正坐在秦中徽的腿上,她一手托个点心盘子,另一只手则忙个不停的往秦中徽嘴里送点心。 瞧见秦中徽这私密事儿,万依硪当的是不亦乐乎。但正当他看的起劲时,冷不丁的有人戳了他背后一下。 “谁啊!” 万依硪本就是提心吊胆的干着偷窥的勾当,被人这么一戳,当即就大喊了出来。他这一喊,屋内杜鹃端着的盘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而那来人,则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万依硪心道坏了,他一看来人,不正是自己的手下吗! “诶呦,我的妈呀!” 万依硪一把拽起那男子,迈着大步就跑出了秦府。 屋内,杜鹃赶忙离了秦中徽的腿,站到了地上。 “听刚才那声,像是万大人。”杜鹃低着头说道。 秦中徽微笑道:“万大人何时也学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杜鹃闻言道:“都是奴婢不好,非要用身子帮老爷取暖,这才让外人瞧见了。幸好是万大人,若要是别人的话,指不定会在背后念叨老爷什么呢。” 秦中徽听罢咯咯笑道:“杜鹃呐,你是个贴心人。留在老夫身边,那是在耗费大好年华。老夫准备给你找个新老爷,你觉得如何?” 杜鹃瞧一眼喜怒无常,老谋深算的秦中徽,她这话,倒也不晓得该怎么说了。 秦中徽见杜鹃不言语,接着说道:“老夫是为你好啊,再过几日,他又要来咱们府上了,难道你不想活着?” 杜鹃闻言一怔,旋即她忙跪伏在地,大哭道:“多谢老爷救鹃儿一命,鹃儿来世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老!” 秦中徽合上双眼,无力的靠在了椅背上,他喃喃道:“这辈子,你做够了牛马了。来世,做人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胭脂滂沱 “真的?” “真的!” 得到手下人的答复,万依硪是又惊又喜,他心道:“好小子,你这次可算是栽到我手里了!”想罢,他又对一旁待命的手下吩咐了两句话,便动身向自家新宅行去。 在一座昏暗的空屋内,柴厌青与宋承军被五花大绑在了一起。柴厌青慢悠悠的转醒过来,他瞧见身上绑着的绳子,当的是使劲挣扎了几下。但奈何他这养尊处优惯了,身子伴儿孱弱,无论他动的多欢,绑在他身上的那绳子倒是纹丝不动。 这时,柴厌青只听身后有人哀嚎了两声。原来是宋承军醒了。柴厌青气不打一处来,他骤然便喝道:“你不是说没人吗!怎的一来就让人瞧了闷棍!” 宋承军缓了缓,过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二哥,你都说了那是闷棍,那便是说打咱们的人藏在了暗处。你想想,他都藏在了暗处,我能瞧得见吗?” “晦气。” 柴厌青低声咒骂了一句后又道:“先别说没用的,你不是经常吹嘘跟你家老爷子练了几手出神入化的功夫么?你快,用你那功夫将这绳子给撑开!” 宋承军讪笑道:“二哥,你既然晓得我那是吹嘘,我又哪里来的真功夫?要说嘴皮子功夫,我还是有些的。” 闻言,柴厌青便像那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下去。 “这回,算是栽到了万依硪的手里。” 宋承军笑道:“二哥莫要担心,那万依硪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怎么着!” 宋承军话音还未落,一个蒙面男子便“咣当”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承军见人,登时喊道:“喂!你快将我们二人放开,你可晓得我们是什么身份!” 蒙面男子没理会宋承军的大呼小叫,他径直来到二人身前。随后,他伸手往怀里一掏,便摸出了两个玉坠儿。 柴厌青淡淡道:“就算你现在想赔礼道歉,那也来不及了。” 从那面罩后,忽的传出一声冷笑。旋即,这蒙面男子便将两个玉坠儿分别塞到了柴厌青与宋承军的衣裳里。办完这件事,男子便闪身掠出了屋子。 宋承军皱眉道:“二哥,他这是什么意思?” 柴厌青冷声道:“你的脑子都去哪儿了,这明摆着是想栽赃嫁祸咱们。就像你说的,那万依硪的确是不敢怎么着咱们。所以,他就得给咱俩安排些莫须有的罪名。” 柴厌青说罢,就听得房外有人喝道:将那两个蟊贼给我押出来!”那人一说,顿时便有一群人冲进了屋子,七手八脚的将柴厌青与宋承军二人架了出去。 来至房外,宋承军便是脖子一阵发凉。原因无他,只因他瞧见了万依硪正一脸怒容的站在他与柴厌青前方不远处。 万依硪面无表情的来到二人面前后冷笑道:“你们说的贼,就是这两人?” “回万大人,就是这两人偷偷溜进了宅子,偷了府上的东西。但幸好兄弟们招子放的亮,这才没将这两人给放跑了。不过听这二人的言语,他们倒像是有些身份的人,所以兄弟们不敢对其贸然搜身。” 万依硪闻言义正言辞的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管他们是什么什么,一律搜了再说!” 见这万依硪与手下一唱一和,柴厌青不禁发笑道:“万依硪,你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象呢!你今日敢碰老子一个试试!” 万依硪闻言,神情一阵恍然,他忽的笑道:“刚才我还没看出来,这不是柴二爷么?怎的柴二爷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当,改行当贼了?” 柴厌青大笑道:“那万大人又是何时不当官儿了,该当青楼里的老鸨子了,专干欺男霸女的勾当!” 宋承军见状暗自跺脚,他算是看出来了,今日万依硪是要下狠手了。 “我说二哥,你还硬气个什么呢?” 宋承军腹诽一句,忙的嬉皮笑脸道:“万叔叔,万大人!您瞧,这误会了不是,我跟二爷哪里会当贼?这纯属是个误会,就在刚才,我跟二爷在这街上溜圈儿。一个没注意,就溜到您府宅前了。我们一瞧,您这宅门没关严实,便心想着给您关上。我们这也是一番好意,但没成想,我们连这门槛儿都没跨过去的,就来了两闷棍,将我跟二爷敲晕了过去。您说说,我们这哪里是贼?” 万依硪闻言微笑道:“宋公子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也不愿意相信你们是贼,毕竟二位在临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让你们背上这个贼的污名。来人呐,将二位爷的衣裳扒干净了,好好搜上一搜,还二位爷一个清白!” 万依硪话音一落,其身后站着的人,登时就一拥而上。柴厌青见状放声大笑,旋即嘶声力竭的喝道:“好你个万依硪,栽赃嫁祸不要脸!你啊,生个儿子一脸麻子,长了三条腿,瘸了两条,好个断子绝孙的小太监!但你说妙不妙,怪不怪?这小太监以后那可是子孙满堂!这太监怎会生儿子,莫不是说堂堂的万大人,为了延续香火,做起来扒灰的勾当……” 柴厌青骂声不绝,骂的是越来越声大,越来越难听。万依硪的被气的脸色铁青,他恨不得亲自上前,拔了柴厌青的舌头。但终的,他还是将这口气给咽了下去。他不光忍 气吞声,还咯咯冷笑,他心道:“好啊,等着吧!看我今日如何将你们周王府,给羞辱的身败名裂!” 柴厌青的骂声惊动到了大宅深处的董平与林三川二人。林三川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后笑道:“好家伙,这哪家的泼妇在骂街呢!” 董平摇头道:“不是泼妇,是个男的。走,出去瞧瞧。” 林三川闻言一愣,他正纳闷董平怎会对这些事儿感兴趣时,董平已然推门走了出去。 柴厌青与宋承军已被剥了个赤条条。 柴厌青这般敢光着身子在临安街上大摇大摆走上一遭的混不吝,此时倒是面不改色,他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而宋承军,倒是羞的将脑袋深埋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蒙面男子硬塞给二人的吊坠儿,正静静的躺在二人那被撕碎的衣衫之上。万依硪敢忙走上前,极宝贝的将玉坠儿捧在手里。他颤声道:“这……这可是我的那一对儿祖传玉貔貅啊!在市面上,能卖出万两白银。如此贵重的物件儿,我一直保存在宅院深处,严加看守。怎的现在,这玉坠儿落到了你们身上。现在人赃并获,你们还敢说你们不是贼!” 柴厌青瞧得万依硪这装模作样,装的是有模有样,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他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万依硪,你要是有本事,就将我们押到衙门里,让各大刑狱司好好查查。看这玉坠儿倒是你的家传之宝,还是你收受的贿赂。再看看你这玉坠儿到底是我偷的,还是你硬塞给我的!” 万依硪站起身,微笑道:“二爷,何必要说这些撕破脸面的话。我并非小气之人,既然这玉坠儿追回来了,那我便没有再追究的道理。” 柴厌青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我跟宋承军放了!” 万依硪摇头道:“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听到这句话,柴厌青心里猛的咯噔一下:“等一个人,他要等谁,难不成是要等柴关山?他想好好羞辱我们兄弟二人一番。” 柴厌青刚想到此处,就听得有人在他身后开口道:“万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柴厌青愣住了,他扭过头去,瞧见了面无表情的董平。但就是这一眼,让柴厌青确定,他面前的男子虽然陌生,但那份血脉相连的搏动,却做不了假。一时间,柴厌青如鲠在喉,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讲。但到头来,他却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万依硪也是一怔,他只想着怎的整治柴厌青,却忘了董平还待在这里。他赶忙上前对董平说道道:“诶呦喂,您不晓得,这两个蟊贼,偷了我这传家宝!” 董平淡淡道:“你说他二人是贼?” 万依硪笑道:“那怎会有假,您瞧这一对儿玉坠儿,就是从他二人身上搜出来的。” 董平忽的笑道:“但我瞧这二人细皮嫩肉,像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豪门少爷,不像是作奸犯科之人呐。” 万依硪微笑道:“这临安城内的落魄王公子弟那可多了去了,临安城内的一大半贼偷就是这种曾经的纨绔子弟。” “哦,原来如此。但万大人既然已经晓得了他们是贼,并且人赃俱获,为何不将他们押送进刑狱衙门?” 万依硪回道:“实不相瞒,这二人的先辈与在下有些许交情。我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这东西既然已经找回来了,那我便不深究了,小惩大诫,足矣。” 董平摇了摇头,轻声笑道:“我说万大人,若是你真念及往日情面,那就该让他二人把衣裳穿上。这情景,看着可是够扎眼的。” 此时,宋承军碰了碰柴厌青后窃窃道:“怎的,他是不是大爷?” “如假包换。” “既然如此,这万依硪怎的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像个下人?” “这我不晓得,但你记住了,莫要将他的身份给抖落出去。” “晓得了。” 正当二人交头接耳时,忽的来人在他二人身上各披了件衣裳。 董平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万大人不如将他二人给放走吧。” 万依硪微笑道:“这可不行,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他们各自府上了。等会儿便会有人来接,若是就这样将他们放走,指不定他们还会去别处偷鸡摸狗。” 董平听罢,便坐在了一旁的门槛儿上。他让万依硪始料不及的说道:“闲着也是闲着,那我便陪万大人一起等。” “这……” “怎的?” “这外面寒,可不能让您受了凉。” 董平微笑道:“若是万大人真的怕,那便生堆火。” 这句话,彻底将万依硪给堵的哑口无言。 …… …… 临安,蒋府。 蒋辞朲正与一中年妇人一起缝制着一件衣裳,这中年妇人虽鬓角斑白,但却未能掩盖住那份经岁月打磨过的优雅与文静。而这中年妇人,便是蒋辞朲之母,封岚。 忽的,封岚将手中的针线放下,她微笑道:“岁月饶不得人,从前还对这话不屑一顾,但做起了针线活,便不得不服软。” 蒋辞朲微笑道:“那娘以后就得好好歇着,莫做这些劳神的事了。您以后想做什么衣裳,那便 派人去王府支会女儿一声,女儿定给您把活做的漂漂亮亮的。” 封岚注视着蒋辞朲手中纷飞的针线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亲哪里敢总是使唤你。”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蒋辞朲在娘亲面前,显露出几分娇憨。 封岚笑道:“娘说的不对么?从上个月娘便叫你回家吃顿饭,但你左右推脱,愣是拖到了今天。” 蒋辞朲嘟了嘟嘴,“这王府里杂七杂八的事太多,女儿哪里能不管。但娘你瞧,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爹爹硬是一句话都没跟女儿讲。”说罢,蒋辞朲回头看了看正襟危坐,一丝不苟阅读书籍的蒋钦舟。 封岚闻言笑道:“别瞧你爹爹在那里惺惺作态,他心里啊,可比谁都高兴呢。要不然,他能放下枢密院那么多的公务,特意留在了家里?” 蒋辞朲微笑道:“那也是,公门里的事,可比王府要繁重多了。” 蒋钦舟合上了书,淡淡道:“三年了,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样吧,我上一道折子,请求圣上许你改嫁。” 蒋辞朲忽的咬住了嘴唇,不知怎的,那根她熟稔操使着的绣花针,扎进了她的指头里。 “爹爹,你要是再提这话,那我从今往后,便绝不踏入蒋府一步。当年是你拼命要将女儿送进王府里,但现在,王府没落,你就要将女儿拉出来。你这般做法,是背信弃义!” “混账!” 蒋钦舟将书摔在了地上,纸页碎裂。 封岚皱眉道:“钦舟,你这是做什么?辞朲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就不能好好关心关心辞朲,非要说这些伤了家人的话?” 蒋钦舟将书拾了起来,他淡淡道:“我这话才是贴心的言语,守着周王府,迟早会将你女儿拖累死!” “我不觉得拖累,反而还觉得开心极了呢。”蒋辞朲语气间没有半分退步,父女二人越发针锋相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说道:“回老爷夫人,外面有人找小姐呢。” “谁?” “不认识,反正不是王府的人。” 蒋辞朲闻言一怔,她道:“我出去瞧瞧。”但就是这一出去,她便再没有进来。 过了半晌,蒋钦舟摇头叹道:“定是柴二爷又惹祸了。” 封岚闻言淡淡道:“你这当父亲的,我倒是头一次见。辞朲本就是心力交瘁,你不帮她我不怪你,但你为何要处处伤她?” 蒋钦舟不耐烦的摆手道:“你这妇人家的懂些什么!”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对蒋钦舟附耳说了几句话。听罢,蒋钦舟双目一瞪,骤然间便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封岚见状,急忙关切道:“怎的了?” “驸马爷进京了,还被秦相给留下了,斗争终的是要开始了。” 封岚闻言无奈道:“如今时局,南北都闹得厉害,你们怎的还有心思斗来斗去?” “攘外必先安内!”蒋钦舟沉声一喝,便起身带着黑衣男子走了出去。封岚拾起了针线,她看着方才还欢声笑语,此时已是人走茶凉的大屋,唯有叹息不断。 一群人围在一起烤着火,宋承军忽的碰了碰柴厌青道:“你嫂子来了。” 闻言,柴厌青抬头一瞧,只见蒋辞朲正冰冷着面孔,往此处走来。见状,柴厌青慌忙将衣衫收拾整齐。他此时才晓得万依硪是在等谁。 蒋辞朲跨过了门槛儿,陡然喝道:“跪下!” 万依硪吓了一跳,柴厌青乖乖的跪了下来。 万依硪回过神来笑道:“王妃,你来了那可就太好了,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置这二爷呢?” 蒋辞朲淡淡道:“万大人不必多言,我周王府的二爷绝不会做偷窃之事。柴二爷我问你,你为何不在王府里待着,而要来万大人的府上。” 柴厌青琢磨了片刻后开口道:“今天有人骑马撞了我,还蛮横的厉害,我一时气不过,便追着他来到了这里。但没想到还我还没进门,就被万依硪的手下给敲晕了过去,他还污蔑我是盗贼,宋承军可以作证。” 蒋辞朲点了点头说道:“是谁骑马撞了你。” 柴厌青指了指一旁的董平。 董平斜睨了蒋辞朲一眼,便又低下了头去烤火。只是一眼,蒋辞朲便如遭雷击。万依硪闻言本想将董平的身份点出来,但他刚要开口,便想起了秦中徽的吩咐。他转口说道:“王妃,你若是想将二爷带走,那便跪下来磕三个响头。” 蒋辞朲回过了神,“万大人,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周王府的王妃!以下犯上,扣押王府二爷,我现在便将这两条罪状拟成折子,递给圣上,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二爷,回府!” 说罢,蒋辞朲转身便走。柴厌青与宋承军二人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但殊不知,前一刻还是气势凌厉的王妃。 转身之后,胭脂滂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撒缰跑马 万依硪愣在了当场,一场闹剧似的栽赃戏码,最后也以闹剧的方式收尾,本是正常。但万依硪却觉得这结束的未免太过于潦草了一些,他不但没能一出闷气,反被扣上了一的那是驸马爷没来的准备,现在便要说驸马爷来了的准备。诸位有所周知,王爷是何等英雄人物,他难道就会挑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做王府的驸马?我看不会。驸马爷要是真去拜访了秦相,那定然也是以后为了在临安好谋事,这才虚与委蛇。又或者说,是秦相用了不见光的手段,将驸马爷截到了秦府。而最让人唏嘘的一种可能,那便是王爷挑的这个驸马过于聪明,所以选择了一棵好乘凉的大树。不管是哪种可能,我们都必须要在或许会举办的接风宴上,见上那位驸马爷一面。” 段清流摇头道:“这说起来轻而易举,但做起来,谈何容易。秦相既然敢将消息放出来,那他便有把握让我们寻不到那接风宴的举办之处。” 蒋钦舟道:“只能把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几位大人将手中能用的人手全都调派出来,守住临安城中的大小酒楼。另外,秦府,万府,张府这三家也要看紧了。” 杜合辛忽的说道:“万一秦相他们举办家宴,那该怎么办?” 蒋钦舟微笑道:“这岂不是更好?咱们正好省了脚力,登门拜访。” 蒲雾围一挥手,霸气十足的说道:“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去安排人手!”说罢,蒲雾围站将起来,便风风火火的出了雅阁。 杜合辛起身道:“那我也下去吩咐一声,我这一走,便不回来了,我先将杨大人那里安排妥当。” “有劳杜大人了。” “不妨事。” 杜合辛说罢笑笑,便也走了。 段清流淡淡道:“临安如今的局势还算平和,但驸马爷一来,这各方力量的均衡,可就要被打破了。” 蒋钦舟微笑道:“所以我们更不能让秦相得此助力,但若是……”蒋钦舟欲言又止,他微微一笑,看似早已胸有成竹。 且说柴厌青拿着火器,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万依硪的新宅。他已见识到了万依硪这新宅的厉害,这次他不敢再贸然行动了。而万宅大门正对的那面墙角处,靠着几堆青砖,这倒是个藏身之处。柴厌青挤进了青砖后,口中念念有词道:“你若说不明白,那我便要了你的命!” 而柴厌青钻进砖垛后不久,就见一吊儿郎当的汉子牵着一辆马车从远处走了过来。柴厌青本只将其当个过路的,却没成想这车夫竟在砖垛前停了下来。他先是解了腰带,在砖上撒了泡尿。随后,他又用几块砖将缰绳压了起来。办完这几档子事儿,车夫便大摇大摆的进了万家新宅。那马夫殊不知,在砖垛后,已有人从两垛砖中间露出的缝隙里,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恍惚间,那堆积在西山的阴云便被染成了淡粉色。又过了半个时辰,这天便彻底黑了下来。 序君楼下栓了三匹骏马,序君楼上,蒋钦舟三人正略显焦灼的等待着。忽的,一年轻男子推门进了雅阁说道:“秦相出府了!” 蒲雾围登时喝道:“可有别人跟着!” 男子摇头道:“来报的兄弟没瞧见别人,只见得秦相一个人上了马车,随后那马车就往西走了,有几个兄弟跟了上去,沿路做了记号。” 蒲雾围点头道:“蒋枢密,你们便留在这里,我去追秦相!” 蒲雾围这话还没完全从嘴里掉出来,也没等蒋钦舟答话,他就快步下了楼,骑马走了。 段清流失笑道:“蒲大人可真是个急性子。” 蒋钦舟微笑道:“有些事,没蒲大人这种急性子,还真是办不成。” 蒋钦舟说罢过了半晌,有人来报:“蒋大人,张骏父子出了府,坐上马车走了。” 蒋钦舟问道:“除了他们父子,可还瞧见了别人?” “这倒没有,不过那马车里之前有没有藏人,这也不清楚。” 段清流对蒋钦舟说道:“看来秦相是要调虎离山,钦舟,张骏父子便由我去跟。你留在此地,切记不要轻易动身。” “你也要小心行事。” 简单寒暄两句,段清流也走了。 蒋钦舟留在房内,思绪万千。今夜的接风宴极为重要,可能一个小小的差错,便会让驸马爷易主。本是不信佛的蒋钦舟也在心中念了几句求菩萨保佑,保佑他一定要在接风宴上现身。 忽的,有人来报:“蒋大人,万依硪从他的新宅出来,带着两个生面孔上了马车。” “怎样的生面孔?” “一人是个着黑衣的白面公子,另一个是穿劲装的威猛独眼汉子,在此之前,这二人好似从未在临安现过身。” 听得此言,蒋钦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里。他忙道:“传令下去,让人紧紧跟住这辆马车,它何时停,何时回报!” “是!” 当男子走后,蒋钦舟越发的坐立难安起来。 “那两人中,十有**就有一人是驸马爷。这,我是去跟还是留在这里?” 蒋钦舟踌躇了片刻,忽的狠下了心,他下了楼,解开了骏马的缰绳。只瞧他翻身上马,竟要亲自去跟从万府新宅而出的那辆马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觥筹交错 共有五人在追从万依硪新宅出来的那辆马车,这五人自不敢扎堆儿赶在那马车后头。五人列成一道长龙,那龙头位的不紧不慢的跟马车之后十丈之后。其余四人如长雁衔尾一般,依次跟在前人身后。如此一来,既不会被马车中人发现有人尾随,而且这条长龙队伍中有谁出了意外,后面的人也能及时补上。 蒋钦舟沿着记号,追上队尾之人后,便下了马。那人简单行了个礼,蒋钦舟随意回了一句。他心中纳闷,为何万依硪的马车专找这种偏僻复杂的道路行走。看这架势,他倒不像是去赴宴,而是像在跟自己打转转。 蒋钦舟觉得不对,便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得得的向前赶去。他还没骑马走上两步,这跟踪马车的长龙队伍便撒了欢似的往前跑了起来。 “坏了!万依硪定是有所察觉,像甩开我们!”想罢,秦中徽不敢迟疑,他抽了座下骏马两鞭子,便加速向前而去。途中,秦中徽瞧见一人猛的摔了个马趴。他只道这手下太不小心,也没多想。 当蒋钦舟超过那长队龙头时,万依硪的马车早已快没了影。蒋钦舟忙的催马赶上前去,而那马车途径一家门外悬着灯笼的人家时,蒋钦舟清清楚楚的见得那车后放着一截麻绳。那麻绳来回的上下颠簸,说掉便要掉到地上。 蒋钦舟此时不敢跟的太紧,“吁”他勒了勒马,不紧不慢的跟在马车之后。又往前行了不到半里,在路径一十字路口时,骤然生变。 只见那马车忽的调转车头,便拐进了右手边的一条昏暗的小巷里。蒋钦舟催马快速上前,当他穿过那条小巷,来至宽阔的街道后。竟见得,竟有两辆制式相同的马车各朝东西而去。蒋钦舟左右一看,没着急着追,反而是折回了小巷子。 当从巷子出来后,蒋钦舟毅然朝往北的那辆马车追去。这其中缘由无他,只因车后放着的那截麻绳。初瞧上去,那麻绳只是被人无意落下的。但蒋钦舟仔细一琢磨,便晓得这是个障眼法。 往南而去的马车后放着麻绳,而往北去的马车后却没有放着。但方才那马车陡然拐进了巷子里,那在平路上都上下颠簸的麻绳又怎会安安稳稳的待在那马车上呢?所以刚才蒋钦舟折回去瞧,便是去瞧巷子里有没有被颠下来的麻绳。当真,就如蒋钦舟所料。 麻绳,落在了巷口处。 马车内,一人撩开了车后挂着的帘子,往前一瞧,便笑道:“这人跟的可够紧的。” 万依硪微笑道:“那就让他追,可有好戏等着他呢。” 蒋钦舟紧追不舍,那马车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蒋钦舟心道:“马车笨重,车内有载着人,它是定跑不掉的。现在要堤防的是途径的大小路口。” 蒋钦舟刚想罢,便见得有两辆马车从前方左右路口冲了出来。旋即,三辆马车便开始并排行驶,大摆**阵。蒋钦舟不为所动,不管途中钻出了多少辆马车,这马车又拐了多少路口,蒋钦舟依然死死的跟在自己认定的那辆马车之后。 这追了半个多时辰,那辆马车竟到了临安的北城门。只见那禁闭的城门忽的一开,马车陡然闪出城外,大门也随着紧闭。 “是想去城外赴宴?” 蒋钦舟来至城门前厉喝道:“开城门!” 这守城门的官兵,虽认识这位鼎鼎有名的蒋枢密,但听了他的命令,却皆是显得局促至极,没人敢去开那城门。蒋钦舟见状断定,万依硪定在那车内。 蒋钦舟也不与这群官兵多言,只要是站着不动的,皆挨了他一马鞭。见这枢密使真动了怒,官兵们也不敢再扭捏,乖乖的把城门打开了。 蒋钦舟出了城门,便见那马车已跑出了数十丈远。好在这四周开阔平坦,绝无偷龙换凤与藏人的可能,这马车不至于跟丢。蒋钦舟将刮进嘴里的扬尘变成一口唾沫啐在地上,策马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有三辆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下来。头一辆马车上下来三人,却见这三人赫然便是万依硪,林三川与董平。万依硪来至马车后,看了看那车后放着的一截麻绳笑道:“这蒋钦舟,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见那麻绳上钉着一根细铁钉,在夜里,若是不仔细瞧,那是绝看不出来的。 随后,后面两辆马车上的人也走了下来。从中间马车上下来的是秦中徽,而第三辆车上下来的则是张骏与张千度父子。 董平开口道:“秦相这是挑的什么酒楼?” 秦中徽微笑道:“驸马爷见谅,老夫窃以为,今日还是来此处给驸马爷接风最为合适。” 董平抬头一瞧,笑道:“不错,此处最为合适。” 那张千度是小辈,这里自然没他说话的份儿。但他自然也不会待在一旁默不作声,趁着董平与秦中徽等人交谈时,他便上前去叫门了。 “咚咚咚!” 着三生闷响过后,便见一俊俏的小丫鬟打开了门。开门一见张千度,登时就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找谁?”小丫鬟怯生生的说道。 张千度淡淡道:“我找你家大人。” 小丫鬟道:“几位来的不凑巧,我家大人此时没在府上。几位先请回,明日再来寻吧。” 张千度冷笑道:“说什么胡话,你今日要是敢怠慢了我们,明日小心你的人头落地!” 小丫鬟哪里见得这种场面,她往后退了两步,张千度见得空当,竟夺门闯了进去。那小丫鬟险些跌坐在地,她带着哭腔说道:“几位爷,我家大人真没在府上。” “那就叫你们夫人来,瞧见后面那位老先生了没?那可是秦中徽,秦相!” 小丫鬟自当是听过这个令人震耳欲聋的大名,她上下打量了秦中徽一番后道:“等着,我去通禀夫人一声。”说罢,小丫鬟便快快的跑了去。 张千度回过身,一改方才凶貌,他弯腰谄媚道:“秦相,您老请进。” 张骏听罢皱眉道:“千度,你懂不懂规矩?为尊者讳,你不在朝为官,断不可称呼秦相二字,论辈分叫,你应该叫爷爷。” 张千度一听高兴极了,但他还来得及没叫秦中徽爷爷时。秦中徽就咯咯笑了起来:“一个称呼而已,张大人未免太过严苛。秦相,就称呼秦相便可。而且今日尊卑有别,吾等应为驸马爷为尊,理当是驸马爷先请。” 董平闻言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董平便大摇大摆的进了门,林三川紧随其后。旋即,秦中徽等人也依次走了进去。当大人物都走干净后,那吹了半天夜里冷风的三位车夫,便颇有默契的钻进了车里,暖和着去了。 “呵……呵…” 几声粗重的喘气声,宣誓着主人的如释重负。只瞧得一人影从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底掉到了地上,柴厌青将被颠的已快散架的身子骨扭了出去。却说藏在砖垛后的柴厌青一见董平等人出了万家新宅,便刚忙偷摸着扒在了马车车底,一路被带到了此处。 “可累死爷我了,他姥姥的,突火枪也丢了。”柴厌青揉了揉胳膊大腿后抬头一瞧,蓦的一惊。他只见面前这座府宅的大门之上挂着的那块牌匾上,书着两个大字,蒋府。 “怎么到这儿来了?” 柴厌青暗自琢磨了片刻,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既然没琢磨出来,那他也不再多寻思,径直就闯入了蒋府,打算着去找董平当面问个明白。 封岚听得小丫鬟来报,当即便穿戴整齐,去见这几位不速之客了。董平众人正站在客堂内,都没有落座。封岚一来,便躬身裣衽道:“秦相,您这大驾光临,怎的不提前找个人告知一声,令我讲府如此怠慢于您。” 秦中徽微笑道:“蒋夫人多礼了,这事出突然,老夫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蒋夫人见谅。” 封岚定睛一瞧,见得来人里有万依硪,张家父子跟两个陌生男子,当下便觉得秦中徽一行人的来意不简单。 “秦相哪里的话,若是知道您能来,钦舟不知道多高兴呢。” 秦中徽摆手笑道:“蒋枢密可在府上?” 封岚回道:“钦舟在枢密院忙公务,应该等上了早朝才能回来,秦相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想找钦舟相商?” 秦中徽侧过身子,一指董平道:“蒋夫人您瞧,这位是从蜀州赶到临安的蜀中王府驸马爷。老夫想着,前来寻蒋枢密,一起给驸马爷接风洗尘。可真不凑巧,蒋枢密竟然没在府上。这,如何是好?” 封岚闻言一惊,她仔细打量了董平两眼,瞧得这位蒋钦舟极为重视的驸马爷此时竟就在蒋府之中,她不由觉得如梦似幻。封岚定了定心神,她颇为从容的说道:“这位驸马爷可真是人中龙凤,蜀中王好眼光。秦相您们几位就先在这里坐着,我这便去派人喊钦舟回来。顺便让伙房备上一桌酒席,府里最近来了个东州的厨子,手艺可好极了。” 秦中徽回头道:“驸马爷您觉得如何?” 董平微笑道:“却之不恭,怎敢拂了蒋夫人的一番好意,我瞧咱们就在这里等蒋枢密回来。” 封岚闻言一喜,“几位大人先坐着,我这就下去安排。” 说罢,封岚便走了出去。 一出了客堂,封岚的脸上便攀附上了焦容,她现在当的是心急如焚。方才扯了谎,说是蒋钦舟在枢密院,但蒋钦舟此时到底在哪儿,她可是没有半分头绪。 封岚正想着,便见得一男子脚底发飘,三步一打晃的朝她走了过来。封岚见人,目光一亮,她急忙跑上前去说道:“二爷,你怎么来了?” 柴厌青此时心中懊悔不已,他悔自己怎的扒在了车底,初下来还不觉得如何,但刚走了几步,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酸伐劲儿便快要了他的命。 柴厌青道:“来找人!” 封岚问道:“你找谁?” “柴关山!” 封岚蹙起了眉头,她道:“这里哪有柴关山?小祖宗,你可别胡闹了,现在你快去帮我把辞朲他爹给找回来!” 柴厌青闻言嗤之以鼻,他正对蒋钦舟劝蒋辞朲改嫁之事不厌其烦,便满是不屑时说道:“我凭什么去找他?你不使唤你府里的人,反来使唤起我了!” 封岚着实拿柴厌青没办法,她只好苦口婆心的说道:“你不晓得,蜀州的驸马爷来了,还有秦中徽跟万依硪他们。府中的男丁全被钦舟调出去了,你让我怎的去指望一群手脚无力的小丫头。若是钦舟回来,晓得了驸马爷曾来过,而他却不再,他定会被气疯的!二爷,您就看在辞朲的面上,帮我蒋家一次。” 柴厌青倒是全然没讲驸马爷三个字听进耳朵里去,但他一听得辞朲二字,却心中有了主意,他道:“我倘若将他找回来,那你可得帮我一件事。”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帮什么忙,尽管你提。” 柴厌青笑道:“口说无凭,你得立个字据。” 封岚不晓得柴厌青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她一想柴厌青平时的胡作非为,突然变了脸色道:“算了,我还是去找别人,你这叫亲家立字据,当真是让人心寒的很。” 柴厌青闻言着了急,他忙道:“别,别!我去找就是,你只需劝我嫂子别让她改嫁就成。” 封岚恍然大悟,她笑道:“你就是要我帮你这个忙?你且放心吧,辞朲今日一听说他父亲要她改嫁,她当即便回绝了,还损了她父亲几句。你且放心,辞朲定不会离开王府。” 柴厌青闻言放了心,他笑道:“若是我嫂子改了嫁,那我可跟蒋家没完!找人这事儿,你可算是寻到人了。就在半个时辰前,我还瞧见蒋枢密来着。” 封岚这个关节下,也没想柴厌青是不是在信口雌黄。她只是大喜,登时便推着柴厌青去寻蒋钦舟了。 没多久,一桌酒菜便摆上了。 众人落座后,一旁的封岚微笑道:“钦舟过不了多久便能回来了,几位大人不必拘礼,请动筷。” 董平夹了一筷子鱼肉说道:“蒋夫人家的厨子手艺果然不错,单看这道怀抱鲤,便可管中窥豹。” 封岚笑道:“驸马爷若是喜欢吃,那便常来府上做客。” 董平微笑道:“一定。” 秦中徽笑道:“蒋夫人也落座吧。” 封岚笑道:“我便不打扰几位大人议事了,灶上还炖着一锅汤,得由我亲自去盯着。府内虽有好厨子,但却都不会熬汤,讲来也有趣。”说罢,封岚走了出去。而她走后没多久,便进来了两个丫鬟。竖着耳朵,奉茶倒酒。 秦中徽淡淡道:“老夫先敬驸马爷一杯。” 董平正要与秦中徽碰杯时,却忽的将酒杯放了下来,他愁眉不展:“前途莫测,这酒当真入不了吼。” 张骏笑道:“依驸马爷这等身份,何须担忧未来前途。最近可有一处肥差,还没着落呢,不知驸马爷可否感兴趣?” 董平笑了起来,他道:“张大人何必要吊我的胃口,你尽管说便是。” 张骏道:“最近朝廷有意要与南疆诸国通商,在南方开辟一条商路。这件事圣上已经应允了下来,会南使馆正在建造。这使馆中的大小职位都有了着落,唯独这个会南使总令没有着落,驸马爷可有意担任?” 董平闻言,稍显惊讶。但转瞬,他便明白了几人所打的盘算。他皱眉道:“南疆诸国地处荒蛮,诸国臣民未通教化,他们是不是仍在饮毛茹血也尚未可知。这通商一事,能行得通么?” 秦中徽笑道:“驸马爷多虑了,就算南疆诸国百姓再愚昧无知,难道还比得过上千年前的西域诸国么?当年张骞能开辟一条商路,我们又怎么不行?而且这件事由万大人主内,负责商品采办。而万大人主外,负责与南人谈判沟通。驸马爷只需坐镇会南使馆,无需操持琐事公务。只需借您如今在蜀州的地位,这件事,便已成了一半。” “那我这个官未免做的也太轻松了些,让二位大人忙前忙后,我坐享其成,这说不过去。”董平虽有意推辞,但他目光中迸射的却是期待神色。 万依硪见状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这会南使馆是由中书门下与枢密院联手所办,驸马爷正好借此机会,能在我大宋的两大枢纽中结交自己的人脉,这可是满朝文武求之不得的。而且与南通商,乃是国之大策。若驸马爷能把这桩事儿办漂亮了,不仅能打下自己的根基,圣上也能多看重您几分。如此一来,加上驸马爷之前积累的人脉关系,还怕不能飞黄腾达?三师三公,封疆大吏,不也是唾手可得?” 董平轻叹道:“若是能做出一番功业,以后能在王府抬头做人,那我便不需此行。承蒙几位大人厚爱,这杯酒,我敬诸位大人。” 闻言,众人齐笑,随即碰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该拜新神 封岚有些望穿秋水,但更多的是心如死灰。她有些悔了,她当时真的是急昏了头,才将寻人这般要事,交待给了临安城中最不靠谱的柴二爷。直到屋内杯盘狼藉,来客依次与其告别,封岚颇显木讷的回着礼。 当人走茶凉,封岚嘭的坐在了门槛上,她啜啜的哭道:“老爷回来,怕是要被气疯了……” 柴厌青虽然不靠谱,但封岚交待他去找蒋钦舟这事,他还真是用心去找了。不过他浑身酸疼,一瘸一拐的在街上跑,反倒没有扶着墙走来的快。 在封岚面前,柴厌青提及能找到蒋钦舟的只有他,这倒也不是妄言。在柴厌青还扒在车底之时,那车曾猛的拐过一个路口,从那路口出去后,柴厌青倒耷拉着脑袋一瞧,只见前方有一匹大马在与他们这马车背道而驰。 那马上坐的人是谁,柴厌青着实没看清楚。不过那匹大马毛色纯黑,但那马臀上却有个脸盆大小的白斑。这马柴厌青认得,是蒋府所豢养的一匹千里马。当时柴厌青只觉得那马上骑的人应该是蒋钦舟的手下,但他现在一联想秦中徽等人夜访蒋府,封岚又急着让他去寻蒋钦舟。他的心中便笃定起来,那马上坐着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蒋钦舟。 柴厌青照着自己的记忆缓缓的寻找着,在路上,那柄被马车颠簸到地上的突火枪竟然失而复得了。柴厌青信心高涨,酸软的双腿竟多了几分力气。 且说此时在旷野中的官道上,蒋钦舟本正不知疲倦的追着那马车向前行,但忽的,他却停了下来。只见蒋钦舟抓着缰绳的手停在半空,其脸色涨红,双眼暴突。过了片刻,他呜咽一声道:“我上当了!” 蒋钦舟这般聪明人,竟也会中了这牵挂则乱的套。只闷头追出了将近快百里地,蒋钦舟方才恍然大悟,从那巷子出来后,所碰见的马车,马车后均没有放麻绳! 想到此关节,蒋钦舟忍住气血翻涌,赶忙的往临安折返而去。他现在只盼着段清流与蒲雾围二人能及时赶到接风宴,莫要丢了先机。 蒋钦舟在回程的路上,心中尚有一似希望。但当他进了城门,遇见一人后,险些没从马上跌下来。 “厌青,你在这里做甚?” “你夫人让我来寻你。”柴厌青不咸不淡的说道。 蒋钦舟急道:“府上可是出事了?” 柴厌青淡淡道:“秦中徽跟万依硪他们到你府上去了,寻摸着说是要找你,到底是为什么,你还是自己回去看吧。” 蒋钦舟不再多言,他一撒缰绳,策马而去。 柴厌青望着蒋钦舟急速远去的身影,不由得摸了摸下巴,嘀咕道:“这大半夜的,他骑个马晃荡什么呢?呸,这老家伙忒是惹人厌,我管他做什么?还是先回府,看看大嫂消停下来没有。” 柴厌青拖着蹒跚的步伐回到王府后,瞧得自己临出去前上的那把锁还是严丝合缝,心道安稳。当他将锁大开,推门进了屋,登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了一大跳。他只见得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白晃晃的,着实令人眼花心乱。但透过白绫,又见得蒋辞朲安稳的坐在椅子上,面色红润,不像是个死人。 柴厌青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大嫂?” “做什么?” 蒋辞朲冷不丁的一开口,又把柴厌青给吓了一跳。 “诶呦,您还活着,那太好了!” 蒋辞朲冷淡道:“我本是要去死的,但临进鬼门关前,鬼差硬是把我推了回来,那鬼差说,地府里有凶鬼恶鬼高兴鬼,饱死鬼跟饿死鬼,唯独就是没有气死鬼。” 柴厌青曲着膝盖,跪了下来,他诚恳道:“大嫂,我晓得是我不争气,害您恼了。但您放心,从今以后,我保证给您争气。但只求您一件事儿,那就是留在王府,莫要走了。这句话放以前,我是绝不会说的。但现在我能说了,因为柴关山回来了……您苦熬了这么多年,难不要功亏一篑?” 蒋辞朲心神一动,转瞬,她低垂着眉眼说道:“你大哥,哪里有你大哥?” 柴厌青笑道:“就是今晌,在万依硪新宅瞧见的那干净面皮。我方才又去找了他一次,我问他是不是柴关山,他一开始死活不承认。但他经不住我磨,到了还是承认了。” “真的!” 一见蒋辞朲不再绷着,又惊又喜的问道。柴厌青笑了,他道:“那可不是,我问他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还改了幅面容。他告诉我,说是在三年前的宋辽大战中,大宋虽兵败如山倒,但架不住他的命好,硬是活了下来。但他觉得自己这败军之将无脸再回临安,于是就找了个高人,给他改头换面。自那时起,他便在边塞隐居了下来。” 蒋辞朲目露柔光,水光,晶莹光,她柔声道:“那他现在,为何又回来了?” 柴厌青道:“他说自己这次回来是有要事办,让我们切莫为他担心。他还说今日瞧见大嫂你瘦了些,让你别忘了三餐。” 柴厌青虽扯的都是谎,但见得蒋辞朲高兴,他也就继续编了下去。 蒋辞朲本正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时,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叮嘱道:“你大哥这次回来,定隐藏着身份呢。所以为了护他周全,这件事儿你知我知便可,切不可以出去宣扬。” 柴厌青点头道:“这我自然晓得,绝不把这消息外露。” 蒋辞朲盯着自己的双掌出了神,她恍惚瞧见,在自己掌心中出现了一双白嫩的婴儿小手,那小手渐渐长大。最后,那婴儿的手掌变成了一双十指纤长的大手。这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中暖流涌动。 不知何时,蒋辞朲又流出了两行清泪。 瞧的蒋辞朲目光迷离,憧憬中掺杂着哀伤,柴厌青忽觉得自己这谎扯的有些大了。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虽是假的,但至少能给蒋辞朲留个念想。 柴厌青出了房屋,叫起个丫鬟,吩咐其给蒋辞朲弄些吃食后,便强撑着疲乏的身子回了自己的卧房。 在接风宴上还是双眼迸射精光的董平,此时走在大宅院的僻静小路上时,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林三川许久没体会过这般沉闷,他感觉压抑至极。于是,他突然笑呵呵的没话找话道:“今天那几位狗头大人说了个什么,我倒是一句都没听明白!公子,我瞧你也笑的厉害,给我讲讲?” 过了半晌,董平开口了,但他答非所问:“两个人若是成婚了,这叫做什么?” 林三川一怔,旋即回道:“自然是夫妻。” 董平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若两个人在襁褓之中时便睡一个筐里,吃一个妈妈的奶,之后又一起长大,接下来成婚。一来二十四年,从未分离,那这种夫妻,还能用夫妻二字简单形容么?” 林三川沉吟了片刻,道:“我不晓得。” 董平微笑:“我也不晓得,只觉得这心又跳起来了。” 林三川闻言一惊,他倒不觉得董平是个死人,而是董平的话有几分匪夷所思,他见到谁,心又跳起来了? 董平这时道:“得了,回房歇息吧。我明日要进宫,你就在临安大小街头转转,熟悉一番临安的情况。” 二人散了,各回了自己的房间。 董平进了房,他刚跨过门槛儿,便脱力似的坐到了椅子上。这三年来,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坚如磐石。但这次重返临安,他的心却是乱了。而乱他心的,是一个女子。 在燕临,当董平得知因少年时的一面之缘,便为其倾心至今的上官曦,董平的心没乱。他只是给了上官曦一个待南不是南,待北不是北,君问归期未有期似的纸皮幌子。 而重回戍北城时,晓得纯洁如同柔软白净宣纸的静心小尼姑被掳走时。董平的心也没乱,他只道是有缘无份。 而冷飘飘耗费寿命,用无界神功为其逆天改命。董平从鬼门关回到人间,他瞧见冷飘飘的一头华发时,他的心也没乱。他只道是,这余下的半生,定要用性命来待她好。 而阮沥跋涉千山万水,尝尽百般滋味只为见到他时。董平的心没乱,他只道这小丫头痴的可爱。 董平呢喃道:“似我这般无情的人,又何德何能招惹如此多有情有义的姑娘。但我却食髓知味,逮到了,便死皮赖脸的不愿意撒手。说到底,辞姐姐,是你宠坏了我。” 董平闭上了双眼,不知在想什么,他笑了起来。 世间就是这个道理,有人笑,就有人哭。 蒋钦舟一回到家里,听封岚讲了秦中徽一行人来府上的经过后,当的就倒在了封岚的怀里。见得蒋钦舟一脸风尘仆仆,满面的憔悴,封岚不由得心疼的拿出手帕为其擦脸,擦手。 蒋钦舟有气无力的说道:“他们谈了些什么?” 封岚道:“在他们谈话时,我便出来了,而是让紫,红两个机灵的丫头在里面伺候着。她们记性好,已将秦相几人说的话全数记在了心里。”说罢,封岚便将紫丫头跟红丫头叫了过来。待二人将秦中徽等人说了些什么,一字不差的讲完后。 蒋钦舟倒又似回光返照般的来了精神,“秦相这次是给了我个下马威啊!但他的提议又是什么道理?会南使馆虽由中书门下跟枢密院共同管理,那会南使馆的办事房却是设在枢密院。秦相难道想将这块要到嘴的肥肉,推给我?” 封岚摇头,无奈道:“你跟我说这些,我哪里能听得懂?但从今日秦相等人的举动来看,我倒是觉得秦相是想先敲你一榔头,然后再往你嘴里塞一块白糖。我看呐,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初出茅庐的驸马爷,就算王爷留给了他再大的权利,那又能掀起多大波浪?秦相是想借此事要你臣服,得了你这蒋枢密,那大宋国,不就让他一人独大了?” 蒋钦舟闻言,心神一荡。他也不顾还有下人在,极为亲昵的在封岚脸上亲了两口。二人虽已是老夫老妻,但封岚毕竟是名门闺秀出身,面对蒋钦舟此举,她倒也只有双颊微红,娇羞的低下了头。 蒋钦舟笑道:“夫人,你还说你看不明白,你这看的可要比我清楚多了。一言惊醒梦中人。以前于秦相的屡次交锋中,我总是略输一筹。我时常想,我为何比不过秦相。今日经夫人提醒,我明白了。就像这次驸马爷进临安,私以为我与秦相之间必有一番腥风血雨的明争暗斗。但实际上呢,只有我执着于这一颗棋子罢了。而秦相,早已俯瞰起了全局。执着于一子得失,未免就会着了相,陷入**阵。” 在蒋钦舟说话的间隙,封岚已将两个丫鬟支出了屋子。她环住蒋钦舟的脖子,依偎在蒋钦舟的怀里后,道:“既然现在秦相的用意,你已经明白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蒋钦舟微笑道:“卧薪尝胆,将计就计。既然秦相把驸马爷送上了门来,那我可不能不收。等明日瞧瞧,这位驸马爷是不是个可造之材。对了,你觉得那驸马爷如何?” 封岚道:“那位驸马爷除了生了幅好皮囊之外,依我看,其言谈举止,倒也只是泛泛之辈。” 蒋钦舟闻言倒是满意的笑了:“这赵庆庭挑中的人,又岂会是泛泛之辈。他既然能在秦相几人面前装出幅泛泛之辈的模样,那他便定不会是泛泛之辈。看来他这先去拜访秦中徽,应该是有着自己的想法。”说罢,蒋钦舟弯腰托起封岚的腿窝,竟一把将封岚给抱了起来。 “诶呀!” 被蒋钦舟突如其来的这么一抱,封岚当即便惊呼了一声。但封岚一觉得自己都已快四十有五,竟发出似少女般的娇羞呼喊,不由得更加面红耳赤起来。 蒋钦舟柔声叫起了封岚的乳名:“阿宝,夫君累了。” 二人双目相对,波光流转间心神激荡,一夜无话。 待夜尽天明。 一层薄雾笼罩于这座瑰丽雄起的城池上空,红日才刚刚从东边儿露了似一角糖饼的小头。那氤氲的白雾便被镀上了一层金红的神圣光彩,而那大内皇宫,也被映照的更加高不可攀。 早起的货郎扛着货架沿街叫卖起了时兴玩意儿与日用杂务,他走过冒着热气的大笼屉,闻得满鼻的香味儿。货郎忍不住,便掏两枚铜钱买了几个表皮白宣宣似少妇肌肤的大包子。猪油被肉馅染成黄艳艳,让人大吞食指的汤汁从包子顶端的褶皱里流了出来。在老饕们的眼里,这里的包子,可比妇人的那两个包子有滋味儿多了。货郎没尝过别的包子,但他想,那包子只要有他手上这包子的一半美味,他便满足了。 货郎大嚼着,即使偶尔被烫的张大嘴哈气,但他仍是乐此不疲,不愿意将包子晾晾。这一路走着,货郎又喝了碗滑腻的豆腐脑,吃了两个炸的金黄的油饼。这一条街没走完,他这备着的零散钱便被吃完了。熟悉人取笑他:“啊呀,怪不得你这快入土的年纪都没娶媳妇。原来是把媳妇儿吃进了肚子里,老货郎,你何时生个娃娃出来?” 食客们闻言皆笑,货郎也跟着笑。笑到最后,他还顺走了一个油饼,只听他道:“我乐意着嘞!” 说罢,货郎继续扛着货架往前走。但当他走至街口时,却停了下来。每天在这街口停上一会儿,已是货郎的日常惯例。因为在这里,他不仅能瞧见灿烂的朝霞,更能见得从南往北而去早朝的文武百官。对这些官员的姓名来历,官职大小,货郎已是如数家珍。他虔诚的朝拜着,不敢对这些官员有一丝亵渎之意。因为他晓得,能不能让他攒下钱来娶媳妇儿的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老神仙。而是他从他面前经过的这些人。 忽的,货郎睁大了眼。他瞧见,在这群身着紫袍红袍绿袍的活神仙队列里,有一个身着澄蓝色长衫,不似官员的年轻男子竟站在了权利最大的紫袍神仙队伍里。 货郎紧张不已,他扛起货架,便往回跑。旁人见状好奇,问他怎的了,货郎只是道:“要拜新神啦!” 见得董平与秦中徽聊的颇为开心,还不晓得董平身份的人便上扎了堆儿的上前想去讨个热乎。而当晓得董平竟是险些要用铁骑踩碎临安的赵庆庭半儿时,众人又哗的散去,如遇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秦中徽微笑道:“驸马爷不必介意,他们这是敬畏极了从蜀州来的下山猛虎啊!” 董平微笑道:“这一瞧,还有不少以前的同僚。但看上去,倒像是没有一个人记得我了。” 张骏凑上前来说道:“当年驸马爷是区区小吏,说句实话,那在临安不值一提,他们不记得您,也不足为奇。但现在您却是堂堂的驸马爷,放个屁都能威震临安。等过几日,他们便会来巴结您了。” 董平笑道:“我这一脚跺下去,能激起些灰尘,那还是借了秦相与张大人的分量。威震临安,我没去想,也不敢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谢主隆恩 当张骏正要接话时,忽的有人打岔道:“秦相,万大人,张大人。还有这位,便是驸马爷了吧?”蒋钦舟赶了上来,秦中徽笑道:“秦枢密,你这架子可是好大。昨夜老夫本带着驸马爷去贵府拜访,但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就是看不见蒋枢密的人影啊!” 蒋钦舟表现的甚是惭愧,他抱拳作揖道:“还望秦相宽恕则个,昨夜家中来人报信,说是秦相跟万大人张大人领着驸马爷来了。我当的是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飞回家里,但手中那待处理的公文,却也是放不下。但等我处理完手头上几封要紧的公文,赶回家中时,秦相跟驸马爷却是已经走了。多有怠慢,实在惭愧。若秦相与驸马爷不嫌弃,那今日我便摆宴鸿宾楼,好好向几位谢个罪。” “蒋枢密还是莫要破费了,你家厨子的手艺倒是颇合我胃口。待有机会,定当还去贵府做客。”说话的是董平。其实蒋钦舟已用余光打量了董平半晌,现在董平一开口便婉拒了他的提议。倒是令蒋钦舟隐隐觉得有些不快,他道:“驸马爷这从蜀州来,我还怕家中那北方厨子烧出来的菜,不合驸马爷的胃口呢。” 万依硪俏眯眯的走至蒋钦舟身后,似鬼魅般的说道:“蒋枢密多虑了,难道您就没瞧出驸马爷有几分面熟么?” 董平笑道:“万大人哪里的话,似我这般刀笔小吏,又怎能入的了蒋枢密的法眼。” 蒋钦舟讶然道:“敢问驸马爷贵姓?” “免贵姓董,单名一个平字。” 见得蒋钦舟若有所思,秦中徽呵呵笑道:“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只要晓得驸马爷就是驸马爷即可。” “哈,秦相言之有理。” 众官员穿过道道城门,进了威严的金銮殿。文武官员分列两排,这大殿两侧都放有椅子。这椅子虽制式相同,但文官做的椅子是用花榈木,而文官做的椅子用的却是紫檀木。一静一动,暗自契合文武之说。 众官员站了片刻功夫,见没太监吆喝着上朝,也没瞧的有人坐上那皇位,便颇为默契的都坐了下来。董平直愣愣的站在两排官员中间,只听得左手边一粗犷的武官喊道:“今日又不上朝啦!秦相,您住持着散了吧,衙门里可有不少公务要处理呢!” 秦中徽佝偻着身形站起来,他转身面对文武百官,开了口,中气十足:“按往日规矩,诸位大人将要上奏的折子,交给本官。本官代各位大人把折子,转交给圣上。” 坐在末位的官员已偷摸溜走了不少,当秦中徽说完话,留在金銮殿内的官员,只剩三分之二了。 秦中徽微笑道:“无人上奏,那便说明我大宋国泰民安,可喜可贺。诸位大人,散朝吧。” 众官员起身,依次离去。 董平见状笑道:“这倒是有意思,这些个大人起个老早,就是为了来这里走个过场?既然如此,哪里比得上在家多喝碗热汤,多跟夫人温存片刻,那这一天的办公也有精神。”说到此处,董平忽觉不妥,这话,怎的像个局外人说的。临了,董平添道:“在我离开时,这早朝还不是这么个光景。” 一旁的张骏笑道:“比不得,比不得。诚如秦相所说,现在我大宋可是国泰民安啦。只是一小伙水匪,蜀中王便举了十万兵北上来剿。这不正好证明我大宋兵强马壮么?有如此雄厚的国力,哪里还有烦心事要议?” 听得张骏这夹枪带棒的犀利话语,董平倒是面色如常,反瞧秦中徽已甚是不满的蹙起了眉。万依硪见得不对,赶忙拉起张骏道:“张大人,快回去办公吧!在这里蹉跎着什么。”旋即,万依硪又看向稳坐紫檀椅的蒋钦舟道:“怎的蒋枢密,您那压手的公文,已经处理完了?” 蒋钦舟微笑道:“二位大人先走,我还有事要面见圣上。” “好,好。” 待万张二人走后,秦中徽颤抖着嗓子开口道:“混账!蜀王爷为我大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没蜀王爷,又何来今日我大宋安康。摔碗骂娘啦!” 见得秦中徽捶胸顿足,董平笑着宽慰道:“若父王在天有灵,晓得在这庙堂之上,还有秦相能惦念着他的功绩,他定会欣慰的。” 蒋钦舟起身笑道:“驸马爷说的不错,秦相不必动气。” 秦中徽缓了口气道:“驸马爷深明大义,实乃我大宋之福。罢了,罢了,随他们去非议。蒋枢密既然也要面见圣上,那便随老夫与驸马爷一起去吧。” 蒋钦舟点头道:“秦相请,驸马爷请。” 三人并肩出了金銮殿,蒋钦舟开口道:“秦相,你说圣上此时在何处?” 秦中徽微笑道:“今日初十,圣上定在韩贵妃那里。” 蒋钦舟笑道:“还是秦相了解圣上。” 秦中徽摆手道:“谈不上,谈不上。圣上天威难测,又岂是吾等凡人所能窥探?只是年纪大了,便容易记一些琐事。” 董平似笑非笑道:“这便是有心人与无心人之间的区别了,怎的你这钻研本事,还没秦相厉害?” 蒋钦舟笑道:“我怎敢与秦相相提并论,驸马爷莫要臊我了。” 董平注视了蒋钦舟片刻,心道:“越发的圆滑世故了。” 三人一路来至韩贵妃所在的宫院,在那浑圆的院门口,有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宫女正低头寻些什么。秦中徽三人来了一大会儿,这宫女也似跟没看见他们一样。董平道:“妹子,你找什么呢?” 那宫女仍低头不起,带着慌乱之声道:“……贵妃…贵妃赏赐的一串珠子找不见了!若是让张妈妈晓得了,我定又要挨一顿藤条打了!” 董平细细的打量了这女子一番后笑道:“妹子,你那串珠子长什么样子,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找。” 宫女道:“那串珠子可好看了,寻常人只道世间有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颜色。但那串珠子却有三十八颗宝珠,三十八颗宝珠颜色却又各不相同。戴着那珠子往太阳下一挥,可比那朝霞雨虹好看多了。” 董平调侃道:“我不信,有本事你挥手让我瞧瞧。” 宫女闻言抬起了头,她这一抬头,董平三人瞧见了一张面若桃花,唇似珠玉,双眸似幼鹿般澄澈透亮的少女。但这宫女,此时却是惊慌急了,秦中徽,蒋钦舟,这两个人物她可惹不得。但她却把这二人晾在了一旁半晌,她怎能不怕。 董平微笑道:“妹子,你还没让我瞧瞧那比彩霞还要光鲜的珠子呢。” 宫女蹙起眉尖,稍稍一打量董平,心想:“这俊俏的公子是哪里来的,怎的连秦中徽都站在他的身旁。” “那珠子丢了,公子怕是瞧不见了。” 董平笑道:“你抬手挥挥就是。” 宫女不敢违命,她刚抬起手,就惊喜的呼喊道:“诶呀,这珠子就戴在我手腕上呢!” 秦中徽皱眉道:“碧音,你这是在耍什么宝?这位是蜀中王府的驸马爷,你见了还不行礼?” 碧音闻言忙的行了个万福道:“碧音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驸马爷恕罪。” 董平打趣道:“我可不是什么泰山,泰山是蜀中王,我何等人才会娶那么个臭姑娘?” 韩贵妃笑道:“十有**,脱不了荣华富贵四字。” 赵篆若有所思,道:“爱妃言之有理,董驸马,你意下如何?” 蒋钦舟抢白道:“启禀圣上,微臣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不当讲,闭嘴吧。朕跟驸马爷说话,爱卿插什么嘴。” 蒋钦舟暗道不好,他担心董平若是一时气郁,冲撞了圣上,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斜睨董平一眼,只见董平脸色如常,他这才稍稍安心。 董平开口道:“陛下与贵妃的见解独到,草民心生佩服。陛下瞧公主面相丑陋,大概是因为陛下时常见得都是如同贵妃这等倾城之貌。陛下的眼界,吾等草民实不能比。公主在陛下眼里是暗红的瓷胎,但在草民眼里,却美的跟花儿一样呢。而天下熙攘,皆为名利来往。所谓荣华富贵四字,除了坐拥天下的圣上之外,世人谁不求?” 说罢,韩贵妃一笑。 赵篆见状不悦,他淡淡道:“驸马如今贵为皇叔膝下半子,又如何皆连称自己为草民?” 董平回道:“我虽是驸马,但的确还是一介布衣。身为陛下的子民,在陛下面前理当自称草民。” 韩贵妃微笑道:“那可真是怠慢了,陛下,你还不赐驸马爷个官做?” 赵篆道:“皇叔劳苦功高,如今他已离世,驸马理应受其蒙荫。二位爱卿,你们可有建议?” 秦中徽虽仍是头晕眼花,但他一听得赵篆问话,便赶忙回道:“启禀陛下,当下有一职空缺,正好适合驸马爷担任。” “哦?” 秦中徽接着道:“如今会南使馆正缺一总使令,微臣私以为,驸马爷得蜀中王生前在南疆名声。若由驸马爷担当此职,与南通商一事,自当事半功倍。” 蒋钦舟道:“臣附议。” 赵篆微笑道:“既然两位爱卿都同意,那便让驸马当那使馆的职。” 董平行礼道:“谢陛下隆恩!” “驸马跟二位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见没人言语,秦中徽看向蒋钦舟说道:“蒋枢密不是还有要事要启禀陛下么?” 蒋钦舟笑道:“启禀陛下,今日微臣是当了马后炮了。微臣本就是为了驸马爷的安排而来,没成想,秦相已有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几位爱卿便先行退下吧。” 三人齐声道:“微臣告退。” 但当三人就欲离去时,赵篆突然道:“秦爱卿留下。” 秦中徽目送董平二人远去后,跪地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只见得赵篆此时一脸严肃,他淡淡道:“爱妃,去找些药膏来,给秦爱卿敷上。” “微臣惶恐!” 赵篆微笑道:“秦爱卿,朕将你留下,是想问问你对这位驸马爷是什么看法?” 秦中徽回道:“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一双慧眼,想必早有决断。微臣只与这位驸马爷相处过几个时辰,对其的评价,也只有机敏二字。” “机敏?”赵篆笑道:“这位驸马爷看上去可不光只有机敏,见朕敲山震虎,却无半点畏惧之色。这世上,可有见了皇帝不害怕的人么?” 秦中徽回道:“驸马爷曾在蜀中王身旁相伴许久,之所以见了圣上能如此镇静,想必是早在蜀中王身上感受过了神龙余威。” 赵篆若有所思,最后道:“朕看倒不尽然。” 秦中徽微笑道:“臣有一提议,能解陛下忧虑。” “爱卿请讲。” 韩贵妃拿药过来,正值秦中徽口吐莲花之时。听得秦中徽的提议,韩贵妃冷了脸,她坐在榻上,似赌气般的背朝赵篆道:“秦爱卿的提议,我不同意。” 赵篆淡淡道:“爱妃不同意也得同意。方才朕逗你笑,你只是翘起了嘴角。而那驸马一说完话,你却咧开了嘴。在朕这里,这已是死罪。你今日若是同意了,那便算你将功抵罪,对方才之事,朕既往不咎。” 韩贵妃闻言,轻咬朱唇:“臣妾那时之所以笑,全然是讥笑那驸马言不由衷。臣妾一心向着陛下,怎的陛下反倒怪罪起臣妾来了。陛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没想到赵篆听了这话,更是勃然大怒,他拍桌而起,厉声喝道:“反复无常的贱人!说不同意便不同意,说同意便同意!似你这般贱人,就应打入冷宫!”说罢,赵篆挥袖而去。 秦中徽面无表情的随赵篆行了出去,这偌大个寝宫里,只留韩贵妃一人趴在桌上,嗤嗤的啜泣。 而秦中徽从宫内出来后,却见得方才还是龙颜大怒的赵篆,此时竟捂着肚皮大笑。秦中徽上前道:“陛下,韩贵妃她……” 赵篆收起了笑脸,淡淡道:“怎的,秦相莫不是以为朕做的太过分了?” 秦中徽正欲开口解释,赵篆却又接着说道:“若说这皇宫内谁最疼朕,爱朕,那除了韩贵妃之外别无二人。但就是因为如此,朕才要骂她,伤她。若非如此,朕不能欢悦。” “这生了幅似花又似玉般俊雅面孔的陛下,心却像是块铁石一般。” 秦中徽暗自嗟叹,旋即说道:“陛下言之有理……” “有理,有个屁的道理?”赵篆愤愤的小声骂了一句后大声道:“秦爱卿,你方才的提议,朕准了。你去找管这院儿里宫女的张妈妈说一声,便将人带走吧。” “谢主隆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贴身丫头 董平与蒋钦舟并行与宫内大道之上。 蒋钦舟微笑道:“想当年蜀中王进京,我二人也是一同于此行走。初见蜀中王,便惊为天人。蜀中王的谋略才智,政治见识,都可以说是千年不遇。想来蜀中王虽大业未半便中道崩殂,但他在世的几十年里,已是肆意潇洒,纵横捭阖,不枉来人世一遭。” 董平笑道:“蒋枢密真乃王爷知己,此番我在会南使馆当职,还要承蒙蒋枢密多多照顾。” 蒋钦舟道:“这是自然。王爷生前定然极为器重驸马,想来此次驸马来国都,应有一番大抱负要施展。” 董平摇头道:“蒋枢密谬赞了,我与王爷不敢相提并论。王爷挑我做这个驸马爷,想来也不是看我胸怀大志,而是见我老实本分,因此才将公主托付给了我。 蒋钦舟微笑道:“驸马爷如此谦逊,实属难得。仅凭这一条,驸马爷便胜过大多人啦!”蒋钦舟本想旁敲侧击探探董平的虚实,但见得董平如此滴水不漏,也只好作罢。想的董平是初来临安戒心太重,只待以后走动,再做打算。 但出了大内,蒋钦舟又是邀请董平晚上去家里坐坐,董平仍是婉拒。在大内外等候的林三川牵马走了过来,他道:“公子,那又是个大官儿。” 董平微笑道:“不错,是个大官,能跟秦中徽拜手腕子的大官。” 林三川惊呼一声,他道:“这大官好似有意结交公子。” 董平摇头,轻叹道:“但秦相待我不薄,我也不能辜负了秦相的心意。走吧。”二人骑着马行至了万依硪新宅,但这宅院大门紧闭,还挂着一把大铜锁。一辆四人抬的轿子落在台阶前。台阶上坐着四个膀大腰圆的轿夫。 见得董平来了,这四人一股脑的冲了上来,齐声道:“参见驸马爷。” 董平沉吟了片刻,说道:“走吧,前边带路。” 闻言,这四位轿夫一惊。 一人开口道:“驸马爷,带甚的路?” 董平笑道:“难道你们不是万大人请来把我抬去新宅的?” 那人憨笑道:“驸马爷真是聪明,万大人特意给您置办了一处宅院。我们四个便是您手下的家院。万大人说了,以后驸马爷还是别骑马了,该换坐轿子。在临安骑马,有失驸马爷的身份。” 董平笑道:“我是驸马,又不是弼马,骑马能失什么身份?无消多说,前面带路,我平生最受不的人抬举着。” 这四个轿夫心里高兴,又担忧。抬空轿子自当是轻巧,但若是让万依硪晓得了,难免会治他们一个失职之罪。 一旁的林三川忍不住了,他骂道:“直娘贼!大老爷们儿磨磨唧唧的不成样子,公子,这轿子你不坐我坐!今日,我非得好好压压这群直娘贼!”说罢,林三川翻身下马,他如同只矫捷的猿猴般,身子灵巧一纵,便钻进了那轿子里。 董平将旁的马缰攥在手里后“吁”一声调转了马头。那四个轿夫再抬起轿子,心中连骂自己不识抬举。这林三川的分量着实重,就跟抬着头老黄牛一般。殊不知,林三川却是暗动了真气,故意要累他们一累。 待来至南城巷一间阔气的宅院前,这四位轿夫气喘吁吁的放下了轿子,累瘫坐地道:“…驸马爷…到……到了!” 董平下了马,林三川出了轿子。 二人进了这宅院后,头一眼瞧见的就是满世界的绿意盎然。只见一道道翠绿的竹帘从大小墙头垂下来,挡在白墙之前。而竹帘前,又摆放着修剪精美的松柏盆栽。在院外本是深秋,马上就要入冬的节气。而进了院子,却又如置身温暖春日,万物复苏。董平二人又穿过道道院门,这来往的走廊道路上,皆有家丁丫鬟在井然有序的打扫着庭院,般动着桌椅。待瞧见了董平,这些家丁丫鬟便放下手里的活,颇为规矩的对其行礼。 林三川叹道:“乖乖,这万大人可是下了血本了。公子,您开开恩,饶我个管家当当。” 林三川听罢大笑,他陡然何停了院中忙碌着的众人说道:“我旁边这位是林三川林大爷,以后这宅院里你们除了要对我这位驸马爷行礼之外,还要对这位林大爷行礼。” 众人登时面向林三川,男的作揖,女的行个万福,齐声道:“林大爷好!” 林三川被弄的面红耳赤,他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忽的一声娇喝传来,抢了林三川的白:“怎的,又没规矩了?我不是教过你们,让你们对驸马爷跟林大爷都行礼么?惹了驸马爷生气,有你们的竹笋炒肉吃!” 董平笑道:“鹃儿姐,你可真是好大的脾气。” 杜鹃聘聘婷婷的从远处走过来,对董平裣衽行礼道:“回驸马爷,奴婢恭候多时了。” 董平道:“我就说,这院儿里若是没个精明的女人操持着,是绝不会如此来往和谐的。多谢娟儿姐在百忙之中,还特意来帮我打理家中杂事。” 杜鹃微笑道:“驸马爷这话可就见外啦,杜鹃以后就是驸马爷手下的人了。分内之事,又何须道谢?” 董平稍显愕然,他皱眉道:“秦相舍得忍痛割爱?” 杜鹃笑道:“就是秦老爷要奴婢来的,老爷说,好仆不侍二主,就怕驸马爷嫌弃奴婢。” 董平暗道:“秦中徽难不成是想在我身边安一颗软钉子,叫我时刻堤防着?” 杜鹃见董平皱眉不语,心中倒是有些许委屈。她这久居宰相府,形形色色的人等她不晓得见了多少。察言观色,便是她的一项本事。她晓得,董平此时定是在想,她是来给秦中徽当细作的。但大家丫鬟着实不一样,弹指间的思量过后,杜鹃便嫣然笑道:“是啦,秦老爷虽那么说,但奴婢却不以为然。奴婢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驸马爷那般到此处,董平横掌一斩。 林三川见状,心下明了。 周王府。 杜鹃办事却是机灵,不出半个时辰,便将赔罪用的礼物搬到了周王府大门口。两口红漆的大箱子摆在地上,十来个锦盒放在那大红箱子上。 杜鹃对门房钱老头一支会。那钱老头便皱眉道:“驸马府?皇庭里的公主都被辽人掠走了,哪里凭空出来个驸马爷?” 杜鹃微笑道:“我说老伯,你这见识怎的还没我这个小女子来的宽些?驸马,是蜀州来的驸马。驸马早就听说了周王府的鼎鼎大名,仰慕已久,这次一来临安,便急催着让我来拜访呢。” 钱老头见得杜鹃说话诚恳,心下得意。也不晓得有多久,没人仰慕过这周王府了。 “行,姑娘等着,我这便去通禀一声。” 蒋辞朲正做着一双靴子,听得丫鬟通禀,不由得蹙眉道:“驸马府?”她心想周王府与蜀中王府素无来往,这驸马府来人拜访,可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蒋辞朲放下了针线道:“请她去厅里坐着。”如今周王府没落,王府内的花销紧张,蒋辞朲平常总是不施粉黛,穿些粗布衣裳。但这次驸马府来人,她当的是不能折了王府的威望。略抹些胭脂,便明艳动人。披上华裳,更是贵气十足。 待蒋辞朲来至会客的厅堂,瞧得客人正端坐着喝茶,眉尖微蹙。 “秦府的丫头,也敢来开涮王府了。” 杜鹃闻言,忙的起身行礼。杜鹃曾身为秦府的丫鬟,名气可是大的很,不认识她的,估摸着也只有像是老钱头终日蜗居一室的人了。 蒋辞朲瞥了眼摆放在厅堂中间的礼物,便行至主人家的座位上,稳稳当当的坐下来以后才淡淡道:“免礼吧。” “谢王妃。” 杜鹃这次却是不坐了,她笑道:“王妃可是误会奴婢了……” 杜鹃一语未毕,蒋辞朲便打断她道:“秦府的丫鬟如此的没规矩?我让你说话了么?” 杜鹃晓得周王府与秦府有莫大的恩怨,王妃这般对她,她也不在意。只是闭上了嘴巴,不再吭声了。 蒋辞朲淡淡道:“这礼,是秦相送的。还是秦相代蜀中王的驸马送的?” 杜鹃微笑道:“回王妃的话,这礼是驸马爷要奴婢送过来的。奴婢现在已不是秦府的人啦,是驸马爷的贴身丫鬟。” “易主了,秦相真是好生大度。”蒋辞朲似笑非笑:“驸马爷为何要给周王府送礼?” 杜鹃道:“驸马爷说上次因为他,害得柴二爷被万大人误会成了蟊贼。驸马爷甚是过意不去,所以才亲自挑选了这些礼物,给王妃与柴二爷送过来。” 蒋辞朲闻言怔住了,驸马爷,万依硪,柴厌青这三个名字不停在她脑海中回荡。最后,她心如刀绞。 “驸马爷可真是破费了,既然他有功夫亲自挑选礼物,为何不亲自上门赔礼?” 杜鹃听得其生,不由感到好奇。女人本就天性敏感,只是一声,她便听出了蒋辞朲冷淡的话语间,似有莫大的悲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密杵轮教 蒋辞朲冷冷的道:“驸马爷太客气了,二爷莽撞惯了。是他冲动在前,理应本王妃向驸马爷去赔礼才是。” 杜鹃微笑道:“哪里敢牢王妃大驾,王妃您瞧,这些礼物可都是驸马爷精挑细选出来的。” “那冤家何时这么细心了?”蒋辞朲压下一腔无名火气,淡淡道:“驸马爷都送了些什么,你说来听听,我也好回礼。” 杜鹃笑道:“这下面两口红漆箱子里装的是些药材补品,是驸马爷送给柴二爷滋养身子骨的。而这上面的锦盒里装的皆是黛子轩的胭脂水粉,驸马爷那日一见王妃便惊为天人,他晓得王妃是无需用这些俗人的玩意儿,这些胭脂水粉便由王妃赏给王府内的丫鬟婆子。”说到此处,杜鹃上前提溜出个半尺多高,巴掌宽厚的红色锦盒来。 杜鹃道:“王妃,这是驸马爷特意送给您的。” 蒋辞朲稍有了些兴致,过了一会子,她道:“拿来让我瞧瞧。” 杜鹃蒋锦盒放在蒋辞朲一旁的高桌上,旋即用十根灵巧白皙的手指一翻,就从那锦盒里提出个曲线狭长优美的琉璃净瓶来。只见得那净瓶里还盈着半瓶子淡粉色的晶莹水液,杜鹃道:“这是黛子轩的滋养佳品,百花露。此百花露用一百二十三种鲜花所酿,里面又佐以当归,熟地黄,阿胶,灵芝,甘草,山楂等药材。王妃若是时常饮用,定对身子大有裨益。” 蒋辞朲心中苦笑:“我脾胃虚寒,向来吃不了熟地黄,他又怎会不晓得。好个贴身丫头,都成了他的管家婆了。”过了半晌,蒋辞朲对一旁的婢女淡淡道:“蒋驸马爷的礼物都收了。” “是,王妃。” 杜鹃笑道:“若受晓得王妃中意这些礼物,驸马爷不知道多欢喜呢。” 蒋辞朲微笑道:“替本王妃向驸马爷道个谢,你鹃儿姐是大忙人,我今日就不留你了。” 杜鹃裣衽行礼道:“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待其走后,蒋辞朲面露悲色:“牢我惦念,他成驸马爷啦。蜀中王府的驸马,可比这做个空壳子的柴王爷有派头。”蒋辞朲先是心中苦涩,旋即,那苦涩又变成了怒不可遏的熊熊烈焰燃烧了起来。 杜鹃喜气洋洋的正想离开周王府时,突然过来八个一脸狠色的王府家院将她拦了起来。 杜鹃警惕道:“你们做什么!” 一人道:“鹃儿姐,说你是个精明人,但你却连自己何时得罪了王妃也不晓得!” 杜鹃蹙起蛾眉,淡淡道:“我对王妃毕恭毕敬,何时得罪她啦?” 那人摇头道:“你这一来便送了王妃与二爷满箩筐的药材,你这不是将他二位当做病秧子了么?这般咒王妃跟二爷,哪里还有你的好果子吃!” 杜鹃闻言委屈,她不解道:“如今临安哪户官员家里,不是将药材补品当做饭来吃,这怎的就算咒王妃了?若是王妃误会了,我再去向她解释。” 八人合成了一堵围墙,丝毫没有要透个缝隙,让杜鹃钻过去的意思。杜鹃冷笑道:“怎的,你们几个大男人,还要跟我这般一个弱女子动手?” 一人道:“得罪了娟儿姐,这是王妃的意思!” 刺啦一声,八人齐齐从背后抽出一根别在腰带里的藤条。杜鹃心下悚然,她忙的抱头蜷缩在地。旋即,那八根藤条就如同骤雨一般朝杜鹃的身上狠狠抽了下去。杜鹃这娇软的身段哪里受过这般痛楚,一藤条下去,险些要了她的半条命。但杜鹃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她心道:“今日一叫喊出来,可就给驸马爷丢脸啦!” 众人抽了一会子,眼见得杜鹃背后伤痕累累,血肉模糊,便纷纷停了手。杜鹃颤颤的站起身子,只瞧她面若金纸,气若游丝,上下没了血色的两片嘴唇不停发着抖。突然,她行了一个万福,嫣然笑道:“王府的回礼,驸马爷收下啦。”说罢,她转身离去。但她没走两步,便一头栽倒在地。随她来的几个挑夫赶忙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 望着杜鹃一行人离去,那几个动刑的家院面露不忍。一人摇头道:“王妃向来宅心仁厚,对我们这些下人也从没个架子。怎的这次,非要跟个女子过不去?” 一年长些的家院叹道:“要怪就怪她是秦府的丫头,咱们王府跟秦府的丑,是解不开喽!”几个稍显年轻,不解其中意思的家院围住年长的家院,要让他将那柴秦两家的恩怨说了明白。但这家院却讳莫如深道:“不能提,不能提,要掉脑袋的……”众人闻言大笑,旋即一哄而散。 杜鹃被搀回驸马府后,便强打精神对所见之人嘱咐道:“别告诉驸马爷我回来了。”而她一回房,就忍不住痛,趴在床上咬住枕头,呜咽的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儿,眨眼间,就将那枕头给浸了个湿透。两个丫头拿着药膏过来,解开杜鹃的衣裳,给她背后那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敷上后便道:“鹃儿姐姐,你好生歇着,可莫要走动。等见了驸马爷,我们便告诉他,姐姐你受了风寒,这两日伺候不了他了。姐姐你先将伤养好,再言其他。” “别!” 杜鹃一声娇呼,竟下了床,站在了地上。只见她在屋内踱了几圈儿步后,便强颜欢笑道:“你们瞧,我可好的彻彻底底啦。我没挨鞭子,也没得风寒。你们可不许向驸马爷瞎说。” 那俩丫头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无奈不解。齐声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杜鹃满倔强要强的瞥了她俩一眼,心道:“我甜着呢。” 一来入夜,满天星斗。 杜鹃换了身崭新衣裳,又抹了腮红胭脂,抿了唇红,让自己瞧上去有几分人色。她打了一盆热水,轻敲董平卧房房门道:“驸马爷,奴婢来给您洗脚了。” 董平在房内道:“进来吧。” 杜鹃推门进屋,进去后身子一侧,又掩上了房门。董平穿着一身白色内衣,正坐于床上,闭目打坐。其额头鼻尖,皆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杜鹃不敢打扰他,便端着水盆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子,董平睁开双眼,微笑道:“过来吧。” 杜鹃笑吟吟的走过去,将水盆放在床下道:“驸马爷,第一次给您洗脚,也不晓得您是喜烫,还是喜凉。奴婢便自作主张,将这水弄烫了些,您若是不喜欢,那咱便等着水凉了再洗。” 董平这时已将裤管撸到了膝盖之上,他将双脚探进盆里道:“下次再烧烫些。” “但……”杜鹃心道:“这已经是开水了,再烧烫些,那不就烧干了么?”她笑道:“奴婢明晚定给驸马爷端一盆比这还烫的洗脚水来。” 董平微笑道:“有你做事,我便放心了。今日去周王府了没有?” 杜鹃笑道:“奴婢去了,还带去了好些礼物。王妃瞧了开心,还赏了奴婢一件宝贝呢。” 董平挑眉道:“宝贝,让我瞧瞧。” 杜鹃娇笑道:“王妃是特意赏给奴婢的,若是驸马爷瞧见了,那就该喜欢的夺去了。驸马爷您就心疼心疼奴婢,让奴婢自己留着那宝贝。” 董平闻言失笑,他暗道:“辞姐姐向来心善,她若知道是我派人送去的礼物,没准儿一时开心,就赏了些东西。”他道:“哈,我还能抢你的不成,算了,那鹃儿姐便好好收着。” 杜鹃一笑,没再言语。 过了下子,董平突然发出一声极为舒畅的呻吟。他轻叹道:“鹃儿姐,我可真是嫉妒起秦相来了。似你这般洗脚的手法,试过一次那便安逸似神仙了。秦相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能享受那么多年。” 杜鹃欢快的笑道:“这有什么可嫉妒的,前十几年是秦相的,往后这一辈子,可都是驸马爷的。只要往后驸马爷不嫌弃奴婢人老珠黄,见容生厌,那奴婢便一直给驸马爷洗脚。” 董平觉得有趣,故意揶揄她道:“鹃儿姐,秦相可是老当益壮?” 杜鹃不假思索的回道:“秦相的身子皆是着……呢……”杜鹃忽的想明白了董平话语间的关节,她涨红着脸,低头不作言语。 董平本是想说笑,逗乐。但见杜鹃这幅娇羞模样,董平不但没开心起来,反倒心生几丝厌恶。 他道:“怎的不接着往下说了?” 杜鹃声如飞蚊震翅,小的可怜,她道:“驸马爷是误会秦相了,秦相为人和蔼,奴婢待他如同亲近长辈……秦相从未与奴婢一起做过那档子事……” 董平微笑道:“我不信。” 杜鹃抬起头,双眼汪汪,脸似朱顶,我见犹怜:“驸马爷…当真没有……只是只是秦府冬里不生火,秦相便将奴婢脱成只白羊,抱在被窝里取暖……除此之外…奴婢与秦相从未越雷池一步……” “那还不去找把铁刷子把身子蹭干净!”这话董平没有说出口,他转念想到:“若真用铁刷子蹭蹭身子,那不就把这一身细嫩的皮肉给蹭烂了么?”想到这里,董平不由觉得好笑。 见得董平神色喜怒交替,杜鹃只觉得足底发凉。她无不悲伤的想到:“我本以为驸马爷能是个依靠,但似我这般身子邋遢的贱婢,又怎配依靠驸马爷呢?” 董平淡淡道:“你说你是只白羊,我倒不信,也让我瞧瞧。” 杜鹃闻言,更是如遭雷击,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终的,我终的只是个任人把玩的物件儿罢了。” 杜鹃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去解衣带,但霎时间,她却是一怔。她心道:“身上的伤,却是不能让驸马爷瞧去的。”想罢,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白葱玉臂,嫣然一笑道:“驸马爷您瞧,是不是肌肤胜雪?” 董平睨了一眼,上半身便倒在了床上,双脚仍踩在盆里。杜鹃道:“驸马爷怎的不看了?” 董平微笑道:“不看了,再看我怕自己喜欢上。” 杜鹃道:“驸马爷若是能喜欢奴婢,那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杜鹃已不再笑,但她这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鹃儿姐这么标致,有谁会不喜欢呢?若非说一个,那唯有秦相。” 杜鹃心神一动,也不知是怎的,便来了一句:“驸马爷这话怎说的,奴婢瞧秦相可喜欢奴婢了。他老人家夜里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奴婢的身子,可是怜爱的紧呢。” “但鹃儿姐是物件么?我喜欢个什么瓶子玉器,也喜欢一寸寸的摩挲。鹃儿姐的灵巧懂事体贴,才是让人喜欢的道理。” 杜鹃闻言心神激荡,她眼圈一红,似有热泪溢出。 “驸马爷别夸奴婢了,奴婢就要陷进去啦。”杜鹃将手从盆里拿出来,道:“水凉了。” 董平抬脚,撂在盆沿儿上,杜鹃为其擦干脚上水渍后端着水盆站了起来:“待会子,奴婢再来给驸马爷送夜宵。” 董平道:“不必了,回去吧。明日张万两家的公子哥摆了几桌酒席,说要请我去。我想过了,这宅子都是人家送的,总不能驳人面子。我打算让娟儿姐赔我一起去,也算是给我撑撑场面。” 杜鹃蹙眉道:“奴婢去…只怕会给驸马爷丢人……” 董平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是不假,明日他们大多都会带个侍女随身伺候着,鹃儿姐若是怕比不过她们,那便留在府里。” 杜鹃闻言不快,她心道:“那些女子谁瞧见我,不得叫声姐姐,我怎怕被她们比下去。”想罢,她道:“驸马爷还别激奴婢,奴婢明日就去给驸马爷撑这个场子!” 董平起身拍手道:“好!鹃儿姐回去歇着,我不叫你,你不许起来。” “那奴婢正好偷懒睡觉去了!”杜鹃盈盈一笑,便娉婷而出。 而杜鹃刚一走,一声空灵,似梵音,又似仙语的男子声音便在董平耳边缥缈而起:“公子捉弄这小丫头,可真是有一手。” 董平闻声一惊,忙的闪身出了屋子,他纵身凌空,飞身至房顶,而待他飞檐走壁,四下一查,却没见得有异人现身。 忽的,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呵,公子无需再找。吾乃密杵轮教教主,大欢喜圣人。吾教教义,男女欢配,应两情相悦,似公子这般靠言语欺诈,实在该死!” 董平微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自己是圣人了,你若想取我性命,那便尽管来取。” 那人笑道:“这次对公子小惩大诫,已有人替你受罚了。若是公子还不改过,那本圣人可就不客气了!” 话音飘散而去,再未响起。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宅院内传来几声凄厉呼叫。董平循声而去,只瞧得在一座小院儿里已围了不少人。他喝开人群,就见得有一男一女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董平认得,这两人是宅内的家院与丫鬟。这时杜鹃也跌跌撞撞的行了过来,她一见那两具尸首,先是害怕的惊呼一声,便趴在董平肩上小声啜泣起来。 董平拍了拍杜鹃的后背,皱眉不语。当他见在场众人人心惶惶,沉声道:“去大理寺,报官!” 驸马府大堂内,灯火通明,但冰冷异常。董平稳坐太师椅,前方左右各坐两人,一人目瞪如牛,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着黑色捕衣,配双铁尺。此人乃是临安府衙的捕头,杨靖。而另外一人年轻英俊,剑眉星目,身着白衣,腰挎长剑,此人乃是大理寺少卿,蒋褚柘。 董平淡淡道:“两家还真是给面子,大理寺连少卿都派过来了。” 蒋褚柘微笑道:“驸马爷身份尊贵,这是理所当然。在下此次前来,除了是要查明案情,更是要保护驸马爷的安危。” 杨靖沉声道:“驸马爷说说案情经过。” 这杨靖倒是雷厉风行,开门见山。 董平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蒋褚柘皱眉道:“想来那人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但他在说话之前,定在驸马爷的卧房附近窥视着。而在驸马爷出去后,他便用极高明的轻身功夫逃走了。” 杨靖淡淡道:“密杵轮教,此前从未在江湖的黑白两道听过这个名字。” 这时,一位裹着围裙的老者阔步走了进来。 杨靖见人道:“先生可有结论?” 老者淡淡道:“两名死者虽全身是血,但其浑身上下,却没有任何伤口。” 杨靖追问道:“那血从何来?” 老者淡淡道:“血是在死者死后,被泼上去。观此血颜色,以及血中杂物,初步断定,此血是女子的月事血。” 厅外的几个丫鬟闻声,不由得一声惊呼,旋即羞红了脸。 “至于这二人的死因,应该因被外力震碎了五脏六腑,受内伤而死。” 此老者是临安府衙的仵作,名为哥宛,资历颇深。杨靖点头道:“哥先生可曾听说过密杵轮教?” “密杵轮教……”哥先生思索了片刻,摇头道:“没听说过,但杨捕头与蒋少卿可知密杵轮为何意?” 二人闻言,皆是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宫娥道士 适时,杜鹃端了个银盆缓步从后堂出来,行至董平身旁。杜鹃一现身,满堂之人皆闻到一股浓烈的醉人酒香。银盆里盛的是温黄酒,杜鹃给董平撩开前襟,拿一块毛巾沾了黄酒,为其擦拭起了胸膛。 此举,有疏通经络,安定心神之功效。 蒋褚柘斜睨了一眼,霎时一惊,他只见得董平的胸口上满是伤痕。他不动声色的转过了视线,暗道:“听爹爹说,驸马爷本是个文弱书生,身上怎的会有如此多的刀剑旧伤。”蒋褚柘按住不动,悄悄将这节记在了心里。 董平长舒一口胸臆,淡淡道:“先生就莫要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是。”哥先生应了一声,接着道:“那密杵轮,又名生殖轮……这般说…几位就应该清楚了吧。” 杨靖冷冷的道:“果然是淫邪之教,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也容他们这般猖狂放肆!” 蒋褚柘微笑道:“这密杵轮教出来的蹊跷,以往从未听过它的大名。但见它这般猖狂,背后定是有所依靠。这教定也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就要仰仗杨捕头了。” 杨靖淡淡道:“蒋少卿放心,在下定要查它个底朝天!” 蒋褚柘点点头,又看向哥宛道:“哥先生,那两具尸首等下去了也要再重新验尸,您是临安的第一仵作,这次的案子,可要全靠您了。” 哥宛点头道:“自然,这是本分。” 董平见得蒋褚柘左右吩咐,颇有些大将之风,他笑道:“蒋少卿年少有为,有你办事,我便放心了。” 蒋褚柘道:“驸马爷言重了。” 董平微笑道:“不过窃以为,今夜未必只发生了这一桩案子。” 蒋褚柘惊讶道:“驸马爷何出此言?” 董平笑道:“听那位生殖教主的语气,可是狂妄的很。这密杵轮教虽初来乍到,但着实有要做一番惊天动地事业的意思。只杀两个人,又有何用?” 这时,一个年轻的捕快慌忙走进客堂,对杨靖抱拳道:“捕头,大事不好!” 杨靖皱眉道:“什么不好,快说清楚!” 捕快道:“袁尚书,何御史两位大人皆来报案,这二位大人家中有人死于非命,其具体案情,与驸马府毫发不爽!” 霎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睨向了董平。董平闭着眼,正享受着黄酒擦身。似乎注意到了众人怪异的目光,董平睁开了双眼微笑道:“不惊人寰,死不休。连连对庙堂中人动手,可真是包天的胆子。蒋少卿,杨捕头,你们要是把凶手捉住了,可定要对其严惩不贷。” 蒋褚柘微笑道:“这是自然。” 杜鹃此时收了毛巾,正欲离去时,突然听得哥宛道:“老夫斗胆,想提醒姑娘一句。” 杜鹃回头嫣然笑道:“老先生请讲。” 哥宛道:“姑娘有重伤在身,还是静卧修养的好,不宜忙碌走动。” 杜鹃微笑道:“我好好的,哪里受伤了?” 蒋褚柘点头道:“这位姑娘面色红润,声音清脆有力,绝不像是受伤之人。” 哥宛冷声道:“老夫当了几十年的仵作,怎会连人受没受伤都瞧不出来?” “诶呀!”蒋褚柘忙道:“学生唐突了。” 哥宛淡淡道:“姑娘红润的是胭脂腮红,但皮肤却是惨白无人色。而且这位姑娘从始至终走路都在有意无意的踮起脚尖,这就跟人憋了尿,夹紧双腿一样,姑娘明显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哥宛说的一本正经,反倒将杜鹃给说红了脸,她啐了一口,轻声道:“谁憋尿了……” 董平打量了杜鹃一眼,霎时恍然,心中暗道:“方才倒没瞧出来,这妮子的呼吸可是有几分急促了。”忽的,他笑道:“晌午时分,我贪杯想多饮几杯酒,没想鹃儿姐贴心,劝了一句。我当时微醺,闻言气恼,便让人打了娟儿姐几鞭子。没想到这点丑事,还让先生给抖落出来了。” 杜鹃闻言也不接话,踮起脚尖儿便急匆匆的走了。杨靖听的有些不耐烦,他道:“行了,宛先生,还是速速随本捕去袁家何家去瞧瞧。” 杨靖起了身,连对董平拜别的意思都没有,便要离去。但这时,十来条黑影带着肃杀冷意,从天而降,挡在了客堂门口。杨靖见状,回头看向蒋褚柘大笑道:“蒋少卿说的话好漂亮,这都将丛云卫调来了,还要我这个小小的捕头做什么!” 蒋褚柘忙的解释道:“杨捕头误会了,他们是来保护驸马爷的,不会插手这件案子。” 杨靖连听都没听,大手一挥道:“带上尸体,打道回府!” 那十几个身着墨色劲装,披着酱红大氅的丛云卫阔步走进了堂里。领头的是个身材高大,鹰鼻薄唇,满脸阴翳之气的壮硕男子。这男子瞧得主位所坐着的董平,陡然一惊,但旋即,他便面色如常。 “丛云卫姜震笙,拜见蒋少卿,拜见驸马爷。” 董平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血捕,有这么个怪模怪样的名字。” 这姜震笙便是血捕,他刚从蜀州回来没几日,便被调来保护蜀中王府的驸马爷。但他万万没想到,这驸马爷,竟是与他有着生死过节的董平。此情此景,当真要叹一句造化弄人。 蒋褚柘笑道:“驸马爷也识得血捕?” 董平点头道:“前几个月我游历金陵,遇见了条为虎作伥的恶犬要来咬我,还是血捕大人出手相救,割肉喂狗,我才得以保全了这条性命。但那条恶狗的狗妈妈应该是条癞皮狗,粘人的很。它在金陵没咬到我,便一路追我到了白帝城下。那恶狗凶猛,我怎敌的过它。但我颇有些急智,登时生出了一记,脱裤子出恭。这一计果然奏效,我拉的腌臜物臭的很,但那恶犬却吃的香。正当我要溜之大吉时,这血捕大人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只听血捕大人喊道:‘莫中了暗器!’我正不明所以时,就见血捕大人趴在了地上吃屎。而那恶犬,却被吓跑了。当血捕大人站起来时,我只瞧得他嘴里叼着一颗漆黑的弹丸。后来我才晓得,那黑色弹丸是极为厉害的暗器。那癞皮狗看似是在吃屎,实则是想声东击西,布下陷阱害我。若不是血捕大人及时吃屎,我怕早就命丧黄泉了。蒋少卿,你说血捕大人对我的恩情有多大?” 蒋褚柘面露尬色,董平这番言辞虽有些虚无缥缈,但他已然听出,董平与血捕之间有结着梁子。 血捕在丛云卫中的威望极高,他身后那十几个丛云卫见董平对血捕一番羞辱,登的是群情激奋,啪的一声,众人皆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蒋褚柘见状,皱眉喝道:“不得放肆,都退下!” 血捕冷声道:“干什么,都想翻天了?驸马爷,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公家之人办事,难免会冲撞了好人。现在我向您赔个罪,您要杀要剐,我姜震笙随您处置!” 董平笑道:“血捕大人这哪里的话,您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杀你剐你做什么?我杀那癞皮狗,剐那癞皮狗还差不多。” 蒋褚柘微笑道:“驸马爷知恩图报,乃真君子。血捕,你便在驸马府守着,莫要让人贼人来犯。” “是!”血捕应了一声,转身带着手下便闪了出去。 待其走后,蒋褚柘对董平抱拳道:“驸马爷,您多保重,在下先行告退。” 董平点头道:“不送。” 蒋褚柘紧锁眉头,出了厅堂。待其来至驸马府外,掐着手指吹了一个呼哨。血捕从墙头跃下,抱拳道:“蒋少卿有何吩咐?” 蒋褚柘淡淡道:“驸马爷瞧你不顺眼,你还是快些回宫,找个人来些什么,忽的瞧见一道黑色人影在前方一闪而过。她赶忙将这话对王修承说了,王修承心下一沉。自上次费修罗孤身闯入大内,把大内闹了个鸡飞狗跳之后,宫内的侍卫皆受到了严惩。 有先例在前,王修承当的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登时甩下碧音,就据碧音所说朝那黑衣人追去。 空荡荡的,碧音抱住了自己的身子,只觉得好冷。 那黑衣人跑的不快,眼瞧着还有不到五丈远,王修承便要逮住那黑衣人,但就在此时,一留三缕长须,面冠如玉的中年道人手持拂尘飘飘拦在了王修承身前。 王修承停住身子,沉声道:“道长莫要挡路?” 那道人微笑道:“贫道东野道人座下首徒,虞环子,有礼了。” 王修承泠然,东野道人可是皇上极为信赖的世外高人,面对他的弟子,王修承也不敢怠慢。他作揖行礼道:“道长何以要拦在下追拿贼人?” 虞环子微微笑道:“那不是贼人,是贫道座下的一名顽劣之徒。他初来大内,难免觉得新鲜,便乱跑了起来。多有叨扰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王修承淡淡道:“既然如此,还请道长将高足拿来,当面对质,求个安心。” 虞环子一甩拂尘,笑道:“那可不成,劣徒脚力快,贫道追赶不上,现在他已经不晓得跑哪里去了。待明日,贫道一定拿他到阁下面前当面谢罪。” “这……” 虞环子蹙眉道:“若阁下不信,贫道可随阁下一同去陛下面前,当面对质。” 王修承分得轻重,他微笑道:“这便不必了,在下只是为求安心,本就没有怀疑道长之意。” 虞环子微笑道:“那贫道先行告辞。” 说罢,虞环子一挥拂尘,身子便飘然到了几十丈之外。王修承心下骇然,他只道这虞环子修为恐怖至极。这时,他忽的想起了碧音,而在他回去寻找时,碧音已然走了。 明月下了梢头。 董平打了一个哈欠,他坐在床沿上,床上趴着杜鹃。杜娟此时只系着肚兜,穿着亵裤。她把红成苹果的脸埋在枕头里,任由董平手指于其背后轻点。 “好了。”董平将手中的药膏放到一旁,道:“若不是哥先生提醒,我可就成了摧花的恶人了。” 杜鹃痴痴的笑道:“奴婢挨打时被快疼死了,恨死了。但现在却巴不得再挨几顿打。” 董平调侃道:“我这双手细皮嫩肉,再加上几个粗砺老茧,双管齐下,自然是舒服的很。” 杜鹃喃喃道:“驸马爷可真不要脸……” 董平一笑,站了起来,道:“歇着吧,七天之内哪里都不许去。” 杜鹃登时坐了起来,但因猛的用力,撕扯到了伤口,不由得“嘤咛”一声。 杜鹃嘟嘴道:“驸马爷说话不算数!你说了要带我去吃席的!” 董平笑道:“我没罚你也就算了,你还想去吃席?” 杜鹃蹙起眉尖,不解道:“驸马爷罚奴婢做甚?” 董平道:“你得罪了王妃,我该不该罚你?” 杜鹃委屈道:“我都不晓得哪里得罪了王妃…精心挑了那么些赔礼,不但没得一个好脸色…还挨了一顿毒打。” 董平笑道:“王妃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不许犟嘴。” 杜鹃闻言更是委屈,她道:“驸马爷可一点都不向着奴婢。” 董平失笑道:“我让你歇着,还不向着你?” 杜鹃低声道:“驸马爷向着好看的,王妃是蔷薇,我只是野菊,驸马爷自当不向着奴婢了。” “真是歪理。”董平重新坐到了床沿上,他道:“我让你歇着,是怜惜你。方才我的话有失偏颇,我给你赔礼。这样吧,你歇着的这几日,我天天过来给你擦药。” 杜鹃闻言甚是惊喜,她鬼使神差的说道:“还不够。” 董平冷了脸,他淡淡道:“恃宠而骄。” 杜鹃一见董平没了笑模样,登时打了个哆嗦。她暗自懊悔不已,方才自己当真是太无礼了了。杜鹃心道:“在秦相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向来是恭恭敬敬,怎的到了驸马爷这里就没了规矩。” 董平突然又笑了起来:“你越娇横,我反倒越高兴,这才不失了我家贴身丫头的身份。这样,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岳阳楼瞧瞧。” 杜鹃大喜,她除了临安跟记不清模样的故乡,别的地方倒是一概没去过。 “歇着吧。” 董平起身出了房,他心道:“这娟儿姐是敌是友,我倒是快分不清了。秦中徽,你可真是好本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这位姑娘 昨夜,是腥风血雨的一夜。 尽是一夜,便有十数人殒命。所遇害者的身份,大多是官宦人家的家仆丫鬟。但其中,也不乏有身份较高者如侍妾之类人等。除此之外,更有令人触目惊心的一件大案发生。二十多名良家妇女,黄花闺女惨遭玷污。而施暴者更是在行凶之前剜去了受害者时双眼,其作案手段之凶残,令人发指。 蒋褚柘来了周王府,蒋辞朲甚是开心,命人端来了蜜饯点心,鲜果时蔬。蒋褚柘兴致索然,他道:“姐姐,这些日子你便随我回家去住吧,你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蒋辞朲微笑道:“那些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姐姐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但这偌大的王府,我可不能不管。” 蒋褚柘淡淡道:“这王府里有什么可打理的,大抵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姐姐尽可以交待给了机灵的丫鬟,替你打理。再不济,不还是有柴二哥呢吗。” “什么叫再不济!”柴厌青大咧咧的走进了堂里,瞥蒋褚柘一眼,高声叱道。 蒋褚柘早已对柴厌青的行径有所微辞,但因他修养颇好,平日又碍于亲家情面,一直对其以礼相待。但这次关乎蒋辞朲的性命,他却是不能再彬彬有礼了,他冷声道:“做夜发生的一切,柴二爷应该有所了解。我姐姐这条命,是靠运气捡来的。我绝不能再让她身处险境,性命有虞!” 柴厌青横眉冷对道:“险地?好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可是当年你老子说的。啊,怎的,现在见我柴家没落了,就想卸磨偷驴了?” 蒋辞朲面露愠色,她拍桌道:“二爷,你在胡说些什么?” 柴厌青就势坐下,背对二人道:“我倒里外不是人了,娘家人自古就是一条心。但我柴二爷也不是白给的,我就这么一个嫂子,绝不能让你给带走了!” 蒋褚柘喝道:“你就一个嫂子不假,但我难道就有两个大姐了么?” “都闭嘴!”蒋辞朲睨了二人一眼道:“你们一个大嫂,一个大姐的叫的亲热,但何时将我这个大嫂,大姐放在了眼里?你们又不是当年缠着我去给你们买零嘴儿的小孩子了,还如此聒噪,成何体统?”见得二人不再言语,蒋辞朲语气一柔,道:“褚柘,我收拾收拾便回去。厌青,这家里便交给你了,你是个机灵孩子,定能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不?” “但……” 蒋辞朲微笑道:“怎的,他都回来了,你还怕我不回来?” 柴厌青轻叹一声,点头道:“大嫂你这次走,把家里的女眷们都带过去,我烦死了那群女子整日叽喳。” 蒋辞朲晓得柴厌青是担心家中女子们的安危,不由得欣慰一笑道:“好。” 蒋褚柘抱拳道:“二哥,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柴厌青嗤笑一声,没理会。蒋褚柘也不在意,他看向蒋辞朲道:“姐姐,你这便收拾,待吃过晌午饭,我再来派马车接你……” 柴厌青忽的抢白道:“不牢你们蒋家费心,我柴家又不是没有马车!” 蒋褚柘一笑,便对二人告了别。 待其走后,蒋辞朲目露伤感,她轻声道:“你大哥做了驸马,你怎的没知会我一声?” 柴厌青惊道:“什……我不是怕大嫂你伤心么?反正大嫂你也不在乎这个,再说了,当驸马爷,总比当别人的姘头好。”柴厌青讪讪一笑,不再言语。 蒋辞朲无奈一笑,思忖道:“我比自己想的,可要小气的多。” 此时,蒋褚柘正要出王府,身后却有人喊住了他。蒋褚柘回身一笑,拱手道:“钱老,您有何吩咐?” 钱老头神神秘秘的对其招了招手,蒋褚柘走了过去,道:“钱老,有什么话,藏的这么严实?” 钱老头嗫喏道:“舅爷…你…你是不是在查夜里发生的那几桩案子?” 蒋褚柘点头道:“不错,案子太大,临安大小的刑狱衙门都调动起来了。” 钱老头道:“昨夜我瞧见了些古怪,也不晓得跟那案子有没有关系。” 蒋褚柘被骇了一跳,他拉着钱老头走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钱老,您若是发现了些什么,那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钱老头笑道:“我也不晓得能不能帮到舅爷,就是感觉古怪的很。” 蒋褚柘忙道:“钱老您可快急死我了!” 钱老头笑道:“舅爷莫急,我这就告诉你。估摸着是子牌时分,我听得街外有拖踏的脚步声。当时我觉得不对劲,因为咱这王府地处偏僻,白日里尚且都没几个人经过,更何况是大半夜。于是我便借着月光透过窗缝儿往外一瞧,只瞧得有两个人停在了王府门口。一个人身着黑衣,脑袋上蒙着一个枕套。另一个则穿着道袍,像个道士。” 蒋褚柘呼吸一凝,他心道:“那密杵轮教不是从道学旁支衍化而出,就是从密宗旁支衍化而出。那两个人半夜行路,一人又打扮的古怪明显是不想让人瞧得真身,另一人又是道士,他们没准儿还真是那密杵轮教的。” 钱老头接着说道:“那两个人在王府门外停了一会儿,那道士拔腿想进来,但却被那蒙着枕套的黑衣人给拉住了。随后,二人也不晓得嘀咕了些什么,便走了。” 蒋褚柘心惊胆寒,他暗道:“我姐姐这条命,还真是捡回来的。但他们为何没进王府,难不成……”蒋褚柘意味深长的向王府深处看了一眼,转头对老钱道:“那道士的长相,您可瞧清楚了?” 钱老头摆手道:“那道士也不知施了什么妖法,那脸上就跟蒙了一层白雾似得,看不清他的模样。” 蒋褚柘点点头,正色道:“钱老,这件事限于你我二人知道便可。若是透露出去,你我都要遭杀身之祸。” 钱老头忙道:“诶呦,舅爷……您便放心,小老儿定当守口如瓶!” 临安城郊,一农户之中。 只瞧一身着粗布麻衣,鬓角斑白,满脸风霜的老者正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只听他颤声道:“我…可就这么一个闺女…被糟蹋了不说……还…还被刺瞎了双眼…这教我怎么活啊!各位官爷,你们可定要将那恶贼给擒拿归案,千刀万剐啊!” 院内站着四个丛云卫,领头的戴着一张黑铁面具。那杀人案尚好调查,但那强暴案的查证却是寸步难行。那些人家皆对家中女眷被玷污一事绝口不提,不知寻访了多少家,也只找到了此处。 她轻轻一叹,沉声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说罢,她对身后三人打了个手势,便一人进了破屋。屋内有坐着一穿着朴素的清丽少女,只瞧她正缝补着一件衣裳,因为眼睛瞧不见,她的手指也不晓得被扎了多少次。尽管如此,这少女还是甜甜的笑着。 少女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微笑道:“你是来抓坏人的姐姐吧,快坐,若儿给你倒茶。” 铁捕闻言微笑道:“你怎晓得我是姐姐?” 若儿笑道:“因为姐姐身上的味道是甜甜的,香香的,若儿闻的清楚。” “多好的姑娘。”沈明月摘下了面具别在了腰上,她夺步上前搀住了正胡乱若儿道:“姐姐不喝茶,你快坐。 若儿坐下以后道:“姐姐想问什么,那便问把。” 沈明月拿起了若儿方才缝补的那件衣衫,她只瞧得那衣衫上的阵脚虽歪斜着,但活儿做的却是极为精巧。她不无心疼的说道:“若儿,你现在应当好好歇着。” 若儿笑道:“我不歇着,若是我歇着,那谁来伺候爹爹。爹爹今天老是流泪,说若儿嫁不出了。但若儿想这样也好,我便能一心一意的照顾爹爹了。” 沈明月不想再问,她怎得忍心再撕开少女的伤口。她拉住少女的手,微笑道:“若儿真懂事,谁说若儿嫁不出了,似若儿这般好女子,不知多少人抢着想娶呢,若姐姐是个男子,现在就与若儿拜堂成亲。” 若儿霞飞双颊,但转瞬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便掉下来,浇灭了那新燃起的火焰。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旋即笑了起来。若儿仿佛晓得沈明月不想提及她的伤心事,于是主动开口道:“姐姐,夜里来的那两个坏人,可臭死了!” 沈明月蹙眉道:“若儿瞧见了他们的模样?” 若儿摇头道:“这倒没有,当我醒来时眼睛已经瞧不见啦。” 沈明月心中一疼,把若儿抱在了怀里。 若儿笑道:“但我闻见了他们身上的味道,一个是臭臭的,但另一个像是从庙里出来的一样,身上有烧香的味道…但…但好像也有些不同。” 沈明月闻言心道:“是道士,还是和尚?”弹指间,她便有了自己的决断。她对屋外喊了一声,单独将若儿的父亲叫了进来。老者瞧见沈明月抱着自己的女儿,登时勃然大怒,举起凳子,便要朝沈明月砸去。 突然,这老者的动作戛然停住。保住他女儿的,原来是个艳若桃花的美丽女子。 沈明月道:“我要将若儿带走。” 老者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官爷…官奶奶…您开开恩…别把若儿带走啊,若儿可是老汉的命啊!” 沈明月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行至老者身前,抬脚就朝老汉胸膛一踢。老汉大为惊恐,但沈明月这一脚踢得很轻,仅仅只是把他踢到而已。老者仰身一躺,两个光亮的物事从其衣衫内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定睛一瞧,那是两块银子。 老汉大为惊恐,正当他要去扒那两块银子时,沈明月又将那两块银子踢到了远处。她蹲下身子,按住老汉的脑袋,低声说道:“你瞧见了欺负若儿的那两个人吧,这银子,是你卖女儿的银子,对不对!” 老汉想要大声强辩,但他斜睨了若儿一眼后,勉强将声音压低说道:“不是,不是,白天我一醒,这银子就在老汉的床头了!” 沈明月冷笑道:“你与若儿所住的房屋只隔了一道墙,她被欺负时大声呼救,你难道就没听见?若是你没听见起身查开,他们又如何会用银子封你的嘴?现在,我便将你做的丑事告诉若儿,然后再一刀了解了你的性命!” 老汉慌忙道:“不是,不是!老汉听见了,想要进去阻止他们,但那道士一掌就将老汉打出来了。然后那道士想杀我,另一个人出来阻止了他,还给了老汉两锭银子。” 沈明月逼问道:“然后呢?” 老汉道:“然后他们…他们就走了!” 沈明月冷笑道:“你扯谎!是他们给你银子再前,欺负若儿再后!妄若儿敬你,孝你!你这个当爹的,却禽兽不如,眼睁睁看着若儿这好姑娘被那猪狗玷污!”沈明月这一问本是在诈这老汉,却没成想,这老汉趴地痛哭,再不做狡辩。沈明月心如刀绞,她叹道:“若你不是尚有一丝良心,我现在便结果了你!说,那两人长什么模样!” 老汉道:“只知…道其……中一个是名道士……至于他们的模样…老汉没看清……老汉没看清……” 沈明月思忖道:“量他也没说谎,若是他看清了,怕是早被灭口了。” 若儿先是听得沈明月与自己爹爹窃窃私语,随后又听得自己爹爹放声大哭,她一时心急,忙问道:“爹爹,怎的了?” 老汉看了眼沈明月冷若寒霜的眼神,旋即说道:“若儿,你随这位官奶奶走吧!她能,她能治你的眼睛,还能给你找个好婆家!” 若儿笑道:“我信这位姐姐说的话,但若儿不能走,若儿要是走了,爹爹该怎么办?您老年迈,还得靠若儿来照料您呢。” 老汉苦笑道:“官奶奶给了爹爹好些银子,足够爹爹我后半辈子享清福了,若儿莫要担心我!” 沈明月拿起面具戴在脸上,随后抄起若儿的双腿将其抱了起来。 若儿啜泣道:“姐姐……” 沈明月微笑道:“若儿莫要担心,姐姐带你去治眼睛,治好了眼睛,你就能看见你爹爹了。” 若儿木然点头。 二人出了破屋,一路远去。若儿虽然双目失明,但她仍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那座给她带来无限温馨,同样也带来无数痛楚的破屋,此时已荡然无存,只剩眼前的无限漆黑。不知过了多久,若儿埋在沈明月的怀里痛哭起来。 目光虽黯淡,但心如明镜。 血捕神色没落的坐在台阶上,忽的,他咧嘴笑笑,站了起来:“妹子,你怎的还领了个小丫头?” 沈明月将若儿放在地上,拉着她的手,对血捕耳语了几句。血捕点了点头,他深深的看了若儿一眼,感叹道:“这是个好姑娘。” 沈明月微笑道:“大哥不是在驸马府做守卫么,怎的又回宫里来了?” 血捕苦笑道:“一言难尽,碰上旧时对手了。对了,你便代我去做那驸马府的守卫吧。” 沈明月蹙眉道:“这可不行,我手上的案子可快要烧起来了,哪里有那个闲工夫。” 血捕微笑道:“你刚自成都归京,没待两日便又去了徽州,你这来回奔波,该歇歇了。”说到此处,血捕压低了声音,在沈明月耳边诉道:“这案子不缺你一个来查,我替你,你总该放心了。而且这小丫头你领回来了,可不能不管,你就趁这功夫,好好开导她一番。” 若儿虽瞧上去开朗的紧,但沈明月却能感觉到她的身躯一直在轻颤着。听得血捕言语,她无奈一笑,道:“那就拜托大哥了。” 血捕点点头,道:“这次你去驸马府,顺便将韩贵妃那里的一个宫娥给驸马送过去。” 沈明月惊道:“这是什么道理?” 血捕笑道:“听说是秦相的提议,笼络人心罢了,这驸马爷作为蜀中王的继承人,谁不想好好拉拢一番。” “这道也是。”沈明月此时思忖道:“那蜀中王盖世英豪,也不晓得他挑的这个继承人,是什么德行。” 时值晌午,沈明月来了驸马府。 看门的守卫瞧得她这身装束,没敢拦她,任由她走了进去。她没走多久,便碰上了杜鹃。董平虽说让杜鹃歇着,但杜鹃却是闲不住,一老早便起身操持了起来。 杜鹃瞧见沈明月戴着的骇人铁面具,先是一惊。旋即,她看见沈明月身后一个身着翠绿色宫装,肤若凝脂,唇红齿白,正用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好奇打量四周的女子,不由得心道:“这妹子好生漂亮。” 沈明月压低声音,淡淡道:“驸马爷可在府上?” 杜鹃行了个万福,道:“驸马爷去赴宴了,没在府上。大人有何事,可先告诉奴婢。” 沈明月道:“本捕身后的这位碧音姑娘,是圣上赐给驸马爷的,既然驸马爷不在,那本捕便将他交给你了。” 杜鹃闻言不禁又望了碧音一眼,但这一望,她却是自惭形愧,她心道:“这位姑娘,好生漂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西山两戏 杜鹃心中咯噔一下,转脸,她却微笑道:“姑娘你过来。收藏本站” 碧音愣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杜鹃是在叫自己,她忙的过去,行了个万福道:“姐姐好。” 碧音盈盈笑着拉起了碧音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道:“这位妹子不仅生的漂亮,也懂礼数,不愧是从宫里出来的,驸马爷瞧了定然喜欢。” 碧音听得杜鹃夸奖自己,不禁心生欢快,脸色绯红。而当她听到最后一句,则思忖道:“为何要让他喜欢?”杜鹃又细细打量了碧音两眼后,侧头看向沈明月道:“大人,这位小姑娘是?” 沈明月道:“是本捕的一个小妹子,因其双目失明,旁的离不了人,带她来贵府叨扰几日,阁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杜鹃微笑道:“这是哪里的话,府内空荡,驸马爷巴不得热闹一些呢,奴婢也自然欢迎。小妹子,待会子姐姐给你去拿新炸的糕点果子。” 若儿笑道:“谢谢姐姐。” 杜鹃笑道:“那大人轻便,我去给这位妹妹安排住处。” 碧音笑道:“姐姐,我叫碧音。” 杜鹃微笑道:“这个名字好,听着透亮。我叫杜鹃,你叫姐姐也好,鹃儿姐也好,直呼其名也好,随你心意。”说罢,杜鹃便拉着碧音往内院行去。 若儿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对那两个不耐烦极了?” 沈明月微笑道:“倒不是厌烦,只不过在宫里瞧多了女子们的勾心斗角,瞧见话多的女人了,就觉得有些无趣。哪里像咱们江湖儿女,有话直说,那多痛快。” 若儿笑道:“那若儿也要做江湖儿女。” 沈明月抱起若儿纵身跃至一楼屋夜里您府上也遭难了?” 董平摇头道:“这贼人胆大包天,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我本以为是单独冲着我来的,但没成想,这临安城里可有不少人都遭了秧。” 万企威缓和了几分神色,淡淡道:“听说还有不少良家妇女遭了玷污,不晓得这两桩案子,是不是一伙人办的。” 张千度笑道:“我看跑不了,但万兄放心,这案子肯定查不到你头上。” 万企威一愣,随意明了了张千度的讥讽。他愤然起身,抄起拐杖,对董平抱拳道:“驸马爷,在下告辞,待来日,我再单独邀您一聚!”万企威提到椅子,一瘸一拐的走下楼去。 董平轻叹道:“你又何必如此,未免太伤和气。” 张千度笑道:“驸马爷,你这就不懂了。若是我现在不打压打压这万企威的气焰,那兄弟我可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董平笑道:“这话怎么说的?” 张千度道:“驸马爷,您是自己人,不瞒您说,这临安这么多的青年才俊,我唯独佩服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这万兄,另一个则是周王府的柴二爷。那柴二爷是太浑,浑的让人牙痒痒,但又不得不让人佩服他那股浑劲儿。而这万企威,则是真有本事,十六岁考了榜眼,后来做了县令,不消五年,他便入了庙堂。这其中虽不免万大人的帮助,但也遮掩不了万企威的光彩。而这人最大的毛病,便是贪色要面儿。而不久前他吃了个瘪,下面那玩意儿快废了。驸马爷您想,若是他养好了伤,痛定思痛,戒了这好色的毛病,那他不就成顶尖的人物了么?到那时,我还怎的翻身。就是得趁现在,他半死不活之时,狠狠驳他的面子,让他心智恍惚,一蹶不振。秦相瞧他表现不好,那不就青睐我了么?” “诶呦,原来如此!”董平口中惊呼,但眸子里却是平静如水。他笑道:“张兄弟若是得了秦相的青睐,可别忘了替我美言几句。” 张千度笑道:“驸马爷在损在下,谁不知道您驸马爷的分量,这临安城的祸福安危,不就是驸马爷您的一句话么?” 董平摆手道:“说笑,说笑。我现在就想做个会南总使,沟通南北,好报效大宋。但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圣上的旨意都下了两日了,怎的还没有人来通知我去那会南使馆上任?” 张骏眼珠子一瞥,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如今国库空虚,而年关又将至。这与南通商一事,可是填补国库的一根救命稻草,岂能草草?家父自当要将万事都准备妥当了,才能请驸马爷去上任,驸马爷也不想接手一堆烂摊子不是?” 董平微笑道:“那便辛苦令尊了,我也得个清闲,坐享其成,岂不快活?” 众人一顿推杯换盏之后,便起身去瀚海轩听戏了。到了瀚海轩,正好未牌时分,赶上瀚海轩开门。瀚海轩外已挤了不少来客,虽说有先来后到的不成文规矩,但没人敢跟这群裤脚都透着蛮横的公子哥抢位置。呼啦一群人,将勾栏台子围了起来。 这一开场,便是几个金发碧眼,高鼻梁的高挑女子跳了一支舞。围看众人笑声此起彼伏,一曲舞罢,台上已堆满了红绡。众女子盈盈一笑,捡了赏,弯腰一谢,让众人大饱眼福之后,才退了下去。 接下来,又是敲花鼓的,说书的,唱小曲儿的,咏词的吟诗的,变戏法的耍杂技的……当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看的人是眼花缭乱。一晃两个时辰过去,瀚海轩外已覆盖了苍苍暮色,但轩内之人,却是浑然不觉。 随后,又是一出大剧演起。这戏唱的不错,戏里演的内容倒也是简单,演的是一群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们花天酒地,欺男霸女的故事。故事虽然简单,但编排的却是妙趣横生,发人深省。董平左右瞧瞧,只见随自己而来的那群纨绔子弟皆是连连叫好,扔起了金银珠宝。董平哑然失笑,他暗道:“你们当真瞧不出来,这就是演你们的?” 这出戏演完后,一个穿着花绿色熟罗袍子的矮小老儿上前道:“各位客官,下一出戏压轴,是西山先生方才派人送过来的本子。本子好,但后面的这些角儿们却是没排,若演的不好,还望诸位多多包涵。” 董平笑道:“莫不成是西山效颦?” 一旁的张千度笑道:“驸马爷有所不知,那西山先生是前不久出来的一位有才人物,那编的戏,叫一个好看。但此等人物,在下却总是与其缘悭一面,当真是可惜至极。” 董平笑道:“方才那出戏,也是西山先生编的?” 张千度道:“不错。” 董平点点头,不再言语。 最后一出戏已经演开了。 只见开头演的是一女子正在浣洗衣物,接下来一书生打扮的男子走来与这女子眉目传情,对唱诗歌,随后,这二人相继离台。 本当董平以出戏演的是痴男怨女,但台上戏风一转,只见得那女子回了家,照顾完爹娘,正欲上床休息之时。七个全身蒙着黑布,戴着青面獠牙恶鬼面具的怪人突然冲出来,就在此时,锣鼓声如劈啪暴雨一般骤急! 台下众人皆提了一口气,旋即,只见这七人闯进了女子的房间。台上油灯一灭,只闻一声凄厉惨叫! 接下来演的戏,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台上挂起了一道青楼的布景,随后演的就是一群衣着光鲜的公子哥推杯换盏,聊天打屁。在这之后,一直没演那几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去哪儿了,也没瞧见那受了欺负的女子去哪儿了。但明白人却是会心一笑,摇头轻叹。 董平看向张千度道:“张兄弟,这出戏有意思。” 张千度淡淡道:“似是而非。” 董平笑道:“仔细数一数,在那青楼里喝花酒的公子哥一共有七个,而那作陪的女子,好似跟那农家女也有八分像。” 张千度笑道:“驸马爷的意思是说,那女子被玷污之后,便投身到了青楼。” 董平笑笑,不置可否,只是道:“戏还没演完呢。” 忽的,只见那本是一派祥和的台上,骤然生变!只见那女子忽然从托盘底下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那七名公子哥的胸口就是一人一刀。那女子狂笑三声,拔刀自刎。 台下叫好声零落,而那些出手阔绰的公子哥们,此时更是沉声不语。 董平笑道:“张兄弟,你现在看明白了吧?” 张千度点头道:“明白了,那女子被玷污之后,便走了极端。她瞧得别人开心快活,心生不满,于是杀了他们已泄私愤!” 董平先是一怔,随后点头道:“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想法,但依我看,这出戏明显是在影射昨夜所发生的那几桩案子。是那七个公子哥玷污了那位姑娘,自那之后,姑娘应是被家人所驱,情人所弃。万般悲愤之下,这才自甘受辱于青楼,伺机复仇。戏中女子虽然大仇得报,但现世里,却没有现世报。” 这时,只见几个纨绔子弟豁然起身,满脸怒容的就朝那台上扔起了杯碗瓶子,台上的角儿们大惊失色,接连退场。后面之人瞧不惯这帮公子哥如此肆意妄为,登时怒骂声连连。一时间场中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旁敲侧击 董平微微一笑,声荡十丈:“张兄弟,你的这些小朋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菠『萝『小↓说” 张千度忙的起身喝道:“做什么,想找死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宋承军起来打圆场道:“诸位诸位,都听在下说一句。这瀚海轩是打架的地方么?连圣上都时常来此听戏都好生坐着,你们干什么打架?要想打出去打,但出去打也不行,咱们大宋是有王法的,你们在街市上斗殴,是要被捉进大牢里去的。看小子的薄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到此处,宋承军又叫过了瀚海轩的班主道:“让先生们再辛苦一些,加唱一出莺莺燕燕,点心茶水您也尽管给诸位上,那钱便记在我的身上。” 班主自然高兴,他对众客赔了个礼,便又去后台招呼角儿们重新开台了。而这时,却有不少纨绔子弟已愤然离去。张千度眼珠子骨碌个不停,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忽的,他沉声责备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驸马爷您还在这里,他们竟擅自走了,我去教训他们!”说罢,张千度也不等董平给个回话,便气鼓鼓的站起来,甩着膀子出了瀚海轩。 董平翘着二郎腿喝着茶,面色从容。那宋承军瞧得董平四下没人了,便矮着身子坐到了董平身旁。宋承军笑嘻嘻的抱拳道:“驸马爷,幸会。” 董平哈哈笑道:“算不得幸会,宋公子每次见我,总要到霉,窃以为宋公子早对我避之不及了呢。” 宋承军笑道:“驸马爷这是哪里的话,上次在下莽撞,冲撞了驸马爷,还望驸马爷见谅。” 董平微笑道:“客气。” 宋承军见得董平兴致阑珊,没有与他攀谈的意思,他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过了片刻,他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皱眉道:“其实上次在下也是被柴二爷撺掇着去的,柴二爷柴厌青,驸马爷晓得伐?” 董平笑道:“宋公子不说,我倒是快忘记了。上次因为我,而害两位公子受辱,我心中甚是过意不去。于是差人去了周王府赔礼道歉,但却忘了宋公子,宋公子记下了,待明日,我差人给贵府也送上一份赔礼。” 宋承军忙道:“这倒是不用,其实上次我与柴二爷去万大人府上叨扰,也是事出有因。” 董平道:“这我明白,不就是我骑马撞了二位么?” 宋承军摆手道:“不是,不是。柴二爷是去万府寻自己的大哥,柴大爷,柴关山了。” 董平失笑道:“柴二爷的大哥,怎会在万府?” 宋承军问道:“驸马爷可听说过柴大爷?” 董平点头道:“略有耳闻。” 宋承军轻叹一声,微微低头道:“说来也是孽债,当年周王爷离世,柴大爷刚掌王府大权,王府声望一落千丈。这位柴大爷呢心高气傲,见得王府没落,便想着重振王府声威。但他却一时拜错了神仙,投到了秦相门下。秦相倒也赏识这位柴大爷,将其捧到了高位。” 董平微笑道:“秦相是慧眼识英雄。” “嘿嘿。”宋承军讥讽一笑,接着说道:“秦相哪里会做赔本买卖,他当时早对主张北伐的窦围窦大元帅心怀不满。而他将柴大爷捧到高位,无非是想用柴大爷这个傀儡,来架空窦元帅的势力。但窦元帅是何许人物,爱兵如子,受百姓爱戴的常胜将军是也。一个柴大爷自然架空不了窦元帅,于是他老人家便别出心裁,在窦元帅的头上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罪名一下,那窦家,可就是要被满门抄斩。但当时窦元帅并没有接到那道圣旨,他接到的圣旨是一道嘉奖他军功的圣旨。 那一日,去窦家传旨的是柴大爷。柴大爷带人拉着金银珠宝,跟几大瓮的好酒去了窦家。那时柴大爷也主张北伐,他虽身为秦相手中的一颗棋子,但本人却是对窦元帅格外钦佩。宣读完圣旨以后,柴大爷当即便开了一瓮酒,与窦元帅对饮了三大碗。而谁知,那瓮里的装的酒是放了软筋散的酒。柴大爷出了窦府便毒性发作,倒在了地上。 这时,秦相领着几个太监过来,又对柴大爷下了第二道圣旨,那道圣旨上写的便是要对窦家满门抄斩,并允诺在窦元帅死后,让柴大爷接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这对柴大爷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同时也会让他身坠阿鼻地狱。最后,柴大爷还是接了那道圣旨。当他吃了毒酒的解药后,便率人屠了窦家满门。 这柴大爷虽有些头脑,但多的是少年意气。他自以为能驱逐鞑虏,但奈何英雄气短。百万雄师惨遭败北,柴大爷本人也不知所踪。可怜柴大爷到最后,也不晓得自己做了他人斗争的一颗棋子,担了残害忠良,无能将军的骂名不说,最后还闹了个不知所踪,尸骨无存……” 宋承军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董平的神情变化,瞧得董平的脸色愈发铁青,他自以为是戳到了董平的痛楚,于是笑笑,准备接着说下去。而此次,董平却是突然将手中茶杯摔在了地上。宋承军一惊,就听的董平淡淡道:“是柴关山残害忠良,跟秦相有什么关系?宋公子,我不知你诋毁秦相是何意。但念在这次是私下谈话,我不会禀报给秦相,但若有下次……嘿嘿……” 宋承军闻言当的是心惊胆战,面若死灰,怔了半晌,他方才慌忙起身,作揖道:“是在下无理,脏了驸马爷的耳朵,请驸马爷莫要放在心上,在下告辞,在下告辞!”宋承军慌忙离去,却撞上了进门来的张千度。 张千度行至董平身旁,笑问道:“驸马爷,宋公子这是怎的了?” 董平微微一笑,淡然道:“口出不逊,被我骂了两句。” 张千度摆手道:“这宋承军天生的大嘴巴,驸马爷莫要跟他计较。” 董平笑笑,说道:“张公子怎的出去了这么久工夫。” 张千度笑道:“本想出去训训那帮小子,好嘛,这一个比一个跑的快!我这是追了半晌,也没追到人,这不,败兴而归。” 董平瞧他似有隐瞒,但也没有多问,道:“消消火,听了这出戏。”张千度笑道:“是。” 且说宋承军出了瀚海轩,便租了辆马车,慌忙往周王府赶去。宋承军下了车,提起长衫,就朝府里冲。老钱头见得来人,赶忙从门房出来,拦下了宋承军道:“宋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叫门,就往府内闯,也不怕惊扰了府内的女眷?” 宋承军道:“老钱头,你可别唬我,我可听说了,你们府上的女眷都搬去蒋家了。” 老钱头皱眉道:“那也不许你往里面闯!” 宋承军冷笑道:“老钱头,你往日拦我那也就拦了,我不跟你计较,但今日你若是拦了,待以后你柴家满门抄斩,当年老钱头人头落地时,可别埋怨我!” 老钱头一怔,旋即喃喃道:“你是有要紧事。” 宋承军笑道:“那可不!” 老钱头侧开身子,让出路来,道:“那你进去吧。” 宋承军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老钱头扭头一瞧,见得宋承军的背影,蓦的一惊,他抢上一步,攥住了宋承军的手腕。宋承军回头喝道:“你做什么!”老钱头松开了宋承军的手腕,迭迭道:“没什么,没什么……” 柴厌青身处厅堂,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把玩着他的那根突火抢。他填了火药,塞了铁砂,刚将那突火枪往厅堂门口一指,宋承军就现了身。瞧得那黑漆漆的枪口,宋承军登时就吓得跌坐在地。柴厌青赶忙将突火枪放下,上前扶起了宋承军道:“兄弟,你怎么来了?” 宋承军哽咽道:“二哥,我对不起你啊!” “起来说,起来说!”柴厌青将宋承军搀坐到椅子上后,宋承军便道:“那你大哥,不是你大哥!” “我大哥?”柴厌青轩眉道:“这茬儿我还没问你呢,柴关山怎的就成驸马爷了,我大嫂一问我,我险些漏了馅儿!” 宋承军摇头道:“二哥,你先别管这个。昨个我听说张骏跟万瘸子要宴请驸马爷,便想着过去凑个热闹,旁敲侧击的试试,这驸马爷到底是不是你大哥。今日去了,我趁没人时,将大爷以往的遭遇跟那驸马爷说了。但谁成想,这驸马爷反倒因为我诋毁了秦相,要我人头落地啊!你说,要是真的大爷,能这么护着秦中徽么?我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你,千万别拿他当大爷看了,要不然到最后,害人害己!” 柴厌青抓了抓脑袋道:“他是不是,我倒是无所谓,但我大嫂却是认定了。你也知道,凡是我大嫂认定的事儿,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儿,我去会会他。” 宋承军道:“我来王府时,他还跟张千度一起在瀚海轩听戏。现在,也不晓得他是打道回府了,还是被张千度领着去别处快活了。” 柴厌青回身至太师椅上坐下,蹙眉道:“我倒还真不想跟张千度打交道,这样吧,等明日我起个早,登门拜访。” 宋承军自责道:“这也怪我,当时眼瞎瞧错了人。” 柴厌青笑而不语,心道:“他又不晓得你是来干嘛地,跟你套什么近乎。我瞧,这柴关山的身份,倒是十拿九稳的坐定了。” 当董平赶回驸马府时,已是亥牌时分。 离着驸马府老远,董平便瞧得驸马府大小屋脊上,皆有双双贼眼打着亮。董平摇摇头,阔步向前而去。 沈明月刚将若儿哄得睡着,一出房间,心中便是蓦的一凛,她抽出短刀,悄悄的潜了过去。 忽的,只听“嘭”的一声! 董平展开双臂,眯上眼,颇为陶醉的吞吐一口长气,笑道:“终于也轮到在下被强暴了么?” 沈明月将勒住董平的那条手臂往回一手,越发箍紧了一些,她沉声道:“废什么话!” 董平闻声笑道:“原来是故人。铁捕大人,你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子,但行事也忒放荡了一些。若是你相中了在下,那大可以直言。在下考虑一番之后,或许可以对你明媒正娶。拜了天地,咱们自可以光明正大的欢好。你又何必用此等下作的手段,贻笑大方不说,在下还会瞧不起你,你以为夺了在下的贞洁,在下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了么?妄想!” “登徒浪子!”沈明月又羞又恼,她抬起手,就朝董平的嘴巴扇去。董平回手往沈明月腰间一摸,抽出了沈明月的佩刀。旋即,董平将那佩刀一竖,挡在面前,截下了沈明月挥来的手掌。 与此同时,四名丛云卫从天而降,抽出长刀,用刀尖指向了沈明月二人。沈明月大喜,她一把推开董平,而董平也没做抵挡,顺势摔在了地上,嘴里连连“诶呦”个不停。好似沈明月这一推,便将他的五脏六腑给震碎了。 沈明月喝道:“将这贼人拿下!” 那四名丛云卫一动,则是朝沈明月逼近了一步,那四把钢刀,皆离沈明月只有半寸之遥。沈明月一惊,旋即呵斥道:“放肆!” 一人低声道:“铁捕大人,对不住了,上头有令,敢犯驸马者,格杀勿论!” “驸马!”沈明月瞧了眼躺在地上的董平,心中翻涌起了滔天巨浪,但旋即释然。她心道:“怪我心急,他若真是匪徒的话,又如何进入这把守严密的驸马府?但他…他怎的就成了驸马?” 董平揉着腰缓缓站起身来,他微笑道:“铁捕大人也是出于一番好心,她是将我当成了贼人,护主心切,怪不得她。都起开,莫伤了铁捕大人。” 四名丛云卫心下一松,他们将刀一转,刀尖朝下,抱拳齐声道一句“得罪”,便纵身而起,隐匿了身影。 董平笑笑,走上前一把拉住了沈明月的手臂。沈明月刚想将手臂抽回,心中却满是惊骇。她发现,从董平的掌心中竟涌现出一股怪力,封锁住了她手臂的经脉,令其动弹不得。 董平轩眉道:“头一次你莫名其妙的对我动手也就罢了,但这一次,我却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你。可别忘了,在李家老宅里,我可费劲了心思帮你。” 沈明月冷笑道:“帮我?笑话!你那是将功赎罪。” 董平松开了沈明月的手臂,道:“强词夺理。” 沈明月轻揉手臂,淡淡道:“早知道是来保护你,我宁可辞官不作,解甲归田。” 董平笑道:“你跟我是有多大的仇怨,你若是真想辞官,那便立马滚蛋,谁拦得着你。” 沈明月笑道:“这命令本捕既然已经接了,那自然不会半途而废,驸马爷,本捕定会好好保护你。”那保重二字忽的加重了语气,董平心中一凛。 沈明月接着道:“这些年在丛云卫做事,别的没学到,杀人的手法倒是学了七八百种。让人突然暴毙,不留下任何线索的,那也不是没有。” 董平忽的笑道:“既然如此,那铁捕大人从现在开始,那便一步不留的守着我,我倒要瞧瞧铁捕大人的本事。” 沈明月不甘示弱道:“那便让驸马爷瞧瞧。” 沈明月话音未落,便听一女子笑道:“驸马爷,您可回来了。” 董平皱眉道:“娟儿姐,我不是让你歇着吗,你乱跑些什么?” 杜鹃走上前来说道:“奴婢可都躺一天了,再躺就要起褥疮了。驸马爷你快去歇着,奴婢给你去打洗脚水。”董平轻拉住杜鹃的右手道:“不必了,我还是先给娟儿姐擦药。” 杜鹃笑靥如花,垂首道:“那谢谢驸马爷啦。” 来至杜鹃房里,沈明月也跟了进来。 董平弗然道:“铁捕大人请出去,难不成你要坏了女子家的清白么?” 沈明月故意压低声线,粗声说道:“驸马爷的吩咐,要在下寸步不离的守着。” 杜鹃一听要个陌生男子看着董平给自己擦药,一张俏脸不由涨的通红,她贴着董平的耳朵,轻声道:“驸马爷,今日就别擦了。” 董平摇头道:“我应允的事,怎么能不作数呢。”说罢,董平一把抱起杜鹃,把她放在床上,伸手就要去解杜鹃的衣裳。铁捕低喝道:“登徒浪子。”旋即,她转身走了出去。 杜鹃忽的满脸愁容,泫然欲涕。 董平见状问道:“怎的了?” 杜鹃抽泣道:“都是奴婢不好,让别人误解了驸马爷。” 董平笑道:“那就随别人误解去,大不了我将鹃儿姐纳成妾,堵住别人的嘴。” “啊!”杜鹃先是一喜,旋即又落寞道:“驸马爷可别开奴婢玩笑啦,您是驸马,哪里能纳妾。” 董平点头道:“这也是,要不然我给鹃儿姐找一门好亲事,你也做做让人伺候的夫人。” 杜鹃忙道:“别!杜鹃要一辈子做驸马爷的奴婢,一辈子伺候驸马爷!” 董平皱眉道:“你这是何处来的执着呢?” 杜鹃低头道:“在秦府,形形色色的人奴婢不晓得看了多少。奴婢一瞧得驸马爷,心里便尊敬喜欢上了。秦老爷一说将奴婢送给驸马爷,奴婢当即便应允了下来。奴婢已打定主意,要好生伺候着驸马爷。”董平微笑道:“娟儿姐待我是真好,依你的意思,方才的那些话,我以后便不提了。就算官家要来纳你为妃,我对他也只有两个字,滚蛋!” 杜鹃闻言大惊,赶忙捂住了董平的嘴巴,小声道:“隔墙有耳。”但她心里,却是甜丝丝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掌心纹路 转瞬,杜鹃又愁苦起了眉眼,她轻声叹道:“哎,奴婢还没来得及跟驸马爷说,今日从宫里来了个妹子,是圣上赐给您的一个宫娥,人长得精致,性子也糯的很,驸马爷瞧了定然喜欢。收藏本站” 董平一怔,笑道:“你说时那个姑娘,我或许知道是谁。不出所料的话,这该是秦相的主意。” 杜鹃惊疑道:“驸马爷怎晓得?” 董平有意想哄杜鹃开心,道:“上次在秦府初遇娟儿姐,我便心道,这世上怎有如此俏丽的姑娘,所以禁不住多瞧了几眼。秦相当时虽不点透,但想着也是应该瞧见了,之后才把娟儿姐推到了我这里……” 董平一语未毕,杜鹃便抢白道:“驸马爷骗人,我怎没看见你瞧奴婢?”董平笑道:“怎么,难不成上次在秦府,你一直在看我?”杜鹃脸色通红,不作言语了。董平解开了杜鹃的上衫,触着杜鹃那淋漓的伤口,淡淡道:“去大内,跟个宫娥攀谈了几句,秦相保准也记在了心里。但秦相怎晓得,有了娟儿姐,还有什么丫头能入了我的眼,徒增烦恼罢了。” 董平自然是一等的风流人物,而充当风流两字门面的,便是他精湛的骗术。何为精湛呢?董平在少年时曾遇见一个娇弱柔美的姑娘倚着阑干垂泣,董平呆呆的瞧了她半晌,忽的,他涕泪横流。因为在那半晌的工夫里,董平骗自己爱上了那个姑娘。而在哭过之后,董平又欢笑着撒尿和泥去了。 在经后的年月里,董平便将这变成了本事。他在打诳之前,总要想想,这幌子,起码得先骗过自己吧。 杜鹃欢喜极了,她道:“那妹子可不能怠慢了,也得贴身服侍着驸马爷。” 董平微笑道:“皆依你。” 适时,冰凉的药膏已酥润了杜鹃的身子。董平将药瓶搁在一旁,道:“我现在得去蒋府瞧瞧,问问那蒋少卿案子查的如何了。这事情若没个着落,我总放不下心。” “诶!”杜鹃忙的扭转身子,一把拉住了董平的袖子。但用力过猛,以至于扯动了伤口。 董平蹙眉,一手穿过杜鹃的脊背,将她好生抱在怀里,问道:“怎的了?” 杜鹃道:“听说周王妃搬去蒋府了,驸马爷去了,可莫要因为奴婢,而跟王妃起了什么冲突。” 董平微笑道:“是吗?你不说倒还好了,但你这一说,我非要好好整治她一番不可。”说罢,董平捂住了杜鹃欲言又止的红唇道:“骗你的。” 董平出了屋子,瞧得沈明月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外。他笑道:“铁捕大人好生称职。” 沈明月淡淡道:“驸马爷的吩咐,在下怎敢不从。” 董平笑道:“那就辛苦铁捕大人再随我出去走一趟。” 沈明月一怔,道:“去哪里?” 董平回道:“去了你便晓得了。” 套了一辆马车,从驸马爷而出,一路来至蒋家。 本已酣睡的蒋褚柘听得下人在外喊话,登时就从睡梦中惊醒而起。霎时间,他便传下令去,要蒋府上下,皆穿戴整齐,去迎接驸马爷的大驾光临。 董平一见蒋府上下灯火通明,不由得拱手惭愧道:“蒋枢密,我何德何能,牢您倒履相迎。” 蒋钦舟忙的上前抬起董平的双臂,笑道:“不敢当,只要驸马爷不嫌我礼数不周就行,来,请到厅堂说话。” 沈明月素来不喜跟朝廷官员打交道,瞧得董平没招呼她,她也乐意留在院儿内求个自在。 在厅堂坐下,蒋钦舟没入主座,而是坐到了董平身旁的位子上。蒋钦舟笑道:“驸马爷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董平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过来问问蒋公子关于鄙府那桩案子查的如何了。” 蒋钦舟微笑道:“原来如此,自从昨夜接连出了几桩案子以后,犬子便一直没回过家,想来是为那案子一直在四处奔波着。但扰的驸马爷亲自上门来问,他也忒是办事不力了。驸马爷放心,我定会好生督促犬子,谅他也不敢有所怠慢。” 董平微笑道:“是我唐突了,贵公子年轻有为,自当能将这案子办的漂亮,为亡者申冤。今夜多有叨扰,既然贵公子既然不在府上,那我便先告辞了。” 蒋钦舟闻言心下一急,这请而不得的驸马爷,怎的就能如此轻易放他走了。蒋钦舟用袖遮面,轻咳一声。封岚便端着茶水自外而进,她笑道:“驸马爷请饮粗茶。” 董平起身行礼道:“这位便是蒋夫人了吧,早听说蒋夫人是临安城内一等一的奇女子,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封岚一边斟茶,一边笑道:“我这一个寻常妇人,怎就成了奇女子了?” 董平微笑道:“若不是一等一的奇女子,又如何做的了蒋枢密的管家婆?”蒋钦舟闻言一笑,封岚道:“驸马爷抬举了。” 这时,蒋钦舟道:“夫人,辞朲呢,怎没出来见客?” 封岚道:“辞朲正睡着呢,我便没忍心叫醒她。再说了,辞朲如今已算不得蒋家的人了。叫她与咱们一起迎客,未免坏了规矩。” 蒋钦舟皱眉道:“什么规矩,怠慢了驸马爷,那才叫坏了规矩!” 董平插嘴道:“蒋枢密口中的辞朲,可是当今周王府的王妃?” 蒋钦舟摇头道:“说的好听些是王妃,说不好听了,只是个贻笑大方的寡妇罢了。” “老爷…”封岚瞪了蒋钦舟一眼,却碍于董平在场,没有发作。 忽的,只听一冷清女子声音传入了厅堂:“蒋枢密,你这话未免跌了身份。驸马爷来拜见,那本王妃怎能不出来瞧瞧。” 蒋辞朲踏入了厅堂,她头发披散,只束一枝金钗,她上身穿了件红底绣金色凤凰的短衫,下身的裙子上则绣着妖冶的牡丹。她华贵明艳,只用凤目觑了董平一眼,便令那男子心神摇曳,魂飞天外。 蒋钦舟不悦的呵斥道:“辞朲,你就是这般跟你父亲说话的么?”转头,又对董平道:“小女不懂礼数,还望……” 驸马爷莫怪五个字还没出口,就见得董平起了身,挡在蒋辞朲面前作揖道:“在下董平,参见周王妃。” 蒋辞朲去扶董平,淡淡道:“驸马爷免礼。”她心下却是羞怒了起来,董平的手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她的手掌。尽管晓得面前这人便极有可能就是自己三年位见的夫君,但没等确认之前,蒋辞朲又怎能容他如此冒犯。 蒋辞朲正欲出声怒斥时,却察觉董平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掌心。霎时间,蒋辞朲心神一荡,泫然欲涕。她的手指也划向董平的掌心,仔细摩挲起来。 忽的,蒋辞朲的心都快碎了。 尽使朱颜改,不变掌心纹。 封岚不晓得二人在僵持些什么,正欲出声提醒时。蒋钦舟却笑道:“夫人,我看驸马爷倒是与辞朲颇为投缘。” 介时,董平松开了蒋辞朲的手,直起身子笑道:“前几日在下的奴婢冲撞了王妃,还望王妃见谅。” 蒋辞朲面靥绯红,她操着轻颤的玉足坐至椅上,微笑道:“驸马爷可是有心了,一个丫鬟还时刻放在心上。” 董平微笑道:“王妃怎的不说在下是时刻惦记着您呢?” 蒋辞朲睨了蒋钦舟与封岚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放…放肆。” 封岚不仅颦眉,她心道:“这位驸马爷,也忒是轻浮!” 蒋钦舟却笑呵呵的站起身,拉住封岚的手臂道:“驸马爷失陪了,我明日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该去歇息了,不如就由小女陪驸马爷聊聊如何?”说罢,蒋钦舟也不管蒋辞朲答不答应,便拉着不明所以的封岚走了出去。 路上,封岚甩开蒋钦舟的手道:“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钦舟微笑道:“我有些乏累,让辞朲陪陪驸马爷怎么了?” 封岚怒道:“你这是要坏辞朲的名声!” 蒋钦舟弗然道:“你是不相信辞朲的人品,还是不相信驸马爷的人品?” 封岚淡淡道:“我是不相信老爷你,我瞧啊,二十七年前的大戏,又要开锣了。”封岚此言,显然戳到了蒋钦舟的痛楚,他沉声道:“若是驸马爷真能排解辞朲的亡夫之苦,那旧戏重演,也未尝不可!” 封岚气的是浑身颤抖,一个“你”字,硬是在嘴里兜转了半晌都没吐出来。 厅堂内,蒋辞朲低着头,良久没有言语。忽的,她嗫喏道:“驸马爷,娶亲了?”这句话一出,蒋辞朲在心里连声骂自己是蠢货。 董平从上到下,来回打量着蒋辞朲,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装进自己眼中去。他笑道:“那是自然,不娶亲又怎能成驸马呢?” 蒋辞朲如鲠在喉,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哪里疼的很。忽的,董平又口吐锋利,用言语之刀,切割起蒋辞朲千疮百孔的心:“王爷也瞧得起我,知晓我已有个身怀六甲的夫人,竟还将公主许配给了我,齐人之福,也不过如此。倒是王妃你,听说一直在守寡,当真是凄苦的很。” 蒋辞朲凄然一笑,她喃喃道:“如此就好,这三年里,一直盼着你好,只要你好,就算是老天爷立时收了我这条性命,那我也绝无怨言。但怎的……怎的瞧见你好了……我反倒心痛起来了呢?” 董平道:“王妃,老天待你刻薄,你还求什么老天呢?那人猪狗不如,你又何苦如此痴情呢?” 蒋辞朲抬头,深深的向董平看去:“驸马爷,你说那人可在心里惦念过我?” 董平摇头道:“我觉得没有,若是有的话,他怎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呢?” 蒋辞朲淡然一笑:“他只比我小两个月,可却一直粘着我,听我的话。那时他还不懂事,不晓得我与他的婚约,一直吵着要我去给他找媳妇呢。或许他一直只把我当作姐姐看待,男女之情是没有的。但我晓得,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董平沉默着,过了许久,他轻声道:“你不骂他,却是让他愈发的过意不去了。他原以为,要是将心里话讲出来,那王妃会觉得他是花言巧语,更加的恨他,但现在看来,他是杞人忧天了。” 蒋辞朲黯淡的眸子里,突然生出一丝耀眼的光彩。她道:“他心里的话是什么,驸马爷能告诉我么?” 董平微笑道:“他最爱的,便是辞姐姐。那个捂住他眼睛,不让他瞧漂亮姑娘的辞姐姐。那个背着他这个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腿的笨蛋,跑了十里地去找大夫的辞姐姐。那个将护他在身后,去抽欺负他的,那些坏人耳光的辞姐姐。那个即使他被万夫所指,依然将他抱在怀里,不让他去瞧百般冰冷目光的辞姐姐。那个即使明知他已经可能尸骨无存,但仍固执的挂一盏蓝灯笼,守候他这个无家可归的亡魂的辞姐姐。那个坐在这里,尽管不停被他伤害,仍要维护他的辞姐姐。柴关山的挚爱是蒋辞朲,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但挂着别人名讳,贴着别人脸庞的董平,却是不配让辞姐姐这般去爱了。” 蒋辞朲咬住藕臂,豆大的泪珠不停滴落。过了半晌,只听她淡淡道:“驸马爷,夜深了,回吧。” 董平点头道:“告辞。” 看着董平离去的背影,蒋辞朲不住的启动朱唇,她抬起手臂,最后又无力的垂下。董平来至院内,连连长啸道:“告辞,告辞,叨扰,叨扰!” 本已睡下的丫鬟仆人登的又被惊醒,本就毫无睡意的蒋钦舟更是为之一震,他心道:“这位驸马爷,真气修为倒也是不低。” 封岚起身道:“我得去瞧瞧,辞朲被欺负了没有。” 蒋钦舟将其按下道:“你再寻思些什么!” 封岚淡淡道:“那驸马爷言辞轻浮的很,再加上他有恃无恐,难免会举止不端。” 蒋钦舟听罢,摆了摆手,也没多做言语。 蒋辞朲失魂落魄的回到闺房,和衣躺在牙床之上。她只是不停的流泪,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怪风吹进屋内,刮灭了烛火。蒋辞朲一怔,却也没有起身查看。蓦的,一张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蒋辞朲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她一想起昨日发生的那些血案,不禁冷汗直冒。而当她想要挣扎脱困时,却发觉自己的身子竟然动弹不得。 黑暗中,只听一人笑道:“别怕,是我。” 那话音刚落,屋内的蜡烛竟又亮了起来。火光一照,蒋辞朲见得抱住自己的人竟是董平,她不禁又羞又怒。董平拿开了捂住蒋辞朲嘴巴的手,道:“辞姐姐,我想死你了,想你都快想疯了。” 蒋辞朲冷声道:“你莫要欺我,他明明已经走了。你无非是想装成他的模样,来为非作歹罢了。” 董平也不作辩解,他嬉笑道:“不错,我就是要瞧瞧,你下面那里生的那朵梅花胎记。” 蒋辞朲一怔,旋即耳根子发起烧来。她这等**的秘密,除了柴关山外,再无别人晓得。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不是走了么?” 董平微笑道:“若是我不走,怎的能偷偷来找你。再说了,我还得将个跟脚的麻烦人物给诳走。” 蒋辞朲心下一凛,她先是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旋即冷声道:“我夫君死的好惨。” 董平惊道:“我好好活着呢,怎的又惨死了?” 蒋辞朲道:“关山在死前定是被你这个贼人给捉住了,受尽你百般折磨,严刑拷打,才将我与他之间的事告诉了你,你所为的,无非就是来羞辱于我!” 董平哑然失笑,他道:“亲亲辞姐姐,乖乖辞姐姐,你到底怎的才相信我便是你夫君?” 蒋辞朲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心底里其实已信了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夫君,但没来由的患得患失,却让她忍不住的固执,怀疑。 这时,只听有人敲了两下门。这可把蒋辞朲吓了一跳,她对董平道:“快躲起来!” 董平揶揄道:“我是贼人,你为何要我躲,不如让人现在就将我捉了走。” 蒋辞朲冷笑道:“关山最听我的话,现在我倒是信了,你不是他。”董平无奈,只得翻身下了床,躲进了床底。 此时,敲门那人道:“辞儿,你跟谁说话呢?” 蒋辞朲回道:“娘,女儿是在自言自语,骂我爹爹呢。” 封岚道:“骂你爹爹做什么?” 蒋辞朲道:“那个驸马爷讨人厌的很,爹爹还让女儿跟他聊聊,可是越聊越气。” 封岚关切道:“那驸……那人没做什么不合礼数之事吧?” 蒋辞朲道:“这倒没有,不过女儿瞧他讨厌,娘你回去替女儿骂爹爹一顿。” 封岚叹了口气,道:“娘这便回去好生骂他一顿,你爹爹,是越老越糊涂了。”旋即,封岚转身离去,脚步声渐行渐微。 董平从床底钻出来,趴到床上,一把抱住了蒋辞朲。蒋辞朲慌忙推着董平道:“你这是做什么,快下去!” 董平笑道:“我倒是想一直抱着你,不撒手呢。” 蒋辞朲道:“你又不是我夫君,凭什么抱着我?” 董平闻言,现出一丝落寞神色。 蒋辞朲见状心中一疼,旋即,她幽幽道:“你愿抱着,那便抱着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夜宿荒庵 董平却是松开了蒋辞朲,他幽幽道:“都是这张脸碍事。” 蒋辞朲想看董平,却又不敢,她向外侧着头道:“那你……那你便快将这人皮面具给撕下来…让我好好瞧瞧你。” 董平笑道:“哪里有什么人皮面具,唬人的东西,我这张面具,一辈子也揭不下来了。” “啊!”蒋辞朲惊呼一声,她身子一倾,跌下了床,她指着董平道:“那你到底是谁?”她这句话讲的又决绝又凄凉,字里行间皆写满了心碎。 董平忽的扯开了衣襟,满目疮口伤疤,让蒋辞朲看的心惊不已。董平指向左边胸膛一处十寸长,深陷入皮肉内的伤疤道:“我本是死过一次了,但我却没来由的又活了过来。这颗心,跟这张脸,却都不是我的了。”董平停下来,满目柔情的抚摸着自己的右肩,道:“但瞧见这处疤痕,我便晓得,即使心脸都换了,过去的事也变不了。辞姐姐,你还记得么,在咱俩洞房时,你在我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瞧见我流血了,你都要急哭了。” 蒋辞朲站起身,踉踉的走向董平,当她瞧见留在董平肩上的那道咬痕,眼泪已是簌簌而下,泣不成声。她一把抱住了董平,毫不犹豫,也毫不怀疑。 董平把脸深埋进蒋辞朲的怀里,揽住她的腰肢,轻声道:“辞姐姐,你心疼么?” 蒋辞朲哭道:“我怎的不心疼!” 董平微笑道:“我就是要让你心疼心疼我,这世上除了你,我不敢让别人心疼。” 蒋辞朲双手拄着董平的肩膀,昂着身子,梨花带雨的注视着董平的双目,道:“你这些年都受了些多少委屈,一并告诉我,别埋在心里。我晓得,从小到大,你最爱在心里藏事儿了。” 董平把蒋辞朲抱到床上,耳鬓厮磨着,轻轻将三年来经过的大事小情一并给蒋辞朲诉着。蒋辞朲时而欢笑,时而流泪。不知不觉间,她抱住董平所用的力道,反而比董平抱着她的力道还大了些。 忽的,蒋辞朲道:“关山,你带我走吧。这次你去哪里,我都随着你。我要时刻拉着你,绝不把你给弄丢了。” 董平探出手指,缠绕着蒋辞朲的发丝。他没回蒋辞朲这一求,而是问道:“辞姐姐,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我总得想个法子好好补偿你。” 蒋辞朲摸着董平的脸蛋儿,柔声道:“吃什么苦了,为了你,我再吃几辈子的苦,都心甘情愿。” 董平道:“我心疼。” 蒋辞朲微笑道:“关山,你长大了,没三年前的小孩子气了。” 董平笑道:“我倒觉得自己还是个娃娃,要不然我也不会冒着被人看穿身份的危险,来与辞姐姐私会。” 蒋辞朲眼波流转,无奈笑道:“我明白,你这次回临安,是要做大事的。方才说你小孩子气,其实是我小孩子气了。也怪我太想你,要不然绝不会说让你带我走的那话。” 董平道:“不走,为何要走?待以后,我将天下都送给你,我们不用走,哪里也不用去。” 蒋辞朲莞尔一笑,刮了刮董平的鼻子,道:“瞧,你又说孩子话了不是?”董平笑笑,不做解释,他用脚一勾,放下了一边罗帐。蒋辞朲脸色绯红,她轻按住了董平要放另一边罗帐的手,嗫喏道:“关山…今夜…我们就说说贴心话好不好?” 董平没理,他将另一边罗帐也放下来,道:“辞姐姐,我想亲亲你。” 望着董平的双眼,蒋辞朲轻叹一声,道:“你晓得,我最拗不过你……”语气里,饱含蜜意。宫商角徵羽铺出的曲子再婉转,也敌不过情人间一声嘤咛,一声低语来的摄人心魄。 弹指,便是两个时辰。只听罗帐后的董平哑着声音道:“辞姐姐……让…让我歇一会儿……” 蒋辞朲果决道:“不!” 明月隐入树梢,斑斓的影儿洒了一地。旷野千里,宛如烂银铸造。一个高大的汉子阔步行于荒野之中,厚实的白霜沾在他的裤腿上,转瞬化成水露,浸湿了他的衣衫。汉子的眉目间满是风尘疲态,瞧得出,他已经许久没得歇息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眯眼朝前方一眺,笑道:“老天怜我,还有个歇脚的地方。”只瞧得在前方坐落着一片房屋,像是庙宇,但走近了一看院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临水庵”。汉子有些兴致阑珊,他一挥手,骂道:“他娘的,怎么是个尼姑庙!”他无奈坐在台阶上,背靠着门,眯瞪起了眼。过了片刻,他睁开了眼,嘟囔道:“他娘的,出家人的地方,百无禁忌,老子累的很,借宿一宿咋的啦!” 汉子下定决心,站起身就要瞧庵门。但他这手却是僵在半空,落不下去。汉子道:“嘿嘿,他娘的怂货!”又愣了片刻,便听“笃”的一声。汉子轻敲了敲门,他本以为这庵门不会开。但没成想,门竟然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缁衣的中年尼姑,那尼姑见得门外站的是个高大男子,只是微微一愣,倒也没显得有多少惊慌。 汉子一见这尼姑,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原因无他,只因这女子脸上竟施了脂 粉。汉子颇为尴尬的笑道:“师父,我……” 中年女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汉子的话茬,道:“带银子了么?” 汉子释然道:“叨扰贵庵,自有香油钱奉上。”汉子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递了上去,中年女尼将银子一收,微笑道:“进来吧。” 汉子走进去,带上门,跟在女尼身后。但他还没走上几步,女尼便回头横了他一眼,旋即低声道:“脚步轻些,别让师父听见了。”汉子忙的双手合十拜了拜,随后便蹑手蹑脚的行了岂来。 跟着女尼左拐右拐,汉子行至三列长屋前。女尼停了下来,汉子偷摸推开了身旁一座长屋的门,汉子拿眼往里一瞧,只见得屋内有一长铺,铺上正有十来个尼姑酣睡,他赶忙将门关上,嘴里迭迭道:“得罪得罪。” 女尼白了他一眼,笑道:“你急什么,在这里。”女尼将中间长屋的房门推开,并摆手道:“请。”汉子笑笑,走了进去。这一进去,汉子登时就想退出去,但那女尼却已把门关上,封了他的退路。 汉子急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尼微笑道:“你装什么傻?”女尼绕过汉子,依次将长铺上睡着的六个尼姑拍醒后对汉子笑道:“施主,喜欢哪个,你便挑。” 汉子红着脸,又重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尼显得有些不悦,她淡淡道:“你半夜瞧尼姑庵的门,不就是为了这个么,你既然给了银子,那我们也不是白给的!” 汉子明白了,他冷笑道:“你们这是打着念经吃斋的幌子,做暗娼。” 女尼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姐妹几可是一心向佛的,只不过在剃度前,我们姐妹几个是在烟花场所谋事的,这经书古佛虽然好,但我们却是始终放不下从前的差事,偷偷赚些银子怎么了?” 没成想,汉子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喝道:“你们这群娘们儿真该死,老子是来借宿的,不入你们那臭水沟!”说罢,汉子哐的一推门,阔步出了长屋,留下几个尼姑面面相觑。汉子气鼓鼓的走到尼姑庵后院,在一堆柴草上躺了下来。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汉子喃喃的骂着,心中越想越气,却没注意在他对面一间斗室内仍亮着灯火。 忽的,只听那从斗室中传出一声喝骂:“静心,静心!心都静不下来,叫个什么静心!” 汉子闻声,陡然打了个激灵。他起身,矮着腰来至那斗室前,戳开一点窗户纸,往室内看去。他一瞧,便见一个尼姑背对着他跪在地上。还有个看不清上半身的尼姑正绕着跪地的尼姑来回踱步,那站着的尼姑,来回用一根藤条鞭挞着那尼姑的身子。汉子心下一凛,暗道:“好啊,这是要逼良为娼啊!老子今日,非要将这藏污纳垢,玷污了菩萨的破庵给拆了不可。”正当他要动手时,却听有几个女子七嘴八舌的喝道:“来人啊!有采花贼!” 汉子呸了一声,暗道:“那几个娘们儿要阴我,这庵里还是有好尼姑的,若让人瞧见了我,那我可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这时,那室内站着的尼姑也扔了手中藤条,往外走来。汉子忙的施展轻身功夫,宛如一直猿猴般纵身连跃,逃出了尼姑庵。 跑了一盏茶的工夫,汉子才堪堪停下脚步。他摇头苦笑道:“也只能连夜赶回临安了,这地方,来日再处置它。” 汉子低头走了几步,一个跨剑的白衣青年迎面走来。白衣青年一见这汉子,驻足道:“兄台这是要去何处?” 汉子摆手道:“赶路的!”说完就走。 白衣青年蹙了蹙眉,也没再多问。且瞧这白衣青年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眉目俊秀,颇有几分正气。而此人,便是蒋褚柘。蒋褚柘自从老钱头那里听得,在临安犯下大案之人极有可能是个道士。于是他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对临安附近的道观明察暗访,不过查了一圈,却并无发现。于是他便又查起了寺庙庵院,以期能有所得。 蒋褚柘自语道:“去临水庵瞧瞧,若是没有古怪,那就只能去更远处的道观寺庙查访了。”想罢,蒋褚柘快步往前方的临安庵行去。还没行至临水庵,蒋褚柘就听得不绝于耳的女子哭喊声,从庵内传出。他心中一凛,忙的闪身进了临水庵。 几个尼姑蹲在地上哭哭啼啼个不停,围看的大小尼姑脸上皆是惊慌之色。一个满脸褶皱的清瘦老尼忽的厉声喝道:“哭什么,现在便去报官!” 蹲在地上的一个中年尼姑闻言一惊,她对老尼道:“师父,可别,那人凶神恶煞的紧。若是官府捉不到他,他定会来报复咱们,我们这群弱女子,哪里能斗的过他。” 老尼淡淡道:“怎么,这窝囊气就要贫尼忍下去?” 蒋褚柘已来至此处,他见状道:“师太,这是怎的了?” 听得有男子之声传来,众尼吓得缩到了一起。老尼厉声喝道:“淫贼,你还敢来!” 中年女尼一瞧来人,是个俊俏郎君,心神一动。她赶忙起身抱住了老尼道:“师父,这位公子不是那采花贼。” 蒋褚柘 一听采花贼三字,是又惊又喜,他解下腰牌,递给老尼,道:“在下大理寺少卿,姓蒋,草字褚柘,敢问几位师父,庵里可是闹贼人了?” 老尼看过蒋褚柘的腰牌,神色稍有缓和,她道:“定玄,你见过那贼人,且将那贼人的面目特征,告诉这位大人。” 蒋褚柘抱拳道:“不敢当。” 那中年尼姑直勾勾的盯着蒋褚柘,吞吞吐吐的将那汉子的长相讲了出来。蒋褚柘听罢一怔,“坏了,方才那与我擦肩而过的男子,竟然就是采花贼。”他也顾不得寒暄几句,拔腿便走。这时,那中年尼姑定玄忽的上前拉住了他,道:“公子,您的腰牌。” 蒋褚柘回身接过腰牌,对定玄的秋波流转报以一笑,纵身而去。 那汉子本就乏了,走路也是慢悠悠的。 忽的,他无精打采的双眸,精光迸射。他陡然转身,只见蒋褚柘正飞身朝他冲来。 汉子大笑道:“小兄弟,你也是被那群尼姑给吓出来了吧!” 蒋褚柘缓了缓脚步,在汉子三丈外站定,笑道:“不错,的确是从尼姑庵里出来的。与兄台相见,也算是缘分,不如交个朋友,在下蒋褚柘,大理寺少……” 那“卿”字还没出口,大汉就是一掌朝他攻来。铮的一声,长剑出鞘,幽寒四溢!蒋褚柘把长剑横于胸前,往后退道:“兄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汉子不依不饶的向蒋褚柘攻着,他笑道:“小兄弟,可有人带着一身杀气说要跟他人交朋友的?想跟老子耍花腔,你还太嫩了些!”那汉子变掌为爪,一道雄浑的真气豁然于掌心吞吐而出。蒋褚柘骇然失色,这汉子的修为精深,远远超出他的意料。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真气已隔空击在了蒋褚柘的胸膛之上。蒋褚柘登时只觉嘴里泛起一股腥甜,随意跌倒在地。 这当儿里却容不得多加喘息,只瞧他就势往回一滚,旋即双腿交叉,翻身蹲起。他身子一倾,其手中的长剑就斜斜的刺了出去。好一招,抬头望月! 汉子见长剑来势凶猛,直指自己咽喉。他心中一凛,陡然就将两手一合,硬生生的用双掌夹住了那长剑。 “好兄弟,你这一手可帅的很呐,娘们儿的功夫!” 忽的,汉子的双掌变得通红,宛如烙铁。他用力一掰,那三尺长剑登时变成了两截。 蒋褚柘心下骇然,这柄剑乃是蒋钦舟在他十六岁那年,特命铸兵库为其打造的,虽说不上是神兵,但也算得上是利器,寻常修者休想折断。 剑一断,蒋褚柘便自知不敌,他登时放下了在与面前汉子继续缠斗的意思,并急忙往后撤去,大喝道:“在下乃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阁下动了我,也不怕被五马分尸!” 汉子一愣,随即笑道:“你既然是官,那为何要与我动手!人人都说临安的官全是庸碌无为之辈,以前还有些将信将疑,但现在看来,其言不虚!” 蒋褚柘暗道,“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但这当儿里容不得他多掰扯这个,他心思一转,道:“是在下糊涂,方才在临水庵里听得有采花贼闹事,听闻阁下曾在临水庵借宿,于是就欲向阁下问个明白。” 汉子笑道:“狗屁!那临水庵就是个暗娼门子,不仅在佛门清净之地大行苟且之事,还要逼良为娼。老子本想破了她们的勾当,却先被那群贼尼倒打一耙。老子不想弄个不干不净,这才及时避出,待来日再做打算。谁想到你这小庸官,被那群贼尼迷花了眼,竟与她们同流合污!” 蒋褚柘此时才好生打量了这汉子一番,只瞧这汉子浑身的刚猛正气,倒不像是为非作歹的宵小之徒。他抱拳道:“若阁下真问心无愧,那便随在下去临水庵与几位师父当面对质。” 汉子笑道:“去就去,老子怕什么,但就怕你这小庸官又着了她们的道。” 蒋褚柘笑笑,不置可否,他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汉子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俩木六个一,林三川是也!” 蒋褚柘听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沉吟了片刻,他恍然道:“敢问壮士,临安的驸马爷,董平董公子你可认识?” 林三川笑道:“我家公子,我怎不晓得?” 蒋褚柘忙的拱手道:“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林壮士见谅。但在下听说随驸马爷进京的那位林壮士,天遮一目,但阁下?” 林三川一怔,旋即笑着将遮住脸庞的几缕头发撩了起来,笑道:“在外行走,怕吓到娃娃们,便将那窟窿给遮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瞧她好看 蒋褚柘心下歉仄,连道得罪。 林三川咧嘴一笑,毫不在意。 林三川道:“兄弟,你这当官的,大半夜怎跑这里来了?” 蒋褚柘简要将城内发生的几桩血案叙述了一番,林三川惊道:“那我家公子没什么事吧?” 蒋褚柘笑道:“林大哥放心,驸马爷安然无恙。”接着道:“林大哥说那尼姑庵有暗娼,还有逼良为娼的丑事,可是真的?” 林三川笑道:“这还有假?兄弟可愿意随我去坏了那群贼尼的买卖?”蒋褚柘无奈道:“林大哥有所不知,在我大宋还未迁都时,这临安便是天下第一的风流之地,遍地都是烟花场所,青楼妓院。但至迁都以后,圣上便痛定思痛,禁忌骄奢淫逸。当时查封了不少青楼勾栏,临安城里登时多出了一大批无路可走的姑娘。有些红牌姑娘早早的就被存下的青楼挑了去,其余的不是被大户人家便宜收做了丫鬟,就是远走他乡。但还有一些得了暗病的,年老色衰的无路可走,只能皈依佛门。但她们或许是闲不住,又或许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才做起了暗娼。说到底,都是苦命人。于理上,小弟应当依法办事。但于情上,我却不想绝了她们的后路。” 林三川心中一悸,他拱手作揖道:“兄弟,凭你这番话,我向你赔罪了!” 蒋褚柘忙的托起林三川的手臂,把他扶起来,道:“林大哥,这话是怎的说?” 林三川笑道:“开始瞧你年少轻狂,身居高位,我就将你当成了个靠家族庇荫,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但现在瞧,你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蒋褚柘微笑道:“林大哥谬赞了,说出来不怕林大哥笑话,小弟能做到这个位子,的确是得了家中的提携,说什么青年才俊,愧不敢当。” 林三川一挥手,不屑道:“提携的好!难道不让老弟这种人做官,偏要让那些庸碌无为,狗屁不通的糊涂蛋去做官么?” 蒋褚柘羞惭一笑,不置可否,他道:“但这次既然碰见了,也不能不管,不过怎么管,却要好生斟酌。而且那逼良为娼,可是一桩大案,须得仔细查证。”蒋褚柘一抱拳道:“小弟先行别过,待明日回了临安,再请林大哥喝酒。” 林三川笑道:“嘿,我林三川就喜欢凑热闹。再说了,我好歹还算是个证人呢,兄弟可不能敢我走!” 蒋褚柘微笑道:“林大哥乐意同行,小弟求之不得。但林大哥最好去了之后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林三川道:“兄弟你也莫要着了那群骚娘们的道。”蒋褚柘一笑,道:“这是自然。” 二人一边闲聊,一边慢悠悠的回到了临水庵。临水庵此时已黑了灯火,看上去应该是都休息了。照之前的商量,林三川在外守着,由蒋褚柘上去敲门。 “咚,咚,咚”三声响,庵门开了,而开门的仍是定玄尼姑。那定玄一见叫门的是蒋褚柘,登时就桃红了两腮。过了片刻,定玄颇为娇羞的说道:“小……小官人,你怎的回来了?” 蒋褚柘干笑两声,神色有几分惭愧,他道:“真是抱歉,在下没本事,让那采花贼溜之大吉了。现在天色已晚,所以在下想在贵庵借宿一晚。” 定玄心下欢喜,一把牵住了蒋褚柘的手,笑道:“那姐姐可是欢迎极了,小官人快进来。”二人进了门,定玄一惊,她只察觉蒋褚柘竟不停用指尖划着她的掌心。定玄心道:“没想到这小郎君是个外羞内热的小骚汉子,今晚我可是有的乐了。”心中这么想,但定玄的面色却是显出了几分嗔怒,她甩开蒋褚柘的手,道:“小官人,你再这么无礼,姐姐可不理你了!” 蒋褚柘又将定玄的手挽起来,笑道:“好师父,我也是在临安混过不少时日了,你们这一些尼姑庵里的规矩,我可是知晓的清楚。家里管的严,连青楼都不让我去。今夜若是师父能好好待我,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 定玄“哼”了一声,道:“姐姐我虽然出身不好,但现在却早已皈依佛门,不做那档子事儿了。若不是看小官人捉贼辛苦,姐姐才不会委身于你呢。” 蒋褚柘喜道:“那师父是答应了?” 定玄白了他一眼,道:“小官人随我来。” 这定玄拉着蒋褚柘一路走,不过这次她没将其带到长屋,而是把蒋褚柘带到了一间面积不大的空屋里。蒋褚柘在床上坐下,那定玄正欲解开缁衣时,蒋褚柘却道:“好师父慢着。” 定玄蹙眉道:“怎的?” 蒋褚柘道:“能不能再找几位师父一起来陪我?”定玄横了他一眼,嗔道:“怎的,有姐姐一个人还不够?” 蒋褚柘抱拳哀求道:“弟弟我快憋坏了,求求好师父,你便多找几个人来吧,银子我半点也不会亏待好师父。”瞧得定玄无动于衷,蒋褚柘登时就取出一锭约摸着有五两重的银块儿来,道:“好师父收着。”定玄将那银子夺在手里,冷哼一声,道:“姐姐想与小官人谈情说爱,但小官人却如此绝情绝义。” 定玄转身走了出去,待她再进来时,已领来了七个姿 色不一的女尼。这些女尼瞧见蒋褚柘,目光皆是一亮,她们不禁调笑起来:“是咱们姐妹买他,还是他花钱买咱们姐妹?”一人呸了一声,道:“老娘今夜非活剥了他!”旋即,几声娇笑响起。瞧她们现在的放浪模样,哪有半点佛家子弟的庄严。 定玄淡淡道:“吵些什么,还不脱了衣裳,伺候这位小官人?” 众女一边嘻嘻笑,一边剥解衣裳,一边对蒋褚柘暗送秋波。但她们这衣裳刚脱到一半,蒋褚柘登时站起,声色俱厉的喝道:“好啊,这尼姑庵里果然藏污纳垢,都给本官跪下” 众女尼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唯有定玄强做镇定,上前问道:“小官人,你这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蒋褚柘“铮”的一声抽出半截明晃晃的长剑喝道:“都跪下,谁敢轻举妄动,本官便要她血溅当场!” 定玄“啊呀”一声瘫倒在地,她哭道:小官人,姐姐们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蒋褚柘正襟坐下,将剑横于膝上,道:“没有得罪不得罪,你们若是此刻在青楼内光明正大的接客,我管不了你们。但你们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偷摸干这龌龊的买卖,那我自然要好好管管。” 一女尼爬到蒋褚柘脚下,不停磕头,她道:“爷爷…您绕绕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蒋褚柘一把按住那女尼的肩膀,轻叹道:“你们既然已遁入空门,为何还要重操旧业呢?” 定玄抽噎道:“空门是好,但却不是我们姐妹的归宿,我们还想着还俗,嫁人呢。但似我们这般人,想要嫁人除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之外,还要花银子治治身上的病,没钱怎么行。当初,我们被拐进青楼,受人折磨时,就没人来管。但我们深陷泥沼,给自己挣份后路时,你们就来秉公执法了,这老天怎的这么不公,这么调戏我们这些苦命人?” 蒋褚柘无奈道:“我知道几位师父都是苦命人,所以这次并没想抓你们,我只是要问你们,这买卖以后能不能不做了?” 定玄斜睨他一眼,沉声道:“小官人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蒋褚柘苦笑道:“自然是真话。” 定玄冷冷的道:“那好,我也不瞒小官人,只要一天没攒够银子,这龌龊的买卖就我们便要继续做下去。我话说完了,小官人要杀要刮,要捉要拿,请尽管动手。” 蒋褚柘微笑道:“若本官说,能给你们找一份正经的行当,你们愿不愿意去做?” 一女尼生怕定玄再说什么厉害话惹到面前的官爷,便抢道:“官爷您说,只要不把我们捉进牢里,那我们什么也愿意去做!”定玄白了那女尼一眼,倒也没说话。 蒋褚柘笑道:“几位师父可会纺线织布?” 众女尼抢道:“会!会!” 蒋褚柘点点头,道:“那便行了,今年朝廷准备再开几个织场,要织造大量锦缎布匹,正缺女工,你们若是愿意去,我便托人给你们安排。至于嫁人,你们也不用担心,谁不愿意取从织场出来的女工?”众女尼闻言欢呼雀跃,却唯有定玄将信将疑的说道:“当真?” 蒋褚柘笑道:“这有什么假的,你们若还认识跟你们一般的苦命人儿,那就联系她们,若有意的写个名册给我,我一并将你们安排进织场去……”他一语未毕,就听得定玄冷笑道:“我瞧小官人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蒋褚柘一凛,登时解下自己的腰牌,道:“你们不信我,那便将这腰牌收着,若我安排不了你们的后路,你们尽可以拿这块腰牌去朝廷告我个贪赃枉法的罪名!” 蒋褚柘捧着那腰牌,但没一人敢上前去拿。定玄身子一软,旋即跪伏在地,她磕了一个头,哭道:“爷,我们信你!” 蒋褚柘起身抱拳道:“各位师父,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说罢,他在身上胡乱摸索一番,取出些银子放在地上,笑道:“这次出来,也没带几多钱,几位师父收着。” 有人道:“官爷,我们怎能收你的银子?” 蒋褚柘微笑道:“我晓得几位师父的身子都有些不舒服,这些银子你们拿去买些药煎来吃。但银子可不是白给的,是借给几位师父的。待往后你们赚了干净银子,找了个好婆家养好了身子,再还给我。” 见得蒋褚柘一番话讲的至情至性,众女皆感动的泣不成声。蒋褚柘觉得过意不去,只道举手之劳四字。 过了片刻,蒋褚柘出了临水庵。林三川从暗处闪出身子,拦在蒋褚柘面前,笑道:“兄弟,事情办妥了?” 蒋褚柘笑道:“不负林大哥所望,那几位师父都决定金盆洗手了。”林三川笑道:“那就好,兄弟你这也是一番功德啊!对了,那被逼良为娼的尼姑,你见了没有?” 蒋褚柘摇头道:“我问过了,那几位师父说这庵里都是好人,绝不会做逼良为娼的勾当。林大哥,是不是你看错了?” 林三川嗤之以鼻,道:“我怎的会看错,那打的叫一个恨呐,兄弟若不信,那随我来!” 蒋褚柘随林三川翻墙来到了 那斗室前,只见得那斗室仍亮着灯火,透过那破碎的窗户纸往里一瞧,里面正有一尼姑跪在蒲团之上。只见那尼姑虽身着夸大缁衣,但那玲珑的身段却是遮不住。蒋褚柘怦然心动,暗道:“这世上,怎有这么好看的背影。”此时,林三川轻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进去瞧瞧。蒋褚柘回过神来,点点头,轻敲敲门。 忽的,只听那室内传来一声紧张的娇音:“谁……谁?” 林三川正搁那窗户缝儿瞧着,他见得那跪着的尼姑一回头,霎时心肝就是一颤。那尼姑不过二九之龄,粉扑扑的小脸蛋,星辰似的眼眸,糕点似的鼻子,桃花似的红唇,那一惊下的花容失色,当真是勾人心魄。林三川忙扭过头,拍了自己一巴掌,他心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真被逼良为娼了那还了得?” 而蒋褚柘此时却仍魂飞天外,他心神荡着,念道:“这声音也太好听了些。”但就这半分失神,其身后就被林三川猛推了一把。他身子一倾,竟撞开了门,趴在了地上。林三川闯进门,笑道:“姑娘,我们来解救你了!” 那小尼姑一见林三川,登时就缩到了墙角里,哭道:“你们,你们是来做什么的?”蒋褚柘站起来,忍住心神激荡,一作揖,道:“姑娘,是在冒犯,听说你被逼良为娼,我跟林大哥便来救你了!” 小尼姑闻言,看着一身狼狈的蒋褚柘跟呆头呆脑的林三川,却是破涕为笑道:“谁……谁被逼良为娼了?” 林三川道:“半个时辰前,我可瞧见有个尼姑不停用藤条抽你呢?难道这还不是逼良为娼?” 小尼姑靥如春桃,她道:“二位施主你们误会了,那是贫尼念佛经走了神,师太罚我呢。哪里……哪里有逼良为娼一说啦!” 林三川一拍脑门,道:“当真?” 小尼姑见他们不似坏人,笑道:“自然当真,你们快走吧,要是让师太瞧见,又该打罚我了。” 蒋褚柘直勾勾的盯着小尼姑,忽然开口道:“小师父,我曾见过你。” 小尼姑闻言满是诧异,“是么,在何处?” 蒋褚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带着几分腼腆道:“在临安时周王府,小师父也许不记得了。” 小尼姑“啊”了一声,神色之中闪过一丝落寞:“或许吧,贫尼是真不记得了。” 蒋褚柘微笑道:“当时小师父还蓄着发,现在却已经剃度了。” 小尼姑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笑道:“三千烦恼丝,剃了好。” 林三川不耐烦道:“兄弟,快走吧。让别人瞧见了,咱可有理也说不清了!” “是是!”蒋褚柘又对小尼姑说道:“小师父,敢问法号?” 小尼姑微笑道:“法号静心。” 蒋褚柘笑道:“在下蒋褚……” 那个柘字还没出口,林三川便拉着他走了出去。林三川不解道:“兄弟,你跟个尼姑攀谈些什么?” 蒋褚柘笑道:“我瞧这位小师父好看,便忍不住跟她多说几句话。” 静心闻言,不禁脸色一红,转瞬,她忙道:“你们快些走吧,师太快来了!” 蒋褚柘回身道:“告辞。” 出了尼姑庵,林三川一脸郁闷,他道:“这事办的糊涂,若不是先遇上了那几个贼尼,我当的也是不会误会有人逼良为娼。” 蒋褚柘笑道:“不糊涂,不糊涂,这件事办的好极了……对了林大哥,你现在可是要回临安?” 林三川道:“那可不,本想歇一晚来着。但现在也没心思了,不如快些赶路。” 蒋褚柘摆手道:“不忙,急不得。若林大哥没要事在身,不如赔小弟去喝一杯。” 林三川皱眉道:“这荒郊野岭的,哪有喝酒的地方?” 蒋褚柘笑道:“林大哥刚来临安,还不晓得。这临水庵往西十里,有个村落,那里的状元青酿的极好,咱不如去那村里的酒馆讨杯酒喝。吃饱喝足,再借两床铺盖歇上一晚。待明日醒了,再回同回临安不迟。” 林三川笑道:“这倒是好极了,走!” 正待要走时,蒋褚柘忽的鼓足一口气,大喝道:“在下蒋褚柘!” 林三川笑道:“兄弟你嚷嚷些什么,也不怕引狼过来?再说了,你这褚是哪个褚,柘又是哪个柘?你将自己名字喊的再大声,若不说清楚了,那别人也是不晓得的。哪有我这名字方便,一说三川,再说六个一,那谁都晓得是哪两个字了。” 蒋褚柘笑道:“林大哥说的是。” 静心听得那喊声心中一颤,但她忙的低头喃喃道:“菩萨,弟子愚钝,这心却是怎的也静不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宛若处子 渐渐被驱逐的夜色,骤然间又漆黑如墨。々菠じ萝じ小々说这是黎明之前,过不了多久,东边就要泛起鱼肚儿白了。 罗帐后的酣战刚刚偃旗息鼓,浓情蜜意的男女说着让人捂脸的悄悄话。从只言片语间,依稀听得男子笑道:“宛如处子。”女子笑道:“你亦如少年。” 蒋辞朲拍打着董平的胸膛道:“你快走吧?”董平笑嘻嘻的捉狎道:“怎么,你舍得我走?”蒋辞朲道:“自然舍不得,但过一会儿下人就要忙起来了,要是让人瞧见了你,那可了不得了。”董平叹道:“那我便走,保全你的清白。”蒋辞朲蛾眉轻蹙,道:“我怕什么,我巴不得让别人瞧见你,咱俩好光明正大的做一对儿受人唾骂的狗男女呢,我还不是怕坏了你的大事!” 董平握着蒋辞朲的小手在掌了自己两个耳光,他道:“辞姐姐,我是混蛋。”说罢,他翻身下床,穿戴好衣衫,又在蒋辞朲的脸上香了香,便如鬼魅般闪出了屋子。 蒋辞朲提着被子遮掩住面庞,她轻咬红唇,面似春桃般的心中念道:“冤家。” 驸马府前是用方大青石铺成的宽阔道路,沈明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忽的,一颗石子被她弹出。那石子落地,就听“当”的一声响。 若儿持着一根青竹杖站在道路中央,她往东走了两步,蹲下身子,在地上摩挲了片刻,捡起了沈明月弹出的那颗石子,起身笑道:“姐姐,我找到了!” 沈明月笑道:“若儿真厉害。” 正当沈明月要弹出第二颗石子时,却见董平正打远处走来。沈明月将石子扔到一旁,上前拉住了若儿。她只想起昨夜董平从蒋府出来,便打发她一个人先回去。沈明月本是不肯的,但她想起若儿还独自留在驸马府,心中放不下,便先行回来了。但她却没料到,董平竟在外浪荡了一宿。 董平走近了,笑道:“这是哪家的小丫头,长得可真水灵。”沈明月闻到从董平身上传来的脂粉气,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把若儿护在身后,道:“驸马爷这只顾自己快活,却不晓得府里有人眼巴巴的盼了你一宿。” 董平笑道:“我晓得,你说的应该是鹃儿姐。她天生就是操心的命,等我回去跟她说两句甜言蜜语,她便好了。”沈明月淡淡道:“驸马爷好本事。”董平又看了那若儿一眼,道:“走吧,去吃早饭。估摸着今天厨房做的应该是油饼子,蒸的枣泥儿。小丫头,油饼爱不爱吃,枣泥儿爱不爱吃?” 若儿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她笑道:“从前没吃过,但想来应该是好吃的很。” “嘿。”董平似带有满面春风,他一挥手,道:“走吧,带着你那小妹子来填饱肚子。” 董平刚进府,一个软糯的身子便扑到了他的怀里,那人哭道:“驸马爷,您可回来了,可叫奴婢担心死了!”董平笑着揉了揉杜鹃的满头青丝,道:“爷就算死了,那也得从坟坑爬出来,给鹃儿姐道个别不是?”杜鹃用粉拳在董平胸口锤了两下,随后站着身子,擦了擦黑眼圈儿边挂着的眼泪,噘嘴道:“不许驸马爷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董平拉着杜鹃的手,笑道:“不说不说,走,咱们去吃饭。” 来至用饭的暖阁里,只瞧得一道淡黄的窈窕身影正在餐桌上忙活着。杜鹃聘婷着走上前去,拉住了那人的手道:“碧音妹子,快些拜见驸马爷。” “啊!”碧音惊呼一声,旋即满面愁容。 她上前低着头在董平面前裣衽行礼,道:“奴婢碧音,拜见驸马爷。” 董平笑道:“以后这礼数就免了,咱家没那些破规矩,来来来,都过来吃饭。”董平往餐桌走去,碧音如释重负,拍了拍胸口,长舒口气。董平坐下后,睨一眼左边站着的杜鹃,道:“鹃儿姐坐下,你身子抱恙,别站着。”杜鹃笑道:“谢驸马爷。” 铁捕扶着若儿在董平对面的位子坐下,董平瞧了眼局促不安的碧音,微微笑道:“碧音妹子去伺候那个小丫头用饭,我瞧她眼神不好,动起来不方便。”碧音忙道:“是。”但还没等她动,若儿便笑道:“不用啦,我自己来就好。”紧接着,若儿摸起一双筷子,先是往桌上一瞧,听了听响动后,便准确无误的夹起了一块油饼。 董平面露讶色,他笑道:“铁捕大人,你这调教弟子的本事,可真不错。”沈明月清澈见底的双眸中闪过一丝骄傲,她淡淡道:“是若儿自己的天赋好。” 碧音有些尴尬,她那条腿,也不知该不该往前迈了。杜鹃将碧音的窘态尽收眼底,她对董平笑道:“驸马爷,不如让碧音妹子也坐下来吃些饭。” 碧音双手不住在身前乱摆,她道:“多谢鹃儿姐姐美意,我…我还是在一旁伺候的好……” 董平放下了筷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上次在宫里瞧妹子可不像个胆小的姑娘,怎的到了我这里就这般蹑手蹑脚起来了,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还没等碧音回答,董平又接着道:“哦,我明白了,妹子肯地是心里有人了,你既不怕我打你,也不怕我骂你,唯独怕我给你好脸色瞧,怕我吃了你,对不对啊?” 碧音脸色一红,喏喏的半天没说出句话来。杜鹃扑哧一笑,道:“爷,您瞧得可真准。” 董平捏了捏杜鹃的娇俏的下巴,道:“鹃儿姐,你说秦相爷将你送给了我,那你是不是我的人。” 杜鹃一羞,道:“那…那还用说,奴婢自然是驸马爷的人。” 董平微笑道:“那若是你背着爷想别的野男人,那爷该不该罚你?” 杜鹃一脸坚定的说道:“那还用说,若是奴婢对驸马爷三心二意,那驸马爷即使乱棍打死奴婢,那奴婢也绝无半句怨言。”说罢,杜鹃看着董平狡黠的目光,心中一悸,她暗道不好,是上了董平的套了。 董平此时又转头对碧音说道:“碧音妹子,你也听见了,鹃儿姐说要罚你,那我也没法子。去外面跪着吧,清清心思。” 杜鹃拉住董平的手臂,不忍道:“爷…是奴婢,是奴婢说错了话,您可别怪碧音妹子!”董平横了她一眼,淡淡道:“怎的,莫非鹃儿姐刚才的话是在诓我?” “我……”杜鹃嘴唇翕动,却不知该怎的接话了。 铁捕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的,她冷笑道:“若是我,就算是出去跪着,那也不在这里多待一刻。”董平笑道:“怎的,铁捕大人也想当我的奴婢?”杜鹃晓得方才言语间违逆了董平,她有意弥补,此时笑道:“铁捕大人是个男子,怎的给驸马爷做奴婢。” 碧音心中却是暗喜,她对着董平福了一福,道:“驸马爷,奴婢甘愿受罚!”碧音跑出去,跪在天井下,心身惧轻。她暗道:“修承,碧音对不住你,我实在是不想在那驸马爷面前卑躬屈膝,以后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心里,可千万别记恨我……” 杜鹃笑道:“爷,昨夜您到底干什么去了?” 董平微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我给你去报仇了。昨夜我可将那王妃羞辱了一顿,还将她给打哭了。” 杜鹃扑哧一笑,道:“驸马爷可别逗奴婢了。” 董平笑笑,不置可否。旋即,他喝了一碗粥,猛的感觉小腹鼓涨,董平暗道:“昨夜被辞姐姐困在了床上一宿,想来还没小解。”他站起来,道:“我去趟茅房。” 董平正要解裤子,却感觉旁边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他歪头一瞧,豁然间被吓了一跳。只见那沈明月正站在高处,直勾勾的看着他。董平笑道:“铁捕大人还是躲一躲,莫要污了你的眼睛。” 沈明月揶揄道:“驸马爷尽管脱了裤子,痛痛快快的撒一尿,本捕既然要贴身护着驸马爷,那受些委屈自也无妨。”董平也不在意,但当他解腰带时,却踌躇了起来,他心道:“上次戏耍了这小妮子一番,现在她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损招要整治我,我若是一手握着话儿撒尿,那可就是身不由己,任凭他人宰割了。”想到此处,董平干笑两声,道:“我还是知晓廉耻的,为了姑娘的清白,我憋一憋又何妨?”说罢,董平一背手,扬长而去。 饭桌上,董平拿着盛满枣泥儿的汤匙,一动不动。杜鹃笑笑,贴着董平的耳朵说道:“爷,您是不是憋着尿呢。” 董平惊讶道:“鹃儿姐怎晓得?” 杜鹃微笑道:“上次哥先生不是说过么,大腿夹紧,必是在憋尿。”董平心思一动,附耳对杜鹃说了两句话。忽的,杜鹃蛾眉一横,登时变了脸色,她将筷子一甩,淡淡道:“驸马爷要是再说这话,那奴婢便一头磕死!”旋即杜鹃站起身,铁青着脸,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若儿脸色发白,她扔下手中的食物,躲到了沈明月身后。 沈明月忙的轻抚若儿的后背,关切的询问道:“若儿,怎的了?” 若儿道:“姐姐,那驸马爷是个坏人。” 沈明月不解道:“他怎么你了?” 若儿哭了出来,道:“他没怎么若儿,不过他对方才跑出去的那位姐姐说,要尿在她的嘴里。” 沈明月登时喝道:“董平,你真是禽兽不如的败类!”沈明月牵着若儿走了出去,留下董平一人在屋内咯咯苦笑个不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人都走了,那董平便能无所顾忌的去茅房放水了。站在茅坑前,董平要解腰带的手又僵住了。宛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泼在了他的身上,令其骨髓发寒,动弹不得。 董平抬头一瞧,只见沈明月站在茅房的的墙壁之上,用蕴含杀意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董平微笑道:“铁捕大人若是不顾及,那我可就不要脸了。”铁捕淡淡道:“阁下何时要过脸?” 董平去解腰带,但戒备之心陡增,令其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二人就这般在茅房内诡异的僵持着,突然间的一声大喝,打破了这份沉默。 “公子!公子!” 听得这是林三川的声音,董平宛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大声回道:“三川,我在这里!”林三川风风火火的闯进茅房,哈哈大笑道:“公子我可找到你了!你要我办的事,我办妥了!” 董平皱眉道:“茅房里谈什么公事。” 林三川一怔,他抬头一瞧,蓦的吓了一跳,他指着沈明月道:“这…这是哪路的神仙?” 董平微笑道:“这位是大内来的铁捕大人,无需管他。你这奔波了几日,也该好好撒一尿了吧。”林三川笑道:“那可不是,昨夜喝了不少酒,现在全变成了尿,该痛快一番了!”林三川不晓得戴着凶神恶煞面具的沈明月是个女子,也无顾忌,解开腰带,便哗哗的尿了起来。董平松了口气,解了腰带也尿了起来。 林三川方便完,正要系上腰带时,忽的目光变为了惊恐。董平心下一毛,问道:“怎的了?”林三川眼圈一红,说道:“公子,你尿血了。” 旋即,几声放肆的大笑划破长空。董平抬头望去,此处已没了沈明月的身影。董平系紧腰带,从容道:“武道境界练至巅峰,便是血浓于水,你始终境界太低,理解不了。”林三川一惊,恍然大悟,不住点头。 董平心下却是暗暗警惕,“往后床帷之事,可要节制。” 来至厅堂内,杜鹃笑语嫣然的给林三川奉上茶,但对董平却是冷着脸子。董平董平捉住杜鹃的手,微笑道:“方才跟你说笑,你还真恼我了。”杜鹃淡淡道:“奴婢不敢,我这在驸马爷眼里似夜壶般的人物,怎敢对驸马爷恼怒。”董平皱眉道:“那我要如何,要不然我给你做尿壶?”杜鹃脸色一红,拍打了董平肩头一下,轻声道:“去你的!” 杜鹃知趣,晓得离府多日的林三川定与董平有要事相商,她斟好茶,便退下了。林三川一口将热茶饮尽后道:“公子,这府内有眼线,说事儿不妨碍吧?” 董平微笑道:“咱们说自己的事,跟他们有何关系。” 林三川点点头,道:“那我便放心了,这次出去,我将公子的信交给虞南允的亲信了。虞南允随没现身,但给了回信,说公子吩咐的事,他能办妥。至于黑宝先生,我也顺路去瞧了一眼。好家伙,这黑宝先生可真不好找。听县衙里的人说,黑宝先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怎么去衙门。而黑宝先生的住处,他们也都不晓得。我打听了半天才知道黑宝先生的家在哪里,去看了之后,发现黑宝先生跟她的夫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小日子过得舒坦的很。” 董平点点头,道:“这般便好,依黑先生的性子,若他在朝廷内办事,定会吃大亏。你没有现出踪迹吧?” 林三川道:“自然没有,还有件事儿我要跟公子说说。” 董平道:“讲。” 林三川笑呵呵的将昨夜的事讲了一遍后,但将自己误会被人逼良为娼一节,给隐了去。说罢,他又接着道:“那群贼人忒是可恶,蒋小兄弟跟我说了,他如今在大理寺根基不稳,身边也没个帮手,所以他想请我去帮帮他查这件案子。我是有这个意思,但不知道公子答不答应?” “蒋褚柘……”董平沉吟了片刻,笑道:“他的事,可以帮帮,毕竟咱们府上也有两条人命牵连了进去。”林三川大喜,抱拳笑道:“那我便去找蒋小兄弟了!”林三川大步走后,董平又呼来了杜鹃。 杜鹃道:“驸马爷叫奴婢所为何事?” 董平道:“鹃儿姐来府上也有些时日了,该回秦府去瞧瞧了,也别让别人说咱们驸马府没礼数,你带些补品点心,回去看看秦相爷。” 杜鹃咬了咬红唇,道:“驸马爷是瞧奴婢方才没了规矩,想将奴婢赶走吧。” 董平淡淡道:“不错,我就是要赶你走,快滚吧!”杜鹃“嘭”的一声,跪在地上,她直视着董平道:“驸马爷,奴婢不走,死也不走。” 董平笑笑,扶起了杜鹃,道:“你瞧,你不想走,我也没赶你的意思,你怎么时时都往哪方面想呢?鹃儿姐,你这般聪慧的人,怎的就不懂我的意思?”杜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董平,等着他的下文。 董平微笑道:“说句实话,我以前的确怀疑娟儿姐是秦相爷安插到我这里的奸细。”杜鹃喃喃道:“奴婢不是……” 董平笑道:“现在我知道了,鹃儿姐不是。所以,我才让你去给秦相爷送这个礼。送这个礼的意思,便是还了秦相爷将鹃儿姐推给我的恩情。从此以后,鹃儿姐便完完全全是我府上的人了。别说赶你走,就算是鹃儿姐自己要走,我也不允了。”杜鹃颔首道:“奴婢明白了,驸马爷是想替奴婢了了这块心病。” 董平微笑道:“你回来以后,就别叫我驸马爷了,我不爱听。以后就叫我公子,除了我媳妇儿外,三川算是我最亲近的家里人,他便是这么叫的。” 杜鹃心中一阵悸动,她轻启朱唇,道:“公……”但旋即,她却改了口,欢快道:“这称呼,就等奴婢回来再改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金针淬毒 “姐姐,你今日看起来精神极了。⌒菠§萝§小⌒说”蒋褚柘回了蒋府,一瞧见蒋辞朲便说道。蒋辞朲微笑道:“那可不是,能陪着咱们的母上大人,我不晓得多开心呢。”封岚刮了刮蒋辞朲的鼻头,转头横了蒋褚柘一眼道:“臭小子,你昨夜去做什么了,害的你姐姐受人欺辱!” 蒋褚柘闻言,又惊又怒,他蹙眉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封岚淡淡道:“还不是那新进京的驸马爷,言辞轻浮的很,触犯了你姐姐。” “啊!”蒋褚柘失声叫道:“姐姐,母亲此言可当真?” 蒋辞朲掩面笑道:“你听咱娘亲夸大其实呢,那驸马爷随行事轻佻了一些,但我瞧也是本性使然,不是针对我一个人。我气的是咱爹爹,昨夜驸马爷来咱府上,找你询问案情进展如何。但你不在府上,爹爹便将我推出来待客,我怎能不气。” 蒋褚柘舒了口气,无奈笑道:“爹爹也是,待这案子了了,我便将姐姐立刻送回王府去。”封岚冷声道:“那这案子可是别了的那么快,我还想守着我这宝贝女儿呢。”蒋辞朲娇憨道:“女儿也舍不得娘亲,但这案子关乎数条人命,可不能因咱一家人,便给耽误了。” 封岚笑骂道:“你也将娘想的也忒愚了些,你以为娘不晓得哪件事大,哪家事小?” 蒋褚柘笑道:“娘最深明大义了,对了娘,孩儿有些话想对姐姐说。” 封岚啐了一口,呸道:“没良心的东西,好,娘走,不打扰你们姐弟俩说悄悄话。”说罢,封岚又爱怜的揉了揉蒋辞朲的脸蛋,临走时还瞪了蒋褚柘一眼。 蒋褚柘笑道:“姐姐这一回来,娘亲便不拿正眼瞧我了。”蒋辞朲微笑道:“娘亲最心疼的还是你,姐姐晓得。有什么话坐下说,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昨夜肯定又没睡好。” 蒋褚柘一坐下,蒋辞朲便掏出手帕,给他擦起了脸上的灰尘。蒋褚柘微笑道:“姐姐,前几个月,我在王府瞧见的那位陌生的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蒋辞朲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姑娘?我倒是不记得了?莫非不是二爷胡闹,带进王府里的?” 蒋褚柘嗤笑道:“姐姐可别唬我,你管束的那么严,厌青哪里敢将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王府里。我记得你还跟那位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来人将那姑娘给带走了。” 蒋辞朲收回了手帕,眼神飘忽,道:“哦,我记起来了,那是王府内一个家院的远方亲戚。因老家闹灾,便过来投奔他了,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蒋褚柘欣喜若怀,他忙道:“姐姐,昨夜我又瞧见那位姑娘了。”蒋辞朲不由得失声惊呼,她有些无措,开口道:“怎的,你是怎的碰见她的?” 蒋褚柘也没注意蒋辞朲的情绪变化,自顾自的把昨夜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蒋辞朲听罢,心中一凛,她忙道:“那临水庵,竟然如此不堪,那…那位姑娘没怎的吧?” 蒋褚柘笑道:“姐姐想什么呢,别人可都好着呢。”蒋辞朲稍稍安心,她干笑两声,道:“你莫不是看上了那位姑娘?” 蒋褚柘一拍手,道:“姐姐,你倒是真晓得我的心思!” 蒋辞朲“嘭”的一拍桌,喝道:“胡闹!” 蒋褚柘愣住了,过了片刻,他回过神来,道:“姐姐,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蒋辞朲自知失态,她神情僵硬的勾起嘴角,道:“你怎能对出家人动那番心思。” 蒋褚柘拍拍腿,叹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不才找姐姐你帮我出个主意么?” 蒋辞朲微笑道:“这我可帮不了你,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咱爹爹能同意么?他可是有意让你迎娶洪御史家的千金呢。” 蒋褚柘神情一萎,惨然笑道:“若我是严青,那便直接将那姑娘给抢过来,哪里还会如此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蒋辞朲扑哧一笑,道:“你平日里不是瞧不起二爷么,怎的现在又羡慕起他来啦?” 蒋褚柘摇头晃脑,吟道:“情字当头,直教人黯然**。”蒋辞朲拍了拍蒋褚柘的脑袋,笑道:“去你的。” 正当姐弟二人说笑时,忽的一小厮进来,说道:“少爷,外面来了人说要找你。” 蒋褚柘问道:“谁?” 小厮道:“那壮士自号林三川。” 蒋褚柘猛的站起来,对蒋辞朲道:“姐姐,我便不多陪你了。来了朋友,我得去办正事了。” 蒋辞朲微笑道:“去吧,行事小心些。” 待蒋褚柘走后,蒋辞朲神情落寞纠结,她心道:“怎的就将她给忘到脑后了,这件事,该如何向关山交待?”想来想去,也只有无限叹息萦绕。 蒋褚柘一出门,便对矗在门外的林三川抱拳道:“林大哥,小弟还当你会在家里歇息会儿呢,你怎的如此快就来了?” 林三川大笑道:“嘿,不抓到那贼人,我这心里就跟猫挠似的,走,咱们去抓恶人!” 蒋褚柘笑道:“林大哥莫要心急,咱们还是先去府衙看看那几具尸体仵作验的如何了。” 林三川笑道:“都听兄弟吩咐!” 二人并肩行去,来到了临安府衙。在府衙停尸房内,他们瞧见了正瞧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喝茶吃肉的哥宛哥先生。林三川瞧着一屋子的尸体,干笑道:“这位先生,可真是奇人呐!”蒋褚柘微笑道:“那可不是,哥先生可是咱大宋的第一仵作。”哥宛放下茶碗,起身抱拳道:“蒋少卿谬赞了,老朽愧不敢当。” 蒋褚柘回了礼,开门见山道:“哥先生,那几名死者的死因可查明了?”哥宛点点头,走到屋内一乌黑的大立柜前,取出一铜盘道:“蒋少卿请看。” 林三川隔着老远,便道:“几根细如毫发的金针,怪不得一开始没查清死因,哥先生好本事,竟能从死者体内将这金针取出来。”蒋褚柘在近处瞧了半晌,才看清那几根金针的模样。 哥宛惊叹道:“壮士,好眼力!这几根金针,可比大夫针灸所用的针细上几倍,寻常人是绝瞧不出来的。” 林三川笑道:“不敢当,老天爷厚爱咱。” 蒋褚柘微笑道:“林大哥谦虚了。不过哥先生,将这般细的金针插入人体,并将人毙命,想来也不是件易事。” 哥先生点点头,道:“不错,这金针虽是被人从受害者的耳朵打进脑子里的,但凭这般细的金针就想要人的命,那也是天方夜谭。所以要命的不是这金针本身,而是这阵上淬的毒。老朽差人送了根金针去宫里的易太医那里,但连易太医那般用毒的宿耆竟一时也弄不清这毒的来历。” 蒋褚柘闻言惊骇,他道:“当年的毒王,竟也瞧不出来?”哥先生无奈点头,旋即,他又道:“二位请过来看这具尸体。” 哥先生行至右方墙角,撩开一架子上的白布,白布下,是一具妙龄女子的尸首。女尸的皮肤惨白,喉咙处有一两寸长的伤疤,伤口还未凝固,明显是利器所致。 蒋褚柘微笑道:“哥先生,这位死者的死因,与其他几位好似有些不同吧?” 哥先生笑道:“何止是不同,简直就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哥先生顿了顿,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与悲天悯人。他淡淡道:“蒋少卿,你现在查的是临安大户人家里的死人案子吧?” 蒋少卿微笑道:“正是。” 哥先生点点头,道:“但那一夜,临安除了死了不少人,同样也有着不少良家妇女惨遭玷污。林三川愤恨道:“这群直娘贼,不仅玷污了女子们的清白,还将她们的双眼给刺瞎了,若是让老子逮到他们,定将他们剁成肉酱!”哥先生赞道:“壮士好一股狭义之气。” 蒋褚柘心思活络,他沉吟了片刻,道:“哥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两桩案子,是一伙人做的。” 哥先生点点头,道:“蒋少卿说的不错,这位姑娘在被贼人玷污,并刺瞎双眼以后,求生不得,只好一死了之。而在她被刺瞎的双目里,老朽找到了两根金针。这金针,跟在之间那几位死者脑中找到的金针别无二致。但从这位姑娘眼中取出的金针,却并未淬毒。之前当老朽听到密杵轮教这个名字时,便觉得此教定然是一个奉行淫邪教义的邪教。杀死人后,在死者身上泼满女子的月事血这是邪。刺瞎女子的双眼之后施暴,此乃淫。当然,此乃老朽个人臆测,做不得实质证据。不过凭借这金针,老朽可以断定,这两起案子,皆是密杵轮教所犯。” 蒋褚柘道:“这伙人冒出来的也太突兀了些,之前丝毫征兆都没有,要想查下去,可谓是比登天还难。” 哥先生抚须笑道:“蜀州产竹,有一竹名为毛竹,此竹生长极快,只须一场落雨,此竹便能在一夜之间长个丈许多高……” 林三川抢白道:“哥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没有征兆,只是临安的这些酒囊饭袋之前没有发现。” 哥先生微笑道:“正是此理,蒋少卿,只要你肯静下心来查,自当会寻到蛛丝马迹,案情也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 蒋褚柘作揖道:“多谢哥先生指点迷津。” 忽的,哥先生一把拉住蒋褚柘的手臂道:“蒋少卿,今日老朽跟你讲的话,有真有假,你切不可以全当真话听。”蒋褚柘闻言骇然失色,他道:“哥先生,此言何解?” 哥先生笑笑,不再言语,又转身回到座椅上,吃一块熟肉,喝一口清茶。蒋褚柘还欲追问,林三川却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走吧,在这里能蹉跎出个什么来!” 二人出了停尸房后,蒋褚柘满目疑云,他道:“哥先生这是跟我打的什么哑谜?”林三川微笑道:“老弟,你难道没瞧见哥先生说话时,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瞥向那盘金针么?” 蒋褚柘听罢,恍然大悟,但旋即,他却是身子一寒,“林大哥,小弟真心拿你当作兄弟,所以有些话小弟便直言不讳了。” 林三川道:“我也没拿兄弟当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蒋褚柘道:“方才哥先生在说那宫中的易太医也瞧不出针上淬的是何等毒药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易太医在进宫前可是久负盛名的毒王,用毒第一人。他怎么可能一点眉目都没有呢?而且这案子发生在临安,所以小弟不得不怀疑,易太医可能也掺和进了这案子里。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所牵连的人与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所以小弟恳请林大哥,莫要再插手这件案子。待此事了后,小弟自当请林大哥喝酒,赔罪。” 林三川轻叹一声,拍了拍蒋褚柘的后背,道:“我还当老弟要说什么呢,原来是要放屁。实话跟老弟说,要是之前只有那一桩案子,我可能也就不插手了。但我平生最恨的便是奸污妇女,所以不管是跟老弟一起,亦或者是我自个儿,这案子我都要弄个清楚。把那群恶贼,给杀个干净。” 蒋褚柘沉默了片刻,笑道:“是小弟把林大哥看低了,走吧,咱们一起把这案子给查个水落石出。”林三川笑道:“往哪儿走,总得要有个去处,要不不就成无头苍蝇了么?” 蒋褚柘道:“去寻位老先生,他没准儿还知道些什么。” 行走于热闹繁华的临安街市之上,柴厌青一手握着一个鸡腿儿,啃的不亦乐乎。突然,柴厌青大笑道:“蒋少爷,这好死不死的在这儿碰见你了!” 蒋褚柘上前抱拳,笑道:“二哥,你这日子也过得惬意。” 柴厌青忙的把鸡腿儿啃了个溜光,又随意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将手擦干净,抱拳道:“蒋少爷多礼,上次我实在是错怪了你。自你姐姐走后,我这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坦,我现在倒巴不得我大嫂不回来了。”蒋褚柘笑笑,没做答复。柴厌青瞥了眼蒋褚柘身旁的林三川道:“蒋少爷,你怎的跟驸马府的人混到一块儿去了?” 蒋褚柘笑道:“驸马爷出了人命案子,林大哥是特意来督促我查案的。” 柴厌青大笑道:“好,好威风!驸马府都成大理寺的不定是来找厌青报信的,毕竟他二人的关系向来不错。”旋即,蒋褚柘又叮嘱老钱头守好消息,便于林三川一起走了。 蒋褚柘与林三川自然是要去宋府的,宋蒋两家离的不远,也只有二里地来远的路程。这来回转了小半天,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宋府前。 一个小厮止不住的拱手致歉:“诶呦蒋少爷,可真是对不住,我家少爷没在府上,您也晓得,我家少爷就喜欢乱逛,也没个固定的去处。要实在不行,小的替您去周王府看看?” 蒋褚柘微笑道:“不必了。前几日别人送了我一对儿蝈蝈,我瞧着喜欢,但却不会养,这不就快死了。宋公子深谙此道,所以我便想请他帮忙看看。不着急,待他回来,你知会他一句就行。” 小厮笑道:“好嘞,小的一定把话帮您给传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作壁上观 目送蒋褚柘走远后,小厮忙不迭的跑回了府里。々菠じ萝じ小々说此时却瞧,那宋承军正在院子里打转转呢。小厮上前说道:“回公子,蒋少爷走了。” 宋承军停下了惴惴不安的脚步,长舒一口气,道:“走了好,走了好……对了,蒋家老二都说了些什么?” 小厮回道:“蒋少爷说得了两只蝈蝈,养不好,所以想让公子帮忙去看看。”宋承军皱眉道:“蝈蝈?”小厮继续说道:“公子,蒋少爷不是您一直求而不得,想要结交的人物么?怎的这次蒋少爷亲自上门了,您反倒多躲起来。”宋承军颇是温和的,说道:“你啊,懂个屁呀。” 小厮忙道:“小的多嘴!” 宋承军冷笑道:“蒋枢密的家教严厉,那蒋褚柘活脱脱一个小钦舟,他也是向来瞧不起我这般人的。他这次主动来找我,大抵是要化身扫把星,来寻我的晦气了。” 小厮点头道:“那公子还去不去蒋府,帮蒋少爷瞧他的那对蝈蝈儿?”宋承军淡淡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蒋府去,还是要去的。若是我不去,怕是连老爷子那关都过不去哟。”说罢,宋承军一声长叹,佝偻起了身子。他身子本就肥,这么一佝偻,倒更像是个球了。 蒋褚柘本正在路上走着,忽的一个人从其身后夺多来,站到了他的面前。蒋褚柘笑道:“林大哥,你可看清楚了。”林三川微笑道:“错不了,那宋承军就在家里待着呢,这小子心里一定有鬼。” 蒋褚柘道:“不错,若是能确定宋承军跟这案子有所瓜葛的话,那案子便可以说已经破了一半。但宋承军这个人表面嘻嘻哈哈,胆小怕事,但他的城府却是深的很。要想从他身上抓到些破绽,并非易事。” 林三川眼神一狠,沉声道:“只要兄弟一声令下,那我便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开口。我倒要瞧瞧,他这官宦子弟,怕不怕死!” “万万不可!”蒋褚柘忙道:“这办法实属下策,就算用威逼的手段强迫宋承军说了些什么,只要他还活着,就有一万种办法翻供,并置咱们于囹囵之境。”林三川讪讪一笑,道:“瞧兄弟说的,我也不是那般莽撞之人,还是会拿捏分寸的。” 蒋褚柘笑笑,道:“小弟打算今日先探探他的口风,便麻烦林大哥留在此处,监视宋承军的一举一动。若发现什么风吹草动的话,林大哥切记要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惹火上身。”林三川道:“兄弟尽管放心,这事儿便包我身上了!”林三川拍拍胸脯,哈哈一笑,旋即纵身往上一蹿,便跃到了路旁的墙头上。待他在闪身三次,便彻底隐匿了行踪。蒋褚柘也加快脚步,往蒋府赶去。 乌云又开始堆叠。在单纯灰暗的天色下,一颗架着老鸦窝的高大杨树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笔直向上窜起的光秃枝丫,有二十来只喜鹊停落着。忽的,一阵风刮来。哗啦一下,那群喜鹊惊慌失措的飞起,随后平静,绕树梢盘桓。 柴厌青站在驸马府前,吐口哈气。他正欲进门时,一颗石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头话时,柴厌青又道:“好妹子,要不然这样,我躺在地上,你再跪在我身上,这样你膝盖就不疼了。” 还未等话音落下,柴厌青竟真躺在了地上。柴厌青往上一看,正好与碧音那双灵动的双眼四目相对。柴厌青抓住了碧音的裙摆,道:“好妹子,你快来,跪在我身上!”碧音往后挪了挪身子,轻声道:“男…男女授受不亲……”柴厌青一听这话,倒是更放肆了。他翻身起来,与碧音对面跪着。旋即,他一把拉住碧音的手腕道:“好妹子,怎的就男女授受不亲了?” 碧音着实被下了一跳,她惊慌失措的将双手从柴厌青的魔掌下挣扎而出。当他瞧见柴厌青又欲伸手向她抓来时,情急之下,她竟抬手“啪”的一下在柴厌青脸上打了一巴掌。碧音忙的收回了手,哽咽道:“对不住,对不住,大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却没想,柴厌青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咯咯笑道:“好妹子,你刚才说男女授受不亲,但你却主动用手摸了我一下。这男女授受不亲就不做数了,你快来,跪在我身上!” 碧音微微抬头,偷偷打量了柴厌青一眼。她只瞧柴厌青目光澄澈热烈,倒没有丝毫的淫邪之意。她破涕为笑,喃喃道:“你…你怎的如此无赖?我不跪在你身上,把你身子压坏了怎么办?” 柴厌青笑道:“好妹子,你不光人好,in心地也善良的紧呢,知道心疼人。既然你不肯跪在我身上,那我也感激你的恩情,你快起来,别跪着了。” 碧音不由得问道:“我与你素未谋面,你为何这般对我?” 柴厌青笑道:“因为我瞧你好看,我舍不得好看的姑娘受委屈。” 碧音扑哧一笑,道:“若是我生的丑,你就不理我啦?”说罢,碧音又觉自己的言辞有些不妥。刚才这话,倒不像是该跟一个陌生男子说的。须臾间,碧音又不禁念道:“修承若是瞧见我跪在这里,不晓得他会不会有半分心疼。” 柴厌青道:“那是自然,若你生的丑,我才不理你呢。但谁让你爹妈心疼你,也照顾我,明明能给你千百般模样,偏偏挑了幅最好看的给你。” 碧音柔声道:“公子,你别管奴婢了。是奴婢不懂事,触怒了主人家,这跪是应当跪地。这家主人是驸马爷,权势可大的很,若是因为奴婢牵连到了公子,那奴婢可真就成罪人了。” 柴厌青笑道:“妹子,你真好。我真想抱抱你,亲亲你,但我不敢,我怕你再打我。”碧音的脸红艳欲滴,她深深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这时,杜鹃从碧音身后的厅堂中走了出来,她微笑道:“驸马爷听见外面有动静,这让奴婢出来瞧瞧,没成想是贵客到啦!二爷,您快里面请。” 柴厌青站起来,冷笑道:“鹃儿姐,怎的几日没见,您就成两姓家奴了?” 杜鹃掩面笑道:“二爷,您刚才这话说的有些欠妥,奴婢自然是驸马爷的家奴,但驸马府跟秦府却是不分家的。奴婢若是去了周王府,那才叫真正的两姓家奴呢。”杜鹃看了眼碧音,又道:“碧音妹子,驸马爷说让你起来。” 碧音仍跪着,没有动。 杜鹃道:“妹子,你宽宽心,驸马爷也不是有意要罚你的。” 碧音转头,面颊之上红晕未消,她道:“我…我……” 柴厌青皱眉道:“我这妹子跪了有多久了?” 杜鹃微笑道:“小一个时辰了。” 柴厌青啐道:“呸,跪了一个时辰,腿都麻了,还能站的起来吗!”说罢,他弯下腰,在碧音耳边说道:“好妹子,一会儿我把你抱到走廊里,你坐一会儿,待腿不麻了,再回屋去歇着。我先跟你说,是想让你别打我。” 碧音笑道:“公子,奴婢跟你赔不是还不行。你待奴婢这么好,奴婢怎还敢打你。” 柴厌青咧嘴笑笑,他先是脱下外衣,铺到走廊上,随后才将碧音抱过去。杜鹃见状笑道:“二爷若是将这体贴分上千分之一给奴婢,对奴婢少一些挖苦,那奴婢就该去庙里烧香还愿啦。”柴厌青没理她,大步走进了厅堂。 杜鹃摇摇头,弯腰对碧音说道:“碧音妹子,待会儿姐姐将我那里的药膏给你拿去,你往膝盖上一抹,用不了半日就好了。” 碧音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鹃儿姐姐。”杜鹃无奈一叹,转身进了厅堂。 董平坐在太师椅上,眯瞪着眼,微笑道:“柴二爷,稀客。” 柴厌青大咧咧的坐下来,笑道:“上次冲撞了驸马爷,还望驸马爷见谅。” 董平微笑道:“久闻柴二爷是个不肯低头认错的主,今日能莅临寒舍,亲自赔罪,稀奇。” 这时杜鹃为柴厌青奉上了茶,正当她要走时。柴厌青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道:“驸马爷,我这一路走到你府上,可是腿酸的很。久闻鹃儿姐是个伺候人的能手,驸马爷能否割爱,让鹃儿姐给我捶捶腿?” 杜鹃委屈的看向了董平,却没成想,董平摆摆手,淡淡道:“鹃儿姐,二爷是贵客,既然他开口了,那咱就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你帮他捶锤吧。”杜鹃咬了咬嘴唇,无奈道:“是。” 柴厌青微笑道:“驸马爷有福了,能得这么个姐伺候着,这日子不晓得有多快活。” 董平笑道:“二爷这话倒是不假,就算是弄个仙女儿过来,那也比不过我这鹃儿姐。” 柴厌青将腿收了回来,淡淡道:“行了。”杜鹃如释重负的起了身,慌忙退到了董平身旁。 柴厌青道:“这次来叨扰贵府,主要是为了我一个不成器的朋友。那宋承军,驸马爷还记得吧?” 董平点头道:“宋公子,自然记得。” 柴厌青笑道:“昨日宋承军跑到王府,说是言语之间冲撞了驸马爷,给他吓得不清,所以想找我给他说和说和。” 董平大笑道:“这宋公子可真是,明明那么大个块头,却成了惊弓之鸟。上次他顶撞我是小,但他出言冒犯了秦相爷,那就罪无可恕了。不过宋公子是个聪明人,想来他以后不会再犯了,我自然也不会将此事告诉秦相爷。” 柴厌青猛的一拍桌,笑道:“这就是了,那宋承军上次说的话,不就是在放屁么!我家大哥已经死了三年了,驸马爷怎会是他。” 杜鹃闻言一怔,不光是她,就连坐在厅堂房檐上的沈明月都是一惊。若儿道:“姐姐,你……”沈明月忙的捂上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说话。 杜鹃如遭九雷轰顶,她心道:“不会,不会,驸马爷绝不会是柴大爷,要不然,他绝不会对我这般好……”柴厌青有几分戏谑的看着董平,静待他会如何给出下文。 董平一脸淡然,从容自若的说道:“是啊,我也在纳闷。那宋公子,怎会将我跟周王府已经死去的柴大爷联系到一起了呢?”董平看向杜鹃,微笑道:“鹃儿姐,听说蒋枢密一脉,向来都跟秦相爷过不去。而那死去的柴大爷,跟秦相爷也有恩怨纠葛。宋公子不用说,他自然是蒋枢密手下的人。你说,会不会是蒋枢密为了挑拨我跟秦相爷的关系,特意派宋公子来闹了这么一出?” 杜鹃回过神来,忙道:“奴婢不知,奴婢不敢胡说。” 沈明月心道:“这董平跟那柴大爷是八杆子打……不对,当年柴大爷就是在那座戍北城附近陨落的,至今未寻到尸首。我记得,这董平也是从戍北城离开,去往燕临鹿岳书院的。这事儿听上去虽是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想,也能寻到二人之间的一些瓜葛。” 柴厌青用茶盖儿不停拨弄着茶水中的浮沫,他道:“我大哥做人虽混,但却不是一个忘本的人。他若是活着,绝对不会像驸马爷一样,老岳丈都被人害死了,还卑躬屈膝的去认贼作父。” 杜鹃轩眉道:“柴二爷,你若是再诋毁驸马爷,那奴婢可就要不客气了。” “呦,驸马爷,你倒是养了一条好狗。”柴厌青看向杜鹃道:“有本事你现在就扑上来咬我一口,你看驸马爷答不答应。” 董平微笑道:“鹃儿姐,二爷心直口快,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咱们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怕别人往咱们身上泼脏水。” 柴厌青起身一拱手道:“驸马爷说的好,今日我要说的也都说完了,那就不打扰了,告辞。” 董平笑道:“二爷慢走。” 柴厌青来至厅外,瞧见坐在走廊上的碧音,微笑道:“好妹子,我要走了。” 碧音忙的想要挪动身子,把柴厌青的外衣抽出来。柴厌青道:“好妹子,你总得把这衣裳洗干净了再给我吧。” 碧音微笑道:“只要公子不嫌弃,那奴婢就给您洗。” 柴厌青蹲下身子,笑道:“我欢喜还来不及呢,以后你可别叫我什么大爷,什么公子了。你若是不嫌弃,那便叫我厌青哥哥。” 碧音脸色一红,道:“这…这也太不合礼数了。” 柴厌青笑道:“你方才可听见了,我为了你,可好生羞辱了那驸马爷一番。你就不行心疼心疼我,叫一句我爱听的。” 看碧音赤着脸,说不出话来。柴厌青也不再为难她,道:“下次我来拿衣裳,给你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 碧音低声道:“你得罪了驸马爷,下次他绝不会让你进府了。” 柴厌青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为了好妹子你,我就算硬闯也得闯进来。”说罢,他便似阵风般的跑走了。碧音望着柴厌青的背影,心道:“若是修承能似这位公子一般,待我有一半的好,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青丝吊钟 厅堂内,杜鹃扶住董平的肩膀,微笑道:“驸马爷,那柴二爷是个没遮拦的,他说的话,你切莫放在心上。”董平拍拍杜鹃的手,笑道:“鹃儿姐,方才委屈你了。等夜里,我给你捏肩捶腿。” 杜鹃忙的将手拿开,裣衽行礼道:“驸马爷,这可真是折煞奴婢了!”董平缓缓的道:“现在你便去秦府吧,估摸着时间,秦相应该回去了。你见到秦相爷后,把我与柴二爷说过的话,全都告诉他。” 杜鹃闻言,心肝一颤,她眼泪汪汪,言辞恳切的说道:“驸马爷,你或许不晓得,周王府与秦相有解不开的梁子。奴婢跟随秦相这么多年,自诩也对他有几分了解。别人最厉害,也只有七窍玲珑心,而相爷那心,可是马蜂窝……”听到此处,董平扑哧笑了出来,他道:“鹃儿姐,你说话怎么这么可爱。” 杜鹃无奈道:“秦相那里,本就对驸马爷心存芥蒂。若是将柴二爷说的话告诉他,驸马爷固然不是那柴大爷,但那念头只要在秦相那密密麻麻的心眼儿里一转,那他也该要怀疑起来了。” 董平微笑着拦住杜鹃的腰,让其坐到了自己的腿上。他道:“鹃儿姐,你待我是真好。但是你不用担心,我让你说,你便去说。你以为这驸马府是善地?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呢。这件事即使我不说,到最后也会传到秦相爷的耳朵里。既然如此,还不如咱们先告诉秦相。不管他怎么想,咱们至少能落得个心安理得,你说是不是?”说着,董平便要去挠杜鹃的痒。杜鹃咯咯的笑了起来,但她的双眸间却没有本分喜色。她满怀忧虑的往向屋外,看着阴沉沉的天,觉得自己的心也蒙上了一层扫不去,刮不净的阴霾。 董平轻叹道:“你其实怕的不是秦相,你怕的是,怕我真是那柴关山。你怕我对你好只是在利用你,你怕我是虚情假意,对不对?” 杜鹃声音怅然一笑,似解脱,又似沉沦:“驸马爷太了解奴婢啦,奴婢当真再也不想回到秦府里去了。”董平的右手穿过杜鹃乌黑的秀发,如浸入一汪春水。那只手就那么直直的往下滑着,指尖掠过杜鹃背后还未痊愈的伤口与滑腻的肌肤。也不知是欢愉还是痛楚,杜鹃忍不住口吐嘤咛。 董平道:“你对我我,我自不会忘了你的情义。鹃儿姐记住这点,便行了。”杜鹃无奈道:“奴婢记住了。” 董平拍了拍杜鹃的纤腰,笑道:“记住了那便起来吧,你都把爷的腿给做麻了。”杜鹃娇嗔道:“明明是驸马爷将奴婢拉过来的,怎么现在又怪起奴婢了?”董平笑而不语,刮了刮杜鹃的鼻子。 杜鹃站起来,道:“奴婢这就准备礼品,去秦府了。只怕奴婢这次去秦府,秦相就要奴婢做对不起驸马爷的事了。” 董平笑道:“那秦相让你做什么,你便尽管做,千万别忤逆了他的意思。” 杜鹃啪嗒啪嗒的掉起了眼泪,“相爷待奴婢有恩,驸马爷又待奴婢极好,奴婢真不想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若相爷真要奴婢做对不起驸马爷的事,奴婢还是一头磕死了的好。” 董平微笑道:“正是因为我不想看见你为难,所以才要你顺他老人家的意。只要你心里有着我,那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杜鹃担忧道:“若,若秦相要……”这后半句话杜鹃怎的也说不出口,打心底,她还是不想说秦中徽坏话的。 董平则大笑道:“谁想害我,阴我,那便放马过来。若是没点儿本事,我能当赵庆庭的女婿么!” 房檐上坐着的沈明月心思一颤,她暗道:“这话怎的想冲着我来的。”她附耳对若儿说道:“姐姐送你回房,你仔细琢磨琢磨今日姐姐教你的那些心法。你若是饿了,渴了,那尽管叫府里的下人给你端来,谅他们也不敢亏待你。姐姐出去办点事,过会儿就回来。” 若儿笑道:“姐姐放心去,若儿能照顾好自己。” 沈明月将若儿送回房后,便只身出了驸马府。沈明月其实对董平还不甚了解,二人第一的交集,是在吞南城,那时铁捕再追捕老神偷,无意瞧了董平一眼。后来铁捕在燕临明察暗访老神偷的踪迹时,董平已经进了鹿岳书院。后来在成都,沈明月也是将心思扑在李家灭门一案上,所以对从她手里溜走的董平也没怎么记挂。直到这次二人在临安相遇,董平摇身一变成了驸马爷,却让沈明月要对其详查的念头。不过苦于要照顾若儿,沈明月一直没腾出手。但今日听得柴厌青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语,沈明月却是忍耐不住,准备要动手调查了。 沈明月先是来到吏部,查了董平从前在庙堂为官的记录。沈明月心道:“这董平以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不像是有意要隐藏自己修为的意思。但从那日在李家老宅里,他与我交手的表现来看,他的修为全然不逊色于我。虽然他自称在戍北城当了三年的参军,就算他这三年里勤学苦练,之后又在鹿岳书院经高人提点。但这不到四年的功夫,他的修为如何达到这个地步?”想到这里,沈明月不禁动了要去戍北城亲自去查访的心思。 忽的,她又想:“我若是查清楚了,那又有什么意义?蜀中王府驸马爷这个名头,不比那柴关山来的重么?我当真是着了相,若我调查明白了他的身份,就是当年的柴关山,再给几大统领一禀报。那这消息自然会流到秦中徽耳朵里,那我可就间接成了秦中徽的帮手了。”沈明月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拿不定主意。过了半晌,沈明月下了决心,她暗道:“我总得弄个明白,只求自己安心,不向别人说就是。”沈明月倒也是雷厉风行,心思一定,便去丛云卫的豢马场调了八匹好马。纵马狂驰,一路向北。 于此同时,一辆溢着香气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江陵一兵营外。赵庆庭那下落不明的数万大军一直是宋庭的心腹大患,为了调度及时,防患于未然。因此,枢密院便在南方各个水陆交通枢纽处,都新置了兵营。江陵这兵营,便是此中一处。 赶车的是个头戴斗笠,面容阴翳的中年男子。他身着一身黑袍,腰间别着一把银灿灿的四尺钢钩。在马车右侧,是川流不息的长河,与蒙在薄雾里,连绵不绝的黑色大山。而左侧,便是透漏着肃穆与杀意的兵营。 忽的,中年男子微笑道:“大人,这位马将军倒有两把刷子,我已经许久没见过,拥有如此气场的兵营了。” 中年男子话音未落,就有两个士兵持着长枪跑了过来。他二人用枪尖指着中年男子,喝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莫要逗留!” 中年男子淡淡道:“去告诉你们马将军,临安的大人要见他。” 一士兵皱眉道:“可有州里的手札,信物!” 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他一伸手,便摸住腰间的钢钩。这时,却听车内人开口道:“州里的手札倒是没有,临安万依硪万大人的手札却是带了一封来。”话音落下,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红润,留着花白短髯的老者撩开车帘出了马车。他将一封信扔在地上说道:“拿去给你们将军看。”一个士兵捡起来书信,跑回了兵营。另一个士兵,则扔一丝不挂的盯着那中年男子与矮小老者。 忽的,老者微笑道:“小伙子,你这拿枪的姿势,可有些不对啊。”说罢,只见那老者纵身而起,如一只大鹏鸟般从那士兵头,那位董参军一直独身居住在城里,这妻子又是从何处来的?” 马安生笑道:“董参军的夫人生来腼腆,又体弱多病,于是董参军一直将其安置在城南的尼姑庵里,每逢过节,营中无事时,他便前去尼姑庵探望。城中有谣言说董参军与尼姑庵里的小尼姑有染,实则不然。而知晓董参军情况的人,也只有小将而已。” 韦渡江冷笑道:“马将军,你说话可要多掂量掂量。老夫来此之前,曾去拜访过你手下的教头,韩清淤。他的说法,可是与你大相径庭。” 马安生微笑道:“若韦统领认为韩教头说的是真的,那又何必来问我?” 添寿笑道:“马将军勿怪,去拜访韩教头,是在下的主意。” 马安生一挥手,道:“小将说的句句属实。后来董参军出城护送一位小姐,但他在我离任之时也未回来,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惨死在了流匪时刀下。但却想不到,他竟与莫终生的死扯上了关系。” 韦渡江微笑道:“那位小姐应该是段清流之女,那段小姐早在娘胎时,就曾与北莽一大户人家腹中的胎儿指腹为婚。当时段清流不顾南北两隔,执意要送段小姐去北莽完婚可着实博了不少称赞。但据老夫所知,那户人家却一直没等到段小姐。哎,可惜,可惜。马将军,你可是做了大孽。选谁去护送段小姐不好,非要挑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董平。说不定那董平遭遇流匪时为了活命,亲手将段小姐给送献出去了。” 马安生忽的笑道:“韦统领,那莫统领既然是您的高徒,想必修为不低吧。”添寿抢道:“那是自然,身为密卫统领,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马安生微笑道:“既然如此,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董平又如何能杀的了莫统领呢?又或者说董参军一直身怀绝技,只不过从未在人前显露。要是这个说法的话,又岂来董参军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将那位小姐拱手让人一说?韦统领,您老聪明一世,可别在晚年着了相。” 韦渡江心中一悸,他暗道:“当时老夫气愤非常,当晓得那董平是杀了终生的凶手后,心中便只有将其杀之而后快的念头。没想到这念头,竟成了执念,蒙蔽了我的双眼。现在一想,这其中果然有不少漏洞。那寒鸦城是覆族的地盘,其中又藏了多少猫腻?”想到此处,韦渡江释然一笑,他道:“既然董平久出不归,马将军可否替其看望过董夫人?” 马安生点头道:“在小将离开戍北城之前,看望过一次,送了些银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韦渡江点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叨扰了,告辞。” 马安生笑道:“不送。” 韦渡江二人一出营帐,添寿便道:“韩马二人给了两种说法,咱们该信哪一种?” 韦渡江淡淡道:“自然是姓韩的,这马安生处处都在袒护董平。他的话,反着听就行了。” 添寿点头道:“是。” 韦渡江望了眼前方朦胧的山水,恍惚间泪眼婆娑。 他轻声道:“修封书,给临安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打草惊蛇 临安 封岚娘仨吃过晌午饭,正坐在客厅喝茶闲聊时,就见那宋承军托着圆滚滚的肚子,带着笑脸进了客厅。他一进来,就给封岚磕头,拜道:“蒋叔母,小侄给给您磕头了。”封岚笑道:“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轻易也不瞧你过来一趟,还了还行这大礼。银环,快把地窖里埋着荔枝,取一盒给宋公子尝尝。” 一个小丫鬟应声而去,宋承军笑道:“多谢叔母。”旋即宋承军又挪转身子,欲对蒋辞朲叩首,蒋辞朲笑嫣嫣的拦住了他,道:“平常你去王府,也未曾瞧见你对我行礼,今日怎的这么客气起来了?”宋承军笑道:“那可不一样,在王府,您是我大姐,您是我大嫂。但在这里,您可是我奶奶。” 封岚闻言啐道:“辞朲是你奶奶,那我这个叔母成什么了?”宋承军嬉笑道:“这辈分错不了,您是我祖奶奶。”宋承军这一席话,把两个女子逗得咯咯直笑。 蒋褚柘起身,把宋承军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宋公子,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蒋辞朲似笑非笑的说道:“办正事,跟着宋公子能办什么正事?”封岚横了蒋辞朲一眼,蒋褚柘正欲开口时,宋承军便抢白道:“的确不是什么正事,蒋少爷说养了两只蝈蝈,快养死了,所以让我帮忙看看。” 封岚蹙眉道:“褚柘,你何时也学别人养起蝈蝈来了?”蒋褚柘微笑道:“娘,从前我爹爹不也养过么?”蒋辞朲帮腔道:“娘,那养蝈蝈儿,为的是听那虫鸣之声。这就跟咱们听曲儿,听琴一样,只要不玩物丧志,也不失为陶冶情操,修身养性的好法子。”蒋辞朲话音未落,蒋褚柘忙道:“姐姐说的正是!” 说罢,他便拉着宋承军快步行出了厅堂。 封岚轻叹道:“褚柘这孩子,怎跟这宋公子搅和到一块儿去了。”蒋辞朲微笑道:“娘,你这担心个什么。你还怕我这弟弟,跟别人学坏了不成?” 封岚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怎能不担心。”蒋辞朲笑道:“褚柘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就算是别人推着他去学坏,他也不可能学坏。”封岚淡淡的道:“但愿吧。” 这时,小丫鬟已端来了一盘红皮挂着白霜,更显娇艳欲滴的荔枝进了厅堂。蒋辞朲道:“端少爷屋去。”封岚道:“别,再弄一盒给少爷他们送去,这盘留下来给小姐尝尝。辞儿,这是今年五月,岭南的刘知州送来的极品状元红,一直放冰窖里冰着来着。你爹爹本打算在过年时给他那些老朋友送去尝尝鲜,既然你来了,那就先吃他一盒。”蒋辞朲嘟嘴娇嗔道:“娘你不疼女儿,这么好的果子,外人来了,你蛮大方的就送了一盒。女儿都来两日了,也不瞧你拿给女儿吃。” 封岚笑道:“臭姑娘,你这话可是摸着良心说的?你来的这两天,娘哪日不是亲自下厨给你变着法儿做好吃的。其实娘本早就忘了荔枝这茬,估摸着你爹爹也忘了。要不是今日宋公子来,娘还想不起来呢。”蒋辞朲好奇道:“这是为何?”封岚压低声音,笑道:“那宋公子本就圆滚滚的,今日还穿了身大红的袍子,可不活脱脱的就是颗大荔枝么!”封岚说罢,母女二人又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还不知自己做了大功臣的宋承军正脸色怪异的盯着一个葫芦罐儿瞧个不停。忽的,蒋辞朲微笑道:“宋公子,你瞧如何?”宋承军抬起头,苦笑道:“蒋少爷,我可得埋汰您一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蒋辞朲笑道:“为何?” 宋承军道:“蒋少爷,实不相瞒。您这一对儿,不是蝈蝈,乃是一对惊蛩。”蒋褚柘皱眉装傻道:“何谓惊蛩?”宋承军皱眉道:“蜀州人叫这玩意儿为灶鸡子。”蒋辞朲惊道:“我这蝈蝈儿怎么又变成鸡了?” 宋承军一拍大腿,哭丧着脸,道:“我说蒋少爷,您可就别耍我了。这哪儿是蝈蝈啊,明明就是一对儿蛐蛐儿。还是对母的,个头大不会叫的主。蒋少爷,您叫我来,有什么话就直说。这拐弯抹角的,忒是吓人。” 蒋褚柘笑笑,没有言语。 他哪里有什么蝈蝈儿,就这对母蛐蛐儿还是他亲自从厨房的犄角旮旯处逮的。瞧蒋褚柘不说话,宋承军不由得暗道:“这蒋家老二装什么傻呢?难不成” 蒋褚柘突然重重的拍了拍宋承军的肩膀,道:“在下叫宋公子过来,的确是有些事要在私底下对宋公子说。” 宋承军抱拳道:“蒋少爷请讲。” 蒋褚柘在一把椅子上坐了,又示意宋承军落座。宋承军颇显忐忑的坐了下去,他强颜欢笑道:“说实在的,我家老爷子虽是蒋枢密的手下,我打小也与柴氏兄弟交好。但我跟蒋少爷你,却着实没多少交情。您找我来,想必不是因为私事。而蒋少爷在刑狱衙门谋事,这次找我来,莫非是为了公事?”宋承军没注意,他这后半句话说出来,舌头都打起颤了。 忽的,只听那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了。宋承军一个激灵,险些从那椅子上滑下去。蒋褚柘回头道:“环儿,你做什么来了?” 进门的丫鬟银环,银环端着个盘子,笑吟吟的说道:“少爷,奴婢来给您跟宋公子送荔枝来了。”蒋褚柘上前把荔枝接过来,对银环说道:“你先下去,告诉别人,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来。”银环应了声,便退出了房间,她把门带上后抿嘴一笑,心道:“这宋公子,还真像一颗浑圆的大荔枝。” 屋内,蒋褚柘回到座位,把盘子探到宋承军面前,说道:“宋公子,请用。”宋承军一笑,拿颗荔枝,连皮都不剥,就囫囵塞进了嘴里。他大嚼两下后,便将沾满口水与碎烂果肉的荔枝皮吐到了地上。 蒋褚柘微笑道:“这次寻宋公子来,可以说是为私事,也可以说是为公事。”宋承军干笑两声,道:“蒋少爷,我宋承军行事光明磊落,而且最讲王法,这公事好像砸不到我身上。” 蒋褚柘微笑道:“不久之前,有一位道士来寻我,说是要我入他的教。我自小读的便是儒圣之书,当然没有答应他。”蒋褚柘观察着宋承军的神情变化,见宋承军情绪并无太大波动,他便继续说道:“之后,临安城里就接连发生了数件大案,据我所知,为非作歹的是一个名为密杵轮教的邪门教派。” 宋承军脸上肥肉一颤,但旋即,他便顺势冷笑道:“这群念经的,没一个好东西!幸好蒋少爷没随那个道士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蒋褚柘讶然道:“宋公子言重了,那位道长可与此案毫无瓜葛,宋公子怎晓得那密杵轮教是道士们组建的教派?”宋承军微笑道:“蒋少爷可别将审犯人那套用在我身上,刚才我是故意那么讲的。既然蒋少爷知道那位道长与那密杵轮教无关,你又何必先提上一嘴?” 蒋褚柘微微一怔,他心道:“这宋承军可不好对付的很。”宋承军暗道:“可让我给圆回来了。”他攥攥拳头,掌心里全是冷汗。 蒋褚柘笑道:“提那位道长,自有后话,宋公子请静听。昨日我寻那案子的蛛丝马迹,一直跑到了城外。在城外,我又碰上了那位道长。那位道长指点我说,要想查清楚这案子,可去周王府。” 宋承军心中一凛,他道:“那道士说的话,蒋少爷也信?”蒋褚柘无奈道:“我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而且我看那位道长也的确像有真本事的人。结果我去了周王府一遭,果然找打了线索。” “啊!”宋承军忍不住惊呼一声,忙道:“难不成周王府里也有人死啦?” 蒋褚柘微笑道:“周王府自然平安无事,我是在周王府附近的一户人家中打听到,在发现数桩血案的那夜里,那户人家的主人瞧见,曾有两人在周王府前逗留了许久。” 宋承军瞳孔微凝,他拿起一颗荔枝塞进嘴里,又用袍袖擦擦脑门,嘟囔道:“这荔枝凉的很,吃上一颗,不晓得要留多少冷汗。”随后,他又提高嗓门,道:“可看清那二人的模样了?” 蒋褚柘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那家主人倒是对其中的一人的身影格外熟悉。他说”蒋褚柘一语未毕,宋承军就抢白道:“人家只是在周王府前逗留了片刻,难不成就跟那夜里发生的案子有关系了?” 蒋褚柘心中一喜,暗道:“宋承军的马脚倒是越露越多。”他笑道:“这自然不能,但那二人有意遮挡面容,可见其心中有鬼。但他们却百密一疏,有时候,一个人的背影比一个人的脸更好认。”说到这里,蒋褚柘皱眉道:“但我却不明白,厌青为何不肯进自己家呢?” 宋承军惊呼道:“你说其中一人是柴二哥!” 蒋褚柘点头道:“不错,那家主人是这么说的,他说在周王府前有一个道士跟一个用枕套捂着头的黑衣人曾在周王府前逗留,而那黑衣人便是柴厌青无疑。” 宋承军忽的笑道:“这就好解释了,二哥生性好玩儿,没准儿那夜里,他是想装鬼去吓唬人呢。”蒋褚柘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没准儿也想错了。所以叫宋公子来,所为的便是想让你去跟厌青说说这件事,若他有别的隐情,还望宋公子能劝他来找我。” 宋承军满口答应,旋即他便告辞走了。蒋褚柘心道:“依宋承军的性子,我这番打草惊蛇,他应该会有所行动了吧。” 宋承军一路回到府里,心中是惴惴难安。他暗道:“好啊,这蒋老二明摆着知道那人是我,却将屎盆子扣在了二哥身上。看来他老子已经跟他通过了气,这案子最后不光要让我背黑锅,而且还要拉二哥下水!他妈的!我说那群牛鼻子当时怎的来找我趟这趟浑水,看来是早就想好了后路!好好好,要死一块儿死!”宋承军满面怒容,他一嘴咬破手指,用鲜血书了一封信。旋即在自己床底下取出一鸽笼,那鸽笼里关的是一只灰色的鸽子。宋承军把信卷好,装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随后,他握着鸽子推开窗户,一把就将那鸽子扔了出去。宋承军冷笑道:“看谁死的惨。” 一晃间,就到了傍晚。 驸马府的晚饭已然备好,偌大的桌子旁,只围着董平与若儿两个人。董平看着若儿愁眉不展,便笑道:“好孩子,你那便摆的饭食夹进嘴里就能吃,没骨头也没刺,快吃吧。”若儿素来听话,董平一说,她便呆呆的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 见她兴致索然,董平微笑道:“怎的,是想你那位好心的姐姐了?”若儿点点头,道:“姐姐说要出去办事,一会儿就回来。但若儿等了好几个时辰,姐姐也没回来,驸马爷,姐姐是不是不想要若儿了?”说了这句话,若儿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旋即,那泪珠儿就吧嗒吧嗒的掉进了饭碗里。 董平笑道:“她不要你,那我便养你一辈子。但谁舍得丢下这么一个宝贝不管呢?你放心,过不了几日她便回家了。”若儿不说话,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董平用筷子抵着额头,心道:“也不晓得慧敏大师有没有法子治治这小丫头的眼睛”若是董平晓得慧敏大师早已圆寂,也不知他心里会是怎样一个滋味儿。 忽的,一道倩丽的人影走进了厅内,是碧音。碧音来至董平身旁,跪下道:“对不起驸马爷,奴婢来晚了,奴婢这就伺候您用膳。”碧音心中又惊又悔,清早她回房歇着,本打算腿不麻了就起来忙活。但她生来就有几分糊涂,在床上一躺,竟然睡着了,一睡就是一整天。碧音暗道:“不知驸马爷这次要怎么责罚我。” 董平忽的抬起头,道:“起来吧,这几日铁捕大人不在府上,你便负责照顾若儿的起居,陪她聊天解闷。”若儿闻言忙道:“若儿能照顾自己,不劳烦碧音姐姐!” 董平道:“碧音,你听清楚了么?” 碧音喜出望外,一时忘了答复,此时董平这么一问,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奴婢听清楚了。” 碧音起身,来至若儿身边,道:“若儿妹妹,我不敢不听驸马爷的话,你就可怜可怜姐姐行不行?”若儿想起今早董平让碧音在外跪着,一时感觉方才自己太过任性,她忙道:“碧音姐姐只要不嫌弃若儿烦就行。”碧音莞尔道:“那怎么会,若儿妹妹这么可爱,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呢。”一说起可爱这两个字,碧音不禁想起柴厌青那张混不吝的脸庞来。碧音心道:“明早,便将那位公子的衣裳给洗了。” 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进了屋内。董平笑道:“是鹃儿姐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杜鹃就带着盈盈笑意走进了屋子。董平道:“鹃儿姐这一去就是大半天,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杜鹃走到董平身旁,蹲下身子轻捏着董平的双腿道:“是奴婢回来晚啦,奴婢给公子赔罪。”董平微笑道:“你说,怎去了这么大半天。若说不明白,我可饶不了你。” 杜鹃笑道:“奴婢也不想,但相爷晌午没回来,一直到日头快落山才回府。”董平道:“话都传到了?” 杜鹃道:“公子的吩咐,奴婢怎敢不照做。当奴婢将公子与柴二爷的之间说的话告诉相爷后,他不但没生气,反而显得很开心,还留奴婢在秦府吃了晚饭。奴婢瞧得出来,相爷是真的开心极了。但奴婢却不晓得,他老人家为何那般高兴。明明”杜鹃看了碧音跟若儿一眼,便不往下说了。 董平似是而非的说道:“因为秦相是明白人,他也看出来,我是明白人。他晓得我心里明白,自然开心极了。”杜鹃噘了噘嘴,起身道:“你明白,他明白,就奴婢蒙在鼓里,糊里糊涂,什么都不明白。”说罢,杜鹃从董平手里夺过筷子,夹了一块儿晶莹剔透的东坡肉塞进了嘴里。董平捏了捏杜鹃鼓起来的粉腮,道:“你不是在秦府吃过饭了么,怎的还跟个饿鬼似的。”杜鹃将肉咽进肚里,又用手指一抹嘴角的汤汁,旋即轻启檀口,允了一番指尖,道:“相爷虽留奴婢吃饭,但奴婢哪里敢在相爷面前动筷子。还是在公子面前吃饭觉得自在呀!”杜鹃一声娇呼,脸色绯红的望了碧音一眼。她低声对董平说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羞死人了。”董平拿开放在杜鹃肚腹上的手,笑道:“我要瞧瞧你有没有在撒谎。不错,肚子扁扁的,的确是饿坏了。” 杜鹃娇嗔道:“奴婢奴婢不理你啦!”说罢,杜鹃低着头跑出门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老逼去火 女儿家的娇嗔,本是对付男人的一大利器。但董平却向来不吃这一套,见杜鹃带着一脸羞意跑走,董平只是心道:“跑吧,跑吧,一会儿看谁后悔。” 万家灯火初上,本是该洗了脚,上床歇息的时辰。但在蒋家,封岚娘仨却围着饭桌,谁都没动筷子。晚饭时,若蒋钦舟没回来,那便不能开饭,这在蒋家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忽的,封岚起身笑道:“老爷,您回来了。快,伺候老爷更衣!” 蒋钦舟把官服换成便衣,坐到了饭桌的主座上。他阴郁着脸,自从进了家门,便一句话都没说过。封岚三人也是不敢言语,蒋辞朲实在是受不了这恼人的气氛,她率先开口道:“爹爹,您尝尝这道金陵丸子,是娘亲亲自下厨做的。” 蒋钦舟忽的回过了神,摆手道:“哦,都动筷子,别干愣着了。”三人暗自舒了一口气,封岚往蒋钦舟的碗里夹了一个丸子,道:“老爷,又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蒋钦舟微笑道:“日日都是事儿,哪一件都足够让人烦心的。”蒋辞朲笑道:“爹爹日日忙公务,也该找个日子好好歇歇了。”蒋钦舟笑道:“是啊,该歇歇了。若腊八下了雪,咱们一家便一起到西湖赏雪去。” 封岚笑道:“那可好,咱们一家人也好生热闹热闹。”这时,封岚瞥了蒋褚柘一眼,只见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饭,显然心不在焉。她道:“褚儿,你想什么呢?” 蒋褚柘一怔,旋即笑道:“赏雪好,那咱们还叫厌青么?”蒋钦舟瞪了他一眼,道:“什么话,厌青与咱们也是一家人,怎能不叫!” “是,是。”蒋褚柘笑笑,放下了筷子,道:“孩儿吃好了。”说罢,他便要起身而出。蒋钦舟淡淡道:“你先等等,为父的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蒋褚柘道:“爹,您长话短说,我还有要紧事要去办呢。”封岚忽的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辞儿,去娘屋,娘也有话要嘱咐你。”蒋辞朲明白封岚的意思,应了一声,便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蒋钦舟叹口气,道:“褚儿,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临安不久前发生的几件的案子?”蒋褚柘回道:“正是。爹,你可知道什么消息内幕?” 蒋钦舟冷哼一声,道:“为父虽不知道什么消息内幕,但为父却没瞎。临安是什么地方,乃是我大宋之国都,天子脚下。但发生了如此重大要案,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却都没什么反应,你说这是为何?” 蒋褚柘笑道:“爹,不瞒你说,这件案子很有可能牵扯到宫中的一位大人物。几大衙门应该是接到了什么消息,因为忌惮,所以选择了按兵不动。”蒋钦舟笑道:“哦?大人物,什么大人物?”蒋褚柘道:“此乃案情机密,恕孩儿不能透露。” 蒋钦舟淡淡的道:“我就算没看过这案子的卷宗,也晓得这件案子定然牵连极大。从现在起,这件案子你就不要管了。” 蒋褚柘一怔,旋即大声道:“为何!别人畏惧权贵,难道孩儿也要畏惧么!别人卑躬屈膝,难道孩儿也要同流合污么!爹爹,你可是从小就教孩儿要刚正不阿的!” 蒋钦舟“嘭”的一拍桌,喝道:“那今日我便再教你四个字,审时度势!” 蒋褚柘怔怔的看着蒋钦舟,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恍惚间,蒋钦舟在他眼里,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让他感到可怕与厌烦的人。蒋钦舟柔和了语气,无奈道:“褚儿,你终有一日会明白为父的苦心孤诣。” 蒋褚柘点点头,道:“孩儿明白了。” 蒋钦舟道:“明白就好,夜里好好休息,待明日,去工部报到吧。”蒋褚柘瞪大了双眼,道:“工部,爹爹,孩儿在大理寺还没干多久,怎的又要去工部了?”蒋钦舟淡淡道:“依你的性子,在刑狱衙门当差,迟早会出大事。工部好,至少能磨磨你的脾气。” 蒋褚柘咬咬牙,道:“孩儿明白了。” 蒋褚柘话音未落,一个下人便进房来报:“老爷,外面有位高大的独眼汉子,来寻少爷了。蒋钦舟一惊,道:“独眼的汉子,驸马爷身边的侍卫好像也是缺了一只眼。” 蒋褚柘道:“爹爹说的不错,那位壮士正是驸马爷的侍卫。” 蒋钦舟不解道:“你怎的跟驸马府的人牵扯上了?” 蒋褚柘道:“准是来找孩儿了解案情的,孩儿这就打发了他走!” 蒋钦舟猛的一伸手,阻拦道:“不,不可如此莽撞。你在家中拿几盒上好的糕点,跟那位壮士去驸马府,登门向驸马爷解释。你告诉驸马爷,说你是因为调迁,不得已放下了这件案子,望驸马爷不要介怀。” 蒋褚柘点头道:“是。” 蒋褚柘出了府,就瞧满脸焦急的林三川迎了上来,道:“兄弟,你磨蹭什么呢!” 蒋褚柘道:“林大哥,那宋承军可是有了动静?” 林三川道:“套了辆马车,出门了,就他一人,没带随从, 咱们快些追,兴许还能赶上!” 蒋褚柘一把将手里提着的糕点扔在地上,喝道:“走!” 二人仗着身上有些功夫,便一路踏着人家的屋脊走。林三川凭借着自己过人的目力,终的是没跟丢宋承军的马车。宋承军驾驶马车从北门出了城,他是守城将军家的大少爷,自然没人敢拦他,蒋褚柘亦是如此。 这越往北走,天色越暗,估摸着走了有五六里地,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蒋褚柘正诧异这天色为何会如此黑暗时,一个没注意,便被路面上突起的石头绊了一跤。幸亏林三川听到动静,及时扶住了他,要不然他现在已然摔了个七荤八素。林三川道:“兄弟,你拽着我的衣裳,我带路。”蒋褚柘道:“麻烦大哥了。” 林三川心中也是嘀咕:“这天黑的真有些邪门。” 估摸着又行了十来里,林三川猛的停了下来。蒋褚柘问道:“怎的了?” 林三川道:“马车停了,那人进了树林子。”蒋褚柘道:“咱们也进去。” 树林又密又大,宋承军在林中走,林三川二人便在树上一路跟着。林三川暗道:“怪了,怪了。今年冷的早,但这林子里的树叶,好像一片都没掉。” 又行了一刻工夫,隐隐约约瞧见前方出现了火光。走进了才看清,在林中一片空地处,燃着一大堆篝火。十九个身着黑衣,头上罩着黑罩,只露出双眼的蒙面人围篝火盘坐。而在这十九人外,则围着有二十个道士。 林三川二人在树冠隐秘处盯着,蒋褚柘暗道:“看这打扮应是没错了,这群人就是凶手无疑。”忽的,只见宋承军一脸杀意的挤进了人圈中央,他破口喝道:“好啊,事情要败露,你们就要拿老子顶缸是不是!” 此时,一个圆脸的中年道士纵身而起,轻飘飘的落在宋承军身旁,他只是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往宋承军肩头一点,宋承军偌大的身子轰然就趴在了地上。 林三川心中一凛,暗道:“好家伙,这牛鼻子的功夫可不浅啊!” 中年道士淡淡道:“宋承军,你已被逐出本教,是谁允许你擅自过来的?” 这时,一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捋了捋胡须,微笑道:“师弟,你忒是无礼。是宋公子先用飞鸽给我传了书信,我准许他过来的。” 圆脸道士忙的抱拳道:“师弟得罪了。”说罢,他便回到原位坐下。 中年道士微笑道:“宋公子误会了,本教可从没有过置教中弟子于不顾的先例。”宋承军喘着粗气,翻身坐起,道:“你们已经将我扫地出门了,这教自然不会再护着我!” 中年道士笑道:“这也是事出无奈,入我教,必须要在除他人秽与净自己身两种考验之间选上一条去完成。但宋公子一条都没有办到,我教自然不能收留宋公子。话说回来,尽管宋公子不是我教弟子,我教也不会置宋公子于不顾。这样吧,若宋公子还想入我教,那贫道愿意再让宋公子接受一次考验。” 群道闻言纷纷摆手道:“不可,不可,我教向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中年道士微笑道:“若是我教之人墨守成规,固执己见的话,那与其他教派还有何区别?” 众道沉默。 宋公子冷笑道:“什么除他秽,净己身,说的好听,不就是杀人跟强暴么!老子做不来!” 林三川闻言暗赞一声:“这人的品性倒是不赖。” 圆脸道士陡然喝道:“大胆狂徒,你”中年道士打断他,道:“宋公子不想入我教也无妨,请坐下来听贫道讲完这段经书。待听完经后,贫道担保以后再也无人敢来扰你。” 林三川心中一凛,他暗道:“坏了,这牛鼻子的威望很大,显然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深的一个。他恐怕是早已察觉到了我与蒋兄弟的踪迹,起了灭口之心。我折在此处不要紧,可别让蒋兄弟年纪轻轻也死在了这里。” 此时,那宋承军笑道:“好,我就听你讲一段经。但你也休想对我如何,在我离家之前,已给我家老爷子留了一封书,将你们的那些勾当全写了下来,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别妄想能落的了好!” 中年道士微笑道:“这是自然。”旋即,宋承军盘坐下来,就听那中年道士微笑道:“阴生阴,阳生阳,老阴生少阳。此为易经所记,乃为一变卦。理解起来也简单,诸位弟子静心听了,吾等可将阴理解为黑夜,把阳理解为白昼。黑夜不会转眼过去,而是逐渐持续,这个阶段便是阴生阴,阳生阳亦是同理。而夜色最浓时,便为老阴。夜晚转为白昼交接之际,便为老阴生少阳”中年道士一语未闭,众人就听得头顶有一粗犷的声音大笑道:“道长讲的啰嗦!” 这声音自然是林三川所发,蒋褚柘闻声吓了一大跳,他不解林三川为何要突然暴露踪迹。他睨向林三川,只瞧林三川正对起使着眼色,他登时明了,林三川是想舍了自己的性命,换他一条生路。蒋褚柘心下 感激不已,他点点头,旋即纵身而去。林三川见得蒋褚柘没那么迂腐跟矫情,大松一口气。 而下方众道正欲起身时,却被中年道士喝住了。中年道士微笑道:“壮士难道还有其他解释?”林三川笑道:“我就是觉得这文绉绉的词儿,太过麻烦!什么老阴生少阳,依我看,叫老逼去火还差不多,浅白易懂!” 中年道士哈哈大笑,他道:“老逼去火?有趣,暗合阴阳相斥又相互融合的真理。” 林三川双掌变得通红,他大喝道:“让老子给你这个牛鼻子去去火!”说罢,林三川一跃而下,他的双掌直盖中年道士天灵。中年道士一挥手中拂尘,三千白须陡然盘旋而起,宛如灵蛇一般死死的缠住了林三川的双臂。 那中年道士微微一笑,手腕一抖,就将林三川重重的抛在了地上。一旁的圆脸道士心道:“师兄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林三川笑道:“牛鼻子你要杀要刮,尽管来!” 宋承军一愣,他心中惊道:“这不是驸马府的人么!” 中年道士微笑道:“贫道只想与壮士论道。” 林三川笑道:“那好,今日老子便传你一门口水道。” 中年道士微笑道:“何为口水”那个道字还没讲出来,他就见林三川一口浓痰朝他吐了过来。中年道士微笑道:“原来这便是口水道,没什么意思。看来壮士肚里的东西已经用完了,只有老逼去火四个字可以请书法大家写一幅字裱起来,至于其他的,不足为谈。壮士还是静心听贫道讲经吧。”林三川心下骇然,他只见自己吐出去的那口浓痰戛然停在中年道士面门半尺远,便再也不能寸进。忽的,中年道士左手捏了个兰花,倏地往右一摆,那浓痰蓦的就如一颗冰雹深嵌进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中。 林三川干笑两声,笑的自己都有些发毛,他道:“道长好本事,这才叫一口唾沫一个钉,小子献丑了。” 中年道士微笑道:“雕虫小技。” 中年道士话音未落,呲呲的破空之音便在其头顶炸响。他左手往上一擎,食指与中指轻轻一夹,一根笔直的木棍便被他夹在了指间。 随后,他手臂往下一落。一男子就摔到了篝火旁,林三川回头看去,大喝道:“兄弟,你又回来做什么!”这男子不是蒋褚柘,还能是谁。 蒋褚柘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笑道:“家父今天教给我审时度势四字,看来还是很有用的。” 原来,方才蒋褚柘只是假意要走,转身便偷偷躲到了暗处。当他见得林三川被擒,自不能坐视不理,一时激愤下,折了一根树枝,就攻了出来。 宋承军大惊道:“蒋少爷,你来做”宋承军话没说完,心里就明白了,他道:“我原来是做了鱼饵,蒋少爷不会就来了你们两个人吧!”蒋褚柘笑道:“宋公子,对不住了,你是个正人君子。”宋承军拍腿道:“你真他娘是个糊涂蛋,就凭你们,能做的了什么!” 中年道士微笑道:“今日的确是个黄道吉日,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都想听贫道讲经。” 圆脸道士淡淡道:“师兄,这几个人留不得。” 中年道士淡淡道:“自然,待贫道讲完经,他们便死而无憾了。” 林三川破口大骂道:“你个牛鼻子老道,还要不要你那张破脸了!你讲的道,就跟跑肚的老太太拉稀时放出来的屁一样,臭不可闻!” 圆脸道士“啪啪”掌了林三川两下嘴,喝道:“住口!”中年道士微笑道:“无妨,我们应该以理服人。” 林三川的脸豁然肿了起来,他笑骂道:“马后炮!” 圆脸道士又伸手打了林三川两巴掌,中年道士微笑道:“诶,忒无理,我们应当以理服人。” 林三川恨的是牙根痒痒,但他却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心思,也不再骂了。 中年道士满意的笑了笑,他道:“来,贫道继续讲经。阴生阴,阳生阳,老阴生少阳,老阳生少阴,独阴不生,孤阳不长” 蒋褚柘眯着双眼,突然,他左脚探进篝火里,猛的往外一拨。登时,满天火星簌簌而下。那群道士见状稳坐泰山,但那帮蒙面的黑衣人却是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欲要避让。蒋褚柘见状,鼓足一口真气,陡然扑将起来,扼住了一个黑衣蒙面人的脖子。群道脸上陡然显现出一丝惊慌神色,中年道士皱眉道:“蒋公子,贫道虽喜以理服人,但平生却最讨厌有人打扰我讲经。” 蒋褚柘微笑道:“道长,在下的确没有要打扰您讲经的意思。但性命攸关之际,在下也只能无礼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檐上残雪 群道皆显得有几分投鼠忌器,仿佛蒋褚柘此时用手臂扼着的,不是那蒙面人的喉咙,是他们自己的喉咙。 中年道士轻叹一声,道:“蒋公子把我教弟子放下,贫道放你们走就是。” 林三川大笑道:“兄弟,别放!这群牛鼻子是怕了,你放了他,咱们可就没活路了!” 圆脸道士恶狠狠的说道:“你莫把我师兄想成跟你们一样的俗人,他向来是一言九鼎的!” 中年道士微笑道:“师弟言重了,有时候,贫道还是会失信于人的。”圆脸道士干笑道:“师兄,此情此景之下,您就不必自谦了。” 蒋褚柘道:“请道长先把我林大哥放了。” 中年道士微笑道:“一人换一人。” 蒋褚柘还没言语,宋承军便道:“一根手指换一人如何!”说罢,他抓起那蒙面人的右手,握住那食指一掰。只听“啪”的一声,宋承军便将那蒙面人的食指掰折了。那蒙面人登时哭天抢地的惨叫起来,一听声音,赫然是个男子所发。 中年道士冷笑一声,旋即他一抖手中拂尘,林三川的身子打着转儿便落在了蒋褚柘等人面前。 林三川站起身,重重的拍了拍宋承军的肩膀道:“干的好!”宋承军苦笑两声没有说话,他现在与林三川二人是拴在一根绳儿上的蚂蚱,不当出头鸟也是不行了。 中年道士抿嘴一笑,他藏于大袖之内的左手轻弹两下,只听“呲呲”两声,林三川与宋承军应声倒地。蒋褚柘大惊失色,他低头一瞧,只见林三川与宋承军两眼翻白,面皮发紫,嘴角还渗着白沫,显然是已身中剧毒。 蒋褚柘怒喝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他!”说着,蒋褚柘的手臂便紧绷起来。被他扼在臂中的男子,双脚乱蹬。 中年道士微笑道:“贫道还真不怕,不过蒋公子宅心仁厚,一定怕这两位会死。只要蒋公子把我教弟子还回来,贫道定然会把解药双手奉上。” 蒋褚柘冷静下来,暗道:“这道士发射暗器的手段高明,看起来他刚才所发的暗器,便是哥先生在那些死者颅内取出来的金针。但除了他之外,莫非其他道士就不会发射暗器了,为何他们不出手偷袭我?”忽的,蒋褚柘明白过来:“我现在靠近篝火,他们是怕我中毒倒地后,带着这蒙面男子一起栽进火里。这道士是想诈我,我还偏就不放人了!”想明白以后,蒋褚柘大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林大哥想必也不会要一个贪生怕死的兄弟。今日,我便与他同归于尽啦!”说罢,蒋褚柘便作势带着那蒙面男子一起倒进篝火内。 中年道士目光微凝,面露杀意。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中年道士身后的密林中响起。只听一少女说道:“师父叫你们回去了。” 中年道士面色一缓,淡淡道:“是小师妹叫我们来了,走吧。”圆脸道士喝道:“咱们就这么走了!” 中年道士淡淡道:“师命不可违。” 说罢,他转身便走。其余道士也就近抱起一个蒙面人,随中年道士一起往树林深处而去。待人走后,蒋褚柘瞧面色铁青的林三川,竟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伏地痛哭道:“林大哥,我对不起你啊!” 但没过多久,却听那中年道士的声音从树林深处飘来:“一钱相思豆,半两锅底灰,用温参水调和服下,可解此毒。” 蒋褚柘闻言一怔,霎时间止住了哭声,他虽不晓得那道士为何会大发善心,但也顾不得那许多。他吐纳一口真气,登时便抗起了林三川与宋承军两人。这二人的分量可都不清,蒋褚柘被压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而就在他无暇分身时,那蒙面男子却要偷偷溜走。蒋褚柘心下一怒,陡然间就用脚尖扫起一颗石子儿冲那蒙面男子砸去。 只听“夺”的一声,这石子儿正好砸在了蒙面男子的腿窝之上。这蒙面男子看上去像是养尊处优惯了,蒋褚柘这一脚的力道虽不重,却把他打的单膝跪倒在地。蒋褚柘喝道:“你最好老实些,否则我现在便把你给就地正法了!” 蒙面男子身躯一颤,便趴将起来,乖乖的走到了蒋褚柘身旁。蒋褚柘冷哼一声,扛着林三川二人往林外行去。 走出了树林,蒋褚柘把林三川二人放进马车车厢,又探了探二人的鼻息。发现二人气息还算平稳,才稍稍放下了心,他暗道:“我真是糊涂,险些就害了你们的性命。宋公子,多亏你赶了车来。” 蒋褚柘转身出了车厢,看着那蒙面男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冷声道:“我倒要瞧瞧你是哪路的妖怪。”说罢,他伸手就欲揭那男子头上套着的枕套。那蒙面男子忙不迭的往后躲去,但他怎逃的过蒋褚柘的掌心。蒋褚柘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旋即一把揭开了蒙着他头的黑色枕套。 就是这一眼,吓得蒋褚柘双眼大睁,脸色惨白,冷汗涔涔,身躯微颤。他一步踉跄,只觉天旋地转,如坠天罗地网。蓦的,蒋褚柘苦笑,心道:“我应该听爹爹的话。”随后,他侧头看向那树林,呢喃道:“怎的一开始没注意到,这是片榕树林呢” 一阵微风刮过,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忽然之间,飞雪如花。 且说数刻之前,树林深处 只瞧一个身着淡紫色罗衫,不扎发髻,将一头及腰的青丝随意披着的十三四岁少女,正娇羞的抿嘴笑着。她生的好看极了,十足的像一个用美玉雕琢而成的小玉人儿。粉雕玉琢四字,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她虽笑的开心,但她此时的处境却是不妙。一群道士将她团团围住,那中年道士与圆脸道士便在其中。 中年道士微笑道:“小姑娘,你顽皮死了,你为何要装成我们的小师妹,哄骗我们?”圆脸道士淡淡道:“幸亏这小丫头没毁了咱们的计划。”中年道士摇头道:“尽管如此,这小姑娘也不能留了。” 少女双手叉腰,不悦的噘了噘嘴,娇声道:“你们一口一个小姑娘,小丫头叫的开心,但我今年都一百多岁了。若单论年纪,都可以当你们的祖奶奶了,你们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中年道士带头大笑,圆脸道士喝道:“人长得不大,口气倒是不小!贫道倒要瞧瞧,你这一百多岁的小妖精,有何本事!”说罢,中年道士脚步一挪,眨眼间便欺到少女身旁。他右掌盖向少女面门,左掌则揽到少女身后,蓄势待发。这一招前后夹击用的端是巧妙,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又如临渊峙岳,稳如泰山。 中年道士微微蹙眉,暗道:“以四师弟如今的修为,他打出一掌,其掌心蕴含的劲力,便可隔三尺之远开碑裂石。怎的那小姑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圆脸道士心下更是骇然,此时他的前后双掌停在少女面前脑后半尺开外,不论他再如何加力,双掌都无法寸进。忽的,那小姑娘似个银铃般的咯咯笑道:“你心里保准在想,怎的连一个小丫头的护体罡气都破不了,对不对?” 圆脸道士脸色一变,怒喝道:“哪里来的妖精,今日道爷便要斩妖除魔!”少女笑道:“我瞧你呀,就别乱费力气了。”圆脸道士话音未落,就见少女一举手,伸个剑指,便朝他的腋下斜斜的刺去。中年道士骤然脸色惨白,他厉声喝道:“师弟,快躲开!” 圆脸道士心神巨颤,他们所修炼的这功夫罩门所在,就是腋下。看少女这一指,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意攻来。少女这一指若是戳中了他的罩门,他这数十年的苦修,可就要毁于一旦了。圆脸道士赶忙收掌,宛如一只受了重伤的野猪,踉踉跄跄的往后避去。他轰然坐倒在地,连呕鲜血。方才那一掌收的太急,真气反噬,已伤了他的气宫。少女没追来,而是看着他的窘态,拍手大笑。 中年道士正色道:“前辈从何而来,与我门又有何渊源?”少女抿嘴一笑,没有答话。中年道士眼前一花,当他双目恢复清明时,那少女已至他身前半丈之内。中年道士脸色大变,惊慌道:“结阵!” 其余道士闻言一拥而上,刹那间便结了两个北斗七星阵,一个四童子阵。少女感受到从身后传来的猎猎风声,嗤的一笑。她素手霍然一挽,铺天盖地而来的凌厉掌气,陡然就把中年道士笼罩在内。中年道士极速转动拂尘,那白须转动之间,竟宛如一柄白伞。 少女淡然一笑,伸出双指轻轻一夹,那飞速转动的拂尘白须,赫然便被她稳稳当当的夹在了双指之间。 中年道士陷入茫然,他轻声道:“散阵!”中年道士的威严显然极大,他一声令下,本已贴近少女衣衫的十八双大手,陡然撤回。 中年道士躬身作揖,一揖到地。他道:“晚辈唐突,望前辈莫要怪罪。前辈有何吩咐,尽管直言。” 少女微笑道:“我要你把那解药,给外面那三人送去。”中年道士一怔,旋即直起身子,用传音的功夫,对外喝道:“一钱相思豆,半两锅底灰,用温参水调和服下,可解此毒” 少女面露怀疑,问道:“这么简单,便能将毒给解了?” 中年道士微笑道:“贫道本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中了那毒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要不了人命的。” 少女微笑道:“好,我就信你一次。若是你骗了我,我可就把你们这破林子一把火给烧了!”中年道士忙道:“晚辈不敢。” 少女拍拍手,喃喃道:“谅你也不敢。” 中年道士微笑道:“前辈可否随晚辈去观内一叙。”少女微微一笑,不做言语,飘然而去。中年道士目送少女走远后,阴沉着脸走到圆脸道士身旁,为其疗伤。过了半晌,圆脸道士方才吐出一口闷气,道:“师兄,这姑娘是什么来路,看她的功夫,好似跟我们师承一脉,但却有些许的差异。” 中年道士摇头道:“只能回去询问师尊了。” 吐了吐舌头,吐出一口灰尘渣滓,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了乌黑的木板。林三川睡醒了,他撩开被子,翻身下了床。他趿拉着鞋,来到窗户前,他伸手推开窗子,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逼得他眯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时,看到瓦片上的残留的积雪,跟一个夹着水盆的姑娘。姑娘正一边看着他,一边捂嘴笑着。林三川认得,这姑娘是驸马府的丫鬟,翠微。 翠微笑道:“林大爷,您总算是醒了。” 林三川拍了拍脑门,问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翠微笑道:“不多不多,一共也只有两日两夜而已。” “啊!”林三川惊呼出口,他只记得在那林子里中了那道士的暗算,之后的事,他就再也记不清了。他忙扣上鞋,推门出了房间。翠微喊道:“林大爷,洗脸!”林三川摆摆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翠微摇头叹道:“照顾了他三日,连句谢都没落着,但能照顾这么一位大英雄,也算是我的福气了。”说完,翠微低头痴痴的笑了起来。 董平坐在太师椅上,杜鹃,若儿,碧音都在。董平暗道:“原来如此,那日在瀚海轩看戏时,就觉得他们蹊跷。但这件事仔细想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里面藏着多少猫腻” 忽然,林三川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厅堂。他一看见董平,便道:“公”他只说了一个字儿,就见满脸挂着泪痕的若儿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磕起了头。林三川见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忙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杜鹃笑道:“林大哥,若儿跪你,你受得着,你可是大英雄呢!” 若儿抬起头,啜泣道:“林大爷若儿谢你谢你帮若儿抱了大仇!若儿甘为林大爷做牛做马!” 董平微笑道:“行了,你这不是报答他,是为难他呢。” 林三川挝耳挠腮,不解道:“公子,这是怎的了!” 董平笑道:“震惊临安的大案破了,你可是破案的两大半功臣之一,剩下的一个是蒋家的公子,宋家的公子戴罪立功,算是半个。” 林三川顿足道:“公子,你可别跟我打哑谜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董平缓缓道:“那夜里蒋少爷把你送回来,说了解你所中之毒的办法后,便匆匆打道回府。待到天明,刑部便发出讣告,十九个犯下大案的匪首尽数落网。而你与蒋少爷还有宋公子三人,便是破案功臣,圣上也是龙颜大悦,说要好好奖赏你们呢。” “逮着了!”林三川听完更是糊涂,他道:“那夜我跟宋公子都不省人事,蒋公子面对十几个牛鼻子老道本就孤木难支,他又如何逃出生天,还把那些人一网打尽的呢?还有,这十九个人,人数也对不上啊!” 董平摇头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其中缘由,你可以去问蒋少爷。对了,过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去菜市口,看斩首去。”林三川失魂落魄的坐到椅子上,疑云满面。 这时,厅堂外忽的有人拉长声音喊道:“周王妃驾到!” 杜鹃面色一变,对董平说道:“公子,我可不敢惹那王妃的眼,我先下去避避。”董平点点头同意了,杜鹃一溜烟便跑出了厅堂。董平又对碧音说道:“把若儿扶下去,让她好生歇歇。”碧音点头道:“是,驸马爷。”碧音刚扶起若儿,着一身华丽凤袍,用紫金凤钗扎着发髻的蒋辞朲便款款走了进来。碧音行礼道:“奴婢参见王妃。” 蒋辞朲微笑道:“免礼。” “谢王妃。”碧音起身带着若儿出了厅堂。董平微笑着单膝跪地,拱手道:“王妃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王妃恕罪。” 蒋辞朲白了他一眼,旋即睨向林三川,道:“驸马爷快起来,我这是来驸马府登门拜谢的,哪能让主人家行如此大礼。”董平起身,搀住蒋辞朲道:“应该的。” 蒋辞朲忙的把手臂缩回去,低声道:“还有外人在,你这是做什么。”董平揶揄的笑道:“这位林三川,林英雄,可不算是外人。”蒋辞朲惊讶道:“这位就是林壮士?我这次来,便是替家弟,来向林壮士道谢的。”董平道:“三川,王妃来向你道谢了,你愣着做什么。” 林三川回过神来“扑腾”跪在地上,道:“您就是蒋兄弟的姐姐?” 蒋辞朲微笑道:“正是,林壮士快快起来,家弟能平安回府,可全仰仗了林壮士。” 林三川道:“王妃,您可知蒋兄弟回了家,都做了些什么?” 蒋辞朲眉头一蹙,道:“这” 董平扶着蒋辞朲坐到太师椅上,道:“辞姐姐,我也想知道,褚柘是如何抓到那些人的。” 蒋辞朲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甚清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斩首示众 和竹潇雨柔一样,金梦姬和关佳慧这时候也是实力大进,她们跟随着赵敏,在杨烨麒麟村养伤期间,曾经到过东京高俅府,按照杨烨的指示,搬空了高俅的宝库,获得了大量名贵的药材。 关佳慧是造化空间中罕见的双职业者,既是一名武将,又是一位药师,医道称不上神之前缀,但炼药却是一把好手。她得到了名贵药材,当即不分昼夜的炼药,居然让她炼出大批提升内力上限的好药来。 依靠着药物的补助,三位女遗弃者的内功水平就像坐了火箭,飞跃性成长,纷纷达到后天巅峰的境界,更因为她们不吝请教身边的高手,在武艺上也得到了不小的进步。 金梦姬得到金枪手徐宁的器重,拜了这位前御前金枪班教师为师,跟随他学习钩镰枪法与金枪术;关佳慧与大刀关胜本就有血脉关系,因此分外投缘,得到了这位梁山泊上首屈一指的高人之一来指点诀窍,刀法造诣随即突飞猛进。 可惜,尽管两位女将的武艺已经十分了得,但她们遇到的对手却是更加勇猛,迎战的北将是田虎政权中的右丞相太师,姓卞名祥。 卞祥是农家出身,天生神力,两条臂膊气力赛过水牛;武艺精熟,乃是河北军中第一上*将,与“屠龙手”孙安齐名,江湖人称“恨地无环”超级科技强国! 三匹马相交,三件军器并举,刀枪斧交替纵横,马蹄儿撩/乱,连战了四十多个回合,暂时不分胜败。 赵敏经验老到,越看越是心惊,柳眉紧锁,面色凝重,旁边金梦姬的恩师金枪手徐宁也看得性急,他按捺不住,绰起钩镰枪,直拍马挺,上前助战。 这徐宁六尺五六长的身高,团团一张白脸,三牙细黑髭髯,腰宽膀阔,穿一件雁翎锁子软甲,却正是水浒传中赫赫有名的“赛唐猊”。 卞祥见敌阵又增加生力,面不改色,全无惧色,喝一声:“都是土鸡瓦狗之辈,任由你们上来多少,卞爷爷随时候着。” 卞祥力敌三员大将,又礩了三十余合,照旧是不分胜败。 北阵中将士唯恐卞祥有失,有樊玉明、冯翊两人一并抢出,也上来助战,六个人转马灯般在阵前厮斗,金梦姬抖转神威,将手中的钩镰枪奋力一钩,正在樊玉明咽喉,贼将顿时一命呜呼。 徐宁赞声“好徒弟”,也将手中的枪使发了性,冯翊遮拦不住,眉心上中枪,霎时就头盔倒卓,两脚蹬空,也是扑通的撞下马来。 卞祥见羽翼尽折,怒吼一声,好似平地起了一声惊雷,刚刚斩将获胜的徐宁、金梦姬的坐骑都受不了这一声嘶吼,前蹄倒塌,都蹲将下来,只有关佳慧的马却是关胜所赠,乃是蒲东的杂血赤兔马,所以勉强受得住卞祥的虎豹雷音。 徐宁、金梦姬师徒双双马失前蹄,卞祥捕捉住机会,开山大斧抡动,斧影激荡,带着刺骨寒意,直夺金梦姬的粉颈而去。 毫不怜香惜玉,眼看金梦姬就要血溅五步,赵敏拔剑想救援,却早已是来之不及,千钧一发的关头,却有玄光闪过,梁山军阵前无端多出了一群人,当中跳出来一个刀客,将手中刀当作暗器盘旋飞出。 这一柄宝刀后发而先至,带着无坚不摧的必斩刀意,将卞祥的开山大斧一截为两断。卞祥还未回过神来,这把宝刀自动风驰电掣的舞动起来,对准他是无孔不入的乱劈。 卞祥遮拦不住,只得拔马败走,结果却连马屁股都被这把自动宝刀给砍断了。不过卞祥到底是武艺高强,就算落马都能保持平衡,用了个“细雨巧翻云”,居然还让他稳住了身子,不至让梁山钩镰手们乘机给擒拿住。 这个力挽狂澜,拯救金梦姬危局之人自然就是杨烨,靠着他的必斩驭刀术,一出场就打败了河北第一武将卞祥。 田虎见梁山人马如此勇猛,不可力敌,加上天色已晚,当即下令鸣金收兵、两下里罢斗。 回到连营后,杨烨带着刘慧娘、陈丽卿、石宝等人与赵敏见礼,赵敏见到当日的死敌陈丽卿都被杨烨收服,忍不住是暗暗称奇,心头暗自腹诽道:这杨兄弟看来也和无忌哥哥一样,都是有桃花命的,以后红颜祸水估计要少不了。 不过无论是杨烨收服江南明教阵营中的死忠石宝、邓元觉,还是他搞定了结水浒传剧情中的辣妹陈丽卿,但都没有赵敏见到刘慧娘后,出现的心灵冲击大。 赵敏的眼睛告诉她,这位女诸葛自己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就是一位陌生人;可是她女性的直觉,却另外提供给她一个更奇怪的感觉:这位是老朋友,很可能曾和自己并肩战斗、出生入死过前对头最新章节。 就在刘慧娘一走入军帐,那把被赵敏藏在储物空间深处的白玉神剑霎时就亮起了光,隐隐传出清幽的响动。 然而对于这一个情况,赵敏却并不知晓,由于威胜战局严峻,她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继续深入思索,立刻和杨烨将话题转移到如何攻城上来。 毕竟,若是不完成消灭田虎的任务,赵敏一整队人可是要被造化殿给全员抹杀的。 冷兵器时代最难打的战斗就是攻城战,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以而为之的,就连纸上谈兵的马谡都知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强如诸葛孔明这样的多智近妖的,遇到善守的郝昭照旧没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个真的不是账面上说说的。 饶是赵敏足智多谋,善于用兵,但要低损失攻陷被田虎苦心经营多年的威胜城,照旧是一点都不容易。 梁山军队训练严谨,勇悍无比,不过强得只是野战,由于攻城器械不足,打攻城战并非他们的强项,以前攻破大宋的军州基本都靠里应外合的战术,若是真的硬碰硬,结局定然是要失败的。 赵敏派遣出锦豹子杨林、白日鼠白胜、金毛犬段景住三筹熟悉河北情况的好汉,一早就潜入了威胜城,要他们做内应取城,不料田虎麾下守城将领卞祥,智勇兼备,守御有方,细作们进是进去了,但根本没有发挥作用的机会。 白胜、段景住二人性急,不慎露出了马脚,被田虎之弟田彪发觉,引来兵马剿灭,锦豹子杨林见机快,逃了一条性命,另外两条好汉都被捉住,田虎发狠,当即就将二人都推出辕门斩首,高挂首级在威胜城头。 听着赵敏讲完战场上的情况,杨烨暗自后悔,今日在阵前因为爱惜卞祥武艺,没有出尽全力伏杀。否则,若是可以搞定卞祥,破威胜城就不难了。 刘慧娘笑道:“赵元帅您无须过虑,要破这威胜城也未必一定要擒贼擒王先除掉了卞祥;小妹在这里献上数套攻城器械的图案,元帅可派工匠日夜赶制,只待这些器械一成,要攻取威胜城池,就如探囊取物一般。” 帐下众将听了刘慧娘的言语都有些不悦,若非见她姿容绝色、明丽动人,早就有人站出来与她抢白了。 不过赵敏和杨烨一样,进入水浒世界之前做过充足的功课,知道这位女诸葛制作器械起来是神乎奇技,就算西洋人白瓦尔汗也不及她。 所以她饶有兴味的接过了两张图纸,当即传令金钱豹子汤隆、通臂猿侯健两位头领,配合刘慧娘即刻赶制攻城器械。 威胜城城高墙厚,多配有擂石滚木、炮火弩箭,防守十分犀利,它又有护城襄垣作为犄角,赵敏要攻取威胜,必须先取襄垣。 襄垣四面环水,那田虎把环城的护城河挖得又长又深,梁山大军要攻城时,却没有地方可以去架起云梯来,赵敏用尽各种手段攻城,但都被卞祥随机应变拆解。 轰天雷凌振随了宋江去攻打青州,此时不在赵敏军中,营地里并没有足够火力的大炮与投石车,所以攻城才会困难重重。 十日辛苦,日夜赶工,刘慧娘一双杏眼都见了血丝,所幸她已是人仙体质,就算十日不休息,也不会影响了身体健康,依靠工匠们尽心尽力,总算按照计划完成了任务锦医卫。 赵敏尽起大军,簇拥于襄垣城前,卞祥在城头远远看到梁山军潮水般的涌来,不由警惕之意大起,可是等了许多也不见敌人如往常般强攻正面城门。敌人只是向两翼分散兵力,都扛着云梯、推着井阑,聚到了护城河岸边。 他们莫不是想隔着护城河驾起云梯来?卞祥用眼睛来丈量云梯的高度,看看也不像能直接架过河的。 就在卞祥疑惑,搞不清楚敌人真实目的时,梁山阵中的刘慧娘再次取出她的飞楼,唰的坐将上去,让二十个士兵拽动绳索、搅起桦车,瞬间拔地而起,升到了四十多丈的高处。 刘慧娘居高临下,俯眺敌阵,看清了形势后,从容的把掌中的红旗向前一挥,一时间所有的军队皆开始行动起来了。 但见众军士纷纷皆从各自包中,取出无数用黄牛皮做就的奇怪物件,凑起来顷刻成了一座座的浮桥。领军头领吼一声,攻城云梯、井阑,一发都顺着桥渡将过来,转眼间就冲杀到了城墙下。 刘慧娘制造出来的黄牛皮飞桥十分有韧性,就算千军万马,亦是任意可渡。使用完毕,还能随时分解收拾,不留任何形迹。 卞祥看得目瞪口呆,眼见梁山军的云梯一根根都竖立起来,万般无奈,就放弃了杂念,不畏生死,指挥众军士誓死抵抗。 刘慧娘见卞祥守御严谨,当即再指挥军士们动用第二套攻城器械,却是一批飞天神雷,论威力、论射程都不如凌振的风火轰天雷火炮,但却胜在命中率精准。 飞天神雷放出来的炮弹,都先用算筹、标杆、象限仪来算定方位后方才发射,所有炮弹都能按照指示来精准毁灭预定的目标,就如同地球上的跟踪型导/弹。 刘慧娘慧眼如炬,居高临下,随时寻出敌军防御中的破绽位置,再以军旗指示,士兵们以飞天神雷投弹,每一次攻击都能造成城防军的重大损失。 赵敏也没有闲着,她让关佳慧、金梦姬率领一队掘子军,乘着飞桥渡到了对岸,冒着浓密的箭矢,在襄垣城下挖起了地道。 随着战斗越烈,地道越挖越深,眼看就要挖穿城墙,但关佳慧、金梦姬却突然停手,领着大队人马都退了下去。 刘慧娘见掘子军撤退,又将军旗一挥,攻城军接到指令,也跟随着徐徐退走,就在卞祥欣喜击退梁山大军又一轮攻击时,却有军士远远来报,称在梁山军挖掘出来的地道中发现了许多的钢匣子,随时在传着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声音听来十分刺耳,卞祥正待去看,猛然间先天高手的武者预感觉醒,他感到一股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威胁。卞祥当即身形爆退,一声大吼,凌空跃下城墙,这才逃过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就在他跃下城墙的同一瞬间,所有掘子军留下的钢匣子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田虎苦心经营了许多年的襄垣城在轰然之间粉碎解体,化为瓦砾。 原来刘慧娘留下的钢匣子一点都不简单,此物名唤“钢轮火柜”。形有五寸,下铺火药,内有齿轴,好似自鸣钟表,会自动行走,待走到分际,拨脱了捩子,拽得轴轮飞旋,轮轴撞着了钢条,就有火星四迸,火药燃发,随即爆炸。 这个“钢轮火柜”,究其实质就是地球上的定时/炸/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水火相济 襄垣城墙前脚刚被“钢轮火柜”炸飞,梁山人马后脚就卷土重来,金枪手徐宁一马当先,率领金枪班的精锐如狼似虎般涌进,在熊熊火光、满地烟尘中收割人命,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水浸透了护城河。 卞祥逃过粉身碎骨的局面,刚想退走,早被关佳慧、竹潇雨柔与金梦姬三员女将拦阻,竹潇雨柔娇嗔一声,手中的逆刃刀闪动剑芒。 她运转玉蟹之力,皓腕一翻,竟然施展出了飞天御剑流的九头龙闪。这一招本是男子剑手的专利,但如今雨柔姑娘得了灵官赐福之力,左手神力惊人,已经可以完整驾驭这套霸道绝杀了。 卞祥连续中剑,凤翅金盔被击落,鱼鳞银甲被破开,就连水牛般粗大的腿膀也招了罪,被竹潇雨柔狠狠殴打,终于没有耐住,推金山倒玉柱的仆了。 金梦姬、关佳慧一拥而上,取出绳索,将这员猛将生擒活捉。 襄垣城被破,威胜就再也没有守护屏障,赵敏将宝剑高举,发出了总攻击的指示,杨烨、陈丽卿、史进、石宝、邓元觉等猛将作为最后的预备队,也一并投入了战斗。 杨烨将身形转动,双臂一震,瞬间变成了一个三丈三尺的巨汉,冒着威胜城上射下来的如蝗箭矢,大踏步朝前,待冲到城门之下,大喝一声,狠狠一拳捣出。 80点力量指数的恐怖冲击力,就如同魔戒世界中的“葛龙德”攻城锤,一下猛烈的冲撞,就把护城铁闸狠狠砸凹下满满一大整块去。 巨人继续发威,将侠客行二十四诀的精妙拳术一一施展。 救赵挥金锤!烜赫大梁城!白首太玄经! 待到四拳一过,护城铁闸在刚猛的拳劲下粉碎,梁山军攻陷威胜的道路被彻底打通。城门一破,杨烨迎头就撞上两个熟人,领着无数守军赶将上来。 其中一个挥舞两口镔铁剑,另一个踏风火轮,手拿金砖,却正是“屠龙手”孙安和“神驹子”马灵。 杨烨见是他们,杀意大减,当即恢复原形,绰起沥泉神矛,迎上前去接战,口中劝道:“孙将军、马道长,在下不想与你们为敌,田虎暴虐恶名贯满河北,二位皆是大贤,此时尚不改旗易帜,更待何时。” 马灵早就对田虎心怀不满,听到杨烨之言颇有意动,可孙安却甚为义烈,不为劝解说动,大喝一声道:“呼延将军,我受你救命之恩,本当源泉相报,就算为你死了也无妨,但要我就此背叛晋王却是不行!” 杨烨正待再劝,身后旋风般冲来一道红色身影,那陈丽卿骑着穿云电,撞进战阵,端起梨花古定枪,对准孙安分心就刺。 “你若不降服,那就送你归西!”女飞卫在战场上的接人待物,照旧还是那么霸气、犀利、野蛮。 孙安何等实力,怎会畏惧了陈丽卿。他虽是被迫应战,但双剑刚一展动,便见威势,伴有青鸾、火凤虚影飞舞,枪剑相接,展开龙争虎斗。 斗不数合,又有两员猛将领着人马,从杨烨打通的缺口里冲入。当先两个最勇悍,一个胖大和尚舞动禅杖,另一个冷脸狠汉举起劈风刀,杀入敌阵砍得人头滚滚,他们见到陈丽卿大战孙安,不发一言,就加入战团。 孙安大惊失色,这可不正是江南明教的宝刀手石宝与宝光如来邓元觉?他们如何成了杨烨军中的部下? 当日杨烨使用控制收服这两人是瞒住孙安、马灵进行的,所以孙安并不知道石宝、邓元觉早就归顺了梁山玄煌最新章节。 石宝冷笑道:“孙安,我等如今已经归顺了呼延主公,成了水泊梁山招贤堂中的头领,你知我等本事,还不快快归降,难道真要为田虎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殒死?” 孙安怒极,不发一言,只顾舞剑厮杀,不过他本领再高,如何是陈丽卿、石宝与邓元觉三人合力的对手? 马灵想要援手,却有河北降将山士奇随着赶到,他与马灵交情最好,急匆匆纵马过来劝解,顿时就把马灵绊住了。 陈丽卿卖个破绽,跳出圈外,取出沐暗天弓,看得分明,瞄准了孙安,就待送他一箭,早被杨烨看见,以双*修伙伴特有的心灵感应方式联络,要她箭下留人,不可伤了孙安的性命。 弓开如满月,无形箭射出胜过流星速度,嗖一声,孙安腿肚早着,翻身倒地,早有邓元觉这大力猛汉,上前以重手执住,终于将屠龙手擒住。 马灵见孙安被擒,再没有坚持到底的心思,当下传令手下河北军士向杨烨投降。 杨烨立刻向马灵许诺,将最大限度的减少梁山军入城后的杀戮,河北众将只要愿意归顺的,一律都既往不咎,此番破城,就只夷灭田虎一族。 威胜城中四下鼎沸,杨烨带着马灵、山士奇,到处招降河北人马,不过还是有些田虎家族的王亲国戚等众,急着引兵来围杀,以做垂死挣扎。 琼英领着八千余人到来,驱兵入城,见杨烨等将与北兵正在鏖战,当即乱放飞石,打得北将片片凋零。琼英兵多,以众欺寡,击溃了敌人最后的护城力量。 战斗结束之后,琼英得了马灵指点,和陈丽卿一起领了步兵,大刀阔斧,就从田虎的王宫前门直接砍杀进去;而金梦姬、关佳慧则领着骑兵,撞开后宰门,封锁了田家的退路。 琼英为报父母之仇,柳眉倒竖,化身为地狱中的女阿修罗,得到陈丽卿的言传身教,一路踏着血腥而来,杀死王宫内院嫔妃,姬妾,内侍人等无数。田虎一族的田彪、田定等一个也没有逃掉,都被琼英、陈丽卿纵马活活踏死。 田虎走投无路,想要拼死反抗,被琼英投出飞石,砸中太阳,陈丽卿赶上,跳下马来,同军士一拥上前将他擒住。 田虎受擒之后,威胜城中守军丧失斗志,望风而降,战事终于结束。赵敏传令梁山部队,严明军纪,不得侵害百姓,并连忙差人先往宋江/青州军中报捷。 次日,赵敏又组织威胜城中百姓公审田虎,任由万民控诉罪行,当场就引得群情汹涌,都纷纷说着,要求梁山好汉为他们报仇雪恨。 原来百姓们受田虎之苦多年,多有琼英父母般的惨剧发生,只是畏惧其爪牙凶横、势力强横而不得以忍受,到了此时,方才能发泄出积怨。 赵敏当即传令,就将这田虎赏与众百姓,随他们怎么去处置。 众百姓齐齐跪倒叩头谢过,七手八脚,一窝蜂把田虎拥到城门口。有的手打,有的脚踢,更有你一口、我一口上前乱咬的国色天香黑岩最新章节。 其中有一位百姓出口最毒,居然一口将田虎的阳/物都给啃掉了,最后就咬得血肉淋漓。果真是报应不爽,恶贼田虎的结局是死于万民之口。 至此,孝女琼英复仇成功,赵敏的追随者任务完成,横行河北的天下巨寇晋王田虎彻底被江湖淘汰,一朝满门良贱尽灭。 就随着赵敏被造化殿提示任务完成,琼英的左边皓腕之上霎时就多出来一只圣选者护腕,造化空间中的各种信息随即贯脑而入。小姑娘的脑海里清晰闪现出自己的具体资料: “仇琼英,编号e9099号圣选者 个人状态:追随者,追随对象编号e1018圣选者赵敏。 人物战斗力整体评价:后天中期境界武术家 基础技能:进阶级格斗专精、专家级投掷专精 特殊技能:飞蝗石(双c级)、摧心掌(双d级)、九阴白骨爪(双d级)、圣火令诀(c级特殊技能) 职业:无 功法:九阴真经(双b级功法)” 琼英武学天分极高,得到赵敏传授九阴真经中的功夫,短短数月之间就将易筋锻骨篇练成,那几门速成武功如九阴白骨爪、摧心掌都能任意施展。 不过,论到赵敏教给琼英最厉害的本领,还是要说那传自波斯山中老人处的圣火令诀。这门功夫怪异无比,乃是旁门左道武艺的巅峰,而琼英性格灵巧,肉身的柔韧性极好,最能把诡异身法发挥到极致。 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杨烨就亲自出马去招降孙安、卞祥,因为在原轨迹的水浒故事中,这两员勇冠三军的猛将也并非是田虎的死忠。 依靠着天子皇气的特殊魅力,更有马灵、山士奇的现身说法,最后,杨烨没有再依靠控制之术,照旧顺利将这两员猛将劝服到了梁山阵营中。 与此同时,关佳慧带了大刀关胜所赠书信,独闯抱犊山,说服了占据此山的三位寨主前来归附。 这抱犊山的三位头领分别名唤唐斌、文仲容与崔野。文、崔二人手段寻常,不必细说,只有唐斌却是非同小可。 抱犊山寨主唐斌,江湖人称“落雕弓”,原是蒲东军官,武艺出众、骑射/精熟,为人勇敢刚直,素与大刀关胜结为兄弟。 后唐斌被同县土豪陷害,一时忿怒,将仇家杀死,官府紧急追捕,他从蒲东南下,欲投梁山,路过抱犊山遇到了文仲容和崔野。 文、崔二人劫道,但联手都不能赢过唐斌,因此就请他上山来当寨主。后田虎侵夺壶关,以势相迫,唐斌势孤,只得勉强降顺。如今田虎覆灭,又有义兄爱徒前来相召,唐斌等人当即答应引军同来聚义。 赵敏、杨烨等人来与唐斌相会,见果真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不然如何与大刀关胜恩结兄弟。众人义气相投,正在说话时,外面却有喽啰来报。 有“神行太保”戴宗送来了二仙山中的消息,副军师“入云龙”公孙胜亲笔书就紧急书信,向杨烨、赵敏求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叫我奶奶 当日济州河之战,忽来道人复活,召唤出万钧雷霆,杀死索超等六位梁山头领并千余兵马。及时雨宋江派出“入云龙”公孙胜、“神行太保”戴宗、“黑旋风”李逵,赶赴二仙山见罗真人,请仙师赐教,如何寻找并对付这隐藏着的可怕敌人。 二仙山位于蓟州九宫县内,是一座虎踞龙盘、风景秀丽的上好修真道场,在北地炼气士界赫赫有名。 公孙胜回山后拜见恩师、老母,互诉衷肠,十分欢喜。后又和戴宗、李逵一齐向罗真人说明来意,讲述了济州河惨案的详细经过。 罗真人闻得消息,沉吟了半响,饶是他道行高深,却也算不出此案行凶之人究竟是何来历,只能依稀探到,似与龙虎山、清凉世界那两位三次天劫巅峰地仙有些关系。 公孙胜闻言大骇,他修仙多年,怎会没听过这两位正道巨擘的厉害,他们若是都与梁山为敌,难保不会迎来灭顶之灾。 罗真人的态度却很是淡定,毕竟仙有仙规,炼气士界也自有炼气士界的局限。若是修道人谁都可以乱杀凡人,那天下还会存在正常的凡人皇权? 炼气士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并非是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力量,他们需要受到功德的制约,所以无论张天师,还是笋冠仙,都不可能不要面皮,直接大开杀戒,用地仙之力来对付梁山。 济州河惨案,最多只可能与两大道门有关,但肯定不是刘永锡和虚靖亲自出手,梁山只须小心这两位地仙派出代言人来出阴招就可以了。 罗真人认为,与其纠结敌人的强大,不如快速提升自己的道行。要想真正避免清凉世界与龙虎山对梁山的侵害,关键还得看入云龙公孙胜自己的道法高不高。 公孙胜恭然受教,自此开始在二仙山重修道术,努力提升修为。罗真人同时暗中窥察李逵、戴宗二人面相,发现他们都是面带绝气、命运不长,不觉怜悯之意大起,当下也传授他们武艺与道术,希望有机会逆转他们的悲剧命运。 罗真人学究天人,既是了不起的武道家,更是最出色的炼气士,得他耳提面命,三筹好汉实力进步飞速,未及多时,公孙胜成功渡过二次雷劫,晋升地仙;李逵突破内力后天境界,懵懵懂懂间成为了先天高手;连戴宗的神行术也得了长进,从日行八百里提高到了日行千里的水平。 众人一边欣喜本领提高,一边又听说了赵敏威震河北,力压田虎,都有心要早点下山,一显身手,帮助宋公明建立功业。但就在这个时候,罗真人紧急相召,告诉了他们一个惊人消息。 这个消息既是个好消息,又是个坏消息。说它是好消息,那是说罗真人修行日渐精深,已达到本世界最巅峰境界,即将去渡第四次雷劫,一旦成功,就可以飞升成为天仙。 说它是坏消息,那是因为罗真人的渡劫飞升,瞒不过炼气士中的地仙高人,届时飞升之日,必然会有罗真人几位生死老仇家奔来追杀,若一旦应付不好,结果只能是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罗真人以紫微术数推算,这一回仇家来犯的规模非同小可,里面不仅会有妖道地仙高手,更有世俗王权的的军事力量来参与其中,局面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他的仇家们唯一可能借助的力量,正是那在白山黑水之间称雄的新兴势力——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大金国! 二仙山所处的蓟州,是燕云十六州之一,本处于辽国的治下香草佳人最新章节。这时候已到了宣和三年四月,宋金两国比真实历史提前一年,订立了海上之盟,相约共同灭辽。 枢密童贯统领河间府十万大军北上,分兵东、两两路,分别以种师道、辛兴宗为将;东路军驻扎白沟,西路军进驻范村,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 道君皇帝好大喜功,行为轻佻,自我感觉太过良好,总认为燕云百姓都是心向故土,只要宋朝大军一到,必然会望风而归附。 因此他下了一纸诏书,喝令宋军入燕云后不得杀戮一人,若有违反,就军法处置。 既然都是要去打一场大规模的国战了,如何能够做到不杀人?徽宗这道圣旨一出,就注定了童贯大军的悲惨结局。 一贯都不甚忠君爱民的童公公,这一次面目大改,居然坚决执行了道君的指示,把“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口号落到了实处。 但是受了辽国统治近两百年的燕云人,对于道君与童贯的厚意,却并没有半点意动。人可以养成狼孩,驴可以培育成骡子,就连“一国两制”,都能造就出港灿来。 世上的事,并不是你一片赤诚都能换来良好的回报的,燕云子民对中原王朝并没有太多的向往,他们只习惯以利益为中心,“有奶就是娘”的才是他们的政治态度,因此,童贯的大军,并没有收获燕云十六州百姓的半点支持。 大辽军队并没有如赵宋君臣幻想的那样,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燕云子民和王师并不亲近,但对于辽国兵马却不排斥。 作为游牧民族中的老牌强者契丹骑兵,他们对付女真骑兵确实较为疲软,但要对付宋朝河间这批数十年都没打过正规战斗的油子兵,就并没有任何压力了。 为了防卫燕云十六州,稳定局势,大辽皇帝派出自己最强的军事力量来迎战童贯大军,敌人两路来攻,他们也两路还击。 种师道的对手是辽国第一上*将,文武全才的统军兀颜光,他率兵布成混天象大阵,最先在东路发起反击,兰沟旬、白沟连续两次组织会战,两战皆捷,把种师道的大军连番击败。 种师道麾下爱将杨可世,在混战被辽将天山勇以一点油神箭射死。 辛兴宗也没有好过,他在范村抵抗辽将贺重宝、阿里奇、琼妖纳延,没有抵挡住贺重宝的妖术,比种师道败得更惨,是一战即溃,完全是兵败如山倒的结局,被辽军尾随砍杀,斩首近万骑。 辛兴宗本人也被猛将阿里奇赶上,戳穿肚皮,砍下首级。 童贯见两路军队都被辽国击败,不敢再行进兵,只敢龟缩在雄州,兀颜光、阿里奇两路军会师后合围雄州,硬生生把死太监逼成了死乌龟。 女真国的大狼主完颜阿骨打得悉兀颜光等强将都去燕云征战,当即捕捉战机,先派麾下两位王子粘罕、斡离不迅速扩大战果,强越燕山,进逼中京,擒贼擒王,以图辽帝。 他又点四王子兀术为帅,以哈迷蚩为谋士,用金沉鹰、魔弹子、摩利之、完木陀赤、完木陀泽等为将,率领金军精锐骑兵两万,当中更有拐子马、铁浮屠等强劲部队,进军燕云,从背后向辽军主力发起攻击。 独鹿山下,金兀术与贺重宝狭路相逢,那贺统军施展妖术,搞出来黑云滚滚,飞沙走石,但却照旧动摇不了女真骑兵的军心女总裁的贴身高手。 哈迷蚩狡诈无比,指挥铁浮屠千门火炮齐放,但见烟火腾动,山摇地动,可怜辽军近万精锐部队都落了骨肉成灰的下场。 满洲族资深圣选者佟修经追随在兀术军中,他凭借“葵花迷影”绝顶轻功纵横于万军之中,夺下了此战首功,以掌中的裁云宝剑,用出快如旋风的辟邪剑法,将贺重宝斩于阵前。 战后,金兀术虎据蓟州,和兀颜光对峙,两军进入相持状态。这兀术原本就没有战胜兀颜光的打算,他只是想牵制敌人,给急行军偷袭中京的两位兄长,创造出更好的机会。 按照卦象天机演示,在那渡劫当日,这伙女真军队不会看热闹,他们将会直接插手,给罗真人那几位妖道地仙当打手,一并过来搞破坏。 罗真人并不畏惧他的几个仇人,仙人的手段他都能应付;但俗世中的军事力量他就不能对付了,罗真人与公孙胜一样,都是最正道的炼气士,是宁死也不会把杀伤性道术用在凡人身上的。 这个就是他们坚持的道心,若是违背了,就等于让他们丧失本心,破了本心的炼气士,就和练武功的废掉了内功一样,会终生无望飞升天仙,达到肉身成圣的至高成就。 所以,只凭罗真人、公孙胜师徒的力量,他们没有办法和凡人的强劲军队直接对抗,现在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就只有黑旋风李逵了。 可是只凭他李铁牛两柄板斧,能挡得住满万不可敌的女真强兵吗? 江湖传闻,金国四王子兀术神力惊人,万夫莫敌,有不让先天高手的实力。只凭他一人,就可以对抗李逵,更何况,人家手下还有无数可把契丹骑兵当狗虐的精锐部队助战。 因此,公孙胜唯一的希望就只有近在河北征战的赵敏,只能依靠她麾下的军队来对抗女真兵马的进犯。赵敏听完戴宗说了情况,转手将公孙胜的来信交给杨烨,先来听询他的建议。 杨烨观信后,便以传音入密之术传音回应道:“敏姐,我觉得此事不可不去。这罗真人渡劫非同小可,若是应对不善,我们的剧情任务没准会全归于失败。” 赵敏微微点头道:“我的看法也和你一样,罗真人是梁山阵营的最强后盾。只要有他在,龙虎山张天师、瘸师左黜、金国炼气士都不能任意以妖术来对付梁山;若是罗真人不幸死了结局我是不敢去想的。” 杨烨道:“因此这一战,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必须要主动插手,还要借助罗真人飞升前最后的强大力量,将敌人阵营的地仙高手能消灭几个就消灭几个。而金贼是我们剧情任务必须面对的敌人,此番也要顺便狠狠宰杀他们几个强将。” 赵敏略有迟疑:“但是河北战乱刚刚平息,我尚要准备推行你拉拢农民的策略,广建农会,做好宣传,逐步壮大势力” 杨烨笑道:“敏姐,我们还是继续兵分两路。你继续留在军中,集中精力来处置河北战后事宜,一定把农会搞起来。日后宋金决战,只有被广泛组织起来的炎黄族农民,才是我们获胜的根本保证。” “美人动脑,粗人动手,因此协助罗真人之事,就让我这个粗人带上十数位步军头领去独立负责。地仙真人飞升成天仙,这是难得好看的节目,我万万不能错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小镇来人 一秒记住恋♂上 弹窗,免费读! &nb古埃及是象征着上古文明和神秘的存在,金字塔、法老诅咒、象形文字、可以使肉身几千年不坏的木乃伊等 &nb考古学家都认为,古埃及在上古时候是走在全世界前面的,他们更发达先进,就好像如今米国和南越国一对比一样。 &nb他们创造了象形文字,是全世界第一种文字,甲骨文还是从象形文字中转变过来的。 &nb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当时较为先进的东西,都逐渐被世界各地的部落和国家们借鉴使用,从他们的文明中提取精髓,创造成了自己的文明。 &nb像巫师、道士、蛊术士等神秘职业,其和古埃及的法老脱不了关系所以古埃及是很文明和先进。 &nb可是不知道这一段文明,为什么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不被继承下来,就好像突然蒸发掉一样。 &nb至今,就连木乃伊是怎么制作成干尸的,制作方法在高科技的如今仍旧没有破解出来。 &nb如果,这一段古文明流传下来,没有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话,不知经过几千年的进化以后,发展到今天演变成什么模样。 &nb古埃及文明是让人敬仰的,穆罕默德神皇活了980岁的事迹比起上古各个国家地区某些长寿人物来看,真实性更高,可靠性更强。 &nb人都会死,所以考古学家和各国高层们都认为,穆罕默德神皇一定用了什么药物,延长自己的生命,甚至那就是众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药也有可能。 &nb穆罕默德坟冢被发现,更是刺激了所有考古学者和国家大佬们,经过好几年的考古和挖掘,对整个坟冢结构了解得差不多后,上面的人终于确定了主墓室所在的地方,也就是神皇棺材葬身之地。 &nb主墓室没有打开之前,探索队和考古学者已经从坟冢里面找到了许多埋葬品,这些古董每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存在,随便一个瓷器就能换上千万美金。 &nb主墓室打开以后,里面会是什么? &nb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穆罕默德神皇生平最为重要和珍贵的东西,可能他能活980岁的秘密就隐藏在里面。 &nb帝皇坟冢向来都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机关重重各式各样的防备系统都有,科考队光是探索坟冢其他地方,就付出了不少代价。 &nb埋葬穆罕默德神皇的主墓室,里面除了有大量的宝藏,危险性绝对也是最高的,可能比之前进入坟冢其他地方还有危险和可怕几十倍都有可能。 &nb不管是谁都不愿死去以后还不能安宁,被盗墓者各种骚扰,甚至被生平敌对势力鞭尸,死后连一块完成的骨头都没有。 &nb穆罕默德神皇这种伟大的人物,他的墓室岂能会简单? &nb于是,共同发现这个坟冢的几个国家们,开始派遣国内最优秀的特种兵队伍跟随考古专家挖掘穆罕默德神皇的主墓室。 &nb华夏方面,则是派出了以陆轩为代表的轩辕战队,可以说是国内最顶尖的精英小队之一了。 &nb穆罕默德神皇的坟冢果真是机关重重,考古专家和科学家们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打开了主墓室的大门进入里面。 &nb谁知道原本以为的主墓室进去以后,里面又自成一天天地,像是一个迷宫入口一样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走那条才能找到穆罕默德神皇真正葬身地,也就是他死后棺材埋葬的地方。 &nb科考队留一部分人在外面驻守,其余人对着那些通道一条条的搜索,一条条的寻找,想要找到穆罕默德神皇真正的主墓室。 &nb可让人没想到的是,原本六国之间的高级秘密,除了国家高层领导以外,包括埃及政府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治理国家的土地里,会有六个国家派出大量人力在盗墓。 &nb现在的埃及已经不是古代那个文明全世界的古埃及了,而是非常落后贫困的地方,科技和信息都跟不上全世界的顶级水准。 &nb加上非洲战乱,时不时因为资源问题两国开战,或者国内出现反动派。 &nb于是,世界上各个大国们纷纷表示支持某某党派,然后派部队过去帮忙维和,帮忙打仗。 &nb所以,科技大国们的士兵经常出现在落后的非洲以及战乱的中东地区,加上这些地区太落后了,其他国家的人偷偷潜入进来,在某个无人区活动是常有的事情。 &nb当六个国家的考古专家特总兵们在小心翼翼探查坟冢内部的时候,ak37的老大阎王忽然出现在坟冢里面,依靠着自己强大的身手,神出鬼没般消灭了各个国家派进来的人。 &nb他实在是太强大了,六个国家最精英的特总兵们联合在一起,各种机枪扫射都干不死他,相反一个个倒在他鬼魅的身手之下。 &nb那一幕,令陆轩印象十分深刻,阎王在坟冢内部,就像鬼一样不断闪来闪去,无情的杀掉一切进入穆罕默德坟冢里面的人。 &nb当时坟冢一片大乱,一些心理素质比较差的科学家,以为闹鬼了,抱头四处逃窜着,一边叫着“鬼啊鬼啊!” &nb可最后,除了陆轩这个有队友豁出生命掩护,本身实力又强大的人外,其余人无一逃脱出阎王的手掌心,全被杀了! &nb六国联合战队,科考队,全部死在穆罕默德坟冢里面,引起了极大的恐慌,甚至有些地位足够高的高层认为,那一定是闹鬼或者神皇灵魂复生,阻止其他人进入墓室里面扰他安宁。 &nb可是陆轩作为当时唯一的活口,本身实力又强大无比,他清晰的感觉到阎王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百分百确认不是鬼。 &nb六国领导人也不希望自己耗费无数时间和精力找到的神皇坟冢就此作废,又以军事演习为借口,派过去大量的士兵,想要看看坟冢内部是不是真的闹鬼,或者神皇灵魂不死。 &nb再次探查的时候,坟冢里面一些未取走的文物都被人取走,除了留下一地刚死不久的尸骨,就留下ak37这个标志,也就是阎王声明是自己组织做的。 &nb之前考古家怀疑是神皇主墓室,进入后又有许多通道的地方,每一条通道都被ak37给光顾过了,内部空间几乎一片狼藉,凡是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取走,不值钱的到处乱扔。 &nb知晓真相后的六国领导人彻底怒了,才知道他们是被ak37给阴了,而不是坟冢闹鬼。 &nb再次探测,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且也没有找到任何像穆罕默德神皇棺材埋在这里的主墓室,也就是这个坟冢只是一个疑冢,默罕默德神皇故意搞个假的骗人而已。 &nb很多古代帝皇为了确保自己死后安宁,生前都会布置许多坟冢,死后住进一个坟冢里面,其他都是假的。 &nb魏国枭雄曹操,就为自己布置了七七四十九个疑冢,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直到他真正埋身的地方在哪里。 &nb哪怕是假坟冢,里面也有许多科考价值和文物,做得和真的差不多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就是帝皇本人不安宁在这里。 &nb这样盗墓者才会相信这是真正的帝皇坟冢,而不是弄得很假,让人家明白这是假的,再去别的地方搜寻。 &nb穆罕默德这个坟冢是假的,不是他真实葬身之地,再开始挖掘的时候,各国领导人早就想到了,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nb哪怕是假的,他们也能从坟冢里面获取一些古代的咨询,更加的了解几千年前的情况,以及穆罕默德神皇的信息。 &nb万万没有想到,ak37会突然杀进来,在几乎快到收成的时候,抢走了他们的劳动成果。 &nb谁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还被恐怖分子知道了,所有人都在找ak37,所有人都在找泄露秘密的家伙。 &nb不过这件事只有高层之间知道而已,普通军区司令等等,都不知道自己国家的战士们,曾经在墓室里面被屠杀,对外只是遇到恐怖分子袭击。 &nb加上ak37在全球疯狂作案,几乎成为了全球通缉的恐怖分子,世界各国都下令通缉他们。 &nb其实,暗地里面,许多知道ak37进入过穆罕默德神皇坟冢的高级领导人,心里都打着抓住他们以后,再套一套关于神皇的信息,看看是不是流传下来延长保命的神药。 &nb不管领导人是怎么想,可是对于陆轩来说,那就是一幕难以承受的疼痛,他发誓一定要杀了阎王报仇。 &nb &nb &nb正是进入过穆罕默德神皇坟冢,陆轩才知道阎王有多么可怕,所以他知道哪怕自己现在枪口已经对准了阎王,就算开枪子弹也打不中他。 &nb阎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相差几百米的距离,他分分钟可以躲开,然后像鬼魅一样扑过来,把陆轩杀死! &nb那一幕,陆轩太熟悉了,他已经不知道见到多少个战友,就是以这种方式倒在阎王手中了! &nb现在,阎王估计早就知道他已经被陆轩发现,但并没有着急动手的意思,而是一步步慢慢的走过来,不急不慢的样子。 &nb同样,陆轩也知道,在阎王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走不掉了。 &nb这里不是当年那个坟冢内部,也没有一大群实力高超的队友愿意以自身为盾牌,豁出生命为他拖延逃走的时间。 &nb陆轩不知道阎王为什么不早点动手,然后快速的逃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强行镇定住自己,相信自己,战胜内心的一切恐惧。 &nb“还不错,我还在五百米之外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如此高的警惕性,怪不得我手下一个个倒在你手里,看来他们死得不冤!” &nb就在陆轩屏住心神,全神贯注拿枪口对准阎王的时候,对方忽然勾起嘴角,冷冷地说了一句。 &nb他的声音非常还冷和恐怖,就好像地狱里冒出来的幽灵一样,沙哑而又让人畏惧。 &nb陆轩还没想到怎么回答阎王的时候,对方又开口说:“原来你叫陆轩,好久不见啊!” &nb本文来自看书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莲子清炒 傅长夜离开新城小区,他的车留在下午去找顾随意的街道上,给金秘书打了个电话,淡漠地吩咐了一声: “金秘书,用最快速度调查一下顾家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调查完了马上汇报。” 电话那头金霖听到自己家总裁的吩咐,应了声是。 傅长夜又说:“我在新城小区,派辆车来接我。撄” “是。”金秘书说。 他刚说完,那头电话就挂断了。 金秘书:“” 他才刚想起来,傅总挂电话挂的太快,他还没问是哪个顾家偿。 不过想一想,还能有哪个顾家,肯定就是顾导的顾家啊。 接到命令,金秘书不敢懈怠,赶紧一边安排人接傅总,一边派人调查去了。 * 顾家在申城算不上什么大家族,调查容易,金秘书又是个做事效率高的。 半个小时后,接傅长夜的黑色豪车到达新城小区,金秘书汇报调查结果的电话也跟着来了。 顾家是顾老爷子白手起家,做的是食品加工。 本来中规中矩的经营,小公司小工厂,再加上有顾老爷子的人脉,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顾老爷子把公司给了顾博明后,顾博明是个野心大的,觉得顾家的小工厂是小打小闹,来钱慢,结果听了一个酒桌上的朋友指了一条路。 去做什么民间借贷。 把公司大部分周转的资金以高利息借贷出去。 现在钱借出去了,借钱的人却是个老赖,收不回来,食品加工厂的钱资金周转不灵,也跟着陷入困境。 傅长夜坐在车里,他点了根烟,递到薄唇边,吸了一口。 听完金秘书的汇报,缓缓吐出一个白色烟圈,淡淡的评价道:“眼高手低。” 语气里透着淡漠的不屑。 金秘书听了傅长夜的话,犹豫几分,问:“傅总,您是要帮助顾家吗?” 无怪金秘书会这样想。 傅总现在喜欢顾导呢,顾家陷入困境,傅总色令智昏,要帮顾家脱离这个困境讨好顾导也挺正常。 傅长夜湛黑眼眸有淡淡冷意,笑了:“金霖,你觉得我用顾家给小金主做聘礼,怎么样?” “”金秘书一时懵逼,下意识回答,“挺好的,顾导应该会喜欢。” 男人低笑:“喜欢就好。” 嘟嘟嘟—— 金秘书听到那头传来的盲音,顿时不懂傅总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用顾家给顾导做聘礼,这是傅总和顾导好事要成了的意思? * 掐断手机,傅长夜对顾家的事大概有了个底。 今天瞧见小金主哭了,老男人心里打雷下雨。 除了在床上男人喜欢看着小猫儿受不了哭出来,不是真的哭,是那种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儿她觉得羞耻的**声,忍着哭腔会让男人疯狂的细细呜咽 除了床上,平时他都温柔细致宠着的小女孩儿,都舍不得她流半点眼泪。 顾家竟然敢 小金主的继母继姐算计顾老爷子算计他,现在又这样欺负到小金主头上。 他护着的人,怎么能这么受着委屈! 傅长夜又吸了口烟,修长食指中指夹着烟那么性感的样子。 他又拨了个电话出去:“域东,晚上八点,老地方见,我有事要你帮忙。” 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傅长夜把烟捻灭在车载烟灰缸里,阖动眼眸,沉声道:“没时间就拨时间出来。” * 晚上八点出头。 老地方“凤时会所” 陆时凤推开包厢的门,踩着昂贵松软踏进去。 走进几步,宽敞包厢里,宽大的沙发上,已经有一道欣长冷峻的身影慵懒坐着。 傅长夜听到声响,抬了抬眼皮,扫过来人,皱眉:“怎么是你,域东呢?” 陆时凤从傅长夜的语气里听出了嫌弃:“是我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待见我语气呢?” 傅长夜抬眸淡淡睨他一眼,平静道:“不用觉得,就是不待见。” “”陆时凤被噎了这一下,要说什么回敬一下,又作罢。 碰到大黑,他就是个被奴役的命。 邬域东在陆时凤之后进来,跟在后面的是服务员。 这个包厢是vip室,平时除了几个人聚会不对外开放,身段婀娜的服务员把醒好的酒端进包厢,要帮忙倒酒,陆时凤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服务员不敢多说话,恭恭敬敬地鞠了个九十度躬,退了下去。 邬域东带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清隽淡漠,周身气质清冷,一派社会精英的样子。 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上,问:“长夜,有什么事这么急,非得要今天晚上。” 今天晚上他约了个当事人,推了事过来的。 陆时凤在旁边随口插了一句:“肯定又是因为顾导呗,也就是顾导的事情,大黑会这么上心。” 傅长夜淡淡情绪敛在湛黑眼眸里,看了陆时凤一眼。 陆时凤:“” 他随口一说,说对了。 卧槽,大黑这家伙,重色轻友,真的对顾导那小妖精这么上心。 傅长夜也不否认,他不喝酒,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对邬域东说:“域东,有件事要你帮忙去办。” 邬域东推了推镜框:“什么事?” “以中安投资的名义,借三千万给顾家。”傅长夜淡淡说,“让他用公司做担保。” “顾家,哪个顾家?”邬域东不像金秘书,一直在接触傅长夜和顾随意的事情,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傅长夜说的顾家是哪个。 倒是陆时凤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却不理解,诧异说:“中安投资,大黑,你是要搞顾家?” ---题外话---谢谢订阅 谢谢987亲的花花和荷包,啾咪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顺应天命 说罢,鬼面人双手一招,身后的游魂们蜂拥上前。 而鬼面人却借着游魂们的进攻,悄然后退,顷刻间被蜂拥的游魂们所淹没。 “杀。”张天赐也一招手,命令独角鬼王带兵上前。 五鬼童子比较好战,早已经嗖嗖地窜了上去,对游魂们展开一轮急攻。 张天赐一手镇狱刀,一手捆龙索,穿过前方攻来的游魂队伍而去,寻找鬼面人的身影。素素蹲在张天赐的肩头,抓住张天赐的衣服,和张天赐同进退。参娃带着火狐狸,也慌慌地跟在张天赐的身后,跟屁虫一样。 但是鬼面人的动作很快,张天赐杀过来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鬼面人的踪影。 “言而有信,果真卖了我一阵,可是下次再见到,自己和鬼面人,真的会性命相拼吗?”张天赐站在混战的阵地上,觉得鬼面人还是那样的神秘,还是那样,让自己头痛不已。 参娃在虚张声势地杀敌,一边冲着张天赐叫道:“喂,你怎么发呆,不杀敌啊?我都杀了一千多个乱军了!” “就你会吹!”张天赐一把抓住参娃,带着他退回了阵地之后,淡定地观战。这里一共就几千游魂,参娃怎么可能杀了一千多? 诚如鬼面人所说,没有了他的指挥,游魂乱军们,立刻溃不成军。 冥界鬼兵抖擞精神杀敌,一边都在心里郁闷,怎么这天师大真人一到,战斗就变得这么轻松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所有的游魂们,要么被剿灭,要么做了俘虏,阵地上终于安静下来。 黑无常咧嘴大笑:“果然大真人有神威,一旦驾临,野鬼们束手就擒!” “无常大帅过奖了,那是鬼面人的功劳。”张天赐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收拾残局吧,我还有些事,就此告辞。” “大真人这次功勋卓著,我们一定会向秦广王陛下汇报的。”黑无常说道。 张天赐一笑,招呼五鬼童子,转身而去。 出了鬼道,张天赐辨明方向,远离滁山,向着滁城市区而来。 一直在野外流浪,张天赐也需要补充一些东西,所以,只好带着素素和参娃,招摇过市。 在市区,张天赐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点了一桌徽菜,先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张天赐又采购了一些物品,这才继续东游南下,一直来到了东海海岸。 休息的时候,素素问道:“表哥,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都说海外有仙山,我想出海走走。如果可以找到安静的岛屿,也便于你的修炼。然后,六月六也就快到了,我们就回龙虎山。”张天赐说道。 “海外仙山只是传说,表哥,你还惦记着十妖局,对吧?”素素问道。 “闲着无事,到处走走,说不定可以在海外看见十妖局呢?”张天赐说道。 素素一笑,点头道:“也好,我们就游历一番吧。但是表哥一定要记住,不能耽误了六月六的赠丹大会。那时候,表嫂也该生了。” “我会记住的。”张天赐点点头,在海边寻找游船。 转了一圈,也没有合适的游船。张天赐只好利用手机,在网上定了一艘中型游艇。 有钱好办事,第二天一早,张天赐带着参娃和素素,乘着游艇,向着茫茫东海进发。 游艇属于一家私人公司,开船的是一对夫妻档,中年人。 “大哥,你们要去什么地方?”船主问道。 “我想看看附近的海岛,大一点的海岛,最好是没有人的海岛。”张天赐说道。 “大一点的海岛附近还真的没有。”船主有些为难。 “那就一直开,开到小鬼子那边去。”张天赐说道。 “啊,开船出国啊,那怎么行?”船主吓了一跳。 张天赐笑了笑,说道:“你一直向东,开到不能前进的地方,就停下,我自己过去。” “好吧”船主半信半疑,驾船出发。 当天夜里,游艇停了下来,船主说道:“前面就是不能前进的地方了,大哥,我们是不是调头回去?” “你自己调头回去吧,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张天赐站在船头,看着夜色中的海面说道。 “你没有船,怎么继续往前走?”船主一呆,问道。 张天赐嘻嘻一笑,忽然一挥手。 呼 狂风忽起,在船头上,围着张天赐和参娃转动起来。 然后,船主就看见张天赐和参娃腾空而起,在空中顿了一顿,向东飘去 “妈呀,这、这是人是鬼?”船主夫妇吓得跌坐在地,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五鬼抬轿,带着张天赐向东飘行,边走边看。 前方不多远,果然出现了海岛。张天赐在空中查看了一番,命令停下。 岛上草木葱茏,面积也不小,方圆三四里。 “这里很安静,适合你们修炼。等吸收完了这里的生气,再走。”张天赐说道。 素素也对海岛的环境很满意,稍事休息,就和参娃展开了修炼。天亮时分,素素修炼完毕,再看整个海岛,草木都没有生机,焉巴巴的泛着微黄之色。 “表哥,利用这样的方法来修练,是不是太霸道了?”素素看着身边的草木,有些内疚地说道。 “草木无情也无生命,不用管太多。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为,不霸道,怎么成功?”张天赐安慰着素素,说道:“再往前,就是小鬼子的岛屿了,我们也过去祸害一下,哈哈。” “说起小鬼子,我倒是想起了麻姬”素素看着前方,说道:“麻姬要表哥帮助寻找东瀛的真龙之气,表哥,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可以找到吗?真的找到了,可以改变东瀛的龙脉,可以完成麻姬的愿望吗?” 张天赐想了想,说道:“所谓真龙之气,无非就是龙脉中的风水宝地。找到应该不难,但是麻姬想当东瀛女皇,或者麻姬家族的某一个人想做东瀛皇帝,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素素问道。 “这是龙脉的特点所决定的简言之,龙气,飘渺多变之气。时而潜龙在渊,时而飞龙在天,时而战龙在野,时而亢龙有悔。要看时机的。就算现在找到东瀛的真龙之气,麻姬家族,也得几百年之后,才有飞龙在天之兆。”张天赐说道。 素素点头:“看来,麻姬家族的愿望,终究只是一场妄想了。” “没错,所以我不能答应麻姬,也不想贪图麻姬的五个亿。否则,麻姬有生之年看不到真龙之气的发威,会骂我骗子的。”张天赐笑道。 “可是麻姬一直赖在龙虎山不走,表哥打算怎么办?”素素问道。 张天赐耸耸肩,摊手道:“这个我也没办法,养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一潭深水 “我太喜欢她了,所以想要赶紧进入婚姻生活,让她一个人只属于我” 陆时凤要倒酒的手一下顿住,漂亮韵致桃花眼震惊看向傅长夜。 像是一瞬间不能理解大黑说了什么话。 傅长夜本来性子冷淡内敛,对着个人感情问题也不多谈。 会说出这样直白表达感情的话,简直不像他的性子醢。 傅长夜冷峻神色和平时无异,陆时凤震惊的表情他忽略,他给自己点了根烟,递到薄唇边,吸了一口,神色淡漠吐了个青白色眼圈。 陆时凤僵硬半响,回过神来,像是在问傅长夜,又像是自言自语:“大黑,你喜欢小的长得嫩的?” 他是这样想的,顾导那张脸吧,瞧着艳丽又青葱水嫩,偶尔几次见到她穿平常衣服,乌黑长发再扎个马尾辫甩啊甩,像个在校靓丽女大学生缇。 可是要说大黑喜欢嫩的,也不对。 时樱之前那么喜欢大黑,也没见他动过心。 傅长夜没有开腔回答,陆时凤斟酌一下继续猜:“难道你喜欢大胸的。” 啧啧,顾导胸前那一对,上次穿着裹身晚礼服,露出那么点风光酥白的旖旎丽色,简直会勾人魂。 陆时凤这话刚出口,男人夹着烟的手用了力,面无表情,湛黑眼眸看向陆时凤却夹杂寒意。 “”陆时凤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干巴巴笑了两声,给自己倒了杯酒:“讲错话讲错话,自罚一杯。” 说着把高脚玻璃杯里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喝完了酒杯中的液体,陆时凤轻巧倒扣酒杯,他有些醉了,要是平时这个问题问到这里他可能就不再问了,但现在根本把持不住啊。 于是陆时凤继续追问道:“大黑,你到底喜欢顾导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实在纠结得挠人心肝。 毕竟让大黑这种冰山一样的人融化了,简直不可思议。 傅长夜懒得理陆时凤,收回慵懒目光继续抽着烟。 “我知道了!”陆时凤忽然大叫一声,桃花眼眸光潋滟像是洞悉了傅长夜的秘密。 邬域东和傅长夜被他这一惊一乍的一句给惊到。 邬域东皱眉,说:“时凤,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大黑为什么喜欢顾导了。” “为什么?”邬域东虽然清冷,但对这个问题明显也感兴趣。 薄唇勾起弧度似笑非笑,陆时凤夹裹酒气靠近傅长夜:“大黑,你抖m!” 想想吧,顾大导演的脾气谁不知道啊,骄纵任性又毒舌,之前大黑喜欢人家呢,还是被包养阶段,能指望顾导演一个金主对着大黑和颜悦色如沐春风吗?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顾导把大黑从包厢里带走,对着男人,简直就是发号施令。 那态度是严冬般寒冷。 当着外人的面都这态度了,回家了肯定是顾导做主啊。 就这样,大黑还能动心,不是抖m是什么? 邬域东:“” 感情陆时凤喝酒喝醉了,猜着大黑为什么对那个顾导演有想法,就得出这么个不靠谱的结论。 长夜这种腹黑又强势的男人,平时都是压人一筹,怎么可能会抖 邬域东对陆时凤最后的结论嗤之以鼻,却听到正在抽烟的矜贵男人拧了眉,略微一沉思的模样,几秒的时间。 他平静开腔,没有否认:“时凤,你说的可能是对的。” 邬域东:“” 陆时凤:“”卧槽,大黑竟然真的是抖m。 “喝酒吧。” 傅长夜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喜欢小猫儿是他的事,不想让更多人看到她的好,转移了话题。 陆时凤闻言也不再问了。 得到一个大黑抖m的结论已经够让他震惊,现在,还是好好喝酒吧。 晚上十点,三个人都喝了不少。 陆时凤让会所经理在这边开了房,三个人就都准备在会所这里休息。 要从包厢出去,邬域东走路有些不受控制的踉跄,但还算清醒,他问:“长夜,你知道苏墨最近在做什么,是不是有事忙了?他托我的一个案子有些细节我要问,但是这两天联系他,他都没接手机。” 傅长夜说:“我最近也没有联系他。”顿了顿,他问:“他让你办的案子,跟他的货有关?” 邬域东摇了摇头:“没有关系,只是一个小小的民事案子。” 苏墨的真实身份不不简单,是m国最大军火商卢瑟家族继承人。 不过这个继承人位置不稳,因为苏墨的母亲是个华裔。 生前是活跃在m国上流社会的交际花,有长相有身段,四处逢源。 说得好听点是交际花,直接点说,就是高级女支女。 而这样出身的苏墨能被卢瑟家承认,还有继承资格,足见他的手段。 “苏墨?” 三个人当中陆时凤喝了最多酒,他脑袋有些晕,这时听到傅长夜和邬域东提到苏墨,插了一句,“他最近好像新得了个宠物,也不知道是仇杀还是情杀,对他动手,现在听说在调教,顾不上其他事情了吧。” “宠物”两个字,陆时凤的语调十分轻佻且暧昧。 用这种语调讲话,再想到苏墨的身份和阴戾的作风,傅长夜和邬域东就知道陆时凤说的宠物是什么。 邬域东微微拧眉,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等他联系我吧,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红....袖....添......香......独.......家.......首..........发........... 小公寓里。 顾随意把傅长夜赶走,想起来她除了早餐吃了东西,午餐都还没吃。 自己不会煮饭,只得叫了她和蔓蔓的外卖。 把蔓蔓叫起来吃过晚饭,又小小女孩吃了药,擦了酒精退了烧,她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秦蔓蔓起床,觉得自己已经退烧,要去上课。 顾随意没让她去上学,反而又给张老师请了秦蔓蔓一天假。 小孩子生病可得好好休息,学习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 张老师哪里会不答应,学校里的学生,几乎个个身份尊贵,碰到顾随意这样好说话的,昨天没有指责学校照顾不周已经让她松了一口气了。 今天要请假,当即就批准了:“蔓蔓在生病,好好休息是应该的,秦蔓蔓,学习的事情不用担心,等蔓蔓回来,我们会安排老师给她补课。” 秦蔓蔓就这样在家休息一天,到了下午的时候。 有同学来看秦蔓蔓。 她开了门,一个小同学,身后跟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态度很恭敬的管家模样的人跟着。 小同学很有礼貌,嘴巴也甜:“姐姐好,我是秦蔓蔓的同学,我叫冷若白,上次在学校门口见过,您还记得我吗?” 冷若白是个很精致的小男孩,上次在鹭城龙威小学门口见过,八岁的男孩的长相已经能看出以后的妖孽长相,只是眉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样宛如上帝精心雕琢的长相。 顾随意当然认着冷若白。 鹭城南三的儿子。 不过这个小男孩不是在鹭城上小学吗?怎么这会儿会知道蔓蔓生病了,还来家里看她。 心里疑惑归疑惑,但是性子内敛的女儿有朋友,现在还上门来看望,顾随意很高兴。 “蔓蔓已经退烧好很多了,谢谢冷同学来看蔓蔓。” 顾随意说着,把冷若白和管家迎了进来,“冷同学,蔓蔓在房间里休息,你可以去房间看她。” 她带着冷小白到秦蔓蔓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轻声说:“蔓蔓,妈妈现在可以进去吗?” “可以。”里面传来蔓蔓的声音。 顾随意开了门:“蔓蔓,你同学来看你了。” “同学?” 秦蔓蔓疑惑一瞬,看到顾随意身后的冷若白,声音细细地说:“你,你怎么来了?” 冷若白走到她床边,小眉头拧着:“你们老师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 秦蔓蔓顿时涨红了脸,很轻地说:“我好了,你可以不用来看我了。” 顾随意觉得难得有同学来家里看自己家女儿,得招待一下,就说:“你们聊,我去准备点吃的东西,冷同学,蛋糕和果汁可以吗?还是要牛奶?” ---题外话--- 谢谢订阅 谢谢水月瑶歌、158dyh的花花,谢谢qian801122、qian801122的票票,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死了疯了 天刚蒙蒙亮,就见得染满白霜的旷野上,有八匹骏马缓缓而行。头马的背上,盘膝坐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娇艳女子。 她的腰带左边挂着个黑铁面具,右边配着一柄短刀,那短刀的刀鞘上,还嵌着四颗黄豆大小的绿松石。 女子凝神,盯着左手拿着的一块儿染了白漆,托盘大小的木板。而她的右手则握着一块黑炭,不停在那白木板上涂涂画画。 马儿悠哉悠哉的走了半晌,女子的嘴角忽的往上一翘,勾勒起一个撩人的微笑。她盯着那木板,轻语道:“这画的该有八成像了。” 木板上画的是一个男子,其模样跟董平有八九分像。而这娇艳女子,自然就是沈明月了。 据沈明月调查得知,董平辞官以后,便来到了北地一叫做郑庄子的小村定居。她这快马加鞭的跑了几日,照她计算,这就快要到了。 清晨还有浓雾,雾气沾在沈明月的眉梢鬓角,化成了细小的水珠。沈明月眨眨眼,便瞧见了群星闪烁。 忽的,一只野兔从沈明月坐骑旁的荒草里蹿了出来。这野兔一身灰毛油亮水滑,其个头也不小,照沈明月估摸,这野兔最少得有个七八斤重。 沈明月呢喃叹道:“这一路走来,不晓得看过了多少饿殍,这年头,做人当真还不如做畜生来的舒坦……”沈明月这一语未毕,便改变了方才的想法。只听“嗖”的一声,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便冲破雾霭,朝沈明月这方砸来。 沈明月心下一凛,陡然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旋即,便听“唧”的一声怪叫。沈明月还刀于鞘,看着地上被砸中的那只野兔,心道:“做畜生也不能吃的太肥,否则终归是要被人给吃进肚子里去的。” “老娘今日要打牙祭了!” 爽朗中又带着几分粗犷的笑声骤然响起,沈明月刚摘下面具戴在脸上,就听得那人惊恐道:“我的妈呀,有鬼!” 沈明月微笑道:“回来!你说谁是鬼?” 几下沉重的脚步声过后,沈明月便看到了一个粗手大脚,身着暗红色裙衫的黑面皮妇人昂着头,站到了马前。 妇人不悦道:“谁让你带个鬼面具吓人!” 沈明月淡淡道:“你刚才那手掷暗器的功夫,可俊的很。说,是谁教你的?” 妇人裂开大嘴一笑,用塞满了黑泥的指甲扣了扣牙床子后,道:“凭什么告诉你?” 沈明月牵住马缰,身子陡然斜着一弯,当她再起身时,就见那只被石头砸晕过去的野兔子已到了她的手里。她道:“就凭这个。” 妇人见状,登时就软了下来,她满脸委屈的说道:“你都有这么多匹马了,为啥还要抢我的兔子!” 沈明月微笑道:“这兔子我不稀罕,我只想知道刚才你那手掷暗器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妇人闻言,黝黑的双颊,陡然飞起了红霞。沈明月一见妇人这羞答答的模样,心中蓦的生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她冷喝道:“快说!” 妇人被沈明月冷不丁的这么一吓,登时就被骇的后退了两步。她嗫喏道:“我…我不敢说……” 沈明月蹙眉问道:“怎的,是教你功夫的那人,不让你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别人,是不是?” 妇人捏着衣角,摇头道:“不是…我…我是怕你满天下宣扬去。” 沈明月淡淡道:“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妇人瞥了沈明月一眼,试探的问道:“若是我不说,你就不把兔子还我,是不是?” 沈明月点头道:“当然。” 这个回答让妇人下定了决心,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我说!”旋即,妇人便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且听她道:“我今年都快四十了,但还没嫁过人……平日听七大姑八大姨说男人多好多好,但我不知道男人有多好,于是就想借她们的男人用用,但我一说,她们就开始朝我身上吐口水……” 沈明月听到此处,忍不住的嗤笑一声。 妇人唉声叹气道:“嗨…连你都笑我。半个月前,一个夜里,我本正睡着,忽然一阵香味儿就把我勾醒了。那味道是从院子里飘过来的,我出去一看,当时就哭了出来。我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竟被人给烤了!那贼还在院子里吃的口水横飞,我气不过,就拿了根棍子上去打他。但那人的身子就跟个泥鳅似的,我怎么也打不着他。后来我累了,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那人让我不要哭,说他绝不会白吃我一只鸡。我当时看他虽又老又丑,还有邋遢……” 沈明月笑道:“牙豁子吃肥肉,肥也别说肥。” 妇人白了沈明月一眼,接着道:“我看他虽扮相不怎么样,但他好歹也算是个男人。当时我起了别的心思,就对他说,这鸡不要他赔了,但他得陪我睡一觉。” 沈明月忍不住问道:“他答应了?” 妇人摇头道:“没有,当时我说完以后,他就吓得要跑。但这次,我可逮住他了。他央求我,说陪我睡觉不行,但可以教我一门功夫。他告诉我,学了这功夫,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想吃什么,便能打什么来吃。我当时想,跟男人睡觉固然好,但填饱肚子更重要一些。于是就答应了下 来,之后,他就把那丢石头的功夫教给了我。别说,这功夫还真好使,我日日都能打不少猎物回去。而且,有的男人见了我的本事,还求着陪我睡觉呢!但我,可看不上他们!” 沈明月听罢,松了口气,把兔子扔给了妇人,道:“你说的那人,现在可还在你家里?” 妇人摇头道:“走了,五天前就走了。” 沈明月暗道:“若不出所料,那人是黎人醉无疑了。这翻龙手,可是他的独门绝技。” 妇人把那兔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好似生怕那兔子长翅膀给飞走了。妇人道:“你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可就回村儿了。” 沈明月道:“你可知道郑庄子在何处?” 妇人忽的大喊道:“我家就在郑庄子村!” 沈明月一喜,心道自己运气当真不错。她俯下身子,趴在马颈上,把那木板探至妇人面前,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他睡觉?” 妇人先是目光一亮,但旋即又极为惊恐的摇头道:“我不愿意,他已经死了,他模样生的再俊,我也不能跟一个死人睡觉!” “死人?”沈明月一怔,赶忙追问道:“这人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妇人皱眉问道:“你难不成是他的朋友?” 沈明月点头道:“不错,我是他在临安的朋友,这次特意过来看望他的。” 妇人闻言,叹息一声,缓缓道:“这就对了,他跟他媳妇儿,好像就是从临安来的。他的模样长得很俊,他的媳妇儿也长得很俊。他们夫妻恩爱的很,为人也挺热乎,村里人也都挺喜欢他俩。但他俩刚来我们村儿不久,宋辽就打起仗来啦!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去打水,都能捞上来人骨头。当时人们都传,说是人死的太多了,要闹凶煞了。这话说的不假,但村里人谁也没想到,第一家遭殃的,就是他们两口子。那男的,被厉鬼给扒了脸皮,挖了心肝儿,那血渍呼啦的一张脸,空洞洞的胸脯子,看着是真吓人。他媳妇儿也疯了,好好的一家子,这就算是毁了……”妇人说到此处,竟掉起了眼泪。 沈明月心里也有些许明白了,她道:“那他媳妇儿,现在可还在村子里?” 妇人点点头,道:“他媳妇儿长得好看,再加上她男人死后,她有些神志不清,村里的一些坏男人,便想趁机欺负她。有天夜里,四个男人去了她家。一夜过后,有个男人被咬断了舌头,有个男人被咬断了指头,有个男人被咬掉了鼻子,还有个男人被咬断了裤裆里的那玩意儿。而她,也算是彻底疯了。整日就趴在她男人的坟头上,又哭又笑。要不是村里一些好心的大婶儿时常给她带去些干粮,带去些被褥,她怕是早就冻死饿死了。” 沈明月忽的想起了董平的音容笑貌,以前还觉得赏心悦目,但现在一想那张脸原是抢的别人的,便几欲作呕。沈明月摸出些银子,道:“你带我去找她,这银子归你。” 妇人几乎是用抢的,就把沈明月手里的银子给夺了过去。 沈明月骑着几匹大马,进了这小小的村落,村中人无不害怕,但也无人不来一瞧稀奇。 妇人更是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牵着马,走在前头。她好像是在宣布,这拥有八匹大马的厉害人物,是我的! 二人先是来到了一人家院儿里,这院儿里的几间房屋都已腐朽坍塌,别说人,这里连只耗子都没有。沈明月淡淡道:“你显摆完了,是时候办正事了吧。” 妇人哈哈一笑,道:“我这不是得带你到他们家来看看嘛!她现在是个疯子,居无定所,天晓得她现在会不会在家里待着。” 妇人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沈明月识破,倒也不惊慌,反而是自豪的很。 片刻后,妇人带着沈明月来到了一片矮坟前。在这里,沈明月果然瞧见了一卷铺在坟地中间的被褥。但她四下望去,却没瞧见这被褥的主人。 “孟帘在哪里?” 孟帘,是埋在地下那个董平的妻子。 也就是,那个疯掉了的女人。 妇人也吼道:“她是个疯子,谁知道她现在跑哪里去了!” 妇人话音未落,就听一人叹道:“吵吵吵,在村里吵,在田间吵也就罢了,但你们在这里吵,难道就不怕惊扰到安息的亡人们么?” 沈明月循声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手提竹篮的老妪。 妇人笑道:“洪大娘,您过来上坟来啦!” 老妪蹲下身子,把篮子里装着的纸钱摆到了她面前矮坟上,“上次来瞧你,还能给你带些糠饼,这次来,就只能拿几张黄纸啦。老头子,你可莫要怪我。家里都好,咱孙儿今年就十五了,说是要去从军,我答应啦。我晓得,你听到这个消息,定然开心。咱老俩,就盼着孙儿能为重整山河,出一份薄力。国若不是国了,那这人也就不是人了……” 沈明月闻言一怔,情不自禁的说道:“老人家,您真是好见识。” 老妪道:“跟老头子唠唠家长里短,又谈的上什么见识。姑娘,你是来找人的吧?” “姑娘!”妇人失声大喊道:“洪大娘,您老眼昏花啦,他可是个糙汉子!” 老妪微笑道:“老婆子做了 快七十年的女人,难道连面前的人,是不是女儿身都看不出来么?你呀,整日疯疯癫癫的,连住在这坟地里的苦命人都已走了快一个月,也不知道。还拉着别人,过来找。” 沈明月闻言,心里一酸,她颤声道:“大娘,她是何时死的?” “死?”老妪一笑,道:“姑娘,你怎么也疯疯癫癫的。老婆子说她走了,她就是走了,可不是死了。” 沈明月藏在面具下的俏脸一红,含糊道:“走了好…走了好……大娘,她怎么走的!”沈明月话说半截,蓦的一凛,暗道不妙。 老妪微笑道:“一个月前的今天,一辆马车来到了这坟地里,把她给接走了。往南去了,老婆子想,应该是她的娘家人来接她了吧。这孩子苦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享享福了。” “娘家人……孟帘可没有娘家人。”这句话沈明月没有说出口,她只是道:“那就好。” 沈明月自然不会只听信一家之言,她又在郑庄子多番打听,确认了老妪所言无误之后,这才踏上了南归的路。而在打听消息的过程中,沈明月又了解到了一个情况。那就是在孟帘被接走以后,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人来打听过孟帘的消息。一男,一女。 沈明月在路上不停的想,她在想,到底是谁接走了孟帘。但想来想去,只有“董平”会做这件事。沈明月暗道:“是了,董平为了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要将孟帘给杀人灭口。但我能做些什么,向朝廷揭发?可笑……亦或者说动用私刑?但那董平城府颇深,修为也算不错,想要制住他,可真要想些法子。”想到此处,沈明月突然大喊道:“不好!” 她幡然一惊,心道:“我这一走多日,凭董平的心机,定会对我起疑,但若儿可还留在他那里!我当真糊涂,他若是挟持若儿作为人质,可就真把我给将死了!” 沈明月不再磨蹭,她快马加鞭,策马向南,疾驰而去。 临安,驸马府 许东芝蹲在屋檐下,不停的咳嗽,一张娇俏的少女脸,带着病态的嫣红。杜鹃端着一碗热糖水走了过来,她蹲在许东芝身旁,笑道:“奶奶,您喝水。” 许东芝淡淡道:“奶奶都快死了,喝水有什么用。” 杜鹃端着碗的双手一哆嗦,便有几滴糖水飞出来,溅在了她的手上。杜鹃忍烫,一咬嘴唇,旋即笑道:“奶奶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奶奶今年才一百多岁,还年轻的很,想来奶奶还有好几个一百岁要活呢。” 许东芝愤愤的说道:“奶奶是要被那两个不肖的孙儿,给气死啦!” 杜鹃扑哧一笑,道:“奶奶,我家公子跟林大哥又怎么气您啦?” 许东芝摇头道:“不提他们两个也罢,一提,奶奶我就要来气,还好,鹃儿姐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杜鹃诶呦一声,赶忙道:“奶奶,您叫我鹃儿姐,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许东芝微笑道:“你当的起,奶奶会相人之术,奶奶瞧的出来,鹃儿姐是个好女子。若我是个男人,定会娶了鹃儿姐。”说着,许东芝便伸手,抬起了杜鹃的下巴,仔细打量了起来。董平虽也时常跟杜鹃玩闹,动手动脚,但这时突然被一个女子这般亲昵的抚摸,却让杜鹃羞红了脸。 许东芝微蹙蛾眉,叹道:“但鹃儿姐福薄。” 杜鹃笑道:“什么福不福的,奴婢现在就已经很满足啦。若是可以,奴婢愿意一直伺候着公子,孝敬着奶奶。” 许东芝微笑道:“鹃儿姐,以后私下里,我就喊你姐姐好不好?” “啊!” 杜鹃大叫一声,登时就坐在了地上,那糖水也洒了大半碗。杜鹃泫然欲涕,哽咽道:“奶奶,您就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许东芝像个小铃铛似的铃铃笑了起来,她饶有兴味的看着杜鹃道:“难道鹃儿不想要个我这样的妹子?” 杜鹃看着许东芝俏皮可人的模样,心道:“若有个这般机灵可爱的小妹子,当的是极好的,但……”她开口道:“奶奶,这可乱了辈分。” 许东芝微笑道:“什么辈分,奶奶才不管那许多!只要好玩有趣就行。以后我是奶奶,你就是二奶奶,难道,你不想做二奶奶?” 杜鹃闻言,一想董平叫自己奶奶那场景,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那旁,许东芝又自顾自的说道:“以后,你就是董平的二奶奶,量他也不敢欺负你。再以后,奶奶就给你们说媒,让你嫁了董平做媳妇。就算那董平升官啦,升官做二爷爷啦!” “诶呀!奶奶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杜鹃把碗往地上一放,忙不迭的捏着发烫耳根,逃也似的跑了。 许东芝端起碗,喝了一口糖水,随后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子巾的琴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是一片又幽又深的竹林,但这些日子天气寒冷,竹叶上都挂着霜,泛黄打蔫儿,所以卖相不算很好。 董平侧头看向一旁的万依硪,微笑道“万公子,我虽来自蜀州,但却并不喜欢竹子。” 万企威把拐杖夹在腋下,寻一块干净平整的大青石坐了,他缓了口气,道“驸马不喜欢竹子,但这竹林里的人,驸马爷未必不喜欢。” 董平现在困乏的紧,昨晚熬了一宿的药,还没来得及休憩片刻,这万企威便进府来作客了。董平很干脆的对他说,“我乏了,要休息。”但万企威却越发来了兴趣,他对董平说,“这真是巧了,恰好我晓得一个能解乏的地方。” 董平道“传闻万海花开坊有梅兰竹菊四大花魁,难不成万公子说的人,就是那竹子头的花魁” 万企威微笑道“驸马爷果然聪明,其实万海花开坊的四大花魁的位子,已经空缺许多年啦因为成为这花魁的条件太过苛刻,做这花魁的女子,才貌双绝是最根本的条件。除此之外,这花魁还需要找一百位资深嫖客,进行评选,只有七成以上嫖客同意才行。这些嫖客上到达官贵人,下至走夫贩卒,可谓说众口难调啊但这还只是做花魁的第一关,过了这第一关,后面还得请临安十八座青楼的老鸨子再联手考上一次。这一关通过了,那才算是当上花魁了。” 董平道“但跟成为花魁之后得到的名利比起来,这些考验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万企威点头道“谁说不是呢,自那竹花魁成名以后,不晓得有多少富豪大绅,达官贵人想要一亲芳泽。但这花魁自打住进这竹林子里的吊脚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 董平笑道“还是你万公子的面子大。” 万企威摆了摆手,淡淡的道“也算不上什么面子,只不过我万家有这座青楼的三个股。”董平笑道“我说呢,这天下拢共就四海,这万海花开坊的名字起的不切实际,原来,这个万字儿,是万公子的万。” 万企威呵呵笑道“驸马爷见笑。别的话在下也不多说了,驸马爷请进幽篁里吧。这花魁有一手弹琴的绝技,伴着那琴声入眠,可谓是人生一大快事。” 董平道“不知那位花魁如何称呼” 万企威道“子巾。” 董平蹙眉道“子衿” 万企威点头道“对,子巾。” 董平点头道“哦,子衿。” 踏着一条幽径,往竹林深处走去。复行百步,便听见前方有人在弹琴。琴声很好听,好听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是一只纤纤玉手,在有节奏的敲打着听者的头盖骨。 董平虽不懂音律,但也能听出来,这铮铮的琴声里,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哀怨。董平停住了脚步,看着竹竿叠叠,凝似黑云的前方,喝出一声长啸,旋即他喊道“这琴是在催命,可不是在安神,告辞。” 董平说罢,但人还是矗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忽的,琴声突变。弹琴之人右手拨弦,弹了几个散音。既凝重,又高远。却没有之前的那股哀怨。 董平笑笑,继续往里走。 直到在小路尽头,看到一间似空中楼阁般吊脚屋,跟六个在屋下嬉戏的白衣少女,董平方才停下脚步。这六个少女年纪虽轻,但董平能看出来,她们已在风尘里摸爬滚打许久了。董平来了,她们不去看董平,而是只顾自己嬉戏。但她们的眉梢眼角,一颦一笑,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撩拨人的气息。像极了六只恼人的小狐狸。 琴声越发的好听,也越发的温柔。她从敲打你的头盖骨,变成了轻弹你的肌肤。若在平常,董平肯定会多瞧那几只小狐狸两眼,但他现在,只想见见那弹琴的人。 董平寻着琴声来到一间屋子内,他只见,这屋子的地板上,铺着一厚厚的毛毯,放着一荞麦枕头,叠着一床厚厚的蜀绣锦被。 这屋子是外室,弹琴的人就在隔壁的屋子。董平只需推开一扇没插栓的门,便能瞧见琴者。 但董平放弃了,他坐在毛毯上,一言不发的听琴。他看向门外的天,看到了一行划过竹林上空,南归的大雁。董平忽的呢喃道“它们大概不晓得,今年南国也冷的很。” 琴声不再成曲,隔壁的琴者随意拨弄起了琴弦,轻轻的,淡淡的。不刻意,也不杂乱。隔壁有女子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也好听,能与琴音唱和,不显冲突。 “再冷也是要回来的,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家。” 董平微笑道“你也瞧见了。” 女子轻声道“自然,因为我屋里的窗户是开着的。” 董平摇头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先透过窗子,看你一眼。” 女子微笑道“幸好公子没那么做,因为你会瞧见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董平道“才貌双绝的花魁,又怎么会奇丑无比呢” 女子道“跟琴声比起来,我的脸的确奇丑无比。” 董平点头道“的确,我听过许多名家拨出的琴,但姑娘是弹的最好的一个。再俊美的面容,跟姑娘指下的琴声比起来,都是奇丑无比。” 女子笑道“公子是奴家遇到过最好的客人。” 董平 屈指,弹了弹隔壁的门,微笑道“若是姑娘真见到我,恐怕就要改说法了。” 女子吟吟笑道“奴家,子巾。” 董平道“我晓得,青青子衿。” 女子扑哧一笑,道“公子错了,子是子,但衿非巾。奴家的巾,是巾纱的巾。” “哦子巾。”董平反复咀嚼着子巾这两个字。 女子问道“公子觉得有何不妥” 董平微笑道“并没什么不妥,只不过我感觉这个名字太过简单了些。” 子巾微笑道“简单好,敢问公子可晓得从前一个叫做龖靐的诗人龖,是双龍龖。靐是三雷靐。” 董平沉吟了半晌,摇头道“不晓得。” 子巾微笑道“那公子可晓得一个叫做李白的诗人” 董平点头道“天下人谁不晓得李白” 子巾道“这就是了,龖靐做的诗其实并不比李白差,但没多少人晓得他,就是因为他的名字太过复杂。李白,反之却不亦然。公子,你说这名字是简单些了好,还是复杂了好” 董平笑了起来,道“姑娘若是早出生个一千多年,那白马非马的诡辩,都会被你给比下去了。” 子巾微笑,不做言语。 董平问道“对了,那位龖诗人,作过什么诗,等我回去了,也要拜读一番。” 子巾笑道“公子就别费事了,那人是奴家现编出来的。” 董平闻言一怔,旋即失笑,连声道“子巾好,子巾好” 子巾微笑,缓缓道“被褥已经给公子准备好了,待奴家弹一首缓些的曲子,公子就躺下休息吧。” 董平摇头道“我现在反倒不想睡了。” 子巾道“那奴家就多给公子弹几首曲子来听。” 董平点头道“拨弦吧。” 但两曲弹罢,董平已沉沉的睡着了。 琴声忽的一转,又带起了一腔哀怨。 当董平睁开双眼,已日近晌午。 阳光透过繁茂的竹林,变得斑驳。 董平伸了个懒腰,笑道“多谢姑娘的琴声,我睡的很舒服。只不过,姑娘若是要看我,尽可以大方的出来瞧,无需趁我睡着的时候,来偷摸我的脸蛋儿。” 子巾微笑道“公子既然给奴家提了要求,那奴家也想求公子一件事。” 董平道“姑娘请讲。” 子巾道“奴家求公子也坦诚一些。” 董平蹙眉道“我向来坦诚。” 子巾微笑道“若真是如此,公子就不会说自己休息的很好。因为在奴婢出去时,可瞧见公子的手一直在摸腰间的刀呢。” 董平沉吟道“下次来,我不会再带刀。” 子巾笑道“公子还是带上吧,因为这里的女人都是会吃人的。” 董平嘴角扬起,笑问道“姑娘也会吃人” 子巾道“奴家不会吃人,但奴家已经爱上了公子。爱上一个男人的女人,跟要吃了一个男人的女人,一样可怕。” 董平无奈笑道“姑娘对我一见钟情,但我却要说声抱歉,要害姑娘单相思了。” 子巾问道“为什么” 董平道“爱上我的女人,我大抵都会伤她们的心。因为我太滥情,又太无情。” 子巾道“矛盾的很。” 董平淡淡的道“一点也不矛盾,我对爱我的人太无情,对不爱我的人,又太滥情。前些日子我梦见了阎王爷,他说我这辈子造的孽太多,让我下辈子投胎去做屎壳郎。他说,去吧,下辈子去滚屎球吧。人人都讨厌你,只有屎爱你。” 子巾格格笑了起来,她道“公子还真是风趣的紧。” 董平严肃道“我说真的。” “真的”子巾的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惊讶。 董平道“自然是真的,因为我刚才答应过姑娘,以后要坦诚。” 子巾微笑道“如此也好,若公子有空,那便多过来坐坐,奴家也趁公子变成屎壳郎之前,多偷瞄公子两眼。” 董平点头道“我一定会时常过来。” 董平起身出了屋子,他没径直下吊脚屋,而是走到了隔壁敞开的窗户前。但他,只看见了满屋飘荡的白色轻纱,与一个藏于轻纱后的朦胧倩影。她,在抚琴。 董平往回走,走在幽径上,他低声道“当然是假的。” 董平出了竹林,便看到了在竹林外摆了一桌酒席,正抱着几个姑娘玩的不亦乐乎的万企威。 万企威瞧见董平,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女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来至董平身前道“驸马,玩儿的可还尽兴” 董平笑道“舒坦。” 万企威笑道“您尽了兴,那就算我没白忙活这一遭。现在您也休息好了,走,咱们再接着快活。” 董平一摆手,道“人生在世须尽欢呐,万公子咱们自当是要快活的,但就咱两个快活,那也太无趣了些。我说个人,看你能不能帮我找来,咱们一起快活。” 万企威颇是自得的一笑,道“驸马,只要您开口,这临安城就没在下找不来的人。” 董平道“宫里的易太医,万公子也能请来” 万企威一怔,旋即倒吸了口凉气,“驸马找他做甚”董平微笑不语。 万企威的确是有本事,不出半个时辰,董平便与易不在,在一家酒楼的雅间里见了面。 易不在虽已年过花甲,但还是一幅青年阴柔男子的容貌。董平已见识过许东芝,此时倒也见怪不怪。 易不在率先抱拳微笑道“董驸马,久仰。” 董平微笑道“易毒王,久仰。” 易不在一蹙眉,叹道“毒王我想想,该有个二三十年没这么称呼过老夫了。驸马爷还是叫一声易太医,老夫听着顺耳。” 董平微笑道“不管江湖上名头有多大的豪杰英雄,其地位却是比不上在官府谋职的一个小吏。易太医入朝为官,当的上是明智之举。” 易不在微笑道“是啊,老夫还是觉得在宫里当差舒服。” 董平漫不经心的说道“那易太医当真就是朝廷中人了” 易不在冷冷的瞥了董平一眼,淡淡道“那还有假” 董平微笑道“既然如此,易太医见了本驸马,为何不作揖请安这合乎朝廷的规矩么” “你”易不在陡然一拍桌,起身怒指董平。但旋即,他就是躬身作揖道“在下给驸马爷请安了。” 董平扶起易不在,道“易太医,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您怎的还当起真来了” 易不在微笑道“是在下忘了自己的身份,望驸马爷莫要见怪。”易不在是吃了一个哑巴亏,心里虽是愤恨,但也无可奈何。方才董平喊他易毒王,是按江湖规矩,尊他为前辈。但他平日在宫里颐气指使惯了,开始根本没把董平放在眼里,自然要拿他一拿。但临了,他却拿到了自己身上。 董平微笑道“该我向易太医赔礼才是,刚才的玩笑,开的太过火了。” 易不在微微一笑,道“驸马爷请坐。” 二人落了座后,易不在接着说道“驸马爷此次让万公子喊在下来,到底所为何事” 董平笑道“是这么回事儿,前两日有位朋友买了个会些拳脚的护卫,带出来显摆。我一时兴起,就想跟他比试比试。”说到此处,董平突然面色一沉,冷声道“但那小子爱使阴招,靠偷袭赢了我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去,便跟他约好后天再比。我回去以后就想,既然他出阴招害我,那我便也出阴招还回去。于是,我就自己调了一味毒粉。”董平笑了笑,接着道“早听闻易太医是用毒的绝顶高手,于是就想找易太医过来瞧瞧我自己个儿调的这毒粉,管不管用。” 易不在觉得好笑,他暗道“不学无术之辈,就一张嘴皮子还算厉害。”易不在颔首道“那就请驸马爷把您亲自调的毒取出来,让在下也开开眼。” 董平颇是自得的从怀里取出个瓷瓶,“嘭”的一声放在桌上,笑道“请易太医指教。” 易不在单手拿起瓷瓶,用内力震开了瓶塞。易不在瞥见董平那吃惊的目光时,心中大呼过瘾。他从瓷瓶里倒出了些黑粉后,便用小拇指指尖一点,将那黑粉送进了嘴里。 董平登时厉喝道“易太医使不得,那有剧毒”董平一语未毕,就见易不在啐出口唾沫,面色难堪的说道“驸马爷,你做的这毒粉不光糟蹋了药,还糟蹋了人。就这东西,扔到人身上,跟泥巴没多大区别。” 董平陡然起身,他眦着双眼,朝易不在吼道“不可能,这这可是我照着五毒经配出来的,怎么就成泥巴了” 易不在看着董平气急败坏的模样,愈发觉得痛快,他微笑道“几十味好药材,就这么毁了。可惜,着实可惜。若驸马爷不介意,在下可以取些自己配的耗子药来,送给驸马爷。保准比这烂泥巴好使多了。” 董平无力的坐了回去,他淡淡的道“堂堂的湘西毒王易不在,想不到也只是沽名钓誉之辈,枉万公子把阁下给捧到了天上。你不识货,自然会有人识货。” 易不在微笑道“在下的确不学无术,沽名钓誉,脏了驸马爷的眼,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易不在仰天大笑,背起手,阔步走出了雅间。 董平拨弄着桌上的黑粉,微笑了起来。他暗道“看来那老妖精不是想靠下毒来要挟我,而是想让我知恩图报。但可惜,这玩意儿是假的,那恩情自然也就没有了。” 想到此节,董平竟大为得意,为识破了许东芝的把戏感到得意。他到了杯酒,自酌起来。 董平在喝酒,有一个女人也在喝酒。 女人喝的是很甜的米酒,这酒不烈,但女子不胜酒力,只是喝了两杯,便已醉醺醺的趴在了一张古瑶琴上。她的手指不停乱拨琴弦,无论琴音如何杂乱变幻,却总有一个恨字挥之不去。 幽篁里,长恨不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红豆做糕(上) 临安附近有一县,名为闻县。 闻县治安历来太平,所以县太爷极少升堂。但今日的县衙前,却是人满为患,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今日县太爷要审一件案子,一件关于男人跟女人的案子。 只听县衙大堂两旁手持杀威棒的捕快齐呼一声“威武”县太爷这就出来了,这县太爷生的是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仪表不凡。要审案子了,但县太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坐下后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县里点心铺子里的红豆糕蒸出来没有。想罢,他才道“把犯人押上来。” 先被押上堂的,是一个油头粉面,身着丝绸长衫,满身都是蓬松白肉的富家公子。紧接着被押上堂的,是一个面目清秀,衣着简朴的农家少妇。那富家子弟笑嘻嘻的,用猥亵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妇。而那少妇则低着头,抽抽嗒嗒哭个不停。 此时,看热闹的人群已经议论纷纷。 一老妇人蹙着眉,一脸鄙夷的啐道“呸这小骚狐狸不正经,勾搭小白脸儿通奸” 一男子笑道“谁说不是呢,听说这对奸夫淫妇,还被那女子的夫家给捉奸在床呢。唉,这男人要是当了活王八,那可就算是没脸活在世上了哟” 男子话音未落,就见得一黑粗汉子,豁然转头,怒睁着双眼,朝他大喝道“都闭嘴她是正经人,她是被那禽兽王八蛋给强暴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子,便有人问了“你是谁” 那黑粗的汉子拍拍胸脯,大声道“我就是她夫家她是我浑家” 登时,人群就哄笑起来。 开始讲话的那男子道“诶呦我说老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你浑家日日瞧着你这个丑模样,心里早已不晓得有多恶心了。你再看堂上跪着的那位公子,又白又富态,比你生的俊多了。你说你浑家会为了你这个黑矮子守身如玉,狗屁”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嘲笑之声,那黑粗的汉子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不停辩解道“我浑家是好女子,我浑家是好女子”但他的辩解声,转瞬便淹没在扎耳的笑声里。 县太爷一轩眉“啪啪”拍了两下惊堂木,厉喝道“肃静” 当人群安静下来以之后,县太爷方开口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富家子弟抢着一抱拳,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说道“回老爷,学生姓潘,单名一个庆字。” 那少妇抬头,颤声道“民妇西门莲。” 县太爷点头道“潘庆,被告西门莲,状告你趁她夫家进城贩粮时,闯入她家,行强暴之事” 县太爷一语未毕,就听这潘庆抢白道“老爷,这话可当不得真呐。这闻县,十里八村都晓得我潘家是有名的行善之家。今年发大水,咱县里有不少地方都遭了灾。这眼瞧就要过冬了,家父便命学生去给收成不好的农户去派送些粮食,俗话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嘛。但到了西门氏家里,这小娘子便开始勾引学生。学生可是出身书香门第,怎可淫他人妻,自当严词拒绝。这小娘子见学生没上套,便请学生坐下来喝茶,学生心想喝杯茶也算不得什么,当时就同意了。但学生没想到,这小娘子竟在那茶里下了药。学生喝了那茶后,只觉这身子里着起了一堆火。而且越看这小娘子越好看,越瞅这小娘子越觉得小娘子的身段越苗条。学生一时没把持住,这才酿成了大错。现在想想,保准是这小娘子看上了学生的家产,这才勾引学生,为了求些银子花花” “你胡说” 西门莲的脸色已涨的通红,那挂在一张秀脸上的泪珠儿都快给蒸干了。 潘庆大笑道“我若是在说假话,你脸红什么,各位捕快老爷,各位乡亲父老,你们瞧,这不要脸的妇人脸红了” 大堂两边的捕快纷纷侧过头去,满脸的鄙夷。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大喊起来,他们道“淫妇” 他们道“淫妇” 他们道“淫妇” 声音似叠浪一般,一声更比一声嘹亮。 这时,那黑粗的汉子已撕开了胸前的衣襟,龇牙咧嘴的叫嚷道“禽兽,老子要宰了你”说着,这汉子就欲冲上堂来。 县太爷面无表情,他道“堂外的是谁” 那黑粗汉子跪在地上,朗声道“草民武末郎,乃是堂上所跪妇人的夫家” 县太爷淡淡道“你先安静在外站着,需要时本官自然会传你。”武末郎哭喊道“愿青天大老爷能还草民浑家一个公道” 县太爷没看他,而是问那妇人,他道“西门莲,你说你夫家去城里贩粮,这就说明你家还有余粮。既然你家中有余粮,潘庆为何还要给你家去送粮你如实道来。” 西门莲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回青天大老爷,今年县里闹灾是不假,但我夫君为人勤奋,踏实肯干,今年田里的庄稼倒了,他便又借钱买种子,重新种了。这一年到头,我夫君比别人多花了十倍的力气去伺候庄稼,整日起早贪黑的,这才算是有了个好收成。上次我夫君去城里贩粮食,也是为了换些钱,去还借来的种子钱。他”妇人陡然一指潘庆,蛾眉一竖,冷声道 “他是来送粮食不假,但他却是借送粮食之名,来奸污民妇。民妇宁死不从,他便用强。后来,我夫君回家瞧见瞧见之后,当时气血攻心,便晕了过去,他则趁机逃走了。我夫君是个好人,他疼我惜我,我也敬他爱他。若是民妇嫁倒了别人家,遇见这事,肯定早就被男人不问青红皂白的浸了猪笼。但我夫君却让我去报官,让官府还我夫妇二人一个公道。青天大老爷,若民妇真的是那种不要脸的淫妇,难道会来公堂之上,将自己的丑事示之于人么望青天大老爷明鉴”说罢,妇人便重重的叩了下去。 潘庆冷哼一声,道“你这妇人心机深的很,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看你来官府告我,是玩儿了一手祸水东引吧” 县太爷蹙眉道“潘庆,你说西门莲在给你喝的茶里下了药,这才导致你意乱情迷。本官想问,当时你晓得自己中药之后,为何不走,而是将错就错,难道你的腿也被毒坏了么” “这”潘庆沉吟了片刻,忽的笑道“回老爷,喝了那茶之后,学生的腿的确走不了路了。说起来,是这荡妇强奸了学生啊” “你厚颜无耻” 西门莲不自禁的便要抬手朝潘庆脸上打去一巴掌,但她的手还没抬高,一捕快眼疾手速,登时就朝着西门莲的后背砸了一棍。西门莲被打趴在地,她娇弱的身子打起了摆子,口中止不住的发出痛苦的呻吟。 “娘子”武末郎双手往前探着,极是心疼的说道“大老爷,你们为何要打我浑家” 县太爷紧锁着眉头,向那打人的捕快看去,那捕快忙道“老爷,这女子扰乱公堂,属下这一板子打的没错。” 潘庆更是大笑道“多谢老爷为学生做主这荡妇,早打死,世间早清净” “啪” 县太爷一震惊堂木,喝道“本官何时准你说话了”潘庆头一缩,不敢再言语了。 县太爷又道“传证人上堂。” 证人是一位老妇人,跟一位紫红面膛的中年男子。 县太爷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老妇人道“回青天大老爷,民妇是西门莲的邻居,于成氏。”那紫红面膛的中年汉子道“回青天大老爷,草民闰二,也是西门莲的邻居。” 县太爷颔首,道“本官问你们,西门莲跟他夫家的感情如何” 于成氏道“回青天大老爷的话,西门莲时常寻民妇来唠家常,西门莲曾在民妇面前埋怨她夫家,她说武末郎不仅人生的丑,还没本事。要不是当年她娘亲早亡,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她也不会嫁给武末郎。她还告诉民妇,说是嫁给潘家大少爷做妾,也比给武末郎做妻好。” 武末郎陡然喝道“于家大娘,你可别污我浑家的清白” 于成氏回头叹道“小武兄弟,就你还被蒙在鼓里啊” 闰二回头笑道“可不是,武大哥,不瞒你说,你家娘子还曾勾引过我呢” 武末郎圆睁着双眼,无力的瘫坐在地。他凝视着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西门莲,忽的又“噌”的一声站了起来,道“我浑家是清白的”他身后的人在低语,在窃笑。有人道“兄弟好憨厚。”有人道“活王八。” 县太爷淡淡道“公堂之上,可不准弄虚作假。” 于成氏跟闰二两人齐声称是。 这时,一直在公案旁默不作声,做着记录的师爷忽的开口道“老爷,依属下看,这西门莲生性风骚,早已有背叛武末郎之心。这次,定然是她见自己的好事败露,所以为了保全自己在武家的地位,这才倒打一耙,栽赃陷害潘庆。属下觉得,可以定案了。” 县太爷半晌没言语,忽的,他向潘庆问道“若你们两个的事没有被武末郎撞见,你以后会如何对待西门莲” 潘庆微笑道“学生自当会取些银子来给西门莲,不管怎么说,学生与西门莲已有了肌肤之亲。” 县太爷微笑道“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个君子。” 潘庆笑道“学生常以君子自居。” 县太爷道“既然你是君子,那为何要对西门莲用强” 潘庆一怔,忙道“老爷,是这荡妇勾引学生在先,学生何时对她用强了” 县太爷蹙眉道“刚开始你说,是西门莲对你下了药,你一时没把持住,才酿成了大错。但后来,你又说,你的双腿动不了了,是西门莲先对你动了手。你这证词前后矛盾,到底哪一个说法是对的” 潘庆眼神飘忽,嘴唇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忽的,县太爷大喝道“快说” 潘庆一怔,开口道“第二种回老爷第二种才是对的方才学生一时糊涂,给说错了。” 县太爷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当时的情形给原封不动的演上一遍。”县太爷在两排捕快中寻摸了一眼,道“罗衡,你就来当西门莲。” “是” 潘庆循声望去,只见应声的捕快,是个生着满身肥肉,少说也有个三百来斤的大汉。他心里叫苦不迭,暗道“这人若是骑在我身上动来动去,那我怎受得了啊”他忙不 迭的喊道“回老爷,学生又记错了。是是第一种说法才对” “嘭嘭嘭” 县太爷狂敲了三下惊堂木,其声震耳欲聋,绕梁不息。 “大胆公堂之上,岂容你如此儿戏来人呐,潘庆扰乱公堂,视我大宋律法为无物,打他三百大板”县太爷话音未落,就见这潘庆已蹭着双膝,挪到公案前,他哭丧着脸道“老爷,学生可受不了那板子啊” 县太爷冷笑道“似你这般颠三倒四,谎话连篇之辈,不敲打敲打,怕是不会老实交代。” 潘庆道“老爷,你要学生交代什么,学生就交代什么便是” 县太爷淡淡道“本官问你,你到底是如何逼奸西门莲的” 潘庆双手乱挥,道“老爷,是那西门莲勾引学生的啊” 县太爷微笑道“你意志坚定如此坚定,她怎么能勾引到你” 潘庆道“学生一进她家,这西门莲便对学生连抛秋波,学生夸她生的漂亮,她还脸红了,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县太爷笑道“她勾引你,你便将计就计了,对不对” 潘庆点头道“那是自然,这送上门来的肥肉,学生哪里有不吃的道理” 县太爷接着道“那药去哪儿了” 潘庆一凛,道“学生忘了,学生忘说那药的事儿了” 县太爷看向一旁,问道“师爷,你说现在该怎么定案” 那师爷闻言,先是狠狠的瞪了潘庆一眼,随后说道“回老爷,依属下看,此案还有颇多疑点,不应草草结案。” 这时,只听那潘庆喊道“乡亲们这西门莲对我抛媚眼,我夸她好看,她还脸红。你们说,她是不是不守妇道的贱人荡妇” 围观的众人纷纷应和道“贱妇,不要脸的贱妇” 县太爷怒喝道“来人,打这潘庆五十大板” 但他话音落下许久,没有捕快动弹。 一班头抱拳道“回老爷,我们该打的是这勾引男人的荡妇,而不是打这位公子。” 县太爷微笑道“掩耳盗铃,一叶障目啊你们不打,那本官亲自来打,打完之后,本官还要依照律法,对其判刑。” 武末郎不停叩首,道“草民多谢青天大老爷” 就当县太爷要扔令牌时,潘庆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大喝道“老爷,你当真是个昏官有罪的,是这勾引学生的贱妇”说着,潘庆伏在公案上,低声道“黑县令,家父跟临安城里的万依硪万大人,可是八拜之交,你可莫要不知好歹” 说罢,潘庆又跪在了地上,用一种近乎挑衅的目光直视着县太爷。 忽的,县太爷把那令牌装进了木篓里,淡淡的道“此案,还有颇多疑点,先把被告带下去,择日再审。武末郎,你也把你娘子先带回去吧。” 武末郎愣住了,他看着向他狞笑的潘庆,心下明了“我糊涂,潘家有权有势,我这一个庄稼汉,又如何能斗得过他” 武末郎佝偻着身子,上公堂去搀扶趴在地上的西门莲。他抬头看了眼县太爷,双目中装满了愤恨。他背起西门莲,背起讥讽,背起非议,彳亍着往远处走去。 县太爷轻吁一声,摘下了官帽。摘下官帽的他,要比戴着官帽俊多了。戴着官帽的他,是闻县县太爷,而摘下官帽,他便成了黑宝。一个偏僻稀少的姓氏,一个有几分幼稚的名字。 潘庆站起身子,拍拍衣衫上的尘土,大摇大摆的来到黑宝身旁,嬉笑道“听说黑老爷是个迂腐之人,但今日一瞧,阁下还是蛮识时务的嘛” 黑宝微笑道“棱角再分明的坚石,在河水里泡久了,也会变的光滑。” 潘庆笑道“既然如此,这案子该怎么判,想必黑老爷心里已有了主意吧” 黑宝道“自然。但在宣判之前,还得委屈潘公子吃几日牢饭,想要摆平这件事,还是需要花些功夫的。” 潘庆满不在乎的笑道“睡惯了温床暖枕,睡一睡牢里的草席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说真的,方才黑老爷的官威,可真是把学生给吓住了。黑老爷是个人才,不该被这弹丸之地给缚住了手脚。只要这案子一了,学生自当请家父托万大人,再把黑老爷调进庙堂当差。” 黑宝微微一笑,道“那本官先谢过潘公子。”说罢,黑宝便用手托腮,侧过头去不再看潘庆。 潘庆讨了个没趣,但也不失望,他大笑道“走,打道回牢” 黑宝呢喃道“点心铺子里的红豆糕,应该蒸熟了吧”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红豆做糕(下) 院子小小的,三间屋子也小小的。黑宝刚入住这里时,觉得很过意不去,对他的夫人感到过意不去。人家是大家闺秀,一家子的掌上明珠,怎的嫁给了他,就要做土石瓦砾呢他夫人陆春花却是反过来宽慰他“屋子小些才好,这样两个人时时刻刻都能挤在一起,时时刻刻亲密无间。” 黑宝大多时候都是不去县衙做事的,而他一去,就得把积攒几天的公务给处理干净了,才能回家。 陆春花晓得这次黑宝去县衙,没准儿第二天清晨才会回来。所以她便早早的吹了灯,躺床上歇了。但她躺下没多久,便又起身下了床。这小小卧室的西北墙角里,放着一个用洁白苫布盖着的瓷盆。陆春花来到瓷盆前,揭开苫布,便瞧见那瓷盆里泡着半盆的红豆。 陆春花捏起一粒红豆塞进嘴里,嚼了一嚼后心道“想来再泡几个时辰,明早便能做红豆糕了。” 陆春花与黑宝的故乡,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二人的饮食习惯大有不同,但红豆糕,却是他二人都喜欢吃的点心。 陆春花重躺回床上,她脑中反复想着今日刚跟村里的巧手大嫂学做的绣花样式,渐渐的便睡了过去。 估摸着过了有半个多时辰,忽然从院外传来“咣当”一声响。陆春花猛然睁开双眼,皱眉喊道“相公” 没人应声,只有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黑,一股脑的朝她涌去。陆春花想要起床去拿把剪子防身,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房门便“嘎”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屋外,一个黑漆漆的人影静静的杵着。 瞧见这人影,陆春花更加确认这人是位不速之客。陆春花被吓得不敢动弹,她蓦的想起近日来在临安城内发生的几件凶案,简直就要哭出来了,她又开口道“相公” 那人影怔了一怔,突然,他便如同发了狂的野兽般朝陆春花冲了过来。陆春花一颗心简直要跳到嗓子眼儿里,但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哭闹,而是咬破了嘴唇,强行令自己冷静了下来。 当那人行至床边时,陆春花骤然一伸手,却是不偏不倚的攥住了来人裤裆里的那玩意儿。 陆春花淡淡的道“我相公器量大,你器量小,你不是我相公。”那人好似比陆春花还害怕,当陆春花攥住他短处时,他的身子已抖的跟筛糠一般。 听来人不说话,陆春花又道“你快些走吧,我相公是这县里的县令,我们这家附近可有不少官兵保护着。若是让他们瞧见了你,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保不住。” “保保”那人结巴了片刻,终的说出了一句全乎话“保不住又怎样我今天就算死,也得要报复那狗官啊”只听他这一语未毕,便嘶声裂肺的惨叫起来。 他捂着裤裆蜷缩着身子躺倒在地,连连苦痛呻吟。外面的狗跟着唱和,有几户人家已掌了灯。 陆春花稍稍舒了口气,冷声道“若我相公是狗官,那这大宋便没谁能称得上是人了说,你为何要污蔑我相公” 只听那人“嘿呀”了一会子后,才咬住后槽牙,恶狠狠的说道“我跟我娘子本过的恩恩爱爱,太太平平。但老天看不顺眼,飞来横祸,我娘子被那城里大户人家里的少爷潘庆给玷污了我娘子去报官,想让官府还我夫妻二人一个公道。但那狗县令,不仅让人用棍子打我娘子,还维护那潘庆本来那潘庆已然承认了罪行,但那狗县令却要择日再审你说,他不是狗官是什么” 这来人,不是武末郎,还能是谁。 陆春花暗道“相公他向来刚正不阿,怎会做那等是非不分的糊涂事。”她蹙眉道“我不信,你把今日在公堂上所发的一切,原原本本的给我道来” 武末郎冷哼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陆春花笑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相公没有秉公办事的话,那我就替你讨一个公道来。” 武末郎道“你还能当的了那狗官的家吗”陆春花陡然啐出口唾沫,正好落在武末郎的额头上,她道“你再骂我相公一句,我便找人来把你乱棍打死告诉你,我爹爹他乃当朝二品大员,我说能为你做主,就能为你做主” 武末郎闻言“啊”的一惊,他愣了片刻,随后沉吟道“好,我就告诉你。”武末郎缓缓的把今日公堂上所发生的大事小情,皆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说到最后,他已泣不成声。 陆春花听罢,也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可真是糊涂,倘若你今日真的铸下大错,你那卧病在床的娘子该怎么办我相公今日做的也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我相信,他定然是有难处的。你放心,我定会给你们夫妻讨个说法。” 武末郎还没说话,就听得屋外有一女子喊道“黑家嫂子,你家是不是进贼了” 武末郎吓得一个哆嗦,陆春花回道“是啊,杨大嫂,的确进贼了。但已经被我给吓跑了,你快回家瞧瞧,别让那贼也溜进你家去了。” 屋外那女子一笑,道“有我家那口子在,还怕小蟊贼进来行了,你没事那我便放心了。 ” 陆春花笑道“谢谢杨大嫂。” 听得那声音渐渐远去后,陆春花陡然朝武末郎低喝道“你还不快走” 武末郎忙的从地上站起来,对陆春花作揖道“那我浑家的事,就拜托给夫人了”说罢,武末郎便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带好了门。 当其走后,陆春花绷在脑子里的那根弦,倏地松了下来。她用被子把自己蒙了个严实,在被窝里嚎啕大哭起来。她当真是害怕极了。 当哭过以后,陆春花又暗自琢磨了起来,她心道“若武末郎说的是真的,那相公他今天办的这事也太过糊涂。他要择日再审,不就是给那潘家留了去找人疏通的时间么难不成是相公他被一贬再贬,从而对朝廷心灰意冷,改了本性”想到此处,陆春花不由得又心疼起黑宝来。蓦的,陆春花想起了自己与黑宝初次见面时的场景,是在陆家的后院儿里。那时陆春花的父亲有意撮合二人,便让二人在后院儿独处谈心。 青年俊朗,但眉眼间已挂了不少风霜。 黑宝好似从来没跟女人像这样独处过,面对陆春花这般知书达理,容貌可人的姑娘,他竟连一眼也不去看。陆春花瞧他虽俊朗,但也太无趣了些,黑宝自打坐下,就开始自顾自的背起了全唐诗。 陆春花正想找些话茬来谈,就见黑宝看向了她,道“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陆姑娘,在下念诗如何” 陆春花当时一愣,无奈微笑道“好,字正腔圆,好的紧。” 黑宝颔首道“咱们汉人写字,讲究个字正。说话呢,又要论个腔圆。这正暗合咱们汉人的处世规矩,办事要正直,做人要圆滑。但我活了快三十年,既不正直,也不够圆滑。” 听到这里时,陆春花已渐渐对黑宝有了些兴趣。 黑宝接着道“我只学会了一个蠢字,时常说蠢话,办蠢事。今天我要是犯了蠢,还望姑娘见谅。” 陆春花道“公子说笑了。”但她心里却想瞧瞧黑宝到底要做什么蠢事,听听黑宝到底要说什么蠢话。”黑宝接着说道“我要向令尊提亲,想让姑娘嫁我为妻。”陆春花怔怔的,脸红了半晌,她回答道“娶我可不是蠢事,是天下第一幸事。” 黑宝笑道“是了,对我而言是幸事,对姑娘来说可就是灾祸了。”陆春花格格的笑了起来,她明了,黑宝不是无趣,而是太有趣了。 自二人成婚后,陆春花才发现黑宝的话有一半信不得,有一半信得。能信的一半,是黑宝的确不够圆滑。但并不是他不晓得如何圆滑处事,而是他不愿意圆滑。不能信的一半,是嫁给黑宝为妻,不是灾祸,而是幸事。黑宝说他不够正直,这倒是,因为他正直到了近乎蠢的地步。黑宝刚去御史台上任,便上了二十四道折子,几乎把朝廷内的大小官员全给参了一本。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被一贬再贬。 但无论黑宝被贬到何处,他都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办公。直到这次,黑宝被贬为庶民,又被提拔成县令以后,他就有了些许变化。他不喜办公,只爱在家里跟陆春花腻在一起。陆春花心里虽欢喜,但也害怕。她害怕黑宝不再固守本心,而是于世俗同流合污。 想到这里,陆春花呢喃道“我是他娘子,自当有责任管着他不让他走歪路。这次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敲打他一番。” 陆春花刚想罢,就听得院子里想起了细碎的脚步声。陆春花莞尔一笑,她晓得,这是黑宝回来了。黑宝每次从县衙回来,都尽量放轻脚步,不吵醒陆春花。 黑宝推门进了屋子,只听陆春花道“相公,你回来啦” 黑宝微笑道“娘子,我又把你吵醒了。” 陆春花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啜泣。 黑宝心中一凛,他忙的掌了灯,循声瞧去。陆春花坐在床上,哭的梨花带雨。黑宝把手中提着的油纸包扔到桌子上,旋即忙的坐到床上,拉着陆春花的手,轻声询问道“娘子,你怎么了” 陆春花一把抱住黑宝,放声哭道“相公我对不起你” 黑宝心中一颤,忙问道“谁欺负你了” 陆春花轻咬朱唇,嗫喏了半晌,才道“相公,就在不到一个时辰前,有人进来强强要了我” “啊”黑宝大叫一声,旋即紧紧的抱住了陆春花,他喃喃道“怪我不好娘子,我对不起你我这便去县衙,去调动所有捕快”黑宝突然说不出话来了,陆春花拿手轻捂住了黑宝的嘴。她凝视着黑宝的双眼,已是婆娑。只听她道“相公,你让我一个人去死好了。这件事万万不可透露出去,会毁了你的清誉。” 黑宝把陆春花的手拿下去,不解道“这怎么就毁了我的清誉了” 陆春花道“相公若是把那人给捉到了,是不是得要我去上堂指证” 黑宝点头道“这是自然。” 陆春花又问道“那我是不是得如实道来” 黑宝点头道“自然。” 陆春花又哭了起来,她道“相公,你莫要怪我。屋里黑,我那时又睡的沉,一开始把那坏人当成了相公你我一开始觉得觉得欢愉的很若我把这节也说出去,那我就成了与别人通奸的荡妇,别人自然也会骂相公你” “欢愉。”这两个字像一对儿尖刀,狠狠的扎进了黑宝心里。他松开了陆春花,失魂落魄的来到桌旁,木木的坐在了凳子上。他只觉得喉咙很干,想要喝水。他拿起了一个碗凑到嘴边,但那碗里却是空空如也。黑宝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他低着头,身子不停颤栗着。过了片刻,只瞧那空碗里已经有了半碗水。不过这水却并不甘甜,而是咸的很,苦涩的很。 黑宝的脸颊上挂着泪痕,泪痕嵌入了肉里,便成了两道沟壑。陆春花擦了擦眼泪,下了床,在黑宝对面坐了下去。她把黑宝带回家的油纸包打开,只瞧得那油纸包着的,是八块方方正正的红豆糕。 陆春花用纤纤玉指拿起一块儿红豆糕来,白嫩嫩的手,红暄暄的糕,两色相映,说不出来的好看。陆春花将红豆糕凑到黑宝面前,轻声道“相公,吃块糕吧。” 黑宝已不知道自己是怎的接过了那红豆糕,又怎的放进了嘴里。他只是上牙碰下牙,似行尸走肉一般,木讷的嚼着。 忽的,黑宝不哭了。 他道“娘子,我想明白了。” 陆春花问道“相公,你明白什么了” 黑宝苦笑道“我想明白,这红豆糕是甜的。” 陆春花哭笑不得,她道“红豆糕是甜的,这还用说么” 黑宝点头道“是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我开始却没想明白。红豆糕不管何时,吃进嘴里都是甜的。就想做那事一样,即使再不情愿,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欢愉。我承认,一开始听到娘子你说欢愉二字时,我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给摘了出去,疼的要命。我还在心里怪你,怪你不该有欢愉的感觉,你应该万分痛苦才对。但这是不可能的就像是现在,我半点食欲都没有,但吃那红豆糕,还是会感觉很甜。” 陆春花拉着黑宝的手,问道“相公,你不怪我你不觉得我是不要脸的荡妇么” 黑宝温柔道“我心疼娘子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而且被害的是你,你怎么就成荡妇了娘子,你千万不能想不开,你得好好活着,亲眼看那歹人被绳之于法。” 陆春花忽的扑哧一笑,道“相公,你怎的在自己这里看的明白,在别人那里就糊涂了” 黑宝闻言,大为不解。陆春花微笑道“幸亏相公你没嫌弃我,要是你敢嫌弃我,那我就趁你睡觉时,把你给阉了。” 黑宝看陆春花笑了,他也宽下了心。他微笑道“我以后可不敢睡觉了,我要时时刻刻的睁大了眼保护着娘子,不让娘子再受半点委屈。” 陆春花叹口气,道“是啊,我差点就要被别人给欺负了。” 黑宝越发摸不着头脑了,他道“娘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陆春花站起来,向前一探身,就是在黑宝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时,她才把武末郎一事告诉了黑宝。而方才自导自演这出戏码,陆春花也是想瞧瞧黑宝心里是不是对那西门莲有所偏见。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黑宝此刻作为当局者,都能把事情看的清楚,而作为旁观者时,又怎么会看不清别人的事呢 黑宝微笑道“娘子,这玩笑以后可不能再开了。” 陆春花道“相公要我开,我都不开了,瞧见你哭,我的心不晓得有多疼。” 黑宝叹道“你心里肯定在想,我是不是收了那潘庆的好处,才择日再审的,对不对” 陆春花点头道“相公,我不骗你,我的确这么想过。因为我怕,我怕你变了。” 黑宝微笑道“娘子你不晓得,在今日的公堂上,那围看的百姓,全是潘家人请来给那潘庆造势的。还有县衙里的师爷,捕快,也都收了潘家的好处。我在公堂上,真有些孤木难支。我选择择日再审,主要是因为西门莲受了一棍,伤的不轻,应该快些回家去修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若是今日我定了潘庆的罪。你以为武末郎跟他娘子,能活的过今晚么” 陆春花闻言失声惊呼,忙的那双手掩住了檀口。过了片刻,她才道“我开始想的倒是过于简单了,若潘庆被定了罪,不光武末郎跟他夫人要遭殃,而且只要他夫妇一死,便死无对证。往后他潘家再往上疏通疏通,完全可以捏造黑白,把那潘庆无罪释放。” 黑宝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得想想法子,看如何才能把潘庆的罪给坐实了。” 陆春花嘟起嘴,摇着黑宝的手臂,娇憨道“相公,我错怪你了。” 黑宝沉吟不语,他拿起一块红豆糕,微笑道“娘子,吃糕。”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遭了暗算 董平阔步走在街上,有晚风吹起他的一袭白衫,有红灯笼照亮他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有调皮的小童去摸他拿着的一柄长剑。 这一身行头是董平在喝完酒,出了酒楼后,在酒楼旁的一间成衣铺子里置办的。据那铺子里的掌柜说,临安的帅爷们们都这么打扮。也不知是掌柜的能言善道,还是董平被二斤猫尿冲昏了脑子。他稀里糊涂的就买了这身行头。俗话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董平穿上这行头,倒也有几分人模狗样儿。董平不时抽出那柄用榆木雕刻,刷上银漆的宝剑挥上一挥,又拿没装酒的葫芦做做喝酒的模样。瞧他这架势,真拿自己当临安城里最帅的爷们了。但这夜市上的来往行人,都对其避而远之。 董平刚挽了一个剑花,忽的就听身后有一女子笑道“你瞧,那人像不像一个二百五” 旋即,另一女子微笑回道“像啊,像极了” 董平蓦的回头喝道“谁,谁说本公子是二百五” 董平话音未落,就听得两声娇呼。 “公子” “驸马爷” 且瞧刚才笑话董平的那两人,竟是杜鹃跟碧音。杜鹃在前,碧音在后,二人行至董平面前。 杜鹃捂嘴笑道“公子,你这花里胡哨的,是什么打扮” “我”董平刚吐出一个字儿,就感觉自己的脑仁儿似针扎一般的疼。杜鹃瞧董平面露苦楚,不由心下一急,她忙的扶住了董平的手臂,关切的询问道“公子,你这是怎的了” 这份痛楚来的快,去的也快。董平甩了甩脑袋,道“没这晚了,你们两个出来做什么” 杜鹃抚了抚胸口,道“奶奶瞧公子你跟林大哥一天都没回来,便吩咐府里的人,出来寻你们两个。” 董平冷笑,道“她倒是当起家来了”话说一半,董平暗道不对,林三川昨天第一次出去,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打了一个来回。但这次林三川出城,可都快要一天一夜了,怎的还没回来他当即沉声道“鹃儿姐,你把府里的人都喊回去。” 杜鹃蹙眉道“但现在可还没寻到林大哥呢。” 董平淡淡道“你们回去歇着,我去找。”说罢,董平便把身上挂着的零零碎碎全扔到了地上。然后,他身子一转,就汇入夜市的茫茫人流之中。 杜鹃把董平扔掉了木剑跟葫芦捡起来抱在怀里,她怔怔的凝视着董平消失的方向,也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忽的,她扭头看向碧音,笑道“碧音妹子,你说咱家驸马,是不是可爱的紧” 碧音摇头,嗫喏道“我只觉得驸马爷可怕。” 杜鹃噗嗤一笑,道“好妹子,就一次,你就记恨上驸马爷啦在那之后,驸马爷不是对你也很好么” 碧音苦涩一笑,她倒是不怕董平对她太坏,只怕董平对她太好。她道“我宁愿驸马爷天天责罚我,打骂我,最好把我赶出驸马府。” 杜鹃蹙眉道“这是怎么说的” 碧音微笑道“因为那样,我就能回大内去了。” 杜鹃摇头道“皇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碧音不语,在她眼里,只有那外人眼里,深似海的皇宫,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董平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发现,只要他一催动真气,便能体会到几百根钢针同时扎进头皮里的痛楚。有几次,险些疼的他跪倒在地。董平放慢了脚步,暗道“难不成是易不在暗算了我他也算是江湖名耆,一代宗师,再加上他如今又在庙堂为官,他会小气到只因出了个丑,便对我暗施毒手么亦或者,又是那花魁子巾子巾,子巾,这名字倒是有意思极了” 董平笑笑,寻了个阴暗的角落,盘坐在地,运转起了泄气法。片刻之后,他已是大汗淋漓。他睁开了双眼,只瞧见一对儿赤红色的招子,在如墨的影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半个时辰之后,临安城的西城门有三名守城将士身受重伤,厚实的城门上裂开了个可供一人通行的缝隙。 与此同时,大内之中。 噼里啪啦的瓶罐碎地之声,不间断的从易不在的房间内传将出来。且瞧屋内,易不在散乱着头发,似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忽的,易不在抄起一把金针,扎入了自己身体上的二十七处大穴里。经金针一扎,易不在才算是稍稍冷静了下来。他把颤抖似筛糠一般的双臂拄在桌上,喃喃道“好好厉害的毒啊”易不在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若是现在把桌上摆着的蜡烛点着,定能瞧见易不在的舌头,已肿的跟只吃饱了血的蚂蟥一般,膨大的骇人。 突然,本已冷静下去的易不在,又陷入了癫狂之境。他仰天长啸,一身凌厉真气鼓胀,带起衣袖飞舞,发出猎猎之声。陡然,易不在一拍胸口,那扎入他体内的二十七根金针,又尽皆被其震出体外。忽的,易不在倒翻了个筋斗,便把身子贴到了窗台上。旋即,他的头往外一顶,又好似只灵敏的野猫般,钻出了房去。 林三川带着微醺的酒意,甩着膀子走在宽阔的官道上。只听他喃喃道“公子说的话,也不是全对” 原来,那夜里林三川听了许东芝跟董平的话后,便又出城去寻那私塾的管事。白晌,林三川跟那管事是在私塾见的面。但夜里私塾已经关了门,林三川只能去那管事的家里找。林三川本以为寻到那管事的家得要费一番功夫,但没成想,他只是稍稍一打听,便得知了那管事的家宅所在。 到了之后,林三川发现这管事的家可以称得上是阔气,单瞧那刷着艳红朱漆的大门,便可知晓一般。林三川试探着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门便开了。开门的正是那私塾的管事,林三川明白了,感情这管事的夜里还帮别人看大门呢。 管事的瞧见林三川,目露惊讶,他问道“林先生怎么又回来了” 听别人叫自己先生,林三川当的是浑身不自在,他厉声道“老子告诉你,那银子你休想独吞,否则老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管事的一怔,旋即捧腹大笑,笑了半晌,他才用大拇指拭去眼角的泪花,微笑道“林先生,若你信不过在下,那便把银子拿回去吧” 林三川瞧管事的这么大度,自己倒是没台阶下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行” 管事的微笑道“那就请林先生随在下一起进府去取吧。” 二人进了宅院,林三川本以为那管事的会带他去门房。但那管事的,确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带着林三川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院门,往宅院深处行去。好家伙,这宅院,起码也得有个四进四出。 当又经过一道宅门后,林三川蓦的拦住了那管事的,皱眉道“管事,你这么在主人家里横冲直撞,怕是不太妥吧” 管事的闻言一怔,旋即失声笑道“林先生不必担心,这家的主人允许我在这宅院里横冲直撞,若是在下觉得不过瘾,上蹿下跳也未尝不可。” 林三川笑道“看来你家主人对你还不赖。” 管事的微笑道“自然,林先生可瞧见门额上悬着的匾写的是什么字了么” 林三川点头道“看清了,写的是裴府。” 管事的抱拳道“在下不才,姓裴名然,正是这裴府的主人。” 霎时间,林三川的脑袋里像是有一挂鞭炮劈啪炸响,炸的他脸都红了。他猛的想起,自己从始到终,都没有问过这管事的姓甚名谁。现在一瞧,这裴然坐拥如此大的一处宅院,难道会贪墨他区区五十两银子 裴然微笑道“林先生先去客厅坐坐,在下去给你取银子。” 林三川赤红着脸,问道“这宅院当真是你的” 裴然微笑道“祖上传下来的基业,虽不是在下自己盖的,但的确是在下的。” 林三川心道“对了,这人是个败家子儿,把祖宗的基业给败光了,难免不会见财起意,贪墨我的银子。”想到此处,林三川不禁释然。 还未进厅堂,林三川就变得瞠目结舌。他虽是个粗人,不晓得厅堂内悬挂着的那些字画,摆放着的那些物件儿价值几何。但他可晓得,那每张桌子上摆放着的银杯金盘,那可都是分量十足的真金白银 林三川走进厅堂,寻把椅子坐了下去,他显得有些拘束,有些手足无措。这时,裴然拿着两把大壶也走了进来,他笑道“在下也不晓得林先生是喜欢喝酒,还是喜欢喝茶,所以茶酒各取了一壶。” 林三川甚是干脆,道“酒” 几杯酒下肚,林三川便大笑起来,道“好酒,都把老子的脸给喝红了” 裴然微微一笑,道“那林先生便多饮几杯,在下将阁下的银子取来。” 林三川有些词穷,只是道“好,好。” 当裴然出了厅堂,林三川心道“嗨,算是把人给丢大发了以后做事,可不能像这次一般莽撞了。幸好这裴管事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要不然早把银子扔我脸上,让我滚了。” 林三川正暗自嘀咕,裴然就把银子取了过来。他道“林先生,银子拿来了,您收好。”林三川颤颤巍巍的接过银子,干笑两声,道“裴管事,你这么大个家业,怎的府上一个下人都没雇” 裴然在太师椅上坐了,他笑道“没意思。”此时灯火摇曳,映照着裴然那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跟浓眉大眼。裴然说话时,其唇上的短髯一挑,这写满正派二字的脸上,竟露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气质。 林三川笑道“若我坐拥这么大个家业,哪里还会去像裴管事一样办私塾,直接床上一躺,坐吃山空” 裴然哈哈大笑,道“在下年轻时,便是这么做的,但我在床上躺了十五年后,却突然发觉躺着没意思,便坐了起来。后来在下坐了五年,又觉得坐着没意思,便遣散了家里的仆人,站了起来。再然后,在下觉得躺着站着坐着都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跑出了府,去找些有意思的事来做。在外面,在下看到玩闹的孩童,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就建了一 个私塾,来让他们来私塾读书。这教书育人一事,一晃眼在下便干了七年,至今也没觉得厌烦。” 林三川闻言感叹道“裴管事可真是高人,在下先向您赔个罪,我开始以己度人,在心里把裴管事当成了见财起意的小人。” 裴然笑道“林先生言重了,至少有几个时辰,阁下是信任在下的。” 林三川惭愧一笑,道“裴管事,我可要说你一句不是。” 裴然颔首道“林先生请讲。” 林三川道“您给那刘夫堂刘先生发的工钱,可是有点少了。白天我也瞧过您那私塾,里面至少有五六十个学生在摇头晃脑。教这么多人,得费多少心力” 裴然微笑道“在下教了那些孩童七年,这七年里在下把从古至今能叫上名来的经典,几乎全教给了他们。而这七年里,在下没有收过他们一文钱。” 林三川听到此处,不由得低声惊呼,忽的,他苦着脸说道“我小时候若是能碰见裴管事这么个大善人,有书读,现在就算不是状元,也得是个榜眼了。” 裴然一笑,不置可否,他道“这书上的东西再教也教不出什么花样了,该教些别的了。那些学生跟林先生一样,大抵都是家境贫寒。但在下却要逼他们竭尽所能,凑出一笔钱来,拿给在下。” 林三川不解道“这是为何”但旋即,林三川便恍然大悟道“裴管事教了他们那么多年,要些银子也理所应当。” 裴然摆手道“林先生所言非也。” 林三川抱拳道“请裴管事指教。” 裴然缓缓道“在下告诉他们,我以后不会再教他们了。让他们凑银子,是为了再给他们请一位教书先生。当时他们对在下说,读书不要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么当然,这怪不得他们,当初是在下强拉着他们来私塾读书的。正因如此,他们才有那一问。在下知晓这点,此举就是为了告诉他们,这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你要张嘴接着。但天上掉雹子的时候,就要呆呆的饿肚子了么自然不是,当天上掉雹子的时候,就该想办法自己去填饱肚子。这次让他们自己出钱请先生,算是在下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道理。让他们明白,在世间行走,大多工夫,天上都是在掉雹子。” 林三川拍手大笑道“裴管事,你这道理教的好啊只会照本宣科的先生,是不会教这个的。” 裴然微笑道“两钱银子是他们凑出来的,所以在下也只能给刘先生两钱银子。不过刘先生倒是不在乎银子多少,他教书教的很卖力。” 林三川笑道“今日错怪了裴管事,我把这壶酒干了,就算是向裴管事赔罪了” 说罢,林三川便把那一壶酒都喝了下去。但他哪里晓得,裴然家里藏着的都是百年老酒。这一壶百年老酒,能抵得上一大瓮寻常的烈酒。林三川把那酒一干,当下就醉的不省人事。他这一醒,已然是第二天的夜里了。直到不久前,他才跟裴然告辞,往城里赶。 林三川打了一个酒嗝,呲嘴道“他娘的,这酒可真是要了老命了”他停下了脚步,正想寻个干净地方,坐下歇歇时。却突然瞅见前方有一人,正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朝他掠来。 眨眼的功夫,那人已奔至林三川身前不足十丈远。林三川蓦的一惊,大喊道“公子” 这来人豁然就是董平,但林三川却发觉董平有些不对劲。他只见董平一头长发无风自舞,像千百条长蛇般,凌空扭动着柔滑的长躯。再看董平的双眼,猩红中透露着癫狂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董平没有回应林三川的呼喊,在他快要贴近林三川时,竟陡然探出一掌,朝林三川的天灵盖狠狠的盖了下去。 林三川被吓了一跳,但他还算是反应迅捷,其身子猛的往后一倒,险而又险的避开了董平这一掌。死里逃生的林三川哪里敢有半分耽搁,他转身便跑,董平则对其紧追不舍。 林三川心中凛然,暗道“公子该不会是中邪了吧”骤然,只听“刺啦”一声响。林三川脊后的衣衫,便被董平抓了个稀碎,同时也给林三川的后背抓出了四道鲜红的血痕。 林三川大喝道“董平你他娘疯啦” 但林三川只是稍稍一分心,董平便在他后背又留下一抓。林三川心下黯然,想着今日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他暗道“死的憋屈” 这时,只听空中有一女子笑道“不肖子孙,敢背着奶奶打架” 林三川闻声一喜,他顾不得太多,嘶声竭力的呼喊道“奶奶快来救孙儿一命”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长生林里 在这一刻,林三川彻底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廉耻,但应对的,他也获得了救赎。 许东芝宛若神女,从天而降。她只是轻轻伸出右手食指一点董平额头,董平便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身子保持着一个诡异扭曲的姿势,动弹不得。 林三川擦了把冷汗,上前问道“奶奶,公子他这是中什么邪了” 许东芝的双眸散发着狡黠的光亮,她微笑道“没什么,你先回去烧两桶热水,待会子用得着。他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奶奶先就地帮他运气化解。” 林三川知晓董平修炼的功法有几分邪门,此时听得许东芝的解释倒也没多少怀疑,他点头道“奶奶辛苦了,孙儿这便回去” “乖。” 当瞧见林三川已奔远,许东芝“嗤”的一笑,嘴角上翘,用得意的口吻对董平说道“敢小瞧奶奶我哼这下,你总该见识到奶奶的厉害了吧”许东芝又叹了口气,道“谁让我是你奶奶的,放心,奶奶肯定会把你的肚子填满的。”说着,许东芝就朝董平腹部的气宫处拍了拍。 紧接着,许东芝右手往下一滑,攥住董平的衣领,便带其往西北方向奔去。 乍一瞧,城北的榕树林很是茂密繁盛。但若是真把这榕树林给逛上一遭才会发现,在榕树林东北处的一个角落里,有上百根光秃秃的漆黑树干,结群又孤独的矗立着。 “啪” 是树干碎裂的清脆响声,许东芝拍裂了一根树干,令人咋舌的是,从那树干里竟直挺挺的倒出来一个人。一个赤裸的人。 许东芝用鞋尖绣着的蓝色绣球往那人胳膊上一踢,那人登的便被踢翻过了身子。这人从头到尾所做出来的动作都是被动的,就像一具丢掉了灵魂的尸体。但他并没有死,那均匀上下起伏着的胸口足可以说明这一点。许东芝蹙眉看着那人头顶上插着的一根灯芯般粗细的钢刺,淡淡的道“东野老狗还真是心狠手辣,奶奶我便先替老天爷向你讨一些利息。”说罢,许东芝把右手里提着的董平扔到了那人面前,微笑道“去吧,好孙儿。” 董平此时当真像极了一头嗜血的野兽,他刚重获自由,便眦着双眼,向许东芝扑咬而去。许东芝咯咯轻笑,她用脚尖点在董平胸口上,道“滚。” 许东芝这一脚看上去力道不大,但却着实踹的董平翻滚了起来。董平着地,身子却不偏不倚的压住了地上那人。董平刚想翻身起来,却戛然停住了身子。他猩红的双眼凝视着地上那人,像是寻觅倒了垂涎已久的猎物。 忽的,他双掌一翻,“啪”的印在了那人的气宫处。霎时间,许东芝只觉一股颇为强劲时气流在董平二人周身盘旋而起。这股气流带起碎石枯枝飞舞,蓦的,一个丈许高的大旋风便吞噬了董平二人的身体。 许东芝见状微笑,她环顾四周,呢喃道“今日不能太贪心,吃他二三十个就行。” 过了半个时辰,见那旋风还没有消散的意思,许东芝不禁蹙眉唏嘘道“还是吃他两三个吧。”又是半柱香的工夫,这旋风才渐渐消散开来。风烟消散后,只见董平与地上那人的体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上那人从树干栽出来时,也算是肥肥胖胖,但他现在,竟变成了一具包着皱皱巴巴人皮的骷髅架子。再瞧董平,其身子此时竟涨的跟个球一般。他的衣衫被胀的碎裂,皮肤被撑的通红。 许东芝喝道“真是不中用,才吞了这么点真气,就把自己弄的死去活来么”说着,许东芝纵身一跃,稳稳当当的骑在董平的脖子上。她双手各出一指,点在董平的太阳穴上。旋即,只听“呲呲”的跑气声不绝于耳。董平的身子也跟个泄了气的皮球般,渐渐的瘪了下去,恢复了常态。 许东芝凌空一翻,落在地上,她擦了擦满额头的汗珠,喃喃道“东野老狗的存货还真是不一般,董平这小子只是吞噬了一个人的真气,便把自己的经脉跟气宫绷的龟裂。若是让他再吸一两个,他的这条小命怕是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地上这人的确不一般,在四十年前,他也曾是盘踞一方的绝顶高手,其名为贾行筍,人送外号,拦棠手。这贾行筍当年名头响亮,一身武艺也不凡,但突然有一天,他竟凭空消失了。就像是人世间从没有出现过他这个人一样,但谁能想到,这消失的贾行筍竟藏到树干里来了。 许东芝瞥了眼周围矗立着的漆黑树干,目光中有些不舍,忽的,这不舍之情变为狠厉,她道“若我估算的不错的话,东野老狗还有两日就要闭关。后天,他就该把这些存货全吃进肚子里去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不趁现在帮这弱不禁风的董平小子长长本事,他以后可帮不了我。” 董平此时已然昏迷,许东芝从腰间取出一个叠成三角形的黄纸包,她将那纸包拆开,瞧得那纸包内所放之物,赫然就是那漆黑的药粉。许东芝蹲下身子,扒开董平的嘴,将那黑色的药粉一股脑的倒进了董平的嘴里。 随后,许东芝隔空拍碎两根树干,对着已经被药力激醒的董平笑道“去吧 。” 似鬼魅般的黑影在大内之中来回游荡,这道黑影,正是易不在,他就如一直正在狩猎的饿狼,绿油油的眼眸不停在他瞧见的每一个身上贪婪的划过。易不在感觉自己的气宫在因为冲虚感不停痉挛,咆哮。他现在急需让自己的气宫盈满,好逃离这份生不如死的苦楚。 但易不在尚存一份清明,他不敢轻易出手,因为他晓得,这大内之中高手如云,只要他稍稍不甚露出马脚,便会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易不在发现了猎物。那是一个因要小解,而落单的侍卫。 侍卫本正尿的痛快,忽的有人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吓得他一抖,便把剩下的半泡尿撒在了自己身上。他缓缓转过头去,蓦然一凛。旋即,他又舒了口气,干笑道“易太医,你这般神出鬼没的,可真是吓死人了。” 易不在阴恻恻的一笑,宛如乌鸦在叼啄腐肉时所发出来的欢哢。侍卫察觉出易不在有些许诡异,他挪动脚步,想快些离开,但易不在的手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令他动弹不得。 易不在伸出猩红的舌头舐了舐干燥的嘴唇,旋即,他猛的张开血盆大口,就往那侍卫的喉咙撕咬下去。侍卫这世间已是万念俱灰,作为大内侍卫,他早已想过自己的千百种死法,但他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被一个人给咬死。 千钧一发之际,千百万条白须骤然从夜空飞出,死死缠住了易不在的身躯。随后,只听有人厉喝道“倒”易不在应声倒地,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那侍卫面前。 侍卫大喘两口粗气后抱拳道“多谢道长出”侍卫一语未毕,这道士便是屈指一弹,四根宛若须发的金针,登的就刺入了侍卫的嘴里。眨眼间,这侍卫便中毒身亡。 来人是虞环子。 这两日,虞环子一直藏匿于大内之中,易不在今夜的异动他早就看在眼里。虞环子左手放在拂尘白须之上,他的手指,似在号脉一般,轻轻跳动。过了片刻,虞环子皱眉道“果然,他与误食了师尊秘药的一个师弟一样,二人不仅毒发时的症状相同,连脉象也如出一辙。但师尊的秘药怎会落到他的手里,亦或者说” 虞环子看向因被拂尘缠住倒在地上,不停挣扎的易不在,笑道“易兄台,莫要怪贫道坏了你的好事。贫道实则是救了你一命,你不具家师所修炼的功法,乱吸他人气血,是会丢命的。”说罢,虞环子弯腰在易不在的眉间轻轻一点,易不在的眉间处便多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易不在似痛苦,又似舒爽的怪叫一声后,便两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虞环子又看向那侍卫,叹道“贫道无错,错的是你,你若是没瞧见贫道的话,那你今夜就不必死了。”说着,虞环子把拂尘从易不在身上抽离,照着那侍卫的尸体狠狠抽了个九九八十一下。当见得那侍卫的尸体被自己打成了一堆肉糜,虞环子满意一笑。旋即,他把拂尘往脖颈后一插,扬长而去。 越临到闭关的时日,东野道人便越发不安。他盘坐在地宫里那鼎如同房屋大小的丹炉上,一直紧锁着眉头。丹炉四周,有三十四名他门中的弟子盘膝而坐。 一小女冠始终观察着东野道人的脸色变化,忽的,她开口道“师父,您是不是心情不好”小女冠话音未落,其余三十三名弟子,身躯便是一颤。东野道人的脸色他们何尝没有瞧在眼里,但东野道人近日来喜怒无常,他们摸不准东野道人的脉络,没准儿哪一句话就触怒了东野道人,所以谁都不敢开口言语。而这小女冠是门中老幺,平日里得师父师兄疼爱,所以向来口无遮拦,她看着师兄师姐们的紧张神色,心中更是不解。 东野道人睁开双眼,微笑道“漉清,为师心情很好,你无需担忧。但今日为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害你替为师担心了。” 小女冠漉清微笑道“师父,您有什么不安那便告诉弟子,弟子一定帮师父分忧解难。” 东野道人摆摆手,道“你有这份心,师父便满足啦老七老八,你们现在去长生林瞧瞧。” 一黄脸道士,跟一秀美女冠起身作揖,齐声道“弟子遵命。” 漉清吵道“师父,弟子也要跟师兄师姐去长生林。漉清可一次长生林都没去过呢” 东野道人的眸间闪过一丝慌乱,他心中呢喃道“什么长生”想罢,他蹙眉对漉清喝道“不许去” 漉清委屈的瘪了瘪嘴,这还是东野道人第一次大声呵责她。那秀美女冠笑吟吟的捋了捋漉清的长发,道“小师妹,待你再长大一些,师父便准你去那长生林啦。” 东野道人颇是不耐烦的说道“快去吧” 道士跟女冠一怔,便忙的往地宫外奔去。 长生林,就是董平与许东芝的所在之处。此时,董平又吞了一人的真气,但这次他的下场更惨。只瞧他的皮肤胀的薄如蝉翼,针头大小的微小血珠正从他 的每个毛孔中渗出。妖冶的红,布满剔透的皮肤,董平宛如变化成了一块儿巨大的红宝石。 许东芝也不好受,前一次她只须帮董平调节体内的紊乱的真气,所以除了耗费了些真气以外,倒别无大碍。但这次,她不光要施展手段在董平体内调兵遣将,还要一心二用,如履薄冰的护着董平的小命。 饶是许东芝的修为深不可测,此时她也不禁感到心力交瘁。许东芝颦蹙双眉,微笑道“唉,奶奶我可累死了。但还有人不晓得尊敬长辈,想来偷袭奶奶,董孙儿,这次你便帮奶奶一把吧。”许东芝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住的闪烁着狡黠的精光。好似她一蹙眉,就能想到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那黄脸道士跟秀美女冠已来至长生林外,但俩却按兵不动没有打草惊蛇。这道士道号天雀子,而秀美女冠道号漉竹。 只听天雀子低声道“师妹,这少女好似就是那一手力挫了虞环子他们的那神秘女子。” 漉竹点点头,道“师兄,这小姑娘不好对付,咱俩未必能对付的了她。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回地宫去请师父来。” 天雀子不屑道“我今日倒要瞧瞧,虞环子对付不了的人物,是不是我的对手。” 漉竹无奈道“师兄,你怎么能比得上大师兄呢” 天雀子听得此言,愈发不快,他冷哼一声,道“师妹,你就是偏向虞环子,我今日非得让你服气我一次” 天雀子这话音未落,漉竹便瞧他已飞身朝许东芝杀去。漉竹心下有几分愧疚,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去请东野道人,但她也实在忍不下心留天雀子一人在这里。无奈,她只得也跟了上去。 许东芝跨坐在董平胀的如同象腿般的脖子上,笑嘻嘻的拍了拍董平的头顶,道“董孙儿,可就靠你了。”说罢,许东芝一手捏着董平的鼻子,一手掐住董平的喉咙,暗施手段,把董平的嘴掰的大大的。登的,一道如柱的凝实真气便从董平嘴中射出,迎面击向了天雀子。 天雀子本是信心满满,志在必得,但这道朴实厚重的真气一被董平吼出,天雀子当下就慌了神。他心道“这一招的威力,堪比师尊随手一挥了”这么想着,他竟忘记了闪躲。 还是漉竹眼疾手快,一把拉开了发愣的天雀子。但她的手臂却被那真气给蹭了一下,衣袖断裂,本是雪白的肌肤,已被灼的赤红。 霎时间,又听一声轰然巨响。 只见那道真气砸在了地面上,豁然便轰出了一个尺许见宽,丈许见深的大坑来许东芝拍手大笑道“好玩,好玩,既然这里已经没用了,那我不如便把这里给毁了“ 闻言,天雀子跟漉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漉竹对天雀子咆哮道“师兄,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去请师父” 天雀子唯唯诺诺的点点头,没有一丝留恋,转身便跑。 许东芝蹙眉娇喝道“贪生怕死之辈,奶奶看不上你今日非杀了你不可” 说罢,许东芝一掐董平的脖子,“轰轰”两道真气便朝奔逃的天雀子砸去。只见这两道真气婉若惊龙,双龙缠绕之下,竟把天雀子的退路全都给封了去。这当儿里容不得漉竹多想,登时她便掠身向那两道真气拦了上去。 许东芝“啊”的惊呼了一声,狠狠的在董平脸上拍了两把掌,一道长虹便被董平吐出。而吐出这道真气后,董平的身子极速缩小,转眼恢复如初。于此同时,那长虹也与两条惊龙相撞。似水波般的灼热气浪翻涌着四散传播而去,刹那间,十多根树干被震成齑粉许东芝夹起瘫软的董平,脚尖连点,躲过了气浪余波。漉竹虽有些狼狈,但也并无大碍。 风平浪静之后,许东芝大喝道“小妮子,你是不是想找死想疯了” 漉竹死里逃生,过了片刻方才平复下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波澜心绪。她抱拳道“多谢前辈搭救。” 许东芝啐了一口,斜着眼,揶揄道“小妮子,你可真是傻的厉害,你为你情郎卖命,但你那负心汉早就扔下你跑了。” 漉竹脸色一红,赶忙解释道“前辈,他是晚辈的师兄,并非是什么情郎” 许东芝啧啧道“还害羞了起来,他既然不是你情郎,你为何要为他送命” 漉竹无奈微笑道“家师教导晚辈要一心向善,即使他不是晚辈师兄,换做别人,晚辈也是要出手搭救的。” 许东芝闻言,连声嗤笑。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烟火难吃 她发声问道“一心向善的得道高人,为何会把此地变成折磨他人的修罗炼狱” 漉竹微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长生林里囚着的人,皆是罪大恶极之辈。家师把他们困在此处,除了是为了替天行道之外,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反省自身罪过,以求救赎。”漉竹说的大义凛然,许东芝心下鄙夷。 许东芝啐道“呸他算哪只野家雀,也配替天行道”许东芝顿了顿,她掠身来至离她最近的一根树干前,嘭嘭两掌,拍碎了树皮,揪出一人后,顺势又把那人抛到了漉竹面前。 许东芝微笑道“你好生看了,这些人已被钢刺搅碎了脑子,已经不算是活人了,你要他们怎么省悟” 那人赤裸着身体,漉竹的目光仅是往那人身上稍作停留,便已是面色绯红,她慌忙抬起头,解释道“家师修为通天,自然会有法子” 许东芝咧嘴一笑,道“那好,奶奶我就瞧瞧那东野老狗有没有起死人而肉白骨的法子”其话音未落,漉竹便见她身子连闪,眨眼的工夫,许东芝已在七根树干上各落下一掌。树干与人,皆化为齑粉。 漉竹看的是又急又怕,她大喊道“前辈,你快些走吧,若是家师来了,绝没你的好果子吃” 许东芝大笑道“若是东野老狗来了,那奶奶我便把你擒做人质,我倒要瞧瞧,是这群活死人重要,还是你这个娇滴滴的女徒弟重要”漉竹是天生的包子性,为人温和良善,许东芝虽是来敌,但因方才救了她一命,她便一直对其恭敬有加。而许东芝一直在言语上对东野道人不敬,漉竹此时心中也不免生起了怒火,她大声道“前辈,休怪晚辈无礼了” 说着,漉竹便向许东芝攻了过去。只瞧她两只玉手上下翻飞,在周天八卦的方位上各打了一掌。刹那间,一张由迷离掌影织成的天罗地网,便密不透风的向许东芝捕去。 许东芝心中一凛,暗道“东野老狗的徒弟,看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方才她为董平练功把关,已是心力交瘁,面对漉竹这一掌,她倒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挡下来。 见许东芝不动弹,漉竹心下一颤,她暗道“这位前辈救我一命,我却要对其恩将仇报,当真是不该。”这般想着,她布掌的速度就是一缓。许东芝见状嗤笑一声,凌然大喝道“小妮子,奶奶捉到你啦”说罢,只见她蓦的伸手,一掌探入了漉竹身前纷飞掌影的乾位之中。 以点破面,满盘皆输。 漉竹还来不及惊呼,她的玉颈便被许东芝轻捏在了手里。忽的,许东芝手掌一松,手臂往前一揽,竟将漉竹抱在了怀里。许东芝微笑道“小妮子,奶奶不伤你,但你要跟着奶奶走,等到了临安城,奶奶自会放了你。” 漉竹挣扎了一番,见挣脱不开,只得无奈蹙眉道“晚辈谨听前辈吩咐就是。”她心道“这也算还了她的恩情。” 许东芝正要带漉竹跟董平走时,眉头一皱,暗喝“坏事” 漉竹猛然呼吸一滞,她只感觉身前方涌起一股莫名的杀意,正飞速朝自己逼近过来。许东芝陡然两臂一张,把漉竹与董平全都扔了出去,她的双手似在穿针引线,不停在空中游走滑动。当她的动作停下来时,就见她双掌的各个指缝间,已夹满了排排细如毫发的金针。 许东芝看向漉竹,似笑非笑,说道“小妮子,看来有人为了杀我,准备连你也一并灭了。” 漉竹怔怔的看着从许东芝指缝中,反射出来的闪闪光彩,心中自当明了,这是施展她门中的绝技一线牵引功时,所打出的金针。 一声冷喝从许东芝三人前方的幽暗密林中传出“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蛊惑人我师妹”说话的是天雀子,他从林中走了出来。 漉竹震惊道“师兄你怎的没回去” 天雀子微笑道“师妹,这妖女眼神飘忽,身法虚浮,已然不是咱们对手,何必去请师父。若是把请师父来,岂不是让他老人家看咱们的笑话么” 漉竹有千言万语想问,但却不知从何问起“若师兄一直没走,为何不出来帮我方才那金针是不是冲我来的师兄现在出来,难道就不怕前辈对我痛下杀手”漉竹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觉如鲠在喉,双目婆娑。 突然,天雀子大喝道“师妹你还不动手”天雀子鼓动宽大袍袖,千百根金针铺天盖地的向许东芝三人飞刺而去。漉竹心道“是了,若是我想保命,只能去偷袭前辈的后背”但她却没有动,对于不谙世事的漉竹来说,天雀子的种种举动,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惊雷在漉竹耳边炸响,炸碎了她的自怨自艾。只听许东芝厉喝道“小妮子躲奶奶身后去” 此时,金针已至。 “呲呲。” 许东芝竟为漉竹挡下了两针漉竹保住了性命,但许东芝的左臂已变得漆黑如墨。天雀子又喜又怒,他沉声道“师妹,等回去了,看师父怎么责罚你还有你,妖女,若你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便束手就擒,贫道还能赏你一颗解毒的丹药。”天雀子说的猖狂,但身子却没有动弹。他暗道“这妖女虽已 被金针刺中,但不担保这许东芝还有没有暗藏杀招,需得小心行事。” 许东芝咬破了嘴唇,迫使自己从浓重的困倦中清醒过来。她扭头看向漉竹道“妮子,你身上有没有解药”漉竹心中内疚不已,她哽咽道“这功夫太阴险,晚辈没学,身上也没有带着解毒的丹”那个“药”字还没出口,许东芝便打断了她,道“百无一用。” 漉竹闻言更是惭愧,她一步抢到许东芝身前,大喝道“师兄,你快把解药拿出来” 许东芝一愣,低声骂了两句,她心道“傻姑娘,你这么说,那腌臜东西不就晓得我现在已快不行了么” 天雀子大笑道“好,师兄这便把解毒的丹药送过去。” 漉竹还不知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她看着一步步逼近过来的天雀子,只是欢喜,她回头对许东芝说道“前辈,师兄这就把解药拿过来了” 许东芝没言语,她看看地上睡的如同死猪的董平,心道“董孙儿,真要到万不得已之时,奶奶也只能牺牲你了。”许东芝往一旁挪了挪,秀足轻踩在了董平的小腹上。 天雀子行至漉竹面前,左手往怀里一摸,微笑道“师妹,你把手伸出来,师兄这就给你解药。” 漉竹毫无戒备的把手伸了出去,天雀子把手从拿出来,攥了个拳头往漉竹掌心落去。漉竹一想到解药马上就能到手,当真想要欢呼雀跃起来。但天雀子的拳头马上就要落在漉竹掌心时,便见他那手陡然松开,变化为掌,一把攥住漉竹的手腕,狠狠的将漉竹丢到了身后。随后,天雀子右手一抬,便砸向了许东芝的胸口。这几个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漉竹摔在地上,她的身子虽疼,但心疼的更是厉害。她不明白,本是可亲可敬的师兄,怎会变得如此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其实,若是反着问,漉竹便会明白了。本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师兄,为何会让她感觉可亲可敬 天雀子狂喜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招命中,东野道人也忌惮的人物便会死在他手里,到那时,东野道人自当多看重他几分。 这一变化早就在许东芝的预料之中,她并不惊慌,她早已有了应对之法。许东芝一直在双腿之中灌注真气,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她就会踩碎董平的气宫,只要董平气宫碎裂时产生的力道能逼退天雀子,她便有把握逃出生天。 就当天雀子的拳头离许东芝的胸口只有半寸之距,许东芝将要踩碎董平的气宫之时。一条手臂却揽住了许东芝的腰肢,把她抱到了一旁。一团惨白的拂尘击在了天雀子的肩窝上,将其打退七步。 许东芝蹙眉看向来人,喝道“怎么是你” 天雀子捂住受伤的肩窝,咆哮道“虞环子你想做什么” 来人,正是虞环子。 虞环子微微一笑,他先是侧头看向许东芝道“贫道的师弟不懂规矩,得罪前辈了。”说着,虞环子揽住许东芝腰肢的手臂往上一抬,伸手掐住许东芝的双颊,强迫许东芝张开了嘴。许东芝双眸中喷射出羞愤的怒火,她心中打下一个念头,跟虞环子同归于尽的念头。 虞环子不改笑颜,忽的,他捏住许东芝的手掌一松,一颗丹药便滚入了许东芝的嘴里。许东芝捏着脖子咳嗽两声,骂道“臭道士你喂奶奶吃了些什么” 虞环子笑道“解药。” 许东芝一怔,没了言语。 天雀子已暴怒的跳起脚来,他指着虞环子厉声质问道“虞环子你难不成想背叛师尊” 虞环子没理他,而是看向倒在地上,如同掉了魂儿一样,怅然失神的漉竹道“师妹你送前辈出去。” 漉竹娇躯一颤,瞥向虞环子,轻声道“大师兄,你回来啦。” 虞环子微笑道“快送前辈出去吧。” 天雀子转身,骤然向漉竹抓去。虞环子一挥拂尘,三千白须便缠住了天雀子的身子。天雀子心下一凛,暗道“这虞环子的修为竟超出我这么多”他能察觉到,虞环子这一招,仅是随意一挥罢了。 但虞环子却是紧锁着眉头,大汗淋漓的颤声喝道“师妹,你还不快去” 漉竹见状,只觉虞环子已控制不了天雀子多久,她不敢耽搁,忙的起身上前,搀住了许东芝道“前辈,晚辈这便送你出去”许东芝甩开了漉竹的手,道“你还是去背地上这小子吧” “好好” 虞环子又嘱咐道“切记,要把前辈护送到临安城。” 漉竹点头道“是,大师兄。” 当许东芝三人消失在榕树林以后,天雀子反倒是轻松了下来,他冷笑道“虞环子,你的算盘打的可真是精明。” 虞环子此时呼吸平稳,额头上的汗珠已蒸发干净,他微笑道“我又打什么算盘了” 天雀子笑道“虞环子,你平日里虽装出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模样。但我却晓得,你觊觎漉竹师妹已久。但你心中明白,漉竹师妹倾心的是我。所以你才演了刚才这出好戏,为的就是让 漉竹师妹高看你一眼。但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师尊私下早已告诉过我,要把我跟漉竹师妹撮合成道侣。” 虞环子摇摇头,微笑道“天雀子啊,师尊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还真不错,你这一辈子顶天了,也就最多琢磨个雀子事。我告诉你句实话吧,漉竹那等庸脂俗粉,可入不了你大师兄的眼。以后你大师兄,坐拥的是天下美人。” 天雀子厉喝道“虞环子你敢羞辱漉竹师妹” 虞环子微笑道“放心,你以后会跟师妹成亲的,结冥婚去吧。”天雀子一怔,旋即便感觉缠住自己身子的三千白须上所附加的力道,越发的大了起来 未过片刻,只听长生林外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来人是个身材瘦长的青年道士,他时道号为莫奈子。莫奈子站在长生林外,蓦的停下了脚步,他看到眼前的一切,彻底傻了下来。他只见得长生林内的百余根树干,此时皆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树干上还挂着不计其数的断肢残臂,心肝脾肺。鲜血横流,汇聚成河。数以千计的乌鸦在长生林上盘旋,乱哢,为的只是抢夺一段还挂着粪便的肠子。 莫奈子呕吐了起来,呕出了眼泪。 “呵嗤” 轻微的喘息声从这修罗场中的一个角落中响起,莫奈子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循着声音,疯狂奔去。他找到了,找到了被压在树干下的虞环子。虞环子一身伤痕,看上去已命不久矣。 莫奈子拨开树干,把虞环子抱在怀里,大哭道“大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虞环子睁开双眼,看清了来人后,欣慰一笑,有气无力的说道“师弟,你怎么来了” 莫奈子哽咽道“师尊叫漉竹师姐跟天雀子师兄来这长生林巡视,但过了好长工夫,他二人还没回来,师尊担心他们出了什么意外,便叫我来看看。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天雀子师兄跟漉竹师姐呢” 虞环子长吁口气,不无伤感的说道“我今日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一直放心不下师尊,于是便从临安赶了回来。我想起今日师尊要讲闭关前的最后一堂课,我担心长生林这要地没人把守会出事,便来了这里。但我没想到啊,那名神秘少女竟然出现在了长生林里。她掐着漉竹师妹的脖子,天雀子则痛哭流涕的破坏着长生林里的一草一木。” 莫奈子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不敢置信的颤声问道“师兄你说是天雀子毁了长生林” 虞环子点头道“是啊,但我觉得天雀子不是真心的,他一直对漉竹爱慕有加,他应该是被胁迫的。后来我现身喝止了他,但却被他跟神秘少女联手重伤。” 莫奈子擦了把眼泪,道“大师兄,我这便带你回去,让师尊给你疗伤” 虞环子推开莫奈子,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他陡然喝道“我没事你回去把我说的话,如实禀告给师尊” 莫奈子道“那师兄你怎么办” 虞环子惨然一笑道“师弟师妹是从我手里逃走的,理应我把他们寻回来。” 莫奈子皱眉道“但大师兄你的伤” 虞环子微笑道“比起我的伤来,把师弟师妹寻回来,不让师尊寒心,才是头等大事。师弟,你不想让大师兄成为不肖弟子吧” 莫奈子面露敬仰,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大师兄,我明白了”说罢,莫奈子便转身往回奔去。 虞环子微微一笑,呼吸畅快。 宽大的道袍遮挡不住漉竹玲珑有致的身段,也遮挡不住夜里呼啸的寒风。漉竹抱着胳膊,为自己取暖,但比起身体上的寒意,她觉得心中的寒意更加难以驱散。这时,漉竹想起了虞环子,她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暖意。至少,她一直信赖的大师兄没变,还是可亲可敬。 漉竹忽的听到了衣衫被冷风吹起,所发出的猎猎之声。她眯着双眼朝前方看去,她看到了一个人正踉踉跄跄的走着路,那人像是喝多了酒,又像是受了重伤。 当二人要擦肩而过时,他们才看清了对方。 漉竹看到了伤痕累累的虞环子,虞环子看到了如同水中浮萍的漉竹。漉竹扶住虞环子,终的是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道“大师兄是谁伤了你” 虞环子微笑着,推开了漉竹,轻声道“走,快走”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正文 第四十八章 谎言与伤 黑夜的巨衾压的人喘不过气。 虞环子的眼神变了又变,时而温柔,时而狠厉。 漉竹迷惑,不解,她颤声问道“为什么” 虞环子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师妹,我要跟你说一句真话。” 漉竹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她道“大师兄何时欺骗过我” 虞环子微笑点头,呢喃道“是啊,我何时骗过你”他顿了顿,旋即咆哮道“你不走我就会杀了你” 漉竹怔怔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句是真话” “不错,虽然我很想骗你,但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为什么” 这夜里,漉竹好像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为什么漉竹心中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想用这黑夜的衾布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钻进土里,屏住呼吸,再也不抬起头” 虞环子苦笑道“师妹,你不晓得,方才在长生林里,天雀子突然偷袭了我。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告诉我,说他很透了我。他恨我,恨你他恨我受师尊器重,他恨你心里没他。他就当着我的面,毁掉了长生林。他还在我面前大声宣誓,说要去禀告师尊,说这长生林是我与师妹同外人一起毁去的师妹,快走师父派来追杀咱们的人,就要来了” 漉竹的眼神很冷,她这次不再问为什么,而是道“长生林不是我毁的,师尊也绝不会派人来追杀我。” 虞环子窘着眉头,满腹失望的说道“师妹,你难道不信大师兄么” 漉竹微笑道“大师兄,除了师父,漉竹最信任的就是大师兄你。师尊同样也信任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师尊一面,当面向师尊把事情缘由给讲个清楚。” 虞环子淡淡的道“师妹,长生林可是师尊的命啊如今长生林被毁,但凡今夜出现在长生林的人,不管有没有毁坏长生林,师尊都会杀他泄愤。” 漉竹道“师尊绝不会是非不分,滥杀无辜。” 虞环子冷笑一声,道“若你早入门几年,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师妹,我再问你,你当真不走,是不是” 漉竹点头道“不走。” 虞环子微笑道“那好,师兄便亲手杀了你,然后再自刎。我绝不会让其他人,来玷污你的身躯” 漉竹抱着双手放在胸前,她佝偻着身子,哭喊道“师兄你为何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去当面跟师尊说个明白” 刺啦 虞环子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吼道“你看” 漉竹看到了,她看到虞环子的上半身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身。暗红色的文身图案千奇百怪,有仙鹤,有八卦,有古松,有仙人 虞环子惨然一笑,道“师妹,你应该熟悉这些图案吧。” 漉竹怔怔的点了点头。 虞环子道“在我七岁时,只因把师尊的一颗丹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师尊他竟然就把我按在了滚烫的丹炉上师妹,人会说谎话,但伤痕不会。你现在应该明白,师尊是个怎样的人了吧你快走,走的越远越好,我来挡住追兵。如此,你我二人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日师妹” 漉竹泫然欲泣,婆娑之时,无语凝噎。 她不明白,怎的出来一次,自己就无家可归了若是能重来,她即使违抗师命,也要留在地宫里。若是她留在地宫里,听完东野道人讲经后,她便能回房,给小师妹编完那半个头环,给七师兄缝补好道袍,给三十师弟做一双鞋子 但这一切,不知怎的,全都化作了飞灰。 漉竹呆呆的转过了身子,如同行尸走肉。 虞环子看着漉竹的背影忽的松了一口气,即使他的心再冰冷,也无法做到在凝视着漉竹真挚的双眸,而对其痛下杀手。虞环子抬起了手臂,他的手直直的伸着,指尖碰住了漉竹的后背。 漉竹感觉到虞环子指尖的寒意,身躯一颤。只要虞环子有意,他便能轻而易举的把手刺入漉竹的身躯,摘下漉竹那颗滚烫的,有力搏动的心脏。 突然,虞环子手掌一翻,用掌心贴住了漉竹的后背。他微微一笑,轻轻把漉竹往前一推,道“走吧。” 有七名道士打北方奔来,虞环子对漉竹暴喝道“走”说罢,他飞身朝那七名道士迎去。 漉竹心下纠结,她既想上前去帮虞环子,但又不想辜负了虞环子的一番苦心。一时间她算是没了注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七名道士正是由东野道人派出,领头的是东野座下三弟子白羊子,莫奈子等人跟随其后。群道瞧见虞环子自当是大喜,而虞环子看见漉竹仍留在原地,不由心下一沉。他回眸凝视着白羊子,陡然喝道“休要带走漉竹师妹”说罢,虞环子便似疯了一般朝着白羊子冲杀而去。 白羊子蓦的一凛,当虞环子的拳头快要砸到他面门时,他才幡然醒悟,大喝道“结北斗七星阵”这当儿里容不得其他六道多想,以白羊子为天玑位,一个北斗七星阵登时结成。白羊子陡然抬手,用双掌接住了虞环子的两个拳头。旋即,天枢与摇光两位上的道士同时攻上了虞环子的腰身两侧。 虞环子并无闪避之意,生生的受了这两计重拳。霎时,虞环子昂起头颅,喷出一口鲜血。白羊子一惊,朗声道“擒住便可,莫要伤了大师兄”与此同时,虞环子凄凄一笑道“漉竹师妹你想让我的血白流么” 漉竹心神巨颤,她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大喊出声,深深的望了虞环子一眼后,她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羊子喝道“走去把漉竹师妹给擒回来” 虞环子冷声道“若你们要去追漉竹师妹,那便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吧” “大师兄你唉” 白羊子无奈一拍掌,问道“漉竹师妹跟长生林被毁有关,大师兄何苦还如此维护她” 虞环子淡淡道“毁了长生林的是天雀子,师妹并未插手。方才师妹告诉我说,她已与天雀子私定终生,还珠胎暗结”听到“珠胎暗结”这四个字儿,七道均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虽各异,但都精彩的很。虞环子顿了顿,接着道“天雀子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师妹也晓得,但她求我,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天雀子一命。待得她分娩后,她便回去替天雀子一死。你们说,我怎能不答应” 白羊子冷哼道“这个该死的天雀子大师兄,你说的对。师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错,我们不该为难她们母子。但我们也绝不能让师妹替天雀子那个混账抵命” “嘭” 虞环子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哭道“师妹你怎么就不管爱你疼你的大师兄了你让我饶天雀子一命,但那不就是在要我的命么”虞环子哭的令人心碎,白羊子等人唏嘘不已。在他们眼里,虞环子跟漉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早晚是要结成道侣的。但漉竹竟然跟天雀子勾搭到了一起,这令他们始料不及。 白羊子沉声道“师兄,你放心,天雀子便由师弟来杀” 虞环子咳嗽两声,喷出了些血沫,他低声道“快,快扶我回去见师尊,我要向他老人家,替漉竹师妹求请” 榕树林,地宫里。 东野道人死死的掐着自己的鼻梁,颤着声音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不回来,就是怕为师要他们的命” 白羊子作揖道“请师尊放心,弟子定把天雀子的头颅给取来” 东野道人摇头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 虞环子跪在丹炉前,咳嗽两声,嗤笑道“师尊,您经历了数百年风雨,难道还没看穿一个情字么世间的痴儿女们,为了一个情字,置父母亲人于不顾的,难道还少吗” 东野道人淡淡的道“为师的确不懂,这么多年来,为师只读懂了两个字,那便是孤寂。被困一隅两百年,后又轮回十世,为师活的这三百年,说起来可比一千年都要久。为师老了,人老了便想求团圆。所以为师把你们这帮弟子,皆视如己出,当作亲生的孩儿,从小到大,用心培养。难道为师,会为了一片区区的长生林,便要了他们的命么老大,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七岁那年,为师吩咐你炼丹,你因打盹儿,身子趴在了烧红的丹炉上,你被伤的奄奄一息。为师为了救治你,花了整整六年,那六年为师本该闭关三次,却一次都没闭成。” 虞环子流出了眼泪,道“是徒儿不孝,自那六年以后,师尊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从两年一闭关,变成了一年一闭关。” 东野道人喃喃道“今年这一关,就将就着过去吧。但你们,务必要把天雀子跟漉竹寻回来,告诉他们,为师不怪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 “弟子遵命” 当众人散去,东野道人紧锁的眉头还是不愿意解开。他一人坐在高大的丹炉之顶,瀑布似的白须都快要垂到地上。他如一尊生满锈迹的雕塑,又如一块风干的腊肉。或许只有活了三百年,看尽了世间百态,经历了一个国家从兴盛到落没,才能体会到他所理解的那种孤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梆” 四更了。 在灯火阑珊里,瞧见一个姑娘,那姑娘身上的衣衫都被冷下来的水雾给浸湿了,黏黏的,全贴着皮肉。姑娘弯着腰,正拿着一个水瓢不停搅动着浴桶里的汤水。姑娘把水漉漉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缓步来至床边,伸开双臂,把床上的男子抱坐起来。仅是如此,姑娘就已吃力非常。 忽的,姑娘听见一声轻咦,她面前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二人就这样呆呆的对视了半晌,男子捂着小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要被你给弄坏了。” 姑娘俏脸一红,捶打了男子胸膛两下,娇嗔道“公子,你胡说什么呢” 董平动了动快裂开的身子,揉了揉不停发出阵痛的小腹,道“我说鹃儿姐你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对我做了坏事。” 杜鹃嘟着嘴,颇是委屈的说道“自打公子你被奶奶带回来,奴婢便一直忙里忙外的伺候,打水烧水,水凉了又热,几个时辰了都没闭眼,怎的就做坏事了” “许东芝”董平暗道不妙,他忙的闭眼,打坐运气。“ 这”董平睁开双眼,眸子里的闪闪光彩喜忧参半,他喜的是自己的修为不知怎的就增长了数倍,他忧的是自己的经脉与气宫变的一团糟,以后的修炼怕是不会再有寸进。 他一把拉着杜鹃在其身边坐下,问道“鹃儿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的是被许东芝给带回来的” 杜鹃低着头,搓着手指,嘟囔道“公子都不知道,奴婢又怎的知道。” “好鹃儿姐,你就快跟我说说。”董平一把抱住杜鹃,来回摇晃。 杜鹃娇呼道“公子,你快停下,奶奶说你该静养”董平微笑道“鹃儿姐要是不生气了,那我便不动了。”说着,董平又用力摇晃了杜鹃两下。 杜鹃扑哧一笑,道“奴婢说就是,公子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董平停了下来。杜鹃凝视了他的脸庞许久,忽的把两条葱白玉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头依偎在他的怀里。董平一怔,旋即微笑着抚起了杜鹃的一头青丝。董平暗道“我想沥儿跟飘飘了。”杜鹃正欲说话时,董平却先开口了,他道“娟儿姐,多谢你。” 杜鹃抬头,盯着董平的下巴,不解道“公子,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客套话来” 董平微笑道“不是客套话,是真心话。我欠每个真心待我的人,一句多谢,跟一句抱歉。” 杜鹃痴痴的道“公子,这当真是你的真心话么” 董平微笑道“我哪里像骗人的” 杜鹃笑道“公子每次说骗人,都像是在说真话。而每次说真话”说道此处,杜鹃突然不言语了。董平纳闷儿,问道“我说真话时怎么了” 杜鹃微笑道“其实奴婢根本就分不清公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董平哑然失笑,道“鹃儿姐以前肯定不会说这种没规矩的话。” 杜鹃抱的更紧了一些,她道“那就趁公子还宠着奴婢,让奴婢多放肆一些。” 董平微笑道“下下下下下下不为例。” 杜鹃笑道“谢谢公子。” 董平笑道“说谢谢你。” 杜鹃调皮的说道“谢谢董平。” 董平一怔,杜鹃这无心的话语,在他听来,却是一语双关。过了半晌,他喃喃道“对,谢谢董平前二十多年,我一直在骂老天,但这两年,我却常对他说谢谢,感谢它送来这么多人,来待我好。” “若若是有一天,待公子好的人,转头去对别人好了,公子会怎么办”杜鹃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平微笑道“那就让她们去吧,我向来没有过一心一意,又何必苛求别人三心二意。但我知道,待我好的人,是绝不会走的。” 杜鹃低声问道“为什么” 董平笑道“因为凡是愿意待我好的人,那人品自然比我好百倍。否则,她们绝不会多看我一眼。” 杜鹃轻声笑道“公子把自己给看扁了。” 董平微笑道“行了,说说,我为什么是被许东芝给带回来的。”董平只记得,自己在街角打了个坐,其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杜鹃缓缓道“这也是听林大哥跟奶奶说的,林大哥说在回城的路上碰见了公子你,当时公子你吓人的很,出手就要杀了林大哥。辛亏当时奶奶及时赶到,拦住了公子你。奶奶说公子你是练功走火入魔,奶奶便让林大哥回家烧水,她给公子你就地运功调节。当林大哥回来后,又过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奶奶才带公子你回来。之后之后公子就醒了。” 董平心中嘀咕起来“我大概是晓得了,那许东芝让我熬的药,的确是一种厉害的毒药。一种厉害到连易不在都分辨不出来的毒药,而许东芝说我练功走火入魔,定然也是在扯谎。这一身莫名其妙的真气,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想罢,董平接着问道“许东芝在哪里” 杜鹃道“奶奶看上去乏累的紧,她一回来,便回房去休息了,还嘱咐奴婢们,谁都不许去打搅她。” 董平点点头,不再问了。 杜鹃微笑道“好啦公子,该去洗澡了。奶奶说过,洗个热水澡,对公子的身子有所裨益。” 说着,杜鹃便要起身,而这次,董平却拉住了她,微笑道“这几日,天儿越来越凉了。” 杜鹃笑道“是啊,该多加几件衣裳了。” 董平笑道“鹃儿姐的身子很热乎。” 杜鹃先是脸色一红,但旋即便落落大方的说道“是啊,热乎的像个宝贝” 黑夜的巨衾压的人喘不过气。 虞环子的眼神变了又变,时而温柔,时而狠厉。 漉竹迷惑,不解,她颤声问道“为什么” 虞环子沉吟了片刻,低声道“师妹,我要跟你说一句真话。” 漉竹不自禁的微笑起来,她道“大师兄何时欺骗过我” 虞环子微笑点头,呢喃道“是啊,我何时骗过你”他顿了顿,旋即咆哮道“你不走我就会杀了你” 漉竹怔怔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句是真话” “不错,虽然我很想骗你,但这句话的确是真的。” “为什么” 这夜里,漉竹好像说的最多的三个字就是为什么漉竹心中呢喃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想用这黑夜的衾布裹住自己的身子,然后钻进土里,屏住呼吸,再也不抬起头” 虞环子苦笑道“师妹,你不晓得,方才在长生林里,天雀子突然偷袭了我。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告诉我,说他很透了我。他恨我,恨你他恨我受师尊器重,他恨你心里没他。他就当着我的面,毁掉了长生林。他还在我面前大声宣誓,说要去禀告师尊,说这长生林是我与师妹同外人一起毁去的师妹,快走师父派来追杀咱们的人,就要来了” 漉竹的眼神很冷,她这次不再问为什么,而是道“长生林不是我毁的,师尊也绝不会派人来追杀我。” 虞环子窘着眉头,满腹失望的说道“师妹,你难道不信大师兄么” 漉竹微笑道“大师兄,除了师父,漉竹最信任的就是大师兄你。师尊同样也信任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师尊一面,当面向师尊把事情缘由给讲个清楚。” 虞环子淡淡的道“师妹,长生林可是师尊的命啊如今长生林被毁,但凡今夜出现在长生林的人,不管有没有毁坏长生林,师尊都会杀他泄愤。” 漉竹道“师尊绝不会是非不分,滥杀无辜。” 虞环子冷笑一声,道“若你早入门几年,怕就不会这么说了。师妹,我再问你,你当真不走,是不是” 漉竹点头道“不走。” 虞环子微笑道“那好,师兄便亲手杀了你,然后再自刎。我绝不会让其他人,来玷污你的身躯” 漉竹抱着双手放在胸前,她佝偻着身子,哭喊道“师兄你为何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去当面跟师尊说个明白” 刺啦 虞环子扯开了衣襟,露出了胸膛,吼道“你看” 漉竹看到了,她看到虞环子的上半身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身。暗红色的文身图案千奇百怪,有仙鹤,有八卦,有古松,有仙人 虞环子惨然一笑,道“师妹,你应该熟悉这些图案吧。” 漉竹怔怔的点了点头。 虞环子道“在我七岁时,只因把师尊的一颗丹药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师尊他竟然就把我按在了滚烫的丹炉上师妹,人会说谎话,但伤痕不会。你现在应该明白,师尊是个怎样的人了吧你快走,走的越远越好,我来挡住追兵。如此,你我二人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日师妹” 漉竹泫然欲泣,婆娑之时,无语凝噎。 她不明白,怎的出来一次,自己就无家可归了若是能重来,她即使违抗师命,也要留在地宫里。若是她留在地宫里,听完东野道人讲经后,她便能回房,给小师妹编完那半个头环,给七师兄缝补好道袍,给三十师弟做一双鞋子 但这一切,不知怎的,全都化作了飞灰。 漉竹呆呆的转过了身子,如同行尸走肉。 虞环子看着漉竹的背影忽的松了一口气,即使他的心再冰冷,也无法做到在凝视着漉竹真挚的双眸,而对其痛下杀手。虞环子抬起了手臂,他的手直直的伸着,指尖碰住了漉竹的后背。 漉竹感觉到虞环子指尖的寒意,身躯一颤。只要虞环子有意,他便能轻而易举的把手刺入漉竹的身躯,摘下漉竹那颗滚烫的,有力搏动的心脏。 突然,虞环子手掌一翻,用掌心贴住了漉竹的后背。他微微一笑,轻轻把漉竹往前一推,道“走吧。” 有七名道士打北方奔来,虞环子对漉竹暴喝道“走”说罢,他飞身朝那七名道士迎去。 漉竹心下纠结,她既想上前去帮虞环子,但又不想辜负了虞环子的一番苦心。一时间她算是没了注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七名道士正是由东野道人派出,领头的是东野座下三弟子白羊子,莫奈子等人跟随其后。群道瞧见虞环子自当是大喜,而虞环子看见漉竹仍留在原地,不由心下一沉。他回眸凝视着白羊子,陡然喝道“休要带走漉竹师妹”说罢,虞环子便似疯了一般朝着白羊子冲杀而去。 白羊子蓦的一凛,当虞环子的拳头快要砸到他面门时,他才幡然醒悟,大喝道“结北斗七星阵”这当儿里容不得其他六道多想,以白羊子为天玑位,一个北斗七星阵登时结成。白羊子陡然抬手,用双掌接住了虞环子的两个拳头。旋即,天枢与摇光两位上的道士同时攻上了虞环子的腰身两侧。 虞环子并无闪避之意,生生的受了这两计重拳。霎时,虞环子昂起头颅,喷出一口鲜血。白羊子一惊,朗声道“擒住便 可,莫要伤了大师兄”与此同时,虞环子凄凄一笑道“漉竹师妹你想让我的血白流么” 漉竹心神巨颤,她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大喊出声,深深的望了虞环子一眼后,她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白羊子喝道“走去把漉竹师妹给擒回来” 虞环子冷声道“若你们要去追漉竹师妹,那便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吧” “大师兄你唉” 白羊子无奈一拍掌,问道“漉竹师妹跟长生林被毁有关,大师兄何苦还如此维护她” 虞环子淡淡道“毁了长生林的是天雀子,师妹并未插手。方才师妹告诉我说,她已与天雀子私定终生,还珠胎暗结”听到“珠胎暗结”这四个字儿,七道均倒吸一口凉气,面色虽各异,但都精彩的很。虞环子顿了顿,接着道“天雀子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死罪,师妹也晓得,但她求我,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饶天雀子一命。待得她分娩后,她便回去替天雀子一死。你们说,我怎能不答应” 白羊子冷哼道“这个该死的天雀子大师兄,你说的对。师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错,我们不该为难她们母子。但我们也绝不能让师妹替天雀子那个混账抵命” “嘭” 虞环子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嚎哭道“师妹你怎么就不管爱你疼你的大师兄了你让我饶天雀子一命,但那不就是在要我的命么”虞环子哭的令人心碎,白羊子等人唏嘘不已。在他们眼里,虞环子跟漉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早晚是要结成道侣的。但漉竹竟然跟天雀子勾搭到了一起,这令他们始料不及。 白羊子沉声道“师兄,你放心,天雀子便由师弟来杀” 虞环子咳嗽两声,喷出了些血沫,他低声道“快,快扶我回去见师尊,我要向他老人家,替漉竹师妹求请” 榕树林,地宫里。 东野道人死死的掐着自己的鼻梁,颤着声音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不回来,就是怕为师要他们的命” 白羊子作揖道“请师尊放心,弟子定把天雀子的头颅给取来” 东野道人摇头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 虞环子跪在丹炉前,咳嗽两声,嗤笑道“师尊,您经历了数百年风雨,难道还没看穿一个情字么世间的痴儿女们,为了一个情字,置父母亲人于不顾的,难道还少吗” 东野道人淡淡的道“为师的确不懂,这么多年来,为师只读懂了两个字,那便是孤寂。被困一隅两百年,后又轮回十世,为师活的这三百年,说起来可比一千年都要久。为师老了,人老了便想求团圆。所以为师把你们这帮弟子,皆视如己出,当作亲生的孩儿,从小到大,用心培养。难道为师,会为了一片区区的长生林,便要了他们的命么老大,你应该还记得吧。你七岁那年,为师吩咐你炼丹,你因打盹儿,身子趴在了烧红的丹炉上,你被伤的奄奄一息。为师为了救治你,花了整整六年,那六年为师本该闭关三次,却一次都没闭成。” 虞环子流出了眼泪,道“是徒儿不孝,自那六年以后,师尊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从两年一闭关,变成了一年一闭关。” 东野道人喃喃道“今年这一关,就将就着过去吧。但你们,务必要把天雀子跟漉竹寻回来,告诉他们,为师不怪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 “弟子遵命” 当众人散去,东野道人紧锁的眉头还是不愿意解开。他一人坐在高大的丹炉之顶,瀑布似的白须都快要垂到地上。他如一尊生满锈迹的雕塑,又如一块风干的腊肉。或许只有活了三百年,看尽了世间百态,经历了一个国家从兴盛到落没,才能体会到他所理解的那种孤寂。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梆梆梆梆” 四更了。 在灯火阑珊里,瞧见一个姑娘,那姑娘身上的衣衫都被冷下来的水雾给浸湿了,黏黏的,全贴着皮肉。姑娘弯着腰,正拿着一个水瓢不停搅动着浴桶里的汤水。姑娘把水漉漉黏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缓步来至床边,伸开双臂,把床上的男子抱坐起来。仅是如此,姑娘就已吃力非常。 忽的,姑娘听见一声轻咦,她面前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二人就这样呆呆的对视了半晌,男子捂着小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要被你给弄坏了。” 姑娘俏脸一红,捶打了男子胸膛两下,娇嗔道“公子,你胡说什么呢” 董平动了动快裂开的身子,揉了揉不停发出阵痛的小腹,道“我说鹃儿姐你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对我做了坏事。” 杜鹃嘟着嘴,颇是委屈的说道“自打公子你被奶奶带回来,奴婢便一直忙里忙外的伺候,打水烧水,水凉了又热,几个时辰了都没闭眼,怎的就做坏事了” “许东芝”董平暗道不妙,他忙的闭眼,打坐运气。“这”董平睁开双眼,眸子里的闪闪光彩喜忧参半,他喜的是自己的修为不知怎的就增长了数倍,他忧的是自己的经脉与气宫变的一团糟,以后的修炼怕是不会再有寸进。 他一把拉着杜鹃在其身边坐下,问道“鹃儿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的是被许东芝给带回来的” 杜鹃低着头,搓着手指,嘟囔道“公子都不知道,奴婢又怎的知道。” “好鹃儿姐,你就快跟我说说。”董平一把抱住杜鹃,来回摇晃。 杜鹃娇呼道“公子,你快停下,奶奶说你该静养”董平微笑道“鹃儿姐要是不生气了,那我便不动了。”说着,董平又用力摇晃了杜鹃两下。 杜鹃扑哧一笑,道“奴婢说就是,公子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董平停了下来。杜鹃凝视了他的脸庞许久,忽的把两条葱白玉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把头依偎在他的怀里。董平一怔,旋即微笑着抚起了杜鹃的一头青丝。董平暗道“我想沥儿跟飘飘了。”杜鹃正欲说话时,董平却先开口了,他道“娟儿姐,多谢你。” 杜鹃抬头,盯着董平的下巴,不解道“公子,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客套话来” 董平微笑道“不是客套话,是真心话。我欠每个真心待我的人,一句多谢,跟一句抱歉。” 杜鹃痴痴的道“公子,这当真是你的真心话么” 董平微笑道“我哪里像骗人的” 杜鹃笑道“公子每次说骗人,都像是在说真话。而每次说真话”说道此处,杜鹃突然不言语了。董平纳闷儿,问道“我说真话时怎么了” 杜鹃微笑道“其实奴婢根本就分不清公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董平哑然失笑,道“鹃儿姐以前肯定不会说这种没规矩的话。” 杜鹃抱的更紧了一些,她道“那就趁公子还宠着奴婢,让奴婢多放肆一些。” 董平微笑道“下下下下下下不为例。” 杜鹃笑道“谢谢公子。” 董平笑道“说谢谢你。” 杜鹃调皮的说道“谢谢董平。” 董平一怔,杜鹃这无心的话语,在他听来,却是一语双关。过了半晌,他喃喃道“对,谢谢董平前二十多年,我一直在骂老天,但这两年,我却常对他说谢谢,感谢它送来这么多人,来待我好。” “若若是有一天,待公子好的人,转头去对别人好了,公子会怎么办”杜鹃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平微笑道“那就让她们去吧,我向来没有过一心一意,又何必苛求别人三心二意。但我知道,待我好的人,是绝不会走的。” 杜鹃低声问道“为什么” 董平笑道“因为凡是愿意待我好的人,那人品自然比我好百倍。否则,她们绝不会多看我一眼。” 杜鹃轻声笑道“公子把自己给看扁了。” 董平微笑道“行了,说说,我为什么是被许东芝给带回来的。”董平只记得,自己在街角打了个坐,其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杜鹃缓缓道“这也是听林大哥跟奶奶说的,林大哥说在回城的路上碰见了公子你,当时公子你吓人的很,出手就要杀了林大哥。辛亏当时奶奶及时赶到,拦住了公子你。奶奶说公子你是练功走火入魔,奶奶便让林大哥回家烧水,她给公子你就地运功调节。当林大哥回来后,又过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奶奶才带公子你回来。之后之后公子就醒了。” 董平心中嘀咕起来“我大概是晓得了,那许东芝让我熬的药,的确是一种厉害的毒药。一种厉害到连易不在都分辨不出来的毒药,而许东芝说我练功走火入魔,定然也是在扯谎。这一身莫名其妙的真气,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想罢,董平接着问道“许东芝在哪里” 杜鹃道“奶奶看上去乏累的紧,她一回来,便回房去休息了,还嘱咐奴婢们,谁都不许去打搅她。” 董平点点头,不再问了。 杜鹃微笑道“好啦公子,该去洗澡了。奶奶说过,洗个热水澡,对公子的身子有所裨益。” 说着,杜鹃便要起身,而这次,董平却拉住了她,微笑道“这几日,天儿越来越凉了。” 杜鹃笑道“是啊,该多加几件衣裳了。” 董平笑道“鹃儿姐的身子很热乎。” 杜鹃先是脸色一红,但旋即便落落大方的说道“是啊,热乎的像个宝贝”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阅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蛇在吞象 三辆拉着朱漆大木箱的牛车,跟在一辆由两匹黑马拉着的雕花红木车后,向着临安城缓缓行进着。 一穿着酱紫色熟罗袍子的老者正端坐在马车车厢内,老者很胖,红光满面,头发也黑漆油亮。若是不去看他的满面褶皱,定想不到这人已快年过七旬了。老者坐在车内很是惬意,他的面前摆有一水盆大小的木桌,木桌上摆着酒水小菜。 老者本正自酌自饮,忽的马车一颠,把老者手中酒杯里的酒全都震了出来,洒了老者一身。这时,马车也停了下来。老者目露愠色,颇具威严的喝道“怎么了!” 车夫回道“老爷,前面挡了个人。” 老者冷声道“不长眼的东西,从他身上辗过去!” 车夫回道“老爷,是个女子。” 老者一怔,旋即和颜悦色的笑道“绕一下吧。” 车夫赶着马车离了平坦的道路,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行了一下子,车才重驶到路面上。但就这一下子,老者那张小桌已倾斜了过去,酒菜洒满了车厢。 老者勃然大怒,喝道“停车!” 车停了下来,老者挪动着臃肿的身子,颇为狼狈的钻出了车厢。他对车夫道“去把那挡路的女子捉过来,打她三十鞭!” 车夫深知这老者霸道,虽不愿意,但也不敢反驳。他拿着马鞭,笑道“是,小人这就去。” 车夫持着鞭子,来到那挡路女子面前。女子生的秀美,但一双美眸间全是迷茫无助,这番姿态惹人生怜。女子的衣衫很整洁,她看上去像是个爱干净的人,但她此时却全然不嫌弃土路脏,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盘坐在地。 车夫低声道“姑娘,姑娘?” 车夫喊了两声,女子才怔怔的回过神来,她问道“怎的了?” 车夫道“姑娘,一会儿我要在你身后的地上抽几鞭子,你不要动,我不会伤了你。” 女子微微一笑,喃喃道“你就算抽在我身上,怕也是伤不了我。” 车夫没听见女子说话,见她笑,便认为她同意了。车夫站在女子身后,“啪”的一鞭子就抽在了地上,击起飞尘。车夫站的位置很巧妙,再借着夜色掩盖,人从后面瞧上去,当真就会觉得他的鞭子抽在了女子的身上。 老者在后方观望着,他看着车夫用鞭子抽打女子,莫名亢奋起来。他搓搓手,自己也想过上一把瘾。老者大步走上前去,车夫听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若是让老者晓得他弄虚作假,他这半条命可就算交待出去了。车夫的手一滑,一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女子身躯微颤,她心中直道“为何,为何你也要骗我?” 老者此时已抢身过来,他一把将车夫推开,不由分说的便从车夫手里夺过了马鞭。 “啊呀!” 老者的鞭子还没落下去,他手腕便被女子捏住了,女子的手劲儿极大,就像是一把钢钳,死死的咬住了老者裂开的干皱皮肤。老者吱哇乱叫个不停,但他的双眼却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不愿挪开。 这女子的姿容虽只是中上,但女子身上那股出尘气质,就已把世间的女子盖下去了七成。 女子见自己拿错了人,忙的放手,道“对不住了,老人家。” 老者来不及揉揉自己的手腕,而是一鞭子抽在了车夫身上,他沉声道“恶仆!敢当着本老爷的面欺男霸女!看我不打死你!” 女子笑了出来,她道“若没有主人家的命令,他又怎敢擅作主张呢?老人家,是你让他来打我的吧?” 老者的手停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这……”老者哑了片刻后,微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老夫生性和善,平日里对这些下人缺乏管教,这也让就他们慢慢的没了规矩。”不等女子说话,老者又道“姑娘打哪里来,为何独坐此处?这夜里不太平,姑娘还是早些回家的好,若姑娘不嫌弃,老夫可载姑娘一程。” 女子的神色又陷入迷茫,她摇头道“家?我已经没家了,又何谈回家?” 老者闻言一喜,但眉头却是一皱,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不管怎么说,一个女儿家留在这荒郊野外,也不成体统。这样吧姑娘,你坐老夫的车,老夫先带你进城。”老者此言好似对女子有所触动,她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对,我要进城!” 老者派几个车夫去打扫车厢,他对女子说道“敢问姑娘芳名?”女子没理他,老者也不气馁,他笑道“老夫姓潘名仁和,姑娘称呼老夫仁和便可。”这老者说话已几近放肆了,他这年纪都快当这女子的爷爷了,怎还有脸让别人直呼他的名字。 女子怔怔的,也不与老者交谈,任由老者在一旁自言自语,老者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他道“姑娘是否婚嫁?老夫膝下有一独子,相貌人品,皆是端正,若姑娘有意,可与犬子结为连理。”老者暗道“家里的老太婆着实霸道,这多年来,连个妾室都不让我纳。幸好还有我那宝贝儿子,但凡是我看上的女人,都让庆儿娶回门,瓜田李下,一女侍二夫,倒也快哉。唉,如此一琢磨,更是不能让庆儿受牢狱之灾了。” 车厢已打扫干净,女子先上了车。老者心下更是欢喜,他暗道“这女子看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也不避讳男女,莫非她就要在车上与老夫我颠鸾倒凤?”老者正心猿意马之时,忽听一声马吟,旋即,那车夫就喊道“老爷,她把车驾走了!” 老者登时恍过神来,他向前一望,只见那马车已奔出去了二三十丈,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老者呲牙喊道“还不快追!” 漉竹裹了裹道袍,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瞧去,她心道“你骗了我许多次,那我也骗你一次。但这马车我是会还你的,你往前走走,便能瞧见了。” 女子自当就是漉竹了,她自从跟虞环子分别后,便一直漫无目的的游荡着。走累了,就坐下歇歇。漉竹此时心下茫然,她一直在说服自己,自己是在梦里。但肩头上火辣辣的痛楚,却把她从梦里拉了回来。 这不是梦,还得崴着脚活下去。 潘仁和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摆了一道。他上了牛车,让四个车夫把衣裳全脱了,盖在自己身上。车夫们着膀子赶车,头发丝儿都冻僵了。 潘仁和笑道“伙计们,今夜你们便受些委屈,待得回去了,老爷我自当重重赏你们!”车夫们在心里破口大骂,嘴上谄媚道谢。 潘仁和其实是极不愿意去临安的,因为每次去临安,他都要花上一大笔的银子。摸摸身边的朱漆箱子,潘仁和只觉肉疼。但这次为了潘庆,他也不得不来了。潘仁和嘀咕道“张骏若是没被贬,只要他一句话,庆儿便能安然无恙的从牢里出来。但我这把兄弟万依硪,可是个不办事儿的主啊。这些银子,怕也不够他塞牙缝的。”潘仁和越想越气,再加上方才被漉竹戏耍了一遭,登时便双气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四个车夫偷着笑,巴不得潘仁和现在就去死。 死?死! 忽的,打头的车夫拉着牛角,停下了板儿车。挡的后面两驾马车也走不动了,潘仁和吼道“做什么!” 那车夫笑道“伙计们!你们说这九口朱漆箱子里装了多少银子!”他的声音在发颤。 潘仁和心下一凛,忙说道“你们三个拉一辆牛车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我潘家!” 那车夫没理他,又是问道“伙计们!你们说这九口朱漆箱子里装了多少银子!” 潘仁和抓紧衣衫,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此刻,凝重的夜色好似化作了秤砣,压在了场中每个人的心上。静了半晌,忽的另一个车夫嗫喏道“少说……少说也有个三四万两白银。” 潘仁和那车上坐着的两个车夫,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他。二人的眼神绿油油的,像是饿急了的豺。 潘仁和吓得一哆嗦,赶忙滚到地上,跪了下去,他抱着拳,哆哆嗦嗦的说道“几位大爷,咱们可都是平头百姓,你们可别因一时糊涂,办了后悔终生的错事啊!这三车银子,都是你们的,你们随便拿!” 为潘仁和赶车的那车夫跳下了车,来至潘仁和面前,笑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他便去扶潘仁和。潘仁和任由这车夫把自己扶起来,他此时再看这四个车夫,只瞧他们都憨厚的笑着,眼眸中也不再散发贪婪的绿光。潘仁和刚舒了口气,但旋即,钻心的痛楚从他小腹处传来。他想叫,但他的嘴已被身旁的车夫给捂住了。只瞧那车夫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倒握着马鞭,鞭子柄正血淋淋的扎在潘仁和的肚脐眼儿里。 没过多久,潘仁和便直挺挺的在地上,咕嘟嘟的鲜血源源不绝的从他肚脐眼儿里翻涌上来。 另外三个车夫已炸开了锅,一人道“老爷都说要把银子给咱们了,你还杀他做什么!” 另一人道“我看杀的好!潘仁和势力大的很,若他不死,这银子能在咱们手里热乎几天?” 第三人是开头停车的那车夫,他没有吵,颇为冷静的说道“三车银子,四个人怎么分?”另外两人闻言,静了下来。 杀人的车夫坐到地上,微笑道“杀了这老狗,我痛快,银子我不要,你们分去吧。” 第三人摆手道“不行,人是你杀的,这银子你总要拿一份!” 杀人的车夫摇头道“那行,你们各从自己的车上拿些银子,分给我就得了。” 三人点点头,各自挑了一辆牛车,各打开了一口朱漆箱子。三人都傻了,眼也被那白花花的银子给灼瞎了。三人把满箱时白银,当作白花花的小娘们儿一样摸来摸去。 足足过了片刻,三人才回过神来,准备取些银子送给杀人的车夫。但他们的手好似在箱子里扎了根,怎的都拿不出去。三人不约而同的弯下腰往箱子深处翻找起来,他们想着,总会有小一些的银子吧。 他们没瞧见,杀人的车夫拿着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正来回在他们身后徘徊。 “啪!啪!啪!”三声脆响,划破了夜空。 当他们的头骨碎裂时,脸上仍带着满足,纠结的笑意。 杀人的车夫拍打着胸脯,嘶声竭力的咆哮道“人是我杀得!你们凭什么来分我的银……”最后一个字儿还没说出口,杀人的车夫就闻见了口臭味儿与血 腥味儿。他的喉咙被一张大嘴给咬断了,杀人的车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头看去,只瞧见一双充满仇恨,但又有些许释然的双眸,正盯着他。那是属于潘仁和的。但此时,那双眸子更多的是充满了死寂。 离此处一里开外,有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着。 当夜尽天明以后,只见这荒野上,有五具身上布满脚印的尸体,三辆板车,九口空箱子,没有牛。 …… …… 董平悠悠的睁开了双眼,他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白羊,微微一笑。鹃儿姐说的不错,她的身子的确是宝贝,一块儿让人爱不释手的宝贝。 杜鹃也睁开了眼,但她一瞧见董平正直勾勾的盯着她瞧,不由惊呼一声,赶忙把眼重新闭上。杜鹃咬了咬嘴唇,红着脸问道“公子,昨夜你睡的好么?” 董平微笑道“好极了。” 杜鹃的手慢慢往下伸着,忽的她的身子一颤,不晓得碰到了什么,她的脸更红了。随后,杜鹃又把手放到了自己身上。她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不敢置信的轻声说道“公子,奴婢佩服您,您是个正人君子。怕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比不得您半分。”杜鹃有些置气,但更多的是安心。 董平轻叹道“是啊,柳下惠比不得我。快起床吧,还不晓得,你有磨牙的毛病,害得我一宿都没睡好。” 杜鹃又羞又怒,不停用粉拳捶打起董平的胸口。董平格格笑个不停,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起了床,杜鹃服侍董平洗漱,董平给杜鹃贴上了花黄。二人就像是一对儿你侬我侬的情人,但又处处透露着诡异。 饭已备好。 看着杜鹃,林三川,碧音,若儿,虽只是一日未见,但董平却觉得距离上次见她们,已过去许多时日了。 董平开口道“奶奶呢?” 碧音忙道“回公子,奶奶要的鲫鱼羹还在炉上炖着呢。待炖好了,奴婢便给奶奶送去。” 若儿笑道“奶奶真的很老么?上次我听奶奶的声音,感觉她好像就跟若儿一般大。” 杜鹃微笑道“奶奶长得可年轻呢,就算是跟若儿比,也不遑多让。” 若儿更是好奇了,她头一次想要自己的双眼能重新瞧见光亮,好看看这奶奶是幅什么模样。 董平摆手道“不必了,由我去送吧。” 若儿道“驸马爷,我姐……铁捕大人快回来了么?” 董平正欲扯个谎,随意敷衍过去,就听堂外有人沉声道“已经回来了。” 沈明月站在门槛上,她的衣衫上满是泥泞,头发也乱糟糟的,此时的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乞丐。若儿闻声,潸然泪下,她起身,朝沈明月的方向飞扑而去。沈明月迎上去,爱怜的把若儿抱在怀里。随后,她抬起头,朝董平看去。 董平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把头扭到一旁,回避着沈明月的目光。这时,有一仆人来至厅堂,道“驸马爷,您快去瞧瞧,也不知是谁在咱们大门前放了八匹死马!” 沈明月回眸,冷冰冰的说道“本捕。” 那仆人被吓得一哆嗦,林三川大笑道“好!这下咱们不用买肉吃了!” “你敢吃我的马!”沈明月的声音在林三川的耳边炸响,不知何时,她已欺到了林三川身旁。 杜鹃看沈明月像是吃了几斤火药,一回来便哆哆逼人,不由蹙眉道“铁捕大人,这里是驸马府。” “马肉虽糙些,但奶奶爱吃,去把那八匹死马都给奶奶炖了。” 沈明月看向走进厅堂的陌生少女,皱眉道“想吃马肉,本捕可以请你们,但那是官家的马,谁都不许动。” 董平甚感烦躁,这些女人,怎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硬着头皮,微笑道“铁捕大人,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的还小题大做起来了?” 沈明月冷哼一声,拉起月儿径直走出了厅堂。 “她不让奶奶吃,奶奶还就偏要吃了。” 许东芝大剌剌地坐到一把空椅子上,拿起一块儿油炸糕塞进了嘴里,含糊道“奶奶的鲫鱼羹…做好了么?” 董平看向许东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许东芝喉咙一滚,嘻嘻笑道“董孙儿,你盯着奶奶做什么?” 董平微笑道“奶奶还请回屋歇着,鲫鱼羹一熬好,孙儿就给奶奶送去。” 许东芝吮吮手指,笑道“手脚麻利些,奶奶还要等着漱口呢。”说罢,扬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和尚念经 若你很讨厌一个人,那个人又总是平白无故的来招惹你,你很想骂他一顿出气,但你又惹不起他,碰到这种两难的处境时,该如何做呢?其实,你可以变一种方法,选择夸他,夸他就行。比如说,你可以夸他的意志坚如磐石。夸他的容貌如千山暮雪。当瞧见对方笑呵呵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应承下来后,你心里就可以想了,“这人真是有意思,我骂他不是人,他也这么高兴,这种人,实在是不值得我对其高看一眼。” 这办法不仅夸了别人,还使自己感到愉悦,并且能和平解决事端,可谓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这想法在董平的脑海里闪了又闪,他此时与许东芝面对面的坐在地上铺着的软席上。董平平端着一碗鱼汤,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嘴唇不停翕动。许东芝眯着笑眼,打量着此时的董平,感觉颇为有趣:“董孙儿,你要对奶奶说些什么?” 董平的眼神坚定了下来,他长大嘴,轻声说道:“奶奶,您可真不是人。” “大胆!” 屋内响起一声清鸣,在许东芝出声呵斥时,董平已站了起来,他把端着的碗丢在地上,汤水夹杂着碎瓷片洒了一地。他居高临下,颇具威势的吼道:“许东芝,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你可晓得,昨夜我折腾了一晚上,小和尚都没立起来念经!” 许东芝歪着头,用手托腮,不解其意:“小和尚不起来念经,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跟那小和尚是朋友么?” 董平点头道:“不错,小和尚跟我一起长大,一向跟我形影不离。” 许东芝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她将声音拔高,喊道:“那我怎的从来没见过他?难不成他是拇指大小的人儿,终日藏在你的袖子里?” 董平重新坐了,心平气和的说道:“他可比拇指要大多了,但我的身上还是能藏的下他的,不过他不住在我的袖子里,而在一棵开了叉的参天大树中间吊着。他喜欢远眺风景,但大多时间却是低着头,俯视肮脏的大地。可就在昨夜,上好的风景来了,他却站不起来啦。”董平长吁短叹,说的动情。 许东芝也摆出一幅悲悯的姿态,她咿呀做作的叹了半晌后,眨巴着大眼道:“那是什么小和尚,不是小乌龟么?” 董平的额上当下像是挨了一锤子,迫使他抬起头,去跟许东芝对视。许东芝正用揶揄的眼神盯着他,抿着的嘴唇,挡着蓄势待发的笑意。董平百般情绪惧灭,到头来也只剩自嘲一笑。许东芝看着董平一张俊俏的脸蛋儿此时带着几分病态,带着些许失意,倒也笑不出来了。她把笑意憋进肚子了,打了半晌的嗝儿后,宽慰道:“董孙儿,所谓有一失,便有一得。你获得了别人苦修几十年才能拥有的功力,自当也要失去些东西。不就是不举了么,待明日,奶奶用猪尿脬套上一根老丝瓜做个假的,你再用绳子绑在腰上,那看上去不比缩头缩脑的小乌龟威风?” 董平苦笑,往日都是他这般取笑别人,今日总算是轮到他自己了。他道:“你说的倒轻巧,利人不利己的事儿,我能做么?”说罢,董平又笑了起来,不过这次不是苦笑,而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苦中作乐,也算他的一项与生俱来的本事。董平心下暗道:“罢了,这也就算是我用情不专的报应吧。” 许东芝见得董平释然,咯咯笑道:“这就对了,色是刮骨钢刀。董孙儿,你的小乌龟死了,但你可就成了真正的大乌龟,有硬邦邦的壳!” 董平一凛,暗道:“是啊,小乌龟死了,人总有一天会变成老乌龟。”想到这节,董平竟抱着脸低声啜泣起来。他此时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变得自怨自艾,多愁善感起来。许东芝哀哀一叹,心道:“他这模样,还能帮我办事么?”过了下子,许东芝又转念一想:“猪被敲了,也得哼唧几天呢,董孙儿虽跟猪一般笨,但也勉强算是个人,就任由他悲上几日。” 董平脸上挂着泪痕,抬起了头,道:“你昨夜到底做了些什么,你还想做什么,能不能讲个明白?” 许东芝道:“你问奶奶这个,奶奶就要说说你了。我明明让你把那药粉晒干了以后再用,但你呢,是不是没听奶奶的话?” 董平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点头道:“不错,我是带走了一瓶,让人瞧瞧那是不是害人的东西。” 许东芝微笑道:“告诉你,修炼之士接触到这药粉以后,其经脉会在一时间阔大十倍,并且对吸食他人真气变得极为渴望,乃至陷入癫狂境界。” 董平淡淡道:“这么说,不管我有没有听你的话,都会陷入癫狂?” 许东芝笑道:“若是你按照奶奶的方法做,情况会稍微好一些。” 董平道:“我是在清晨接触到的这药,怎的到了晚上毒性才发作?” 许东芝道:“你中毒并不严重,但奶奶寻到你时,却从你身上闻到了酒味儿。这药若是火,那酒便是油。” 董平明了,点头道:“这毒该怎么解?” 许东芝微笑道:“有两种办法,第一种,是把中毒者打晕。第二种,就是顺其自然。当然,这第二种方法只对身兼鲲鹏真气的修士有效。” 董平苦笑一声,道:“你肯定用的不是第一种方法。” 许东芝道:“不错,奶奶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寻了两个人来让你吸食功力。你应当 察觉到了,你现在的修为比之从前,不可同日而语。” 董平笑道:“但再往后,我的修为同样不会有所寸进。” 许东芝蹙着眉,问道:“你能活多久?抢来的东西,终归是抢来的。不出三年,你便会因心力衰竭而死?靠这区区三年,你能修炼到什么地步?” 董平怔怔的望着许东芝,许东芝也这般凝视着董平,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董平低下头去,释然一笑道:“是我杞人忧天了。” 许东芝沉吟片刻,问道:“你怕么?” 董平微笑道:“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 许东芝笑了起来,道:“奶奶还想劝你一句。” 董平淡淡道:“请讲。” 许东芝道:“把你的夫人休了吧,这三年让杜鹃陪着你。” 董平嗤笑一声,道:“为何?” 许东芝微笑道:“因为我喜欢杜鹃。” “你喜欢?” 许东芝呢喃道:“你跟别人纠葛,无非是徒增两方烦恼。但杜鹃不一样,她是卑微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三年后,自己真的会死么? 董平坐在屋脊上,看着天边卷舒的白云,出了神。就连沈明月冰冷的铁面具都快贴到他耳朵,他好似也没有察觉。沈明月盯着眼前这个罪大恶极的男人,握住了刀,只要她一刀下去,董平脖子上当下就会出现个碗大的疤。但沈明月没有动手,只是哀哀一叹。 这一叹,也让董平回过了神。他看向沈明月,没有惊慌,微笑道:“请坐。” 沈明月坐到董平身旁,二人相距半尺。 董平微笑道:“你洗过澡了,闻上去香了很多。” 沈明月蹙眉道:“你早晓得我来了?” “嗯。” 沈明月心道:“果然,他是在试探我。” 董平此时又道:“你看上去也干净了许多。” “废话。”沈明月没好气的说道。 良久,二人都没有再言语。 沈明月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瞟着董平,她认为,凭董平的心机,定然已料到自己这才出去是做什么了。而自己之所以亡命赶回,定然也是因为查到了些什么,这些董平应该都心知肚明。所以沈明月一直在期待董平的脸上浮现出些愧疚之色,但董平没有,他一直很从容,很坦然。这让沈明月越发感觉不快,越发感觉董平无可救药。 忽的,沈明月只觉腿上一沉,她低头看去,便见董平枕在了她的双腿上。她勃然大怒,毫不犹豫的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刀锋贴在了董平细嫩的皮肉上。 “让我休息一下吧,已经三年了,我都没好好闭过眼。要杀我,可以等我睡着以后么?” 不知怎的,沈明月的刀迟迟砍不下去。她冷笑道:“看起来,你还有些良心。” 董平恬淡一笑,道:“心不是我的,我舍不得让它变坏。” 沈明月淡淡道:“我是该叫你柴关山,还是董平?” 董平道:“心里有了答案,还多此一举的发问,未免让人觉得蠢。” 沈明月微笑道:“柴关山,你可真是够狠,为了重回临安,不惜偷了别人的脸,盗用了别人的身份。” 董平打起了轻酣,算是对沈明月的回应。沈明月的刀落不下去,也收不回来。沈明月的双腿对董平来说是枕头,亦或者是砧板,只在沈明月一念之间。沈明月此时恨透了董平,为何非要让她选。她向来悲悯,也不喜欢做选择。过了会儿,沈明月有了主意。她把刀凌空扔起,有用脚尖夹住。刀尖对准董平的胸口,沈明月心道:“若是你不小心把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可怪不得我,是你自己选的。”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董平的鼾声停止,他睁开眼,眼前浮现的是沈明月藏在靴子里的一双秀足。沈明月已把刀收了起来,不知何时收的。董平坐了起来,心满意足的微笑道:“你的腿麻了?” 沈明月揉着腿,淡淡道:“不麻,僵住了。” 董平扑哧一笑,道:“其实你可以把我推下房的。” 沈明月道:“这次算是还了在李家老宅的恩情,以后咱们互不相欠。” 董平微笑道:“那我帮你照顾若儿的恩情,该怎么算?你擅离临安,累死了五匹官马,是我替你把事情压下去的,这恩情该怎么算?你平白无故的就要杀我,我不怪你,这恩情该怎么算?你住在驸马府的这段时日,我好生招待你,这恩情又该怎么算?” 沈明月哑口无言,过了半晌,她才道:“你应该知道,我出临安,是要查你的底细,你为何还要帮我?” 董平笑道:“你太多此一举了,其实你想知道些什么,直接问我就行。” 沈明月笑道:“你可真是大度,那好,我问你,董平的妻子孟帘现在在哪里?” 董平淡淡道:“应该是死了,毕竟一个疯婆子在这世上挨不了多久。” 沈明月道:“你这话虽然绝情,但把自己择的倒是干净,孟帘难道不是你接走的?” 董平微笑道:“看着她我就觉得心烦,为什么要自找不痛快?” 沈明月微笑道:“你看过她几次?” 董平不言语了,沉吟,道:“你还真是机敏。” 沈明月道:“我听说董平在惨死以后,他的鬼魂曾在那片坟地出现过几次。当时我并没把这个传闻放在心上,但刚才我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你是不是曾经去看过她。因为这个,所以我想等你醒过来以后,当面向你问个明白。” 董平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确去看过她几次。” 沈明月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永绝后患?” 董平微笑道:“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后患无穷?后患是无穷的,杀死一个女人,能绝什么后患?” 沈明月眉尖微蹙,道:“你心存愧疚,所以当你东山再起以后,就派人把孟帘接走了?”沈明月直勾勾的盯着董平,她想要从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给自己一个安慰,她见惯了世间的恶,所以对人的愧疚,悔悟之情,更感到弥足珍贵。 董平摇头道:“我不是已经说了么,我看到她的脸,便会生厌,又怎会自找麻烦?” 沈明月笑着,笑自己太过天真烂漫。 董平道:“恕我直言,你这个人不适合当捕快,因为你太过死板,遇事总会钻牛角尖儿。孟帘不是我接走的,难道就不会是想用孟帘来要挟我的人接走的么?” 沈明月嗤笑道:“你是想祸水东引?” 董平冷笑道:“我想让你喷水。” “你!” 铁面具总算是派上了用处,它很好的遮掩住了沈明月因羞怒而赤红的面靥。董平道:“再告诉你,董平不是我杀的。”说着,董平扯开了衣襟,露出胸口处那道骇人的伤疤,淡淡道:“这里面的心也是董平的,你告诉我,一个死人,如何给自己换心。” 董平的话打着漩儿钻进沈明月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董平整理好衣衫,看着骇然失神的沈明月说道:“之所以把这私密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有许多要紧事去做,没工夫跟你做无谓纠缠。” 这时房下传来一声娇呼:“公子,有客人来了!” 董平最后看了眼沈明月,道:“如今你最好留在驸马府,外面已经有不少人盯上你了。你要晓得,你查我,我不会着急,但想利用我的人,会着急。”说罢,董平纵身跃下了屋脊。沈明月看着董平远去的背影,没来由的心下一阵轻松,但旋即,她又觉得心很疼。 杜鹃跟董平并排走着,杜鹃微抿着嘴,看上去有些不快。董平勾起杜鹃的小手,微笑道:“怎么了?” 杜鹃抽了抽鼻子,朝董平眨了眨眼,道:“公子,你最近的桃花运可真是旺的很呢?今日来的客人,可是个大美人儿。” 董平微笑道:“大美人儿,有多美?” 杜鹃哼了一声,道:“那姑娘戴着个斗笠,斗笠檐儿上挂着白纱,奴婢看不清她的脸。” 董平道:“看不清她的脸,就说人家是美人儿?若人家长得丑些,听到你这话,还以为你再拐弯抹角的骂人呢。” 杜鹃道:“但奴婢瞧见了她尖尖的,雪白的下巴,还有一点粉红的嘴唇。光这些,就把奴婢比下去啦。”董平笑道:“没来由的,你跟人家去比什么?”杜鹃颇有些置气的说道:“昨夜奴婢还以为公子是柳下惠,但谁成想,公子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瞧不上奴婢这粗茶淡饭!”董平一蹙眉,登时喝道:“你在放屁!” 杜鹃娇躯一颤,眼角就泛起了泪花。她“嘭”的跪在地上,哀道:“是奴婢太没规矩,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责罚。”董平没言语,蹲在身子,托住杜鹃的腿窝,扶住杜鹃的后背,一把便将其抱了起来。董平看着怀里涕泪横流的杜鹃,无奈笑道:“你是人,活生生的人。什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有这么骂自己的么?就算是打你,骂你,我也不能让你糟践自己。” 杜鹃一双美眸眼波流转,她含情脉脉的,轻声说道:“公子没错,是奴婢自己作践自己,以后奴婢不敢了。” 董平摇头道:“说不,别说不敢。” 杜鹃用力点点头,道:“我以后不会了。” 董平笑笑,抱着杜鹃就往前走。 杜鹃忙道:“公子,快到厅堂了,你快放我下来!” 董平好似也来了少年心性,他大笑道:“我不!我也让那大美人儿吃吃干醋,让她也酸溜溜的!” 杜鹃羞的不再说话,她依偎在董平怀里,感觉安心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求而不得 她安静的坐着,白衣,竹斗笠,耷着的轻纱,遮住她的面靥。她在喝茶,瞧见被茶水滋润晶莹的一片粉唇。 当董平抱着杜鹃走进厅堂时,明显能看见她的身子颤了一下,杜鹃从董平怀里挣下去,把遮住眼皮的一缕青丝撩到耳后,微笑着走到白衣女子面前,福了一福,道:“大姐,茶凉了,奴婢再给你换一壶。” 白衣女子柔声道:“不必了。”说完顿了顿,又道:“董公子可还记得幽篁里的仲尼琴?”其实白衣女子无需提醒,董平就已看出来了,她是竹花魁,子巾。 董平微笑道:“记得琴,也记得人。” 子巾在笑,笑声犹如温暖的弦。 虽隔着一层白纱,但董平能感受到,子巾的双眼一直都在盯着自己直勾勾的看,她看的好仔细,不眨眼。杜鹃也感受到了,子巾眼眸间溢出的余热,足够把她烫的尴尬。她取了茶壶,低声道:“奴婢还是再去沏一壶茶来。”杜鹃抱着壶在董平身旁站定,昂着头白了董平一眼。董平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去吧。” “董公子府上的小丫头,还真懂……”子巾一语未毕,便被董平打断了:“姑娘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小丫头的?” 子巾道:“自然是公子,奴家不请自来,还望董公子宽恕则个。”说罢,子巾起身裣衽行礼。 董平微笑道:“姑娘可是别人想见都见不到的神仙人物,也不知在下何德何能,能惊扰姑娘玉足,光临寒舍。” “客套了,公子坐。” 董平往太师椅走去,却被子巾给拦住了:“公子可否坐奴家对面。” 董平笑笑,道:“当然。” 二人皆坐了。 子巾道:“真好,又能瞧见公子了。” 董平微笑道:“姑娘若是看的不清楚,可以把斗笠给摘了。” 子巾摇头道:“这样就好,隔着一层纱,奴家才能瞧得更清楚。” 董平道:“看得出来,姑娘是真喜欢瞧我这张脸。不是我小气,只是我怕疼,若这脸不是连骨带肉的,我定会送给姑娘。” 子巾吟吟一笑,道:“连骨带肉,才叫一张脸,这脸还是公子留着吧,能让奴家时时过来瞧瞧就行。” 时间好似静止了,二人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也不见动弹。忽的,只听一声叹息,“人生到最后,往往也只剩三字。” 董平问道:“哪三个字?” 子巾道:“求不得。” “求不得……”董平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 子巾接着说道:“所以在没有失去前,应当要珍惜。公子,你莫要嫌奴家烦,奴家往后还会时时来瞧你的。你也无需招待我,我来了,就会一人待在个安静的角落里,能看见公子的角落里。” 董平微笑道:“到最后,也只剩求不得……我突然想起来了,昨日我在街上瞧见一把好琴,本打算买下来的,但因为些琐事给耽搁了。过会儿,我再差人去看看,看那把琴被买走了没有。” 子巾问道:“公子也想学琴?” 董平摇头道:“让我学琴,无异于牛嚼牡丹,不知一晒。我买那琴,是用来劈柴烧水的。” “呀!”子巾失声轻喊一下,随后有些许不快的说道:“公子糟践东西了,好琴怎能被劈成柴,去烧火呢?” 董平淡淡道:“那等好琴,若落在庸俗的琴客上,还不如被当做柴,塞进灶膛里呢。也只有姑娘这等风雅之士,才能与那好琴唱和。” 子巾脱口道:“那为何公子不把那琴送给奴家?” 董平笑道:“既然姑娘想要,那在下就将那琴赠给姑娘。” 子巾一怔,旋即嗤嗤一笑,道:“公子还真是不肯吃亏,若你把那琴买下来,送给奴家,那奴家会念着公子的恩情。但现在奴家亲口向奴家索琴,倒成奴家欠公子恩情了。” 董平微笑道:“只有欠着些什么,互相才能有所牵挂。” 子巾闻言,沉吟道:“公子是要奴家牵挂着公子?” 董平摇头道:“不对,是我牵挂着姑娘。” 子巾道:“奴家不解。” 董平笑道:“这也好明白,就是一句话,欠钱的不着急,借钱的着急。我向来斤斤计较,若姑娘一直不还这情,那我可就要记挂姑娘到死了。” 子巾欢快的笑了起来,虽有白纱遮挡,但她仍抬手遮住了红唇,已防失态,“若真是如此,那奴家一辈子也不还公子这恩情。”说着,子巾又正色起来,道:“奴家晓得公子是在说笑,公子心怀的是家国,又岂会记得施舍给奴家的这点小恩小惠。” 董平嗤笑道:“姑娘可别给我安高帽子了,我平生不爱谈天论地,只爱酥香软玉。” 子巾沉声道:“不许,公子一定要心怀家国。不然,奴家恨公子一辈子。” 董平蹙眉道:“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如此,那在下想请教姑娘一个问题。” 子巾道:“公子请讲。” 董平叹道:“姑娘啊,你说咱好端端的一个大宋,怎就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呢?” 子巾微笑道:“肯定是哪里出了 问题,至于问题处在哪里,就要靠公子去探寻了。” 这时,三只白衣小狐狸跑进了厅堂,她们身后还跟着眉梢含愠的杜鹃。瞧得出来,杜鹃对这些出身风尘的女子,并没多少好感。 三只小狐狸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姑娘,你快……” “你快些回去吧……” “对对对,快些回去,否则妈妈又要生气了。” 子巾起身行了福了一福,道:“那奴家就不多叨扰了,公子,奴家告辞。” 董平点点头,道:“鹃儿姐,送送几位姑娘。” 杜鹃应道:“是,公子。” 一行女子走后,沈明月闪进了厅堂,她看着子巾远去的背影,道:“好美的身段儿,连我都忍不住上去怜爱她一番了,驸马爷,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董平淡淡的道:“像你这种只会打打杀杀,脑子还不灵光的人,又怎会明白我与子巾姑娘的君子之交。她弹琴,我……” 沈明月歪着头,颦眉道:“你会舞瑟?” 董平忽的一笑,道:“我会放屁。” 沈明月无言,暗道臭不可闻,她又想起了子巾,道:“青青子衿的子衿姑娘。” 董平摇头道:“子是子,衿是纱巾的巾。” “子巾……”沈明月呢喃轻语。 “去尾掐头,方成子巾。” 董平一语出,沈明月恍然大悟。 马车停在竹林外,子巾一行四人下了车,往竹林深处行去。 子巾进了琴房,琴房内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子巾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很温柔的脸,从浩瀚辞海寻出二字来形容子巾的容貌,也只有温柔二字合适。她温柔的像一汪水,能润进别人的骨子里。 男子扭过头去,他虽不喜欢子巾,但他也不否认,当他瞧见子巾时,心里也会生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子巾好似全然没瞧见那男子,她席地坐下,如个匠人般,专心致志的调节起琴弦来。男子有几分愠怒,子巾的无视,令其感到大为烦躁。他打破了琴房里的沉默,冷冷的说道:“你为何要偷偷去见柴关山?” 子巾淡淡道:“我是光明正大去的。” 男子讥笑起来:“睹物思人?还是你觉得柴关山也不错,想跟他勾搭一番?你可真是个贱种,若不是他,董平会死么?你开始的深仇大恨哪里去了,你现在活脱脱像一头发情的母猪!” “铮!” 子巾挑断了一根琴弦,折去了一片指甲。因疼痛而浮现的苍白之色,恰到其份的遮掩了子巾的怒火,她微笑道:“不错,他的确很好。除了有一张我爱的脸之外,还有趣,还彬彬有礼。若非要让我杀一个人的话,我也会选择杀你,而不是杀他。” 男子勃然大怒,陡然拍桌,厉声喝道:“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荒郊野外接到这繁华大都,是谁治好了你的疯病,是谁捧你做了这个花魁!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么?” 子巾道:“我做事自有分寸。” 男子恶狠狠的盯着子巾,渐渐的,他眼中的怒火变成了欲火。他一把推翻桌子,如饿狼一般将子巾压到地上。子巾并不惊慌,她很是从容的淡然微笑,道:“以前,也有几个人想要这般欺辱我,不过他们没有得手,反而被我咬掉了鼻子,舌头,手指,还有底下那话儿。顺便说一句,他们可比你壮多了。你想被咬掉哪里?”说罢,子巾双眼瞬也不瞬的盯着那男子,她的眼神很冷,能把人冻僵。 男子也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他渐渐冷静下去,放开子巾,坐了起来,道:“希望你真能有所分寸,董平之妻,孟帘。” 男子的话像是一颗石头,砸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里,湖水荡起涟漪,竹林飞起群鸟。子巾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笑的背过身子,笑的捂住了肚子,她笑的眼泪不止。 “你也知道,我是董平之妻!” 子巾一语,如当头一棒,敲得男子眼冒金星。男子仓皇跪伏在地,忙不迭的说道:“是我唐突了……” 子巾淡淡道:“把故人遗孀捧成妓子,把故人遗孀当做你手里的刀,把故人遗孀看成婊子,把故人遗孀骂做牲畜,你也配做我夫君的故人!滚!” 男子羞愧的要把头钻进地板里,子巾的一个“滚”字好似成了他的赦免令,他连爬带滚的跑出琴房,踉踉跄跄的跌下吊脚屋。 子巾把衣衫弄整齐,安安静静的修理起断了弦的仲尼琴,好似方才无事发生。 断弦之音,留给残弦听。 董平坐在太师椅上,他一直在念叨着子巾说过的那三个字“求不得”。这时,杜鹃走了进来,她还没说话,就听董平先开口道:“鹃儿姐,你多大进的秦府?” 杜鹃笑道:“奴婢七岁就没了爹娘,叔叔便把奴婢买到了一富人家里做小丫鬟。奴婢晓得,要想活下去,就得手脚勤快些,所以奴婢干什么活儿都比别人卖力。当奴婢九岁时,那户人家家业败落,于是他们就把奴婢卖给了别人家。奴婢被卖,被送人,如此反复了数次,直到奴婢十五岁那年,才进了秦府,安定下来。” 董平低头笑着:“我只是被卖过一次,就哭天抢 地,要死要活的,现在看起来,十个我加起来,都不如一个杜鹃。娟儿姐,你还记得你老家在何处吗?” 杜鹃的眸子里浮现出些许茫然,些许怀念,些许伤感,些许欢喜:“不记得啦,奴婢只记得那是在一片大山里头,有一片油菜花地,一到花开的季节,刮来一阵山风,那些花儿就跟大海一样,翻起波浪……” 董平问道:“鹃儿姐看过海么?” 杜鹃摇头道:“没有。” 董平微笑道:“鹃儿姐是个好姑娘,不该做奴婢的,去吧,去个好人家里做个夫人,也让别人伺候伺候你。” 杜鹃像是犯了痢疾,面色惨白的没有一丝人色,身子也抖的跟筛糠一般,她双眼噙着泪花,强勾勒起一个微笑,道:“奴婢……奴婢谢公子!” 董平淡淡道:“今晚,今晚就走,我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杜鹃再道:“谢谢公子!” “好啦,过来再让我抱抱你。” 杜鹃倒退了两步,随后一头扎进了董平的怀里,她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十多年来的心酸一并发泄出来:“公子,你也要把奴婢给卖啦!”董平也哭了,泪水打在杜鹃的背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哭。 过了良久,二人分开了,擦擦眼泪。 这一天杜鹃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她在驸马府走走停停,董平待过的每个地方,她都记得,她都仔细的去抚摸。直到快入夜是,一个唇红齿白,格外风流的俊俏的青年把杜鹃搀上了马车。杜鹃坐在车里,又哭又笑,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离开驸马府二里开外,她便自尽,她再也不想颠沛流离了。 而这一夜,董平也出了临安,往南而去。 夜深了,一盏盏用红纸糊的孔明灯从临安城的各个角落里飘荡升起。数以万计的红灯笼如遮天蔽日的红云,笼罩在临安城上空。 许东芝翘着二郎腿坐在屋脊上,摇头望去,嘟囔道:“这是给谁放的呢?” 院儿里,碧音在解九连环,柴厌青坐在她身旁。柴二爷看着专心致志的碧音,忽的咧嘴笑道:“好妹子,你可晓得这些灯是给谁放的?” 碧音摇摇头,柴厌青道:“这些灯肯定是我大哥放给我大嫂的,小时候,我大哥弄坏了我大嫂一盏孔明灯,我大嫂整整一盏茶的工夫没理他呢!没想到,我大哥竟然还记得。”碧音捂嘴笑道:“一盏茶的工夫,能有多久。”柴厌青笑道:“算是很久了。”碧音道:“厌……二爷,你大哥是谁?”柴厌青一怔,呵呵笑笑,不再言语。 周王府里,蒋辞朲趴在阑干上,看着满天红灯,潸然泪下。 也不晓得奔波了多久,杜鹃哭晕了过去,当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子动弹不得了。她晓得,这是被外面赶车的那青年给点住了穴道。 忽的,车停了。车帘儿被那青年给撩开,青年微笑道:“行了,下车吧。”说着青年伸手就往杜鹃身上点了两下。杜鹃朝那青年磕了两个头,颤声道:“公子,奴婢虽已许给你为妻,但这一世,奴婢心里已经有了人,是做不了您的妻子了,待的下一世,奴婢再来当牛做马报答您!” 那青年微笑道:“你怎的能给我做妻子?”杜鹃一怔,这青年此时说话,用的竟然是女子声音。她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青年,只瞧她倒有七八分像女子。 “您……您不是我家公子给我寻的婆家么?” 那女子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我可不知道什么婆家,这次带你来这里,是还你家一个公子恩情,快,下车来吧。” 杜鹃满腹狐疑的下了车,当瞧见眼前景色时,她登时便傻了。她眼前的,是将明未明的夜空,夜空下,是翻涌的波涛,波涛上,是一盏盏飘荡着的花灯。当海浪翻涌,花灯随波逐流时,杜鹃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故乡。她想哭,但泪已经流干了。 足足过了半晌,她看向那青年,问道:“姑娘,奴婢谢谢你了!”说着,杜鹃就要朝那女子跪下去,女子忙的扶住了杜鹃,摇头道:“我是在还别人的恩情,你无需跪我。” 杜鹃抽噎着问道:“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女子沉吟了半晌,道:“明月。” 北莽,燕临皇宫。 上官曦着一身红衣,散着头发,看着一桌子的账本,愁眉不展。如今北莽动乱,她上管家的生意,也不好做。上官曦这几日只觉得头痛的很,她随意翻了两页账本,便想沐浴睡了。突然,她瞧见在账本中间夹着一张信纸。上官曦心下一凛,这账本除了她,可还没人能动。上官曦又好奇又小心的把那信纸拿起,展开,只见纸上写道: 很好,勿念。 落款书,柴关山。 .。妙书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我心疼你 “万兄啊!您就帮帮老弟我吧!” 万依硪看着求爷爷告奶奶哭诉个不停的张骏,竟有几分欣喜,他摇头叹道:“张兄啊,不是老弟不帮你。老弟也曾在秦相面前提过,但只要老弟提你的名字,秦相可就把老弟我给骂回来了!他老人家说,以后谁都不许提你的名字!” 仅是几日的工夫,魁梧雄壮的张骏就已干瘦的不成样子,先是经历丧子之痛,后又被贬谪至偏远地方,这倒也不是硬抗就能抗下来的。张骏扑腾,从椅子上滑落在地。他哀声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万依硪忙劝慰道:“张兄,我倒是有个能让你东山再起的机会,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张骏“噌”的站了起来,似擂鼓般的点着头,“做!我什么都去做!” 万依硪微微一笑,招手道:“且附耳过来。” …… …… 蜀州,蜀中王府。 一个头戴方巾,身着夸大青衫的俊秀书生正揽着一个少女的腰肢在王府花园随意逛着。二人有说有笑,看上去亲密极了。而有一人望着两人的背影却怒火中烧,此人正是董平。他马不停蹄的赶回蜀州,却瞧见这一幕,“好啊,小沥儿,你也学会背着我偷汉子了。”若是董平此时面前有块儿镜子,他定能惊奇的发现,自己脸已然扭曲的不成样子。 旋即,董平又叹道:“这也怪不得她,小沥儿年纪小,瞧见个俊美的少年,自当就喜欢上了。我在临安也不甚老实,又哪里有资格去责怪她?罢了,还瘦去瞧瞧飘飘吧。” 董平来至冷飘飘的房里,没看见人,只看见地上竟摆放着两双男人穿的马靴。霎时间,董平只感觉天旋地转,险些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他一屁股蹲在床上,心如刀绞。他呢喃道:“飘飘,你可还怀着孩子啊!”此时,董平只听屋外有一男一女说话。这当儿里容不得他多想,他缩到床上,把帐子放下来,藏住了自己。 “嘎吱” 门开了,透过床帐子,董平只瞧见两个人相拥进了房间。一女子开口道:“情哥哥,我们……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不起董大哥……” 董平听出这是阮沥的声音,心道:“对得起,对得起,是董大哥对不起你。”这时,只听另一人笑道:“你那董大哥可是个风流浪子,人家说不定在临安已经又娶了七八房小妾。咱俩就这么随意玩玩儿,又怎的对不起他了?”这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男子说罢,只听阮沥嘤咛了一声。 “情哥哥…让我自己来脱!” 董平现在只想抓一把泥巴把自己的脸糊上,他心中叹道:“怪不得别人,是报应。我在这里躲着也不像个事儿,倒不如现在出去,跟她们说个明白,当断则断。” 这时,那男子惊道:“咦!沥儿,清晨出去时,这床帐子应该挂起来了吧?” 阮沥回道:“该是没挂结实,又掉下来了。” 董平暗道:“这房子是飘飘住着的,但听他们的意思,他们两个昨晚是在这里睡的,那飘飘去哪儿了?”蓦的,董平一凛,心道:“难不成是这小白脸儿勾搭上了阮沥,然后他们两个觉得飘飘在王府碍事,浴室就把飘飘给赶走了,或者是杀……”董平不敢再想下去,他终的是忍不住,一把扯开床帐子,怒吼道:“奸夫淫……” 屋内的三个人都愣住了,他们就像是三棵从地板中生出来的矮树,纹丝不动。董平这才看清,那个书生打扮的俊俏公子哥儿,竟然是冷飘飘扮的。他再看一眼那两双靴子,皆是小小的,比他的一个巴掌也大不了多少。董平只是苦笑,他笑自己丝毫算不上是个男人。 阮沥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已然挂满了泪珠儿,她哭喊道:“董平哥哥!”说着,她就要朝董平扑去。冷飘飘眼眶里虽然也噙着泪珠,但她比阮沥还是镇定多了。冷飘飘一把将阮沥拦了,哑着嗓子,冷冷的道:“你的董大哥,刚才可把咱们当做了奸夫淫妇,恨不得杀了咱们呢。你又何必理他,难道我对你不好么?”阮沥擦擦眼泪,哀求道:“冷姐姐,董大哥是误会了……” 董平笑笑,一屁股坐在床上,道:“谁晓得你们是在演假凤虚凰,我这关心则乱,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冷飘飘淡淡道:“董公子,您在临安左拥右抱的时候,心里可想起过我跟沥儿?” 董平嘴硬道:“哪个说你们相公在临安左拥右抱了?” 冷飘飘微笑道:“林三川在给殷姐姐写的家书里,可说的明明白白,什么鹃儿姐姐,什么辞姐姐,叫的可亲热呢。”董平一怔,他心下不解,林三川怎晓得他跟蒋辞朲的事儿?看董平眼神飘忽,冷飘飘笑道:“您在梦里,可时常念叨这名字呢。” 董平闻言释然,微笑道:“飘飘,当日我可跟你说的明明白白,我在临安有一个发妻。这些,当初我可都是把事儿摆明面儿上说的。怎的现在,你们又要怪起我来了?” 冷飘飘蹙眉道:“她是你的发妻?” 董平点头道:“ 不错,蒋辞朲就是我的发妻。还有那杜鹃,可是个苦命人儿啊。”说着,董平便把杜鹃的身世给讲了一遍,这倒把冷飘飘跟阮沥听得潸然泪下,最后董平道:“人家虽历经磨难,但可是正经姑娘,你们随意糟践我,但别编排人家。” 冷飘飘道:“对,就我跟沥儿命不苦。一个跟你成婚没几日便被你扔下的妻子,还有一个是被你撇下,身怀六甲的妻子。我们日日盼着你回来,好啊,你是回来了。但你却打心眼儿里不信我跟沥儿,我瞧你回来,就是来捉奸的!” 阮沥在一旁忙道:“董大哥,冷姐姐这些日子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一些。” 冷飘飘白了董平一眼,轻声道:“谁要他担待。” 董平笑着,道:“你们多说一些话,听见你们说话,我就开心。” 冷飘飘淡淡道:“你要我说,我还偏不说了。”说罢,冷飘飘死死的把嘴巴抿了起来,瞧她模样,当真像是一句话都不想跟董平讲了。 董平一幅心灰意冷的模样,惨然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惹二位姑娘的眼,这就走了。”冷飘飘张开手臂挡在了董平面前,道:“你要走,我偏不让你走!” 董平忽的伸出双臂,穿过冷飘飘的双腋,一把抱住了她,柔声道:“我怎么舍得走呢?” 冷飘飘终的是再也硬不下心来,说一句狠话。她死死的抱着董平,生怕他走了。阮沥在旁瞧着,既欢喜二人的和好,又有几分失落。这时,董平轻轻在冷飘飘耳边说了一句话,冷飘飘脸色微红,点点头,便坐到了床上。董平空出手来,把阮沥娇小的身段儿凌空一抱,托在怀里,他微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心头肉,我谁也忘不了。”说着,董平把阮沥放在床上,自己也褪去鞋袜,翻身上床。阮沥拍打了董平一下,怯生生的说道:“董大哥……这…这可还是白天……” 董平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条黑布,微笑道:“你们用这个蒙住双眼,不就是夜里了么?” 冷飘飘淡淡道:“你竟弄这些自欺欺人的把戏。” 董平笑道:“要是你们不用,那我就扔了。”作势,董平就要把两条黑布扔出去。阮沥赶忙拉住董平的手臂,似蜜蜂般的嗡声道:“给……给我一条……” 董平大笑道:“还是沥儿懂事。” 冷飘飘这时也拽住了董平的衣袖,把脸闷在枕头里,闷声道:“也…也给我一条……” 董平心中得意,暗道:“你们若是斗的过我,那我不就叫你们相公了么?” 二女用黑布蒙住了双眼,忽的,冷飘飘惊呼道:“死人,你这里怎的又大了不少?” 董平笑道:“日日练功,自然要日日有所长进。”说罢,董平也不再跟二人多言语。忽然之间,春色满园,莺鸟歌唱,老牛犁地。 约摸着过了小两个时辰,两女已在求饶,忽听屋外有一女子道:“夫人,石将军求见。” 董平喊道:“来了!” 一听屋里传出个男人声音,叫门的那婢女不由怪叫一声。 当冷飘飘跟阮沥摘下蒙着双眼的黑布时,屋内已没了董平的影子。阮沥趴在冷飘飘肩头,嬉笑道:“冷姐姐,你觉得如何?”冷飘飘蹙眉道:“小丫头,你都调戏起我来啦!” 阮沥嘻嘻笑道:“冷姐姐从来都是调戏我,还不允我调……啊!” 阮沥蓦的一声惊呼,宛如平底惊雷,冷飘飘赶忙询问道:“怎么了沥儿?”阮沥缩在床角,颤声道:“冷姐姐…有蛇!”冷飘飘起身往床上一扫,拿起阮沥说的蛇来,微笑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些,这哪里是蛇,这不就是一条丝…瓜么?”冷飘飘不言语了,她心下不解,暗道:“这床上怎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条丝瓜?” 董平此时扶着腰来到了王府会客厅,瞧见了黑里带俏的石莽。石莽怔怔的看着董平,如同见鬼。 “你坐着,千万别起来。” 董平一语打破了沉默,叫醒了石莽。石莽向来稳重,但此时她也不禁显现出一些慌乱。董平此时已经坐了,他道:“千岛府可还好?”石莽镇定了下来,抱拳道:“回驸马,千岛府一切都好。另外,末将来王府,就是想通过公主来向驸马您汇报一个消息。” 董平道:“讲。” 石莽道:“虞将军已整顿好十万大军,并且收服了三千水匪。只需驸马一声令下,我军便能直取临安!” 董平微笑道:“拿下临安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但拿下临安之后,南宋必将乱做一团,到那时,不知还有多少个皇帝等着我们去剿呢。辽国到时也会趁虚而入,不废吹灰之力,便能将我大宋收入囊中。蜀中王谋划了多少年,才得了一个机会,这改朝换代,哪里是嘴上说说那么轻松。” 石莽皱眉道:“驸马,你说该怎么办?如今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董平笑道:“等不了多久啦!辽国会先按捺不住,不请自来的,只要大败了辽国,临安也唾手可得。” 石莽微笑道:“驸马为何如此笃定?” 董平笑道:“北莽,是多大的一块肥肉,辽国为何只攻不占?仔细想想吧,辽国东北,乃是女真人。近些年来,女真一族日益壮大,可谓是辽国的肘腋之患。若辽国不除掉对其虎视眈眈的女真一族,那它就不敢轻易入主北莽。但根据覆族传来的情报来看,女真一族的实力,现在连辽国也要畏惧三分,出不了多久,女真一族就会对辽国发展侵略。而辽国为了蔽其锋芒,自当会选择南下攻宋,取得南方天堑后,以守为攻。” 石莽颔首道:“驸马言之有理,但末将只怕那赵官家不会重用驸马,驸马亦是他的肘腋之患。” 董平微笑道:“临安庙堂会有一次大肃清的,到那时庙堂之中无可用之人,他顾不得火烧眉毛,自然就会启用咱们了。” 石莽道:“这是驸马爷在临安看见的?” 董平点头道:“不用咱们出手,他们自己就能把自己逼死。你回去告诉虞将军,让他先按兵不动。” 石莽抱拳道:“末将遵命。” 这时,一下人来报:“禀驸马,林夫人携其子来了。” 董平微笑道:“请她们进来。” 殷素阁越发的娇艳欲滴,张元生越发的机灵活泼。张元生一见董平,便喊道:“驸马爷!我师父怎还没回来!”殷素阁忙的打了张元生一下,道:“好没规矩,跪下给驸马爷请安。”说罢,母子二人便跪了下去。董平微笑道:“快起来。” 张元生先跳了起来,喊道:“驸马爷,我师父怎没随你一起回来!”殷素阁也凝视着董平,他想说的话全让张元生给抢去了。董平笑道:“你师父又碰到了一个师父,那位师父正教他大本事呢,他抽不开身,这次就不回来了。” 张元生挠头道:“师父是去学本事了,但我的本事就没人教了。” 石莽微笑道:“元生,有军营里的几位伯伯教你本事,你还嫌不够啊?” 张元生不屑道:“他们的本事我都学光了,没什么好学的了!”董平大笑道:“好大的口气!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到何等地步了!”董平一语未必,便纵身朝张元生拿去。张元生也不怕,径直迎了上去。董平如今的功力较之从前,以有翻天覆地的增长,他本想着一招拿下张元生,杀杀这少年的锐气。但他却没成想,张元生竟避开了他这一招,并一拳击在了他的肚脐眼儿上。最后董平虽把他震了出去,但董平晓得,这一番交手,是自己输了。 董平退回太师椅上,良久后才开口道:“往后的江湖,舍你其谁。这次回临安,我便让三川回来,他该好好瞧着你。” 闻言,殷素阁母子的眼眸中的惊喜挥之不去。随后,董平又与三人闲聊了片刻,便回到了冷飘飘的房里。他一回去,就看见二女在看着一根丝瓜,小声嘀咕。董平闪避着两女的目光,含混道:“怎的,今晚吃丝瓜?” 冷飘飘微笑道:“丝瓜我跟沥儿已经吃过了,不是么?” 董平苦笑,道:“我也不瞒你们,我练功把下面练出了些问题,实在不该拿丝瓜糊弄二位夫人。” 二女坐到董平左右,冷飘飘笑道:“相公,现在我跟沥儿才知道,你心里是放着我们的,千里送丝瓜,这情义可重了。” 董平笑而不语,过了半晌,才道:“以后若是我死了,你们不想改嫁,便用这个法子自娱自乐。”阮沥紧紧抱着董平的手臂,哭道:“董大哥,你不是对沥儿说过,以后还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么,说什么死!”董平微笑,道:“对了飘飘,我还没给咱们的孩子取个名字吧。” 冷飘飘微笑道:“现在就起一个吧。” 董平道:“这孩子跟沥儿一样,随母姓,姓冷如何?” 冷飘飘摇头道:“不好,我的姓氏太过薄凉,不如让她随我母亲姓如何,我母亲姓常,叫做常葵。” 董平颔首道:“这个姓儿好,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无论男女,一律叫让吧,常让。要他学会常常谦让,我这一辈子看似活的大度,但其实向来不会谦让。” “常让……这个名字好。”冷飘飘嘟囔一句,旋即贴着董平的耳朵道:“你若是敢死,那我就把咱们的孩子也掐死,然后我再自尽,看看你到底敢不敢死了。” 董平刮了刮冷飘飘的鼻子,温柔一笑,道:“别说这些话了,我心疼。” 冷飘飘泪眼婆娑着,把头垂的低低的,喃喃道:“就你心疼,难道我们就不心疼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都是放屁 困扰黑宝多日的难题,竟然因为潘仁和的死,而烟消云散。他再厨房里给做红豆糕的陆春花打着下手,这时,一男一女在院儿里喊了起来。黑宝出去一瞧,竟是武末郎夫妇。 夫妇二人笑逐颜开,手里还拎着些礼品。武末郎憨笑道:“多谢青天大老爷给草民申……”那个“冤”字儿还没出口,他的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西门莲大惊失色,她正欲下跪时,却见黑宝已把腰弯下去,作了个揖。黑宝起身微笑道:“方才打你一巴掌,是因为你不该惊扰与此案无关的陆春花,也就是我的夫人。给你作揖,是我向你赔礼,是这一巴掌里凭空多出来的两分力道,是我在出自己的气。” 西门莲竖着蛾眉,对武末郎喝道:“你对黑夫人做什么了!” 武末郎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时说道:“多谢黑大人开恩呐!多谢贵夫人及时打醒了草民,才让草民不至于酿成大错。” 陆春花从厨房走了出来,微笑道:“好了,我相公这一巴掌就算有了个了断。你们夫妻二人今晚就留在这里吃饭,红豆糕还有白粥,饭食虽糙了些,但总算还能入口。” 西门莲上前道:“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夫妻哪里能叨扰您们,若夫人不嫌弃,明日来民妇家里,民妇烧几个小菜宴请黑大人与夫人。” 陆春花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堆官兵便涌入了院子。领头的那人黑宝跟陆春花都认识,是张骏。瞧见这么多官兵,武末郎跟西门莲登时就吓瘫在了地上。 黑宝皱皱眉头,上前道:“张大人莅临寒舍,有何公干?” 张骏冷笑道:“黑宝,你可知罪?” 陆春花喝道:“我相公清清白白,唯有欲加之罪!”这一句话,着实堵了张骏一下子,他哼唧了片刻,淡淡道:“黑宝,你收受武末郎的贿赂,杀死潘仁和,威逼潘庆认下了强暴罪,这事儿弄不得假吧?” 黑宝还没开口,地上躺着的武末郎便翻坐起来,哭道:“这位大人,草民可从未向黑大人行过贿啊!”张骏微笑道:“好啊,这得来全不费工夫,全给本大人带走!” 黑宝淡淡道:“张大人,可否等下官片刻。” 张骏微笑道:“黑大人请随意。” 黑宝回头道:“娘子,红豆糕蒸好了么?” 陆春花冷视着张骏,点点头,道:“相公,你等着。”转身进了厨房,当她出来时,已用一块苫布包了十几块红豆糕。她将红豆糕交给黑宝,柔声道:“相公,这糕,你可得吃完了,一点都不许剩。” 黑宝微笑道:“你见我哪次剩过了。”黑宝顿了顿,看向武末郎夫妇,说道:“你们莫要怕,清者自清。” 张骏喝道:“带走!” 黑宝先生戴上了枷锁,却是仰天大笑,吟道:“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目送黑宝远去,陆春花转身进了厨房,往灶里添了一把火。 万府 万依硪与张骏二人对饮,万依硪笑道:“张兄,这件事你办的漂亮啊!黑宝下狱,老陆定然会受牵连,被贬个三级也未必不可能。当今庙堂里,最爱跟秦相扎刺儿的就是这老陆了。若是这次把老陆给连带下去,秦相一高兴,在陛下那里替张兄你美言几句,那你官复原职,指日可待。” 张骏有些许担忧,他道:“万兄,这老陆可是三朝元老,清白的很,这次可别吃不着羊肉,还惹一身骚。万兄,你该不是想拿我当枪使吧?” 万依硪冷笑道:“张兄,你这话说的。我这次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把你插入了大理寺,让你在秦相面前立这个功。你说这话,可寒了兄弟的心。你出来办事,老陆定会以为是秦相的主意,他就算去磕,也是去磕秦相。可以这么说,这事儿成了,功劳是你的,这事儿不成,有秦相说。” “这……”万依硪一时哑然。 赵篆微笑道:“爱卿不说,那朕来替你说。你说的愚弄,是这黑宝说了假话。但这八条罪状,到底是前七条是假话呢,还是这第八条是假话?” 万依硪忙道:“微臣愚见,这黑宝的第八句条是假的。” 赵篆道:“意思就是这前八条是真的?” 万依硪道:“陛下圣明。” 赵篆笑道:“但我大宋讲究个律法,不能听信这黑宝的一面之词。这样吧,万爱卿既然说黑宝的前七条罪状确有其事,那就由万爱卿统帅三司,把这黑宝的的没一条罪状都给朕查个彻彻底底,力求人证物证俱在。若是一条没查到,万爱卿,那朕可就要治你个欺君之罪了。” 万依硪慌忙伏地,道:“微臣不敢,微臣方才一时糊涂,这黑宝的第八条罪状应该在说真话。”如今万依硪可真不敢把黑宝蹲在牢狱的消息告诉赵篆,能定黑宝罪的也只有武末郎夫妇二人的证词,再无其他实质证据,若赵篆犯轴,非要追查的话,就算有张骏这个替罪羊,那他也自身难保。 赵篆微笑道:“若这么说的话,这七条罪状黑宝一条都没沾,他可是我大宋难得的清官啊!朕不光不能治他得罪,还要嘉奖于他!” 万依硪呼道:“陛下,万万不可!” 此时,秦中徽抢上前道:“陛下圣明,黑宝的确是可造之材,理应重重嘉奖。”秦中徽话音未落,就见一白发老者开口笑道:“秦相这番夸奖,让老夫也有些过意不去了。” 万依硪一瞧,心中惊骇:“秦中徽怎的跟老陆拉扯到一起了,他们现在理应掐的水深火热才对啊!”万依硪一抬头,蓦的瞧见一道冰冷的目光,那道目光是来自秦中徽的。霎时间,万依硪恍然大悟,但也心如死灰。 赵篆摆手道:“朕还想听听万爱卿的高见。” 万依硪暗暗叫苦,他强颜欢笑道:“陛下,这黑宝该赏!但有个情况,还望陛下周知。” 赵篆笑道:“万爱卿请讲。” 万依硪忽的正色起来,说道:“启奏陛下,这黑宝素来刚正不阿,所以得罪的不少同僚,其中张骏与其结怨最深。微臣听说,张骏近日来竟对刑部官员行贿,为的就是整治一番黑宝。幸亏刑部的大臣们清廉正派,这才断了张骏的念想。臣在刑部恰巧有几位好友,他们晓得张骏曾与我有过来往,所以便想让臣劝劝张骏,莫要让其再为非作歹,臣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法子,所以在此禀告陛下,望陛下定夺。” 赵篆皱眉道:“这张骏都被贬了,还不老实,果真蛇鼠一窝。秦爱卿,这件事便交由你处置。” 秦中徽作揖道:“老臣遵旨。” 万依硪的官服已被冷汗浸湿,他垂着头,不敢再去瞧秦中徽。赵篆笑道:“秦爱卿,可真有你的,你说今日有好戏看,就有好戏看,这朝,朕上的舒服。” 秦中徽道:“能够聆听陛下天聪,乃是臣等造化。” 赵篆突然蹙眉,过了半晌,开口道:“对了,这黑宝是谁?” 一直默不作声,静坐旁观的蒋钦舟起身道:“回陛下,黑宝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亦是陆大人之婿。” 赵篆沉吟道:“不错,的确不错。这般出身都如今没有在这金銮殿混个一席之地,的确是个可造之才。秦爱卿,我大宋正是用人之时,似黑宝这等人才,你以后多帮朕留意着。”说罢,赵篆起身离去,宦官尖声道:“退朝!” 万依硪匆匆走着,他发现,自己的这番算计,在秦中徽眼里那就是个笑话。他不光没挑起秦陆二人的争斗,自己反倒惹了一身骚。这时,一人欺到了他的身旁。万依硪扭头一瞧,发现来人竟是蒋钦舟。万依硪忙道:“蒋枢密,有何指教?” 蒋钦舟微笑道:“指教倒不敢当,不过这次万大人算是触了秦相的霉头了。麻雀想要挑起苍鹰跟猛虎的争斗,你说这不是找死么?”他顿了顿,接着道:“张骏的下场,万大人想必也有所目睹,若万大人不想成为弃子,任人摆弄,不如换个棋盘。” 万依硪怔怔的看着蒋钦舟,忽的笑道:“蒋枢密,您如今倒已经成苍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守关之人 “喂!你想什么呢!”许东芝看着心不在焉的林三川喝道。 林三川回头嚷了她一句“凭啥不让我回去看媳妇儿!” 许东芝倒也没有训斥他,轻轻一叹道“孙儿,你过来,奶奶跟你说个明白。”林三川走了过去,盘腿在地上坐下。 许东芝道“其实你是毛古小镇的下任镇主,这话奶奶早该跟你讲明白的,不过从前碍于有外人在,一直也没机会。”林三川是个善捏软柿子的主儿,一听许东芝对自己温柔细语,他更是狂了起来,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东芝蹙眉微笑,道“先跟你说说毛古小镇的来历吧,这话要讲还得从三百年宋祖开国时讲起。当年宋祖高瞻远虑,他一眼便瞧出西方狼夏与北方辽国乃是我大宋以后的心腹大患,于是在他临终前,便在南北各寻了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堑,各派了一名自己的心腹前去镇守。这西方的天堑是毛古小镇,而北方的天堑是震碍山。守西方的是你老祖宗,也就是奶奶的” 林三川憨笑道“这么说来,那东野道人,倒也是个大大的好人啊!”许东芝蛾眉一轩,杏眼一睁,便朝林三川瞪了过去,她骂道“闭嘴,听奶奶说!”林三川低下脑袋,喏喏的不敢言语了。许东芝接着说道“其实除了我爷爷跟李东野外,当初还有一位接受了宋祖遗命的神秘高手留守在皇宫内。这高手留在皇宫,一来是为了保护皇室,二来是为了监督我爷爷跟李东野。但就在七年前,辽人大举压境。当时北方的守将赵守关赵王爷与辽国的兵力对比虽然悬殊,但他凭借震碍山天堑,倒也能挡下辽军。但这时,那李东野不知何处听得了镇守皇宫那名高手已经身陨的消息。 李东野得到这消息以后,竟破开了自己守护的震碍山。当时震碍山崩塌,压死了不知多少赵守关的部下,而辽人入关。赵守关深知此战已必败无疑,他为了不让无辜百姓受难,便与辽人达成盟约,他不抵抗放辽人南下,而辽人需答应南下以后不会做屠城坑杀之事。” 林三川听罢气的是牙根痒痒,他道“当初我只道那赵守关是十恶不赦的卖国贼,没成想,那牛鼻子老道才是幕后黑手!奶奶,那牛鼻子老道为何要这么做?” 许东芝淡淡道“为了长生!这李东野本已快行将就木,用不了多久便会驾鹤西去。但他不甘心,他想要继续活下去,辽人入侵与第三位神秘高手的离世给了他机会,他破开震碍山后,去往燕临找到了秦中徽。当时宋朝皇室本来还能与辽国一战,但李东野却与秦中徽商定,由他屠灭皇族,而秦中徽找一个替代品。现在的赵篆是赣江王最不受宠的一个儿子,被秦中徽找来做了皇帝。当时大宋内忧外患之下,也不得已不迁都临安。如今,这三个二流人物都得了圆满。不受宠的王子做了皇帝,庸碌无为的编修成了百官之首,而放辽人入关的罪魁祸首则成了仙师受国家供奉,得意苟延残喘,延续寿命。孙儿,你说这东野道人该不该杀!” 林三川点头道“该杀!” 许东芝笑道“好!李东野前日闭关,再过十日,便是他的泄功日,到那时,奶奶领着你进那榕树林,取了这李东野的狗命!” “好……” 林三川把要拍在一起的手放了下去,皱眉道“奶奶,这话你可不是在诓我吧?”许东芝冷哼两声道“我跟爷爷二人游历天下,探访了七年才寻的事情真相,怎的,你莫非是怕了?”林三川拍腿喝道“我怕个狗屁!” 许东芝神色一缓,微笑道“好,此事了了,你便随我回毛古小镇,履行镇主之职。” “这……奶奶,我能带我媳妇儿徒弟一起去么?”林三川试探道。 许东芝笑道“你的家人自然可以带去。” 林三川安心一笑,道“实话跟你说吧奶奶,其实自从我瞧见那小镇的景色后,做梦都想去哪儿一趟,不过我这去了,公子身边就缺了一个人帮衬着,我实在放心不下。” 许东芝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说,你是为了自己活的,还是为了别人活的?”林三川道“这我倒是没想过,以前就是谁对我好,我为谁活着。”许东芝笑道“放心吧,奶奶自有办法把董孙儿也弄去毛古小镇。” “当真!” “当真。” 临安,蒋府。 万依硪端起茶杯,看着段清流跟蒋钦舟二人,微笑道“蒋枢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蒋钦舟道“万大人,今日在朝堂上,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秦相已然把你当做了弃子。其实这也怪不得秦相,只怪你太过急功近利了。”万依硪叹道“谁能料到秦相会跟老陆勾搭到一起,这两个人从前可是老死不相往来啊!” 蒋钦舟微笑道“秦相能屹立庙堂多年,除了有陛下的宠信外,那就是他老人家深谙交友之道。经过此事,陆老这清清白白的三朝元老就算是跟秦相坐上一条船了。往后,秦相要权有权,要名有名,放眼我大宋官场,谁堪是他的对手。万大人,你觉得你往后在秦相那里,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万依硪苦笑道 “算是没了,这老陆为了他女婿,以后还不排挤死我?”蒋钦舟微笑道“船方离港,易舟不难。万大人难道就没想过换条船坐坐?” 万依硪颇有深意的看了蒋钦舟一眼,嗤笑道“蒋枢密,您这条船虽大,但坐起来未必就能舒服了。” 蒋钦舟笑道“坐船不掏船钱,坐哪条船都未必能舒服了。” 万依硪笑道“蒋枢密,您要什么船钱?” 蒋钦舟微笑道“我想让万依硪写一道折子,请陛下把万大人如今负责的织绸与造瓷的差事,移交给段大人来做……”蒋钦舟一语未毕,万依硪登的便站了起来,他沉声道“蒋枢密,你这可是在要我的命啊!” 蒋钦舟淡淡道“万大人现在可以去菜市口瞧瞧,张骏张大人已经被斩首了。张氏父子尽皆殒命,好好的一家子,变得家破人亡,府中老幼,孤苦无依啊!万大人,这些年来你在秦相身边看的清楚,你应该晓得一旦被秦相认定为弃子,会是怎样一个下场。就连秦相的独子因不满秦相的做事风格,竟也被秦相贬去了边疆,至今不得重用。而万大人再反观我这里,跟我志同道合的朋友,那个不是安安稳稳,高官厚禄。这是因为,我拿身边的人都当做交心的朋友,而秦相则把身边的当做棋子。万大人!你难道不想付出些真情实意,就想交朋友么?” 万依硪紧锁眉头,半晌没有言语。 段清流忽的笑道“万大人其实无需多虑,在下并非是要从万大人手里把这个差事抢过来,在下只是想与万大人一起当好这个差,咱们可以联名嘛,万大人负责烧瓷,在下负责丝绸。” 万依硪重新坐了下去,惨然一笑,道“是我自作自受,如今把自己逼得没了退路,现在我也只能求个安稳,还能强求个什么。”见状,蒋钦舟与段清流相视一笑。如今蒋钦舟在庙堂中如日中上,若是他能再立一大功劳,这金銮殿下的头把交椅,他可就坐定了。 万依硪做事雷厉风行,不出半日,他便上了折子,奏明皇上,把织造的差事一分为二,由他跟段清流一起承担。赵篆现在只想要银子,瞧万依硪的奏折言辞恳切,当下便准了,并且回了四字,尽心尽力。 临到夜里时,蒋辞朲回了蒋府,这次是封岚派人捎信儿叫她回来的。蒋辞朲刚到,封岚便迎了上去,一脸沧桑的说道“辞儿,你快去瞧瞧吧,你弟弟他快不行了!”蒋辞朲登时心下一凛,她小跑着来到蒋褚柘的屋内。当看见她弟弟的第一眼,蒋辞朲便愣住了,泫然欲泣。她只瞧,本是俊雅少年,文武双全的蒋褚柘,此时竟蓬头垢面,衣衫凌乱的不像样子。蒋褚柘坐在地上,怀抱一个木鱼,不停傻笑着。 原来蒋褚柘经过上次一事后,便被吓的精神恍惚,终日只晓得抱着一个木鱼又哭又笑。封岚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蒋辞朲,但今儿个清早,蒋褚柘竟呕出了一口鲜血。这把封岚吓得六神无主,她没法子,只好把蒋辞朲叫来。 蒋辞朲回过神来,赶忙上前,一把搂住了蒋褚柘,无语凝噎。过了片刻,她满是心疼的颤声道“弟弟,你这是怎的了?” 蒋褚柘听得蒋辞朲的声音一怔,过了半晌,蒋褚柘骤然嚎啕大哭道“姐姐!我好想她!” 她! 蒋辞朲看着蒋褚柘手中的木鱼,似有明悟。 当蒋褚柘醒来时,朦朦胧胧的瞧见一个姑娘正坐在床边,双手捧着一个碗,她朱唇翕动,吹散蒸腾的热气。尽管朦胧,但蒋褚柘却认得,眼前这人儿,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小菩萨么?霎时,蒋褚柘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力气,他倏地挺起身子,一把抓住了姑娘的手腕。姑娘大惊失色,她挣扎着,一碗热汤全洒在了蒋褚柘的身上。蒋褚柘“啊呦”一声,被烫了个清醒。与此同时,只听一女子喝道“褚柘,不得无礼!” 蒋褚柘忙的放开那姑娘的手,道“姐姐,这不是梦么!” 蒋辞朲行至床边,微笑道“褚柘,你还不快向静心小师父赔礼道歉?”坐在床边,红着脸的姑娘,正是小尼姑静心。蒋辞朲看着傻愣着的蒋褚柘,摇头道“静心小师父大发慈悲,答应我来照料你,但你不说谢也就罢了,怎还对静心小师父无礼起来了?” 蒋褚柘回过神来,转身跪在床上,朝静心深深的腰揖了下去,他道“小子多谢静心小师父的救命大恩!” 静心忙不迭的站起来,把两只小手摆的慌乱,她道“使不得,使不得!” 蒋辞朲微笑着扶住了静心的肩膀,道“使得,怎就使不得了?静心小师父,你可是家弟的救命良药。” “夫人……” 蒋辞朲与静心一对视,目光皆有些复杂。蒋辞朲扭过头去,道“行了,我这边先走了,静心小师父,还有劳你多照料家弟些时日。”说着,蒋辞朲便往外走去,静心赶忙跟上,却被“嘭”一声关掉的门,给拦了下来。 静心失魂落魄的回到床边,轻声道“蒋公子,我这便把被褥拿出去给你晾了。” 蒋褚柘忙道“这等粗活,哪里能牢得师父动手,让我来。” 静心微笑道 “我这从小便是做粗活长大的,晾个被子,怎就做不得了?而且令姐对我有恩,做这些也是应当的。” 蒋褚柘皱眉问道“师父,我还不晓得,你是怎的跟家姐认识的?” 静心一愣,旋即微笑道“我不能告诉公子你。” 蒋褚柘不解道“为何?” 静心道“因为我不想打诳语。” 蒋褚柘点点头道“那我便不问了。”说罢,他下了床,静心微笑着收拾起被褥来。蒋褚柘看着眼前的心上人,实在按捺不住,又开口问道“那家姐又与师父有怎样的恩情了?” 静心沉吟了一会子,淡淡道“帮我脱离苦海,这算不算?” 蒋褚柘虽不解其意,但却符合着点头,笑道“算的,算的……” 今夜里,蒋辞朲留在蒋府用晚饭。 饭桌上还有蒋钦舟,封岚,蒋褚柘跟静心四人。为了照顾静心,今晚这一桌,是精致的素宴。 蒋钦舟率先开口笑道“小师父,在下多谢你能来照顾犬子,犬子天生娇气,让小师父费心了。” 静心微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蒋大人客气了。” 蒋辞朲笑道“说恁多干甚?今日不光这菜是素的,就连这盘子,筷子都是差人新购的,不沾一点荤腥,请随意用,绝对破不了戒。” 静心闻言一颤,微笑道“王妃费心了。”静心低着头,默默的吃了起来,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蒋钦舟对封岚说道“夫人,清流准备再建几个织场,但缺少女工,可着实让人为难,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蒋褚柘瞧了眼静心,忽的开口道“爹爹,我倒是能招上些女工来。” “哦?”蒋钦舟半信半疑的看着蒋褚柘,淡淡道“你就别给为父添乱子了。” 蒋褚柘微笑道“爹爹,你尽管放心,出不了三天,我便把人给您带来。”蒋钦舟淡淡道“好,若你能把这件事办妥了,陛下的怒火也会消去一些。” 蒋褚柘闻言,身子又不由自主的打起颤来。静心看出了蒋褚柘的异常,她往蒋褚柘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微笑道“苦瓜,可以静心。” 蒋褚柘一怔,随后道“多谢。” 竹帘在欢唱,玉环在奏曲。 碧音扭头看向一旁的柴厌青,笑道“柴二爷,奴婢终于把九连环解开啦。” 柴厌青皱眉道“好妹子,你怎的始终不肯叫我一声厌青哥哥呢?” 碧音把眉眼低垂下去,轻声道“柴二爷,奴婢晓得你对奴婢很好,不是很好,是特别好!这一辈子,都没人对奴婢这么好过。但……但奴婢心里……” 柴厌青忽的喝道“不许说!” 碧音赶忙闭紧了嘴巴,柴厌青凝视着碧音细腻的侧脸,目光不禁一柔,他微笑道“好妹子,你别怪我,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但我实在是不想听。” 碧音点点头,嗫喏道“柴二爷…以后……你别对奴婢这么好了……” 柴厌青笑道“好妹子,这一辈子,但凡是我看上的人,我都要拿心去对她好。你不愿意是你自己的事儿,我愿意是我自己的事,你可以骂我不理我,但你别管我。” 碧音偷偷瞟向柴厌青,在璀璨星辰的照耀下,柴厌青的脸庞,好似与另一人的脸庞渐渐的合二为一,霎时间,碧音的双目变得迷离。她心中喃喃道“就一次……一次就好……” 柴厌青忽觉手心一热,他低头瞧去,只见碧音轻轻的拉住了他。他无法无动于衷,他现在就想把碧音炽热的身躯抱在怀里,但下一刻,碧音就似一只小鸟般,惊慌的离去,只留柴厌青兀自苦笑。 大内,一偏僻的宫室之中。 只见赵篆正来回走着,他走了一会儿,又坐下,喝茶,吃饭。突然,一人在他身后拍手笑道“好,你果然聪明,你的体态动作,已经跟真皇帝差不了多少了。” 赵篆回过头去,赫然发现,这人哪里是赵篆,而是王修承!而他身后的人,却是虞环子。王修承跪在地上,挪蹭着膝盖来到虞环子面前,虔诚的抬起头,开口道“仙师!您那换脸之术,真的可行么!” 虞环子微笑道“实话说吧,换脸那等高超的手艺,只有我师尊才能做到,不过我可以给你易容,照样能够以假乱真。” 王修承俯首,道“仙师,那快,快给我换一张脸!” 虞环子微笑道“你还差一点东西。” 王修承又抬起头,不解道“我还差些什么?” 虞环子笑而不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望断天涯 一程风雪,一程风雪! 一辆牛车拉着些简陋的行李,还有个心上的姑娘,缓缓行于旷野间。黑宝也不知道要往何处去,他那道折子递上去,本是只求个痛快一死,但世间的事情哪里能遂得人愿,他没死,活了下来。 黑宝辞了官,带着他的陆春花准备离开临安。就在十个月前,他想的还是入了临安,为了国家百姓,洒热血,抛头颅,大施抱负。但现在,他却感觉百无聊赖,他只想带着妻子到处偏僻的山间,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陆春花坐在车上,她的身下垫着一条毛毯,身上盖着一卷被子。她手中的针线飞舞,在做一双虎头鞋。忽的,牛车停了。陆春花抬头道:“怎的了?”黑宝没有答话,他直勾勾的看向前方。陆春花也循着他的视线瞧去,她只见前方有匹马在吃草。有个穿灰衣的男子下了马,他正往自己这方跑来。黑宝突然也下了车,朝着那男子迎面跑去。 终的,二人碰了面,随后相拥在一起。 “董公子!” “黑先生!” 许久未见的老友高呼着对方的名字,表达着自己的欣喜与思念。过了良久,二人放开了手臂。 董平道:“黑先生,山水有相逢!” 黑宝颤声道:“落花时节又逢君……” 陆春花下了车,她把车收拾了一下,对二人喊道:“请过来坐吧。”她从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小瓶酒,又拿出了些干粮。 黑宝满是骄傲的说道:“这是拙荆。” 董平笑道:“真是个好女子,黑先生,好福气呀。”二人上了车,对面坐着,陆春花依偎在黑宝身旁,又拿起了针线,鞋样儿。 董平道:“黑先生,你可曾还记得咱们以前说过的话吧。” 黑宝点头道:“自然记得,只谈现在,不问过去将来。” 董平微笑道:“黑先生要去哪里?” 黑宝道:“去个偏僻的地方,但也不会太偏僻,至少要能寻到产婆大夫。” 董平笑道:“黑先生可好了,老婆孩子自在都有了,唯留兄弟还在这苦世徘徊。” 黑宝微笑道:“我只是做了逃兵罢了。” 董平道:“连黑先生都弃了临安,我真觉得,大宋已经没盼头了。” 黑宝缓缓道:“从前在戍北城时,我曾以为,我靠这一腔热血,能救这个国家,能根除这个国家的病根。但后来我才发现,一个女人亡不了这个国,一个昏君亡不了这个国,一个奸臣亡不了这个国。因为这个国家从上倒下,都他妈烂透了。” “他妈”这两个字用义愤填膺的语气说出来才够解气,但黑宝的语调从始至终都很平缓。平缓里透露出绝望。 董平淡淡道:“是啊,在戍北城时,我以为凭我一个人能救这个国。但现在我也陷入了迷茫,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黑宝先生,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再临安,但我一直没去看过你。因为我觉得,只要知道你还在,那我便有个支撑我继续走下去的念头。我不敢去看你,因为我觉得一瞧见你,我骨子里的自私,胆怯,虚伪,都会被照的原形毕露。” 这时,陆春花说话了,她道:“其实我相公也一只晓得临安来了一位叫做董平的驸马爷,他告诉我说,他终于不再孤独了。这次离开临安前,相公一直想去贵府拜访,但他没敢去,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逃兵会忍受不住那份自惭形秽。” 董平仰天一叹,把盈满的泪水又灌入眼眶里,但他低头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去,“天涯远,知音再难觅。黑先生,今日一别,咱们怕是再也没有相见之日啦。”说罢,董平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继续说道:“此刀名为惊雪,随我多年,今日便赠给先生。” 黑宝接过惊雪,苦笑道:“我身无长物,实在是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说着,黑宝拿起了一块红豆糕,微笑道:“这红豆糕是拙荆蒸的,是我今生最爱吃的东西,若公子不嫌弃,那便拿着吧。” “好,好,好!”董平接过糕来,小心翼翼的揣进胸前。 “犹记得那日的雪……” 董平一语未毕,便被黑宝打断道:“公子忘了,不谈过去将来,只问现在。” 董平微笑道:“好,只谈现在。好啦,天色不早了,你们赶路吧。”董平下了车,黑宝长大着嘴,半晌都没有说话。陆春花推了他一下,道:“相公,走吧。” “啊,该走了。” 黑宝转身赶车,车行百步,忽听身后有人高呼道:“黑先生!” 黑宝登的转头过去,只见董平已一揖到地。黑宝捂着像是被撕裂的胸口,回头赶车,再也没向后瞧一眼,二人渐行渐远。 从此天涯远,但再难觅知音! 董平按辔徐行,走了二十里,他停了下来。在他前头,有一白衣女子在抚琴。这次她没有戴斗笠,董平看清了她的脸。董平下马走过去,坐到女子身旁,静听她的琴音。 一曲罢,董平道:“你在等我。” 子巾点头。 董平问道:“你怎么晓得我会在这里出现。” 子巾道:“有人告诉我的。” 董平笑道:“你想我了,所以来看我一眼。” 子巾点头道:“不错,多日未见,我的确想你了。” 董平蹙眉道:“你今日很奇怪。” 子巾道:“哪里奇怪?” 董平道:“你以前都是自称奴家,但今日自称的却是我。今日来的是子巾,还是孟帘?若是子巾的话,我能陪你在这里坐上十年。若是孟帘的我,我一刻都待不下去。” 子巾微笑道:“你这么讨厌瞧见孟帘?” 董平笑道:“不错,一想起她,我便感觉生不如死。” 子巾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数次去看她,还放她在你身上乱抓乱咬?” 董平笑道:“日子过得太平淡,就想要去自寻麻烦。” 子巾笑了起来,“我很想杀了你,但一瞧见你的脸,我就想起他。我明明晓得,你是的脸是偷来的,但我还是下不去手。” 董平摇头道:“不对,你下不去手,不是因为这张脸。而是因为你跟你的相公一样,都是心怀正义之拭。你晓得我不是坏人,我也不是杀你夫君的凶手,所以你才下不去手。” 子巾拨了根弦,她的心情很烦躁:“但我还是想杀了你。” 董平微笑道:“杀一个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此。恰好,我每每看见你,都会觉得生不如死。” 子巾笑道:“那我可以把你关起来,不分时辰的盯着你,我享愉悦,你生不如死。” 董平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子巾笑了笑,忽的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可要小心些。” 董平眉头微皱,点头道:“多谢,但你这么光明正大的出来报信,难道就不怕被人灭口?” 子巾望向董平,蓦的嫣然一笑,道:“我死,也想死在你的怀里。” 说着,董平就见子巾的嘴角流出了一道鲜血。董平睁大双眼,一把将子巾抱在了怀里,他摸上子巾的手腕,只发现她脉搏衰弱,搏动不匀,显然是中毒已久。子巾柔声道:“真好,死之前,我还能倒在相公怀里。但我相公,却没这个福气。” 董平摸着子巾的脸,微笑着,颤声道:“说什么呢,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死。”骤然,吞气,化气,合气,泄气四法并出,一时间风烟怒吼,飞沙走石,其景象好不骇人。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董平松开了子巾的手,倒在她怀里嚎啕大哭。不远处,有一人悄悄隐去。 董平抱着子巾的尸体回了临安,回了驸马府,他与一具尸体共处了两天两夜才出来。门外,是满脸忧色的杜鹃,林三川等人。董平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他微笑道:“三川,去买一具棺材。” 之后发丧,刨坟,埋棺,立碑。 碑上所刻的字很是让人费解,上写道:董平贤妻孟帘之墓。 回了府后,没人敢跟面色阴翳的董平说一句话。还是董平先开口了,他道:“若儿呢?” 杜鹃回道:“禀公子,若儿被铁捕大人带走了,说是要带若儿去东州,墨澜药谷医眼睛。” 董平点点头,道:“铁捕大人是黄河漕帮家的人,财大气粗,会有法子的。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在这里杵着做什么。对了三川,这几日你便回蜀州吧。这里用不上你,你正好回去了帮衬着些家里。” 林三川闻言忙道:“公子!我还不能走!” 董平闻言有些许感动,他道:“三川呐……”董平一语未闭,林三川便抢道:“我得帮奶奶办完事儿,才能走。”董平闭上了嘴,过了会子,才点头道:“那就待着吧。” 杜鹃笑道:“公子,你这些日子来回奔波,准累了,待会儿让奴婢给您好好捏捏身子。 董平笑道:“还是鹃儿姐知道心疼人,不过得等晚上,现在我要出去一遭。”说完,董平便起身出了府,向周王府径直而去。 眼瞧就快过年,周王府近些年虽人丁冷落,但喜气儿可不能少了。只瞧蒋辞朲正跟一帮丫鬟一起,忙活着贴窗花。董平早来了,但他没有从正门进府,而是翻墙而入,走正门的话,少不了会凭空多出些麻烦。 “贴歪了。” “哪里歪……”蒋辞朲回过头去,一眼瞧见了董平,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了一片喜色,但旋即又黯淡了下去,她像是在隐瞒着些什么。董平走过来,把那贴好的窗花正了正后微笑道:“怎的没瞧见厌青?” 蒋辞朲笑道:“二爷可被你府上一个叫做碧音的丫头给勾去了魂魄,终日就是去找那丫头厮混。今儿个清早吃早饭时,便没瞧见二爷,他应该是又去寻那丫头了吧。” 董平恍然,他点头道:“今儿个我的确没注意,方才想起来,的确没有瞧见碧音。怎的,见我来,倒是瞧不出你有一点儿欢喜。” 蒋辞朲身子往后一倾,靠着董平的身子站着,她道:“三年来你这头一次回家,但也没瞧见你有一点欢……” 蒋辞朲话音未落,二人便听一声倒地的钝响从走廊西边传来。董平循声瞧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倒在地上,有一个男子正手忙脚乱的 去扶那女子。男子董平认得,是蒋褚柘。女子董平也认得,是静心。董平恍惚了一瞬,看向蒋辞朲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蒋辞朲颤声道:“家里…家里做活……却人手…我便把褚柘跟静心小师父…请来了。” 蒋褚柘已扶着静心站了起来,蒋褚柘惊诧道:“驸马爷,您怎么来了?” 董平一直看着静心,蒋褚柘的话没能入他的耳朵。静心一头似黑瀑的青丝,如今已变成了短短的青茬儿贴在头皮上,她清隽了不少,但一双眼睛,还像星星。 蒋褚柘看董平一直在瞧着静心,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他道:“驸马爷与静心认识?” 董平微笑道:“似曾相识,这位小师父,有些像我骑过的一个妓子。” 蒋褚柘闻言登时勃然大怒,他正欲去摸腰间佩剑时,却被静心给拉住了。蒋辞朲喝道:“褚柘,快带静心小师父下去,不得对驸马爷无礼。”静心红着眼眶,忙不迭的跑走了,蒋褚柘赶忙跟了过去。而董平,又兀自把一个个贴好的窗花,按照他自己的标准摆正。 蒋辞朲低着头,不停揉搓着手里捏着的窗花,轻声道:“褚柘心里惦记着静心,大病了一场,若是我不在静心面前提你,她绝不会来帮忙照顾褚柘……” 董平点头道:“别把我跟她的事儿告诉你弟弟,待会子把静心叫过来,我要给她一个了断。” “了断,什么了断?” 董平微笑道:“当然是要娶她。” 蒋辞朲脚步一踉跄,只觉天旋地转。 静心来了,来见她那不辞而别的情哥哥。霎时间,那座小小庵院里的种种温柔都浮现在静心的脑海里,既甜蜜,又苦涩。静心推开门,瞧见了高高在上的蒋辞朲,高高在上的董平。陌生的距离感,好似深渊,横亘在静心面前。 静心看到,董平在笑,董平又开口说话:“过来,我赏你一个妾室来做。”静心一怔,就连蒋辞朲也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董平。 霎时间,静心心如死灰,静如尘埃,她微笑道:“不必了,你买我卖,公平交易。客官放在炉里的香油钱,便当做嫖资了。” 董平嗤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嫁我为妻么?自然可以,来吧,虽然正妻没你的位子,但妾的身份,我还是能给你的。” 静心凝视着董平,质问道:“你是在施舍我么?你是在施舍我么?”静心一连问了多遍,直到董平怯懦的不再与她对视,她方才停止,淡淡的道:“你该晓得,我虽打小为尼,但从不化缘。” 说罢,静心毫不犹豫的转头离去。当她站在门外,只觉得呼吸畅快。她往远方走,继续去找那个把她当做唯一,依恋着她,尊敬着她的情哥哥。而不是这个高高在上,给予她施舍的董平。 渐渐的,二人终成陌路。 蒋辞朲淡淡道:“你的话,太伤人了。” 董平微笑道:“我怎么不觉得,难道把话说明白,就成了伤人的话?” 蒋辞朲沉吟不语。 董平看着那道身影,莞尔一笑。他又想起了在戍北城里的日子,在军营里跟老王头聊天打屁,在城里跟黑宝先生谈古论今,在庵里跟静心甜言蜜语…… 时光的风总带着沙,一刮来,便让人眼花。 董平已泪眼婆娑,他曾经捧到天上的星辰,又怎忍心再让其跌落入尘埃里。 姑娘,走吧!去放一只风筝,再点一枝花烛。 忽的,蒋辞朲拉住了董平的手,柔声道:“回家了。” 董平把蒋辞朲的手握紧,微笑道:“是啊,回家了。我记得当年,在我带人把窦府满门抄斩以后,爹爹便被气死了,他当年就是死在了这间屋子里。” 蒋辞朲沉声道:“爹爹其实到死前,都没怪过你。他知道,是秦中徽……” 董平冷笑道:“当年窦元帅除了身兼兵马大元帅之外,还在枢密院任副枢密使,但当年大宋迁都,各个衙门的职位都有所空缺,所以窦元帅这个副枢密使,便是正枢密。而窦元帅一死,我那老岳父便扶摇直上,做了枢密院枢密使。你说,当年一事,到底是秦中徽在幕后做局,还是我那老岳父?” 蒋辞朲浑身颤栗,她拉着董平的手跪在地上,趴在董平的腿上止不住的哀求道:“相公,我爹爹不是……我爹爹不是……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董平微笑道:“是啊,你爹爹不是,你爹爹不是人。” “相公!你难道连你娘子的话,都不肯相信了么!”蒋辞朲万念俱灰的抬头望去,当望到董平的脸时,她忽的不言语了,过了半晌,她才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 .。m.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拜天地 董平揉了揉蒋辞朲的脸蛋,恶作剧似的弄花她脸上涂抹着的脂粉,道:“好了,我要走了。” 蒋辞朲嗫喏的道:“大爷…你切莫听信别人谗言。” 董平微笑道:“辞姐姐,你能应我一件事么?” 蒋辞朲似擂鼓般的点头,坚定的道:“你说,一百件事我都应你!” 董平道:“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等谁回来?” “等柴关山回来。” 他又走了,亦如三年前一样。但这次,蒋辞朲选择凝望他的背影,而不是拦在他的身前,这一次,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会选择义无反顾的相信自己的相公。 董平在王府门口瞧见了呆坐在门槛儿上的蒋褚柘。这少年一见董平,便发疯似得朝董平撕咬过来。董平只是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到在地。 “你在发什么疯?” 蒋褚柘抱头痛哭道:“我找不见了,找不见静心了!” 董平微笑道:“找不到的好,你的心里载着功名的重量远胜于她,她倘若真的跟了你,也是没好日子过的。” 蒋褚柘脸色紫红,额头跟眼角都凸出了青筋,他吼道:“谁说的!” 董平淡淡道:“我说的。我问你,你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抛弃自己的锦绣前程么?” 蒋褚柘毫不犹疑的说道:“我愿意!” 董平点了点头,指向北方,道:“往北走,一直走下去,你总会找到她的。找到她以后,告诉她说,那庵太破了,我给你盖一处新房子,我会买上三亩地,一亩种青稞,一亩种麦子,一亩种高粱。待粮食熟了,用青稞酿酒,用白面做花卷儿,用高粱蒸糕。” 蒋褚柘怔怔的,董平忽的咆哮道:“你还不快走!” 蒋褚柘走了,董平真希望他不要找到。 董平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的身边虽热闹,但他却像是与世隔绝。若是可以的话,他当真想放了一切,归隐山林。但现在他晓得,还不是时候。上天给了人自由,同时也给人上了无数道枷锁。你看似自在,却无时无刻不被缚住手脚。 董平往旁一伸手,拉住一个女人,缓缓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董平侧头,他拉住的这个女人,他不认识,没见过。女子怯生生的说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董平摇头道:“我一放开,你就该跑了。” 女人忙道:“我不会跑,我有求于你!” 董平微笑道:“向来都是凡人求道士,怎的现在变成道士求凡人了。” 女人低下了头,嗫喏道:“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你能不能帮我去向我师父证明我的清白。” 董平道:“我从没见过你。” 女人道:“但我见过你,那天夜里,还是我把你背回临安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找你,跟那位小前辈。” 董平闻言,大概能把前因后果给联系上了,他道:“我知道你要找谁,跟我走吧。” “你先把我手放开。” “放开你,你就跑了。”董平正色道。 他二人刚走,又见一对儿男女走到了这条街上。男子嘴里不知在胡诌些什么,姑娘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 “好妹子,待会儿我带你去赏花,好不好?” “现在哪里还能看见花儿,二爷,你就别哄奴婢开心了。” “好妹子,你说我哄你,但你仔细想想,我何时哄过你?” 姑娘沉默了,她思来想去,的确,他从来没骗过自己。 姑娘正欲开口说话时,远处忽听一人喊道:“碧音!” 姑娘跟男子都是一怔,男子清楚的瞧见,姑娘的身子在激动的发颤。男子循声找去,看见一个模样清秀,身着长衫的书生正眼神淡漠的盯着他与姑娘。 姑娘咬着嘴唇看向男子,男子淡然一笑道:“去吧,我等着你。” 姑娘先是缓缓的走,随后又快步跑了起来,当她离那书生还有三尺远时,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裣衽行礼,细若蚊声的说道:“王大人……” 书生脸色一缓,微笑道:“无需这么拘谨,这是在宫外,叫我修承便行。” 姑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问道:“可以么?”姑娘的声音在发颤。 书生温柔的说道:“碧音,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姑娘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苦,驸马府的人都待我极好!” 书生蓦的探出双臂,道:“碧音,让我抱抱你。” 姑娘闻言,先是脚步往后一撤,她回头瞧去,只见男人正蹲在地上,逗着两个孩童,并没瞧他。姑娘又看向书生,双眼含泪,摇头道:“对不起,王大人。” 书生脸上的温柔一僵,他淡淡道:“你难道忘了那年在马车,你把我的手,贴在自己炙红的脸上?” 姑娘笑着流泪,道:“记得。” 书生往前逼去了一步,这一次,他搂住了碧音,微笑道:“记得就好,也不枉我选择了你。” 说罢,王修承转身离去,消失在人海里,只留碧音孤孤的矗立在原地。她的眼神复杂极了,有不解,有眷恋,但更多的是释然。 柴厌青走了 上来,轻扶住碧音的肩膀,微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碧音转身,忽的紧紧抱住了柴厌青。柴厌青先是一怔,随后欣喜的还以炽热的拥抱。碧音喃喃的声音在柴厌青耳边萦绕,只听她在说:“厌青哥哥…厌青哥哥……” “哎,好妹子,我在这儿呢。” 湿热,柴厌青觉得自己的肚腹处传来阵阵湿热。他与碧音稍稍分开,低头瞧去,碧音小腹处的衣衫已染满了鲜血,鲜血还在不停涌出。柴厌青手忙脚乱的捂住碧音的伤口,他哭了,此时的他无助的像个孩子。 “妹子……好妹子…我…我带你去找大夫!” 碧音温柔的笑道:“厌青哥哥……碧音谢谢你啦……待碧音这么好……但碧音的心…这辈子已经给了一个人……再也给不了厌青哥哥了…… 待来世…若有来世…碧音将这颗心完完整整的给厌青哥哥……白天厌青哥哥给碧音解九连环……夜里碧音就给厌青哥哥捏肩捶腿……厌青哥哥要碧音做什么……碧音都依……” 柴厌青不明白,不懂,为什么他爱戴的父亲要走,他尊敬的大哥要走。现在,就连他最爱的女子也要离他而去。他抱着碧音狂奔,泪水不停滴答在碧音的脸上。碧音感觉好痛啊,好累啊,她的视线渐渐模糊,眼皮打起了架。 她的眼睛闭上了,忽的,柴厌青大喝道:“把眼睛给我睁开!”碧音听到了柴厌青的呼唤,她用光这生的力气,把双眼睁开了一道缝隙。她瞧见了柴厌青在哭,在笑。她听到柴厌青说:“好妹子,你这一睁眼,就是来世了。你答应了我,这辈子做我的媳妇儿!叫相公来听,叫相公来给我听!” 碧音嘴唇翕动,她已发不出声音,但她却觉得安心极了。 好了,这来世,她的心只给了柴厌青。 好像上一世也是如此。 但姑娘,你为何而痴啊! 忽然之间,临安的天空好似飘落起了无形的大雪。虽看不见雪花,但却能感受到雪花融化在脖颈上传来的丝丝凉意。 王修承虔诚的跪在虞环子面前,他已哭成了一个泪人。虞环子冷冰冰发看着他,淡淡道:“你把自己最爱的人给杀了。” 王修承颔首道:“是。” 虞环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他点头道:“很好,你若想成为帝王,那就必须要贯彻无情二字。当初第一次瞧见你,贫道便觉得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才。如果你做了皇帝,那你就尽管去施展你的抱负,一个女人而已,死就死了。” 王修承神情恍惚,从他把刀插进碧音的身体后,就感觉自己又坐上了那一辆马车。车外在下雪,车内有机灵的少女,有怯懦的少年。二人依偎着,穿越了寒冬。但王修承还没看见百花齐放,便又坠入了冰窟里。 虞环子拍了拍王修承的肩膀,微笑道:“去休息一个时辰,当你醒来时,你便拥有了一张能号令天下的脸。”虞环子看着失魂落魄的王修承,心中暗道:“这以后倒是具好傀儡。” 临安,驸马府。 许东芝看着跪在地上的漉竹,笑道:“你怎的把她带来了?” 董平摇头道:“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自己要来找你的。” 漉竹抬起头,泪眼婆娑:“前辈,您就还晚辈一个清白吧!” 许东芝淡淡道:“怎的了?” 漉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许东芝心下有了考量:“这小妮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讲谎话,我不如先应允她,有了她带路,接近那东野道人倒也事半功倍。”想罢,许东芝蹙眉道:“这事儿办起来虽有些难,但奶奶瞧你这丫头心地不错,便答应了你了,不过要过几日才能去,这几天你就现在这府上安心住着。” 漉竹满是感激的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前辈。” 漉竹话音未落,杜鹃儿就慌张的冲进了屋子,她眼圈红肿,见了董平跟许东芝便大喊道:“公子,奶奶!你们快去看看吧,碧音妹子出事了!” 全身是血,已没了生机的碧音横躺在厅堂的地上。柴厌青呆呆的坐在碧音身旁,他目光迷离哀伤,一刻也不愿从碧音身上挪开。 当董平走进厅堂,柴厌青一怔,蓦的冲上前来,他拼命的磕着头,拜求着,求董平救救碧音。董平的目光中不显波澜,碧音的死他倒是不意外,当她第一眼看见碧音时,心中便有预感,这丫头迟早会沦为他人斗争的牺牲品。但他看着柴厌青那苦苦哀求的模样,却是心疼,他晓得,自己这个弟弟从小便是个深情种子。碧音的死,无异于剜去了他的心肺。 董平不忍,他看向许东芝道:“奶奶,你可有法子?” 许东芝紧锁着眉头,淡淡道:“碧音这丫头奶奶也喜欢,不用你说。”许东芝走上前去,伸手一搭碧音苍白的手腕,心下一凛,暗道:“这丫头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我若是耗尽全身真气,没准儿能力挽狂澜。但我若是把真气用在此处,那怎还能去对付李东野。”许东芝纠结了片刻,终的是拿定了主意,她用秘法锁住了碧音体内残存的一丝生机,暗道:“丫头,若是奶奶能从榕树林活着回来,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救你。” 想罢,许东芝站了起来,摇头道:“都死透了,没得救了,安排后事吧。” 闻言,柴厌青不哭了,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碧音身上 ,安静的坐下来,淡淡道:“驸马爷,可否让外人暂且回避。” 董平道:“都退下吧。” 其他人陆续离去,柴厌青微笑道:“大哥,我能叫您一声大哥么?” 董平微笑道:“你不叫我大哥还想叫什么?” 柴厌青嗤笑一声,道:“是啊,大哥。我打小只求过一次,那就是求你不要去做朝廷的走狗,但你没答应我。现在我再求你一次,愿你能答应我。” 董平道:“说吧。” 柴厌青笑道:“我想娶碧音,要用八抬大轿迎她过门。” 董平蹙眉道:“你这是在强求。” 柴厌青摇头道:“我不是在强求,碧音自幼孤苦,无父无母。我娶她,是不想让她藏在别处,当孤魂野鬼。我娶了她,她就能入我柴家的祖坟,灵位能进我柴家的祠堂。大哥,你答应我吧。” 董平长叹,随即点头道:“回去请示一下你大嫂,要是她同意,你便来娶碧音过门吧。” 柴厌青笑了起来,道:“好,这几天碧音就留着这里,这里算是她的娘家。大哥,你帮我好好照顾碧音,别让她伤着了。” “我答应你。” 柴厌青站起身,正了正衣襟,便要出门而去。董平忽的说道:“厌青,来世…若还有来世,我定会选做柴厌青,不做柴关山。” 柴厌青笑道:“好,那下一世我做柴关山,我来当兄长。” 董平把碧音的尸体抱到椅子上,让她端坐着。董平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当厅堂只剩他一人后,他望着已经死去时碧音,想起这姑娘生前时的羞怯,机灵,粗心大意,不由得的生起一阵伤感。 柴厌青回到了周王府,他把自己要迎娶碧音的想法告诉了蒋辞朲,蒋辞朲甚是高兴,她道:“二爷若是娶了亲,这王府我便能放心交给你了。” 柴厌青淡淡道:“她死了。” 蒋辞朲一怔,问道:“死了?” 柴厌青点头道:“尽管她死了,我也要娶她,大嫂,您同不同意?” 蒋辞朲沉吟了半晌,微笑道:“大嫂同意,二爷,你是个爷们儿。咱们不光要办,还要风光大办!” 很快,柴厌青要迎娶一个死人的消息便在临安不胫而走,在临安掀起了轩然大波,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皆以为,这是柴厌青心血来潮,但当柴厌青扮做新郎官儿,骑绑大红花的白马,带着八抬大轿来到驸马府时,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驸马府也张灯结彩,丫鬟仆人都忙里忙外。杜鹃给碧音穿上凤冠霞帔,为她着上红装,在抹上胭脂水粉,这个姑娘也未免太过动人。 林三川站在大门前吼道:“柴二爷,咱可没预备嫁妆!” 柴厌青大笑道:“我柴二爷什么身份,还稀得你们那些零碎!” 忽的,只听府中传来几个女子的娇笑:“新娘子来啦!” 她蒙着红盖头,被杜鹃几个丫头簇拥了出来。柴厌青心里念道:“掀开红盖头以后,她会说些什么呢?不对,不该她来说,该我来说。” 柴厌青跳下马,上前把碧音抱起来,抱进花轿。迎亲的队伍吹打了起来,柴厌青给几个拦在马前的姑娘撒了些碎银子,才得以逃脱。他翻上了马,一挥马鞭,大笑道:“新娘子走喽!” 柴厌青昂首挺胸,他好似从未这般直起过身板。大街小巷里全占满了人来瞧热闹,就像上次柴厌青赤裸着身子招摇过市一样,这次看热闹的人们大多也在说柴厌青疯了。 柴厌青毫不在意,因为他的心全系在了花轿中,那个姑娘的身上。 迎亲队伍往前行了约摸百步,忽的一小厮双手高举一帖子,跪在柴厌青的马前,高呼道:“临安,宋家送来贺礼!” 柴厌青笑道:“收着!” 随后又接踵听到:“临安,蒋枢密送来贺礼!” “临安,秦宰相送来贺礼!” “临安,胡尚书送来贺礼!” “后宫,韩贵妃送来贺礼!” “花开坊的姑娘们,送来贺礼!” …… 周王府热闹极了,从未有过这么热闹。 宋承军穿的倒是比柴厌青这个新郎官儿还喜庆,他站在门口帮忙迎来送往。瞧见柴厌青回来了,他拍手大喊道:“新郎官儿,快带新娘子跨火盆啊!” 柴厌青翻身下马,撩开轿帘,凝视着依靠着车厢的碧音,动情道:“娘子,过门啦。” 进了府,拜了堂,柴厌青抱着碧音进了他们的新房。二人一走,周王府霎时便冷清了下来。今日的来宾,大多是宋承军花银子雇来的。虽然这差事既能喝酒吃肉,又能拿银子,但来喝死人的喜酒,还是让他们觉得晦气的很。 .。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真真假假 柴厌青坐在床沿,他用自己的肩膀支撑着碧音的身体。m.柴厌青几次想去掀开碧音的红盖头,但他的手握住又松开,始终没敢动手。 柴厌青显得有些羞怯,有些不知所错,他笑道:“好妹子,你记得么?前不久我偷偷带你出驸马府去登高楼,这那楼上碰见个作诗弄曲的骚客,他还给咱俩做了一首词呢。但当时我只在看你,却忘了那首词是怎么念的了,好妹子,你不会怪我吧?” 柴厌青紧紧的抱着碧音,眼泪打湿了红盖头。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颤声道:“这是我大哥在你房里寻到的,他已经看过了,说是你写给我的,好妹子,你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呢?有什么话,你为何不当面告诉我?没……我没怪你…我这就自己看。” 柴厌青启开了信封,张开信纸,看到的第一行字,便是“厌青哥哥亲启”。柴厌青笑道:“傻妹子,你心里其实早就有我了,怪我把你逼得太急了,但现在好了,咱们成婚了,是生生世世的夫妻。” 柴厌青甜蜜的笑着,弯起来的嘴角似两个小池塘,已盈满。他接着念道:“厌青哥哥,请原谅碧音不辞而别。碧音要走啦,在这临安生活了多年,碧音才明白,这临安终不是碧音的归宿。但碧音最舍不得的就是厌青哥哥,碧音虽生来糊涂,愚钝,但厌青哥哥对碧音的好,碧音却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到。厌青哥哥看似虽然放荡不羁,但碧音晓得,厌青哥哥是有大志向的男子,正因如此,所以碧音还有些怕厌青哥哥,碧音与厌青哥哥在一起时,总感觉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碧音要走,碧音要回燕临,回鹿岳书院。一说燕临,碧音就想起了百花祭,想起了鱼跃龙门,想起了在书院院儿里跟朋友一起踢毽子。但这次碧音回临安,可不是贪图这些,而是要好生念书,好生学本事。当与厌青哥哥再见时,碧音没准儿就已成大才女啦,或许那样,碧音才可能与厌青哥哥登对吧。 还有,厌青哥哥,你以后可不能再说若儿了。若儿天生聪颖,那个碧音怎么都弄不懂的九连环,其实若儿当夜就解出来了,但第二天清晨,她又会将九连环打乱。如此往复,乐此不疲。碧音晓得,若儿其实是怕那九连环解开了,厌青哥哥就不会来了。厌青哥哥,若儿的眼睛若是治好了,你一定要当面夸她两句聪明,她定然会开心极了。 碧音走了,最后再喊一句厌青哥哥。厌青哥哥,我很欢喜。” 那张信纸已被柴厌青捏的满是扭曲皱褶,他掀开了碧音的红盖头,呢喃道:“好妹子,我也欢喜……” 拥抱着,拥抱着今世的丈夫,妻子。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董平一首秦观的江城子唱罢,他身后的琴声亦熄。董平站起来,他此刻身处一高山巅峰处的小亭内,他居高临下的望去,看到了远方的临安雄城,亦看见了眼前的重叠峰峦。 “你突兀前来,就不怕被人发现?” 董平扶着小亭阑干,微笑道:“临安城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家弟的婚事给吸引过去了,没人会注意我。” “那你更不该来了,令弟的喜事,你做兄长的应该到场才对。” 董平摇头道:“他要跟死人成婚,我做兄长的丢不起这个脸。” “令弟妹?” 董平微笑道:“死了,昨日死的,家弟今日便跟那死人成婚了,你说我丢的起这个人么?” “但我瞧你倒是开心的紧。” 董平低头沉吟:“鹿岳书院……” “好了,你该走了。” 董平道:“我不能走,你体内的毒还没祛除干净。”他回头,看向蜡黄,摆弄瑶琴的子巾。 子巾淡淡道:“你不必再补偿我些什么,你救了我一次,咱们的恩怨便已两清了。” 董平微笑道:“我与孟帘的恩情自当已经两清了,因为孟帘已经死了,现在我面前的人是子巾,你要我怎的见死不救?” 子巾笑道:“那是不是还要奴家谢谢你?” 董平摆手道:“不必,姑娘请把衣服脱了吧,在下为姑娘疗伤。” 子巾轻蹙眉尖,问道:“疗伤还要脱衣服么?” 董平点头道:“疗伤不必脱衣,但我想看看姑娘的身体。” 子巾失笑道:“你倒是够直白。” 董平笑道:“那姑娘会不会豪爽的答应?” 子巾冷笑道:“我想杀了你。” 董平笑道:“前几日姑娘还非要死在我的怀里,现在倒是想杀了我,当真的是摔碗骂娘,卸磨杀驴。” 子巾微笑道:“想死在你怀里的是孟帘,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而我是子巾。” 董平缓缓道:“这么说,姑娘也承认孟帘已经死了?” 子巾淡淡道:“这要分时候,你无礼时我便不承认,你有礼时我便承认。” 董平淡然一笑,道:“看来姑娘的心结已经打开了。” 子巾摇头道:“心已死,何来结?” 董平笑道:“姑娘又在敲打我这个凡夫俗子了,待姑娘体内的余毒祛除干净后,我便送姑娘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子巾微笑道:“不必,奴家还是想留在公子身边。” “为何?” 子巾道:“反正以后免不了要见男人,那为何不找个让自己舒心的人来看。” 董平点头道:“这倒也是,但终日要缠着我的女人可不少,姑娘看了别发火就行。” 子巾摇头道:“不许,我看你时,你必须看我。” “你好霸道。” “难道你忍心拒绝孟帘的要求?” “那你当我是董平么?” 二人四目相对,孟帘低下头去,嗤笑道:“欺负寡妇,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董平微笑道:“那勾引有妇之夫,岂不是更加罪大恶极。” 董平话音未落,就听一嘶哑的老者嘻嘻笑道:“好小子,你倒还是风流依旧啊!” 子巾抬头,蓦的惊叫失声。 临安,驸马府。 喜字儿,红灯,显得格外刺眼。 杜鹃与几个丫头一边流泪一边收拾着,其余仆人即使不哭,也哀伤着个脸。许东芝见了,心下愧疚极了,一张娇美的脸蛋儿,阴沉的吓人。 那旁,漉竹正在跟林三川对招拆招。 漉竹蹙眉道:“林壮士,你用的功夫怎的全是我门中的绝技,你莫不是去……”漉竹嘟囔了半晌,那偷学两个字,她却是难以启齿。 林三川笑道:“这是奶奶教的,若是你想知道,就去问她。” 许东芝听得林三川提自己的名字,却是锁眉喝道:“别来烦我!”说着,许东芝一挥手,一道似利箭般的真气,倏的冲上天际。适时一排飞鸟划过,竟被这道真气给打的七零八落,纷纷落下。 林三川大笑道:“来的好!” 漉竹只瞧林三川朝空中虚晃了几掌,那些本要落地的飞鸟竟被他的掌力给托举了起来,重新排成行,向远天飞去。漉竹“啊呀”一声,心中凛然道:“这不是师尊所传的千山聚气掌么,怎的他也会?难道他与这位前辈从前都是师尊的弟子,但他们就跟我一样,被师尊抛弃,从而与师尊反目成仇?这下可坏了,人家自己还有一堆难事,怎的还能帮我说和?” 忽的,许东芝开口道:“小妮子,奶奶问你,近些年你可瞧见过你师父出手?” 漉竹一怔,旋即点头道:“家师如今的修为可参造化,他的一举一动都蕴含天机,可以说他老人家时时刻刻都没出手,但时时刻刻都在出手。” 许东芝哑然,过了半晌方才叹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跟放屁一样。”漉竹闻言有些委屈,当她还想向许东芝解释时,就见许东芝已起身飘然远去了。林三川笑着宽慰道:“漉竹道长,你别怪,奶奶她就是这狗臭脾气,多挨几次骂,你也就习惯了。” 漉竹笑道:“前辈说我什么,那都是应该的,我只是觉得前辈总是有意无意的诋毁家师。林壮士,您跟前辈当年,是不是在家师身边学过艺?” 林三川笑道:“这是没有的事,不过奶奶的爷爷跟你师父应该算是师兄弟。但他两个人为了抢媳妇儿打起来了,最后红了眼,相互记恨了几百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道长你放心,这些日子我已经劝过奶奶了,她答应把往事一笔勾销。凭奶奶的身份,只要跟你师父说上两句话,你这点儿事,那算个屁啊!” 漉竹闻言一喜,她暗道:“我这真是胡思乱想,没想到前辈跟师父竟然有这样一段纠葛。”林三川见状窃笑,他可活泛的很,心知漉竹单纯,又能为己所用,那现在不糊弄她,更待何时。 林三川拍拍手,笑道:“来道长,咱们再比划比划!” 漉竹应了一声,她这一晓得许东芝原是自家同门,这一出手打出来的招式,那便更不顾忌,一股脑便把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 临安,大内 赵篆如今连皇后都没立,后宫的妃子加起来也只有两三位。所以这大内的许多宫院都荒废着,不见个人烟。 赵篆来至一处荒废的宫院,推开积满灰尘的宫门,缓步走进室内。他带好门,旋即便大喊道:“道长!道长!” 只闻回音,只见受了惊吓,而四处乱蹿的老鼠。 虞环子手持拂尘,缓缓从一片耷拉到地上的帷幕后走了出来,他站定在赵篆面前,微笑道:“贫道参见陛下。” 赵篆忙道:“道长免礼,不知道长这次秘密叫朕前来,所谓何事?”看着毕恭毕敬的赵篆,虞环子很满意,但他却晓得,赵篆不是他能操控的傀儡。 虞环子往西一指,笑道:“陛下,你可瞧见那面大镜子了么?” 赵篆闻言望去,随即回头道:“瞧见了,但这镜子如今只剩了个镜框,里面的镜片不晓得去哪里了。但朕记得,这面镜子可是极为珍贵的玻璃镜,如今没了镜片,当真可惜。” 虞环子点头道:“铜镜照人模模糊糊,但这玻璃镜照人却是清清楚楚。但陛下不必惋惜,贫道这次前来便是让陛下看个宝贝,这镜框贫道已让家师施了法术,现在,可比玻璃镜还要神奇。” 赵篆微笑道:“道长可否透露一二?” 虞环子笑道:“陛下过去一照便知。” 赵篆看虞环子不愿意多透露,也不再多问,他挪步行至那镜框前。这镜框呈长方形,比赵篆还要高上一些。镜框是用檀木做的,雕龙刻凤,镶嵌宝石,看上去华贵的紧。赵篆凝视着镜框,心道:“这宫里被埋没的宝贝倒是不少,寻个时机收拾一下,想来也能稍解燃眉之急。” 虞环子在其身后冷冷的道:“陛下,请闭上双眼。”赵篆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他回道:“闭上了。”其实,他的眼睛睁的比铜铃还大。赵篆想要亲眼瞧瞧,这虞环子在装什么鬼。 镜框后面是一大床,两边的床帐子都放了下来,把里面给遮的严严实实。突然,赵篆只见从两片帐子中间的缝隙处,伸出了一双手。那双手往前一探,两条手臂跟着伸了出来。旋即,这两条手臂往左右一拨,赵篆登时被吓得蹲坐在地。 虞环子微笑道:“陛下,贫道让你闭上双眼,但你非要睁着。好好的情趣,全被你给弄没了。” 赵篆没言语,他直勾勾的盯着从床里钻出来的那人,不对,是他自己!他只见那人在镜框后走来走去,又坐下来做吃饭喝茶状,又起身念了一首诗,这人的声音跟自己也甚是相似,简直能以假乱真,亦或者说不分真假。 赵篆嗤嗤的笑了起来:“道长,朕明白了,你是想弄个假货出来顶替朕,你这可是要窃国啊!” 虞环子笑道:“陛下,您太累了,贫道只是想让你歇歇。” 赵篆还没言语,就听镜框后的那“赵篆”笑道:“朕有什么好累的,累的是天下百姓。朕已经决定,要大赦天下,并减免百姓赋税!” 虞环子作揖道:“陛下圣明!” 赵篆陡然从地上翻起来,疯狂叫道:“假的!都是假的!” 虞环子没理他,接着对镜框后的赵篆说道:“陛下,后宫不稳,国家难安。” “赵篆”微笑道:“是了,朕决定立韩贵妃为后。这多年韩贵妃不干政,不乱政,对朕温柔体贴,有母仪天下之象。由韩贵妃做皇后,想来朝野上下无人非议。” 虞环子笑道:“陛下圣明,陛下对外邦威胁如何看待?” “赵篆”道:“朕只有一句话,有生之年,必将驱逐鞑虏,收复山河!” “好!”虞环子这一拍手,这一声叫好,登时便把赵篆从梦中打醒过来。他蓦然起身,沉声道:“说的不错,但治理天下靠一张嘴能行么?国家命运多舛,风雨飘零,内忧外患,想要强国,简单说说可办不到。我问你,陛下。”赵篆凝视镜框后的自己,讥讽的加重了语气,他道:“你说要减免赋税,还要收复山河。但你可晓得,若是再减免赋税,我大宋可就要完蛋了!没有银子,谁替你去卖命打仗!” 虞环子抢道:“这个你不必担心,陛下他自有办法,你该去死了。” “道长,朕倒是想亲手杀了这个卖国小人。” 虞环子看了眼镜框后的赵篆,微笑道:“那贫道便不打扰陛下了。”说罢,虞环子就要走出宫室,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沉声道:“陛下,有件事你好像还没有做。” 赵篆就看着,看着另一个自己应了一声后,便四肢着地的趴在地上,他虔诚恭敬的似条小狗般爬到虞环子的身前,然后他又伸出舌头去舔弄虞环子的鞋子,一丝不苟的舔着。 这一刻,赵篆恶心极了,他忍不住呕吐起来,但另一个自己仍乐此不疲。直到虞环子把他一脚踢开,淡淡的道:“陛下,您做的很好。”说罢,虞环子大笑着走了出去,轰隆一声关上了宫门。宫内,只剩下了两个赵篆。 虞环子站在宫门外,听着两个皇帝对骂,感觉快活极了。但旋即,他一皱眉头,沉声喝道:“够了!”宫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虞环子虽还想继续听下去,但他不得不叫停,因为有一个人来了,一个他也要忌惮的人。 “虞环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虞环子微笑道:“冉总统领,贫道在这里,是因为陛下也在这里。” 来人正是冉仲。 冉仲淡淡道:“你既然已经死了,那就该好好藏起来。” 虞环子微笑道:“这恐怕不行,陛下允许贫道死,那贫道也只能将就的活着。” 冉仲那双眼睛虽被灰布蒙住,但他好似能看穿一切,虞环子感觉有些发毛。这时,宫门开了,赵篆走了出来。宫室内有些昏暗,冉仲看不太清。他只是往里扫了一眼,便跪地道:“微臣参见陛下。” 赵篆微笑道:“爱卿平身吧。” 冉仲道:“谢陛下。”当他站起来后,拱手道:“此地偏僻,臣建议陛下还是少来为好。” 赵篆笑道:“冉卿家一片忠心呐,朕以后绝不会再来此地,冉卿家不是还要去安饮县么,这便动身吧。” 冉仲一怔,问道:“陛下怎知微臣要去安饮县?” 赵篆沉吟道:“听别人无意间谈论起来的。” 冉仲揖道:“那微臣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唯有一字 确认冉仲走远后,虞环子笑着说起了话,他冷冰冰的道:“你啊,还当自己是王修承么?” “朕不敢。,让你滚么!” 虞环子闻言,情绪并无波动,他微笑道:“陛下息怒,贫道这就告辞。”说罢,虞环子飘然而去。 韩贵妃摇头道:“陛下,您当已国事为重,应少与这些方外之人来往。” 赵篆重新坐了,他抬手去摸韩贵妃的脸蛋儿,那两个宫娥识趣的转活头去。韩贵妃感受到从赵篆掌心传来的温度,一双冷清的眸子陡然便溶解成了一汪秋水。 “陛下…” “啪!” 韩贵妃摸着红肿起来的有脸,心下一黯,她喃喃的道:“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赵篆恶狠狠的盯着韩贵妃,冷笑道:“贱人,朕去忙国事,你好偷摸养七八个面首不是!” 韩贵妃泪眼婆娑的望着赵篆,颤声道:“陛下,臣妾一心待您,您为何要几次污蔑臣妾!” 赵篆微笑道:“污蔑你?当年朕还是赣江王府一个不入流的王子时,你就开始跟我三哥四哥勾勾搭搭,你以为朕的眼是瞎的么!你知道朕为何不立你为后么?朕本打算把你充作官妓,不过念在你还随朕吃过几年的苦,朕不好做的太绝。但告诉你,你在朕眼里,连个婊子都不如!” 韩贵妃紧咬着红唇,不予辩驳,把眼泪咽进了肚子里。 赵篆接着说道:“还有,赣江王把朕送入周王府寄养的那两年里,你是不是已经跟柴氏兄弟勾搭上了?” 韩贵妃惨然一笑,摇头道:“陛下,您就斩了臣妾吧!” 赵篆咯咯笑道:“你想的倒美,朕偏要把你留在身边,日夜折磨你,辱骂你,这一生一世,你都别想痛快度日!” 韩贵妃趴在石桌上,用手臂遮住脸,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哀伤。 虞环子在暗处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又来到孤楼茶社,茶博士迎了上来,笑道:“道长,今日您来的早,三楼还没开门。” 虞环子道:“贫道等。” 茶博士道:“道长请便。” 虞环子上了孤楼茶社三层,又瞧见那道垂在地上,把一间空旷屋室分隔为二的宽大 珠帘。虞环子自语道:“一卷珠帘,不光分开了一间屋子,也分开了这天地。”说着,他挑开帘子,走到了对面。虞环子进去后,蓦然一惊,喃喃道:“两把椅子?”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后,忽觉神清气爽。他伸手朝虚空一握,仿佛天下已尽在他的掌中。 “师尊呐,以后便让徒儿来代您御统天下。您虽有宛如神仙的手段,但却活成了臭虫老鼠,令人扼腕叹息。无需多久,徒儿便天下万民便会跪伏在徒儿脚下,尊称仙师,活神。那是多么的威风,多么的不可一世,!想想您老终年居于地宫,即使活个千年万年,也只落憋屈二字。就算是街上要饭的叫花子,也比您老自在……” 虞环子正自顾自的念叨着,忽瞧见珠帘对面浮现出个绰约人影。 “道长,您这是要反客为主啊?” 虞环子微笑道:“想不到在他背后出谋划策的,竟然是个女人。” 来人笑道:“道长瞧不起女人?” 虞环子点头道:“的确瞧不起,贫道自以为这世间的庸碌有十分,男人占四分,女人占六分。但今日,阁下为女人扳回一城。” 来人道:“道长已把事办成了?” 虞环子笑道:“锦绣已织好,请阁下添花。” 来人微笑道:“这次我来,便是要确保万无一失。” 虞环子微笑道:“待事成之后,我们去金銮殿饮酒。” 来人淡淡道:“与其饮酒,不如谈谈如何稳定江山。” 虞环子笑道:“辽夏之威,何足道哉?本仙师稍稍做法,便能驱其于千里之外。” 来人嗤笑道:“道长还真拿自己当神仙了?” 虞环子身子微微前倾,笑问道:“怎么难道我不是么?若贫道不是神仙,又如何能把天下共主移花接木?” 来人对着珠帘,裣衽行礼,道:“那奴家便先恭祝道长握大道三千,寿可齐天。” 虞环子微笑道:“贫道也愿尔等能统率百官,权势无边。” 来人轻声一笑,旋即转身离去。 虞环子闭上双眼,靠着椅背,面带笑意。 未到戌牌时分,柴家便摘了红花,一律挂上了白绫。柴厌青没管那些繁文缛节,他把碧音装进棺材里,便把她葬入了柴家祖坟。 千里孤坟,老鸦啼唱。 天边过渡了三色,白,蓝,近乎透明的黑。风很凛冽,把柴厌青的衣衫刮的猎猎作响。他的一旁站着的是宋承军,柴厌青看着新坟,宋承军看着他。过了老半晌,宋承军开口道:“二哥,你咋也不说句话?” 柴厌青翕动嘴唇,欲要开口,却无语凝噎。 宋承军像是打呼噜般的,重重吐出一声叹息:“二哥,你放心,我定把杀了嫂子的凶手给揪出来!我要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柴厌青忽的笑了,“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承军,你还记得燕临么?” 宋承军微笑道:“那怎么不记得,咱们当时还在燕临时,那可是京城的霸主,谁敢跟咱们扎刺儿?” 柴厌青笑道:“你这小几十年,净放屁了。当时你还穿着兜裆裤,满世界撒尿呢,谁认识你。” 宋承军讪讪一笑,道:“多久的事儿了,都记窜了。” 柴厌青笑道:“我还记得有一年在临仙江上,观鱼跃龙门。我柴家的画舫排在第一,就连皇帝老儿来了,那他也得给咱柴家让边儿。” 宋承军点头道:“这倒是,当时你爷爷还在世,那是何等的威风。” 柴厌青淡淡道:“人走茶凉,自我爷爷去了,我柴家便是一日不如一日,趋炎附势的人都走干净了,家里多久也没见来个客人。承军,你是为数不多,愿意跟我交心的兄弟,所以我相信你。只要你活一天,定会寻一天杀了你嫂子那凶手。所以这件事靠给你,我放心。” 宋承军一怔,忙问道:“二哥,你不会是要随嫂子一起去了吧?” 柴厌青笑道:“我也想,但家里没钱买两幅棺材了。睡席子我觉得凉,住一个棺材,我又嫌挤。所以想想,还是赖活着吧。我只是想回一趟燕临,再看一次百花祭。承军,你可晓得百花祭的来历?” 宋承军点头道:“这我知道,只是说在诸国混战时,燕临曾是一国的都城。后来这个国家被灭了,敌军打到了燕临。城中的百姓前仆后继的守城,敌军攻了七天七夜才打进城去,后来他们发现,那城垛子后死了的全是女人,男人早死光了。当时的敌军也敬重这些女子,便把那一日定为百花祭,百花也指女人。后来,这百花祭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柴厌青淡淡道:“不错。我去燕临,给你嫂子种一株花,种了就回来。” 宋承军大笑道:“二哥,你不用回来,出不了多久,兄弟就带人打过去了!到时候,咱这京城霸主,可就能坐稳了吧?” 柴厌青也大笑起来:“那是自然,到时候,我叫你哥!” 当天彻底黑下来以后,董平才从那山上下来,回了城。这城中的道路他本该熟悉到骨子里,但这次也知是天太黑,还是他心里在想事儿,竟然迷路里。来到了一条,他从未来过的街。 整条街都黑漆漆的,只见一盏摇曳在路边的孤灯。董平寻着那光亮走了过去,他瞧见一个满脸贴满狗屁膏药的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笑道:“你我二人既然有缘得见,阁下可否坐下来,听在下唠叨几句?“ 董平笑道:“先生算的准么?” 算命先生笑道:“不算是算不准的。” 董平道:“若算的不准,那我便宰了你。” 算命先生微笑道:“阁下戾气太重。” 董平摇头道:“我一向好脾气,唯独今天特别想杀人。” 算命先生道:“那好,阁下请坐。” 董平坐下道:“先生摆卦吧。” 算命先生微笑道:“在下一瞧阁下的面相,便能算出来了。” 董平笑道:“那先生便开卦吧。” 算命先生道:“看阁下的面相,你已经死了许久了。” 董平一怔,旋即缓缓点头道:“不错,我已经死了很久。” 算命先生笑道:“阁下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阁下心里有一个贪字。但阁下很快就又要死了,因为阁下心里的贪字已经快消失了。” 董平微笑道:“那我怎么才能继续活着?” 算命先生道:“要贪。” 董平摇头道:“在这世道上,你想当贞洁烈女没人管你,你想做淫娃荡妇,那也没人管你,但若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那就有人管了。原因无他,人活在世,最忌贪得无厌。” 算命先生微笑道:“但回首过往几千年,人就是在当婊子,跟立牌坊之间来回转。阁下说的忌讳,恰好也是人之根本。不贪,是不行的。就比如阁下,不贪,就会死。不贪,你体内的那颗心,就不会再跳。” 董平道:“阁下能否教教我,该如何贪?我娶了几个妻子,但到头来连男人都快做不成了,这不就是贪得无厌的现世报么?” 算命先生笑道:“那是因为阁下贪的还不够,是因为阁下起了不贪之心。根据在下所观,不多久,阁下便会有一大机缘,阁下若能贪了,那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董平蹙眉道:“先生好像对我了解甚深。”说着,董平便要伸手去扯那算命先生脸上的狗皮膏药。但那算命先生纵身一跃,便匿入了夜空。唯在董平耳边留下一字,“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送你八字 是夜,万依硪一脸怒容的来到了蒋府,他像一只饿急了的黑熊,死命的拍打着蒋府的大门!嘭嘭之声宛如雷鸣,震的一府不得安宁。 仆人披着衣衫,睡眼惺忪的开了门,他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一把推到在地。 “把蒋钦舟给老子叫来!” 他肯定是气急了,因为士大夫们通常是不自称老子的。 被叫醒了的蒋钦舟来到厅堂,他双目含嗔的扫了万依硪一眼,淡淡道:“万大人深夜来访,扰人清梦,所为何事啊?”万依硪如利箭离弦,嗖的一声蹿到蒋钦舟面前,他哆哆嗦嗦的指着蒋钦舟,嘴唇翕动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嗨!”万依硪把手放下,坐回椅子上,沉声道:“蒋枢密,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蒋钦舟不紧不慢的坐到椅子上,从容不迫的说道:“有什么话,慢慢讲。” 万依硪把手背往手心一拍,然后两手一摊,道:“蒋枢密,昨儿个烧的第一窑瓷器,可都烧坏了!” 蒋钦舟一怔,蹙眉道:“怎么烧坏了?” 万依硪愤愤的道:“我就不明白了,烧瓷器,他们不用瓷泥,非用红土!他们这是烧陶呐,还是在玩儿撒尿和泥呐?就没这么办事儿的!蒋钦舟你说,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整我!” 蒋钦舟淡淡道:“万大人,烧瓷的时候你不去监工,瓷烧坏了,你来埋怨我?你若是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去瞧一眼,他们能做出这糊涂事儿来么?” 万依硪冷笑道:“蒋枢密,你这是想拿我开刀,好把秦相也一并给拽下来吧?” 蒋钦舟也不予辩解,微笑道:“若万大人不想被拽下来,那就用心做事。这一窑瓷器烧坏了,还能再开火重烧,费不了多少工夫。但万大人要是不用心的话,这瓷器就算到明年也烧不完。 听说万大人最近在抛售自己的临安的产业,四间酒楼,八家绸缎庄,还有万海…不对现在是四海花开坊的股,全被你给贱卖了。万大人,你这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啊。但我告诉你,这差事若是你当不好,你就算有百条退路,那我也给你堵死了。这次的事儿,就当做一个小小的教训。万大人若是明白了,那便走吧。” 万依硪的双颊在发颤,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恐惧,他再看蒋钦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蒋枢密,以往在下小瞧了你。现在我才发现,你可真是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蒋钦舟道:“我并非万大人说的那么不堪,我只是需要可以造福我大宋江山社稷的能臣,而不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好好好!”万依硪惨然笑道:“我这便把铺盖带到窑场里去,睁大了眼珠子,日夜不分的盯着他们烧瓷!” 蒋钦舟点头道:“那我就不送万大人了。” “告辞!” 万依硪走后,蒋钦舟陷入了沉思。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杯走了进来,道:“老爷,这是夫人给您熬的参茶。夫人说,老爷您喝过了茶,便早些去休息。” 蒋钦舟摇头道:“今夜我是没有睡意了,你把茶放下,去找个手脚利落的伙计,把段大人请来。” “是,老爷。” 当那滚烫的参茶放凉了,上面漂起了类一层油脂的白沫子,段清流才姗姗来了。段清流盯着个红眼圈儿,不时打着哈欠,他佝偻着身子坐了,睡眼惺忪的说道:“钦舟啊,这大半夜的,你叫我来是有什么急事?” 蒋钦舟淡淡道:“刚才万依硪来了。” 段清流闻言来了些精神,他笑道:“他来做什么?” 蒋钦舟道:“万依硪说第一窑瓷烧坏了,是因为窑工们偷工减料,他以为是我暗中给他下的绊子,特意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段清流蹙眉道:“这不对啊,那些烧瓷的工匠,可都是老手了,常年负责烧造官用瓷器,他们怎么干这事?钦舟,该不会真的是你给他下的绊子吧?” 蒋钦舟微笑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干这等下三滥的事,对我有什么好处?” 段清流轻声道:“这也是,我看咱们也被在这里乱猜,我还是多派些人去好生查查。” 蒋钦舟点头道:“这件事倒也无关紧要,叫你来,主要是想问问,织厂怎么样了?丝绸可不是瓷器,这绸织坏了,可就得等来年的丝了。” 段清流笑道:“新建了三座织场,添了两百多台织机。昨儿个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钦舟你别说,褚儿招来的那些女工,可是个道:“相公,咱们这突然回来,公公他老人家不会不高兴吧?” 秦熺微笑道:“娘子,就算他老人家不高兴,但一见了孙儿,什么气都烟消云散了。” 伊贤蹙眉道:“对,公公的气一消,便会把你调回临安,只留我这粗手大脚的农家女子留在那穷山恶水里。” 秦熺笑道:“娘子,这两日我听的抱怨,可比咱们成婚两年加起来还要多。我这次主要是想见见父亲他老人家,看完了,咱们就回去,在我看来,这临安反倒没咱们那穷山恶水待着舒服。” 伊贤苦笑道:“当年咱们成婚时,公公他老人家就没来,他是天下第一大官,不会嫌弃他这个儿媳妇是庄稼人的姑娘吧?” 秦熺脸色微沉,他道:“他若是敢瞧不起你,他这个爹我就不认了!” 伊贤忙道:“相公,是我说错话了,您别生气。” 秦熺不言语,默默的赶起了车。足足行了二里多地,秦熺才又开口道:“我脾气急躁,要是没你这个贴心人这两年在我身边,时常宽慰,我已不晓得做了多少错事。所以说,咱们这一家三口过日子,是天定的,别说我父亲,就算是皇帝也拆散不得。” 伊贤闻言甜甜一笑,感觉窝心极了。 突然,秦熺不说话了,马车也停了。 伊贤一惊,赶忙撩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秦熺还在车外,他扭过头去,皱眉道:“路上好像躺了一个人。” 伊贤忙道:“那快去瞧瞧,别是行路人犯了疾病,昏了过去。” 秦熺点点头,下了车,上前几步把脸朝下倒在地上的那个翻了个儿。二人这一照面儿,秦熺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伊贤问道:“相公,怎的了?” 秦熺笑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人脸上白擦擦的,我还以为见鬼了呢。但现在看清楚了,原来是这人脸上贴了许多膏药。” 伊贤蹙眉道:“相公,你快看看,他是死是活?” 秦熺往前一探身,把手指往那人的鼻下探去,但秦熺的手指只是刚碰到那人的鼻沟,那人好似回光返照般,一把钳住了秦熺的手指。秦熺还来不及害怕,又听那人轻声道:“给我来些吃的。” 秦熺忙回头喊道:“娘子,扔一些干粮过来!” 伊贤钻会车里,取出两块面饼扔了过去。那人一闻见饼味儿,甚是灵活的站起了身子,就将那抓起面饼,丝毫不嫌脏的囫囵塞进了嘴里。吃罢,抹抹嘴,拍拍肚皮,一脸的怡然自得。 秦熺看的是怒火中烧,他暗道:“这该不会就是个讹人的吧?” 那人笑道:“在下会些算命的把戏,饼不白吃你的,在下给二位算上一卦,如何?” 秦熺淡淡道:“不必了,我夫妇二人还着急赶路,先生若吃饱了,那便到一旁去睡吧。” 那人摇头道:“你不让我给你算,我还偏要给你算了。看二位这是要去临安?” 秦熺道:“不去。” 那人笑道:“这便好,二位千万不能去临安,否则……” 秦熺那边没说话,伊贤倒是急了,她问到:“先生,否则怎样?” 那人摆手道:“夫人不必担心,您这一生修得善果,百毒不侵。但这位相公,跟车里的孩儿,可就…唉!”这人话说一半,便又唉声叹气起来。 这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伊贤一听自己的孩儿会有差错,吓的登时就昏了过去。秦熺盛怒之下,一把揪住那人的脖领,骂道:“若我夫人有个三张两短,我杀了你!” 那人笑道:“阁下好歹也出身官宦之家,怎的一开口就要打要杀的。” 秦熺冷笑道:“谁伤了我的妻儿,我便杀谁!” 那人淡淡道:“当真?” “做不得假!” 那人微笑道:“是条汉子,在下送阁下一句话,魂断七尺,命丧九丈。阁下还是快些折返回去的好,莫要去临安了。” 秦熺沉声道:“你不让我去,我还偏去了!” 这时,背过气去的伊贤已然醒来,她呼道:“相公,咱们还是回去吧!” 秦熺喊道:“我早说过,你不用怕,你还唠叨些什么!这临安,我是非去不可了!” 那人笑道:“去吧,去吧,好自为之!” 说着,那人就跟泥鳅一般,从秦熺手中钻脱了出来,他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夜幕里。 。妙书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噩耗初闻 秦熺越想越不对劲,方才碰见的那人好似深谙他的心理。收藏本站他生性易受人激,那人虽口口声声说不让他去临安,但实则是非要他去临安不可。秦熺心下嘀咕着,隐隐也有些害怕。他回头道:“娘子,要不咱们还是折返回去吧,以后再让爹爹来看咱们便是。” 伊贤却是笑了:“相公,公公他都多大年纪了,怎还能忍受那跋山涉水的奔波。我也想明白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去看看,看完咱们就走。” 秦熺点点头,道:“好吧,但天色都这么晚了,城咱们是进不去了,不如先找个地方投宿,让你跟孩子也歇歇。” 伊贤回道:“这也行,这媳妇儿本就已经够丑了,再无精打采的去,更是遭公公嫌弃。” 秦熺听得伊贤也不再害怕,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倒也是放稳了下来。这时,秦熺忽见前方有一赶路的行人走过,他忙的喊道:“兄台!” 行人停住了脚步,道:“干啥!” 秦熺道:“向兄台打听一下,这附近可有能投宿的客栈?” 行人道:“都这工夫了,你就算能寻到客栈,那也天明了。若是就你自己一个人,那我倒是能给你找个借宿的地方。” 秦熺笑道:“那就不麻烦兄台了,我还带着娘子跟尚在襁褓里的孩儿呢!” 伊贤闻言不禁在心里埋怨起秦熺来,也不晓得别人是好是坏,就把自家的情况,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说了出去。 行人笑道:“那也无妨,你带着妻儿在外,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你跟我走,我带你一家子去寻个住处。” 秦熺抱拳道:“那麻烦兄台了。” 说罢,那行人便转身带起路来,秦熺驱车在后缓缓跟着。伊贤露出个头,拉了拉秦熺的胳膊,道:“相公,你倒也不怕?”秦熺低声道:“怕什么,咱们有马有车,若是看苗头不对,咱们溜之大吉就是。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坏人。” 伊贤怕秦熺的轴劲儿上来,也不敢再劝,她轻轻在秦熺后背打了一拳,便把头缩回了车里。 秦熺道:“兄台,敢问高姓大名?” 行人朗声道:“姓林,名三川!” 这行人却是林三川,原来这天晌午,林三川接到了裴然传来的口信,说是要请他过府一叙。但今日的麻烦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林三川忙活完,已经是这个时候了。而他现在要带秦熺夫妻去的地方,正是裴然的府邸。 闲话不表,没过多长功夫,四人一车,就在裴府前停了下来。秦熺忽的笑道:“原来林兄台是要带在下来裴府。” 林三川回头道:“你也认得裴先生?” 秦熺笑道:“裴然裴先生,有魏晋名士之风,久仰大名,但缘悭一面。” 林三川呵呵一笑,心道:“文绉绉的狗秀才,比文采,你能比得上我林状元么?”想着,林三川便去敲门了。门是开着的,林三川顺手一推,登时便被吓得退了两步,他只见门后的过道里,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 忽的,那人翻身坐了起来,揉揉眼,看清来人后大笑道:“林先生,在下等你等的都睡着了。” 林三川赶忙把裴然搀起来,道:“罪过罪过。”与此同时,秦熺也扶着怀抱婴儿的伊贤下了车。 裴然问道:“这三位是?” 林三川笑道:“他……阁下怎么称呼来着?” 秦熺抱拳道:“在下姓秦。” 林三川笑道:“对,这是秦相公,秦夫人,还有秦少爷。他们这大夜里赶路,寻不到客栈,我便把他们一家子带到裴先生这里来了,裴先生可莫怪我擅作主张。” 裴然微笑道:“寒舍有空屋千间,秦先生请随意。” 秦熺抱拳道:“多谢。” 一行人进了府,走在道上,林三川问道:“裴先生,您捎信儿让我来,所为何事啊?” 裴然笑道:“主要是想请林先生过来喝酒。” 林三川摆手道:“裴先生,你那酒我是不敢喝里,太吓人了。” 裴然微笑道:“这次是得了两瓶西域来的上好葡萄酒,醉不了人的,对了秦先生,你若是无事,请来共饮。” 秦熺早有结交之意,他正想答应时,却被伊贤给拉住了。秦熺摇头道:“不必了,明日在下与拙荆还要赶早进城,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裴然道:“秦先生随意。” 林三川突然道:“你看这位秦先生彬彬有礼,可真是跟某位秦姓人可是大不一样。”裴然道:“林先生,说的可是秦中徽,秦相。”林三川一击掌,咬牙切齿的说道:“可不是,近日我又晓得了些那老混球做的一些腌臜事儿,我当真恨不得一掌拍死那老混球!”裴然微笑道:“老混球,老混球,此生得了四个球。太贪心,太贪心,子子孙孙没有球。”林三川拍手大笑道:“好,还顺嘴了!” 二人这一唱一和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秦熺的脸色已变得铁青! “住口!” 林三川循声看向秦熺,笑道:“秦先生,你自己不说话,怎还不让咱说话了?” 秦熺冷声道:“请二位不要辱骂家父!” 裴然微笑道:“难道阁下就是秦中徽的公子,秦熺?” 秦熺沉声道:“正是。” 林三川闻言,一只眸子变得惨绿,似恶狼般的向秦熺凝视而去,带着滔天的杀意。秦熺被这目光震的脚步一踉跄,蓦的,他看到自己所走的这条路,约摸七尺宽,九丈长,他心下惨然道:“难道还真应了那狗皮膏药的话么?我今日死在此处倒无妨,只可怜了我无辜的妻儿。” 这时,不知裴然附耳对林三川说了些什么,本是虎视眈眈的他,竟然恭恭敬敬的朝秦熺作了个揖,道:“秦先生,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这混人一般计较。” 秦熺冷哼一声,拉住伊贤的胳膊,淡淡道:“不必了,夫人咱们这就走!”说罢,三人便匆匆离去。待其走后,林三川开口道:“裴先生,这秦熺当真不是秦中徽的亲儿子?”裴然点头道:“那还有假,要不然他为何放着秦府的少爷不做,反而跑去穷山恶水的偏僻县城做了个刀笔小吏呢?” 林三川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他道:“那这秦先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呐,不认贼作父,但又感激秦中徽的养育之恩,刚才我做的的确有些过分了。” 裴然拍拍他的肩膀,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见了好好赔个不是就行,走咱们去喝酒。” 二人相携进了厅堂,裴然早已在夜光杯里倒满了葡萄酒。他二人对饮了一会子后,裴然道:“其实叫林先生来,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要告知林先生。” 林三川道:“裴先生请讲。” 裴然摇头道:“那五十两银子,还是没有能送出去。” 林三川不解道:“五十两银子,哪五十两银子?”裴然无奈道:“就是林先生要在下交给刘先生的那五十两银子。”林三川笑道:“这我倒是早就给忘了,是那刘先生不愿意收?” 裴然微笑道:“不是,是刘先生不辞而别了。” 林三川闻言一怔,旋即叹道:“早晓得,我就把那五十两银子交给刘夫人了。” 裴然大笑道:“那倒是可以,现在咱们就能把银子交给他夫人。” 林三川道:“刘先生走了,他夫人没走!难不成是这刘先生抛弃了糟糠之妻!” 裴然摇了摇头,有几分感慨的说道:“原来林先生不晓得,刘夫人早已经死了。” “什么!”林三川蹦了起来,不敢置信的吼了一声。 裴然淡淡的道:“当日刘先生带着刘夫人来了这里,刘夫人当时已经快不行了,听刘先生说,刘夫人是为了带着他看病,在奔波的路途中感染了恶病,已无药可救了。后来没多久,刘夫人便病死了。而刘先生走的那天,正好是刘夫人七七四十九天的祭日。” 林三川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喃喃道:“那为何,为何刘先生要说谎话!说刘夫人还活着,刘夫人还要过生辰?” 裴然微笑道:“人之躯体,臭皮囊罢了,与魂灵共舞,方能超脱。刘先生有大觉悟,来,喝!” 林三川说不想醉,却又喝醉了。 但这次他醉的不厉害,没到两个时辰便醒来,离了裴府,往临安行去。临安的西城门正要打开,一辆马车就停在城门外。林三川认出,这是秦熺的马车。他心下愧疚:“这秦先生该不是就窝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吧!”他想上前去赔个不是,但那马车已进了城。当他也进了城后,就见马车往南而去。他心道:“待改日再说吧,还是先回去把刘夫人的事儿告诉公子!”想罢,他便往北而去。 秦熺站在阔别了两年之久的秦府门前,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有怀念,有愧疚,还有一丝厌恶。 伊贤抱着孩子笑道:“相公,这就是你家军?” 秦熺点点头,道:“不错。” 伊贤道:“我还以为相公家会有多阔气呢,但现在看,还没我们村子里那地主盖的新宅豪华。” 秦熺淡淡道:“他最爱装模作样。” 嘎吱,大门开了。 “熺,熺儿?” “不孝子拜见父亲大人!” 秦熺喊的声音极大,但却没有蕴含一丝感情,伊贤不解,在她看来,秦熺在没来临安之前,对秦中徽还是颇为尊敬与思念的。她刚要随秦熺一起跪下去,却被秦中徽叫住了:“行什么礼,快,快进家!”秦熺看着阔别两年,但已沧桑的不成人样的秦中徽,又听得他说家这个字,心中一颤。伊贤放下了心,在她看来,自己这个权势滔天的公公,也只是个慈祥的老人罢了。 秦中徽已是老泪纵横,他驼着背,像是个老仆般将自己的儿子儿媳迎进了家里。秦中徽招呼二人入了自己招待客人的屋子后,便喊道:“快,快给少爷少夫人上茶,上点心!” 秦熺道:“爹爹,别忙活了,快坐吧。” 秦中徽与秦熺三人保持着距离,他目光热切的看看秦熺,又看看伊贤怀里的孩子,但他始终不敢走上前一步。 “熺儿,为父的信,你收到了?不对,就算再快,你收到信也要三四天呐?” 秦熺摇头道:“我跟贤儿是自己要来的,当给爹爹发完家书的第二天,我便跟衙门里告了假,赶往临安来了。” 秦中徽欣慰一笑,道:“好,好啊!伊贤,这孩子可起名了?”伊贤一愣,听得秦中徽是在跟自己说话,赶忙回道:“还没呢,就等着回临安,让爹爹您给取一个呢。” 秦中徽点头道:“好,你也是个好孩子,老夫在这里谢过你照顾熺儿了!” 伊贤道:“爹爹,您可别这么说!” 秦熺淡淡道:“爹爹,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秦中徽微笑道:“为父已经想好了,叫做思归,秦思归。”秦熺闻言一笑,把要流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他道:“爹爹,今日您就别去衙门了,好好瞧瞧孙子,明儿个我就跟贤儿走了。” 秦中徽虽然早想到了此节,但也不免一怔,过了半晌,他点头道:“再过几日吧,为父跟你们一起走。” 秦熺皱眉道:“爹爹,您是一国宰相,您能走到哪里去?” 秦中徽笑道:“为父已经决定了,上折子,告老回乡。” 秦熺不敢置信的盯着秦中徽,颤声道:“爹爹…您说的话可当真?” 秦中徽点头道:“为父已经老了,折腾不动了,只要你们夫妻二人不嫌弃为父这个累赘就行了。” 秦熺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道:“好,爹爹,你终于想明白了!贤儿,快让爹爹抱抱思归。” 伊贤笑道:“好!” 秦中徽甩了甩颤抖的手臂,抱住了自己的孙儿。那可爱的小娃娃去揪他的胡子,他就把头低下,那可爱的小娃娃要去揪他时耳朵,他就侧下头。看着小娃娃笑的开心,秦中徽只道老天待自己不薄。 下人把东厢房收拾了出来,给秦熺夫妻三人住。随后,秦中徽带着秦熺出了门,奔走相告,自己的儿子回来了,孙子回来了。伊贤心下的芥蒂已完全解开,她现在倒感觉自己在没来之前的那些害怕,有些可笑。 一连奔波了几日,伊贤的身子已快散架,她给娃娃喂了奶,哄着睡着了以后,便上床去歇着了。但还没躺多一会儿,伊贤便翻身坐了起来,掀开被褥,左右摸着床板,也不知在寻些什么。过了片刻,伊贤铺好床,蹙眉暗道:“这床怎的睡起来这么不舒服?”伊贤本是农家姑娘,打小就过惯了苦日子。她还记得,幼时家里兄弟姐妹多,一张床睡不小,她娘亲便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铺了张单薄的床罩,让她们睡在地上。 想到此处,伊贤忽的笑了起来,自语道:“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变得娇气起来了。”想罢,伊贤便重新躺到床上,忍受着说不明到不白的难受滋味儿,沉沉的睡了下去。 临安,驸马府。 林三川还没进门,他的胸口便挨了一拳,这一拳打他是五脏六腑都要拧在一起了。林三川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吐了半天酸水儿后,抬起头,嘟囔道:“你打我做什么?” 许东芝揉了揉粉拳,微笑道:“奶奶我都醒来一个多时辰了,你还没过来请安,你说奶奶该不该打你?” 林三川讪笑道:“该打,该打……” 许东芝满意的点点头,道:“行了,去吃饭吧。今日奶奶要出去一趟,你就跟漉竹相互督促着练功。” 林三川闻言狂喜,简直比入洞房那日还要欢喜。但他却是愁眉苦脸的说道:“这没奶奶指导着练武,我这都不晓得该怎么打拳了。” 许东芝微笑道:“不晓得该怎么打拳了,那就去吃喝玩乐。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么,奶奶一走,你就自在了,就可以撒欢儿了。” 林三川忙的解释道:“奶奶,你可别冤枉我啊!” 许东芝脸色蓦的一沉,冷冷的说道:“你再说半句谎话,奶奶就踢死你。说,奶奶要出去,你是不是很欢喜?” 林三川沉吟不语,只是轻轻颔首。 许东芝笑道:“这才是好孙儿。” 霎时,只听“嘭”的一声!许东芝这一语未毕,便在林三川的肩头踹了一脚。林三川捂着肩膀佝偻在地上,喊道:“我都说实话了,你怎的还踢我!”许东芝嫣然笑道:“但奶奶没踢死你。” 说罢,许东芝便蹦蹦跳跳的走了。 林三川翻身起来,在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脸又欢天喜地的进了驸马府。 “你说,刘夫人死了?” 董平捏碎了茶杯,碎片渣滓辞入了他的掌心。一旁的杜鹃忙的用手帕擦拭起董平的手掌,随后又细心的给他包扎起来。 林三川点头道:“正是,坟我也去瞧了,立了有些功夫了。” 董平嗤笑道:“刘夫堂,你该死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空手套狼 林三川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の菠ζ萝ζ小の说”董平的确是怒极了,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刘夫堂的脑袋给拧下来当球踢。其实刘夫堂如今充当了个什么角色,董平通过这几日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大致也有了些分寸。但他没想到,刘蒲竟然死了。董平是敬重刘蒲的,而对于刘蒲的死因,董平也有了自己的推测。 过了片刻,董平沉吟道:“刘蒲不会白死的。”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董平忽觉自己的下身有了些许变化,他苦笑道:“这也算贪?” 林三川不明白董平为何一会子怒,一会子笑,他开口就想把秦熺的事儿给说出来,但这时杜鹃走了进来,急匆匆的说道:“公子,周王妃来了。” 董平蹙眉,沉吟道:“告诉她,不见。” 杜鹃一怔,怯懦道:“那…那用不用奴婢编个瞎话,说是公子没在府上?” 董平微笑道:“不用,明白告诉她,我在府上,但就是不见她。”杜鹃点头道:“行,奴婢就照公子说的,去回话了。” 杜鹃走后,林三川笑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他一语未毕,便被董平抢白道:“今天这档子事儿,你是不是也得照实写在家书上,寄给你堂客,然后让全蜀州的人都晓得?”林三川一凛,脸色一黑,怯笑道:“公子,我可从没出卖过您!”董平一摆手,道:“行了,我也没心思跟你掰扯这事儿,趁今儿个许东芝没在,你快些回蜀州吧。” 林三川道:“这我可不能走,我答应奶奶帮她忙,眼看就要到时候了,我这怎能临阵脱逃呢?” 董平摇头道:“你自己不晓得自己有多大能耐?这个忙,你若是帮了,十有**是要丧命的。”林三川不言语了,若是放从前,他哪里会在乎什么丧命不丧命,但现在一成了亲,倒是瞻前顾后起来了。过了半晌,林三川缓缓摇头道:“不行啊,答应了的事儿不去做,那跟要了我的命,也差不离。反正我这条命也是奶奶救的,就算为她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你意已决,我便不再多劝。”董平神情有些欣慰,林三川倒是还没变。 “公子!”杜鹃忙不迭的跑进厅堂,拍拍起伏不匀的胸脯,满脸紧张的喊道:“不好啦,周王妃要硬闯进来,她身份尊贵,没人敢拦,她还说,谁要是挡她,她就要写折子诛谁的九族!” 杜鹃话未说尽,蒋辞朲已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她穿着格外随意,只着了件淡黄色的罗衫,妆也没化,头上只扎了根木钗。 董平笑道:“亲家,您这是怎的了?” 蒋辞朲的眼角含泪,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她直视着董平,登的跪在了地上。她一开口便是撕心裂肺的呼喊:“驸马爷!求您开恩,饶家父一命!” 董平身子微微一倾,到了还是没动,他道:“鹃儿姐,把王妃扶起来。”杜鹃刚走到蒋辞朲身旁,便被她一把给推开了。她道:“驸马爷,您不答应饶过家父,我便不起来!” 董平摇头道:“这可不行,待会儿我们就要吃饭了,您这占着地方呢!快起来,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蒋辞朲闻言格格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有几分凄厉:“好,在你眼里,我还没有一顿饭重要……” 董平笑道:“这可不是,俗话说了,人活在世,衣食住行,缺一不可。但这衣排在食前面,我可不同意,这不穿衣服人死不了,但若是不吃饭,那人可就要完蛋了,再者说,民以食……” “够了!” 董平朝杜鹃二人打了个眼色,她与林三川便识趣的退了出去。这时,董平才离了椅子,上前去搀蒋辞朲道:“快起来,你这跪着是做什么?”蒋辞朲推了一把董平,抬头看着他道:“我若是起来,你便答应我,饶过我父亲?” 董平摇头道:“不一定。” 蒋辞朲道:“那我便跪死在这里!” 董平笑道:“何苦呢,你跪着也是跪着,还不如站起来呢。再说了,我连你爹怎么了都不晓得,饶了他又从何说起?你起来把话说明白,咱们再一起想主意。”蒋辞朲泪眼婆娑的看着董平,轻声道:“当真?”董平淡淡道:“怎么现在我说什么话你都不信?” 蒋辞朲摇头道:“自你上次对我说了那番话后,我就怕了,依你的性子,做出些再过分的事,我都不会意外。”董平也不与她多费口舌,把她抱起来,就放到了椅子上。 “说,到底怎么了?” 蒋辞朲惨然一笑,道:“今儿个清晨,新建的几个织场都着起了大火。织机,丝线,还有几千匹的绸子,全都烧没了。织场的女工们说,是褚柘招进来的那批女工故意纵的火。衙门来人,把我爹爹,我姑父,还有那几百个女工全都抓到了大牢里去。最要命的是,现在褚柘不知跑哪儿去了。衙门的人说他是畏罪潜逃,现在更是说不清了!” 董平沉着脸,冷声道:“你弟弟这么大个人了,也拎不明白个轻重,这节骨眼儿上,他跑哪儿去了?”蒋辞朲戏谑的看向董平,微笑道:“你当真不晓得?”董平摇头道:“我怎会晓得,你该不会认为是我把你弟弟给藏起来了吧?” 蒋辞朲道:“我听府里的人说你回家那日,瞧见你跟褚柘说了几句话,然后褚柘就跑了。” 董平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道:“我记起来了,我也不瞒你,那日静心走了以后,我瞧见你弟弟失魂落魄,于是就给了他指了条路,让他去找静心了。但我真不晓得,会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 蒋辞朲双手拽住董平的袖子,忙问道:“那你让他去哪儿了,快把他找回来啊!” 董平点头道:“你别着急,一会儿我就派人去找。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在你弟弟,而是如何把你爹给救出来。现在衙门,还没说怎么处罚你爹吧?”蒋辞朲摇头道:“刚被抓进去不久,还不知道怎么处罚呢。” 董平道:“这就行,咱们现在就进宫,我去找皇帝求情。” 蒋辞朲颤声道:“关山…你真愿意救我爹爹?” 董平微笑道:“我只愿意帮你,谁让咱们是十几年的夫妻呢?” 蒋辞朲看着董平脸上挂着的笑容,只觉得假的很,虚伪的很,就像是用毛笔在纸上画出来的一道弯,僵硬的让人心寒。董平把蒋辞朲揽在怀里,柔声道:“我已经想明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等把你爹爹救出来以后,我就带你离开临安,永不回来。你可愿意?” 答应的话语梗在喉头,蒋辞朲几度开口都无法吐出。最后,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即可,二人动身前往大内。 穿过几道宫门,董平只瞧一个公公正打远处走来。董平转脸对蒋辞朲道:“我想过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我一个人前去求情。”蒋辞朲点头道:“也好,陛下想来正在气头上,一瞧见我来求情,怕更是要迁怒于爹爹了。”董平微笑道:“你乖乖在这里等着,不多久我便赶回来了。” 蒋辞朲勉强的笑了起来:“关山,从前咱们两个虽相隔万里,但我一直觉得咱们的心是贴在一起的。怎的现在,你就站在我身边,我却觉得怎么都碰不到你了?” 董平笑道:“你太患得患失了。这里人多眼杂,便不多说了。”蒋辞朲点点头,目送董平远去。 董平加快脚步,迎面撞上了那公公。那公公身子娇弱,赫然就被碰了一个趔趄。董平赶忙把他搀稳,笑道:“公公,您这走路也太不小心了。” 公公打眼一瞧,撞了自己的人是蜀中来的驸马爷,脸上的愠怒登时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微笑道:“是奴婢没长眼,?” 董平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次可真是生气了,我去时他已写好了处罚令尊的圣旨,说是要把令尊斩首示众。”蒋辞朲闻言,小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幸亏董平眼急手快,给搀住了:“我苦苦哀求了半天,陛下才改了旨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令尊跟令姑父官降三级,罚俸十年。但……” 蒋辞朲也不顾这大厅光众,抱着董平就摇晃起来,她连声问道:“怎么了,你快说啊!” 董平摇头道:“没怎么,你别担心。” 蒋辞朲惨然道:“家弟呢?” 董平微笑道:“令弟也没有牢狱之灾,就是削职为民,用不起用。” 蒋辞朲听到此处,欣慰一笑道:“好,褚柘那性子,本就也不适合做官。”董平这时一指旁边的公公道:“王妃,这位就是给令尊去传旨的吴公公。” 那公公听到这里,心下才了然,他微笑道:“王妃,您不晓得,驸马爷为了给令尊求情,足足磕了一百多个响头啊!” 蒋辞朲心下一凛,她深知董平生性桀骜,给别人下跪磕头,无异于在要他的命。她再看向董平时,目光里已满是温柔,感激。 董平摆摆手,道:“公公,你说这些干什么,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要王妃记我的情。而是不忍心看我大宋栋梁,惨死在屠刀之下。” 吴公公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道:“奴婢多嘴。” 董平看向蒋辞朲说道:“王妃奔波了半天,还是先回府去歇着,由我跟吴公公一起去传旨。” 蒋辞朲摇头道:“不,我也要去。” 董平蹙眉道:“王妃难道是不信任在下?好,今天我就算是犯下泄露天机之罪,也要让你看看这圣旨!吴公公,你把圣旨给我,然后再喊人,说是我把你的圣旨给夺了!” 吴公公面露难色,他劝道:“王妃,驸马爷这也是为了您好。你若是跟奴婢一起去传旨,难免会遭人诋毁非议。这圣旨给您看,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您二位不把奴婢卖了就行。”吴公公说罢,双手捧着圣旨举到了蒋辞朲面前。 蒋辞朲双目间闪过一丝犹豫,终的,她还是把圣旨推了回去,对董平说道:“是我任性了,驸马爷您多担待些。” 董平微笑道:“回去了让下人熬些汤,趁热喝了。” 蒋辞朲乖巧的点点头,吴公公瞧二人举止亲昵,心下是更为了然。三人出了皇宫,分道扬镳后。吴公公笑道:“驸马爷,您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可太值当了。您这已经不是空手套白狼了,您这是空手套大象啊!” 董平不解道:“公公何处此言?” 吴公公笑道:“奴婢瞧明白了,蒋钦舟老哥俩蹲了大牢,那周王妃以为蒋钦舟二人必死无疑,所以就找有着大面子的驸马爷去向陛下求情。驸马爷您运气好,碰见了奴婢,这可就给您省事儿了。您再宫里闲逛的这工夫,周王府定是以为您正在陛下面前求情呢。然后您回去,用这张嘴一说,可把那周王妃给哄得团团转。往后,这蒋家,段家,还有周王府,可都得记您的情。而且奴婢瞧,周王妃这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好似对驸马爷也有了那么丁点儿以身相许的意思。驸马爷,您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可太值了!” 董平笑道:“要不说我是驸马爷,而你只能挣一百两银子呢?放心,爷亏待不了你。我这里有个能挣大银子的差事,就看你愿不愿意去做了。” 吴公公讪笑道:“只要不挨打,不丢命,不流汗,就能拿银子的差事,奴婢就愿意去做。” 董平笑道:“公公,我可真是小瞧你了。你真是个放屁,都不带出气儿的主。这也巧了,我让你做的这件事,不光不用挨打,不用流汗,不用丢命,就能拿银子,还威风的紧呢。” 吴公公笑道:“多谢驸马爷抬举,那走,咱们先传旨去!” 董平伸手道:“请。” 二人也不知闷头嘀咕着什么,一边笑,一边往刑部天牢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死不足惜?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段清流在干草堆里打了个滚儿,颇是自嘲的大笑道。※菠$萝$小※说对面牢房的蒋钦舟瞧起来倒颇为镇定,他淡淡道:“清流,你怎么看?” 段清流冷笑道:“我还能怎么看,除了万依硪,谁还能干这么没屁眼的事儿!” 他显然是气极了,因为士大夫通常是不说屁眼二字的。 蒋钦舟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万依硪因为最终还是把窑瓷烧毁一事,怪罪在了咱们头上?从而对咱们打击报复。” 段清流无奈道:“蒋钦舟,蒋枢密!这都是明摆着的事儿了,你还猜个屁……什么啊!” 蒋钦舟摇头道:“但在我看来,织场被烧一事,倒像是蓄谋已久的。你看,这三个织场有一千多名女工,这一场大火过后,竟没有人伤亡,你不觉得很奇怪么?还有,几乎是火一着,咱们就被抓了,没准儿现在那火还没有被扑灭呢。清流啊,咱们在朝廷当差这么多年,你何时见过官府的办差效率这么快的?这次事件,谋划的是环环相扣啊,万依硪没那个脑子。” 段清流闻言一怔,道:“钦舟,你说会不会是秦相在后出谋划策?” 蒋钦舟摆手道:“不对,自从张千度被斩后,秦相在陛下眼中的地位就大不如从前,他老人家可就指着这几个织场翻身呢,他有理由自绝后路么?恐怕他老人家现在,比咱们还着急呢。” 段清流笑道:“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能是谁?总不会是咱老哥俩睡懵了,自己去点的火吧?” 蒋钦舟嗤笑一声,道:“事发突然,咱们也没个应对的时间,看来是有人想彻底把咱们扳倒啊!我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封岚跟辞朲了,而我最担心的是褚柘,他这小子浑浑噩噩,现在也不知道是被人绑了,还是被人杀了。” 段清流兀的流出了两行老泪,他连连摇头道:“钦舟,你至少还能有个盼头,但我就一个闺女,现在还找不见人影儿。这辈子我官儿当的不小,吃喝也不错,大致上已没有憾事了,我现在只想在死前见云楼一面!” 蒋钦舟无奈道:“清流,你不晓得,我一看见你流泪,就想抽你两巴掌。你这老大不小了,又位高权重,怎的一遇见事儿,就知道哭呢?你若是刘皇叔还就罢了,人家是给别人哭丧,你是给自己哭啊!” 段清流也不理蒋钦舟,他背过身去,反倒哭的更狠了。 蒋钦舟抬起头,仰望着黑漆漆的牢道:“别嚷嚷,若让少爷听去就不好了。” 小丫鬟皱眉道:“少夫人,您这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伊贤苦笑道:“也不知是怎的了,东厢房的那张床我怎的都睡不惯,感觉一躺下去,就难受的很。只是睡了一宿,身上便出疹子了。要是让少爷晓得了,他定会觉得是我水土不服,非要带我走不可。但少爷跟老爷相聚还没两日,我怎狠心让少爷现在走。” 小丫鬟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少夫人,也许是因为东厢房许久都没人住了,被褥泛潮,屋里也有不少咬人的虫子。少夫人,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咱家有一处睡觉十分安逸的地方,反正这几日少爷也不怎么回来,你若是觉得难受,就去那里睡。” 伊贤笑道:“在哪儿呢?” 小丫鬟轻声道:“后院儿里有个地窖,那里面有软床,还有火炉,里面可舒服呢,但少夫人,你可别告诉老爷,是我告诉你的!”伊贤点点头,微笑道:“行,咱俩都给对方保守个秘密。”伊贤看着小丫鬟机灵调皮,倒也没把她的话当真。 伊贤又洗了会儿衣裳,忽的问道:“妹子,我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呢。” 小丫鬟笑道:“我叫杜鹃。” 伊贤微笑道:“杜鹃,我一听这名字,就想起了那满山开着的杜鹃花,我啊,喜欢你这个名字。” 小丫鬟咧嘴一笑,随即说道:“少夫人,那我这先去集市上买些菜回来。” 伊贤笑道:“快去快回,别贪玩。” “知道啦!”小丫鬟似阵清风般的往外跑,却跟赶回来的秦熺险些撞了个满怀,随后她也不瞧一眼,闷着头便跑了。 秦熺大步进了府,朗声道:“夫人,刚才跑出的是谁,风风火火的,没一点规矩。” 伊贤笑道:“是府上的丫鬟,叫杜鹃,怎的,你不认识?” 秦熺笑道:“我自然认识鹃儿姐,但刚才那姑娘,我瞧着却不像。” 伊贤嗤笑道:“女大十八变,一年一个俊俏模样,你没瞧出来,也是人之常情。”秦熺点点头道:“也是。”说罢,他就不再跟伊贤纠结这茬,弯腰去逗篮子里的秦思归。过了片刻,他道:“娘子,今晚咱爹爹要带我去结识几个朋友,你晚上就别等我们了,带着思归早些休息。” 伊贤闻言不悦,埋怨道:“相公,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喜欢应酬。怎的一回了临安,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你如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想做大官儿了?” 秦熺笑道:“你说的啊恰恰相反,等咱爹爹辞了官后,我打算也把官给辞了。但咱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以后要花销的地方还多的很。所以我打算辞官后做些生意,这几日应酬,也是为了多交些朋友,往后行事方便。” 伊贤微笑道:“这倒也好,相公你不是时常夸我做饭好吃么,以后咱就开个酒楼,我来给你掌厨。”秦熺摇头笑道:“娘子啊,你做的饭,也就我觉得好吃,若是拿给别人,非得把咱们的招牌砸了不可!” “去你的!”伊贤脸色一红,便朝秦熺泼起了水,秦熺也笑着跟伊贤打闹起来。但二人的动静太大,把本是熟睡的秦思归给吵醒了。夫妻二人的动作,同时戛然而止。秦熺把哇哇大哭的秦思归抱在怀里,哄道:“孩子,爹爹说错了,你娘做的饭菜,是天下第一可口。” 伊贤笑道:“孩儿,娘以前也说错了,其实你爹爹是天下第一的大坏蛋,只知道欺负娘的大坏蛋,你以后长大了,可要帮着娘。” 秦熺笑道:“好啊,现在就开始撺掇起儿子跟当爹的不对付了……”秦熺看向伊贤,正好瞧见伊贤温柔似水的目光,他又低下头,轻声道:“孩儿,以后你要好好孝顺你娘。而爹要天天打你,给你娘报仇,你不晓得,为了你,你娘受了多少苦。”伊贤扯了扯秦熺的袖子,红着脸说道:“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秦熺笑笑不再言语,二人专心的哄起了孩子。 临安往西,有着不少的湖泊。而有一汪湖水,被几座大山拥抱着,瞧起来格外安静。 此时,只见一个如出水芙蓉似的娇美少女正盘膝坐在湖心。但现在她的五官都痛苦的扭曲着,身上大汗淋漓,就像是刚穿过了一场狂风暴雨。而在她的头顶,漂浮着一颗碧蓝色的珠子。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从那颗珠子中垂下,穿入少女的颅内。 突然,少女的双目骤然睁开,她仰天一声大喝,震的是千山鸟飞,白猿啼哭。 亿万斤的湖水全被炸飞到了天上,转瞬,又化作瓢泼大雨落下。少女忽然一个痉挛,便佝偻着身子,随着下来的大雨,一起往湖底沉去。泛青的湖水,从少女微张的嘴里源源不断的灌进去,眨眼的功夫,少女的肚腹就微微隆起。少女已没了意识,若她再继续往下沉,将必死无疑。 忽的,一只人影好似敏捷的鹈鹕,凶狠的扎进了水里,他的出手极为凛冽,他一看清少女的方位,陡然张手,隔着层层湖水,便把少女给提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东芝感觉到后背暖洋洋的,她睁开双眼,先是瞧见了放在自己面前的缚海箓。随后,她把身子转到背面,又看到了一团篝火,跟坐在篝火另一侧的一个男子。男子的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他的脸上也涂满了污泥。许东芝眼尖,一眼就瞧见了男子的左手上缺了五根手指。男子感觉到了许东芝在看他,他嗤了一声,把左手探到了篝火里。许东芝笑道:“你是在给我烤肉么?” 男子微笑道:“你想看,便看清楚些。若想吃肉的话,那这火还烤不了我。” 许东芝笑道:“是你救了我?” 男子点头道:“你很不正常,体内的真气很不正常。你没多久好活了,除非散掉体内的真气。” 许东芝点头道:“我晓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了,你从哪里来?”许东芝对这个脏兮兮的男子,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好像似曾相识,但却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了。 男子微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先把真气散了。” 许东芝蹙眉道:“为什么?” 男子微笑道:“因为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讲故事就忍不住讲好久,而且对方必须听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一语成谶 “你不讲,那我就要死的更快些。n菠ξ萝ξ小n说” 许东芝调皮的有些厉害,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看得出来,你是言出必行的。” 许东芝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童一样,甜甜的笑了。男人道:“但你没答应我的要求,我也只能对你讲三言两语了。” 许东芝笑道:“那你快说!” 男人道:“我来自那里,因答应了别人的一个要求,来了这里替他杀一个人。好了,我讲完了。”许东芝哑然,她嗤笑道:“你可真是惜字如金,好了,我也不求你讲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脏兮兮的,你有那么大的本事,难道连脸也不会洗么?” 男人微笑道:“因为不怎么见人,所以也就懒得洗了。”许东芝笑道:“我不是人么,你快去洗洗,我瞧了难受。” 这是一个山洞,男人从山洞走了出去,当他再回来时,带回来了一张挂着唏嘘胡茬的白面脸庞。许东芝愣住了,她更确定,自己见过这个男人,但着实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的了。过了半晌,她道:“你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男人点头道:“我觉得也是,而且也很爽利。”许东芝微笑道:“那你以后要经常洗脸。”男人笑道:“我答应你。”许东芝又注意到男人少了五根手指的左手,她问道:“你不像是个会被人削掉手指的人。”男人微笑道:“的确,但我不光被削去了手指,还险些丢了命。若不是我被迫答应他一个要求,我现在已经死了,你很可能也已经死了。” 许东芝笑道:“看起来咱们都得感谢他。” 男人淡淡道:“是啊,都得感谢他。” “你来临安,要做什么。” 许东芝跟男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二人对视一眼,皆捧腹笑了起来。男人觉得很开心,他好久都没这么笑过了。许东芝也感觉很开心,她好久都没有卸下过全身包袱了。 随后,二人又异口同声的道:“来杀一个人。” “哦。” 二人都沉默了起来,不再言语了。 “这三天,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以,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晃晃然间,已是三日。 蒋钦舟接连两日没有去上朝,他只是跟家人一起聊天,吃茶,还带妻女去游了一次西湖。而第三日的清晨,他穿戴好官服走了,他没有惊扰熟睡的封岚,他在出门前,回头望了一眼,像是在告别。 金銮殿上,百官聚齐,赵篆这几日的早朝都没有缺席,这让文武百官既觉得新奇又感到欣慰。 正当赵篆向百官询问国事时,突然听见金銮殿外有人道:“臣蒋钦舟,有本要奏!”朝堂一静,众人齐齐回头看去。 蒋钦舟昂首阔步的走进了朝堂,他目光直视,腰杆挺直。这一次,他不用再为任何人让路,他不用再为任何事卑躬屈膝。蒋钦舟觉得,这一生从,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痛快。 赵篆淡淡道:“蒋卿家所奏何事?” 蒋钦舟朗声道:“臣请求陛下,赦免因织场被烧,而受牵连的三百余名女工!” 赵篆微笑道:“女工不能不杀,不杀不足以儆效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蒋钦舟笑道:“民愤何来?陛下是想平息自己的愤怒吧!” 一语激起千层浪! 百官纷纷愤愤分分斥责道:“蒋钦舟,污蔑圣上该当何罪!” 蒋钦舟淡然道:“死罪。陛下,若是为了平息无名的愤怒,那一个前枢密使,是不是要比三百多名女工更具分量呢?” 赵篆淡淡道:“自然。” 蒋钦舟大笑道:“那好,臣愿意一死,换三百名女工自由!” 赵篆冷笑道:“好,那你去死啊!你死了,那朕就赦免那群贱人!” 蒋钦舟笑道:“今日臣为民请命,死亦何惧!”说罢,蒋钦舟慷慨从容,朝那金銮殿上的红漆柱撞去。 刹那间,蒋钦舟看到了刺眼的猩红。当他听到赵篆说,三百名女工无罪释放时,他闭上了眼,但却看到了光明。 …… …… 伊贤起了床,她一直醒着,现在起了床。秦熺早早就跟着秦中徽出去应酬了,伊贤抱起秦思归,她的手臂一酸,险些要把孩子掉到地上。昨夜伊贤又是难受的一宿没睡,她忽然想起那丫鬟说起秦府后院里的那口地窖来。伊贤叹了口气,把秦思归先放下,然后就去了后院,搬开了压着地窖出口的那块石板。伊贤登时如同见了鬼一般,怔在了原地。 她眼前的哪里是地窖,这全然是个锦绣宫阁,兽皮地毯,白玉牙床,青铜暖炉……这些豪华的玩意儿是一应俱全。伊贤回过神来,忙紧张的盖上了地窖。她在思考,秦府内的地窖为何会别有洞天。她想着想着,却想起了这几日因为休息不足,精神恍惚,好几次险些将秦思归摔在地上。她现在急需去到一张舒服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 “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出来,觉不会让别人发现。”想罢,伊贤咬了咬牙,便回去抱了孩子,钻下了地窖。她一趟到那张床上,就忍不住极为安逸的伸了一个懒腰,这床可真是舒服,伊贤一闭眼,便睡了过去。这一睡,也就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 天婵楼里,觥筹交错。 秦中徽跟秦熺这对父子,跟来了的宾客一一敬酒。喝道酣处,秦中徽道:“秦熺,把思归抱过来,让大家瞧瞧。”秦熺应了下来,醉醺醺的便离了席,下了楼,往家走去。 在快要到家时,秦熺忽然瞧见一人朝自己走来,天太黑,再加上那人又低着头,秦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听到他说,“贱人,还咬我一口,真是晦气……” 秦熺没再意,快走两步,到了家。但他在家里找了几圈儿,都没寻到伊贤母子。秦熺着急了,他似发了疯一般的大吼大叫。这时,一个小丫鬟蹦跳着进了门。秦熺如同猛虎捕食一般,一步上前,死死的嵌住了丫鬟的两个肩膀,目眦欲裂的嘶吼道:“夫人跟小少爷呢!” 丫鬟痛的哭了出来,她嗫喏道:“我瞧见…瞧见夫人带着小少爷进了后院的地窖……” 秦熺心下一凛,暗道:“爹爹自挖了那口地窖后,便从不让我进去,那里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想罢,秦熺一把将丫鬟推到在地,随后狂奔向后院。当秦熺把头探向地窖的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他顾不得多少,纵身跳入地窖,一屁股摔在了地上。他忍住疼痛,抱起了躺在地上,鼻孔流血,双目禁闭,已没有呼吸的秦思归嚎啕大哭起来。忽的,他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他相公。 秦熺抬头看去,只见伊贤衣衫凌乱的倒在床上,她的额头被敲出了个血迹淋淋的骇人伤口。秦熺抱着孩子,连滚带爬的来到伊贤身旁,吼着问道:“娘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伊贤气若游丝的说道:“相公…刚才…刚才冲进来个…男人…对我欲行不轨…但我宁死不从…咬了他一口…他气坏…坏了…拿着一把铁尺砸破了…我的头…还摔了咱们的孩子!” 秦熺一怔,忽的想起在路上碰见的那个男子来,他后悔愤怒心痛!他把孩子放在伊贤身旁,沉声道:“娘子,我去请大夫!”说罢,秦熺也不惯伊贤的连连呼唤,便爬出了地窖。伊贤心知秦熺素来冲动,他这一出去,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但她的身子动弹不得,拦他不住。 秦熺一出地窖,便在厨房取了把解腕尖刀藏在了怀里。但他要出厨房时,却怔住了,他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又该去哪里寻仇。突然,秦熺三步做两步的跑出了厨房,站到那正在揉捏肩膀的丫鬟面前,质问道:“你告诉我,后面那地窖到底是做什么的!” 丫鬟泫然欲泣,她道:“少爷,奴婢不可以告诉您,老爷会杀了奴婢的!”秦熺冷笑道:“你不说,那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着,秦熺摸出了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在那丫鬟面前一划,那丫鬟的身子便颤若筛糠,她忙道:“奴婢……奴婢只知道老爷会不定时的往那地窖里带去几个女人,然后在夜里,老爷会领一个男人到那地窖里去…那男人的身份好似极高,老爷也要对他毕恭毕敬。当那男人从地窖里走后,老爷就会带人把地窖里的女子抬出来,奴婢瞧见过,那些女子大多都死了!” 秦熺愣在原地,旋即他的脑海中又燃起了更为滔天的怒火。他已经知晓了那个男人的身份,他也知晓,杀子辱妻之仇他可能一辈子都报不了,但他还是要报仇! “你去请个大夫,让大夫到地窖给夫人疗伤。”秦熺操着极为平淡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便阔步出了大门。 天婵楼里 秦中徽看着回来的秦熺,笑道:“熺儿,你怎的没把思归给抱来?” 秦熺皱眉道:“爹爹,我有话要跟你说。” 秦中徽起身走了过去,站在秦熺面前,蹙眉道:“怎的……”他低下头,只瞧见一把刀插入了他的肚腹内。这一刻,秦中徽万念俱灰,他笑了,最后啊,还是得不了圆满。但这个梦醒的方式,未免也太过残酷。只听这时,秦熺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大仇得报!”说罢,秦熺反手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弑父者,岂还能容于世 这一刻,父子之血掺杂到一起,血浓于水。在死之前,秦熺想起了那人说的话,魂断七尺,命丧九丈。果然,一语成谶。 那人的话没说完,完整的话应该是,魂断七尺窖,命丧九丈楼! 秦府,地窖之中。 伊贤把秦思归抱在怀里,眼泪划过苍白的脸颊,滴到秦思归脸上。突然,伊贤感觉怀里的孩子动了动,她心下欣喜若狂,忙的用尽全身力气拍了拍秦思归的后背。 “咳!” 一口带血的浓痰被秦思归咳出,随后就听几声嘹亮的大哭。 哭声划破乌云,一轮碧蓝色的婵娟诡异的悬挂在中天,她在为一逝去的时代,高唱挽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朝天阙! 二百六十年前,剑墟,山河巨剑之上。≦菠=萝=小≦说 一白须老者看看左右盘坐着的两名中年男子,一人生的清秀,一人生的阳刚。白须老者忽的笑了起来,说道:“许还,东野,你们修炼的如何了?” 清秀模样的中年男子先道:“回陛……”白须老者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改口道:“回剑主,学生只差一步,便可窥得破天之境。” 白须老者微笑,曰:“善。” 阳刚模样的中年男子道:“学生不才,方初窥门径。” 白须老者笑道:“有的是工夫,无须着急。”说罢,老者站了起来,俯瞰眼下的锦绣江山,感叹道:“许还,东野,我想拜托你们两人一件事。” 李东野忙道:“请尽管吩咐。” 许还没言语,他在垂泣,他晓得,这位一手平定了天下,缔造了大宋江山的盖世君主,后又创立剑墟,稳定了大宋气运的绝世高手,终于要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白须老者微笑道:“这天下,我始终还是放不下。西北虎狼虽如今尚在襁褓,但以后必将是我大宋劲敌啊。所以,我想拜托你们,在你们修炼至大乘前,替我镇守大宋西北,作为我大宋的第一道屏障。” 许还道:“臣自当尽忠职守!” 李东野道:“臣万死不辞!” 白须老者笑道:“好。有你们三个替我守着,我便放心了。” 李东野蹙眉道:“还有一人是谁?” 白须老者微笑道:“你们不必多问了,他在替我守着皇宫,守着那群子孙呢。”说罢,老者凭空一拿,一个锦盒跟一根拂尘便被其从剑下的黑水潭里取了上来。老者把锦盒交给许还,把拂尘交给李东野,道:“西方毛古小镇,北方天碍山便是你们各自的归处!”说罢,老者大笑一声,纵身跃下巨剑,飘然而去。 许还跟李东野在垂泪,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老者的姓名。 他叫,赵归印。 …… …… 许东芝醒了,已是晚上,那个男子已不知去哪儿了。许东芝低着头,低吟几句,便站起身子,昂首阔步的出了山洞。洞外的风很寒,空中的那轮蓝月更加诡异。许东芝感觉很冷,她抱着胳膊,彳亍着往山下走去。 “他去哪里了,我又该去哪儿呢?” 忽的,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们等好久了。” 许东芝抬头看去,不知何时,她已回到了临安,林三川笑着站在她面前。许东芝也笑了起来,道:“好,孙儿还是蛮乖的,走咱们去找那东野老……”许东芝瞟了眼一脸尴尬躲在林三川身后的漉竹,顿了顿道:“去找东野老道!” 今日便是东野道人的散功之日。 东野道人在闭关前,会在地宫内填上三千斤朱砂,朱砂有储藏真气的功效。东野道人如今已行将腐朽,而他体内的庞大真气就如同一座庞大的山峦,时时刻刻把东野道人压的喘不过气来。殊不知,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东野道人来说,却是巨大的负担。 东野道人若想延续寿命,就必须先把一身功力散去,参悟新的境界。而在参悟成功后,东野道人便会施展鲲鹏总略,把储藏在朱砂内的真气重新纳入体内。而这朱砂用过一次,便失去了效力,下次闭关需得重新采办朱砂。加上东野道人如今闭关的次数愈发频繁,这朱砂的需要,唯有大国可以满足。 漉竹走的很轻快,很欣喜,这让常人见了头痛的榕树林,对于她来讲,却是轻车熟路。在她的带领下,许东芝等人很快就来到了地宫入口。 许东芝忽然道:“小妮子,怎的一路上也没瞧见个你的同门?”漉竹一怔,蹙眉道:“我只关心自己的事,却忘了今日是师父闭关的要紧日子,师兄弟们应该在给师父他守关呢。前辈,我们还是先走,等改日再来。” 许东芝微笑道:“来都来了,还走什么。”说着,许东芝给林三川使了个眼色,林三川会意,笑道:“奶奶,我看漉竹道长说的有道理啊,不如咱们……” “嘭!” 林三川趁漉竹在专心听自己说话时,一掌击在她的后脑勺,打晕了她。许东芝微笑道:“孙儿,做的漂亮。”林三川笑道:“是奶奶指导有方。” 许东芝沉下了脸,凝重道:“这东野老狗手下的一帮弟子可都不是泛泛之辈。孙儿,一会儿下去了,你便用奶奶教给你的功夫跟他们周旋,虽只须你抵挡个弹指的工夫,但还是会有丧命之危。你若是现在后悔,还……” “奶奶,快下来!” 林三川仿佛没听许东芝说话,他已经把地道的入口给打开了。不知怎的,许东芝的眼眶一红,她赶忙扭过头,淡淡的道:“好,咱们走。” 走在阴暗的地道里,许东芝的神思不禁恍惚起来,她想起在那白帝城下,她的爷爷许还曾与一神秘高手有过一招的争锋。就是那次过招之后,许还便一度沉沦,不禁放弃了寻找下一任的毛古镇主,本已岌岌可危的身子也彻底崩塌。但他在死之前,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放弃毛古小镇,于是他逆转鲲鹏总略,强行把自己的一身功力传给了许东芝。许还在死之前,念的最后一个名字,是李东野。 许东芝自小被许还收养长大,二人的虽不是亲爷孙,但感情更甚。许东芝岂是会安分待在小镇里的人,于是她安葬完许还后,便下了山,去寻李东野报仇。不错,她来临安的目的,只是来报仇。她的爷爷,也早就死了。 在要踏出地道时,许东芝忽然想起了那个男人,她终于记起了那个男人是谁。 林三川的手心已全是冷汗,在要出地道时,他忽然停了下来,他调动起全身的真气,随后不再犹豫,如同猛虎般的冲了出去。 但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他瞧见了一地的尸体,跟一鼎被朱砂淹没的巨大丹炉。丹炉上还盘坐着两人,一老道,一中年道士,这两个道士的双掌打在对方的胸膛之上,像是被冻僵了般一动不动,就那么诡异的僵持着。许东芝也看到了这一幕,她也怔住了。 忽的,那老道凄惨一笑,语气悲怆的说道:“三百年来,此时此刻,为师最孤独啊!”说罢,老道双掌往前一推,那中年道士便滚下了丹炉,一动不动的躺倒在地,像是死了。那老道也如同失了全身力气一般,身子往后一仰,直挺挺的滚下了朱砂小山。 许东芝登时醒过味儿来,厉喝道:“老狗!拿命来!”说罢,她夺身朝那老道冲去,林三川随后跟上。 那老道便是东野道人,他现在七孔流血,显然只剩一口气了。林三川停了下来,他瞧着面前的朱砂小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抓了一把朱砂,仔细瞧了瞧,搓了搓,豁然道:“奶奶!这哪里是朱砂,明明是蘸了猪血的红沙子!” 许东芝冷笑道:“这老狗一生作恶多端,到了却被自己的人给坑了,真是因果报应,老天有眼!” 东野道人此时已奄奄一息,他看着缓缓走到自己面前许东芝,轻声道:“你就是许还的弟子吧?” 许东芝本要一掌砸在东野道人的头的,你把覆族交由我打理,我自当尽心了。” 柴关山蹙眉道:“但我不明白,你是如何躲避了韩太忠跟宫芮的监视,在北莽跟临安之间自由行动的。” 段云楼微笑道:“这还不容易,舵主把他们当手下,而奴家把他们奉为上宾。” 柴关山点点头,又看向了龙椅上的赵篆,淡淡道:“听你们说想换个皇帝,不如这个皇帝让我来做如何?” 赵篆闻言身子一僵,大喝道:“二位爱卿,还不把这个逆贼给朕拿下!” 段云楼身子一软,双臂搂住柴关山,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痴痴笑道:“总舵主,这恐怕不行,你是个早该死的人了,你现在最好去死才对。” 柴关山微笑道:“这说的也是,但诸位可以朝外面瞧瞧。” 段云楼斜眼一瞧,登时怔住了,她只见在遥远的城外,一排排的烟花正有规律的爆炸升起,渲染了整个天空。段云楼却瞧不见烟花的美丽,她颤声道:“你何时把蜀中王的军队掉到临安的!根据我的情报,蜀中王的军队可一直都处在按兵不动的状态!”她认得,这是蜀中王军队用来传代信息的讯号。因为蜀中军队常年在南域征伐,而南域又多瘴气浓雾,用烟花传达消息,比较显眼。 柴关山道:“但你们却没有注意,近日来进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你们会施展障眼法,难道我就不会么?你们大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然后我手下的人马便会杀入临安,屠城。待明日朝阳升起,天下不知会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段云楼松开了柴关山,往后退去两步,连忙对段清流使眼色。却不成想,段清流已跪在地上,恭敬的道:“这天下本来就该是柴家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陛下,请登基吧。” 柴关山微微一笑,缓缓的向龙椅走去。赵篆已缩成了一团,他嘶吼道:“这是我的皇位,谁都不能夺走!” 柴关山连瞧都没瞧他,一把抓起他的脖领,便把他扔了下去。眼看着柴关山就要坐在龙椅上,段云楼是一脸的焦急,反观段清流眼里,却是狂热的期许!柴关山没坐下去,他又立了起来,段清流迫不及待的喊道:“陛下,您登基,您登基啊!” 柴关山微笑道:“我从前在一条大江下碰到过一位前辈,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我觉得很是有趣。而最近,我的一位朋友,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同样有趣。我打算把这两个故事揉一揉,讲给二位听,望二位莫要嫌烦。” 段清流连声道:“陛下,您快些登基!” 柴关山却已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话说在金陵鹰门下,蛰伏着一位拥有千年道行的不世高手,按理说,凭他的修为,早该飞升成仙了。但却没有,终其原因,是因为他所修炼的功法,乃是的逆天邪术。修炼此功法,虽能让人的修为一步登天,但却无法成就大道,而且日日都要饱受非人的煎熬。于是这位前辈就想了个法子,他想扭转这天地气运,强行逼出天阙。于是他便把经过那条江面,自己觉得能改变气运的人引入江底,传其本事,助其成就大业。他这法子虽笨,但却捞到了一条大鱼。他其中的一个弟子真的改朝换代,做了皇帝。” 段云楼蹙眉问道:“那你说的那位前辈,可飞升了?” 柴关山嗤笑道:“他怎么知道,在此之前,这天下战乱不休,日日都在改朝换代,天下间的那点气运早就被糟蹋干净了,这次改朝换代,能顶什么用。”他顿了顿,接着道:“后来那当了皇帝的年轻人也感受了这功法的弊端,他这权御天下的日子过惯了,便想着飞升成仙。但他也晓得,自己越修炼,越成不了仙。最后,他想到了跟那位前辈一样的法子,改朝换代,推翻自己的王朝。”听到这里,段云楼不由得冷笑一声,好似在笑柴关山异想天开。 柴关山笑笑,接着道:“为了朝天阙,他可是废了不少心思。他先是创立了一大门派,稳固己国的气运。待天下各处气运逐渐回归原位后,他又把自己修炼的功法传给了自己的两个手下,并假仁假义的让他们替自己镇守己国西北两方的关隘。但修炼这个功法会是怎样一个下场,他自己是深有体会,他清楚,自己的那两个手下意识到受骗以后,会是怎样一个后果。结果也如他所料,北方关隘大开,敌兵入境,但他亲手缔造的这个国家还是顽强的很,却是没有就此覆灭。他自然是不甘心的,后来他寻到了一个自己觉得能扭转气运的人,于是他想尽办法将其逼到绝路,培养他对这个国家的仇恨。没让他失望,那个人现在就要坐皇帝了,就要改朝换代了。”说罢,柴关山看向段清流,微笑道:“朕现在是该叫你段清流,还是赵归印,亦或者是剑墟始祖,又或者说是守天下的第三人?”说到这里,柴关山忽的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段云楼怔怔的看向段清流,颤声道:“爹爹……您是我爹爹么?” 段清流的目光此时全放在了柴关山身上,突然听得段云楼一问,随意回道:“自然是,但我的后辈不知有多少,你着实无关紧要!”说罢,段清流,不,是赵归印。赵归印重重的叩在了地上,咆哮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语未毕,金銮殿内突然狂风大作,肉眼可见的气运大漩涡以柴关山为中心,朝四面八方席卷而去!赵归印狂笑道:“来了!来了!”蓦的,他回头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城外,一道巨大的宫门缓缓的升上了中天,遮挡住了那轮妖冶的月亮。 “三百年啦,三百年啦!我要成仙啦!” 赵归印说罢,纵身越出金銮殿,朝那天阙飞去。柴关山蓦的一凛,他将大袖一挥,喝道:“去!” 倏地一下,两根人棍竟从他的袖口中飞了出去,向着赵归印追赶而去。这两人赫然是沈混沌与孙穷奇! 孙穷奇大笑道:“好小子,你说的没错,这可真是块肥肉!”沈混沌娇喝道:“老混蛋,莫要轻敌!”孙穷奇笑道:“沈妹子,你也太小瞧我了!”说着,孙穷奇那没有四肢的身子竟格外灵敏的在空中转了个圈儿,陡然加速,一嘴就咬在了赵归印时左肩上。赵归印的速度一缓,沈混沌见势也咬了上去。赵归印目光炯炯,他冷笑一声,竟将全身的真气如同泄洪一般的放出,他嘶哑道:“吃吧,吃吧!我马上就要得道成仙,这臭皮囊就留给你们!”赵归印是何等修为,一身的真气如同汪洋大海,不可测其深。孙穷奇跟沈混沌只是吸食了片刻,便全身鼓胀,再也支撑不住,只得松开了赵归印任由他离去。柴关山一怔,他没想到,自己预备的这杀手锏,对于赵归印来讲,就如同两只蚊子,不值一晒。 但这时,一人一剑却陡然冲天而起。 赵归印感受到了背后升腾起了锋利剑意,那是一柄足以杀死他的剑。他不由得把速度提升到极致,但那剑客却穷追不舍。他挽了一个又一个剑花,竟当空在赵归印的身后施展起了凌迟酷刑。赵归印感受到身上的肉一片片的脱落,他不痛苦,反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终于,终于要摆脱这幅让他备受煎熬的臭皮囊了! 只差一步,就可撞入天阙。 剑客收剑,他已经不需要再挥剑了,因为赵归印此时只剩下了一个头颅,一幅骨架,跟掉在骨架上的五脏六腑。但赵归印还没死,他的眼神狂热,他马上,就能成为于天同寿的神仙了! “扑哧” 赵归印一头扎破了天阙大门,但转瞬,赵归印的眼神又陷入了迷茫,他心道:“原来,这仙界与人间也没什么两样。”终的,他闭上了双眼,往下坠去。 吴公公心中郁闷极了,他没想到驸马爷交待给他的美差竟然是当孩子王,不仅要带一群孩子放烟花,还要带他们放起一个巨大的风筝。吴公公累坏了,他解开衣衫,用手帕给自己扇着风,他喃喃的道:“可累死咱家了。” 但转瞬,他的眼前就是一黑,有什么东西掉到了他的脸上。吴公公把自己头上的异物扒下来,一瞧,花容失色,当场晕了过去。 那是一幅肠子,血渍呼啦的肠子。 金銮殿里 柴关山呢喃道:“他应该死了吧,董平,你的仇,得报了……”说罢,柴关山离开了龙椅,走到殿下,他看着宛如失去了魂灵的赵篆跟段云楼二人,沉声道:“跪过来。” 他二人怔了一会儿,旋即卑服的跪伏在了柴关山的脚下。柴关山一脚踩在赵篆的背上,一脚擦在段云楼的手上,淡淡道:“以后,你还是这大宋的皇帝,但你得叫我陛下,叫一声来听听。” 赵篆颤抖道:“陛…下……” 柴关山笑了,他又对段云楼道:“以后,你就是覆族总舵主,但你……” 段云楼是个聪明人,柴关山一语未毕,她便抢道:“舵主!” 柴关山往殿外眺望过去,那轮蓝月忽的变的赤红。与此同时,天地间气运狂转,在九天云端,一道恢宏古朴的大门终于露出了它的真正面目! 那,是天阙! 霎时,无数道流光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那天阙蜂蛹而去,其中有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格外凶猛。那道红色流光,来自鹰门,来自江下。 骤然,天雷大作! 今夕,朝天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