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继兄一般黑》 第1章 天生尤物 第一章 春暖香浓,花房里芳香四溢。 牡丹池边,桐花竞相开放,杜鹃锦色,新发的花儿幽幽暗香,真叫人心生欢喜。 日头才升起来不高,四五个采花女在花房中采花,姑娘们的裙摆轻过花池边,目光却是都好奇地望着门口,一早上来了不速之客,还是个身怀有孕的。 眼下,这个身怀有孕的女子正是跪了青石上面,掩面哭泣,悲悲切切。 面前一桩工艺木墩上,也坐着一个女人。 旁边丫鬟递了手帕来,她伸手接过,露出了一截雪白玉腕。 擦了手,又接了扇子过来,轻轻摇着。 花房里面比外面还要热得多,女人身穿薄纱,纱领微敞。 那比常人挺实许多的雪兔露了两道浑圆,可当真是肤若凝脂,这般景象,身边丫鬟见了都是脸红心跳,不敢多看一眼。扇上还有花香,轻轻一摇,微风拂面,低头看着这位一早找上门来的孕妇,女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你是说,你腹中已有了我夫君、秦淮远的骨肉?” 她开口问了,哭声才渐渐歇了些,年轻的女人拿着帕子擦着眼泪,声音也是低低的,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是,就请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难为淮远,他一直说让我进门,但是碍于夫人情面始终苦恼。我一心爱慕大人,本也不求名分,可如今有了孩子了,怎么也不能让孩子变成私生子,可怜我孤苦伶仃一弱女子也仰慕夫人风采,知道夫人从不拘小节,只求进门给孩子一个安身之地,青韶愿做牛做马侍奉夫人一辈子……求夫人……” 她口中一口一个夫人叫着的女人,其实从样貌上看着,年岁都差不太多。 全京都知道她,带着儿子嫁给国公府二子秦淮远做续弦的,景岚。 实际上她已经三十有二了,只是一直以来,不见时光在她身上消逝,依旧是笑面,一脸温婉,景岚轻摇着扇,感叹着这个操蛋的旧社会。 人都找上门来了,她也不急不躁地:“你叫青韶?” 眼前的女子看着也已过双十,她一直跪在地上,抖着肩哭,仿若无骨似地,真真可怜:“嗯,还请夫人……” 她一身锦衣,袖口处还有兰花一叶,鞋面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 景岚上下瞥着她的衣裙,忽然打断了她的恳求:“你这衣裳料子不错,谁家铺子的?” 女子似怔了下,一下被人打断思路还不知道如何接话了:“这……我……” 景岚笑,将扇子递给了身边的丫鬟,那双笑眼里目光也是了然:“你实在是不该来,来也不该是今个来。” 话音才落,门口帘子一掀,从外面进来个白衣少年来。 他身上还背着个书箱,往花房里面一跳,手里还举着几根绿草野花:“当当当!祝我娘生辰快乐!永永远远日月同辉,岁月不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来人正是景岚的儿子顾今朝,十四岁的少年真真是眉如远山,眸如星月,看见跪着的青韶以及她那遮掩不住的腰腹,脸上笑容慢慢凝住了。 景岚也是伸手抚额:“顾今朝,你确定是想让你娘我年年有今日?” 顾今朝到她面前,将手里的野花小草恭恭敬敬地送了她手里,再回眸,一下蹲了青韶面前,歪头看着她,又见三分笑意:“这位姐姐是谁呀,有话就说,你跪我娘干什么?” 青韶也是第一次见到顾今朝,抬眼看着他。 他与景岚虽是母子,但并不大相像,只肤色相同,都雪一样的。对于男子来说,真是长得太过于精致了,非比较的话,景岚风情当然更胜一筹,少年绝色,就绝在了眼上,那双天生的桃花眼,轻轻一颤,都让人心悸,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真是比传说当中更好看一些。 少年嗓音微哑,肩一动又近了一些:“姐姐怎不说话?” 顾今朝身上似有花香,饶是青韶这个情场得意的老手了,也难免红了耳根,心如捣鼓。 她才要开口,少年对着她又是轻眨一眼,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随即站了起来,不看她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和我娘都知道啦。” 景岚也站了起来,淡淡目光在青韶身上掠过:“是了,你今天来说的事我知道了,现下我儿要上学去了,先走一步。” 说着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才一动,后面一直候着的丫鬟连忙上前,拿了外衫披了她的身上。薄纱之下,女人身形窈窕,细腰似不盈一握,走动时脚步也轻得很,不似真切。 蓦然回眸,眼见着景岚穿戴整齐,要出花房了,赶紧站了起来。 跪了这么一会儿了,双膝发麻,青韶两手在膝上揉了揉,直咬着牙,可左右也无人上前,她为表柔弱之象也未带一个丫鬟,真个苦了她了。 赶紧追着就出来了:“姐姐留步!” 顾今朝伸手掀着门帘,景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站住了。 回过头来,她此时笑意全无,目光清冽:“景岚并无姐妹,请勿姐妹相称。” 青韶咬唇,随即上前:“夫人,青韶并无他意,京中谁人不知夫人威名,只为正室,不兴夫君三妻四妾,休夫再嫁,明明身在商道,却又嫁进了国公府。夫人从来对女子都极为宽容善待,身为女子都羡慕夫人,希望能有夫人那般勇气,青韶也不敢妄想与夫人姐妹相称,只求一个容身之地,让孩子有个生地。” 她低眉顺目,也是小白花一样。 景岚却是扬起了脸:“京中有名的妓馆,都会在服饰上面落下标记,尤其天香楼,喜欢用梅兰竹菊海棠牡丹,一叶两叶几叶标记在袖口。我看你二十出头才一叶兰,想必是几年也未熬出头的那种,并非我瞧不起青楼女子,这个时候女子卖身谋出路也是种活法,但是即使是秦淮远怕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吧,你这般算计,是算准了我才嫁进国公府离不得,还是算准了我不会难为你呢?” 心思被人看破,身份也暴露出来了,女人一下白了脸。 景岚轻轻摇着头:“你若真为孩子好,怎能让他私生,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私生子不能随父姓,不能上族谱,不被世人承认,就连父亲都羞于启齿的孩子,你想生便生罢!” 青韶双肩微抖,万万没有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才要上前,再要哀求一番,景岚却已经转身推了儿子先出去,:“今天是我的生辰,实在扫兴!” 门帘啪嗒落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她也是动怒了,青韶总算没白来,回头拿起了自己宽松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身形,也赶紧走出了花房,迟了一步,景岚带着少年已经上了车,她只看见那马车奔着京中长街疾驰了出去。 马车走得急,是因为顾今朝要去书院,怕迟了。 车上只有他们娘两个,景岚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此时慵懒靠在了车窗前,迎着春风,也是单手托腮。 顾今朝的书箱就放在脚下,他拿了一朵小野花别了娘亲的耳边发髻上面,拍着手:“我娘真好看,别为那些不值得生气的人恼怒。” 景岚回眸,伸手在少年脸上掐了一把,坐直了:“不是为她,那孩子看着得有四五个月,也许是成亲之前有的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秦爹爹,与我无关,总得先知道怎么回事,再下定论不迟。” 再怎么说,也是男人惹的祸。 顾今朝不屑撇嘴:“大周有十六个国公,唐国公府怕是最落魄的了,人人都道是娘高攀了,之前也就见过他一面,我不明白娘为什么就嫁了他了,还倒搭那些银钱。” 这个时候,可不就是这样,家世能压人一头。 景岚被他这般模样逗笑,更是抬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娘教你什么来着,心里想什么不要挂脸上,遇事笑三分,别人看不见你心里,你胜算更多。” 顾今朝心底为她不平,口气也不大好了:“我笑不出来,那娘什么意思,今天的事,就要忍下了?” 女人失笑,也是扬眉:“忍字头上一把刀,为娘可不能让谁捅我心窝子,当然不能忍,娘不是告诉过你么,吃什么,也不能吃亏,今个可是我生日呢,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又是一指禅点在顾今朝的唇角:“所以,你就别这样了,快,给娘笑一个。” 说的也是,她娘什么人,自称什么穿越来的,真个有勇有谋,做事滴水不漏。 今朝双手捧着自己脸,做开花状,勾唇:“知道了。” 笑过,又挨了娘亲身上,好奇地戳着她胸前那柔软:“娘这怎么这么大,我长大了要也这样缠不住怎么办?” 是了,她本是女儿身,但这个世道,为了守住家财,一生下来就被景岚当儿子养的,随着年纪长大,需要注意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也日日含了花药,让嗓音听起来低哑一些。 景岚瞥了她一眼胸前,那样平的:“你这不用缠,太平了。” 顾今朝哈哈大笑起来,抱住她撒欢,又是一阵笑闹。 马车渐渐停了,掀开窗帘一看,是到了书院大门前,顾今朝转身来背书箱,景岚伸手一提,竟是没有提动,不由惊呼一声:“装了什么呀,这么重!” 也是得意,顾今朝打开箱盖,拿了一本名册出来翻页给她看。 上面用残花落石做的各种小景图,首页还提了诗,冷眼一看也别有一番意境。 顾今朝对着她娘眨眼:“这上面可有应天书院第一公子秦凤祤的题字,在女学那边一册能卖五百文钱,我闲暇时候做了十册。” 秦凤祤就是秦淮远的长子,在应天书院是出了名的才子,三个月前才成为了她的继子。 景岚看着女儿艰难地背上了书箱,不得不为她的经济头脑赞叹:“我没想到,你现在和你继兄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他给提的诗?” 顾今朝得意至极,眉眼弯弯:“不,我仿的,有九成像哦!” 书院钟声敲响,她可来不及再说别的,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因为箱子略重还踉跄了下,不过再重也是甜蜜的负担,脚步更是轻快了。 无时不刻不在寻找良机挣钱,果然是她的好女儿。 她、仿的,女儿真是多才多艺。 眼看着顾今朝走远了,景岚掀着窗帘,看着她背影也是忍不住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公子如兰 第二章 永宁十三年,天下太平。 大周历经了几年战乱终于安定了下来,京中越发的繁华,由于天子实行变法,民风一年比一年开放,兴建了不少书院。去年冬,立于京中最繁华胜地的应天书院也开创了女学,一些权贵公侯将女儿送了书院来,不少寒门纷纷效仿,为求联姻也送了儿女来,一时间百姓们津津乐道,成了一桩美谈。 自她娘嫁入国公府之后,十四岁的顾今朝也被送进了应天书院。 作为书院当中的鼻祖太学,应天书院并非什么人都能进的,秦家是祖上风光如今没落了,顾今朝的这任继父,也是颇有才学,在翰林院在职编修。 他是唐国公府上二子,早年娶妻王氏,膝下两儿一女,前两年染病没了。 在顾今朝眼里,这位秦爹爹,除了皮相好看一些,为人实在古板,不知道她娘看中他什么了。不过仔细一想,或许也有迹可循,她娘同她不一样,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顾今朝以为,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是人心难测。 可她娘说人心都是难测,不论美丑。长长久久那种事可遇不可求,不如随缘,看着顺眼,喜欢了才能去体会那善变的人心,好歹过了眼瘾。不过这话也就听听算了了,她娘可不是轻易就嫁人的人,若非有打动她的人,那就是有能打动她的事。 匆匆嫁进国公府,顾今朝甚至怀疑她娘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把她送进书院。 当然了,问了她也不承认。 秦淮远的长子秦凤祤,也是模样俊秀,说起她这位继兄来,比起他的容貌更有名的是他的才气,他从小聪慧,每次会考都轻松夺魁,早期在应天书院就是有名的才子。他十六岁高中状元,就连殿试审阅卷宗时,明帝也是拍案叫绝,说此卷变今绝古,大周自太I祖以来,无此佳作! 此人如今是应天书院的活招牌之一,人称第一公子。 不过他更是多数时间都和他爹在翰林院编译,轻易不来书院。 只名气还在,偶尔会被书院请回来坐一坐,所以顾今朝才敢明目张胆地造假,反正多半时间也见不到他。钟声已经敲响了第一次,再敲一次就要上课了,这期间还有一刻钟的空档,她背着书箱先绕过分院,奔着女学大步走了过去。 门口已经有了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来回回踱着步。 弯眉杏目,身形娇小,看见顾今朝了,她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才来啊,都敲钟了!” 顾今朝蹲下身来,将书箱放了地上。 打开,里面装了的书册抱出了些,一共四册:"你先拿四册,多了也拿不动。物以稀为贵嘛,先让她们抢去,能卖到五百钱就出。" 册上装裱精致,里面还有装饰的小石头,少女翻看两眼,放了一边:“你确定是国公府,秦大公子院里的园艺石头做的?” 顾今朝嗯了声,甩着手站了起来:“那是当然!没看见多难得么,一共也就这么几块,我可是花费了许多口舌,才讨要来的。” 少女杏眼圆瞪:“你也确定,上面提的字,的确是秦大公子亲笔所为?” 她向来手巧,善于模仿别人字迹。 秦凤祤平时写字近乎于临帖典范,书院到处是他批注过的书册,对照下来,她也真是下了功夫的,能有个七八分像,当然了,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年少无知对他鬼迷心窍的小姑娘们了。 到时,她们将书册宝贝一样收藏,谁又能知道呢! 顾今朝伸手撩起额边碎发,叹气:“赵玘,自己看,你可以看看是不是秦大公子的字迹?如今再不济,我们也是兄弟了,这点小忙,他还是能帮的。” 其实她已经看过了,被她叫做赵玘的小姑娘点着头,也不与她争辩:“看起来挺像真的,”看着顾今朝的神色,也是松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适应国公府了,怎么样?继兄继妹都好相处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好相处吗? 顾今朝笑,伸手捧脸,学着她娘的口气,眉眼弯弯:“我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少年,谁会难为我,都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这样重组的家,兄弟姐妹之间,开始都是生疏的。至于她的继兄,她只见过那么一次,是她娘成亲次日,秦淮远把孩子们叫到了一起,大意说兄弟如手足,要互敬互爱。 当时她还没大睡醒,强撑着眼皮,一直低着头,也没仔细看他。 之后他都是早出晚归,也不在一个院里,再未见过。 她娘说过了,不过是各有所需,不必刻意讨好他们,倘若国公府谁胆敢给她苦汁吃,那她娘随时随地都能给她再换个爹。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一家人了,她会尽力克制自己别惹事,做个好继子的。 见她还是从前模样,笑嘻嘻的,赵玘也就放心了,别开了眼:“好吧,我尽力帮你搭上线,五百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要先说好了,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二人合作过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顾今朝扬起脸色就笑:“老规矩,没有上限,超过五百文钱,多余的都给你。” 赵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谁要那个了!” 顾今朝茫然挠头:“那你要什么?” 书箱没有背好,勾着挂了她衣襟,眼中少年纯良无害,眉眼间还是从前模样。 越看越是心乱,赵玘上前一步,抓了她胳膊给衣襟扯平了,:“先卖着,都卖出去了,你拿这么多钱,得来感谢我一下。” 赵玘是她进京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二人也算志同道合。 这姑娘比她大了一岁,最早进京之后,景岚租了赵家旁边的宅院,做了两年邻居,近几年也算一起长大的了。如今景岚第三嫁,带着顾今朝进京国公府,才有些日子没见了。 女学相对来说,更好进一些。 男学子想进应天书院,不仅对家世有所要求,还需进院考试,顾今朝被秦淮远送进书院,其实也靠自己实力。 不过她志不在此。 听见赵玘说让她感谢她一下,也不以为意,一口应下来了:“不用等卖了银钱以后,现在我就谢谢你。” 说着两手勾着肩带,对少女欠身:“姐姐大恩大德,唯有来生再报……” 赵玘见她嘴贫,横眉立目顿时恼了:“再说这样没边的话,腿打折,胳膊腿都打折。” 顾今朝嘻嘻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只要是女孩子开口,我都舍不得拒绝的,所以你尽量说不用银钱的事,最近我比较穷。” 说着一口一个好姐姐,多谢你,一口一个好姐姐,拉了她的衣袖晃了又晃。 少女耳根顿红,一把将她手摔开了,继续瞪她:“不用你花一文钱,行了吧!” 顾今朝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笑意。 冷不防赵玘又一脚踢了过来:“滚滚滚!” 那可是求之不得了,今朝笑着转身:“好嘞,小生这就滚,姐姐回见!” 真是得快些走了,要是迟到了,要挨老夫子的戒尺的。 别了赵玘,顾今朝背着书箱往回走,脚步轻快,人世间最能令人心情舒畅的,果然还是银钱,有了银钱,能置办田地,能买很多很多东西。 说起来,这世间除了皇位以外,可能没有什么是拿钱买不来的,如果有,那就是银钱还不够。 这是她和她娘唯一都赞同的话。 回了香书院,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抬眼看着钟楼上那个弯腰驼背的聋老头又往钟口去了,顾今朝几步冲上了石阶,进了书堂。 堂中少年纷纷看向她,她没有迟到,得意地扬眉。 因为个子略矮了些,坐在最前面,就在老夫子的眼皮子底下,今朝落座,将书箱放了一边。案上还有昨日笔墨,才伸手扶平了,后面有人在她肩上戳了一下。 她回头,后面少年歪着头笑:“今朝,有人看见你往女学那边去了,干什么去了?有约啊?” 他同她一样大的年纪,是少尹之子。 平时也总一起玩笑的,顾今朝对着他眨眼,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别乱说……” 话音未落,只声轻微的咔哒一声,一个人影在她脚边咻的窜了出去! 有人打开了她的书箱! 顾今朝立即反应过来,起身就追,另外一个少年手里举着本锦册已经在笑了:“啊哈!看看这是什么,我可都听见了,说上面有咱们书院第一公子秦大公子的题字呢!” 该死,是她疏忽了! 顾今朝顿时恼了,追着他去了:“喂!” 少年被她追着到处乱窜,胡闹之余喊着让人来看秦大公子题字,竟然跑了出去。 今朝拔腿就追,眼看着人跑出去了,听见一声惊呼。 快步跟上了,才到门口一下站住了。 少年跑得很太快,跟来人撞了满怀,摔了一边去。 门外来了三人,旁边一个正捂着鼻子叫骂:“瞎啊,往你爷爷身上撞!” 锦册掉落石阶下面,看着已经摔裂开两页,花叶和小石头也有掉落的,顾今朝顾不得别的,赶紧跳下来捡。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才弯腰,一人已先她一步将锦册拿了起来,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真个好看,她站直了身体看向来人。 一身锦衣,看束发已是弱冠之年。 紫玉琉璃青羽冠,两侧垂着红石珠玉串起来的流苏,随着他一转身,身上佩玉也是叮当作响,若是旁个身上挂了那么多红石白玉的,怕是庸俗不堪。可此人虽有笑意,却是眉清目也清,天生贵胄,多少配饰也只当锦上添花,一身清绝之像。 今朝抱拳:“还请公子还与我……” 话未说完,人已先笑,指尖在锦册上点了一点:“初见卿卿,惊鸿一瞥,再见卿卿,南柯一梦……我却不知,秦凤祤竟然还会做这样的情词浪调。” 念了锦册上的两句话,本就是调侃,他语调不快不慢,声音也是好听至极。 顾今朝却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 因为这人一错身,露出了他背后之人。 秦凤祤一身白衣,正是看着她。 公子如兰,目光……呃……目光如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继兄在上 第三章 学子频中第俊才擎宋廷,应天始兴学书院冠华夏。 牌匾是先帝亲书,应天书院。 当——当——当—— 沉闷悠远的钟声响了起来,顾今朝微低着头,乖乖站在石阶上面,没敢动。 眼底入了一抹白,秦凤祤袍角动了一动,又站住了。 偷偷抬眼,他冷冷目光正是停留在她的脸上,赶紧又垂眸。 耳边是摔倒少年的哀嚎声,顾今朝小声说:“我没闯祸,他抢我东西。” 秦凤祤没有应她一句,倒是身边的锦衣公子笑了:“凤祤,这就是你那新进门的弟弟?” 什么叫新进门的弟弟,顾今朝再抬眼,这人也在看她。 他笑意浅浅,微勾着唇。 那双凤目直瞥着她,这般风姿的,单单站在面前,虽是一身锦衣玉石的,也是个雅,看着真真赏心悦目。 她压下心中恼意,尽量保持神色平静,趁机认兄:“两位哥哥好。” 秦凤祤嗯了声,当然了,他应的也应该不是她,多半是答人那句新进门弟弟的。 那人轻笑着,口中还默念了声哥哥:“哥哥?呵……” 顾今朝不以为意,只在心里猜着,秦凤祤要是看了锦册,是会训斥自己一顿,还是要等回府里再问,左右也是恼了她吧。 她一副好少年模样,低眉顺目的,希望他别太在意锦册上面的那两句词,别追究下去才好。 很显然,秦凤祤也真没太想理会她,他错身一步,完全没有理会今朝和那本锦册的意思,光只是伸手来请锦衣那人了:“时候不早了,大公子请。” 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恼还不恼。 听见他说要走,顾今朝暗自窃喜,可真是巴不得他快点走才好。 锦衣男子嗯了声算是应允,手里的锦册一下按在了今朝怀里,还在她肩头轻按了一按:“长得真不错,嘴也是甜,你这弟弟倒也有趣。” 说着,错身离开。 锦册失而复得,顾今朝大喜过望,赶紧搂紧了。 那二人进了学堂偏门,看样子是奔着后院去的。 秦凤祤低声说了句什么听不真切,回头还瞥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大抵是有过后算账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自认倒霉。 也是才要进屋里去,地上少年一把抱住了她一条腿,不让她走。 与此同时,背后又响起了一声怒斥,直叫她叫苦不迭。 “你们在干什么!” “诶呦夫子救命,我流了好多血!” “跟我来君子堂!” “……” 真是屋漏偏逢雨,书院君子堂的夫子老远看见,正好赶上了。 地上那个还捂着嘴,简单处理了下发现是撞掉了颗牙,这老夫子一怒之下,直接将她们两个都叫了来。 书院的前院筑有山门、讲堂、经堂,因男女不同堂,院中还有女院。后院还有状元殿,明成殿,藏百~万#^^小!说,大文堂,圣贤屋,其中一个院落最为别致,坐落在藏百~万#^^小!说旁,叫做君子堂。 君子堂是专门惩戒学子的堂口,顾今朝进学院之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难免好奇四处张望了下,墙上挂着忠孝礼三个大字,一根金蝉丝的藤鞭高高摆在堂前,据说此鞭打天下所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是先帝御赐的。 老夫子走在前面,进了君子堂,回身就坐了案前。 啪的一声,从顾今朝手里搜走的锦册被扔在了案上,他伸手抓过一把戒尺,在案子上面敲了敲:“来来来,让老夫看看,是谁这么能,钟声敲过几次了?不在屋里坐着跑出来干什么?嗯?过来,到这来!顾今朝!周行!怎么回事?” 之前抢她锦册的少年名叫周行,这会止住了血,捂着嘴还一脸气愤。 顾今朝乖乖上前,快人一步:“回老夫子的话,周行抢了我的东西,我追了他才出来的。” 周行看着她,恨恨地,说话有点漏风:“顾今朝伪造秦大公子字迹,传淫1诗浪句,败坏秦大公子名声!夫子你看,那册子上写着呢,我亲眼看见她去女学那边送了人了!” 老夫子一听秦大公子四字,当然知道他口中说的是谁,伸手拿了锦册翻看了两眼,也是皱眉,一下将锦册摔了今朝身上! “顾今朝!这是谁写的?秦大公子还能写这个东西给你?你说说,你送了谁了?这是书院!书院!” 闯祸了,这是她唯一念想。 如果闹得人尽皆知,可就真无法挽回。 恰好秦凤祤还在书院当中,谎话只怕很快就被戳破,别的她不怕,她只怕牵连赵玘进来,是以低着头,闭口不言,也不作分辨。 在人最生气愤怒的时候,不要分辨,等他把话说尽了,乖乖认错就好。 见她不言语了,周行咬牙切齿地指着她,声音也大了起来:“夫子可要给我做主,都因为想要揭穿他,免于败坏秦大公子的名声,若不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我怎能撞到人!” 认错可以,但是可不能无中生有。 不是她的错,她不认,她可以忍夫子,却不能忍周行。 他门牙漏风略有点口齿不清的意味,顾今朝抬头,看着他气急败坏还直遮着嘴,轻轻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周行,你可真行,我什么时候推你了?我要是能抓到你,直接给你拽回来了,还能让你摔个狗吃屎?有理不在声高,你抢我的东西,还敢做不敢认了?” 周行瞪着她:“什、什么?什么敢做不敢认 ……” 眼见着他就要吵起来了,老夫子戒尺在案上狠狠又拍了一下:“闭嘴,你给我闭嘴!” 他气的不行,拿着戒尺这就站了起来,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立即乖乖闭嘴,周行抻着脖子还要再吵,戒尺奔着他就抽了过来,他扑腾一下跪下,又可怜兮兮起来:“夫子息怒,周行实在冤枉!” 老夫子到他面前,抖着戒尺啪的一下抽在他腿上:“你还冤枉?你可知今个是捡了一命?若不是世子侍卫走在前面,你怕是要撞世子身上了,他那样的人,就连太子都让着他三分,本来身子就不好,撞上了,还能有命在?” 世、世子? 顾今朝想到那人曾按过自己肩头,打了个冷战。 高行也是吓得不轻。 京中只有一位世子,他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谢晋元之子谢聿。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因母不详,身世成迷。 他是出了名的谢扒皮,轻易无人敢沾边的那种。 此人有毒,真是一言难尽。 一听是自己差点撞上他了,周行腿抖,一咧嘴牙槽又疼了。 打定主意是要拉今朝下水,指着她嚷道:“夫子还要严查,此事全因她而起!” 不用说,老夫子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回身再次坐下,他一捋胡子,戒尺就放了锦册上面:“顾今朝,你可知错?周行摔掉了一牙,回去告诉你娘,出些银钱就是。” 意思不言而喻,老夫子这就是在做和事佬,也趁机得些银钱。 也不仅是息事宁人,京中人人都知景岚一女人守着个儿子家财万贯,恨不得都来捞一把。嫁入国公府之后,更是多少人都等着看笑话,就算国公府再没落,于世人眼里,她们也是高攀。 那戒尺就压在锦册上面,此事分辩,定然用此事压她一头。 坏就坏在秦凤祤就在书院,他若是不认,甚至翻脸,只怕后果更严重,顾今朝握紧双拳正是暗恼,门口突然响起了轻扣声,她循声望去,一抹白出现在了门口。 秦凤祤一身白衣,翩翩走了过来。 顾今朝看着他走近,别开了眼,横竖这样了,什么事受着就是。 秦凤祤欠身上前见礼:“夫子,别来无恙~” 如今他已入朝为官,老夫子站了起来:“无恙无恙,你怎地来了这里,世子呢?” 秦凤祤仿若未闻,他浅浅目光就落了案面的锦册上了:“今朝年幼,不知深浅,本就是闲暇时写的,还请夫子还与我兄弟。” 他说的轻巧,顾今朝却是蓦然抬眸。 别说周行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是老夫子也怔住了。 不过世间事本就这样,真假不过都是表像,老夫子干笑两声,亲自拿了过来递给了他:“凤祤妙笔天成,文采斐然,偶尔也来书院,收录藏百~万#^^小!说里,也是功德一件。” 秦凤祤点头应下,捏紧了锦册,回眸看向今朝,语气当中带了些许责备:“同窗之间玩闹也要有分寸,他这是怎么了?” 他神色不耐,开口将二人之间定位同窗之间玩闹,明地里是在责备她,却是给了她一个开口的机会。若说也真是有趣,从她口出,那些诗词就是淫1诗浪词,他一认下,那就成了文采斐然妙笔天成,可见夫子也看人眼色的。顾今朝缠棒而上,做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指着周行,可是有了底气:“他抢我东西,还诋毁我!出了门也是自己撞的人,牙掉了跟我有什么干系,还赖上我了,让我回家找我娘拿银钱呢!” 本来是老夫子的话,顾今朝向来不知吃亏,都推了周行身上。 这一次,老夫子可不等她再说什么,拿了戒尺就来抽打周行:“老夫平时都怎么教的你们,同窗之谊,都忘了脑后了!” 秦凤祤有心袒护,可算放过顾今朝了。 老夫子只说要罚周行,让他们两个先走,外面长廊上,顾今朝乖乖跟在秦凤祤的身后,勾着手指头还有点心动,她脑海当中都是他刚才那句兄弟,能做好兄弟才好啊,看着他的背影直入了神。 活生生的人就在眼前,这得多少个五百文那! 勾唇就笑,那挺直的背脊,在她眼里,全都变成了银钱,正是琢磨着怎么才能变成银钱,冷不防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顾今朝一时恍惚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了上去。 连忙后退,秦凤祤并未回头,叫了她一声:“顾今朝。” 她从来懂得感恩,笑吟吟应道:“哥哥有话请讲。” 他仍未回头,只将锦册反手举过肩头,语气冷淡:“唤兄长即可,你我本无这般亲厚。” 这是此事不想追究下去的意思,但还特意警醒一下。 冷漠疏远,无意攀谈。 顾今朝脸上笑意顿失,有什么梗着在嗓子里,闷得她心肺都滚烫起来,可是,看在这即将到手的银钱分上,看在她娘还算满意这门婚事的分上,她忍下了。 不喜欢她的人多了去,她哪能都放在心上。 伸手接过锦册,今朝无意识跟着他走了两步,心中默念了七八遍五千文五千文,到了转角秦凤祤才一转过去,又是开口:“既然我爹将你送了书院来,就好好读书,不要失了国公府的脸面,记得了吗?” 顾今朝当即顿足。 春风拂面,她哑然失笑,才要开口,背后忽然响起了周行的冷笑声。 长廊的头上,他瞧着只她一人,追着她过来也是放肆起来:“顾今朝!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个残花败柳的娘最会勾搭人,才进的书院么,今日这颗牙你不赔些银钱,我一状告到国公府,看你那个后爹可能袒护你们娘俩个!” 看吧,同窗也有人这般轻视,世人都道,她娘是高攀,应当小心翼翼伺候着他们。或许他们国公府的人,也是那么想的吧,好似真的高攀了一样,否则怎能充耳不闻。 她娘是世上难见的女子,岂是别人能随便羞辱的? 背后人还在叫骂,眼中的白衣,似乎没有停步的打算,她盯着他背影,叫了他:“喂,秦凤祤!” 这般直呼兄长名字,中气十足。 秦凤祤皱眉,转过身来。 顾今朝扬着脸,目光灼灼:“怎么护住国公府的脸面,那是你们的事情,兄长见谅,儿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诋毁亲娘。” 说着他倒着退了一步,手中锦册随手扔了一边,转身就走。 秦凤祤怔了一怔,随即从转角追了过来。 可他也只来得及上前两步,眼中的少年脚下生了风一样,已然冲到了周行面前。 一脚将人踹翻,顾今朝真是将他骑了身下就挥下了拳头! “我多赔你几颗牙就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此人有毒 第五章 顾今朝摊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个草兔子小小一只。 本来就是随手扯的草杆,还夹杂着才发的新嫩绿叶,两种颜色让这只兔子看起来怪怪的,她低着眼帘,耳边还能听见君子堂里面的动静。 她从小在林锦堂身边长大,最喜欢和他一起做些小东西了。 林家并无什么显赫家世,他出身寒门,手特别巧,会做很多很多玩具。小时候她娘忙着建花房,买商铺,她就成日跟着他身后。 他会做纸鸢,带着她去郊外放纸鸢,捉蚂蚱。 他会做鱼叉,带着她去河里摸鱼,放灯。 他会用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和落叶派兵摆阵,阵形也摆得特别好看,被落叶一衬,像一幅画似地,他给她讲打仗的事,教她拳脚自卫,小心保护自己女孩子的身份。 是了,他知道她是女儿。 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喜欢一些小动物,小兔子猫儿狗儿的,可实在养不了,她和容华姑姑碰了之后,身上会起一些红点点,只好远远看着。 林锦堂就用草杆教她编做兔子和猫儿,永远记得那些个晴日,他两个在郊外,她耐心地坐了石头上面,学着编小兔子,他叼着根草棍,就躺在草地里,枕着双臂用腿缠着线放纸鸢。 他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样很好。 那时,真是风也轻云也轻。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能听见君子堂里周行的哭嚷声,他有了依仗,更是肆无忌惮:“秦大人也看见了,顾今朝打了我,可是下了狠手的!老夫子可以给我作证,当着他的面还不依不饶!” 他爹也是在旁附和:“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应天书院了!此事不能不了了之,我儿今个受了苦,书院也必当给我们一个说法,秦大人,我看你也别管了,什么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儿来!” 老夫子向来喜欢左右逢源:“是,此事全是今朝一人之错,书院百年名誉怎能不顾,此等学子,必当严惩不贷。” 世间事,多半就是这样。 只看果,鲜少看因。 谁又能在乎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打人,到底因为什么呢! 顾今朝伸手摆弄着手里的小兔子,也是仰脸。 窗边谢聿也正低头看着她,他脸上笑意也轻,想必也是在秦凤祤那听说了,多半带着看热闹的模样。他说得对,做当权者,便是可以随心所欲,假若她今个是他,周行险些撞了就吓得不轻,更何况开口辱骂,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若是林锦堂来了,还兴有几分袒护。 这位继父…… 正是失落,秦淮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儿何错?” 今朝怔住,随即站了起来。 从石阶上倒退几步贴了君子堂的门口,侧耳细听,秦淮远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声如其人,从来不卑不亢。 “什么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儿,秦生不知,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倒是什么样的爹能教出什么样的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秦淮远淡然道:“我儿今日若有错,为父定不袒护,若是无错,也需书院给个说法。” 听他这般一说,周行爹已然恼怒:“你!秦大人这是执意袒护,周行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莫非是眼也瞎了耳也聋了?都看不见了?” 老夫子忙是安抚两句。 秦淮远等他说过了,才开口:“说是老夫子亲眼所见,可是真的?” 老夫子自然称是:“之前两人就有玩闹,为了争一个锦册还差点冲撞到世子,为此周行还摔了一跤,老夫给他两个都叫了君子堂,本来就是先警醒一番,等他两个走了,不消片刻我就听着周行救命救命的,出去一看,顾今朝骑着周行正是打他,他都毫无还手之力。” 顾今朝在门外望天,又往门口蹭了一步,做好随时冲进去舌战群渣的准备。 可显然,秦淮远来的路上已经问过小厮了,他什么都知道:“敢问夫子,可是周行大声呼救,才听见的?” 老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了实话:“他哪里还喊得出来,连哭带哼地,可是真真可怜。” 周行父子都乱嚷起来,可是有了实证了! 秦淮远却依旧淡定:“哦,原来是被打得只剩哭啼啼了,可哭啼啼能有多大声音,老夫子都能听见,那想必之前周行叫骂我儿,也是听见了?他口口声声辱我夫人,说什么残花败柳,什么勾搭人,老夫子也听见了?” 老夫子语塞:“这……” 顾今朝在外听见,哑然失笑。 秦淮远坚持问道:“老夫子这般迟疑,到底是听见了,还没有听见?” 若是不承认,那前后矛盾,老头子也是只能承认了:“是,老夫子听见了,才要往出走……” 不等他说完,秦淮远一声叹息:“我儿凤祤出自应天书院,如今又送了今朝来,本来以为应天书院人才辈出,州郡置学始于此,现在看来,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应天书院了。礼忠仁义孝,进了学堂,最先学的什么?夫子最该教的什么,那些话我一读书人听了都觉得有辱圣明,儿郎怎敢狂言说出口?别说是血性少年,就是秦生当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介书生,听了谁敢这般侮辱母亲,怕是拼了命也要扑上去的,否则怎敢为人子,日后如何为人父?老夫子虽不教学,也坐君子堂,如何能充耳不闻,不加管教,莫非也理所当然,以为我国公府的主母夫人,是那样可辱的?” 他此言一出,可是将几分厉色都给了君子堂的老夫子。 周行父子无声了,老夫子声音都颤了起来:“老夫……老夫必当是要管的……” 秦淮远也是扬声说道:“应天书院百年名誉,皆因夫子先生德才兼备,诲人不倦,为人父也望子成才,才送儿来。此事的确不能不了了之,皮肉伤处,不日就能愈合,若是心口上的刀子,何时能好?今个国公府放任一次,难不成日后谁骂我儿,夫子不管,我儿都要忍着了?如此不公之待,秦生便请老太傅过来过问过问,书院至今,是不是罔顾人伦,脸面都不要了!” 他口中的老太傅,便是太子恩师。 也是秦淮远当年的授业山长,书院始初创始者。 君子堂一片鸦雀无声,之后老夫子连连陪着不是,掌教也开口说要另行处置周行,书院可容不得这般人……顾今朝心中开阔,再不听那个,快走两步从石阶上跳了下来,她心中欢喜无处分享,一脚踢飞了院中的小石头,踢了两块,还跳了一跳! 天边懒懒一朵云,抬头就笑。 然后,笑意顿失,恭恭敬敬地对着楼上欠身施礼。 窗口那人还在,他一手搭了窗棱上面,一手托脸,看着他这般雀跃,也是失笑:“这时候才想起来给本世子见礼,是不是太晚了些,嗯?” 就是声音,也慵懒至极。 可顾今朝不敢大意,人人都知世子有毒。 他可是说翻脸就翻脸,说要人命就要人命,最是注重身前礼数,哪个待他不周,哪个都没好下场的,传闻他就喜欢听赞颂之词,从来都一副笑面,却是蛇蝎心肠。 刚才她坐在石阶上,抬头看见他时,也是心情低落,忘了见礼了。 这会想起来,难免懊悔。 可懊悔也晚了,人就在头顶,自然是拜了又拜:“今朝有所失礼,世子大人有大量,世子肚里能撑船,世子不仅是人俊秀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世子是京中一奇葩……” 一不留神,心里话就说了出来。 奇葩本书褒义,小时候对她娘夸赞过,然后她娘笑过,告诉她说,在另外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世上,这个话可千万不要夸人,是要被人打的,多有罕见怪胎之意。 说了之后,心狂跳。 谢聿低着眼帘,脸边的流苏随着他探身出来,也是叮当作响,他笑意全失,光只看着她:“奇葩?” 今朝赶紧解释了一下:“世子盛貌出众,这般气度,可谓奇葩。” 他双手都扶着窗,伏身叹气:“看,你才还与我同乐,这会就开始糊弄本世子了,奇葩还是怪胎,只当别人不知。” 说着手里一个物件,飘然落下,似是没有拿住,又似随手扔下来的。 像是一方绢帕,只颜色老旧了些。 顾今朝才还在心里腹诽,奇葩还是怪胎都是你,这会目光都被此物吸引了过去,它随风飘飘荡荡,眼看着就要落了眼前了。 才要伸手,谢聿冷冷却道:“你敢碰它试试?” 她连忙退后两步,再抬头,窗口已经没有人在了。 泛黄的绢帕最终还是落了她的脚边,顾今朝盯着了就两眼,不过是寻常绢帕,上面还有蝇头小字,她不敢再看一下跳开,连连躲了石阶上去,站住了也不敢乱动。 片刻,藏百~万#^^小!说门开,几个侍卫先走出来,侧立两旁。 紧接着,谢聿负手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太监模样的,弯腰驼背步态蹒跚。 他一身锦衣,每走一步,腰间的佩玉都相互撞击,叮叮地存在感极强,顾今朝再次欠身,不远不近地见礼。 仿若未见,谢聿走了院中,弯腰将绢帕捡了起来。 这时候君子堂里,老夫子和掌教送了秦淮远出来,周行父子一前一后也跟着后面说着软话,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 转身过来,几人纷纷上前见礼。 谢聿站定,老太监拿过他手里的帕子给他系在家手腕上,一开口也是阴阳怪调地:“世子,咱回吧,御医等了好半晌了,身子要紧,你想看什么书,老奴就是让人把这藏百~万#^^小!说搬府里去也成,不闹了啊!” 此人完全是一副哄孩子口气,谢聿却是完全不在意,还嗯了一声,往出走。 身后的侍卫队尾随其后,一旁站着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周行才出君子堂,看见这行人实在打心里恐慌,一哆嗦脚下就绊了下,轻呼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连顾今朝心里也突然打了个颤儿。 老太监还低声哄着什么,谢聿果然站住了,他也并未回头,只冷冷说道:“可是无人敢在本世子面前提及我娘,真是可惜,可惜至极。” 说罢拂袖,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子堂的老夫子直擦着冷汗,周行瘫软在地,一下昏过去了,周家来人乱成一团,秦淮远回头看见一旁的顾今朝,也是走了过来:“今朝,过来,随为父回府。” 她连忙称是,才要上前,藏百~万#^^小!说门动,秦凤祤最后走出,手里还拿着两册书卷。 他眉目清俊,叫了父亲,匆忙走过。 擦肩之时,两手一碰,顾今朝手里就多了一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顾容华兮 第六章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凤祤捡了那个锦册回来。 此时还与了她,虽然已经零散了,但骨架还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厮也把顾今朝的书箱背了过来,一起上了马车,秦淮远坐了一侧,今朝就和秦凤祤坐了另外一侧,靠了车窗边。窗帘挂着,微风拂过,车里清凉得很。 她手里拿着锦册,衣袖遮掩着些许。 秦淮远仔细打量着她:“可受伤了?衣衫上都是血迹。” 顾今朝下意识抬手看了眼,手背上其实已有擦伤,为了不给周行身上留下伤痕,也是使了巧力,她那样天生的体质,一碰就爱留下痕迹,更何况是发力了的。 缩手,她摇头:“我没事,这不算什么。” 秦淮远也是不放心:“等回府让你娘给你看看,别不当回事,皮外伤没什么,别伤到内脏,很危险。” 她点头,第一次仔细看他。 他身形消瘦,一派书生气息,模样端正俊秀,分明是快四十的人了,看起来和林锦堂年岁也差不多。秦凤祤在旁侧目,双膝上面放着两本卷册,看那样字迹,竟是古籍看不大懂的。 今朝察觉他的目光,也是看他:“今日多谢兄长相护,今朝知错了。” 秦淮远似怔了下,随即轻点下颌:“你这孩子,是个知道进退的,既然你娘嫁了国公府,那日后你们就是兄弟,凤祤,你是兄长,要多多顾看顾看今朝。” 秦凤祤低眸称是。 他眼帘微动,顾今朝挨着他,回眸看他。 肩一动,擦到他肩,他身形微动,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今朝撇嘴,不管怎么说,今个是他帮了自己,她见他有意避开,故意又往他身上挨了一挨,果不其然,秦凤祤肩头一动,还要再避。 她也垂下眼帘,忍住笑意,沉着嗓子故意低落道:“可是,兄长好像不大喜欢我,我之前都喊他哥哥的,他厌烦,说我们没那么亲厚,唤他兄长就可。” 秦凤祤蓦然抬眸,正撞见他父亲沉沉目光。 秦淮远又看向今朝:“哦?” 顾今朝一副受了惊的模样:“其、其实我很想有弟弟妹妹,也很想有哥哥的,但是凤祤哥哥好像真不大喜欢我,当然了,我娘跟我说要和府里人好好相处,我……我以为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秦凤祤闻言额角青筋直跳,抿唇看着她。 秦淮远已经开了口:“凤祤……” 这时候当然不能分辨,不然更是落了错了。 在他父亲训斥他之前,秦凤祤立即截过了话头来,也是温顺得很:“嗯,知道了。” 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顾今朝还真是没想到。 只觉无趣,她张口吐出个泡泡,低头不语了。 秦淮远也不想当着继子的面训斥儿子,看见儿子膝头的卷册,也是错开了话题:“拿的什么,世子叫你过去干什么,怎么都来了书院了?” 秦凤祤伸手摩挲着卷册:“世子让我找点东西,不过好像没有找到。” 秦淮远一听是世子,顿时皱眉:“谢聿此人,捉摸不透,他还不及他爹胸襟万一,凡事尽量避开,如果实在推脱不掉,那就快些进展,莫留祸根。” 听见父子两个说起谢聿来了,顾今朝顿时有点恍惚。 她想起了那个绢帕,也想起了临走时候,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可是无人敢在他前提及他娘,真是可惜,可惜至极。分明是说给周行父子听的,就这么着,也震慑力十足,计较起来,也算帮了她了。 但是很显然,他行事乖张随性,估摸着也真是随口一说。 出了会神,马车渐渐停下。 秦淮远父子先行下车,顾今朝紧随其后。 三人都往后院去了,路过奴仆无不上前见礼。 国公府里的小厮丫鬟都被书香熏染了似地,这可能是顾今朝唯一喜欢这里的一件事了,秦淮远走在前面,秦凤祤落后一步,今朝在门口随手扯落一枝柳条在手里甩着。 越走越慢,等秦淮远先进了屋里了,二人才进院。 秦凤祤站住了,转身看着她。 顾今朝走得慢,知道他在等她,肯定有话要说的,甩着柳条慢腾腾走了过去,柳条轻飘飘甩在他的肩头,眼看着他侧身避开,她歪着头笑:“好哥哥怎么停这了,是在等我吗?” 秦凤祤此生,可能都没见过这般无赖无耻的少年。 他上下打量着她,衣衫上点点血迹,白净的一张脸,分明应该是打架了狼狈时候,却生生让你觉着她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时候。 说谎装可怜面不改色,不知她脸皮能有多厚,好像什么都不大在意一样。 和传闻当中的景夫人真不愧是母子两个,景岚在京中早有名气,人称景夫人,这个夫人可不是嫁了谁家就谁家夫人的夫人,她抛头露面自不必说,传闻手段独到,为了她那花房店铺,都说是什么都能豁的出去的。 男人之间,传起闲话来更为龌龊,多半都是揣测。 但是即使是秦凤祤,也觉着无风不起浪,不知他爹他祖母为何要迎娶她进门。 现在看着顾今朝,算是开了眼界了。 柳条一动,他强忍住想把人扯过来的冲动,别开了眼:“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我爹容忍你不等于别人都要容忍你,你现在来说说,仿着我的笔迹要干什么?” 一见他问起了,顾今朝怀里那本锦册更是沉了,她眨眼想了下,柳条扔了一边:“我不告诉你,想知道啊,自己想。” 秦凤祤皱眉:“少年少女,不宜传此淫1诗浪词,你要送与谁本与我无关……” 他一脸正色,长得俊秀,身形也高。 怎这般正经,真个和他爹一个样的书呆气,顾今朝闻言顿笑,打断了他的话:“与你无关,那就不要管。” 笑脸就在眼底,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少年眉目如画,如何能看不见。 看见她,就想到她娘。 这母子两个,都一副做派,像是在游戏人生。 在她们眼里,除了那些铜臭,不知她们还能在意什么。 算了,的确与他无关。 秦凤祤手里捧着两卷书册,转身就走,可才一转身,身后人忽然贴了上来。 园子里桃花开了,迎春花树也长满了叶子,远远看着,真是一副美极了的春景图,在这春景图当中,桃树下,一个女子一手扶着花枝,正抬头摘着桃花。 她妆容精致,还做少女发辫,额心一点红,衬得人比花娇。 从眉目上看,与今朝一个模子出来的。 动作之时,笑意浅浅,在这副春景图当中,更添绝色。 此女身边站着她的丫鬟,还捧着锦袋。 秦凤祤认出了,是顾今朝的疯姑姑顾容华。 虽然景岚京中是出了名的,但是她身边有个疯小姑子,此事却鲜被人知,随着景岚嫁进国公府,顾容华是她唯二的亲人,据说是顾今朝的亲姑姑,二人容貌十分相像,只她是个疯的,令人惋惜。 今朝才要上前,一眼瞥见姑姑身影,连忙贴了秦凤祤身后,双手扶着他两腰,按着不叫他走。 他低头,她两手近乎是搂着他了,青葱似地,倒像女孩子的。 别开眼,腰侧一动,她又躲了他身后:“别动。” 再回眸,余光当中能看见背后少年飞快脱下了带血的外衫,秦凤祤还不知他要干什么,少年突然上前,将染血的外衫随手团了一团塞了他的怀里,急急道:“谢了!” 说着快步奔向了那树桃花,她内衫干干净净,雪一样的。 不等到树下,顾容华已经先看见了她,笑着对她招手:“今朝!快来看看,我摘了好多花啊!” 顾今朝上前,也拉过桃枝来:“是吗?姑姑摘了这么多花儿是要送给谁的呀,是给我吗?” 顾容华摘下一瓣桃花别了她耳边:“看,现在你就是一朵花了,多漂亮!” 今朝笑,放开桃枝,双手捧脸:“哦哦哦,我是今朝小花花,姑姑快来把我带家去吧!” 完全是一副哄着的口气,她眉眼弯弯,微弯着腰一脸笑意。 这般笑意却和平时的不大一样,即使是打周行时候,也并未弯腰,那腰杆直的,这会儿到了姑姑面前,姑侄两个一起摘着花……脱了外衫,是怕惊到人吧,秦凤祤远远看着,不知为着什么,先前那口恼意渐渐消散了,叹了口气,也是往深院去了。 顾今朝和姑姑摘了些桃花,哄也不回自己院里去,那就任她玩了。 她快步往院里走,直奔着她娘的新房来了。 在石阶下面听了片刻,屋里没有动静,这才上前敲门。 丫鬟来给她掀了门帘,顾今朝探头走进,发现秦淮远并不在,屋里只有她娘一个,景岚此时正躺了躺椅上面百~万\小!说,见是她,坐直了身体。 “怎么这是,打了一架给外衫还打没了?” 今朝上前,笑:“在外面遇着姑姑,外衫上有血迹,怕吓到姑姑,就脱去了。” 才到桌边,景岚伸手推过来一个东西:“你爹给你的东西,收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去找他,知道吗?” 桌面上,静静躺着中郎府的腰牌,顾今朝伸手拿了起来:“这东西怎么在娘这?” 景岚继续躺倒,腿一动,躺椅慢慢晃动了起来。 她只瞥着女儿:“你让秦凤祤让人去找林锦堂是也不是?他让人送了这东西来我这,是以让我自己想办法去书院,让你娘我来抉择,是去找林锦堂,还是干什么。” 顾今朝闻言顿恼:“他这是何意?” 景岚笑笑,不以为意:“那都不重要,东西我还了你,你且记得,尽量不要去找你爹就是 ,他府上娘子如今怀了身孕,别打扰人家清净了。” 今朝咬唇,嗯了声,将腰牌依旧挂了腰间。 景岚见她神色,伸手拉了她手腕过来:“这样也好,让秦淮远去才对,如今他是你父亲,自然要管你的,若是管不得,那咱们也该走的过了,再说吵架这种事,你爹向来鲁莽只能打人,还是读书人去更合适,你可是不知道,读书人吵嘴,较起真来,可是谁也说不过的。” 点头,顾今朝回身要坐。 可她一转身,景岚突然诶了一声,忙是站了起来。 扯过女儿的胳膊,看她的后面,景岚抚额失笑:“我的儿,你癸水来了!” 顾今朝回头也看见了,裤子上有一抹红。 可,比起这个,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塞到秦凤祤怀里的那团外衫,蓦然抬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初见卿卿 第七章 晌午已过,日头一偏,屋里都没那么暖了。 直接在她娘房里简单清洗了下身体,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来宝给她拿了红梅带,仔细系好了,赶紧又穿了干净衣裤,顾今朝披上外衫就往出走。 她长发还未干,来宝追着她,给人拽了回来:“你干什么去,再擦擦头发。” 景岚一直坐在门外‘晒阳阳’,听见屋里动静,知道都收拾好了,不需要望风,掀了帘子就走了进来。桌子上还放着今朝的锦册,拿了在手里,强忍着擦了擦头发,又让她将头发在头顶扎了一束髻。 她向来不喜欢梳双角,觉得男人家的话,那样看起来丑。 用发饰盘着长发在头顶,时时要保持她美少年的美貌,若是平时,可是要对着镜子左右都照一照的,今个按都按不住,起身就走。 景岚倚在门口,抱臂:“干什么去,这么火急火燎的。” 顾今朝快步到她面前,飞快到她脸边香了一口,才是摆手来掀门帘:“要命的事,我得先走了!” 她娘笑意更深:“要命了还不快走,小风流鬼!” 话音落了,人已经跑没影了。 顾今朝怀里揣着锦册,右手上缠着布条,直奔后院,秦凤祤(同羽)与他弟弟秦凤翎(同灵)住在秦家老太太的院子里,当然了,之间还得经过秦家唯一的女儿家,秦湘玉的院落。 秦家这三子,凤祤十八,凤翎十五,湘玉十三。 好巧不巧,顾今朝十四,刚好落了那两人之间,捞了个妹子。 她对女孩子,向来温柔,是以住进秦家之后,尽管那两个少年少女对她都那般挑衅,但是她都一笑了之,毫不在意的。 也是秦家书香门第,比起周行那样口出恶言的,秦湘玉和凤翎的那点挑衅都不算什么了。 兄妹两个一口一个规矩,时不时来寻她比试棋艺和做诗的。 刚好这两样,她都擅长,权当有人陪着玩了,有时输有时候赢,输赢她都不在意的,倒是那姐弟两个,没能让她怎么样,却总是先在她面前吵起来了。 据说,秦湘玉和秦凤翎跟着老太太回乡祭祖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冷不丁的,没有个人闹她,还有点不习惯。 顾今朝快步走过,奔着里院厢房去了,院子里两个丫鬟正在窗下说着话,她记得,是秦凤祤身边的丫鬟君竹和馨书,忙是上前说话。 真是书香门第,比起来宝来说,丫鬟的名字都要美得多。 她和她娘都习惯了一个人,其实来宝多半是来充场面的,平时和姑姑身边的翠姨打点她们娘俩身边事,还有两个丫鬟不在眼前的。 到石阶下面了,扬脸就笑。 “两位姐姐,凤祤哥哥可在屋里?” “在……” “在的。”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虽然顾今朝时时以为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是人心难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有一副好容颜,很多时候,给人的第一印象,只要谦卑一些,都是招人疼招人喜欢的。 就比如,国公府的丫鬟们就都很喜欢她。 不仅仅是应了她,君竹给掀起了帘子,馨书还往里指了指。 顾今朝没忘了对二人抱拳谢过,快步走了进去,屋里特别安静,秦凤祤就坐在窗边,背对着她。一眼看见桌面上放着她带血的外衫,赶紧上前。 从书院带回来的卷册已经翻了大半,秦凤祤两本同时翻阅,不知在对照着什么,没有抬头:“干什么来了?” 想必是听见她的声音了吧! 乖乖站在桌边,顾今朝虽然是一直盯着那团成一团的外衫,但还是先拿出了锦册推放了桌面上:“今日事今日了,今日事全因今朝而起,实在不该拿哥哥笔迹作为噱头,不是摔坏了才想拿来的,就当今朝给哥哥陪个不是,希望哥哥莫要再恼我了。” 她特意还用了右手推了推,手上布带扎眼得很。 秦凤祤抬眼,眼帘微动。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她,靠向了椅背,一手就搭在桌边,似乎想了下,才翻开了锦册,发现她是手巧,仿写的字迹的确神似字迹的,顿时扬眉:“你做这个干什么?说实话。” 今朝伸出受伤的手,晃了晃:“想在同窗前炫耀叫卖,因为哥哥,或许能声名大噪,但是现在哥哥不必担心了,手伤了,再仿不成。其实真有哥哥的手书,当然是要珍藏了,毕竟在进秦府之前,就听说过哥哥第一公子的美名,字好看,人也好看。” 此话半真半假,她一副恳切模样,若不是亲眼看到她的狡黠,怕是要信了。 可真是会夸人,秦凤祤别开了眼:“放着吧。” 他睫毛可真长,顾今朝手也伸到衣服上去了:“好,多谢哥哥今日帮我遮掩一二,顺道这外衫就拿回去了,今朝回去反省反省,日后定不给国公府惹祸。” 一把将外衫抱了怀里,看秦凤祤的模样应当是没看见什么,才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秦凤祤却又叫住了她:“是该反省,或许是你娘改嫁,总没有一个固定的家,没有能好好教你的家府,所以你走了哪里都觉着客栈一样的。我是无妨,凤翎和湘玉却是不同,没了娘照拂的孩子,向来容易受伤敏感,相处久了,孰能无情,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真拿秦府当个家,否则有朝一日,你娘若是再走……” 她蓦然转身,握紧了拳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改嫁并非我娘所愿,她也并无过错,有朝一日你秦家对不住她,我们自然是要走的。” 若非秦凤祤并无嘲讽之意,一脸正色,只怕她这时候已经扑上去了。 秦凤祤看着她神色,又是低头翻了书册去了:“你娘不用情,嫁几次都一样,林锦堂是出了名惧内,可那般的人,怕是她都没用几分真心,更何况是我秦府。” 此话严重了,却正戳中了顾今朝的心头上面。 她紧紧抓着外衫,恨不得此时将这带血的外衫摔在他身上。 转过身去不看他了,声音也是冷了下来:“秦凤祤,你怎知我娘没用心没用情,她嫁进秦家来,一分好没讨到,花费了那些银钱,你们吃着她的喝着她的,还要顾忌着她,既然如此,为何不去问问你爹,他干什么要娶我娘?不娶了就好了,不是吗?” 秦凤祤语塞,抿唇。 顾今朝想起林锦堂,也是实在恼怒:“再说我有家,我也有爹,我爹也教过我教养,我娘也教过我要与兄弟互敬互爱,只怕是你才没将我娘俩当个一家人吧!” 说罢,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他本意并非如此,秦凤祤站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少年却已走远。 顾今朝快步走出院里了,没人地方,还没忘打开外衫看了看。 后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血,是她想太多了。 她脚下不停,走回她娘的院里。 院里桃花开得正盛,顾容华还在桃树下,不肯回去,她娘和来宝翠姨都一起哄着,一唱一和的。 “桃花糕一会儿就做好了,容华回屋里等着吧,不然一会丫鬟找不到你,桃花糕要送与谁去?可别便宜了别人!” “就是啊,大姑娘快回去吧,我瞧着这时候该送过去了。” “走吧,都摘了半天花了,也该是累了饿了,姑娘回去歇歇,一会儿咱们再来,一会儿咱们来把这一片的桃花都摘下来,好不好?” 姑姑怕血,顾今朝赶紧将带血的外衫藏了身后,到了来宝跟前塞了她手里,也上前跟着她娘一起哄了姑姑来。 顾容华站在一片桃花当中,头上戴了一头的桃花。 这会儿倔强得像个孩子:“我不走,李郎说要回来接我的,他让我在这等他,我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神情像个少女,站在桃树下面更添绝色。 谁也不叫谁上前,景岚只能哄着她:“我知道他来接你,等他来了我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你等着他不吃不喝的,怕也要生气的。” 今朝从后面错身而上:“姑姑,刚才我看见有个男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打听你住处往偏院去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容华一听瘦瘦高高,赶紧往出走了几步:“那是了,昨晚上梦见他,他真是瘦了,我去看看,李郎来接我了,来接我了。” 翠姨连忙扶了她:“慢着点,慢着点。” 眼看着人给骗回去了,娘两个都松了口气,顾容华记性不好,只要还没走到院里就给李郎忘了个干干净净。 景岚叫了来宝,才要回去,一眼瞥见女儿:“刚才干什么去了?” 顾今朝站了她身边,长长叹了口气:“娘,秦爹爹不是回来了吗,你有没有问他,早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我不喜欢这里,要是个真浪荡儿,咱们这就走,怎么样?” 两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子,景岚赫然失笑:“竟说傻话,你以为我随便找个人嫁的啊,你秦爹爹也会待你好的,兄弟姐妹之间难免有摩擦,不过你不让他们吃亏就阿弥陀佛了,娘不担心你这个,至于那个女人么,她挺着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你道是她急还是我急?” 话了,又掐了她的脸,让她别唉声叹气的。 顾今朝还是小,不懂男女之情,别开脸,不开心:“那我爹呢,你发现那个女人的时候为何一天都不多等,即刻就出了林家。” 景岚脸上笑意顿失,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想了下,按住了今朝肩膀:“你爹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他无后。” 就知道是这样,顾今朝懊恼地踢开脚边石子:“我当他儿子不行吗,怎么就不行了!” 说着转身就走。 景岚喊她一声,她也没有回头,出了秦府,气呼呼地一路往北。 这个时间了,林锦堂应该快要回家了。 她记路很有本事,也都是林锦堂教过的,很有方向感。 仅用了一炷香的空,就走了中郎府了,顾今朝远远站在巷子口的招牌后面,探出了半个身子来。 街上闹哄哄的,中郎府也没半个人影。 她耐心十足,又站了能有一炷香的时候,几个人果然一起出来了,勾肩搭背的,五六个人直嚷嚷着要去吃酒。 其中中间一人,身形高大魁梧,肤色黝黑,一开口一口白牙,笑起来豪放得像打雷似的,抬眼瞧见了,顾今朝看一眼又藏了身形。 她娘说林锦堂这个模样的,叫什么型男。 这些日子没见,又黑了这么多,没忍住探身又多看了两眼。 她一身白衣,可不能露出行迹。 片刻,再看,人已走远,赶紧跟了上去。 远远地跟着后面,顾今朝随手折了两枝柳条,一路踢着石子,走走停停,偶尔前面的男人们有人回头,她就立即转过身去,假装背道而驰。 开始的时候,林锦堂和他们一起走的,走了酒楼下,不知为什么,他又突然反悔,往家里去了。 他走得很慢,今朝柳枝扫地,就那么跟着他走。 一路走到林家的宅院去了,她不敢靠太近,远远站在街角,看着他进了门,才是转身,起初想追过来问问他,她为什么不能当他的儿子,这样的话也根本无法说出口。 等她走远了些,只剩一个白影了,林锦堂才从门内再次走出。 他站着看了片刻,一脚踢在自家大门上。 今朝也很是懊恼,拖着柳枝胡乱在街上晃了好半晌,天都快黑了,才回了秦家。饥肠辘辘,心情低落,难得她还有这样的时候,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她这小院子是后改建的,平时两个小厮看护洒扫,来宝与她住了屋里。 夕阳西下,屋里点亮了灯火,一人身形颀长,来回走动两步坐了下来,影子映在窗上,眼熟得很。 顾今朝站了一站,快步走了进去。 来宝侧立一旁,秦凤祤坐了桌边正在喝茶。 饿了,口气就不大好了:“你来干什么?” 回头,少年好像还在生气,手里拖着两枝柳枝,冷着一张脸也不拿正眼看他,他放下茶碗,站了起来,走了她的面前来:“到了饭时又干什么去了?这是去捡破烂去了?” 今朝扬起脸来,才是怒目,他突然伸手在她发顶上轻揉了揉:“算了,回来了就好。” 说完,也不等她作何反应,出去了。 他这是,疯了? 顾今朝看向来宝:“他干什么来了?” 来宝往桌上指了指,说是送这个来了。 桌上放着她的锦册,今朝过去拿起来一看,摔坏的地方已经修好了,从前她随手写的诗词页已经被换掉了,秦凤祤给添了新页,寥寥几笔,画了桃花,旁边亲笔提了诗,还是她写的那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睡着了吗 第八章 一轮明月,繁星点点。 屋里一点烛火,昏昏暗暗,隔着窗能看见窗外郎朗夜空,顾今朝翻来覆去睡不着,侧身滚了榻边,盯着火烛出神,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在发呆。 门外传来轻轻地脚步声,来宝提着灯笼推门走进来,侧立一旁。 耳里听见她叫了声夫人,顾今朝连忙翻身,对着那一轮明月闭上了眼睛,装睡。 景岚让来宝在门口站一会儿,亲自提了灯笼就走过来了,她脚步也轻,灯笼挂了一边,屋里顿时亮堂了些许,虽然看不见,但是浅浅呼吸声就在身边,顾今朝抿着唇,不动。 景岚随即坐了榻边,她温柔指尖,轻轻放了她的胳膊上面:“今朝,睡着了吗?” 顾今朝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景岚笑,更是伏身过来,双手都搭在女儿的手臂上,整个人的全身重量都倚靠了她:“我的儿,你可是学坏了哦,都不理娘,想想还是你小时候更可爱,小的时候啊,你就爱吃糖,牙都吃坏了还总是吃,天天盯着街边那两个卖糖的,你姑姑真是把你宠坏了……早上也给晚上也给,为了扳过你这睡前爱吃糖的毛病,我就特意买了你最爱吃的糖芽,说你听话,乖乖的睡觉,睡着了就给你吃,然后你就高高兴兴地睡着了。” 今朝无声地撇嘴,任她歪在自己身上。 景岚想起她儿时模样,眉眼柔和:“那时候,真是的啊,后来你发现娘骗你,很生气,到了晚上装睡不理我,娘就过来问你。可就那么生气了,我一问,今朝你睡着了吗?你还是气呼呼说:睡着了!那时候多可爱……” 说着,她霍然起身,伸手按在了顾今朝的腰上。 不等她按,少女一下坐了起来,可是坐起来也晚了,景岚胡乱揉了把,顾今朝没忍住,躲着笑得不行:“别呵我痒别碰,我错了,是我错了娘!” 景岚坐直,看着她躲了老远,笑:“行了,笑了就行了,就当你不生气了啊!” 说起这个了,顾今朝又是瘫倒,她看着窗外那星那月亮,也是叹气:“嗯,不生气,有娘在就好,有娘有姑姑在,走了哪里月亮都还是那个月亮,星星还是那么多的星星,再说也不是你的错。” 景岚招手:“来,到娘这来。” 今朝起来爬行几步,到她跟前了,直接躺了她的腿上。 薄被早滚落一边了,景岚伸手拿过来给她盖上:“今朝,刚才你秦爹爹与我说了,你打同窗的事,娘知道,是因为他言语间侮辱我,所以你受不住,忍不住就动了手。你那时,还想让人去寻你爹来,或许有些时候,我也念及你爹的好,但是,现在,你听着,娘很庆幸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 顾今朝仰脸看着她,不明所以:“什么?” 景岚身形微动,轻抚女儿的脸:“你这孩子,是很聪慧,在我身边,真是学什么像什么,也很有经济头脑。活学活用,我以为你会更像我多一些,十三四岁时候,正是叛逆,却不想,你这性子,骨子里像林锦堂更多。你也知道,顾家的家财需要儿郎才守得住,娘万般不愿意把你养成儿子,但是这个世道,对女儿真是不公,像我这样,被人瞧不起,虽然我不在意,但是我不想你也这样。眼下,你需要收敛的,不仅仅是女儿心,还有你的脾气,假若今天去的是林锦堂,怕他是要大闹学堂,甚至将人打个半死,你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今朝点头,沉默不语。 景岚耐心十足,敦敦教导着:“有时候,要学会控制自己,想要整治他,办法多的是,犯不着搭上自己,学会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别人,知道吗?” 这是当然,今朝再点头。 景岚引着她的心绪,一直往她的内心最深处:“所以,再不舍,也得舍,你爹他以后会有他自己的孩子,会有自己的生活,都与咱们无关的,我成全他,他也成全我,我们这样都好。以后你把他放在心里,跟你秦爹爹也学着,如何收敛心性,沉稳下来,我看他家几个孩子教得都不错,有些事情,娘真是教不了你,但你一定得能独当一面。” 景岚伸手捧着她的脸,低头。 就那么看着她,渐渐的,眼里也有了水气。 紧接着,她又扬起脸来了,硬生生将那水气憋没了:“今朝,娘告诉你,娘不一定能守着你姑姑一辈子,但是你能,但凡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能等到你爹来找我们,那时候娘要不在了,你千万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做到了,他爹娘,我给送终了,他唯一的妹妹,我也守住了。” 顾今朝坐了起来,忙是握住了她手:“娘……” 悲伤稍纵即逝,景岚再回眸时,已是笑了:“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了,只当他还在。” 心疼她,拥住了她的双肩。 今朝紧紧拥住了,她从小就知道,她亲爹叫做顾修,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问了,她娘只说她爹并非无名之辈。 在她出生之前,她爹突然失踪,她姑姑也疯了,因仇家陷害,顾家被查封,家里两个老人一时受不住打击都病了,后来相继去世。那时还在秀水镇上,她娘还未和她爹成亲,她变卖了家财,才得以办了后事。 此后,她娘带着她和姑姑,一路往东,始终寻找着她爹的下落。 可惜,并无半点消息。 提及往事,总是唏嘘。 顾今朝心里也知道,这么多年了,多半是不在世了。 因为从未见过,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为了哄她娘忘掉那些不高兴的,只管也逗着她:“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说不定有朝一日,娘你子孙满堂,我爹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多给你生几个孙子,你俩可以比一下,看谁孙子多。” 没个正经,不过景岚也是脑补了下那场景,顿时乐不可支:“行了,你睡吧,” 顾今朝心里郁闷也是消散个干干净净,好好躺倒:“嗯,我睡着了。” 景岚强忍住笑意,又拿下了灯笼。 她走之后,顾今朝也真的是笑着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起又是美好一天,在园子里又摘了些许桃花,放了石阶上晾晒着,晚些时候可以做点别的,特意叮嘱了来宝在晒干之前收起,才是往出走。 顾今朝脚步也快,这就出了秦府大门。 门口停着辆马车,她以为是她娘特意让人等着她的,欢快地上了车。 门帘一掀,怔住了。 秦凤祤端端坐在车里,四目相对时候,他还别开了眼。 顾今朝连忙笑笑:“对不住,我以为是我娘在等我,那我就……下去了。” 她才要放下门帘,秦凤祤目光已经又转回来了:“是在等你,夫人让我等你一等。” 一听是在等她,顾今朝也不矫情,这就钻了进去。 车厢里的地上,果然放着两个书箱,其中一个是她的,来宝先送出来了。 另外一个应当是秦凤祤也放了东西的。 坐了他对面,她也是好奇:“我娘让你等我的?她去哪里了?” 平常时候,娘两个都要一起出门的。 景岚喜欢早早去花房,今朝也喜欢,她喜欢花房。 秦凤祤膝上还放着那两册册卷,他随手打开脚边的书箱,将册卷放了进去,言语也轻:“夫人说是先翁祭日,去大悲宝寺做法事了,知道我去书院,让捎带你过去。” 今朝怕他查看自己的书箱,连忙把另外一个扯了自己脚边来。 也是啊呀一声,忽然想起来了。 可不是她祖父祭日么,每年她娘都要去寺中布施的。 她一拍脑门,懊恼,真是给忘干净了。 秦凤祤和她一起,看着她神色,又别开了眼。 各有心事,车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马车渐渐驶离,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应天书院门前,因还惦记着将锦册送与女学去给赵玘,顾今朝到门前就先行跳下了马车。 可惜秦凤祤虽然迟了一步,但一直盯着她了:“站住!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当着他的面,顾今朝下意识就站住了,也是笑:“不干什么,怕迟了着急嘛!” 说着,抬腿还要走。 可背后千斤重,却是空走两步。 秦凤祤不动声色地站了她背后,扯着她书箱肩带:“胡说八道。” 回头,今朝无力地叹气:“好哥哥,你就放过我吧,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她还拼命眨着眼,像耍无赖的小孩子。 这般模样,竟是令人不敢直视。 秦凤祤忙是别开了眼,手里提着的另外一个书箱也背了身后:“随你去吧,我今日也在书院,世子还等着我,为兄先行一步。” 说着大步去了,顾今朝原地踏步两步,欢快道:“好好好,哥哥慢走!” 等他走远了,进了书院了,她才从书院大门处转向了女学,一溜小跑,书箱都觉得不那么重了,到了女学门口,赵玘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少女迎上前来,嗔骂道:“今个早,跑什么!” 顾今朝可真是一口气跑到她面前,书箱这就放了地上,还有点喘:“诶呀……呼……快快,我今日还有别的事……” 说着她弯腰打开了书箱,然后傻眼了。 书箱里,全是卷宗。 这不是她的书箱,因为两个长得一样,可能是秦凤祤当时先错拿了她的。 顾今朝一下站了起来,动作之间,身下一股暗1潮。 糟糕,别说那书箱里面装着那几本锦册不能被秦凤祤看见,暗格里,来宝还放了她的红梅带(月经带)。 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再遇卿卿 第九章 钟声响起,整个书院都安静了下来。 顾今朝急匆匆出了女学,才走进书院长廊,连忙后退两步,侧立一旁。 长廊的那头,谢聿扬着脸,脚步匆匆。 他脸色苍白,一身锦衣佩玉琳琅,那日见过的老太监直在他身后跟着:“主子,还是先回府里吧,还病着,本来就受了风了,御医在府里候着呢!” 谢聿神色不耐:“那就让他们候着。” 老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那些卷宗主子要怎么处理?” 他抿唇不语,随着脚步越发的近了,瞥了眼躲在柱子后面的少年,匆匆走过。 “主子身子要紧,还是先回府吧!” “……” “主子……” “……” 眼见着他们走远了,今朝才在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谢聿在书院门口上了马车,她跟了后面张望片刻,转身。 好像听见那老太监说什么卷宗,不巧的是,她背后书箱里装的就是卷宗,世子脾气诡异乖张,也不敢轻易上前询问,还是要先找到秦凤羽问个究竟。 进了学堂,跟教学山长告了假,说是肚子疼,休学一日。 秦淮远一状告到了老太傅那里,为此,书院掌教特意去了秦府一趟,才使得秦淮远回心转意,同意今朝再回书院读书的。 如此,顾今朝今日到了书院,他们都出于意料之外,请日假自然是要给的。 出了学堂,直奔藏百~万#^^小!说,秦凤祤并不在楼上。 下楼问了人,走了好几个院子都说没有看见。 自两年以前,每次来月信,好像这几天都不大顺的。 强忍心中烦躁,不死心再回到藏百~万#^^小!说,仔细找了一番。 没有找到人,恹恹的下了楼,随便坐了石阶上面。 双手捧脸,背后的书箱好像压得她的背都弯了,低头,脚边两个小虫子相互追逐着到处乱窜,她眸光微动,随着小虫子来来回回地吹着气。 也不知是风,还是她呼出来的气,这两只小虫子滚了又滚,控制不住原来路线了。 看吧,她现在和这小虫子没有什么不同。 在她还不能保护娘和姑姑之前,还需忍耐,是了,要忍耐,好好长大才对。 正是平和心底躁动,眼底突然多了一抹青色。 蓦然抬眸,秦凤祤正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一下站了起来。 差点撞到他的下颌,还好,两个人才一撞上都躲了一躲,秦凤祤退后两步,站住了:“你在这干什么,说你跟山长告了假,哪里不舒服?” 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都走了多少圈了,哪里不舒服,是全身都不舒服。 回手摘下书箱的肩带,双手抱着送了他的面前来:“兄长拿错了我的书箱,我一直在找你,我的书箱呢,快点还与我。” 秦凤祤诧异地看着她:“什么错了?” 顾今朝将书箱放了地上,打开让他看:“看,这不是我的书箱。” 里面卷宗才一露出来,秦凤祤左右看看,抓住今朝手臂,弯腰将书箱重新盖上了:“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看见这些卷宗?” 她连忙摇头:“我才发现就来找你,我的书箱呢,嗯?我的呢?” 秦凤羽提起书箱这就背了身后:“千万别往别人知道,你看了书箱里的东西,你的书箱让我给了世子,现在只求莫出大错,你书箱里面都有什么,书?” 今朝:“……” 秦凤祤已经转身了,早上顾今朝上车之后,他也是阴差阳错,不知怎么偏就拿了她的箱子,此时多说无益,还是要快点将书箱换回来才是。 顾今朝连忙跟上,紧随其后:“你……你把书箱给了谁了,该不会是那个世子吧……”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老太监口中说的,就是卷宗。 其实她一个书箱没有什么,那几个锦册就是被发现了,只要秦凤羽不追究,也没什么,但是里面暗格那个红梅带,怎么想怎么扎心一样的。 果然,秦凤祤站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京中只此一个世子。” 顾今朝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哥哥,你可真是我亲兄弟,给我书箱换回来吧,里面有我娘给我的东西,很重要的,你去哪里,带我一起。” 秦凤祤看向了别处:“放开。” 今朝哪里肯放,拖着他手臂蹲了地上:“哥哥答应我,带我去,把我的画箱拿回来,我就放开。” 秦凤祤回身,低头看着这个快要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年,无语:“你这成何体统!” 今朝扬着脸,真像个小无赖:“不管,你去哪里,至少得带我去。” 真是……拿她没办法。 含糊其辞嗯了声,他等她站起了身,这才往外走。 秦家马车还在书院外面,顾今朝跟着秦凤祤上了车,终于把心放下一半了,到了世子府门前,秦凤祤让她乖乖坐在车里等他,只身进去了。 她悄悄掀着窗帘,从缝隙当中看着他的身影,许是之前来回出入过,门口侍卫很快让进。 耐心等了一会儿,只是片刻之后,秦凤祤两手空空,又一个人出来了。 他到了车前,站了窗边:“世子不在府中,世子府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出去找他了,他拿了你的书箱不知去向,之前有所交集,我也出去找找,你先回去吧!” 看吧,就说这两日事事不顺,今朝叹气,开始自我洗脑:“算了,听天由命,世事总是如此,不如意之事,七七八八,这样也好,那样也罢,不会有任何事任何问题的。” 秦凤祤:“……” 念叨一通,顾今朝将车帘挑了起来,对着他懒懒摆手:“兄长,今朝先走一步。” 细腕露出一截,白白的。 敷衍地摆手之后,人就倒了车里头。 秦凤祤不由失笑,别开眼之后又向前一步,伸手扶在了车窗上,一把掀开窗帘,少年正在车里挺尸状,对上他的目光了,鲤鱼打挺一样又坐了起来。 顾今朝眨巴着眼睛:“怎么了?又?” 觉得有点失礼,后面又加了一句兄长。 有事相求,就叫他好哥哥,无事了就是兄长兄长的。 秦凤祤两指在窗上敲了敲,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光只放下了车帘,退后一步:“没事,回吧。” “诶?” 下一刻,顾今朝好奇的脸又在车帘那探了出来,他一手按了她脸上,直接给她按了回去,让车夫赶车。 车一动,就再没动静了。 今朝跌坐回车里,不想回秦府。 直接让车夫送她去大悲宝寺,今日是她祖父祭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娘都会带着姑姑去寺庙诵经修行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今个并没有叫她。挂起了窗帘,顾今朝靠了窗边吹风。 春风拂面,她看着马车一点点驶远,出了城。 大悲宝寺在郊外的山下,寺庙已有百年历史,据说是曾经的大善人建的。僧人们平时不受功德箱,不受银钱,每日一餐,只受些粮,每逢初一十五还都在山下布施,如有流浪儿可去喝粥。 方丈半戒师傅每月也行法事,开法会。 来寺院当中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顾今朝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什么事,来拜拜佛都能好了的话,那大家都来拜佛就好了啊,如果佛祖真的显灵的话,那么她爹早该回来了。她姑姑也早该好了。 一路往西,到了山下,能看见山腰上的大悲宝寺。 今朝下车,让车夫赶车停靠一边。 路边都是小草和花,野花有白色的,紫色的,还有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她随手摘了一些,拿在了手里。 放在鼻底下闻了闻,也有淡淡的香味,顾今朝在人潮当中穿行。 走了山腰处,径直进了寺中。 正门对着的大雄宝殿,人来人往,到处可见磕头跪拜的香客。 偏门几大殿,都有不少人。 她娘带着姑姑,只能去后院落脚,走过大雄宝殿,从偏殿往东,进了后院,顾今朝才要挨个殿里找找,冷不防一抬头,瞧见山上那草屋前的柳树下,靠着个人。 定睛一看,喜出外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顾今朝顺着后门就冲了出去。 大悲宝寺后院多半都是权贵才来,沿着后院出去蜿蜒着小路能上山。山上不知何时盖了个草房子,围着这房子,周围光秃秃山石一片,只斜地里一棵柳树。 此时谢聿一身锦衣,正靠在树前。 顾今朝一路小跑,顺着小路上了山,近了前,更是惊喜。 谢聿手里扯着个柳枝,低头不知摆弄着什么,就在他的脚边,就放着她的书箱! 今朝眉眼弯弯,越是近了,脚步越是轻了…… 山风更是大一些,谢聿一直低着头。 他肩头的流苏都偶被吹动,柳枝被折下一小段,他轻轻拧了拧,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 薄唇微动,柳笛顿响,男子那双修长秀美的手来回摆弄两下,勾起了唇。 这般笑意,可是从未见过的美色,称得上是秀色可餐。 只不过,察觉到来人,笑意顿失。 谢聿并未抬头:“来者何人?” 顾今朝笑眼弯弯,站在了几步开外:“山水有相逢,却不知在这大悲寺,也能见到世子英姿。” 似曾相识,谢聿闻言抬眸。 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他淡淡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落了她的面前,又是笑:“今个真是个好日子,多个人也好。” 说着,站直了身体,点头示意她上前。 顾今朝迟疑片刻,举步。 谢聿目光沉沉,闲闲道:“注意脚下有众生,别惊扰了我的朋友。” 几步到了他的面前,左右看看,哪里有什么朋友,只一只青蛙差点被她踩到,呱的一声跳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南柯一梦 第十章 呱呱呱呱呱呱 青蛙跳开了去,它的叫声从草丛当中传了出来。 四目相对,顾今朝伸手指了一指:“世子朋友走了。” 他依旧靠了树边,扬着脸,目光悠远:“嗯。” 天边白云懒懒,也不知他是看些什么。 山风更大一些,没想到山上比山下冷许多,顾今朝才一站定,风吹着身上薄汗,透心的凉。没忍住,狠狠打了两个冷战,再看谢聿,他倚在柳树边,脸色更是很白了。 人人都知道世子是个病秧子,隔三差五世子府就会有世子病了的消息传出来,看着他这脸色,的确是一脸病容。她想起老太监劝他的话,看着他这般模样,强忍住也劝他这就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书箱上面,抿住了唇,不知该怎么开口讨要书箱。 也不知道谢聿打开了没有,想直接说是她的拿错了,又怕他详细问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知道她背过那个书箱,里面那些卷宗,到底看过没看过,说了只怕他也不信。 到时候惹祸上身就不好了,正是暗自腹诽,谢聿加深了笑意,抬眸看着她了:“它叫小呱,或许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今朝手抖了一抖,呵呵干笑两声,犹豫着是要坐在一边的石头上,还是要坐在书箱旁:“你们很熟?” 她常年和姑姑在一起,对于和脑子不大正常的人聊天,还是颇有心得的,很快融入他的世界,那就是和他熟悉起来的最快方法。 谢聿一身锦衣,看着她,一脸正色:“刚认识。” 顾今朝笑,旁边寻了块大石头,这就坐了下来:“那为什么不是叫小青或者小蛙,而是叫小呱呢?” 他并没有搭言,只瞥着她,目光更沉。 好吧,下意识将他和姑姑看成一样的果然不行,今朝恨不能立即收回刚才说出口的话,对着他伸出双拇指:“小呱这名字起得好,起的好!” 可惜拍马屁拍到了腿上,柳树下也有一块大石头,谢聿坐了下来:“怎么个好法?” 可能,他这个时候是需要一个人陪着聊天的吧,她胡扯是随口就来:“世子也说了,脚下有众生,众生有相也无相。小呱有呱也无呱,跳走有呱也无呱,一只青蛙不是许多青蛙,可不就是小呱嘛!” 他一手托腮,一手搭在书箱上面:“继续。” 今朝眨眼:“什么?” 谢聿勾唇:“胡扯。” 顾今朝:“……” 见她目光又到,他还在书箱上面拍了拍:“你为何上山,从刚才就总是看这书箱,怎么,你对箱子里面的东西很好奇?” 是他平时那样慵懒笑意,声音在风中也慵懒至极。 顾今朝见他一针见血,问出来了,斟酌了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事实上,世子手下按着的,是我的书箱。兄长错拿了我的,后来他发现拿错了,又把那个送了世子府,现在世子府好多人都在找你,我娘和姑姑来了大悲宝寺,我是来找我娘的,不想正巧遇见大公子你,就过来了。” 一听说是她的书箱,谢聿依旧笑面:“那又怎样?” 诶? 什么怎样,拿错了,就该把书箱还给她的吧! 今朝眨眼:“烦请世子将书箱还与我。” 他听说拿错了,眼都不眨一下,却不知他是不是看过了,暗格虽然不易被人发现,但也忐忑。正是仔细瞥着他脸色,谢聿两指在书箱上面敲了一敲:“许是命,也罢,既然是你的,那就还给你。” 她喜出外望,赫然起身:“多谢多谢。” 可才到他跟前,他又靠了书箱上面:“还给你可以,但今个是我生辰,总不能白给了你。” 今朝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只腰间一块中郎府的腰牌,不能给他。 她想了下,抬手扯过柳枝来折下几枝,手指翻飞,很快编结成环:“既是世子生辰,那我送世子一个礼物,世子生在世子府,什么宝贵东西没有见过,许是不知,这山林野外,其实乐子也很多。我小的时候,我爹常常带我上山下河的,现在想起来,也回味无穷。” 说着,回身坐下,与他相邻。 曲起双膝,花环放了膝盖上,来的路上采摘了的那些野花,卷着绢帕放了怀里,这时候伸手拿出来,抓在了手心里。 颜色许多,顺着花环插编一通,再举起来时,已是笑容满面:“看!” 柳叶环着野花,编织成环。 谢聿的确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盯了片刻,又看她。 顾今朝就知道他不知花环为何物,轻轻往自己头顶一放,左右还转了转头,扬着下颌让他看清:“怎么样,装点起来也不差美服华冠。” 少年眉眼如画,戴着这花环当真像是小仙童似地。 眸光微动,谢聿也坐直了,半晌才哑哑从嗓子里嗯出一声。 今朝随即拿下花环双手递了他的面前:“赠与世子,愿世子呃……愿世子身体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她现在一心记挂着书箱里面的红梅带,恨不能背了书箱就走。 谢聿伸手接过去,也低头戴了头上。 他这般绝色,回眸间也歪了头看她:“怎样?” 四目相对,今朝怔住。 难怪娘亲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男人好看起来,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她狠狠点头,实话实说:“好看。” 心底多少夸赞之词,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只剩好看两个字了。 谢聿手里的柳笛在两指间翻转,目光浅浅。 他靠回柳树边,将柳笛放唇边吹了一下,轻轻一响,也是皱眉。 又看向今朝:“你爹可教过你这个?我听人吹过,能成曲。” 这个简单,顾今朝连忙讨价还价:“当然,我就会,这样,我给世子吹首小曲儿,要是觉着可还行,就把书箱还与我,我娘和我姑姑还在山下,我该回去了。” 难得谢聿心情不错,点头。 他将柳笛递过来,今朝没有接。 她拍拍屁1股站了起来,挑着一枝粗一点的折了下来。 折好长短,一眼瞥见谢聿腰间还挂着一个精美的匕首,伸出了手:“借匕首一用。” 谢聿随手解下,递了她。 削好柳笛长短,轻拧了,抽出柳枝。 顾今朝用匕首剜了几个小洞,之后将匕首还与他。 她做好柳笛,双手扶着放在了口边,想了下,记起林锦堂教过她的小曲儿,附着两手就吹了起来。开始还有点生疏,不消片刻,就真的成调了。 像江南小调,在山上被风一和,也别有一番情致。 谢聿微扬着脸,不知看向何方。 他脸边的流苏垂下来,因脸色苍白,总觉得他还未到弱冠之年。 一曲了,今朝将这手里柳笛递给了他:“我这个也送世子,其实想吹出调的话,也不知柳笛可以,心情的好,什么都可以。” 说着硬塞了他手里,回手摘下了柳叶,卷了一一个小边,擦了擦放了唇边:“小叶子都能吹出来的,竹叶,柳叶,甚至是任何的树叶,都可以。” 说着以手遮掩,吹出了清调。 谢聿低头,掩去些许复杂情绪:“都是你爹教你的?” 顾今朝嗯了声,试探着走了书箱面前,伸手:“我得走啦,时候不早了。” 她弯着腰,一只手才碰到书箱,谢聿回身按了她手背上。 相比较她冰冰凉的手背,他掌心滚烫,随即放手:“走吧。” 竟然这么顺利,顾今朝心底暗喜,背上书箱当即转身:“山上风大,那世子也早些回去……” 走开几步,回头。 谢聿手边放着两根柳笛,一把匕首。 他依旧戴着她送的花环,靠着柳树已然闭上了眼睛。 听见脚步停留,谢聿淡淡道:“不许与别人提及,只当没有见过。” 今朝立即点头:“好。” 她才要走,他又说:“也不许再来。” 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感觉,不过书箱失而复得也未多想,顾今朝痛快应下赶紧下山,奔了寺中。她娘果然戴着姑姑在后院清修,正赶上用斋饭,今朝也留下吃了一点。 她跟着一起施粥,收拾残局,一直忙了小半天。 直到夕阳西下,山上的香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实在撑不住到寺外换了红梅带。 到了山下,只剩秦家两辆马车还在了,顾今朝坐了车上等着,不多一会儿,她娘和她姑姑也都上了车,今个姑姑正常得很,上车就嘘寒问暖,温柔得很。 顾今朝心事已了,靠了她的身上。 顾容华轻抚她的脸,给她扯着领口仔细整理,从后颈处掉落一片柳叶,都看见了。 “去林子里打滚了?” “……” 莫名地,今朝心里紧了一紧。 她突然想起谢聿坐在柳树下的模样,他撇下御医们,一个人来到这郊外,还不许她与别人提及,他望向天边的目光,他掌心那样滚烫的,一脸病容…… 腾地坐直了身体,顾今朝忙是推了一边靠着的景岚一把:“娘,你顾看好姑姑,我回山上一趟,去去就回。” 说着掀开车帘,随即跳了下去。 天黑了以后,寺中大门全部都会关上。 她寻着上山的路,脚步飞快。 趁着还没黑,去看一看,看一眼也能放心,说不定就……走了呢! 一口气跑到山腰上,顾今朝远远地站住了。 柳树下,谢聿歪着头,似乎睡着了。 她连忙上前,脚步声一步重过一步,可他半点反应没有。 到了他的面前,她连呼几声,也是一动不动。 弯腰,伸手推一下,人当即往旁边栽倒。 吓得她一把给他扶住了,在这山上吹一天冷风,好人也该病了,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病着的,顾今朝奓着胆子在他额头摸了一把,果然滚烫滚烫的。 这可如何是好,把他一个人扔在山上,等她再下山通知别人回来,估计人就该凉透了。 她上前抱了一抱,抱不动。 咬牙转过身去,反手抓了他的两条胳膊交叉放了自己胸前,连拖带背,这就站了起来。 也是谢聿个高,背着他,他两条腿也拖在地上。 走了两步,今朝不由低声抱怨:“我回来干什么吧,真是吃饱了撑的,管好自己就行,不如这就给厮扔这得了,山里这么大,说不定还有野物……” 一声低笑,在她耳边响起。 他气息也是滚烫,呼出来吹在她颈子上,谢聿双手一动,用仅剩的力气紧紧将她搂住了,声音低哑:“顾今朝,你敢把本世子扔山上试试?” 相比他这会怎么活过来了,还是他压根没昏过去,还是他根本在骗她试探她什么的,这些,她更在意的是,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难道,他看过书箱里的书册? 也是,他若没看过,怎能轻易交还与她。 站住了,今朝回眸:“世子怎知我的名姓,难道是家兄说的?” 谢聿自背后靠了她的肩头,闻言便笑:“书箱里,除了那几本锦册,到处可见你名姓,这有何难。” “……” 也不知暗格他看见没有,正是想着如何遮掩两分,手上力道一松,背后人立即滑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罪魁祸首 第十一章 窗只开了一道缝,屋里明珠高悬,烛台莹莹点点,亮如白昼。 一道门两道门里,偌大的床榻上面,幔帐挂了半边,上面红石琳琅,帐中挂着一串小铃铛,高高的碰不到。谢聿长发披肩,靠了软垫,就那么坐着。 他只着中衣,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额头上摔破了点皮,御医亲自给上了药,即使是这么点小伤,也不敢大意。 垂着眼帘,谢聿任他动作,入了定一样,一动不动。 去了那些宝石珠玉,他更显病色。 一旁的五叔拿了镜子过来,让他看:“主子不用担心,都是皮肉伤,小伤,擦了药不日能好。” 谢聿抬眸,镜中人披着长发,毫无生气,像个鬼。 他偏过脸来,左右除了额头上的药布,看不见血迹,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事实上,他摔下去之后下意识摸了一把,一手血。 五叔在旁弯着腰:“这次可多亏了顾家那小郎君,老奴已经让人给秦家送去了薄礼聊表一番,主子以后万万不可独自离府了,险些出了大事!” 多亏了他? 他话音才落,谢聿已然挑眉。 五叔在旁送上发带,御医上前亲自缠在药布以外,在他脑后还系了个结, 御医才转身,门外一个嬷嬷端着药碗就进来了,她头发已经白了,走路都颤巍巍的,药碗放了一边矮桌上,反身过来就抱住了谢聿。 她很瘦很瘦,几乎是挂了他的身上,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声音嘶哑得难听至极:“你个傻孩子,多少人为了活着四处求医,多少人连活着都是奢侈,这么多御医围着你转,你说你干什么一个人去了山上?如若不是发现拿错了箱子,是不是打算带着这些卷宗就这么去了?嗯?你怎么能这么傻……我和老五伺候你爹一辈子了,又伺候你,世上多的是繁花你没见过,就那无趣么……聿儿,我的聿儿啊啊!” 谢聿任她靠了自己肩头,任她轻捶着自己,好半晌,才嗯了一声:“生无来处,也无去处,实在无趣至极。” 嬷嬷又开始捶着自己:“主子如何能这么想,身子不好,调养就是,再大些就好了,人人都有来处,也都会找到去处,好歹先活着,才能找到乐子……” 她哭得实在厉害,谢聿单手轻抚她的后背,也是叹气:“嬷嬷莫哭,你知道的,你是谢聿最亲近的人了,最见不得你哭了……” 老嬷嬷点头,拿了帕子擦眼泪:“好,嬷嬷不哭,那你把药吃了。” 说着,起身拿药碗过来,又坐回床边。 药碗里的汤药,味道恶臭,谢聿闭上眼睛,伸手接了过去,一仰而尽,一旁的老太监赶紧送上蜜饯:“快含些,解解苦味。” 他张口含了一块,老嬷嬷又拿了漱口水来。 前个在山上吹了风,顾今朝去而复返,背了他又不小心摔了他,他昏昏沉沉之间,知道世子府的人到底寻了来,临行之前,还抓了少年袍角,许是不甘。 这两天多少汤药下肚,终于清醒了些。 说来也奇怪,就这副身子,即使烧成那样,也挺过来了。 相反是额头上的那伤处,不爱愈合,成日系了发带遮掩,此时坐了床边,忽然想起那少年来。漱口,躺好,又含了一块蜜饯,再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了。 “父亲呢,没有来过?” “来过,”老五头忙是笑道:“听闻主子病重,也是担心,在床前守了一个晚上,眼下宫里有事又出去了,不在府上。” “……” 谢聿目光微动,并没有戳穿这假话。 昏迷之时,迷迷糊糊也听见丫鬟们的说话了,一个说世子真可怜,就是病成这样了,王爷也未来看一眼。一个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年年月月都是这样。 本想就此含糊过去,可是巧了,门口脚步声动,男人一掀帘子走进来了。 门口两个丫鬟赶紧上前见礼,老五头一回头看见来人,也是哽咽:“王爷来了,比起昨个,小主子气色可好许多了。” 谢聿也是怔住。 谢晋元一身朝服未换,俊脸冷面目光沉沉,他走了床前来,一眼瞥见矮桌上摆着谢聿的冠玉,皱眉:“还未弱冠,戴的什么冠?” 二十行冠礼,谢聿才十七。 听见他爹既不问病,也无柔色,谢聿也是冷淡:“父亲也知儿还未弱冠,却敢问父亲儿今年几岁几何?可是知晓?” 谢晋元见他这般,也是恼怒,话没说两句,转身问了御医病情,听是无大事,到底拂袖而去。 老五追了出去,可实在留不住,只得悻悻地回来又劝这个。 老嬷嬷一旁拿了药方,特地让丫鬟们下去熬了药,才是回转。 谢聿侧身躺倒,枕了软枕。 他从小到大,身边一个老太监,一个老嬷嬷,倒不如那个小子了。 既然已是活过来了,心念之间,必然要把罪魁祸首找过来,伸手在额头上的伤处轻抚而过,他下意识在头顶摩挲了下:“回来之时,我身上的东西,可都带回来了?” 老五头怔住:“什么东西?” 天黑之际,他带人寻了郊外去,才上山,就遇着背着世子的少年,也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倒是一手里抓了两根柳笛,一长一短。 回头取了过来给谢聿看,他只看一眼,让放了一边。 老嬷嬷让人点了安眠香,床铺当中,淡淡香气萦绕。 谢聿在山上昏昏沉沉之际,是在顾今朝背他起来时候醒过来的,彼此他只觉花香,一睁眼就是少年白玉一样的颈子,走动之间还偶能蹭到。 皱眉,两额处直发疼。 “五叔。” “在。” “去秦府上,这就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我带过来。” “罪魁祸首?” “嗯。” 谢聿顺过了这口气,抬眸看着帐中的小铃铛,勾唇。 谢聿口中的这个罪魁祸首,此时却正在听墙根。前日在山上,她恍惚之间,一时失力摔了谢聿,一摸一手血,可被吓得不轻,幸好世子昏过去了,她赶紧拿袖子给擦了擦,又连拖带抱给人往山下拖了一拖,拖到世子府的人来,交给他们了事。 她这两日可是乖巧得很,失血的日子,什么也不想做。背谢聿一背,好像浑身的力气都用光了,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提心吊胆过了两天,谁想到晚上,世子府来人了,具体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前堂人多,不敢过去打听。她娘从花房回来时候,也是不早了,在院子里看见她进了书房了,知道秦淮远在,赶紧就过来偷听了。 上了石阶,整个人都靠了窗下,略低了身子,屋里的动静如在耳侧。 果然,秦淮远提及了世子府:“你是不知,前日今朝救了世子,才世子府来人了,还送了薄礼,说了那些客套话,略表感谢。” 竟然,是感谢她的。 今朝拍着胸口,长长吁了口气。 紧接着,她娘也是笑,有点咬牙的意味:“我儿心善,回头我也夸夸她。” 顾今朝在窗外听了,撇嘴,她能想象她娘到跟前会说什么,大体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个人有个人命,自己管好自己就好,少管闲事之类的。 之后二人再未提及世子府与她,都是府上琐碎之事,今朝手扶墙,渐渐后退。屋里秦淮远也不知给景岚看了什么东西,她娘似乎有点惊讶:“诶?这是什么?”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略不自在了:“准备了些许时候,今个才取回来,我让人特地给你做的,金三莲,你戴上看看,应当好看。” 静默片刻,是她娘的笑声:“嗯,真好看。夫君有心了,我也是忙过这阵子了,不如今日就圆房吧,累了这么些日子,难得清静,不如就在这……” “夫人……” 圆房,是什么? 顾今朝恍惚觉着不对,才反应过来,屋里就传出了一声轻1吟。 悄悄退下了石阶,沿着暗处赶紧遁走,她知道成亲了,男女之间,是有什么闺房之乐的,在书上看过一些。也知道她娘改嫁,同别人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念及林锦堂,还是有些难过。 似乎从今往后,真就是一刀两断了。 出了这院子,回了自己屋,一头扎倒在了榻上,榻边挂着个花环,枝叶和野花都蔫了,谁知道当时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她捡了这东西回来。 从前,林锦堂给她做的,可比这个好看得多。 他总是说,人活着,就不能计较太多,你给别人的越多,得到的,便越是多。 盯着花环,正是发呆,来宝掀了帘子匆匆走了进来:“快起来快起来,秦大公子来了。” 顾今朝懒懒躺着,没有动:“就说我睡下了,这个时候了,他来干什么?” 话音才落,秦凤祤已然跟着来宝身后走了进来。 他一身白衣,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到了榻前,也是垂眸:“不是我找你,是世子府又来人了,世子醒了要见你,父亲让我带你过府一去。” 听见世子就头疼,不想听见他,也不想看见他,顾今朝慢腾腾坐了起来,还揉着额头:“他见我干什么,要感谢我?不必了吧!” 一扇子敲在她头上,秦凤祤也是笑:“想得美,世子说你摔了他,是罪魁祸首,谢什么,谢罪吗?” 今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月色撩人 第十二章 月朗星稀,马车些许颠簸。 顾今朝双手拢在袖中,恨不能把自己缩成一团,她天生这样体质,一到了这几天,总是偏冷,手脚冰凉。临出门时候,来宝特意给她披了件双面勾边斗篷,贴了她耳边还说,万不得已,就装病。 秦家既然是让秦凤祤与她同去,必然是有守护之意。 如若世子真是为难她,那示弱无非是最好的办法。 今朝靠坐窗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星空,云层遮住了些许星星。她娘说星空远看是极美的,但是若能近前,就该知道了,一个个都是特别的大石头,丑得很,即使是月亮,真见过就知道,那上面根本没有玉兔,也没有仙女。 正是出神,秦凤祤的扇子敲在她的肩头,回眸,他目光浅浅:“怎么,害怕了?” 并不,顾今朝放下窗帘,叹气:“我只是想睡觉,平时这个时候,该做梦了,大晚上的,世子这分明是恩将仇报,故意让人找我不痛快。我以为他不一定是个好人,凡事都有因果,不会无故伤人来着。” 秦凤祤轻扇打在手心,看着她:“你才认识他多久,自以为是。” 他神色坦然,无惧无慌,蹭蹭,蹭到了他的身边去,今朝在袖子里拱起手来,直扒着他胳膊,对他像猫儿一样眨巴着眼睛:“看来哥哥与世子是早相识了,他到底怎样个人,让你帮他找什么东西,还有那些卷宗,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跟我说说啊,嗯?” 才一靠近,鼻子一痒,控制不住立即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喷嚏一个又接了一个,连忙又躲得远远的了。 拿了帕子遮掩口鼻,顾今朝后知后觉,躲无可躲了:“你这是抱了猫儿还是狗儿?” 她从来喜欢小动物,但是却是碰不得。 秦凤祤低头看了看,也是笑:“之前,我爹与祖母说要娶你娘,府里不能再养猫狗,却是这个原因,凤翎还说矫情,世上怎有人,会一碰到猫儿就不行的人,原来是真的。” 他伸手在腰间一捋,一个短毛兔尾巴状的挂饰这就到了掌心。 顾今朝缩在车厢一角:“就是那个,我自小就和姑姑一样,碰不得这些。” 少年离得远了,秦凤祤也是笑:“这世上还能有让你怕的东西,也是难得,日后天天挂身上,你就能躲远远的了,真不错。” 今朝:“……” 秦凤祤放下挂饰,唇边尽是笑意:“世子的事,你不知道更好,不要问了,一会到了世子府,我与他说说,莫怕,有为兄在,不会难为你的。” 说什么有为兄在,不会难为她。 这样的话,实在让人脸红。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小时候就连打架,也只有她自己按着她爹那些路数来,可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才认识多久,一个继兄,张口就说什么,说什么有为兄在的话,实在……实在让人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抿唇,顾今朝双手抓了斗篷的帽子过来戴上了,整个人都缩了斗篷之下:“那好,我不问,我睡一会儿,到了世子府你叫我。” 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整个人都遮住了。 秦凤祤伸手抚过那兔毛挂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迎娶景岚之前,景夫人提了三个要求,一是她会带着儿子和身体不大好的小姑子过来,必须善待准备修建单独小院,二是将顾今朝送去书院读书,多加教诲。三是府中不能养猫狗与任何带毛的小动物。 之前,祖母也颇有怨言。 觉着景夫人实在咄咄逼人,要求过分。 父亲全都照办,秦凤祤也实在理解不了,今日想来,真是都有情可原,三个要求,都为了顾今朝和顾容华,就连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起那个女人来。 马车行了一会儿,到了世子府门前停下了,秦凤祤叫了顾今朝两声,先行下车。 本来她也没睡着,听见动静连忙跟着下车了。 世子府挨着东宫,长巷头上就有侍卫盘查,早有人等着他们了,前头提着灯,还不忘提点着他们:“世子身子不好,这两日心情也不好,千万莫忤逆了他。” 今朝一直点头,才不想惹他。 秦凤祤看她一眼,她立即意会,落后两步,专门站了他身后。 世子府里,反倒不如外面亮堂,昏昏暗暗只几盏灯,走进后院东边才渐亮了起来。东边这个院子明显与别个不同,假山园艺即使在夜色当中,也能见其美,抄手游廊靠着池塘,点点红灯挂在上面,被风一摆,一眼望过去,廊中红光朦胧。 走上去,有一种总也走不到的错觉。 顾今朝一直跟着秦凤祤的身后,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下了长廊,到了庭院当中,还不等上前,就听见两个丫鬟的哭声。 小声抽泣着的,都苦苦哀求着。 “求你了嬷嬷,跟世子说一说,这撵了我们出去,可让我怎么活啊!” “是呀嬷嬷,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就这么撵出去,回去父兄不能容,可真是不能活了,世子最听您的话了,您给说一说,哪里做的不好,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给嬷嬷磕头了……” “给嬷嬷磕头……” 一个手拄拐杖的妇人在旁站着,她也不说话,一个小丫鬟在旁搀着她,倒是不耐烦了:“行了,没个错处世子能撵你们走?少不得是嘴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嬷嬷因着你们又得多费心去寻丫鬟了,你们当她愿意么,一个个的,进了这园子多不容易也不是不知道,留不住怪不得了别人!” 说着让人拉了那两个丫鬟出去,顾今朝一走一过,更觉谢聿冷血无情,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站在石阶上,小厮进去通报,屋里的光从门缝当中映在脚面上,顾今朝低头看见,不由感叹,真是奢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片刻,老管事出来相迎,秦凤祤带着顾今朝缓步走进。 屋里熏着香,可这淡淡香气也遮掩不住汤药的腥味。走了里面,谢聿已经起来了,他一身常服,身上并无佩戴任何的佩玉,可即使这样,他那样身姿的 ,单单只往那一坐,翩翩公子真是天生贵胄。 因为额头上有伤,长发光只拢在脑后,发带飘落下来,他坐在桌边,一只手还在药碗边上摩挲,听见脚步声,谢聿抬眸。 秦凤祤连忙上前,顾今朝站了他的身后,齐齐见礼。 少年身披斗篷,乖巧得不像话。 谢聿收回浅浅目光,又落在手边的药碗上了:“这碗药实在苦,吃不下了。” 老管事赶紧上前:“世子本就病着,这又摔了一下子,还是及时喝了药吧,早日养好身子是正经。” 谢聿一手在额边发带上轻抚而过:“现在还是头疼,没好了。” 秦凤祤连忙抱扇上前:“今朝尚还年幼,不懂深浅,还请世子恕罪。” 谢聿一手拉过发带,在指尖轻卷:“奥?” 他语调轻快,因口中含有蜜饯,言语不清发出了一声含笑的奥来,抬眼看过去,正遇见少年探究目光,四目相对,顾今朝连忙别开眼,又往秦凤祤身后躲了躲。 秦凤祤察觉到她动作,也下意识侧身一动,将整个人都遮住了:“是,请世子恕罪。” 谢聿看见他刚才动作,也是扬眉:“你倒是护着他。” 顾今朝一直站在秦凤祤身后,盯着他的背后,竟也安心,她侧耳细听,对世子的刻薄早有耳闻,正是懊恼,秦凤祤伸手撩袍,这标准的要跪的姿态就像是春雷,有什么一下在她头顶炸开了。 一把抓住他手臂,今朝错身上前。 不让他跪,她直看着谢聿,尽量心平气和了:“敢问世子殿下,今朝何错之有?如果出手相救也是错的话,那今朝无话可说,至于摔那一下,非今朝所愿,真不是故意的。世子洪福齐天,气度非凡,想来也不会只因为心情不好,而故意为难我的,是吧!” 当然了,她这么说也带着三分故意,七分侥幸。 不过很显然,她低估了谢聿的病态。 他直接了当地截住了她的话头:“嗯,心情不好,的确是故意为难你,那又如何?” 顾今朝微怔之余,也是坦然:“不如何,但是既然是心情不好,才想故意为难人的话,也不算无理取闹,想法子让世子欢喜起来不就行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和山上时一样。 谢聿来了兴致,拿起了药碗来:“你有法子?” 今朝点头,与秦凤祤站了一处:“姑且一试,却不知世子喜欢什么?” 谢聿才拿起的药碗又放下了,语气还算平和:“并无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汤药里的腥味,顾今朝都闻到了。 她从小就最讨厌吃药了,眼见着这位拿起了又放下也是在心中唏嘘。 如何应付过去今晚才是要紧,今朝想了下:“我知道有种影子戏,小时候,我娘哄过我的。她说这东西还未曾问世,世子定然没有见过,我可做来试试,一个人给世子演出大戏,应该还挺有趣的。” 谢聿闻言勾唇:“的确未曾听过,可以试试。” 秦凤祤见他搭言,神色间并无恼意,忙是上前,说那需要回去准备准备。谢聿自然不肯放人,只说世子府什么都有,缺什么用什么,只管说,没有放人的意思。 都在意料之中,今朝又说那让兄长先回去,她一人留在世子府即可,可谢聿答应了,秦凤祤又是不应,非说什么一起来,也要同她一起走。 谢聿这就让人送了他们去厢房,他喝药,又含了两块蜜饯。 正常做影子戏的人骨,需要精雕细选,此时着急出活,顾今朝就让人去取薄木片来,刀具需有斜口刀、平刀、圆刀、三角刀、花口刀的等等,一一摆了桌子上面,她洗了手,也坐了过来。 屋里不让留人,丫鬟小厮都撵了出去。 秦凤祤挑了烛火,也落座,略有担心:“这是要做什么?” 顾今朝拿了一把斜口刀,先大片的削起了木头片大小来:“他吧,你想啊,从小在世子府长大,金银珠宝,他不缺这个。他身子总是将养不好,用我娘的话来说,那就是心病,心病这种病吧,放他身上就是个富贵病,若是一般人家的,愁了今日米愁明日粮,没空想别的,他就是闲的,等他找到事做了,心病自然就好了。我做点他没见过的东西,让他过过眼,先过了今晚再说。” 她手上动作也快,很快就削了个人形,去其四肢,仔细雕起了身上衣摆。 秦凤祤看着,也是稀奇:“去了四肢干什么?这是个人?” 今朝笑,耐心解释给他听:“手脚是要能活动的,一会儿还得再装上,这才开始,一会儿做好了先给你看。简单先做个两三个小人片,编个故事应该不难。” 真是帮不上忙,秦凤祤单手抚额,就那么看着这个继弟。 她肤色偏白,手也真是巧,低着头还能看见那白玉一样的颈子,像个女孩儿的。 这两日一直帮谢聿翻阅古籍,天天熬到半夜,也是疲乏,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开始时候,他偶尔还睁开眼睛看看,少年两手动作也快,凝神雕着小人儿…… 后来,竟是睁不开眼入了梦了。 好一会儿,顾今朝低了半天头,后颈发麻,她才抬头抻了抻胳膊,一下愣住了。 秦凤祤呼吸浅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伏了桌面上,枕着一条手臂睡着了。 他半张脸,侧颜对着她,唇边似还有笑意。 她盯着看了半晌,伸手解开身上斗篷带子,站起来这就给他披了肩上。 漫漫长夜,时候还早。 顾今朝坐回原处,两手翻飞,真是苦中作乐可来了精神了。 窗外月色撩人,屋内烛火跳跃,谢聿来到厢房,才一开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世子不错 第十三章 鸟语花香,院中桃花桃粉一片。 难得睡到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屋里暖暖的,丫鬟进了门也轻手轻脚地一旁端着水,想要上前来叫,被另外一个拉住了。 秦淮远一身常服,正是站在床边。 幔帐胡乱垂了两边,他一手系着领口,目光却不由落在女人的身上。 景岚裸着肩,正是在梦中徜徉,迷迷糊糊也知是早上,手一动在梦中醒了来,只觉口干舌燥,平时时候,已经是习惯了指使别人,张口就叫了声锦堂,说要喝水。 秦淮远听得真切,回头亲自去倒水。 穿戴整齐,又走回床边,轻声唤了她:“夫人夫人……” 他声音一入耳,景岚立即清醒了过来,坐了起来,看见他时,一手捂脸,薄被在她肩头滑落,露出白嫩一片。男人回身坐下,依旧把水碗递了过来。 景岚接过去喝了两口,回手拿了兜衣戴了身上:“对不住,一时迷糊,还有点不大习惯。” 她与林锦堂七年夫妻,就连她一时也转换不过来,是以成亲之后,才隔了这么久才与他在一起。秦淮远如何能毫不在意,不过不说罢了:“无事,慢慢就忘了。” 他才把水碗放了矮桌上,起身要走,冷不防女人双臂这就缠了上来。 景岚靠了他怀里,那裸着的软香玉臂缠了他的颈后:“别动,让我靠一靠。” 他果然未动,伸出一臂将她后背托住:“怎么了?” 景岚长长吁出一口气去,闭上了眼睛:“头疼。” 秦淮远只当她真是头疼,垂眸瞥着她的脸色,说那就叫个大夫来瞧瞧,真个没半点风情可言,景岚失笑,忙是推了他,拿了衣裙过来穿戴。 穿戴整齐,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今朝他们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淮远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昨天晚上并未回来,世子府来人说留下了,早上直接送她去书院,给书箱都带走了。” 景岚手上动作不停,也不让丫鬟们上前:“一夜未回,也不知我儿受了什么苦。” 有秦凤祤在,大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一想到她也是担心。 秦淮远侧立一旁,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桃花:“凤祤在,莫担心。” 有这么个人,能在担心的时候与你一起,也是安心,景岚最后系好腰带,也走了他身后,自背后环住了他腰身,靠了他后背上面:“难得今日你也空闲,我也空闲,不如让人准备点东西,一起去游湖啊,我很久没去湖边了,就咱们两个,一起泛舟,想来也是有趣。” 秦淮远嗯了声,伸手覆住她手:“好。”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也让人准备了干粮,备了车。 春光大好,景岚也真是难得有些兴致,她让秦淮远先走,去后院看了看顾容华。容华今个起得早,一直在园子里栽花,她亲自拿了花苗,在园子里开辟出了个花圃,蹲了窗下也是兴致勃勃。 翠环在旁帮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景岚远远看见,没有走近。 她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和容华今朝相依为命了,转身离去,想到能和这个新任夫君去游湖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心情愉快。 走了大门前,却见人声喧哗。 秦淮远站在门外,几个丫鬟小厮往院子里倒腾着东西,景岚走过,见了她都连忙低头见礼。她上了石阶,出了门,一看马车就明白了,老太太领着孙子孙女回来了。 上前时,刚好少年少女下车。 秦家家教好,秦凤翎和秦湘玉瞧见她了,都齐齐上前,低头唤了声母亲。 景岚点头应下,也是和气:“快进去吧,一路颠簸,想是累了。” 秦湘玉揉着眼睛,眸光间都是通红:“再不到家,真个是要死了。” 秦凤翎瞪了她一眼,两个齐齐告退,见了礼才走。 景岚脸上虽是笑,心底却不耐烦,孩子们懂礼守礼是极好的,她不喜欢的,是这么多礼数。动不动就要上前见礼,她到了老太太面前,也需得守礼。 这件事不管是在林家,还是在秦家,她都避免不了。 走了秦淮远身边去,老太太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最后下了车。 夫妻双双上前,这才要伸手,不知哪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娇啼,说是娇啼,因是嗔为多,哭声尖细。几个人都怔住了,秦家老太太也是循声望去,一个女人身形圆润,披着斗篷,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这就奔着车过来了。 也不相识,她依旧下车。 秦淮远才扶了老娘,那主仆两个到了跟前,这就跪了下来。 女人脸色苍白,一挺腰腹能见起孕像,也看着他,也看着老太太:“大人,可还记得青韶?如今这身子已经四个月了,是大人的骨肉,阴差阳错留下了,不求别个,但求给孩子一个活路,不然我也真是活不了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老太太就看向了儿子。 然而此时,秦淮远的目光却在景岚身上,景岚心中叹息,面上却也低下了眼帘,她勉强想挤出两滴眼泪,发现哭不出来,也是糯着鼻子了:“怎个我才进门,就有人有你骨肉,别说是我脸面尽失,秦家书香门第,却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家小姐,不怕别人笑话,真是不让人活了……” 她再抬眼时,既是倔强又是委屈,既是不甘又是伤心,眼眶当中隐隐泛红,就那么瞥了秦淮远一眼,愤愤然转身就走,不用在老太太面前弯腰顺眉的,如是刚好。 回了自己屋里,重新栽倒在榻上,景岚只是可惜。 可惜了这么个好天气,可惜了那游湖的心。 剩下的事,就让他们去办。 她在屋里躺了一会儿,来宝过来伺候着,小丫鬟也是气恼,说是才打听了下,秦家老太太让人把门口来哭闹的人,请进来了。 当然不能让这么个女人在门口一直哭闹,那样坏了秦家名声。 景岚才不以为意,躺了自己的躺椅上面,来来回回轻轻地晃:“你管那个,看看谁敢让她进门,谁敢到我面前来说,给那孩子个名分,谁来为那青韶争个一方之地,我可将秦家夫人之位让与她。” 来宝不甘,到了她面前还直跺脚:“夫人怎能这么说,应该这就过去,给人撵出去才是,当家主母,如何能让别人骑到头上去!” 景岚笑,此时却是想起了林锦堂来,闭上了眼睛:“凡事都需要亲自动手,那要夫君何用,谁也靠不住,本来就不期许,便没那么多愤愤不平了,生那气何用,秦家能留便留,不能留走就是。” 来宝还待要劝,她摆了摆手。 小丫鬟不敢再言语,忙是退下了。 到了门口,景岚让她把门帘放下,对外只说夫人病了谁也不见。 躺椅轻轻地摇着,景岚浅浅入梦,梦中少年远远招手,怎不叫人展颜。 一夜未眠,顾今朝可是熬了一夜的心血,做了三个提线小人。因没有个模具,她照着秦凤祤雕了他的模样,也做了个她自己,第三个随便雕了个猴儿。 秦凤祤天快亮才醒,彼时那个他才雕出模样,他看着今朝两手翻飞,那小人容颜神色竟也惟妙惟肖,不由感叹这少年之手,是何等的神奇,将斗篷还与了她,一直陪着她到天亮。 捱到了早上,二人洗脸洗手,又坐了一起说话。 顾今朝摆弄着小人,一手一个,让他拿着那个猴儿,一脸笑意:“刚才看着这个猴儿,我想起我娘给我讲的西游故事,其实可以做场小戏,这两个只当是仙君,这猴儿大闹天宫诶呀想起来,也是十分有趣……” 话音才落,门口已是传来一声轻笑。 谢聿一身锦衣,行走之间环玉叮当,前拥后簇丫鬟小厮跟了十几个人。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了今朝的话,拍手走进:“不只有趣,还十分应景。” 秦凤祤看了今朝一眼,二人连忙起身。 谢聿发带束在脑后,今个没有冠玉,更显其人,清俊得很,顾今朝见到他额头有伤还裹着,也是上前:“世子命人准备白纱,一间暗屋即可,这小人虽然看着简单,演起戏来,真个好看,西游故事也……” 话未说完,人已到了桌边。 伸手拿了三个小人挨个看了看,谢聿眉目已冷。 一个像是秦凤祤那样衣衫,却雕得比他本人更有仙姿,一个像是少年却做仙童模样,偏偏第三个是个猴儿,他随手扔了桌上,不怒反笑。 “昨个受这汤药之苦,一时将你们请了来,属实不该,还做什么戏场,我让人送你们出府。” “……” “……” 要说世子翻脸比翻书快,也真是快。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直接让他们走了,顾今朝可是松了口气。 世子府的老管事果然亲自送了他们出来,还命人备了车。 兄弟两个上了车才发现,他们的书箱也还了来,并排放在车上。 顾今朝靠坐一边,狠狠抻着懒腰:“这世子也还好,我以为他记恨我摔他那一下,肯定要刁难人的……” 话未说完,已经闭上了嘴。 秦凤祤才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了锦册,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拿出了第二册,之后倒提书箱,哗啦一下,直接滚出了剩下那几册。 全都是她仿他笔迹做的,这两日因身上有事懒得送去,不想这时候让他抓个现行。 “顾今朝,这些是什么,嗯?” “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甲乙丙丁 第十四章 日上三竿,春日暖阳。 马车一停下,秦凤祤先行下车,顾今朝抱着书箱紧随其后。 他一身白衣,脚步也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后了,越走越快,才进了秦家大门,再要上前,秦凤祤蓦然转身,他扇头指着她,眸光当中全是恼意。 她当即站住,讨好地笑笑:“哥哥莫恼,我可以解释一下。” 他拂袖,当即转身没有想听的意思。 顾今朝抱着书箱,继续跟着他:“自古以来多少文人以临摹名人笔墨谋生,能被人临摹也说明是大家之秀,五百文一册,十册是多少钱……” 秦凤祤在前面脚步匆匆,并不搭言。 今朝依旧努力解释着:“这样的东西也不能以量充好,物以稀为贵嘛,得了银钱也可以贴补家用,我一小跟着我娘,也挣了不少小钱了。我知道,你们舞文弄墨的,不稀罕这些铜臭子儿,但是人活着吃穿用度没有银钱怎么行,怎么……” 眼前人站住了,秦凤祤再次站住了。 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双肩微动,能见其怒意是强忍着,顾今朝抿住唇,提着书箱的肩带这就背了身上,见他无意理会自己,只好厚着脸皮在背后给人说软话。 “别气了啊,日后再不仿你笔迹就是。” “……” 秦凤祤似平复了一下,好半晌才是回头:“进了书院就好好读书,顾今朝,既已进了国公府,必当谨守家规,我秦家书香门第,丢不起脸面。” 脸面在她跟前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今朝扬眉。 不过没等她再做何反应,前面馨书已经听闻他们回府迎出来了:“说是老太太回来了,哥儿们赶紧过去请个安吧,我也正要过去看看呢!” 秦凤祤闻言回头看了眼顾今朝,秦家重礼数,今朝连忙跟上。 “几时回的?湘玉和凤翎也回来了?” “是,我正在屋里收拾着,听别人说的,才回来呢,都回来了。” “……” “……” 秦凤祤将老太太和弟弟妹妹问了个遍,顾今朝却在心底盘算着日子,不想人回来的这么快,她准备的东西还没准备好,只求一会儿别遇着秦湘玉才好。 到了后院,老太太的丫鬟桃儿在门口站着,秦凤祤带着今朝上前,她欲言又止,也不知是拦着还不拦着,恍惚间馨书已经掀开了帘子。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见女人的哭声。 哭声很悲切,很惹人怜惜地:“求老太太做主,我腹中骨肉的确是秦大人的,已经四个多月了……青韶虽然身在青楼,但早年也是罪臣之女才沦落至此,不求别的,但求给这个孩子一个出路……” 顾今朝才要走进,秦凤祤站住了,伸出一手将她拦住了。 二人都站住了,老太太也不知拍了什么,咣当一声:“淮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还不等听见秦淮远回答,秦凤祤推了顾今朝返身走了出来。 他对着桃儿点头,轻声道:“一会儿没人了,跟祖母说,孙儿得空再来请安,只当我从未来过。” 说着还直推着顾今朝,下了石阶,脸色微沉。 顾今朝倒给他留足了脸面,出了院子了,才是站住。 她抱着双臂,仰脸看着秦凤祤,笑眼弯弯:“秦凤祤,你们秦家书香门第,国公府的脸面就是这么守住的啊,原以为秦大人与令母伉俪情深,并无妾室,我娘因着这个说了他多少好话你可知道?口口声声说让我谨记家规家训,让我别丢了你们的脸面,啧啧啧……” 秦凤祤无言以对,面色更沉。 顾今朝回手又抻了下书箱的肩带,耸肩走远了。 今日再去书院已经迟了,本来还想让秦凤祤去跟夫子说一声,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回到自己屋里简单洗漱一番,又脱了红梅带,幸好月信已经干净了,洗了个澡简直神清气爽。 都收拾一通就晌午了,难得心情好,穿了铺子里新出的款式,还系上了环玉腰带,一身锦衣,背上书箱就出来了。来宝送了她出门,一直不见笑脸。 今朝上了马车,探头瞧见,勾指让她上前。 来宝以为她有什么事,赶紧走了过来:“落下什么了?” 顾今朝双手捏了她的脸,轻扯了扯:“天又没塌下来,干什么这副神情?” 来宝瞪了她一眼,拍下她的手:“你还有心笑,也不说过去看看夫人,人都跪了秦家大门前来了,就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人?” 今朝笑,不以为意:“不用看,我娘这会保准睡午觉呢,没事,她吃不了亏,等她真想管了,我觉我应该为我这个秦爹爹祈福了。” 来宝还待要说,她放下了窗帘,让车夫赶车去书院。 都晌午了,先去女学寻了赵玘出来,将锦册通通交于她手里,嘱咐好了,一共九册,下了学一起去拿银钱。赵玘都应下了,将锦册带进了女学。 顾今朝回了学堂,她书箱轻了许多,直接坐了自己位置。 学堂在书院的外院当中,这会夫子正在讲学,瞥见她进来也未多看一眼。 她赶紧坐好,身后少年戳了她一下,也并未理会。 片刻,夫子放下祭祀画卷,才看向她:“顾今朝,何以才来?昨个告假,今个也告假了?” 她这才站起来,低着眼帘:“回夫子的话,世子昨晚让人叫我过去,一直留了今个早上,日上三竿才得以回府,因见夫子,又洗漱了一番才这么晚了。” 夫子点头,让她坐下,留了论道让她们写。 之前一直在讲春祭教学,分发了画卷下来,上面春祭还有狩猎事宜,首页就是一猛虎,猛虎虽有獠牙却画有笑面,莫名地 ,顾今朝一下想起世子谢聿来。 在来书院的路上,她已经回过味来了。 谢聿本来是要难为她的,但是先还说让她可以一试,结果等影人儿做好了,却失去了兴趣,他说什么实属不该,看似谦逊,让人送了她们两个回去,但书箱为何在车上,分明是故意让秦凤祤发现的。 也就是说,他知道书箱里面有什么,在山上才轻易给了她。 又故意让秦凤祤看见那些锦册,分明是离间她们,只不知是何缘由。 顾今朝不知他看见那个红梅带没有,也抱着即使他看见了怕也是不识的侥幸心理,进书院来读书,本不是她所愿。因她女子身份,既不能考取功名,也不能混迹朝堂,她只想好生长大,跟她娘一起挣许多银钱,走遍天下。 但是她娘想让她来,说要熏染熏染读书人的气度,也和同窗多走动,方便日后行事。 她娘常去拜佛,也常与她讲,人与人之间,有些是孽缘,有些是善缘,但不管是什么缘分,都是有所交集,有因有果,如今不小心招了世子,不知是福是祸。 夫子留了课业,学堂里雅雀无声。 片刻钟声响起,欢呼声顿起,夫子拿着戒尺在案上敲了敲,走了。 顾今朝才拿了笔墨出来,身后少年又戳了她背脊一下。 转头过来,少年嬉皮笑脸正歪着头笑:“顾今朝,周行被人退了学了,你可知道吗?” 他是府尹之子,周行的表哥赵琨,说起来,那日就是他们两个一起耍戏她来着。 今朝也是扬眉,笑:“怎么?你也想被退学?” 赵琨恼羞成怒,指着她鼻尖,可是扬起声来:“你别得意太早,不就仗着你那个后爹吗?你穿金戴银又能怎样,亏得你娘一嫁又一嫁的……” 话未说完,他手指头已被今朝抓住了,才要角力,门口咣咣又响。 是戒尺敲在门边的声音,顾今朝连忙放手,坐回案前。 赵琨也是抬头,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夫子,夫子一手拿着戒尺,狠厉敲了敲,见是学堂里终于安静下来了,才偏过脸去:“过来吧。” 说话间,又一少年走进了学堂。 夫子在门口扬声道:“中郎府第,先去那边坐。” 说完人就走了。 应天书院最不缺的,就是官生子,中郎府送来的,赵琨不以为意,撇了撇嘴。 也不怪他瞧不上顾今朝,本来学堂就分甲乙丙三学子,甲等学子并不在这个院里,那是东宫太子与皇子权贵之子所处之地,在藏百~万#^^小!说的后身,只十来人。乙等学子单拿出一个,都是人中翘楚,全靠自己考取进去的学堂。 他们现在身处丙等,管理最不严的了。 顾今朝来就是混日子了,随便答了考题,是秦淮远给送进来的。 是以,一听是中郎府送来的,赵琨也是不以为意。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宝蓝长衫,紧袖上能见金线盘错交替,非富即贵。 走过今朝身边,她也是扬眉。 到了赵琨跟前,这就站住了,少年抱臂,眼角下还一点黑痣,一眨眼,他下颌一点,往后示意:“你去后面,我要坐这里。” 赵琨自然不依,这就站了起来:“凭什么?” 来人并不搭言,只一伸手抓住了赵琨的手腕,一拧,拧得赵琨哀嚎不已,直嚷着要去告诉夫子去,少年将人扯出案前,直接给他扔了学堂后面去。 案上卷册书箱,也一并给他好好放了空座上面,这才走回。 顾今朝已然站了起来,正是看着他摇头。 近了前了,二人击拳,她眉眼弯弯,再忍不住一下笑出声来:“好哥哥,你怎么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穆二哥啊 第十五章 穆姓起源于殷商王室,是殷商贵族后裔。 先有穆公之后,后有八族之王,到了大周太1祖时候,谢穆白王四大王世家,后逐渐没落。如今河南郡穆家已经了无痕迹,只在京中有一支,穆家瑾守中郎府,代代出武状元也算是中规中矩。 穆家长子庭风,次子庭宇,家风甚严。 顾今朝也是因为林锦堂才与他们熟识起来的,尤其穆二穆庭宇,可谓是不打不相识。此时在书院见了,可是又惊又喜,写好了课业,与他一起走出了学堂,两个人都是相逢欢。 穆庭宇背着手,扬着眉眼,四处看着书院墙瓦,今朝与他并肩而行,微偏着身子,眉眼弯弯:“穆二哥,几日不见真是越发的英姿焕发了,你爹不是让你考武状元吗,怎么来了书院了啊!” 少年回眸,眼角那的小痣都似在瞥着她:“听说你在书院受了气了?中郎府的桌子都让你爹一掌劈坏了,众位叔伯都气坏了,我就来瞧瞧,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欺负我们今朝,非得把他胳膊腿都打折,拧巴拧巴投湖里喂鱼去!” 今朝闻言,鼻尖顿酸:“哥哥……” 当真动容,可惜感动一下,话还未说完,穆庭宇一手搂住她肩头,侧身过来这就凑了她的耳边来,声音可是低得很:“今朝,听说女学那边的小姐姐们都是才貌双全,你可有去瞧过,是不是都特别美的?” 顾今朝一把将他推开,加踢一脚:“滚!你是来看小姐姐们的吧!” 穆庭宇笑,回手又是把她肩头揽住:“兄弟如手足,美人如衣衫,都是过眼云烟,可今朝只此一个,当然是来看你的。” 今朝白他一眼:“穆二,我劝你趁早回家去,你是不是趁你爹不注意,自己来的?” 穆庭宇叹了口气,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放开了她:“刚才还好哥哥好哥哥,再不济也是穆二哥,这会变成穆二了,你是何意?我爹不同意,我能进得了书院?我是瞧着我们家桌子可怜,动不动就让你爹劈了,到时候可得让你娘赔我些银钱!” 他往大院走去,里面嘈杂一片。 顾今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爹也听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周家那小子说我娘坏话,我打了他一顿,后来我秦爹爹来,也教训了他一顿,如今已是被退学了。” 穆庭宇在前面叹着气:“你个没良心的,这么快就管人家叫爹了?” 她撇嘴,跟了后面小声嘀咕着:“用不了几个月,林家也添丁了,到时候也有人喊他爹,怪得了我么,我娘是为他好,他伤我娘心。” 二人都没说那人是谁,但都知道是谁。 大院里,到处都是吆喝声,书院学子多半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当朝天子为了鼓励学子骑马射箭,强身健体盛行学武。书院里隔三差五就有赛事,今日巧了,场中人声鼎沸,正在争鼎。 那大鼎,谁要是争到了,书院有赏银的。 少年抱臂,远远看着:“那是什么?” 其实大院里,顾今朝从未来过,凭力气的事,她也做不了,只能看看。不过今日穆庭宇来了,想到赏银,忙是推了他往前走:“那都是银钱,只要争到了那大鼎,将它举起来,能得武冠,咱们去看看。” 场中有赛马,射箭,掰腕,还有摔跤。 一群学子,摔得叽噜咕噜的,嬉笑声,叫喊声,更似玩闹。不过这些,穆冠宇都不感兴趣,当即站住:“这有什么,我们府里,叫个人都能问鼎。” 顾今朝推他不走,推不动,又到他前面拉他胳膊,两眼放光:“还给赏银呢,一块银钱,我近日正要买些东西,缺钱缺得很。” 穆冠宇顿时失笑,跟着她走了:“好好好,那就去。” 破开人群,场中锣声刚响,顾今朝忙是上前:“等等!等等!我们也参加!” 她高高举着穆庭宇的手,少年回眸便笑。 所谓的赛马,并不是真的有马,书院当中怕是伤人,不过是人背人,两个来回,看谁最先到终点,送匕首一把。前四继续比赛掰腕,留二去二送双鱼挂玉,再弯弓射箭,那敲响锣声的小棒槌就吊在远处,谁箭准,敲了锣,便可以回来举鼎,大鼎有半人高,据说重达俩三百斤,至今无人举过。 所以来此地的学子们,多半都是为了双鱼挂玉和匕首,有些人是图一乐呵,真正拿到赏银的人,还从未有过。争鼎的意义也不在银钱上面,匕首和双鱼挂玉上都有应天书院的名头,也是个稀罕物。 一共有十几个人站在场中,围观者却是能有上百人,一时间大院里热闹得很。 穆庭宇四下瞥了眼,站得很直:“不然我回头给你一个大银块?” 顾今朝扬着脸,眼中都是笑意,求着他直搓着手:“你在这里出了名,小姐姐们也会慕名而来的,你要名我要利,再说多有意思啊,我一直想来来着,就是我力气不够……我也想玩……求你了!” 他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伸手按了她的肩头,转过身去:“来,上来吧!” 第一场,是比背人的。 顾今朝开始也没想到让他背谁,不过穆庭宇向来骄傲,让他背个不相识的,怕是也不能,一下扑了他的背上去,这就揽住了他的颈子。 少年当即伏身:“顾今朝,搂紧了啊!” 她嗯嗯点着头,兴奋得很:“好哥哥,你一定要赢,一定要赢啊,为了你的小姐姐们……” 这会又好哥哥了,穆庭宇腿上蓄力,只等锣声再响了:“别逗我笑。” 十几个人都背好了人,欢呼声顿起,锣声敲响时,少年箭一样冲了出去,顾今朝在他背上,只觉春风拂面,暖阳当头,温暖得很。 近日来的晦气似乎一扫而光,她迎着风,扯着她那哑着的嗓子嗷嗷也喊了起来:“穆二!冲啊!冲啊!快快快!” 赛场一片嘈杂,欢呼声此起彼伏。 藏百~万#^^小!说的窗边,一人正晒晒着阳阳,窗内阳光斑驳,这个月份时节,当真是乍暖还寒,谢聿一身锦衣,躺倒在窗内的躺椅上面,听着偶尔传来的闹声,不由皱眉。 一旁的老管事忙是弯腰:“怎么了?冷了?” 他脸上还有病色,一手扶在窗边,慵懒得很:“外面何事喧哗,吵得很。” 书院的事,老管事是知道一些的:“今个是问鼎日,大院里多是学子们在争鼎,才让人问过了,顾小郎君不在学堂,也兴许往大院去了。” 谢聿闻言先是往阁内瞥了眼:“他今个怕是乐不起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双手伏了窗上。 藏百~万#^^小!说位居高地,站起来时能看见大院,那大院里,欢呼声一声高过一声,开始是百般无聊地看了两眼,也是谢聿眼毒,那些个人当中,顾今朝在穆庭宇的背上,才到终点,就让他瞧见了。 举着俩手还在欢呼? 瞧那样,得了什么好东西? 谢聿目光幽远,定定在窗前站了好半晌。 大院里赛事正是紧张,穆庭宇左右两手,一手一个,全都按倒,他得了双鱼挂玉只往后一拋,顾今朝伸手接住,都笑开了花了。 少年弯弓射箭,一箭命中。 随即锣响,他走向大鼎,也不知说了什么,还给顾今朝拽了过去。 能看出顾今朝挣扎不休 ,随即那人直接给他夹在腋下,直接按了大鼎里面,谢聿紧紧握着窗棱,只觉眼前耳边都静到了极致。 紧接着,那少年两手举起了大鼎! 还举了片刻,顾今朝在鼎中往外看,真是胆大还站起来举起了两手,听不清她喊了什么,谢聿回眸,也是嗤笑出声:“你这个继弟,不知景夫人怎么养的,怎能日日都这么欢喜?” 秦凤祤从转角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古籍:“什么?他又怎么了?” 谢聿下颌一点,目光沉沉:“瞧瞧,瞧瞧,都爬到大鼎里去了。” 秦凤祤走了窗前,循着谢聿的目光望过去,大鼎在高台上面,顾今朝一手扶着鼎边,才要往出爬,身边一少年单手环过她腰身,直接给人带了出来。 他也是皱眉:“书院向来都有争鼎一事,莫不是为了那一块银?” 为了一块银? 谢聿不由失笑,坐回躺椅,轻轻晃起了自己:“那些个册子你可见过了?听说五百一册,行情不错。” 秦凤祤脸色虽沉,不愿提及,只将古籍拿紧了:“卷宗凤祤都看了,自古籍上还需再查找查找,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怕是不好对症,难以核实。” 谢聿摆了摆手,似浑不在意。 秦凤祤转身又去查阅古籍,谢聿瞥着他背影,却觉无趣。 大院里嘈杂声似乎小了一些,他勾指让老管事上前,长长地叹了口气:“五叔,给顾今朝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今个得了什么好东西,乐得跟什么似地。” 老管事点头,赶紧下楼吩咐了下去。 谢聿轻轻摇着躺椅,脸边流苏垂到肩前,他伸手扶住了,卷了流苏上面的红石,一下一下点在椅边,安静的藏百~万#^^小!说里,只听得到这叮的一声,一声又一声。 他勾起唇角,似有笑意。 片刻,老管事回来了,他到了谢聿身边,低头轻言,没有寻到人,说是得了一银块,已经走了。 蓦然抬眸,那勾起的唇角,慢慢就变回了原来的弧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月过高墙 第十六章 春光大好,春光大好。 一文一文数好了,四千五百文钱一文也不少,合上书箱,看着周府缓缓关上的后门,顾今朝满意地拍了拍手,扬起脸来豪情壮志地吆喝了一声:“很好,左右护法何在!” 才吆喝完,左右耳朵各被人揪住一只,她连忙捂住,挣脱开来:“诶诶诶!” 书箱两旁,一边站着少女赵玘,一边站着少年穆庭宇,三人本也相熟,此时到了一块,更是难得。顾今朝今个跟着她们两个来取锦册的钱,加上才得的一块银,这书箱可够重的了。 一人掐了她耳朵一把,她揉着耳朵直呼痛。 穆庭宇自动上前,将书箱背了身上:“今朝,得了这么多银钱,是要干什么去?” 赵玘也是看着她,瞪她:“是啊,你要干什么去?” 顾今朝笑,神秘兮兮:“要去金铺,买些首饰,听说南大街黄金铺他们家近日打出了新款式,我想去看看,你们要不要去?” 穆庭宇听说她要去金铺买首饰,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嘻嘻笑了:“买首饰干什么?说,要送人还是干什么,可没瞧过你还上心这个?” 今朝一肘拐在他肋上,给人拐开了,往前走:“你说买首饰干什么,当然是送人了。” 少年又扑身上来,自后面伏了她的肩上:“是送哥哥我的吗?” 顾今朝笑得不能自已,又给人推开了去:“想得美,你缺这个?” 穆庭宇与她并肩,抱臂:“那真是奇了怪了,顾今朝,你这个小小守财奴,今个怎么想起来要往出花银钱了,这是要送谁的,送谁家姑娘的?” 今朝想了下,点头:“是有那么个人,我看她身上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了,想给她买。” 说话间,又是回头。 赵玘远远跟在后面,已经落后许多了,四目相对,小姑娘已经先别开了眼去,顾今朝似未在意,对她直招着手,让她快点过去。 本来说好了,换到银钱了,让今朝去找她的。 这会顾今朝嚷着要去金铺,她跟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耳根发热,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去。脚下更快一步,已经追了过去,到了眼前,心跳得没那么快了,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今朝也和她说着话:“你生辰是哪日来着?” 赵玘作势要打:“再说忘了试试?去年还说记得了呢!” 顾今朝本来站在她和穆庭宇的中间,见她动作,忙不迭地跑了穆庭宇的一侧去,他下意识一偏身,这就躲了他的身后去,光只探着个头了:“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 ,我记着是快到了,记不准是哪一时了!” 赵玘抿唇,拿了绢帕出来绞着帕子,别开了眼去:“还有……还有……” 不等她说完,今朝已是绕着又扑到她身侧来:“逗你呢!还有五日,对也不对?” 真是还有五日,竟是记得。 刚才分明就是故意逗她,赵玘心底恼意未去,伸脚就来踢她:“顾今朝!你个混物!” 今朝笑,飞快躲开了。 从这边街上,一直走了南大街,也幸好有穆庭宇在,不然这一箱子银钱也不好背过来,到了金铺门口,他还是气不喘脸不红,赵玘已经累得不行,今朝扯了自己的袖子直给她扇着风。 歇了一歇,这就进了金铺。 近日的确有新出的样式,顾今朝目的明确,知道自己这些银钱能买多少首饰,光只看耳坠和额饰。新出的有那么两三样,其中一名叫桃花醉的,细链上一朵桃花,十分精巧,雅而不俗。 她一眼相中了,让人拿了出来。 伸手在穆庭宇额头上比了一下,被他笑着推开,她又在自己额上比了一下,左右一看,眉眼弯弯:“赵玘,穆二你们快看看,怎么样?” 穆庭宇在旁笑:“嗯,不错。” 赵玘也点头:“真好看,好看。” 今朝自己看不见,又拉过赵玘来往她额头上比了下,这才满意地放下。 想了下,她回身又拿过搭配的桃花小坠,在赵玘的耳边比了一比,笑:“我的眼光绝对没有错,就这个了。” 说着让人仔细放了锦盒当中,忍痛让穆庭宇将书箱放了柜上,还有之前攒的一些,让他拿给小二,自己都不忍心再看,转过身去长吁短叹地。 赵玘瞧见了,站了身边来:“费那么多力,就想买这个?” 顾今朝点头,再回眸时已是笑了:“希望她能喜欢。” 赵玘只觉面上发热,趁着脸还没红,急忙嗯了声,先出去了。 买好了首饰,穆庭宇把书箱按了今朝的背上,她顺手背过。 清点了一下,还剩了几百文,包了一起也塞了她的手里,他低眸瞥着她腰上挂着的双鱼挂饰和匕首,推着她直往出走:“顾今朝,哥哥我今个忙了半天,怎么也不能让我空手回去的吧?” 顾今朝瞥见他目光,想了下,伸手将匕首解下来递到他面前:“好吧,这个送你,虽是你得的,但是你给了我,现在算是我送你的了。” 穆庭宇摇着头,一脸无奈,虽是不甘但也伸手去接:“你也忒小气,给人买金卖银,给我个我给你的。” 才是摸到匕首,又拿不过来。 今朝瞪他:“你个拉蛋的拉蛋鸡,我可告诉你,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但我小气得很,给你的东西不许随手送人,要是有给人的心,痛快还了我,我好卖俩个好钱。” 穆庭宇出身富贵,向来不喜身外之物。 他身上偶尔挂着的东西,别人一讨就顺手给了,多少好东西,出去转一圈就没了,多半都是让丫鬟婆子要了去,后来干脆什么都不带了,省得丢的丢,赏的赏。 每次丢了东西,到她面前提及,顾今朝就骂他拉蛋的拉蛋鸡,说他走哪东西就丢哪,偏丢不到她手里去,虽然不大想给,但还是松了手。 穆庭宇随手挂了腰间,与她一同往出走。 赵玘还在外面站着,顾今朝将包着银钱的小包塞了她的手里,让她拿回去,她看也未看,放了书袋里。回去是实在累了,穆庭宇叫了车来,送她们回府。 先送赵玘,走了林家门前,难免感伤,顾今朝扒着窗帘看了又看,整个人都靠了窗边。穆庭宇挨着她也往外看,林家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也是啧啧出声:“可怜的小今朝,想进去就进去,看谁能拦着你,你爹和你娘有约在先不能见面,又没说不让你见……” 话未说完,今朝已是一手捂了他的口鼻,给他推开了。 不叫他说,他就不说,一路无言,到了秦府门前,马车一停,见今朝起身要走了,穆庭宇才是叹了口气:“你爹让我告诉你,哪个要是敢欺负你们母子了,知会他一声,杀人放火也不过头点地,没什么的。” 就知道,有话带来了。 顾今朝站住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得真轻巧,还说什么了?” 还说什么,还说她想回去就回去,可家里那个已经有了身孕了,穆庭宇有点说不出口,见她一直等着,直别开了眼去:“没什么,也告诉你,秦家要是待你不好,也饶不了他们。” 林锦堂向来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像是他的话。 顾今朝点头,说是知道了,飞快下车。 穆庭宇掀开窗帘,见她已经进了秦家大门了,那背影和平常一样,定定看了半晌,才叫车走。 回了院里,顾今朝直奔后院。 秦湘玉睡了小半日才起来,她进了屋里,放下书箱将装着首饰的锦盒给了她,少女柳叶弯眉,巴掌大的脸上尽是疲色。她发辫微乱,舟车劳顿真是疲乏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了。 秦家本来就没落了,后来她母亲身体不好,还变卖了许多嫁妆首饰,这两年秦湘玉也没什么好首饰,顾今朝都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秦湘玉打开锦盒一看,额饰和耳坠都是桃花,是止不住的笑意,好生喜欢。 今朝在旁也是笑:“明个上学刚好戴,以后我再攒了银钱时候,再给你买别的。” 秦湘玉抬眼看着她,难得对着她一脸笑意:“多谢,哥哥有心了。” 顾今朝为兄之情顿时泛滥起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这就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黑了,时候不早了,她想起白日里秦府闹的那一出,赶紧又出来了。 走了母亲的院子里,窗户开着。 点点烛火映着屋里的窈窕身影,她娘就在窗前,夜空当中,繁星点点,广大天地,顾今朝眼中只景岚一人,慢慢上前,脚步轻轻。 哼哼呀呀,不等走近,就能听见她娘哼着小曲。 窗上只有女人的影子,她靠着窗,伏在窗边,长长的水袖从她腕间垂落下来,她似无察觉,光只抬头看着这点点星空。 顾今朝站住了,抬头望月。 一轮明月似圆盘,那小曲还带着不易分辨的调子:“一更里呀,月过花墙……二更里呀,敲打窗棱,叫声郎君你哪里去呀……” 听着这调子,全是柔情蜜意。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 还有心情唱小曲,应当没事。 顾今朝不愿上前打扰,连退数步。 慢回身,不曾想到秦淮远就站在身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锦上添花 第十七章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秦淮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秦家的丫鬟冬梅在门口打着瞌睡,景岚还扶在窗边,酒色微醺。桌上还摆着几道小菜,酒壶好好放在一边,两个酒盏面对面放着,碗筷也是成双成对。 他缓步上前,女人还哼着小曲,那奇怪的调子听在耳中,很是柔情。 景岚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他再上前,长长的水袖轻轻甩了过来,那调子突然变得幽怨起来,曲子也变了,一把将水袖抓了手里,她随着他的靠近,两步也到了他的面前来。 轻轻依了他的胸前,靠在肩上,轻轻地叹:“落红偏随流水,旅人也无归处,最想那风吹草低时,少年早已浪迹天涯去了~” 秦淮远轻拥着她,一低头,薄唇就落了她的额头上面:“景岚,你醉了。” 景岚点头,伸臂揽住他:“嗯,是醉了。” 她两手抻着水袖挂在他的颈上,两手直吊着,扬着脸看着他的眉眼:“人送走了?怎么说的?”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身,生怕她就此摔了去。 见她神色还有清明,轻轻颔首:“送走了,婉妹去了之后,去过天香楼俩次,秦家书香门第,如今青楼女子怀子登门,实在难以启齿,有辱家门。” 景岚笑,不以为意:“成亲之前的事,我无意过问,我只问以后。” 说是不以为意,也是委屈,一副勉强之色。 她越是这般不在意模样,他越生怜惜。 秦淮远伸手抚开她额前碎发,满眼愧疚:“虽然人在商道,你也真是天真,青楼女子若是个个都有这样手段留了孩子,那京中早就乱了,不必理会她,哪来的,她自会回哪里去。我应你之事,必当做到。” 景岚借着他的力,重新靠了他的肩头:“刚才你进院的时候遇见今朝了?我看见你们在那站了片刻,说什么了?” 少年那双笑眼似乎还在眼前,秦淮远拥着她往里间走,提及顾今朝了,不由勾唇:“没说什么,我才在凤崚和湘玉那边回来,说今朝给湘玉买了首饰,我瞧着这孩子们在一块,用不了多久,就会和亲兄妹一样的,真好。” 景岚脚下有点飘,他一手扶了她腰底,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到了里间,直接将她放了榻上。 景岚躺倒,肩一动,露出上面点点红痕,是他之前留下的,二人都是许久没有过房1事,又是在书房激烈得很,此时瞧见了,心中荡漾,低眸间更是动情。 才一低头,女人伸手捂住了他的口唇:“我知道我的儿子,他品性纯良,同我一样,既然进了秦家门,自然也会掏心掏肺待兄妹好。但是好归好的,若是谁光只知道得好,不知回个好,母子同心,多大情分转身就走也是做得出来的,白日人都闹到门前来了,他见了你,怎能无动于衷,若是只言片语度没有,那才是怪了。” 秦淮远闻言也是失笑,抓过她手:“嗯,是,他问我知不知你和林锦堂为何到了如此地步,景夫人休夫京中无人不知,我怎能不知。” 看来,她对今朝说的话,也真往心里去了。 并没有冲动,也没有愤恨,仅仅是提醒了秦淮远,警醒一番。 她的好今朝,慢慢就会长大了。 景岚笑,对着秦淮远轻眨着眼:“那夫君何意,若想与我长长久久,真个不能胡来,成亲以前的事我不管,成亲以后,若是堵着我心了,难成夫妻。” 都道人心隔肚皮,二人本来就是半路夫妻,各有所需。 要磨合的地方还很多,此时女人风情无限,秦淮远就着她的手轻举了起来:“定……” 话未说完,景岚已然抽手回去勾着他的颈子了:“别,别起誓发愿的,你只需知道,我不贤惠,也不温婉,甚至脾气还不大好,我现在需要一个人让我靠一靠,需要个家帮着照看照看容华和今朝就行了。剩下的,你能做到几分就做几分,做不好了,好好分开就是,休做那些无用功。” 秦淮远被她勾着往下,分明那样软糯着的声音,能勾人魂魄一样的,却让人多生出多少怜惜,他甚至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随时都有离开秦府的可能。 他嗯了声,郑重应下,与她十指交缠。 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代的事也交代了,这厢男人才要抵到她鼻尖,景岚却借着酒意,只说头疼,抽出手来,搭了额头上面。 秦淮远再一低头,才寻着她唇瓣,女人一偏脸,也是避开了。 他毕竟是读书人,做不来勉强人的事,双手撑了她身两侧,低头看着她:“怎么,累了?” 景岚嗯了声,也不避他目光,醉眼迷离地:“许是累了,今日就烦请夫君住书房吧……” 男女之间,闺房之乐也能增进感情,若有错事,乐上一乐,也能通融个七八分,秦淮远站了榻边,一时间五味杂陈。 看景岚之意,略有芥蒂。 刚才还笑颜以对,此时却似隔了千山万水了,他再想上前,看见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犹豫再三,还是给她盖了薄被,转身去了书房。 室内酒香满屋,室外月夜这个安静,片刻过后,冬梅出来合上了房门,也不知什么刮了窗棱上面,沙沙地啪啪作。院子里桃花随风摆起,又簌簌落下,为这烛火映着的这道窗,添了许多春色。 春日夜长,次日一早,天也才亮,各个院子就有人起来了,老太太一回来了,秦家的日常就是早起去问安。老太太横竖看景岚不顺眼,她只是刚成亲那两日来过,后来今个去花房,明儿称病,再往后就隔三差五想起来来老太太屋里喝个茶,反倒给她添堵,不叫来了。 但是小辈们,却须得日日来。 顾今朝早早起了,穿了一席青衣,她人长得白,什么颜色的衫子到了她身上,都衬得跟个小仙童似地,见了谁都是三分笑意,秦家人也多半都喜欢她。 走了后院来,不想秦凤祤兄妹三人已经先到了,都站在石阶下面说着话。 听见脚步声,秦湘玉回过头来:“来了,人来了。” 说着叫着顾今朝的名字,让她快些过去。 兄妹三人,都回眸看她。 秦凤崚比她就大一岁,也着青衫,一旁站着只当没看见她。 秦湘玉今个穿着新裙,是今年兴起的百褶小摆裙,月白渐变桃粉,她柳肩细腰亭亭玉立,再仔细一看,额头上戴着今朝送与她的桃花醉,耳上也是一对桃花,站在这满园子都是桃树的院里,真是美得十分应景。 秦凤祤一身白衣,目光浅浅,也是点头:“今朝,过来,我们一同进去。” 顾今朝站了过去,低了眼帘上前见礼:“给兄长问好,不想都来得这么早,倒是今朝迟了。” 秦湘玉快人快语,拿着绢帕掩口就笑:“是我们特意来早的,就等着你过来,今日给祖母问个好,怕你生怯,一起去了好说话。” 见了秦凤祤,又看向秦湘玉:“原本想着妹妹戴这桃花醉定然好看,不想却是这样好看,我看着心中真是欢喜,妹妹喜欢就好,以后等我挣了多多银钱,好东西都给妹妹。” 秦湘玉闻言更是笑,秦凤崚在旁侧面,冷哼一声:“光你会做哥哥了?就你嘴好……” 话未说完,被妹妹拧了一把,闭口不言了。 见秦湘玉有袒护之意,今朝更是对着秦凤崚笑:“嘴好会说话也不是谁都能的呢,凤崚哥哥要是看不过去,那就待我也好些,做个好哥哥。” 她扬着脸,笑意十足。 秦凤崚却是语塞,说不过她,拉过妹妹去:“走!快走。” 兄妹两个先往屋里去了,秦凤祤落后一步,今朝走在最后。 丫鬟桃儿听见动静过来掀起了门帘,眼看着弟弟妹妹进去了,秦凤祤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又站住了,顾今朝盯着他的背影,早有准备,离得俩步远,也顿了足。 前两日还与他笑嘻嘻,今日客套得很。 也听得出来,以兄长称呼,生疏又不失礼。 顾今朝待他这样,分明也是他的初衷,可秦凤祤却是多有失落。 他在妹妹那处也知道了,顾今朝自己凑了不少银钱,在金铺给她买了首饰,凤崚对此不以为意,还嚷嚷着说景夫人有多的是银钱,母子二人都只知道拿银钱收买人心。 可一早见过父亲了,父亲告诉他,说景夫人虽有家财万贯,但是一小就限制着顾今朝,除了吃穿用度,多余一文钱都不会给,只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挣的。 金铺的首饰,都价格不菲,想起那几锦册,也是抿唇。 背后人一点动静也无,秦凤祤一手扶在门边,到底回了眸:“今朝,时有言重,是为兄错,多请见谅。” 顾今朝站得老远,也只是挑眉:“世间事,是非对错都有天理,兄长也知有错,可一而再,再而三瞧人不起,单单这么轻轻一说,让今朝这就忘了,恕难从命。” 说着上前两步,一矮身,从他手臂下钻了进去。 进了门,那兄妹两个已经给老太太哄得喜笑颜开的了,今朝上前请安,老太太把她和秦凤崚叫了一起去,还说秦凤崚被她这身姿比下去了,气得那少年直瞪着顾今朝。 兄妹两个从老家回来,还是要去上学的。 景岚今日未去花房,马车闲着,正好俩车都备好了,秦凤祤带着凤崚先出来时候,一人上了一车,今朝给秦湘玉提了书箱,和她走在最后。 秦凤崚不想和顾今朝坐一起,掀着窗帘,叫了妹妹:“湘玉来,跟我坐一车。” 另一车窗帘也被人掀了起来,秦凤祤浅浅目光直瞥着顾今朝,刚好她一抬头,那眸子里的笑意顿时散了三分,顾今朝推着秦湘玉往他这车边来了:“还是你和大哥坐一车,我同凤崚哥哥也有话要说。” 说着不由分说将秦湘玉的书箱放了车上,哒哒哒跑到另外那辆车上飞快上了车。 秦湘玉只当她真有事要说,不以为意,这就上了秦凤祤的车。 车夫赶车,俩车一前一后离开了秦家门前。 顾今朝才一坐稳,秦凤崚就炸毛了:“顾今朝,你有什么话对我说?你怎不做大哥车?知不知道我多讨厌你,连话都不想跟你说!” 她放好书箱,也是抱臂,靠在了车壁上,眼角都不想抬一下:“不想同我说话那就闭嘴。” 秦凤崚:“……”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不等到书院,马车被人拦下了,也不知来的什么人,惊得车夫从车上滚落了下去,随即车帘被人掀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监一头钻了进来。 顾今朝才一抬眸,他那枯瘦的大手抓了她的手腕,直接给她抓了过去。 她惊呼一声,随即双唇被捂住,胳膊也被反拧了,整个人反倒过来直接被扛走了,秦凤崚反应过来,随即下车。侍卫队侧立两旁,眼看着顾今朝还蹬着双腿,他大步上前,也是追了过去。 “什么人!放开我弟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公子无双 第十八章 日上三竿,窗外白云懒懒,鸟语花香。 顾今朝两手扒着窗棱上,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窗下是一个花圃,里面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院中巡逻队带刀走过,脚步齐刷刷的,其中有几个看见她了,也像没看见似的。 她大概看了下方位和房屋布局,暗自记了心里,这才回身。 屋里摆设古朴奢华,桌子都是黄檀古木,上面的砚台,落笔,一一过了眼,没有俗物,顾今朝伏身在桌上,抱了抱:“真想抱家去。” 桌脚边,少年口中塞着布条,正是唔唔地看着她。 秦凤崚怒目而对,他双手反捆,光只剩两腿胡乱踢了踢,顾今朝低头看见他,蹲了他的面前来。 四目相对,她摇了摇头,目光颇有幽怨:“秦凤崚,你个傻蛋,人家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你可以回去报信求救啊,现在好了,咱们被人抓了,怕是家里还没有人知道。” 那老太监抓了她来,手上一发力,她就老实了。 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眼看着秦凤崚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她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过来,快回府报信,可他非但过来了,还跟人家讲起了什么律法来,得,人家嫌弃他聒噪,也一起抓了回来。 他不老实,还捆了他。 他口口声声说天子脚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歹人,人不爱听,就拿布带塞了他的嘴。 才给她们两个放这屋里时,她第一时间想给他口中布条拿出来,谁想到少年被塞了一路,恼怒至极,张口就是礼仪道德,羞愤得差点去撞门。 这会儿还好,冷静了些。 顾今朝举着两手,在他面前摆了摆:“秦凤崚,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捆我,非得给你两手都捆上吗?” 秦凤崚:“唔唔” 顾今朝又指了指他口中的布条:“知道人家为什么非要给你嘴堵上吗?” 秦凤崚更是恼:“唔唔唔唔” 她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往外面看了眼,又埋头凑了更近了:“秦凤崚,我给你解开,你能不能别再大喊大叫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大概知道是谁把咱们弄来的,你别叫嚷,咱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怎样?” 见他点头,今朝才把他口中布条拿了出来,少年轻咳几声,她扶着他肩头,还给他拍了拍后背。 秦凤崚肩一动,嗓子已哑:“给我松开。” 顾今朝这可无能为力,在他背后折腾半天也没能打开绳索,这特殊的捆法还打着死结,她坐了地上,翻来覆去研究半天,也毫无头绪。 俩人挨了一起,她也是泄气了:“打不开,不知什么手法,要是我爹在就好了,他保准能打开,也是,我爹在也不能让人把我这么扛走。” 秦凤崚左右看了看:“你哪个爹?” 顾今朝低头去捡布条作势再给他嘴堵上,他连忙闭口不言了。 屋里只她俩个,今朝撞他的肩:“对不住了,你这是被我连累了,自从进你家门了,似乎什么歪门小鬼都来了,再忍忍,一会儿见了世子我求他放你回府,也许赶上他心情好,不会难为你的。” 世子? 秦凤崚不由怔住:“你的意思,这里是世子府?” 今朝点头:“是,不知道怎么招到他了,也不知道突然抓我来干什么,你且再忍忍,对不住了。” 她连说两次对不住,恳切得很,秦凤崚反倒不觉有什么了:“没事,若是世子的话,他与大哥是同窗,都是太傅门生,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没甚大事。” 今朝嗯了声:“你当然是没甚大事,三番两次的,我看我是要倒霉了。” 话音才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老太监走了进来,鹰目一扫,奔着她们两个来了,顾今朝自动站了起来,迎头而上。 果然,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秦凤崚挣扎着站了起来,也是追了过来:“你要带他去哪?把我也带去!” 今朝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在这等着。” 说着跟人走出房门,还主动帮着给门关好了,老太监回眸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算机灵。” 今朝跟着他的脚步,走下石阶,亦步亦趋地:“伯伯,嗯我能叫您伯伯吗?世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书院也没告假,还有我那个哥哥,他还捆着,他也没什么事,能让他先回去吗?” 她略歪着头,好像人真是才被叫来的一样。 神色谦卑,态度恳切,还十分配合着跟了他身边,一点胆怯没有,老管事回眸瞥了她一眼,也是不忍:“是了,世子叫你来,自然有世子的道理,他身子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你多担待些。” 这就好比杀人放火前,说的什么狗屁我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一样。 顾今朝心底嘟嘟嘟,面上还有几分笑意:“那我哥哥他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了,他今个得去书院呢!” 走上长廊,凉风扑面,对面匆匆走过来两个丫鬟,一人手里端了一个盆,一盆血水,一盆中有碎了的药碗残渣,还有带血的绢帕。 一走一过,见了老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他可是先急了:“怎么,见血了?” 其中一个忙是回道:“是,刚开始只有一点血丝,御医给扎了针了,不想才拔了针,连吐两口。” 老管事拂袖走过,脚步更快。 顾今朝双手合十,一边走一边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卷进世子府来,什么事等她出去了再说。 出了长廊,院子里三个御医模样的人正是跪了石阶前,一个男人长身而立,他一身官服,正是恼怒,:“不是说有起色了么,今个怎么还咳起血来了?岁岁年年都说有起色了,就是这么有起色的?” 御医们也是冷汗津津,只是伏身不起:“从脉象上看,的确还算平稳,扎了针之后也却有起色,老夫也不知为何咳血,还待从卷宗入手,再查实查实。” 老管事脚步匆匆,忙是上前:“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如让御医们先停了针看看,卷宗中也确有实例,许是不服。” 御医们也是互相推诿起来,那边又有人来催着进宫,谢晋元缓了缓脸色,叮嘱两句带着御医们转身要走,顾今朝本来是低着头的,想着少一事是一事,万万不能多事,可人走过她身边,却是看见她了。 “这是谁?” “回王爷的话,是书院的学子,世子这两日身子不好,御医又不让出门。想找人说说话,才让老奴去请了来的。” “” 啊呸啊! 顾今朝蓦地抬起了眼来,多少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说是被抓来的,房门开了,一个嬷嬷模样的,扶了门边:“顾小公子,我们世子请你快些进去呢!” 一听儿子催了,谢晋元也是要走,今朝暗暗叫苦,忙是低头见礼。 顾小公子? 二人擦肩之际,谢晋元又站住了:“京中顾姓罕见,谁家儿郎?” 顾今朝再抬眼:“王爷容禀,今朝乃是花房景岚之子,如今随母落在国公府,顾今朝是也,今个和哥哥同车本是要去书院读书,不想世子突然嗯突然叫了我们来。” 她定定看着他,自报家门,也是心生侥幸。 如果看了,定能察觉出异样。 可惜谢晋元是上下打量着她了,但是似没在意她的话,只是嗯了声:“顾今朝,你娘起的好名字。” 他怎知是她娘起的名字,今朝怔住。 正是看着他,他已回头。 老管事知他有话吩咐,低头:“王爷请吩咐。” 谢晋元眸色微沉:“世子身子不好,自然有些脾气,但是你和嬷嬷也需知深浅,景夫人与本王有些渊源,说会话可以,也要好好给人送回去。” 老管事忙是连声称是,今朝简直是欣喜若狂。 没想到,竟然! 她娘和世子府还有渊源,提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谢晋元脚步不停,大步去了,老管事脸色果然缓了许多,伸手来请:“顾小公子请。” 有了谢晋元的这句话,总算有了一点保障,顾今朝更是无惧,大步上前,进了屋里,除了满是腥苦的汤药怪味消散不去,别的已经收拾干净了。 窗都开着,谢聿一身锦衣,歪了榻上。 他望着窗外,懒懒白云飘过,听见了脚步声也未回头,嗓音也是慵懒至极:“顾今朝,你来了啊!” 今朝上前,心想什么叫我来了啊,不是你让人给我抓来的么,倒是想不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谁想来来着! 勾起唇角来,她笑意浅浅:“是,今朝来了,却不知世子让今朝来,所为何事呢!” 谢聿轻笑,随即转过头来。 此时他长发都束了起来,能看见他左眉上一道浅浅的疤,才结痂:“你猜呢?” 若非是唇边笑意太浅,真个是公子无双,绝色天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重情重义 第十九章 顾今朝走上前来,脚步轻轻。 谢聿一身锦衣,支起一条腿来,随手搭了膝头上面,他望着窗外的白云,那般姿态是要多慵懒就多慵懒。 “顾今朝,你来了啊!” 今朝腹诽数句,侧立一旁,却也是笑着回了:“是,今朝来了,却不知世子让今朝来,所为何事呢!” 他偏过脸来,让她看见自己眉上的那才结的痂,笑意浅浅:“你猜呢?” 若不是亲眼看见那俩个丫鬟拿走的带血绢帕,顾今朝差点以为这个病秧子是在装病了。眉上那道疤,也结了痂,他看着气色尚可,想了一下,除了故意找茬,也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事找她。 救命之恩什么的,更不敢提及了。 顾今朝低下眼帘:“世子眉上的伤结痂了,不如让我回去寻些药来,我娘常年与草药打交道,制过去疤不留痕的那种,还能有养颜美容的功效,保准让世子恢复天颜之姿。” 谢聿唇边笑意渐大,他甚至是忍俊不禁的,别开眼轻笑了片刻,才又回眸:“怎么办,顾今朝,本世子现在看见你就想笑,你可真是有趣,这些话有些人说了,让人厌烦,偏到你嘴里了,怎么听怎么恳切。” 今朝继续恳切:“自心而发,当然恳切。” 当真恳切,谢聿抚额失笑:“行了,你个谎话精。” 他回身坐了榻边,一边丫鬟上前来给他穿鞋,穿鞋下地,转身往里间走去,老管事直跟了他的身后。 顾今朝很自觉地跟了过去,进了里间,窗边的桌上,放着很眼熟的东西。 谢聿坐了过去,示意让她也坐。 桌上摆着几册摊开着的锦册,上面贴着磨平了的小石子,各种形状各种排列,看似杂乱像是随手摆着的,但有偏偏有俩枚永远在最下方,旁边一朵小花叶。 是她做的锦册,都已经卖出去的东西了,搭眼一看,九册一册不少,都在桌上。站在桌边,顾今朝指尖在一本小石头上面轻轻划过,笑意渐失:“这些锦册已经是别人的了,与今朝无关。” 谢聿见她不坐,也是扬眉:“打着应天书院第一公子的名头,标了几首小词,卖了五百文一册,可惜无人识货,光盯着秦凤祤的字迹,都被一人网去,顾今朝,光想要这五百文钱,何苦磨了石头,排了阵法,做这些无用功呢!” 锦册上面,薄薄的小石头都按照排兵布阵排的各种阵眼。 每一个阵法下面都是死门,没有生门,看似简单,实属难得。 她自从进了秦家,就一直在做这个锦册,本也没想到会有人识破,此时谢聿随手推了一册过来,上面石块排布已经变了,他在死门上点了点,笑:“一朵小花放在这里,生死一念之间,你是好心境。” 这些锦册当中,其实藏了她许多心事。 林锦堂教她阵法,教她明辨是非,教她怎么做人,却唯独没有教她,如何以女儿身份存活在这世上。 她是喜欢这个爹爹的,也是喜欢他与她讲的那些豪情壮志。 但是她身为女子,若在市井当中,还能方便隐藏身份,即使是离开了林家,林锦堂对她的教诲也谨记在心中。 若讲景岚教她争利,那么林锦堂教她的就是留情。 利与情之间,她亦有才。 想要记住的东西向来过目不忘,林锦堂带她去校场,她轻易能破几十阵法,与军师叔伯对弈,从未怯场。 顾今朝脚一勾椅子,上前坐下:“只是闲来无事做的,册子我已经卖了别人,不知世子此番何意?” 看着谢聿,少年也是傲气横生。 谢聿见她神色,更是扬眉:“既有如此才华,为何偏要藏起,看来,你是个有秘密的人。你娘府衙休夫,京中无人不识,你离了林家,又进了秦门,可自始至终她从未想过让你改姓,你有没有想过,她这是重顾家的情,还是轻他家的义呢?” 凡事涉及到她娘时,便不能容忍,今朝腾地站了起来:“敢问世子殿下,我藏起还是露出来,我娘重情重义,还是无情无义,与你何干?” 她渐生恼意,难以控制。 谢聿显然好心情,一手搭在了桌边:“无干。” 顾今朝转身就走:“既是无干,那今朝就此告辞!” 可才要走,又被那老管事拦下了。 “顾小公子留步。” 知道他那枯瘦的手有多少力气,今朝站住了,回眸,谢聿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时,在他眼里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尽量平和,好好与他说:“王爷临走时说了,好生说会儿话可以,世子不能难为我。” 谢聿点头,也一点脾气没有:“嗯,不难为你,想走就走罢!” 这么痛快让她走,怎不令人生疑。 都还不知道给她抓过来干什么,顾今朝试探着往外走了两步,果然,老管事侧立一旁,不再阻拦了。 她再走两步,想起秦凤崚来,再回头:“还请世子也让人放了我哥哥,秦凤崚还捆着。” 谢聿也站了起来,手里的锦册啪地扔了桌上:“这可由不得你了,两个总要留下来一个,你现在也知道了,你娘与我爹颇有渊源,既然如此,那你便走罢。” 他从里间走出,淡淡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窗边挂着个鸟笼,笼子里什么都没有,谢聿站了窗口,伸手推了下鸟笼,反身倚了窗边,又是看着今朝笑,伸手示意,来去无意。 顾今朝磨了下牙,快步上前。 她和秦凤崚一起被抓进世子府,此时怎能一个人走,若是秦凤崚先走也就罢了,若是她独自回去,只怕秦家人心生芥蒂。 再者说,那傻小子是受她牵连,心直口快的,留他在世子府也不能放心,她爹就总是说,不要欠人情,人情之重,不好承受。 也站了谢聿身边,语气就柔和了起来:“刚才世子提到我娘,我就想说,我从小无父,我娘带着我,照顾我姑姑十几年,重情重义。岁月有风,人间有情,今朝从小受过无数教诲,留情便是底线,如此和秦凤崚一起来,便要一起走,世子若真想难为我,就让他先回去吧。” 窗外风也轻,云也轻。 谢聿扬着脸,春风拂面。 他一手扶了窗边,一口恶气梗了心底,目光阴戾:“是了,你就是这个样子,让人看了生厌,这人世间,哪里来的那么多情义?顾今朝,你出身贫贱,随母嫁入林家,后入秦府,我见你日日欢喜,真有那么多欢喜吗?” 这叫什么话,今朝眨眼:“人世繁华,为何不喜?” 她眸色漆黑,这愕然模样不似作假。 谢聿也是毫不遮掩他的厌世,薄唇微动:“有何可喜?” 她往外看了一眼,伸手,似有风过:“世子府园艺美轮美奂,家具家家什都价值不菲,世子自出生起,便生在富贵家,不知人间疾苦。” 回眸又是看他:“我从小跟着我娘颠沛流离,虽然小时候没有什么记忆,但是我娘与我说过,最难的时候无处容身,她和姑姑抱在一起给还小的我遮雨,穿破衣,吃剩饭那种只要活着就好的时候都过去了,如今身穿锦衣,吃穿不愁,怎能不喜?自有记忆来,我爹待我如亲生,朋友两三,如今进了秦府,虽不是亲生,但继父温情,继兄友爱,也当欢喜。” 言语间,没忍住,眼底又有笑意。 许是这笑意太过扎眼了,谢聿别开了眼:“继父温情,继兄友爱,让你这么一说,人间似有真情在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个无知少年,人间哪有什么情义,你娘待你有情乃是亲生,林锦堂待你有情,是因你娘,秦家容你也是因你娘,秦家二子一女,你当谁能与你真心相待?人情淡薄,温情?友爱?怕是笑话。” 话音才落,外面匆匆走进一个侍卫,说是秦凤祤来了。 顾今朝真是喜上眉梢,低眸便笑。 谢聿看在眼里,指尖微动,在窗棱上点了点:“别高兴得太早了,故意放出风去的,他这时来世子府,只道两个都触怒了本世子被抓来了。你来猜猜,若讲他只能带走一个的话,会留谁在险地?” 今朝蓦然抬眸,脸上笑意顿失:“世子这是故意难为人” 他闻言失笑,这更像是一个游戏,显然愉悦到他了:“人心最不禁试探,你且看看,事到临头,可有真心相待,真让他辩解一番,你道他会不会故意推脱,为救亲弟,什么都按到你头上?” 这人世间,若讲情义,自然亲兄弟更胜一筹,但如今她们也是一家人,秦凤祤多次袒护,秦家也不会置他于险地而不顾,心下稍安,也是抿唇:“凤祤哥哥是秦凤崚亲兄,心急担忧也属正常,但若说为了他,而置我于险地,我信他不会。” 她言之凿凿,眸光发亮。 院中远远走来一抹白影,谢聿扬眉便笑,亲手关上了窗。 “好,那且拭目以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好哥哥啊 第二十章 秦凤祤脚步匆匆,走进门来。 他一身白衣,跟着老管事后面,顿了一顿,才往窗边来了,谢聿坐了榻上的矮桌旁,桌上摆着一碗凉药,扑面的腥味让他略一皱眉,到底还是推远了些。 老管事走上前来,侧立一旁:“主子,秦大公子来了。” 谢聿拿着匙,在汤药当中搅了搅。 秦凤祤上前见礼,自怀中拿了一册古籍出来,双手递了桌上来:“这两日凤祤一直在寻找良方,世子这样的病色,古籍当中亦有记载,加以时日定有收获。” 他闭口不提秦凤岭和顾今朝的事,仿佛无关。 谢聿伸手拿了一个蜜饯放了口中,也仿若未闻,汤药越放越凉,老管事见他一直没下得去口,忙是上前:“让人去热一下吧,凉了更苦。” 说着伸手,不想人已经拿了药碗,扬着头脸慢慢喝下去了。 药碗随手放回桌上,谢聿又拿了一个蜜饯,这个光只是含了片刻,才偏过脸去。老管事拿了痰盂过去,他将蜜饯吐出来,又喝水漱口,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除了他动作之间珠玉叮当,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窗合着,快到晌午了,日头烈得很,窗上树影斑驳,屋里暖得不像话。 秦凤祤垂手侧立,等了片刻,瞥着窗外天色,实在是耐不过谢聿,撩袍跪下:“凤岭和今朝若有冒犯世子之处,凤祤愿以身抵罪,他们年少无知,还请世子网开一面。” 谢聿漱了几次口了,还在漱口。 老管事在旁怒道:“当街冲撞世子,下了水牢了!秦大公子也不必求情了,今个世子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光下了牢已是开恩了!” 秦凤祤与妹妹一车,也没留神后面的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 车夫不知所踪,最后还是别个来告诉他,说是秦凤岭和顾今朝冲撞了世子,都被带走了。父亲今日与老太傅上山参禅去了,景夫人也不在府中,他知晓谢聿脾气,生怕两人出事,忙是追了来。 此时老管事一说下了水牢了,他只觉两膝更凉。 秦凤岭娇惯养大,这个弟弟看着他长大,从未吃过半分苦的,更是低头:“世子恕罪” 老管事冷目瞥着他:“秦大公子还是请起吧,休得求情,今个他们两个谁也走不了,只等王爷回来再发落不迟!” 秦凤祤挺直背脊,目光沉沉,虽是跪着,语气也重了起来:“谢知非!当年我与你同在太傅门下,太傅见你戾气甚重,赐名知非,如今太傅就与我父亲同在仓蒙山上,非要我去请了他老人家来么!” 说着,他自腰间取下当年信物,双手举过头顶。 当年身在太傅门下,老太傅给他二人批卦,秦凤祤得的签文是天之骄子,他说此子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百年难得一齐晏孺子。 谢聿小他一岁,也得了一卦。 老太傅看了他两眼,只是皱眉并未批示,那签直接折了,说他戾气过重,赐名知非,当知是非。 陈年往事又被提及,谢聿也是皱眉。 那个还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他手中举着的,正是当年太傅分送他们两个的牛角匕首,他们一人一个,谢聿看见,叹了口气。 他往后靠了软垫上,似浑身无力,只目光浅浅:“师兄请起,谢聿受不起。” 秦凤祤见他果然念旧情,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定定看着谢聿,身形一动,这才站了起来:“凤岭和今朝有何过错,凤祤自当代他们受过,幼弟还小,禁不住水牢大刑,还请世子放了他们。” 说着,那牛角匕首放了矮桌上。 谢聿抬眸看了一眼,也是轻笑出声:“师兄有何过错,他们两个,却是真个放不得,非要讨这个人情的话,不如这就让人将顾今朝带走了去,他有几分本事,总算是个有趣之人。” 言外之意,秦凤岭放不得。 想带顾今朝走的话,可以带走。 秦凤祤如何能甘心:“凤岭自小正直,虽不稳重却也不会无故惹祸上身,他如何冲撞能世子?” 谢聿脸色稍缓,一手抚在心口:“冲撞了,便是冲撞了,还要我给师兄再讲讲?” 秦凤祤忙是垂眸:“岂敢,凤祤只不敢置信。” 他见谢聿并未搭腔,也是追问:“顾今朝如今何在?不如将他带来过问一番,秦家家训犹在,家弟凤岭向来憨厚,如何能冲撞世子?” 谢聿眸光微动,带了些许笑意,转身下榻:“师兄这是何意?顶着秦家家训,你那个憨厚的弟弟秦凤岭不会冲撞旁人,你的意思——闯了祸也定是顾今朝所为?秦凤岭这是受他所累?” 秦凤祤并未承认,也未否认,只定定道:“可带他过来对质。” 谢聿笑,似无意瞥向里间的屏风:“也不必对质,的确,秦凤岭是受他牵连,念及师兄旧情,也只关了他些许时候。顾今朝如今就在水牢里,一个共犯一个从犯,父王已得了消息,不能就此全都放走,师兄愿带走,那就遂了师兄,可带走一个。” 秦凤祤低着眼帘,一手握掌成拳,犹豫片刻,放开了,才是沉声道:“自进秦门,顾今朝三番两次闯出祸事,受些惩戒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我这就带了凤岭回去,也禀明父亲与景夫人。” 谢聿点头,看向老管事:“五叔,送他们兄弟出府罢!” 老管事点头,这就引了秦凤祤往出走,秦凤祤鼻尖微动,从一进门开始,他就闻到了,这屋里门窗紧闭,除了汤药味,似乎还有若有若无的一种极淡的香味。 不过他心急之时,也并未多想。 房门微动,只待秦凤祤和老管事走了,屏风后身影一动,顾今朝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径直走了谢聿面前,扬脸看着他。 谢聿眼底都是笑意,回手将窗推开,院子里还能看见秦凤祤的背影,他脚步匆匆,从未回头。 他回眸,目光当中都是怜悯:“你个小可怜儿,人不信你,也不救你。” 人家是亲兄弟,分明就没有可比之处。 明明就是已经猜到的结果了,可听见他那样说,那样做,心里还是不舒坦。 可以不选她,但怎也不信她?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委屈有之,不甘亦有之。 许是再遮掩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些许失望,谢聿笑意更浓:“是了,人情凉薄,世上事,无非不是如此。说什么情,道什么义,你可知道太傅对师兄的批示说的什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他也不过如此。” 他那样的人,一笑起来,颜色更盛。 几乎是下意识地 ,今朝别开了眼:“世子为难人,只让带一个,他自然要带那个傻货走,我比他机灵,回头再来救我,许是这样。”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给他开脱。 谢聿上前一步,伸手在她肩头按了一按,也是目光灼灼:“若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再回头来救你,你早就万箭穿心了,是以,但凡是排在后面,被衡量过轻重的,那就是不重要。” 今朝不服,肩一动,抖开他手:“情有深浅,我与他才相识几个月,他们兄弟情深,不是很正常么,若是我爹来,你让他只救一个,他当然也是选我了!” 本来她也只是顺口一说,不过谢聿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一样,你爹待你情深,不及前程似锦,即刻让人传话去,你且看看,他可敢登门来救?” 今朝顿恼,可她却也拦不住,谢聿隔窗叫了人,送了信去。 她真是气急,回头瞥见桌上那把牛角匕首,伸手去拿。 手才碰到匕首,谢聿在身后凉凉道:“莫做傻事,五叔看着你呢!” 抬眼,那老管事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屋子,鹰目里带着冷光,正紧紧盯着她。顾今朝只得放手,站直了,长长顺了一口气。 谢聿站在窗边,她也就跟着站了过去:“若讲今朝有错,总得让我知道我错了哪里?世子三番两次故意难为我,如今非留我在世子府,试探人心,到底是为何缘故?” 少年肤白貌美,口气一软下来,真个让人心疼。 谢聿回眸看她,目光清冽:“就是想告诉你,世间本无情无趣,别再那样笑。” 她哪样笑了? 今朝将自己遇见他之后的事情理顺一遍,也毫无头绪,只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他转过身去:“你不要期许太多,林锦堂不会来的,他一个小小金吾卫,除非是不要身家性命了,不然怎敢来闯世子府?” 顾今朝连忙跟上他的脚步:“那我爹他要是来了呢!” 谢聿毫不犹豫:“他若来救,许你世子府信物,即刻放你走。” “好!” 说实话,她既不想林锦堂来,又盼着他来。 自从那个女人进了林家大门,她也一直想知道,她和她娘于林锦堂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不过,坐以待毙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世子行事怪异,她两次进府,都见着他吃药,在山上时也一副厌世模样,似心情不佳。 走了外面院子当中,一树桃花。 忽然想到那个做影子戏的晚上,忙是上前两步,拦住了谢聿:“世子说世间无情无趣,可今朝不这么以为。这世间有趣的事情千千万,有情有义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怕世子没经受过,才不相信,不若给我一个机会,我定然让世子知道,这世上乐子多着呢!” 她恳切得很,可惜谢聿不愿想起那个猴儿,瞥了她一眼与她错身走过。 今朝再想过去,侍卫队拦住了她。 她被圈禁在这院子里,这就坐了石阶上面。 别无他法,也只能等待。 谢晋元临走时候说了,她娘与世子府颇有渊源,不许谢聿伤她,兴许没事。但愿她爹别来,心里这么念叨着,就拿小石头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锦堂始终没有来。 圈圈也不知道画了多少个,越画心里越是空落落的。 脚步声起,锦衣又到眼前, 顾今朝抬起眼来,抿唇。 侍卫队侧立一旁,老管事远远站着,谢聿拿着几枝柳枝,像是随手折下来的,也是随意坐了她的身边,:“真是个可怜儿,这样吧,就像那日,你编个花环给我,这就放了你回去。” 说着扬眉,将柳枝递了过来。 见他神色,是俯视众生的怜悯,他这是赌赢了吗? 不,他没有。 顾今朝并未去接:“我爹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她回眸看着他,那双眼里像有团小火苗似的,这两团小火苗,些微闪烁,四目相对,可少年看了他两眼,又低下了眼帘去。 可真是倔强,谢聿手动,柳枝搭了顾今朝的腿上:“他若能来,早就该到了” 这一搭,顾今朝腾地站了起来,那几枝柳条就像是什么蛇虫,连退数步避开了,低眸看着谢聿,心中那些个不甘百转千回,平复了片刻冷静下来了。眼下,最快离开世子府才好:“一个花环而已,世子想要,我给你再编一个就是。” 说着重新坐回他身边,主动拿过了柳枝来。 她手上动作快,来回穿插编着花环。 谢聿笑,尾指搭上了柳枝:“小可怜儿~” 今朝手一动,柳枝在他指尖扫过,小脾气全都隐藏在小动作当中了:“我并不可怜,世子你才可怜,只怕从小到大,也没个人对你掏心掏肺,没人真对你好,所以才这样戏耍人心。” 谢聿看着她的眉眼,勾唇:“所以,到现在,你还以为他们是真心待你?” 柳枝太长,编了一半,一半拖在地上。 顾今朝嗯了声,站了起来:“是,知道我遇险,我爹会来救我,即使是秦凤祤,也是兄弟情深,只不过我没有那样的哥哥,若是有,刀山火海,也会来救。” 真是可笑,谢聿抬眸看着她,才要起身,院外忽然传来了嘈杂之声。 很显然,顾今朝也听见了。 闷响声声声近,打斗声从外面直接打到了院中,她蓦然转身,只见一人手持长戟,从外到里横扫一片,一头冲了进来! 少年一身宝蓝长衫,长戟狠拄着地是气势如虹。 手里还未编结好的花环,当即掉落地上,顾今朝一脚踩过,快步上前,已是红了眼:“好哥哥,你何苦来趟这浑水” 穆庭宇单手扶戟,目光扫过来,已是看见了她。 眼看着她脸上似无血色,眼也红鼻尖也红,好像受尽了委屈,真是怒意横生:“今朝莫怕,你爹和中郎府众位叔伯已去给你讨公道了,到哥哥这来,二哥这就带你走,看谁拦得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一诺千金 第二十一章 日头明晃晃的, 柳枝就在眼前。 那抹绿叶在青砖上面,显得有些寂寥, 谢聿看了一眼,脸上笑意全失。慢慢站了起来, 起风了,春风吹过脸庞,些微的凉。侍卫队已经提刀将穆庭宇重重围住,顾今朝去而复返, 又来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一脸急色, 这回可是有了底气, 声音清亮了许多:“世子有言在先,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他倒是懂得迂回,言语间也很有技巧,即使是恼着, 说话也让人厌烦不起来,谢聿抬眸望去,那边少年一身蓝衫, 被围住了,也真个是无所畏惧。 顾今朝更近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世子输了, 当愿赌服输。” 烈日暖阳, 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看见自己:“是, 是我输了。” 谢聿胸腔当中, 不知什么渐渐散去了,他别开眼去,轻轻颔首,蓦然转身。 一旁的老管事意会过来,赶紧上前。 “住手,世子府不得喧哗,真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 “” 老管事一挥手,众侍卫还刀入鞘。 顾今朝也赶紧从侍卫队当中挤了过去,她站了穆庭宇的身边,直拉了他一边胳膊:“穆二哥” 他上下打量着她看可有伤处:“伤着哪了?” 她急忙摇头:“我没事,别冲动,千万别轻举妄动。” 很明显是敌众我寡,见她无事,穆庭宇也是怒意渐消,再一细想,只觉事有蹊跷,看着她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把你下了水牢么?” 这事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今朝摇头。 她着急要走,在人群当中,有些看不见外面,只能靠喊:“还请世子信守承诺!” 谢聿远远站着,也看不见他神色,许是得了令了,老管事一挥手,侍卫队侧立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来。 讨价还价这种事,千万不能错过。 顾今朝虽看不见谢聿,却看得见这老管事,她双手抱拳,也十分恳切:“还请伯伯捎带个话给世子殿下,他曾有言在先,如若有人来救,放我离府不说,还有信物相赠。眼下信物不敢讨要,希望伯伯能与世子知会一声,中郎府无意冒犯,穆二哥也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我而已,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还望世子安康岁岁年年。” 老管事轻点头,伸手让走:“请。” 穆庭宇稍有犹豫,今朝推着他,转身往出走:“快走,咱们快走。” 她对穆庭宇连连使着眼色,好在二人默契还在,虽还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回身就走,匆匆脚步出了世子府,二人都松了口气。 顾今朝全凭一口气支撑,刚才在院中,眼看着那么多侍卫蜂拥而至将穆庭宇团团围住,心都要飞出来了,才一出大门,腿一软,差点摔到。 穆庭宇一把扶住,她两手都抓了他胳膊,也是抬眸:“真是胡来,若是真打起来了,拿了你可怎么办?” 他不以为意,单手提着长戟:“那有什么,哥哥陪你下水牢就是。” 今朝扬着脸,心中都是暖意,伸手捶了他肩头,直说他傻,正是要快些离去,背后突然又传来了那老管事的声音。 “公子留步,落了东西了。” 这老管事可真是,走路没有声音,顾今朝下意识转身,这人已到了背后。 他双手捧着一个牛角匕首,微弯着腰:“世子应公子的信物,特地让老奴送来的。” 本来就是一个弯腰驼背的人,这么看更奇怪,伸手将匕首拿了起来,今朝哦了声:“世子果然信守承诺,多谢伯伯,那我临走时候说的事,他可是应了?” 老管事点头:“放心,世子既已答应,不会无中生事。” 他这样的人,哪能全信,顾今朝只想快些离开,收了匕首就要走,才一转身,不想人又叫住了他。 “顾小公子” “嗯?” 她站住,不明所以。 老管事盯着她的眉眼看了又看,最后那沉沉目光还是落了她手中匕首上 ,好半晌才说:“此乃世子信物,千万收好,若有急事,可来世子府寻求庇佑。” 寻求庇佑就不必了,不找她麻烦就千恩万谢了。 表面功夫做足,今朝再次谢过。 老管事转身离去,穆庭宇直看着她手里的匕首:“这是什么?” 她随手挂了腰间,才要说是秦凤祤的匕首,突然拍了他,推着他快走:“我爹和众位叔伯都去哪里了?他们去哪里给我讨公道了,千万别把事情闹大了啊!” 二人快步走,穆庭宇回头张望了下,发现是真的没有人跟着,才是低头:“只是你爹,你爹他急着去堵谢晋元了,并没有众位叔伯的事,我那么说当然是虚张声势,虚张声势你懂吗?” 幸好,幸好。 就算她爹去找晋王爷也没什么事,都说了与她娘颇有渊源,应当也不会难为林锦堂的吧。 二人边走边商议了下,先去找林锦堂,省的节外生枝,之后再回秦家。 一时间街上也无车马,只得徒步,二人并肩而行。 想着今日凶险,还心有余悸。 快步走过世子府这边街口,今朝又是瞪他:“搞什么虚张声势,你一个人能打得过那么多侍卫?” 少年耸肩,并不在意:“哪里顾忌到那么多,他抓了我下了牢才好,中郎府正好借此到圣上面前参他一本!” 真是年少轻狂,有情有义好儿郎。 谁说这世上没有人真心待她,想起来就想笑,顾今朝狗腿地跟着他,眉眼弯弯:“穆二,你今天真是,堪称神勇,简直就是话本里的天降奇兵,是这个” 说着双手举得高高的,给他竖起大拇指来。 穆庭宇瞥着她的笑脸,扬眉:“哪个天降奇兵,我怎没听过这个话本?” 今朝鼓起双颊,学着粗狂模样,甩着胳膊大步向前,到了前面,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一掐腰,假意仰面哈哈地笑:“歧西神月族是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她学着戏班人走路,可笑至极。 少年实在忍不住,大笑:“你这小身板,不像。” 顾今朝对着他直摇手指,怪腔怪调:“不不不,穆兄不要以貌取人,那对方将士也有一人,如此瞧人不起,神人操手上前,拽衣摔之,当真是卫顿如断鸳,出十余步扑地不起,如此其神力,众人皆惊之。” 一听她将自己比作神人,穆二更是扬眉:“这么说的话,也不枉哥哥来一回,这等英姿想也世间少有,等等你说那个神人他长什么样子,可有你哥哥我模样俊秀?” 顾今朝还在他面前倒退着走:“嗯,你们长得差不多吧。” 穆二快步上前:“一样俊秀?” 她飞快吐了下舌尖,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身长目凶,无人敢直视,因为长得丑,一千敌人先吓退五百哈哈!” 说完,长戟带着风扫了过来,她转身就跑。 二人笑闹,先回了中郎府报了平安,见林锦堂还没回来,赶紧让人备了车马,直奔皇宫去了。穆庭宇借他爹的口托了人,可惜的是,只打听到了丁点消息。 说是谢晋元早出了宫,林锦堂也是打探一番就走了。 没有找到人,赶紧回还,二人分头走。 穆庭宇四处寻找林锦堂,顾今朝回秦家报信,她也怕秦凤祤那边有什么动作,再起波澜,一路疾奔,到了秦家,门口小厮见了她还直问怎么这么早下学了。 显然,家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问起秦凤祤兄弟,只说秦凤祤将弟弟送回来之后就离府了,不知去向。秦淮远和景岚都未回来,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往哪里去了。 正是站在秦家门前,马蹄声由远至近。 顾今朝转过身来,一抹白影疾驰而来,秦凤祤风尘仆仆,到了面前看见她了,也是飞身下马。他鞋底都是泥,白衣衣摆处也多是脏污,有草色,有暗污的血色,像是泥地里打了滚似地。 她这身青衣,都要比他干净了。 扬脸看着他,眨眼:“兄长这是掉泥坑里了?” 秦凤祤顾不上牵马,大步上前,双手扶了她两肩,也是上下打量着她:“怎么回来的?可是我爹回府了?世子可有伤你?” 她轻摇头,统统摇头。 他上下见她并无伤处,也是松了口气:“怎么回事?凤崚说你们在路上被人截走的,怎么说你们冲撞了世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真没有难为你,也没有伤你?” 今朝想了下,肩一动,躲开他手:“他若是真是伤我,真是难为我,兄长现在来问,是不是有点迟了些?” 她扬着脸,就那么看着他。 语气淡淡的,似并无责怪,只在陈述事实。 秦凤祤脸色顿变,片刻,他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她:“凤崚性直,你比他要机灵百倍” 话未说完,已是哽住。 顾今朝一脸正色,等了片刻,见他没再说下去,也一本正经嗯了声:“对,我是比你弟弟机灵,此事也因我而起,就是当着我的面,我也会让你带他先走,你说的没错。不必内疚,是世子故意挑拨离间,故意难为你,他这个人,真是处处令人生厌,坏透了。” 她若流露出半分不快,他或许还有话说。 越是这样,秦凤祤越是无话可说,心中一片柔软:“回府之后,我即刻出城上了山,可惜没有找到我爹和太傅,现在你既已回府,那便好了。” 今朝闻言便笑,不知为什么,这时候特别想她爹。 小时候每次在外面打了架,每次回来,林锦堂总是要说,不能就这么算了,念及那个男人,她恍惚笑笑,口中说着没事,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伸手自腰间解下了那个牛角匕首,这就递了秦凤祤面前去。 “兄长的匕首,还与你了,我还得去找我爹。” 这匕首,换了秦凤崚回来,此时却由顾今朝还了他。 秦凤祤随手接过,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可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牛角匕首上,日铭已变成了月,他似不敢置信,又仔细看了看。 顾今朝才是要走,他忙是叫住了她:“这不是我的匕首。” 茫然站住,今朝抬眸:“什么?” 牛角匕首又放回了她的手里,秦凤祤目光沉沉,定定道:“这匕首本是一双,太傅赠与我和谢聿,日月相对,这是他的那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花房往事 第二十二章 这个时间, 花房更热。 景岚才在铺子里回来,近日花儿开得正盛, 可以制茶的已经所剩无几,这个时候正是做花糕的好季节,京中不少小姐夫人们都很中意。 晌午时候, 丫鬟和采花女都去歇息了, 景岚坐了木桌旁边, 正在品茶。 花房闷热,也没有别人, 她脱了外衫,里面只着兜衣,露出一截小蛮腰,可见肌肤雪白。天气炎热, 花房的窗开着,门也开着, 只门帘放下来了。 她从来也不在乎别人眼光, 若不是为了今朝和容华, 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门帘微动,以为是丫鬟进来了,也不以为意。 脚步声停在身后, 景岚回眸, 男人一身官服, 目光灼灼:“花房只你一人?怎个连个别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身形颀长, 走了桌边, 径自坐了下来。 景岚扬眉:“王爷政务繁忙,怎么想起来我这了。” 说着,一手捞过旁边的外衫往身上一披,两只胳膊这就伸了进去,腰带随手系上,她伸手来给他倒茶,倒好了,推了他的面前来:“来,尝尝新调的花茶,看看花香重不重。” 谢晋元低头,也是扶着茶碗。 她这里,就连茶碗,都和旁人的不一样,他抬眸,看着她:“怎么,不是说你们那里天气热的时候,人人都穿着暴露么,见了本王,急着披了外衫干什么?” 景岚淡淡一笑,一手在桌上也是点了点:“王爷见谅,实在是和林锦堂在一块习惯了,他醋味大,看不惯我这习惯,世人也看不得,便改了。若是未成亲呢,许还能自在自在,如今进了秦门,还是避嫌才好。” 她说起避嫌,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 谢晋元眸光微动,薄唇微动:“避嫌干什么,听说你又置了一所新宅院?怎么?才成亲数月,便准备好后路了,这是准备离了国公府了?” 的确,景岚偷偷置了一院新宅,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也无意去问,只是笑:“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嫁进国公府,也算各取所需。王爷也知道我这个人吧,就爱胡思乱想,先留了后路,总好过事到临头再犯愁,对吧?” 她笑意浅浅,妆容精致。 什么时候看见她,她都要命的媚。 谢晋元别开眼去:“好歹也做过露水夫妻,无需遮掩,秦家不如意了?谁惹你不痛快了?” 好吧,景岚笑意渐失,将茶壶转了一转,才是看向他:“不痛快是有,但是还不至于过不下去,只要他不触及我的底线,还能凑合,多谢王爷惦记了。” 他见她不松口,也不再追问:“当年你执意嫁了林锦堂,也是这般模样,如今又进了秦门,也不如意。这一次,若是再有变数,不若来世子府,当年应承你的事,还作数。” 景岚单手托腮,对着他眨眼,实在忍不住笑意倾泻:“不,当年都没有去,现在更不会去,我去世子府干什么,上赶着让你扒我的皮?这些年没攒下什么了,还要给今朝留些家底的,王爷少打我主意,多谢你这好意了。” 提及顾今朝了,谢晋元想起了那少年模样,见她拒绝也不恼。 端起茶碗,茶香四溢。 抿一口,真是个别样的苦,放下了,也是目光浅浅:“真是人如其茶,看着美看着香,真品到口腹当中了,却是个苦,景岚,你真是有毒,品不透。” 景岚略一低头,仍旧一脸笑意:“多谢夸奖,受下了,说吧,到底来干什么了?” 他细品着茶,半晌也没再说话。 茶碗空了,放了桌上,才是开口:“无事,刚好路过。” 好一个刚好路过,她又给他添了一碗茶:“既然无事,那就再喝一碗茶吧,许久没有见过,时间过得可真是个快啊!” 二人是各有心事,双双喝茶。 片刻,谢晋元起身要走,景岚也是来送,出了花房,外面还停着世子府的马车。二人并肩而行,日头偏过晌午,映着他们的影子,交缠在了一起。 景岚站住,无意上前:“外面真是个热,恕不远送。” 花房比外面还要热,谢晋元明知是推脱,也嗯了声,才要转身,一人骑马而来,瞧见他们站了一处,那双眼睛都快要飞过来了! 林锦堂一路疾驰,到了花房门前,一下跳了下来。 到了谢晋元面前,非但没有上前见礼,反而来扯他衣领:“谢晋元!你来花房干什么!” 谢晋元侧身避开,也是冷淡:“你有脸问?既已娶她,缘何闹到这般地步?” 林锦堂心底记挂今朝,只是怒目以对:“今日我不与你论这个,我儿今朝,说是冲撞了世子,被你那个好儿子给下了水牢了!” 景岚本来不想看见他,已经转过去要进花房了,听见此言顿时抬眸:“怎么回事?” 林锦堂忙将传话的那人说的,说了一遍,大意也是如此,说顾今朝当街冲撞了世子,被世子抓进了世子府,给下了水牢了。 景岚又看向谢晋元,磨牙:“可有此事?” 男人却笑,白白瞥了眼林锦堂:“哪里听来的,先不说谢聿被禁足在世子府中,不得出府。就是府上,也从来没有什么水牢,可笑至极。” 林锦堂也是怔住:“没有水牢?” 谢晋元瞥着他:“连水井都没有一个,何况水牢,不过出府之前真是见过顾今朝,只说请来的,并无什么冲撞,水牢更是无从说起。” 话虽然这么说的,但还不能全然放心。 他也是上车告辞,景岚见他亲自去查,很是放心,转身进了花房。 左右无人,林锦堂紧随着她身后,也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女人坐了桌边,正拿着小夹子夹着花瓣,仔细分开花瓣当中的花蕊。 她微倾着身子,外衫滑落,露出半个裸肩。 他光只看着,不敢上前,悻悻的侧立一旁,垂了两手,就乖乖地看着她。 景岚头也不回,继续调茶:“你来干什么?” 林锦堂忙是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半个身子都笼在了阴影当中,她似听见脚步声,回头瞥他一眼,他立即后退,站在距离她三步开外的地方。 “到处找寻不到谢晋元,实在泄气,到你这来碰碰运气,不是故意来找你的。” 景岚嗯了声,也不以为意:“行了,他回去了,今朝多半不会有事,你也回吧。” 林锦堂一动未动:“他来干什么?你们不是不走动了?孤男寡女的” 话未说完,景岚手中的小木头夹子已经啪嗒摔在了桌上,她蓦地站了起来,怒目以对:“说的是,孤男寡女的,的确不相宜,如今你们陌路,林教头请回吧!” 说着盯着他眉眼,一步一步走近。 在他面前,她已属十分娇小。 可他仍是下意识后退,一脸菜色:“我那时说的气话,你就别放心上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别气了,你现在杀了我都成,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景岚断然回绝:“不能。” 她走到门口,抬脚将门帘勾着甩了起来,伸手接住,下颌一点,示意让他马上就走。 林锦堂见她发了脾气,非但不走,还站了她的面前来:“夫人” 夫你个头! 景岚回头瞥见墙角放着一个扫把,随手抄了起来,这就照着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林锦堂一手横在头顶,别开脸去,还直嚷嚷着:“别打脸别打脸!” 胡乱打了一气,景岚狠狠摔了扫把:“赶紧走,听见没有?” 林锦堂见她动作,以为她还要打他,本来要躲,肩一动发现她双目通红,更是近了来,站着让她打:“你想打就打,什么时候能听我说话我再说,真的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现在春香快要生了,我都一点也想不起来!” 景岚哪里听他那个:“简直说笑一样,孩子都快生了,你说你想不起来,好,就算你想不起来,我且问你,这孩子你留是不留?” 林锦堂顿时跟咬了舌头一样,哑口无言。 景岚嗤笑出声,就像看一个笑话一样看着他:“今年生辰真是扫兴,秦淮远也有个女人找上门来,与你不同,你是身边的丫鬟,他是从前的相好。就连他也知我容不得,将人送走了,孩子是什么的结果那是他的命,你却是放不下,对吧?你需要自己的孩子,甚至期盼那就是你的孩子。府衙休夫,嫁入秦门,我没给你选择的余地,因为对于你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林锦堂也是红了眼:“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娘还在高堂,若能生养,哪里有这些啰嗦事,我只想有个孩子也能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谁想到走到如此田地。” 过去事,多说无用。 景岚再次站了门口,示意他快走:“就是能生,我也不会生,拿我身家性命来赌你们男人的一心,赌不赢。” 伸手来挑帘子,一副淡然模样,她已是平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神色。 林锦堂还不想走,自她成亲以来,日日都是煎熬,如今可得了空,能见上一面,自然留恋:“既是恼了我,那也不能随便嫁人,今朝和容华可适应了秦家?虽说他家已有二子一女,但那国公府,也是大家。若知道你不能生养,保不齐又作什么,真要敢待你不好,赶紧离了他!” 那些与他何干? 景岚无意攀谈,她耐心渐失,才要将帘子挂起,冷不防撞进一双黑眸当中。 顾今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半天,听到多少,母女四目相对,没由来的,景岚避开了眼,回头瞪了林锦堂一瞪。 林锦堂可是又惊又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来拍她肩膀:“那个什么世子,没难为你吧?” 若是平常,自然愿意同他亲近,此时他这大手才一碰到肩头,顾今朝已然侧身避开。 让进也不进,她脸上半分笑意也无。 “什么叫不能生养?我娘不是生了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春风拂面 第二十三章 日头已经偏了过去,花房真是热得要命。 林锦堂和景岚看向了彼此, 随即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二人齐齐将顾今朝拉入花房, 一左一右,侧立两旁。时值晌午才过, 林锦堂擦着额角汗意,直说着花房太热。 景岚将女儿拉到桌边按着坐了,亲手给她倒水:“尝尝娘新调的茶,特别去暑气,就是有点苦,怕你喝不惯, 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甜食,逮到甜的总吃不够快尝尝。” 顾今朝无心喝茶,回头看着她那个半路爹爹:“我怎么听见你说我娘什么, 什么不能生养?她怎么就不能生养了, 她不能生养, 那我是哪来的?” 林锦堂也上前两步,景岚瞥他一眼,爱答不理的:“听他混说,赶紧走, 以后别再来了!” 他嗯了声, 却是未走:“今朝, 今个怎么去了世子府了, 有人送了信儿去中郎府, 说你冲撞了世子,被下了水牢了,这怎么回事?” 今朝瞥他一眼,长话短说:“说来话长,反正没有那回事,闹乌龙了。” 听见她这么说了,林锦堂又想起了书院的事来:“那书院呢,怎么的,有人欺负你了?” 她也是轻描淡写:“嗯,都过去了。” 林锦堂脸上顿时愤恨起来:“不能就这么过去,你回书院,可还有人拿此事说你?现在可还有人欺负你?” 不见的时候,想他。 见了之后,伤心。 顾今朝一时将疑惑放了心底,站了起来:“爹在乎吗?有没有人欺负我,爹你在乎那个吗?” 她在别人面前,都是少年做派,唯独到了他的面前,可有女儿姿态,仰脸看着他,目光也是咄咄逼人,一手在袖口握掌成全,隐忍得很。 自己女儿什么模样,自己知道,顾今朝轻易从来不哭,在自己身边,也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眼看着她眼底又泛红,林锦堂胸腔当中,多少东西全都拧巴到了一起。 也是嗯了声,万千愧疚:“竟说傻话,爹不在乎,谁在乎。” 这些日子以来,经受的所有委屈全都涌上了心头,她克制又克制,看看她娘,又看看林锦堂,到底还是克制不住,抿住了唇。 胸前些微起伏,好半晌才开了口:“我小时候,你就说,我们一家人长长久久在一起,既是这般在乎,为何我做不了你儿子。你林家需要血脉相承,我娘又气又恼,怕是多少年父子相伴也比不过天生骨血,以后做不到就不要说那样的话了,我想我和我娘的心也是一样的,你是个好人,不能无后。” 说着,她拉过娘亲手来,狠了心不再看他,拥着直往外走去。 穆庭宇四处寻找林锦堂,后来有人看见他骑马往这边来了,她一猜就是来了花房,赶紧追了来。马车还停在外面,母女两个都上了车,依偎在了一起。 林锦堂大步追了出来,也到了车边。 隔着车帘,景岚也是淡淡地了:“气也撒了,骂也骂了,林锦堂,从成亲那时开始,我就说过,我要是走了,就别挽留,没有必要。一般的事情不触及我的底线,我都还好,一旦过了线,那再无转圜余地。” 顾今朝转身靠了她的肩头,她伸手将女儿拥住。 林锦堂一手扶了车窗之上:“那” 景岚听得真切,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来,所以当时离开林府时候还和你吵了架,现在想起来很后悔。锦堂,好聚好散吧,你和秦淮远不一样,我随时能离开秦府,但是你,见了还是伤心,所以还是不要再见了,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你生你的孩子,我和今朝这就走了。” 说着她让车夫赶车,也靠了女儿身上。 吵架时候说的话,怎能作数,林锦堂上前两步,心如刀绞。 他也没想到,景岚说离就离,说嫁不足月余就嫁入了秦府,来时候还想不知她气消了没有,好生哄着,打他骂他,光只受着,不气了就好。 此时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才明白过来,人是真走了。 随之,他当珍宝一样的女儿,也走了。 马车些微颠簸,车上只她们娘两个了,今朝才是凑近了景岚的耳边:“他为什么说你不能生养?你和他成亲那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一儿半女的?” 景岚就知道这件事并不能轻易糊弄过去,也就笑了:“开始的时候,忙着挣银钱,林家的那宅院,那时候还是租的,林家老太太看不上我,主要原因就是我嫁给你爹以后,没有生孩子。可我那时候忙啊,就避讳了些,自然无子,后来有些心思惦念这个事了,你爹就出事了。” 顾今朝知道,不是她娘的错,忙是安抚着:“他们不知娘的好,不是娘不好。” 景岚才不以为意,光是轻拍着她的肩头:“七年了,他给了你父亲的疼爱,我给他留下那宅院,好聚好散,这没什么的。” 看似回答了,实则还是把话茬岔开了。 今朝没再追问,光是和娘亲在一起,就足有安全感。 片刻,景岚也想起了世子府的事,推了她起来问她,去世子府干什么,闹了什么乌龙,自己女儿什么脾气她了解得很,无缘无故,怎么也不能去冲撞世子。 顾今朝这次是毫无保留地,将近日发生在她和谢聿之间发生的所有事,都讲了一遍。她几乎是咬着牙的,说此人可恶,也不怪他体会不到人间直情,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丁点招人喜欢的地方,谁能掏心掏肺对他好? 一听是谢聿,景岚顿笑:“不会呀,那孩子至少长得很好看啊!” 今朝一下坐了起来,瞪了她:“娘!看人怎么能光看表面!” 景岚更是笑得厉害:“你这是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还见过他的,那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小的时候还见过他? 顾今朝不敢置信:“我怎么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他?” 景岚双手合十,学着孩童扁嘴说话,在女儿面前眨着眼:“七八岁?还是八九岁?那时候你成日黏着我,我去世子府曾给他配过药,人家都不想理你的,你非说人家长得好看,想让他当你哥哥。就这么求的,搓着手,好哥哥长好哥哥短的,说最喜欢哥哥了诶呦现在想起来,你也是真没良心,回头跟穆二玩了一起去,没两天就把人家给忘了。” 竟然还有过这种事,今朝按下景岚的手,可不让她再学了:“我不记得了,不记得的事还说什么,再说你什么时候去过世子府,我怎不知道?” 景岚想起女儿小时候的模样,越想越是觉得可爱,忍俊不禁:“起初去过几次,因和谢晋元有些渊源,帮他给那孩子调理身子,后来你爹嗯就是林锦堂他不愿我去,就不再去了。” 当年事,她说得都轻巧,没想到她小时候还见过谢聿,低眸想了下,还是毫无记忆,想到现在他这般性情的,狠狠打了个冷战,可不想再沾他的边了。 一路说着话,景岚也说理当去中郎府谢过,母女两个都把穆二夸了个遍。 提及秦凤祤兄弟了,景岚也是劝慰着她:“别在意那个,倘若非让我选,让你爹选,让穆二来选,哪个都选你,所以情之所长,在于人。那是秦凤祤亲兄弟,他怎能舍得,若是舍了,只怕也不能信,违背道德情理的事情,多半都是假的,更见人性。” 今朝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 她娘又说:“你好好和秦凤祤相处,他为人兄者,我见他气度算是个好的,真心待他,他也定会回付真心。若是半个心也换不回,那时候估计娘也早带你走了。” 她继续点头:“嗯,我懂。” 景岚拥了她过来,双唇就在她额头上面狠狠亲了一口:“娘的好今朝,什么都懂得,真希望你一辈子都这般豁达,长大了也不受情苦,哪个待你真心好,你再喜欢谁。谁不喜欢你了,你都能转身就走,那时候,你就真的明白了,人心易变,但是,也不全是假的。好多人都是,跟你好的时候,是真的跟你好,真喜欢你,不跟你好的时候,那也只是他遇着更喜欢的人了,别在意。” 虽然还有点懵懂,但是她娘说的话,总是对的,顾今朝点了点头。 与景岚依靠了一起,母女两个也是温情。 马车到了秦家门前才停,才一下车,秦凤祤听说她们母女回来了,先是迎了出来,他早已换上了干净的白衣,脚步匆匆,站了石阶上,先对景岚唤了声母亲,今朝也上前见礼,以兄长相称。 景岚点头:“你父亲可回来了?” 秦凤祤侧身,迎着她们往里走:“是回来了,正等着母亲和今朝呢!” 景岚笑,推了今朝先走:“等着我们干什么?” 风轻,云白,进了秦家大门,过堂春风吹拂在每个人的脸上,秦凤祤瞥见今朝,她腰上挂了那个牛角匕首,此时走在一边,乖得不像话。 不由就多看了一眼:“父亲听说了世子府的事,特意请了老太傅来,说请他收今朝为关门弟子,以镇福润。” 顾今朝蓦然看过去,冷不防走了长廊的头上,差点撞了柱子上面。 “诶?” 这是因祸得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天生贵胄 第二十四章 顾今朝洗了手脸,正发换衣, 依旧一身青衫。 秦淮远亲自带了她, 去堂前拜见老太傅, 景岚却去往书房,叫了账房过来对账。 自从嫁进秦家,还是第一次问账。 账房先生将平时用度都报了一遍。 来宝在旁轻轻打着扇,景岚靠了椅背上面, 拿了账册翻看着:“还有什么?这账上数目明显不对, 除了日常还有什么,今个多支了二十两, 寻常百姓一年才多少银钱,怎么回事?” 账房先生忙是低头,这才要报账, 书房门响。 来宝前去开门,秦凤祤缓步走进,他走到景岚面前, 当即撩袍跪下:“今日事出突然,还未给母亲请罪。” 秦家注重礼数,注重忠君孝道。 若是平时,景岚不喜这个,早让他起了,低眸看着他这一身白衣, 似凡尘不染, 勾起她浅浅笑意来:“凤祤何罪之有, 何故来我面前请罪?” 秦凤祤低着眼帘:“我先带凤崚回来的,独留今朝在世子府涉险,为兄者,不能一碗水端平,特来母亲面前请罪。” 他白衣似雪,看着扎眼。 景岚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嗯了声:“道理上讲,不能要求你把她和凤崚一起看待,若是让我选择,如果非得二选一,我也会只选我儿,立场不同这不能怪你。但是此事若非论起来,我这当娘的心里也不舒坦,厚此薄彼这种事,的确令人伤心。” 秦凤祤轻点头:“是为兄者错。” 景岚瞥他一眼,轻描淡写地应了:“起来吧,儿郎膝下有黄金,我不喜欢我的儿子总是跪来跪去。” 他当即站起,侧立一旁。 账房先生拿眼睛直瞥着他,景岚手在桌上点了点,看他一眼:“继续,还有什么,除了日常的吃穿用度,还有哪些超支的。” 当着秦凤祤的面,账房支吾了起来:“呃” 景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在秦家管账多少年了,如今支着我的银钱,说着谁的话?你看他干什么?他让你糊弄我了?” 账房忙是摆手:“没有没有!岂敢岂敢,大公子向来不问账的。” 景岚:“那就说!” 账房只得照实说了:“崚哥儿受了惊,老太太院里的丫鬟桃儿来支了五两银钱,请了老大夫来,开了许多补药,后来老太太传了话来,说是老家的那一家子来了,安顿下了府里,又支了一些。” 景岚顿时抬眸:“老家的那一家子?哪一家子?” 她看向凤祤,秦凤祤也是皱眉:“叔婶原来在老家,说是投奔了来,没想到祖母前脚回了京,他们这么快就跟了来。” 景岚哦了一声,她不在府中,不知这些。 老太太支了银钱,显然是充了脸面,别开脸去,又看向秦凤祤,非要敲打敲打他:“听见了?老太太也知道崚哥儿受了惊吓,支了银钱去请了大夫。我儿是后带来的,若是我掐了银钱,偏我儿锦衣华服,补药一把把的,你们破衣啰嗦,你们怎么想?我儿费尽心力攒些银钱,统统拿去给湘玉买了首饰,她是真心相待,拿你们当了亲兄,若是半大子都换不来,你们未免也太寒她的心!” 厉声厉色,先是责备一番,抬眼看着秦凤祤那般神色,已有愧色,又是叹息,动之以情:“凤祤,你们兄弟出生之后,好歹亲娘还在,父亲祖母都喜爱你们,衣食无忧,受尽宠爱。我们今朝,你可知道为何给她起名叫今朝的吗?” 凤祤看向她,已然动容。 景岚拿出帕子来,转过身去在眼角旁擦了擦,她并未落泪,也把眼睛揉得红了些:“她生于大火当中,我用布条捆着她在胸前,后面背了她姑姑,拼了命也躲不过逃不出,若不是天降大雨,只怕都没命了。逃过一劫,外面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我和她姑姑抱在一起,举了破衣为她遮雨。那时候乌云散尽,我就想,什么是福什么是命,自己会享受就是福,暴雨疾风,只要守得云开,珍惜当下,那就是天命,是以取名今朝,希望她日日欢喜,岁岁有今朝。” 再回眸,双眼通红:“先在林家,林锦堂也是疼她的,如今在了秦家,只愿你们也多疼疼她” 秦凤祤出身书香门第,向来儒雅,景岚若是强硬,断他秦家用度,或还有几分不平,此时她一副柔弱之态,更像无助的普通妇人一样的,更叫人多了几分怜惜。 “母亲放心,”他自然更添愧色,“兄弟如手足,日后定护好今朝。” 话尾一收,景岚也是安抚两句,让来宝送了秦凤祤出去。 她那眼泪瓣到底也没挤出来,账册翻看两页,也懒得翻了,看了眼账房先生,将账册推回了他的面前:“今个就给足老太太脸面,私下你知会一声,紧着些,赶明儿再这么用,怕是要入不敷支,但凡再有这样的事,需问过我再支。” 账房连声应下,忙拿了账册出去了。 来宝送了秦凤祤回来,继续给景岚打着扇,书房的窗开着,院子当中桃树满枝的花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主仆两个都望着外面,一时都看得入了神了。 片刻,秦淮远往这边来了,来宝怕她没看见,叫了她一声:“主子,秦大人找你来了。” 景岚嗯了声,忙把帕子又拿出来,在眼上又揉了揉。 她是忽然想起了,初见秦淮远的那日。 离了林家,是在自家的当铺遇着他的,他想赎回亡妻的首饰,奈何银钱不够,只得一件件的往回赎,也只道此人情深意长,没有妾室通房,干干净净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秦淮远推门而入,瞧见她果然在书房,也脚步匆匆,往这边来了。 景岚坐着未动,他摆手让来宝先下去,站了她的身侧来。 景岚仿佛没看见他一样,非但不理他,还偏脸过去,不看他。 秦淮远忙是揖了一揖:“夫人莫恼,秦生给夫人见礼赔罪了。” 景岚见他动作,才转过来一些:“我过生日那天,女人找上门来,虽然是从前与我无关的事,也当真扫兴,老太太不喜欢我,却喜欢花我的银钱,我儿今个又受了委屈,七七八八加起来,都是减分,我看你这分也快要减没了,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她在他面前,鲜少发脾气。 这般冷面,也是头一回,秦淮远也是拉过椅子,坐了她身边。 牵了她的手,握住了:“既然说了,今朝必当亲子,一定做到,今个特意请了老太傅来,若有缘分,收了他去,与太子世子同门,也是个保障。” 景岚回眸,拿那双红眼睛瞥着他,才露出了点一点笑意来:“好吧,给你加点好,我再品品。” 秦淮远也是含笑,伸手在她眼底轻抚了下:“嗯,日后都不让你费心。” 景岚笑,突然又想起来了:“老太傅能这么随便就收她吗?要都这么容易,他门下得多少人了?” 秦淮远轻轻颔首:“这得看她自己,凤祤之后,凤崚也曾见过,可惜他三门未过,未入眼缘。” “三门,那是什么?” “入门考题,过三即可。” 自己儿子,终究没舍得说他笨,说未入眼缘。 可就是这么一说,景岚也明白过来了,她扬脸便笑,满眼得意:“我儿向来很有眼缘,这个不必担心。” 房门紧闭,顾今朝此时跪了堂前,才是跪拜过。 老太傅年纪一大把,此时胡子花白,却不见老态。 他才问了卦象,此时得了签,低眸看着她,眼帘微动:“上前来。” 今朝乖乖起身,慢慢走了他的面前来。 老太傅让她伸出双手,她依言摊开双手,微举了些。 他依次看了看,才是抬眼:“你这孩子,也是难得,左手功,右手贵,天生贵胄,老夫看了卦象,也是清奇,或许天命如此,你入我门下,想学什么呢?” 顾今朝这是被人赶鸭子上架送来的,她并无功名之心,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道:“太傅说我天生贵胄,我怎么不觉得呢,准得像太子世子那样的,才是天生贵胄,我一介小儿,真有天命的吗?” 她几分笑意,见了他从无惧色,坦然得很。 眉眼如画,倒是个好模样。 打眼一看就令人喜欢,老太傅轻颔首:“老夫过眼之人,无错处,太子有他的天命,世子也非贵胄,若讲一个贵,只你承得,你若不明白,就当是什么,天下人都饿得嗷嗷直叫,你也吃饱一碗怀揣一碗,这样的。” 今朝更是笑:“多谢太傅吉言,这个天命我喜欢。” 她娘总是说,这年头的老夫子都教仁义道德的,不必太当真,她秉着尊老爱幼的心,其实未太当真,自然更多自在,无得失心。 老太傅只捋着胡子,频频点头:“老夫也喜欢,所以,愿你能过三门,得师生之情。” 今朝不明所以:“三门,那是什么?” 老太傅摆手,书童拿了卷轴过来,才要铺上,有人敲门。 秦家人送了人来,告退,来人双手托着长方锦盒,进门便跪:“世子得知太傅在秦家,特意让老奴送来薄礼,还请太傅过眼。” 那世子府的老管事,一路跪行到面前,将锦盒呈了上来。 书童伸手去接,因为太重差点失手。 抱了桌上,打开锦盒之后,才又退立一侧。 老太傅嗯了声,责令来人退下,老管事恭恭敬敬磕了头,才转身离去。 锦盒上面一封书信,老太傅拿了出来细看,露出下面的东西来,顾今朝在旁看见,不由侧目,然后怔住。 齐齐整整放着她做的的那些锦册,因是单数,露出一个豁。 不等她作何反应,老太傅已然拿了一册,打开了来。 看了两眼,又看向她,目光在她腰间的牛角匕首上轻轻扫过:“奇门遁甲,你能做多少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日日欢喜 第二十五章 奇门遁甲, 听起来就十分玄妙。 顾今朝坦然看着老太傅, 然而,什么是奇门遁甲, 她还真是只知道毛皮。 只得如实相告, 老太傅让书童拿了两个软垫放了地上,让她与之席地而坐,二人当中摆了一个八卦奇门甲图, 摊开了来, 他耐心与她讲解着:“三奇,八门,六甲,甲为贵, 隐遁与戊c己c庚c辛c壬c癸六仪之下。你这册上, 排兵布阵,很是精巧,用子大胆,生死同门,便是奇门用法。” 她完全被八卦奇门甲图吸引住了,倾身细看:“我爹教我布阵时, 很是简单, 我是喜欢摆弄, 后来去营地两次, 很容易就破了他们的阵法, 如此自己做了许多小阵, 但比起这些局面来,似乎不值一提了。” 太傅点头:“奇门遁甲四千九百六十局,但是无论多么精妙的阵法,一如你这生死同门,也会有纰漏败坏的可能,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变数。” 那八卦图在她眼里,已经转了起来。 顾今朝两眼放光,两膝一动,规规矩矩跪了老太傅的面前,伏身下来:“请太傅出题,今朝愿为太傅门下精学奇门!” 老太傅瞥着她:“既如此,那便限你三日时候,破百局,如能做到,便收你入门。” 顾今朝大喜过望,抬头便笑:“还请太傅指点一二!” 老太傅见她笑颜,也是勾唇:“也别高兴太早,三日百局,并不简单。” 想也不简单,今朝忙是讨价还价起来:“那太傅为何非要定在百局,三日的确仓促了些,今朝才懂得一星半点,只怕来不及。” 老太傅:“你这孩子,倒是知道变通,不过只需掌握生死门,便是简单。” 好吧,顾今朝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先人可有破过?” 老太傅点头:“世子谢聿,先你之前,一日便破了。” 顾今朝:“” 她单手抚额,真是不想和他有半点的交集,老太傅指了三奇八门与她细细讲解一通,今朝也是聚精会神,不敢分心,从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谜题,如今也是霍然开朗。 她记忆超群,看什么向来都能过目不忘,老太傅讲解的话从不讲两次,低头看着八卦图,牢牢记在心里。 不知不觉日头偏了西,外面天色渐暗了起来,老太傅让书童开始收拾了卷轴和八卦图,锦盒送还与今朝,他每一册都看了,赞不绝口。 夸得她实在不好意思了,上面与秦凤祤相似的字迹也无人在意,写的那些诗词也不打紧的一样。 时候不早了,秦家摆了家宴,秦凤祤前来相请。 他和今朝站了一处,目光也在那盒锦册上面扫过。 老太傅最后收那封书信时候,也瞥了他一眼:“谢聿已经让人传了书信来,说明了今日事,一切缘由皆因老夫而已,你们,今个便是做了死门当中的一个棋子。” 今朝抬眸,不明所以。 今日事? 谢聿不是在针对她的吗? 秦凤祤也是怔住,随即,老太傅叹了口气,回身坐下:“三年前老夫曾在凤凰山设过一阵,并应承过此阵者,可留山上研学。谢聿年少轻狂,与凤祤,太子李煜同闯凤凰山,过阵之时,凤祤清正,心甘为饵,李煜仁厚,多有爱护之意,也落了阵眼,唯独谢聿左突右进,后挟太子来到老夫面前,后被驱逐下山。” 顾今朝有点不明白了:“既然他闯过了阵法,为何又被驱逐下山了呢?” 太傅顿了片刻,才是说道:“此子命中带煞,桀骜不驯,心高气傲,功利心太重不分是非,闯阵时不计得失,因弃凤祤无情,是以未过生门。他今日故意将凤祤牵连过去,你二人犹如闯阵之甲,凤崚为饵,世子府便是死门,看似凤祤带了凤崚离开了死门,实则凤祤选谁都是败了,犹如那日,重蹈覆辙。” 秦凤祤脸色倒是淡然:“没想到三年前,我为弃子,三年后,我为谢聿。” 顾今朝设身处地想了下,还是想不通:“那我离开了世子府,可算破了死门?” 太傅点头:“天时地利人和,谢聿都占了,但你天生贵胄,如有神助,所以那道门困不住你,他也困不住你。他将此法一一道来,不过是为争当年的一口气,想让老夫承认,权衡功利是人之常情。太子习得治国之道,凤祤习得忠君之道,而谢聿一心向往奇门,奇门遁甲老夫并未传与他,今日他将牛角匕首赠与你,也极力举荐你入我门下,只怕你他二人已有根缘。” 怪不得,当时,谢聿那样看着秦凤祤。 没想到,他竟是精通。 只怕在书院,谢聿捡起那本锦册的时候,就布下了这个局。 顾今朝垂下眼眸,听着太傅说起神助,也是忍俊不禁。 穆二神勇,想起他就是想笑。 老太傅到底也没留下,他只说明日一早会让人送来百局图,他要去世子府一趟,带着书童这就走了。秦淮远带着几个儿子恭恭敬敬将他送出大门,才一起回还。 吃晚饭时候,一家人一起吃的家宴,顾今朝满脑子都是那些奇门遁甲的命盘,草草吃了点东西也没大注意别的。回到自己屋里没忍住将自己的那些锦册拿了出来,因老太傅指点过,又有不同见解。 不能干坐着等,连忙起身。 想去书房找找,看看能不能有些有关的书卷,可以参考多看一看。 才出了院子,就看见秦凤崚匆忙走过,她先前还没太在意,可那少年一溜小跑跑了,她才走到前院书房门前,他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跟了她的身后。 走了石阶下了,一回头,把他抓个正着:“秦凤崚,你跟着我干什么?” 秦凤崚还想别开眼去,假装看树,可眼看着顾今朝转身又要走了,赶紧叫住了她:“顾今朝,你站住!” 今朝停步,回眸看他:“有话就说,扭捏的什么,像个小姑娘了~” 一听说他像个姑娘家了,少年几步冲到了她的面前,本来还想争执一通,见她脸上还有疲色,忙是软了下来几个调调:“祖母让大夫来过了,给开了不少镇神的汤药,也让人给你送去了,你喝了没有?” 什么镇神的汤药,她没看见,不过那些不重要:“没事,我不用喝,我好着呢!” 秦凤崚干咳两声,可是很不自在:“我等你不回来,在那厢房一直很担心你,大哥来的时候,他问了我你的事,我想等你一起走的,可是大哥说只能先把我带走,再想办法来救你。” 今朝点头:“嗯,我也这么想的,应该先把你救走,因为你比较笨一点。” 第一次被人说笨,还恼不起来,秦凤崚想反驳也无从反驳,只能干瞪她一眼:“这么说,你是不会怪我们把你扔下了,我听说你也很快出来了,那你怎么出来的?” 顾今朝想了下:“怪你们干什么,这是世子故意挑拨,才让凤祤大哥选一个带走的,你想想,他只能带一个走,他能选谁?” 秦凤崚顿时恼了:“世子这也太毒了!” 今朝点头附和:“没错,他不仅是太毒了,是简直有毒,所以不要在意那些事。” 秦凤崚:“你不在意才好,我大哥为了救你去山上还滑落了山涧,他也几日不得休息,疲乏得很不说而已” 眼看天都黑了,顾今朝急着去书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你大哥人中龙凤,真的是个好哥哥,我能得这么个哥哥,真是烧高香了。” 说着三言两语打消他愧疚之心,推了他往出走,一直给人送出去老远才是回来。 夜幕降临,黑幕笼罩大地。 书房当中漆黑一片,顾今朝快步上了石阶摸黑推开了房门,又关上了。 按照记忆当中的位置走了桌边,摸索着找到火石点着烛台,秦家书房可是真大,左右环顾看了两眼,大步走了书架旁边。 到底是书香门第,对于书卷的整理还是很有心得的,按照上面排序寻找了下,竟是在最边侧的一个书架上真的发现有关奇门遁甲的书册。 屋里昏暗,有点看不大清。 烛台又举得高了些,从前林锦堂就不喜看书,他家连个书房都没有,得了空就跟头把式地带着她去营地校场,如今想起来,也是唏嘘。 她读书识字,都是姑姑好时候教的。 她娘识字,很聪慧,但是她娘写出来的,经常是写着写着就变成了很奇怪的字,不过她娘很会讲故事,小时候总是缠着她给讲故事,那猴儿大闹天宫西天取经的故事,是百听不厌。 有点高,拿不到。 正是叹着气,嫌弃自己个子矮,轻轻的脚步声在背后响了起来。 急忙转身,烛光映着那白衣似雪。 秦凤祤也不知在这书架旁站了多久,她竟是没有察觉到,此时人到了面前,就着她手往高一托她手里的烛台,抬手按在了一本书上,伸手拿了下来,这就递了她的面前。 正是她要拿的那本,顾今朝还扬着脸,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烛火之下,秦凤祤低着眼帘,与她一同站在书架之间,两个人靠得有点近,他低眸看着她眉眼,也是言语渐轻:“不用烧高香了,既是好哥哥,总需做点好事。” 今朝眨眼,从来淡定:“要做什么好事?” 秦凤祤依旧瞥着她,拿着烛台往桌边走了过去:“过来。” 她连忙跟上他脚步,刚才点火时候,也没太注意,原来桌上已经摆了一摞书册,此时秦凤祤将烛台放稳,将她按坐了旁边。 书册拿下一本,放了她眼前,他也挨着她坐下了:“我对奇门遁甲不如谢聿上心,是以开始看见你做的那些锦册没有在意,入门的时候,也一同看过,这些都是我当时看过,上面有批注和要点,你可以看看。” 翻看两页,的确有,趁着明日的百局图还未送到,可以熬夜看看。 顾今朝从来不矫情,道了谢,这就翻看起来。 秦凤祤也没有走,拿了笔一同翻看继续批注,也不知过了多久,困意上涌,今朝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身边的秦凤祤低着眉眼,还低头写着什么。 他胳臂来回动作着,外肘处似乎有伤,此时已经渗出了殷殷血迹。 盯着看了片刻,他有所察觉,不过没有看她:“看什么?” 今朝双手环臂做枕,伏身枕了上面,依旧盯着他,细细打量他:“其实,真的不怪你,你不必做到如此。” 秦凤祤笔尖一顿,回眸:“折在谢聿手里,不算什么,我做这些,不为别的。” 烛火啪地跳了个火花,这时有人陪伴的感觉,真不一样。 顾今朝没忍住,笑了:“为什么?那你做这些为什么?” 景岚与他讲过的她名字由来,秦凤祤此时想起,放下了笔。 他一手按在她肩头,也是暖了许多脸色:“为兄之道,来日方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举世无双 第二十六章 接连几日的响晴之后, 早起就见沉色。 灰蒙蒙的, 也无风也无雨,秦凤祤到了书院,即有人迎了他, 侍卫队守在藏书阁楼下, 整个院子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他脚步也轻, 一身白衣,在这雾蒙蒙的灰色当中, 添了一抹雪色。 走进藏书阁,上了楼顶的阁楼。 开着窗, 楼上也无风,真是平静。 秦凤祤缓步上前,谢聿一身锦衣,站在窗边, 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依旧是束发着了冠,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佩玉叮当作响,薄唇微勾。 老管事连忙过来,双手呈上一物来。 谢聿亲自拿了过来,递到秦凤祤的面前:“师兄的匕首, 还与师兄。” 秦凤祤抬眸, 细打量着他。 今日气色不错, 不过没有伸手去接:“愿赌服输,既用它换了凤崚,便是世子的了。” 谢聿见他不接,再次扬眉:“只是游戏而已,师兄别放在心上。” 秦凤祤连退两步,欠身:“世子以为是游戏,凤祤却在戏中连丢两子,若讲游戏未免伤心。” 谢聿笑,随手将匕首放回老管事手里,一手扶在了窗棱上面,他看着外面,也是叹息:“三年之前,你我情谊非常,可上了一通凤凰山,因一局生死门,我挟太子过关,之后再无过甚交集,真是令人唏嘘。” 三年之前,三人上山,都是年少轻狂。 结果,老太傅驱逐谢聿下山,却留下了太子李煜和他,也真是耐人寻味。 自此秦凤祤与谢聿,也是渐行渐远,除了那日月相对的牛角匕首之外,似乎已再无牵连,若是平常时候,秦凤祤早上前两步见礼了,此时看着谢聿,也是释然。 谢聿还瞥着窗外的各个院落:“你带凤崚走时,可想过,顾今朝即为弃子?” 秦凤祤如实回道:“万万没有将此事与三年前的凤凰山联想在一起,凤崚自小娇惯,为人性直,带他走时并未多想。也是以为,世子不会真的伤到今朝,毕竟,他曾背你下山。” 谢聿回眸看着他,目光沉沉:“虽是继兄,这些日子我看你也袒护得紧,好一番兄弟情深,可即使知道是迫不得已,知道有情可原,心中也有芥蒂了,是吧?” 看似在说顾今朝,实则是在问他。 秦凤祤也是扬起眉来,因为曾成弃子,有了芥蒂,也实在是老太傅驱逐谢聿下山之后,他消沉了许久,一个得意,一个失意,阴差阳错渐行渐远。 他得了太傅精修,偏该得意的是他,却无比失意。 失意那个却是一笑而过。 笑,别开眼去。 随即,很快,又是回眸。 秦凤祤一拳过去,谢聿拳到,轻轻击打在了一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真个是一笑而过。 一同站在窗前,能看见书院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分流而走,谢聿一眼瞥见那一抹青影,不由皱眉:“顾今朝今个不该是在府里解局?” 秦凤祤顺着他的目光也望过去,顾今朝一身青衣,才到学堂门口,后面追过来一少年,自背后扑上来,差点给人扑倒,二人笑闹一番,才一同进了学堂。 再看,因屋檐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了。 也是皱眉:“一早上,太傅命人送来了百局图,的确该在府中解局。” 谢聿回身坐了躺椅上面,轻轻一晃,躺椅就轻摇了起来:“因祸得福,他应该谢谢你。” 秦凤祤转身,也看着他:“理当谢谢世子,只她不知,奇门遁甲百年难遇一子,你如此举荐,三日百局,太傅这便是认了他,如此说来,我便替今朝谢谢师弟恩德。” 谢聿随手接过老管事手里的匕首,抽出来把玩,漫不经心地:“他能过了百局再谢不迟。” 说着,合上匕首,回手递给秦凤祤。 这一次,秦凤祤接了手里来,重新挂了腰间:“翻阅古籍,也未对上病症,御医们下针也并非毫无根据,此事还待再对一番。” 桌上放着一本市井话本,谢聿拿起来,不以为意:“太傅常言道,人之命天注定,若是命中注定是个短命鬼,不必相争,算了,不必再查。” 这番话,似漫不经心。 秦凤祤一手抚在匕首上面,心中一动,忙是上前:“景夫人建花房之前,就颇有名气,听说她会调剂许多汤药,具有神奇的效果,不若” 话未说完,谢聿已然皱眉:“当年世子府还是晋王府时,景夫人便来过” 此话一出,也是说了半截。 如今景岚已是国公府夫人,是秦凤祤的继母,当初差点成了晋王府的王妃,这种话如何说得。 秦凤祤闻言也是诧异:“她们母子这么些年,也是不易,不想竟是也去过晋王府,可有为你调养些汤药?” 谢聿才翻看两页,头也未抬:“我劝你少些担忧别人,景夫人过往的确不易,但是她家财万贯,颇有手段。就是她那个整天笑嘻嘻的儿子,你见他可怜,殊不知他天生贵胄,生来身边都是贵人。” 秦凤祤:“何以见得?” 难得谢聿心情不错,身子也不错,抬头瞥了他一眼:“太傅卜了卦,说他是福星贵命~” 拉长的音调昭显了不屑,谢聿将摊开的书册盖了自己脸上,这就躺倒。 秦凤祤见他已有倦意,回身就走,要去继续查阅古籍。 人才一动,背后又响起了谢聿的声音。 躺椅微动,书册之下,是他闲闲腔调:“他自小就一副笑面,花言巧语,巧舌如簧,人前指天发誓色不改, 满面真诚全是鬼话,你若信了他 ,却不知,他转身就能卖了你。” 这是在说谁? 秦凤祤站住了,可再回眸,谢聿摇椅轻动,人再无声息了。 显然,真是疲乏了,老管事忙拿了斗篷给他盖上,藏书阁即刻安静了下来。 藏书阁是安静下来了,书院外面却是喧闹起了一股邪风。 据说是长公主来了女学,亲自要为及笄的女学子结发。 常山长公主李敏当年扶持天子,人人敬仰。 如今民风开放,与她也无不关系,她主张女子走出闺房,今年更是要亲自为女学及笄少女结发。 听说公主的女儿也来了,此时学院里喜欢看热闹的人都出来了,顾今朝是被穆庭宇拉出来的,一路被拉到了一墙之隔之处,两个人都不得不感叹着,少年爱美之心皆一样。 阶级矮墙上已经挂了不少少年,他们下面有踩着人的,有落起高物的,一眼看过去,也是个景。 二人鄙夷地看着他们,转身就走。 到了高墙边上,可是无人。 然后,齐齐后退,相视一笑,摆臂,助跑。 一口气冲到墙边,凭空蹬上高墙墙体,然后向上攀爬几步,齐齐探头出现在了高墙的墙头上面。 儿时没少爬墙,顾今朝双手扳着高墙墙檐,远远张望着。 公主的仪仗队都在女学的书香殿外,现下女学子们排成长排,依次走过可能是人数过多了,现在殿外站着几十少女,此时灰云散尽,日头又烈了起来,个个都擦着汗。 千娇百媚也都变成了凡夫俗女。 穆庭宇也扒着墙,啧啧出声:“日头太烈了,我愿化成一把大伞,为小姐姐们遮光挡雨。” 顾今朝在旁撞他的肩:“喂喂喂,穆二,要流口水了吗?” 动作之间,头顶的帽子歪了下来,遮住了她的一边眼睛,她诶呦一声,一手扳着墙,一手扶帽。 今个出门时候,秦凤崚送了她一顶帽子,据说是他才得乙时候,山长授予的。 此时戴了她头顶,有点点大。 穆二回眸,:“今朝,你戴这个帽子好好好笑” 说着这便真的笑了起来,双肩抖动,似不能克制。 顾今朝作势要打,一动,借着风气,帽子便被折了脑后去,光剩下帽带轻勒在颈间,她浑身上下都怕碰,可是痒得想笑,伸手勾了帽带将帽子抓了下来。 动作之时,身子后仰,穆二一手扶了她后腰上:“小心点,别掉下去。” 她把帽子扣了他头上,笑:“你且帮我戴一会儿。” 穆二伸手扶帽:“我戴一定比你好看。” 今朝连连点头,说好看,二人紧紧挨着,继续看小姐姐。 片刻,两人在人群当中发现了赵玘,顾今朝挥手和她打了招呼,可赵玘抬头看见他们两个,微怔之余,转过身却是不理他们。 许是因为怕人传闲话,俩人也未太在意。 又有结过发的少女走了出来,刚好从墙边走过,那边想起一溜的嘘声,穆二哼哼着:“这些人,也太没趣。” 话音刚落,几个少女结伴从眼皮子底下走过,他含指吹出口哨来,待人抬起头来,笑得不能自已。 顾今朝摇着头,叹气:“你这笑脸,未免有些猥琐,丑的真是一言难尽” 穆二笑脸顿失,一扬眉眼,将帽子摘下来塞了她面前:“胡说,老子天下第一美少年,举世无双!” 今朝不要,非要他戴上:“举世无双,穆二傻只服你一人。” 笑闹,穆二抢了帽子也给他戴:“你才傻” 赫然间,失笑声在背后响起,二人齐齐回头,高墙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许多的人,秦凤祤手里提着个书箱,正看着他们。侍卫队拥簇着谢聿,他一身锦衣背负着双手,也是才要走过的架势。 秦凤祤也是皱眉:“不在府中解局,怎地在这胡闹?” 在墙上的俩人都看着他们,想起世子府还心有余悸。 偏偏这个时候,手一抖帽子也没拿住,翩翩落下,直接掉了谢聿的面前去。 顾今朝才要说百局图已经解完了,那人已经踩着她的帽子走了过去。 “不必相争,举世双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桃花已醉 第二十七章 顾今朝从高墙上跳下来, 一踉跄还差点摔了。 秦凤祤已经捡起了帽子来, 拿在手里拍了拍上面的土:“你都没考乙院,哪里来的这帽子?” 她上前接过来,说了句凤崚送的, 这就抱在了怀里。回眸瞪着那个被拥簇在侍卫队当中的身影, 也是送了他一个白眼:“真是, 真是让人见了就不痛快的一个人, 扫兴。” 穆庭宇也在墙上跳了下来,站了她的身侧来, 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他刚才,是在说我们?” 顾今朝拍了拍他的胳膊:“不, 兄弟,他是在说你。” 穆庭宇抱臂,瞥着她,一本正经地:“我以为他是在说你。” 秦凤祤别开眼去, 这两个少年, 也真是幼稚:“今朝, 你不是该在府里解局的?怎么来了书院了?” 顾今朝推开穆二,转身过来,对着他笑:“哥哥这是在担心我?” 穆庭宇还没有走远,站了一边,秦凤祤不好当着别人的面提及老太傅的事, 只过来推今朝的胳膊:“此等机遇, 不得玩笑。” 她嗯了声, 才说了声我知道,书院钟声便响了起来。 赶紧撇下他,走了穆庭宇的身边去,回头还对秦凤祤摆了摆手,欢快得很。 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美少年,他才要上前,一个丫鬟匆匆过来请他,说是公主得知他在书院,特意命人来请的,问了才知道,谢聿才要离开书院也被截住了,现在人在女学院那边。 只得先跟着去,大步去了。 课业不难,顾今朝早早完成了,夫子不在,学堂里闹哄哄的,像她们这样的丙等,许是就来混日子了。 她闲暇时间,就拿出锦册,在册上排演小图。 片刻之后,背后的穆庭宇用笔杆戳了戳她后心:“诶诶诶” 今朝回头,他双手抱拳,努力睁大双眼使自己看起来可怜巴巴:“帮个忙啊!” 横竖夫子也是不在,顾今朝这就拿了他的课业到案前,她左手简直妙手,衡量着他的笔迹,开始模仿他的字迹,随便写了课业。 穆庭宇推了案子抵了她的腰身,人往前一倾身,这就凑了她的耳边来。 他气息微热,声音极低:“今朝,后天我便要随着哥哥去猎场了,待我拿了头筹,就能挣状元去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顾今朝耳边被他吹得直痒痒,一个后肘,就将他怼了回去。 片刻,他又拿笔杆子戳她:“今朝今朝今朝顾今朝” 她无语,只得回头:“猎场那守卫森严,也不是谁都能进的,我不去,没的没事找事。” 穆庭宇叹了口气,抱臂以对:“我就知道,你那声哥哥都是白叫的,你哥哥我呀,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世子府什么地方,都闯了,你呢?你真是伤我的心,算了算了,不去不去吧,就当没你这个兄弟。” 说着,别开了眼去。 今朝来抓他的袖子,也被他一把挥开。 她整个人都快伏到他案上了:“穆二,你得好好想想,我要是去了,你输了怎么办?很丢脸的吧?” 少年蓦然回眸:“我不喜欢输,也不会输。” 顾今朝连连点头,双手合十:“知道了,天下第一美少年,你一定会拔得头筹,但是猎场那种地方,你让我怎么进去,我既不是皇亲国戚,又不是权贵公子,都没有观贴。” 穆庭宇完全没有想到帖子这件事,见她提出来了,也是怔了下:“中郎府应该有帖子,等我回去问问。” 进猎场是要被搜身的,顾今朝有点头疼:“但愿你呃能问到。” 话才一停顿,他就在她帽子上拍了下,帽檐一掉,又将她目光遮住,今朝伸手将帽子扶稳,笑着要打他,门口传来一声轻咳,知道夫子回来了,连忙回身坐好。 案上的课业还没有完成,顾今朝赶紧拿起了笔来。 不想夫子却给所有人一惊喜,说是书院又来了贵客,怕人太多出什么纰漏冲撞了人,完成课业的学子们可以先回去了。 众人大喜,忙地低头写起课业来。 夫子在学堂坐了片刻,顾今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奋笔疾书,看着好不用功,可等写完了却不敢这么交上去,只得磨蹭了又磨蹭,别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抓了个空,反手将课业塞给了穆二。 穆二自然感激不尽,欢欢喜喜交了上去。 顾今朝收拾了书箱,几乎是最后才走,出了学堂,少年一身蓝衫,正在院中等她。上前并肩而行,穆庭宇还惦记着猎场的事情,主动接过她书箱背了过去:“帖子的事,我来解决,你只管去就好,大哥当武状元时候,你是没有瞧见,头筹会奖赏好多东西呢!” 光只是头筹,就奖赏好多东西了? 今朝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啊,好可惜,那时候我没有瞧见。” 出了院中,因是时间还早,还没有人来接,穆庭宇撞了今朝的肩:“时候还早,要不要同我去中郎府?你爹昨个回来大醉一场,都没回家去。” 顾今朝多少能猜到怎么回事,叹息:“不去了,见了也是伤心。” 穆庭宇轻轻点头:“也是,林家现在也有点乱,老太太一下失去了平时吃穿用度,没处使疯,只能将气都撒在春香头上呢!” 她在林家时候,唤林家老太太为祖母,她待自己还可以,却不想也是这样的人。 春香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后来在大屋里伺候着林锦堂和她娘。 她娘的确是安了安家的心,否则不能将那宅院买下来,如今虽然地契上是她顾今朝的名姓,但也说不会倒手,留给林锦堂了。 如今真是物是人非,林锦堂要是能过得好些,或许她还能放心些。 她以为,她选了那个孩子,心里应当也是欢喜的。 没想到,还是伤心。 当即摇头:“各人有各人的命,希望我爹也能有后,等孩子生下来,能更痛快些吧!” 正说着话,女学这边也有人陆陆续续往出来了,穆庭宇自后面搭住了今朝肩头,不叫她走:“看看,今天命好,小姐姐们都出来了,快看看,指不定谁家小姐姐一眼中意我了,我爹就不会为我讨媳妇儿发愁了。” 顾今朝肘击得手,给人推开:“穆二,你清醒点吧,这些小姐姐看不上你。” 穆二往前站了站,哼哼着:“此话怎讲?” 今朝笑,抱臂:“因为有我,她们是看不见你的。” 穆二愣住,随即将背后书箱摘了下来,直接抓了今朝的胳膊,给她背上了:“好走不送。” 今朝背后一沉,只说他真小气,正是笑闹,秦湘玉也跟了后面出来了。 忙是站好,远远地对着她笑。 今日结发,秦湘玉及笄不久,也得了公主花枝,她头顶戴着桃花额饰,耳边耳坠也是两朵桃花,一身粉嫩很是相宜。 穆庭宇搭眼一看,啧啧出声:“顾今朝,你这是看中谁家小姐了?” 今朝回眸瞪他:“别胡说,这是秦家小姐,我白捡的小妹妹。” 她身边还跟着丫鬟香秀,主仆两个也看见顾今朝了,都快步走了过来,到了跟前,秦湘玉对着穆庭宇微一欠身,算是有礼了。 顾今朝忙是介绍一番:“是我中郎府的哥哥,穆庭宇穆二公子,这是新得的妹妹秦湘玉。” 秦湘玉略一皱眉,也是嗔道:“让二公子见笑了,妹妹就是妹妹,什么是新得的妹妹?好好说话。” 今朝忙来赔不是:“妹妹息怒。” 穆二平时笑嘻嘻,一到了小姑娘面前,反倒拘谨起来,竟是闭口不言了。 今朝顿笑,拿他打起趣来。 说话间又见到了熟人,赵玘在些结发挽髻的少女当中,显得十分扎眼,她一身青裙,还梳着发辫,独自背了书袋,一直低着头,才要走过,顾今朝冲着她叫了声姐姐! 赵玘蓦地抬眸,随即怔住。 门口并无车辆,顾今朝看向穆二:“你家小厮呢,什么时候能来车马,顺路给赵玘捎带回去正好。” 穆二看她一眼:“那你呢?” 今朝笑,下颌一点秦湘玉:“一会儿秦凤崚出来了,我与他们兄妹同去就是。” 穆二只得点头,赵玘已到面前,他一眼看见着姑娘还梳着发辫,狐疑道:“赵玘,你早及笄了,怎没上前去,让公主赐花枝,亲结发呢?” 赵玘浅浅目光,在他们几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看了眼秦湘玉,低下头来:“今日不知公主前来,未换新衣,身上连件首饰都没戴,自惭形秽,没有上前。” 一个姑娘家,说出这般话来,已是面红耳赤。 三人本就相熟,穆二随手摸向腰间,可惜腰间只挂了个从顾今朝那讨回来的匕首,别的什么都没有:“呃回头我让人送点银钱去府上” 赵玘忙是摇头:“不必了,多谢二公子,也不用送我,我过来就是有句话想对今朝说。” 顾今朝正在一旁夸着秦湘玉结发好看,没注意到她二人说了什么,待赵玘走了眼前了,才看见她,上下一打量也是问了一遍:“你怎没有结发?” 赵玘抬眼,双目微红,也又答了一遍:“今日不知公主前来,未换新衣,身上连件首饰都没戴,自惭形秽,没有上前。” 那双红眼睛可真是红,今朝怔住。 赵玘别开眼去,也不再看她,说该走了,真就转身走了。 穆二凑过来问,赵玘对她说了什么,今朝忙给他推走了:“没说什么,好像哭了,你快去送一送。” 穆少年虽不明所以,还是追了去。 顾今朝目送二人离开,心中微乱,她和秦湘玉侧立一旁,等了好半晌没等到秦凤崚乘车过来,倒是把秦凤祤等出来了,他与书院的掌教一起自女学院走出,到了门前,见三三两两还有未离去之人,统统驱逐。 到了自家弟妹面前,也是皱眉:“你们怎么还未回府?” 秦湘玉只说在等秦凤崚,秦凤祤抬眸看见她已然结发,那发髻上还赐了一多桃花,不由怔住。 顾今朝瞧着他神色,心中已然猜到几分:“怎么了?长公主亲来结发,我见湘玉戴的花枝也不是谁都有的,莫非还有别的意图?” 左右无人,秦凤祤才要开口,突地一声锣响,真个响彻长空。 眼见着禁卫军护着一车往这边来了,他一手推了一个,不叫回头:“太子亲临,莫作声。” 话音才落,车辇已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新嫂子罢 第二十八章 夕阳西下, 南街上云裳坊才静了一静。 送走了来收衣的丫鬟, 伙计小罗成赶紧去提壶,给掌柜的倒了茶,又给景夫人倒了茶, 然后跟其余两个小伙计一起收拾着布料, 层层叠叠摆放整齐。 景岚在铺子里看了看, 这新开的铺子客人还不算太多。 全靠老铺的回头客, 在这个年代,银钱是最不安全的东西, 容易招来祸端,只能多置办房产地契。她一个女人, 又不好守财,好在今朝是儿郎身份,为她省去不少麻烦。 喝了点茶,也还是困乏。 掌柜的还要她点点账, 摆手也是罢了。 来宝在旁边给她拿着衣料, 挑选着什么款式, 想给今朝做新衣,两椀茶水下肚,受不住了,景岚起身往后院来了,后院有三间, 两间储物, 一间休息。 她一身新裙, 独自来了厢房歇着。 门窗都开着,屋里凉快,她贪凉脱了外衫,这就歪了榻上。 凉风阵阵,才是迷迷糊糊将要入梦,脚步声由远至近,有人来了厢房,像是被梦靥住了,也睁不开眼睛,只觉身边像是坐了人。 淡淡的酒香味,来人俯身下来,抱住她,微热的唇舌到她肩上,一碰触到了,她一下睁开了眼睛。 景岚淡定地坐了起来,男人还拥着她,埋首在她肩头。 她将他推开,对上他赤红的眼:“林锦堂,你有完没完?” 林锦堂后退两步,撩袍跪下,一抬眼那眼中更是滴了血似地:“我不要别个,单单就要那个孩子,夫人饶我一次,这辈子都听夫人的!” 景岚侧身,双腿卷着裙摆搭在榻边。 抓过一边的外衫这就披了身上,慢条斯理地系上了腰带,才是看向他:“夫人是哪个夫人?林锦堂,你看清楚,如今我已是国公府的夫人,夫家姓秦了。” 男人闻言,上前两步,抱住她的双腿,脸侧紧贴了腿上,像个无助的孩童一样:“我不,你说走就走,你都没给我一点余地,转眼就嫁了秦家,你现在和他和离,我们就和好了好不好?” 那么大个个子,竟然像个小无赖一样的。 景岚却是叹息:“我说走就走,那是因为谁也改变不了结果,你娘说的对,不能让林家无后,那样我就是罪人了,这么些年,也没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也是愧疚,如今你有了骨肉,这不是很好么。” 林家老太太一直以无子想要压制她,或许她也以为一个丫鬟而已,有了骨肉,景岚大不了也就是闹一闹,不会轻易离家,毕竟和自己儿子也是夫妻恩爱。 可谁也没想到,景岚痛快地离开了林家。 大闹府衙,甚至不惜落了个悍妇的名声,之后迅速嫁入秦家,更是让人议论纷纷。 她那时一是伤心,二是冷静下来,也需得找个好家世的人,秦淮远有儿有女,唯独没有夫人,偌大的府院也好做桥梁洗钱,看他容貌俊秀,便是嫁了。 有的时候,会寂寞,有个人在一起也能宽慰自己。 林锦堂听她说好,更是心如刀绞:“不好,不好,我都听说了,你又单独置办宅院了,就是在修而已,是不是秦家待你不好,他这一半路夫妻,你快离了他才是!” 夫妻七年,景岚低头看他,因是醉酒也憔悴许多,伸手在他脸上轻抚而过:“还记得吧,当初我嫁你时候,是因为什么?” 林锦堂额头抵在她腿边,跌坐了地上:“记得,谢晋元给不了你名分,你说露水夫妻难长久,想长长久久找个人,你说我长得很像你家郎君。” 七年时间,人非草木,怎能无情。 景岚心间也是百转千回:“是,我也想长长久久,可我不是今朝那么大的少女,咱们活在这世上,更为简单,利为先。林家需要传宗接代,我需要一个伴儿,今朝需要清白家世,容华需要有人呵护,我在林家七年,一心一意,也算对得起你,是以你娘不待见我,也忍了,至于我置办宅院,那也是与你无关了。” 林锦堂闻言,更是心碎。 她纤纤玉手,正是轻抚着他头脸,让他回去,前面又有人来。 景岚一拍他胳膊,他连忙站了起来,来宝匆匆进了屋里,一眼瞥见林锦堂也没给他好脸色:“林大人什么时候进来的?莫不是故意脚前脚后这是来逼我们夫人来了?” 景岚瞥了她一眼,问她怎么回事。 来宝愤愤然地看着林锦堂,说林家那个不要脸的丫鬟在前面跪着呢! 景岚忙是穿鞋,出了后院,也不叫林锦堂跟着,自己先往前去了,果然,春香挺着肚子,正跪了铺子里,旁边还跟了一个林家老太太身边的丫鬟。 景岚上前,吩咐罗成:“太叫人笑话了,关上门。” 罗成上前,才要关门,一个人影这就挤了进来,景岚看着眼熟,也是丫鬟打扮,瞧着屋里这光景,到她面前连忙福了一福:“小婢是老太太跟前的桃儿,特意来寻夫人拿些布料的。” 可是乱成一锅粥了,景岚仔细一辨认,才明白过来,这个桃儿是秦家老太太身边的人。 她回身坐下,先没理会春香,光看着桃儿了:“拿什么布料?” 桃儿站了她的面前,低头道:“天暖和了,说给几个哥儿和姐儿做新衣,老太太让来问问夫人,可有准备?” 做几件新衣裳而已,景岚点头,看向罗成:“多担些料子,丫鬟们也都做一套。” 说着也让桃儿跟着罗成去挑了,桃儿一听连丫鬟们都有,自然满心欢喜,忙跟着罗成一边去挑布料了,景岚见她们一边去了,才看向春香。 春香从前是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十七八时候就该婚配了,可老太太舍不得。 原来是有私心,也是,看着柳叶弯眉的,模样也不错,她心中岔了一岔,也是唏嘘,半晌才开口:“春香,我与林家已无干系,你这是来干什么?” 春香一手还抚在隆起的腹上:“春香来请罪,一切都因春香而起,夫人不要怪罪主子,也不要生老太太的气,现下老太太因着此事都病了” 也不等她说完,景岚叹了口气:“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个。” 一边的桃儿探头探脑,她不愿做恶人,仍旧好言好语地:“回去吧,以后别来这了。” 春香跪了半天,也是两腿发麻,跪行两步也是实在抹不开脸了:“春香也是别无他法了,老太太这一病,家中也无存银,让我想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来求夫人,老太太问东街的铺子,不然能不能顶出去” 话未说完,林锦堂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过来,他醉酒已醒了三分,强忍恼怒:“住口!” 春香一见他,脸色顿白:“主子” 景岚起身,凉凉道:“你们老太太也真说得出口,别说东街的,就是你们现下住着的,都是我儿今朝的,回去告诉她,就说我说的,就算我想给,她儿子也没脸要,让她断了那个念想!” 说着,怒目瞪像林锦堂,已是沉了脸色。 林锦堂也是羞臊得没脸见她,真个是没脸见她。 他一把扯起春香的胳膊,给人拉了起来,让自家丫鬟扶着她往出走,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香也是被林家老太太逼得,她一个丫鬟哪里能求得动景岚,哭了两声,也不敢再说别的,跟了林锦堂身后去,一时间铺子里安静了下来,来宝拿了扇子直给景岚扇风。 “夫人息怒,那老太太就是个搅屎棍,有苦有难处了想起夫人来了,哪有那么美的事,还指望夫人能管她们怎么着!” “嗯。” 景岚回眸,瞥见桃儿一旁磨磨蹭蹭地,也是点头,故意敲打着:“谁的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最可笑的就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瞧不起商贩,可知道享受,却不知享受也是需要银钱的呢,林家这老太太以为我高攀了似地,别说他林锦堂,就是现在秦家,我也照样离得!挨着边靠得近了,自然得些好处,都和离了,我与林家还有什么干系!管她呢!” 说着起身,来宝赶紧上前,叫了桃儿说给她捎带回去。 桃儿挑好了布料,听了好些事,也不敢作声,赶紧就跟着出了铺子上了车。 这些料子都叫人来家里剪裁,挨个得量一量,景岚就上车时候过问过问,又恢复了平时脸色,到了秦家门前,几人下车,桃儿可不敢不敬,恭恭敬敬施了礼,忙是去后院递信去了。 来宝瞧着她那模样,挨了景岚身边扶着她:“她这是去嚼舌根了,走得这个快。” 景岚才不以为意:“说了才好,也好让老太太知道知道,我的银钱能是随便给谁花的么?她想动想用,那就低气点,毕竟,我也不欠她的,惹急了,就让她也从高处落下来试试。” 才进府时,秦家已经剩了个空壳子。 景岚让人备了名贵的药材和许多银钱,宠惯了一阵子,世人都是这样,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她用不着笑脸相迎收买人心,光是银钱上,就有底气。 也是林锦堂这么一闹,心中厌烦,念及自己那个时好时坏的小姑子,转了脚就往她那院去了。 来宝见她不回自己院里,就猜着了,还直叨咕着说忘了没大小姐买果儿。 景岚也是忘了,忙差了她去自己屋里拿些。 来宝点头,忙是去了。 景岚伸手抚髻,这才走了几步,出了这院,差点撞一人身上! 是个男人,还是个年轻的男人。 这后院当中,哪里来的男人,她顿时皱眉:“你是哪个?怎么到这后院来了?” 看衣着也不像是小厮,他看着也就二十几岁,眉清目秀的,见了她上下一打量,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双手一拱,忙是揖了一揖:“这便是新嫂子罢,许是没见过,秦洪生是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书香门第 第二十九章 男人揖了一揖, 叫了声嫂子。 那样的目光, 景岚不是没有见过。 她退后两步,才要开口,背后已然传来了秦淮远的声音:“洪生, 你在这干什么?” 回眸间, 秦淮远脚步匆匆, 这就走了过来, 他有意无意地还站了她的面前,这个动作颇有深意, 景岚失笑,自他背后微探出半个身子, 瞥着秦洪生。 秦洪生忙与兄长见礼,倒也是个知道礼数的,在秦淮远面前可是目不斜视,万万不敢多看她一眼。 “才看望过母亲, 从院里走出来, 绕来绕去, 错了路了。” 他低着眼帘,似有茫色。 秦淮远给他指了路,他再次与兄嫂告辞,赶紧走了。 自他走后,秦淮远才是回头。 景岚轻抚髻间, 仍旧将耳边碎发抿了一抿:“这人是谁, 我怎没见过?” 秦淮远低眸, 女人无限风情,尽在一举一动当中:“孽障,因是老来得子,爹娘太宠溺了些,一小没惯好,人也歪心也歪,别理他。” 景岚第一次在他口中听见他提及这个弟弟,还是以这种口气,未免想笑。 靠近了些,她一手在他官服上面理了理,扬起脸来,也是眨眼:“夫君今个不忙,怎回来这么早?” 她一副小女儿姿态,秦淮远也露浅浅笑意:“不忙,夫人今个回来得也早,也不忙了?” 景岚轻点着头,张开双臂:“都不忙,那要抱抱~” 太过可爱,就是平时稳重的男人,也难免失笑,伸臂拥住了她:“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景岚靠在他的肩头,开打小报告:“不舒坦,先前在林家,老太太看不上我,到了秦家,老太太还是看不上我,吃我的喝我的,要是让我听见有什么人乱嚼舌根,但凡到我耳朵里,我可是谁都不给面子,心情好的时候不想计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人哄,不然就该病了~” 她没有忍辱负重的习惯,向来肆意。 秦淮远听出她言外之意来,更是低头抵住了她的额头:“放心。” 这边夫妻相依偎,那边少年少女们有说有笑也进了院子,秦凤祤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太子突然来了书院,书院守卫森严,也是无事,都回来了。 秦凤崚背后背了一个书箱,手里提了一个。 顾今朝给秦湘玉拿着书袋,三人并肩,才一进院,都站住了。 秦洪生站在门口,要走不走,正是回头张望,顺着他的目光,远远能看见秦淮远拥着景岚,他微眯着双眼,扶着园门,还微弯着腰。 秦凤祤走了他背后,他都未察觉。 还是秦凤崚淘气,到他后面嗷的一嗓子:“二叔!” 惊得人差点没跳起来,回头一看侄子侄女们都在,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什么时候了,下学了?” 秦凤祤眼帘都未动一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秦湘玉也是瞪着他,没个好气:“你鬼鬼祟祟在这看什么?” 秦洪生忙是回身:“时日太长,园子都找不到路,走错了,我这就回西边,回西边” 说着,也是赶紧就走。 顾今朝若有所思地瞥着远处,那两个还依偎着人,回头又看秦洪生的背影,皱眉:“他是你们叔叔?我不喜欢他看我娘的眼神。” 秦湘玉和秦凤崚左右一边站了一个,都冷哼数声。 秦湘玉拽了今朝的胳膊,靠近了些,才是说道:“什么狗屁叔叔,祖母给惯坏了,前些年因着他,我娘受了多少气,我爹一怒之下给人送了老家去,谁想到这又回来了。” 秦凤崚在另外一侧补充道:“这个色胎,我们兄弟他倒是不敢,你小心点,他男女通吃。” 顾今朝实在被他逗笑,两边胳膊一抖,给两个人都抖掉了:“借他几个胆子,你看他敢不敢打我主意,胳膊腿都打折,不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算我白说!” 秦凤崚在旁失笑,前面秦凤祤见他们三个凑一起,也是站住了:“干什么呢,快走。” 三人上前,秦湘玉和秦凤崚快步走过去了,唯有顾今朝站住了。 秦凤祤见她顿足,也瞥着她:“怎么?” 顾今朝抱臂以对,绕着他走了一圈,才是啧啧出声:“所谓书香门第,真是道貌岸然,一个高门大户,也有此等淫1虫,可见你们的脸面也不算什么,不过尔尔。” 少年笑颜 ,可那笑意当中揶揄着的,都是他从前拿出来说的。 真是爱记仇,一句不让。 秦凤祤眼帘微动,失笑:“家门不幸,所以更要维护门第,你若再为太傅收山弟子,也是有光,”说着也是目光浅浅,关爱得很,“百局生死门,只限三日,你做了多少?” 今朝扬眉,笑:“不劳兄长担忧,百局已破。” 说着就要走过,冷不防秦凤祤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破了?这么快?可送了太傅那去?” 顾今朝甩开他手,继续往前走:“当然,这百局不知和谢聿那百局一样不一样,如若一样,可有意思了,他为人倨傲才不按常理,事实上百局相生相克,如果找到规律了,可相互攻克,快得很。” 没想到她竟是这么快,秦凤祤真是没想到,也有欣喜之意:“太傅怎么说?” 今朝摊手,没他那么多的喜悦之情:“还没送去,限我三日,那就三日,出那个头干什么,生出别的祸端就不好了。” 分明少年之色,却无轻狂得意,真是难得。 秦凤祤抬眼望去,秦凤崚兄妹在前面,因着什么又追打起来了,哪里有这少年一点心计,不由叹气:“真是可惜了,可惜。” 顾今朝心中还有别事,与他站了一处:“太子来书院干什么,还有长公主给湘玉的桃花,可有深意?今个书院可真是热闹,不过我觉着吧,要有不好的事发生了,能不能跟我说说?” 二人并肩往前走,秦凤祤也是并未回头,看着自己的妹妹,抿唇。 半晌才说:“长公主亲自挑选了些及笄的闺中小姐,以花为表,要行选秀,桃花之意,多半是要进宫的。” 顾今朝已然猜中了几分:“选秀都选什么?为当今圣上选妃?还是太子皇子?太子可到了婚嫁年纪?我刚才看了一眼,他和你们差不多大,神色不好,来干什么?” 她一口气问了这么多,也是实在好奇。 秦凤祤回眸瞥了她一眼:“不是告诉你了,不许回头?” 真是好笑,今朝回瞪他一眼:“秦湘玉和秦凤崚都捅了我让我看,他们都偷看太子了,我也就回头偷看了一眼。” 那兄妹两个也是让人头疼,秦凤祤也是垂眸:“你们也不让人省心,太子不察觉还好些,今日他来得匆匆,想必与长公主颇有微词,我走的时候谢聿还在,却不知选秀之事会不会如期。” 顾今朝见他担忧,故意叹气:“你妹子若能进宫,也是家门之光,你们国公府说不定荣耀” 话未说完,人已横眉:“再不济,也不会卖女求荣,顾今朝,你未免也太看低国公府了!” 今朝笑,大步走开:“没想到,你倒真是个好哥哥。” 秦湘玉和秦凤崚冲散了那对夫妻,当中儿女的面,秦淮远侧立一旁,两手规规矩矩的,可是离景岚老远,一副冷淡模样。 这两个上前见礼,回自己院里了。 秦凤祤也叫了父亲,去书房商议选秀之事,先做打算。 单单剩了今朝母女,连着去拿了果儿回来的来宝,一起进了姑姑的院子。 天气尚暖,顾容华今日气色好,心智也好些,坐了窗下做女红,翠环一旁给打着下手,两个人一起说着话。来宝给掀开了门帘,娘俩个就进了屋。 抬眼看见她们母女,顾容华温婉笑笑:“今个什么日子,怎么一起来了?” 今朝上前,飞奔一样扑了她旁边坐下,然后抱住姑姑来回地晃:“姑姑姑姑姑姑,你在做什么,是给我的吗?” 女人被她晃得东倒西歪,笑得不能自已:“嗯,给你,都给你,什么好东西给我们今朝,快放开我罢,都要晃散架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裙边,上面绣工齐整,已是做了许多日子了。 景岚看见女儿这样,也是摇头:“你可轻点吧,你姑姑才刚好些,再摇糊涂了!” 今朝笑,偏就靠了姑姑身上,抓过容华的手臂揽在胸前,做出一番姑姑搂着她的模样:“糊涂了,姑姑也认得我,对吧姑姑?” 容华也笑,低头刮了下她鼻尖:“对,我们今朝三岁能诗,五岁做对,我怎么能把今朝忘了呢,就是糊涂时候,也知道,诶呦,这是我那天下第一聪慧的侄儿,谁也赶不上,我最喜欢今朝了!” 顾今朝抱着她手臂,更是讨欢:“嗯,姑姑是天下第一美人,今朝也最喜欢姑姑了!” 景岚坐了一旁,看着这一幕,也是抚额:“真是受不了你们两个,要不,我一会儿再来?” 几人都笑,春色真暖。 在顾容华屋里坐了一会儿,母女才又一起出来,只要姑姑精神还好,这娘俩个也是心满意足,出了院子,顾今朝想起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也是生厌。 她拉住景岚,把看见的那一幕告诉了她。 景岚冷哼一声,说他敢什么主意定不轻饶。 今朝向来不愿吃亏,这样龌龊的人,一眼的亏也不愿:“不行,我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不如给他个下马威” 景岚见她神色,回头叮嘱来宝,叫人守好容华的院子,才是握紧了女儿的手。 四目相对,二人默契地都点了下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那就先治治他!” 同笑,景岚一点今朝鼻尖:“你有好法子了?” 顾今朝眸光一动,计上心来,上前附耳轻语。 景岚扬眉,也是笑:“如此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花好月圆 第三十章 晚宴之前, 老太太让各院里的人都去了她跟前说话, 秦洪生也带了他在老家娶的妻子在了。他那妻子周氏十分清瘦,肌肤稍黑,模样还算端正, 俩人成亲这么些年也无子, 能看出她在老太太面前一直低着头, 鲜少开口说话。 顾今朝和秦家兄妹坐了一处, 她娘就在秦淮远的身边,偶尔才开口说那么两句。 秦淮远又叮嘱了一遍, 让洪生少住些日子,便回去。 老太太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不过当着儿子的面,不方便说,就哼哼着岔过去了,秦家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景岚平时连几个丫鬟都懒得记, 更何况是揣摩她们的心思。 她拿眼角挨个瞥了瞥, 瞥到秦洪生时候,他扬眉就笑,不过也就是先探他一探,随即别开眼去了。顾今朝一直关注着这边,母女两个交汇了个默契的眼神, 也都是轻点着头。 渐渐的, 全都告退。 今朝单单跟上了秦凤崚的身后, 一走一过,擦肩时候还狠狠撞了他。 少年猛然回头,见是她,也是恼着一把抓住了她:“急着赶着干什么去?撞得这么狠!” 顾今朝站住了,一抬头一脸愤恨。 不过是强忍的模样,扯了秦凤崚走远了些才愤愤道:“你那个叔叔,瞧见了没有,看见我娘眼睛都要黏她身上了,怎么地,从前他也那么看你娘的?” 秦凤崚呵呵冷笑:“他敢!因祖母袒护,他败了家业,我娘一病不起,他主意打到我娘的丫鬟身上,我爹光把他送走就算饶了他了!” 这少年心直口快,最容易套话了。 顾今朝和他一起走了他屋里,给丫鬟娇娇撵了出去,俩人说着话,很快,就将从前秦洪生生平都套了出来。 果然是个色胚,于女人身上吃了多少亏偷香窃玉好个淫1棍。 不过平时依仗自己容貌俊秀遮掩些,道貌岸然。 好歹叫个二爷,国公府的丫鬟们也有胆大往身边凑的,他可真是色胆包天,说是就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也敢上手。 听闻顾今朝说起自己的二叔,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继母身上,秦凤崚也是火冒三丈,直嚷嚷着要去祖母那告状。 今朝连忙拉住他:“万万不可让老太太知道,想收拾他,那还不容易?只不过我身份在这,不方便下手,需得一个老太太都心疼的人,跟你那个不争气的二叔相比,也不差二分的,就算得手了被人识破,也无心追究,那样才好。” 秦凤崚这脾气也是沾火就着,本来因着哥俩将今朝扔在世子府那事,还耿耿于怀,今儿个眼见着他母子受辱,自然更是仗义:“照你这么一说,那此事就非我不可了,你可有什么主意?咱们哥俩个教训教训他就是!” 顾今朝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拉过他如此如此一番。 二人准备一番,分头行事。 秦淮远留了屋里跟老太太说着话,景岚就带着来宝先出来了,她出了老太太院里,让来宝站远些,就独自提了灯,站了一站。 片刻功夫,秦洪生打发了妻子就走了过来。 上前见礼,秦洪生往前站了一站:“嫂子在这干什么,等我哥哥说话来着?” 景岚冷哼一声,也是叹气:“等他干什么,好话都不会说半句的!” 她轻抚发髻,冷不防手一动帕子掉了下去,不等她弯腰,秦洪生先一步捡起了帕子,举手送到了她的面前:“哥哥惹嫂子生气了?他向来不会说话,跟原先的嫂子倒是感情好,嫂子到底是新嫂子,你想听个什么,不若我给嫂子讲讲?” 他倒是胆大,见她伸手去拿帕子,还轻握了下她手。 指不定听了老太太多少闲话,以为她多有轻浮,才能这般猴急模样,景岚心中冷哼,面上也是不动声色,她拿着帕子抽出手来,声调也是幽怨,转身就走:“你们国公府也真是闷趣,连个会说话的都没有,我呀,我一会儿还是去书房看会书罢!” 秦淮远的院子可不敢随便进,但是书房却在前院的厢房,更像试探,去得。 男女之间,莫非都由暧昧开始,秦洪生见景岚之前,就知道她这么个人,如今得见,更觉她肤若凝脂,动作之间都是风情,说上一句两句话骨头都酥软许多。 左右也是无人,他就直跟着景岚后面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的这个亲热。 景岚再往前走,已经能看见来宝了,故意又站住了。 秦洪生也瞧着前面有人了,也不等他上前,女人已是叹了口气:“怎么哪都是人,后门的耳房无人看守,许是幽静,可是敢去?” 她这话也不知说给谁听的,秦洪生心尖上打了个颤儿,手都抖了:“洪生这就去耳房看看,嫂子若是方便,一会儿也去看看,我给嫂子讲些过路见闻,有趣得很。” 景岚未动,也未出声,来宝上前来提灯,这就引着她往别处去了。 秦洪生痴痴望了一望,背后也传来了脚步声,赶紧往后门走。 他这两脚都似走在云端上面,景夫人的风流韵事在京中可不是什么秘密,越想心里越是痒痒,一路心肝乱颤,走了后门的耳房边上去,才要进去,旁边突然有个黑影闪过去了。 这个影子一下打散了他的淫1心色胆,正是惊疑,不知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肩头,他下意识一回头,一个披头散发还带着獠牙的面目赫然出现,才要惊叫出声,背后一棍抡来,痛呼倒地。 本就是个中看不用的,能有多大能耐,秦洪生眼前天旋地转,瞬间就被人捆了起来。 好像是一个人,好像又不是一个人,嘴巴被人用破布塞住了,身上衣衫都被扒了个干净赤1条条的,随即一个大黑布袋子照头兜下,拳打脚踢就停不下来了,他哀嚎出声,可也闷闷的都发不出什么大动静来了。 后门处本就没有什么人,漆黑一片的。 扎紧袋子,一顿狠踢,出了这口恶气,顾今朝和秦凤崚也不管脑袋屁1股将人狠揍了一顿,听着没什么动静了,抬了往马厩里一扔,才算了事。 二人一人一个面具,此时都披头散发的,才要回耳房收拾收拾头脸,好巧不巧的看门的老秦大哥回来了,一嗓子惊得马儿都嘶叫起来。 顾今朝推了秦凤崚,二人分头就跑。 按着老太太对小儿子的宠溺,此事若被发现,定是不依不饶。 秦凤崚不怕被发现,被发现了,才能让老太太矛盾自攻,不再追究,但是顾今朝却是得千万小心,不能被人发现了,她脚步也快,此时一身玄衣几乎融入到了夜色当中去。 从后门往前院长廊走去,才要过去,护院听着后门动静已经往这边来了。 她回身躲进暗处,才要蹲下身子,手腕当即被人抓住。 惊得她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她身后的秦凤祤拉着她,后退数步,到了高墙边上。 她一把甩开他手,因是戴着和秦凤崚一样的面具,只要不被他抓住,也好推脱。 才要再走,秦凤祤已是先开了口:“这么快就破了百局生死门,此事怕是遮掩不住了。” 今朝回眸,站定。 既然当着她的面这么说了,那就是认出她来了,也是不怕他认出来,光只是恼:“此话怎讲?” 她披着长发,脸面上是个恶鬼面具,獠牙吓人。 秦凤祤步步上前:“我爹已是派人将百局图送了太傅那去,然你知道太傅是在哪里,他眼下正在世子府留宿。我也不明白,按你这般,去书院考取乙等手到拈来,为何遮遮掩掩?如此聪慧,满心算计,你算计的又是什么?顾今朝,我看你母子却是有事瞒着我们秦家才是!” 才到面前,他猛然出手,一把抓住了面具边上,连带着绳带走扯落了去! 扯她面具干什么! 顾今朝也是没有想到,顿时抬眸。 不过很显然,他比她还要错愕,漆黑的夜色当中,借着头顶温柔月光,四目相对,都怔了一怔。护院由远至近,嘈杂之声顿起,几乎是下意识地 ,秦凤祤一手拉过她去,两个人都紧紧贴了高墙边上,躲进了暗处里。 挨得太近,少年身上还有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香。 她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遮住了小半张脸,与平时感觉又是不同。 秦凤祤心中微动,更是移不开目光。 花好月圆不常有,今个月圆,景岚洗漱一番,在窗前赏月。 秦淮远一身青衣,也提了酒来,站了窗外看她。 隔着个窗,二人都笑。 难得景岚有兴致,说要喝些小酒,他亲自去拿了来,此时丫鬟们都让退去了,单单她们两个,一个窗里,一个窗外。 男人提高了酒,也是笑:“那日你唱的什么调,真是从未听过。” 景岚今日也甩了水袖逗1弄他,心情太好,招手让他上前。 正是情浓,她勾了他的颈子,在他耳边哼着调调:“一唱呀裙钗女,唱的是崔莺莺,莺莺想张生花园以内呀观呀观花景,花草比人好伤情” 水袖一动,人已退去,勾着指头让他进去。 正是情浓,秦淮远看着她,也是喉1结微动,才要转身进屋,院子里忽然嘈杂起来,也不知是谁喊了句主子,脚步声纷纷而至。 他手中酒壶紧了一紧,忙是下了石阶。 花好月圆,来人却真是大煞风景:“主子!快瞧瞧去吧!后院出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少年之谜 第三十一章 秦洪生在马厩当中, 被浇了一身马尿, 又被惊马踩了几脚,已经昏过去了。 他被人从袋子里弄出来时候,自己也是屎尿糊了一身, 赤1条条的, 浑身是伤, 即便如此得了消息的老太太还是扑上前去, 好一通哭,叫人去找了大夫来。 身上骨折多处, 好歹是留了一条命在,老大夫给看了, 也只能接接断骨,给人开了些外伤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有的日子熬了。 可真是, 昏过去了又被痛醒, 身上去不掉的马尿味, 连他妻子都不愿上前。 秦淮远赶到时候,秦老太太正抹着眼泪问这宝贝疙瘩,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秦洪生眼见着自己大哥到了跟前,眼泪这就掉下来了,可他不傻知道自己被设计了也不敢说是景岚让他去的后院, 因为他在秦家, 就是自己老娘都知道自己那副德行, 如果景岚反咬一口,只怕大哥也不会信他,反倒还会直接将他送走。 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光说有个披头散发的人,青鬼獠牙的吓了他一跳,打了他一顿。若说这般鬼灵精的,秦家还真没这样的人,秦老太太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念想,想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能得罪什么人,念及他那时候偷看人家景岚模样,也是咬牙,说此事必当深查,差了丫鬟婆子小厮都出去搜了。 她特意叮嘱了人,给哥儿姐儿都带过来,她们的屋里也都好好搜搜,不让秦淮远离开。 片刻,秦凤祤和顾今朝以及秦凤崚兄妹都被人带了过来。 老太太也让人去叫了景岚,不过丫鬟回来说夫人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秦淮远自然是袒护得紧,不许再去叨扰。 老太太心中堵的很,给孙子孙女都叫了跟前挨个地问。 秦湘玉还揉着眼睛,说才要睡下,问出了什么事 ,平时一个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的小姑娘,心疼还来不及,如何能怀疑,不过是走一过场,赶紧让丫鬟扶着下去了。 她看向长孙,也是随口一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秦凤祤轻描淡写地:“我在书房。” 老太太又看向顾今朝:“今朝,你从我屋里出去,干什么去了?” 今朝此时还是一身青衣,头发也早拢回了从前的一揪,见老太太问到头上了,也是笑,恭恭敬敬地上前叫了声祖母,说:“我也在书房。” 老太太怔了怔,目光凌厉:“你也在书房?你去书房干什么去了?” 顾今朝笑意更深,看向秦凤祤:“大哥去书房干什么,我就去书房干什么去了啊,出了祖母的屋,我就同大哥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少年倒是坦然,老太太心中却是起了疑心:“凤祤?” 秦凤祤低着眼帘,沉声应了一声:“嗯,我一直与今朝在一起,才从书房过来。” 他亲自说了,老太太又是瞥着今朝,亲生和后养的怎能一样,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她见景岚未来,心中恼怒,正要着人再去叫,去搜屋子的丫鬟婆子们回来了。 不巧的很,在秦凤崚屋里搜出了一个带獠牙的青鬼面具! 当然了,秦凤崚原本也未想太过遮掩,立即上前,当着秦洪生的面就承认了:“对,是我,他色心不改,竟然还觊觎景夫人美色,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打了他一顿,怎么了?” 若是别个,老太太怕还要追查下去。 只是风崚,原先因着他娘就和这秦洪生做了仇了,一个是自己的老儿子,一个是自己最心疼的小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比较起来,心如刀绞。 若是别个被查出来,秦洪生还好托词,一见自己的亲侄儿,这口气只能咽下去了,等了老太太回过这口气来,娘俩个一起掉眼泪。 秦洪生那样的,谁能真心疼他,秦淮远叫了凤崚去,老太太又怕他责罚孙子,捶着胸口,还直跟了后面骂了两句,说凤崚还小,叫他万万不得再训孩子。 出了门口,丫鬟来扶,老太太走得太快还差点摔了,白白呕了一肚子的气,少不得回头又给秦洪生说了一顿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秦淮远不过做做样子,给小儿子叫走了去,顾今朝冷眼旁观,那秦洪生没两个月都不能下床,也是解了气。她挨了最后才从屋里出来,外面明月高悬,真个是好天气。 才一下石阶,就站住了。 秦凤祤一身白衣,站在桃树下面,他微扬着脸,似乎在赏月。 顾今朝快步走了过去,擦肩时候才是出声:“哥哥真是好兴致,这是在赏月吗?” 他默默跟了她的身后,脚步也是不急不慢地。 夜色漆黑,少年脚步匆匆,越发的快了起来,秦凤祤也加快了些许,一路跟了她到她院里,看她一直上了石阶,才无奈出声。 “站住!” 今朝站了石阶上面,才要掀门帘,听见他喊自己,回身:“哥哥叫我?” 秦凤祤上前几步,也站了她的身边,压低了些许声音:“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今朝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时候不早了,哥哥请回。” 她可真是坦然,仿佛那个差点被人抓到少年不是她一样。 明月当空,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映红少年的脸,秦凤祤盯着她那衣衫高领处,也是又近了些:“顾今朝,今日是我帮了你,卸磨杀驴也不用这么快,你要知道,现在我去告诉祖母,是你撺掇并且伙同凤崚一起打了二叔,也是来得及的。” 顾今朝怕他那个,抱臂以对:“秦凤祤,我并没有让你帮我,你可以现在就去告诉老太太,甚至把事情往我脑袋上一推,都可以。但是你也要知道,你敢去告状,老太太敢难为我,我这就去我娘那把事情都捅破,保管等不到明天日头出来,她就会带着我和姑姑离开你们家,你信也不信?” 简直就是个小无赖,秦凤祤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顿时失笑:“家里才安生两日,你这是威胁谁呢?” 今朝扬眉,下颌一点他:“威胁你啊!” 没办法,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令人哭笑不得,可爱得紧,秦凤祤本来也没打算要拿她怎么样,不过瞧她都不理会自己吓唬她而已。 当然了,吓唬也没吓住,显然这少年不是被吓大的。 什么都有个应对,他真是忍也忍不住,笑意倾泻。 秦凤祤微一倾身,见她下意识后仰躲避,伸手按住她额头,还在她额头上面点了一点:“你呀!” 随即从怀里拿出个物件来,一把塞了她手里。 顾今朝低头一看,是她的鬼面具,当时一时情急忘了哪去了,原来一直在他身上。 她拿起来在手里晃了晃,知道他根本没有打算告诉别人,也是笑:“谢啦!” 哦,变脸比翻书还快,这就笑面相对,知道说谢了,秦凤祤瞥她一眼,那种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不过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和她在一处,总是很想笑就是了。 比起凤崚和湘玉来,竟然觉得顾今朝更是可爱一些。 许是今个撞见她头戴面具那模样,也许是摘下面具的那时候,理也理顺不清,秦凤祤见她还摆弄着那鬼面具,也是敛起了些笑容。 “以后,就不要再戴这面具了,太吓人。” “” 虽是青面鬼王,獠牙外露,但是顾今朝却很喜欢,这一对面具,还是她的藏品呢,如此听他这么一说,一手又将面具扣了脸上,故意对着他歪头,沉声道:“吓人吗?这样?这样?” 秦凤祤伸手抚额,转过身去:“” 少年围着他转,又是嗷的一声,学着鬼叫:“有没有觉得,真的很吓人?奥?” 白衣再转,一回头对上少年双眼,那眼中全然都是笑意,真让人心尖乱颤,即使带着鬼王面具,也觉可爱,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差点就笑出声来。 秦凤祤忙是下了石阶,转身就走:“胡闹,快回去吧!” 他自出生以来,与父亲面前,从未这样失态。 他学的是道,七情六欲都少之又少,不想连连破功,赶紧走了。 顾今朝可是不以为意,回了屋里洗漱一番,因是心情太好倒头就睡。 这一夜可是美梦连连,早起已是日上三竿,本来还想着去秦淮远面前问问那百局图的下落,这会儿发现时候不早怕是要迟到了,可是急忙收拾一通,就出了院子。 秦府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平时府里常备车送她,是以也并未多想。 背了书箱,才要上车,一旁巷口那等了好半天的少年一下跳出来了,穆庭宇一身蓝衫,不敢大声喊她,连连在一边与她招手。 左右无人,顾今朝退后数步,定睛看了看,赶紧过去了。 到了巷口,她也是急:“穆二你在这干什么?去书院都要迟了!” 少年从怀里拿了一个烫金的帖子,这就塞了她手里:“我今个要同大哥去校场,不去书院,明日一早你千万别忘了来猎场,这上面有中郎府的盖印,没有人会拦着你,到时候你进猎场就去我爹那处” 真是没想到,他当真弄了个帖子来,今朝怔怔看着他,目光复杂:“穆二哥,我这” 穆庭宇狠狠拍了她肩头一下,瞪她:“还是不是好兄弟了?二哥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让你去猎场讨个吉利就不行了?” 可是,从前在她面前,穆二打架从未输过。 眼看着少年已是渐恼,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好,天下第一美少年的场子,我一定去!” 这还差不多,穆庭宇满意地后退:“那我就走了,说定了,你一定要去,看不着你我肯定输,我要是输了,拔不了头筹了,到时候就怪你!” 今朝摆手,二人相视而笑。 随即各自转身,时候不早了,顾今朝将帖子收在怀里,匆忙上了马车,车里淡淡一种香味,说不出的香甜。 开始还念叨着,快点再快点,快点去书院别迟了。 慢慢的,她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迷迷糊糊要睁不开时,顾今朝忽然想起了这种香味,是出自哪里了。 她娘常年和草药打交道,她也懂得一些,是迷香。 心眼闭合,渐渐入梦。 马车也并未朝着书院去,车夫甩着鞭子,直接出了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似梦似真 第三十二章 最先发现顾今朝被人掳走的, 是秦凤崚。 一早起来, 秦凤祤带了妹妹先走,他昨晚上被秦淮远叫走,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被留了书房查看课业。也是起晚了, 收拾妥当, 就让人备车, 准备叫了顾今朝一起走,没想到才到门前, 就看见顾今朝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他追着跑了几步,顾今朝一点动静都无, 越是喊越是追马车赶得越是快,最后落后许多。 起初还以为今朝与他玩笑,可等他坐车到了书院更是没见到她的踪迹,非但如此还无故缺席, 夫子也不知她所去。这少年仔细一想府中也无多余车辆, 细思恐极。 不过他认定是世子府那位又作妖了, 赶紧让人回府知会一声。 秦淮远早不在府中了,这一知会,就知会到了景岚的面前,等这话到她面前,就变成了, 二公子亲眼所见, 顾今朝又被世子掳走了! 之前谢聿难为这三子, 顾今朝也未吃亏,过后景岚就睁一眼闭一眼那么过去了,不想世子又掳了人去,她即刻动身,独自一人乘车到了世子府,正好将谢晋元堵住了。 谢晋元才要回封地,晋王府迁走之后,天下无战事,晋阳城也是平和,只偶尔回去小住。 他被景岚质问一番,也是勃然大怒! 谢聿百口莫辩,他也是懒得辩驳,只说没有做过,带人就出了世子府,这青天白日的,一辆马车如何能藏匿得住。 他也命人去四城门口,终于得了一点线索,快马加鞭这就追出了城外。 天子脚下,不敢行凶,也是有人借由府衙之力轻松将人掳走出城,谢聿等人追出七十几里,才将人追上。 车夫受人买凶,不等动手,便被人拿下。 逼停马车,谢聿上前,连叫顾今朝两声,无人应答,车夫已是交代说门帘窗帘都挂死了,内中迷香迷昏了人。 侍卫上前挥刀,车帘扫断,窗帘也是统统划开,在外面就能看见,顾今朝早已瘫软滚落,仰面躺在车里,双眼禁闭,昏睡不醒。 谢聿上车,车内香味还在,香的腻人。 若非书箱拦着,还不知要撞伤几次,如今京中找她都快翻个底朝上了,她毫发无损,看这面相,怕也是还在梦中。 无意当中,他竟然也成了她的贵人神助,老太傅说她是福星,连身边人都能借运,此时低眸看她,谢聿薄唇微抿,伸手在她脑门上戳了戳。 “你倒是睡得香” 再低头,顾今朝毫无察觉,依旧动也不动。 “没心没肺,什么时候都能睡着,还真是一点没变。” 眉眼已是和幼时不大一样了,看了两眼,谢聿转身下车。 门帘和窗帘一去,车内清凉,顾今朝迷迷糊糊不得转醒,多少场景似梦似真,她游走在清醒的边缘,虚无的空幻当中,终于落了脚,却发现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 偌大的晋王府,长廊里凉风阵阵,不知是哪里还挂了风铃,总有铃声叮当作响,顾今朝看着年幼的自己跟在母亲身后,像个跟屁虫。 也的确是个跟屁虫,走过长廊,跟着丫鬟进了一间大屋,眼前的男人身形颀长,一身官服迎将出来。 她看见母亲牵了她的手,拉着她上前无奈笑道:“这两日黏人黏的厉害,我走哪里她就跟哪里。” 站在小今朝的身后,才恍惚认出来,男人也不是别个,正是见过的谢晋元。 他将景岚母女迎入大屋,单单让人拿了糖果和糕点来,可拿什么也哄不住,小今朝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娘,好奇地张望。 许是梦,但若说是梦,也太过真实。 若不是梦,如何能来回变换视觉,已是不知她变成了小今朝,还是看着小今朝,眼前的大床上,长得极其漂亮的人儿长发微拢,定定看着她面无表情。 小今朝也眨着眼睛,一下松开了她娘的手,拍了娘亲两下:“娘,娘,他怎么了?” 景岚上前查探一番,将她推开一些:“你站得远一些,小心过了病气。” 病气一出口,床上人儿已是垂下了眼帘。 今朝不以为然,两只眼睛就光盯着人看,她猛然想起些事情来,小时候有段时间,在林锦堂有意无意的灌输下,总想要个弟弟的,想来就是那个时候。 眼前的人儿脸色苍白,偏那目光清澈,眸色漆黑。 长得那般好看,她当即搓了两手,对着她娘跺起脚来:“娘,我不想要什么弟弟了,我想要个姐姐,这个小姐姐好好看!” 景岚失笑,又推她远些:“哪里来的姐姐,这是哥哥。” 一听是哥哥,小今朝又是搓手:“哥哥好,好哥哥,那让他当我哥哥好不好?” 说着还跳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景岚被她缠得紧了,就与她说,只要人家愿意,那就可以管他叫哥哥了。谢晋元将她叫走一边说着话,小今朝片刻不等,这就爬上了大床。 她跪坐了谢聿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此时梦里梦外,已知他便是几年前的谢聿,有些东西即使看不到也想了起来,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总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和她记起来的一样,谢聿不理她。 场景变换,顾今朝随着那小身板,在晋王府欢跃,每一次来找谢聿,他都不大理人的,不过她从府外带了许多小东西给他,偶尔心情好了,他便教她八卦轮回图,与她摆局玩上两局。 那八卦图上,生死两茫茫,多少时候,都是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每每都是差一点,引得她抓心挠肝。 迷迷糊糊,好像是什么时候,那日谢聿颇有兴致,带她去郊外西山,不想一时失足,他跌落山涧,昏了过去。被人抬回府去之后,来了许多御医,亲眼所见那晋王爷大发雷霆,虽是并未提及她如何如何,但也是被吓得不轻。 谢聿一直不醒,她便一直哭泣,谁说要送她回去了,她不肯这就躲了起来。 也不知是有多久,是梦中梦,还是什么,想睁开眼睛也睁不开来。 虽是闭眼,也知道那孩子抱着双膝,就那么坐在谢聿屋里的大柜里,睡着了。 晋王府差点被人翻了天,也没找到她。 再见谢聿,是他一脸怒容。 “你躲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都能睡得着,没心没肺的么!” 柜门开着,他额上还带着过病的额带,伸手来抱。 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今朝倾身一动,这就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马车的车顶,车内还有余香,淡淡的,不易察觉。 顾今朝一下坐了起来,车上马儿已是卸了下去,车身倾斜,她扶着一边,从车上跳下去,凉风顿过耳边。 也不知是哪里,周边都是半人高的杂草,远处密林高山,显然人已不在城内。 似有溪水潺潺,循着耳边水声,今朝在杂草当中快行了几步,站住了。 一条溪流蜿蜒而下,溪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人。 他一身锦衣,手里石子两三,随手一扔,激起水花点点,看着真是百般聊赖。 左右望望,是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顾今朝大步上前,站了他身边去,顿时着恼:“世子真是好兴致,把我弄这来干什么?” 谢聿将石子扔光,才是回眸:“醒了?” 今朝外衫上面,都似还有香味,一想到自己着了道,怎能不恼:“若是有事,叫我一声即可,世子用这下三滥的手段,真真令人瞧你不起!” 谢聿伸手一捞,又随手拿了几个石子,一下一下扔入水中:“是,你也知道,想让你来,叫你来不敢不来,何必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不来便是杀了又当如何。” 他似漫不经心地,再未看她一眼。 今朝回头,此地只他二人,仔细一想,也心知有异:“难道,不是世子所为?那世子何以在此?” 谢聿无心解释,这就站了起来。 荒郊野外,也是鸟语花香,从未注意过,此地还有这般风景。 走过杂草,身后脚步声亦步亦趋。 上了羊肠小路,路边野花遍地,谢聿徐步而行,走向密林。 这可只有她们两个人,顾今朝连忙跟上:“对,世子没有理由掳我,那难道是你救了我吗?” 谢聿走在前面,云淡风轻:“你就当是我掳的你。” 今朝想起梦中种种,不禁唏嘘起来,看着谢聿背影,竟也觉些许亲切:“哪有这么当的,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不少事情,呃原来我小时候就去过你们府里,还和你一起玩过呢,哦对了” 她猛地一拍手,快走两步,与他并肩:“我才想起来,老太傅口中的什么奇门遁甲,这不是我爹教的我,原来是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过的,是你教我的?后来我爹带我去营地也是机缘巧合” 二人到了密林前,日头被遮住大半,只留些许斑驳阳光在地面,星星点点,似有还无。 话未说完,谢聿已是站住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回眸时目光清冽:“你记错了,从前,本世子可未曾见过你。” 说着大步走进密林,顾今朝下意识跟上他的脚步,走了片刻才察觉出来不对。 抬头,密林遮日,远望,四周一样。 偏偏只谢聿一人,离她不过两步远,看着她目光沉沉:“百局图光只知破,而不知败,若是上了战场也这般纸上谈兵?” 顾今朝知道他是故意引她入局,也是不慌了:“世子何意?” 谢聿本就一时兴起,也是勾唇:“不若我们打一赌,看你能否破此局,走出生门?” 已在局中,如何能躲得过去,今朝不退反进,断然上前:“好,我若赢了,要世子送上五百银,可是敢赌?” 谢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东西南北 第三十三章 密林当中, 阳光斑驳。 星星点点, 映着少年的脸。 四目相对时,谢聿勾起唇来:“好,看你有几分本事。” 今朝随手解下匕首来, 撕过自己外衫随手划过几道, 回身坐了地上。扯下布条, 飞快拧成了一股绳, 编结在了一起。 谢聿看见,错身走开。 很快, 顾今朝又站了起来,她追上两步, 一把拉住了他:“为防走散,你我连在一起才好。” 说着已经在他腕上结下了死扣。 谢聿手腕上还系着那旧帕子,今朝小心避开了,也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谢聿抬手看看, 瞥着她:“你这是怕我走散了, 还是怕你走散了呢?” 今朝低头咬着布条一端, 一手翻过,来回打着结,也系了死扣,来回扯动一下,见二人实实在在是系了一块, 才是吐了口布渣渣, 笑了。 “五百银, 世子输定了。” 谢聿眸光浅浅,不以为然:“何以见得?是我输定了我而不是你输定了?” 顾今朝也学着他的模样将双手负于身后,快走两步,扯得谢聿只得跟了上来,她回眸一笑:“世子光定赌局,却不限时间,破局是迟早而已,无须担心。” 谢聿不喜欢被人牵着走的感觉,站定,也是扯动绳索。 冷不防被扯动身形,顾今朝退后两步,站了他的身旁。 谢聿冷笑:“虽无时间限制,但山中不比外面,或有猛兽或有冷夜,一无衣食蔽体,二无生路可寻,你能坚持几日?” 今朝伸手抓住绳索,往他身边站了站:“那怕什么,就算我破不了此局,不能从阵中全身而退,也有世子垫背,你总该知道阵眼何处,不能落个横尸野外的下场吧?嗯?” 谢聿也反手抓住绳索一头:“阵中多的是陷阱,只需引你过去,等你认输即可。” 顾今朝先他一步发力,拉了他就走:“我不跟你在这打嘴仗,横竖你也不能把我扔在险地,不然干什么一定要跟着我,怕是也得留神注意着,怕伤了我才是。” 谢聿蓦地抬眸:“自以为是。” 顾今朝拉着他在原地转圈:“其实我就跟紧你,等着你带我出去就算赢了,但是我不喜欢靠别人,也不喜欢等,既是世子非要赌一把,那我奉陪就是。” 四周参照物都所差无几,首先须得辨明方向。 走了树边,仔细查看,树皮粗糙程度,挨个做了记号,由最粗糙皮样辨出北方,左右一看,来时路就在东方。 拉动绳索,叫过谢聿:“我们自东方而入,所谓正东生门得入,须得西南休门杀出,正北复入,此阵可破。” 谢聿扬眉:“休想得到提示。” 顾今朝一把拉过他,往西南走去:“只怕此处依山傍水,你又不能布置这般简单的阵法,出了林子又不知还有什么等着我,我只管抓住你,反正也不吃亏。” 谢聿跟了她的身后,也不在意她说什么。 与她一起说话,还得千般注意,稍不留神,就会被她套出话去,索性什么都不说,跟着她就是了。密林当中,也没个方向,顾今朝走走停停,一直依照树皮来辨别方向,头顶枝叶繁茂,渐渐一点阳光也无。 进林子时候,晌午都过了,天黑之后更是危险。 所以要尽快走出密林,顾今朝脚步匆匆,更是坚定地往西南走去。 林中鸟儿飞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声音,更像是哀鸣声,谢聿走在后面,懒懒脚步,只等她扯上一扯,才会动上一动。 今朝回头,见他这副慵懒模样,也是无语:“世子殿下能不能快些走,天黑之前我们得纵观全局。” 谢聿举手晃了晃:“把这个解开。” 她才不解开,用匕首在树上做好记号,快走几步,带动着他也只得快走。 谢聿被她拖行几步,也只得上前,顾今朝生怕他不配合,回头抓了他手腕处绳索,直接抓在手里走得更快:“快点走,我肚子都饿了。” 二人一路奔着西南,因方向无错,走了约莫能有两炷香的功夫,竟是到了头了! 隔着山,阳光所剩无几。 顾今朝先行出林,掐腰而立。 林边还是林,不知谢聿哪找的这地方,山石林立,密林遍地,山石变法应当是他挪动过,密林天成,却不知其中有无凶险。 杂草横生,她四处张望,侧耳细听,似有水声。 谢聿也走出林间,扬着脸,看天上白云卷,惬意得很。 不远处的林中,一大群鸟儿扑簌簌飞起,二人都瞧见了,对视一眼,各自别开。 今朝伸手来解腕上布绳,几下将死结变成活扣,然后回头看着谢聿,一本正经地吓唬他:“荒郊野外,即使是你命人能动山石,也不知山中有多少凶险,我劝你好好跟着我,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回去也没法交代。” 她卷着袖子,外衫已是缺了好几条,此时看着滑稽得很。 他伸手盘绳,将落地的布绳一点点抓在手心:“谁说不是呢,这山里能有什么成了精的狐狸仙女也说不定,到时迷住心窍,跟着得道成仙也不错。” 顾今朝挽好袖子,回头瞥他一眼:“成了精的狐狸仙女有没有我不知道,山里有豺狼虎豹可是真的,小心艳遇没遇着,撕烂你的外衫,将你拆吞入腹。” 说着回身,扶着树干,两腿交替用力,这就爬将了上去。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谢聿抬眸,仰望着上面,那少年手脚麻利爬树一流。 很快,她又倒退,一点点滑落,倒爬下来了,一下跳了他身边去,笑眼弯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就是我看见你时候那条小溪啊,原来一直顺沿直此,有水就能活了,那便是生门,我们走吧!” 说着来拿他手里的布绳,谢聿侧身避过,低眸:“你确定要去水地?” 顾今朝嗯嗯点着头:“我看了,天水讼,那方为北,有活路。” 谢聿淡淡一瞥:“生门摆在那么明显的地方,是个人都能走出去了。” 今朝瞪他:“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空门戏才叫人生疑,你这人向来多疑,怕是故意扰我心神,我不信你,我要去生地。” 再往前一扑,一把抓住了那布绳,抓过他手臂都缠了他手臂上,然后抓住一头就走:“让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谢聿被她扯动,也只得跟了她走。 走过杂草荒芜路,进了乱石堆,顾今朝在树上看得分明,记着方向一路往北。 乱石堆也是各有巧妙,不过也是难不住她,出了石碓,竟置身在了山谷当中,原先看见的密林早已不知所踪,顾今朝坚定自己方向无错,转道往西。 夕阳西下,隔着这么座大山,日落都要早上许多。 谢聿走不快,今朝就一直拉扯着他:“快走快走,天黑就不好了。” 野花遍地,却是无路,顾今朝就在杂草野花当中踩过,溪水声果然越来越近,远远瞧见那蜿蜒河流,她也是站住了,回头瞥着谢聿,仰脸就笑:“备好五百银,到时候送到呃不要送到秦府上去,这么多银钱招人盘问,就送到钱来当铺去,到时候我让人收着,先行谢过世子了哈!” 谢聿未看她一眼,也只盯着不远处的小溪:“你未免高兴太早了些。” 说着先行走了过去,顾今朝慢腾腾跟在他身后,也是笑:“到了生地,自然高兴” 高兴也没高兴到头,她才要上前,变故陡生! 前面不远处的谢聿一脚踩了虚无草上,直接在她面前落入草底,闷哼声在大坑当中响起,顾今朝大惊失色,才冲到跟前,也是急了! 天色不早了,草下漆黑一片,也不清深浅。 她趴了洞口处,不敢冒然下去:“怎么样?摔伤了吗?” 一点声息都无,顾今朝侧耳细听,也听不出个什么来,她呆坐在坑洞上面,四处遥看,不由泄气。 距离水地已经很近了,这个坑洞下面也不知有没有利器,多半是猎户为了抓捕来喝水的动物所做,顾今朝接连朝着下面叫了两声谢聿,他都没有回答。 眼见着要黑天了,她定定看着下面,暗自着恼:“你说的对,这并非生门,若是生门,你怎能轻易遇险,此处你也不熟,怕是之前也未来过。” 话音刚落,谢聿的声音也自下面传了出来:“呵,知道就好。” 顾今朝听见他回答了,大喜:“你没事啊!太好了,下面很深吗?有没有伤到?” 谢聿淡淡道:“很深,四周都是青苔,滑得很,腿伤了不能动。” 今朝探了半个身子下去,感觉下面还有凉气直冲脸上,忙是叫道 :“那怎么办,你的侍卫队在哪里快告诉我,我去找他们过来把你救出来啊!” 谢聿泼她一头冷水:“侍卫队押着行凶者早已回城,未免家中担忧,也已知会景夫人,说你与我在郊外游玩。” 顾今朝:“” 二人静默片刻,顾今朝回身坐好,想了想,又是扬声道:“天马上就全黑了,要不我先离开此地去寻人救你?你腿不能动,怕是我一个人也救不出你,再者说我不能被困于此,我明天一早还得去猎场看穆二呢,我都答应他了!” 她从来识时务,又不会冲动,想了一番也是理所当然。 这就站了起来,不想才一动,谢聿凉凉声音又到:“顾今朝,你敢把我一个人扔下试试?” 她当即站住,伸手入怀。 穆庭宇给她拿来的帖子还好好在怀里,拿出来看了看,看了又看,到底是贴了唇边,哈了口气:“穆二,你等着我,我一定能去。” 说着又将帖子放入怀中,反手抽出匕首,又到了坑洞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热辣烫耳 此为防盗章提示订阅不足50%请补些 眼下,这个身怀有孕的女子正是跪了青石上面, 掩面哭泣, 悲悲切切。 面前一桩工艺木墩上,也坐着一个女人。 旁边丫鬟递了手帕来, 她伸手接过,露出了一截雪白玉腕。 擦了手, 又接了扇子过来, 轻轻摇着。 花房里面比外面还要热得多, 女人身穿薄纱,纱领微敞。 那比常人挺实许多的雪兔露了两道浑圆, 可当真是肤若凝脂, 这般景象,身边丫鬟见了都是脸红心跳,不敢多看一眼。扇上还有花香,轻轻一摇, 微风拂面,低头看着这位一早找上门来的孕妇, 女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你是说, 你腹中已有了我夫君c秦淮远的骨肉?” 她开口问了, 哭声才渐渐歇了些,年轻的女人拿着帕子擦着眼泪, 声音也是低低的, 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是, 就请夫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难为淮远, 他一直说让我进门,但是碍于夫人情面始终苦恼。我一心爱慕大人,本也不求名分,可如今有了孩子了,怎么也不能让孩子变成私生子,可怜我孤苦伶仃一弱女子也仰慕夫人风采,知道夫人从不拘小节,只求进门给孩子一个安身之地,青韶愿做牛做马侍奉夫人一辈子求夫人” 她口中一口一个夫人叫着的女人,其实从样貌上看着,年岁都差不太多。 全京都知道她,带着儿子嫁给国公府二子秦淮远做续弦的,景岚。 实际上她已经三十有二了,只是一直以来,不见时光在她身上消逝,依旧是笑面,一脸温婉,景岚轻摇着扇,感叹着这个操蛋的旧社会。 人都找上门来了,她也不急不躁地:“你叫青韶?” 眼前的女子看着也已过双十,她一直跪在地上,抖着肩哭,仿若无骨似地,真真可怜:“嗯,还请夫人” 她一身锦衣,袖口处还有兰花一叶,鞋面上绣着一对鸳鸯戏水。 景岚上下瞥着她的衣裙,忽然打断了她的恳求:“你这衣裳料子不错,谁家铺子的?” 女子似怔了下,一下被人打断思路还不知道如何接话了:“这我” 景岚笑,将扇子递给了身边的丫鬟,那双笑眼里目光也是了然:“你实在是不该来,来也不该是今个来。” 话音才落,门口帘子一掀,从外面进来个白衣少年来。 他身上还背着个书箱,往花房里面一跳,手里还举着几根绿草野花:“当当当!祝我娘生辰快乐!永永远远日月同辉,岁月不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来人正是景岚的儿子顾今朝,十四岁的少年真真是眉如远山,眸如星月,看见跪着的青韶以及她那遮掩不住的腰腹,脸上笑容慢慢凝住了。 景岚也是伸手抚额:“顾今朝,你确定是想让你娘我年年有今日?” 顾今朝到她面前,将手里的野花小草恭恭敬敬地送了她手里,再回眸,一下蹲了青韶面前,歪头看着她,又见三分笑意:“这位姐姐是谁呀,有话就说,你跪我娘干什么?” 青韶也是第一次见到顾今朝,抬眼看着他。 他与景岚虽是母子,但并不大相像,只肤色相同,都雪一样的。对于男子来说,真是长得太过于精致了,非比较的话,景岚风情当然更胜一筹,少年绝色,就绝在了眼上,那双天生的桃花眼,轻轻一颤,都让人心悸,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真是比传说当中更好看一些。 少年嗓音微哑,肩一动又近了一些:“姐姐怎不说话?” 顾今朝身上似有花香,饶是青韶这个情场得意的老手了,也难免红了耳根,心如捣鼓。 她才要开口,少年对着她又是轻眨一眼,伸手在她肩头轻轻一按,随即站了起来,不看她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和我娘都知道啦。” 景岚也站了起来,淡淡目光在青韶身上掠过:“是了,你今天来说的事我知道了,现下我儿要上学去了,先走一步。” 说着直接从她身边走过,才一动,后面一直候着的丫鬟连忙上前,拿了外衫披了她的身上。薄纱之下,女人身形窈窕,细腰似不盈一握,走动时脚步也轻得很,不似真切。 蓦然回眸,眼见着景岚穿戴整齐,要出花房了,赶紧站了起来。 跪了这么一会儿了,双膝发麻,青韶两手在膝上揉了揉,直咬着牙,可左右也无人上前,她为表柔弱之象也未带一个丫鬟,真个苦了她了。 赶紧追着就出来了:“姐姐留步!” 顾今朝伸手掀着门帘,景岚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也站住了。 回过头来,她此时笑意全无,目光清冽:“景岚并无姐妹,请勿姐妹相称。” 青韶咬唇,随即上前:“夫人,青韶并无他意,京中谁人不知夫人威名,只为正室,不兴夫君三妻四妾,休夫再嫁,明明身在商道,却又嫁进了国公府。夫人从来对女子都极为宽容善待,身为女子都羡慕夫人,希望能有夫人那般勇气,青韶也不敢妄想与夫人姐妹相称,只求一个容身之地,让孩子有个生地。” 她低眉顺目,也是小白花一样。 景岚却是扬起了脸:“京中有名的妓馆,都会在服饰上面落下标记,尤其天香楼,喜欢用梅兰竹菊海棠牡丹,一叶两叶几叶标记在袖口。我看你二十出头才一叶兰,想必是几年也未熬出头的那种,并非我瞧不起青楼女子,这个时候女子卖身谋出路也是种活法,但是即使是秦淮远怕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吧,你这般算计,是算准了我才嫁进国公府离不得,还是算准了我不会难为你呢?” 心思被人看破,身份也暴露出来了,女人一下白了脸。 景岚轻轻摇着头:“你若真为孩子好,怎能让他私生,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私生子不能随父姓,不能上族谱,不被世人承认,就连父亲都羞于启齿的孩子,你想生便生罢!” 青韶双肩微抖,万万没有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才要上前,再要哀求一番,景岚却已经转身推了儿子先出去,:“今天是我的生辰,实在扫兴!” 门帘啪嗒落下,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她也是动怒了,青韶总算没白来,回头拿起了自己宽松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身形,也赶紧走出了花房,迟了一步,景岚带着少年已经上了车,她只看见那马车奔着京中长街疾驰了出去。 马车走得急,是因为顾今朝要去书院,怕迟了。 车上只有他们娘两个,景岚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此时慵懒靠在了车窗前,迎着春风,也是单手托腮。 顾今朝的书箱就放在脚下,他拿了一朵小野花别了娘亲的耳边发髻上面,拍着手:“我娘真好看,别为那些不值得生气的人恼怒。” 景岚回眸,伸手在少年脸上掐了一把,坐直了:“不是为她,那孩子看着得有四五个月,也许是成亲之前有的也说不定。如果是那样,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秦爹爹,与我无关,总得先知道怎么回事,再下定论不迟。” 再怎么说,也是男人惹的祸。 顾今朝不屑撇嘴:“大周有十六个国公,唐国公府怕是最落魄的了,人人都道是娘高攀了,之前也就见过他一面,我不明白娘为什么就嫁了他了,还倒搭那些银钱。” 这个时候,可不就是这样,家世能压人一头。 景岚被他这般模样逗笑,更是抬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娘教你什么来着,心里想什么不要挂脸上,遇事笑三分,别人看不见你心里,你胜算更多。” 顾今朝心底为她不平,口气也不大好了:“我笑不出来,那娘什么意思,今天的事,就要忍下了?” 女人失笑,也是扬眉:“忍字头上一把刀,为娘可不能让谁捅我心窝子,当然不能忍,娘不是告诉过你么,吃什么,也不能吃亏,今个可是我生日呢,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又是一指禅点在顾今朝的唇角:“所以,你就别这样了,快,给娘笑一个。” 说的也是,她娘什么人,自称什么穿越来的,真个有勇有谋,做事滴水不漏。 今朝双手捧着自己脸,做开花状,勾唇:“知道了。” 笑过,又挨了娘亲身上,好奇地戳着她胸前那柔软:“娘这怎么这么大,我长大了要也这样缠不住怎么办?” 是了,她本是女儿身,但这个世道,为了守住家财,一生下来就被景岚当儿子养的,随着年纪长大,需要注意的事情越来越多了,也日日含了花药,让嗓音听起来低哑一些。 景岚瞥了她一眼胸前,那样平的:“你这不用缠,太平了。” 顾今朝哈哈大笑起来,抱住她撒欢,又是一阵笑闹。 马车渐渐停了,掀开窗帘一看,是到了书院大门前,顾今朝转身来背书箱,景岚伸手一提,竟是没有提动,不由惊呼一声:“装了什么呀,这么重!” 也是得意,顾今朝打开箱盖,拿了一本名册出来翻页给她看。 上面用残花落石做的各种小景图,首页还提了诗,冷眼一看也别有一番意境。 顾今朝对着她娘眨眼:“这上面可有应天书院第一公子秦凤祤的题字,在女学那边一册能卖五百文钱,我闲暇时候做了十册。” 秦凤祤就是秦淮远的长子,在应天书院是出了名的才子,三个月前才成为了她的继子。 景岚看着女儿艰难地背上了书箱,不得不为她的经济头脑赞叹:“我没想到,你现在和你继兄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他给提的诗?” 顾今朝得意至极,眉眼弯弯:“不,我仿的,有九成像哦!” 书院钟声敲响,她可来不及再说别的,掀开车帘就跳下了马车,因为箱子略重还踉跄了下,不过再重也是甜蜜的负担,脚步更是轻快了。 无时不刻不在寻找良机挣钱,果然是她的好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哈哈哈哈 此为防盗章提示订阅不足50%请补些 作为书院当中的鼻祖太学,应天书院并非什么人都能进的, 秦家是祖上风光如今没落了, 顾今朝的这任继父, 也是颇有才学, 在翰林院在职编修。 他是唐国公府上二子, 早年娶妻王氏, 膝下两儿一女,前两年染病没了。在顾今朝眼里, 这位秦爹爹,除了皮相好看一些,为人实在古板,不知道她娘看中他什么了。不过仔细一想, 或许也有迹可循, 她娘同她不一样, 向来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 顾今朝以为, 越是长得好看的人, 越是人心难测。 可她娘说人心都是难测, 不论美丑。长长久久那种事可遇不可求, 不如随缘,看着顺眼, 喜欢了才能去体会那善变的人心, 好歹过了眼瘾。不过这话也就听听算了了, 她娘可不是轻易就嫁人的人, 若非有打动她的人, 那就是有能打动她的事。 匆匆嫁进国公府,顾今朝甚至怀疑她娘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把她送进书院。 当然了,问了她也不承认。 秦淮远的长子秦凤祤,也是模样俊秀,说起她这位继兄来,比起他的容貌更有名的是他的才气,他从小聪慧,每次会考都轻松夺魁,早期在应天书院就是有名的才子。他十六岁高中状元,就连殿试审阅卷宗时,明帝也是拍案叫绝,说此卷变今绝古,大周自太i祖以来,无此佳作! 此人如今是应天书院的活招牌之一,人称第一公子。 不过他更是多数时间都和他爹在翰林院编译,轻易不来书院。 只名气还在,偶尔会被书院请回来坐一坐,所以顾今朝才敢明目张胆地造假,反正多半时间也见不到他。钟声已经敲响了第一次,再敲一次就要上课了,这期间还有一刻钟的空档,她背着书箱先绕过分院,奔着女学大步走了过去。 门口已经有了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来回回踱着步。 弯眉杏目,身形娇小,看见顾今朝了,她赶紧迎了上来:“怎么才来啊,都敲钟了!” 顾今朝蹲下身来,将书箱放了地上。 打开,里面装了的书册抱出了些,一共四册:“你先拿四册,多了也拿不动。物以稀为贵嘛,先让她们抢去,能卖到五百钱就出。” 册上装裱精致,里面还有装饰的小石头,少女翻看两眼,放了一边:“你确定是国公府,秦大公子院里的园艺石头做的?” 顾今朝嗯了声,甩着手站了起来:“那是当然!没看见多难得么,一共也就这么几块,我可是花费了许多口舌,才讨要来的。” 少女杏眼圆瞪:“你也确定,上面提的字,的确是秦大公子亲笔所为?” 她向来手巧,善于模仿别人字迹。 秦凤祤平时写字近乎于临帖典范,书院到处是他批注过的书册,对照下来,她也真是下了功夫的,能有个七八分像,当然了,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年少无知对他鬼迷心窍的小姑娘们了。 到时,她们将书册宝贝一样收藏,谁又能知道呢! 顾今朝伸手撩起额边碎发,叹气:“赵玘,自己看,你可以看看是不是秦大公子的字迹?如今再不济,我们也是兄弟了,这点小忙,他还是能帮的。” 其实她已经看过了,被她叫做赵玘的小姑娘点着头,也不与她争辩:“看起来挺像真的,”看着顾今朝的神色,也是松了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适应国公府了,怎么样?继兄继妹都好相处吗?有没有人为难你?” 好相处吗? 顾今朝笑,伸手捧脸,学着她娘的口气,眉眼弯弯:“我这么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少年,谁会难为我,都喜欢我还来不及呢!” 这样重组的家,兄弟姐妹之间,开始都是生疏的。至于她的继兄,她只见过那么一次,是她娘成亲次日,秦淮远把孩子们叫到了一起,大意说兄弟如手足,要互敬互爱。 当时她还没大睡醒,强撑着眼皮,一直低着头,也没仔细看他。 之后他都是早出晚归,也不在一个院里,再未见过。 她娘说过了,不过是各有所需,不必刻意讨好他们,倘若国公府谁胆敢给她苦汁吃,那她娘随时随地都能给她再换个爹。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是一家人了,她会尽力克制自己别惹事,做个好继子的。 见她还是从前模样,笑嘻嘻的,赵玘也就放心了,别开了眼:“好吧,我尽力帮你搭上线,五百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是要先说好了,事成之后,我有什么好处?” 二人合作过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顾今朝扬起脸色就笑:“老规矩,没有上限,超过五百文钱,多余的都给你。” 赵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谁要那个了!” 顾今朝茫然挠头:“那你要什么?” 书箱没有背好,勾着挂了她衣襟,眼中少年纯良无害,眉眼间还是从前模样。 越看越是心乱,赵玘上前一步,抓了她胳膊给衣襟扯平了,:“先卖着,都卖出去了,你拿这么多钱,得来感谢我一下。” 赵玘是她进京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二人也算志同道合。 这姑娘比她大了一岁,最早进京之后,景岚租了赵家旁边的宅院,做了两年邻居,近几年也算一起长大的了。如今景岚第三嫁,带着顾今朝进京国公府,才有些日子没见了。 女学相对来说,更好进一些。 男学子想进应天书院,不仅对家世有所要求,还需进院考试,顾今朝被秦淮远送进书院,其实也靠自己实力。 不过她志不在此。 听见赵玘说让她感谢她一下,也不以为意,一口应下来了:“不用等卖了银钱以后,现在我就谢谢你。” 说着两手勾着肩带,对少女欠身:“姐姐大恩大德,唯有来生再报” 赵玘见她嘴贫,横眉立目顿时恼了:“再说这样没边的话,腿打折,胳膊腿都打折。” 顾今朝嘻嘻笑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只要是女孩子开口,我都舍不得拒绝的,所以你尽量说不用银钱的事,最近我比较穷。” 说着一口一个好姐姐,多谢你,一口一个好姐姐,拉了她的衣袖晃了又晃。 少女耳根顿红,一把将她手摔开了,继续瞪她:“不用你花一文钱,行了吧!” 顾今朝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笑意。 冷不防赵玘又一脚踢了过来:“滚滚滚!” 那可是求之不得了,今朝笑着转身:“好嘞,小生这就滚,姐姐回见!” 真是得快些走了,要是迟到了,要挨老夫子的戒尺的。 别了赵玘,顾今朝背着书箱往回走,脚步轻快,人世间最能令人心情舒畅的,果然还是银钱,有了银钱,能置办田地,能买很多很多东西。 说起来,这世间除了皇位以外,可能没有什么是拿钱买不来的,如果有,那就是银钱还不够。 这是她和她娘唯一都赞同的话。 回了香书院,院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抬眼看着钟楼上那个弯腰驼背的聋老头又往钟口去了,顾今朝几步冲上了石阶,进了书堂。 堂中少年纷纷看向她,她没有迟到,得意地扬眉。 因为个子略矮了些,坐在最前面,就在老夫子的眼皮子底下,今朝落座,将书箱放了一边。案上还有昨日笔墨,才伸手扶平了,后面有人在她肩上戳了一下。 她回头,后面少年歪着头笑:“今朝,有人看见你往女学那边去了,干什么去了?有约啊?” 他同她一样大的年纪,是少尹之子。 平时也总一起玩笑的,顾今朝对着他眨眼,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嘘!别乱说” 话音未落,只声轻微的咔哒一声,一个人影在她脚边咻的窜了出去! 有人打开了她的书箱! 顾今朝立即反应过来,起身就追,另外一个少年手里举着本锦册已经在笑了:“啊哈!看看这是什么,我可都听见了,说上面有咱们书院第一公子秦大公子的题字呢!” 该死,是她疏忽了! 顾今朝顿时恼了,追着他去了:“喂!” 少年被她追着到处乱窜,胡闹之余喊着让人来看秦大公子题字,竟然跑了出去。 今朝拔腿就追,眼看着人跑出去了,听见一声惊呼。 快步跟上了,才到门口一下站住了。 少年跑得很太快,跟来人撞了满怀,摔了一边去。 门外来了三人,旁边一个正捂着鼻子叫骂:“瞎啊,往你爷爷身上撞!” 锦册掉落石阶下面,看着已经摔裂开两页,花叶和小石头也有掉落的,顾今朝顾不得别的,赶紧跳下来捡。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才弯腰,一人已先她一步将锦册拿了起来,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是真个好看,她站直了身体看向来人。 一身锦衣,看束发已是弱冠之年。 紫玉琉璃青羽冠,两侧垂着红石珠玉串起来的流苏,随着他一转身,身上佩玉也是叮当作响,若是旁个身上挂了那么多红石白玉的,怕是庸俗不堪。可此人虽有笑意,却是眉清目也清,天生贵胄,多少配饰也只当锦上添花,一身清绝之像。 今朝抱拳:“还请公子还与我” 话未说完,人已先笑,指尖在锦册上点了一点:“初见卿卿,惊鸿一瞥,再见卿卿,南柯一梦我却不知,秦凤祤竟然还会做这样的情词浪调。” 念了锦册上的两句话,本就是调侃,他语调不快不慢,声音也是好听至极。 顾今朝却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了。 因为这人一错身,露出了他背后之人。 秦凤祤一身白衣,正是看着她。 公子如兰,目光呃目光如炬。 顾今朝两手扒着窗棱上,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窗下是一个花圃,里面的迎春花开得正盛,门口守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院中巡逻队带刀走过,脚步齐刷刷的,其中有几个看见她了,也像没看见似的。 她大概看了下方位和房屋布局,暗自记了心里,这才回身。 屋里摆设古朴奢华,桌子都是黄檀古木,上面的砚台,落笔,一一过了眼,没有俗物,顾今朝伏身在桌上,抱了抱:“真想抱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鲜衣怒马 此为防盗章订阅不够需要追加  景岚倚在门口, 抱臂:“干什么去, 这么火急火燎的。” 顾今朝快步到她面前,飞快到她脸边香了一口, 才是摆手来掀门帘:“要命的事, 我得先走了!” 她娘笑意更深:“要命了还不快走, 小风流鬼!” 话音落了, 人已经跑没影了。 顾今朝怀里揣着锦册,右手上缠着布条, 直奔后院, 秦凤祤与他弟弟秦凤崚住在秦家老太太的院子里, 当然了,之间还得经过秦家唯一的女儿家,秦湘玉的院落。 秦家这三子,凤祤十八,凤崚十五, 湘玉十三。 好巧不巧, 顾今朝十四,刚好落了那两人之间, 捞了个妹子。 她对女孩子, 向来温柔, 是以住进秦家之后, 尽管那两个少年少女对她都那般挑衅, 但是她都一笑了之, 毫不在意的。 也是秦家书香门第, 比起周行那样口出恶言的,秦湘玉和凤崚的那点挑衅都不算什么了。 兄妹两个一口一个规矩,时不时来寻她比试棋艺和做诗的。 刚好这两样,她都擅长,权当有人陪着玩了,有时输有时候赢,输赢她都不在意的,倒是那姐弟两个,没能让她怎么样,却总是先在她面前吵起来了。 据说,秦湘玉和秦凤崚跟着老太太回乡祭祖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冷不丁的,没有个人闹她,还有点不习惯。 顾今朝快步走过,奔着里院厢房去了,院子里两个丫鬟正在窗下说着话,她记得,是秦凤祤身边的丫鬟君竹和馨书,忙是上前说话。 真是书香门第,比起来宝来说,丫鬟的名字都要美得多。 她和她娘都习惯了一个人,其实来宝多半是来充场面的,平时和姑姑身边的翠姨打点她们娘俩身边事,还有两个丫鬟不在眼前的。 到石阶下面了,扬脸就笑。 “两位姐姐,凤祤哥哥可在屋里?” “在” “在的。”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虽然顾今朝时时以为越是长得好看的人,越是人心难测,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有一副好容颜,很多时候,给人的第一印象,只要谦卑一些,都是招人疼招人喜欢的。 就比如,国公府的丫鬟们就都很喜欢她。 不仅仅是应了她,君竹给掀起了帘子,馨书还往里指了指。 顾今朝没忘了对二人抱拳谢过,快步走了进去,屋里特别安静,秦凤祤就坐在窗边,背对着她。一眼看见桌面上放着她带血的外衫,赶紧上前。 从书院带回来的卷册已经翻了大半,秦凤祤两本同时翻阅,不知在对照着什么,没有抬头:“干什么来了?” 想必是听见她的声音了吧! 乖乖站在桌边,顾今朝虽然是一直盯着那团成一团的外衫,但还是先拿出了锦册推放了桌面上:“今日事今日了,今日事全因今朝而起,实在不该拿哥哥笔迹作为噱头,不是摔坏了才想拿来的,就当今朝给哥哥陪个不是,希望哥哥莫要再恼我了。” 她特意还用了右手推了推,手上布带扎眼得很。 秦凤祤抬眼,眼帘微动。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她,靠向了椅背,一手就搭在桌边,似乎想了下,才翻开了锦册,发现她是手巧,仿写的字迹的确神似字迹的,顿时扬眉:“你做这个干什么?说实话。” 今朝伸出受伤的手,晃了晃:“想在同窗前炫耀叫卖,因为哥哥,或许能声名大噪,但是现在哥哥不必担心了,手伤了,再仿不成。其实真有哥哥的手书,当然是要珍藏了,毕竟在进秦府之前,就听说过哥哥第一公子的美名,字好看,人也好看。” 此话半真半假,她一副恳切模样,若不是亲眼看到她的狡黠,怕是要信了。 可真是会夸人,秦凤祤别开了眼:“放着吧。” 他睫毛可真长,顾今朝手也伸到衣服上去了:“好,多谢哥哥今日帮我遮掩一二,顺道这外衫就拿回去了,今朝回去反省反省,日后定不给国公府惹祸。” 一把将外衫抱了怀里,看秦凤祤的模样应当是没看见什么,才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秦凤祤却又叫住了她:“是该反省,或许是你娘改嫁,总没有一个固定的家,没有能好好教你的家府,所以你走了哪里都觉着客栈一样的。我是无妨,凤崚和湘玉却是不同,没了娘照拂的孩子,向来容易受伤敏感,相处久了,孰能无情,但愿你说的是真心话,真拿秦府当个家,否则有朝一日,你娘若是再走” 她蓦然转身,握紧了拳头:“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改嫁并非我娘所愿,她也并无过错,有朝一日你秦家对不住她,我们自然是要走的。” 若非秦凤祤并无嘲讽之意,一脸正色,只怕她这时候已经扑上去了。 秦凤祤看着她神色,又是低头翻了书册去了:“你娘不用情,嫁几次都一样,林锦堂是出了名惧内,可那般的人,怕是她都没用几分真心,更何况是我秦府。” 此话严重了,却正戳中了顾今朝的心头上面。 她紧紧抓着外衫,恨不得此时将这带血的外衫摔在他身上。 转过身去不看他了,声音也是冷了下来:“秦凤祤,你怎知我娘没用心没用情,她嫁进秦家来,一分好没讨到,花费了那些银钱,你们吃着她的喝着她的,还要顾忌着她,既然如此,为何不去问问你爹,他干什么要娶我娘?不娶了就好了,不是吗?” 秦凤祤语塞,抿唇。 顾今朝想起林锦堂,也是实在恼怒:“再说我有家,我也有爹,我爹也教过我教养,我娘也教过我要与兄弟互敬互爱,只怕是你才没将我娘俩当个一家人吧!” 说罢,摔了帘子就出去了。 他本意并非如此,秦凤祤站了起来,从窗口往外看,少年却已走远。 顾今朝快步走出院里了,没人地方,还没忘打开外衫看了看。 后面干干净净的,并没有血,是她想太多了。 她脚下不停,走回她娘的院里。 院里桃花开得正盛,顾容华还在桃树下,不肯回去,她娘和来宝翠姨都一起哄着,一唱一和的。 “桃花糕一会儿就做好了,容华回屋里等着吧,不然一会丫鬟找不到你,桃花糕要送与谁去?可别便宜了别人!” “就是啊,大姑娘快回去吧,我瞧着这时候该送过去了。” “走吧,都摘了半天花了,也该是累了饿了,姑娘回去歇歇,一会儿咱们再来,一会儿咱们来把这一片的桃花都摘下来,好不好?” 姑姑怕血,顾今朝赶紧将带血的外衫藏了身后,到了来宝跟前塞了她手里,也上前跟着她娘一起哄了姑姑来。 顾容华站在一片桃花当中,头上戴了一头的桃花。 这会儿倔强得像个孩子:“我不走,李郎说要回来接我的,他让我在这等他,我走了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她神情像个少女,站在桃树下面更添绝色。 谁也不叫谁上前,景岚只能哄着她:“我知道他来接你,等他来了我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你等着他不吃不喝的,怕也要生气的。” 今朝从后面错身而上:“姑姑,刚才我看见有个男人,长得瘦瘦高高的,打听你住处往偏院去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顾容华一听瘦瘦高高,赶紧往出走了几步:“那是了,昨晚上梦见他,他真是瘦了,我去看看,李郎来接我了,来接我了。” 翠姨连忙扶了她:“慢着点,慢着点。” 眼看着人给骗回去了,娘两个都松了口气,顾容华记性不好,只要还没走到院里就给李郎忘了个干干净净。 景岚叫了来宝,才要回去,一眼瞥见女儿:“刚才干什么去了?” 顾今朝站了她身边,长长叹了口气:“娘,秦爹爹不是回来了吗,你有没有问他,早上那个女人怎么回事?我不喜欢这里,要是个真浪荡儿,咱们这就走,怎么样?” 两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子,景岚赫然失笑:“竟说傻话,你以为我随便找个人嫁的啊,你秦爹爹也会待你好的,兄弟姐妹之间难免有摩擦,不过你不让他们吃亏就阿弥陀佛了,娘不担心你这个,至于那个女人么,她挺着肚子一日比一日大,你道是她急还是我急?” 话了,又掐了她的脸,让她别唉声叹气的。 顾今朝还是小,不懂男女之情,别开脸,不开心:“那我爹呢,你发现那个女人的时候为何一天都不多等,即刻就出了林家。” 景岚脸上笑意顿失,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想了下,按住了今朝肩膀:“你爹是个好人,我不能让他无后。” 就知道是这样,顾今朝懊恼地踢开脚边石子:“我当他儿子不行吗,怎么就不行了!” 说着转身就走。 景岚喊她一声,她也没有回头,出了秦府,气呼呼地一路往北。 这个时间了,林锦堂应该快要回家了。 她记路很有本事,也都是林锦堂教过的,很有方向感。 仅用了一炷香的空,就走了中郎府了,顾今朝远远站在巷子口的招牌后面,探出了半个身子来。 街上闹哄哄的,中郎府也没半个人影。 她耐心十足,又站了能有一炷香的时候,几个人果然一起出来了,勾肩搭背的,五六个人直嚷嚷着要去吃酒。 其中中间一人,身形高大魁梧,肤色黝黑,一开口一口白牙,笑起来豪放得像打雷似的,抬眼瞧见了,顾今朝看一眼又藏了身形。 她娘说林锦堂这个模样的,叫什么型男。 这些日子没见,又黑了这么多,没忍住探身又多看了两眼。 她一身白衣,可不能露出行迹。 片刻,再看,人已走远,赶紧跟了上去。 远远地跟着后面,顾今朝随手折了两枝柳条,一路踢着石子,走走停停,偶尔前面的男人们有人回头,她就立即转过身去,假装背道而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熊少年啊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桌脚边,少年口中塞着布条, 正是唔唔地看着她。 秦凤崚怒目而对, 他双手反捆,光只剩两腿胡乱踢了踢,顾今朝低头看见他, 蹲了他的面前来。 四目相对,她摇了摇头, 目光颇有幽怨:“秦凤崚,你个傻蛋, 人家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你可以回去报信求救啊, 现在好了, 咱们被人抓了,怕是家里还没有人知道。” 那老太监抓了她来,手上一发力, 她就老实了。 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眼看着秦凤崚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她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过来, 快回府报信, 可他非但过来了, 还跟人家讲起了什么律法来, 得, 人家嫌弃他聒噪,也一起抓了回来。 他不老实,还捆了他。 他口口声声说天子脚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歹人,人不爱听,就拿布带塞了他的嘴。 才给她们两个放这屋里时,她第一时间想给他口中布条拿出来,谁想到少年被塞了一路,恼怒至极,张口就是礼仪道德,羞愤得差点去撞门。 这会儿还好,冷静了些。 顾今朝举着两手,在他面前摆了摆:“秦凤崚,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捆我,非得给你两手都捆上吗?” 秦凤崚:“唔唔” 顾今朝又指了指他口中的布条:“知道人家为什么非要给你嘴堵上吗?” 秦凤崚更是恼:“唔唔唔唔” 她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往外面看了眼,又埋头凑了更近了:“秦凤崚,我给你解开,你能不能别再大喊大叫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大概知道是谁把咱们弄来的,你别叫嚷,咱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怎样?” 见他点头,今朝才把他口中布条拿了出来,少年轻咳几声,她扶着他肩头,还给他拍了拍后背。 秦凤崚肩一动,嗓子已哑:“给我松开。” 顾今朝这可无能为力,在他背后折腾半天也没能打开绳索,这特殊的捆法还打着死结,她坐了地上,翻来覆去研究半天,也毫无头绪。 俩人挨了一起,她也是泄气了:“打不开,不知什么手法,要是我爹在就好了,他保准能打开,也是,我爹在也不能让人把我这么扛走。” 秦凤崚左右看了看:“你哪个爹?” 顾今朝低头去捡布条作势再给他嘴堵上,他连忙闭口不言了。 屋里只她俩个,今朝撞他的肩:“对不住了,你这是被我连累了,自从进你家门了,似乎什么歪门小鬼都来了,再忍忍,一会儿见了世子我求他放你回府,也许赶上他心情好,不会难为你的。” 世子? 秦凤崚不由怔住:“你的意思,这里是世子府?” 今朝点头:“是,不知道怎么招到他了,也不知道突然抓我来干什么,你且再忍忍,对不住了。” 她连说两次对不住,恳切得很,秦凤崚反倒不觉有什么了:“没事,若是世子的话,他与大哥是同窗,都是太傅门生,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没甚大事。” 今朝嗯了声:“你当然是没甚大事,三番两次的,我看我是要倒霉了。” 话音才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老太监走了进来,鹰目一扫,奔着她们两个来了,顾今朝自动站了起来,迎头而上。 果然,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秦凤崚挣扎着站了起来,也是追了过来:“你要带他去哪?把我也带去!” 今朝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在这等着。” 说着跟人走出房门,还主动帮着给门关好了,老太监回眸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算机灵。” 今朝跟着他的脚步,走下石阶,亦步亦趋地:“伯伯,嗯我能叫您伯伯吗?世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书院也没告假,还有我那个哥哥,他还捆着,他也没什么事,能让他先回去吗?” 她略歪着头,好像人真是才被叫来的一样。 神色谦卑,态度恳切,还十分配合着跟了他身边,一点胆怯没有,老管事回眸瞥了她一眼,也是不忍:“是了,世子叫你来,自然有世子的道理,他身子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你多担待些。” 这就好比杀人放火前,说的什么狗屁我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一样。 顾今朝心底嘟嘟嘟,面上还有几分笑意:“那我哥哥他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了,他今个得去书院呢!” 走上长廊,凉风扑面,对面匆匆走过来两个丫鬟,一人手里端了一个盆,一盆血水,一盆中有碎了的药碗残渣,还有带血的绢帕。 一走一过,见了老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他可是先急了:“怎么,见血了?” 其中一个忙是回道:“是,刚开始只有一点血丝,御医给扎了针了,不想才拔了针,连吐两口。” 老管事拂袖走过,脚步更快。 顾今朝双手合十,一边走一边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卷进世子府来,什么事等她出去了再说。 出了长廊,院子里三个御医模样的人正是跪了石阶前,一个男人长身而立,他一身官服,正是恼怒,:“不是说有起色了么,今个怎么还咳起血来了?岁岁年年都说有起色了,就是这么有起色的?” 御医们也是冷汗津津,只是伏身不起:“从脉象上看,的确还算平稳,扎了针之后也却有起色,老夫也不知为何咳血,还待从卷宗入手,再查实查实。” 老管事脚步匆匆,忙是上前:“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如让御医们先停了针看看,卷宗中也确有实例,许是不服。” 御医们也是互相推诿起来,那边又有人来催着进宫,谢晋元缓了缓脸色,叮嘱两句带着御医们转身要走,顾今朝本来是低着头的,想着少一事是一事,万万不能多事,可人走过她身边,却是看见她了。 “这是谁?” “回王爷的话,是书院的学子,世子这两日身子不好,御医又不让出门。想找人说说话,才让老奴去请了来的。” “” 啊呸啊! 顾今朝蓦地抬起了眼来,多少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说是被抓来的,房门开了,一个嬷嬷模样的,扶了门边:“顾小公子,我们世子请你快些进去呢!” 一听儿子催了,谢晋元也是要走,今朝暗暗叫苦,忙是低头见礼。 顾小公子? 二人擦肩之际,谢晋元又站住了:“京中顾姓罕见,谁家儿郎?” 顾今朝再抬眼:“王爷容禀,今朝乃是花房景岚之子,如今随母落在国公府,顾今朝是也,今个和哥哥同车本是要去书院读书,不想世子突然嗯突然叫了我们来。” 她定定看着他,自报家门,也是心生侥幸。 如果看了,定能察觉出异样。 可惜谢晋元是上下打量着她了,但是似没在意她的话,只是嗯了声:“顾今朝,你娘起的好名字。” 他怎知是她娘起的名字,今朝怔住。 正是看着他,他已回头。 老管事知他有话吩咐,低头:“王爷请吩咐。” 谢晋元眸色微沉:“世子身子不好,自然有些脾气,但是你和嬷嬷也需知深浅,景夫人与本王有些渊源,说会话可以,也要好好给人送回去。” 老管事忙是连声称是,今朝简直是欣喜若狂。 没想到,竟然! 她娘和世子府还有渊源,提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谢晋元脚步不停,大步去了,老管事脸色果然缓了许多,伸手来请:“顾小公子请。” 有了谢晋元的这句话,总算有了一点保障,顾今朝更是无惧,大步上前,进了屋里,除了满是腥苦的汤药怪味消散不去,别的已经收拾干净了。 窗都开着,谢聿一身锦衣,歪了榻上。 他望着窗外,懒懒白云飘过,听见了脚步声也未回头,嗓音也是慵懒至极:“顾今朝,你来了啊!” 今朝上前,心想什么叫我来了啊,不是你让人给我抓来的么,倒是想不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谁想来来着! 勾起唇角来,她笑意浅浅:“是,今朝来了,却不知世子让今朝来,所为何事呢!” 谢聿轻笑,随即转过头来。 此时他长发都束了起来,能看见他左眉上一道浅浅的疤,才结痂:“你猜呢?” 若非是唇边笑意太浅,真个是公子无双,绝色天成。 他脸色苍白,一身锦衣佩玉琳琅,那日见过的老太监直在他身后跟着:“主子,还是先回府里吧,还病着,本来就受了风了,御医在府里候着呢!” 谢聿神色不耐:“那就让他们候着。” 老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那些卷宗主子要怎么处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熊少年呀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一人掐了她耳朵一把, 她揉着耳朵直呼痛。 穆庭宇自动上前, 将书箱背了身上:“今朝,得了这么多银钱, 是要干什么去?” 赵玘也是看着她, 瞪她:“是啊,你要干什么去?” 顾今朝笑,神秘兮兮:“要去金铺, 买些首饰, 听说南大街黄金铺他们家近日打出了新款式,我想去看看,你们要不要去?” 穆庭宇听说她要去金铺买首饰,一把揽过她的肩头, 嘻嘻笑了:“买首饰干什么?说,要送人还是干什么, 可没瞧过你还上心这个?” 今朝一肘拐在他肋上,给人拐开了,往前走:“你说买首饰干什么, 当然是送人了。” 少年又扑身上来, 自后面伏了她的肩上:“是送哥哥我的吗?” 顾今朝笑得不能自已,又给人推开了去:“想得美, 你缺这个?” 穆庭宇与她并肩, 抱臂:“那真是奇了怪了, 顾今朝, 你这个小小守财奴,今个怎么想起来要往出花银钱了,这是要送谁的,送谁家姑娘的?” 今朝想了下,点头:“是有那么个人,我看她身上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了,想给她买。” 说话间,又是回头。 赵玘远远跟在后面,已经落后许多了,四目相对,小姑娘已经先别开了眼去,顾今朝似未在意,对她直招着手,让她快点过去。 本来说好了,换到银钱了,让今朝去找她的。 这会顾今朝嚷着要去金铺,她跟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耳根发热,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去。脚下更快一步,已经追了过去,到了眼前,心跳得没那么快了,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今朝也和她说着话:“你生辰是哪日来着?” 赵玘作势要打:“再说忘了试试?去年还说记得了呢!” 顾今朝本来站在她和穆庭宇的中间,见她动作,忙不迭地跑了穆庭宇的一侧去,他下意识一偏身,这就躲了他的身后去,光只探着个头了:“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 ,我记着是快到了,记不准是哪一时了!” 赵玘抿唇,拿了绢帕出来绞着帕子,别开了眼去:“还有还有” 不等她说完,今朝已是绕着又扑到她身侧来:“逗你呢!还有五日,对也不对?” 真是还有五日,竟是记得。 刚才分明就是故意逗她,赵玘心底恼意未去,伸脚就来踢她:“顾今朝!你个混物!” 今朝笑,飞快躲开了。 从这边街上,一直走了南大街,也幸好有穆庭宇在,不然这一箱子银钱也不好背过来,到了金铺门口,他还是气不喘脸不红,赵玘已经累得不行,今朝扯了自己的袖子直给她扇着风。 歇了一歇,这就进了金铺。 近日的确有新出的样式,顾今朝目的明确,知道自己这些银钱能买多少首饰,光只看耳坠和额饰。新出的有那么两三样,其中一名叫桃花醉的,细链上一朵桃花,十分精巧,雅而不俗。 她一眼相中了,让人拿了出来。 伸手在穆庭宇额头上比了一下,被他笑着推开,她又在自己额上比了一下,左右一看,眉眼弯弯:“赵玘,穆二你们快看看,怎么样?” 穆庭宇在旁笑:“嗯,不错。” 赵玘也点头:“真好看,好看。” 今朝自己看不见,又拉过赵玘来往她额头上比了下,这才满意地放下。 想了下,她回身又拿过搭配的桃花小坠,在赵玘的耳边比了一比,笑:“我的眼光绝对没有错,就这个了。” 说着让人仔细放了锦盒当中,忍痛让穆庭宇将书箱放了柜上,还有之前攒的一些,让他拿给小二,自己都不忍心再看,转过身去长吁短叹地。 赵玘瞧见了,站了身边来:“费那么多力,就想买这个?” 顾今朝点头,再回眸时已是笑了:“希望她能喜欢。” 赵玘只觉面上发热,趁着脸还没红,急忙嗯了声,先出去了。 买好了首饰,穆庭宇把书箱按了今朝的背上,她顺手背过。 清点了一下,还剩了几百文,包了一起也塞了她的手里,他低眸瞥着她腰上挂着的双鱼挂饰和匕首,推着她直往出走:“顾今朝,哥哥我今个忙了半天,怎么也不能让我空手回去的吧?” 顾今朝瞥见他目光,想了下,伸手将匕首解下来递到他面前:“好吧,这个送你,虽是你得的,但是你给了我,现在算是我送你的了。” 穆庭宇摇着头,一脸无奈,虽是不甘但也伸手去接:“你也忒小气,给人买金卖银,给我个我给你的。” 才是摸到匕首,又拿不过来。 今朝瞪他:“你个拉蛋的拉蛋鸡,我可告诉你,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但我小气得很,给你的东西不许随手送人,要是有给人的心,痛快还了我,我好卖俩个好钱。” 穆庭宇出身富贵,向来不喜身外之物。 他身上偶尔挂着的东西,别人一讨就顺手给了,多少好东西,出去转一圈就没了,多半都是让丫鬟婆子要了去,后来干脆什么都不带了,省得丢的丢,赏的赏。 每次丢了东西,到她面前提及,顾今朝就骂他拉蛋的拉蛋鸡,说他走哪东西就丢哪,偏丢不到她手里去,虽然不大想给,但还是松了手。 穆庭宇随手挂了腰间,与她一同往出走。 赵玘还在外面站着,顾今朝将包着银钱的小包塞了她的手里,让她拿回去,她看也未看,放了书袋里。回去是实在累了,穆庭宇叫了车来,送她们回府。 先送赵玘,走了林家门前,难免感伤,顾今朝扒着窗帘看了又看,整个人都靠了窗边。穆庭宇挨着她也往外看,林家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也是啧啧出声:“可怜的小今朝,想进去就进去,看谁能拦着你,你爹和你娘有约在先不能见面,又没说不让你见” 话未说完,今朝已是一手捂了他的口鼻,给他推开了。 不叫他说,他就不说,一路无言,到了秦府门前,马车一停,见今朝起身要走了,穆庭宇才是叹了口气:“你爹让我告诉你,哪个要是敢欺负你们母子了,知会他一声,杀人放火也不过头点地,没什么的。” 就知道,有话带来了。 顾今朝站住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得真轻巧,还说什么了?” 还说什么,还说她想回去就回去,可家里那个已经有了身孕了,穆庭宇有点说不出口,见她一直等着,直别开了眼去:“没什么,也告诉你,秦家要是待你不好,也饶不了他们。” 林锦堂向来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像是他的话。 顾今朝点头,说是知道了,飞快下车。 穆庭宇掀开窗帘,见她已经进了秦家大门了,那背影和平常一样,定定看了半晌,才叫车走。 回了院里,顾今朝直奔后院。 秦湘玉睡了小半日才起来,她进了屋里,放下书箱将装着首饰的锦盒给了她,少女柳叶弯眉,巴掌大的脸上尽是疲色。她发辫微乱,舟车劳顿真是疲乏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了。 秦家本来就没落了,后来她母亲身体不好,还变卖了许多嫁妆首饰,这两年秦湘玉也没什么好首饰,顾今朝都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秦湘玉打开锦盒一看,额饰和耳坠都是桃花,是止不住的笑意,好生喜欢。 今朝在旁也是笑:“明个上学刚好戴,以后我再攒了银钱时候,再给你买别的。” 秦湘玉抬眼看着她,难得对着她一脸笑意:“多谢,哥哥有心了。” 顾今朝为兄之情顿时泛滥起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这就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黑了,时候不早了,她想起白日里秦府闹的那一出,赶紧又出来了。 走了母亲的院子里,窗户开着。 点点烛火映着屋里的窈窕身影,她娘就在窗前,夜空当中,繁星点点,广大天地,顾今朝眼中只景岚一人,慢慢上前,脚步轻轻。 哼哼呀呀,不等走近,就能听见她娘哼着小曲。 窗上只有女人的影子,她靠着窗,伏在窗边,长长的水袖从她腕间垂落下来,她似无察觉,光只抬头看着这点点星空。 顾今朝站住了,抬头望月。 一轮明月似圆盘,那小曲还带着不易分辨的调子:“一更里呀,月过花墙二更里呀,敲打窗棱,叫声郎君你哪里去呀” 听着这调子,全是柔情蜜意。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 还有心情唱小曲,应当没事。 顾今朝不愿上前打扰,连退数步。 慢回身,不曾想到秦淮远就站在身后。 长廊的那头,谢聿扬着脸,脚步匆匆。 他脸色苍白,一身锦衣佩玉琳琅,那日见过的老太监直在他身后跟着:“主子,还是先回府里吧,还病着,本来就受了风了,御医在府里候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青白玉间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第十六章 春光大好, 春光大好。 一文一文数好了, 四千五百文钱一文也不少,合上书箱, 看着周府缓缓关上的后门,顾今朝满意地拍了拍手,扬起脸来豪情壮志地吆喝了一声:“很好, 左右护法何在!” 才吆喝完, 左右耳朵各被人揪住一只, 她连忙捂住, 挣脱开来:“诶诶诶!” 书箱两旁,一边站着少女赵玘, 一边站着少年穆庭宇, 三人本也相熟, 此时到了一块, 更是难得。顾今朝今个跟着她们两个来取锦册的钱, 加上才得的一块银, 这书箱可够重的了。 一人掐了她耳朵一把,她揉着耳朵直呼痛。 穆庭宇自动上前, 将书箱背了身上:“今朝,得了这么多银钱,是要干什么去?” 赵玘也是看着她, 瞪她:“是啊, 你要干什么去?” 顾今朝笑, 神秘兮兮:“要去金铺,买些首饰,听说南大街黄金铺他们家近日打出了新款式,我想去看看,你们要不要去?” 穆庭宇听说她要去金铺买首饰,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嘻嘻笑了:“买首饰干什么?说,要送人还是干什么,可没瞧过你还上心这个?” 今朝一肘拐在他肋上,给人拐开了,往前走:“你说买首饰干什么,当然是送人了。” 少年又扑身上来,自后面伏了她的肩上:“是送哥哥我的吗?” 顾今朝笑得不能自已,又给人推开了去:“想得美,你缺这个?” 穆庭宇与她并肩,抱臂:“那真是奇了怪了,顾今朝,你这个小小守财奴,今个怎么想起来要往出花银钱了,这是要送谁的,送谁家姑娘的?” 今朝想了下,点头:“是有那么个人,我看她身上也没个像样的首饰了,想给她买。” 说话间,又是回头。 赵玘远远跟在后面,已经落后许多了,四目相对,小姑娘已经先别开了眼去,顾今朝似未在意,对她直招着手,让她快点过去。 本来说好了,换到银钱了,让今朝去找她的。 这会顾今朝嚷着要去金铺,她跟在后面听得真真切切,耳根发热,犹豫着要不要一起去。脚下更快一步,已经追了过去,到了眼前,心跳得没那么快了,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今朝也和她说着话:“你生辰是哪日来着?” 赵玘作势要打:“再说忘了试试?去年还说记得了呢!” 顾今朝本来站在她和穆庭宇的中间,见她动作,忙不迭地跑了穆庭宇的一侧去,他下意识一偏身,这就躲了他的身后去,光只探着个头了:“好姐姐,饶了我这一回 ,我记着是快到了,记不准是哪一时了!” 赵玘抿唇,拿了绢帕出来绞着帕子,别开了眼去:“还有还有” 不等她说完,今朝已是绕着又扑到她身侧来:“逗你呢!还有五日,对也不对?” 真是还有五日,竟是记得。 刚才分明就是故意逗她,赵玘心底恼意未去,伸脚就来踢她:“顾今朝!你个混物!” 今朝笑,飞快躲开了。 从这边街上,一直走了南大街,也幸好有穆庭宇在,不然这一箱子银钱也不好背过来,到了金铺门口,他还是气不喘脸不红,赵玘已经累得不行,今朝扯了自己的袖子直给她扇着风。 歇了一歇,这就进了金铺。 近日的确有新出的样式,顾今朝目的明确,知道自己这些银钱能买多少首饰,光只看耳坠和额饰。新出的有那么两三样,其中一名叫桃花醉的,细链上一朵桃花,十分精巧,雅而不俗。 她一眼相中了,让人拿了出来。 伸手在穆庭宇额头上比了一下,被他笑着推开,她又在自己额上比了一下,左右一看,眉眼弯弯:“赵玘,穆二你们快看看,怎么样?” 穆庭宇在旁笑:“嗯,不错。” 赵玘也点头:“真好看,好看。” 今朝自己看不见,又拉过赵玘来往她额头上比了下,这才满意地放下。 想了下,她回身又拿过搭配的桃花小坠,在赵玘的耳边比了一比,笑:“我的眼光绝对没有错,就这个了。” 说着让人仔细放了锦盒当中,忍痛让穆庭宇将书箱放了柜上,还有之前攒的一些,让他拿给小二,自己都不忍心再看,转过身去长吁短叹地。 赵玘瞧见了,站了身边来:“费那么多力,就想买这个?” 顾今朝点头,再回眸时已是笑了:“希望她能喜欢。” 赵玘只觉面上发热,趁着脸还没红,急忙嗯了声,先出去了。 买好了首饰,穆庭宇把书箱按了今朝的背上,她顺手背过。 清点了一下,还剩了几百文,包了一起也塞了她的手里,他低眸瞥着她腰上挂着的双鱼挂饰和匕首,推着她直往出走:“顾今朝,哥哥我今个忙了半天,怎么也不能让我空手回去的吧?” 顾今朝瞥见他目光,想了下,伸手将匕首解下来递到他面前:“好吧,这个送你,虽是你得的,但是你给了我,现在算是我送你的了。” 穆庭宇摇着头,一脸无奈,虽是不甘但也伸手去接:“你也忒小气,给人买金卖银,给我个我给你的。” 才是摸到匕首,又拿不过来。 今朝瞪他:“你个拉蛋的拉蛋鸡,我可告诉你,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但我小气得很,给你的东西不许随手送人,要是有给人的心,痛快还了我,我好卖俩个好钱。” 穆庭宇出身富贵,向来不喜身外之物。 他身上偶尔挂着的东西,别人一讨就顺手给了,多少好东西,出去转一圈就没了,多半都是让丫鬟婆子要了去,后来干脆什么都不带了,省得丢的丢,赏的赏。 每次丢了东西,到她面前提及,顾今朝就骂他拉蛋的拉蛋鸡,说他走哪东西就丢哪,偏丢不到她手里去,虽然不大想给,但还是松了手。 穆庭宇随手挂了腰间,与她一同往出走。 赵玘还在外面站着,顾今朝将包着银钱的小包塞了她的手里,让她拿回去,她看也未看,放了书袋里。回去是实在累了,穆庭宇叫了车来,送她们回府。 先送赵玘,走了林家门前,难免感伤,顾今朝扒着窗帘看了又看,整个人都靠了窗边。穆庭宇挨着她也往外看,林家大门紧闭,什么都看不见,也是啧啧出声:“可怜的小今朝,想进去就进去,看谁能拦着你,你爹和你娘有约在先不能见面,又没说不让你见” 话未说完,今朝已是一手捂了他的口鼻,给他推开了。 不叫他说,他就不说,一路无言,到了秦府门前,马车一停,见今朝起身要走了,穆庭宇才是叹了口气:“你爹让我告诉你,哪个要是敢欺负你们母子了,知会他一声,杀人放火也不过头点地,没什么的。” 就知道,有话带来了。 顾今朝站住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说得真轻巧,还说什么了?” 还说什么,还说她想回去就回去,可家里那个已经有了身孕了,穆庭宇有点说不出口,见她一直等着,直别开了眼去:“没什么,也告诉你,秦家要是待你不好,也饶不了他们。” 林锦堂向来不会说什么煽情的话,翻来覆去就这么两句,像是他的话。 顾今朝点头,说是知道了,飞快下车。 穆庭宇掀开窗帘,见她已经进了秦家大门了,那背影和平常一样,定定看了半晌,才叫车走。 回了院里,顾今朝直奔后院。 秦湘玉睡了小半日才起来,她进了屋里,放下书箱将装着首饰的锦盒给了她,少女柳叶弯眉,巴掌大的脸上尽是疲色。她发辫微乱,舟车劳顿真是疲乏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了。 秦家本来就没落了,后来她母亲身体不好,还变卖了许多嫁妆首饰,这两年秦湘玉也没什么好首饰,顾今朝都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秦湘玉打开锦盒一看,额饰和耳坠都是桃花,是止不住的笑意,好生喜欢。 今朝在旁也是笑:“明个上学刚好戴,以后我再攒了银钱时候,再给你买别的。” 秦湘玉抬眼看着她,难得对着她一脸笑意:“多谢,哥哥有心了。” 顾今朝为兄之情顿时泛滥起来,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这就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黑了,时候不早了,她想起白日里秦府闹的那一出,赶紧又出来了。 走了母亲的院子里,窗户开着。 点点烛火映着屋里的窈窕身影,她娘就在窗前,夜空当中,繁星点点,广大天地,顾今朝眼中只景岚一人,慢慢上前,脚步轻轻。 哼哼呀呀,不等走近,就能听见她娘哼着小曲。 窗上只有女人的影子,她靠着窗,伏在窗边,长长的水袖从她腕间垂落下来,她似无察觉,光只抬头看着这点点星空。 顾今朝站住了,抬头望月。 一轮明月似圆盘,那小曲还带着不易分辨的调子:“一更里呀,月过花墙二更里呀,敲打窗棱,叫声郎君你哪里去呀” 听着这调子,全是柔情蜜意。 她实在没忍住,笑了。 还有心情唱小曲,应当没事。 顾今朝不愿上前打扰,连退数步。 慢回身,不曾想到秦淮远就站在身后。 耳边是摔倒少年的哀嚎声,顾今朝小声说:“我没闯祸,他抢我东西。” 秦凤祤没有应她一句,倒是身边的锦衣公子笑了:“凤祤,这就是你那新进门的弟弟?” 什么叫新进门的弟弟,顾今朝再抬眼,这人也在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太子李煜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正是出神, 秦凤祤的扇子敲在她的肩头,回眸, 他目光浅浅:“怎么,害怕了?” 并不, 顾今朝放下窗帘, 叹气:“我只是想睡觉, 平时这个时候,该做梦了,大晚上的, 世子这分明是恩将仇报,故意让人找我不痛快。我以为他不一定是个好人,凡事都有因果, 不会无故伤人来着。” 秦凤祤轻扇打在手心, 看着她:“你才认识他多久, 自以为是。” 他神色坦然, 无惧无慌,蹭蹭,蹭到了他的身边去, 今朝在袖子里拱起手来, 直扒着他胳膊, 对他像猫儿一样眨巴着眼睛:“看来哥哥与世子是早相识了, 他到底怎样个人, 让你帮他找什么东西, 还有那些卷宗,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跟我说说啊,嗯?” 才一靠近,鼻子一痒,控制不住立即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喷嚏一个又接了一个,连忙又躲得远远的了。 拿了帕子遮掩口鼻,顾今朝后知后觉,躲无可躲了:“你这是抱了猫儿还是狗儿?” 她从来喜欢小动物,但是却是碰不得。 秦凤祤低头看了看,也是笑:“之前,我爹与祖母说要娶你娘,府里不能再养猫狗,却是这个原因,凤翎还说矫情,世上怎有人,会一碰到猫儿就不行的人,原来是真的。” 他伸手在腰间一捋,一个短毛兔尾巴状的挂饰这就到了掌心。 顾今朝缩在车厢一角:“就是那个,我自小就和姑姑一样,碰不得这些。” 少年离得远了,秦凤祤也是笑:“这世上还能有让你怕的东西,也是难得,日后天天挂身上,你就能躲远远的了,真不错。” 今朝:“” 秦凤祤放下挂饰,唇边尽是笑意:“世子的事,你不知道更好,不要问了,一会到了世子府,我与他说说,莫怕,有为兄在,不会难为你的。” 说什么有为兄在,不会难为她。 这样的话,实在让人脸红。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小时候就连打架,也只有她自己按着她爹那些路数来,可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才认识多久,一个继兄,张口就说什么,说什么有为兄在的话,实在实在让人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抿唇,顾今朝双手抓了斗篷的帽子过来戴上了,整个人都缩了斗篷之下:“那好,我不问,我睡一会儿,到了世子府你叫我。” 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整个人都遮住了。 秦凤祤伸手抚过那兔毛挂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迎娶景岚之前,景夫人提了三个要求,一是她会带着儿子和身体不大好的小姑子过来,必须善待准备修建单独小院,二是将顾今朝送去书院读书,多加教诲。三是府中不能养猫狗与任何带毛的小动物。 之前,祖母也颇有怨言。 觉着景夫人实在咄咄逼人,要求过分。 父亲全都照办,秦凤祤也实在理解不了,今日想来,真是都有情可原,三个要求,都为了顾今朝和顾容华,就连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起那个女人来。 马车行了一会儿,到了世子府门前停下了,秦凤祤叫了顾今朝两声,先行下车。 本来她也没睡着,听见动静连忙跟着下车了。 世子府挨着东宫,长巷头上就有侍卫盘查,早有人等着他们了,前头提着灯,还不忘提点着他们:“世子身子不好,这两日心情也不好,千万莫忤逆了他。” 今朝一直点头,才不想惹他。 秦凤祤看她一眼,她立即意会,落后两步,专门站了他身后。 世子府里,反倒不如外面亮堂,昏昏暗暗只几盏灯,走进后院东边才渐亮了起来。东边这个院子明显与别个不同,假山园艺即使在夜色当中,也能见其美,抄手游廊靠着池塘,点点红灯挂在上面,被风一摆,一眼望过去,廊中红光朦胧。 走上去,有一种总也走不到的错觉。 顾今朝一直跟着秦凤祤的身后,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下了长廊,到了庭院当中,还不等上前,就听见两个丫鬟的哭声。 小声抽泣着的,都苦苦哀求着。 “求你了嬷嬷,跟世子说一说,这撵了我们出去,可让我怎么活啊!” “是呀嬷嬷,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就这么撵出去,回去父兄不能容,可真是不能活了,世子最听您的话了,您给说一说,哪里做的不好,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给嬷嬷磕头了” “给嬷嬷磕头” 一个手拄拐杖的妇人在旁站着,她也不说话,一个小丫鬟在旁搀着她,倒是不耐烦了:“行了,没个错处世子能撵你们走?少不得是嘴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嬷嬷因着你们又得多费心去寻丫鬟了,你们当她愿意么,一个个的,进了这园子多不容易也不是不知道,留不住怪不得了别人!” 说着让人拉了那两个丫鬟出去,顾今朝一走一过,更觉谢聿冷血无情,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站在石阶上,小厮进去通报,屋里的光从门缝当中映在脚面上,顾今朝低头看见,不由感叹,真是奢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片刻,老管事出来相迎,秦凤祤带着顾今朝缓步走进。 屋里熏着香,可这淡淡香气也遮掩不住汤药的腥味。走了里面,谢聿已经起来了,他一身常服,身上并无佩戴任何的佩玉,可即使这样,他那样身姿的 ,单单只往那一坐,翩翩公子真是天生贵胄。 因为额头上有伤,长发光只拢在脑后,发带飘落下来,他坐在桌边,一只手还在药碗边上摩挲,听见脚步声,谢聿抬眸。 秦凤祤连忙上前,顾今朝站了他的身后,齐齐见礼。 少年身披斗篷,乖巧得不像话。 谢聿收回浅浅目光,又落在手边的药碗上了:“这碗药实在苦,吃不下了。” 老管事赶紧上前:“世子本就病着,这又摔了一下子,还是及时喝了药吧,早日养好身子是正经。” 谢聿一手在额边发带上轻抚而过:“现在还是头疼,没好了。” 秦凤祤连忙抱扇上前:“今朝尚还年幼,不懂深浅,还请世子恕罪。” 谢聿一手拉过发带,在指尖轻卷:“奥?” 他语调轻快,因口中含有蜜饯,言语不清发出了一声含笑的奥来,抬眼看过去,正遇见少年探究目光,四目相对,顾今朝连忙别开眼,又往秦凤祤身后躲了躲。 秦凤祤察觉到她动作,也下意识侧身一动,将整个人都遮住了:“是,请世子恕罪。” 谢聿看见他刚才动作,也是扬眉:“你倒是护着他。” 顾今朝一直站在秦凤祤身后,盯着他的背后,竟也安心,她侧耳细听,对世子的刻薄早有耳闻,正是懊恼,秦凤祤伸手撩袍,这标准的要跪的姿态就像是春雷,有什么一下在她头顶炸开了。 一把抓住他手臂,今朝错身上前。 不让他跪,她直看着谢聿,尽量心平气和了:“敢问世子殿下,今朝何错之有?如果出手相救也是错的话,那今朝无话可说,至于摔那一下,非今朝所愿,真不是故意的。世子洪福齐天,气度非凡,想来也不会只因为心情不好,而故意为难我的,是吧!” 当然了,她这么说也带着三分故意,七分侥幸。 不过很显然,她低估了谢聿的病态。 他直接了当地截住了她的话头:“嗯,心情不好,的确是故意为难你,那又如何?” 顾今朝微怔之余,也是坦然:“不如何,但是既然是心情不好,才想故意为难人的话,也不算无理取闹,想法子让世子欢喜起来不就行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和山上时一样。 谢聿来了兴致,拿起了药碗来:“你有法子?” 今朝点头,与秦凤祤站了一处:“姑且一试,却不知世子喜欢什么?” 谢聿才拿起的药碗又放下了,语气还算平和:“并无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汤药里的腥味,顾今朝都闻到了。 她从小就最讨厌吃药了,眼见着这位拿起了又放下也是在心中唏嘘。 如何应付过去今晚才是要紧,今朝想了下:“我知道有种影子戏,小时候,我娘哄过我的。她说这东西还未曾问世,世子定然没有见过,我可做来试试,一个人给世子演出大戏,应该还挺有趣的。” 谢聿闻言勾唇:“的确未曾听过,可以试试。” 秦凤祤见他搭言,神色间并无恼意,忙是上前,说那需要回去准备准备。谢聿自然不肯放人,只说世子府什么都有,缺什么用什么,只管说,没有放人的意思。 都在意料之中,今朝又说那让兄长先回去,她一人留在世子府即可,可谢聿答应了,秦凤祤又是不应,非说什么一起来,也要同她一起走。 谢聿这就让人送了他们去厢房,他喝药,又含了两块蜜饯。 正常做影子戏的人骨,需要精雕细选,此时着急出活,顾今朝就让人去取薄木片来,刀具需有斜口刀c平刀c圆刀c三角刀c花口刀的等等,一一摆了桌子上面,她洗了手,也坐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少年心性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鸟语花香, 院中桃花桃粉一片。 难得睡到日上三竿,阳光从窗口照进来, 屋里暖暖的,丫鬟进了门也轻手轻脚地一旁端着水, 想要上前来叫, 被另外一个拉住了。 秦淮远一身常服, 正是站在床边。 幔帐胡乱垂了两边,他一手系着领口,目光却不由落在女人的身上。 景岚裸着肩, 正是在梦中徜徉,迷迷糊糊也知是早上,手一动在梦中醒了来, 只觉口干舌燥, 平时时候, 已经是习惯了指使别人, 张口就叫了声锦堂,说要喝水。 秦淮远听得真切,回头亲自去倒水。 穿戴整齐, 又走回床边, 轻声唤了她:“夫人夫人” 他声音一入耳, 景岚立即清醒了过来, 坐了起来, 看见他时, 一手捂脸,薄被在她肩头滑落,露出白嫩一片。男人回身坐下,依旧把水碗递了过来。 景岚接过去喝了两口,回手拿了兜衣戴了身上:“对不住,一时迷糊,还有点不大习惯。” 她与林锦堂七年夫妻,就连她一时也转换不过来,是以成亲之后,才隔了这么久才与他在一起。秦淮远如何能毫不在意,不过不说罢了:“无事,慢慢就忘了。” 他才把水碗放了矮桌上,起身要走,冷不防女人双臂这就缠了上来。 景岚靠了他怀里,那裸着的软香玉臂缠了他的颈后:“别动,让我靠一靠。” 他果然未动,伸出一臂将她后背托住:“怎么了?” 景岚长长吁出一口气去,闭上了眼睛:“头疼。” 秦淮远只当她真是头疼,垂眸瞥着她的脸色,说那就叫个大夫来瞧瞧,真个没半点风情可言,景岚失笑,忙是推了他,拿了衣裙过来穿戴。 穿戴整齐,才想起自己的儿子来:“今朝他们昨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淮远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昨天晚上并未回来,世子府来人说留下了,早上直接送她去书院,给书箱都带走了。” 景岚手上动作不停,也不让丫鬟们上前:“一夜未回,也不知我儿受了什么苦。” 有秦凤祤在,大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一想到她也是担心。 秦淮远侧立一旁,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桃花:“凤祤在,莫担心。” 有这么个人,能在担心的时候与你一起,也是安心,景岚最后系好腰带,也走了他身后,自背后环住了他腰身,靠了他后背上面:“难得今日你也空闲,我也空闲,不如让人准备点东西,一起去游湖啊,我很久没去湖边了,就咱们两个,一起泛舟,想来也是有趣。” 秦淮远嗯了声,伸手覆住她手:“好。” 两人一起吃了早饭,也让人准备了干粮,备了车。 春光大好,景岚也真是难得有些兴致,她让秦淮远先走,去后院看了看顾容华。容华今个起得早,一直在园子里栽花,她亲自拿了花苗,在园子里开辟出了个花圃,蹲了窗下也是兴致勃勃。 翠环在旁帮忙,两个人有说有笑的。 景岚远远看见,没有走近。 她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和容华今朝相依为命了,转身离去,想到能和这个新任夫君去游湖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心情愉快。 走了大门前,却见人声喧哗。 秦淮远站在门外,几个丫鬟小厮往院子里倒腾着东西,景岚走过,见了她都连忙低头见礼。她上了石阶,出了门,一看马车就明白了,老太太领着孙子孙女回来了。 上前时,刚好少年少女下车。 秦家家教好,秦凤崚和秦湘玉瞧见她了,都齐齐上前,低头唤了声母亲。 景岚点头应下,也是和气:“快进去吧,一路颠簸,想是累了。” 秦湘玉揉着眼睛,眸光间都是通红:“再不到家,真个是要死了。” 秦凤崚瞪了她一眼,两个齐齐告退,见了礼才走。 景岚脸上虽是笑,心底却不耐烦,孩子们懂礼守礼是极好的,她不喜欢的,是这么多礼数。动不动就要上前见礼,她到了老太太面前,也需得守礼。 这件事不管是在林家,还是在秦家,她都避免不了。 走了秦淮远身边去,老太太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最后下了车。 夫妻双双上前,这才要伸手,不知哪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娇啼,说是娇啼,因是嗔为多,哭声尖细。几个人都怔住了,秦家老太太也是循声望去,一个女人身形圆润,披着斗篷,在一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这就奔着车过来了。 也不相识,她依旧下车。 秦淮远才扶了老娘,那主仆两个到了跟前,这就跪了下来。 女人脸色苍白,一挺腰腹能见起孕像,也看着他,也看着老太太:“大人,可还记得青韶?如今这身子已经四个月了,是大人的骨肉,阴差阳错留下了,不求别个,但求给孩子一个活路,不然我也真是活不了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老太太就看向了儿子。 然而此时,秦淮远的目光却在景岚身上,景岚心中叹息,面上却也低下了眼帘,她勉强想挤出两滴眼泪,发现哭不出来,也是糯着鼻子了:“怎个我才进门,就有人有你骨肉,别说是我脸面尽失,秦家书香门第,却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家小姐,不怕别人笑话,真是不让人活了” 她再抬眼时,既是倔强又是委屈,既是不甘又是伤心,眼眶当中隐隐泛红,就那么瞥了秦淮远一眼,愤愤然转身就走,不用在老太太面前弯腰顺眉的,如是刚好。 回了自己屋里,重新栽倒在榻上,景岚只是可惜。 可惜了这么个好天气,可惜了那游湖的心。 剩下的事,就让他们去办。 她在屋里躺了一会儿,来宝过来伺候着,小丫鬟也是气恼,说是才打听了下,秦家老太太让人把门口来哭闹的人,请进来了。 当然不能让这么个女人在门口一直哭闹,那样坏了秦家名声。 景岚才不以为意,躺了自己的躺椅上面,来来回回轻轻地晃:“你管那个,看看谁敢让她进门,谁敢到我面前来说,给那孩子个名分,谁来为那青韶争个一方之地,我可将秦家夫人之位让与她。” 来宝不甘,到了她面前还直跺脚:“夫人怎能这么说,应该这就过去,给人撵出去才是,当家主母,如何能让别人骑到头上去!” 景岚笑,此时却是想起了林锦堂来,闭上了眼睛:“凡事都需要亲自动手,那要夫君何用,谁也靠不住,本来就不期许,便没那么多愤愤不平了,生那气何用,秦家能留便留,不能留走就是。” 来宝还待要劝,她摆了摆手。 小丫鬟不敢再言语,忙是退下了。 到了门口,景岚让她把门帘放下,对外只说夫人病了谁也不见。 躺椅轻轻地摇着,景岚浅浅入梦,梦中少年远远招手,怎不叫人展颜。 一夜未眠,顾今朝可是熬了一夜的心血,做了三个提线小人。因没有个模具,她照着秦凤祤雕了他的模样,也做了个她自己,第三个随便雕了个猴儿。 秦凤祤天快亮才醒,彼时那个他才雕出模样,他看着今朝两手翻飞,那小人容颜神色竟也惟妙惟肖,不由感叹这少年之手,是何等的神奇,将斗篷还与了她,一直陪着她到天亮。 捱到了早上,二人洗脸洗手,又坐了一起说话。 顾今朝摆弄着小人,一手一个,让他拿着那个猴儿,一脸笑意:“刚才看着这个猴儿,我想起我娘给我讲的西游故事,其实可以做场小戏,这两个只当是仙君,这猴儿大闹天宫诶呀想起来,也是十分有趣” 话音才落,门口已是传来一声轻笑。 谢聿一身锦衣,行走之间环玉叮当,前拥后簇丫鬟小厮跟了十几个人。 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听了今朝的话,拍手走进:“不只有趣,还十分应景。” 秦凤祤看了今朝一眼,二人连忙起身。 谢聿发带束在脑后,今个没有冠玉,更显其人,清俊得很,顾今朝见到他额头有伤还裹着,也是上前:“世子命人准备白纱,一间暗屋即可,这小人虽然看着简单,演起戏来,真个好看,西游故事也” 话未说完,人已到了桌边。 伸手拿了三个小人挨个看了看,谢聿眉目已冷。 一个像是秦凤祤那样衣衫,却雕得比他本人更有仙姿,一个像是少年却做仙童模样,偏偏第三个是个猴儿,他随手扔了桌上,不怒反笑。 “昨个受这汤药之苦,一时将你们请了来,属实不该,还做什么戏场,我让人送你们出府。” “” “” 要说世子翻脸比翻书快,也真是快。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直接让他们走了,顾今朝可是松了口气。 世子府的老管事果然亲自送了他们出来,还命人备了车。 兄弟两个上了车才发现,他们的书箱也还了来,并排放在车上。 顾今朝靠坐一边,狠狠抻着懒腰:“这世子也还好,我以为他记恨我摔他那一下,肯定要刁难人的” 话未说完,已经闭上了嘴。 秦凤祤才打开书箱,从里面拿出了锦册,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拿出了第二册,之后倒提书箱,哗啦一下,直接滚出了剩下那几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没羞没臊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顾今朝摊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个草兔子小小一只。 本来就是随手扯的草杆,还夹杂着才发的新嫩绿叶, 两种颜色让这只兔子看起来怪怪的, 她低着眼帘,耳边还能听见君子堂里面的动静。 她从小在林锦堂身边长大, 最喜欢和他一起做些小东西了。 林家并无什么显赫家世, 他出身寒门,手特别巧, 会做很多很多玩具。小时候她娘忙着建花房, 买商铺,她就成日跟着他身后。 他会做纸鸢,带着她去郊外放纸鸢,捉蚂蚱。 他会做鱼叉, 带着她去河里摸鱼,放灯。 他会用奇形怪状的小石头和落叶派兵摆阵,阵形也摆得特别好看, 被落叶一衬, 像一幅画似地, 他给她讲打仗的事,教她拳脚自卫,小心保护自己女孩子的身份。 是了, 他知道她是女儿。 有一段时间, 她特别喜欢一些小动物, 小兔子猫儿狗儿的,可实在养不了,她和容华姑姑碰了之后,身上会起一些红点点,只好远远看着。 林锦堂就用草杆教她编做兔子和猫儿,永远记得那些个晴日,他两个在郊外,她耐心地坐了石头上面,学着编小兔子,他叼着根草棍,就躺在草地里,枕着双臂用腿缠着线放纸鸢。 他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样很好。 那时,真是风也轻云也轻。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能听见君子堂里周行的哭嚷声,他有了依仗,更是肆无忌惮:“秦大人也看见了,顾今朝打了我,可是下了狠手的!老夫子可以给我作证,当着他的面还不依不饶!” 他爹也是在旁附和:“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应天书院了!此事不能不了了之,我儿今个受了苦,书院也必当给我们一个说法,秦大人,我看你也别管了,什么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儿来!” 老夫子向来喜欢左右逢源:“是,此事全是今朝一人之错,书院百年名誉怎能不顾,此等学子,必当严惩不贷。” 世间事,多半就是这样。 只看果,鲜少看因。 谁又能在乎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打人,到底因为什么呢! 顾今朝伸手摆弄着手里的小兔子,也是仰脸。 窗边谢聿也正低头看着她,他脸上笑意也轻,想必也是在秦凤祤那听说了,多半带着看热闹的模样。他说得对,做当权者,便是可以随心所欲,假若她今个是他,周行险些撞了就吓得不轻,更何况开口辱骂,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若是林锦堂来了,还兴有几分袒护。 这位继父 正是失落,秦淮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儿何错?” 今朝怔住,随即站了起来。 从石阶上倒退几步贴了君子堂的门口,侧耳细听,秦淮远的声音听起来,真是声如其人,从来不卑不亢。 “什么样的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儿,秦生不知,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倒是什么样的爹能教出什么样的儿,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秦淮远淡然道:“我儿今日若有错,为父定不袒护,若是无错,也需书院给个说法。” 听他这般一说,周行爹已然恼怒:“你!秦大人这是执意袒护,周行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莫非是眼也瞎了耳也聋了?都看不见了?” 老夫子忙是安抚两句。 秦淮远等他说过了,才开口:“说是老夫子亲眼所见,可是真的?” 老夫子自然称是:“之前两人就有玩闹,为了争一个锦册还差点冲撞到世子,为此周行还摔了一跤,老夫给他两个都叫了君子堂,本来就是先警醒一番,等他两个走了,不消片刻我就听着周行救命救命的,出去一看,顾今朝骑着周行正是打他,他都毫无还手之力。” 顾今朝在门外望天,又往门口蹭了一步,做好随时冲进去舌战群渣的准备。 可显然,秦淮远来的路上已经问过小厮了,他什么都知道:“敢问夫子,可是周行大声呼救,才听见的?” 老夫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说了实话:“他哪里还喊得出来,连哭带哼地,可是真真可怜。” 周行父子都乱嚷起来,可是有了实证了! 秦淮远却依旧淡定:“哦,原来是被打得只剩哭啼啼了,可哭啼啼能有多大声音,老夫子都能听见,那想必之前周行叫骂我儿,也是听见了?他口口声声辱我夫人,说什么残花败柳,什么勾搭人,老夫子也听见了?” 老夫子语塞:“这” 顾今朝在外听见,哑然失笑。 秦淮远坚持问道:“老夫子这般迟疑,到底是听见了,还没有听见?” 若是不承认,那前后矛盾,老头子也是只能承认了:“是,老夫子听见了,才要往出走” 不等他说完,秦淮远一声叹息:“我儿凤祤出自应天书院,如今又送了今朝来,本来以为应天书院人才辈出,州郡置学始于此,现在看来,可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应天书院了。礼忠仁义孝,进了学堂,最先学的什么?夫子最该教的什么,那些话我一读书人听了都觉得有辱圣明,儿郎怎敢狂言说出口?别说是血性少年,就是秦生当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介书生,听了谁敢这般侮辱母亲,怕是拼了命也要扑上去的,否则怎敢为人子,日后如何为人父?老夫子虽不教学,也坐君子堂,如何能充耳不闻,不加管教,莫非也理所当然,以为我国公府的主母夫人,是那样可辱的?” 他此言一出,可是将几分厉色都给了君子堂的老夫子。 周行父子无声了,老夫子声音都颤了起来:“老夫老夫必当是要管的” 秦淮远也是扬声说道:“应天书院百年名誉,皆因夫子先生德才兼备,诲人不倦,为人父也望子成才,才送儿来。此事的确不能不了了之,皮肉伤处,不日就能愈合,若是心口上的刀子,何时能好?今个国公府放任一次,难不成日后谁骂我儿,夫子不管,我儿都要忍着了?如此不公之待,秦生便请老太傅过来过问过问,书院至今,是不是罔顾人伦,脸面都不要了!” 他口中的老太傅,便是太子恩师。 也是秦淮远当年的授业山长,书院始初创始者。 君子堂一片鸦雀无声,之后老夫子连连陪着不是,掌教也开口说要另行处置周行,书院可容不得这般人顾今朝心中开阔,再不听那个,快走两步从石阶上跳了下来,她心中欢喜无处分享,一脚踢飞了院中的小石头,踢了两块,还跳了一跳! 天边懒懒一朵云,抬头就笑。 然后,笑意顿失,恭恭敬敬地对着楼上欠身施礼。 窗口那人还在,他一手搭了窗棱上面,一手托脸,看着他这般雀跃,也是失笑:“这时候才想起来给本世子见礼,是不是太晚了些,嗯?” 就是声音,也慵懒至极。 可顾今朝不敢大意,人人都知世子有毒。 他可是说翻脸就翻脸,说要人命就要人命,最是注重身前礼数,哪个待他不周,哪个都没好下场的,传闻他就喜欢听赞颂之词,从来都一副笑面,却是蛇蝎心肠。 刚才她坐在石阶上,抬头看见他时,也是心情低落,忘了见礼了。 这会想起来,难免懊悔。 可懊悔也晚了,人就在头顶,自然是拜了又拜:“今朝有所失礼,世子大人有大量,世子肚里能撑船,世子不仅是人俊秀潇洒,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世子是京中一奇葩” 一不留神,心里话就说了出来。 奇葩本书褒义,小时候对她娘夸赞过,然后她娘笑过,告诉她说,在另外一个她所不知道的世上,这个话可千万不要夸人,是要被人打的,多有罕见怪胎之意。 说了之后,心狂跳。 谢聿低着眼帘,脸边的流苏随着他探身出来,也是叮当作响,他笑意全失,光只看着她:“奇葩?” 今朝赶紧解释了一下:“世子盛貌出众,这般气度,可谓奇葩。” 他双手都扶着窗,伏身叹气:“看,你才还与我同乐,这会就开始糊弄本世子了,奇葩还是怪胎,只当别人不知。” 说着手里一个物件,飘然落下,似是没有拿住,又似随手扔下来的。 像是一方绢帕,只颜色老旧了些。 顾今朝才还在心里腹诽,奇葩还是怪胎都是你,这会目光都被此物吸引了过去,它随风飘飘荡荡,眼看着就要落了眼前了。 才要伸手,谢聿冷冷却道:“你敢碰它试试?” 她连忙退后两步,再抬头,窗口已经没有人在了。 泛黄的绢帕最终还是落了她的脚边,顾今朝盯着了就两眼,不过是寻常绢帕,上面还有蝇头小字,她不敢再看一下跳开,连连躲了石阶上去,站住了也不敢乱动。 片刻,藏书阁门开,几个侍卫先走出来,侧立两旁。 紧接着,谢聿负手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太监模样的,弯腰驼背步态蹒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吃醋吃醋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他让老夫子抽了几下子, 出了君子堂, 一抬眼看见长廊的头上,只顾今朝一个,恶心顿起, 叫了他:“顾今朝!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个残花败柳的娘最会勾搭人,才进的书院么, 今日这颗牙你不赔些银钱, 我一状告到国公府, 看你那个后爹可能袒护你们娘俩个!” 说着, 追着就过来了,口中犹自叫骂。 书院有法条的,滋闹造事者查明了, 是要严办退学的,周行料定顾今朝是好不容易进来的,可不敢滋事, 所以占尽口头便宜。 他脚步也快,眼看着顾今朝转身朝向自己来了, 也是冷笑:“怎么着,你敢动爷” 话还未说完, 顾今朝当胸一脚,狠踹了周行肋下。趁着他岔气摔倒, 她骑上去就抡起了拳头! 周行吃痛, 哀嚎出声, 胳膊腿都胡乱推挡起来。 顾今朝除了第一下揍了他满脸花之外,再打时拧了他胳膊专打关节大筋处,周行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挣扎之余呼了她脸上一下。 哀嚎都不是好动静了,周行哭了出来,呜呜地只管告饶声了:“别打了别打了饶了我这回吧今朝求你了呜呜” 君子堂的老夫子听见外面动静,出来了:“顾今朝!你干什么!” 秦凤祤也到了跟前,他额角青筋直跳,眼见着老夫子手里的戒尺奔着今朝来了,赶紧弯腰,伸手自她腋下给人抱了起来,周行双臂都抽筋了,只剩哭了:“夫子救命” 顾今朝本是愤恨未消,冷不防秦凤祤自背后抱住了他。 他拖着她,双手正在她胸前。 随着他的力道被拖离了周行身上,今朝反手推开了秦凤祤。 她胸型还小,布带也缠得紧紧撑撑不易被人发觉,并非是因为男女之别窘迫,打小就被当儿子养的,她并没有女儿家的什么羞耻心,只近日发育胸渐长,一碰痛得很。 秦凤祤站定,以为她还要去打,又拉住了她手腕:“顾今朝,你” 本是想训她,她那精致白净的脸上,突然流下两条红来,他连忙入怀摸出了一方绢帕来,可才抓着她要给她擦擦,顾今朝伸手在鼻下抹了一把,发现流血了,回头又踹了周行两脚。 老夫子气得不轻,举了戒尺要打她,秦凤祤下意识就将人遮在了身后。 他转身,将绢帕递了她的面前:“擦擦脸。” 顾今朝非但没有接过去,还低下头来,让鼻血滴落在衣衫上,她伸手抹了一把鼻血在身上胡乱蹭蹭,歪头看着他,不屑地别开了脸。 周行趴地不起,哭着直叫人去找他爹来。 他爹是谁顾今朝不知道,她只知道他舅舅是京中文官,这么一闹腾,也惊动了书院掌教,赶紧去请了大夫。周行光自躺在地上哼哼着,因才哭过,狼狈得很。 掌教亲自到了他的面前,活动了他的手臂和腿,关节才被打过,他龇牙咧嘴地说疼,谁也不敢碰他了,不消片刻,大夫到了,上前检查了一遍,身上却是连个伤痕都没留下,只说没事。 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又都看向顾今朝。 她倒是坦然,这是必然的结果。 说起来这要感谢她上一任继父,林锦堂。 这也是她唯一叫做爹的男人,她不知亲爹是谁,她娘说死于战乱了,后来娘亲改嫁,第一任继父她当时太小也没有印象,林锦堂就是她自从有记忆以来唯一的爹。 那时他们还不在京中,他闲暇时间很多,带着她上山下海的到处耍戏。 他原是远北军里一普通士兵,后回管辖地做了一衙中人,平时在家就教她些拳脚,这些也是他告诉她的,因为她力气有限,他就教她如何一击即中。 一打一如何打,打了如何不惹祸。 一打多如何打,打了如何不吃亏。 顾今朝恼怒之余,一脚将人踹翻,才挥拳打了他脸面,立即冷静了下来,不能让人留做话柄,所以她下手之处都是难留痕迹。 周行牙掉了三颗,口中还有血迹。 也有不少学子远远观望着,顾今朝侧立一旁,等大夫检查好了,也是上前。 掌教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书院掌教平时都难见,顾今朝也是扬起脸来,坦然相对:“顾今朝。” 眼前的男人一身青衫,看年纪也是三十几,清瘦得很。 顾今朝三个字一入耳,他当即皱眉。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他也是问道:“身上这么多血迹,可是受伤了?” 今朝点头,指着地上的周行说:“他打的。” 身后就是君子堂,掌教让人将周行搀扶了进去,君子堂的老夫子也瞪了今朝,让她进去。她回头看了眼秦凤祤,虽然百般不愿,但是他此时是兄长,自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来。 秦凤祤比她要高一头,此时见她目光,也是低眸。 亲眼看见她动手,也真是说谎不眨眼,有时笑嘻嘻,有时那般目光,却让人十分在意,才要让她先进去,背后来人又叫住了他。 他差点忘了,世子还在藏书阁。 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得看着今朝,让她先进去:“你先进去,我让人去请父亲来,在他来之前,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 顾今朝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了一把,秦凤祤才一转身,刚好抓住了他袖子。 到底还是个小少年,许是怕了,他站住了才要安抚她两句,一个细长的物件就到了手中。少年向前一步,与他并肩,眸色微动:“最好不要惊动你爹,让人拿着这个去中郎府寻我爹,告诉他我让人欺负了就是。” 说完,少年回头,大步进了君子堂。 秦凤祤摊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个腰牌,是中朗府的。 让他去寻谁不言而喻,顾今朝口中的爹,林锦堂无疑。景岚当年进京城时就声名大噪,她一介女子抛头露面来行商,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当个乐子讲,纷纷猜测林锦堂何时休妻。 可人家日子依旧那么过,还过得有滋有味的,后来林锦堂入了中郎府,在职金吾卫,更是夫妻恩爱。 景岚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她近年来兴建花房,家财万贯,更叫人羡慕,就在那些爱嚼舌根的人都觉着,林锦堂这夫人可真是娶着了,也兴家也兴夫的时候,没想到林锦堂迎了一门妾室进门,至此景岚休夫,大闹京兆尹,名动京中。 迟疑片刻,小厮已经迎了过来,赶紧交代了几句,进了藏书阁。 顾今朝进了君子堂,掌教已经落座,周行坐了案边,还捂着嘴哼哼着,她才一站定,老夫子的戒尺就狠狠敲在了案前。 “顾今朝,你将周行打成这样,难道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吗?嗯?” 顾今朝反唇相讥:“夫子怎不问问,他可有一分愧疚之心?” 周行浑身疼痛,想要分辨两句,一张口,牙槽也疼,疼得他嘶的一声:“” 老夫子横眉立目,也是恼怒:“混账!才看着凤祤的分上,饶你一次,却是不长记性,你还不知错,还不跪下!” 那个在那坐着,干什么要她跪? 顾今朝纹丝不动:“他有错在先,为何不让他跪?” 老夫子怒火更盛,掌教一旁瞧着,淡淡开口:“稍等片刻,等家里人都来了,再议论对错不迟。” 老夫子嗯了声,也坐下了:“说的也是,一会等秦大人来了,也叫他看看,他这个继子是个什么德行。” 堂中有风,说话声音大了还有回音。 顾今朝闻言冷笑,低眸不语。 君子堂一下安静了下来,只除了周行应景地哼哼两声,安静得似乎只能听见几人浅浅的呼吸声。 时间过得也快,周行他爹来得也快,他甚至还带了衙中的两个衙役,嚷着要将顾今朝这就送进牢房。 或许是顾及身份,他只怒斥并没有动手。 但那目光也是凶神恶煞了。 顾今朝冷眼瞧着这当爹的,在她面前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只小心退让,一味后退,不多时,君子堂门口又有人来,她终于松了口气,站住了。 低下头来,抿唇。 脚步声走过她身边,遮住了她的身形,之后她听见一道称不上熟悉的声音说道:"子不教,父之过,秦生来迟一步,还望见谅。" 她蓦然抬眸,面前人还是一身官服微换,想必也是匆匆而来。 秦凤祤并没有让人去找林锦堂,还是叫了秦淮远来,他一文人,注重教养,为人谦和,对于她这个继子,能有什么别开眼,今朝凭空踢了下脚边并不存在的东西,暗自着恼。 秦淮远态度温和,周行爹只是冷笑:"好了,秦大人来了,现在咱们就来论一论到底是谁的错,我儿被打成这个样子,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 秦淮远轻点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他让今朝先出去,只说来论。 顾今朝也不管他那个,径直走了出去,外面春风迎脸,院子里还能看见刚长出来的草儿,带着些枯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患得患失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景岚让来宝在门口站一会儿,亲自提了灯笼就走过来了, 她脚步也轻, 灯笼挂了一边, 屋里顿时亮堂了些许, 虽然看不见, 但是浅浅呼吸声就在身边,顾今朝抿着唇, 不动。 景岚随即坐了榻边,她温柔指尖,轻轻放了她的胳膊上面:“今朝, 睡着了吗?” 顾今朝一动不动,也不吭声,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景岚笑, 更是伏身过来, 双手都搭在女儿的手臂上,整个人的全身重量都倚靠了她:“我的儿,你可是学坏了哦,都不理娘,想想还是你小时候更可爱, 小的时候啊,你就爱吃糖, 牙都吃坏了还总是吃, 天天盯着街边那两个卖糖的, 你姑姑真是把你宠坏了早上也给晚上也给,为了扳过你这睡前爱吃糖的毛病,我就特意买了你最爱吃的糖芽,说你听话,乖乖的睡觉,睡着了就给你吃,然后你就高高兴兴地睡着了。” 今朝无声地撇嘴,任她歪在自己身上。 景岚想起她儿时模样,眉眼柔和:“那时候,真是的啊,后来你发现娘骗你,很生气,到了晚上装睡不理我,娘就过来问你。可就那么生气了,我一问,今朝你睡着了吗?你还是气呼呼说:睡着了!那时候多可爱” 说着,她霍然起身,伸手按在了顾今朝的腰上。 不等她按,少女一下坐了起来,可是坐起来也晚了,景岚胡乱揉了把,顾今朝没忍住,躲着笑得不行:“别呵我痒别碰,我错了,是我错了娘!” 景岚坐直,看着她躲了老远,笑:“行了,笑了就行了,就当你不生气了啊!” 说起这个了,顾今朝又是瘫倒,她看着窗外那星那月亮,也是叹气:“嗯,不生气,有娘在就好,有娘有姑姑在,走了哪里月亮都还是那个月亮,星星还是那么多的星星,再说也不是你的错。” 景岚招手:“来,到娘这来。” 今朝起来爬行几步,到她跟前了,直接躺了她的腿上。 薄被早滚落一边了,景岚伸手拿过来给她盖上:“今朝,刚才你秦爹爹与我说了,你打同窗的事,娘知道,是因为他言语间侮辱我,所以你受不住,忍不住就动了手。你那时,还想让人去寻你爹来,或许有些时候,我也念及你爹的好,但是,现在,你听着,娘很庆幸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 顾今朝仰脸看着她,不明所以:“什么?” 景岚身形微动,轻抚女儿的脸:“你这孩子,是很聪慧,在我身边,真是学什么像什么,也很有经济头脑。活学活用,我以为你会更像我多一些,十三四岁时候,正是叛逆,却不想,你这性子,骨子里像林锦堂更多。 你也知道,顾家的家财需要儿郎才守得住,娘万般不愿意把你养成儿子,但是这个世道,对女儿真是不公,像我这样,被人瞧不起,虽然我不在意,但是我不想你也这样。眼下,你需要收敛的,不仅仅是女儿心,还有你的脾气,假若今天去的是林锦堂,怕他是要大闹学堂,甚至将人打个半死,你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今朝点头,沉默不语。 景岚耐心十足,敦敦教导着:“有时候,要学会控制自己,想要整治他,办法多的是,犯不着搭上自己,学会保护自己,才能保护别人,知道吗?” 这是当然,今朝再点头。 景岚引着她的心绪,一直往她的内心最深处:“所以,再不舍,也得舍,你爹他以后会有他自己的孩子,会有自己的生活,都与咱们无关的,我成全他,他也成全我,我们这样都好。以后你把他放在心里,跟你秦爹爹也学着,如何收敛心性,沉稳下来,我看他家几个孩子教得都不错,有些事情,娘真是教不了你,但你一定得能独当一面。” 景岚伸手捧着她的脸,低头。 就那么看着她,渐渐的,眼里也有了水气。 紧接着,她又扬起脸来了,硬生生将那水气憋没了:“今朝,娘告诉你,娘不一定能守着你姑姑一辈子,但是你能,但凡有一天,如果有一天你能等到你爹来找我们,那时候娘要不在了,你千万告诉他,我答应他的事,做到了,他爹娘,我给送终了,他唯一的妹妹,我也守住了。” 顾今朝坐了起来,忙是握住了她手:“娘” 悲伤稍纵即逝,景岚再回眸时,已是笑了:“不用安慰我,这么多年了,只当他还在。” 心疼她,拥住了她的双肩。 今朝紧紧拥住了,她从小就知道,她亲爹叫做顾瑾,但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问了,她娘只说她爹并非无名之辈。 在她出生之前,她爹突然失踪,她姑姑也疯了,因仇家陷害,顾家被查封,家里两个老人一时受不住打击都病了,后来相继去世。那时还在秀水镇上,她娘还未和她爹成亲,她变卖了家财,才得以办了后事。 此后,她娘带着她和姑姑,一路往东,始终寻找着她爹的下落。 可惜,并无半点消息。 提及往事,总是唏嘘。 顾今朝心里也知道,这么多年了,多半是不在世了。 因为从未见过,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为了哄她娘忘掉那些不高兴的,只管也逗着她:“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说不定有朝一日,娘你子孙满堂,我爹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多给你生几个孙子,你俩可以比一下,看谁孙子多。” 没个正经,不过景岚也是脑补了下那场景,顿时乐不可支:“行了,你睡吧,” 顾今朝心里郁闷也是消散个干干净净,好好躺倒:“嗯,我睡着了。” 景岚强忍住笑意,又拿下了灯笼。 她走之后,顾今朝也真的是笑着睡着了。 一夜无梦,早起又是美好一天,在园子里又摘了些许桃花,放了石阶上晾晒着,晚些时候可以做点别的,特意叮嘱了来宝在晒干之前收起,才是往出走。 顾今朝脚步也快,这就出了秦府大门。 门口停着辆马车,她以为是她娘特意让人等着她的,欢快地上了车。 门帘一掀,怔住了。 秦凤祤端端坐在车里,四目相对时候,他还别开了眼。 顾今朝连忙笑笑:“对不住,我以为是我娘在等我,那我就下去了。” 她才要放下门帘,秦凤祤目光已经又转回来了:“是在等你,夫人让我等你一等。” 一听是在等她,顾今朝也不矫情,这就钻了进去。 车厢里的地上,果然放着两个书箱,其中一个是她的,来宝先送出来了。 另外一个应当是秦凤祤也放了东西的。 坐了他对面,她也是好奇:“我娘让你等我的?她去哪里了?” 平常时候,娘两个都要一起出门的。 景岚喜欢早早去花房,今朝也喜欢,她喜欢花房。 秦凤祤膝上还放着那两册册卷,他随手打开脚边的书箱,将册卷放了进去,言语也轻:“夫人说是先翁祭日,去大悲宝寺做法事了,知道我去书院,让捎带你过去。” 今朝怕他查看自己的书箱,连忙把另外一个扯了自己脚边来。 也是啊呀一声,忽然想起来了。 可不是她祖父祭日么,每年她娘都要去寺中布施的。 她一拍脑门,懊恼,真是给忘干净了。 秦凤祤和她一起,看着她神色,又别开了眼。 各有心事,车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马车渐渐驶离,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应天书院门前,因还惦记着将锦册送与女学去给赵玘,顾今朝到门前就先行跳下了马车。 可惜秦凤祤虽然迟了一步,但一直盯着她了:“站住!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当着他的面,顾今朝下意识就站住了,也是笑:“不干什么,怕迟了着急嘛!” 说着,抬腿还要走。 可背后千斤重,却是空走两步。 秦凤祤不动声色地站了她背后,扯着她书箱肩带:“胡说八道。” 回头,今朝无力地叹气:“好哥哥,你就放过我吧,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好不好?嗯?好不好嘛!” 她还拼命眨着眼,像耍无赖的小孩子。 这般模样,竟是令人不敢直视。 秦凤祤忙是别开了眼,手里提着的另外一个书箱也背了身后:“随你去吧,我今日也在书院,世子还等着我,为兄先行一步。” 说着大步去了,顾今朝原地踏步两步,欢快道:“好好好,哥哥慢走!” 等他走远了,进了书院了,她才从书院大门处转向了女学,一溜小跑,书箱都觉得不那么重了,到了女学门口,赵玘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少女迎上前来,嗔骂道:“今个早,跑什么!” 顾今朝可真是一口气跑到她面前,书箱这就放了地上,还有点喘:“诶呀呼快快,我今日还有别的事” 说着她弯腰打开了书箱,然后傻眼了。 书箱里,全是卷宗。 这不是她的书箱,因为两个长得一样,可能是秦凤祤当时先错拿了她的。 顾今朝一下站了起来,动作之间,身下一股暗1潮。 糟糕,别说那书箱里面装着那几本锦册不能被秦凤祤看见,暗格里,来宝还放了她的红梅带(月经带)。 啊啊啊啊啊啊 她要疯! 桌脚边,少年口中塞着布条,正是唔唔地看着她。 秦凤崚怒目而对,他双手反捆,光只剩两腿胡乱踢了踢,顾今朝低头看见他,蹲了他的面前来。 四目相对,她摇了摇头,目光颇有幽怨:“秦凤崚,你个傻蛋,人家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你可以回去报信求救啊,现在好了,咱们被人抓了,怕是家里还没有人知道。” 那老太监抓了她来,手上一发力,她就老实了。 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眼看着秦凤崚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她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别过来,快回府报信,可他非但过来了,还跟人家讲起了什么律法来,得,人家嫌弃他聒噪,也一起抓了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管饭就行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如若世子真是为难她,那示弱无非是最好的办法。 今朝靠坐窗边,掀开窗帘看着外面星空,云层遮住了些许星星。她娘说星空远看是极美的,但是若能近前, 就该知道了, 一个个都是特别的大石头,丑得很,即使是月亮, 真见过就知道, 那上面根本没有玉兔, 也没有仙女。 正是出神,秦凤祤的扇子敲在她的肩头, 回眸, 他目光浅浅:“怎么, 害怕了?” 并不, 顾今朝放下窗帘, 叹气:“我只是想睡觉,平时这个时候,该做梦了,大晚上的,世子这分明是恩将仇报, 故意让人找我不痛快。我以为他不一定是个好人, 凡事都有因果, 不会无故伤人来着。” 秦凤祤轻扇打在手心,看着她:“你才认识他多久,自以为是。” 他神色坦然,无惧无慌,蹭蹭,蹭到了他的身边去,今朝在袖子里拱起手来,直扒着他胳膊,对他像猫儿一样眨巴着眼睛:“看来哥哥与世子是早相识了,他到底怎样个人,让你帮他找什么东西,还有那些卷宗,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跟我说说啊,嗯?” 才一靠近,鼻子一痒,控制不住立即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喷嚏一个又接了一个,连忙又躲得远远的了。 拿了帕子遮掩口鼻,顾今朝后知后觉,躲无可躲了:“你这是抱了猫儿还是狗儿?” 她从来喜欢小动物,但是却是碰不得。 秦凤祤低头看了看,也是笑:“之前,我爹与祖母说要娶你娘,府里不能再养猫狗,却是这个原因,凤翎还说矫情,世上怎有人,会一碰到猫儿就不行的人,原来是真的。” 他伸手在腰间一捋,一个短毛兔尾巴状的挂饰这就到了掌心。 顾今朝缩在车厢一角:“就是那个,我自小就和姑姑一样,碰不得这些。” 少年离得远了,秦凤祤也是笑:“这世上还能有让你怕的东西,也是难得,日后天天挂身上,你就能躲远远的了,真不错。” 今朝:“” 秦凤祤放下挂饰,唇边尽是笑意:“世子的事,你不知道更好,不要问了,一会到了世子府,我与他说说,莫怕,有为兄在,不会难为你的。” 说什么有为兄在,不会难为她。 这样的话,实在让人脸红。 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小时候就连打架,也只有她自己按着她爹那些路数来,可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才认识多久,一个继兄,张口就说什么,说什么有为兄在的话,实在实在让人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抿唇,顾今朝双手抓了斗篷的帽子过来戴上了,整个人都缩了斗篷之下:“那好,我不问,我睡一会儿,到了世子府你叫我。” 也看不出什么神色,整个人都遮住了。 秦凤祤伸手抚过那兔毛挂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迎娶景岚之前,景夫人提了三个要求,一是她会带着儿子和身体不大好的小姑子过来,必须善待准备修建单独小院,二是将顾今朝送去书院读书,多加教诲。三是府中不能养猫狗与任何带毛的小动物。 之前,祖母也颇有怨言。 觉着景夫人实在咄咄逼人,要求过分。 父亲全都照办,秦凤祤也实在理解不了,今日想来,真是都有情可原,三个要求,都为了顾今朝和顾容华,就连是他,也不得不佩服起那个女人来。 马车行了一会儿,到了世子府门前停下了,秦凤祤叫了顾今朝两声,先行下车。 本来她也没睡着,听见动静连忙跟着下车了。 世子府挨着东宫,长巷头上就有侍卫盘查,早有人等着他们了,前头提着灯,还不忘提点着他们:“世子身子不好,这两日心情也不好,千万莫忤逆了他。” 今朝一直点头,才不想惹他。 秦凤祤看她一眼,她立即意会,落后两步,专门站了他身后。 世子府里,反倒不如外面亮堂,昏昏暗暗只几盏灯,走进后院东边才渐亮了起来。东边这个院子明显与别个不同,假山园艺即使在夜色当中,也能见其美,抄手游廊靠着池塘,点点红灯挂在上面,被风一摆,一眼望过去,廊中红光朦胧。 走上去,有一种总也走不到的错觉。 顾今朝一直跟着秦凤祤的身后,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下了长廊,到了庭院当中,还不等上前,就听见两个丫鬟的哭声。 小声抽泣着的,都苦苦哀求着。 “求你了嬷嬷,跟世子说一说,这撵了我们出去,可让我怎么活啊!” “是呀嬷嬷,我们也没有做什么错事,就这么撵出去,回去父兄不能容,可真是不能活了,世子最听您的话了,您给说一说,哪里做的不好,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给嬷嬷磕头了” “给嬷嬷磕头” 一个手拄拐杖的妇人在旁站着,她也不说话,一个小丫鬟在旁搀着她,倒是不耐烦了:“行了,没个错处世子能撵你们走?少不得是嘴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嬷嬷因着你们又得多费心去寻丫鬟了,你们当她愿意么,一个个的,进了这园子多不容易也不是不知道,留不住怪不得了别人!” 说着让人拉了那两个丫鬟出去,顾今朝一走一过,更觉谢聿冷血无情,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站在石阶上,小厮进去通报,屋里的光从门缝当中映在脚面上,顾今朝低头看见,不由感叹,真是奢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片刻,老管事出来相迎,秦凤祤带着顾今朝缓步走进。 屋里熏着香,可这淡淡香气也遮掩不住汤药的腥味。走了里面,谢聿已经起来了,他一身常服,身上并无佩戴任何的佩玉,可即使这样,他那样身姿的 ,单单只往那一坐,翩翩公子真是天生贵胄。 因为额头上有伤,长发光只拢在脑后,发带飘落下来,他坐在桌边,一只手还在药碗边上摩挲,听见脚步声,谢聿抬眸。 秦凤祤连忙上前,顾今朝站了他的身后,齐齐见礼。 少年身披斗篷,乖巧得不像话。 谢聿收回浅浅目光,又落在手边的药碗上了:“这碗药实在苦,吃不下了。” 老管事赶紧上前:“世子本就病着,这又摔了一下子,还是及时喝了药吧,早日养好身子是正经。” 谢聿一手在额边发带上轻抚而过:“现在还是头疼,没好了。” 秦凤祤连忙抱扇上前:“今朝尚还年幼,不懂深浅,还请世子恕罪。” 谢聿一手拉过发带,在指尖轻卷:“奥?” 他语调轻快,因口中含有蜜饯,言语不清发出了一声含笑的奥来,抬眼看过去,正遇见少年探究目光,四目相对,顾今朝连忙别开眼,又往秦凤祤身后躲了躲。 秦凤祤察觉到她动作,也下意识侧身一动,将整个人都遮住了:“是,请世子恕罪。” 谢聿看见他刚才动作,也是扬眉:“你倒是护着他。” 顾今朝一直站在秦凤祤身后,盯着他的背后,竟也安心,她侧耳细听,对世子的刻薄早有耳闻,正是懊恼,秦凤祤伸手撩袍,这标准的要跪的姿态就像是春雷,有什么一下在她头顶炸开了。 一把抓住他手臂,今朝错身上前。 不让他跪,她直看着谢聿,尽量心平气和了:“敢问世子殿下,今朝何错之有?如果出手相救也是错的话,那今朝无话可说,至于摔那一下,非今朝所愿,真不是故意的。世子洪福齐天,气度非凡,想来也不会只因为心情不好,而故意为难我的,是吧!” 当然了,她这么说也带着三分故意,七分侥幸。 不过很显然,她低估了谢聿的病态。 他直接了当地截住了她的话头:“嗯,心情不好,的确是故意为难你,那又如何?” 顾今朝微怔之余,也是坦然:“不如何,但是既然是心情不好,才想故意为难人的话,也不算无理取闹,想法子让世子欢喜起来不就行了。” 她一副理所当然模样,和山上时一样。 谢聿来了兴致,拿起了药碗来:“你有法子?” 今朝点头,与秦凤祤站了一处:“姑且一试,却不知世子喜欢什么?” 谢聿才拿起的药碗又放下了,语气还算平和:“并无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汤药里的腥味,顾今朝都闻到了。 她从小就最讨厌吃药了,眼见着这位拿起了又放下也是在心中唏嘘。 如何应付过去今晚才是要紧,今朝想了下:“我知道有种影子戏,小时候,我娘哄过我的。她说这东西还未曾问世,世子定然没有见过,我可做来试试,一个人给世子演出大戏,应该还挺有趣的。” 谢聿闻言勾唇:“的确未曾听过,可以试试。” 秦凤祤见他搭言,神色间并无恼意,忙是上前,说那需要回去准备准备。谢聿自然不肯放人,只说世子府什么都有,缺什么用什么,只管说,没有放人的意思。 都在意料之中,今朝又说那让兄长先回去,她一人留在世子府即可,可谢聿答应了,秦凤祤又是不应,非说什么一起来,也要同她一起走。 谢聿这就让人送了他们去厢房,他喝药,又含了两块蜜饯。 正常做影子戏的人骨,需要精雕细选,此时着急出活,顾今朝就让人去取薄木片来,刀具需有斜口刀c平刀c圆刀c三角刀c花口刀的等等,一一摆了桌子上面,她洗了手,也坐了过来。 屋里不让留人,丫鬟小厮都撵了出去。 秦凤祤挑了烛火,也落座,略有担心:“这是要做什么?” 顾今朝拿了一把斜口刀,先大片的削起了木头片大小来:“他吧,你想啊,从小在世子府长大,金银珠宝,他不缺这个。他身子总是将养不好,用我娘的话来说,那就是心病,心病这种病吧,放他身上就是个富贵病,若是一般人家的,愁了今日米愁明日粮,没空想别的,他就是闲的,等他找到事做了,心病自然就好了。我做点他没见过的东西,让他过过眼,先过了今晚再说。” 她手上动作也快,很快就削了个人形,去其四肢,仔细雕起了身上衣摆。 秦凤祤看着,也是稀奇:“去了四肢干什么?这是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癞蛤蟆诶 此为防盗章, 想查订阅率私戳作者可帮查  第九章 钟声响起,整个书院都安静了下来。 顾今朝急匆匆出了女学,才走进书院长廊,连忙后退两步,侧立一旁。 长廊的那头, 谢聿扬着脸, 脚步匆匆。 他脸色苍白,一身锦衣佩玉琳琅,那日见过的老太监直在他身后跟着:“主子, 还是先回府里吧, 还病着, 本来就受了风了,御医在府里候着呢!” 谢聿神色不耐:“那就让他们候着。” 老太监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那些卷宗主子要怎么处理?” 他抿唇不语, 随着脚步越发的近了, 瞥了眼躲在柱子后面的少年, 匆匆走过。 “主子身子要紧, 还是先回府吧!” “” “主子” “” 眼见着他们走远了, 今朝才在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谢聿在书院门口上了马车,她跟了后面张望片刻,转身。 好像听见那老太监说什么卷宗,不巧的是,她背后书箱里装的就是卷宗, 世子脾气诡异乖张, 也不敢轻易上前询问, 还是要先找到秦凤羽问个究竟。 进了学堂,跟教学山长告了假,说是肚子疼,休学一日。 秦淮远一状告到了老太傅那里,为此,书院掌教特意去了秦府一趟,才使得秦淮远回心转意,同意今朝再回书院读书的。 如此,顾今朝今日到了书院,他们都出于意料之外,请日假自然是要给的。 出了学堂,直奔藏书阁,秦凤祤并不在楼上。 下楼问了人,走了好几个院子都说没有看见。 自两年以前,每次来月信,好像这几天都不大顺的。 强忍心中烦躁,不死心再回到藏书阁,仔细找了一番。 没有找到人,恹恹的下了楼,随便坐了石阶上面。 双手捧脸,背后的书箱好像压得她的背都弯了,低头,脚边两个小虫子相互追逐着到处乱窜,她眸光微动,随着小虫子来来回回地吹着气。 也不知是风,还是她呼出来的气,这两只小虫子滚了又滚,控制不住原来路线了。 看吧,她现在和这小虫子没有什么不同。 在她还不能保护娘和姑姑之前,还需忍耐,是了,要忍耐,好好长大才对。 正是平和心底躁动,眼底突然多了一抹青色。 蓦然抬眸,秦凤祤正低头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一下站了起来。 差点撞到他的下颌,还好,两个人才一撞上都躲了一躲,秦凤祤退后两步,站住了:“你在这干什么,说你跟山长告了假,哪里不舒服?” 她上上下下来来回回都走了多少圈了,哪里不舒服,是全身都不舒服。 回手摘下书箱的肩带,双手抱着送了他的面前来:“兄长拿错了我的书箱,我一直在找你,我的书箱呢,快点还与我。” 秦凤祤诧异地看着她:“什么错了?” 顾今朝将书箱放了地上,打开让他看:“看,这不是我的书箱。” 里面卷宗才一露出来,秦凤祤左右看看,抓住今朝手臂,弯腰将书箱重新盖上了:“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看见这些卷宗?” 她连忙摇头:“我才发现就来找你,我的书箱呢,嗯?我的呢?” 秦凤羽提起书箱这就背了身后:“千万别往别人知道,你看了书箱里的东西,你的书箱让我给了世子,现在只求莫出大错,你书箱里面都有什么,书?” 今朝:“” 秦凤祤已经转身了,早上顾今朝上车之后,他也是阴差阳错,不知怎么偏就拿了她的箱子,此时多说无益,还是要快点将书箱换回来才是。 顾今朝连忙跟上,紧随其后:“你你把书箱给了谁了,该不会是那个世子吧” 她现在已经确定了,老太监口中说的,就是卷宗。 其实她一个书箱没有什么,那几个锦册就是被发现了,只要秦凤羽不追究,也没什么,但是里面暗格那个红梅带,怎么想怎么扎心一样的。 果然,秦凤祤站住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京中只此一个世子。” 顾今朝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哥哥,你可真是我亲兄弟,给我书箱换回来吧,里面有我娘给我的东西,很重要的,你去哪里,带我一起。” 秦凤祤看向了别处:“放开。” 今朝哪里肯放,拖着他手臂蹲了地上:“哥哥答应我,带我去,把我的画箱拿回来,我就放开。” 秦凤祤回身,低头看着这个快要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年,无语:“你这成何体统!” 今朝扬着脸,真像个小无赖:“不管,你去哪里,至少得带我去。” 真是拿她没办法。 含糊其辞嗯了声,他等她站起了身,这才往外走。 秦家马车还在书院外面,顾今朝跟着秦凤祤上了车,终于把心放下一半了,到了世子府门前,秦凤祤让她乖乖坐在车里等他,只身进去了。 她悄悄掀着窗帘,从缝隙当中看着他的身影,许是之前来回出入过,门口侍卫很快让进。 耐心等了一会儿,只是片刻之后,秦凤祤两手空空,又一个人出来了。 他到了车前,站了窗边:“世子不在府中,世子府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出去找他了,他拿了你的书箱不知去向,之前有所交集,我也出去找找,你先回去吧!” 看吧,就说这两日事事不顺,今朝叹气,开始自我洗脑:“算了,听天由命,世事总是如此,不如意之事,七七八八,这样也好,那样也罢,不会有任何事任何问题的。” 秦凤祤:“” 念叨一通,顾今朝将车帘挑了起来,对着他懒懒摆手:“兄长,今朝先走一步。” 细腕露出一截,白白的。 敷衍地摆手之后,人就倒了车里头。 秦凤祤不由失笑,别开眼之后又向前一步,伸手扶在了车窗上,一把掀开窗帘,少年正在车里挺尸状,对上他的目光了,鲤鱼打挺一样又坐了起来。 顾今朝眨巴着眼睛:“怎么了?又?” 觉得有点失礼,后面又加了一句兄长。 有事相求,就叫他好哥哥,无事了就是兄长兄长的。 秦凤祤两指在窗上敲了敲,没想起来要说什么,光只放下了车帘,退后一步:“没事,回吧。” “诶?” 下一刻,顾今朝好奇的脸又在车帘那探了出来,他一手按了她脸上,直接给她按了回去,让车夫赶车。 车一动,就再没动静了。 今朝跌坐回车里,不想回秦府。 直接让车夫送她去大悲宝寺,今日是她祖父祭日。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娘都会带着姑姑去寺庙诵经修行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今个并没有叫她。挂起了窗帘,顾今朝靠了窗边吹风。 春风拂面,她看着马车一点点驶远,出了城。 大悲宝寺在郊外的山下,寺庙已有百年历史,据说是曾经的大善人建的。僧人们平时不受功德箱,不受银钱,每日一餐,只受些粮,每逢初一十五还都在山下布施,如有流浪儿可去喝粥。 方丈半戒师傅每月也行法事,开法会。 来寺院当中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顾今朝对此嗤之以鼻。 如果什么事,来拜拜佛都能好了的话,那大家都来拜佛就好了啊,如果佛祖真的显灵的话,那么她爹早该回来了。她姑姑也早该好了。 一路往西,到了山下,能看见山腰上的大悲宝寺。 今朝下车,让车夫赶车停靠一边。 路边都是小草和花,野花有白色的,紫色的,还有些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她随手摘了一些,拿在了手里。 放在鼻底下闻了闻,也有淡淡的香味,顾今朝在人潮当中穿行。 走了山腰处,径直进了寺中。 正门对着的大雄宝殿,人来人往,到处可见磕头跪拜的香客。 偏门几大殿,都有不少人。 她娘带着姑姑,只能去后院落脚,走过大雄宝殿,从偏殿往东,进了后院,顾今朝才要挨个殿里找找,冷不防一抬头,瞧见山上那草屋前的柳树下,靠着个人。 定睛一看,喜出外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顾今朝顺着后门就冲了出去。 大悲宝寺后院多半都是权贵才来,沿着后院出去蜿蜒着小路能上山。山上不知何时盖了个草房子,围着这房子,周围光秃秃山石一片,只斜地里一棵柳树。 此时谢聿一身锦衣,正靠在树前。 顾今朝一路小跑,顺着小路上了山,近了前,更是惊喜。 谢聿手里扯着个柳枝,低头不知摆弄着什么,就在他的脚边,就放着她的书箱! 今朝眉眼弯弯,越是近了,脚步越是轻了 山风更是大一些,谢聿一直低着头。 他肩头的流苏都偶被吹动,柳枝被折下一小段,他轻轻拧了拧,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下。 薄唇微动,柳笛顿响,男子那双修长秀美的手来回摆弄两下,勾起了唇。 这般笑意,可是从未见过的美色,称得上是秀色可餐。 只不过,察觉到来人,笑意顿失。 谢聿并未抬头:“来者何人?” 顾今朝笑眼弯弯,站在了几步开外:“山水有相逢,却不知在这大悲寺,也能见到世子英姿。” 似曾相识,谢聿闻言抬眸。 漆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他淡淡目光在她身上扫过,落了她的面前,又是笑:“今个真是个好日子,多个人也好。” 说着,站直了身体,点头示意她上前。 顾今朝迟疑片刻,举步。 谢聿目光沉沉,闲闲道:“注意脚下有众生,别惊扰了我的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