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天门》 正文 第一章 南城有雨 少年有刀 祥和年间,北魏闹了一场大蝗灾,蝗虫过境之处,所有庄家植物全部被席卷一空,实在算得上是北魏这建国百年来的最大的灾难,有灾难的地方就会有麻烦,有麻烦就会有解决麻烦的人。 初五日,谷雨,南城细雨。 “我看兄台你的年纪最少也有四十岁了,这四十年来你肯定有爱的人或者恨的人,有些人甚至已经到达了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不过我看你并不像一个敢杀人的家伙,呐,不如这样吧,我有个朋友,他最近生活有点困难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肯给他几两银子,我想他会乐意帮助你解决你的麻烦,兄弟你觉得怎么样?” 南城最偏僻的只有平民居住的行人稀稀疏疏的街道旁边有一家小小的酒馆,酒馆并没有什么生意,只有一个胡乱披散着头发的年轻男子和一个略微有点富态的胖子在杯酒交流。 那男子生的是一副豪放不羁的模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比划着两银子的数目,微风携带细雨从小酒家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男子的头发被吹起,左脸上有一道看起来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的疤痕。 这男子名为司马云,便是这家名为麻烦客栈的老板,顾名思义,就是替人解决麻烦的地方,而对面胖子的就是他这次的金主。 “我的妻子背着我跟我家的下人私通,如果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杀了他们两个,我给你十两,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千万不能被官府知道这事情跟我有关系,不然,后果你应该知道的,我能请你们杀人,我同样也能请人杀了你不是吗?” 那胖子也是南城有名的土豪,自然要在乎自己的名声,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 胖子的笑声里有威胁,有警告,不过司马云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给胖子倒满了一杯酒。 “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一个诚信,不然我还能在南城混下去吗?兄弟你说是不是?” 司马云笑了笑,那条左脸上的刀疤并不能给他英俊的有些过分的脸庞带来什么负面影响,而且这样似乎让他的气质更值得信赖了几分。 “那倒是,不过我很好奇你的朋友是什么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他一面,既然我花了钱,就应该看看货是什么样子。” 那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整个一副满肚子花花肠子的模样。 “没错,我也正有这个想法给你介绍我的朋友,毕竟以后要在这里讨生活,也多需要兄弟你多多关照才行。” 司马云打了一个大大的响指。 “小子,快过来,给你介绍你的老板认识。” 约摸过了那么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名为麻烦的酒家之内并没有第三个人出现,司马云面色难看了起来,那胖子正要问时,他便将胖子带到了后院,后院是一处绿草茵茵的地方,正盛开着不少杏花,院子里也被风雨打落下了不少花瓣。 司马云看到那棵至少要两人合抱的杏树之下那个正在观看着地上搬家蝼蚁的少年时,额头立马黑了下来。 “小子,我这么辛苦给你介绍生意,你却又在做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孩子才做的事情,你可对得起我的一番苦心?” 不去理会身后金主的错愕以及难看的脸色,司马云走到那看起来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屁股后面猛的踹了一脚,疼的那少年龇牙咧嘴使劲揉着屁股,待他转过身来时才看清楚生的白白净净,隐约可见脸上的两个酒窝痕迹,分明一张考取朝廷功名的脸,怎的会干这种不要命的活儿?更何况是一个少年? “我说兄弟,我这么认真跟你讨论了半天,你就拿这么一个小屁孩忽悠我?莫非你真以为我王莽可糊弄不成?” 名为王莽的胖子起怒来也是像模像样,不难想象平日里他府中的下人受了他的多少欺负。 “息怒,息怒,兄弟,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别看这小子小,我敢保证他是这南城之中最好的。” 就在司马云准备再说一番这少年是如何心狠手辣无一失手之时王莽已经拂袖离去,他大声的对司马云怒喝道。 “我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失手,不然我保证你们在南城呆不下去。” 司马云耸了耸肩看向了一旁明显面色有些不快的少年。 “看到了吧?咱们这次的金主可不是个简单的家伙,事情你要做的漂漂亮亮的才行,这十两银子赚过来你还差我三十二两,等你将剩下的三十二两全部还了你就可以滚蛋了。” “十两全都要?” 少年黑着脸问道。 “怎么着?欠钱不还你还有理了?” 司马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大概注意到了少年的失落之后又改了口。 “最多给你一两零用。” 本来愁云密布的少年下一刻多云转晴,脸上立马露出来两个小酒窝,他转过身飞快的跑进了他居住的木屋,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比之前要新一些的衣裳,背后多出了一把磨的铮亮的刀。 “你这家伙倒是还改不了这个怪癖,杀人的时候总喜欢把自己弄体面点,不过你这把刀实在是太醒目了,这么大的张明月三个字,这是要告诉全城人杀人的是你张明月吗?” 司马云一直不理解张明月的这种怪癖,事实上当司马云在大漠里遇上张明月的那天,晕倒的张明月手中就死死的握着这把刀。名字是后来加上去的,至于这名字到底是仇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司马云也不清楚,后来索性直接叫上了这个名字。 张明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你就别管了,我干我的活儿,你收你的钱,等我还完了你的八十八两救命钱咱两就拜拜。”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咯,钱放钱行里还有利息呢,不过我这人比较老实,不贪财,三十二两每个月收两成利息应该不算多吧?” 正背着刀跨出大门口的张明月一个踉跄差点摔跟头。 脱口而出的去你娘的四个字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张明月咬牙切齿的对司马云沉声说道。 “行,算你狠。” 这天下很大,光是中原就分出了三个大国,这当中还有无数不过郡县大小的小国,张明月便是这三个大国之中最强大的魏国出生的,南城乃是魏国南方一个算不得多大的郡,在这个人口不过几万的地方,街坊邻居几乎都互相认识,若是算起裙带关系,那就更广的没边了。 背着磨得铮亮的铁刀的张明月到达王莽的宅院时已经是晚上,王莽的宅院是南城一处比较幽静的地方,府里下人有很多,更有不少看家护院的。 张明月翻身跃上高墙,默默观察着府里下人的走动,这杀人是一门技术活儿,想要杀的神不知鬼不觉更是需要极好的技术。 “应该就是这位了。” 王莽乃是本地有名的大户,娶的妻子自然也是美人中的美人,只是这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未能极尽男女之乐总是寂寞的,加上那王莽平日里也是花天酒地,十天半个月不回家一次,自然落了个被戴绿帽子的下场,张明月眼前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下人打扮的男子,已是子夜时分,那下人三步一回头的来到一间厢房门前,模仿猫叫了两声,厢房门打开,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多岁的美丽妇人一把将其拉进房中,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熄灭了油灯。 张明月看的仔细,从背后解下了刀,一个纵身跃下围墙,如一只猫儿一般灵活,长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房间内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混合着肉体相撞的声音。 张明月听的一阵面红耳赤,冷死忍着听完了这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才一脚踢开了房门,那汉子和王莽的女人大惊失色。 “谁?” “有人花了十两银子让我取你们的命。” 张明月冷声说道,本来若是换成了别的货,多半他一刀就解决了,可兴许是对男女之事的好奇,让他迟疑了那么片刻。 待那汉子清楚看到面前的人不过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少年时,突然哈哈大笑。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吧?就你还想学别人赚这种钱?” “那你就说错了,我赚这种钱已经有三年了。” 少年明明有一对酒窝的脸蛋轻轻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最纯真的笑容,带着最浓烈的杀机,不过一刀而已,强大的刀罡便将床上的奸夫斩成了两段,鲜血混合着内脏流了一床。 王莽的女人惊叫一声。 “救命啊,杀人啦。” 整个人来不及穿上任何一件裹羞布就跳下了床试图往门口逃窜,这样一具美妙的躯体整个呈现在了张明月面前。 少年脸色一红,拿刀的手不自觉的停顿了片刻,那女子已经跑出房门。 然,下一刻,又是一声惊叫,便再也没了动静。 “你朋友跟我说你是最好的,我看实在不怎么样,刚刚的那一声惊叫已经惊动了我府中的下人,你这个杀人犯必须留下。” 那跑出去的女人的头颅被人从门外丢了进来,王莽带着两个同样佩刀的汉子走了进来,其中一把刀上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杀人犯?” 张明月迟疑了一下,随后直勾勾的看着王莽。 “就算我是杀人犯,你至少也应该兑现你的承诺,十两银子,你说过的话要讲信用。” 被长着酒窝的少年这样盯住的王莽没来由的一个激灵。 “不是十两,你只杀了一个人,还有一个是我的杀的,我只给你五两。” “那就五两。” 张明月心中叹息一声,还差一点,另外的五两银子本来已经被人捧到了他面前,就这么没了,实在是惋惜。 “我很好奇,你现在是杀人犯,我完全可以说两个人都是你杀的,你应该相信我也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你还这么镇定想要钱,难道你不应该立马逃命才是吗?我估计官兵就快要赶来了。” 王莽轻笑一声,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干了活儿就得拿钱,天下去哪里都是这个道理,至于官兵来了会拿我怎么样,那跟你没什么关系。” 张明月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两个浅浅酒窝的笑容。 “要么拿钱,要么拿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小子,看你这么狼狈的样子,这一趟拿钱好像并不是那么顺利啊。” 当身上沾染了不少血的少年拖着长刀踉踉跄跄回到名为麻烦的小酒馆里时,已经是三更天,月色分外明亮,司马云正斜斜的靠在酒馆的栏杆上往他自己嘴里丢着花生米,旁边还有一壶酒。 将怀中带血的十两银子从怀里掏出来丢到桌子上之后,张明月给自己揣了一两。 “你早就知道了我杀了人那家伙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走对不对?” 张明月的脸色极其难看,回想起刚才的一战仍然是心有余悸,那王莽身边的赫然是两个高手,险些让他出不来,奋力一战以半条命的代价换来搏杀,同时补给了王莽一刀,算起来,这次的活儿足足杀了五个人,五条人命,本来的五两银子的酬劳被张明月给他自己加了五两。 是你王莽言而无信在先。 “唉,别这么说嘛,我怎么知道那家伙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我只负责给你介绍活儿,至于你愿不愿意接或者能不能完成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司马云翻身下了栏杆,用身上的衣裳将九两银子擦拭干净之后才揣到了他自己怀里,饮下一大口酒,他不理会少年身上的处刀伤,眨了眨眼睛问道。 “怎么样?小子,这在墙角偷听别人办事儿时的动静是不是很刺激?嘿嘿。” 张明月满头黑线,若不是因为他早就习惯了眼前这个家伙的不正经和各种邪恶,他恐怕立马就一刀呼上去了。 “别说了,赶紧逃命吧,我杀了王莽,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追来,我可没那个胆子杀官兵,再说,就算我真敢杀现在也未必有那个能力。” 张明月指了指他肩膀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司马云掏出一瓶不知名的药粉替他敷上了之后打趣道。 “造成这样的伤口,最起码也是武道六品,用刀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轻敌恐怕你这条小命就要交代了,这王莽想找替死鬼,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把自己搭进去了。” 司马云摇摇头。 “不过不是我说你这小子,他王家家大业大,你怎么就不多弄点银两出来?一次性把你的债还清也好啊,省的以后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张明月只冷冷的八个字便就让司马云相对无言。 “我是杀手,不是盗贼。” 无语郁闷白眼各种表情都做了一番之后,司马云才长叹了一声。 “唉,才来南城不到一年,又要收拾东西逃命去了。我这酒馆的本钱都没赚够” 张明月依稀记得司马云三年前将他从大漠中带回来的时候,那一年他十二岁,本该在学堂里学着四书五经各种学问的年纪却跟着司马云做起了这样刀口舔血的营生,从不会用刀成为一个武道六品的家伙,司马云曾经无数次问他为什么人都快死了还死死的抱着一把刀,张明月也说不上来,他记不清楚十二岁之前所有的事情,更记不得为什么会躺在大漠里,只记得他那一年十二岁,只记得脑海中无数次重复出现张明月三个字。 并且将三个字刻在了刀身上,算是一种提醒,这张明月如果是他自己,那若是遇到了故人,认出来之后兴许能想起一些什么来,若是仇人,那也无妨,从仇人这里也能扒出一条线,这么一来二去总会搞清楚他的身世。 这三年来从北魏最遥远的大漠,到南方的南城,两人就这么相依为命走过了大大小小几十个郡县,依然没能找到真正能安身的地方,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张明月也乐的四海为家,倒是欠司马云的救命钱却像是怎么都还不完一样,每次接活儿的酬劳都会被司马云以各种名义折扣下来,就比如说这次离开南城,腹黑的司马云愣是从九两银子当中又扣下了五两作为这次逃离南城的经费,也就是说这五条命就换了四两银子。 两人在收拾了一番确定没有落下什么东西之后趁着夜色的掩护出了城,直往东而行。取之东方日出,代表新生的意思。 “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打晕守城的士兵,抢过来两匹快马之后,两人倒也不急,就在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 他们倒不担心官兵会追上来,事实上一个郡县的官兵在这种时刻最主要的任务是压制城内百姓因为饥荒而引起的暴动。 “怎么?小子,你才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就厌倦啦?” 司马云别过头笑着问道,东方已经泛起了白肚皮,看样子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说不上厌倦,只是有点迷茫,找不到将来应该做什么。” 张明月捋了捋肩膀上的伤口,稍微舒服了一点之后轻声说道。 “在遇上你之前,我有一份还算稳定的活儿干,说不上多厉害,至少不用四处漂泊,在那个时候我有一个朋友,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找我喝酒,不过后来我们没了联系,他告诉过我,有些人天生就已经注定了他这辈子该干什么,比如你。” 司马云将横在额前的头发拂到了后面,他瞟了一眼张明月身后的长刀。 “难不成你觉得我生来就是杀人的料子?” 张明月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哈哈,我可没说,好了,还是先干正事儿要紧。” “正事儿?” 就在张明月思考司马云所说的正事儿是什么之时,行至山坳处的两匹马儿突然嘶鸣一声,再也不肯往前走半步,三年来的刀口舔血生活早就让张明月对周围一切的动静形成了敏锐的感知能力。 “有杀气。” 张明月本能的用尚未受伤的左手抽出身后的长刀严阵以待。 “有意思,有意思,居然还是个左手使刀的小子。” 上午的阳光刚刚照射到山坳,前方拐角处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随后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劲装手持三尺三青锋的男人,那人竟然只有一只耳朵,另外一只耳朵像是被利器削掉一般,只留下一道锋利的痕迹。 “我就不问是谁派你来的了,毕竟咱们干这一行肯定要守这一行的规矩,我就问问你要杀的人是我,还是这小子?” 司马云好奇的问道。 “我的目标是一个使刀的小子,他的刀上刻着张明月三个字,至于你,如果不想惹火上身的话,就赶紧滚吧,否则我的剑可不敢保证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黑衣汉子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司马云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张明月身上。 “小小年纪,武道六品,不过可惜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哈哈,既然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司马云大笑一声,拍拍马屁股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 “臭小子,别说老子不仗义,这个拿剑的家伙武道已至五品,你也不是没机会杀了他,只要记住一句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正要等待司马云说个什么好办法出来的张明月险些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他娘的是摆明了让我逃命啊。 张明月暗骂一声老狐狸,每次遇见危险司马云都会首先撇下他一个人逃命,每次他自己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这似乎已经成了两人的默契,成功逃命之后总会又在约定的地方再碰头,如此已经反复了三年。 张明月哪里还敢犹豫,调转马头长刀往白马屁股上猛的一拍。 “走。” 白马如同出弦的利剑一般飞掣了出去。 “哼,想跑,跑得了吗?” 缺了一只耳朵的黑衣男子冷哼一声,三尺青锋出鞘,凝聚内力在手,长剑呼啸直朝快马而去,身形紧随其后,居然并不比马儿慢多少。 张明月暗道一声不妙,单手一拍马背,整个人凌空跃起,那飞掣而来的长剑带着凌厉的剑气直追白马,白马凄惨的嘶鸣一声,身子从屁股到马头被分割成了两半。 张明月空中无处借力,只得望着那调转剑头直向他而来的青锋面色惨白。 “谁他娘的说这是五品高手,内力化气,以气御剑,这分明已经是武道四品了啊,老狐狸,这次我算是认栽了,跑不掉了。” 张明月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那黑衣男子控制的飞剑将他胸口洞穿。 然而预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未出现,张明月重重的摔到了地上,那柄青锋此时已经回到了黑衣男子手中,而黑衣男子对面无端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因为是背对着张明月,张明月并看不清楚她的真实面容,不过从背后看去,那女子青丝披肩,右手持剑,颇是有几分风采。 揉了揉屁股的张明月大声提醒道。 “姑娘小心,这家伙是个四品高手,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吩咐我。” “还的确需要你帮我个忙。” 女子回过头淡淡的说道,回过头那一刹那张明月不由得愣住了,背影是绝代佳人,面容更是出水芙蓉,柳叶眉,小小的嘴唇,高挺的鼻梁,略施粉黛,任谁看到了也要道一声真正佳人也。 张明月愣神片刻便清醒过来。 眼下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开不得玩笑,女子再美,也得有命欣赏不是? 他大声道。 “姑娘需要我做什么?但说无妨。” “我需要你走远一点,我怕我的剑气伤到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峨眉弟子替天行道 面对着那青衫女子的张明月突然的红了脸,顾不上屁股上仍然未消退的疼痛,转身跑出了老远,大概撤到不会被剑气波及的地方时才停下了脚步驻足观望,本来那杀手有青衫女子挡着,他大可以就此拍拍屁股走人,可张明月却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兴许是因为那青衫女子的目中无人,也大概是因为在见过了昨夜里的一抹春光之后正值青春年华的他也隐隐动了情心。 “别人是为我才出手的,我就这么走了怎么算是男人?哪怕就是在这里给人家加加油也好啊。” 张明月心里默默念叨,总算找了一个还算勉强的借口留下来。 再看另一头,张明月听不真切那黑衣汉子跟青衫女子说了些什么,只看到没说几句话两人便大打出手,都是使剑的高手,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剑过之处,泥土翻飞,地上很快出现一道道沟壑,只是可惜了那不少正抽枝发芽的树木,就这样成为了两把剑下的替死鬼。 青衫女子身影翻飞,灵活无比,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像是蒙尘的仙子在翩翩起舞,可每一剑都极其刁钻,攻守兼备,已至武道四品的缺耳汉子一时之间被逼的节节后退,全无还手之力。 “这般实力,这般年纪,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女子究竟是何人?” 正在张明月思忖的时候两人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他用刀,不用剑,却也能看出那青衫女子的剑招层出不穷变化多端,绝对是出自名师大家之手。 那黑衣汉子虽然剑招不多,可胜在招招恰到好处,一看就是经历了不少真正厮杀的家伙。 “剑招虽然厉害,可终归招数只是一个花架子而已,杀人的不过就是一剑而已,太过追求剑招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张明月言语间已经悄悄迂回到了那缺耳汉子的另一侧。 “你用的这套绿水亭秀水剑乃是峨眉派的不传之学,当代峨眉派有三大师祖,你师承哪一位?” 那缺耳汉子虽然表面上被压制,但实则依然游刃有余,打斗之时仍可分心说话,足见其厉害,而反观青衫女子虽然看似稳占上风,但其实后继乏力,面色已经有些红润。 “说那么多废话作甚?你这作恶多端的家伙,今天就是我峨眉山替天行道的时候,拿命来。” 攻势再进一波,青衫女子气息已经有些跟不上。 “呵替天行道?小姑娘,你们这些个所谓正派是不是都喜欢这么标榜自己?你这套绿水亭秀水剑已经使了七十六招,还有五招,你若是不能败我,那今天可就是你的死期了,不过你放心,你这么漂亮我肯定舍不得杀你。” 缺耳汉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混蛋受死。” 青衫女子娇喝一声,秀水剑余下五剑俱出,剑影重重,缺耳男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五剑伤了个措手不及,左臂的衣衫尽碎,胸口更是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致命一剑,五剑之后,青衫女子已是强弩之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浓浓的震惊。 “峨眉秀水剑,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可惜峨眉山只会闭门车,就到此为止了。” 缺耳男冷笑一声,趁着青衫女子尚未换气的空挡一剑刺出,青衫女子避无可避被青锋穿透肩膀,然而那剑却突然停住,再前进半分不得。 青衫女子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缺耳男胸口突然贯穿出来的锋利的长刀。 “是该到此为止了。” 张明月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刀身右转,直接将缺耳男的胸口剜出一个大窟窿,出刀之时,缺耳男立即毙命,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青衫女子如释重负,但却死死的盯住张明月的刀,约摸三个呼吸之后终于受不了大战之后的胸口创伤,娇躯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本来还以为你真是个高手,没想到也不过是刚入江湖的愣头青,要不是我提前有准备,恐怕你的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张明月拍拍手,用缺耳男的衣裳将长刀擦拭干净后,检查了一番搜出几两碎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又将青衫女子身上的剑拔了出来,敷了点司马云留下的疗伤药之后就算是草草了事。 本来这样的情况现场实在不适合多呆,可这荒郊野岭保不准就会有什么凶猛野兽出来觅食,张明月肯定不敢自作主张将青衫女子安置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只得老老实实等待她自己醒来,不过那缺耳男的尸体倒是被他拖到了远处,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野兽分食干净。 这一等便是直到午夜,南方的三月夜里有些许寒冷。 张明月弄来了柴火只为了那青衫女子不受凉。 “你倒是胆子挺大,你就不怕死?” 青衫女子醒来过后检查了一番伤势,确定自己身上没有被动过之后淡淡的说道。 张明月本就没想过如此美丽,又是出自名门正派峨眉山的女子会对他有任何感恩戴德之心,毕竟大多数名门正派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有一股自己的傲气。 “姑娘替我拦下了那个家伙,我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要是姑娘你出了事情,我这辈子肯定都过意不去。” 憨坐在火堆旁边的张明月不敢去看青衫女子的脸,他对着火光轻声说道。 “不要想太多了。” 青衫女子踉跄着站起身,勉强习惯了肩膀的伤势之后冷冷的说道。 “那家伙是黑道上臭名昭著的杀手,剑下已经害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我峨眉山弟子替天行道乃是理所应当之事,并不是为了救你,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多谢姑娘你替我拦下了他,怎么说都算救我了一命。” 张明月再次说道,通红的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分不清是火的颜色还是他脸上变了颜色。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呆太长时间,据我所知,那家伙还有几个同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来。” 青衫女子收回了她的剑,踉踉跄跄的朝黑暗中走去。 “还有,我看到了你出刀的那个时候,很快,以你的年纪绝对不可能办到,除非你这些年杀过很多人,你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你记着,今天你救了我,我不杀你,算还了你的恩,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不然我会杀了你。” 这便是那青衫女子走之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张明月啼笑皆非。 “今天若不是我出刀,恐怕你都没机会跟我说这番话吧?我跟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可不同,你们拿剑是为了替天行道,行侠仗义,那是因为你们不缺银子,不会饿死,我杀人,只是为了吃一口饭而已。” 张明月站起身摸了摸身上从缺耳男那里搜刮过来的几两银子。 “堂堂五品高手身上就这么点钱,实在是说不过去啊,剑是好剑,可是拿出去变卖只怕会惹来什么麻烦。罢了罢了,还是先去跟那个老狐狸汇合吧。总算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张明月口中的老狐狸便是遇到危险就将他丢到一边的司马云了。 两人约定直往东而行,按照以往的默契应该就是往东的第一个城镇碰头了,没了马匹,张明月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才到达南城往东的第一个城镇,白市驿,黄昏时分入城本来应该熙熙攘攘,现在却是门可罗雀,饥荒年,做生意的没了奔头,便就没了那么多南来北往的商贩。 身负长刀的张明月鞋底已经走的磨穿,再三纠结之下总算是给自己换了一双。 司马云喜好喝酒,去了一个地方往有酒的地方走准没错,不得不说张明月运气极好,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一家酒馆。 但还未至酒馆时便听到城门楼一阵骚动,更有不少喜好凑热闹的百姓凑了上去。 “快看,听说是玉清山上的真人来了。” 他只听到这么一句话,短短几个呼吸就围的水泄不通的主街道就已经让开了一条道路。 九匹白马进城,清一色白色道袍,为首的更是仙风道骨,身负七星木剑,捻着两条长长的白须,倒真有几分真人之态。 张明月走了三年江湖,自然知道这玉清山是何来头,天下道教有三大道统,玉清山便是这三大道统之一,更是传闻玉清山上有真正神仙人物。 只可惜张明月对什么陆地神仙并无多大兴趣,许多人在山的这头的时候,总想去山那头看看,可张明月并不在此列,他只是简简单单的观望了两眼便进了酒家,不管能不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肚子饿了总归是要吃饭的。 “婉清师妹,听说昨天你受了伤,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张明月进门之后司马云没看到,倒是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她今日换上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她名叫婉清。 正对门坐着的正是昨日里那扬言要杀了他的青衫女子,其对面还坐着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道人,看那道袍上的祥云图案,正是玉清山弟子。 “无妨,谢谢木师兄关心,只不过伤了一剑而已。” 婉清轻声答道。 张明月看不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却正逢前面那玉清山的九个道人进门,不巧碰了个满怀,正是那身负七星木剑的仙风道骨老道。 “不,不好意思,道长,我没注意。” 张明月尴尬不已,事实上那九个道人一进门便吸引了酒馆之内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正在聊天的年轻道人与名为婉清的峨眉女弟子。 婉清眉头皱了皱。 “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对着张明月沉声问道。 “姑娘,我是来找人的,只是无意路过这里,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不知道姑娘肩膀上的伤好点了没有?那家伙给我留的金疮药还是挺好用,我每次” “闭嘴。” 婉清冷冷的打断了张明月只不过下意识说出来的话。 “没什么事情的话赶紧走吧。” 张明月一头雾水,但大概也看出了婉清似乎很不愿意看见他,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还是规规矩矩的离开了酒馆。 “果然名门正派的弟子才是最恶心的。” 走到拐角处的张明月嘀咕一句,不过随即张明月浑身一紧,立马停住了脚步。 “看来师妹的伤多半和你脱不了干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道门齐聚 雁鸣山行 张明月行走江湖三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从酒馆里看到那玉清山的年轻道人时就看得出来,这道人对那峨眉山的婉清有情愫,只是没想到他不过随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给他自己招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来者不善,那年轻道人气息内敛,绝对是个高手。 “的确跟我有点关系,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关系,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找我,那你大可以放心,我跟那位姑娘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张明月单手捏着缚刀的布条,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刀逃跑的准备。 “哦?萍水相逢?萍水相逢能让你给她上药?又或者说,你是趁师妹昏迷过去自己动手的?” 年轻道人本就是玉清山一辈翘楚人物,平日里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恐怕就是这县城之中的官兵都未必敢得罪这等来头极大的人物,他此番下山便有多半是冲着婉清来的,好不容易寻到了婉清的踪迹却遇上了这等事情。 冲冠一怒为红颜。 “不管我的答案是什么你今天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对不对。” 张明月笑了笑,倒是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就生了这么一张脸,不过这张脸倒为他带来了不少的方便,有好几次接的活儿就靠着这张脸让人防不胜防一刀毙命。 倒是几年的刀口舔血生活下来让他有了超过实际年龄的成熟,身材也匀称无比,如此一来便没有人会想到他其实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更没有人能将眼前这个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的家伙与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联想到一起。 或许应该用刀客这两个字形容更合适。 “毕竟您可是玉清山的弟子,别说在这里,就算在皇宫里面杀了人,皇帝恐怕也得给你卖个面子,我该说的都说了,要杀就杀吧。” 张明月指了指他自己的脖子,又指了指年轻道人身后的木剑。 “你在激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年轻道人只不过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身后缚着的木剑便已出鞘自主到了他手中,木剑对准了张明月的脖子,划出一丝血痕。 以气御剑,五品高手。 张明月倒并没有太过惊讶,像这等名门仙山的弟子自小便被宗门悉心栽培,若是没个四五品的实力岂不让人笑话? “我没这么说过,毕竟杀个人对于你们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在临死之前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张明月冷冷的说道。 那年轻道人神色复杂,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放下了剑。 “姑且我相信你一次,不过我得警告你,以后若是再遇上了婉清,当做不认识一般路过就行,别上去套近乎,她根本不是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小子可以染指的,好自为之吧。” 那年轻道人,来的快去的也快,张明月确定再无危险之后才放下了心来,倒是脖子上被划出了一丝血痕。 “刚刚他要真想杀我的话你会不会出手阻拦?” 张明月摸着脖子上的疼痛处自言自语道。 “不会。” 约摸两个呼吸时间婉清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我说过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再见到你我会出手杀了你。” 依旧是那张脸,只不过这张脸却并不像昨日里第一次相见时那般让张明月难以忘怀。 穿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款步走到张明月跟前。 “那方才你为什么不直接出手杀了我?非要等到现在?” 张明月冷笑不已,再见面时他反倒觉得这么一张让人为之倾倒的脸再没有之前那般当的上真正仙子两个字。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跟你有什么过节或者哪里惹到了你,方才若不是因为那玉清山的几个道长到达,相信我现在已经横死在你的剑下,说到底昨日里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即便算不上朋友,但至少也不应该是仇人才对,姑娘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何?我相信绝对不会只是因为你说我杀过不少人这一点。” 张明月沉声问道。 “因为这天下杀过人的多了去了,况且你也无法断定我以前杀的到底是无辜的人还是该死之人,你想杀我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对不对?” 张明月明显注意到婉清的眼中闪烁了一丝别样的光芒。到底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了三年,他仔细回想着昨天发生的每一幕,最后将画面定格在了一刀洞穿缺耳男心脏的那一幕。 “你认识张明月?” 张明月不敢置信的问道,三年来的种种不断的从脑海中浮现,为什么他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唯独偏偏只记得张明月三个字,每日夜里做梦反复呢喃的也仅仅只是张明月三个字,而就在昨日,他分明察觉到了婉清在晕倒之前紧盯着的并不是刀,而是刀上面刻下的三个字。 “张明月是谁?我并不认识。” 婉清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但张明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直觉告诉她眼前的女子绝对是知道张明月这三个字的,不然何以昨天会那么奇怪,更说了那么一番奇怪的话。 “姑娘就不必再骗我了,你肯定认识对不对?认识张明月,如果是那样,还请姑娘告诉我这张明月究竟是何人,有或者说我就是张明月,我想姑娘一定很讨厌这个名字所以才起了杀心,只要姑娘坦白的跟我说了,那我这条命就随便姑娘你处置,绝无二话。” 张明月情绪激动不已,呼吸急促,眼睛眨都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婉清,等待她接下来的回答。然而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始终保持之前的说辞。 “你想太多了,别说我不认识什么张明月,就算我真认识,这天下重名的人何其之多,叫张明月实在是没什么稀奇,不过张明月这三个字当真只得你为此搭上自己的命?” 婉清脸上终于不再是那么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 “值得。” 见婉清始终不曾松口,张明月也心知道多半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得无奈的摊了摊手,蹲坐到了墙角。 “你若是经历过脑袋想不起关于自己从前所有一切的痛苦,你应该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这种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甚至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已经受够了。” 张明月痛苦的捂着自己的头,尽力回想,却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名为婉清的女子突然笑了笑,明眸皓齿,是发自内心的笑。 “这世上有许多人想得失忆症忘掉一些不开心的事情,因为他们觉得可能失忆是最好的解脱,忘掉从前的所有不开心,可现在看来,也许失忆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因为你越是想回忆,就越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我想会把人逼疯,不知道你疯了之后还有没有能力使出那么快的刀呢,呵” 本来长剑已出鞘一半的峨眉山当代翘楚女弟子收回了剑,怜悯的看了蹲在地上的算不得少年的少年一眼。 “一个人失忆过后最好是不要去太多是非之地,因为说不定会遇上从前的仇人,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姑娘这话是何意?这里如何就成了是非之地了?” 张明月强行平复了激动的心情抬头问道。 “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聚集来天下各大道统的领军人物,到时候鱼龙混杂,黑道白道全来了,你说算不算得上是非之地?” 婉清顿住脚步轻声解释道。 “来这么多人做什么?难不成这里出了什么厉害的大人物?” 张明月轻声问道。 像峨眉山玉清山这等位列人间超一流势力的存在,寻常百姓能见一个便已是不得了的大事,这等一起出现的情况,除了这地方出了足以轰动天下道门的人物,再没别的解释,毕竟即使是北魏建国以来发生的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争这些名门仙山都不曾出手过。 “大人物没有,大妖倒有一个,不过这些事情与你没关系,你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如果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活下去,活下去好好追寻你到底是什么人。” 两场虚惊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了去,张明月忽然叫住了婉清。 “姑娘能否带我一同前往?去看看你所说的是非之地。” “哦?你当真就这么想死?” 婉清诧异道。 “死不死我不知道,但这么活着比死还难受,兴许到时候能遇到一两个认识我的人,不管他是仇人还是朋友。” 张明月当真没想到婉清居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带他回峨眉山弟子处,一同前往雁鸣山,原来是雁鸣山中有恶蛟作乱,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又正值饥荒年,当朝国君震怒无比,那深居宫中闭门不出的钦天监说这是北魏将有大难之兆,于是派请特使前往北魏境内各大名门仙山求助,于是就形成了天下道门尽数向雁鸣山而来的局面,但这消息已经被皇帝下令封锁,不准传出去,因此张明月这等平民是绝无可能知道的。 明明雁鸣山到南城只不过隔了两天的路程,消息便水泄不通,由此也可见那皇宫之中那位皇帝的震慑力。 可平民百姓不知,却有不少达官贵人提前得到了消息,这两日都陆续朝雁鸣山赶来企图一睹天下道门神仙人物齐聚,各显神通的画面,若是能看到那天下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更是足以拿这事情说道一辈子。 婉清所说的是非之地不只是天下道门,也包含了这些望风而来的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家伙们。 张明月可不觉得婉清这是大发慈悲。 她或许认识自己,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 两人到达峨眉山驿站之时已是黄昏,峨眉山一直都只收女弟子,婉清无端带回来一个男的却是让众师姐妹们大吃一惊。 “婉清师妹,峨眉山禁止男人出入,你这般带了一个男子回来成何体统?” 刚刚踏入驿站便有个同样眉清目秀的女子拦住了张明月的去路,只不过却没有婉清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跟我没关系,你们若是不愿意见到,大可以拔剑杀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月下明月 回眸一笑 张明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吃闭门羹了,这三年里与司马云二人倒是接了不少活儿,可是这杀人的生意也有个淡季和旺季之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人们好像并不想死一般,那几个月便是淡季,别说大鱼大肉,能有一顿吃的便已经很不错了,因此也有那么一些时候二人不得不厚着脸皮出去讨要一点生活吃食。 张明月从没有像这一刻一般期待那个被他成为老狐狸的家伙在场,若是司马云在,面对这等被人拒之门外的情况绝对是手到擒来之事,上去与这几个峨眉山的姐姐套路一番,再说一些你是如此美丽之类的话,绝对能轻轻松松解决,可他实在不具备这等天赋。 张明月幽怨的看了婉清一眼,见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作罢,心道我本来只要你带我去雁鸣山,是你带我来这里,,不为我辩解一番也就罢了,还怂恿这些小姐姐们杀了我,真当我张明月是猴子任人拿捏? 张明月清了清嗓子,尽量不去看那几个姐姐不欢迎的眼神。 “几位姐姐,你们真漂亮,我早就听说峨眉山的女弟子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如今一见才知道那些个文人雅士说的都是屁话,想必他们是没亲眼见过你们,不知道姐姐们个个都是天女下凡之姿态。” 饶是婉清再怎么冰冷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张明月看的有些痴了,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脸红。 那几个拦住去路的峨眉山姐姐也被这句话憋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当下也就暖了几分。 看向这个背着刀,身材虽然修朗,但耳后胎毛仍然没有消退完毕的俊俏小哥。 “你放心,我们峨眉山乃天下正道,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这驿站已经住满了我们的人,公子实在是不方便,不过眼下天色已晚,再往前走肯定是不行的了,再往前就是雁鸣山,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马厩里将就一晚吧。” 那几个姐姐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裙,一头长发披肩的女子说道,张明月不做迟疑。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姐姐了,我这样的流落江湖的小子能有一个地方住下已经是很不错,又怎么会管是住哪里?” 张明月再不愿在几个女子的注视下呆下去,拱了拱手施了一礼便头也不回的朝马厩走去。 他走后那几个女子终于忍不住笑的一阵花枝乱颤。 “师妹,你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哥哥,明明长着一张单纯的脸,怎的说起话来如此油腔滑调?该不会是你提前教他的吧?” 那青色长裙女子笑道。 婉清也收敛了之前的笑容,淡淡的道。 “我可没这份闲心,看人可不能看表面,别看这家伙长的一副不会说谎的脸,谁知道别人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好了,我回去休息了,师姐你们几个若是喜欢这小子的话不妨过去调戏调戏,若是真个瞧上眼了今晚睡在马厩里也行。” 不等几个师姐追打上来,婉清就哎呀一声几个蹦跳就进了驿站,这一切都被对面马厩躺在干草上的张明月看在眼里。 他随意从马嘴里躲过来一根枯草在嘴里嚼着。 “多好的姑娘,可为什么老是变着法的跟我过不去呢?” 殊不知上了楼的之前被他一句话逗的噗嗤一声笑的女子此刻正在二楼隔着窗户正看着躺在马厩里翘着二郎腿的他。 “难道失了忆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变得这么大吗” 鹅黄色长裙的女子喃喃自语。 是夜,阳春三月的夜里虽然有星光,却还是有些寒冷,驿站之内灯火通明,温暖无比,不时伴随着阵阵女子的笑声。 “喂,我说师妹,你把人家带来了就这样把人丢在马厩里不管了吗?” 青衫长裙女子对着婉清半笑着问道。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我已经警告过他很危险,再说,不是师姐你让人家睡马厩的吗?怎么了?心疼了啊?要是心疼的话你可以把人家叫进来去你房间里睡啊,两个人晚上卿卿我我,多暖和。” 婉清当着众姐妹的面一本正经的道,惹得青衫女子好不尴尬。 “死丫头,等会儿再收拾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青衫女子转身上了楼,没多大一会儿就抱着一床绣着三月春意的棉被下了楼,棉被上还有不少女子的香气。 “咱们峨眉山素来以天下名门正派自居,总不能就这样看着人家在外面挨饿受冻,婉清,你拿一些吃的随我出去,去看看那位小哥哥。” 青衫女子道。 “我不去,要去让别人去。” 婉清只白了青衫女子一眼便转身上了楼。 待到青衫女子使唤着另一女弟子到达马厩前满是心疼。 眼前张明月身上正盖着用来喂马的枯草,整个身子蜷缩在墙角,不过却始终将那柄在她们看来不过是破铜烂铁的刀抱在怀中。 “真是可怜,看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这么早就出来走江湖,怕是吃了不少苦,要是换成寻常人家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般委屈?” 青衫女子拍醒张明月的时候,张明月正做着与司马云在酒馆中吃喝的美梦。 张明月被拍醒间立马抽刀当下就要一刀劈出去,被青衫女子一剑迅速避开,之后张明月才看清楚是她,顿时尴尬不已,他道。 “姐姐,我以为是遇到了什么仇家,这才” “没事没事,很正常,咱们出来行走江湖总是要小心一点的,不过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有仇家呢?” 青衫女子将棉被吃食放下之后示意另外一个女子回去休息,但她其实对方才张明月下意识的一刀可吓了个不轻,也幸亏是她,否则若是换成其他的师妹来,这一刀绝对能将其劈成两个人。 如此年纪,这么快的刀,这么刁钻的刀,而且是左手刀,绝对是一个真正使刀的行家。 “呃可能是因为之前做买卖得罪了不少人,姐姐你知道的,这江湖就是这样,我这样的人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张明月坐了起来,捋了捋头上的几根枯草。 “做买卖?你还做过买卖?” 青衫女子顿时来了兴趣。 “你知道吗?我在成为峨眉山弟子之前,我家里也是做买卖的,那么你是做什么生意呢?对了,你做买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 “这” 张明月还真的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是干的杀人的买卖,那样只怕立马就会被赶了出去,到时候想弄清楚自己这之前的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可就更遥遥无期了。 青衫女子仿佛洞穿了他的心事一般,立马笑了笑。 “你不说也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你看起来秘密还挺多的呢,我不问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说再说吧。” 正在这时,几十里外的雁鸣山忽然响起了悠扬而又急促的号角。 青衫女子立马变了脸,与此同时,驿站之内的所有峨眉山女弟子纷纷跑了出来。 “那个东西出来了。” 青衫女子低声呢喃一句,立马朝外面赶去,走出五六步忽然停住转过头看向张明月,她莞尔一笑。 “公子,这里这些吃的你吃了好好休息,对了,别忘了等你想说自己秘密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走了,还有,我叫明月,再见。” “明月。” 张明月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 “倒是有缘,居然跟我这三个字一样。” “就算一样又能代表什么?你还是别多想了,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哪儿也别去。” 月下一道清冷的身影款款走来,依旧是那剑鹅黄色的长裙,还有那副不是人间烟火的面容。 “不代表什么,我只不过随口一说而已。” 张明月自嘲的笑了一声。 婉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驿站赶往雁鸣山,而此时有无数道流光直向雁鸣山而去。 这些就是同受皇帝请求前来斩蛟的天下道门高手了。 “御剑飞行,好高的手笔,不愧是天下名门仙山。” 张明月望着天上的道道流星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囫囵吃了几口吃食,将明月留下的带着香气的被子好好折叠后,拍了拍手便随着明月等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好奇心谁都有,张明月也不例外,一来是想瞧一瞧这山中成精的恶蛟到底长什么模样,二来也是想看看这差不多已经汇聚了当世最顶尖高手的场面是什么样子。 三来,约摸是月下明月的那回眸一笑像是触动了他心里的什么东西,女子尚且如此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张明月又何以能胆小怕事? 况且,张明月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若是真如此,又怎能做的了这提刀杀人的买卖? 雁鸣山位于这北魏东方,山高千丈,山下是从魏国国土内懒腰穿过的广陵江,有道是人间顶峰雁鸣山,雁鸣山下雁鸣江,无数文人雅士将自己比作这雁鸣山上的飞鸟,比作广陵江中自由的鱼儿,但鬼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见过雁鸣江长什么样子,又有谁真正去广陵江中看到了那水中的鱼儿长什么样子? 别人御剑飞行,张明月用走,因为还没到达能御剑飞行的地步,走到雁鸣山大概用了两个时辰,从前只是听闻,但真正到达山脚的时候雁鸣山的巍峨才直观的展现出来,山脚已经汇聚了密密麻麻少说几百人,峨眉山的弟子赫然也在其中。 张明月不敢被发现,只得悄悄的潜进一个树丛静观其变。 就在其刚刚蹲下的时候便看到那边的众多道门高手目光齐刷刷朝这边看来。 糟糕,被发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取下蛟鳞换酒钱 这斩蛟之事虽算不得什么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的事情,可也绝对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以免引起天下动荡,一个王朝气数将尽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预兆,皇帝不可能让这些事情闹的人心惶惶。 目之所及处,天下各大道统的高手一大半汇聚于此,门派与门派之间分的清清楚楚,没有半个杂牌军,众高手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时张明月心中吃惊,后背冷汗直流。 倒不是害怕,而是被这么多道强大气机锁定根本就镇定不下来。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发现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小道上熙熙攘攘的来了一大群人,打着火把,几乎都是上气不接下气,看衣着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张明月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并不是自己被发现了。 那群达官贵人领头的乃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身穿金缕衣,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那胖子走至近前时瘫坐到了地上直喘粗气,额头更是虚汗连连。 “胡闹。” 张明月之前见到的那玉清山的带队道长怒斥道。 “贫道不是跟你们说了此等时候不要来添乱吗。便是看热闹也不行。” “道长,我等实在不愿意错过这等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还请诸位道长通融通融,让我等也看看那为祸的恶蛟究竟长什么模样,再说了,那恶蛟再厉害难不成还厉害的过这么多神仙人物?” 那胖子说的头头是道,一时之间让那道长难以反驳,只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无知,真的是无知,你们以为那恶蛟是什么?是蛇?想杀就杀?罢了罢了,既然你们要留在这里看,那就留下吧,不过贫道丑话可得说在前头,若是没有危险便罢了,若是遇到了危险我等又脱不开身的时候,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是是,到时候遇到了危险,不用各位道长说,我等自会逃命。” 那胖子立马应承道。 然而玉清山的道长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反而是单手负后,眼中神色复杂,他轻声呢喃道,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张明月躲在暗处仔细打量着此番前来雁鸣山斩蛟的各大道统,之前想要杀他的玉清山弟子也赫然在列,而另一方峨眉山的弟子大约有二三十人之多,带队的乃是一老妇,这老妇便是峨眉山三位师祖之一,之前之所以没见到张明月倒也不奇怪,婉清说这广陵江最近一段时间皆有人看守,弄清楚那头孽畜的习惯才好下手,而这两日正是这老妇把守。 “杨师太,方才你与那恶蛟交手一次,你且说我等有几分胜算?” 玉清山老道问道,这杨师妹说的便是那峨眉山的师祖,也就是那老妇。 “清微道长,说交手实在是太让老身汗颜了,方才那恶蛟刚刚从广陵江冒出一个头,老身便尽全力斩出一剑,却丝毫伤不得那头孽畜一点,此等妖物,我观最起码修行了五百载岁月以上,地仙之下,难伤其分毫。 ” 老妇淡淡道,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即使是躲在暗处的张明月也心惊不已。 天下高手统共分九品,最高一品,一品又分为五大境界,洞玄,长生,大长生,天人,最后一重境界便是天下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 “地仙以下难伤其分毫,这” 玉清山清微道长眉头紧蹙。 “地仙境界何其难寻,我等去哪里寻到这等神仙人物?便是我道门三甲都拿不出这等人物来,江湖或有地仙,可修为到了那一步早就破开天门飞升,位列仙班,人间又何处有?” “清微道长万万不可太过沮丧,师太说地仙以下不能伤其分毫,会不会太夸大其词了,毕竟师太如今只有大长生境界,远不到陆地神仙。” 又一身着白袍,头树冠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张明月并不认识此人,虽说走了三年江湖,做了三年杀人的买卖,可那不过是这江湖最底层的蝼蚁而已。 眼前这中年男人能与峨眉山师祖如此说话,地位绝对超然,又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大长生境界,这是张明月想都不敢想的,能修出一品洞玄境已是这天下站在巅峰的人物,更何况远超洞玄两大台阶的大长生?此等人物跺跺脚也能让整个江湖抖三抖。 老妇被人如此针锋相对也不恼怒,她笑了笑。 “老身的确还不到陆地神仙,可老身活了这么多年,断定自己不会估计错,李宗主你也是大长生境界,待会儿那头孽畜出来你自己斩上一剑就知道老身说的是不是真的,再者,就算老身夸大了那头孽畜,若是有天人境就能伤它,可在场的诸位同道可有已堪破天人境的人物?没有吧。” 老妇这话一出,众人皆闭口保持缄默。 良久,清微道长长叹一口气。 “师太你也应当知晓,我们中原江湖近百年人才凋零,能出一个大长生已是极为了不得的事情,更何况是天人境?此番我等前来最高战力便就是我等,那恶蛟实力强悍,难以伤它,可我等总不能失信于皇帝,因此,待会儿那孽畜出来时,我等万万不可各怀心思,只需要团结一心,只要能破那孽畜一处防御,便能让它命丧广陵江,我就不信那孽畜能同时抵挡我们这里九大长生境。” 清微道长大声道。 “清微道长说的有道理,我等待会儿须同心协力方能斩此孽畜。” 那中年男人也附和道。 “既然如此,老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最近几日我观那孽畜每隔四五个时辰便会出来一次,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差不多天明时候应该会再出来,这中间的时间,大家且安心休息,待天明时分,拼尽全力一战。” 雁鸣山下是汹涌奔腾的江水,那恶蛟便是在雁鸣山下的广陵江作乱,前来斩蛟的高手最为巅峰战力九大长生境,这之后洞玄境的高手也来了不少,如同婉清明月这些弟子实际上并不能在此等战斗中发挥多大作用。 师门带这些弟子前来,只不过是想让弟子见识一番真正的神通手段,好让他们明白这世间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明月和婉清席地而坐,开始了闭目调息,张明月看的清楚那之前的玉清山年轻道人正不停的往婉清那边观望,而后者却并没有睁眼的意思。 “搞了半天原来是单相思。” 张明月嗤笑不已。 “单相思总好过躲在这里偷窥。” 正当张明月准备寻个地儿舒舒服服睡一觉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悠悠的声音,冷不防之下张明月被吓了一大跳。 “谁?” “你小声点,小心被人给发现了。” 借着不远处点点火光,张明月看到了在其右手旁大概两三步的距离正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那老头子正翘着二郎腿,单手枕在脑后,一双布鞋穿的已经露出了大脚趾,偏偏这只露出来的大脚趾还在不停地晃动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鼻子下面挂着几滴透明的鼻涕,应该是天气有些寒冷给冻的。 张明月顿时放松了警惕,如释重负。 “老爷子,你这么冷不防的一句话吓得我魂儿都没了,对了,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发现你?” 张明月低声问道。 “老夫一直都在这里,是你的眼睛总盯着人家漂亮姑娘,不肯看别的地方,发现不了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那老头儿悠悠的道。 张明月尴尬不已,这老头儿说的倒还真没错,他的确一直盯着明月与婉清那个方向。 “我的意思是老爷子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里有恶蛟,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发生大战,很危险。” 张明月好心提醒道。 “哦?那老夫倒是想问问为何你这小子能来这里,老夫就来不得?” 老头儿似笑非笑道。 “这” 张明月顿时语塞,见他不说话,老头儿也懒得再开口,继续闭着眼睛打盹儿,不去管夜间草木上的雨露。 这么一等待下来,直接等到了天明,东方泛起了白肚皮,是一个好天气。 张明月陡然睁大了眼睛, 山脚各大门派的人也都纷纷起立,便是他右手旁边打着盹儿的老头儿也坐了起来,这时候张明月才看清楚原来这老头儿竟然缺了一条手臂,难怪昨夜里连嘴唇上的鼻涕都没擦。倒是那赶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依然裹着锦帽貂裘凑合在一起呼呼大睡。 广陵江依然汹涌奔腾,不过这当中似乎夹杂着别的声音,似咆哮,似低鸣,极度压抑。 “来了。” 独臂小老头儿低喝一声,但见广陵江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伴随着惊天的嚎叫声,一条头上长脚,身躯足有两人合抱之树木大小的蛇形生物从广陵江中探出了头,通红的眼睛,冰冷到让人仅仅看上一眼便有种窒息感。 恶蛟一探出头,这雁鸣山上百兽沸腾,仓惶逃窜,便是山中的飞鸟都四下逃走,只不过十几个呼吸,雁鸣山脚除了人,再没有其他的生物。 “孽畜,你终于出来了。”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身后三尺七星木剑在手,清晨河风出来,端的有一番仙人之态,于此同时,九大长生境高手纷纷亮出兵器严阵以待,只等一声令下便开始施展本领。 张明月看的心惊,那恶蛟探出个头来之后兴许察觉到了危险,张开血盆大口咆哮,阵阵腥臭气息朝山脚飘来,仅仅这一声咆哮便让那赶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口鼻流血,惊恐的四下逃散。 只听说天下高手前来斩蛟便来看个热闹,哪曾想这恶蛟居然是如此恐怖的妖物。 “一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家伙,当真以为这里有热闹可看?”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难不成老爷子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张明月拉低了声音问道。 “老夫不爱这看热闹的事情,我来,是为了那头孽畜。” 缺了一臂的小老头儿指了指江中探出头来的恶蛟,单手搓了搓露出来的大脚趾。 “这东西可值钱了,取下一片鳞片都能换到不少酒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兽潮 饶是张明月胆子再大,承受能力再强也被这独臂小老头儿一句话吓的够呛。 “老爷子,你确定你不是在说笑?人家都说了,这恶蛟地仙之下伤不得其分毫,难不成你就是江湖中传闻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 张明月半开玩笑的说道,这陆地神仙或许真有,可这陆地神仙就算不是清微道长那般仙风道骨,至少也应该是像模像样才对,可眼前这个小老头儿先不说像不像地仙,说他是个乞丐恐怕都没人怀疑。 “陆地神仙?老夫可不敢想,老夫只不过取它几个鳞片而已,用不着多大的本事,等这些家伙上去围攻将那头孽畜打伤时,老夫顺道上去随便取几片下来就成,他们总该不至于这么小气。” 老头儿无比认真的说道,这话倒是让张明月信服了几分,原来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家伙。 “老爷子说的极是,只是不知道这九个高手能否真的能将这头孽畜拿下,若是拿不下,那我们可就遭殃了,这东西发狂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张明月呢喃道。 而另一方,九大长生境高手已经蓄势待发。 “几位道友,我且先试试这头孽畜实力究竟几何。”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手中七星木剑已带着风雷阵阵之势剑斩广陵江,但见惊天剑气对着那恶蛟当头斩下,只听闻轰隆隆一声,广陵江自中间拦腰被剑气斩断,露出长达十丈的真空,那恶蛟也露出一小半身子来,头颅以下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片,大长生一剑竟然没能伤其分毫。 张明月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的恶蛟,好厉害的大长生境。” “呵这就算厉害了?你小子恐怕是没见过真正厉害的吧?” 独臂小老头儿幽幽的道。 张明月满头黑线。 “你厉害,你厉害你怎么不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劈开广陵江来。” “老夫已经许久不用剑了,说说而已,哈” 清微道长一剑下去方才知晓这恶蛟极难对付,而那一剑虽然没能伤了恶蛟,却让恶蛟愤怒不已,咆哮一声,激起阵阵浪花,江水复原之后突然又急剧动荡开来。 “不好,赶紧让开。” 清微惊呼一声,数百人几乎同一时间后撤,江中突然甩出一条巨大的蛟尾,将方才众人所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大坑来。 “诸位道友,这孽畜果然厉害的很,非一人可以力敌,大家都不要犹豫了,一起进攻,大长生以下辅助进攻,一品之下全部让开,今天非要让这孽畜命丧雁鸣山。” 清微道长俨然是这里话语权最高的人,他一下令,一品之下的所有人全部都退到了一边,而除去九大长生境,一品高手居然还有十几人之多,这么二三十人差不多已是当世巅峰人物,这样的一群人,恐怕是千军万马都未必拦得住,如今就为了这么一条恶蛟汇聚到了一起,不可谓惊世骇俗。 “孽畜,看你嚣张到几时。” 九大长生境共和九剑,九人踏剑横江,祭出九道惊天剑气从四个方向牢牢封锁住恶蛟,余下十几个一品高手也纷纷祭出兵器朝那江中恶蛟直去,共和二十七剑,恶蛟通灵,望向这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眼中血红之色更浓,它咆哮一声,在江中翻滚带起滔天巨浪试图阻拦这即将斩到它身上的二十七剑,然而这二十七剑俱是当世顶尖高手,怎能为水浪所阻?二十七剑尽数攻击到恶蛟身上,虽未能破开它的防御,却也能听到阵阵闷哼之声,恶蛟吃痛,愈发疯狂,整个庞大的身躯从江中钻了出来,原本初升的朝阳突然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乌云遮盖,整个雁鸣山陷入了一片阴暗当中,这种阴暗之下,那从江中窜出来在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恶蛟更显可怖,宛若从远古来的洪荒猛兽一般。 “有效果,大家继续攻击,不要” 见恶蛟吃痛,二三十个高手惊喜不已,然而还没来的及发动第二次攻击,便有一人猝不及防之下,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蛟尾抽中身子,连人带剑掉进了广陵江中,眨眼就被淹没在奔腾的江水里。 堂堂一品高手的死法居然是如此憋屈,顾不上那许多,峨眉山老妇大声提醒。 “打痛和打伤根本就是两回事,我们完全没有伤到它的根本,大家切不可沾沾自喜,接下来须更加小心,这孽畜绝对没那么好对付。” 她这不算是提醒的提醒把众人从失魂中拉了回来,余下二十六位当世一品高手再次发动第二波攻势。 “这么打下去,最起码要死一半的人这孽畜才有可能被杀了。” 距离大战处不远的树林里,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 “老爷子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赢?”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废话,二十几个一品高手,更有九个大长生境,恐怕就是真龙来了也得交代,更何况是一条还没化龙的孽畜?那峨眉山师太说非陆地神仙不能伤这孽畜,其实若是真个陆地神仙来了,这孽畜能在地仙手里走过一招就算不错了,九个大长生,就算比不得陆地神仙,最起码也是稳稳的天人境,如何就不能斩了这孽畜?” 独臂小老头儿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扣着大脚丫子点评道。 张明月对这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也隐隐觉得这小老头儿并非什么寻常的人物,否则岂能大山压顶面不改色?再看那战斗之处,第二波攻击过去之后,又有两人被恶蛟的利爪捏碎,只不过几个呼吸便死了三个一品高手,而那恶蛟却依然不见受伤。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说了句。 “大家不要分散攻击,专打一处,破了这孽畜的防御就是它的死期。”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一品高手在清微道长的带领下自这一刻开始,剑气只进攻恶蛟身子的一处地方,连番攻击,在又交代三人性命后终于见到了那片鳞甲有了松动的迹象,众人大喜过望,尝到了甜头便更加不要命的进攻,那恶蛟身躯庞大,行动并不如人来的灵活,一时之间竟然处于被动挨打位置,丝毫拿余下的二十六人没有办法。 “小子,这里不安全了,赶紧换个地儿。”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起身悠哉悠哉的去了林子更为隐秘的一处。 正当张明月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那吃痛的庞大恶蛟突然掉转了头,凶恶的目光朝山脚这一处看了过来。 张明月暗道一声不妙,立马撒腿就跑。 “这东西还真的成精了,居然知道转移攻击。”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条巨大的尾巴朝着这边方向横扫而来,而那边还有数百正在观战的普通弟子。 “小心,大家快走。” 明月反应最快,当下惊呼一声,数百人齐刷刷后退,稍微有反应慢了半拍的人被蛟尾直接抽成了一团血雾,张明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一击。 “孽畜,你敢。” 清微道长惊呼一声,手中七星木剑带着呼啸声直朝恶蛟而去,击中之前已经松动的鳞甲,恶蛟痛苦的哀嚎一声,连番不要命的攻击下,九大长生境联合十几个一品高手终于卸了这恶蛟的一片鳞甲。 鳞甲脱落,恶蛟身子上露出一片血肉模糊。 “快,大家进攻那个地方,那是这孽畜现在最薄弱的地方。” 清微激动不已,事实上不用等他说便有十几把飞剑直朝那伤口而去,可恶蛟通灵,早就洞穿了人的用意,它不朝围攻它的二十多个一品高手去,反而是直朝方才才退出半里地外的各大道统弟子而去,速度极快,所过之处,水桶般大小的树木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倒下,地上更是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明月等峨眉山女弟子早就已经远远退开,可那恶蛟不要命一般紧追不舍,追至约摸百丈远,那恶蛟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响彻整座雁鸣山。 玉清山清微道长惊呼一声不好。 “这恶蛟乃天下至强之生灵,说是统御百兽也不为过,它这一声咆哮乃是向这雁鸣山区域的百兽下令,麻烦大了。” 果然,那恶蛟一声咆哮过后,整座雁鸣山陷入了疯狂之中,百兽齐鸣,吼的那山中的树木颤抖不已,紧接着无数飞鸟扑腾而出,直朝雁鸣山外飞去,雁鸣山中成千上万猛兽四下朝人类生活的城镇而去,之前企图一看恶蛟风采,后被恶蛟所震撼前来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走出不过半个时辰路程,远远没逃离雁鸣山便被猛兽撕成了碎片。 前来斩蛟的各大道统高手骇然。 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预料,这恶蛟其智近妖,知晓分散在场的一品高手注意力,事实上这目的已经达到了。 玉清山清微道长面色巨变,他大声道。 “诸位道友,还请火速四下散开,千万要拦住这兽潮,否则我等将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 他一下令,此次前来斩蛟的各大道统弟子不敢迟疑,立马散开,各显神通,恨不能多生出一双翅膀,恨当初为什么没预料到这等情况,多带些人手过来。 清微道长继续道。 “我等九位大长生继续追击这头孽畜,万万不可让其逃进山中,这恶蛟乃雁鸣山修炼成精,山中必定有其老巢。” “得令。” 连同清微道长在内,共和当世九大长生境高手化作九道流光极速追击已经负伤的恶蛟,张明月心中震撼恐惧钦佩皆有。 这雁鸣山中有多少凶恶猛兽,一万只?十万只?谁能说得清,如此数目的存在,若是出了这雁鸣山,只怕是北魏王朝的一大浩劫。 他迅速追上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 “老爷子,我们应当如何?” 缺了一臂布鞋破了一个洞的小老头儿掏了掏耳朵。 “这天下的百姓安危跟老夫没有半点关系,老夫只是想从那恶蛟身上摘下一片鳞甲而已,不过你小子若是不放心你心心念的那两个女子,你且去跟着她们看看,这人有力穷时,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总能帮上一些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老夫无剑 素来杀人从未手软,便是与那名为司马云的老狐狸做买卖讨价还价都没落下过下风的张明月小脸一红。 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还真说到了他的心事,且不说婉清有可能知晓他自己是从何而来,就说那月下的一袭青色长裙,为他送来了吃食与棉被,那莞尔一笑不知怎的总在张明月脑海中挥之不去。 独臂小老头道。 “别犹豫了,老夫也年轻过,知晓这世上没有后悔这种事情的道理,别等到人家女娃娃被猛兽裹了腹才追悔莫及,男人嘛,脸皮厚一点总是没错的。” 张明月心下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他拱了拱手施了一礼。 “老爷子,有缘再会。” 整个身子便如同矫健的猎豹簌的一声窜了出去,眨眼不见了踪影。 独臂小老头儿望向张明月离去的方向,神色复杂,但随即调转方向朝恶蛟离开的方向施施然走了过去。 “孽畜,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折腾到几时。” 张明月追出去不过半个时辰就感觉到了肃杀的气息,目之所及,遍地都是猛兽的尸体,触目惊心,毕竟野兽如何能与人类的武道高手相提并论?可他清楚明白死的这些不过是雁鸣山中的千分之,万分之一而已,又追半个时辰时已经差不多到了这片区域的最外围,这个方向正是峨眉山弟子追出去的方向,也是堵住兽潮的最后战场,此去不过一个时辰路程便是城镇,更不说这路上还有多少单家独户的山里人。 峨眉山二三十女弟子正在与试图冲出去的猛兽酣战,原本个个面容清丽的女子此刻身上都沾染了不少兽血,颇显狼狈,野兽本就是极度凶残,如此一来反而激发了这些野兽的凶性,攻击更显猛烈,渐渐的已经有好几个女弟子身上被猛兽撕下了不少血肉,触目惊心。 独臂小老头儿说的没错,人有力穷时,再厉害的高手连番苦战之下也有真气耗尽的时候,明月猝不及防之下也被一只老虎抓破了拿剑的右手,没了剑,战斗力顿时减少一大半。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婉清惊呼道。 “诸位师姐妹,结峨眉剑阵,万万不可放一只猛兽出去。” 峨眉有剑,峨眉有剑阵,剑阵一结,二三十女弟子身影翻飞,剑气漫天,成对集结的猛兽稳稳的被压制下来,试图冲过剑阵的都被漫天剑气绞成了碎片。 “峨眉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剑阵只能结一时,并不能长久支持下去,总会真气枯竭,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躲在暗处的张明月轻声嘀咕道,他不是什么高手,也并未上过峨眉山,可干杀人买卖的这三年里倒见过不少剑阵,知晓这剑阵的利弊,短时间之内能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可一旦有一人遭遇危险,剑阵便会立即崩溃,这一点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眼下明月等几女已经受了重伤,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张明月在暗处默默观战,一直等到明月面色苍白的时候终于动作,这时候明月已经真气耗尽,再无半分战斗能力,一只斑斓猛虎瞅准了时机直朝明月而去,打的也是同归于尽的主意。 预料之中的惊恐并未出现,明月毫无半分恐惧,事实上从出现兽潮开始这些弟子们便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明月大声道。 “诸位师妹,待我死后一切听婉清师妹指挥,万万不可让百姓横遭浩劫,誓死也要堵住这个缺口。” “谨尊师姐之命。” 二三十峨眉女弟子异口同声道。 “如此便好,师姐去了。” 打定了主意,受了伤的右臂不用剑,明月换成了左手剑,聚集体内最后一丝真气,一剑洞穿猛虎心脏,真气将那猛虎内脏绞的粉碎,但同时那猛虎的大口已经张开,这一下已经足够咬掉她的脑袋。 众弟子各有所战,根本无暇顾及,满脸悲愤之色。 “都说人死的时候过往的经历都会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原来是真的。” 明月凄然道。 她想起当年的自己不过一普通商户家之女,一直过着平民的生活,到了待嫁年纪寻一个如意郎君嫁了,生儿生女,原本是这样命运的她机缘巧合之下被峨眉山选中做了一个蓄发弟子,成为了人人羡慕的真仙子,在峨眉山的日子很枯燥,每日里不是练剑便是闭目修行,自打上了峨眉山便从没下山过,原本以为借着这次斩蛟的机会出来行走这一趟江湖,完了若是能回故乡看一看爹娘便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她明月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资,论武道也并不是什么超世之材,虽有着一个峨眉山大弟子的身份,可无论做什么都是不好不坏,不上不下,修行的日子很平淡,平淡到本该到了儿女情长的年纪依然见不到男子,那驿站马厩里长着两个酒窝背着长刀的身影便是她下山后第一个真正说上话的人,明月仍然记得那蜷缩在马厩里的孤单人儿。 说遗憾,也并不是没有遗憾。 至少那个人跟她下山后所见到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根本不同,他的眼睛很清澈。 可上了峨眉山从此明月已经不再是爹娘的明月。 “爹娘,女儿不孝,怕是只能来世再见了。” 明月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这辈子都没过完说什么下辈子。” 有一冷冷的声音传来,但见剑气纵横之下,一道璀璨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刀光迎面扑来,那猛虎的头颅整个被切断,明月正惊讶这刀好快的时候便感觉整个身子被人搂住,几个呼吸之间就远离了战场。 承受不住连番战斗真气枯竭的青衫明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一幕可被其余峨眉山女弟子都看在眼里,但只看到一道人影自猛兽群中迅速冲过来,刀光冷冷,所过之处猛兽残肢断臂,直接杀出了一条路,再之后便是那速度极快,刀法极准的救命一刀了,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而已,甚至连人都没看清明月便被那人给半抱半挟的带走了。 一剑解决又一只猛兽之后,鹅黄色衣裙早就染成红色,额头香汗淋漓的婉清眉头皱了皱。 “难道是他?除了他我好像还没见到过用左手刀的。” 顾不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刀客所惊讶,婉清立马又陷入了苦战之中。 张明月带着晕过去的明月眨眼便跑出二三里远,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明月放下,确定周围没有什么蛇虫鼠蚁之后才放下了心。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弟子怎么想的,为了不认识的人去拼命,真值得吗?” 张明月嘀咕道,随意擦拭了一番刀上的血迹,又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方才的一气呵成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负担,倒幸亏身体健壮,并无大碍,可若是再来这么一次铁定会吃不消,毕竟实力摆在那里,再不能多了。 张明月不禁又想起他嘴里时常念叨的那只老狐狸,那个时候他总是逼着他做一些他不能明白的事情,就说明明打不过的对手,明明干不了的买卖非得逼着他去,到最后就落得一个仓惶逃命的下场,张明月的脚力之所以这么快,跟这事儿铁定脱不了关系。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跑哪里去了,我这还欠他几两银子呢,总不能就这样不还了吧,我可不习惯欠别人东西。” 张明月喃喃自语,但究竟只是为了还银子还是因为两人走过了三年多的江湖舍不得,他自己也说不上。 张明月检查一番,确定周遭再无危险之后,砍了几截树枝将明月所在的洞穴挡住,又如同一头敏捷的猎豹反身进了雁鸣山。 他要看一看那条恶蛟究竟能不能从九大长生境高手手下逃出去,也想看一看那缺了独臂的小老头儿究竟是真正有本事还是只不过说大话而已。 至于婉清,若是真个遇到了危险能顺手救下来也行,若是救不下来,也就无奈了。 又说那已经被攻下一片鳞甲的蛟龙,因为体型庞大,远不如九大长生境高手来的灵活,九人认准了蛟龙负伤处,猛烈进攻,道道剑气直入血肉,蛟龙吃痛,俨然不敢再战,就算再战也不可能真个奈何的了这九个大长生,也许能留下不少一品高手,但那样做几百年修行的道行恐怕就要烟消云散,只得疯狂朝某一个地方逃窜。 这世间所有的斗狠大抵都是这个道理,要打就专打一处,打痛,打怕。 清微道长自然不愿意放弃这等机会,追击更甚,直至将那恶蛟逼至一处山坳,那山坳处有一巨大洞穴,幽深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万万不可让此孽畜逃回洞穴。” 清微道长大喝一声,分出三个大长生境界高手极速而去堵住了洞口,那恶蛟身子少说也有十丈长,身子其他的地方安然无恙,唯独那脱了鳞甲的一处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九大长生境从四方八面堵住了恶蛟去路,更有二十一品高手辅攻,断然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恶蛟四只锋利的爪子支撑起整个庞大的身子高高的昂首,冰冷的血红色眼睛缓缓审视着当前的处境。 “孽畜,看你今日还能逃到哪里去,大家小心,这孽畜逃无可逃必定发狂,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东西逃回洞穴,否则恐怕只有那江湖数百年难出一个的陆地神仙能劈开此山了。” “诸位道友,且随贫道一起,灭了这孽畜。” 张明月顺着恶蛟离开的痕迹追到山坳处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十来具一品高手的尸体,这当中竟然还有一位大长生境界,这让他惊骇不已,而反观那蛟龙,自最初的那一处伤痕开始,又掉落了至少二三十鳞甲,没了鳞甲的防御,蛟龙的身子已经成了一摊烂肉,一只爪子被利器劈了下来,也是痛苦不已。 “老夫低估这孽畜了,若是真想杀了这孽畜,这九个大长生境界,能回去一两个已经是不错了。” 独臂小老头儿正在远处观望,旁边正是匆匆赶来的张明月。 “照这么下去,老夫这蛟龙鳞甲什么时候才取得到?罢了罢了,老夫便助他们一剑。” “老爷子,你有剑吗?” 张明月疑惑道。 “无剑,借你的剑一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有蛟龙处斩蛟龙 张明月心中想笑,自己向来用的是刀,如何成了剑了?但心知这缺了一臂的小老头儿应该绝非空口说大话,便将身后铁刀交到了独臂小老头儿右手。 独臂小老头儿也不道谢,他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有清风拂面,老人花白相间散乱的头发被吹起,伫立在峭壁之上,下面是与恶蛟战斗的当世几大长生境高手,往外走是雁鸣山恐怖的兽潮,张明月不知怎的忽然感觉面前的小老头儿身影突然高大了起来,再无之前半点猥琐之态。 他甚至已经幻想出了这老头儿年轻时定然是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若是能断臂再生定然也是一位风流人物。 只不过眼下实在无心顾忌其他,他倒要看看这老头儿究竟有几分本事,能当着九位大长生说他来相助一剑。 这几个呼吸时间张明月只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没了左臂的老头儿禁握长刀,呼吸均匀,刀意养至十层,刹那间,独臂老头儿蓦然睁开双眼。 他轻声道。 “雁鸣山中忽相逢,握手神兵语似钟。刀意已成君归去,有蛟龙处斩蛟龙。” 没了左臂的老人单脚踏出一步,只一步已是十丈开外,右手握住了不是剑的铁刀,老头儿对着那山坳凌空一斩,那九大长生境高手协同一品高手正惊骇这握着刀的老头儿是从何而来之时,那被困住的恶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发了疯一般逃窜,半个呼吸之后,一柄硕大的刀影从天而降,直朝恶蛟身子而去,胆闻轰隆隆一声巨响,雁鸣山山坳尘土飞扬,一时之间根本看不清周围,待尘埃落下来时哪儿还有半个老头儿的影子?倒是那恶蛟身上又裸露出来一片皮肤,正痛苦哀嚎。 “当真惊为天人也,此人是何人?为何我等从来没听说过这江湖中还有如此高手?” 峨眉山老妇惊呼道,这天下的高手虽多,但真正能入大长生境界高手法眼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但凡踏入一品之境的高手都在江湖武力榜上有名,却从未听说过这武力榜上还有这么一个独臂老头儿。 “别管那人是何人,先解决了这孽畜再说。” 机会难得,玉清山清微道长不敢再拖下去,九大长生境高手与二十位一品高手再度展开第二次惊天攻势。 正在不远处观望那重伤恶蛟的张明月望着手上被他磨的铮亮的铁刀心惊不已,莫不是那个一直不怎么被他放在眼中的小老头儿竟然是此等骇人听闻的人物?天人境,只差一步便是江湖数百年难出一人的陆地神仙。 方才那尘埃处清微道长等人看不清楚,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小老头儿一刀斩出之后恶蛟已是避无可避,硬扛下这被认为是天人境的一刀,那恶蛟鳞甲防御不可谓不厉害,如此一刀竟然只从它身上斩下片鳞甲,不过这倒也够了,恶蛟鳞甲越少,那九大长生境高手的攻击便越是容易。 小老头儿一刀斩出之后,不做纠缠,取下一片龙鳞便迅速反身了回来,还了刀,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般一刀莫非就只为了这么一片恶蛟鳞甲?” 张明月喃喃自语,再看那恶蛟,兴许是知晓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直接放弃了逃命,直接与那二十多位一品高手厮杀起来。 此间胜负已然能见晓,那恶蛟重伤之余,再无多大折腾的力气,在撕扯掉七八个一品高手以及拍碎一大长生境之后,终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再无半点动静。 数百年山中修行方得成蛟,只不过半日功夫就落得了这般下场,张明月知晓那独臂老头儿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他的一刀相助,余下的人恐怕还得再搭几个进去。 再不去管那庞大的恶蛟尸体,张明月顺着原路偷偷摸了回去,王朝皇帝不让这恶蛟的存在乱了天下人心,恶蛟不免得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接下来这雁鸣山中的兽潮定然会被活下来的一品高手遏制下来,张明月心猜的没错,恶蛟死后,清微道长便下令让死守住雁鸣山各个出口,这么一来,这一战直到夜幕降临才差不多拉下帷幕来,总算是没让悲剧发生。 峨眉山女弟子折损大半,待到带队峨眉山师祖赶回去时已经累积了小山一般高的猛兽尸体,活下来的弟子个个狼狈不堪,有些心性不坚定的女弟子甚至直接蹲在地上哭泣了起来。 “孩子们,从你们上了我峨眉山那一天起就应当知晓我峨眉山为天下正道而生,死去的弟子们,就地火化,活下来的,随我回驿站。” 那峨眉山老妪柔声道。 “明月,也死了吗?” “没有,师姐师姐她被一个人救走了。” 有一女弟子立马答到。 “师父,师姐,快看,师姐她在那边” 张明月早在知晓兽潮将灭的前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城镇,临走前将昏迷过去还未清醒的明月背到了峨眉山弟子能看得见的地方,否则若是自己去告诉别人明月是她救走的,那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别人问你为何就这么巧在最危险的时候救下了明月,难不成说是凑巧?这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巧合,只怕到时候又要落下一个登徒子的名头,更是免不得被那些女弟子们冷眼相对。 张明月知晓这个中利害关系,自然不敢贸然出面。 这么一去从昨夜直到今日夜晚,他还没吃过东西。 “这地方恐怕是不能再呆了,人家的师父回来了,就算不将我赶出去我也不好在一群女人住的地方停留,更何况眼下峨眉弟子折损大半,那师太定然心情不好,看来只能另做其他的打算了。” 张明月一心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所以才跟着婉清回到了驿站,本想着去雁鸣山或许能有什么线索,谁曾想去了面都没敢露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更遑论什么能遇上从前的故人。 不过冷静思忖了一番之后他便释然了,这天下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巧就恰好遇上了故人,更何况此去雁鸣山的人都是当今天下响当当名头的人物,他张明月可不认为他那么幸运就碰巧有这样的长辈或是同龄人,遗憾的是婉清一定知道些什么,不过既然别人不愿意说,他张明月也不可能把别人嘴撬开。 只能另做他法了,张明月心道。 与司马云分别已两日之久,这在以往的三年中是从未有过之事,张明月不免觉得心里有些失落,两人结伴江湖这一千多日日夜夜早已让他将司马云当成了主心骨,这么突如其来的分别让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张明月行走在凋敝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两旁是还算热闹的各种铺子,兴许是这几日不断从远方赶来斩蛟的道门高手数目不在少数,这本地的百姓倒做了不少生意,这在饥荒之后的第二年也能解决不少生计问题。张明月行走至街道一处拐角,正打算找个地方弄些吃食时却突闻一声惊堂木。 “呔,各位听客且听老朽一说,说一说咱们北魏王朝这百年来江湖中的真正风流子。” 张明月好奇之下暂时忍住了饥饿朝那传出惊堂木的酒家寻去,见那酒家是灯火通明,绝对算得上是这小镇上极为豪华的喝酒地儿,门口已经堵了个水泄不通,幸亏张明月生的身材修长,倒也不怕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却见酒家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二楼上正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惊堂木一块,黄酒一壶,半眯着眼睛的老人一个,原来是这酒家为了在这两天招揽生意请来的说书先生。 “哦?那你这老头儿倒是说说这江湖中谁能担得起风流二字,可是那江湖武评榜前十?” 堂下的听客除了闲来无事吃饱了没事儿干喜欢凑热闹的小老百姓之外,更多的却是行走江湖的人儿,此刻正有一个生的五大三粗的草莽汉子大笑着问道。 “非也非也,就说那道门圣地上清观的真人齐道云,三十载岁月修得一品之境,太湖一战名动天下,又说那九华山上一朝得悟长生的苦行僧,此等人物虽都是是江湖百年难得一出的人中翘楚,但与我今天要说的这位相比,却还是稍微逊色了那么一些。” 那说书老头儿慢悠悠道,这说书是一门技术活儿,讲究个快慢,该故弄玄虚就故弄玄虚,这老头儿看样子也是一个老说书匠了,火候控制的不快不慢刚刚好。 堂下的看客也来了兴趣。 “你这老头儿就别卖关子了,且说说你到底说的是谁,若是说得好我便赏你一壶酒,若是说的不好可莫怪老子今天把你的摊子给拆了。” 那汉子不爽的道,说书匠见此情景立马打了个哈哈。 “客官莫急,且听老朽细细道来,咱们今天要说的人物并不在当代江湖武评榜之列,也不在江湖新人榜之列,说的乃是上一代江湖的人物。” “有道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在老夫眼里,放眼天下,真正够的上各领风骚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那号称天下第一独居南海的王长生算是一个,五十年前玉清山上手持木剑誓要斩尽天下邪魔外道的吕纯阳算一个,可若说真正担当的起风流二字的,百年来江湖只有那位飞剑横江,踏浪而渡的剑神李文谆一人而已。” 剑神李文谆,此言一出,原本有些哄闹的酒家顿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默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重聚 剑神李文谆在这江湖已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辛,即使不过才行走了一趟江湖的张明月也听过不少关于这位剑神的传言。 若说这天下最为出名的人物,自然是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而剑神李文谆乃是与王长生同一时代的存在,当年他一袭青衫,三尺青锋,独占江湖十之八九话题,更是剑过广陵江,引无数江湖儿女俱从剑。 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的许多年李文谆宛如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这位剑神的任何传闻,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曾看到老剑神流落街头成了一个乞丐,有人说老剑神避世不出安心做了山中一乡野村夫,也有人说老剑神早因为早些年名头正盛,得罪了不少人,已经横死于江湖,但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无法撼动剑神李文谆在这座江湖的地位,以及一生所达到的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天下,从来都只关心你究竟能到达何种地步,至于你将来落得什么下场,已经不是能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书匠说起老剑神来已是渐入佳境,到后来已是满堂喝彩,虽然说的不外乎都是一些已经被江湖人滚瓜烂熟的东西,可人就是这样,对于真正风流的事情总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再加上那说书匠本就有几分火候,如此一来更是精彩无比,张明月与大多数听客一样听的兴起时不忘要来了一壶最为便宜的黄酒,故事下酒,天下当真还有比得上这般逍遥的事情? 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书说的再好,总有个结束时候,真正的江湖又岂是一个说书匠能说的清楚的事情? 一壶黄酒已经见底,张明月很少喝酒,此番喝这么多黄酒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当中更多的怕就是因为没了这三年里大小事情都替他做主的老狐狸司马云,真正想起来这一千多日夜里两人虽然没少为了那鸡毛蒜皮的银两吵闹一番,但最终每次都是以司马云让步而结束,虽然这让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让步,毕竟司马云那八十八两救命钱连张明月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还了多少,但总归不止是八十八两。 也正是因为这笔债务让他学到了一身杀人的本事。 一想到没了司马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张明月不免叹息彷徨几分。 “老头儿,你说那剑神李文谆年轻时风流整个中原江湖,再后来一夜之间淡出江湖,有人说老剑神已死,你且说说看老剑神有没有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并且说个具体的条条框框起来,若是真个说的好,本公子这十两银子便全部归你了,若是说的不好,可别怪本公子学他们一样要拆了你的台。” 正当张明月准备折身出酒馆时突然两眼放光,巡这声音看去,细看那酒馆角落里正坐着一个一袭青衣,胡乱披散着头发的男子,那男子脸上有一道疤痕,不是司马云又是谁?方才居然没注意到,想来是因为酒馆人多再加上被说书匠吸引了的关系。 原本应该高兴的心情张明月此事却是憋了一肚子火,心道好你个老狐狸,与我做买卖的时候一文钱都不肯让步,如今到了这里一出手就是十两,你倒是真大方啊,张明月顿了顿嗓子,猫在人后大声道。 “看这位兄台的穿着打扮,怕也不像是来自富贵人家吧,怎的这十两银子说出手就出手,这么大方,难不成这些银两是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掠夺而来,或是这些钱其实是你赚的黑心钱,所以才如此不在意?” 张明月说完便蹲在角落里偷笑,果然此言一出满堂哄笑,本来打算借着这十两银子露一露脸的司马云满头黑线,尴尬不已。 那日与张明月分别之后,他便按照两人一贯的默契在此等候,可后来知晓此处有什么恶蛟作乱,便去探听了一点风声,本着有便宜不占非英雄好汉的念头打算趁机浑水摸鱼捞点什么好处,可真到了雁鸣山的时候才知道这斩蛟的阵仗弄的有多大,不得已之下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再后来便是在这酒馆之中听老人说书,知晓这酒馆乃是鱼龙混杂之地,再加上消费并不贵,的确是个等人或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这么一来二去,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道理很浅显,都是走江湖的,能在刀口舔血的环境下活下来谁没点机灵劲儿?不知晓对方来历之时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人的好,哪怕是个乞丐拿出十两银子要你去做一件事情,都不要随意嘲讽,毕竟这天下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多了去了。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他司马云的脊梁骨,除了分别两三日之久的张明月,他司马云再也想不出有别的人了。 正当司马云准备站起身寻觅一番的时候,忽然听到酒馆外面传来一阵哄闹,一众江湖二郎们纷纷自觉的让出一条路来,只看到一干皆配着峨眉青锋的女子鱼贯而入,当头的女子稍显疲态,一袭青衣,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不过较之第二个黄衣女子则少了那么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余下的几名峨眉女弟子也是比寻常女子好出太多,像这等名门仙山的弟子去哪里都被人视为座上宾客,更不说这只有江湖汉子的寻常酒馆,她们一进来自然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连那说书匠都不知所措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说下去。 有不少汉子低着头不时去瞄眼看一下但很快就别过了头不敢再去看,但也有一些胆子大一点的打着哈哈上去套近乎。 “不知道各位仙子来这酒馆中做什么?莫不是这说书匠说得好把你们吸引过来了?若是这样那各位仙子不妨且听我来说一说,保管比这家伙说的更精彩绝伦。” 不过很显然他这番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 婉清在人群中扫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人后面的背着刀的年轻小伙子。 婉清也不恼,而是变换了平日里一贯的淡淡语气略微有些酸意的说道。 “有些人可真是算不得真男人,做了事情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也不敢站出来,只敢躲在人后藏头露尾。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见婉清这么说,明月明显有些不自然,不过却被婉清示意不要开口。 “敢问这位仙子,莫不是有人不开眼得罪了各位仙子,敢情你们是兴师问罪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在不在我们这里,若是真的在,那我们说什么也得帮各位仙子把他揪出来才是啊。” 立马有人附和道。 “得罪倒算不上,只是我辈江湖儿女行事本就应该光明磊落,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而现在,有些人是等我把他揪出来还是自己站出来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婉清盯着张明月所在的角落阴阳怪气的道。 张明月可算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婉清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这天下使刀的人多,但使左手刀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使左手刀又恰巧赶上雁鸣山这一遭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如此不被认出来才怪,毕竟还达不到那种来无影去无踪的一品境界。 只是没想到婉清她们会来的这么快,想来应该是等明月才清醒过来便带着明月前来寻找这位救命恩人。 就在一众江湖汉子们瞻前顾后揣测这位“有幸”被峨眉山仙子亲自点名的人是谁的时候只看到角落里一个面容清秀,身后背着一把刀的年轻小伙子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个” “这个什么?好歹也在我们驿站歇息了那么久,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就是礼数?” 婉清看起来并不打算给张明月什么好礼数。 张明月有心辩解却见不远处的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不知道我这位小兄弟哪儿得罪了各位仙子,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仙子见谅,我这兄弟自幼父母双亡,是我一手带他行走江湖的,若是有误会,我来代我兄弟赔罪。” 殊不知司马云这番话婉清听了更是冷笑不已。 “原来他是你小兄弟,小女子倒是想问问你是从何处得知他自幼父母双亡的?莫非是你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知晓他的一切?” 婉清冷声道。 司马云尴尬不已,他哪儿知道张明月究竟从何而来,只不过是想替张明月解围而已,身为刀客,或者说是刀口舔血亡命生涯的杀手,最忌讳这样赤裸裸的出现在人前。 “好了,婉清你就别说了。” 明月自然是不会让气氛就这样尴尬下去,她有些虚弱的看向了张明月。 “公子,多谢你救我,只是为何不等明月醒来当面道谢就离开?” 张明月有心解释却是开不了口,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成想人家突然寻到这里来了,并且一口咬定了就是他救的人。这当中也许跟婉清脱不了关系,他又哪里知道婉清也不确定,只不过是半猜半套就把他给套出来了。 “算了师姐,别人要走要留是别人的事情,更何况道谢也道了,你也不欠他什么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跟人家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接下来还要马上回山,说不定明日就启程回去了,师姐还是回去好好休息的比较好。” 婉清并不打算多做纠缠,她看向张明月。 “看在你救我师姐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若是真想知晓你究竟从何处来,往西边走,不过我得提醒你,西边战乱频频,有命去,未必有命活着回来,怎么打算你自己决定。” 待到峨眉女弟子悉数离开的时候,酒馆里说书匠也再没有了说下去的兴致,就算有兴致这些江湖听客们也未必听的进去,此刻所有人都把目光焦距到这个能让峨眉仙子大动肝火的年轻人身上来,纷纷揣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镇上消息传播的快,虽然朝廷下令封锁,仍然避免不了有人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这两日最为火热的话题自然就是道门齐聚前来的事儿,也有不少小道消息说他们是为雁鸣山中出现的恶蛟而来。凡夫俗子无知无畏,敢去一看究竟,换做他们就未必有这个胆量,因此听说张明月救了峨眉仙子时,立马涌出了另一番话题。 “小哥,厉害啊,居然能救到峨眉弟子。” “小兄弟,这么说来你肯定去过雁鸣山,不妨与我们说道说道那恶蛟究竟长什么样子。” “也顺道说说是怎么救下峨眉仙子的,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啊等等。” 张明月现在哪儿有心思说这些事情,司马云拉着他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出老远,寻到一处僻静的地儿才停了下来。 “臭小子,挺能干啊,峨眉弟子都能扯上关系。”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标志性的脸上一道伤疤在月色下平添几分邪魅,司马云不用兵器,或者说张明月从未见过司马云用兵器,一直以来司马云都是以这幅模样示人,本来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绝对称的上是浊世佳公子,可偏偏就喜欢这幅浪荡不羁的打扮。 “跟你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把我丢给一个五品的家伙一个人去逃命,这事儿也就只有你这老狐狸做的出来了。” 张明月没好气的道。 司马云老脸一红。 “咳咳,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嘛,再说了,你小子是谁,那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家伙,要是真没几分保命的本事肯定活不到今天了,哈哈,今天咱两算得上是久别重逢,原本我还担心你小子会逃之夭夭呢,那我三十两银子可就打水漂了,没想到你小子还算有良心,自己找来了,走,今天咱们得好好喝一壶,其他的事情先放一边。” 司马云极为豪爽的拍了拍张明月肩膀,他说的其他的事情不用说都知道是关于张明月究竟从何处而来的事儿,张明月心知婉清定然不会告诉自己什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婉清并不待见他,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张明月从来都不做,也不会做。 三年来没少被司马云敲诈的张明月拉住了司马云的衣袖。 “先说好,这顿是不是算你的。” “哈哈,我让你去喝酒,当然是我请,难不成你以为我连这点银两都会算在你的头上不成?” 司马云大笑道。 “谁知道呢” 张明月摊摊手。 “反正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有笔买卖你做不做 在张明月不知道被司马云坑第几次之后,本来三十八两的欠债成功的变成了三十两,偏偏被他称为老狐狸的司马云末了还不忘顺上两壶汾酒才酒足饭饱的出了门。 “我还真是犯贱,明知道你是忽悠我偏偏还就信了。” 身负长刀,单手拿着一只油腻的鸡腿啃的张明月含糊不清的说道,嘴上的油囫囵用衣袖擦了两下。 “哈哈,咱们老哥儿两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哈哈。” 司马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已是深夜,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也不怕惊扰了两旁酒家中从雁鸣山赶回来的道门众弟子。 “对了,说真的,臭小子你告诉我那峨眉女弟子身材如何?是不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我可告诉你,这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能跟峨眉弟子有肌肤之亲,你小子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司马云笑道。 “唔?这话怎么说?” 张明月两口吞下鸡腿好奇的看向了司马云。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大概也就是峨眉的开山师祖其实是一个被男子伤透的女人,所以创派的时候立下了规矩,峨眉山弟子不能与红尘中男子有染,更不能有肌肤之亲,否则作逐出山门处理,所以这许久以来,还真没听说过峨眉女弟子跟哪个男的有过什么关系,你说说你算不算是第一个?” “你这第一我还真没什么兴趣,更不敢苟同,再说了,我也不过是因为人家对我有恩所以才出手相救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张明月淡淡道。 “哦?对你有恩,那你倒说说看对你有什么恩?” 司马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饭之恩。”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便算是回答,但究竟是不是因为那一顿饭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别人称呼他了一声公子,又或许是因为那月下的回眸一笑。张明月顿了顿。 “婉清姑娘说若想知晓我的身世,需要往南边走,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三年,如今是时候寻找答案了,欠你的四十两银子若是我能从南边活着回来,我就双倍还你,若是回不来,那就等下辈子再还吧。” 司马云并不欠他张明月什么,反而当年还将他从垂死挣扎之际拉了回来,张明月并不想司马云趟进这趟浑水,毕竟当初他昏迷的地方是在大漠,当时已经伤痕累累,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从这里便可以看出当年定是生了什么变故,指不定就是遭仇家追杀。 谁知司马云并不领情。 “咱们老哥儿两那是什么组合,从来都是我负责接单,你负责干活儿,咱两那是谁都离不开谁,你有事情,我这个当老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就这么决定了,这三年是我带着你走这一遭江湖,接下来的日子换成我陪你走这么一遭,可是人家姑娘只说是南方,南方可就大了去了,咱们如何确定到底应该去哪里?再说了,有没有可能是人家姑娘看你不顺眼诓你的,” 司马云转了转眼睛思索片刻后说道。 “不会,一个人再怎么说谎,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这是你教我的,相信你也感觉到了她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为何却不愿意告诉我,只能让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这还用说,肯定人小姑娘是你这臭小子的小相好呗,然后你小子小时候肯定花花肠子把人家姑娘心伤透了,哈哈。” 司马云没心没肺的大笑,丝毫没注意到正前方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兄台,须知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难道没有人教你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吗?” 司马云的大笑戛然而止,眼神警惕的看着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年轻道人,穿的道袍乃是白色云纹图案,正是玉清山早些时候警告张明月的年轻道士。 张明月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道人倒还真的命大,居然能从雁鸣山的兽潮中活下来,尤其可见这道人定然有几分本事,只不过这人也忒痴情了一些,婉清等女弟子刚刚离开就找上了门来兴师问罪,只得拉了拉司马云衣角示意其别再说话。 虽然不知司马云实力究竟几何,但能在危机四伏的江湖活下来想必本事并不比这年轻道士差多少,可人家到底是堂堂玉清山的关门弟子,大有来头,绝对不能轻易招惹,否则这天下之大,也莫非道门弟子,到时候又能藏到哪里去? “这位兄台,我这位老哥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希望你千万不要介意,我同婉清姑娘只不过是见了两面而已,再没有其他。” 张明月硬着头皮第二次同这年轻道士解释。 “只不过见了两面就大放厥词,果然只是江湖草莽,完全不懂如何做人的道理,我今日若就此放任你们离去,那岂不让人笑话我道门无人?说我道门弟子任人欺凌?” 那年轻道士冷声道。 张明月面色难看,心里暗骂了一声这年轻道士好生虚伪,明明就是心里不爽自己偏偏还要弄出这么多名头来,早先一面留下的好感尽数烟消云散。 司马云可没那么多顾及,论年龄他并不比这年轻道人大多少,但总归是大,岂能轮到你一个后辈在这里评头论足? “我说这位小道哥,莫不是你晚饭吃撑了?还是这雁鸣山的兽潮没将你撕成碎片因此亢奋,一口一个江湖草莽,你且与我说说看江湖草莽是什么样子,而你们这些名门仙山的弟子又是如何。” “怎么?难不成你对我所说的话有意见?” 那年轻道人素来都是受人尊重,本就心高气傲,听司马云这么一说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司马云几眼。 “意见倒没有,也不敢有啊,毕竟有些人可是道门三圣地的玉清山弟子,我若是真个得罪了人家,那岂不悲惨?” 司马云阴阳怪气的道。道人面色一阵通红,对于司马云这番话谁又瞧不出个真正意思? “胆敢侮辱我玉清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拔剑杀了你们。” 年轻道人怒斥道。 这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现在喝的有七八分醉意的当代江湖两个杀手? “那你信不信我们哥儿两现在同样可以杀了你,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你分尸,保证让你玉清山的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月色下,张明月抿嘴一笑,甜甜的两个酒窝这一刻显得有些分外渗人。 “没错哦,小道哥,我这位小兄弟精通数十种杀人之法,你若是真个想尝试一下那我们也不介意让你试试,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没杀过道门圣地的弟子,仔细想想若是能以你的血豢养我这小兄弟的刀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司马云同样抿嘴一笑,他这般笑容加上脸上的一刀伤疤,倒不仅仅是渗人那么简单了。 只可惜那年轻道人或许在没经历雁鸣山百兽潮之前会被司马云张明月这股子杀气给吓住,可在见识到了雁鸣山中的恶蛟与兽潮之后平添许多勇气,又岂是单单两股子杀气能吓唬的住的?更何况张明月实力不过区区六品,说是蝼蚁也不为过,司马云虽看不透深浅,不过想来若真是厉害的人物又怎会与一个武道六品的小子为伍。 年轻道人倒也不惧,三尺桃木剑出鞘,剑指张明月。 “胆敢威胁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不敢杀他是一回事,不过老夫可以与你打赌,若是你木剑再往前一分立马会横尸当场。” 剑拔弩张之时,淡淡的第四个声音传来。 三人不约而同循声音看去,但见一衣着篓缕的独臂老人右手拿着酒葫芦摇摇晃晃朝这边走了过来,花白的头发,布满褶子的脸庞,张明月大喜过望,正是昨夜里与他在雁鸣山中过夜的小老头儿。 对于这位老头儿,张明月可是深深的烙印在了心里,惊天一刀,取蛟鳞换酒钱,这等手笔又岂是一个潇洒可以概括? 那年轻道人自然是没见过独臂小老头儿的,因此当第四人出现,年轻道人眉头皱了皱。 “老爷子,你刚刚说什么?” “老夫刚刚说你的剑若是再往前走半分立马就会横死当场,你信也不信?” 独臂小老头儿拧紧了那壶用蛟鳞换来的黄酒。 “年轻人,这江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出门办事儿还需提前思量思量,你说他二人是江湖草莽,那你就应当知道江湖草莽做事儿的手段,老夫劝你还是赶紧离去为好,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可没必要在这里又白白搭上了性命。”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也不停留,施施然继续朝某个方向走去,张明月方才知道原来不过是巧遇而已,但经独臂小老头儿这么一参合,再没有对峙下去的兴趣,他单手推开年轻道人木剑。 “这是我与你第二次解释,你若是再找麻烦上门,那你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张明月离开两步,兴许是感觉到了年轻道人一直盯着他的后背,又转回头。 “没错,论修为,我不是你对手,你一剑就能杀了我,可是,我会赶在你出剑之前先给你一刀,相信我,我的刀很快。” 年轻道人被张明月一番话惊愕当场,直看到三人没了踪影才放下了剑。 “你刚刚做的很对,若是你那一剑刺出,现在恐怕也活不下来了,我见过他的刀,真的很快,你不过只比他高出一品,而一品之差距,兵器的速度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你当真以为他只是普通的江湖草莽不成?” 月色下,一道身影款款走来,鹅黄色的衣裙,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面容,不是婉清又是谁? 年轻道人一愣。 “你你都看见了?” “没错,我都看见了,这没什么丢人的,只凭着一腔热血在我看来才是真正的江湖草莽,知进退才最为贵,你应该多学学他,才能在这江湖活的更久一点。” 婉清淡淡道。 “我真的就那么不如他?” 年轻道人兀自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婉清似乎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意思,转眼便消失在了街道上,只留下淡淡的一句。 “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要回各自山门复命,我往南边走,你往东边走,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往南边走,你是故意告诉他往南边走还是他真的要去南边?” 年轻道人大声道。 婉清身子顿了顿。 “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独臂小老头儿走的摇摇晃晃,看起来喝了不少酒,眼神浑浊,也并没有什么玄奥的步法,若不是张明月亲眼所见断然不会相信这小老头儿就是雁鸣山中一刀斩伤修行数百年得道蛟龙的老头儿。 “老爷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张明月不断的冲司马云使眼色示意其千万不要乱说话得罪了眼前这位真正高人。 司马云与张明月合作已久,如何会没有这点默契? 他接着张明月的话题继续道。 “没错,这都这么晚了,老爷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到寒舍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出发也不迟。” “你们就不必留老夫了,也不必真把老夫当成什么世外高人,老夫不过一尘世穷困潦倒的酒都喝不起的老头子而已,实在没什么稀奇的。”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这酒都喝不起实在是说的也太夸张一点了,老前辈,我有笔买卖你愿不愿意做。” 司马云问道。 张明月听闻此言真恨不得在司马云屁股上踹两脚,心道你这老狐狸做买卖也不看看对象是谁,真把人老爷子当成寻常货色了,不过司马云对此全然未觉。 独臂小老头儿诧异道。 “做买卖?你且与老夫说道说道做什么买卖,看看老夫有无兴趣。” “哈哈,这笔买卖老前辈你绝对有兴趣,若是买卖成了,晚辈便承诺前辈你从此以后有喝不完的酒如何?” 司马云极为市侩的说道,本以为老头儿会生气的张明月居然看到了独臂小老头儿忽然两眼放光。 “此言当真?小兄弟。” “当真,我司马云一言,驷马难追,不过老前辈,咱们得提前说好,这笔买卖做的时间可能有点长。” “哈哈,无妨无妨,只要有美酒相伴,余生何处不是青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老人聚水成剑 太子白马入城 张明月惊讶司马云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独臂小老头儿做这笔买卖之时,更好奇司马云所说的这笔买卖到底是什么。 “老前辈,既然您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扭扭捏捏了,我需要老前辈做的事情便是随我两兄弟一起往南边走一趟,这一趟酒肉管够,老前辈需要做的事情便是倘若我这小兄弟遇到了麻烦,保他性命无虞即可。” 这般拐弯抹角的说辞独臂小老头儿竟欣然应允,至于究竟是小老头儿着了司马云的道还是小老儿当真嗜酒如命张明月也无从知晓,但想必这独臂小老头儿年轻时定然也是一位一诺千金之人,他虽不知这一趟究竟能否真寻得身世之迷,但能与此等真厉害人物同走江湖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说走便不会留。 当日夜里三人同住一间房间,倒是喝了个尽兴。 张明月难得听司马云说一回江湖,虽不及那酒馆之中说书匠来的那么抑扬顿挫,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真正神仙人物王长生究竟有没有达到陆地神仙那一步江湖无人知晓,甚至这天下近十年来再无人有缘得见王长生半面。 “虽是这样说,不过晚辈幼时倒有幸得见王长生半面,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情啦,当时我就觉得这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虽不似想象中那般三头六臂,却也是生的相貌堂堂,一把玲珑枪更是杀气冲天。” 司马云如此道。 “奇了怪了,可我怎么听人说人家王长生的兵器是剑,并不是什么枪,该不会是有些人凭空杜撰出来忽悠我跟老爷子的吧。” 张明月阴阳怪气的道。 司马云尴尬不已,只得悻悻的道。 “我这不是看大家气氛有些沉默,活跃活跃吗,臭小子你还当真以为我见到过天下第一?我连南海都没去过又怎会得见王长生。” “这天下都说王小子是天下第一,可在老夫眼里来看他王长生连天下第一的毛都够不着。” 就在这时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兴许是喝了不少黄酒,又兴许是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此时再打开话匣子已经不免有些落寞。 “老爷子此话从何说起。” 张明月疑惑道,三年来,除了买卖,他最喜欢的事情除了蹲在地上数蚂蚁之外大概就是听人说各种各样的故事了,什么样的都听过,便是张牙舞爪的真龙他都道听途说了好几种模板,可听天听地,听人说王长生不是的倒还真从没听说过。 “世人都知王长生最擅长的是剑,但又有几人知晓他王小子最开始是学刀的,怎奈三年无精进修不出刀意,后来弃刀从枪,谁知这枪也修不出几分本事,最后又拿了剑,本来以他的悟性剑道最多便是一品洞玄之境,谁知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偷学来了两剑,也正是因为这两剑才冲进江湖高手榜,勉勉强强混了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可若论真正天下第一,怎么算都轮不到他王小子。” 独臂小老头儿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待见这位江湖盛名的天下第一。 “就说那道门三圣地,哪一派不没有个真正厉害人物坐镇?又有哪一个比他王长生差?一句话,天下第一只不过是一介武夫的自诩而已,武道,终究不如天道,他王长生若是有生之年能将不知从何处学来的两剑融合成一剑,或许能堪破最后一道门槛稳稳踏入陆地神仙境,到那时,说他是天下第一才勉勉强强配得上。” 独臂小老头儿哼哼道。 这一番话说的张明月与司马云是哑口无言。 从不知这当中居然还有这么多曲折。 “老爷子的这话莫不是说王长生现在已是天人境?” 张明月试探性问道。 “唔,差不多吧,应该比天人境高一点,但还不到陆地神仙。” 张明月汗颜。 堂堂一品天人境,放眼整个江湖难有人能出其右的存在竟然被独臂小老头儿说成了这般屁都不是人物。这若是落到别人眼里没准会笑掉大牙,可落到雁鸣山中亲眼见证独臂小老头儿一刀斩去蛟龙大片鳞甲的张明月耳中,倒变得并不是那么天方夜谭了。 心道天下第一恐怕也莫过于此了。 这一夜三人将就夜谈,直至天明方才睡下,从江湖说到名门仙山,从名门仙山说到各大道统,从江湖说到庙堂,从庙堂说进江湖,真个一天下风流事尽在杯酒中。 翌日日上三竿三人才悠悠转醒,醒时小镇几乎已经人去楼空,想来倒也正常,恶蛟已除,留在此地再无任何意义,原峨眉弟子下榻的驿站已经空落下来,唯有留下的一些棉被之物还在。 张明月寻到了一日前名为明月的姑娘送与他的一床棉被,尚有余温。 “峨眉同样往南边走,若是放不下大可策马扬鞭赶上去,他峨眉虽然门禁森严,但总归也是红尘中人,想来也不会连见一面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独臂小老头儿一眼便看出了张明月的心思。 “无妨,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人家姑娘愿意叫我这流落江湖的人儿一声公子已是莫大的恩情,我又如何能多做他想?虽是同往南行,我们且暂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 张明月收好了棉被,司马云买到了三匹快马,趁着日落黄昏,白马出小镇,直往南而行。 出了小镇便是一片坦荡,正是春色大好之时,处处百花争艳? 司马云素来便是以风流不羁的面目示人,却不知为何这一日忽然变得有些伤感起来。 张明月虽不说但却知道这三年里司马云带他踏遍了大半个江湖,看到了世间的花开花落,却不知为何从未带他去过南边。 三匹白马并驾齐驱,张明月在当中,司马云在其右手。 司马云道。 “我知你想问我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忧郁,这三年来我不问你过去,因为我知道你连你自己的过去都不知道在哪里,你不问我过去,因为你对我的过去并不是多有兴趣,今日老前辈在此,我便当做自言自语说一说我的故事,我从南边来,那里是一处没有纷争的地方,人们安居乐业,百姓衣食无忧,后来战乱发生,铁骑如洪流一般冲散了我的家园,乱世难存,我便做起了这杀人的买卖,如今你小子要往南边走,我也正好想回故乡去看一看,如今踏上这条路,不免有些触景伤情了起来。” 司马云长叹一口气,眼中落寞黯然怅惘皆有。 都说人在黄昏时分是最感性的,古人诚不欺我。 张明月相对无言,倒是独臂小老头儿放声大笑道。 “故事故事,那便是已故之事,既事已故之时,那就再也没有讨论的必要,白日放歌,江湖几何?若当真要在悲风伤月中过一辈子,那这江湖又有什么好踏足的?你们说是也不是,哈哈。” 独臂小老头儿右臂猛抽白马,如利剑出玄一般激射而出,转眼甩出二人老远。 “亏得你自称为老江湖,居然连这些事情都看得不如老爷子透彻。” 张明月好不容易逮着一次让司马云吃瘪的机会,怎能如此轻易放过,令人意外的是司马云并未如同以往一般与他据理力争一番,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小子当真以为这老前辈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爷子?” 司马云笑问。 “没这么以为,毕竟老爷子可是能让玉清山的神仙道长都为之惊叹的人物,想来肯定是有些来头,只是这来头到底有多大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大,毕竟若真是达到了传说中的那种层次,又怎会被你区区一点黄酒就给唆使动了,一分钱一分货,这道理是你教我的,你说是不是?” 张明月笑着反问。 “看起来这三年里我教你的东西总算是没白教。” 司马云欣慰道,但随即又用弱不可察的声音轻声呢喃。 “可你除了一分钱一分货之外,可曾听说些世上有一种人他们是不能用银子来衡量。” 三匹快马直至天将近黑时才寻到一处破庙才停了下来。 “天色已晚,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暂住一宿了,只是此地离雁鸣山并不多远,雁鸣山出了恶蛟,说不定这里夜晚也会有什么妖物出没,还需当心一点好。” 司马云沉声道。 这天下除了江湖之外也少不了许多妖邪之物,妖物分为两种,一种是江湖术士所操纵出来危害人间,还有一种便是如雁鸣山恶蛟一般自行修行得道的,张明月曾经就见到过,只是妖物虽有,但毕竟少有如同那恶蛟一般神通广大的。尤其是在这人迹罕至之荒山野岭最为容易遇见。 司马云如此说法倒也并非杞人忧天。 张明月寻来了柴禾于破庙之中扎起了火堆,前半夜还好,月朗星疏,可到了后半夜忽然乌云密布,和更是有轻雷阵阵。 变天了。 张明月于惊雷之中惊醒,裹了裹有着单薄的衣衫,不远处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已然坐立了起来。 “老前辈你觉得如何?” 司马云轻声问道。 “天将雨,怕不是妖邪作祟,倒是就近处杀气腾腾,来者不善,只是不知是为谁而来。”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随即站起身,三步踏出庙门,负右手而立。 “本以为往南边走的这一遭能免费弄来几顿酒喝,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麻烦。” 天空中惊雷炸响,银蛇划过天际,照亮整座破庙,也照亮了破庙前方十丈处的三位不速之客。 小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从破庙的瓦隙处打湿了小老头儿花白的头发。 “不过老夫既然答应了走这一遭,就没有半途反悔的道理,否则岂不让人笑话?” “老爷子,可须借刀?” 张明月有些迟疑不定,一是想着这三人是为何而来,二是因为这三人气息强大,最起码也是二品高手,这样的人放眼哪里不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怎的干起了这等营生?他确信自己从没有得罪过这般厉害的人物,因此,对于这三人从何而来,又是为谁而来不免十分疑惑。 “不须借刀。” 独臂小老头儿伸出右手接下从灰暗的天空落下来的雨滴,任由其打湿衣衫。 踏前一步,接一滴春雨,踏前两步,接两滴春雨,踏前十步手中已然凝聚成一柄小型的水剑,他单掌一推,只见那十滴雨水混合而成的水剑激射而出,迅速融入雨幕变大,最后分解成三柄真剑大小的水剑朝三位不速之客而去,那三人见此情形抽刀试图斩碎这水剑,但见刀罡水剑相撞,整个炸裂开来,与此同时,独臂小老头儿凝结第四柄水剑在手冲将出去,只不过半个呼吸功夫,再回来时三名黑衣已全部倒在地上。 那春雨,下的更大了。 “三个二品,这么大老远赶到这里来截杀,这手笔倒也不小了。” 独臂小老头儿坐下打开酒葫芦抿黄酒一口,也不去管头发上落下来的水珠。 张明月知晓到了老爷子这等地步的人物只需真气结罩便可将漫天大雨尽数拒之体外,这也正是真正高手人物的气派,却不曾想老爷子并不在意这许多细节,对独臂小老头也就更加尊敬起来。 “我们可自问没那个本事得罪这样的人物,那会是谁呢?或者说这三人其实认错了目标?” 司马云揉了揉额头随即自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都是干刀口舔血买卖的,若是连目标都认不清那也就没资格吃这碗饭了。 “这三人的目标定是我们三人当中的一个,老夫不会是,所以可能性就在你们两个小子身上,至于究竟是你们当中的谁,老夫才不敢兴趣,老夫只答应保张小子不死,其他的与老夫并无半点关系。” 张明月再无半点睡意,倒是独臂小老头儿杀了人之后睡的更鼾了,不时这里抠抠鼻子,那里抠抠脚趾,全然无之前的半点高人风范。 “你说他们会是为谁而来?”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总归不是为我而来。” 司马云打了个大大的响指。 “睡觉,有老前辈在这里坐镇,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得掂量掂量,你小子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张明月怎不知司马云这老狐狸是又给独臂小老头儿戴了一顶高帽子。 “不是为老爷子而来,不是为你而来,难不成是为我而来?我可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面子。” 张明月摊摊手,嘴上虽这样说,可这心里却开始泛起嘀咕来,他回忆起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是在死亡中讨生活无疑,毕竟干的就是这买卖,可好像真的有那么十几次的被追杀不同寻常。 “难不成我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人?莫非我曾经有什么显赫的家世?否则怎的如此受人待见?” 张明月检查了一番死去三人的身体,并未找到任何发现时才作罢。 “等你们下一次再来吧,我定要问你们究竟是何人所差遣。” 一马平川之后便是一条大大的官道,此一条官道直通朝阳城,乃是北魏南方最大的一座都城,朝阳城再往南便是天下风景唯我独树一帜的峨眉山,三匹快马昂首入城,为首的公子英俊潇洒,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排第二的少年人身负长刀,衣着普普通通,生的也是眉清目秀,只是第三的老头儿相比之下却显得有些寒蝉,一双布鞋不知已经穿了多久,缝缝补补又继续穿。 司马云曾提议为小老头儿换一身行头,被小老头儿婉拒,他道,老夫说了与你做买卖便是只与你做酒的买卖,老夫不喜欢欠人什么,你也大可不必如此,老夫最见不得的就是矫情,穿成这样又如何?还真能有人将老夫挡在门外不得入城不成? 殊不知这一番还真让他说对了,第三匹白马才到城门楼便被城卫军拦截了下来。 “乞丐不得入城。” 老头儿也不恼,他单臂下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道。 “这位小哥,你如何就得知老夫是乞丐了?” “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了,大人有令,正是邻国来使洽谈期间,严禁任何有损朝阳城形象之人进城,很不巧,老头儿你就符合这一条,所以,若是真想进城,那还真的去换身行头才行。” 那城卫军汉子不过也只是奉命行事,谁知小老头儿挺完这番话顿时炸了脸。 “老夫若是不换这身行头偏要进城又当如何?” “那你就是在这里闹事,闹事者,处关押一月之刑,老头儿看你年龄你也没几天活头儿了,就不要在这里自找麻烦了。” 城卫军汉子冷冷的道。 张明月正要下马与那城卫军理论一番之时但见熙熙攘攘的城门口豁然开朗,有二三十铁骑自官道尽头而来,金戈铁马带起阵阵灰尘,铁骑在前,后面是数百精兵,中间乃是三匹龙驹并驾齐驱,那马背上三人有二人生的是武将模样,盔甲冷冷,还有一年轻公子却是玉面脂粉,好一个俊俏黄花郎。 “老头儿,我不与你多说,赶紧离开,莫要惹恼了当朝太子,恐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城卫军冷声道。 原来那年轻公子竟是北魏当朝太子。 “老夫今日还就偏不离开了,就要看看你等能耐我何?” 独臂小老头儿趁势往青砖上随意一趟,翘起了二郎腿,又将当日在雁鸣山中所做的动作重新做了一遍。 “老夫还真没听过这天下有不让人进城的道理,莫非真是王朝将乱不成?” “你大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与西楚试刀 这三字倒不是那守城的城卫军所呵斥,而是那已至城门口的铁骑所言,应当是王朝将乱四字触了霉头。 白马临近,城中城外所有人皆跪下行礼,唯独张明月司马云节奏慢了半拍,但总算也勉强跪下了。 须知张明月司马云其实本无心思跪这劳什子太子,对于江湖草莽更是如此,心道你太子能耐纵通天又如何?我等并未食你家一粒米,皆是做着自食其力的生活,往逆天了说,这天下有没有你这太子,有没有皇帝对于江湖儿郎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棒打出头鸟,如今人在屋檐下,暂时低低头罢了。 只见那当朝太子翻身下马三步走至独臂小老头儿跟前。 “乞丐?” “禀报太子,这老头儿兴许是个疯子,还请太子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城卫军禀告道。 “既是疯子,便不须计较,眼下西楚来使即将进城,城中治安须注意一些,万不可出了什么差池,这老人家先与他两银子弄个温饱,否则岂不让人笑话我大魏?” 张明月听得清楚,这太子倒没他想象中那么张扬跋扈,不止如此,甚至还多出了几分人情味。 独臂小老头儿当然不可能真个接受那两碎银,他道。 “小兄弟,你当知老夫并非什么疯子,先前你保老夫一劫这份情意, 老夫就正好将这三两碎银赠与你,算是你卖老夫一个方便,你当如何?” 独臂小老头儿淡笑道。 那城卫军本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本就对这小老头儿心存怜悯,怎奈何条例规定在那里,便不得不遵从,如今太子已离去,本就再无心为难,更何况得了这足足一年月奉,当下再不愿多生事端。 “老人家,你进城之后须得给自己换一身行头才行,否则让人大楚来使见到岂不说我北魏乞丐遍地?” “自当听从小哥。” 独臂小老头儿大笑。 三匹白马入城,却是张明月从未见过之繁华,仿佛这大灾之年并未对这北魏南边的重镇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也的确如此,北魏南方朝阳城乃是一整个中原商贸互通之地,这里繁华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张明月却不知那西楚使者来北魏有何事相商? “此等事情与我辈江湖男儿有何干系?便是战争再起又如何?须知吃我们这碗饭的和平年代与战争年代并无多大区别。” 司马云淡淡道。 张明月并不认同此等说法。 他道。 “古来都说国家,先有国而后有家,若是国都不存,又何来家一说?若是没有了家,便没有了那许多恩恩怨怨,也就没有了靠我们这行吃饭的人,到那时节吃我们这碗饭的人岂不是要失业?” 素来对家国并无任何概念的张明月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倒是让司马云措手不及,竟然一时语塞。 独臂小老头儿似乎看出司马云的尴尬,他道。 “这些大学问已不是我等一介武夫可弄明白的,有句话说的好,当是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我等非生在庙堂,便不须操那天子帝王的心。一句话说透,便是道理在口中,真正的江湖却是在嘴巴之外,这个道理相信你们并非不明白。” 见独臂小老头儿都这样说了,张明月再无半分言语。 朝阳城其繁华成都并不亚于北魏都城太安,一路上尽是商旅小贩络绎不绝。 当朝有律法规定,非王公贵族马匹不得当街骑乘,只不过进城不到半个小时三人就被勒令下马步行。 “听闻这当朝皇帝有三位皇子,三位皇子皆是琴棋书画,品行德守样样皆是人中蛟龙,却不知皇帝为何偏偏舍弃自古以来长子为储君的传统,立了二皇子为太子。” 司马云疑惑道。 “这皇家之事岂是我等能揣测的?若真想关心王朝大事,应当关心一下西楚来使此次为何而来才对。”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 “总不会是为了战争,北魏西楚百年来相安无事,此次来使定然别有所图。” 司马云道。 “这些事情我们这些人岂能说得清?须知哪怕再厉害的高手,即使拥有御剑一日之间横渡千里之能也不及皇帝的一声令下,这便是江湖与庙堂最为本质的区别。” 独臂小老儿话音尚未落便听到朝阳城中喧哗无比,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空荡开来,只见一着西楚服装样式之男子当前开道,身后是护卫十人,最中间乃是八匹龙驹拉车,车上有牡丹荷花云纹图案,最后方是铁骑上百,看扮相便知是真正勇猛之士。 那八匹龙驹拉车自主街上经过,有淡淡香风传来,正当张明月疑惑这西楚来使莫非是个女子之时,早先已入朝阳城的当朝太子挟扈从二三十人相迎。 “北魏太子轩辕宏业前来迎接西楚昭阳公主。” 原来此番西楚来使竟然是西楚公主,张明月惊骇不已,心道究竟遇到何种事情才能得这位天下尽知的西楚文武双绝的昭阳公主前来。 但见那载着不仅仅只是名动朝野的昭阳公主的云纹马车渐渐停下,侍从分两旁而立,马车门帘掀开,在两名标准的西楚美人侍女的搀扶下,那位昭阳公主才露出真容,本以为这既是文武双绝,定然带着江湖女子气息,谁知那昭阳公主却是生的梨花带雨,姿色并不亚于峨眉山婉清之下,若真个要比较,那也只能说婉清给人的是不食人间烟火气息,而昭阳公主在这不食人间烟火之中更带了一分雍容华贵。 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经被官兵悉数占据,这当中独树一帜的司马云张明月与独臂小老头儿三人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须知轩辕宏业也不曾想到张明月三人竟然如此看不清状况,有心使士兵将其驱逐,又怕给昭阳公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便只能默默忍受了这一遭。 于此相比,张明月倒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眼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无比。 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倒没那许多心思,司马云作一贯的双手抱臂状,独臂小老头儿则满不在乎的挠挠头发,或是掏掏耳朵端的无比自在。 昭阳公主下了马车,身穿长袍,将近临地之时由两名侍女牵着袍尾,她淡淡的暼了司马云张明月独臂小老头儿一眼,随后看向当朝太子轩辕宏业,用不冷不热的语气问道。 “他们三人也是此番随殿下前来的侍从?” 轩辕宏业正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之时,只见司马云踏前一步,长发随风飘扬。 “我等三人乃是殿下御前侍卫,昭阳公主切勿见怪,须知此次会晤乃是两国许久之心愿,就怕奸人从中作祟,试图伤及公主与殿下安危,因此我等三人受陛下所托负责保护。” 司马云淡淡道。 这一番说辞让轩辕宏业与昭阳公主惊愕不已,轩辕宏业惊愕的是怎的司马云如此眼疾手快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昭阳公主所惊愕的乃是若真是护卫,怎的三人如此良莠不齐,且不说司马云风流不羁的模样,就说独臂小老头儿,从哪儿看都不像是一个真正厉害的侍卫,更不说虽然面容有些清秀,可耳后胎毛仍未蜕完的张明月。 “莫不是北魏无人,皇帝陛下需要派一些老弱病残前来保护?” 昭阳公主语气有些嘲讽,夹带着一丝冰冷。 司马云这番说辞本就随机而来,轩辕宏业又如何能接的上?只是就在此时,司马云又道。 “公主所言小人不敢苟同,须知麻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公主殿下切莫小瞧了我等三人。” “哦?这话是何意?” 昭阳公主淡淡道。 “什么时候区区武道六品也能做御前侍卫了?莫不是本公主看错了,这位兄弟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真正高手?” 张明月听完此言尴尬不已,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即便这三年来打打杀杀无数也当真没有与朝廷中人打过交道,更何况是公主太子这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所幸司马云倒并不怯场。 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嘴角轻扬。 “公主此言莫非是笑话我北魏无人?或是因为我这兄弟不过区区六品便觉得他一无是处?” “大胆。” 轩辕宏业冷声道。 “谁允许你这么与昭阳公主说话的?” 他这话虽看起来是质问,但内里却有五六分欣赏,众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 都是活跃在朝堂成了精的人物,昭阳公主也不愿驳了轩辕宏业的面子,她轻声一笑。 “殿下切勿生气,本公主只是实话实说,对这三位的本事有些质疑而已,本公主当然不会说中原无人,毕竟本公子自幼便向往中原江湖,也最敬仰那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只是这位兄台武道修行实在有些低下,因此不免生了疑问,若是殿下不嫌弃,本公主手下有六品侍卫十三人,皆是府中最为下等的奴才,不妨让这位兄台与本宫府中下人随意切磋切磋,也好真正让本宫见识一番中原的青年才俊,如何?” 昭阳公主淡淡一笑。 轩辕宏业苦恼无比,这庙堂虽有家国之分,可这朝廷深宫的尔虞我诈却本是同根而生,他心道能被你昭阳公主选进宫中的侍卫,又有哪一个真正是泛泛之辈?说是武道六品,恐怕真正实力说是武道五品都不为过,一个千挑万选的五品挑战一个不知来历的六品,胜负还有得说? 张明月自己心里也做了一份掂量,这北魏与西楚的国事与他并无半点关系,他是江湖儿郎,可这江湖也分有自己的江湖与他人的江湖之分,别人找麻烦找到门口了,若是还不给与其反击,这中原无人岂不就成了西楚口实? 司马云并不惊慌,他朝轩辕宏业与昭阳公主施了一礼。 “太子殿下,既是公主相请,那我等也不好拒绝,只是这刀剑无眼,若是到时候伤了西楚贵客就有些不好了。” “这” 轩辕宏业正疑惑司马云为何如此笃定之时,昭阳公主开了口。 “无妨,府中下人贱命,不值一提,倒是殿下这六品护卫,若是真个出了性命之忧,还请殿下不要说我西楚无礼的好。” 张明月心中早已将司马云骂了个狗血淋头,心道若是为了面子你自己为何不去上?非得拉小爷下水? 不过随即一想自己好像就没什么时候没被司马云坑也就释然了。 独臂小老头儿曾答应司马云保他不死,既是老爷子说的,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张明月正要踏前一步时忽然被独臂小老头儿拦住。 “这西楚侍卫个个都是从厮杀中挑选出来,杀的人并不比你少,在这杀人的活儿上,你们是平分秋色,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在自己的实力,老夫不练刀,倒是年轻外出求学时有幸得到两部刀诀,若你不嫌弃,老夫此刻便传授于你,有了这刀法,取胜的把握倒也大了那么几分。” 张明月大喜过望。 独臂小老头儿是何等人物?能被他瞧得上眼的刀法又岂是凡品。若能学得一两刀定然是终生受益无穷。 “老爷子,在这里传授?” 张明月疑惑道。 “不用怕被人偷学了去,天下武道是一家,练刀练的不外乎就是那么几乘,上乘,中乘,下乘,可这刀法在老夫看来并不是那么重要,太注重于形并非什么好事,真正的刀应当是练的刀意,老夫不耍刀与你看,送你刀谱,你只看一遍便将其撕毁,能领悟到几分刀意就得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的残缺刀谱,张明月接手便看到有些泛黄的几个大字。 《天罡三十六刀》 心里端的是惊骇无比,传闻这天下有刀一百零八品,中有天罡三十六刀,地煞七十二刀,刀刀强悍绝伦,乃是无数江湖儿郎梦寐以求的至宝,谁曾想此等随便出一卷便能引起江湖疯狂的宝物竟然被一位没了左臂的小老头儿随身携带。 张明月只觉得那本重不过二两的三十六刀此刻竟然有千钧重。 “记得老夫说过的话,内容只看一遍便将其撕毁,真正的刀不在书中,而是在书外。” 众人不知这独臂小老头儿送了张明月究竟何物,只看到张明月翻来泛黄的书本,内容草草过了一遍便当真以身后快刀将其斩成了漫天碎屑。 “临阵磨枪,会不会太晚?” 昭阳公主轻声道。 “须知磨刀不误砍柴工,公主殿下尽管让你侍卫出来试试我这老弟实力究竟几许便成,不过在下话说在前头,我这位老弟学的不是与人比试的刀。” 司马云顿了顿。 “他学得是杀人的刀。” “好一个杀人的刀。” 昭阳公主莞尔一笑。 “本宫自幼学武,自问这天下什么样的刀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这杀人的刀究竟是何模样,甲一,这试刀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切莫让北魏高手失望了才是。” 昭阳公主所说的甲一乃是一身穿甲胄眼神冰冷的男子,浑身覆盖在铁甲之下,手使西楚楚刀,比北魏刀阔上不少,张明月一眼便看出这甲一定是喜好用重刀,这刀也有许多分别,重刀者优势在于刀刀强悍,劣势则是与轻刀相比少了那么一些灵活,张明月则正好相反。 他取了刀微微颔首。 “得罪了。” 长刀出手,便是刀罡重重,与那甲一第一刀相撞,激起火花一片,张明月只感觉虎口一阵剧痛,长刀险些脱手,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这楚刀的威力,再看刀口,已经被砍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 张明月单脚点地后撤三步,再不敢大意,不去与甲一硬碰硬,而是选择了灵活的攻击,谁知那甲一竟然并不是普通的重刀,而是轻刀重刀兼修,再加上境界的压制,张明月竟然完全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轩辕宏业眉头紧皱。 “殿下无需担忧,我这老弟可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司马云不但无半分担忧,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再观独臂小老头儿更是悠闲自得,干脆就地上马观看了起来。 张明月处处危险却又绝处逢生,那甲一始终不能伤其分毫,这倒与他这几年来逃跑脱不了一点关系。 又一次双刀接触之后,那柄陪伴张明月三年之久的铁刀隐隐有些不堪重负,张明月蓦然闭上双眼,脑海中是那句独臂小老头儿的真正厉害的刀不是在刀谱之中,而是在刀谱之外,换句话说便是真正的刀不是招数,而是刀意。 张明月心中默念。 我自提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陡然睁开双眼,紧握几乎拦腰截断的劣质铁刀,张明月右脚点地,呼吸之间冲将出去,横刀一斩,那柄甲一所用的精品楚刀顿时断作两截,刀罡余威不减,正要撕碎那甲一之时只见雍容华贵的昭阳公主迅速安妮侍卫腰中抽出一剑。 剑气刀罡相撞,甲一相安无事,张明月却被这剑气击退五六步,最终没忍住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公主这是何意?” 轩辕宏业冷声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武夫之能 能撼昆仑 轩辕乃是当朝国姓,当朝有皇子三位,分别是大皇子轩辕宏图,二皇子轩辕宏业,三皇子轩辕宏观,除了轩辕宏业,其余两位皆当真当的起这皇姓,北魏传承数百年下来都有个传统,那便是自婴儿生下来就会给他安排一个抓宝的宴会,这抓宝也是一门极为讲究的活儿。放置的物件儿每一种都代表了不同的意义,从兵器至文房四宝无一不有,婴儿抓中了什么便会被认为与这物件儿有缘。 大皇子轩辕宏图得天独厚,自幼便抓魏刀一把,皇帝轩辕青山微微一笑,轩辕宏图便从小被名师教导,修行百家武艺,事实上轩辕宏图当真被这相师说中,自幼便生的孔武有力,成人之后更是力能扛鼎,更不说一身武道修为已跻身当世江湖新人榜,三皇子轩辕宏观选择的乃是文房四宝,便被从小教导春秋大义,拜当朝大学士为师,二十年来一心向学,韬光养晦,实在当的起龙麟儿三字。 倒是轩辕宏业那时节既没选择兵器,也为选择琴棋书画,反而却对皇帝陛下的一只宠物猫儿极为喜爱,甚至打成了一片,就在满朝文武皆唏嘘不已时轩辕青山却无故放声大笑,这让文武百官皆不明所以。 轩辕宏业至今仍不明白那位久居深宫不出却对天下了如指掌的父皇为何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哪怕是破旧立新也实在是没有撇下老三将这将来执掌天下的位置传给他这个无论哪行哪业都毫无建树的皇子。 此番促成与西楚谈判的祥和年间头等大事便是轩辕青山让他来做的。 轩辕宏业自幼良善,不修四书五义却知晓仁爱的道理,先前那城门口遭遇独臂小老头儿一事,轩辕宏业舍下两银子便能看出其心系黎明苍生,怎奈当此关头,实在不愿与西楚留下什么不好印象。 轩辕宏业答应张明月比刀实属借坡下驴之法,否则如何解释这当街的三人?本以为这久负盛名的西楚昭阳公主定然是一温婉女子,虽学剑,却极少负剑,怎料朝阳公主这一剑如此风雷之势,险些让张明月当街丢了性命。更何况有约法三章在先,轩辕宏业眉头紧皱,下了马确认张明月并无大碍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公主与我约定在先,怎能突如其来出手伤人?” 轩辕宏业心道,我北魏好歹也是百年来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当称当世三国最大国,若不是因为蝗灾来的太过突然,举国上下皆受灾难,国库赈灾耗去大半经济,实在无多少余力对付虎视眈眈的西域番邦,又怎会卑躬屈膝求你西楚来相助? 况且这相助一事实在不能单单只算是北魏的相助,倘若西域番邦冲破北魏防线,受波及的乃是整个中原,唇亡齿寒这个道理明眼人都能明白。 张明月站起身,平复心中翻腾的气血之后只淡淡的暼了昭阳公主一眼便做旁观状。 昭阳公主微微一颔首。 “本宫只不过是想看看这位年轻公子是否真的只有六品修为,现在看来,是本宫多想了,中原果然是能人倍出,本宫佩服不已。” 轩辕宏业对这勉强算得上道歉的说辞不屑一顾,但面子功夫总还是要做足的。 “公主殿下要是再无其他事情,那我们就去国宾楼下榻,待公主领略一番我北魏山水时,咱们再坐下来慢慢谈也不迟。” 轩辕宏业淡淡道。 “既是如此,当客随主便,不过。” 昭阳公主别过头看了嘴角犹有血迹的张明月一眼。 “殿下能否让这三位陪同本宫一游,当是本宫的向导也行,如何?” 在一旁正在思量如何完美脱身的张明月身躯一震。 “这” 轩辕宏业语塞,心想我都不知道这位公子从何而来,背景几何,甚至连名字都唤不出来,如何能做主?又如何能放心做主? 司马云当真对得起张明月的老狐狸之称,他道。 “既是昭阳公主相邀,那我等便无拒绝的道理,太子殿下且放心,这任务交给我们三人便是。” 司马云同时冲张明月使了一个微不可见的眼色,两人默契自是不用多说,张明月当即道。 “张明月愿意为公主效劳。” 轩辕宏业此时为司马云张明月二人的随机应变心里已经竖起了大拇指,如此一来,名字也就知道了,他当即道。 “张明月,昭阳公主在北魏的安危就由你们三人负责了,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应当知道后果,在我北魏的铁骑之下,纵使你们有滔天的能耐也跑不掉。” 对这番算是警告又算是托付的说辞司马云只回以淡淡一笑。 “殿下且放一万个心,我等身为北魏儿郎,自当明白这其中的轻重。” “如此最好。” 轩辕宏业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来人,赏张明月三人黄金五十两,即刻前往国宾楼。” 受了昭阳公主一剑,换来黄金五十两,张明月真不知这笔钱财究竟来的是不是划算,五十两黄金对于他乃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财富,更算得上是这大灾之年的一笔巨款,可张明月清楚,这五十两黄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天大的财富,可若是与两国谈判相比,说是九牛一毛也不为过。 “早就听说这位号称文武双绝的昭阳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却不曾想是这种骄横跋扈的泼妇,小爷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了。” 酒家里,张明月司马云独臂小老头儿三人点了一桌酒肉俱全,色香味皆有的美餐。 “老前辈,以你看,这昭阳公主究竟实力几何?” 司马云饮酒一杯,不慌不忙的道。 “单单一剑不好说,不知道这女娃娃有没有藏拙,不过以老夫看来,最低也有武道三品境界,多了二品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一品之境。”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 “那是自然,若真有一品之境,方才一剑之下这臭小子恐怕未必能留下个全尸。” 司马云附和道。 “这昭阳公主果真是一名奇女子,只是有些太看不起人了些,这一趟怕是不好走啊。” 司马云摇头叹息。 “拿了人殿下五十两黄金哪儿有不干活儿的道理,当真以为这五十黄金好赚不成?” 张明月白了司马云一眼。 “嘿嘿,你这臭小子又吃又喝的,看来那一剑受的只是皮外伤而已,这黄金收了事儿肯定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可是接下来往南边走的行程,怕是要耽误一些日子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 “无妨,三年我都等过来了,不在乎这几日,须知对于我们这种跑江湖的,最不差的就是时候。” 张明月倒是对此看的很开。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硬是给独臂小老头儿弄来了一身像模像样的衣裳,这么一换下来再没之前的半分猥琐之态,张明月也给自己弄了一身,倒是司马云不愿,说他向来都是如此英俊潇洒。 回了国宾楼,轩辕宏业已等待多时。 “这么一打扮下来倒真的有些像模像样了,张明月,司马云,我已差人调查了你们的身份,也知晓了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北魏这么大,轩辕宏业管不了那么多,可遇到眼前的事情却是不得不管,完成了这次任务,我会再给你们一些酬劳,从今以后也不要做那杀人的买卖,我北魏虽然遭受大灾,但万万没有让百姓饿死的道理,你们可明白?” 轩辕宏业虽年纪不过二五,但长年皇室的熏陶之下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皇家的威严风范。 “哈哈,殿下切勿担心,有饭吃谁又愿意做那刀口舔血的买卖?殿下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司马云笑道。 “还有你,老爷子,此一行,有你作伴的话,那轩辕宏业便再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轩辕宏业神秘一笑。 独臂小老头儿微微颔首。 “老夫既然应允了,便不会反悔,遇再大的麻烦,老夫都保这昭阳公主不死。” “那我就放心了。” 张明月三人离开之后,房中便只剩下轩辕宏业一人,有不知从哪里来的第二人声音传来。 “殿下当真将昭阳公主安危交给他们?独臂小老头儿不外乎就是一介武夫,如何当的起殿下如此信任?” 轩辕宏业抿一口清茶,负手而立于窗前。 “须知这天下的武夫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这独臂小老头儿算几等?” “” “有件事情我希望你弄明白,那就是还有一种武夫在这三六九等之外,武夫之能,能撼昆仑。” 张明月这三年来唯一住的算是比较有档次的酒楼就是这国宾楼,休息一夜之后第二日便被早早的叫了起来说是昭阳公主要趁大好春光游北魏,草草收拾了一番便负了刀出门,出门时司马云独臂小老头儿已在楼下等候。 昭阳公主换下了昨日的一身长衣裙,穿的乃是西楚最为名贵的金丝蚕衣,一袭素裙分外惹人注目,留下了大多数侍卫,只带了六名黑衣侍卫前行,她坐马车,张明月三人骑白马出城,临行时张明月不忘朝昨天那守城的城卫军兄弟丢了白银二两,算是昨天追加的酬谢。 正是春色大好,处处莺歌燕舞,出了城,昭阳公主便出了马车,换下了一名侍卫,直接骑上了马。 正在张明月疑惑这位昭阳公主出行为何不要侍女作陪时,昭阳公主快马一鞭直至他跟前。 “昨天那一剑有没有伤到你?” “自是伤到了,多谢公主挂怀,并无大碍。” 张明月拱手道。 “别多想了,本宫并未关心你什么,只是好奇你居然没死,看来昨天那一剑是我太轻了。” 昭阳公主冷笑道。 张明月满头黑线,心想若不是看在那五十两黄金的份上小爷早就一刀劈了你这劳什子公主。 “那我还得多谢公主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倒谈不上,你这条命现在本宫的,本宫让你你才能死,还有你身后这两位,好了,今天天气很好,本宫心情不错,听闻昭阳城距离中原道门圣地上清观不过一日路程,本宫正好想看一看这上清观究竟能否当的起圣地二字,更要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昭阳公主说完,胯下用力,马匹从西楚万水千山而来的快马如利剑一般冲将出去,带起阵阵灰尘。 “这公主倒真是心大,谁人听到上清观不是心生敬畏,唯独她这般瞧不起。” 司马云淡淡道。 “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这女娃子可是皇室儿女,多的话就不说了,随这女娃子去闹腾一番吧,老夫也正想去上清观看看旧时好友。” 昭阳公主之后,独臂小老头儿随后跟上,十匹快马在前,马车在后,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送仙山,也就是上清观所在的山门。 正是红日低垂,整座送仙山紫气浩荡,长虹贯日,隐隐有暮钟敲响,十匹快马到了山脚,马车是不能上山,山脚更是有下马的规定,上山的路乃是一条似能同往天上的青石阶梯,阶梯两旁是各种老态龙钟的古树,更是怪石嶙峋。 昭阳公主自幼习武,对于这阶梯自然是不在话下,一上了山便如同一欢呼雀跃的鸟儿一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仿佛有看不尽的风采。 昭阳公主在前,六名黑甲在后,最后面才是张明月三人,偶能遇到上山朝拜圣地的香客,皆在遇到昭阳公主之时纷纷避让,最后还不免指指点点一番,倒是独臂小老头儿自打上了送仙山开始便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古人云,朝阳城外送仙山,送仙山上上清观,上清观下流云子,便上顶峰送真仙,这送仙山大抵也是从此闻名于天下。”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 “上清观齐道云,道号流云子,修天道,终位列仙班,数百年来江湖无人能出其右,再度到来时,老夫不免有些伤感起来。” “不知老前辈上一次来上清观是什么时候?” 司马云疑惑道。 “上一次来,老夫也记不太清楚了,三十年前,还是四十年前,那时候老夫尚未断臂,更未弃剑,不曾想再来时居然成了这般模样,倒是无脸再见故人。” 独臂小老头儿再度轻声道。 此时三人已至山腰,红日终于落下山头,依稀可见数百里外朝阳城中万家灯火通明。 任谁此时也有一种天下万峰我独树,拨开云雾见天高的凌云壮志。 “贵客来访。” 有一声遥远似从天际而来的大道宏音自送仙山上传来。 在前的昭阳公主以及侍卫六人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但见百步之遥外上清观山门打开,云雾缭绕,看不真切,有一白色云纹道袍,须发皆白老者踏出山门外,手持七星木剑拨开云雾,终得见上清观真容。 “贵客到访,鸣钟十三响。” 白袍道人朗声道。 蓦然,上清观大道宏音再度敲响,对于这胜似仙音之暮钟,昭阳公主不免有些迷离起来。 “没想到本宫才刚刚到山上,便有神仙道长前来相迎,倒是费了二殿下一片苦心了。” 正当昭阳公主准备收拾一番被山风吹的有些凌乱的青丝再上山时,但见那白袍道人脚踏七星剑,径直掠过她旁边,直朝最后面的张明月三人而去。 昭阳公主心里一凉,身后侍卫已然出刀。 “大胆。” 但刀尚未出鞘便被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三位青衫小道士摁住动弹不得。 “山下须下马,山上须解剑,切勿叨扰了道门清净之地。” 六名侍卫刹那间脸色巨变,如临大敌,却被昭阳公主冷眼制止,当下便规规矩矩不再多说一句。 那白袍道人停在张明月三人面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轻声道。 “故人一直等待老友来访。” 素来除了对酒以外任何东西都不上心,便是雁鸣山中那修行数百年得道的恶蛟都没能让其眨一下眉头的独臂小老头儿忽然身躯一震,险些落下泪来。 当年他与这白袍道人初相识时正是同游江湖之际,两人不打不相识,终成挚交好友,只是后来他做了那仗剑江湖的剑客,他回到了送仙山当起了修身修心的小道人。 三十六年前一见,那时他已经是名动江湖的剑客,他已经是道门举足轻重的师祖。 他一心想成为天下第一,便不得不挑战这位旧时老友,那一场战斗引无数道门高人在一旁观战,最后却只打了一个平手。 他下了山,从此一别便是三十六年。 “李文谆,贫道已等你三十六个春秋,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 从来都只干杀人买卖,不关心天下事,只关心温饱的张明月当即愣在原地。 便是那位骄横跋扈的西楚昭阳公主都娇躯一颤,随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呢喃。 “中原剑神,李文谆。” 她自幼便学剑,更是向往中原剑道大家,如何不知这位风流江湖数十载的青衫剑神。 当即再也顾不上平日里的高高在上,不去管被青石青苔弄脏的造价不菲的衣裙,十一步快速下至老剑神跟前。 “小女之前不知是老剑神,多有得罪,还请李老前辈切勿见怪。” 对于昭阳公主这份变脸的速度,张明月真心想竖一个大拇指,当即疑惑的看向司马云。 司马云怎不知张明月心中所想,他笑道。 “与我走了三年江湖,你见过我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了?以美酒换老剑神保你不死,这笔买卖你觉着划不划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耍刀的与耍剑的 酒终是身外之物,再美的酒又能如何?终不过化作人的大小便之物,一句话便是跟银子有关的事情从来都算不得什么事情。更何况这一路上司马云倒也并未买多好的酒。 以酒换来老剑神一路作陪,这笔买卖又岂能说是划不划算。 张明月不得不在心里再骂一声司马云老狐狸,心道你算计小爷也就罢了,怎么能连老剑神这等人物都算计进去?虽然他张明月也知晓,老剑神若是不愿,纵是千金相求他也不见得会出一剑,他若是愿意,便是你花一文钱买烧饼一只他也愿意为你出剑,如此才当的上真潇洒二字。 只是却不知老剑神为何断了一臂,不过眼下肯定不适合问出这个问题。面对昭阳公主的所言,老剑神倒并没多说什么,只道女娃娃家虽然骄横了点,但总归还算不得恶人这一类。昭阳公主脸色通红,当下识趣的退到了一边不去打扰老剑神与老友重逢。 在司马云的会晤之下张明月得知这白发道人正是上清观当代掌教真人徐长今,须知这徐长今当真是当世真神仙人物,虽屈居天下第二,被王长生压一头,但江湖谁人不知若是真个动起手来王长生并不见得真能拿徐长今如何,天下前十在老剑神口中无非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撑着评出来的,真正若是生死之战,又有谁真能没几分保命的本事? 张明月司马云昭阳公主等人得老剑神荣光被安排进了上清观上最为幽静的厢房,老剑神今夜定然是要与旧时好友秉烛夜谈,山上弟子礼数周到,房间内虽尽是道门清净之物,倒也算得上是应有尽有,小院里花开正盛,清风拂面,张明月睡意全无,便披了衣裳出门看看这送仙山上的风光,怎料司马云也没休息,坐在了亭中就着山上清幽之风月下独酌起来。 “人家都说了山上不允喝酒,你还在这里自酌自饮,莫要人从背后戳了李老前辈的脊梁骨。” 张明月自顾自在司马云对面坐了下来。 “无妨。” 司马云轻声道。 “是果酒,喝不醉人,山上的小道士送的,有没有兴趣试试?” “没兴趣,也只有你有这份闲心了,从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却是不知以后该如何与老前辈相处了,须知我们这种人在老前辈眼里蝼蚁都不为过。” 张明月有些忧虑的道。 “人家若真嫌弃你们是蝼蚁便不会一同而来,莫说我看不出来,老前辈对你张明月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更赠刀天罡三十六品,虽不知你究竟学得几分,就这份气度便不是我们能学的来的,更何况这等放眼江湖都会引无数高手哄抢的天罡三十六品刀谱,本宫说句实话,你张明月当真不配得到。” 昭阳公主缓步走来,没了侍卫跟从,也卸下了雍容华贵,倒真有一番出水芙蓉之感,只是张明月对其却根本提不起半分好感。 “多谢公主提醒,张明月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是不论如何,这份恩情须记下,这三十六品刀也算是救了我一命,知恩不报,非我中原儿郎所为。” 张明月再次淡淡道,却是没去看不管他们二人直接找了一个位置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也丝毫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一般,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四溢的果酒饮下,随后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觉得就你这点微末本事又有什么能力去报答李老前辈?” 饶是张明月再能忍也不免被这句话弄的来了火气,更何况正是值年轻气盛的年纪。 “公主殿下莫非真当我张明月可欺不成?须知你在我这五十两黄金之内是公主,在这之外,也恕我直言,你连个屁都不是。” “你大胆。” 昭阳公主立马变了脸。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六个侍卫悉数出现,刀指张明月,杀气腾腾。 “怎么着?公主这是打算在这道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吗?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西楚公主的身份在红尘之中好用,在这送仙山上,恐怕还真没那么好使。” 张明月也不惧,心道你昭阳公主恐怕不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事实也的确如此,昭阳公主在听到道门清净之地六个字时,果然脸上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犹豫了片刻。 “你们都退下去。” 待六个侍卫全部离开之后,昭阳公主才冷冷的道。 “我可以下了山立马杀了你。” “公主大可以试试,不过容我再提醒一句,老前辈答应保我不死,你若是当真敢杀我,你猜老前辈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你?” 张明月轻笑道,两个浅浅的酒窝在月下格外惹眼。 “他敢。” 昭阳公主下意识的冷哼道,但随即立马后悔了。 能被称为文武双绝的奇女子又岂会没有这点思量?这家国大义能诓的住黎明百姓,能号令的了万千雄狮,可还真未必能束缚真正的江湖人儿。 更何况是风流一整个中原的老剑神? “敢不敢你心里还没点数吗?与其在这里讨论要不要杀我的问题,公主不如回房间照照镜子。” 张明月指了指昭阳公主的头发。 “你的发带松了。” 昭阳公主盛怒之下被张明月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明眸皓齿,月下佳人,这一幕让张明月不禁又想起那日在峨眉驿站下的同样名为明月的女子。 有些走神了。 张明月将自己拉回到了现实中。 “一句话,在我答应殿下负责保护你的这些日子,哪怕公主对我再恶言相向我都不会多说什么,因为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好好干活儿,虽然我实力微薄可也会拼死保护公主安全,但等任务圆满结束,我跟公主便再也不会相见,若公主那时候再想杀我,尽管来便是,我张明月从走了这一趟江湖开始,就没打算能活多久。” 张明月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有些错愕的昭阳公主与仍在自斟自饮对方才一幕仿佛毫无察觉的司马云。 司马云放下了酒杯,站起身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 “公主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去哪里都被人视为天之骄女,更是想杀谁便杀谁,可有句话司马云还是要说的,有些人,要么你一次机会杀了他,要么你就做好被他杀的准备,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我们这种人的江湖。” 待司马云离去之后,亭中便只剩下了昭阳一人,她不愿一个人独坐,站起身任由清风拂面,衣裙被风吹去紧贴玲珑有致的身躯,端的有风华绝代之感,没了侍卫陪伴,也没了张明月司马云在一旁。 昭阳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轻声呢喃。 “这一趟中原,似乎还挺有意思” 道门不同于佛门,没那么多功课要做,也不用每日诵早课,但每日里上清观的道士们却都起的很早,做的也都是一些看起来与俗世并无多大区别的生活,挑水灌溉菜园这些事情都会做,倒也有不少一大清早便开始练剑的年轻道士,值得一说的是上清观上并无一女子,尽是清一色的男人,当然除了昨日里上山的昭阳公主,因此当昭阳公主梳洗打扮完毕之后出门,刚出了小院便惹来不少道士的指指点点。 张明月陪伴在其后,司马云不出门,正在扯着身子呼呼大睡。 路过一拐角处时,张明月忽见一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正在门缝中偷看,在看到被张明月发现之时,那小道士便猛的缩回了头,好半天才悠悠又探了过来。 那道士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极为不合身的青衫道袍,身材消瘦,颇为滑稽,想来是山上伙食没多少油水,本该吃肉的年纪却吃了菜的关系,但张明月自己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年纪而已,只是跑了几年江湖下来有些健硕罢了,再看这昭阳公主,虽然骄横跋扈,但真正年纪也不过二九之数,只是皇室的衣裙看起来多了那么几分成熟而已。 张明月不愿让这小道士再来来回回多看那么几遭累坏脖子,只当是这山上清幽,这小道士定然没见过如昭阳公主这等美丽女子,好奇想偷看几眼罢了。 张明月道。 “小道友,何必在后面偷看,直接出来便行了,咱们公主又不会吃人。” 昭阳公主自然是也发现了这小道士,当即瞪了张明月一眼。 那小道士这才怯生生的开了门出来,只是他不去看昭阳公主,而是看向了张明月。 “师父说你是李老前辈弟子,贫道好奇,所以来看看。” 小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贫道二字用来他自称实在是极为不合身,但张明月也不愿失了礼数,只笑道。 “哪里有那个福气成为老前辈弟子,只不过得老前辈传授了几刀罢了。” 谁知那小道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放精光。 “你是耍刀的,贫道是耍剑的,贫道今日想与你比一比,看看是你的刀厉害还是贫道的剑厉害,也好让师父与李老前辈从前未分高下如今得到应证。” 殊不知这耍剑与耍剑同音,昭阳公主在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小道士一阵尴尬,顿时红了脸,可张明月并无心关心这个,而是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友你师父是何人?” “正是掌教徐长今。” 那小道士在提及徐长今三字的时候并无其他情绪,落到张明月耳中却如同天空惊雷一般。 徐长今是何人,当今道门圣地掌教真人,论辈分江湖能有几人相比?这小道竟然直接师承徐长今,那岂不是在这上清观上辈分大的吓人? 这下换成张明月尴尬了,他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贫道姓杨,名鸿叶。” 那小道轻声道。 “杨红叶?怎的听起来如此像个姑娘名字?” 张明月下意识的道。 “杨鸿叶,鸿鹄之志的鸿,不是红色的红。” 那小道强调,随后兴许是怕张明月记不住,再次重复。 “鸿运的鸿,不是姑娘的那个红。” “好吧,好吧,我记住了,杨鸿叶,杨道长,先不说我这刀并不怎么样,就说上清观上有规矩上山须解剑,这一条就不行。” 张明月好言道。 “这个没事儿,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处不用解剑的地方。” 红了脸的小道士立马说道,随后又看向了昭阳公主。 “公主殿下可随处走走看看,咱们山上的弟子都是一家人,公主尽管放心便是,贫道与这位兄台要去比剑了,呃,不对,比武。” 小道这下立马反应了过来。 大抵是被这名为杨鸿叶的小道士憨态可掬的模样弄得心情大好,昭阳公主出乎意料的道。 “那不行,本宫一个人无聊,打算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这山上不用解剑的地方,你这小道士若是不允,本宫便告诉你师父你非礼本宫。”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小道士立马变了脸,那脸庞更红了。 “公主殿下切莫胡言乱语,贫道自幼便被师父带上了山,从不亲近女色,又哪来非礼公主一说,公主若是想去,贫道带上公主便是,还请公主切勿冤枉了贫道。” 昭阳公主没想到,张明月更没想到这小道士居然如此实诚,当下便再不好捉弄人家。 小道士杨鸿叶在前带路,张明月昭阳公主在后,七拐八拐走出了老远才走出住宿区域。 一路上遇到一些山上小道士皆与杨鸿叶打趣瞎闹,甚至半调戏着小师叔这是又要去打鸟掏蛋了。 但当看到杨鸿叶身后的昭阳公主后几乎都羞怯着脸低头快速通过,不敢再言语二三。 从住宿区到上清观主峰,从主峰路过天师堂,约摸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一片竹林,这竹林也是中原极为少见的紫竹,生的是笔挺漂亮。 竹林过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树林之中有一处简易搭建的小茅屋。 但还未走近茅屋便有一愠怒的声音从茅屋之中传来。 “你这臭小子还敢来,把我住的地方弄成什么样子了,这里是道门清净之地,不是你拿来偷吃偷喝的地方。” 茅屋门打开,有一负剑道人走了出来。 杨鸿叶面色巨变,立马转身逃跑,临走时不忘拉上张明月与昭阳公主一起。 “吃人的师叔回来了,千万不能被他抓住,被他抓住贫道可就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上清观真人有三 杨鸿叶情急之下拉着张明月与昭阳公主跑出一里地才停下,回头时不见那茅屋木剑道人时才放下心来,杨鸿叶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躺在青草坪上大口喘着粗气。 然而张明月与昭阳公主却是气息顺畅无半点起伏,原是二人这一路上根本就没使半分力气,全程被杨鸿叶带着跑,用了多久?十个呼吸还是二十个呼吸?一里的路程,又不是御剑而行,怎的如此之快。 昭阳公主平复了内心的匪夷所思之后试探性问道。 “缩地成寸?” 须知这天下大,各种神通手段更是百花齐放,缩地成寸便是这其中一种,只是这般手段从来只是听闻,并不曾有人亲眼见到过,如今出在这上清观一个小小道士上,岂不让人震惊? 杨鸿叶听闻昭阳公主此言有些纳闷,他挠了挠头道。 “贫道并不知什么缩地成寸的手段,方才只因为要被师叔捉到了定然少不了一顿收拾,这才带着你们逃命,也不知怎的没用多久就跑出了这么远。” 这缩地成寸的手段出现在号称道门圣地上清观张明月略微一想便不惊讶了,心道或许是这小道曾经学过,只是不知道这手段名字而已,比起这个倒更好奇那小茅屋中的木剑道人,他疑惑道。 “杨鸿叶,你师叔是何人?怎的你说他是吃人的师叔?他又为何不住顶峰独自偏居一隅?” “师叔乃是贫道师父的师弟马丹阳,师叔自幼喜剑,被太师父说是心不静,便令其居住在此修心养性,但太师父不曾想到师叔居住到这里以后没了山上弟子打扰,对剑道更是如痴如醉,太师父仙逝后这地方便成了师叔练剑的地方,师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如此一来此地也就成了上清观上唯一一处不须卸剑的地方,至于说师叔吃人嘛。” 杨鸿叶歪着头做思忖状。 “其实贫道也不知道师叔究竟有没有吃过人,只是听山上的弟子这么说的,说是师叔醉心于剑道走火入魔,得了吃人才能静心的怪病,也不知是真是假,贫道倒是没真见过,不过师叔不喜欢别人去他的地方打扰他,所以见到贫道才如此生气。” 杨鸿叶转了转小眼睛说道。 “哦?那我怎么听你师叔说是因为老是去他的地方烧烤吃肉他才这么恼怒的?” 张明月笑道。 杨鸿叶顿时红了脸,他眼神有些闪躲。 “哪有,别听师叔胡说,贫道自幼上山知晓山上的所有清规戒律,又怎会犯戒?那样会被师父罚去思过崖面壁思过的。” “好啦好啦,你说不是便不是。” 张明月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对于那位马丹阳道长却是更加好奇了起来,三年来江湖之行天下高手名讳听过不少,唯独没听过这位,心想莫不真是一位醉心于剑道的剑痴?可这杨鸿叶说吃人的师叔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当下也不愿在此地久留,刀是没比成,倒是认识了一位有趣的同龄道士,倒也不虚此行,倒是那昭阳公主在听到马丹阳三字时却微微蹙眉。 杨鸿叶带着二人原路返回,至天师堂时掌教徐长今与老剑神已等候多时。 “又去紫竹林了?” 徐长今捻了捻长长的胡须对着杨鸿叶问道。 杨鸿叶在昭阳公主与张明月面前皆是有礼有貌的模样,可到了掌教徐长今面前却没了那么多拘束。 “师叔不允我过去。” 杨鸿叶有些不爽的说道。 “你三天两头跑去紫竹林将你师叔圈养的鸟儿打下来做烧烤吃,你说他允不允你再过去?要不是你师叔怕我脸上不好看,就以你师叔的脾气非得把你揍的下不了床不可。” 让人诧异的是堂堂道门圣地的掌教居然没对杨鸿叶这般行为有任何愠怒状。 被揭穿了谎话的杨鸿叶偷偷看了昭阳公主与张明月一眼,确定二人并未笑话他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师叔总是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抓了几只鸟儿吗?又不是抓了咱们送仙山上的仙鹤,还是三师叔好多了,不但陪我玩儿,还将他那柄视若珍宝的柳叶剑送与我。” 杨鸿叶再没了之前那般小心谨慎,大大咧咧的说道,张明月心中汗颜,只因这名杨鸿叶的小道语出惊人,上清观是何等地方?受天下香火,乃是红尘俗世眼中至高无上的圣地,莫说是一只鸟儿,恐怕就是这山上一只秋蝉都会被人当成带有仙气之生灵,更何况是那传说中能负仙人的黄鹤? 徐长今哭笑不得,待杨鸿叶负手装作真人风范离去之后才对有些错愕的老剑神道。 “你看如何?” 自昨日上了山便没露过面的老剑神轻声道。 “心智未开。” “呵呵,倒是被你一语中的了。” 徐长今淡淡一笑,他随后看向了张明月,云纹道袍仙风道骨的掌教真人缓缓审视了张明月一遍,他道, “小兄弟练刀,小小年纪便至五品之境,学得天罡三十六刀刀意,实乃奇才,小兄弟上了我上清观便是上清观的客人,贫道有刀七十二品愿意赠与小兄弟,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被堂堂上清观掌教真人,随便都能稳进当世前五的神仙道长盯着的张明月本就紧张无比,谁曾想徐长今居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张明月不笨,若不是因为老剑神的关系,他有什么资格去获得这一百零八品刀意的地煞七十二品?早先领悟了天罡三十六刀刀意,最后一刀稳进武道五品之境,如今若真再获得地煞七十二刀又当如何? 张明月不愿做那假惺惺心里想要嘴上却说着不要的人,他抱拳颔首道。 “多谢真人赠刀,晚辈感激不尽。” 得了三十六品天刀,七十二品地刀的张明月真正恨不得立马就去寻个安静的地儿细细品味这番刀意,怎料半天不曾说话的昭阳公主忽然道。 “小女子素来久仰中原江湖,更对道门圣地上清观仰慕已久这才前来拜访,真人赠刀与张明月,能否赠剑与小女子?小女子定然感激不尽。” 说了半天原来昭阳公主竟然也是想得到上清观上的剑道绝学,张明月嗤笑不已,心道你昭阳公主昨日上山时可不是这番卑躬屈膝之态,昭阳公主此举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真正醉心于剑,故此放下身份,要么只是假借讨剑的名头与上清观亲近亲近,张明月看的清楚却不说明白。 徐长今微笑道。 “公主殿下的请求无可厚非,贫道自然是不会拒绝,只是山上都是些普通剑术,公主定然瞧不上眼,若真是想学剑,公主可去紫竹林找我那师弟马丹阳,我这师弟一生醉心于剑道,我上清观所有古籍真迹都被他烂熟于心,说他是一柄活着的剑都不为过,公主若是能从我师弟那里讨一两招回去定然终生受益。” 听徐长今此言,昭阳公主皱了皱眉头。 “非是小女子不愿听从掌教真人,只是方才那小道士说那马丹阳马道长剑道走火入魔,小女子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马道长,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所以,真人能否答应将你那小弟子借小女子一用,只需十日,小女子便下山不再叨扰。” 昭阳公主轻声道。 “无妨,既是公主所求,贫道定然满足,公主只需找我那小弟子便是,他若是不愿去,公主与他说贫道愿意让他下山就成。” “如此那便谢过真人。” 待张明月昭阳公主离开之后,真人徐长今与老剑神相视一笑,老剑神笑道。 “上清观上有三位真正手段通天人物,你徐老道算一个,马丹阳算一个,老三王九楼算一个,如今再加上这心智未开的小道士,便是四个,这天下前十你上清观就占了四个,让这江湖其他人可怎么活。” “须知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意的事情,鸿叶何时能开心智乃是未知之事,说不定在我们三师兄弟离去之后也不能成功开启心智,到那时节又当如何?” 徐长今带老剑神到达了天师堂前莲花池塘,那聚集上清观数百年气运的九朵莲花朵朵绽放,氤氲紫雾,仙气盎然,只是花瓣已然有即将枯萎之兆。 老剑神望向这一幕惆怅不已,莲花若谢,上清观气运将不复存在,号称天下前三甲的徐长今徐真人也终踏不出最后那一步仙逝。 老剑神轻声道。 “他若开启心智,这九朵莲花定然会再度绽放,并且是前所未有的绽放” 张明月回到住处时反复都找不见司马云的影子,倒是杨鸿叶一阵小跑过来说是司马云被山上的小道士带去游山玩水了。 张明月心道你倒是逍遥自在,随即拿出那本同样有些泛黄的地煞七十二刀,细细品味起来,每翻一页便撕下一页,这是老剑神传他的办法,天下兵器太注重于形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 或许是这般读书的方式惹来了无所事事的杨鸿叶关注,他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 瞧见张明月已将七十二品地煞刀差不多撕扯了一大半下来,颇为心疼的道。 “你这样哪儿能算是看书,分明是嚼书啊。” 正品味的入神的张明月放下了手中古籍。 “前辈让我只需领悟刀意即可,我思前想后了一番觉得道理确实不差。” “可贫道觉得刀法跟刀意缺一不可,这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贫道早就看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杨鸿叶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自己耳朵,随后神秘兮兮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塞到了张明月怀中,然后趴在张明月耳边轻声说道。 “莫说是贫道给你的。” 他这话一说完就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出没多远便被一双手给拉扯了回去。 “你师父让你陪本宫去紫竹林去一趟。” 昭阳公主淡淡道。 挣扎半天没挣扎出去的小道士仿佛是受到生命威胁了一般扭动宽松道袍下的单薄身子大声道。 “贫道不去,打死也不去。” “你师父说你若是陪本宫去了你下山的事情便可以商量。” 只听闻这话之后杨鸿叶突然停住了挣扎,转过头狐疑的道。 “公主殿下没诓贫道?” “本宫一诺千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莫非你以为本宫敢借着徐掌教的名头唬你?”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这倒也是,那行吧,贫道就陪公主走这一趟。” 昭阳公主这才放下了抓住杨鸿叶道袍的玉手。 “那咱们就出发吧,要是耽误了本宫的大事儿可有你好受的。” “那是那是。” 杨鸿叶这才恢复了平日里一派高人的作风,单手负后,忽然又别过头对正看戏的张明月说道。 “贫道送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认真看啊。” 二人离去之后张明月才自顾自摇了摇头。 “这家伙,还真有意思,也不知道山下有什么吸引人的,当真比你的屁股还重要?” 张明月收了地煞七十二刀,这才拿出杨鸿叶的小册子翻开看了起来,但随即瞪大了眼睛两眼放光。 “这他娘的,厉害啊。” 那小册子上竟然是缩小版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只是不同的是每一页都做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批注,张明月学了三年刀,如何看不出这是对一百零八品刀的改良? “居然把这玩意儿都折腾出来了,那我岂不是还得忘了之前的所学?” “武道一途,达者为尊,只要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那就没什么是不可以的,这小道士,倒是当真有几分意思。” 不知去了哪里游山玩水的司马云悄然出现,再出现时,素来胡乱披散在肩膀的头发居然头一遭被司马云尽数束缚了起来。 张明月望了望这送仙山上的天空。 “今儿个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你这臭小子,方才我出去闲逛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那人是当今天下前十的高手,上清观王九楼。” 司马云寻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呢?” 张明月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王九楼王道长也传你了几分本事吧?” “自然不是。” 司马云笑了笑。 “你知道我极少用剑,就算用剑我也用不来上清观这等道剑。” “那倒是,你适合空手套白狼,一张嘴都能给对手说投降了。” 不去计较张明月这番有些调侃又有些置气的话,司马云抬了一条腿放在亭台的木台之上。 “王道长告诉我,方才他刚从山下回山时听到了一个消息,但还没证实是真是假,你应该对这消息有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消息。” 张明月合上了那小道士杨鸿叶所赠的小册子。 “说是峨眉弟子在回山的路上遭遇麻烦,本就没剩几个的弟子死伤严重,只逃了几个出去。” 司马云说完,张明月心中咯噔了一下。 “峨眉山有一品大长生境人物坐镇,岂会遇到什么麻烦?总不能又出现一条恶蛟。” “说是这样说,可你也应该知道这天下隐藏起来的厉害人物有多少,王道长正是从雁鸣山斩蛟大会上回山的,并且。” 司马云顿了顿。 “不仅仅是峨眉,此番参与此次斩蛟大会的中原门派几乎全都遭遇麻烦,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天下皆知,朝廷想要掩盖的事实也即将全部浮出水面,事情,似乎有些麻烦。” 张明月脸色剧变。 “此事徐掌教可知道?” “方才我回来时才与王道长见的面,相信此刻徐掌教已经知道了,包括,这上清观上所有道士。” 司马云沉声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 张明月有些心急的道,但司马云却不慌不忙。 “小子,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应该操心的,肩膀只有那么大,扛不起那么大的山,倒是你那心上人儿,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若真是着急,咱们现在就可以立马下山,昭阳公主有李老前辈护着,应该出不了大问题,你意下如何?”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 张明月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当初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便得她真心相待,这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中实属难得之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要下山,也得提前知会老前辈一声。” 上清观天师堂,此刻已经聚集了整个送仙山真正有分量的人物,却少了那一心醉心于剑道的马丹阳。 掌教徐长今身侧乃是一同云纹道袍道人,只是这年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道人此刻有些狼狈,堂下是负伤的道士五六名,其余便是同为江湖翘楚一辈的上清观年轻一辈人物,这事情乃是人上清观的家事,老剑神不便多说,只在堂下做了一个听客。 “师弟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掌教徐长今同身边那位道袍已有处伤痕,木剑已折的老道说道,这老道自然便是王九楼。 王九楼早先在雁鸣山斩蛟时遭遇老剑神霸气一刀时便有些狐疑,只是因为老剑神再没了昔年风采,消失江湖三十几载早已大变了样,更是缺了一臂,加之当时恶蛟正怒,便不做他想。 如今回到了山门才知晓,只是眼下实在没有闲心寒暄。 真人王九楼轻声道。 “斩了那恶蛟,料理完后事之后便率弟子回山门,怎料途径朝阳城外百里坡突遇伏击,来人有十三名,俱是好手,更有可与我等比肩的人物坐镇,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全军覆没,总算拼死带了几名弟子出来,据贫道所知,此番受朝廷之邀的各大道统,几乎都遭遇了不幸,死伤惨重,我上清观传承数百年,自问以天下苍生安危为己任,怎料突遭此劫数,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此事多半因那雁鸣山中恶蛟而起,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 徐长今长叹一口气。 “王朝兴盛已百年,虽值大灾之年,百姓在朝廷的赈济下总算勉强饿不死,如此也算得上是王朝功业,想想实在没有出了这孽畜的道理,想必那恶蛟并非得道而生,而是有人豢养,我等斩了那刚刚出世的蛟龙,毁了那人心血,故此,麻烦才找上了门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才下山头 愁上心头 张明月与司马云赶去天师堂时正逢天师堂寂静无声,寻到了老剑神尚未开口老剑神便已看出他心中所想。 “但去无妨,这里昭阳公主有老夫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只是沿途凶险,须小心一些才好。” 得李文谆承诺,张明月如释重负,与司马云快速下山,来时用了足足一个时辰的青石阶梯不过一刻钟便到达山脚,山脚之前留下的马匹还在,两人上了快马便不回头的朝南边直行,从午时直至将近日落时分才到达那处峨眉弟子遭遇袭击的地方,是一处荒郊,地上残留着不少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一些衣裳的碎片,却是没一具尸首留下。 “是被人带走了还是?” 张明月心有忧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看此地颇为狼藉,定然是惨烈无比,按照王道长所言,袭击他们的人个个非同一般,想来峨眉头上也不会太差,能侥幸逃出几条命已是幸事,又如何顾得上其余弟子的尸首?多半,怕是被野兽叼了去。” 司马云思忖片刻够道出了张明月不愿承认的事实。 张明月此刻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压抑,仍是不愿相信那峨眉驿站月下回眸一笑,雁鸣山中拼死力战的青衣就这么没了。 “就是真被野兽叼了去,我也得找出那野兽碎尸万段不可。” 打定了主意,解下了先前与昭阳公主侍卫一战之后已经有些摇摇欲断的长刀,翻身上马,朝野兽离开的脚印追了上去,司马云如何不知张明月的性子,只得苦叹一声随后也追了上去,约摸天黑时分才在一处山坳停了下来。这地方乃是远离人类活动的荒山野岭,野兽频繁出动,张明月不敢大意,便小心翼翼寻着一处看起来有些幽深的洞穴而去,须知他不过五品之境,远不能达到夜能视物的地步,只能借着幽幽的月光一步步靠前,山洞中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张明月已认定那野兽在这洞穴之中,横了心,扬刀一斩,但刀还未触及那呼吸处便有一道寒光与长刀相对,只闻兵器相交金戈之声响起,张明月倒退三步大惊失色,与此同时那山洞走出一身穿鹅黄色衣裙面色紧绷的持剑冷清女子。 “是你?” 婉清诧异道。 “是你,你没死?” 张明月惊呼。 “没死,不过离死不远了,进来说吧。” 进了那有些幽深的洞穴,火光亮起,洞穴里除了婉清外还有两名身负重伤的女子与一老妪,那老妪便是此行带队的峨眉山三位师祖之一,那老妪正闭目打坐调息,看来受了重伤,余下两名女子当中赫然有已经昏死过去的明月,张明月只觉得心中有千钧重担落地,长舒一口气。 “你们的事情我在上清观听王道长说了,这才马不停蹄下山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本以为你们已经葬身野兽之腹,现在看起来,果真是好人有好报。” 张明月进了山洞,司马云在外面把关提防可能会遇到的突发情况。 “我们?” 婉清有些嘲讽意味的疑惑道。 “怕是要去掉这个们字才行,你究竟是为何而来我不说难道你自己心里也不清楚吗?再者,我可不觉得我是你口中的好人,只怕你心里巴不得我被那野兽叼了去成为晚餐吧?” 对于婉清这番话张明月只当是没听见过。 “我虽不是什么大好人却也不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么恶,既然你们活了下来那就没什么事情了,今晚我们替你们守夜,你们安心休息便是,虽然力量小,但总归还是有用的到的地方,不打扰仙子休息。” 张明月说完便转身朝洞口走去,临了不忘脱下了身上的外衣披到了明月身上。 “荒山野岭蛇虫鼠蚁比较多,我去寻一些香草来做驱逐毒虫之用。” “站住。” 被婉清冷冷一喝的张明月顿住了脚步别过头问道。 “还有何事?” “没事,只不过想问你去上清观做什么了?” “去保护一个喜欢摆架子撒泼张扬跋扈的女人。” 张明月顿了顿。 “那女人倒是长的不比你差多少。” 再不去管婉清在他身后的愤怒以及谩骂,张明月出了山洞便看到司马云正盘膝而坐,气息均匀。 张明月诧异道。 “我可从来没见到你打坐过。” “今天不就见到了吗?打坐乃是与天地沟通的最佳方式,可得天地之力成就陆地神仙,这些个道理又岂是你一个只晓得拿刀砍杀人的家伙懂的。” 司马云淡淡道。 “得,那你就慢慢做你的陆地神仙美梦吧,我是只会用刀的莽夫行了吧?” 张明月路过司马云时中指对司马云做了一个标准的鄙视,心道我这刀还不是你传我的,只不过如今得了刀中一百零八品天罡地煞,可总归还是拜的你为师。 俗话说一物克一物,有阴必有阳,有毒虫猛兽之地定然也有解毒之物伴随而生,张明月没用多大力气便寻到了一些可用作驱赶毒虫的香草,返回身时司马云仍在打坐,倒是山洞口处站着一衣衫有些狼狈身子还有些虚弱的女子,女子身上正披着张明月的外衣。 “你怎么醒了?不好好休息出来做什么。” 张明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明月,只得总看起来最平常的语气说道。 “听婉清说是公子前来,夜里凉,怕公子冻着,所以来还外衣。” 明月取下了披着的衣裳交到了张明月手中。 “无妨,早就习惯了风里来雨里去,皮糙肉厚,不碍事。” 张明月将衣裳推了回去,随后又放下香草在洞口用火石点燃。 “这下你们可以安心睡一觉了,睡醒了就忘记之前伤心的事情,今夜有我们两个守夜,出不了大事儿。” “你倒是口气挺大,莫不是真以为破了五品之境这天下就没人能制得住你不成?你可知袭击我们的人有多厉害?” 悄然出现的婉清对张明月冷嘲热讽道,张明月倒也再无之前那般浮不住气。 “自是知道,皆一品之境,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哪里需要别人一剑?便是半剑都用不上,可张明月胜在眼睛清楚,耳朵灵敏,这也算是这几年来练就的一点不入眼的本事,周遭半里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耳朵,不然我又如何能寻的到这里来?若是真遇到了危险,我大呼一声你们便立马惊醒逃走,我与老狐狸不说挡上一个呼吸,半个呼吸总是还能挡的,到那时你们几乎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张明月笑道,婉清再度无言。 “我们不过是与公子萍水相逢,明月怎值得公子三番两次舍命相救?实在心中过意不去。” 披了张明月外衣的青裙女子颇为歉疚。雁鸣山中勉强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此番遭劫再次捡回一条命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都不知道明天能否继续活下去的关头,居然第二次张明月前来相助,下了一趟山入了一趟江湖的峨眉弟子,如何不能明白这天下的人情冷暖?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患难之中见真情说的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张明月不知为何在听到萍水相逢四个字时候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仙子说萍水相逢不假,只是张明月自三年前便懂得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仙子月下赠吃赠被,已足够让张明月铭记一生,虽力量微薄,却也愿意贡献出来。” “行了,客套的话说的也忒多了一些了,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这臭小子还有这么啰嗦的一面。” 一直打坐调息的司马云蓦然睁开双眼站起身。 “担心人家姑娘就是担心,说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话做什么?我还从未听说过这天下有吃了人一顿饭就两度舍命作陪的人,莫说是我,恐怕就是两位仙子也不相信对不对?” 素来与司马云不对付的张明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真恨不得一刀劈了司马云,都是未经人事的黄花儿女,如何禁得起这一番近乎点名的话? “那可不是?有些人刀的确是快,可这说话的功夫慢了不只是一两拍,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我师姐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样扭扭捏捏的家伙。” “闭嘴,瞎说什么呢。” 明月瞪了婉清一眼,婉清便识趣的不再说话,张明月也不敢抬头去看明月眼睛,真恨不得立马寻个没人的地儿摸把凉水擦擦脸,明月自是看出了张明月的窘迫,她还了张明月衣衫,随后轻声道。 “公子切莫听我师妹胡言乱语,须知我峨眉弟子心系天下苍生,断然没有谈儿女情长的道理,所以,公子还请不要多心。” 还了衣衫,明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回了山洞,婉清淡淡暼了张明月一眼也折身回去。 张明月触摸着尚有余温的衣衫,心里反复回响着明月那番话,随即心里自嘲一笑,你张明月当人家叫你一声公子便是有情,须知人家那只是因为人家待人有礼,换做任何一个男子说不定都会这么称呼,人啊,还是不能把自己太当回事儿了。 “怎么着?这就认输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 “我若是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说什么也不会认输,这天下哪儿有说几句话就能虏获芳心的女子?就算是有,又何德何能轮得到你?你说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不过这峨眉也是,狗屁大道理倒挺多,出口闭口天下苍生,这天下苍生是吃你峨眉米了还是喝你峨眉茶了?都没有,所谓为了天下苍生这顶高帽子只不过是自诩而已罢了,得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上半夜你来守,下半夜我来守。” 对于司马云这番随意传出去都能招惹来不少麻烦的话,张明月只听进去了前半段。 “我可能真是想太多了,区区五品的微末本事能救下人一命已是大幸,更何况人家都已经道谢了,自己再万万没有让别人因为这一命而感恩戴德的道理,罢了罢了,若是今夜能安然无恙过去,明儿个就回上清观吧,总不能让这五十两真金的活儿给李老前辈一个人干了。” 张明月长舒一口气,虽有些心中堵塞,但总归还是想开了,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只等下半夜司马云来接班,这一夜峨眉山老妪都在闭目调息之中,倒是并没有预料之中的危险情况出现。 翌日大清早张明月便就近打了一只野味烧烤了送进了山洞。 婉清与明月皆已醒来,倒是那峨眉老妪也不知究竟是真睡还是假睡,一直都未曾睁开眼睛。 “吃了这些东西,对身子好一点,我们就回去了,那两匹快马留给你们,路上用得着。” 张明月拍了拍手如释重负。 许多问题看开了也就看开了,一人是流落江湖连明天都不知在哪里的儿郎,一人是堂堂峨眉山正教大弟子,论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就走了?” 婉清淡淡道。 “该走了,知道你们安然无恙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再留下去也无意义,真个爆发了战斗我们两个只会成为累赘,所能发挥的最大作用也不过只是守守夜罢了,就此别过,珍重。” 张明月最后看了不说话也无表情的明月一眼。 离开了山洞,这一日乃是大晴天。 “你倒是挺大方,两匹马儿就这么送了人,这荒山野岭的,你让咱们两个就这么走回去?那不得走到后天去了?再说了,你当真以为你赠了马别人姑娘就会记得你?” 司马云自然是不愿放过这个打击张明月的机会。 “没想过,只是人家四个人,三个重伤,总比我们需要马儿一点,你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怎生的如此小气?不过倒也是,你好像从来就没大方过。” 心情豁然开朗的张明月竟然与司马云斗起嘴来。 “呵,我小气,我小气你小子还能吃三年安心饭?拿我的马去泡人姑娘,你这臭小子倒是越来越能干了,欠我的三十二两必须再加上十两马儿钱了。” “无妨,一百两都成,哈。” 张明月撑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朝阳城外送仙山走去,出了山坳倒是已经偶尔能见到过往的商贩,两人也没怎么在意,只道是寻常过往的商客。 只是张明月疑惑这些商客为什么看起来衣裳一尘不染,只是身上背着的包袱以及马车有些风尘仆仆,谈笑之下两人倒也一笑置之了。 但约摸二人走了半个时辰过后司马云忽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张明月疑惑道。 “我越想越不对劲,这些商客身上太干净了,不同寻常的干净,不好” 司马云惊呼一声。 “这些不是商贩,是真正的高手。” 张明月司马云离去已半个时辰之久那峨眉老妪才轻轻睁开双眼,她淡淡道。 “此二人身上戾气极重,不像是善类。” “怎么会?师父,张公子不过只是一个做买卖的,为术自保才学的刀。” 明月急忙解释道。 婉清眼中有精光闪烁,但却始终不开口。 “月儿,须知古人都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去他二人才见过几次面?如何笃定他们就是好人?相信师父的话定然没错,你昨天夜里做的很对,念他二人不远百里前来保护,我便不追究他们曾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但若是下次再见,为师定斩不饶。” 有心解释的明月嘴角动了动,最终只说出来了一句。 “放心吧师父,怕是不会再见了。”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沿途需小心一些,那群人定然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我们离开,若真个遇到了九死一生的情况,为师哪怕耗尽毕生功力,也要保你们不死。” 不等明月婉清说话,老妪便站起身。 “两匹快马你们两师姐妹一匹,我与晓青一匹,此地不可久留,立即动身。” 待到四人出了那山洞时候,两匹活马已经变成了死马,空地处是三个商旅模样的男子,一人手中有刀,刀上有血。 “好快的刀,马儿竟然连叫声都未发出便成了两具尸体,如此厉害的人物放到哪里不是宗师级人物?当真愿意做别人走狗?” 老妪冷冷的道。 “这便不是你这老尼该操心的了,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坟应该藏在哪里吧。” 持刀男话落,刀罡便携带惊天之势而来,须知老妪经过昨日连番大战已是重伤之躯,虽有大长生之境不过已境界大跌,也难挡这最少有长生之境的持刀男惊天一刀。 峨眉老妪抽一剑与刀罡相碰,剑气纵横之处,须二人荷包的古木拦腰截断,真气沸腾之下,峨眉老妪控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那持刀男也不好受,后退四五步堪堪稳住身形。 “速战速决。” 另一男子沉声道,两刀一剑夹击而来。 峨眉老妪心知再没希望避过这一次,只冷声道。 “为师这一剑过后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回头,有多远跑多远,回去,莫忘了告诉我峨眉弟子,为师乃是为捍卫天下正道而死。” 最后一句已然是决绝之态,身前是三位绝对的一品高手,身后是仅剩的三个峨眉弟子,老妪右手持剑,灌注所有真气于剑上。 “想要老身死,那也得让你们陪我一起上路才行。” 正当那峨眉师祖要斩出垂死一剑之时有一声大喝传来。 “师太且慢,让贫道马丹阳来试试这三人有多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昭阳求艺真人 剑神借剑荒郊 有一身负三尺青锋白袍道人凌渡而来,至那三大一品高手十丈处,剑出,三大一品高手面色剧变,抽刀防御这强大无匹的剑气,五丈衫衣衫尽碎,近至跟前,三人身上已出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无数伤痕,瞬间,剑气漫天,上清观一生只修剑道号称剑痴的真人马丹阳右手持剑不过半个呼吸之间便已至峨眉老妪跟前,卸了她剑上滚滚剑气,峨眉老妪如释重负。 “多谢马真人相救。” “无妨,师太尽管调息便是,这一遭,贫道陪你们走。” 马丹阳轻声道毕,峨眉老妪才再次盘膝而坐,连番大战之下大长生境已不保,跌落到了长生境,否则便不至于被那人一刀弄得如此狼狈。 继马丹阳之后,才是独臂小老头儿与昭阳公主纵马前来,最后才是跑的有些气喘吁吁的张明月与司马云。 昭阳公主从来去哪里都侍卫不离身,之所以这次孤身前来乃是因为六位黑甲此刻正躺在上清观客房之中,原是昭阳公主被那送仙山上最年轻师叔小道士杨鸿叶带着去了紫竹林寻剑,却三次被马丹阳剑气横扫近不得紫竹林半步,须知这公主乃万金之躯,怎能受此大辱?那六名黑甲便趁着夜色去了紫竹林想教训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疯道,谁知刚踏进紫竹林半步便被从那小茅屋方向激射而来的紫竹给弄了个人仰马翻,昭阳公主得知此事非但没有放弃,还更加笃定了这学剑的念头,便一路跟随受掌教徐长今所托的真人马丹阳前来相帮助峨眉,老剑神已应了张明月请求,自是半步不离保护公主安全,至山坳处几十里外才遇到了匆匆往回赶去的司马云与张明月。 马丹阳收了剑,昭阳公主便抓紧这好不容易的机会上前单膝跪地,做了一个江湖男儿才会做的抱拳颔首动作。 “小女子昭阳求道长传授剑道。” 马丹阳身后是峨眉弟子三名,昭阳身后是老剑神三人组合,此时除了老剑神之外都不免有些错愕,心道这女子真是大胆,就算要学剑也不看看是不是拜师的时候,眼下峨眉师祖身受重伤,更不知对手是否有无后手在后,哪儿会有心思传授你什么剑道。 倒是老剑神仅剩的右臂摸了摸下巴满是欣赏。 “老夫倒是有些喜欢这女娃子的性子了,想到便去做,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昭阳公主常忆起昔年不少往事,自小便喜欢剑,并且闯下了一个文武双绝的名号,从前或不明觉厉,还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正厉害的高手了,并嘲笑西楚无江湖,但走了这一遭北魏之后才清楚的知晓从前是多么可笑。 北魏有江湖,有高手,西楚又何尝没有?俗话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些个真正风流西楚的高人她昭阳公主可是一一打过交道,只因这些个“高人”都曾被西楚那位久居深宫的父皇“请”进皇宫来传授过她昭阳公主武艺,还说若是不留下个一招半式真正手段那便永远都别想出皇宫了,得此威胁之下,这些个真高手自然是倾囊相授,须知再厉害的江湖在一个王朝的铁骑之下也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但现在再度想来,却是有些太荒唐了一些,她昭阳公主十五六岁时便能持着剑追的那些西楚高手藏无可藏,还以为是自己得了别人真正手段,其实不过是别人惧怕她这公主的身份不愿意伤她罢了,所学到的那些厉害手段不过也都是学了点皮毛,毕竟这天下哪有一朝一夕便能成就武道的事情?高手,那都是真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就出来的,如今中原之行得遇昔年名气盖了一整个江湖的老剑神李文谆,虽未见老剑神出手,但仅凭其三分谈吐便知真风流,随马丹阳下山来了这不知名的荒山野岭,更见到了马丹阳这霸气无匹的剑道才知真高手是什么样子,当真不愿错过这等大好时机,素来只跪天跪地跪皇帝的昭阳公主也屈下了膝盖。只因对剑太过痴迷。 倘若是别人受了这昭阳公主一拜定然大为动容,谁知马丹阳并不曾正眼看昭阳公主一眼,只轻声道。 “贫道这剑公主殿下是学不了的,就莫要再多费心思,还是快些回朝阳城里去,莫要耽误了大事才好。” 谁知昭阳公主并不气垒,拍了拍沾上了不少青草的膝盖。 “这天下还有比昭阳要学剑更大的事情?” 号称上清观一生只修剑道的真人马丹阳眉头皱了皱,嘴里抽了抽搐。 “那你便跟着贫道吧,看贫道会不会传你剑道。”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张明月啼笑皆非,倒是老剑神忽然大笑。 “都说这天下一物降一物,任你马小子手段通天,最后还不是栽到了这么个女娃子身上,当真笑煞老夫也。” 本已不打算再多言的马丹阳只淡淡看了老剑神一眼。 “李老剑神可是要与贫道斗上一两剑?” 放声大笑的老剑神笑声戛然而止,最后气的胡子翘了翘往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转身悠哉悠哉朝山上走去。 “老夫不与你这只晓得拼勇斗狠的武夫一般见识。” 张明月朝明月婉清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便拉着司马云随老剑神离去的方向追去,到了山顶,从最初的小镇初相识到现在三人携手同游江湖也不过几日光景而已。 老剑神望向天边的落日余晖,就地躺了下来,高高的翘起了二郎腿,仅剩的右臂枕在脑后,张明月司马云在其左右自顾自坐了下来,从这里望去山坳的情景一收眼底,峨眉老妪仍在闭目调息,倒是昭阳公主一直跟着马丹阳马道长的屁股后面团团转,惹的马丹阳毫无办法,老剑神每每望向此景捧腹不已。 “这次这马小子倒是遇上对头了,老夫与他相识数十载也从来不曾见这只晓得练剑的主儿如此恼火过,其实昭阳这女娃子根基也不差,小小年纪便已至二品之境界,若是马小子能传她一两剑倒也能让她受益无穷。” 老剑神淡淡道。 “老前辈说的极是,纵观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这般年纪便到了这等境界,虽说这当中不免有名师调教的功劳,其最终还是看自己,相信不出十载岁月,江湖新人榜上怕是就要有这昭阳公主一席之地了,” 司马云附和道。 “哪里需要十载,以老夫看最多不过五年,这女娃子便能入一品之境,看样子她是不缠马小子一两剑出来不会罢休的,怕是这一趟峨眉咱们也是非去不可了,这么一来二去少说也得一个月光景,那朝阳城中的二殿下怕是要等到发急了。” 老剑神道。 “那又有什么办法,总得把这麻烦的主儿伺候好了才行,倒是我们两个,恐怕上了峨眉不受人待见啊,” 司马云指了指不知在看着什么捧着下巴发呆的张明月,又指了指自己,须知峨眉乃是这天下唯一一尽是女人的门派,从来便没有男子上山去过,此番前去,马丹阳自是不用多说,定然会被当成贵客相待,老剑神更无需多言,反观他二人,虽与峨眉弟子有过几面之缘,但却要名无名,要恩,虽然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小恩小惠,仍不当得上山的资格。 “无妨,我们不须上山,相信马小子也不愿上那满是女娃子的尼姑庵,只需到了山脚便可原路返回,到时候也不需再上送仙山,直接去朝阳城交了五十两黄金的差事便往南走,去看看有没有能找到张小子身世的线索,老夫既然喝了你们的酒,总得半点事儿才行,否则岂不让人笑话老夫言而无信真小人?” “老前辈言重了,能得老前辈相助,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哈哈,喝酒,当此黄昏美景,怎能无美酒相伴?” 司马云取下了老剑神马背上的酒壶,这酒壶乃是老剑神上送仙山之前存放下来的,如今辗转反侧带到了这里,三人就着日落黄昏竟然就地把酒言欢了起来,这么一悠哉便是半个时辰,待到酒尽壶空,日幕已渐渐黑了下来,下了山,峨眉老妪已经调息完毕,得马丹阳所介绍自是知晓了面前这位便是雁鸣山中以蛟龙养刀意的老剑神,虽喜悦,但却不至于激动,因为她与李文谆实乃同一辈分的人,再者年轻时李文谆不曾上过峨眉山,不曾与她打过交道,她便也一直以为所谓的仗剑青衫,笑傲江湖不过是世人的夸大其词而已,老剑神不愿与这并不多熟悉的老妪多言,只淡淡道。 “有些话还需要说明白的好,若这些人是为报复而来,那便少不了老夫一份,这一趟也算不得是为你峨眉而走,老夫依旧与你峨眉无半点关系,所以,师太还请莫要打这两个小子的主意,老夫喝了他们的酒,答应了他们一些事儿,若师太当真强行为老夫之所不愿见,那老夫也无半点情面可讲,如此的话,师太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老剑神所言并无半分杀意,但婉清明月却不约而同感觉到后背发凉。 马丹阳听闻此言倒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倒是那峨眉老妪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难不成李文谆你敢与我峨眉为敌?” “谈不上什么为不为敌,只是需要提醒师太你一番,你峨眉家大业大,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老夫不过孤身一人而已,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你认为你峨眉能奈老夫如何?” 老剑神不过短短三言两语峨眉老妪便脸色剧变,随后看了张明月与司马云一眼。 “不过两个不知犯下多少命案的江湖草莽而已,当真值得你如此看重?” “老夫不知他们两个小子从前做了什么,只知道他二人不远数百里敢来这荒山野岭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们守夜,结果却遭来一些自诩名门正派天下大道人的冷眼,这天下哪儿有这般道理?说破了天都说不出去。” 老剑神笑着用仅剩的右手拍了拍真人马丹阳的肩膀。 “恕老夫直言,这天下真正当的起为天下苍生的,也不过道门三圣地而已,其他的,在老夫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对于这番几乎摆明了嘲讽的话,峨眉老妪自是脸上没挂住。 “李文谆你这话是何意?” “老夫这话还需用的着直说吗?我等不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更没那么大的来头,用师太的话说,只不过江湖草莽一介武夫而已,既是如此那便做不来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情。张小子,司马小子,我三人还是离开一些距离为好,只需负责保护好昭阳女娃子便行,其他的事情一概与我们无关。” 得老剑神说话,张明月与司马云便拉开了与峨眉老妪的距离,昭阳公主有心跟上,但终不愿放弃缠着的马丹阳,与峨眉老妪等走在了一起,就着月色,九人六前三后,便踏上了去往峨眉的道路。 张明月如鲠在喉。老剑神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方才的话有些偏激了?” 老剑神笑道,张明月虽不言语,却犹豫着点了点头。 “老夫的确是说的有些过火,她杨慧老尼虽然想着杀了你们,可终究并未做过什么有害天下百姓的事情,此次更是为斩蛟折损了那么多弟子,说到底也真是为了百姓安危,可老夫就是不愿意见到有人恩将仇报,故此才这么说激怒她一番,也希望她能明白明白,真正的心系天下苍生可不是呆在峨眉山上苦修就能行的,若不真正下山走动一番又怎能知晓百姓疾苦的根源在哪里?” 老剑神随即自嘲一笑。 “老夫倒是说的有些啰嗦了,好了,不与你们多言了,万不可以为有老夫与马小子坐镇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这天下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豢养蛟龙这等手笔老夫却是从未听说过,当真骇人听闻。” “以老前辈看来,这人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 司马云思忖一番疑惑道。 “不会。” 老剑神轻声道。 “即便是地仙也不能拥有这么大的能耐。” “老爷子此话何意?莫非曾见过陆地神仙?” 张明月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道。 谁知老剑神听闻此言却头颅一歪再不理会他半分,碰了一鼻子灰的张明月只得讪讪的牵着白马继续前行。 这一夜直至后半夜才停了下来,寻到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就地扎营。 老剑神三人至始至终保持着那段距离不愿意靠近,只是那边四个女子加一个重伤的老妪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却是不敢随处走动,昭阳公主虽已有二品之境到底也是个女子,总秉承了女子的天性。 无奈之下这腹中饥饿的问题只得落到了真人马丹阳头上,老剑神还为此再度捧腹笑了半天说马丹阳是十年磨一剑,一剑便是十只兔子,马丹阳心有不悦又能如何?还能真让四个女子加峨眉师太空着肚子不成? 张明月也抓弄来了三两只正在洞穴里酣睡的野兔,本想大快朵颐一番时马丹阳却走了过来,随意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上清观距离雁鸣山最近,已派出不少弟子前去协助有可能遭遇麻烦的同道门,须知此次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敌人们来势汹汹,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怕是没那么容易安稳送师太她们回峨眉,师兄已派出弟子传信去各大山门,迅速派人接应,希望能来得及,倒是这豢养蛟龙之人所图究竟为何却让人根本琢磨不透。” 马丹阳轻声道。 “放那孽畜出世扰乱天下民心,再加之此番朝廷遭遇麻烦,这当中或有关连,只是这乃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操心的事情,老夫一个老头子操那些闲心做什么,还不如趁着还能动多活个几年。” 老剑神靠着身后的一棵一人环抱的大树,嘴角的油腻都未擦拭干净便漫不经心的说道。 马丹阳被老剑神这句话可气的不轻,心道你好歹也是我中原真正风流人物,怎能如此对天下不上心,但仔细一想约摸觉得跟这老头儿置气自己讨不到半分好处便不再在这话题上多纠结,而是淡淡的道。 “那倒是,你李文谆一心想着什么时候能给那王长生天下第一的名头给撬了过去,不过这都三十多年了也不见你真正去找王长生打上一架。” “屁。” 素来一直做什么都云淡风轻的老剑神一咕噜坐直了起来。 “你这臭道士懂什么,那是年轻时候,如今这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在老夫眼里屁都不是,天下第一又如何?还不是得吃喝拉撒最后化成一胚黄土?有那心思不如多去弄几碗酒来喝喝。” “是吗?若不在乎你又这么激动做什么?” 马丹阳意味深长的看了老剑神一眼,随后站起身负剑缓步离去,但刚走两步便被身后的老剑神给喝了住。 “马小子,怎么最近几年不见你走火入魔了?可是学了什么厉害的本事压制住了这股邪性?” 真人马丹阳身形一震,咬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一句。 “贫道有清心咒。” 但此话说完不过三两个呼吸时间峨眉老妪陡然睁开双眼,马丹阳单手伸出便有青锋在手,老剑神施施然拍了拍坐上了不少泥苔的屁股,随后走向兀自不知发生何事的昭阳公主。 “张小子的刀老夫实在用不顺手,昭阳女娃子,借你剑一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刀圣与剑神 张明月依稀记得这三年江湖之行遇见的那些个真高手倒也真有不少,就说某次在临安城外荒郊偶遇两大剑客决斗,那两位剑客衣着并不华丽,甚至还有几分风尘仆仆,虽道不出别人姓名但仅凭两人出手的动作便已看出不凡,不过几剑之事城外荒郊便一片狼藉,剑过之处寸草不留,也见到了身穿佛门青衣的苦行僧十步一跪百步一匐,世人只道这修行佛门大道无意谁曾想那苦行僧途径一盗匪集结之地时,手中一百零八颗佛珠俱出,数百悍匪无一活命下来,心知这天下的高人大抵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雁鸣山中上清观清微道长那般当真仙风道骨高人风范,剑斩广陵江的卖相好的真人,另一类大概便是老剑神这般看似平平无奇,甚至还有几分癫老头儿之形的存在,行走江湖最忌眼拙,老剑神握住了从昭阳公主那里借来的西楚秀剑,也不见他怎么出手,月色笼罩下的夜里便有清风拂面而来,张明月心道也只有真正握了剑的时候才当真能将独臂小老头儿与昔年江湖那位老剑神联想起来。 来人不少,皆在月色之下看不清真容,老剑神微微睁开的眼睛心中默数,待数到十一时陡然睁大眼睛。 “马老道,怕是有麻烦了。” 老剑神随后看向十一人中一使闊刀的中年男人。 “刀圣洛知秋何时也成了别人的走狗?” 峨眉老妪听闻此眼眼中骇然不已。 “可是那昔年两界山六大高手之一?” “这天下难道还有第二个刀圣不成?” 老剑神嗤笑不已。 “难怪你等认不出这些人的来路,现在看来此番前来找麻烦的人多半都是四十年前一夜淡出江湖的两界山这帮子人了,老夫年轻时求剑也曾去过那江阴一次,倒是见过这洛知秋一面,三十岁入一品之境,刀法天下无双,论实力也足可以排进当世前二十,本来还曾想上两界山去讨教一番却屡屡不得,不曾想今日在这里碰到了,当真是有缘。” 那被称作刀圣的中年男人倏然一笑。 “剑神李文谆,真人马丹阳,来此地的路上,我已解决了不少此番要解决的人,没曾想到了这里居然同时遇见了两位高手,看来是有得忙活了。” 听闻此话峨眉师太面色难看,婉清明月两女脸色惨白,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来此番参与雁鸣山一战的各大门派都多半已经赶不回去了,便不由得想起在雁鸣山中之时那一张张并肩作战的脸庞,心中愤恨交加。 “堂堂刀圣何以做此偷袭埋伏之事?若真是有仇有怨大可以出来正大光明战一场,便是输了我等也无话可说,何至于半道上截杀我等,更是趁老身重伤再来寻麻烦,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若不是因为上清观马道长在此,恐怕老身今天还就真的得死在你刀下了。” 峨眉老妪怒斥道。 昭阳公主倒并无畏惧之色,而是快步走至张明月司马云二人身侧,迅速问起这刀圣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当得老剑神如此严阵以待,张明月当真无言以对,心想你这堂堂公主看热闹也不分个时候,虽不知那刀圣究竟是什么来路,但从老剑神字里行间便已看出不凡,怎能儿戏?一个不小心全部折在了这里,真当要挑起两国战争不成? “偷偷摸摸也好,光明正大也好,总之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李文谆也好,马丹阳也好,今天若想保住你的命,那也得问问我手中这把刀答不答应。” 洛知秋淡淡道。 “莫非我等斩了那孽畜为天下除害乃是不该做的事情?” 峨眉老妪仍不愿就此放下疑问,只当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这便不是我该操心的事情了,我拿了人家好处,就得替人家把事情办到。” “堂堂刀圣居然拿人家好处,贫道倒是很好奇是什么好处连刀圣都心动了。” 马丹阳疑惑道。 “可直入陆地神仙的好处。” “放屁。” 马丹阳不愿意与这劳什子刀圣多做废话。 直入陆地神仙?当真好笑,天下多少年才出一个陆地神仙?岂是说能达到便能达到?只当这刀圣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故意拖延时间等人来相助而已。 “多余的话再说也无半点意义,既然来了便留下再说,许诺了什么好处也不是我等该操心的,再大的好处,若是没了命消受那又有何意义?” 马丹阳可以说是整座送仙上唯一最不像道士的道士,修道讲究修心二字,求的便是定下心中浮躁的心返璞归真,马丹阳虽有道骨却并无掌教徐长今那般有仙风,这大概也是马丹阳能在道门圣地上清观独占一座紫竹林的原因,张明月默默数着在上清观那半日所见过的山上道人,掌教自是不用多说,门下的年轻一辈弟子也是大都和善,这一点从那位辈分最大的小师叔便能看出来,如果真要区别开来,那便是马丹阳的剑并不像道门出来的剑,杀伐果断,更是剑气重重。 “这马道长的真正实力究竟几何?”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正在不知想着什么怔怔出神的司马云被拉回现实中来,他沉思片刻后答道。 “具体实力不知,但想来应该不比那峨眉师太差,江湖有传闻说马丹阳乃是足以与掌教徐长今一论高低的真人,只不过掌教修的是道,马丹阳马道长修的却是真正的剑,实力怎么说也得是大长生境界才对,上清观三位真人真个比较起来也只有王九楼王道长稍微次一些。不过毕竟王道长最擅长的也不是剑道。” 司马云此言意有所指,原是王九楼乃是上清观上丹鼎大家,一生潜修丹道之术,若不是因为马丹阳杀性太重,掌教徐长今也不会让真人王九楼走那雁鸣山一遭,但普天之下皆有言说王九楼若是学道定然是稳进天下真人前五,这一点,就连掌教徐长今都曾表过态。 “那你觉得李老前辈对手这刀圣胜负又有几何?” 张明月再问。 “不好说。” 司马云摇了摇头。 两界山在这中原江湖已并不是什么密辛,盘踞于江阴与天下正道遥相对应的王朝笼罩下的另一股势力,门下尽是高手,王朝屡次派兵攻占未果,只因两界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一夫尚且攻不上去,又何况是那些个盘踞于此的真正厉害角色。朝廷不止一次派人上各大山门要求支援,但每次都未果,究其原因,有人说是这些个天下正道们不愿参与到朝廷事中,也有人说这些名门正派是怕了,但其根本原因却只有局中人才能看的清楚,天下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了?这天下讲究个平衡,若真是道门尽出未必攻不下来两界山,但攻下来定然是死伤惨重,大大削弱了各门各派的实力,到时候朝廷一句招安又能如何?如此之下两界山才得以生存了数十年,但虽说如此,其实也没人能说出这两界山上的人坏在了哪里,毕竟人又没抢又没杀,反而是盘踞与西域接壤的两届山令西域番兵不敢蠢蠢欲动,究其根本,有人说是因为两界山上一位厉害人物得罪了官宦人家子弟,一怒之下杀了那家全家人逃上两界山,官兵屡次追捕未果,由此而来,又有人说上两界山的这些个“无恶不作”的角色都是因为在王朝的制度之下犯了事儿不愿意就此被砍了头所以才上了两界山。一来二去攻占不下,朝廷或许是承认了这个事实,便索性装作没看到任由其在两界山上盘踞,只是山下从此设立了关卡,不允任何人上山,有军队的地方便要有生存的条件,这么一来二去两届山下竟然慢慢发展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城中应有尽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商贩们越来越多,这也使得两界镇的人员越来越复杂,更是成了闻名的藏污纳垢之所,因此江湖有言说有了麻烦便去两届山,两届山下能为你解决任何麻烦。 后来两界山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天下再没了这帮人的消息,宛若从来没出现过一般,但两界镇并未因此颓败下来,反而愈发繁荣,只是这之后没了那么多高手坐镇的两界山,西边西域倒是越发大胆了起来,甚至有传言说这一两年有西域百万大军在两界山下集结,似有入侵北魏之态,也正因为如此当朝太子轩辕宏业才走了这么一趟与昭阳公主商讨大事。 这刀圣洛知秋便是四十年前两界山上的有名人。 “按照李老前辈所说,这刀圣最起码也应该有六七十岁年纪,怎的看起来如此年轻,跟一而立之年的男子并无多大区别。” 张明月心生疑惑,老剑神持剑与来人对峙已有个呼吸,似听见张明月的嘀咕,他轻声道。 “这天下的神通手段何止千百种?驻颜有术更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你莫看这老妖怪如此年轻,其实成名比老夫还要早,所真个论起辈分来,老夫还得叫他一声前辈才是,不过这前辈归前辈,别人都找麻烦上门了,老夫又岂能袖手旁观。” 老剑神单脚点地,有些瘦小的身形激射而出,右手持剑,只不过三步距离便到了那被称为刀圣的洛知秋面前,闊叶刀与三尺青锋相撞,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真人马丹阳见此情形立马喝道。 “若是不想被这战斗波及了进去,就赶紧离开这片区域。” 司马云张明月又不是笨蛋,如何不知这等真正高手过招一个不小心便能将人给撕扯了进去,早在老剑神激射过去的时候便稳稳的拉开了距离,昭阳公主自是被他们保护的对象,倒是峨眉那边节奏稍微慢了半拍,总算也及时的撤离,没了后顾之忧,马丹阳单臂伸出,强大气息牵引出身后负着的那柄利剑,寒光冷冷,一气一剑,一剑便是一命,不过十个呼吸那刀圣所带着的十个随从俱已命丧剑下。少有完整之躯。 贫道有一剑,名为霸道之剑。 “当真好快的剑,好厉害的剑。” 昭阳公主不免惊呼一声,马丹阳斩了那十人之后剑不留痕。而老剑神与刀圣洛知秋战的正鼾,刀剑相拼,看似不过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招数,可到了二人手中皆有摧枯拉朽之势,刀罡剑气笼罩之下,外人根本近不得十丈之内,便是战斗之处的一些需要一两人合抱的树木都毫无防御之力,在痛苦呻吟中不甘的倒下,当真是剑气漫天刀罡肆掠。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对拆一二百招。 “此等能耐,便是你北魏王朝一千铁骑都不一定能困住李老前辈,青衫剑神,果真当的起剑神二字。” 昭阳公主惊讶的喃喃自语。 须知这军队之中也有大大小小的差别,铁骑便是最为厉害的一种,北魏当年之所以能成为中原三国之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与北魏铁骑脱不了半点关系,马踏江山,脚踩中原说的便是北魏铁骑,这北魏铁骑所选的皆是军队当中个顶个的精锐,训练有素,杀伐果断,更是连年活跃在北魏边境歼灭来犯之敌,战斗力又岂能用一个了得形容?当今北魏男儿更是以能被选入北魏铁骑为荣,说一个人厉害,说他能敌十人铁骑已是褒扬,一百铁骑便能踏平一座小城镇,一千铁骑,那又是何等画面?恐怕光是那裹了马蹄铁的战马声音就已经能让人闻风丧胆,说老剑神一千铁骑都围困不住已是对老剑神最大的肯定,谁知真人马丹阳听闻此言却不屑一顾。 “当真以为剑神的名号只值一千铁骑?若是他再年轻个三十年,莫说是一千,就算来了两千恐怕也将他李文谆围困不住。” 马丹阳随后看向兀自震惊不已的张明月。 “你要学刀,便可仔细观摩他的剑,须知刀跟剑并无本质上的差别,真正的高手不讲究兵器,只讲究进退时机与出招的时机,他现在只不过是借洛知秋的刀养他的剑意,待剑意养成之时,你们方能看到真正的高手对决是何等场面。” “恕晚辈直言,道长能否告知晚辈老前辈年轻时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张明月忍不住疑惑道。 “何种地步,贫道也不是太清楚,不过倒是知道他曾经找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论过剑,与玉清山上吕纯阳论过道,只不过后来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再见面时便成了这幅模样了。” 张明月这是第一次听这位被小道士杨鸿叶称作吃人的师叔说这么多话,在送仙山上紫竹林初相见时别说交谈,更是连靠近小茅屋的机会都没有,心道怎么这次下山这位地位足以与上清观掌教相提并论的老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么一看倒觉得马丹阳倒也并非杨鸿叶说的那么不近人情,昭阳公主见此机会便再度提出要学马丹阳这等一气喝成的霸道剑,谁知马丹阳立马冷了脸,只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说是让她死了这条心,他马丹阳的剑昭阳公主学不来,更说是堂堂公主万金之躯学什么杀人的剑,若真是想学剑,拜师他那位小师侄,也就是被昭阳公主威逼利诱之下带去紫竹林的小道士杨鸿叶为师就行了。 昭阳公主听闻此言捧腹不已。 “道长莫非真当昭阳是三岁女娃娃不成?就那胆小如鼠的小道士,让我跟他学剑?请恕昭阳直言,我还真没看出他的剑哪儿厉害,倒是看到他成天无所事事这里溜达那里逛逛。” 马丹阳倒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淡淡的道。 “贫道那师侄究竟是否厉害,公主将来便知。” 昭阳公主再次失望之后倒也释然,马丹阳是何人?堂堂上清观三大真人之一,若真是这么随随便便就传了她剑道,那她昭阳公主还未必觉得新鲜,只因从小没什么得不到,谁知来了趟北魏处处碰壁,多半是心里的争强好胜心作祟罢了。 张明月忍不住频频就着月色朝明月婉清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别人姑娘只目不转睛盯着大战之处时也便收了目光。 殊不知在他目光收回之后,身着青色素裙的女子也似乎心有灵犀的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两眼,随即立马收了目光。 老剑神与昔年刀圣酣战三百余招,未见颓败之势,也半分占卜得便宜,在与刀圣又一次正面碰撞之后正是月上中天,独臂小老头儿气息冗长,有清风拂面也拂动几缕银丝。 “刀圣洛知秋,果然名不虚传,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老剑神笑道,而对面洛知秋全无半点笑意。 “以我刀意养你剑意,当真厉害的手段,洛知秋今日受挫也不算冤枉,只是此番没能完成那人命令,回去也是个死,我便领教一下你这十成剑意的惊天手段,李文谆,看刀。” 洛知秋话音一落,沸腾的气海内力汇聚于那柄闊叶刀上,对着独臂小老头儿所在的方向一斩,老剑神不去硬碰硬,单脚点地,整个人身子迅速朝后滑去,躲过这强势一刀,刀圣洛知秋一记落空,整个人身子前倾如摇摇欲坠之斜塔朝老剑神所在方向极速冲过去,横刀在胸,似有雷霆万钧之力,老剑神单剑点上那柄被洛知秋横在胸前的闊叶刀,瘦小的身子借着这股反弹之力再次拉出十丈距离,而后右脚往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凌空腾起五丈高度,背对着那轮皎洁的明月,身下是取刀即将冲上来的刀圣洛知秋,老剑神握住剑的右手对着洛知秋轻描淡写一斩。 “老夫有一剑,剑撼昆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买卖三百一十二笔 此地乃北魏南方不知名处的荒山野岭中,方圆百里最高的山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的上山路程,又怎么能与北魏北方的昆仑山相比?说剑能撼动昆仑,不免有些夸大其词了一点,但当没了一臂的小老头儿在那当中皓月之下斩出轻描淡写一剑之时,除了真人马丹阳与峨眉老妪之外的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便是素来都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司马云都眼露精光,最初时候看这一剑好像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斩出了些许剑意而已,然不过两个呼吸那剑意便已滔天,刀圣洛知秋满脸惊骇,瞬间,剑气所向的方向大地轰隆隆一阵颤动中尘土漫天,待一切归于平静之时,大地只剩下一道能灌水渡船的巨大沟壑,刀圣洛知秋没了一条拿刀的右臂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血流如注。 老剑神轻轻落下,缓步走至洛知秋跟前,封住了洛知秋周身穴位让血液不再流逝。 “为何不杀我?” “杀人的事儿老夫很早就不干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若是那人不放你一条生路你大可以再入江湖,隐姓埋名。” 老剑圣说完便施施然回了原先所在的位置,还了剑,宛若没事儿人一般继续靠着那棵老歪脖子树打盹儿。 峨眉老妪心有不甘。 “莫非他杀了我道门同道这么多人就这么算了?” “师太若是有能力大可以等人家伤好了再上去拼命一番不迟,不过老夫提前把话放在这里,那便是你可别指望贪老夫的便宜,洛知秋好歹也是这江湖有名的人物,就是死也要死的光彩点。” 老剑神蓦然睁开双眼悠哉悠哉的道。 峨眉老妪愤怒不已,但最终也不过只是长呼一口气就此作罢。 洛知秋捡回了一条命,随即看向老剑神所在的方向。 “今日不杀之恩暂且记下,告辞。” 捡起了断臂与那柄陪伴他数十载的闊叶刀,洛知秋便踉踉跄跄离开,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眼下马道长已经说了不会传公主剑道,这样一来公主可还有兴趣继续走这峨眉一趟?” 司马云笑问。 “走,为什么不走。” 昭阳公主兴致盎然。 “都到了这里了,再说回去岂不扫兴?道长不愿意教本公主剑术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本公主又岂是那三分热度的女子?道长今日不教还有明日,明日不传还有后日,总归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本公主早就听说那峨眉多奇秀,更是山高水远险峰无数,看惯了我西楚的一马平川,若不仔细体会一番北魏的山水风光,岂不让人扫兴?” 司马云张明月相对无言。 到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金之躯的女子,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只是不免隐隐担忧耽误了那朝中太子的大事,但随即一想便豁然开朗,张明月心道我又不是那忧国忧民的主儿,哪儿管得了那么多,北魏也好,西域番兵也好,不论谁入主中原还能少的了我饭吃不成?老剑神自是不必多言,淡出江湖四海漂泊没个稳定的住处,只是这一路上怕是免不了受人冷眼,到了峨眉更是有些难过。 老剑神倒是无所谓,实力摆在那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无人敢道半个不字,可落到他与司马云这里却是谨言慎行,一个不小心到了峨眉地盘,是生是死还不起人家说了算,真人马丹阳与他二人并无半分交情,顶多只能算是个上过上清观的香客,老剑神纵有通天手段也难保二人性命。 罢了罢了,从学了这刀做了杀人的买卖开始便没想过能善终江湖,所放不下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究竟从何处来而已,若真是死了便什么都一了百了了。 张明月紧握长刀的手缓缓送开,司马云自顾自靠在了老剑神同一棵歪脖子树下,几缕青丝自然从额头坠下。 “老前辈方才那一剑叫剑撼昆仑,此剑可真能撼昆仑?” 年轻时风流江湖数十年老来只剩一臂的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当真以为那昆仑山是豆腐做的?说劈开便能劈开?那只不过是老夫兴起临时起意随便安的名字而已,不过” 独臂小老头儿看似有些焦灼的挠了挠花白的青丝,不去管树上落下的几片树叶。 “若是能至天人境或是陆地神仙境,此剑能撼昆仑也并非没有可能。” 司马云错愕,他又道。 “听闻那昆仑山山高千丈,百鸟飞不得过,一年四季更是云雾缭绕,难见其真容,更听说那昆仑山山有脚踏厚土手擎皇天的真正仙人,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老前辈你年轻时走遍江湖,是否曾到达过昆仑山?” “不曾去过。” 独臂小老头儿掏了掏耳朵,随后朝那掏耳朵的小指吹了一口气,确定再无任何耳屎之后才继续道。 “都说这世上这里有仙人,那里有仙人,又有几人见过仙人长什么样子?无非是一些肖小的无稽之谈罢了,好了,你小子莫要打扰老夫睡觉了,洛知秋已经离开,接下来这一路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事儿了,尽管扯呼便是。” 老剑神说完便扯着膛子大睡,没多久便传来一阵鼾声。 说是尽管扯呼,但大战之后又如何能安然入睡?真人马丹阳独自寻了一僻静处盘膝而坐入定,峨眉师叔闭目调息,昭阳公主没了可以缠着学剑的马道长又不愿与司马云张明月为伴,便去了婉清明月那边,四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正有说有笑。 张明月百无聊赖便翻阅起那本上清观上年轻小师叔所赠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来,越看越觉得有趣味,连来到他旁边的司马云都不去搭理。 小道士杨鸿叶说万万不能说是他给的,并不曾说万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更何况司马云在张明月的心中也并非别人,得司马云相救是一回事,三年来被司马云传以刀法得入武道五品之境又是另一回事。 “这小道士当真真人不露相,这等历经几代人心血凝聚而成的荟萃都能给弄出个一二三不足之处来。” 司马云捋了捋垂落下来的青丝轻声笑道。 “谁说不是呢?马道长让公主与姓杨的小道学剑并不无道理,可这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皇宫里面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居然看不上姓杨的小道士。” 张明月合了刀谱轻声说道。 “行走江湖,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这点道理是我很早就领悟到的,若非这原因,恐怕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趟买卖上了,也不知你这老狐狸是怎么想的,明明只有三分本事,却要接那七八分力气的活儿,害得小爷我就没一次买卖是做的称心的。” 司马云闻言也不尴尬,反而笑意更浓。 “让你学刀是因为你想成为高手,既然想成为高手那便总要做一些有挑战的事儿,成天让你跟一群与你同等手段或者弱于你的家伙打斗,就算有进步也不会太快,不然你以为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成就五品是何而来?更何况做了那么多买卖你可曾少了一根头发?” 张明月语塞,心知若论起口舌之争来,他十个张明月也抵不上一个司马云,但细细想来又不免为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唏嘘不已。 “老狐狸,你不妨告诉我,你如今到底是什么水平?也不曾见你出手杀过人,却又能传我刀法让我得以修得五品之境。” 殊不知司马云听闻此言倒是一脸云淡风轻。 “何种水平我也不知道,不过怎么着应该都能望见李老前辈项背了。” 张明月对司马云这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置可否,心道司马云断然不是泛泛之辈,却也绝对不会高到哪儿去。 “算了,问你这个问题也是白问,还是多操心操心这趟峨眉走了接下来又该如何了。” 张明月背靠着青草地双手枕在脑后。 “小子,你有没有想过有可能你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了,毕竟当年我发现你的时候看样子就是被仇家追杀。” “想过,当然想过,犯贱的说,可我就是想给自己一个希望,哪怕注定失望,如若不然恐怕将来死了都不知道该埋在哪里。” 张明月轻声道。 “哈,说那些也太扯远了,说不定你小子其实是个侯门王相之子,只不过是出门远游的时候横遭不测而已,也说不定你曾经是某位不出世的真人门下徒弟。” “想太多了你。” 张明月白了一眼兀自沉浸在对他身世幻想中的青衫男子。 “要求不高,只要知道我从哪里来,爹娘是谁,到底是出了变故,或是被他们遗弃罢了。” 司马云愕然,月下,十丈之外有一身着鹅黄色衣裙冰冷美人走了过来。 “如果你到时候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当如何?” “不当如何。” 张明月也不曾暼头,看着那远在不知道多少距离以外的一轮弯月,他轻声道。 “这世道,有人为了钱,有人为了名,张明月没多大的志气,便是做买卖也只能做那几两银子的生意,也不曾想过会做什么如李老前辈一般名动天下的风流子,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根在哪里罢了。” 婉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当看到身负长刀躺在青草地上正望着那天上明月的少年人时,最终忍住了。 在返回去之前只留下了一句冷冷的话。 “你的根早就没了。” 也不知张明月究竟有无听进去那句话,这一夜,司马云破天荒的再不去打扰张明月,待到翌日天明,真人马丹阳在前,峨眉老妪与三弟子在中,昭阳公主则落到了最后面与独臂小老头儿一起,兴许是因为那峨眉师叔重伤未愈,到了一小镇时便出钱买了辆马车,真人马丹阳做了那赶马车的车夫,司马云张明月不愿让老剑神失了面子,咬咬牙也给弄来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谁知昭阳公主竟然抛下了公主的面子死皮赖脸的要进去,两人心有不愿,心道我们只不过负责你公主出游而已,可不做你那随身丫鬟,倒是老剑神并无不愿,一咕噜坐了进去,两辆马车直朝峨眉而去。 北魏国土有多大,张明月也说不清楚,这三年来踏的地方有多少也数不过来,从前当世七国被北魏灭了四国,才有当今三足鼎立的局面,往西是西域,往东是蓬莱,往南是峨眉,往北是昆仑,从朝阳城到上清观再到峨眉山,这么一来一去怎么着也得一个月路程,与初上送仙山时相同,正是日落黄昏时分,两辆马车渐渐停下,真人下了马车随后才是峨眉老妪与明月等三弟子,最后才是独臂小老头儿下了马车。 与送仙山不同,若说送仙山像是风姿绰绰的道门真人,那峨眉更像是江南的抚琴女子。 昭阳公主望向这一幕如同欢呼的雀儿一般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许是见到了西楚没有的花花草草,便采摘下来一朵别于青丝,又或是看到了不知名的青翠欲滴山果,不去理会尚未成熟时的苦涩毫无半分王朝公主的姿态去咬,张明月看的直摇头,心道这公主顽皮的时候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却是比那整日里冷若冰霜的婉清好的多,虽他也知晓婉清并非真的冰美人,只不过是对于他有些过于冷罢了,张明月不禁想起两人相识以来的这大半个月日子,竟然有种已经过了很久的感觉。 “若你有人家昭阳公主一半放下架子其实可能会更容易让人亲近些。” “什么?” 站在张明月身旁的司马云错愕,张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倒是走神了。 “没什么,想一些事情想的入神了。” 张明月轻声道,随即松了松勒的有些过于紧的长刀看向了前方,却正对上那两道倩影,一黄一青,到了这里,差不多也是该分别的时候了,也不知今生还会不会再见。 张明月心中默念。 “你这柄品质并不见得多好甚至可以说是破铜烂铁的刀,上次与公主侍卫一战已经差不多快断了,留着还有何用?若是舍不得刀身那三个字,大可以重新买一把刻画上去便是,你也知道咱们做买卖的总得讲究个卖相,若是一柄养眼的刀都没有,怎么让咱们的金主相信咱们的实力?” 司马云不管张明月的反对取下了那柄已经有裂痕的铁刀仔细观摩起来,夕阳余辉照射上去泛着冷冷寒光,那是因为张明月每逢一战便会仔仔细细弄干净刀身的锈迹,只是这柄刻着三个字的铁刀,那三个字凹痕处已经变得有些乌黑发紫。 “也不知你究竟做了多少买卖才将这三字弄成了这般模样,难怪使的如此一手快刀。” 三丈之外的黄裙冷清女子淡淡道。 “这倒跟做了多少买卖没有关系,每次我都想将这凹痕弄干净,可每次都会受伤,哪儿有心思管这些事情,久而久之血迹干涸便成了这幅模样。” 张明月结果司马云手中铁刀仔细触摸着三字,入手处一片冰凉。 “非是我不愿意换刀,也非是我不注重自己的扮相,只是,杀人跟刀并无多大的关系,若是起了杀人的念头,便是你拿的是一根木棍都能劈出刀的伤害,老爷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有点儿意思。” 独自负手而立观险峰的独臂小老头儿轻笑道。 “这年头,高人要注重扮相,所用兵器皆是有各种厉害的来历,便是一些舞文弄墨的读书人也开始有了配剑的风气,在老夫看来真是无聊至极,张小子你说的没错,若有了杀人的念头,什么玩意儿都能变成刀,若本身便是胆小鼠辈,给你名剑十三柄又如何?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小子了。” 黄裙女子身边有青裙女子疑惑不解,终忍不住问。 “张公子做的是买卖,如何与杀人扯上关系了?” 背对着她的峨眉老妪重伤未愈,她不回头,只冷冷的道。 “明月,你当真以为这少年是什么生意人,他做的买卖,是刀口舔血杀人的买卖,如此一来,你可还愿意多与他言语一二?” 曾于驿站与负刀少年人饭菜一餐,被褥一套的女子娇躯一颤。 “张公子,此话当真?” “当真。” 面生酒窝表情难看的少年人收起了刀鞘。 “得老狐狸相救,我二人不愿饿死江湖遂做起了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历时三年,接了三百一十二笔生意,做成了三百一十一笔。” “你倒是记得清楚。” 司马云笑道。 “那你可曾记得我让你做的第一笔买卖是什么?” 他问。 收起了长刀的少年人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有人出二两白银让我们做了他大哥,因为他大哥奸污了他的媳妇儿,我用了一刀,将那汉子劈成了两半,那一年,我十二岁,从那之后你便隔三差五就给我寻上一桩生意,一直到大半个月以前,无一次失手,也有许多次险些丧命,你跟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刀客,我信了。” 明月面色惨白,婉清冷笑不已,峨眉老妪以剑起杀机,真人马丹阳面色阴晴不定,昭阳公主啃了一口的青果咬在嘴里不知是该吐出还是该下肚,唯独老剑神满脸笑意。 明月仍不肯相信。 “三百一十二笔买卖,做成了三百一十一笔,还有一笔如何?是不是没做成?” 紧闭双眼的负刀少年蓦然睁开双眼。 “没成。” “因为那女子在我用刀劈了她之前便拔刀自刎,不是我杀的人,我不收钱,如此,自然算不得做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行至峨眉山 夜宿观月楼 当身负长刀的少年人如数家珍一般说完这三年来的“成果”之时,峨眉老妪手中三尺青锋已出鞘三分。 “当真好一个买卖人,只三年便造下了这么多条人命,老身若今日不除了你们恐将来还会犯下更多条命案,岂能就此放任你二人离去。” 出鞘十分,峨眉师太不过呼吸之间便已剑指张明月,后者不闪不避,只因那一直作旁观状的独臂小老头儿已伸出右手两指将那剑稳稳夹住。 “李文谆,你想如何?” 老剑神没好气道。 “你这师太当真是操多了心,人家杀人赚钱那是人家的事情,与你有何关系?天下那么多恶人你不去找偏偏盯着这小子,莫非你是怕了这小子拐走你的爱徒不成?”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管,那也有朝廷律法来约束,他张小子非你道门中人,你有何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莫说老夫在这峨眉山下不给你面子,若师太当真冥顽不灵,老夫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对于独臂小老头儿这番警告怒斥暗骂皆有的说辞,众人面面相觑,峨眉师太怒的涨红了脸,想抽剑奈何那两只修长手指夹住的青锋根本丝毫动不得。 “李文谆,莫非你真要与我峨眉作对不成?莫非你当真以为老身境界大跌便任由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成?” “哈哈,恕老夫直言,师太你所说的不过都是屁话。” 老剑神颇为不雅的吐了一口唾沫在地。 “老夫不过阻止你杀人而已,如何就成了与你峨眉作对?再说老夫也从来不做欺负人的事情,别说你境界大跌,就是你重回巅峰又如何?你当真以为你能从老夫手下走过两招不成?” 老剑神手指一发力,但闻金戈之声响起,那柄雁鸣山中战蛟龙,回山途中屡次大战都不曾折断的峨眉名剑就那般干脆利落的折断了。 峨眉老妪脸色惨白,后退步。 “在老夫面前使剑,不是自取其辱吗?” 老剑神冷哼一声,再不管身后几人的惊愕。 “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峨眉山脚,上不上去随便你们。” “上,当然要上去,本公主自幼便听说北魏险峰无数,峨眉一枝独秀,都走到这里来了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昭阳公主立马说道。 “若真是要上,怕也只有公主自己上去了,我们在这里等待公主下来便是。” 司马云轻声道。 “为什么啊?你们若是不上去,那本公主岂不是很无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说了,人峨眉乃是中原名门仙山,师太定然也不会在这等圣地之上拔剑杀人吧?所以,大可放心便是,师太你说此言是也不是?” 昭阳公主转了转眼睛颇为欢快的说道,仿佛方才片刻之间的杀机并不存在一般。张明月汗颜,心道这公主倒真是好生激灵,三言两语之间便扭转局势,她所言不假,如同道门三圣地这般人间净地断然不能随意生杀戮之心,山下有老剑神坐镇,峨眉师太出剑不得,山上是莲花处处,定不能沾染血腥,如此一来倒真是将峨眉师太难住了。 只是峨眉一向只允许女子上山,从未有男子上山的先河,哪儿能说上去便上去。 道门修心,素来行走江湖的真道人哪一个不是平易近人仙风道骨,只是张明月不知怎的落到峨眉师太这里却全然不同,兴许是吃了独臂小老头儿一亏,峨眉老妪面色难看,真人马丹阳踏前一步。他道。 “这时间的因果到头来终将有报,张小子杀人便是沾染了因果,将来定然业果缠身,师太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人各有命,若师太当真下了杀手便是沾染了张小子的因果,万万不可,公主要上山便让她上山便是,至于李老头儿与他二人,若是不能上山便罢了,若是能特例开一次山门倒也不失为峨眉与李老头儿的一桩善缘,将来峨眉门下弟子行走江湖若是遇到了性命之忧恰巧李老头儿也在那便可保你峨眉弟子性命无忧,贫道言尽于此,该如何做还请师太自己思量。” 马丹阳说完便闭上双眼任凭山峰拂面。 老剑神掏了掏耳朵不耐烦道。 “你这牛鼻子老道倒是满口仁义道理,以前你出剑杀人的时候怎不见你有这般明白事理?” 口中默念道门清心咒的负剑道人嘴角抽了抽,最终闭上感观,心道你这老头儿想说便说就是,贫道不与你一般计较,贫道年轻时纵然造下杀孽再多那也是替天行道,自问从未杀过半个不该杀之人,无非是老来知了一些天命,不求修得大道,只求修心明悟己身罢了。 见那与掌教徐长今地位并无多大差距的真人不愿意搭理自己,老剑神也懒得自讨没趣。 “这老道倒是挺会给老夫找事儿,老夫如今都这么一把老骨头,断然再没几年活头,也做不来那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有生之年若是遇见了路见不平的事儿老夫定然也不愿做那袖手旁观的看客,这一点老夫自问是你师太比不上的,张小子,司马小子,老夫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人家愿不愿意让你两个小子上山那便是人家主人家的事儿了,老夫不管啦。” 独臂小老头儿摆了摆仅剩的右臂,佝偻着身子又上了马车,峨眉师太面对老剑神这般言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是老身比不上的?莫非你李文谆真当老身是那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不成?但对于老剑神这般主动表态的态度还是有些惊讶。 青衫剑神李文谆,老一辈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有谁不想从这位风流江湖的剑神手中受点小恩小惠?但却从不曾听闻这位剑神会为了什么人什么事表什么态,没想到今日却为了两个交情并不是很深的年轻人开了口,虽未直接说明,但意思已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司马云张明月二人上山换来他李文谆一份人情,尽管这位素来傲视道门不将大多数生灵放在眼中的师太再不懂做生意的道理,也当知晓这才是一笔赚大了的买卖。 她轻声道。 “上不上山这等事情不是老身一个人能决定的,峨眉师祖有三,真正做决定的乃是老身师姐宁筱容,老身最多只能答应让马道长与你李文谆上山,昭阳公主自然也在此列。” 紧闭双眼默念清心咒的负剑道人蓦然睁开双眼。 “贫道便不上山了,还需赶回山门向师兄复命。” “那若是我峨眉愿意借峨眉藏剑阁与马道长一观又当如何?” 有悠扬的女子声音自峨眉山传来,拨开云雾现真容。两袭青衣踏剑而来,身后是一条宛若直达苍穹的云霄阶梯,只看第一眼张明月便愣住了,这剑上二人却是一老一少,老妪青丝裹白发,皱纹不少,拿剑的手也布满褶子,手指修长,断然是一双使剑的好手,而令一年轻女子却是比婉清生的还要秀气,心道莫非这位女子也是峨眉弟子,但当听到师太杨慧一句话时却惊愕当场。 “师姐,当如何?” 答话的竟然是那名年轻女子。 “李老剑神能来峨眉是我峨眉的荣幸,既是老剑神说了话,这二位公子上山也并无不可,只是我峨眉顶峰俱是女子,多有不便,只能以山腰观月楼屈居二位公子入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峨眉师祖宁筱容浅浅一笑,将兀自在惊讶中的张明月拉回现实中来,许是觉得太过失了礼貌,司马云挡在张明月身前拱了拱手。 “既是前辈发了话,便没什么不可的,山腰便山腰,早就听闻峨眉观月楼乃天下奇景,正合我意。” “既是如此,那便最好。” 这名年轻的峨眉师祖又看向似在苦苦做着挣扎的负剑道人。 “马道长如此纠结,莫非是觉得我峨眉藏剑阁没有令真人动容的剑谱?” 不等那负剑道人开口,便有阴阳怪气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 “非是你峨眉藏剑阁不吸引他,而是他在这藏剑阁与上清观之间正艰难决定,须知这牛鼻子老道若是因为观剑而误了他师兄的大事儿,说不定便会被徐长今一脚踹出送仙山,从此怕就真成了贫道了。” 老剑神施施然道。 真人马丹阳眉头紧蹙。 “李文谆,莫非你是想在这峨眉山下与贫道斗上一两剑不成?贫道也正好想看看你这青衫剑神是否还真当的起剑神二字。” 正待那负剑道人准备出剑剑拔弩张之时,气机忽然尽数瓦解。 等待两位当世高人斗剑的昭阳公主面露失望之色,婉清明月如释重负。 那年轻的峨眉师祖轻笑道。 “一位是上清观上一生不修天道只修剑道的真真人,一位是风流江湖数十年仗剑江湖的真剑神,若真个在我峨眉山下打起来,岂不要毁了我峨眉山?还是赶紧随我一同上山吧,山上已备好清茶淡饭,只等各位前来。” 真人马丹阳胡子翘了翘,最终作罢,非是不想斗这二剑,为剑者,如何不想与真正高手斗上几回合?只是始终是别人地盘,乱了礼数可不好,二来便是这位真人在峨眉藏剑阁与上清观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剑。 负剑道人细数这几十载岁月以来与自己那位掌教师兄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那位掌教当真当的起真圣人三字,一心只系天下,便是这次让他前来相助峨眉也不忘提醒尽快回山门复命,只是练了一辈子的剑,自认熟读上清观所有武学秘籍,也败过不少真正高手,见识过天下各种各样的的剑,却唯独还没见过这峨眉的剑什么样儿,到了宝山岂能空手而归?了不起回山之时被掌教师兄训斥一顿便是了。 “贫道这一二剑先记在你李文谆头上,上山,请,师太。” 一路是青石阶梯通天,花鸟走兽无数,终在天黑之前到达峨眉顶峰,一路上张明月与老剑神侃侃而谈,老剑神道。 “须知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若非三教圣人修得真神通破开天门位列仙班,否则终免不了容颜老去,可这世间总有许多人不愿让自己失了年华,这峨眉宁师太是其一,那刀圣洛知秋也是其一,只是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张明月心有感触,他轻声道。 “老前辈你年轻时定然也是英俊潇洒,否则便不会让那么多女子甘愿为你容颜老去,终生不嫁,只是不晓得究竟生了什么变故让老前辈你成了这般模样。” 他倒不担心老剑神生气,若真是那么小气的人又如何担得起剑神一名? 老剑神听闻此言眼中怅惘之色渐浓。 “年轻时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眼高于顶,认为天下再没任何人能入得了我法眼,便趾气高扬,自诩风流一世,更白马仗剑想在这天下各处人间绝顶留下李文谆三字,不曾想有一天败给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头儿,留下了一臂,后来老夫才想明白,这天下哪儿有什么天下第一,所谓的第一都是狗屁,” 老剑神不屑道。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江湖后浪推前浪,人始终是要老的,一辈子就为了这么个天下第一的名头东奔西走,到老来回首才发现什么都没剩下,膝下子嗣都无,更享受不了天伦之乐。” “张小子,你别听那些个江湖鼠辈说什么天下第一,不过老夫这些年来闲来无事倒是研究出了那么一些东西,若是能至大成,说不定乃是剑道一途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手笔,只是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透彻。” 老剑神看似有些烦恼的挠了挠头。 “管它的,水到渠成便是。忧虑那么多做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喝两杯。” 走在上山人群中间的真人马丹阳顿住了脚步,问出了张明月心中想问的问题。 “李老头儿你说的大手笔莫非是能撼昆仑的那一剑?恕贫道直言,那一剑,当的起撼昆仑这个名字,也是贫道这几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大手笔,这一剑,当真当的起天下第一。” 挠了挠头的独臂小老头儿摆了摆手不屑道。 “那一剑当的起屁的天下第一,不过是老夫临时起意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 这次倒不仅仅是真人马丹阳一人错愕,就连走在前面的峨眉师祖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师祖杨慧师太道。 “莫非你还有更大的手笔?” “那是自然。”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老夫说了那一剑成就剑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便不会是假,只是名字暂时还没想好,罢了罢了,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儿了,还是赶紧上山去,老夫也想看看在这峨眉顶峰一览众山小是个什么心情。” 到达顶峰时峨眉灯火通明,本以为能一览众山小的老剑神却大失所望,因为这峨眉山腰尽被云海覆盖,哪儿能看得到其他的山,倒是山腰那座不知存在多少年的古秀当真当的起观月楼三字,张明月司马云对安排在此地歇脚惊喜不已,须知世上又有几人真个有荣幸被相邀于这人间极致落脚? 是夜晚,繁星点点。 阁楼窗户打开,微风拂面,阁楼内是峨眉自产果酒二壶,别致小菜三样,张明月司马云烛下对饮。 “从前只是听闻,没想到居然真的见识到了这等头顶日月望星辰的人间美景,倒是脱了昭阳公主的福了。” 张明月轻声道。 “小子,你的心事如何能瞒得过我?怕是你又想起人家峨眉大弟子了吧?” 司马云打趣道,张明月心生无奈,对于这只老狐狸他是全无办法,只得任由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自己也懒得去解释,想归想,但能不能想又是另外一回事,须知有些女子是很好,但,总归是只能远远看着。 阁楼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山风吹进,烛影忽明忽暗,老剑神缓步走了进来。 “你两个小子倒是好生雅兴,有酒有菜,不如在这峨眉山安了家算了,老夫便厚着脸皮与人家峨眉师太说一说媒,介绍两个美丽女子与你们讨来做媳妇儿,从此不做刀口舔血的江湖刀客,做那人人羡慕的快活神仙如何?” “哈哈,若是老前辈真有此意,司马云正求之不得。” 司马云大笑道,随后推了杯盏与老剑神面前。 “前辈为何不在顶峰休息?不是要与马道长论剑吗?” “别提那牛鼻子老道。” 老剑神兴致盎然,饮下果酒一杯,随后抬起有些风尘仆仆的衣袖擦拭了胡子上的余酒。 “那老道上了山晚饭都顾不上吃便钻进了人家藏剑阁,留下老夫一人吃也不是,走也不是,好生尴尬。” 老剑神没好气道。 “有峨眉师太作陪,老前辈还不得吃的舒舒服服一番?又怎的会心生尴尬?” 司马云看起来心情大好,仍不愿意逗逗这位独臂小老头儿。 “臭小子,可别胡言乱语,莫要诋毁了人家峨眉师祖的名声,须知咱们这同行而来的杨老婆子是有些难缠了一些,但终归还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性子,这山上这二位却是比她好太多了,老夫不过一个人闲着无聊,所以便来找你两个小子讨论点事情。” 老剑神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起身走至能望见日月星辰的阁楼窗户之前,山风吹拂起他并不见得多高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佝偻的身子。 “老夫思前想后琢磨了许久都没能给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剑取个霸道一点的名字,所以来找你们二人商量商量,看看决定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江湖问路不问心 这天下有剑士,有剑士便有名剑,江湖名剑无数,独有十三把脱颖而出,须知这剑哪怕再多不凡也不过是精铁铸造而已,再稀奇一点表示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天外玄铁铸就,剑之有名不外乎是因为这剑的主人有名罢了,剑有了名,这剑招自然而然也衍生出来各式各样的名字,张明月心道我二人又不知老前辈你那一剑究竟有何种神通,如何能给你取一个拿得出手的名字? “老前辈先有一剑,能撼昆仑,须知这昆仑差不多已是剑道的极致,连昆仑都能撼动,着实想不出比这更霸道无匹的名儿了。” 司马云轻笑道。 “那倒也是。” 独臂老剑神捏了捏已布满不少褶子的下巴。 “不过若说撼动昆仑就是剑道的极致,老夫可不这么认为,罢了罢了,不去想这些了,等到那一剑真正大成的时候,老夫说不定又会临时起意给安一个冠绝天下的名儿,倒是你二小子,来了这一趟峨眉,可有兴趣与那藏剑阁一观?莫说没兴趣的话。” “须知这藏剑阁乃是峨眉数十代前辈高人的心血,汇聚峨眉几百年来剑道精粹,连那牛鼻子老道去了藏剑阁都如同光棍儿见着了小娘子一般,更何况是寻常武夫?你们若是有兴趣那老夫也不介意再厚着脸皮去求人家一遭。” 独臂小老头儿关了这观月楼的窗户,些许是担心风太大灭了烛火,随后才转身围着二人的圆桌继续坐下。 “算了,我二人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能进这藏剑阁,也不消麻烦老前辈再次为我二人优心了,有那份心思,老前辈还不如将你那一式撼昆仑的剑意与这小子说道说道,怎么着也该比这藏剑阁的收获大了些,老前辈你说对不对?” 司马云对张明月挤眉弄眼使了两个眼色,随后与独臂小老头儿烛下推盏,张明月倒没想到司马云居然会来这么一着,不过这倒也符合他一贯脸厚的性子,人家老剑神喝了你几杯劣酒做了护送我二人的买卖已是大恩,怎的你还打算窃取老前辈这等神通手段? 不待独臂小老头儿说话张明月便轻声道。 “这事儿就算了,老前辈那等神通莫说有无机缘学到,便是有那个机会我怕也学不来这般惊天地的剑意,还是等有缘人来学吧。” “听到没?司马小子,你做人的这心眼儿也太黑了点,也不你这儒生究竟从那圣贤书上读出了什么东西,不过张小子。” 老剑神别过头看向张明月。 “非是老夫不愿意传你这一式剑意,老夫也是半截身子埋进土堆里面的人了,有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只因你学刀便要专一门,这天下的高手又有几人是三心二意想数门兼修的?不是谁都像那独居南海的王长生有那般妖孽之姿,倒是司马小子,你若是有心的话老夫倒也不介意与你说道说道这一式撼昆仑。” 张明月对老剑神这番话可以说是只听进去了一半,注意力只放在了那句儒生之上。 “老前辈说这老狐狸是儒生?我怎么瞅哪儿都不像,不但这老狐狸从未拿起过什么书本,更是满肚子坏水,巴不得将我吃干抹净了,如何能与儒生二字扯上半点关系。” 张明月疑惑道,但独臂小老头儿也并非像是开玩笑,听闻此言老剑神哈哈大笑。 “小子,能读书的未必是儒生,不读书的也未必不是儒生,总之你不能以常理来看这司马小子就成了,话说司马小子,你究竟有无兴趣学老夫这一剑,老夫思前想后也就你适合学老夫这一剑,你觉得如何。” 素来玩世不恭且心思细腻的青衫男子此一刻却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老爷子,承蒙你看得起,只是这一剑乃是老爷子你数十年心血,司马云不愿意做那窃取他人心血之徒,所以这一剑,司马云万不能学,老爷子还是应该找一个能真正将你剑道发扬光大的弟子,司马云无能,只想读尽人间疾苦,只愿踏遍万水千山,证司马云自己的道。” 老剑神张明月闻言面各有色,张明月不知司马云怎的突然会蹦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出来,更说什么读尽人间疾苦,从前可从未听这老狐狸这般深沉过,老剑神则是眼中有精光闪过。 “好一个证自己的道,既然你不愿意学,老夫也不勉强你,这世上读书的多,但真能读出个圣人来的却是屈指可数,老夫看好你。” “司马云多谢老爷子美言,只是这剑撼昆仑这小子没学到,定然有些惋惜,老爷子若有兴致可与这小子耍刀一百零八品,也好让这小子在武道一途少走弯路,司马云不才,愿以琴声相伴。” 司马云拱手道。 “既是如此,老夫便应了你这小子的要求。” 独臂老剑神将那仅剩的峨眉山青果酿造的果酒一饮而尽。 “张小子,你待会儿须看好了,老夫这一生从不与人表演什么武艺,出剑必饮人血,今日趁这月朗星疏便放手一回,借刀一用。” 独臂小老头儿轻声道,张明月已将那柄已经快断裂的长刀双手奉上,观月楼有琴,老剑神单脚点地跃出阁楼,司马云抱琴登上楼顶,头是日月星辰,脚是老剑神持刀而立,峨眉夜风习习。 “今生司马云能与老前辈相遇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抚琴一曲陵江散,吟诗一首与老前辈作陪。” 观月楼顶青衫男子席屋脊而坐,那架不知存放多少年的古筝被他平放双膝之上,修长的手指忽动,便有悠扬琴音响起,他轻声唱道。 “高手,谁是高手,欲白马归去,依旧江湖。酒解愁肠,几度思量,人间如梦,倚笑乘风凉。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天下何人诉平生” 观月楼下银丝飘扬,没了昔年青衫风采,没了那柄相伴一整座江湖的名剑,独臂小老头儿右手轻握长刀。他叹道。 “好一个江湖问句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张小子,看刀。” 但见月下老人身形翻飞,张明月心生错觉,只以为自己并非在天下一枝独秀的峨眉山上,而是在那诞生无数风流人物的广陵江边,初时江面寂静,天空晴朗,江中有渔舟三艘,打鱼老者船前独立,有乌云从天际而来,渐渐遮盖住整个江面,乌云中有银蛇窜动,忽有惊雷炸响,水桶般银蛇从云中窜出直击江面,瞬间掀起惊涛骇浪,瓢泼大雨倾泻人间。 三艏渔船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便会沉入江面。 刀法如滚滚江水绵绵不绝,又如战场战鼓激动人心。 琴声再度加快,握住长刀的老人刀速再快三分,刀影重重,百鸟惊飞。 渔船上三名老人虽踉踉跄跄,总归没被巨浪打翻,狂风骤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待到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施展完毕,江面大雨停下,守得云开见日晴。 司马云手中古筝琴弦应声而断,琴音戛然而止,张明月陡然回过神来,再看眼前,哪儿有什么广陵江,哪儿有渔船,只有一收了刀负手而立的独臂小老头儿。 正是月上中天。 司马云收琴,缓缓走下观月楼。 “虽不见昔年青衫剑神风采,但如今得见老爷子厚积薄发也是平生之快事,所谓圣人,我看也不过如此了。” 司马云轻笑道。 “说的都是屁话,老夫哪儿当的起什么圣人,可莫要折煞了老夫,只不过是你小子的琴音影响了老夫而已,没想到这冠绝天下的陵江散能被你小子弹奏到这等境界,老夫现在倒是越来越看好你了,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心胸广阔,说是志在江湖都有些贬低你小子了,当真后生可畏。” 老剑神叹息道。 张明月听的云里雾里,老剑神似看出他心中所想,还了刀,拍了拍他肩膀。 “你不懂音律,不知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三教之中高人皆各有所长,如同我等武夫便只能仗剑江湖,老夫今日才算明白当年老夫寻吕纯阳此剑,他非但不愿与老夫比试,还笑话老夫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当真所言非虚。” “天下武夫能将武道练就如此境界的高人,又怎能真称武夫?” 月下有三名佳人款款下山而来,当头的便是峨眉当代师祖宁筱容,身后二人是黄裙婉清与青裙明月。 “师太说那些却是笑话老夫了,我辈以武力证道,终不如天道,只是师太当真好雅兴,这么晚不休息看老夫耍刀。”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本来是准备休息了,但听闻悠扬琴音之后便被吸引而来,没想到正好看到李老剑神月下挥刀,我可不愿错过这等大好机会,也顺便带弟子两名前来观看老剑神刀法。” 峨眉师祖宁筱容随后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司马云。 “司马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抚出此等玄妙之音,想必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师妹说你与张公子行走江湖犯下了太多杀孽,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以司马公子如此造诣怎么看都应是经国之才,实在不会走上这等血雨腥风的江湖之路。” “呵呵。” 观月楼下青衫散发男子轻声一笑。 “师太可真是会开玩笑,司马云哪儿当的起什么经国之才,无非是自幼喜欢音律,随意学了几曲罢了,说难听点,也无非就是个兴致而已,光靠这弹琴怕是弹不出个温饱来,为了混口饭吃,不得不与这小子搭档做起了那在世人看起来有点下作的买卖。让师太见笑了,司马云胸无大志,只愿生于江湖,死于江湖,至于别的,却是不敢再多想了。” 司马云摆手道。 张明月不知怎的竟发觉今夜的老狐狸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再无往日半分玩世不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伤感,仔细想想这一千多日日夜夜来,还从未有听过司马云抚琴,只晓得司马云好酒,每日里无酒不欢,至于读书更是见所未见,如何又被这师太说成是经国之才?张明月长舒一口气。 许是今夜喝的有点多了。 见司马云这么说,生的倾国倾城却不知究竟活了多少年月的峨眉师祖莞尔一笑。 “若真是如此,为何我却从司马公子琴声之中听出了胸怀天下的豪气?” 司马云再不说话了,只是望着九天之上的日月星辰负手发呆,任由山风吹乱头发。 “今日过后,司马公子与张公子若是有意,可与马道长一同前往我峨眉藏剑阁一观,也算是我峨眉与二位结下一桩善缘,至于李老剑神,藏剑阁定然是看不上,但我知李老剑神昔年名剑绿水已断,我峨眉有剑三千,名剑八柄,倘若李老剑神若有看得上眼的,尽管挑选一把,须知若真是每次都借张公子的刀,也太不符合昔年青衫剑神名号了。” 峨眉藏剑阁,有峨眉数百年来剑谱秘籍无数,更是被峨眉山视为圣地,张明月到达此地之时饶是之前已经幻想过无数遍也不免被这恢弘大气震惊了一把。九曲十八弯之后才到达目的地,七层八角阁楼,独矗立顶峰,更刻有瑞兽无数,仙鹤祥云,门前有珍稀花草无数,更有往来峨眉弟子七七八八,在看到负刀少年人时都不免指指点点一番。 能得藏剑阁一观张明月如何不心动?有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虽然欣喜,但武道无止境,又更何况是常年刀口舔血的张明月?先前不学老剑神那一式撼昆仑不外乎是因为这一剑乃是老剑神数十年精粹,怎的说窃取便窃取?再者老剑神所言也并不无道理,武道一途最忌三心二意,这峨眉藏剑阁虽说是剑,但内里却有峨眉心法秘籍无数,若能得一观定然对武道大有裨益。 倒是司马云出乎意料的并未前来,说是他这辈子有吃有喝就够了,对这劳什子藏剑阁并无什么兴趣,张明月气的不行,心道你就算不愿学大可以随意观上一观,若是能再记下一两本更是天大的好事,将来两人没饭吃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手写一两本下来换做饭钱,再不济也能换几两酒喝不是?可无奈司马云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就是不来,宁愿躺在床上睡大觉,张明月总算确定了一点下来,那就是昨夜里老剑神的那一番言语定然是酒喝多了,还说什么儒生,至于峨眉师祖那番经国之才的说辞更是无稽之谈,天下又有哪一个读书人不是风度翩翩,舞文弄墨。 也许师太与老爷子都是上了年纪再不复从前心智,张明月心中默默念叨。 “这一路上都看你眉头紧蹙,可是不愿上我藏剑阁一观?若是如此你大可以负手离去,不必如此让人看着心生怒意。” 被下令带张明月前往藏剑阁的不是别人,正是打过好几次交集的婉清。 “我” “你什么你?莫非你真以为师叔愿意让你来藏剑阁便是看得起你了?师叔无非不过是看在李老前辈的面子上而已,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难听,不过却不得不说,那便是你当真没有资格来我峨眉圣地。” 身穿黄裙的冷清女子不待负刀少年人将卡在喉咙的话说完便直截了当的说道,张明月极度窘迫,双手局促不安不知该往哪里放,心道若是换做往日谁管你是什么峨眉弟子,小爷早就一刀劈了过去,虽然劈不过,但总归要将心中这口恶气出了才是,本来还以为这婉清从前定然与自己有过交集,但现在看来即便是有交集定然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张明月想起早上时分与司马云分别的时候司马云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来。 “小子,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李老前辈总有一天也会离我们而去,没了老前辈保护,最终靠的还是我们自己,所以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是硬道理。” “你尽管去藏剑阁便是,人家姑娘定然不会给你好脸色,这倒也无可厚非,咱们毕竟是外人,换做谁都会觉得不舒服,你只管当做没看见就是,还有什么是比这一座金山银山来的更宝贵的?” “人家若是冷嘲热讽你,你也别生气,尽管傻呵呵的笑着便是,你这对酒窝对女子来说可是比李老前辈那一式撼昆仑来的更厉害,没什么放不开的,咱们只不过是陪公主来游玩而已,将来有没有第二次再见的机会都不知道,到时候谁还认识你?” 张明月撰的紧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长舒一口气,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与两个浅浅的酒窝。 “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没想通所以这般愁云密布,还劳烦婉清仙子开门让我进阁楼一观。张明月当然知晓我没资格来这等神圣的地方,只是早就对峨眉向往已久,如今有了机会自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冷若冰霜的女子忽然眉头皱了皱,兴许是想不透这负刀的家伙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好脾气,但最终还是开了门。 “别抱太大指望,你只有短短几日时间,待马丹阳离去,你们便会与昭阳公主一起被送下山,这么几天时间能不能读完一本秘籍尚且不知,更何谈领悟其中精髓。” 婉清冷冷的道。 张明月抱拳施了一礼,转身进了这座被天下人视为瑰宝的阁楼,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张明月,有句话希望你记住。” “你说谎话的时候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张明月身形一顿,随后再不犹豫,大步流星上了阁楼。 待到张明月离去之后,阁楼外面除了婉清之外,又有一倾国倾城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婉清,我峨眉有剑一千零一十一卷,心法三百二十二卷,你觉得他能观几成?” “不知,只是婉清实在想不透师叔为何愿意为他打开藏剑阁,他不过一籍籍无名之人而已。” 面容娇嫩倾国倾城的峨眉师祖轻声道。 “有些人,早晚都会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天下女子分两种 祥和134年,三月廿五日,峨眉大雨。 这一日乃老剑神三人与昭阳公主真人马丹阳上峨眉第三日,三日来张明月除了吃饭时间之外一直待在藏剑阁不曾出门,这倒让众人有些始料未及,老剑神道,得此宝山岂能空手而归,如此一来倒也并不无道理,换做任何一个人有了这等机缘都是不愿轻易错过的,当然那身穿青衫披散头发的男子除外。 峨眉有茶,唤作雨前毛峰,此刻司马云正打开窗户一边欣赏外面的风声雨声,一面品尝这一年才摘一回,一回不过五两之数的峨眉毛峰,身旁一如既往是断了一臂的老头儿。 “老爷子,人峨眉师太让你去选剑,怎的你去了一趟回来什么都没带一个?” 司马云笑道。 老剑神满不在乎掏了掏耳朵道。 “这峨眉上的剑不少,但尽都是些女子的剑,还不如张小子的刀来的好用,非是老夫瞧不起峨眉山的剑,只因为老夫已经许多年不曾用剑,已经觉得有剑无剑并无多大区别。” “可是已达到人剑合一的地步?” 司马云笑问。 “人剑合一,差的远呢,与其说老夫,倒不如说说你这小子,年纪轻轻便懂得藏拙,这一点倒是让老夫极为佩服,若非遭遇重大变故,老夫想不出来有任何道理能让一个分明有大手段的人如此深沉内敛。” “说你是儒生,可这儒生也有好几个境界的差距,有人读古来圣贤,有人读三教大义,也有人前两样都不读,而是选择亲入红尘读世间百态,但不论是哪一种,若想真读个儒圣出来,光靠这书本上的功夫肯定是不行的。” 老剑神言语二三,司马云便就此言下茶,他轻声道。 “多谢老爷子指点,只是司马云可从未想过做那什么儒圣,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既是如此,老夫也就不在多说了,昨日听师太说今日山上有贵客来访,你小子就不打算去看一看?须知这观月楼虽好,可终究是比不上山上的小姑娘们漂亮对不对?” 老剑神笑问。 司马云迟疑刹那过后忽然大笑。 “好,那司马云就与老爷子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贵客当得堂堂峨眉如此对待。” 下了观月楼,正是大雨倾盆,二人也不撑伞,任由雨水打湿衣衫,待到顶峰时已经差不多淋成了落汤鸡,峨眉已有三位师祖与十弟子倚楼等候,昭阳公主这两三日来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倒是与一众峨眉女弟子打成了一片,见老剑神到来,昭阳公主便如同孙女见了爷爷那般凑了上去。 “前辈为何不撑伞,都淋成了这幅样子了,司马云,你怎么好意思,也不照顾照顾前辈。” 对于昭阳公主这番似讨好似怒斥的言语,司马云并不与她计较,心道你当真以为老前辈是那凡夫俗子?一场大雨便能撂倒?老前辈若不愿淋雨有何难?只需气机外放将这雨幕隔绝在外便可,至于我司马云,无非只是受当朝太子所托暂时负责保护你这公主罢了,可没说要做你的仆人。 见司马云不搭理自己,昭阳公主也不去自讨没趣,而是将独臂小老头儿拉至一旁坐了下来,与果酒一壶驱寒,老剑神对此只是笑意盈盈,倒是司马云一上来便有好几名俱是美丽的峨眉弟子凑了上来。 “前二日观月楼抚琴的人可就是司马公子?” “当真好一曲月下陵江散,当真如痴如醉,只是司马公子这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司马云顾此不疲,女子大抵都是这样,你与她耍剑一二百招,说不定人家只会笑话你是一个武夫,可你若是与她们吟诗几首,抚琴几曲,哪怕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这些女子眼中也成了有过许多故事的辛酸人。 峨眉师祖宁筱容咳嗽两声。 那几名女弟子如梦方醒,怎的就为了一个男子坏了峨眉的规矩?好在宁筱容倒也并没有追究的意思,只轻声道。 “司马公子与李老剑神还请先坐片刻,算算时辰,他们也该差不多来了。” “师太,非是司马云多嘴,只想问问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荣幸得三位师太共同接见。” 司马云问道。 宁筱容也不生气。 “司马公子行走江湖这么久,可知这天下能与道门三圣同位于一流的超然势力有哪些?” “说是行走江湖那就有些过了,只不过混口饭吃而已,至于这些一流势力,司马云倒是略知一二。” “峨眉当占一席,昔年江夏名剑山庄占一席,灵武山武林世家皇甫世家算一个,蝴蝶谷剑林当占一席,以上所说皆是三教之外,三教之内,道门三圣地已不用多说,佛门九华山归元禅寺,五台山归隐寺,至于儒道,司马云却是不知晓了,纵观古今,三教之外武夫以力撼天,三教之内释道两门圣人借天地之力,风流者比比皆是,儒道,司马云当真还从未听过出了什么大圣人。” 司马云细数珍珠一般搬出了当世真正算得上超然世外的存在,然峨眉师祖宁筱容却并不认同。 “司马公子还少说了一家,便是昔年长白山天机阁,据我所知,这天机阁历代子嗣也与司马公子同一姓氏,这倒是有些巧合了。” 司马云闻言只轻声笑了笑。 “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一股势力,只不过天机阁早就在五十年前覆灭于北魏铁骑之下,早已经荡然无存,实不能与以上势力平论,以司马云看来,这天机阁恐也是名不副实之辈,不过是被江湖抬举了而已,若真是有那般能耐又何以没传承至今?师太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无酒不欢的青衫男子照例与自己倒满了一杯果酒,风雨入亭台,倒不影响他将那杯被凡人视为金精玉液的峨眉果酒倒入腹中,清凉之感顿入心脾。 宁筱容说话,其他的峨眉弟子自然无抢话的道理,倚立亭台不问风雨的白裙女子继续道。 “司马公子此言差矣,昔年天机阁门下弟子无不是人中龙凤,五十年前当朝官员有三分之一都是天机阁门下,若非如此,皇帝轩辕青山又怎会一怒之下下令平了长白山,可即便是如此,天机阁仍在十万铁骑之下苦苦支撑了一个月,试问当世又有谁能以一己之力与朝廷对抗?我峨眉自问做不到,李老剑神,你觉得若是道门三圣地对上朝廷铁骑当如何?” 峨眉年轻师祖别过头问道,正在被昭阳公主缠着顺一些年轻时趣事的独臂小老头儿沉声道。 “不能敌。” “非是老夫信口开河,匹夫之怒如何能与百万雄师对抗?江湖有高人,朝廷之中又何尝没有?据老夫所知这天下曾经不少有名的高手都投靠了朝廷,须知当年中原七国鼎立高手辈出,结果又如何?最后还不是给朝廷大军压境踏平了?” “再厉害的高人也终有力穷时,便是三教之中圣人能借天地之力也不免有个尽时,真正若要不死不休打起来,道门三圣地支撑不过一个月。” 对于老剑神这番说辞众峨眉弟子皆唏嘘不已。 “如此说来当年长白山天机门能与道门三圣地平分秋色了,说跑题了。” 宁筱容随后看向不知在想什么的司马云,若张明月在场定然会疑问一番为何这老狐狸自从踏了这一趟雁鸣山起便有些魂不守舍忧心忡忡了。 “方才说到今日拜山的人,正是司马公子之前提到的江夏名剑山庄,前两日便有人呈上拜帖,说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决定于下个月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在金盆洗手之前打算最后踏一趟江湖,我峨眉便是孟老爷子第一站,故此才在此地相迎。” 宁筱容道。 司马云回过神来。 “听闻名剑山庄藏剑无数,剑道更是冠绝天下,以一柄名剑秋水成就大长生境界,当世鲜有敌手,庄主孟青云膝下三子,长子孟泰然年五十,已入一品洞玄之境,放眼天下也是天纵之姿,平日里心高气傲,次子孟浩然更是后来居上成就一品长生之境,更是寻常人难入法眼,可唯独三子孟敬然放着名剑山庄那么多被世人视为珍宝的剑不去学,偏偏一门心思读书想去考取功名,若真能考上也就罢了,偏偏考了十年,年年不中,而立之年更是膝下无子,这件事情已经沦为了这天下的笑话,也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待会儿若能见到了便知晓答案,不过若传言是真,想必孟老爷子也不会把孟敬然带上,恐折了名剑山庄威名。” 宁筱容淡淡道。 大雨从清晨直至日中都未停下,想必是骤雨引发了小山洪,上山的路被冲毁,又约摸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修有观月楼的山腰有大队人马走上山来,来人约摸有十人,皆负剑竖冠,为首的老者更是老当益壮,须知历代峨眉便有与上清观同样下马的规矩,便是当朝皇帝来了也得遵守,事实上当朝皇帝也不会跋涉万水千山来这峨眉。 待到近前时才能清晰看清楚,当头的孟青云虽未撑伞但却半点雨露都不沾,身着云纹黑袍,拿剑的右手手指修长有力,整个人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脸上虽有褶子却也不像是一年已经八十载春秋的老人,但就如此模样的风流人物在司马云口中却被说成了半个老爷子都不如。 孟青云身后有年约四五十模样的中年男子两名,皆是目光锐利,只是一人负剑,一人持剑,那负剑的便是大子孟泰然,持剑的是二子孟浩然,但紧随其后却是一身子看起来有些孱弱的男子,面容有些苍白,却生的干净,他不负剑,却袖里藏书,一本不知被翻阅了多少次已经有些泛黄的春秋大义已经被雨水湿透。 想来这便是孟家三子孟敬然了。 司马云将几人观察的细致。 峨眉三师祖下山相迎。 “孟老爷子当真是老而弥坚,只是着实应该择日上山才是,不然也能与老爷子带到我峨眉全景一观。” 说话的自然是宁筱容。 名剑山庄当代庄主孟青云大笑道。 “师太说的哪里话,老夫说了今日上山便是今日上山,哪怕是天塌了也不会改变。” 待得一行人行至亭台阁楼之中,孟青云才看到这亭台之中还有三人,一自斟自饮的青衫年轻人,一断了一臂的老头儿,与一倾国倾城的年轻女子,细看之下这老头儿还有些邋遢,头发杂乱无章,更是随意插了一棵树叉做发簪,只是能一手造就当世与道门圣地齐名的名剑山庄的老人又岂是肤浅之辈?若真不是有大来头的人物怎会能被如此对待?须知寻常人莫说是坐在这峨眉亭台楼阁之中喝酒,便是上峨眉山都需要费些功夫。 “敢问这三位是?” 宁筱容正欲上前做介绍一番便看到司马云站起身施了一礼。 “在下江湖籍籍无名之辈,这位老爷子是家师,这位是舍妹,只因素来久仰峨眉特才得缘上山,前辈只管随意便是,不用搭理我们。” 昭阳公主心生疑惑,心道怎的这司马云今日如此谦谦有礼,但见老剑神不表态便也就随司马云去了,她心中嘀咕,管你什么名剑山庄拜剑山庄,本公主若是之前才入中原说不定还会敬仰一番,但如今本公主差不多已经有了两位师父,这两位又有哪一位摆出来比不过你名剑山庄? 孟青云对司马云此言并不以为然,既然别人不愿说,那便不问就是,只是这独臂小老头儿却看起来并非寻常之人,这倒也不怪这位老庄主眼拙,只因青衫剑神李文谆的时代早已过去,三十年岁月足以改变许多事情,更何况如今李文谆早已面目全非,无半点当年风采,若不是朝夕相处之挚友,恐怕还真的分辨不来。 “今日大雨,老爷子怕是上山也累了,我峨眉已备好厢房,先请各位去歇息,随后请大家一同共进晚饭。” 大雨依旧不止,名剑山庄来人皆被带到了各自安排好的地方,唯独名为听风阁的亭台依旧有三人雨下对饮。 “你这小子心里又是打的什么鬼心思?莫不是要玩弄孟老头子一番不成?须知这孟青云年轻时独自拼出一份偌大的家业,老来更是大庇天下剑士,实在当的起真风流之名,你这么做倒是有些过了。”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 “老爷子切勿多心思,只是司马云不愿老爷子你再招惹上什么是非因果,就这样做个籍籍无名之辈倒也不错,倒是公主殿下,司马云这般说辞还请公主殿下莫要责怪。” “随你怎么说都行,张明月不是常常叫你老狐狸吗。你若是能有法子让马道长传本公主一两剑,随你怎么说都行,如何?当然,若是能让老前辈也传我一两剑那就更好了。” 昭阳公主转了转眼睛打着这般心思,司马云险些一口酒呛了出来。 “公主殿下说笑了,人家马道长已经说了要你去找那姓杨的小道士,至于老爷子,他的剑比马道长的剑来的更为霸道,公主殿下肯定是学不来的,若公主实在是有心,可求宁师太允你去藏剑阁一观,想必定然大有收获。” “藏剑阁?还是算了,本公主皇宫里多的是剑谱,你一辈子都看不完,实在没什么稀罕的,我倒是对老前辈那一招撼昆仑特别有兴趣。” “打住,老夫不愿听你们这两个娃娃胡说八道,算算时辰,差不多该到饭点了,藏剑阁那牛鼻子老道与张小子也差不多该出来了,老夫这就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便施施然迈进漫天大雨中,司马云昭阳公主紧随其后,到了藏剑阁时没过多久阁楼门便打开,口中念念有词的负刀少年先走了出来,随后才是捻着胡须大步流星的真人马丹阳。 “今日可有收获?” 司马云冷不丁的一句话将张明月正默念的一套峨眉心法给全部吓了回去。 身负长刀的少年人没好气道。 “本来有点收获,被你一句话全部吓跑了。” 司马云哈哈大笑,正在这时,有一青裙冰冷女子撑着雨伞来至藏剑阁。 “李老前辈,马道长,公主殿下,师叔请三位至会客厅一叙。” “敢问仙子,只有老爷子与马道长?那我二人当如何?” 司马云问道。 “不知,师叔没说。” 走出没几步的女子忽然又回过头来。 “不过你们要是不想饿着肚子大可以厚着脸皮跟过来,我另外给你们安排一个位置便是。” 司马云张明月讪笑不已。 “枉你这老狐狸弹了一手好琴,俘虏了山上那么多女子,就唯独对付不了这个。” “臭小子,你懂什么,这天下的女子大抵分为两种,第一种是对我有兴趣也敢直接表现出来的快热型,第二种是对我有兴趣不过却冷若冰霜的慢热型。” “那若是这两种都不是呢?” “那么我可以肯定这个女子多半是喜欢女人。” 峨眉会客厅位于峨眉顶峰大殿,山上小路弯弯曲曲,走过了花园,走过庭院,又在种有荷花无数的别苑里绕了大半天才到达会客厅,老剑神与马道长在前,到达时除了留下了两人共饮的位置已经座无虚席。昭阳公主与婉清明月一桌,唯独张明月司马云却没了位置,这倒不是峨眉师祖宁筱容为之,而是因为这操办宴会之事乃婉清一手安排,张明月不用多做思考便能猜想这多半又是那女子看自己不顺眼了,司马云四下看去,除了他与司马云二人没位置之外,还有那位与名剑山庄庄主一同前来的孱弱书生也没了位置,一个人在后面安静的站着,也不言语,非是没有位置,只是因为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却放下了两把剑。 老剑神与真人马道长一入席便有孟老爷子上来打招呼,须知马丹阳的名头并不比这名剑山庄来的小,自然广为人知。 “不好意思,忘记算上你们了,我这就去重新加上一个位置。” 大抵是见到了司马云二人的窘态,婉清也心知有些过了,便立马又去操办,只是另一边那孱弱的名剑山庄三公子又当如何? 宁筱容笑问道。 “为何三公子不坐?” 不待那孱弱的书生说话,名剑山庄大公子孟泰然便笑道。 “非是三弟不坐,只因三弟自幼体弱多病,本应习武强身,怎奈喜欢上了读书,所以身体每况日下,站着也算是强身健体。” “原来如此。” 宁筱容似了解了几分,不过她立马又道。 “既是体弱多病,那更不应该继续站下去,若是三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与我峨眉这二位公子一同坐下,他二人也是我峨眉贵客。” 谁知那孱弱多病的三公子仿佛没听见一般兀自站着不动,倒是大公子孟泰然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哦?贵客?” 庄主孟老爷子尚未说话,大公子孟泰然便又紧接着道。 “若说这位青衫公子是贵客倒也无妨,方才就见过了,只是这位负刀的年轻公子方才并没见到,所以有些疑惑,这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是去观山水了。” “不错。这位张公子这几日都与马道长在我峨眉藏剑阁观剑,所以方才才没见到。” 宁筱容笑道。 名剑山庄大公子二公子听闻此言面色难看。 “不过一区区江湖草莽,如何能有资格与藏剑阁一观?” “大公子说这话,那你倒是说说什么人才能入藏剑阁?” 不等张明月反驳,司马云便站起身来。 “入得藏剑阁,至少也应该是江湖风流之辈,须知这藏剑阁乃是峨眉数十代高人心血,怎能如此随随便便与人窃取?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记。” 大公子孟泰然生性高傲一目了然,司马云却针锋相对,他冷哼一声。 “大公子可是觉得只有如同名剑山庄这般名动天下的存在才有资格入峨眉藏剑阁?” 面色难看的大公子孟泰然冷声道。 “是又如何?” “不如何。” 司马云突然抿嘴一笑。 “看来此番说是名剑山庄拜峨眉山门,实则好像也并非那么回事啊。” 饶是再笨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司马云这是给孟泰然下了套,心性高傲之人的通病大抵便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便会乱了分寸。 张明月心道这往日里谈买卖能说会道的老狐狸总算是回来了。 孟泰然面色尴尬,三言两语便被人套出来了此行叩山门的真正目的。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年轻人,怕是你没吃过苦头,我今日便替你师父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拿起剑 便是天下第一 须知古人便有言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张明月心知司马云不过是为了他才如此走险得罪当代名剑山庄大公子,说来倒也是,换做谁知道了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得见峨眉圣地真容也都心里不舒坦,只是这大公子孟泰然来的有些激烈罢了。 蒙泰然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全无之前半点名剑山庄传人应有的气度,司马云大笑不止。 “莫非大公子还想血溅这大殿不成?怕是打错了算盘,这里是峨眉山,并非你江夏。” 老剑神笑意盎然,倒并非因为司马云这一番说辞,而是与真人马丹阳对这一幕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谈笑风生,首席峨眉三位师祖也不说话,倒是孟老爷子脸色并不太好看。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退下,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坏了我名剑山庄名声。” 孟泰然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坐下了,张明月也拉着司马云示意其不要再多言。 “也不知这孟家大公子是不是与你有仇,怎的你如此与人家针锋相对?就算是为了我的事情也不至于如此,别人笑话也就笑话了,我还能掉二两肉不成?得罪这等来头极大的人物,可不像咱们以前的做事风格。” 张明月就着杯酒的掩护私下与司马云道。 “我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有些看不顺眼这大公子的作风罢了。” 司马云轻声道。 “有些事情你这小子不知道,我可知道不少,都知道名剑山庄三位公子老三最为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可这天下极少有人知道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其实并不如传言那般不喜欢学武,而是从小便被说成是没有习武根基,更是体弱多病,听闻幼时险些夭折,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从此便被名剑山庄视为废物,尽管乃是孟青云亲生儿子,地位仍不如山庄普通客卿,膝下无子倒是真话,只是这三公子从小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止如此,也不知是不是踩了狗屎运还是孟家祖坟冒了青烟,三位公子唯独这三公子娶到了一位文武双全的貌美如花的女子。”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我便再告诉你小子一点劲爆的小道消息,有不少人说这三公子的妻子与老大有一腿,给三公子带了顶天大的绿帽子,成亲十年来更是从未与三公子同卧一床过,孟老爷子当然知道此事,只是人之将老,不愿意再将这等丑事闹大罢了,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须知孟老爷子是学武之人,看重的便是男人的骨气,老三不愿争更没什么能耐,名剑山庄若落到老三手里将来也不会发扬光大,这个中的利害你大概也能看出一点。” 张明月自然是不知名剑山庄还有这等丑闻,司马云的话他当然不会质疑,如此这般下来,再看那位病秧殃的三公子倒是比先前更可怜了不少。 “方才师太让他过来与我们同坐,不过这三公子好像并不大乐意,若是我的话巴不得离开这让人心寒的一家子。” “这就不知了,也许不过是因为人家就算再怎么没用好歹也有这么一个名剑山庄后人的名头顶着,跟我们可大不一样,好了,你小子也别操那么多的心思了,终归是别人家的家事,人家要去藏剑阁便让人家自己去跟师太说,我这心里的不舒服也发泄完了,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孟老爷子当真开始天南地北的谈吐起来,从中原说至西域,从道门说至佛门,又说我辈江湖中人习武无非是为了以武证道,应该集百家之长于一身才对,更应该抛弃门户之见。 峨眉当代年轻师祖如何不能洞悉孟青云的用意? “孟老爷子有话但请直说无妨,这大殿之中都不是外人。” 司马云与张明月都不愿再呆下去,与婉清招呼了一声便出了大殿,谁知刚刚出去昭阳公主便跟了出来。 “公主为何不在大殿之中坐着,听孟老爷子说一说中原趣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持续大半天的大雨终于停下,云开日朗,整座峨眉山长虹贯日,仙气豪荡,三人再次来到之前与峨眉师祖一同等待的亭台之中,脚下是观月楼,极目之处更是一片云海,雨后的峨眉才当真算的上是一位清丽出尘的仙子。 昭阳公主看着这翻腾的云海欢呼雀跃不已,甚至还撑着双手在亭台之中快活的转了几圈,任凭山风吹拂青丝。 “我才不要听那老头儿胡说八道,说实话,本公主这辈子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这什么名剑山庄老爷子跟李老前辈与马道长差的可真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昭阳公主挽了挽耳后青丝笑道。 “这话也就只有公主你敢说了,我们二人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得罪名剑山庄,算一算,再有二三日咱们也差不多该离去了,到时候公主便可以直接回朝阳城,相信殿下等的也有些着急了,待到公主安全回去之后,我们这五十两金子的买卖也就差不多该交付了。” “这倒也是,虽然马道长不愿意教我剑术,李老前辈也只字未提,可本公主始终还肩负着与北魏交涉的使命,出来这么久,倒还真的觉得意犹未尽。” 听闻司马云提起回朝阳的日子,素来高高在上有时又活泼不已的女子竟然有些伤感起来,似不愿离去一般。 司马云心知这公主本来是皇宫之中的金丝雀,如今好不容易这只雀儿见了蓝天白云,欣赏到了这天下的另外一番美景,自是惆怅无比。 “公主倒也不须如此伤感,若以后有缘,说不定我们还会相见。” 司马云说了这一番算安危又算不得安慰的话,神色落寞的公主忽然有些不爽的说道。 “你以为本公主是为了你们两个家伙?本公主不过是有些遗憾不能让李老前辈与我一同罢了,试想一下本公主若是来了这中原一趟,带回去了曾经风流整座江湖的青衫剑神,那我西楚那些文人雅士江湖高人当如何自居?” “带老爷子回西楚?” 张明月错愕不已。 “想想就算了,不过若是将来老爷子兴趣来了说不定也真有兴致去西楚走上一趟。” “此话当真?” 昭阳公主蓦然来了兴致。 “倘若将来你们有时间了,一定要带老爷子来我西楚,本公主别的不敢说,却也绝对让你们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也算是你们这两个家伙这段时间以来陪本公主跋山涉水的回报。” 张明月如何不知昭阳公主是当真希望三人一同前去西楚,只是如今身世都没弄清楚,如何能走的那么潇洒坦荡,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总感觉司马云与往日大不相同,似乎有事情瞒着自己。 “若是有机会,定然前往。” 夜里,张明月破天荒的忍住了去藏剑阁过夜的打算,选择了与老剑神说说这二三日来的收获。 “司马小子说的没错,这孟老爷子拐弯抹角说了大半天最终还是说出了想让他两个儿子入藏剑阁一观的心思,只是这老头儿倒也不算是贪得无厌,还许诺以名剑山庄剑百卷换入藏剑阁一观,看来这老头子当真是打算金盆洗手,提前给名剑山庄后人留好退路了。” 老剑神淡淡道。 “只是他名剑山庄也有不少珍贵古籍,若真是全部研究透彻也能造就出一位真正厉害的人物,老夫实在是想不通,这老头儿怎么就打起了峨眉的心思。” “这些事情就只有他名剑山庄自己清楚了,那师太又是怎么回答的。” 司马云不禁问道。 “人家都这样厚着脸皮来相求了,俗话都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师太能怎么说,还不是只得答应了,倒是让这孟家捡了一个便宜,若是能将名剑山庄心法与峨眉心法融会贯通,恐怕也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须知剑道一途殊途同归,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 “可惜了这名剑山庄放着活着的剑道大家不来求教,却看中了那些死物,名剑山庄看来等孟老爷子退出江湖以后便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司马云做出如此点评,然老剑神却不以为然。 “老夫看不然,这名剑山庄大公子二公子虽有武道天纵之姿,却心高气傲,在武道一途定然走不长远,真正需要注意的怕就是那位身体孱弱的三公子了。” “若老夫所料不假,接下来他孟家去藏剑阁的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更不是孟老头儿,而是那位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三公子,这大概也就是之所以会带上这位三公子远行的原因。” 老剑神突如其来一番话让张明月心惊不已,然司马云却古井无波,似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翌日大清早张明月到达藏剑阁时便看到那位自幼体弱多病的男子在阁楼外守候,只是今日里这三公子换上了一身并不见得质地多好的棉衣,竖了冠,仍时不时捂嘴咳嗽,那本袖中被翻阅了无数遍的泛黄古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一方白色丝巾手帕。 非是张明月不愿搭理人家,只因这三公子孟敬然乃孟家之人,既是孟家之人那便不能将昨日里孟泰然的一番唇舌相讥就此揭过,孟敬然始终对张明月旁若未觉,静等大弟子婉清过来开这阁楼的门。 他口中默念有词,张明月听的清楚,不过是一些最为基本的三教五义,当真好一个读书人,便是连这点等候的时间都不肯放过。 婉清过来开门时依旧对张明月是那番不冷不热的态度,倒是对孟敬然好了许多。 “师叔有交代,若是孟先生觉得寒冷可吩咐弟子送些碳火过来取暖。” 婉清施了一礼。 “多谢姑娘挂怀,孟敬然自问不如武夫身强体壮,但却也不惧这点寒冷,只是到了饭点之时还需姑娘提醒一声,莫要在下沉浸书海之中无法自拔。” 张明月犹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到了现在他总算知晓为何不是大公子也不是二公子,偏偏是这从小习文弃武的三公子前来藏剑阁,名剑山庄,当真好厉害的心机,与峨眉说以百卷交换,可这看似孱弱的三公子在藏剑阁呆几日光景记下的何止是一百卷剑?司马云都说了这三公子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是却不知这被人带了绿帽子的三公子是如何能隐忍下来非但不报复反而相助他两位大哥前往藏剑阁,名门之家,果然浑浊不堪。 与孟敬然同食同宿藏剑阁三日,张明月与孟敬然并无半分言语,只是在最后即将离开峨眉之时,张明月终忍不住问道。 “听闻先生自幼便不喜武艺,怎的看起这些秘籍心法来也如此津津有味?” 三日来不曾言语一句的名剑山庄三公子轻声道。 “若是心中有书,便不管是什么书都能看的进去。” 张明月心道与这块被自己亲生大哥带了绿帽子都浑然不觉的真木头说武道实在是对牛弹琴,便再也没有了与其交流下去的兴致。 只听闻那面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捧着一本峨眉剑谱之中上乘的天剑三十三轻声呢喃。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待张明月已经离去藏剑阁时,那被自家人称为废人的孟家三公子仍继续自言自语。 “书中自有陆地神仙。” 临近离开峨眉,司马云与老剑神已等候许久,昭阳公主仍缠着刚刚出关的真人马丹阳要学剑,被马道长反复拒绝更是乐此不疲,让几人意外的是被视为与道门三圣地同为江湖一流存在的名剑山庄孟家竟然也来想送,离开时这一日正是天高气爽。 孟家当代庄主孟青云笑道。 “马道长若是有兴趣下个月也可前来我名剑山庄观礼,届时老夫会为道长大开我名剑山庄山门,还有这位老兄弟与两位小哥,若是不嫌弃我江夏简陋,大可也一同前来观礼,多余的话老夫也就不说了,此去一路平安。” 之前与孟家大公子孟泰然闹过些许不愉快的司马云却直接豪爽的应下了这门邀请,并表示到时候一定捧场,张明月如何不知人家老爷子说的不过是一些客套话而已,这等邀请的俱是当世名流的盛会我们两个愣头青去算是什么?若是邀请老爷子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几日相处下来这孟老爷子也未必就认出了眼前这位邋里邋遢的老爷子便是昔年名动整座江湖的青衫剑神,昭阳公主心有不舍,但无奈终究还有大事要办,临行前峨眉师祖宁筱容赠峨眉女子剑一柄与昭阳公主,算是作为留念,这柄在峨眉三千剑当中最多只能算上乘的剑却被这位想要什么得不到的西楚公主视为了掌中宝,更是下山的路上时不时拿出来观看,老剑神无剑,也没选中峨眉的剑,这一路来差不多做了个陪公主读书的教书匠,司马云什么都不要,唯独带走了那具观月楼上的古筝,并将其包起来负在身后,算下来,收获最大的也就是张明月了。 下山时那二辆马车还在,上了马车五人便按原路返回,本来可以独占一辆马车的昭阳公主却非要和老剑神挤在一起,如此一来,倒是真人马丹阳做了赶马的车夫,张明月与司马云在后。 见张明月心神不宁,司马云终问道。 “方才我见人姑娘将你拉到了一边,与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下山的路上一句话也不说,这可不像你的性子,莫不是那名叫明月的女子对你心有不舍?” 张明月心道你这老狐狸怎的想哪一出便是哪一出?上山时怎不见你如此说人家峨眉仙子?再说人明月是什么人,之前的误会早就说开了,别人都说了让自己不要多想,那自己如何还能做脸皮那么厚的人? 今生怕是无缘再见了,若能再见,也定然是物是人非。 张明月知晓司马云无非是见他这一路上闷闷不乐罢了。 “婉清姑娘找我与我说了一句话,她让我将公主送回去后便先去江夏,去了江夏她会告诉我接下来又该往哪里走。” “说实话,我怎么感觉这一路上都被这位女子牵着鼻子走,她让我往东我便往东,她让我往西我便往西,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如此说的话,下个月我们当真要去一趟江夏了,去看一看这一代名人金盆洗手的盛会。” 赶着马车头发随意披散的青衫男子大笑。 “当是如此,人生不过区区八十载岁月,趁年轻,多走走,多看看,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本来直往朝阳城的四人却在昭阳公主一声令下又直接到了送仙山上清冠,原是因为这公主先前负了伤的六名侍卫如今还在山上,公主不愿意撇下这六人,倒是让张明月觉得这西楚公主也并非那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当初在朝阳城中便不会出手害他受伤了。 然五人才至山腰张明月就突然感觉后脑勺一阵疼痛,原是被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击中,极目望去那长的宛如一头猛虎盘踞的山石之后露出了一点点圆圆的脑袋。 张明月没好气道。 “姓杨的小道士,你好歹也是掌教徐真人的亲传弟子,怎的如此做些荒唐的事情,就算你不怕我,也当怕一下你这位师叔吧,小心马道长将你捉起来打屁股。” 向来游戏送仙山的小道士这才从山石后面探出一个头来。 “师叔才没时间收拾贫道呢,他若是再不回山上去见师父,要被收拾的可就是他了。” 饶是再严肃司马云张明月都不由得被这句话逗的险些憋不住,老剑神非但不帮衬,反而落井下石的道。 “这小道士是个说实话的主儿,老夫喜欢,马老道,听到没有,你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要被你那掌教师兄拎着桃木剑追的鸡飞狗跳了。” 真人马丹阳气的不行,若是别人说这番话铁定少不了一番皮开肉绽,可换成老剑神说这番话,他倒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不是不想打,而是打起来能有几分好果子吃?非但没有必胜的把握,若是惊动了自己那位掌教师兄,后果恐怕比拎着桃木剑追的漫山跑厉害多了,人说上清观是道门圣地,可马丹阳自己身在送仙山如何不知这圣地上的“真人”们打从小时候便是一个个活宝儿?也只有在那些不经常见面的凡人眼中才是仙风道骨之姿罢了。 马丹阳细数这些年来被掌教徐长今拎着木剑追的漫山遍野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说那次练剑走火入魔险些遭殃了整座紫竹林,被徐长今得知之后抄起木剑便如同小时候两师兄弟打架一般揍的愣是几个月没下床,还骗门下弟子说是走火入魔失了理智跌下山崖摔的,自己那位名气可位于当世前十的暴脾气师兄,当真是惹不起啊,若非峨眉藏剑阁实在太让人忍不住,他马丹阳打死都不会铤而走险选择停留峨眉山七日。 真人马丹阳鼓了鼓腮帮子。 “李老东西,今日之事贫道先记着,秋后定然来算账,告辞。” 不待老剑神再揶揄一番,白袍道人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无影无形,些许是确定危险已经离去,上清观当代最年轻师叔这才整个身子从山石后面钻了出来。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张明月早已将之前的“投石之仇”抛诸脑后,他道。 “姓杨的,你是一直在这里等候我们上山?” 穿着极不合身道袍的小道士挠了挠头轻声道。 “贫道可没那么多的时间,须知山上的鸟儿还需要贫道每日喂食呢,只不过今天早上看了山上一门学问,就算了算,算到李老前辈今日要来拜山,师父便令我在此等候。” 不去理会杨鸿叶究竟是给鸟儿喂食还是让鸟儿成为食物,张明月司马云惊愕当场。 上清观能成为天下道门圣地自然并非浪得虚名,能被这等超然世外圣地作为学问留存于山上的物件儿又怎么会是等闲货色,这姓杨的小道竟然不过只看了一眼便能从中算出今日他们要上山,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当真算得上天下奇人。 老剑神听闻此言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 “我辈一介武夫修行到了极致不外乎以力证道,但三教之中高人却能采天地之力为己用,这便是武道与天道的最大差别,这小道士,有通天之能,这便是天道。” 小道士杨鸿叶对老剑神这番言语似懂非懂,兴许是觉得深究这些问题实在是太过苦恼,索性便不去在乎,张明月纵有千言万语也不免被堵在喉咙。 再去想想那些年少时便闻名天下的风流人物,与这位其貌不扬的小道士比起来,说句难听的,屁也不是,上山的后半段路上,小道士纵然对他百般骚扰,张明月都无法觉得自己能与这小道士同等对话,倒是司马云却话匣子大开,与小道士一同讨论这上清观中种种趣事,杨鸿叶也乐此不疲,上了上清观,依旧是那番风景,老剑神得掌教徐长今相邀去了大殿一同商讨事情,司马云张明月难得的回到了起先居住的小院,亭台楼榭,清幽安静,小道士杨鸿叶一同跟在后面凑了过来,还是非要与张明月比试一番,兴许是昔年他师父没跟李老剑神分出一番胜负的关系。 “姓杨的,倒我就不跟你比了。” 张明月理直气壮的说道,但其实究竟是不是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还在练刀,别人同等年纪便已经开始钻研被天下人公认视为刀中上品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并且还真正完善了一番,再加上连与掌教齐名的上清观真人马丹阳都对起褒扬有加,与这样的人比剑,那不是自讨没趣吗?他张明月可不愿做这赔本的买卖。 张明月又道。 “我不与你比刀,不过公主殿下倒是想与你比剑,上清观有卸剑的规矩,你们用两根树杈子比剑就不算坏了规矩,你觉得意下如何?” 张明月说完还不往朝昭阳公主使了一个眼色,昭阳公主如何不明白张明月这是想让她试探这小道士究竟有几分本事,也好看看真人马丹阳是不是夸大其词,当下昭阳公主便砍下庭院杨柳两枝。 “姓杨的小道士,本公主要你与我比试一番,若你不应战,本公主有一万种办法要你好看。” 憨头憨脑的小道士顿时沮丧着脸。 “公主殿下可又是要要挟贫道?” “是又如何?你不拿剑,本公主定然说话算话。”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被公主的手段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小道士不得已之下只得拿起那截杨柳枝。 “贫道自幼便没怎么用过剑,师父也不传贫道我上清观剑术,只能学着平日里山上的师侄们施展一两套剑术,公主还请手下留情,切莫伤了贫道,否则后山的鸟儿们可要遭殃了。” 因为衣衫有些宽大所以行动极为不协调,小道士杨鸿叶紧握那不是剑的一截杨柳枝。 小道士忽然喃喃自语道。 “贫道有种感觉。” “感觉?什么感觉?” 张明月忍不住问道。 “贫道要么不拿剑,拿剑便是天下第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天师收徒 皇子相争 不等张明月为杨鸿叶这般惊天地的言语震撼一番之时昭阳公主便已出剑。 “本公主倒要看看你是有多大的自信觉得自己会成为天下第一。” 年轻道士慌忙出剑抵挡,就在张明月以为这小道会施展出如何神通手段之时却见手中杨柳枝已断作两截,下一幕便见到堂堂上清观掌教徐真人的亲传弟子被一身着红裙怒目而视的女子追着出了庭院,张明月心中总觉得这小道士是在藏拙,毕竟能亲自点评出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不足的人物又如何会被昭阳公主追着漫山遍野的跑?昭阳公主有二品实力不假,可总归是不懂真正对敌之时如何自处,说难听点便是这位公主从小在那西楚皇宫里学到的剑不过只是一些空架子罢了,当日里对上他张明月的那一剑也不过是靠着实力压制而已,并且比剑之前便说好不得比拼内力,只分剑术高低,张明月心中不愿相信便追着小道士与昭阳公主出了庭院,但方才踏出去便看到那一袭红衣的金贵女子已经迈着小碎步走了回来。 “马道长就算不愿意教本公主剑术也不必捏出这等谎话来,什么拿了剑便是天下第一,本公主看是倒数第一还差不多。” 待昭阳公主离去之后张明月方才见到那阶梯之下正有一群小道士围着年轻师叔捧腹不已。 “小师叔,怎的你会被人家公主揍的这么惨?莫不是做了什么贻笑大方的事惹恼了公主?” “我看不然,人家公主那是什么人,寻常事情又怎会影响了人家的情绪,小师叔,不如你干脆与我们说道说道究竟为什么惹的公主如此大发雷霆?” 上清观当代最年轻小师叔顾不得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一个咕噜爬起来三步两步便不见了人影,临跑之前不忘撂下一句狠话响彻整个庭院。 “师父说的没错,山下的女子果然都是老虎,贫道这辈子都不愿与女子接触了” 张明月司马云闻言面面相觑。 “这公主这下可真的把这小道士惹恼了。” 司马云唏嘘不已,张明月却面色极为难看。 “你看这小道士如何?” 司马云收敛了脸上的五六分笑意。 “不像是装出来的,只是若真如此,那这小道士如何会有勇气与你比刀?上清观,当真是卧虎藏龙,算了,不说这个了,叫上公主,咱们去观礼。” “观礼?观什么礼?” 张明月疑惑不已。 “方才听说上清观王道长下山驰援一趟,收了个弟子回来,正在天师堂举行入门之礼,能被王道长瞧上的弟子又怎会是泛泛之辈?叫上昭阳公主。” 天师堂位于上清观真人王九楼的道场,主攻丹道之术,司马云与张明月带着昭阳公主赶到之时天师堂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上清观道士,掌教徐长今自是在场,真人马丹阳却不在,本该属于马道长的位置此刻却让给了老剑神,张明月心中想起上山半道上小道士杨鸿叶从那山石后面说的一番话心中便兀自想笑,心道这马道长莫非真给掌教徐长今拎着桃木剑打的下不了床? “这姓杨的家伙才挨了一顿揍,恐怕过不了多久又会被揍上一顿了。” 张明月不禁嘴上嘀咕。 “你说什么?”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为何不见新入门的那个弟子,我倒是有些好奇,另外,我怎么感觉整个上清观只有三位真人才穿了白色道袍。” 张明月轻声道。 “有些事情你当应该知晓,那便是这白色云纹道袍只有与掌教同一辈分的人物才穿得,你往后行走天下若是见到了这白色云纹道袍的道人,不用多想便知道其定然大有来头,至于那新入门的弟子,吉时未到,不露面倒也正常。” 司马云如此解释,张明月目光缓缓朝天师堂扫视一圈,极目之处除去两位真人之外便俱是藏青色道袍,这其中又以那个最年轻且辈分又极高的小道士最为惹人眼,小道士身边还站着五六个年龄大小不一的道士,最大的张明月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五六十岁,这五人应该就是掌教徐长今的五个亲传弟子了。 小道士杨鸿叶兴许是真的被公主用杨柳枝抽痛了,时不时龇牙咧嘴的趁人不注意时用手揉揉屁股,又不时朝张明月这边看来,在看到昭阳公主时便宛如真个看到了山下老虎一般立马又缩回了头,昭阳公主朝这辈分大的吓人的小道士扮了一个鬼脸却只看到这小道士身子一个哆嗦,直接躲到了他那几个身后去了。 “就这胆小如鼠的样子还说自己将来会是天下第一,鬼才信。” 张明月不置可否。 正是日出中天,送仙山一派祥和,新人入门钟声八声敲响便有山门弟子朗声道。 “吉时已到,新人入门,当行拜师礼。” 声音浑厚,不多时便响彻送仙山,经久不绝,张明月正惊骇究竟是什么样的弟子能当的起上清观这么大的排场之时,只看到人群渐渐分开,有一束冠身着青衣道士缓缓走了进来,年纪约摸二十五六岁上下,比杨鸿叶大上不少,生的有些憨厚,那年轻道士跪在蒲团之上轻声道。 “弟子祝飞羽,叩拜掌教师叔,叩拜师父。” 这年轻道人一说话底下便议论纷纷起来,其大多数不外乎是这么仙气飘飘的名字怎的配在了这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又传言说这祝飞羽是天师王九楼外出之时偶遇到的一江湖流落儿,但具体究竟是怎么来的也无人知道,天师王九楼不说,掌教徐长今也不问。 这拜师礼除过了三跪九叩以及与上清历代真人焚香之后便再也没了多大的看头,道士们渐渐散去,倒是小道士杨鸿叶一直躲在其师兄们身后不敢出天师堂,张明月心知若不想办法使开昭阳公主恐怕这小道士当真要在天师堂吃喝拉撒下来了。 张明月轻声道。 “山也上了,公主的侍卫也无大碍,拜师礼也看了,也记住了上清观从此多出了一个叫祝飞羽的年轻道士,差不多咱们也该下山了。”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已差不多到了时候,这一趟算下来差不多也快有一个月的光景,只是缠了这么久依然没能缠到真人马丹阳那霸道的剑术不免有些遗憾,本来她还想着能弄个一招半式回西楚与她那些往日的师父们看看北魏江湖的风采,现在看来,马道长定然是不会改变主意了。 “唉,早知道如此当初何必要来这上清观,弄得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生恼火,” 昭阳公主恨恨的剁了跺脚。 “不是得了峨眉的女子剑吗,这剑质地也是上乘,也不算空手而归。” 司马云轻声笑道。 “谁稀罕剑啊,我西楚皇宫多的是剑,更不乏风流名士用过的名剑,本公主要的是马道长的剑术。” 昭阳公主不屑道,但手上仍然死死握着那柄从峨眉带下来一路上更是不离身子半步的女子剑。 “公主若是要剑术,那我上清观岂有不成人之美的道理。” 掌教徐长今缓缓踱步而来,昭阳公主羞怯不已,本以为隔了这么远不会有人听到才发发牢骚,谁知居然被听到,这传出去说堂堂西楚公主在北魏上清观待着不走就为了厚着脸皮要人家的剑,岂不贻笑大方?掌教徐长今或许是看出了公主心中所想,他笑道。 “公主大可不必有这么多心思,我上清观是一家人,从来没有说别人闲话的家风,公主远道而来又上了我送仙山便是有缘,既是有缘贫道便应了你的请求。” 愁眉黯淡半天的红裙女子忽然眼冒精光。 “道长此言当真?” “当真,” “那还不快让我去见一见马道长?” “不需要。” 掌教徐长今蓦然回首,看向了躲在师兄后面的虎头虎脑的小道士。 “鸿叶,你过来,公主要学剑,你便教她几剑,也不算我上清观有负于人。” 都说女子的心情如天色一般变化多端,昭阳公主可真谓体验了一番大起大落,本来激动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还是算了,掌教心意昭阳心领了,只是若是这姓杨的小道传昭阳剑术,那还不如昭阳去向张明月要剑术。” 本来站在原地静观事态发展的张明月听闻此言不免觉得真是飞来横祸,心道你这公主真是有意思,学剑便学剑,为何要跟我扯上关系?我张明月虽现在技不如人,你还能保证张明月将来依然会败在你剑下?你昭阳公主有西楚高手如云,我张明月有老剑神一人便能撑得起剑道一片天,当然这些话也只能在心中徘腹一番罢了,做人家金子的买卖,受点气也就受了。 “哦?这却是为何?” 掌教徐长今疑惑道,无奈之下,昭阳公主只得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加了不少添油加醋的情节,她越说小道士杨鸿叶越是频频往这边探头,说到最后处小道士已然涨红了脸。 众上清观道士大笑不已,便是老剑神都有些捧腹。 “这倒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掌教徐长今随后看向那有些愤懑的小道。 “鸿叶,公主要学剑,你便与公主传授一两式可好?” 兀自有些不愿意站出来的小道士似纠结了半天终于整个身子从师兄后面钻了出来,摸索了老半天才摸索出一泛黄的古籍。 “就这一本,多了没有。” 他将那本古籍丢到了昭阳公主脚下,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西楚公主自愿是不打算拾起这本剑谱,但当看到那泛黄的古籍上有两仪二字时候陡然瞪大了双眼,再顾不上平日里的傲娇直接弯腰捡了起来。 “上清观两仪剑。” “正是。” “只是这上面怎么刻画了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符。” 昭阳公主打开看了看之后便眉头紧锁,这本古籍不难看出定然是孤本,此等宝贝上被鬼画桃符这么多神神道道自然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那本来不愿再多说一二的小道士或许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愿让人说上清观暴殄天物,便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这剑谱贫道平日里看来看去总觉得有许多不足的地方,便按着自己的理解增减了一番,公主殿下若是看不惯,还给贫道便是。” 张明月想笑,司马云似笑非笑,公主却是面色尴尬不已。 “不需要换了,我看就这本,这本就很好,昭阳多谢徐道长赠剑,如此一来总算不虚此行。” 有道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与峨眉一样,下山的时候没用多大功夫便到了山脚,掌教徐长今一直送老剑神到山脚,出乎意料的是那虎头虎脑的小道士杨鸿叶也跟了下来。 张明月与这小道士打了几番交道之后也清楚的认识到了这小道士的不凡之处,他停住了脚步干脆坐到了青石阶梯上等候杨鸿叶的到来。 那小道倒也不矫情,直接就着张明月身旁坐了下来,张明月轻声道。 “姓杨的,你平日里在山上除了摆弄这些珍贵孤本,还喜欢做些什么?” 之前与昭阳公主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的小道憨态可掬的挠挠头。 “贫道在山上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平日里观里的事情都被师兄他们干了,师父只命我每日里须去天师堂静坐两个时辰,你也看到了天师堂供奉了我上清观祖师齐道云,我便每日对着师祖发呆,一直到现在,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小道士轻声道,但像除了摆弄那些被世人视为珍宝的古籍和去天师堂之外其余的打诨的事儿他肯定不愿意说出来,怕被人家堂堂李老前辈的高徒笑话一番,杨鸿叶心里默念,咱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大,你这家伙都已经负刀走江湖了,贫道还在这送仙山上看每日太阳升起又落下,花谢了又花开,当真毫无乐趣可言。 张明月听闻此言不禁问道。 “你记不记得你上山有多久了?” “记不太清楚。” 小道士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 “贫道上山的时候是冬天,不曾记得究竟过了多少时日,倒是记得后山的茶花开了谢,谢了开,如今差不多也有十年光景。” 十年光景便是三四千个日日夜夜,张明月唏嘘不已。 “十年来一直都待在这山上你也不觉得闷,不过上次你与公主做了交易,徐道长允许你下山,你可曾打算过什么时候下山。” “不知道。” 小道目光看向这送仙山下的原野风光怔怔出神。 “不过应该不是现在,师父要我做的功课还没做完。” “功课?什么功课。” 张明月不禁再问。 “师父说我什么时候能把师祖看活了便能下山,说实话,贫道到现在都没想清楚师父这话里的玄机,已经仙逝的人又怎么能活过来呢。” 这书上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张明月也心知该离开了,他站起身紧了紧身后的长刀,拍了拍小道的肩膀。 “姓杨的,张明月很高兴交了你这么个朋友,等你将来下山的时候莫忘了来找我。” “好啊,那咱们可说定了。” 不去理会有些舍不得的小道,张明月便大步流星,但小道并不曾注意到负刀少年人在转身那一刹那的落寞。 姓杨的,你要来找张明月,也要等张明月真正能活到那么一天再说。 你羡慕我负刀走江湖,却不知江湖险恶,若是能交换,张明月宁愿做你这般在送仙山坐看潮起潮落世事变迁的青衫道人。 下了山老剑神与掌教徐长今正做着最后的道别。 “老朋友,这一别,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贫道知江夏名剑山庄邀请了你们共赴盛会,想必用不了多久拜帖就会送到我上清观,只是这一遭,贫道多半去不成,个中原因,你也应当知晓。” “若徐长今走在了你这老小子的前面,你还得再跋山涉水一番来我送仙山焚香一柱,而若是你老小子走在了贫道前面,莫忘了将来传信一封,贫道也与你坟前把酒言欢一次。” 眼神有些许落寞的独臂小老头儿放声大笑。 “徐老道,少说这些恶心人的话,你这老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矫情起来,须知我李文谆生于江湖,生而坦坦荡荡,死也定当轰轰烈烈。” 独臂老剑神说完这一句,正是落日余晖浸染大地,他用最后有些不舍的心情轻声道。 “山高路远,老朋友,告辞。” 上了马车便是一阵驰骋,于苍茫天地之间带起浓尘阵阵,掌教徐长今望向这一幕长叹不已。 “都说英雄迟暮,贫道倒觉得这话用在你这老小子身上正好相反,当是迟暮英雄才对。” 有些不明白这句话意思的小道士来到了白袍道人身旁。 “师父为何这么说?李老前辈最巅峰的时候不是三十年以前吗?怎的说是迟暮英雄。” 眼中黯然落寞的白袍道人看向自己这最为疼爱的弟子轻声道。 “三十年以前,剑神出剑只为剑道,三十年后,剑神出剑当为天下正道,有些事情,师父也当告诉你才是,你可知当年为何剑神断臂?” “不是因为找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老头儿比剑输了吗?是师父你告诉我的。” 小道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没错,的确是一个老头儿,不过这老头儿,走的可高了。” “能有多高?” “差不多有天那么高了。” 继而,这位天下道门圣地掌教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道。 “横眉斗竖恶精神,万里江湖迟暮身。 手中当有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朝阳城一如既往繁华昌盛,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千金,车里是老剑神与昭阳公主,赶马的车夫自然便是负着刀的张明月与负琴的司马云,六名黑衣侍卫骑马而行,但到了城门口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因为城门口已经等待了两排整整齐齐的侍卫,百姓商旅皆在外驻足观望,看究竟是何等人物当得如此隆重接待,那城门楼正中央正有一身着龙纹白衣的公子在等待。 张明月司马云对视一眼,皆明白心中所想,随后便下了马车,老剑神与昭阳公主紧随其后。 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踏前一步笑道。 “公主玩儿的可还好?” “还算行吧,本公主对北魏向往已久,如今得见倒也真名不虚传,只是殿下为了等候本公主将这些老百姓堵在城外实在有些不应该。” 昭阳公主看起来面色并不太好看,她从小便生活在皇宫高墙之中,自是看不到民间疾苦,只是这么一遭峨眉走下来倒也真正见识到了何为百姓皆苦,更何况是这大灾之后的第二年,百姓尚未从上一年的灾难中安然度过来,轩辕宏业闻言倒也不尴尬,他道。 “非是轩辕宏业不让百姓进城,只是百姓好奇罢了,公主已经归来,国宾楼已备好酒菜,就等公主前去。” “那便多谢殿下了,进城吧。” 回去的路上司马云三人倒走在了最后面,并非三人被排挤,只是司马云知道有些话却是不能让太多人听到的。 “这太子殿下当真还是有些手段,想必从咱们离开朝阳城开始便被太子派人一路跟随了。” 司马云轻声道。 “这是自然,这太子殿下尽管再不愿朝堂相争,但生活在这大染缸里,多多少少也有一些真本事,否则又怎么能活到这么大?他派人跟踪便跟踪了,也是为昭阳那女娃子好,本就当此敏感时期,定然不能再出差池,这一点倒也无可厚非。” 老剑神淡淡道。 “只是咱们交付了这趟任务便不能再待下去,及时抽身才是,否则到时候走都走不了。” 对于两人的这番对话张明月自然是全部听进去了,都说伴君如伴虎,这太子轩辕宏业就算不是虎,那也至少是匹狼。 “经历了这些事情你们当知道这世间的武夫是断然不能与朝廷抗衡的,也休要不自量力打朝廷的主意,否则只会惹火上身,就算修成了陆地神仙也未必抗的过十万铁骑。” 回到国宾楼之时三人本打算交付了任务便启程离开,轩辕宏业对此倒并无意见,并愿意再赠金五十两,被司马云婉拒,谁知昭阳公主非得要拉着老剑神一同坐下品尝这国宾楼的美酒佳肴,老剑神那是见了酒便迈不开步子,否则也不至于被司马云三言两语便应下了这笔买卖。 只不过方才饮酒两壶之时便听闻国宾楼外金戈铁马之声响起。 “禀报太子殿下,大皇子来访。” 正品着一杯美酒的轩辕宏业右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请。” 不过个呼吸便有一佩刀身披甲胄男子走了进来,与太子轩辕宏业不同,这大皇子自幼习武,自是有一番武夫的气势,更是身强体壮,嘴角两撇八字胡格外引人注意,继而又有一驼背白衣老儒踱步而进,那老儒先是朝轩辕宏业施礼,随后便是昭阳公主,最后才是同席而坐的李老剑神,对于一旁站着的负刀少年人与青衫男子则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居然是这个家伙,真没想到竟然做了大皇子的谋士。” 司马云用仅能二人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怎么?这人你认识?” 张明月不禁问道。 “春秋有八甲,说的便是八位有经国济世之才的大儒,这老人便是这其中一位,春秋第六甲驼背施修齐。” 张明月并不知这劳什子春秋八甲,倒是知道这江湖说三十年以前的天下便是春秋,老剑神便是春秋风流名士,对于这施修齐究竟有何能耐当这一甲也并无什么兴趣,只知道喝完了这顿酒三人就差不多该离开了。 轩辕宏图一进门便看到席坐上雍容华贵的昭阳公主,随后才是看向太子轩辕宏业。 “皇兄不是镇守边关?怎的会突然来朝阳城?” 轩辕宏业站起身问道。 “听闻昭阳公主来我朝阳城,我这才从边关赶回,毕竟与西楚交涉这等大事,万万马虎不得,二弟你自幼便身处宫中,极少知天下事,在临行前我便已传信回朝中,得父皇应允特来坐镇,边关有我麾下大将镇守,当无忧虑。” 大皇子轩辕宏图取下头盔,也不急于先坐,而是先为驼背老儒准备好了位置。 “昭阳公主还请不要介意,施先生乃是我账下军师,我与施先生平日里更是以师徒相称,故此说是一家人都不为过。” 昭阳公主倒也不介意,只是上下打量了这驼背老儒一番,最后只得出了一个讨厌的结论,这大抵与她从小学武少不了关系,真正当得上风流人物的也唯独上清观上真人马丹阳以及掌教徐长今那般风采,但在与老剑神接触一番之后倒也明白了真人不露相的道理,只是不论真人也好剑神也罢,她昭阳心中真正的高人却绝对不是这般老态龙钟的模样。 虽号称文武双绝,可始终是武字上面占了大多数。 “大皇子请不要客气,这国宾楼本就是你北魏产业,自当是客随主便。” 轩辕宏图大笑,倒真不愧为武将的豪爽,只是这般反客为主一上来就将太子轩辕宏业晾到一边让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轩辕宏图朝老剑神抱了一拳。 “敢问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 这话一出,那站在不远处的青衫男子不屑倒。 “当真好一个虚伪的大皇子,可惜他势修齐自负胸中有计谋千万最终却选择了这么一个草包为主人,当真有眼无珠。” 司马云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下看来咱们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为何?” “你接着往下看下去便是。” 老剑神闻轩辕宏图此言只轻声笑了笑。 “老夫不过是一贫困潦倒到处混酒喝的糟老头子而已,区区姓名不值为大皇子殿下一说。”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老剑神不愿道出姓名自然是有他的原因,若非去上清观的时候被掌教徐长今一语道破天机,恐怕她现在也未必就能认出来旁边这位翘着二郎腿摇晃着小脚的独臂小老头儿便是风流春秋的青衫剑神。 “大皇子,这位老爷子乃是我昭阳拜的师父,也算不得外人,想必大皇子应该不会介意。” “那是自然,公主的贵客那便是我轩辕宏图的贵客,老爷子尽管轻便就是。” 轩辕宏业独自站在旁边面色阴晴不定,司马云眼疾手快早就拉着张明月出了国宾楼,轩辕宏业知晓这场酒宴已经彻底被大皇子抢了风头,随意道了一声身体不适便草草离开。 出了国宾楼却正好看到被门前百名甲胄拦住去路的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 司马云不禁阴阳怪气道。 “这大皇子当真是好大的气派,不远千里带兵赶来朝阳城就为了堵住我等平头小老百姓。” 张明月如何不知司马云的心思,这话是故意说给轩辕宏业看的,也不拆穿。 轩辕宏业踏前一步。 “这二人是本殿下的朋友,放行。” 谁知那二名甲胄依旧面不改色冷冷不动。 “太子殿下,看来这军士不听殿下的号令,想来只有里面那位大皇子才能兴动了,这倒是让我不禁有些怀疑,这军队究竟是我北魏的军队,还是大皇子自己的军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书生 司马云刚说完这番似揶揄又似嘲讽之话便听闻当场太子轩辕宏业冷喝。 “大胆。” 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冷笑一声。 “殿下莫不是发脾气发错地方了,司马云自问大胆但也不会放着殿下的话不听去听大皇子的,须知将来皇帝驾崩之后继承皇位的是太子,并不是大皇子。” 轩辕宏业脸色比之前在饭局之时更冷淡几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司马云想的并不简单,但有些事情希望殿下能够明白,那便是借口找的再多,也改变不了有些事情的本质,不过这些事情与我这个平头小老百姓好像并没有多大的关系,也就懒得操那份闲心了。” 司马云随后看向站在一旁不曾说话的负刀少年人。 “小子,如果这两位军大哥再不放行,你知不知道该怎么做。” 脸上不苟言笑的张明月缓缓解下了负着的长刀,出鞘一分。 “杀了便是。” 轩辕宏业瞪大了眼睛,却听闻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想在本皇子眼皮子底下杀人,当真好大的胆子。” 轩辕宏图一步跨出门槛迅速走来。 “大皇子未经过当朝太子批准擅自带兵进朝阳城,你当真好大的胆子。” 司马云冷喝一声手指轩辕宏图。 “依本朝律法,擅自带兵进城骚扰百姓者,当以谋反罪名处置,大皇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轩辕宏图面色难看。 “本皇子的事情何曾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老百姓插手?信不信本皇子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面色严肃的司马云忽然大笑。 “大皇子手握重兵权倾天下自然是想杀谁便杀谁,可在下还需要提醒大皇子一句,你可别太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了,并且我敢保证,大皇子你敢出剑立马便会血溅当场,不要怀疑,有些事情大皇子必须明白,那便是你朝廷律法再大,怕也约束不了我等这样的江湖中人。” 轩辕宏图脸色铁青,因为身后缓缓走出一个独臂小老头儿,被评为春秋八甲第六甲的驼背施修齐也迈步走了出来。 “无非不过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二人要离开那就让他们离开,太子殿下也无需动怒,大皇子带来的这一百甲胄乃是亲卫军,之所以带进城便是为了保护昭阳公主的安全,所以,从今天开始进出国宾楼的人都需要仔细查证才是,免得有了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进来,如此,也是为我北魏考虑。” 这老儒不过三言两语便将矛盾尽数化解倒是让张明月刮目相看,只是素闻大皇子生的是武将性子,如此当着他的面给他难看,也不知这大皇子会不会就此罢休。 “倒是多谢大皇子费心了,他们二人也是昭阳的朋友,要出去便出去,相信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大皇子为昭阳费的心思,昭阳便就此谢过了。” 换了衣裳又显雍容华贵的公主也走了出来给了轩辕宏图一个台阶下,轩辕宏图脸色缓和不少。 “既然是公主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放行。” 一场虚惊就此化解,张明月不知不觉间手心都捏出了一把汗,二人出了国宾楼便寻到了一处酒馆。 心有余悸的负刀少年人沉声道。 “倘若刚才我真的拔刀会怎么样?” 青衫男子淡淡道。 “你若是真的拔刀不管李老前辈会不会出手,咱们两人肯定是血溅当场了,你以为这大皇子的亲卫军是泛泛之辈?我观那一百人的眼神都是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断然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你能对付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又当如何?” “也就是说你这老狐狸又是拿我的命在当儿戏。” 张明月不免心中暗骂一声老奸巨猾。 “哪儿算的上是当儿戏,有昭阳公主和太子殿下在,你当真以为他轩辕宏图敢杀人不成?再说了,我也笃定了你小子不会出手,吓唬吓唬人嘛,何必那么认真,哈哈。” 司马云大笑不已。 “其实你只是想挑起这两弟兄之间的矛盾吧?” 张明月轻描淡写道。 “老爷子都说了让我们不要参合进庙堂的这些事情,你倒是巴不得把自己搅和进去,那什么春秋第六甲的老头儿也不是什么好鸟,大皇子轩辕宏图更不是东西。” “岂止不是东西,我说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这施修齐定然认出了老爷子的身份,所以轩辕宏图才那般恭敬,否则你以为堂堂皇子会搭理一个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老头儿?” 司马云将背上的古筝放到一边,自顾自为自己倒了一壶酒。 “他若是真个全部听施修齐的,或许还真的能干出一番事业,可惜这大皇子太过自负,倒也是,换做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屈身去听一个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老头子的话,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你小子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 张明月这差不多是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的否定司马云。 “有句话你说错了,当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才对,毕竟皇帝之下还有个太子,他轩辕宏图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敢对太子怎么样吧?否则便是造反。” “是吗。” 手握杯盏的青衫男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咱们且拭目以待。” 国宾楼共有三层,占地岂止百亩,周围是亭台楼榭花园池塘无数,更有无数珍稀花草以及宝石点缀,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但饭局过后大皇子轩辕宏图便起身告辞,道是因为还有百名亲卫军无处安置,须在城外扎营免得打扰了城中百姓,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自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这轩辕宏图临走前留下了一句明日再与公主商讨国事让轩辕宏业眉头难展,国宾楼月下池塘,公子独立亭台,微微蹙眉。 池塘有锦鲤三四尾正抢夺一块鱼食。 “殿下请看那尾黑鲤,本来已经抢了大半到肚里,却连那条红鲤到了嘴边的都不肯放过,当真有些过分了。” 有佳人从蜿蜒曲折的水桥上缓步走来,身后一如既往是黑甲两名,却不见了独臂老剑神。 轩辕宏业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公主这话是何意,古人都说了能者多得,这红鲤倒也怪不得黑鲤,只能怪自己太没用了些,连到了嘴边的鱼食都保不住。” 身着雍容华贵红裙的昭阳公主轻声道。 “若是这红鲤嘴边之食明明是有人专门为他投的,可还是被黑鲤抢了去,又当如何?这鱼塘的主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这条黑鲤?” “公主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轩辕宏业自问不是那禁不起风吹雨打的纸人,否则也不会在朝廷的明争暗斗中活下来。” 当朝太子陡然睁开双眼。 “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也就直说了。” 这一月来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红衣女子朝池塘洒了一捧鱼食,水中鱼儿竟相哄抢,激起水花阵阵,好不热闹,昭阳公主拍了拍手确认手上再无残余味道。 “昭阳受王命前来北魏商讨御敌之策,这一路走来倒也见识了不少北魏人情世故,昭阳不懂你们北魏朝廷的明争暗斗,只知道有些人见了第一眼便就让人心生讨厌,老实说,本公主并不喜欢你的大哥,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 “这人太过自负,骄纵,尤其,本公主最讨厌有人对我的朋友不尊重。” 轩辕宏业诧异。 “朋友?莫非公主所说的朋友是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若宏业记得没错,差不多一月之前正是你伤了张明月一剑,怎的这么快就成了朋友。” “本公主说了,有些人见了第一眼便心生讨厌,但也有一些人,相处下来会发觉是真性情之人,而这种人,只有江湖才有,便是你太子殿下与他二人相比都差了不少,至少,他二人敢作敢为,而太子殿下今天两度被大皇子弄得没面子,可依然强颜欢笑,难道不是吗?” 轩辕宏业哑口无言。 “有些事情并非像公主想的那么简单。” “父皇有三个儿子,我大哥自幼习武更是长年征战沙场,手握重兵战功显赫,你要我如何与他相争?便是我朝中文武百官选择阵营时都全部选择了大哥,只剩我和我三弟,可父皇恰恰破旧立新把这太子的位置传给了我,有些事情不用轩辕宏业明说相必公主都能看出来。” “父皇有心扶植于我,便将两国会晤这等大事交给了我处理,我若是能办的好定然在朝中为自己赢回一仗,却不知父皇又为何同意大哥前来,今日你也看到了,要我拿什么与大哥相争?莫非用这太子的虚名?说来可笑,这名头若是在宫中还好用一点,可到了宫外,根本半点意义都无。” “说到底,轩辕宏业实在不适合这太子之位,将来更做不了我北魏的主,因此,我打算这一趟回去之后,便求父皇立大哥为太子,这样还能落下个人情,将来不至于连个善终都没有。” 月下亭台,公子双手负后,怅惘不已。 “有些事情,太子殿下看的居然还没有我等这些小老百姓清楚。” 又有三人从那蜿蜒水桥而来,进了凉亭,司马云便轻笑道。 “这天下事讲究一个平衡,朝中也是一样的道理,皇帝陛下立二皇子殿下为太子便就是为了平衡朝廷势力,怎的殿下说放弃便放弃?大皇子说得了皇帝应允前来朝阳,皇帝又不傻,怎的允许大皇子再下一城?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出边关换将的消息,到那个时候,就算此次会晤功劳全部归了大皇子,又是谁占了便宜呢?” 轩辕宏业如遭雷击。 “司马云,你为何知道这么多?你说的没错,昨日里我便收到消息,边关大将军已从我皇兄换成了朝中萧无忌大将军,只怕等皇兄这次回边关,帐下军士都会改头换面了。” “我知道这么多并不奇怪,幼时读了几本书,也知晓一些个中的道理,皇帝尚且不曾放弃殿下,殿下又何须妄自菲薄?皇帝陛下想必今年也有六十有余,就算还能坐十年江山,这十年才是真正分高下的时候,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青衫男子将那从峨眉带来寸步不离的古筝放于亭台之上,淡淡说道。 “我倒是小看你了,本以为不过是一江湖草莽,没想到却是满腹经纶,像你这种人,不去朝廷之中做个官实在是有些可以。” 轩辕宏业抿嘴一笑。 “事实上太子殿下也从未放弃过与大皇子争位的念头,之前说的那番话也不过是让公主觉得你是处于弱势而已,难道不是吗?” 青衫男子同样轻声一笑。 “你倒是看的透彻,你说的没错,司马云,你若是有心的话可到本太子门下出力,绝对比你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舒坦的多。” 轩辕宏业起了招揽的心思,张明月连忙看向正摆弄琴弦的青衫男子,心道这老狐狸莫非说了大半天就是要去太子麾下效力?老剑神宛若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自顾自的摆弄着池塘的鲤鱼。昭阳公主面色如常,司马云却摇了摇头。 “跟太子殿下日子过的舒坦,可这心里却随时七上八下,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就掉了脑袋,走江湖,日子过的饱一顿饿一顿,可至少这心里舒坦,殿下你说是不是?” 张明月本以为轩辕宏业闻言定会大发雷霆,怎料轩辕宏业却只叹息一句。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了,我也就不勉强了,你,张明月,还有李老前辈,下一站打算去哪里?总不会继续过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的日子。” “那是当然,殿下既然要问那司马云也就直说了,下个月江夏名剑山庄金盆洗手大会乃是天下几十年难得一遇的盛会,我们准备去那里,另外” 司马云站起身走向轩辕宏业身旁。 “太子殿下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去,须知这江湖虽然没有朝廷百万铁骑来的厉害,可总归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对于殿下,多少总会有点好处,另外,相信大皇子也不愿错过这等盛会,我们,在江夏等着太子殿下。” 朝阳城外官道上,三匹白马缓慢前行,一人独臂,一人负刀,一人负琴。 “不与昭阳公主道别咱们就离开了吗?” 张明月有些不理解的问道。 “你若是不怕公主再想尽法子逼着你留下来玩耍一些时日大可以前去告诉她,当然,我估计你这么做老爷子肯定不会乐意。” 司马云看向了一旁正望着天上鸟儿发呆的马背上的老剑神,老剑神笑道。 “昭阳这女娃子就是脾气任性了点,其他的倒还挺符合老夫的口味,只是这舒服的日子老夫实在是过不来,还是纵马江湖来的快意一些,张小子也莫多想了,公主早晚都要回西楚,总有分别的时候。” 张明月有心解释,他怎么可能是不舍得公主?与公主算算也就比萍水相逢深了那么一些而已,若真说舍不得,脑海中又会浮现月下的那女子回眸一笑,走神了。 身负长刀的少年人自嘲的摇了摇头。 “老狐狸,有件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那就是我怎么总感觉你好像是在挑拨离间,更把太子殿下往岔道上引?你又不是不知下个月去江夏的都是什么样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声名显赫?这种江湖盛会你让太子前去作甚?难道你不知这江湖与庙堂水火不容的道理?” 张明月疑惑的问道,本想等来一番司马云的解释,却只等来老剑神半开玩笑似的一句话。 “这天下说是武夫误国,可老夫看来看去怎么都觉得应该是书生误国这个道理才对,须知武夫之乱,不外乎一城一郡之乱,文人之乱,乱的却是整个天下” 江夏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金盆洗手盛会于四月初九召开,祥和年间除了蝗灾之外的第二件震撼整个天下的大事如头一年蝗虫过境一般席卷了整个北魏,这江湖一流势力尽数在列,除去这些大势力的二流势力也几乎全被邀请观礼,更有不知道多少仰慕名剑山庄威名企图求得一见的江湖散人。 江夏虽是城池之名但也是一个地名,地处广陵江下游,古来便有富土之称,然而名剑山庄并不在江夏城中,而是在江夏城外拜剑山,拜剑山距离江夏城也有百里之遥,这孟家金盆洗手大会期限还未至,江夏城便提前已经热闹了起来,城中城外江湖侠客络绎不绝,酒楼客栈也因此被哄抬的价格直线往上升,人多了,复杂的事情便也就多了,因此江夏城中早有朝廷调兵前来镇守,而负责此次江夏治安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 轩辕宏图听闻这金盆洗手大会之时是震怒不已。 “王朝内忧外患举步维艰,而这群江湖草莽却还有心情举办这等盛会,更还需要朝廷配兵镇守,当真可笑,古往今来只有这天下听从朝廷安排,还不曾听说因为一群乌合之众影响朝廷的,当真是可笑至极。” 当这位大皇子将手中琉璃杯摔了个粉碎的时候春秋第六甲驼背老儒才缓步走进门。 “殿下实在不需要为这些事情动怒,老夫早就劝告过殿下,殿下的自负是致命的弱点,早些时候遇见了春秋剑神李文谆便不应该那么做作,兴许还能给这位老剑神留下一面好印象,现在殿下又如此小瞧江湖中人更是不对。” “施先生,莫非本宫哪儿说的不对?难道不是一群江湖草莽?还有那什么剑神李文谆,本宫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一过了气的武夫,哪儿能值得先生如此慎重对待?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在我十万铁骑之下同样翻腾不出多大的浪花。” 轩辕宏图余怒未消,老儒也不着急于辩解,他缓缓道。 “殿下说的自然是不错,武夫再有能耐与殿下的大军比起来也微不足道,可有句话说得好,当是这江湖朋友多了路好走,交善总比交恶来的划算,皇帝让殿下派兵镇守江夏,殿下也不须发这么大火,权当是去看看热闹也行,若是能结识一些道门风流人物更是最好,当然,若是殿下有能耐将整个江湖收入囊中,那更能成为将来殿下一大助力,这次买卖怎么算都是划得来的。” “只是这些江湖草莽哪儿有那么容易收服?” “这就讲究一个恩威并施了,殿下,应该知道怎么做。” 江夏城外官道上,有三骑并肩而行,三人到了城外便下马步行,进城的来往江湖人士都要经过仔细的检查,这倒是让张明月惊讶无比。 “若是每个人都搜查,那如同道门圣地马道长这些人物又当如何?” 张明月不禁问道,如同上清观掌教徐长今真人马丹阳这等仙风道骨人物能来江夏便已是天大的事情,若真个被堵在城门口搜查一番岂不好难看? “你倒是想多了。” 青衫公子左手牵马进城。 “只有那些没有被邀请到的才来这江夏城中住宿,真正有请柬的人都已经上了拜剑山了,你再看看这些进城的人可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张明月尴尬不已,只道是司马云这些日子变得越来越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了,张明月阴测测的道。 “老狐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没把老爷子放在眼里?堂堂春秋剑神,老爷子一人便能顶的上一座拜剑山。” 兀自一旁悠哉悠哉牵马入城的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两个臭小子扯淡别把老夫带上,老夫老了,可没什么兴致争这些虚名,你们只管斗嘴便是,莫要搭理老夫。” “拍马屁拍到屁股上了?” 司马云大笑。 “好了好了,不与你这臭小子说这些了,其实这城中还是有不少真高手的,毕竟这天下除了名门正派也不乏自学成才的人物,容我先卖个关子,这下倒是有热闹可看了。” “说的都是些废话,我们来不就是看热闹的吗?再说了,我们也得了孟老爷子邀请,可上山住,没必要花高价住这些客栈。” 张明月道。 “唉,不急不急。” 司马云摆了摆手。 “我跟你说的有热闹可看可比这什么金盆洗手大会好看太多了。” “那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拜剑山名剑山庄,此时已经来了不少受邀观看大会的名门正派,庄主孟老爷子正喜气洋洋的点着上山贵客的丰厚的拜山礼,年轻时便靠着自身的本事打下这一片天下,老来退隐江湖还能得到这么多的江湖同道相贺,孟青云每每想及此处便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当中最大的手笔了,养了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俱是江湖年轻一辈翘楚,虽算不得名动天下但也早晚会大放异彩,但唯独老三孟敬然观剑堂中白髯老者默默合上礼单,身旁是一位同样穿的张灯结彩的老仆。 “要他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庄主孟青云淡淡的道。 “庄主,三少爷他” “老黄,跟你说了多少次,我孟青云没有这样的儿子,以后别叫他少爷,直呼其名便行。” 老仆战战兢兢。 “是,庄主,孟敬然他这些日子倒是一直没离开别苑,每日都会默写下峨眉剑谱一本送与大公子与二公子,其余时间大多在亭中读书。” “还是读那些没用的圣贤书?” 孟青云冷冷的问道,老仆满头大汗不敢言语。 “哼,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女人都看不住,还当真以为读书能读出个什么圣人。” 走出两步的老人又忽然转回了身子。 “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会,万不能让这个没用的东西丢我的脸,另外,这几日每天的饭菜也少送去一些,我名剑山庄可不养闲人。” 待庄主孟青云走远后仆人老黄才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汗珠,抖了抖已经湿透的后背的衣裳,出了门朝左拐,绕过走廊花园,又过了一处池塘才到达别苑,推开与前院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的老旧园门,果然看到熟悉的人影正咳嗽着书写一本古籍。 那人面色苍白,身体孱弱,握笔的手却极为有力,写下铁画银钩一页页从峨眉默记来的古籍心法,待看到仆人老黄来了以后,被天下人嘲笑为废物的三公子孟敬然让出了一张椅子。 “可是他让你来取剑谱?” 他轻声问道。 “是的,庄主说今日的剑谱早些写完,可早点与那女子一见,另外,庄主还说” “还说后日金盆洗手大会不允许我上前院一看。” “公子,你” “老黄。” 面色苍白的书生放下了手中的笔。 “我名剑山庄也只有你算是真正的好人了,连对我这被人称为废物的人都尊敬有加,敬然不得不再麻烦你一件事情,我这里有一个锦囊,待金盆洗手大会以后才可打开,并且按照上面的去做,敬然不会有负于你。” “另外,这本剑谱你去交给大哥。这本你去交给二哥,余下这本,交给他。敬然今夜要下山一趟,有些事情需要我去料理。” 待到那仆人老黄拿着三本剑谱与一个锦囊离开之后,身体孱弱的书生双手负后出了亭子,只往别苑不远处一间修建的漂亮无比的阁楼走去。 正是日落西山,月上柳稍,他在阁楼前方犹豫半天在想进还是不进,然最后看了一眼那二楼打开的窗户之后还是决定黯然离去。 “来都来了,不上来是什么道理?” 二楼处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子声音,孟家三公子孟敬然顿住脚步,长呼一口气,最终还是推开了阁楼门上了楼,阁楼中有淡淡的女子脂粉香气,所用家具木料更是自带清香,倒是幽静无比,上了楼,二楼厢房打开的窗户之下正有一白裙女子对着那铜镜梳洗打扮,床榻之上略微有些凌乱。 “大哥昨天晚上来过?” 那女子一顿,随后转过头来,生的一张清秀的脸庞,长长的青丝梳理的整整齐齐。 “来没来过你不知道吗?莫非你昨晚在你小院中没听到动静?” 女子似笑非笑的道。 孟敬然面色古井无波。 “都这个时辰你还梳洗打扮,今夜这是要去哪里?” “去你二哥那里。” 孱弱书生身躯一震。 “有些事情还是顾及一下孟家的脸面为好。” “呵?脸面?孟敬然,你有资格与我说脸面?这天下谁不知道你孟敬然不过就是一个废人,成天就知道读你那些没用的圣贤书,你得弄清楚当年我答应嫁给你不外乎就是看中你名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可这么多年你给过我什么?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再看看你大哥二哥,我要的是真正的男人,不是你这样的废物,觉得我丢人是不是?我也不妨跟你直说了,最先染指我的不是你大哥,而是你父亲,名剑山庄庄主孟青云。” “孟敬然,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被一个女人带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还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我都有些怜悯你了。” “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连你那已经八十岁的爹都不如。” 最后的几句话孟家三公子孟敬然已经听的有些不清楚了,他黯然离开阁楼,出了庭院,便看到庭院外二哥孟浩然已等待许久。 “你倒真不像个男人。” 孟浩然冷笑。 素来不苟言笑被人称作废人的白面书生离开十步之遥后才轻声道。 “那孟敬然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下了拜剑山,本来有些病态的男子忽然摊开双手,身形疾步行走在山腰,几个呼吸便没了踪影。 张明月司马云独臂老剑神三人寻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店暂时住下,正把酒言欢时张明月忽然听到门外敲门声,缓步走去开了房门,门前一白衣男子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倒看的清楚一双手有些病态的苍白。 张明月不禁疑惑道。 “请问你是?” “名剑山庄三公子,孟敬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一人混乱朝纲 一人请赴黄泉 名剑山庄之内,庄主孟青云手拿着那本墨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剑谱错愕不已,身旁一如既往是仆人老黄。 “这剑谱是他让你送来的?” “是的,庄主,另外,他还派老仆各自送给大公子与二公子一本,都是今天写出来的。” 老黄老老实实交代,虽说答应了那位有些病态的三公子有些事情不能与人多说,但这三本剑谱的事情却还是瞒不住的。 “知道了,下去吧。” 孟青云摆摆手,待老黄离去之后他才摊开那本散发着笔墨气息的剑谱,但随之却容颜大怒。 “好大的胆子。” 大公子孟泰然与二公子孟浩然缓步踏进厅堂,将那三本剑谱拼凑在一起,凑成了简短的一句话。 为老不尊,为兄不义,当诛。 将这随意放一本出去都会引起江湖轰动的三本剑谱尽数焚毁之后,庄主孟青云脸色难看。 “那逆子何在?” “有下人看到他连夜下山去了。” 孟泰然淡淡回答,看不出喜怒哀乐。 “下山总比好过在山庄丢了命好,也不知咱们这位三少爷是哪儿来的这么大底气,当诛?当真可笑。” 二公子孟浩然处变不惊。 “这逆子最好是别让我名剑山庄找到,另外,那女子今如何了?” “很好,作为双修之炉鼎却是绝佳的选择,若不是因为这女人,我与大哥也不会进境如此之快,只可惜了咱们这位三少爷,怕是读书读坏了脑子,须知身体根骨不好父亲也有良方调理,再配上这女子,虽不能说尽数化解也可抵消七七八八,又何至于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提起那女子之时孟泰然终于是脸色有了改变,却是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想必三弟也不会想到他娶来的妻子都是父亲一手安排,都说书呆子书呆子,怕就是这么来的,另外,父亲此次修行了峨眉诸多妙门,又以炉鼎辅佐,想必已经踏破那一道坎迈入天人之境了吧,也不知三弟是哪儿来的那么大勇气说当诛天人境,莫非真把自己当成了江湖数百年难得一见的陆地神仙不成?当真可笑。” 双手负后古井无波的老人摆摆手。 “他若就此离开拜剑山还好,若是胆敢再回来,老夫定然饶不了这逆子,我名剑山庄可养闲人,但绝对不养闲着还不知感恩的人,拜剑山,有你们两就够了。” 离开殿堂大公子孟泰然便与二公子孟浩然分别,弯弯曲曲走了一刻钟才到了自家别苑,别苑中已有数十客卿相等候,这些客卿皆是慕名名剑山庄而来投奔,更是不乏投靠已久之人,当头的乃是一玉面书生,手拿折扇,风度翩翩,倒能与司马云见一二分高下,但若真个比较起来,这书生虽俊,却少了几分如同司马云一般的大丈夫气概,那玉面书生与孟泰然借一步之后当先道。 “大公子这一趟可有收获?” 本来在之前那大厅之中并无多少狠戾之态的孟泰然面色阴沉。 “如同以往,那老头儿仍惺惺作态。” “当是如此才对,孟老爷子少年便行走江湖,老来一手创立名剑山庄广引天下寒士,原本乃是江湖一名流,谁知老来竟生起了如此狠毒之心,想必这老头儿也猜到了此事大公子已经发觉,只是不愿意拆穿罢了。” “他孟青云武道天赋绝伦,八十载岁月便已窥得天人,自然不愿就此搁浅,以炉鼎养两位公子成就一品之境,待到炉鼎大成之时便吸了两位公子的毕生修为成就陆地神仙之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怕江湖诟病便来了这么一出金盆洗手早早退出江湖,将来就算两位公子横遭不幸也能洗脱嫌疑,当真好算盘,这么看来,三公子的弃武从文倒是好计策,只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真不知道。” 那白面书生淡淡道。 孟泰然手臂青筋暴起,但对这白面书生却是不大声说话。 “先生有何良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孟泰然就此成为瓮中之鳖,早些年引先生上山时便有承诺在先,先生保我一命不死,我保先生下半生无忧。” “自然是应当遵守承诺,余天机有一策,大公子只需照办就是,眼下金盆洗手大会即将开始,孟青云这两日肯定不会动手,这两日大公子以前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想必二公子那边也早就有了准备,该双修还得双修,该叫父亲还是得叫父亲。” “待金盆洗手大会当日大公子便借天下同道同在的机会与道门圣地提出要去前去拜山的请求,至于理由,大公子不是还有个女儿吗,从小与三公子一般身体体弱多病,就说去圣地祈福便可,想必孟青云当着天下武林同道的面也不好拒绝,待到离开拜剑山之后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面色难看的孟家大公子更显阴沉。 “堂堂春秋第八甲余天机说的良策就是这等良策?要我离开拜剑山,那岂不意味着从此将什么都没了,并且那老不死的就算要我去也定然会扣下小女月影,到那个时候我又当如何?” 孟泰然冷冷的道,白面书生也不懊恼,他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的夏蝉轻声道。 “自己的命与女儿的命究竟谁重要一点,大公子应当自己思量思量,武道一途求的不外乎便是修成大道,大公子如若不然尽可留在拜剑山便是,待时机到了孟青云让大公子幻化成一堆白古之后,你猜这位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会放过的老人,会对他孙女,也就是大公子的女儿会怎么样?我可是听说,令千金孟月影也是难得的炉鼎之躯。” 春秋第八甲余天机道完,房中寂静无声,沉默良久才有一声似无奈又似怨毒的叹息。 “我总算明白先生为何会成为春秋臭名昭著的谋士,所提之策无不是恶毒至极,受教了。” “路就摆在大公子面前,怎么走大公子自己思量,又或者,大公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令千金亲手送上黄泉路,也免得将来被孟青云作为炉鼎,上演一出乱了伦理纲常的大戏。” 房门突然打开,孟泰然步履沉重,踉踉跄跄朝另一处幽静的小院走去,白面书生面色如常,回到了众客卿把酒言欢之地。 “先生方才与大公子说了些什么?怎的大公子面色如此难看?” 有一身披甲胄的大胖子问道。 那白面书生不急不慌,慢慢与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与大公子说了些天方夜谭。” “怎的你这家伙莫不是也瞧上了那人尽可夫的女子?咱们这些兄弟可听的清楚,那女子床上的淫糜之声可比那夜半的蛙鸣来的更让人烦躁,你若是真有心思那兄弟们便去与孟庄主说一声,让那女子也给先生你品尝品尝如何?” 那胖子兀自停不下来,更是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有道是有些人最缺什么便最经常说什么,谁人不知那女子是这山庄人人想要的尤物?只不过都知道那女子与大公子有染不曾言语罢了,至于那位女子的正牌丈夫,孟三公子,倒还真的不在乎。 方才才将孟家大公子逼的退无可退的白面书生用仅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道。 “有些女子都想得到,可再过两日之后,还有谁敢如此大放厥词呢?” 大公子孟泰然迂回曲折来到小院阁楼之下,阁楼中正有一二八少女于月下鱼塘边喂食,一手捧鱼食,一手翻阅一本曾被那位被山庄视为废人的男子的书,口中念念有词道。 “天地有正气,书生有正气,莫道一无用处是书生” “武夫之怒,百人断肠,书生之怒,天地变色” 孟泰然不等那女子念完最后一页便直接走上前将那本书撕成碎片丢进了池塘。 “爹早就告诉过你要你不要读这些没用的东西。” “你最近又去了他那里是不是?身为名剑山庄后人,你当真是好大的出息,好的不学,非要学这些废物,难不成你也想以后被人称为废人不成?” 面色有些苍白但却眉清目秀的少女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叔叔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你非得如此排挤叔叔?这书也不是他给我的,而是我自己问他要的,你从小便让我学武,可月影实在对武学不感兴趣,难道你连我这唯一的兴趣都打算剥夺吗?娘亲已经不在了,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还如此对待我,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孟泰然紧握双拳,一头青丝无风自扬。 “你当真想死?” 此刻白面书生的那番话久久在他脑海中回荡,有那么一个瞬间,孟泰然当真想一掌击毙面前的少女。 “是又如何?从小我便被你勒令待在山庄里,不得与男子接触,娘也早早的走了,你也只一心沉浸武道,你知不知道我从小是听着叔叔的读书声长大的,你自问你有没有真把我当做你的女儿?” 孟泰然如遭雷击,呆呆愣在原地。 “若想杀我,杀了便是,省得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受罪,你若是不杀我,我还要去叔叔那里借书来看。” 二八少女说完便站起身梨花带泪的准备离开。 “不用去了。” 面色复杂的中年男人冷冷的道。 “他已经走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就算回来,也难逃一个死的下场。” “你们逼他走的?你们觉得名剑山庄容不下他对不对?觉得他丢了你们的脸?” 少女心寒。 “闭嘴,谁允许你这么和我说话的?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不过我倒是知道他是我叔叔,也是这名剑山庄里唯一一个真正对我好的人,至于你跟那女人的事情,整个山庄已经人尽皆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那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可我知道叔叔会伤心。” “要么杀了我,要么就不能阻止我去叔叔那里找书。” 孟泰然愤然离去。 “好,你想看那尽管看个够,我便给你两日时间。” 最终还是心软了。 只因为那句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女儿。 “大公子可是不忍心下手?” 余天机悄然出现。 “若是这样,我倒是可以代大公子出手,只需一剑,小姐不会有任何痛苦。” “无需先生代劳,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动手。” 孟泰然冷冷的道。 “我只不过是想让她再多活两天罢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算是我这个爹对她最后的补偿。” 孟泰然离去庭院之后二八佳人便去了三公子孟敬然的别苑,别苑中阁楼藏书万卷,皆是这位书生每一本都亲自做过批注,孟月影不禁想起从小到大这十八年时光里除去幼时无知的那几年之外,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总能听到这位叔叔的读书声。 正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读春秋大义,读三教圣人,读王朝兴衰 孟月影实在想不透自己这么一位腹中藏书万卷的叔叔怎么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废人,莫非这天下评论一个人成就只能用武力形容?他叔叔孟敬然虽手无缚鸡之力却生性随和有武夫没有之修养,又怎一个谦谦君子可以形容?便是被自己大哥带了天大的绿帽子都不曾动怒,别人觉得孟敬然是懦夫,可落到这位从小便耳濡目染博览群书的小姐眼里便觉得自己这位叔叔那是用情至深使然。 试问天下女子又有几人能真正遇到如此深爱自己的男子? 孟家长子大小姐苦笑不已。 脑中不知怎的竟然想起方才被她那位从小便不怎么接触的爹撕碎的那本书籍上面自己那位小叔叔写下的那句话。 “书生之怒,天地变色。” 江夏城中一不大不小的客栈,张明月看着眼前取下斗笠的熟悉的面孔惊愕不已。 “孟先生。” “可否借一步说话?” 被视为天下人笑柄的病态男子轻笑道。 张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待这位峨眉藏剑阁中闭门七日不出的书生进去之后才将房门关上,房中油灯忽明忽暗,原是窗户打开未关闭,孟敬然三步上去关了窗户,才就着那张四方桌子坐了下来,司马云手挑灯芯,老剑神兀自品酒,张明月不知所以只能对着孟敬然坐了下来。 面色苍白的男子咳嗽两声。 “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 “我们?”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孟先生,咱们不过仅仅一面之缘而已,虽说受了邀请来拜剑山庄观礼,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孟老爷子随意一说而已,像我们这等江湖草莽又有什么是能帮上孟先生的?” 孟敬然为自己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之后不免被这劣酒割喉剧烈咳嗽了几声。 “春秋剑神李老前辈若还是江湖草莽,你让这天下的风流人士情何以堪?” 张明月震惊当场。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能当得上清观真人如此礼敬有加,又能得峨眉与藏剑阁一观,天下古稀之年的名士,除了李老前辈,敬然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孟敬然轻声道。 “读春秋大义,若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敬然这些年的书也就白读了,此番下山来,有一时相求。” 不等司马云与独臂小老头儿说话书生便继续道。 “后日便是金盆洗手大会之期,届时可能会出一点变故,敬然要你们答应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要保我名剑山庄得以继续存活下去,若能做到,名剑山庄便是欠下了三位一番大恩情,将来定然报答。” 司马云面色冷峻。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后日上山的基本都是江湖名流,高手如云,若真出了什么乱子,就凭我三人有何办法?哪怕有老爷子坐镇也双拳难敌四手,这份名剑山庄的恩情,怕是我们三人吃不消。” “这一点无需三位担心,届时敬然自然有办法,只需答应敬然便是。” 孟敬然仍然不肯放弃。 一直沉默无言的独臂小老头儿却突然开了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孟小子,这江夏城中想必除了我三人之外还有不少名流,为何偏偏寻上我等?” 才咳嗽一阵之后脸上余晕未消的书生站起身,缓缓走出房门。 “这天下的高手的确不少,但如同像老前辈你们三人这般组合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天下,想必也没什么事情是你们办不到的,一代春秋剑神,一代大儒,一代” 最后还未说完的那句话张明月已经听不清楚,因为那书生已重新戴上斗笠走远,只记得那一句一代大儒,他不禁问道。 “老狐狸,这大儒说的莫不是?” 司马云突然大笑。 “难道你没听老爷子说我是儒生?难不成你觉得你是大儒?” 张明月不置可否。 心道无非是这孟家三公子信口胡说罢了,这天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大儒。 “这么说来这笔买卖咱们是又接下来了?” “接,能换来名剑山庄一份大恩这么大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司马云直接了当的说道。 “只是就我们三人能帮得了名剑山庄?恕我直言,老爷子的实力自然是不用多说,可不要忘了名剑山庄还有个已至大长生境界的孟老爷子,孟老爷子办不到的事情老爷子就一定能办到吗。” 张明月再问。 “这就不是咱们需要操心的了,孟三少爷都说了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咱们就当上山转悠一圈便行,您说呢,老爷子。” 司马云似笑非笑的看向兀自有些黑脸的老剑神。 “话都让你们两个小子说完了,老夫能说什么?你们想去凑热闹,老夫陪你们去就是了,反正这一趟本就是看热闹来的。” 见老剑神都这么说了,张明月也再不多说。 “到时候恐怕免不得要露一把脸了。” “露脸不正好?也让你那峨眉山的小娘子瞧上一番。” 司马云揶揄,少年人嘴角抽搐。 “这趟人家会不会来都说不一定。” “说不一定的意思便是有五成的把握会来。” 张明月起身带刀走出了客栈不愿与这老狐狸再做口舌之争,也知道自己占不了任何便宜,却在心中默念孟家三公子的那番听的并不是很清楚的话。 一代春秋剑圣,一代大儒,一代天人 这孟家三公子可能真的疯了。 待张明月离去之后房中便只剩下青衫男子与独臂小老头儿。 “一代大儒,这孟小子倒是看的透彻,读书能读到这种程度居然还被人说是废人,他名剑山庄孟青云倒是看走眼了。” 独臂老剑神淡淡的道。 “要变天了。” 司马云起身打开窗户,正有大风吹进客栈二楼,时有乌云汇聚,已不见月色,只闻风声。 老剑神满不在乎的掏了掏耳朵,随后同样站起身来到窗前。 “有你这小子在背后翻江倒海,恐怕整个江湖,整个王朝都要变天了,也罢,老夫就在寿终正寝前陪你们这两个臭小子闹上一闹。” “这江湖,乌烟瘴气实在忒多了些,需要打扫打扫了。” 这一夜前半夜狂风大作,本以为雷鸣电闪的后半夜却再次乌云散开,月明星稀。 初八日,晴,江夏。 城外官道上先有铁骑一百当头,后有龙驹拉车前行,身后是甲胄上千,轩辕宏图身为大皇子当有此派头,身旁是驼背老儒并驾齐驱,足可见这位春秋第六甲施修齐在轩辕宏图心中的地位。 与轩辕宏图不同的是,当朝太子殿下却选择了比较低调的方式,不过白马三骑,在轩辕宏图进城之后才随后缓缓入城。 轩辕宏业身旁是两名相貌平平的侍卫,但若内行之人定能看出来这侍卫二人气机内敛,定然是武道高手。 送别昭阳公主之后便记着青衫司马云的建议,前来江夏果然是英雄豪杰倍出,这不免让因为从小便生活在皇宫的太子心生感慨。 司马云说若能收服江湖势力定然是一大助力不免有些谦虚了,真正能集齐如此多的能人异士足可以媲美一支十万大军,这当中还不包括已经上了拜剑山的天下一流势力。 轩辕宏业轻声道。 “今夜暂且休息江夏城,明日拜山。” 但话刚刚说完没多久便有官兵开道,一二百士兵当街而来,到了白马身前统一下跪。 “恭迎太子殿下。” 满城寂静。 轩辕宏业不喜欢这等引人注意的派头,便冷冷的道。 “谁告诉你我是太子?” “太子殿下入城起便被城卫军看到了,太守命我等前来接驾。” 城卫军? 轩辕宏业不置可否,若所料不差只怕是自己那位大哥放出去的消息,这是又要开启新一轮博弈? 不待轩辕宏业让那一二百士兵便听闻就近处传来琴音,白马上的公子面色大喜,再不去管这城中江湖侠客们的惊愕便纵马来到一客栈之前,中是熟悉的三张面孔。 独自倚楼抚琴的青衫男子轻笑道。 “殿下倒是来的及时。” “得司马兄传音,本宫怎能不前来相聚?” 轩辕宏业大步胯上阁楼,在客店客人惊讶的目光中朝那位入住客栈已两日的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独臂老头儿行了一礼。 “老前辈别来无恙。” 老剑神大笑。 “老夫可当不起你这太子小子如此一拜。” “自是当得起,本来来到这江夏城中正愁无故人,没想到进城就重逢了,司马兄当真算无遗策。” 抚琴的青衫男子收起了古筝。 “哪儿有殿下说的那么夸张,只是殿下若再不下令遣散这周遭的看客,这江夏城恐怕马上就要水泄不通了。” 轩辕宏业忍俊不禁。 “当真好有趣。” 当下便下令遣散周遭看客,与三人在阁楼一叙,张明月怎么也想不到分别不过几日怎的这太子殿下突然如此客气起来,老狐狸怎么就成了司马兄?但随即设身处地想了一想。 若是自己他乡遇故知恐怕也不会那么镇定了。 与太子一谈。 说三人不辞而别之后昭阳公主是如何大发雷霆。 说这几日以来他轩辕宏业是如何与轩辕宏图明里暗里相斗。 说他轩辕宏业在三人离开之后才发现竟然错失了三位知己。 这一说,直至天黑才谈罢。 “公主殿下与我一封书信要我交给你们,不过我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不外乎就是臭骂了你们一顿然后说要你们将来去西楚游玩一番之类的话。” 轩辕宏业将那封有娟秀字体的古色古香书信交到司马云手中,司马云也并未着急拆开看,就着明媚月色,他道。 “殿下接下来可有何打算?须知大皇子早你一步先入城,恐怕现在已经邀请了不少城中江湖侠客大摆宴席了,当然,这江夏的太守肯定也被邀请去了。” 轩辕宏业神色复杂。 “我能如何?我又不比皇兄亲自受了父王差遣,手下一无兵马,二无谋士,只能上山去碰碰运气了。” 司马云似笑非笑。 “行了,拐弯抹角的话殿下也就不用说了,也不必装可怜,你也应当知道咱们这些江湖草莽没那么多心思,殿下若是不嫌弃,司马云倒有些想法。” “哦?说来听听。” 轩辕宏业两眼放光,但张明月如何看不出这太子殿下是在引蛇出洞。 司马云捋了捋随意垂下来的头发,脸上的疤痕仍然触目惊心,但却掩盖不了其风流不羁。 “大皇子殿下虽囊括了这江夏城中不少江湖好汉,但真正是这江湖中流砥柱的当是此刻已上了拜剑山的那些人才对,大皇子虽有兵马有谋士,但有一点却是没有的,这一点太子殿下你有。” “那便是一颗仁心,当日在朝阳城中同样的情况换做了大皇子我三人定然已经身首异处,正是因为如此司马云才愿意为太子殿下献计。” “须知这江湖虽激流涌动明刀暗枪,但如同道门三大圣地以及峨眉仙山这等跻身江湖一流门派的势力却当的起真正名门正派,而恰恰好,殿下身上的仁心正是他们想见到的。” “殿下明日与我三人一同上山,也不需要刻意奉承什么,只需安静看着便是,司马云送殿下一份人情,也算是报答了当日不杀之恩,至于是什么人情,殿下现在也无需过问,明日便知。” 这番云里雾里的话张明月实在听不太明白到后来索性暂且不听,去了灯下仔细擦拭那柄做了三百多笔买卖的长刀。 老剑神施施然走来。 “那一百零八品刀练的如何了?” “八成。” 张明月头也不抬的回答。 “峨眉观剑观的如何?” “勤能补拙,记下了不少,并且每日按照心法修习,用不了多久应该会迈入四品。” “嗯,好。” 老剑神捋了捋胡须,一脸满意之色。 “你这般年纪有这般心性,倒也离不开司马小子的带路,说到底,还是你欠了司马小子。” 老剑神说完这番话便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留下不解的擦刀少年人。 “真是莫名其妙,本来我就还欠老狐狸三十多两银子,那五十两黄金都被咱们这一趟走下来挥霍光了,真是败家啊。早知道就存几两了。” 少年人自顾自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气。” 这一夜久久无眠的不只是那江夏城中的无数江湖侠客们,同样已经上了拜剑山的不少名门正派弟子也辗转反侧,此时峨眉住宿地便有两名女子月下难眠。 “师姐,你还记不记得当日里与那小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月下一冰冷仙子明眸皓齿,忽而一笑便百花失艳。 “自然是记得,那一日他穿的普普通通,身负长刀,与我们说话都脸红不已。” 稍逊婉清一筹的明月轻声回答。 婉清偷笑不已。 “我都没说那小子是谁师姐你便直接说了出来,还说你不想人家?” 明月面色潮红,见自己这位师姐马上就要发作婉清立马作势求饶。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说实在的,师姐,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想再见到人家了,却没想到你居然会跟师叔主动提出一同前来。” “臭丫头胡说什么,我不过是想见一番这等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盛会罢了,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至于他们有没有来我也不关心。” 明月冷冷的道。 “是吗?” “当然。我何时骗过你。” “那好吧,看来那小子在离开我峨眉山之时留下的给你的书信我也没必要给你” “书信?什么书信?” 明月立马变了脸,但随即才反应过来,这多半又是自己这位古灵精怪的师妹捉弄自己的,若真是有书信,他又为何不亲自来交? 女子不禁想起那次在峨眉山下与那负刀少年说的一番话,现在想起来不知怎的竟然觉得隐隐有些心痛,想必那少年人当初也如自己是这般心情吧。 “好了,以后别拿这种玩笑来捉弄我了。” 明月脸色有些难看。 “好吧,师姐你也别多想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明天就会来?” “来不来还不是我说了算。” 明月正要再辩解一番之时却忽闻这别苑不远处传来朗朗上口的女子读书声。 “没想到名剑山庄还有这等名媛?不是说山庄内只有孟家三公子是读书人吗?对了,说来奇怪,上山这一两日竟然没能见到孟三公子,倒是有些奇怪了。” “没什么奇怪的啊,反正明天孟老爷子金盆洗手,到时候肯定要出现的。” 婉清毫不在意的道。 正是月上中天。 同一时候拜剑山下大龙谷正有一孱弱书生手中拿着刻刀雕刻了几门石碑,不时伴随阵阵咳嗽,像是打磨几门精贵的艺术品一般细细雕琢许久。 “差不多了。” 这书生疲惫的站起身,东方已经泛起了白肚皮,有祥云挂苍穹,书生看似孱弱不堪的身子居然直接扛起了重至少八百斤的三块石碑一步一步艰难的朝拜剑山上走去。 这一日,江夏紫气东来,长虹贯日,太子殿下与司马云张明月老剑神四人早早的起了床纵马前往拜剑山,江夏城中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是人去楼空,大皇子轩辕宏图带亲卫一百骑轻装赶往拜剑山,江湖侠客纷纷为其让道并恭敬有加,名剑山庄早已经挂起了红灯笼,鞭炮阵阵,庄主孟青云一身黑衣干练深沉,大公子孟泰然与二公子孟浩然俱是改头换面,大家风范十足,整个山庄已经坐满了宾客,座无虚席,门外人头攒动。 孟泰然想起日前与余天机的那一番言语,终究是下不了手终结自己唯一女儿的性命,那早先孟家三公子所居住的阁楼,二八女子已在里面呆了一天两夜,读了大半阁楼藏书,两日不进水食,面色愈发苍白。 阁楼外是客卿有二。 “小姐出来,还是我们进去?” 阁楼之中的女子打开了她从小便视为偶像的三叔叔的最后一个书柜。 “进来吧。” 她如何不知道当是自己死期到了,读了十年书,如何能洞悉不了人情世故?打开最后一个书柜,突然发现里面居然有一封信件,上有苍劲四字。 月影亲启。 与此同时阁楼门户大开,却不是那两名已经守候一夜的客卿,而是一位白面书生。 “先生也是替他来杀我的吗。” “不是。” 白面书生摇了摇头。 “待小姐看完三公子留下的书信,请随我来。” 二八佳人打开书信,墨香清幽。 “月影当知,名剑山庄蒙尘已久见不得阳光,今日叔叔当为拜剑山撕开这层阴霾,已挖好坟墓四块,其中三块已有石碑,还有一处是我为自己挖的,待叔叔死后无须刻碑文。” “从今以后你便是拜剑山的主人,山庄我已尽数布置妥当,月影无须担心,叔叔请了三个人前来帮忙,这三人当是我名剑山庄恩人,将来若是有求,定然要相助,莫要失信于人。” “叔叔死后,月影留她一条命,送她下山,从前在哪里,便回到哪里,也不算我负了她。” 拜剑山山门大开,江湖豪杰无数,更是拍至山腰,峨眉与道门圣地等江湖一流势力更是坐上重宾,峨眉师祖宁筱容身后是明月与婉清二女,而这上清观前来的居然是天师王九楼及新收的徒弟祝飞羽。 “该来的可都来了?” 庄主孟青云问道。 “邀请的都来了。” 大公子孟泰然轻声回答。 “不,还有人没来。” 孟青云缓缓摇了摇头。 忽闻一声惊呼。 “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前来拜山。” 门口散开,有一华贵公子及驼背老儒登门而入,侍卫俱留在山门之外,还不等众人惊讶便又听闻一声大喝。 “春秋剑神李老前辈与太子殿下同来拜山。” 满堂寂静。 “呵呵,没想到居然连大皇子,太子殿下都来了,我名剑山庄当真蓬荜生辉啊”。 庄主孟青云起身大笑相迎。 众宾客面面相觑。 “青衫剑神?李文谆?” “他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吗?更有传言已经死了。” “看来又是借着人家孟庄主的金盆洗手盛会前来沽名钓誉一番,春秋剑神,如今已经不是春秋了。” 来不及为这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喝彩便又闻惊呼声,山门大开,有一白衣书生肩扛三块石碑艰难上山,将那连夜赶制出来的石碑丢到了名剑山庄大门口。 孟家孟青云及两个儿子面色剧变。 “你还敢回来?” 庄主孟青云冷喝。 “敬然当然要回来。” 那白衣书生剧烈的咳嗽两声。 “敬然不回来如何能扫干净我名剑山庄的乌烟瘴气?敬然不回来如何能让天下英雄豪杰知道父亲大人你做的那些龌蹉事情,敬然不回来还我拜剑山一片清净如何对得起这三十年来读的圣贤书?” 被当今天下视为笑柄的名剑山庄三公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孟敬然拜请父亲大人金盆洗手与两位兄长共赴黄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书生一怒 天地变色 张明月大清早便起床叫上老剑神三人赶往拜剑山,以往三年虽走了北魏的不少疆域,可这江夏却是第一次来,沿途之上不免走走看看欣赏一番这名剑山庄的风景,正是阳光大好,一路之上尽是赶往山庄观礼的江湖侠客们,本应大好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心里总忐忑不安,倒不是因为那风头盖过四人的大皇子轩辕宏图,上了拜剑山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边已有风起云涌,司马云不愿意让太子殿下落下了威风便大呼一声春秋剑神与太子殿下前来拜山,这一句话倒的确比轩辕宏图来的更加让人侧目,虽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盛会能得来当朝大皇子相观的确是锦上添花,可江湖始终是江湖,春秋剑神四字一出便群起哗然,春秋有八甲,春秋有风流名士无数,但这剑神二字却并不是谁担待的起,老剑神如何不知司马云不过是借他剑神的名头与太子增添几分光彩,但老剑神并不拒绝,一路施施然上山,至了山门便下马,就在江湖儿郎们纷纷猜测这四人组合是何来历便听到了司马云的这句话,纷纷让道开来,轩辕宏业不说,早已经习惯了各种大场合,这等盛事自然不在话下,依旧面不改色,老剑神至始至终都是那副不以为意的脸,司马云脸上带着笑,让人看不出心里的心思,倒是张明月局促不安,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只得跟在三人后面一气不出。只是尚未迈进那高墙大院便闻人声轰动,有熟悉的男子扛石碑上山,直到这时候负刀少年人才明白过来,名剑山庄当真有大事要发生了。 单手负后的独臂小老头儿望向已经渐渐汇拢而来的乌云轻声呢喃道。 “这次可真的是要变天了。” 当被这天下称为笑柄的孱弱书生将那重少说也有八百斤的石碑丢到山庄大门口砸坏不少青砖之时,满堂寂静,庄主孟青云面色铁青,一身黑袍猎猎作响。 “逆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孟家三公子孟敬然从单膝跪地的动作缓缓站起身。 “这一跪,跪去名剑山庄养育之恩,即今日起,孟敬然与孟家再无半点关系,请江湖同道作证,孟敬然今日便要为名剑山庄扫清门楣,孟青云,可敢随我去枯雪崖一战?” 孱弱书生声如洪钟,响彻整座拜剑山。 “当真要笑煞老夫也,逆子莫非你以为你能扛的动三座石碑便能与老夫叫板?泰然,这逆子便交给你处理,莫要让我名剑山庄在天下同道面前丢脸。” 庄主孟青云大袖一挥便有长子孟泰然踏出一步与孟敬然遥遥相对。 “你可真不算是个聪明人。” “一品洞玄?” 孱弱书生不去理会这大公子的一句话,自顾自轻声呢喃。 “我便以一品洞玄之境战你,这样一来也不算欺负你。” “什么?” 孟泰然面色剧变,尚未抽刀便只感觉浑身上下动弹不得,那昔日里从来都不曾入得他法眼的名剑山庄废材只一个呼吸便到了近前,孟家大公子连一声惊呼都未发出便已经七窍流血瘫软在地,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二子孟浩然满脸不可置信。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从敬然被这山庄上上下下的人嘲笑是个没用的书生开始,二十年如一日,遍读名剑山庄古籍,读尽峨眉古籍,读尽天下藏书,百川归海方成就今天之境,孟浩然,你有一品长生之境,孟敬然便以长生之境对你,你学剑,孟敬然便与你用剑。” 那面色愈发苍白的书生微微伸出右手,身后当朝太子殿下轩辕宏业的配剑便被气机牵引到了这书生手中。 “孟浩然,接剑。” 书生大喝一声,手中三尺青锋只斜斜往下一斩,肉眼可见的惊天剑气直朝二公子孟浩然而去,孟浩然脸色剧变,调动气海之力出剑抵挡,终是一剑堪堪承受住这剑气,但不知何时胸口已经被方才那一剑穿透,剑气入体,搅碎五脏六腑,身后的书生缓缓抽出青锋咳嗽两声。 “为了不拖延时间,孟敬然使出了大长生境界的力气,也不算委屈了你。” 剑气余威不减直朝堂中黑袍老人而去,被那脸色已阴沉的能下起雨来的老人随意挥袖便荡然无存,九天之上日光已全部被乌云遮盖,风四起,名剑山庄再无锣鼓鞭炮,只有尸体两具与持剑书生一人站立堂前。 匆匆赶来的名剑山庄第三代大小姐协同被嘲笑为人尽可夫的女子已呆立当场。 那书生轻声道。 “孟青云,你希望的两个炉鼎已死的不能再死,你可还有希望借这二人莲台灌顶触碰陆地神仙境界?若还不拿出你天人境的手段恐怕再没机会了。” 天人境。 一同前来拜山的各大道统领头人陡然瞪大双眼,那黑袍老者非但不怒,竟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好你个逆子,老夫终日玩鹰没想到今日却被鹰啄了眼睛,逆子,你以为你还能活出今日?就算你二十年不露锋芒成就大长生境界又如何?当真以为够格与老夫叫板了不成?” “大长生境界固然不能奈你如何,那陆地神仙境界呢?” 手中握剑的书生抬起头缓缓看了那已经匆忙赶来的女子一眼。 “孟青云,与我枯雪崖一战,孟敬然已打造石碑有三,你两个儿子已经先去为了你探路,接下来也该轮到你了。” 书生单脚点地倒飞出山庄,身形飘然直朝拜剑山后枯雪崖而去,黑袍老人气机膨胀,身穿的那件用来做盛会的锦衣黑袍已被震的粉碎,露出一身黑色劲装。 “老夫今日倒要看看,区区大长生境界有何能耐大放厥词想要直通陆地神仙境界。” 孟敬然飞出山庄之后便有十之八九好事的江湖侠客们立马跟了上去浩浩荡荡直朝枯雪崖而去,原本人声鼎沸的山庄瞬间人去楼空,大皇子轩辕宏图本是武将出身,自然不愿错过这等这天下最为巅峰高手的对决机会,率了一百亲卫军前往,道门圣地与峨眉等派俱跟上,临行前峨眉师祖宁筱容不忘与老剑神打了一个招呼,那两名女子自然也看到了身负长刀的少年人,本来以为老剑神会大出风头的这一日没想到又突然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名剑山庄三公子孟敬然,若真的只是大逆不道便罢了,偏偏这人还有大放厥词直入陆地神仙,当真有些骇人听闻了,比起这陆地神仙四字来,什么天人境,炉鼎,大皇子二皇子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今日一趟当真是惊喜重重,张明月不禁心生感慨。 “倒真是看走眼了,都说名剑山庄两代风流,没想到真正风流的却是这被天下视为笑柄的三公子,三十载岁月成就大长生之境,今日不管这三公子能否直入陆地神仙这天下恐怕都不会再有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张明月轻声道。 “堂堂一代大长生境高手,竟然有求于我三人,真是难以思量。” “孟敬然说直入陆地神仙,自然有入陆地神仙的手段,不过这代价却是有点大了,” 司马云径直走向了那一处还有两名女子与一玉面书生的地方。 “春秋第八甲,余天机,名剑山庄大小姐,孟月影,司马云得敬然兄所托,待会儿负责名剑山庄的善后事。” 不去管那还兀自回不过神来的大小姐,司马云大声道。 “殿下,老爷子,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开始了,莫要错过了这等大好良机。” 枯雪坪,原名枯剑坪,本是这拜剑山一代创始人孟青云少年悟剑之地,一面环山,一面是千丈深渊,斜坡向下则是名剑山庄,此时九天之上雷云低垂,枯雪坪已经人山人海只留下中间一片莫大的空地,孱弱书生负手而立于悬崖之旁,劲装老人与其不过十丈之遥。 “孟青云,可做好了赴黄泉的准备?” 书生淡淡的问道。 “逆子,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有何种能耐想直入陆地神仙。” 劲装老人白发飞扬,身形幻化作一道影子直朝书生而去,孟敬然也不慌张,单脚点地身子直直飞起一丈身影翻飞至老人身后猛拍出一掌,老人纵横江湖已有数十年,又怎会被这一掌击中?非退反进,俯下身子右脚以回撩之势踢向书生胸口,书生迅速双掌抵挡两股强大的力量相撞,二人被这股力量震的各自后退十丈,老人身前是千丈悬崖,已迅速侧身直朝右手而去,短短几个呼吸便已对拆了致命的十几招,那柄从太子轩辕宏业借过来的剑插到了枯雪崖畔那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古虬老树之上。 黑云压城,一道银蛇划破天际,整座枯雪坪山雨欲来。 孱弱书生大喝。 “孟青云,你若再不拿出天人境的手段,恐怕马上就要交代在这枯雪崖上。” 劲装老人大笑。 “孟敬然,你要着急求死,老夫偏不要你如愿。” 风再起,老人以白驹过隙之速度再朝书生而去,四拳相对,似有雷光环绕二人所在的区域,孟敬然忽然双手幻化成掌牢牢锁住老人双拳,右脚踏出一步直朝老人丹田踢去,与此同时老人左脚以同样的招式直朝书生丹田而去,势要做个同归于尽之势,可孟敬然如何不知这在天下人眼中至高无上可实地里却狡猾无比的老人定然有保命的手段才敢如此作为,孟敬然迅速回腿,双手发力借着老人这股力道四两拨千斤将老人整个拉起丢到了十丈之外砸出了一个大坑。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老人庄重的发髻已被摔乱,白发胡乱披散在肩膀。 “已八十之身躯与我正而立之年壮体硬碰硬,孟青云你大概要失望了,名声已经尽毁又何必还要做那想在天下同道面前同境界与我对敌的伪君子。” 书生兀自风雨不动。 “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老夫不念父子之情了。” “你我何曾有过父子之情?” 书生道完竟然直接先手出招,不过半个呼吸二人便再度纠缠到一起,但见劲装老人气海沸腾,几近爆发,随意挥出一拳便有雷霆万钧之力,三招过后,书生踉跄而退,不敌老人,被先前同样的动作丢出几丈之外翻滚出一个大坑。 “逆子,可敢继续大放厥词?” 劲装老人兀自狂笑不已,书生从坑中爬出,面无血色,青丝散乱。 “这便是天人境的实力吗?当真不过如此。” 书生微微摇了摇头,随即闭上双眼,摊开双手,有无穷气机自这句孱弱的身躯之上涌现,九天之上风云汇聚,大雨磅礴。 “孟敬然自十岁起便博览群书,读春秋大义,读三教圣人,读尽世间百态,尽管被这天下人笑话为废人又如何?尽管被喜欢之女子说不是男人又怎样?我自逍遥自在看庭前花开花落。” “孟敬然从前想的不过便是每日能读书写字,能看一眼那人,若真是如此,以前怎样过,以后便同样那般过活便是,并不不可。” “若非你孟青云为老不尊,行不伦不类不仁不义之事,孟敬然定不会反出名剑山庄。” “今有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孟敬然愿以二十载岁月苦心修行得窥天机一线,助我清洗拜剑山。” 孱弱书生陡然睁开双眼,眼中已近充血之态,七窍微微流血。 “孟敬然入天人境。” 江夏拜剑山枯雪崖,书生抖然发力,抬起双手,便有枯雪坪无数碎石直直升起静静悬浮书生周围,孟敬然一记起手重觎万斤巨石已毁天灭地之势直朝劲装老人而去,这上山的江湖同道以为让出方圆一百丈的距离便可再无波及,谁曾想仅仅这天人境便能窃取天地之力,当下纷纷后退再度让出五十丈,枯雪崖上二人已距离三四百米之遥远。 孟青云不惊不慌,双掌推出,双腿发力,不过几个呼吸便将这万斤碎石尽数摧毁,化作尘土飞扬又被大雨冲刷而去。 “老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原来不过是窃取天地之力,当真可笑。” 那已经七窍流血的书生再度发力。 “孟敬然入陆地神仙。” 九天之上惊雷炸响,一众看客面色骇然陡然睁大双眼,黑压压的苍穹有九条紫蛇正在云中穿梭似有出头之势,上清观天师王九楼惊呼一声。 “孟三公子这是要强入陆地神仙,大家速速后退,此等天地之力万不是我等能窥探的。” 数千人齐刷刷后退,原来人头攒动的枯雪崖上只剩下负刀少年人一名,青衫负琴男子一人,独臂小老头儿一个。 “江湖数百年难得一出的陆地神仙,当真可惜。” 老剑神怅惘不已。 “若非这孟青云为老不尊妄图祸害了拜剑山,想必这孟敬然也不会以寿元为代价强入陆地神仙击杀孟青云,张小子,你看好了,接下来这孟敬然的步步杀招,这才是这天下最为奥妙的神通手段,” 孟敬然起手一式撼山岳,身子宛若一道利箭一般下一刻便出现在孟青云身后,素来不慌不忙的老人面色大变,至往身前激射而去,妄图躲避这书生的致命一击,怎料才刚刚挺稳那九天之上蓄势已久的紫蛇以雷霆万钧之力迅速窜出直朝老人头顶而来,千钧一发时候老人激射而出,原先所在的位置已被紫蛇轰出一直达三丈的大坑,书生再起手,紫蛇再下,老人猝不及防之下被逼的狼狈不堪。 “逆子,莫非你真以为你这窃取天地之力自己能得到什么好下场?” “孟敬然从未想过能有什么好下场,山下已有坟墓四座,三座给你们三父子,另外一座,留给孟敬然自己。” 书生踉踉跄跄,手势再起,七条水桶般紫蛇从阴沉的苍穹之上将老人团团围住动弹不得,雷鸣电闪过后,原地只剩下一个深达十丈的大坑,众人屏住呼吸,之间那坑中艰难爬出一个浑身皮肤焦灼,衣衫破碎,狼狈不已的老人。 “窃取天地之力,也有个时候,孟敬然,你也差不多该到头了。” “天地之力固然有时,可你那留作保命的元婴也已经消散天地,差不多是时候了。” 枯雪坪上孱弱书生凝聚气海最后一丝力量,身形化作人形兵器直朝老人撞去,方才堪堪躲过致命劫数的老人被撞的如同断线风筝直朝崖畔飞去,老人在前,书生在后,孟敬然身形再快三分激射至老人身下扣住腰带直往枯雪崖下摔去,书生右手成爪将那当朝太子轩辕宏业的配剑牵引在手跃出枯雪崖,在老人惊恐的眼神中将配剑插入老人心脏,剑气入体,搅碎五脏六腑,天地之力反噬,一道比之方才九条紫蛇还粗两分的闪电直击枯雪崖,在一阵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中,书生老人化作尘土,消散天地。 枯雪崖除去依旧不肯褪去的雷云与瓢泼大雨之外,寂静无声。 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勒马上崖畔。 “想不到名剑山庄风流一世,居然落得此等下场,本皇子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感同身受,今拜剑山已群龙无首,想必免不了树倒猢狲散,本皇子不忍见数十年基业就此毁于一旦,打算接手名剑山庄,未知各位江湖朋友可有异议?” “自然是有的。” 寂静无声之时有一青衫负琴男子走出,屹立崖畔。 “殿下说名剑山庄群龙无首此话从何说起?据我所知大公子膝下有一女名为孟月影,理当继承名剑山庄,江湖事江湖了,殿下万万没有插手的道理。” 司马云如是说道。 轩辕宏图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哀乐,他道。 “孟小姐年不过二八,如何有能力接管的了名剑山庄?本殿下说接管无非也只是怕孟小姐年轻没有经验,名剑山庄落入了旁门左道手中罢了。” “就算孟小姐接管不了名剑山庄那也用不着大皇子殿下操这份心,须知此番上山的不止大皇子,太子殿下也到了,就算真要论资格,也应当是太子殿下来辅佐才对。” 司马云针锋相对。 “太子殿下自然是比本皇子有资格,只是太子殿下手中既无兵马,又无良将,如何做的了拜剑山的主?他年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觊觎名剑山庄,又当如何自处?” 轩辕宏图继续道。 “大皇子殿下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司马云轻笑不已。 “太子殿下的确手中无兵马,无良将,断然是比不上大皇子殿下你的,可是太子殿下身旁有一人,足以当的起千军万马,足以撼动半个江湖,有春秋剑神李老前辈在此,谁敢说半个不字?” 青衫男子声如洪钟,继孟敬然之后,再度响彻枯雪崖。 枯雪坪上当朝太子轩辕宏业协同独臂小老头儿与负刀少年人缓步走上崖畔,浑身衣衫已经湿透,青丝雨水直流,身下是中原江湖高手无数,身上是青衫司马云与纵马皇子,老剑神叹息不已。 年轻时仗剑江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成就了春秋剑神之名,心高气傲想做那天下第一,不曾想遇到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儿剑出鞘不过三分便已落败,留下了左臂,断了剑,境界大跌从此消失江湖,做了个整日里与酒作伴的浑浑噩噩江湖人,以为这辈子差不多就这么过去了,再后来去了雁鸣山一趟,认识了身旁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连玉清山弟子都敢惹的小子,便做了买卖三人一同行走江湖,遇上了这被天下人视为废人的孟家三公子,做了第三笔买卖。 老剑神想起当日与这方才才踏入陆地神仙便灰飞烟灭的书生的一番话。 到时候竟然自有办法。 如今想起来这番话里当真是内里玄机,孟敬然以儒入道,不外乎就为了一个情字,更是在这枯雪崖上让当今天下再无人敢笑话读书人。 这天下最强的人,当是有情之人。 老剑神立于枯雪崖,身前是千丈深渊,九天雨幕仍不曾停下。 “孟敬然以儒入道成就陆地神仙,李文谆不才,愿弃无情之剑道入有情之剑道,再入天人境。” “张小子,借刀。” 老剑神大喝一声,负刀少年人长刀飞去,司马云张明月轩辕宏业飞速后退,轩辕宏图大惊失色,纵马下山,但见昔年剑神,如今的独臂小老头儿右手握住长刀,身子倒飞出枯雪坪,手中三尺长刀对地一斩,初时并无什么动静,不过两个呼吸之后枯雪崖整座山崖不可抑制轰隆隆颤抖起来,再两个呼吸之后,那伸出悬崖的枯雪坪从中间整个断裂,在千人的注视之下,足够造下一座国宾楼的大地直落下了千丈深渊。 老剑神还了刀轻声道。 “书生之怒,天地变色,老夫敬你这书生三尺气概,匡扶你拜剑山继续长存。” 不知何时,直压拜剑山的乌云滚滚已经开始渐渐散开,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若不是那整个被齐根斩断的枯雪崖证明了这里不久之前才诞生出一个陆地神仙,恐怕还无人相信这无稽之谈。 才折了一个天人境,又新出了一个天人境,山下寂静无声,所有的质疑以及谩骂都在这天人境一刀之后生生咽进肚里,轩辕宏图脸色铁青,再不停留率领兵马下山,不少企图在大皇子麾下谋得一二分生存之计的江湖草莽都跟了上去。倒是这枯雪崖上一众江湖名流却仍在等待。 太子殿下将那名剑山庄的遗孤带上枯雪崖。 “孟小姐,从今以后拜剑山仍有你孟家做主,本太子无非只有个虚名让外人不敢造次罢了,孟三先生三尺气概,风流江湖,当得拜剑山从今以后更胜从前。” 这一番算是拜剑山认主又像是警告的话果真如同轩辕宏业预料的那般获得不少反响,轩辕宏业不得再度仔细审视起身旁的青衫男子来。 “司马兄当真神机妙算。” “算不得神机妙算,其实就算司马云不让殿下这么做,殿下也不会趁人之危钻了名剑山庄的空子对不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让大皇子知难而退罢了,有当朝太子做主,有再入天人境的老爷子坐镇,这天下还有谁敢觊觎名剑山庄?如此一来自然得到了下面这些江湖同道的好感,有了好感,便有了第一步。” “然后司马兄便换来了本太子的一份人情与名剑山庄的一份大人情?说到底这笔买卖最大的获益者当是司马兄无疑。” 司马云轻笑。 “太子殿下倒是看的透彻,眼下名剑山庄诸多事情需要料理,还是先下山去山庄休息片刻暖暖身子再做定夺,至于山下这些武林同道,有愿意留下歇息一日的便好生招待,若是别人不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也不必勉强,只当是结个善缘,他年若是有缘再见也得个笑脸相迎。” 司马云轻声道。 轩辕宏业自当知晓这个中的利害,只是当带着那二八佳人下山之时却发现一白衣女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上了枯雪坪。 “当如何?” 轩辕宏业轻声问道。 孟家遗孤已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一日之间失去四位至亲的滋味并不好受,但那被她视为目标的叔叔留下的书信所写依然历历在目。 “叔叔说不可杀了她,送她下山,只是月影虽然可以答应不杀她,但绝对忍受不了送她下山,任由她从此自生自灭,千夫所指也好,沦为娼妓也好,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轩辕宏业释然。 “那便如此。” 谁知刚走出没几步便看到那女子纵身跃下山崖。 孟家大小姐眉头紧皱。 “叔叔当真不值。” 下了枯雪崖便进了山庄,两具尸体已被山庄客卿打扫干净,白面书生堂中相迎。 “大小姐。” 上百客卿皆俯首称臣。 “从今日起,愿意继续留在山庄效力的可继续留下,待遇不变,若觉得名剑山庄没了人坐镇想离去的也请自便,不可阻拦,另外吩咐下人继续招待打算在山庄休息一日再启程的各大名门仙山,万万不可怠慢,莫要我名剑山庄从此成为这江湖的诟病。” 上百下人纷纷出动忙碌起来。 太子轩辕宏业坐于堂前,司马云负手而立,老剑神走去庭前与老友叙旧,负刀张明月望向踏进门槛的峨眉师祖宁筱容与两名有过无数次交道的女子不知如何自处。 “孟小姐当真好手段,处变不惊,名剑山庄算是后继有人了。” 轩辕宏业称赞道。 孟月影面色苍白。 “哪里有什么好手段,无非是强撑着罢了,只是山庄仅剩月影一人,若不扛起这即将倒下的参天大树,恐怕名剑真的要就这么散了。” 孟家大小姐随后看向司马云。 “叔叔留下书信说我名剑山庄当欠下公子一个大人情,将来必定要还,月影在这里记下了。将来若是有差遣,公子只管吩咐便是,月影绝无二话。” 司马云淡淡一笑。 “不着急,还是等名剑山庄恢复了往日的朝气再说,孟小姐虽是一介女流并自幼喜好读书,不喜打打杀杀,但从今以后还是要踏足武道才行,自身硬才是硬道理,有你叔叔珠玉在前,小姐未必不能紧随其后。” “月影记下公子教导,好了,诸位还请自便,我得去料理一番接下来的事情。” 待二八佳人离开之后,轩辕宏业才问向司马云。 “这孟三先生倒是独具慧眼,选对了人。” “岂止是独具慧眼,这被天下人视为笑柄的书生又怎能一个生字概括?我道他是书圣才对。” 辗转一刻钟孟月影终究来到了一处下人所住的地方,仆人老黄正有条不紊的料理着山庄的琐事。 见二八佳人前来,老仆人慌忙俯身却被女子扶起。 “山庄中以后的大小事情还得多需要黄爷爷你多费心。” 老仆叹息不已。 “小姐自当放心,老仆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直至实在动弹不得的那一天。” 孟家大小姐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一来那就最好,从今以后这山庄便只有我跟黄爷爷是自家人了,黄爷爷对山庄大小事情都上心,比我懂得多,以后还需要多多提醒月影才是。” 待这二八佳人离开之后,素来被孟家三公子称为这拜剑山唯一好人的老仆神色复杂,不禁又想起前几日那位三公子递给他的一个锦囊,交代金盆洗手大会以后才可打开,老黄便立马回到房间中摸出那个锦囊,简简单单一行字迹苍劲有力却又如无形杀机,老黄如坠冰窖。 只见那洋洋洒洒一行字写着。 “待月影做主拜剑山以后,老黄切勿留念,敬然已存得银两足够老黄安度晚年之用,她若来找你,必定是要杀你,速下拜剑山,再不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名剑配剑神 白马下剑山 余晖散尽,拜剑山不过半日之后便已恢复如常,这倒让不少人为这孟家大小姐的办事能力大为观止,上午孟家三公子借天机强入陆地神仙战天人境孟家庄主已足以成为这天下谈资,只是树倒猢狲散,倒有不少客卿失去了孟老爷子这棵参天大树下了山去,春秋第八甲却留在了拜剑山,亭台楼榭之处,两位男子对面而坐,一人手持折扇,一人身负古筝。 “春秋八甲已出世两甲,其余六甲现在何处?” 青衫男子淡淡问道。 对面的玉面书生轻轻摇头。 “不知,只能等你自己去发掘,眼下名剑山庄已定,有我坐镇,十年之内拜剑山定然异军突起,届时助你一臂之力。” “如此,那便最好,只是这孟家大小姐也并非泛泛之辈,否则孟敬然便不会传山庄大任于一弱女子,想必这位书圣的阁中藏书已被这位大小姐读的七七八八才有此手段。” 青衫男子缓缓站起身。 “这十年之内你便安心呆在拜剑山,那女子虽将来或成就大能,眼下这十年之中却不是你余天机对手,待我需要名剑山庄偿还恩情之时你再出手。” 男子不回头的朝庭院之外走去,但刚到拐角处便发现有一负刀少年人正怀抱双臂靠墙聆听。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这所有都是你一人策划的,孟先生下山,名剑山庄变天,还有那位春秋第八甲余天机,还有当初朝阳城中遇见太子,我并不认为这些都是巧合。” 张明月端正了身子直勾勾盯着眼前这张三年来患难与共的脸庞。 “你倒是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从前我们做的每一笔都是小买卖,足够自己吃喝便好,多余的富贵也不去贪图,可这一月来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我瞠目结舌,你是不是连老爷子都算进了你的计划之中。” 青衫男子不慌不忙。 “难道你忘记了孟家三公子说我是一代大儒?既是一代大儒,这些事情自然也是由我经手,包括孟三公子强入陆地神仙都是我的手笔,你信不信?” 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张明月哑然,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我想多了,你要是有这般能耐怎会与我计较那三十多两银子,不论你做什么,我只知道当初是你把我从死亡边上拉了回来,养我了三年,这份恩情,总是不会变的。” “你既知道那就最好不过了,好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随我去找老爷子一趟,待明日过后我们便下山。” “明日?你不是说名剑山庄需要老爷子扶持?他如何能这么快下山?” 张明月疑惑不解,司马云大笑。 “春秋剑神这四个字便是最好的扶持,试问这天下有几人能在有生之年两入天人境?若真有人敢打名剑山庄主意,也得提前思量思量能否禁得住老爷子的怒火。” 老剑神自枯雪坪再入天人境以后便成了这拜剑山上一大热门,先前或有质疑这位春秋剑神有无当年风采之人都被深深折服,江湖能有几个天人境?剑神李文谆这一重出江湖便已稳稳跻身当世一流高手,或能与南海被评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比肩,然老剑神似乎对此并无多大把握,面前是道门三圣地及峨眉山等天下超一流势力,堂上是被奉为座上宾的当朝太子轩辕宏业,老剑神轻声道。 “他王长生能被评为天下第一或有江湖吹捧之嫌,但若真是论实力也不是吹出来的,老夫老了,再无心争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就这样舒舒服服过完这几年差不多便该躺进棺材里了,倒是各位同道,先前那雁鸣山中豢养恶蛟的人还没找出来,那人手下又有昔年两界山诸多高手,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至于太子殿下与大皇子争夺中原江湖势力,诸位也不必纠结,随心便是。” 当司马云与张明月来至堂中之时讨论正酣,却不见峨眉那两名女子,峨眉师祖宁筱容兴许是看出了张明月的念头,便轻声道。 “她们二人正在后院观鱼。” 张明月闻言便不犹豫,道别之后直往后院而去,到了那里果真看到两女正往池塘中洒着鱼食,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谁知那月下二女竟不理不睬,他便只能再度硬着头皮开口。 “婉清仙子,早先你说让我到江夏便告知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现在我来了,还请仙子解惑。” “你这人是没长眼睛还是眼睛瞎了?三岁小孩都知道礼貌,难道我面前这么大个人你没看见?不知道先跟我师姐打声招呼?” 冰霜女子一番话下来负刀少年人面色难看,须知他并非没看见人家,正因为看见了又想起当日里峨眉山下那句话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莫要惹恼了别人,尴尬了自己。 谁知那青裙女子竟然也有些愠怒。 “师妹,你胡说八道什么,当心我撕烂了你的嘴,张公子,别听师妹胡说,你要问什么便问她就是。” 婉清对此瞬间多云转晴,笑的花枝乱颤,张明月不由得恍惚了那么一刹那。 “方才也的确是我不对,没先跟仙子打招呼,我在这里赔罪了,另外,婉清仙子,还望你告知我接下来应当何去何从,因为,这天下好像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该往哪里走。” “我说使刀的。” 婉清淡淡道。 “眼下你已经有了春秋李老剑神为师,并且有了当朝太子殿下这根参天大树,真的还有必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难道就跟在太子身边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你可知道这是天下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知道,不过在下过惯了漂泊江湖的日子,过不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与太子殿下也不过萍水相逢而已,张明月烂命一条,攀不上殿下这棵大树。” 他张明月如何听不不婉清这话里的讥讽之意,兴许是半日前在枯雪崖上让上山的诸多江湖势力都记住了他这个与太子殿下春秋老剑神都走的那般亲近的少年人,所以眼下已经处于了风口浪尖之上。 张明月默想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孟家三公子三尺气概,虽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固然可悲可叹,但最起码还有自己的根,可他张明月若是阴沟里翻了船连该埋葬在哪里都不知道,岂不可悲? 张明月长吸一口气。 “一句话,婉清仙子若是想说还请直接说,若是不想说张明月也不勉强,就此别过,有缘再见不,还是不见了。” 他不犹豫,转身朝来时的路走了回去,尚未走出多远便被身后的女子喝止住。 “求人办事就是这么求的?” “张明月没求你,只是当初下峨眉山时是你让我来江夏,如今我来了江夏你却吞吞吐吐百般刁难,须知我想知道自己身世没错,可就算没有仙子的指路,张明月就不信这一生年华都摸不出条路来,有句话仙子当需记住,信任这种东西,只要是被骗过一次,此生都不会再有。” “你大胆。” 身后女子突然发怒,抽出手中三尺青锋便以猝不及防之势朝负刀少年人一剑而来,明月大惊失色,但为时已晚,那柄峨眉女子剑正要洞穿少年人心脏之际只闻一兵器碰撞之声响起,有长刀一柄从少年人身后抽出,少年人不曾回头便已将长刀抵住那突袭而来的女子剑,迅猛剑势横遭阻拦,婉清被这力道震的后退三步堪堪稳住身形,面色再无之前从容而变得有些惊骇。 “四品?” 她不可思议的道。 “怎么?很难以令人置信?” 张明月神色落寞,缓缓捡起那柄经历无数次生死之战,终于被刚刚一剑不堪重负斩断的劣质长刀,明字已从中间整整齐齐一分为二。 “得了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意,后上峨眉观剑七日,今日又适逢孟先生强入陆地神仙寻得一丝机缘,若再不入四品之境,张明月可真算得上朽木一棵了。” 终于是断了,最后的念想也没了,或许真应如老狐狸所说替自己打造一柄像样的兵器,再重新刻上那三个字,张明月神色落寞。 “仙子不愿说便不说就行,又何须下杀手解气?现在你总算是如愿了,张明月就此告辞。” 他将那断作两截的长刀轻轻收回刀鞘,身前是不知何时到来的当初雁鸣山小镇上的玉清山年轻道士。 “让开。” 他冷冷的道,年轻道士面色难看,但终不愿意与这和才入天人境的老剑神有关系并且竟然刀已至四品的少年人为难,就算为难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 “姑娘这想要我命的一剑,我记住了。” 少年人重新负上长刀,不停留,大步朝来时的路返回,月下人影落寞,孤独,恰有凉风吹来。 “你若是真想寻找身世,便需要再往南走,直去太湖。” 张明月回到住处之时发现司马云还未睡去,而是独自在长廊抚琴,却不再是峨眉山上那曲陵江散,张明月不懂音律,却记住了那时节眼前男子的那句江湖问路不问心,若是动心,那便是败了。 “我听你琴音怎么觉得你好像比我还落寞一样。” 少年人坐到了长廊之上,单脚踩了上去,怀抱膝盖,头枕圆柱。 “没看出来你居然也能听懂我琴里的情绪了,看来这些日子倒没白走。” 琴音戛然而止,司马云取下了少年人背后的长刀。 “断了?” “也差不多该断了,一柄不过几十文铜钱的刀赚足了三年的生活费。” “断刀换来了接下来的行程,倒也不亏,那么明天过后我们又当何去何从?” 司马云笑问。 “太湖。” 太湖位于北魏境内,毗邻北魏附属国长乐,距离拜剑山也有十日之遥远,这天下文人雅士最喜爱歌颂的除了广陵江昆仑山之外大概便是这太湖,在得知目的地是太湖之时司马云也不免惊讶了一下。 “难不成你这小子会是长乐国的人?当真有意思,不过既然人家姑娘说了那我们便去就是了,只是此去定然要经过九华山,到时候说不定也要上山去拜访一番才成,也好让你小子见识一番,这儒释道三教,道教你见过了,儒家你也见过了,唯独佛门还没去过,眼下正是机会。好了,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待明日一早与太子殿下别过之后咱们就出发。” 说是早些休息,张明月却睡意全无,匆匆来江夏,还未领略一番这拜剑山的山水便又要离开,整夜无眠,待到翌日大清早才有了昏昏沉沉睡意,只是刚睡下便被司马云来叫醒,说是已经准备妥当,去了大厅之时才发现昨日留下的门派不少已经早早离去,唯独峨眉与上清观还在,那天师王九楼不久前才新收的徒弟祝飞羽正中规中矩站在一旁,老剑神已换了身并不显得十分华丽的衣裳,不过饶是如此也比之前气派多了,堂中太子轩辕宏业已等待多时。 “此番本宫能与诸位江湖朋友结识实在是轩辕宏业毕生之大幸,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都要离去,本宫也差不多该启程回京了,眼下西域蠢蠢欲动,似有大肆进军中原之势,万不可耽搁。” “待本宫回京之后,这拜剑山的事情也尽可不必担心,虽然轩辕宏业不才,但料想这天下还没什么人敢在皇城头上动土,因此月影小姐尽管让名剑山庄休养生息便是,至于各位,将来若是有机会来了京城,定然要来找本宫,到时候定要好生招待各位。” 轩辕宏业随后看向一旁云淡风轻的司马云。 “只是可惜本宫三番五次求司马兄来本宫麾下都失望而归,当真有些遗憾,若是能得了司马兄,我大哥的谋士施修齐又如何能当的起半个司马云?” “太子殿下过誉了。” 司马云拱了拱手。 “司马云不过一江湖草莽,如何能与春秋八甲相提并论?殿下大可放心,将来殿下若是有麻烦,司马云定不会袖手旁观。” “哈哈,如此最好,得了司马兄这句话这一番我也不算白来了,各位朋友,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江湖再会。” 来时四人并肩而行,去时单骑下拜剑山。 天师王九楼轻声道。 “轩辕青山能破旧立新立次子为太子果然是深谋远虑。” “只是太子殿下昨日在山上与大皇子挑明了对着干,大皇子会不会因此心生记恨?须知古往今来在权利面前兄弟相残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上清观天师颇为忧虑。 “须知如今朝廷正是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激流涌动,若此时再发生同室操戈,北魏当真岌岌可危。” 司马云轻笑。 “道长多虑了,轩辕宏图再有胆子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太子下手,咱们朝廷里那位久居深宫的皇帝陛下虽不出宫门却是看的透彻,拜剑山一事不久之后便会传遍天下,眼下虽然没说,但如同道门三圣一类的名门仙山都被大皇子默默规划成为太子阵营,大皇子暂时不会对太子殿下动手,未必就不会对这些名门仙山动手,更何况轩辕宏图身后还有一个春秋第六甲出谋划策,王道长与宁师太等还需小心才是,城墙失火,殃及池鱼大概便是这个道理。” “多谢司马公子提醒,只是我等山门素来与世无争,大皇子就算有心下手也未必能找到借口,暂时无虞。” 峨眉年轻师太轻声道。 “如此当最好,接下来我与老爷子张小子也要远行,前去太湖一趟,两位前辈下山无需担忧,只是我三人,想必大皇子已经在路上设好了天罗地网等待我等。就不与二位一同下山了。” 司马云拱手道。 “司马公子倒是真把人心拿捏的准确,既知道大皇子对于昨天的事情定然心生怒气,有我等同行岂不是更好?” 天师王九楼如此道。 “哈哈,好是好,只是二位实在犯不着为我三人趟这趟浑水,有老爷子坐镇,他轩辕宏图不弄个两三千兵马来绝对奈何不了我三人,二位尽管放心便是。” “既然如此,那我等也就不勉强了,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不须相送,李老剑神,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继太子殿下单骑下山之后,峨眉与上清观也相继下山,临行前张明月与二女再无半分对话,至此,拜剑山上只剩下司马云张明月老剑神三个外来之客。 “轩辕宏图当真会在路上截杀我们?” 张明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咱们这位大皇子殿下坐拥数十万兵马,说能推倒大半个北魏都不为过,你真以为这天下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昨天我已经表明立场,当与太子殿下同一阵营无疑,轩辕宏图不笨,更何况有驼背施修齐,他要剪去太子殿下所有党羽,拿我三人下手是最好的选择,到时候大可以随便找个借口上报朝廷,太子殿下也拿他无办法,届时咱们这位大皇子便是同整个江湖挑明了态度,那便是谁敢与太子靠近我们就是下场。” “说到底,从头至尾都是你小子把老夫拉了进来淌浑水。”久不言语只自顾自翻阅着一本名剑山庄古籍的老剑神终于发话,他轻轻合上书本。 “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自问杀过的人不少,可还没杀过朝廷官兵,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前辈不需有任何压力,须知若咱们不动手,死的可就是我们三个了,前辈心软是因为觉得这些士兵实在是无辜,可换个角度一想,这些轩辕宏图的精锐又有哪一个不是真正双手沾满血腥?前辈觉得他们是一群绵羊,司马云倒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群饿狼,一群,吃了人都不吐骨头的饿狼。” “司马公子若是有心,我名剑山庄可派客卿送你们下山。” 兴许是看出了三人的忧虑,孟家当今主事人大小姐孟月影轻声道。 “不必,人多了也是去送死,名剑山庄正风雨飘摇,还需小姐保存实力,有我三人同气连枝,便是来千军万马也得杀出一条生路来,只是有件事还需要小姐上心,那便是张小子的刀已经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杀人也需要趁手的兵器,可否让老爷子去你名剑山庄剑林挑选一柄趁手的兵器?” “自是可以。” 待孟月影将三人带至山庄剑林也不免为这密密麻麻林林总总不下千柄剑惊讶了一把。 “我拜剑山收集天下名剑,但真正能称之为名剑的唯有三柄,分别是湛卢,长荆,莫言,老前辈英雄盖世,当得这三剑。” 孟家大小姐开启机关,出现三个古色古香的盒子,尚未开启盒子便有剑气森森。 “此三剑每年都有山庄抓来的灵兽精血滋养剑意,当得神剑之名,神剑配剑神,再没有比得过这个的了。” 老剑神踏前一步,轻轻拂去藏剑盒的灰尘,仔仔细细感受着每把剑的剑意。最终选择了中间那剑盒。 “就它吧。” “名剑湛卢配剑神,天下可有比这更风流的事情?” 司马云惊叹不已,清扫了剑匣上的灰尘,与老剑神负上。 “湛卢在手,这天下可还有人能拦住老爷子去路?” 一人负刀,一人负剑,一人负琴,临走前再上了一遭枯雪坪,那一刀留下的痕迹犹在。 一代书圣,才入陆地神仙便身消道陨。 最后回忆了昨日里那毁天灭地一战之后,老剑神上马,直朝山下而去。 江湖有剑神,剑神白马下拜剑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初上归元禅 血溅罗汉堂 三人下马步行,那二三十番僧不阻拦三人上山,九华山的几个小和尚却皱起了眉头。 “三位若是上山拜佛恐怕来的不是时候。” 那其中一个小和尚沉声道,三人也不取下斗笠,司马云道莫非山上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那小和尚解释一番之后方才明白原是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番僧堵在九华山下已有两日之久,两日来不吃不喝也不言语,这二三十番僧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二三十已经在两日前上了九华山不曾下山。 “倒是有热闹可看了,没想到才过了拜剑山,又到了这九华山,莫非这天下当真有高人在背后混乱江湖不成?这趟九华山,今日还就上定了。” 老剑神言语之中肯定无比,那些个小和尚虽好言相劝但终奈何不了三人的执意上山,只得放行。 九华山不比峨眉这等圣地,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昔年这山上曾出了个手持念珠降妖伏魔的真圣人,九华山因此闻名天下,更已被当世评为与道门三大圣地齐名,没有送仙山那等巍峨,也没有峨眉的灵气,不过就是平平无奇一座山,上了山便是曾出过佛门圣人的归元禅寺,如同这等香火旺盛之地定有真佛,三人进了寺庙不闻钟声,从门口至九十九步阶梯之上都不曾见得任何僧人,三人心中不免担忧愈发强烈,佛门讲九九归真,山上寺庙所建年代由来已久,更是处处与九沾上了关系,门口有九棵不知生长多少年代的菩提树,罗汉堂有罗汉十八,更是二九之数,上了罗汉堂方才见到这罗汉堂中密密麻麻尽是僧侣,想来这寺庙当中的所有僧人都已到了这里,所以这山上才无人。 僧侣少说也有三百之数,三人的突然造访倒是让这些和尚们频频侧目,但终归没有理睬三人,有道是入得山门先拜山,入得佛门需拜佛。 张明月并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佛,否则自己这三年来所杀的那些个恶人怎的没有佛祖现身惩罚?而是要靠如同自己这等刀口舔血的刽子手去处理?莫说这世上有佛,便是真有佛也不过是佛门中的僧侣而已。但不信归不信,上柱香却是不能避免的。 头戴斗笠的怪异三人便在几百僧侣的注视之下走进大殿朝那如来佛祖拜了三拜,这时方才看清楚这几百僧侣中间还夹杂着二三十番僧。 见三人上香才有一个看起来辈分略高一点的老僧朝三人施了一礼。 “三位施主怕来的不是时候,想必山下的时候你们也看到过了,如今九华山遇到了一点麻烦。” “有麻烦又如何?这天下谁人这辈子还不遇上几件麻烦事?老爷子说他有蛟龙处斩蛟龙,我没这么大的能耐,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有麻烦时解决麻烦就是。” 司马云取下斗笠,露出一张俊美且脸上带着疤痕的脸,身后负琴,不去理会那二三十番僧,他大声道。 “要我说各位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人家哪怕是来踩你们九华山的场子也不须如此小题大做,不过二三十人便得你九华山所有僧侣严阵以待,究竟是你们太高看了这二三十番僧还是你们都看不起自己,这天下说归元禅寺有圣人,我看实在不太像。” 司马云一番话落那二三十番僧并无动静,倒是这大殿之中的僧侣们却面有愠色,司马云也不心急,只淡淡笑了笑。 “佛门有佛祖,佛祖在哪里?佛门有金刚,金刚在哪里?佛门有十八罗汉,罗汉又在哪里?我不懂佛理却也知晓对于来者不善之人应当给于当头棒喝,莫非真要人笑话我中原武林任由他人上门糟践不成?不过二三十番僧便堵住了整个九华山让信徒不得上山?” 若说前面那番话不过是挠痒痒,然这一番话已像千斤巨石丢在了深谭之中激起千层浪花,众僧侣群情愤慨。 “施主切莫大放厥词,你可知这五六十僧侣是何来历?” 那老僧比之其余僧侣却显安静的多,不过安静归安静,难看之色却不能避免。 “我不知这些僧人是什么来历,也不知这些僧侣究竟有多高的佛法,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大师你清楚,九华山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佛门,而是代表我中原武林,当今西域虎视眈眈,如今这些番僧竟然主动找上了门来,我不知佛门道理,可我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是统一中原佛门,大师岂能置之度外?” 司马云第三番话之下那二三十僧侣总算有了动静,与中原佛门不同,这二三十僧侣尽着红衣,当中一为首的喇嘛从蒲团之上站起身来。 “贫僧此番从西域远道而来无非只想见识一番中原佛法,并无这位公子说的如此言重。” 司马云轻笑不已。 “见识佛法需要派人堵住上山的路?上师可真是会说笑,一个密宗,一个禅宗,有何需要见识的?我观上师华光内敛,想必在西域密宗也是排的上号的高手,我中原有相国寺为何不去论佛法,那里才是禅宗最为大统的佛法,偏要来到这九华山,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司马云踏前一步。 “九华山的各位大师们,若别人真是为讨论佛法而来理应好生接待,并让寺中慧通之僧侣与之论佛,其余的该干嘛干嘛去,须知佛祖可不会每日送上三顿素斋与你们吃,不过这些密宗来的高手们可能吃不惯我中原的斋饭,便让他们自便就行,他们能饿两天未必能饿四天,能饿四天未必能饿八天。” 张明月饶是再不爽司马云也不由得为司马云这几番话喝彩,此种手段也只有司马云这般灵活之人才能想的出来,九华山的僧侣或不乏真罗汉真金刚,但禅宗之人凡事都讲究个循规蹈矩,更是讲究修心,勒令入得佛门先净此身,西域番僧不先动手他们便不会动手,只保持警惕之心,只是张明月有些想不透,这西域番僧上九华山既不动手又不言语是想做什么? 虽未摘下斗笠,但同游许久,老剑神如何不明白张明月的心思,他轻声道。 “这些番僧前来无非是冲着九华山的名头来的,九华山有圣人,前来自是为了与圣人论佛,若是败了这位圣人便能让中原佛门大受冲击,大军尚未压境便让中原失了人心,这便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想必这些番僧来了两日都不曾见得佛门圣人所以才在此守候,倒是不到昆仑心不死。” “他们来也并非是为了大开杀戒,但不得已之下也并不一定不会出手杀人,你眼前这位僧人想必已入佛门大长生之境,在西域密宗也算是个顶个的高手,不然断无胆量来叩九华山门,司马小子三言两语便让这些密宗高手处于被动,倒也真有些手段,想必那位大长生境界密宗高手也快坐不住了。” 老剑神如是说道。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那密宗大长生高手便先一步开口。 “贫僧此番前来不过是想睹得禅宗圣人真容,与圣人论佛便是此行的来由,若不见九华山圣人,贫僧定不下九华山。” “不下九华山便断了九华山的香火,可对?” 司马云笑道。 那番僧道。 “若是公子这么理解倒也无可厚非,此番来了便不会空手而归,” “各位大师,别人既然已经说明了来意,你们为何不干脆让你们九华山的圣人出来见上一见,总不能如此拖延下去。” “唉。” 那老僧似有惋惜之态。 “非是不愿意见,没错,我九华山的确曾出过佛门圣人,只是那位圣人十年之前便已圆寂,如今又何处去寻?自那位圣人之后,我归元禅寺便再也没出过那等轰动天下的人物,说是香火旺盛,其实不过是延续早些年的佛缘罢了,贫僧与这些番僧早已解释清楚,怎奈他们就是不信,贫僧总不能带他们去佛塔打扰了我寺历代僧人的安宁。” “哦?” 司马云有些诧异。 “居然还有这等事情,那请问如今寺中主持何在?” “我寺中有主持慧圆禅师,今正闭关参悟佛理,不得出来相见。” 那老僧继续说道。 “贫僧看多半是九华山怕了我密宗,若是如此大师尽管直说便是,我等立马下山并且昭告天下说九华山被我密宗大败便是,无需如此麻烦。” 那密宗高手似有嘲讽之意,佛堂众僧侣目露愠色。 “番僧休得胡言乱语,莫要在我佛堂之中诋毁归元禅寺。” “便是诋毁了又如何?堂堂中原九华山,被我等嘲讽两日都不曾有人敢出来应战,当真可笑,我看这归元禅寺也并非什么佛门圣地,不过一破烂庙宇而已,不见如来,便是连如来坐下金刚都不曾见过,浪得虚名。” 番僧也知晓若是再这么耗下去两日不吃不喝或许勉强,但断然撑不过四日五日,合计之下便用起了激将法,须知这激将法也是最好用的,都说佛门修行斩断七情六欲,又有几人能斩断七情六欲? “番僧当真欺人太甚,贫僧法能便要与你看看究竟何为中原佛门。” 须知佛门也有武僧护道。 那二三百僧侣中有一二十来岁僧侣站了出来,手持佛门齐眉棍怒指番僧。 “你不行。” 那番僧头领淡淡一句让小僧侣面色更加难看, “行与不行试试才知道,拿命来。” 那僧侣当头一棍直朝番僧而去,不待那九华山老僧喊出不可二字身在半空中的身躯便如遭雷击倒飞出罗汉堂,重重摔在青石板上,骨骼断裂之声想起,竟然再也不能动弹。 “佛门清净之地大开杀戒,当真欺我中原佛门无人?” 那二三百僧侣中有一半的僧侣站了出来怒目而视。 “中原武林只会以多欺少吗?若是如此倒也无妨,九华山来多少僧人今天都是一样的下场,贫僧就不信这九华山的高人不出来。” 那番僧一下令,共和二十五位西域番僧便严阵以待,当真有一番大开杀戒之势,老僧惶恐不已。 “万万不可玷污佛门清净之地啊。” “怕是清净不了了。” 青衫负琴男子淡淡道。 “从人家上山开始便不曾想过给你九华山清净,既然如此,理当让这些番僧明白明白我中原佛门不止有圣人,还有金刚。” 说是金刚,但张明月知晓这些僧侣不过是一些最为普通的护道武僧,如何当得起金刚二字?那些武僧倒是知晓不能在罗汉堂大开杀戒便将二三十番僧引至罗汉堂之外。 “老爷子要不要帮忙?这些和尚看实力也不过最多二三品,一品的都少见,如何是那番僧头子的对手?” 张明月别过头问道。 “暂时不需要,若真想解决这一百多护道僧,他那二十五个番僧却是有些困难,多半是个两败俱伤,那番僧头子暂时应该也不会出手只不过是想逼九华山高人出来一战而已。” 老剑神轻声回答,然那仍在大殿之中的密宗大长生高手终是注意到了这边的二人。 “两位嘀嘀咕咕半天说了些什么?可与贫僧说道一二?” “没说什么。” 斗笠之下的负刀少年人皱了皱眉头。 “没说什么?莫非真当贫僧耳朵聋了不成?” 那番僧语气并不太友善,但张明月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听到这等威胁人的字眼,从前威胁过自己的人除了那玉清山的年轻道士已经无一人还活着。 “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大师耳朵聋没聋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耳朵肯定不怎么好使。” “放肆。” 番僧怒斥。 “大师,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怕你找九华山的麻烦也跟我没多大关系,只是我已经说了什么都没说你还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点?你应当知道我并非佛门中人,所以也没有那么多的戒律约束。” 张明月淡淡的说道。 “哦?你待如何?” “不如何。” 张明月缓缓走出罗汉堂,堂外是番僧与九华山僧侣正论高低。 “我们中原有句俗话,那便是不要给脸还不要脸,有些话说了一次两次便行了,若还要人说第三次那就有些恼火了,而我,恰恰不是一个喜欢多做解释的人。” 就在罗汉中众僧侣惊讶的时候,堂前头戴斗笠的少年人忽然出刀冲进战场,那二十来个番僧尚未看清楚发生什么事便只看到一道冷冷的寒光出现,二十五密宗高手最比邻罗汉堂的一个番僧在震惊中不甘的倒下。 临死前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好快的刀。 张明月一刀出不停留迅速躲避至护道武僧之后,罗汉堂中密宗大长生境高手瞪大双眼。 “找死。” 手中佛珠有一百零八颗取下一颗直朝张明月弹射而去,只是尚未离开一丈远便被一道剑光给劈成了两半落到了罗汉堂青石地砖上,番僧更显惊骇,那独臂老人是何时到了那里?是何时出剑收剑?又如何能劈开自己这愤怒之下的一颗佛珠? “你是谁?” “老夫不过一无名小卒而已,只不过是不喜欢你这大人去参合小孩子的事情,你这和尚若是还不懂规矩,老夫也不介意让这罗汉堂的佛祖见见血腥。” 老剑神淡淡道,密宗番僧如临大敌。 众僧侣面面相觑。 再看堂外,张明月一击得手再不犹豫撤回至后面被武僧保护,那余下二十四位密宗高手想攻不得进,一时之间竟然拿张明月毫无办法。 “此事与你们并无关联,乃是我密宗与禅宗之事,这般插手莫非就不怕得罪我密宗?” 密宗番僧强作镇定。 “老夫不知道什么密宗禅宗,只知道你想杀那小子,那便与老夫有关,即便是他先出手杀人你也不得对他出手半分,如若不然,老夫便叫你这和尚来的了中原,出不了中原,别怀疑老夫的话,你那狗屁密宗在老夫眼里屁都算不上一个。” 话说到这份上,若这九华山的僧侣再不知三人是何来历便真的是愚昧无知了。 这天下消息散布的速度却是快过三人的赶路速度,还未到九华山,九华山便收到了朝廷的命令,并且有了三人的画像。 老僧激动不已。“没想到是春秋李老剑神上山,贫僧真是老眼昏花,实在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老夫只不过上山凑凑热闹而已,只要你们别怨张小子在你罗汉堂前大开杀戒就成。” 老剑神摘下了斗笠,张明月也随之摘了下来,罗汉堂外激斗停下,众僧侣纷纷看向了这位三十年前名动江湖,三十年后拜剑山一步入天人境,拜剑山下破当朝皇子轩辕宏图麾下二千甲的春秋剑神。 与这四字相比,什么密宗高手,禅宗,当真有可比性? 那密宗高手面色难看。 “中原剑神,李文谆。” “既然知道了可还有在这九华山继续呆下去的念头?” 司马云轻笑。 “诸位,莫说我没劝过大家,老爷子最近脾气不太好,你们若惹恼了他恐怕别说这中原,就是九华山也不一定能下得去了,还有,别说什么密宗禅宗的事情,来了我中原便是我中原武林的事情,还是趁着老爷子没发火赶紧下山去吧,有多远走多远,以后听到春秋剑神这四个字万万不可随意靠近。” 那密宗高手来了这趟中原如何不晓得最近这轰动天下的消息,只是如今当真见到了才有些不信。 “春秋剑神当真有这么厉害?贫僧偏偏就不信。” 番僧话落手中余下一百零七颗佛珠散乱铺天盖地朝老剑神而去。 这猝不及防之下竟然伤了大殿之中僧侣二三十人,皆是穿体而过,虽是佛珠,在密宗大长生境界加持之下却颗颗有雷霆万钧之力。 老僧面色大变,老剑神却轻笑。 “西域来的和尚都是如此不懂礼貌?” 尚未出手身后剑匣三尺青锋便已冲出,有剑在手,老人不过随意一斩那一百零七颗佛祖便颗颗尽碎。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给你点教训。” 老剑神单脚点地迅速飘出罗汉堂,番僧似乎料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紧随其后,但身体再快如何能快的过春秋剑神的剑,名剑湛卢,出鞘必饮人血,老剑神独臂握剑并无多飘逸的身姿,不过一剑而已,一剑二十四位密宗高手尽数跪下。 “李文谆,你敢。” 密宗大长生境高手双眼通红,这二十多个僧侣可是一同与他不远千里从西域跋山涉水而来,感情多深厚已是无需多言,怎料今日居然就这样死在人剑下,当真怒气冲天。 “杀便是杀了,有何不敢?” 老剑神右手持剑而立。 “你还不滚下山?是不是要留下一臂再走?” 那密宗高手就算再怎么笨也当知晓江湖传言是真的了,大长生境固然可嘲笑江湖,可又如何能与天人境相比?此番前来先听闻拜剑山有天人境,后听闻拜剑山有人直入陆地神仙,两父子同归于尽,本来还为此窃喜好几日,没想到这才几日便又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天人境。 中原武林,当真卧虎藏龙。 “李文谆,今日你不杀贫僧你别后悔。” “后悔?老夫有什么可后悔的?” 老剑神没好气道。 “不外乎便是你同这江湖放出消息说老夫在九华山而已,尽管去便是,老夫能杀两千甲未必不能再杀两千,赶紧滚吧。” 老剑神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便不理会那些僧侣的目光施施然走近了罗汉堂。 “老爷子,是否应该上一炷香?” 司马云似笑非笑的问道。 “哼,你这小子八成是又把老夫算计进去了,你知道以张小子的性格定然不会忍气吞声,又知我不会让张小子出事,说到底杀人这笔账还是算到了老夫头上,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老夫可真有些后悔与你做了买卖了。” 老剑神暼了司马云一眼。 “香老夫就不必上了,这一遭造下了这么多杀孽,就算上香也不见得将来会有什么善报,倒是你小子心这么黑应当跟如来忏悔忏悔,等完了随我去见个老朋友,完了便下九华山,那番僧不会就这么算了,江湖也定然会有好事之人赶来。” 老剑神神色严肃。 “非是老夫不能敌,只是若再这么疯狂下去,可真没什么善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有刀在手 天下我有 说是上香,但谁都明白方才过了杀机一线别说上香,就是见得真佛也未必能得静心,张明月杀了人众僧侣散去之后才默默坐在菩提树下台阶上擦拭着那柄断刀,司马云说刀该换了,但用了三年的刀就这么丢了实在有些舍不得,虽说是现在得了老爷子同行,下拜剑山时孟家大小姐更是准备了不少盘缠,本不愿意要奈何盛情难却便要了那么一些,只是如今有钱了可也不能乱花,刀能用,那便先用着,方才一刀击杀那西域番僧其实不过是瞅准了机会又猝不及防之下才能一刀得手,如若不然便是他是个张明月来都未必能奈何的了那番僧。 当真是刀口舔血,又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老剑神与司马云上了香这山上的武僧便打扫方才的战场,独臂老爷子剑有收势,虽一剑斩了二十四密宗高手却并无残肢断臂,甚至连地上都不曾留下多少血迹,张明月知晓这应该便就是那名剑湛卢的威力了,素闻江湖中有不少浸营剑道之人喜好以自身精血养剑,如此养出来的剑尚未出鞘便有强大剑意,更有精通以飞剑杀人的剑道高手,湛卢虽并不曾以人的精血豢养但自出世以来剑下已是二千之数人命,又可是那些年复一日以自身精血养剑之人可比?那密宗高手若是警觉的快或许还能不至于死的那么快,行走江湖四种人最不可小觑,那便是道士,和尚,女人和小孩,这是张明月三年来总结出的经验,有道是行走江湖武功第二,眼睛才是第一。 “若我能也有一柄老爷子那般无坚不摧的利器该有多好?只是这江湖喜欢剑,好像并不喜欢刀。” 少年人独坐菩提树下自顾自摇了摇头。 “非是这江湖不喜欢刀,只因当年有春秋剑神在前,引起这江湖学剑的风潮,都说要做那仗剑江湖的剑客,总不会有人说要做那负刀走江湖的刀客对不对?” 不知什么时候司马云已到了他身后,张明月有些诧异。 “老爷子不是说让你陪他去见一个朋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司马云挨着张明月坐了下来。 “老爷子的朋友,并非我的朋友,过去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听不惯两人说那晦涩难懂的佛理,我自问没有佛性,也从没觉得自己会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 “说起菩萨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昔年这九华山的圣人便是在你后面这棵菩提树下悟禅,三十年函数终得如来青睐得佛门圣人之境,一朝悟禅便下山普度众生,谁知这众生尚未普渡便遭横祸,毕竟圣人只是红尘中人的说法,圣人也要吃饭也要吃喝拉撒不是?有件事情我倒是一直想不明白。” “咱们这江湖数十年来也出了不少真正的轰动天下的人物,却不知为何这些人好像都活不长久一般,就说那拜剑山上的两个父子,便是纵观古今也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可却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你小子也别说孟家的事情是我一手制造,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只因他拜剑山庄上梁不正下梁歪,孟敬然方才一怒之下强借天地之力入陆地神仙,我总感觉这天下背后似乎有一只不知道存在于哪里的大手搅动风云。”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眼下这九华山定然是不能多呆,想必那密宗来的高手吃了亏定然会放出消息,这里不久之后就会有大军压境,你可知道老爷子为何放那密宗高手下山?其实本来可以杀了一了百了对不对?” 司马云挽了挽额前随意落下来的头发,张明月印象中这人每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便是心里升起了许多心思,从前做买卖的时候也一样,如今这习惯倒是没改。 “难道不是为了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可以说是一方面,让他西域高手对我中原心生忌惮不随意来犯中原,这第二嘛,便是造势,以轩辕宏图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如今又得了轩辕青山的令更肆无忌惮,他谦虚点愿意施修齐的话还好,不过想来以咱们这位大皇子高傲的性子多半不会听,到时候大军来剿灭我三人,便会让江湖再次陷入震荡当中,如此一来大皇子就会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这样便能对太子殿下更有利,其实咱们那位身处在皇宫的皇帝陛下也并非昏庸之辈,他当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 “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一句话,轩辕青山,太小瞧了咱们这座江湖。” 对于司马云这番话张明月倒是全部听进去了,只是并不放在心上,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野心勃勃,总之我对这江湖并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而已,有老爷子陪着仗剑逍遥一番,江山,天下,我张明月都不要,我只要咱们三人一直平平安安下去。” “没有好酒,咱们可以喝劣酒,没有肉吃,咱们可以吃青菜,实在不行我张明月还能重操旧业,一把刀养活咱们三个人这点信心还是有,总之,怎么都好,我不想在这激流涌动的江湖失去身边任何一个人。” 张明月默默回忆这三年的点点滴滴。 “三年前你把我从大漠中捡回来,给了我一条命,有些恩情,需要一辈子来偿还,我不希望你搅动天下风云,是因为我不想你死的那么早。” 待负刀少年离开那棵曾经悟得佛门圣人的菩提树后,素来宠辱不惊的青衫男子才长叹一声。 “你只记住了这三年来我教你的大部分东西,可你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佛门说入得此门需六根清净,可人非圣贤孰能无七情六欲,老剑神一剑解了九华山之危自是被当成了九华山的座上宾,虽说有不少寺中僧人知晓解了眼前的危机马上便会有更大的危机到来,但总归对于这位老剑神的到来还是心有欢喜,有道是爱屋及乌,如此一来张明月司马云也自然成了九华山的上宾,张明月无聊之际踏遍了大半个归元禅寺,对于寺中的大概也有了了解,虽是天下有名的佛门圣地但其实僧人并没有多少,兜兜转转便来到了一处建有不少佛塔的地方,有两个武僧在此守护,见张明月前来虽碍于寺中规矩但最后还是放了行。 “施主,此地乃我佛门圣地,有我九华山历代高僧舍利在此保存,看一看便可,万不可随意打扰历代高僧清修。” 张明月不置可否,死都死了又哪来什么清修?无非是佛门的那一套说辞而已。 他张明月这三年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只信自己身后的刀。 “两位师父,只是进去观一观,大可放心。” 进了佛塔群,密密麻麻写着各代得道高人的法号,最远的已可以追溯到几百年前。 “几百年了,就算有舍利如今也应黯淡无光才对,生前一世名,死后也不过一坯黄土而已,当真没什么意思。” 张明月停在那修建的最高的佛塔之下,佛塔之上有明灯长燃,塔身刻有慧清二字,这慧清想来便是这九华山圣人的法号,没想到那老僧说的竟然是真的,一代高僧在此圆寂。 “死了不写俗名写法号,当真可笑,可怜一代圣人,死了连这人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都不知道,若这便是佛门圣人,我倒是有些同情了,” 张明月摇了摇头。 “入得佛门便已断了红尘,既已断了红尘如何又有必要写下俗名?或许俗名连慧清禅师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远处几座佛塔之下有一淡淡声音传来,张明月顺声音看去,有一身着青衣的年轻僧人正手拿扫把打扫这圣地之中的落叶,虽是将入夏,但这陵园之中仍有不少枯叶,佛门有一禅,那便是每圆寂一位高人便会种下一棵菩提树,如今这陵园四周已经密密麻麻至少数百棵,有些正枝繁叶茂,有些已经枯蔽凋零,在这陵园之中更显寂寥,年轻僧人虽算不上是英俊倒也相貌堂堂,浓眉两暼,只是身形有些太消瘦,他每扫一处便在一处佛塔之前静立一刻如此反复,张明月也不知这僧人是从多少个时辰以前就开始打扫,扫了又落,落了又扫第二遍,当真无穷无尽也,张明月不免淡淡道。 “哪有人会不记得自己姓名,出身红尘姓名便伴随了自己一生,入佛门无非是已看淡红尘想远离俗世清心寡欲,想要远离便需要忘记一些事情,可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事情你越是想忘记便越是记得清楚,要真能忘了,世间便不会有那么多烦恼,要真忘了,这位慧清禅师便不会悟禅之后便下九华山,下山,多半是为了了结昔年恩怨,师父我说的可对?” 僧人静立不远处一座佛塔之下,任由清风拂面。 “施主说的没错,慧清禅师得道之后下山是为了了结昔年恩怨,只是施主所说的人不会忘了从前小僧并不认同,就譬如施主,施主可记得自己从前?” 年轻僧人一句话,负刀少年人如遭雷击。 “师父究竟是何人?为何方才我不曾在罗汉堂见过你?这佛门圣地又如何得师父如此自由?” “小僧不过是这九华山上一无名僧人而已。” 年轻僧人塔下静立已有片刻,便重新拿起了扫把清扫圣地落叶。 “施主不曾见过小僧自是应该,小僧长年负责在此打扫圣地清净,不曾出圣地,也不曾下山。” “那你如何得知我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张明月不由得冷声问道。 “只是从施主眼中看到了迷惘,看到了不知何去何从,这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施主这般大小的人身上,若非如此,本该在学堂读书或是习武的年纪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强的杀气,小僧也不过是揣测而已。” 那年轻僧人轻声道。 张明月自是不怎么认同这番说辞,若这样便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过去,但凡在这江湖跑过几年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心道这和尚倒也并不像其他僧人那般死板,还知晓与人说一番道理,便再没了质问的口气。 “这九华山僧人有禅僧,有护道僧,从老到小皆有,青灯古卷暮鼓晨钟,无非是修得佛门之禅成就圣人之身,怎么唯独师父你选择了来这埋葬历代高僧的地方做起了清道夫的活儿?难不成师父就不想悟得佛门真禅?我观师父扫了这大半天,后面的扫干净了前面又有落叶落下,如此反反复复可不会有休息的时间,没有休息的时间便没有多余的精力读佛经参禅,这可如何是好?” 张明月不禁问道。 本以为这和尚会坐下来与他自己这个门外汉好生说他个半天佛理,虽听不明白但也乐在趣味,谁知那僧人只轻声说了句,入我佛门,遍地是禅。 张明月打心里不愿听下去这故弄玄机的禅语,便也没了在这圣地继续呆下去的念头,随意道了一声再会便草草出了这佛塔圣地。 “遍地是禅我倒没看到,就看到了一个食古不化的和尚,如此年纪下山还俗娶妻生子何乐而不为?非要在这山上去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和尚,当真无趣。” 张明月一边念叨一边直朝罗汉堂走去,老爷子说不会在山上久留便不会久留,相处这么久大抵也摸透了这位独臂老头儿的性子,他若是愿意,一文钱都能与你做笔买卖,他若是不愿意,千金也难买他一言语,说要走便不会留,只是过去了老爷子没看到,但却看到负琴的青衫男子在与那之前罗汉堂的老僧在菩提树下下棋。 “倒是好兴致。” 张明月抱着膀子快步走到菩提树下。 “兴致谈不上,不过一时兴起而已,话说刚刚那么久你跑哪里去了?” 司马云不曾抬头,只专心致志的盯着棋盘,一具从峨眉带下来的古筝寸步不离,这倒让张明月越发好奇起来这老狐狸究竟还有多少能耐是他不知道的,莫不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浊世佳公子?张明月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老狐狸做买卖讨价还价倒是有一手,其余的,除了峨眉观月楼时与拜剑山下的抚琴好像再没了多大的看头,张明月撇了撇嘴。 “方才去那埋葬历代高僧的佛塔了一趟,本以为会看到历代高僧的真禅,禅倒是没看到,却看到了一个无趣的和尚?” 啪。 老僧手中的白子突然脱手落到了棋盘之上,随即便神色激动异常。 “施主你说看到了一个和尚?那和尚什么模样?是不是在扫地?” “正是。” 张明月老老实实回答,只是不知这老僧为何突然情绪这么激动,便道。 “这和尚有问题?” “没,没问题。” 老僧当下哪里还有心情下棋,道了一声失陪便神色匆匆朝罗汉堂后山走去,若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手脚不利索,张明月并不会怀疑这老僧是否会如同兔子一般跑了去。 “那最后面是主持闭关的地方,达摩洞,也是老爷子去的地方,他那位朋友正是主持方丈,连密宗高手来踩山门都不出关却为了老爷子出关,咱们这位老爷子也真是够面子了。” 司马云轻笑道。 张明月并不在乎这什么主持不主持,只是纳闷那老僧为何如此激动,当下便将遇见那僧人的前因后果与司马云说道了一番,希望能看出个一二来。 谁知司马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我虽不知这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但能让老僧如此激动定然并非寻常之辈,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若你能设身处地将自己换做那和尚便能明白,寻常人又可能做一个打扫寺院的无名僧?你若真是好奇,那我们便去瞧瞧,若不好奇,便来陪我下两局,静等老爷子出来。” “得了吧。” 张明月摆了摆手。 “我这什么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看棋还行,下棋就算了,有那心思不如翻一翻上清观姓杨的小道送我的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不过说起姓杨的,我倒又想起昭阳公主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你若是想了去西楚便是,多简单的事。” 司马云似笑非笑道,张明月懒得理会便自顾自坐下翻阅起刀谱来,司马云见他不陪,便自顾自一人摆弄白子黑子,饶有兴致。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看到老爷子负着手一步步走来,身旁还跟着那老僧与一胡须花白却精神奕奕的老僧,身披袈裟,想来应该就是归元禅寺的方丈慧能禅师了。 老剑神尚未开口主持慧能禅师便道。 “是小施主见到了我圣地扫地僧人?” 张明月不晓得为什么又是跟扫地僧人有关,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见过,也不知那师父是寺中何人。” “何人小施主便不需要管了,那人托我送一样东西给你。” 慧能禅师从袖中掏出一方方正正盒子出来递给了张明月。 “这是” “方丈让你拿着你便拿着,老夫可不记得你张小子是那么扭扭捏捏的人。” 老剑神摆摆手道,张明月不去看那盒中究竟是何物便收了起来,当是道别时候了,离别的话张明月当真不习惯听,总觉得有些伤感,当初上清观别离还不是一样,一个地方呆上了那么一段时间便会有感情,即使是如同九华山这等到处都是和尚的地方。 老剑神亦不多言,只道一声老友珍重,方丈慧能禅师亦不外如是。 匆匆来,匆匆别离,只有那罗汉堂中被密宗高手佛珠穿堂而过的痕迹还证明了三人上过九华山。 待三人离去之后,老僧才轻声道。 “接下来当如何?” “顺其自然便是,轩辕宏图想必不会丧心病狂到来对付我九华山,如此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是老衲这位老友,恐怕将不得安宁了。” “春秋剑神重出江湖,定当如此。” 老僧正要俯身收下围棋之时却不免惊愕当场。 “四面杀机” 下了九华山,那堵住山门的密宗番僧已经离去,走时那二十多具尸体却永远的留在了九华山上,想必那密宗高手被气的不轻,山下的三匹白马已经暴毙,不过半日光景而已,走出二三十里之遥 张明月才掏出怀中从九华山得到的盒子,不免好奇的打开,却看到一颗黯淡无光的佛珠在里面静静躺着。 “舍利?” “没错。” 老剑神步行在二人中间。 “你小子也算是有福缘了,峨眉山得进藏剑阁观剑,送仙山得一百零八品刀,如今九华山又得了佛门高僧圆寂的舍利,天下还有几人比你好?” 老剑神笑道。 然张明月并不认同。 “这舍利有何用?死人之物而已,一想到随时带了个死人在身上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高僧留下的,总不会是那位佛门圣人,还有那扫地的和尚究竟什么来历?居然能使动方丈,当真匪夷所思。” “你倒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司马云轻笑。 “天下有多少人想得到佛门舍利都得不到,别人送你你还嫌弃,你可知这舍利若是佩戴在身上有凝神静气驱邪避凶之神通?” “能驱邪避凶,能不能解决麻烦?” “恐怕麻烦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解决。” 三人同时抬起头。 “来的真快,想必此番前来我中原的恐怕并不止这些人,这么快就能调动这么多高手,倒是藏匿的不简单。” 司马云严肃了起来。 张明月将舍利重新收了起来,面前已经有三四十番僧拦住了三人去路,中有之前被老爷子放下山的密宗高手,而此时那密宗高手竟然并不是这三四十番僧的领头人。 密宗佛门天人境。 张明月骇然,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来了中原,而中原武林竟然无从察觉,当真好高明的藏匿手段。 “这两个密宗高手便交给老夫来对付,不过若是打起来老夫可能顾不上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中原剑神李文谆,贫僧西域烂陀寺灵智上人,特来领教中原高手风采。” 那西域番僧中领头的当先道。 “李文谆,贫僧说了你会后悔放我下山的,如今可信?” 面对两大密宗高手的冷言独臂小老头儿轻笑不已,他不言语,踏出一步,身负剑匣的三尺青锋便已出鞘。 “以密宗佛门金刚养老夫剑意,这笔买卖可不能错过。” 之前被老爷子放走的密宗高手沉声道。 “先杀了那两个小的。他们没多大能赖。” 待老剑神已至二人跟前三尺青锋当头斩下之时已有三十密宗高手直朝张明月司马云而来,张明月已抽刀准备应战。 “如果这次能活下来,我当真要给自己添一把像样的刀了。” 张明月心中默念。 有一密宗高手直朝司马云而来。 “如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胆敢走江湖?” 密宗高手冷笑不已,只不过立马便笑不出来,在他眼中不过一介书生的青衫男子不知何时手中已有了一柄断刀,身后一如既往负琴。 司马云轻声道。 “倘若你这番僧见到了我中原书生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恐怕就不会这么笑话书生了。” “书生有刀在手,天下我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活菩萨 死菩萨 天下有刀,刀中有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绝刀,司马云握刀在手起手一记撼山岳,那迎面而来的密宗高手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但为时已晚,张明月只晓得司马云这三年来从最开始传授武艺到后来时不时提醒,但却从未亲自出手杀过人,兴许是有了他这个脚夫又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再碰刀,但不论哪种也无法断去眼前的惊骇,分明一双弹琴下棋的手怎的会使出如此快的刀,只不过寒光一闪那密宗高手便直勾勾躺下,待落地之后脑袋才与身体分离开来,司马云衣不沾血。 “小子,你有刀一百零八品但未必就是天下最快的刀,刀主霸道,剑主潇洒,你且看看何为这天下最霸道的刀。” 司马云话落手握不过劣品的断刀,以刀杀人,杀人的不是刀,是杀人的意念,若有了杀人的意念哪怕是一根木棍都能发出惊天的杀意,青衫男子长发披肩,一记撼山岳之后紧接着一式斜撩行云流水丝毫不带犹豫。 张明月犹记得老剑神赠刀天罡三十六品时便说了记下一式便撕下一式,说是只需要领悟刀意即可,何为刀意,便是出刀必饮人血的意念,真正高手对敌什么厉害的招式都是空话,须知天下武学虽多但万变不离其宗,不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出刀方法,真正厉害的是能掌握好出刀的时机,这便是高手与草芥最大的差别,司马云说一刀在手天下我有,未免有些夸张,但真正到了拿起了刀张明月才知晓司马云所说的乃是这种拿起刀便有惊天战意的意念,当日里上清观上姓杨的小道说他拿起剑便是天下第一,现在看来又何尝算是天方夜谭?三十六密宗高手,老爷子独战其二,余下全部朝司马云极速而来,司马云不惊不喜只冷冷握住长刀,每对一人便是轻描淡写一刀,古朴无华却处处杀机,更有两处不惜以命换命,但那密宗高手显然并不愿意交换,便退却一步,也正是这一步让司马云的断刀长驱直入直取二条性命。 这天下当真有不惜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代价的亡命徒? 一刀在手,初时不过平平无奇,待三十四位密宗高手已折损十人之后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书生并非任人拿捏之徒,素闻中原拜剑山有书生以命为代价求得天机一线直入陆地神仙,眼前的男子虽或有不及那位才轰动天下便身消道陨的孟三公子,但又真正能差的了多少?司马云神色渐渐严肃,手中断刀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彻底分不清人在哪里刀在哪里,但见青衫男子冲进密宗高手阵营中,寒光冷冷,如一头饥饿猛兽冲进羊群又如水面平缓的江面霎时掉进一块千斤巨石激起千层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哪里用得着十步?六步便能杀一人,刀随身动,罡气漫天,不过十数个呼吸便仅仅只剩下三大密宗高手,三人眼中已充满浓浓恐惧之色,那柄断刀仍不住往地上低落着滴滴鲜血,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身上总算是沾上了不少血腥,他伸出手擦拭了脸上的血迹。 “谁先赴死?” 三个密宗高手便是再笨也知道了今日里真正的绵羊不见得是眼前这三人,多半是成了自己这些人,有二人直朝司马云扑过去,手持禅杖似有千钧之力,好个一品高手,司马云不敢大意,这三人能从刚刚一通快刀之中活下来足可见实力一般,但分明只冲过来了两人,还有一人直朝不远处观战的张明月而去,司马云瞪大双眼大声道臭小子小心,张明月如何不知那一品番僧的目标是自己,早在那人动的时候便心生警觉,司马云纵然想过来帮忙却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还有两位一品番僧并不会放任他过来,那冲将过来的一品番僧已手举经纶直朝自己当头锤下,若真被这一击击中只怕立马会成为一堆烂肉。 张明月大道一声。 “番僧,看我暗器。” 怀中有木盒直朝番僧掷去,那番僧冷笑不已,暗器又如何?在我这一击之下就是飞来十柄长刀都不见能奈何自己,只是当那迅速而来的木盒于半空中大开之时便看到这盒中正有一颗蒙尘已久的珠子即将滚落下来,若这一击砸下,这盒子必将粉碎,番僧瞪大了眼睛,千辛万苦从西域远道而来九华山为的是什么,不正是这归元禅寺的圣人舍利?费尽心机不惜被中原春秋剑神斩二三十同门都不曾得见,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番僧当即出手朝那舍利抓去,脸上笑容正甚却突然再也笑不出来,一柄不知从何处来只有刀鞘没有刀柄的刀已不偏不倚插进胸口心脏。 “找死” 番僧双眼通红将死之前凝聚最后几分力道掷出经纶直朝张明月而去,竟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张明月心中骇然,只道这番僧竟然如此厉害,插进了心脏还不死,须知方才掷出舍利盒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但也备了两手,若是番僧砸碎这木盒那便避开了要命一击,若是他不砸那木盒之中不止有舍利,还有九华山圣人骨灰,那骨灰洒出来能迷了人眼睛,再趁这时机将断刀掷出便能杀了这番僧,只是却当真低估了这番僧的顽强。 眼下避无可避又无兵器阻挡又不会缩地成寸的神通瞬间离开,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啊,张明月几乎已经完全放弃抵抗,那携带着番僧最后一击强大力道的经纶近在咫尺,突闻一阵破空声袭来,张明月本能的低头躲过这强大气机,那柄自司马云脱手而出的断刀正准确无比的盯准了那番僧的经纶,打偏了方向从张明月右侧险之又险的避过。 “当真是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司马云大喝一声,三十四个番僧除去老爷子那两个还剩下最后两个,只可惜司马云手中已没了刀,张明月担心不已,虽说到了一定境界便只要杀人的意念,可那两个番僧手中的禅杖却并非血肉之躯,以司马云那弹琴的嫩手对上这两禅杖当真能破开?谁知司马云不闪不避,那两根禅杖当头砸下,司马云单脚点地凌空翻阅直两个番僧身后,须知那禅杖少说也有百来斤,虽是一品高手却也不好控制这股强大的冲击力,两个番僧尚未回头便感觉自己身后衣裳被人牢牢扣住,紧接着便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道牵引二人脱离地面直朝身后飞去,半空之中无处借力,司马云趁这时机以极快的速度冲至二人身下一式倒转乾坤右手在下撑住身子,双脚踢上即将坠地的两大番僧后腰,但闻骨骼断裂之声响起,那两个番僧再度被踹离地面,司马云迅速起身再度凌空跃起至腰骨已断的二人上空,又一记重踢二人直接轰隆一声坠地砸出两个深坑,竟然已是死的不能再死。 整个对敌过程中司马云与其说在杀人,倒不如说在翩翩起舞,三十四位密宗高手不过一刻时间便尽数躺在了地上,虽不及老剑神轻描淡写一剑跪二十四人风采却也并不逊色多少,张明月快步将那舍利捡起来放回盒中,并将倒出来的佛门圣人骨灰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倒进盒中。 这舍利究竟有没有凝神静气趋吉避凶的力量张明月不知道,但这舍利却是当真救了他一命。 “真不知道你这老狐狸竟然如此厉害,也亏得你以往每次都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你当真好厚的脸皮。” 张明月不禁愤愤的骂道,若司马云真出手又怎么会有以往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只是司马云却轻笑不已。 “我若不把你逼上绝路,你又如何能在这等年纪练出那么快的刀?非是我害你,我是帮了你才对,不过以后这么鲁莽的事情就别干了,那番僧再怎么也是一品高手,佛门有金刚罗汉,真要是这番僧不分心你那一刀又如何能杀的了他?也幸亏你小子三年来都有隔三差五磨刀的嗜好,不然这刀也不至于如此快。” “好了,别嘀咕了,先去看看老爷子那边如何。” 二人快步跑出一二里之外,原是一人是中原春秋剑神,一人是密宗上人,两大江湖顶尖高手较量,虽不说是毁天灭地之战却也有动辄开山断江之能,此战之下未必就不会波及这边的战况,因此三人有默契的选择了二里之外,还未至近前二人便选择了一处树丛躲了起来,因司马云说不愿意让老爷子分心,张明月虽狐疑这当中有这老狐狸不愿出力的可能,但最终还是乖乖躲了起来,方才才捡回了一条命自是不愿意再度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再看那边,老爷子已与密宗灵智上人进入对峙之中,那早先被放下山的密宗大长生正虎视眈眈,老剑神手握匣中三尺湛卢任由清风拂面。 “真不知这中原江湖是怎么回事,堂堂西域烂陀寺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灵智上人来了我中原都无人知晓。” 老剑神淡淡道。 “这天下说佛门是一家,怎的老夫在你密宗身上完全看不到有如来的影子?说入得佛门需六根清净,老夫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未听说过有佛门参与到这天下大乱中来,当真可笑,难不成这便是密宗僧人行事的风格?” “这些事情就不是需要李老剑神操心的了,你杀了我密宗僧人,此事断然不会就这么罢休,方才已交手数十招,足可见李老剑神并非浪得虚名,我佛门一入一品即金刚,今日贫僧就以金刚对老剑神的剑,一见高低。” 密宗灵智上人轻声道,这中原江湖有数的高手传名岂止千里,这当中又以近来拜剑山上一刀入天人境的昔年春秋剑神名头最盛,只是不曾想刚入中原便遇到了此等厉害的人物,折了二十几位烂陀寺武僧倒也无可厚非,只是若到不了九华山取不了那人临行之前下令必须得到的东西,恐怕即使回去了烂陀寺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的下场,有山在前拦去路,我便以力去开山,灵智上人心中默念,成与不成就在这一招了,一招定胜负。 “请,李老剑神。” “好,那老夫今日便已手中三尺剑破你的佛门金刚。” 老剑神右脚点地借着这股力道倒飞出十丈之外,手中名剑颤抖不已。 “灵智上人,且看老夫这一剑对上你的金刚境又如何,剑出血似流水尽,收匣今逐渍痕消。荡尽人间不平事,金刚菩萨任我嘲。” 身后是山,身前是佛门密宗两大金刚,独臂小老头儿身形飘飘然升起,对着那已结金刚的密宗灵智上人反手就是一剑,一剑过去,灵智上人浑身散发金光,有密宗诵经声不断,但不过半个呼吸之后金光便开始摇摇欲坠,灵智上人满头大汗苦苦支撑,奈何终承受不了这看似平平无奇却霸道无比的剑。 “剑撼昆仑。” 张明月轻声呢喃,那灵智上人金刚护体终耗尽,面色惨白闷哼出一口鲜血,老剑神缓缓落到地上,收了剑还进剑匣。 “灵智上人,老夫敬你佛门一大金刚,今日不杀你二人,只是此番回了烂陀寺还需要告诉你西域一声,那便是中原有剑,中原有李文谆,只要有李文谆在一天,便没有你西域高手来我中原放肆的机会。” 老剑神单手负手,不再去理会那面色复杂的两大佛门金刚。 “看够了没有?” 张明月与司马云这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一手撼昆仑,一手上太微,这两手便奠定了老爷子剑神之名,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当真好大的手笔,恐怕接下来老爷子的名声不只是在我中原武林了。” 司马云拍拍手道,虽隔了并不多久,但青衫上的血液都已经干涸,他继续道。 “也不知老爷子那式还没取名的剑放出来又会是何等场面,只怕是连九华山都能劈开。”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你当老夫是什么?耍猴的不成?莫以为老夫破了这灵智上人的金刚境就当真天下无敌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万马虎大意不得。” 老剑神摆摆手。 “还是赶紧离开吧,若再不离开恐怕轩辕宏图那小子就率大军前来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这边这些尸体也不须理会,算是给我中原江湖敲个警钟,老夫虽有几分能耐,不过却始终是一介江湖武夫而已,一介武夫若当真西域大肆来犯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倒是你司马小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文武双全,老夫倒真好奇你这小子的来历了。” 司马云闻言并不觉惊讶,不过倒也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老剑神与张明月如何不知眼前的青衫男子他若是不愿意说的话就是把嘴巴撬开也不一定能听得到,怎样都行,只需要知道三人同手踏遍江湖便足了,至于究竟从何处来又当真需要计较?婉清说要张明月去往太湖,只不过第二三日便到了太湖之境,只是这一日却有轰动天下的消息传出。 这消息有两个,一个是有人说春秋剑神放话整个西域,说有他一日在中原武林便轮不到西域高手来撒野,第二个便是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率领麾下铁骑三千包围整座九华山,誓要九华山放出春秋剑神的消息,如果不然便按包庇朝廷重犯罪名论处。 张明月在听闻这消息的时候手中茶杯嘭的一声捏的粉碎,此时三人正在太湖境内一家道路上的歇气茶馆,过来过往皆是江湖中人,三人头戴斗笠倒也不怕人认出,倒是那茶杯被捏碎的声音惹来茶馆之内众江湖豪客们的关注,那茶馆老板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地方人,只因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便摆了个摊赚点水钱,倒也见过不少走江湖的男儿们,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有动辄刀剑相向,但这天下总归还有朝廷管理,就算砸了摊子那些个走江湖的也会照价赔偿,若是能遇到个富一点的说不定还能多赚点,可是眼下这不知是老是少的斗笠人这么捏碎一个茶杯算是怎么回事儿? “莫不是茶不合客官胃口?” 茶馆老板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明月沉声问道。 “你说轩辕宏图率兵包围九华山,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这事儿可是轰动天下的消息,据说因为朝廷重犯春秋剑神李文谆重出江湖杀了朝廷两千兵勇,这可是连当朝皇帝都为之大怒,本来九华山也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心中的圣地,却不知道怎么就跟重犯扯上了关系,现在麻烦可大了,听闻不少江湖好汉正朝九华山赶去,更听闻当朝大皇子有心栽培这天下江湖豪杰,所以才造成了此等盛况。” 那茶馆老板连忙解释道,心想眼前这人是何人,怎敢如此直呼当朝大皇子名讳,但做江湖的买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敢多言。 “没事了,你去忙吧。” 张明月轻声道,待茶馆老板离开之后放在桌上的手已经紧紧捏成了拳头。 “没想到轩辕宏图当真如此丧心病狂,居然率大军围山,当真该诛。” 张明月回想起当日九华山上的一切,包括临行时得了佛门圣人舍利一颗的事情,若不是那颗舍利说不定现在也不会还有命在此喝茶,有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那主持乃是老爷子的昔年好友,说一千道一万此事也是因三人而起,万不可就此隔岸观火。 “如此看来这消息多半也是真的,这大皇子殿下速度还挺快,前脚刚刚回京城后脚便又赶了出来,倒是生的极强的报复心,如今九华山定然已经被围住,他不会攻山,只会诱我们出面报了两千兵马之仇,若是不如,难保这轩辕宏图不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到时候大不了通告天下说九华山与朝廷重犯有染,先斩后奏便是,若是去了,定然也是危机四伏,这一趟,老爷子你说走还是不走?”司马云轻声问道。 斗笠之下的独臂小老头儿身负剑匣,默默饮着一杯酒,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轩辕小子是真逼老夫杀了他不成?倒是可笑,老夫算是看明白了,武夫纵有天大的手段也奈何不了这些身居高位的朝廷,他要引老夫出面,老夫出便是,大不了惹急了再杀上两千,当此内忧外患之际居然还玩儿起了窝里斗,这朝廷老夫看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老爷子倒是看的透彻,如今大皇子风头正盛便是他不调兵马前去也能发动江湖势力四处寻找我们,早晚都有被找到的一天,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他一个当头棒喝,让他明白,这江湖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却做不得。” 对于独臂小老头儿在九华山下与密宗金刚一战后放出的话让天下震荡的消息三人倒不怎么议论,只因这话说出去便是说出去了,没有转弯的余地,三人如何不明白接下来若是西域还要来找麻烦这江湖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剑神,刚离开九华山两日便又匆匆而返虽然恼火却又不得不为之,倘若轩辕宏图当真发起狂来九华山归元禅寺又能低得住冲击?不知怎的张明月竟然突然想起了九华山上那佛门圣地的扫地年轻僧人,是他让方丈送舍利与自己,那僧人现在又如何了。说要走时便不会留,三人当即离开了这茶馆,三马并驾齐驱直往来时路返,但尚未走出多远便被三个不认识的人拦下,莫非被发现了身份不成?张明月当即一马当先。 “何事?” 那三个男子虽不曾言语但却满脸刻着冷漠二字。 “有人托我带了一封书信给你们。” 那人留下一封书信便三人离去,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待那三人离去之后司马云才拆开信件来,信件散发着墨香,看完三人脸上皆露出了笑容。 “这昭阳公主当真好高明的手段,全中原江湖都在找我们三人都不曾找到,她一个远在西楚的公主居然能晓得,当真不负西楚双绝奇女子。” 司马云大笑不已。 原是昭阳公主虽身在西楚却对中原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知道了轩辕宏图的手段,明白这北魏虽大却再无安身立命之所,便差了官兵来送信邀请三人去西楚,去了西楚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再奈何不了三人。 “倒是欣慰昭阳这女娃子还知晓老夫三人曾对她有情有义,当真难得,只不过如今还远远没有远去他乡的必要,更何况如今张小子身世之迷近在眼前,万万没有必要就此放弃。” 老剑神身负剑匣快马一鞭。 “老夫倒要先看看这轩辕宏图究竟有几分能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九华山下是一马平川,早些时候老剑神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虽不曾有人看见,但这江湖却已放出消息,说老剑神放话西域只要有中原剑神在一天便轮不到西域来中原撒野,这一句话落在老百姓耳中那便是对牛弹琴,可落到江湖这江湖中却犹如重磅炸弹。 西域高手?中原武林?再联合起蠢蠢欲动的西域百万大军便不难知晓个中利害。 此刻九华山下已经汇聚密密麻麻至少两三千铁骑,轩辕宏图身披重甲威风凛凛。 “春秋剑神,放话西域,当真好大的口气,难不成不知道这天下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非是本宫看不起江湖中人,只是这李文谆行事太过猖狂,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为何要来参合这档子事情?一剑斩金刚,本宫倒要看看这老匹夫是否真有再破两千甲的本事。” 轩辕宏图身旁一如既往是驼背老儒施修齐,施修齐只淡淡看了这当朝大皇子一眼,心道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只知晓以力服人却不懂得以理服人的道理,倒也不怪皇帝立你为太子,轩辕宏图此生为将尚可,但断不能为王,为王则天下大乱。 兴许是感受到这驼背老儒半天一言不发有些奇怪,轩辕宏图便别过头问道。 “先生为何不说话?” “老夫无话可说,大殿下麾下数十万大军,便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又能如何?谁又敢说大殿下半个不字?老夫纵有千言万语殿下怕也是听不进去,倒也是,换做谁也无法平息了痛失二千兵马的怒火,不过有句古话叫做兔子急了都能咬人。” “殿下布下这等天罗地网就为了等李文谆前来,你只知李文谆是春秋剑神,却不知这位剑神有万军从中取敌人首级的能耐,他若是想来太子殿下未必挡得住,他若是想走,殿下也未必就能以这二千军中精英留住。” “他不杀你只不过是为了不愿意看到朝廷震荡天下百姓受苦,殿下还真以为他杀不了你?可笑” 待那号称春秋第六甲的老儒离去之后轩辕宏图脸色铁青。 “你说的话也许有道理,不过有件事情想必你不知道,那便是我若不趁现在放手一搏趁早剪除党羽,待到不久后我那胞弟形成了自己的气派,你当真以为我还能压的住他?敲山震虎,要敲就得敲名头最大的那座山。” 轩辕宏图策马前行来到山脚下,凉风习习。 “归元禅寺?圣人?” “报。” 有一传令兵迅速小跑而来,身上铁甲发出撞击之声,光这身上铁甲少说也有五十斤,日常训练更是长年不离身,也就有了北魏铁骑一说。 “可是有了李文谆的消息?” “禀将军,太子殿下率数十人直朝山下而来,已在五里之外。” “哦?他来了?倒是有点儿意思。” 轩辕宏图下了马直朝九华山上而去。 “就说我不在,让他们等待几个时辰。” 这天下的习武之人大抵都有同样的一个毛病,那便是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只信自己的兵器,九华山如何?佛门圣人又怎样?在朝廷数十万铁骑之下一样灰飞烟灭,昔年长白山天机阁何等风采?朝中文武有三分之一从天机阁而来,轩辕青山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不照样荡平长白山?此一役已足够让这江湖再无人敢多言语半句。 大丈夫生而一世为的不就是权利二字?否则本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的轩辕宏图又何至于远赴边关征战沙场?当真以为有人天人便愿意与死尸作伴?同死亡一同吃喝拉撒?都是被逼出来的,若不是家中难以糊口又有人愿意抛家弃子远赴边关?有句话说的好,茫茫天下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 轩辕宏图大笑。 “轩辕宏图生而便是大丈夫,轩辕宏图麾下所有将士皆是丈夫,只是父王啊父王,轩辕宏图如此征战边关镇守我北魏疆域为的是什么?难道二十年光阴就等来了立二弟为太子?他有何德何能?他可曾真正体会过醉卧沙场为死去的将士祭酒的悲壮?又可曾真正知晓这天下乱的根源在于人心涣散?” “这天下不需要江湖,不需要自诩为天下正统三教的圣人,只需要一个朝廷便可,我北魏的朝廷,我轩辕宏图做主。” 不过心中默默思量了一番这位当朝大皇子便已到了归元禅寺山门,寺中僧侣一如既往不曾因为这大军压境便慌慌张张,菩提树下有棋盘,棋盘正是四面杀机之局。 轩辕宏图随意走动了几颗棋子便又是万物复苏。 “这棋局是死路还是活路还在于下棋的人心中怎么想,若不撞南墙不回头定是死路一条,若懂得随机应变便绝处逢生,这么浅显的道理,主持想必并不是不明白。” “殿下说的自有道理,只是我佛门讲究修心二字,心正则棋正,一条死路又如何?随缘即是,万不可强求。” “听闻九华山曾有圣人,本宫也知晓佛门一入一品即金刚,入天人即是菩萨,不过本宫还从不曾见过这天下有活菩萨,死菩萨倒是不少,莫非主持也想做菩萨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九华山有僧 一个扫地僧 作为太子,轩辕宏业着实是这历朝历代以来最不像太子的太子,少年时便生活在皇宫的高墙大院之中,不如长兄轩辕宏图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不如胞弟夜读经义拜得当朝大学士为师,同寝同食,年纪轻轻便华光内敛,韬光养晦。当日里皇帝轩辕青山与朝堂之上宣布册立他为太子之时轩辕宏业的震惊不亚于当朝每位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轩辕宏业依然记得当日里宫堂之上文武百官据理力争面红耳赤仍抵不过自己那位父皇一句话,距离而今已有五年有余,五年来作为太子碌碌无为饱受诟病,文不及三弟轩辕宏观指点江山,武不及大哥轩辕宏图镇守边关,算来算去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一点实诚之心,他轩辕宏业五年来第一次行走天下便是接了这与西楚昭阳公主密谋的任务,本自信可以完美完成却不料杀出了一个大皇子出来,轩辕青山算尽机关让轩辕宏图回京,调换边关镇守大将,为了平衡轩辕宏图不服之心便移花接木将这西楚的任务交给了轩辕宏图,如此平衡下来朝廷中轩辕宏图党派总算得了公平,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大抵便是如此,一趟江湖走下来,唯一的收获大抵便是认识了司马云老剑神三人,最初时候司马云与昭阳公主对他不忿乃是因为在几人伴随昭阳公主出城以后轩辕宏业并不就此收手,而且派人暗中跟随,如此一来才能在公主回朝阳当日得以恰时出城相迎,非是他轩辕宏图不信人,而是身受皇命,不得已而为之,从前只知道这天下很大,否则便不至于有那京城占地何止千亩地的皇宫大院,真当走下来才发现这江山,那可真的是大,江湖豪杰举不胜数,道门三圣名扬天下,峨眉山水惊艳世人,拜剑山书生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武夫一怒,百人断肠,书生一怒,天地变色,继而枯雪坪老剑神观战有感一刀入陆地天人境震慑江湖并让他这个至始至终无非做了一遭看客的太子殿下得了名剑山庄并与这江湖一流势力交好,江湖真好,轩辕宏业心有所感,拜剑山下老剑神冲冠一怒杀兵家两千举世无双,落到朝廷别人眼里无非是大逆不道四个字,可落到轩辕宏业这里当日朝廷之上也不免为老爷子暗道一声真豪杰。 轩辕宏图,你若不是将老爷子逼上绝路老爷子又怎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归根归底因果倒的确是在于自己这个名不副实的太子身上,若非自己出面司马云断然不会得了名剑山庄,也就不会得罪自己这位大哥。 从前只觉得这天下鲜有同室操戈之事,无非是一些无聊之人凭空杜撰出来,但真到了眼前却又不得不相信权利这个东西的确是天下最能让人迷失的东西。 父皇啊父皇,你以为你是从边关牵了一只自家的羊回来,却定然不会想到这哪里是一只羊,分明是一只狼啊,便真是羊也是一头许多年不回家放羊的羊。 轩辕宏业眉头紧皱。 “你说我大哥不在?他去了哪里?明明这么多兵马他这个主将怎会不在?” 那受轩辕宏图之命传来的甲胄似乎对这个太子并不怎么感冒,只因乃是轩辕宏图麾下亲信,这天下就是这样,学文的看不起拿刀的,拿刀的打心里看不起握笔杆子的,便是你是当朝太子又如何?生而为兵一生只从一人,这一人唯有带他们边关杀敌建功立业的轩辕宏图一人而已。 士兵不咸不淡道。 “这就不是小将能知道的了,将军令太子殿下在此等待几个时辰,太子殿下若是不愿,尽可离去,若是愿意便在这主帐等待,我吩咐军士为殿下准备酒肉,不消片刻即可。” “不必了。” 轩辕宏业摆摆手,示意这兵士离去,待他出帐之后才坐回了主将位上,营帐中还有一二十人,这一二十人除去他轩辕宏业的六名贴身侍卫其余的便是当世江湖赫赫有名的势力派遣来的使者,若是张明月在此定然会看到那送仙山上天师王九楼新收的徒弟祝飞羽赫然也在场,才入门多久便得承接如此重要的任务,足可见这年轻道士定然也非泛泛之辈。 这上清观新收的年轻道士身着青色道袍,头束冠,身负上清观桃木剑,虽算不上是英俊潇洒但却有几分实诚之态,他便是那种脸上老实心中也实诚的真实在人,祝飞羽行了一礼之后轻声道。 “小道下山之前掌教师叔便有话让小道带与太子殿下,拜剑山李老剑神斩朝廷二千甲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九华山之行老剑神一剑破去密宗金刚菩萨使得九华山免遭劫数也是与这天下为善,为善者万万不可成为朝廷手中玩物,大皇子殿下胸有成竹布下重兵等待李老剑神前来,” “非是布下天罗地网反而是自入火坑,春秋剑神何许人也又岂会就范?只怕到时候又是一场天地变色,如此一来仇怨便会越来越深,九华山也将难以自保,大皇子殿下志在江山容不得江湖自立门派,到时候只怕整个江湖都免不了为之震荡。” “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若将朝廷也扯进来便是大麻烦了,我上清观尚且能在这等冲击之下明哲保身,但天下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宠辱不惊?家国大事,还需太子殿下仔细思量。” 轩辕宏业如何不知这小道言语中的利害?只是这二千铁骑尚不归自己调遣,如何能兴的动? “大哥想必已经上了九华山,我等也速速拜山,想必用不了多久老爷子三人便会前来,若到时候再调节恐怕为时已晚矣。” 轩辕宏业留下麾下侍卫以及各门各派派来的代表,唯独带了上清观名为祝飞羽的年轻道士一人上山,上山之时机有些紧迫但半道中轩辕宏业仍不免虚心请教这年轻道士一番。 “素闻这天下道门正统有三,但这三之中又以上清观最为仙风道骨,送仙山真人有三,掌教徐长今乃是享誉整个江湖的盛名人物,真人马丹阳更是一心痴醉于剑道,成就剑道无上境界,天师王九楼衷于丹道之术我皇宫之中每年的不少灵丹妙药都从上清观讨要而来,却不知三位真人当中哪一位真正担当得起神仙二字?” 轩辕宏业不带别人上山带这年轻道人上山便是看中了这道士的实诚,与实诚人说话便不需要如同与负琴司马云一般话里藏音。 “太子殿下却是太高看我上清观了。” 年轻负剑道人如是说道。 “我上清观虽不乏真正名动江湖之人,如同掌教师叔与练剑师叔那般,但哪儿够的上神仙二字,神仙那都是真正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可我上清观人人皆要吃喝拉撒耕田劳作,便是掌教师叔也不例外,自给自足,若真要说神仙的话,那也应当说快活似神仙,无拘无束,人人一家亲,如此才符合道门心如止水之态。” “哦?”轩辕宏业兀自有些不信。 “堂堂上清观掌教徐真人还会耕田劳作?莫说本宫不相信你这道士说的话,只是这般说辞恐怕放出去谁都不会相信,你就莫要再诓本宫了,本宫又不是我大哥,不会打你送仙山的主意,只要能偶尔拜山瞻仰一番天下道门正统风采即可。” 谁知轩辕宏业这话一落便引来这木剑道士的据理力争,从上清观一针一线说起,说那山上道士是如何看庭前花开花落,说掌教师叔那小弟子杨师兄是如何与山上小道打成一片,又说每逢山上耕耘季节所有小道连功课都不修了都去劳作,一直争的面红耳赤,轩辕宏业是哭笑不得,心道这道士怎么如此一根筋,不过与他随意问了一句便如此唾沫星子乱溅,须知自己乃是当朝太子,这天下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生怕得罪?可到了这道士这里居然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险些将自己家底都搬出来了。果然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真道人,与这江湖十之八九的人都不同,轩辕宏业也不得不打心眼里送这上清观第三位真人王九楼的徒弟一个真字,虽说只是一个字,却包含轩辕宏业对这江湖的三六九等划分,类似春秋李老爷子便也是一个真性情,说一不二,那负刀的少年人也算一个,至于司马云,轩辕宏业不过笑笑而已,生而皇族如何不知这人情世故?司马云胸有经国之才,他轩辕宏业自然是看得出,若能真收为麾下必有大用,可有道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可这话若用在司马云身上便是显山不露水,这种人,能用之,也需要敬而远之。 言语间便上了九华山,山门打开,去了寺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罗汉堂前菩提树下的对弈二人。 果然猜中了。 轩辕宏业不急不慢上山,若是平时寺中能迎来当朝两位皇子不说鞭炮齐鸣却也是不敢怠慢,可到了今日寺中僧人却对这当朝太子视而不见,来来往往并不曾有一人停下,轩辕宏业哑然失笑。 菩提树下有棋一盘,一人身披甲胄皇气护体,一人身披袈裟满面佛光,棋中已陷入僵局,轩辕宏图不理会自己这才上山的胞弟直勾勾盯着对面的归元禅寺慧清主持。 “是要做菩萨还是要做这山中寺庙的主持,大师还请仔细思量一番,莫要连累了这寺中僧侣才好。” 轩辕宏图依旧不肯放弃,非是不愿以武力解决,只是那是逼不得已的最后一步,眼下还远远不到时机,万不能做让天下人诟病之事,到时若天罗地网都没能将那独臂小老头儿擒住才能走这一步,届时也师出有名,哄骗不了这江湖,却能蒙蔽这天下的大部分百姓。 主持慧清禅师双手结印不紧不慢数着手中的一百零八颗佛珠,面色如常,气息平稳正是心平气和之态。 “老衲要说的都说了,李剑神去往了何处老衲也不知道,这天下这么大又有什么地方是这位春秋剑神去不得的?大殿下说老衲说的可对?” “殿下已在山脚布下天罗地网等待李老剑神前来,殿下知晓老剑神定然不会放任九华山不管,此一着是利用人心,殿下当真好手段,只是不论老衲如何恐怕殿下都不会放过我九华山,敲山震虎,说的是敲李老剑神的山,又何尝不是敲我九华山震慑整个江湖。” “殿下若要动手尽管动手便是,九华山修不出活菩萨,却也并非都是贪生怕死之徒,入我佛门便知因果,有因必有果,大殿下早晚会明白这个道理。” 方丈慧清禅师再一次将那被轩辕宏图驳回的黑子入了死境。 “我九华山早在西域密宗高手来时就应该遭受劫数,得李老剑神相助幸免于难,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盘棋恐怕老衲是不能再陪殿下了,若是殿下不嫌弃可我寺中一坐,山中野果虽不及美味珍馐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必了。”轩辕宏图手臂一挥。 “本以为方丈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却如此不识抬举,修佛门大义,有句话本宫希望你明白,那便是能不能成金刚,做不做的了菩萨,全是本宫一句话的事情,方丈以为他李文谆能再破我两千甲,我看不然。” 轩辕宏图冷冷一笑。 “好好吃完你们今天的最后一顿粗茶淡饭,吃完了本宫便让人请你们下山了。” 轩辕宏业瞬间脸色惨白。 “大哥万万不可。”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这位武将出身的大哥怕是要以边关对敌之策对这九华山上的僧人了,以僧人当头逼迫老爷子就范,若不从便屠尽九华山香火,当真是要血溅九华山这等佛门圣地?莫非这位大哥真已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不可?”轩辕宏图冷眼看了一眼抢了自己太子之位的这个胞弟与身旁面目老实的年轻道士。 “真以为这群和尚的命抵得过我手下二千从边关带回来的将士?笑话,我的将士就算是死也应当死在沙场,而不是这草莽尽出的中原江湖。” 轩辕宏业心寒不已。 “大哥既知道将士应当生而沙场死而沙场,又何以忍心将他们推送到这江湖中来?你应当知道李老剑神已入天人境,一剑破去密宗两大金刚菩萨,这些士兵的铁甲当真低得住老剑神一剑上太微?” “他李文谆能不能一剑上太微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若是想上太微也须得过了九华山的这些死菩萨这道坎,此事我已决定,无需多言,你那三位朋友注定逃不过我这一劫,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提前准备一些美酒,待他三人上了黄泉说不定还能感激你一番。” “江湖高手?笑话,本宫就要让这天下人知道这江湖究竟是谁做主。” 轩辕宏图说完这番话便大笑着下了九华山,来时一人,去时一人,轩辕宏业心知自己这位大哥主意已定再无回旋余地,上清观上的木剑道士面色复杂,归元禅寺主持慧清禅师一如既往云淡风轻。 “本以为我这大哥还能有些慈悲之心,不曾想已到了这等丧心病狂地步,轩辕宏业愧对这九华山上所有僧人,当真无能。” 当朝太子殿下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开双眼之时眼角已是通红。 “太子殿下万不可如此说自己,否则便是我九华山害太子愧疚。” 慧清禅师面露笑容。 “有道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什么因便结什么国,大皇子殿下犯下如此深重的杀孽,因果早晚会来,眼下大皇子已下了令,老衲便要与寺中僧人讲最后一堂佛了,殿下若是有心也可前来听一听,不说能明悟己身却也大有裨益。” “承蒙方丈厚爱,轩辕宏业却之不恭。” 说是讲佛,讲的却是天下大义,轩辕宏图如何不知这老方丈是说与自己听的,明君者当以胸怀天下心存仁慈,心有仁慈方能四方来贺,打江山在马上,这治理江山却是在马下,一句话道完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在哪里?民心在江湖,江湖在哪里,江湖在心中。 寺中僧人并没有等来最后一顿粗茶淡饭的时间便被大军“请”下山,呼吸之前香火鼎盛的九华山瞬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寂寥香火,轩辕宏业久跪蒲团向佛祖忏悔,上清观年轻道士菩提树下观菩提。 “师父说天下在人心中,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年轻道士心中默念。 “只是师父还说这九华山虽再无圣人却有一个常年不出圆寂塔的扫地僧人,若能得一见便是天缘,也不知一并被带下山没有。” 年轻道士睁大眼睛便急匆匆朝那山后历代佛门高僧圆寂之地而去,依旧是那佛塔无数,只是园中却看似已经许久无人打扰,落下了不少树叶,日落西山,红日低垂,斜斜照射在这佛门圣地空有余晖,上清观当代丹道大家王九楼弟子祝飞羽心神怅惘,人说日落时分乃是一个人最为感性时候,便是佛祖也不例外,他终于信了。 这位入得山门不足一月的木剑道士不禁想起当日里能有幸被堂堂道门圣地真人看中带上山的画面,明明资质一般,比不得山上大部分道士,更是比不上掌教师叔的那位小弟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放在哪里都不会被人注意的普通人却被天师王九楼当成了一件宝贝。 祝飞羽不由得想起那一日去后山为师父寻炼丹所用药草之时看到自己那位小师兄躺在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时情形,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明明不过十几岁年纪却逢人便说贫道。那位姓杨的小师兄对他道。 “师弟啊,贫道夜观星象发现自从你上山之后送仙山越来越气运凝聚,将来必成大器,我上清观将来的兴盛就全部压在你的肩膀上了,可万万莫让贫道失望啊。” 祝飞羽如何不知自己这位小师兄向来行事神神道道难以揣测,山上道士更是不少被他捉弄,甚至连那位久居紫竹林不出,一出便轰动天下的真人马师叔都拿他没办法,大抵自己又被这小师兄调侃了。我祝飞羽何德何能能担当起兴盛上清观的大任? 年轻道士默默拂去面前佛塔上的一丝尘埃。 “师父让我下山劝大殿下回心转意万万不可屠戮人间,倒是让师父与掌教师叔失望了,祝飞羽难当大任,人大皇子殿下看都不看我这籍籍无名小道士一眼,如何能说服?怕是回山又不免闹笑话了。” 年轻道士自嘲的摇了摇头。 “这世上的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九华山能否躲避这次劫数也并非一个凡人能左右,道长也无需尽揽其责任。” 方才拂去佛塔灰尘正准备清扫一下这佛门圣地的被称为上清观最老实的道士震惊当场。 轩辕宏业罗汉堂静坐半个时辰有余,下山时已是月朗星疏,不见了木剑道人以为已经下山去了便不多想,白衣下山,山脚营火正盛,二千甲胄仍在夜间训练,这便是这铁骑的厉害之处,一年四季除去必要的休息时间其余都在训练中或在杀敌中度过,士兵平时即战时,饶是对自己这位大哥再有不忿轩辕宏业也不得不佩服轩辕宏图的带兵能力,否则便不至于年纪才三十便做了边关大将军。 下了山看到的第一人便是号称春秋第六甲的驼背老儒。 “还是没劝动?” “没有。” 轩辕宏图摇摇头。 “我这位大哥的性子想必先生也不是不了解,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 “自然知道,老夫与他说了不下十次都不听从劝住,大殿下说这是守株待兔,老夫倒觉得他是在引火烧身。” 不去理会这老儒的叹息,轩辕宏业去了军营中间处看到了九华山上数百僧人正被圈在中间盘膝打坐,轩辕宏业叹息不已,便命侍卫找来了夜间御寒之物,或许能减轻些心中的罪恶感,换来一夜安眠,却整夜也无眠,算算时间差不多明日老剑神三人便会赶到了,是生是死,是大开杀戒或是就范,他自己也拿捏不准,只怪自己这太子当的实在是太窝囊,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待到第二日清晨便下榻出营,军中铁骑已准备就绪,层层叠叠,前一日风和日丽,谁曾想这一日却九天阴霾,难不成又要上演一出书生一怒入陆地神仙?轩辕宏业叹息着摇了摇头。 “各位大师,我已令侍卫备好薄酒,虽然本宫知道佛门有戒律,可饮了这碗酒,能减轻一些本宫的愧疚,也能在黄泉路上走的痛快些。” 轩辕宏业杯酒问天。 “倘若你这老天爷真能看到人间疾苦,便不应该让这些佛门僧人惨遭屠戮,敢问上天,这天上是否真有如来?若有如来,为何不解救你门下僧人脱离苦海?” 身披甲胄大皇子轩辕宏图冷笑不已。 “佛祖?本宫就要让这天下人看看便是世上真有佛祖也不得不臣服在本宫铁骑之下。” 有龙驹有三自天际极速而来,继而有一声大喝响彻九天。 “轩辕宏图,你当真以为老爷子不敢杀了你?当真以为我江湖不敢让你朝廷人仰马翻?” “轩辕宏图,赴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才上送仙山 便下上清观 天将雨,整座九华山黑云压顶,有白马三骑极速而来,当头青衫男子负琴快马,身后一如既往是身负剑匣昔年春秋剑神与负刀少年人,轩辕宏图冷声道。 “将这些九华山的菩萨们全部给我押至军前,本宫今日倒要看看这三名反贼是否会乖乖就范。”方才喝了断头酒的九华山数百僧人面色如常,视死如归,主持慧清禅师当头一步,他朗声道。 “人说幕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迷梦人。如今经声已起,佛号已备仍不见唤回梦中人,李老剑神大可放手一战,理应给予这天下当头棒喝,我九华山数百僧众当慨然赴死。” “慨然赴死。” 数百僧侣齐声震天,要让这天地都为之变色。当朝太子轩辕宏业不忍见这屠戮手无寸铁僧侣一幕便别过头叹息不已,心道这世上究竟有无佛祖谁也不知,但无论如何如此逆天行事都难以让天道难容,往昔战争年代这天下尚无一人屠杀这每日里只诵经念佛救苦救难僧人,怎的当今和平盛事却出了此等大逆之事?轩辕宏业心中默念。 千百年来碗里羮,怨声如海恨难平;欲知世上菩萨劫,但听白日屠戮声。 轩辕宏业有愧于天地,有愧于九华山,有愧于如来,当朝太子轩辕宏业陡然睁开双眼于这二千铁骑军营中大声道。 “兄长,你可知大逆行事天道难容?” 独坐于四方盔甲包裹战马之上的轩辕宏图大笑不已。 “世人皆以这九天之上有神佛坐镇俯瞰人间,无非便是如同九华山这等江湖门派造谣惑众使得天下尚不能归心,倘若这天上真有佛祖大可让他出来见上一见,让他跟本宫说道说道这些冥顽不灵的僧侣是否该杀,如若不能唤这佛祖出来一见,那便给本宫看着。 ” “传令,他三人近一里外若敢再进一步便杀一僧人,进两步杀两个,本宫倒要看看这三人是否真如此敢与本宫叫板。” 轩辕宏图武将出身如何不晓得这能破金刚菩萨的春秋剑神万不能大意,他手下二千铁骑皆是连年征战沙场老兵,说句实话那便是这些兵都是自己宝贝,左膀右臂,少一个即是莫大的损失,兵法有言不战而屈人之兵,眼下若想不战便屈服老剑神也唯有以九华山僧众相逼,轩辕宏图虽文不及三弟轩辕宏观却也知晓利用人的弱点进攻道理,昔年春秋剑神横渡广陵江踏浪,吟诗何等风采,便是他也心生向往,为武者谁不想达到那般高度,只是当年的春秋剑神与如今的独臂小老头儿已大不相同,以无情剑道换有情剑道再入天人境,既是有情便心系九华山僧侣不敢妄动,如今的剑神当真还是当年那个一剑在手,有山在前去拦路,不去绕山去开山的青衫剑神? 轩辕宏图心中默念,倘若你还是当年李文谆本宫或许还畏惧你发狂,可如今已今时不同往日,剑神?飞剑横江?在我铁骑之下无非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轩辕宏图大声道。 “李文谆,你可敢再近前一步?” 身居白马之上身负剑匣老剑神或有迟疑,但却立马被接下来一幕打断所有,那被押解至军营之前归元禅寺数百僧人面色悲壮,九华山当代主持慧清禅师再次大声道。 “昔年地藏王菩萨有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人间已百鬼夜行无人来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九华山僧人上黄泉。” 数百僧人毫不迟疑齐齐咬舌自尽。 轩辕宏业震惊当场。 那极速而来三骑当真杀气冲天,当头青衫负琴男子从马背抽出一刀,单脚点马背凌空跃起。 “轩辕宏图,你当诛。” 轩辕宏业忆起这段时日以来的点点滴滴,老剑神三人组之中张明月有刀,老爷子有剑,唯独青衫司马云并不曾动过一刀一剑,这让轩辕宏业不得不以为司马云当真不过只是一介书生而已,虽有经国之才却不善武功,最多也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行走江湖,但能凭一张嘴便吃遍天下的人或许比武夫来的更厉害,但当司马云握住那柄半道上买来的刀时,轩辕宏业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这天下当真有凭一张嘴便能大小通吃的人? 司马云紧握长刀一马当先,轩辕宏图兀自波澜不惊,营前有铁骑三百,身负甲胄几乎无一处露在外面,能杀几人?但当那身负古筝男子真正一刀劈中铁骑之时轩辕宏图才知晓原来司马云竟然用的重刀,重刀者主力不主锋,能挡住重刀一击却未必能挡得住重刀暗藏起劲,那铁甲一刀之后瞬间直直定住,一个呼吸功夫之后才直挺挺躺了下去,即便看不清这铁甲里面士兵的狰狞也能想象出这士兵经历了多大的痛苦。 “结阵,杀无赦,我倒要看看这司马云究竟能将这重刀提多少次。” 司马云冷笑不已。 “我倒要看看你这大皇子麾下铁骑当真今天能护住你这当诛之人?”青衫男子手起刀落一如当日也在这同一地方惊人风采,不见人影只见寒光,只可惜这刀始终不入上品,在破了不过十几甲胄之后便已变形,能将重刀砍至这般模样也足可见这甲胄防御之强悍,重刀断后司马云不慌不忙从已死甲胄身旁拾刀再进,刀过处罡气漫天,虽不足以直接突破铁甲却也给予甲胄重创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补一刀,两刀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轩辕宏图已从方才大笑变成冷冷之态,到最后已然阴沉,此时司马云过处已躺下至少百具尸体,百人之后便是长枪,已无刀可用,司马云脚踢甲胄之腹抢夺银枪方知这甲胄真正可怕之处,银枪入手处一片冰凉,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之数,浑身精钢铸造,试问如此一支大军过哪处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司马云一枪在手也不做枪用,而是当做棍棒使用,这银枪若真能发挥力道岂是重刀能比?兵器者一寸长一寸强,霎时身前三步无一甲胄可近,司马云已几近癫狂之态,堂堂一品高手被逼至此令远处观望负刀少年人心惊不已,总算明白了这真正铁骑与拜剑山下那些兵勇不同之处,但张明月如何不知武夫之怒不外乎一刀一剑,耗的都是自己气机,每斩出一刀便消耗一丝,如此一来待气机耗尽便再无一剑之力,全不能与如同拜剑山一怒入陆地神仙一般的三教圣人相比,圣人一怒勾动天地之力岂是区区二甲甲胄可阻挡? 老剑神勒马驻足。 “老爷子,老狐狸能撑几时?” “还能再撑一百甲,能撑至两百甲足可放眼江湖。” 独臂小老头儿下了马,失去左臂短袖随风飘扬,身后剑匣颤抖不已,剑意已至八分,老剑神缓步向前,任由细雨打湿衣衫,张明月望向老人背影步履稳健,虽已古稀之年却当真老态龙钟,这江湖说中原有剑神,中原剑神该是如何风采? 古稀之年走天下,不去乘龙游江湖。 匣中湛卢铮铮鸣,摧却昆仑第一峰。 朝去峨眉暮九华,剑上太微胆气粗。 一生两入天人境,朗声飞过广陵途。 独臂小老头儿从最初一口气一步到一口气两步,一口气三步,速度越来越快,身后匣中越来越铮鸣终于名剑湛卢携带龙吟之声冲天而起,老剑神握住这柄被当今天下视为无坚不摧利器之神剑对着那派排头三百甲胄一记斜斩,瞬间这剑意已至十成一式剑上太微让不下一千甲人仰马翻,轩辕宏图大惊失色,继而独臂小老头儿手握湛卢虽再无昔年风采却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态,试问名动天下北魏铁骑当真能低得住这春秋剑神盛怒之下一剑?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杀至轩辕宏图近前之时二千甲已片甲不留,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面无血色,试图抽刀之时已有一剑横于脖颈。 “轩辕小子,真当老夫老了可欺不成?” 老剑神面容潮红,想必方才一战之下也消耗不少气机才会如此,轩辕宏业见此情形便立马上前阻拦。 “老爷子,皇兄,万不能杀。” 轩辕宏业虽不学武功也知晓若不是轩辕宏图以九华山僧人作为要挟李老剑神也断然不会如此勃然大怒屠杀二千铁甲,非是老爷子丧心病狂只因自己这位皇兄实在太过荒唐,那归元禅寺僧众并非没有反抗之力,虽归元禅寺再无圣人却难保不出几个金刚菩萨,只因这些僧人不愿意做那反抗当朝让天下陷入震荡的叛贼罢了,数百僧人齐齐咬舌自尽,自己这位皇兄当真是罪孽深重。 “你若杀了他朝中上下必定陷入震荡,我皇兄麾下铁骑对他忠心耿耿,只此一条便会让整个王朝陷入混沌之中。” “山上的僧人遭此浩劫轩辕宏业痛心疾首,只是,二甲甲胄换这数百僧人性命,老爷子的气也该消了,还请老爷子看在轩辕宏业面子上放过皇兄这一马,从此离开北魏远走高飞。” “再也不要回来。” 轩辕宏业说完这番话已是痛心疾首,司马云冷笑不已。 “太子殿下此种做法将来早晚会后悔。” “后悔又能如何?总不能亲眼看着皇兄死于老爷子剑下,三位放过皇兄一码,轩辕宏业定铭记于心。” 独臂小老头儿收了剑回剑匣,负刀少年人已至近前,轩辕宏图下了马面色阴晴不定。 “今日你们不杀本宫将来定有后悔一日,本宫不一统这江湖誓不罢休。” 待轩辕宏图于春秋第六甲驼背老儒离开九华山下之后,已是大雨磅礴,太子不撑伞,三人便不撑伞。 “此番离开我北魏三位若还有什么未了却心愿可与轩辕宏业说一说,虽不能保证完成却也定当竭尽全力。” 轩辕宏业如何不知晓今日三人不杀轩辕宏图已是给了他天大的情面,若换做任何一人想必都难将此种怒火平息。心生愧疚却也无可奈何,心知三人若继续留在北魏定然再度遭轩辕宏图疯狂报复,他自己皇兄的性子又岂会不了解?老爷子能杀四千甲未必能杀八千甲一万甲,总有力穷之时,届时只怕已死的不能再死,堂堂春秋剑神岂能死的如此难堪?离开北魏,天高任逍遥,去哪里不是处处青山? “若说未完成之事恐怕也只剩下张小子身世之迷,本来已至太湖不曾想你那皇兄泯灭人性,老夫杀了二千甲共和四千甲尚不能泄去心头之怒,无非看在你老子当是明君才放他一码。” “老夫不愿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家国却也无可奈何,若不离开你那皇兄想必会陷入癫狂之中,只能离去,只是张小子身世之迷还得拜托太子,我三人就此离去也足以让这江湖警醒警醒。只是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再回来了,老夫已没什么可说的了,张小子来时已备好书信一封,待我三人离去你便送去峨眉,这中原江湖,再无我三人。” 这一日,昔年春秋剑神自枯雪坪两入天人境与破二甲兵马之后再破二千铁骑消息再一次轰动江湖,也在这一日,这位古稀之年再出江湖的老剑神离开江湖。 其实三人早就在得知轩辕宏图以九华山僧侣威胁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兵马杀得,皇子却杀不得,有些事情虽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那便是有些人生来便有了三六九等之分,张明月在临行之前便已备好书信,先前三人并不准备就此离开北魏,但后来几番思量若不离开,以轩辕宏图的性子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只会徒增杀孽,信是送去峨眉那冷清女子,信上寥寥数语道明此生身世或再无望知晓,若婉清知道自己爹娘健在便修家书一封,道一声子平安即可。古人言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虽不是烽火年代能寄回家一封家书也足够了,若他那不知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的爹娘已不在世,那便将信烧了。 三人三骑步入漫天大雨,衣衫已全部湿透鞋子中能养起鱼来,在这一日离开北魏未免有些寂寥之感。 “可有什么挂念?” 见张明月郁郁寡欢司马云差不顾漫天大雨笑着问道。 “能有什么挂念?你不是不知这三年来咱们处处为家四海漂泊连个固定的地方都没有,做咱们这一行最忌讳被太多人认识,仔细想想也只有自雁鸣山一行之后才有了逍遥的感觉。” “上清观三位真人,姓杨的小道士,峨眉三位师祖,还有那两位女子,拜剑山书生,当朝太子。”张明月默数这些日子以来经历的种种,最大的收获便是什么都没做便结识了老剑神这等真正风流人物。 “也不知那西楚是什么样子,听闻西楚一马平川地势平坦,近年来更是比我北魏还繁华,否则轩辕青山也不会求助西楚,咱们这么一去说不定也能见识一番西楚高手,” 张明月如是说道。 “高手又能如何?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江湖始终是江湖,被朝廷所掣肘,万不能放开手脚,不过也不须担心见不到西楚山水,昭阳公主邀请我三人前去定然会好生招待,到时再游山玩水一番不迟。” 司马云轻声道。 “相信我,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回来。” 能不能回来在张明月心中不过是一未知之数,他倒希望轩辕宏业能不负所托查明自己身世,除去之外便没什么可挂念的,这天下这么大去哪里不是家? 老剑神一路无言,兴许是在为九华山的僧侣默哀又或许是故土难离,便是古稀之年也满面心生感慨。 “说来奇怪,九华山上的僧人尽数已经咬舌自尽,却唯独不见那日里我在佛塔圣地中见到的那年轻扫地僧人,希望他没事,还能留下九华山一脉香火传承。” 张明月摸向怀中那古色古香的木盒。 也许应该找个时机将舍利穿孔挂在脖子上,如此方才在许多年以后能记得多年以前有座九华山,九华山上有个圣人,还有个年轻扫地僧人。 朝阳城外有座山,名为送仙山,山上有座观乃是当今天下道教圣地上清观,上山的阶梯直入云霄,若是在山上香火鼎盛时节定然能看到不少上山的香客,但这一天上山的人却寥寥无几,非是天公不作美,这一日反而是长虹贯日大气磅礴,上清观天师堂下便是直通下山脚的阶梯,往下二百步之遥悬崖万丈之上有一青石,此时青石上正斜斜的躺着一年轻小道士,小道士生的虎头虎脑穿着一身宽松的道袍正朗朗上口道教真义,他念一夜书便掐一次印,直至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完才撑了撑懒腰站起了身子,阶梯旁树林有几只麋鹿望见这一幕只不过淡淡看了两眼,兴许是习惯了这小道的神神道道,看完之后便自顾自继续吃着青草。 “差不多该回来了。” 小道纵身跳下青石极目望去便看到弯弯曲曲的阶梯尽头正有一年轻负剑道士缓缓上山,绕过几棵古树再走过几条小溪便到了小道身前。 “小师兄一直在这里等我?” 当代上清观第三位真人王九楼之徒祝飞羽疑惑道,他心知面前这位上清观年纪最小辈分却排第二的小道平日里玩耍也大多数是在后山,鲜有来山前的。 小道杨鸿叶摆着一副师兄的架势正色道。 “师弟,贫道已在此等候你多半日了,此番可有见到师父所说的那位归元禅寺扫地年轻僧人?” “见到了,”祝飞羽长的实诚,说话更是没什么心眼,否则便不至于被王九楼如此疼爱。 “见到啦?这可就麻烦了,想必接下来师父就要给你派任务了。” 小道有些不满的说道。 “要贫道说师父也真是,师弟你才上山没几天便做这些入门十年都不见的有人肯做的事情,真是委屈你了,可惜师兄我不能下山,不然便不至于轮到你身上了。” 年轻负剑道人哑然失笑,面前这位小师兄十天都有八天嘴里念叨着不能下山不能下山,事实上并不曾有人绑着他的手脚,山上三位真人对自己这位小师兄也是放养状态,怎么就下不得上清观了?但祝飞羽还不至于为此懊恼,他有些傻傻的笑道。 “掌教师叔有任务飞羽定当尽力完成才是。” 二人有说有笑上山,上了天师堂便看到三位当今辈分最大的真人在此等候,行过礼之后姓杨小道便被几个柴房的小道士偷偷摸摸拉着去后山了,想来又是要大饱口福一顿了。 祝飞羽将下山这一趟发生的种种说与三位真人,并道老剑神三人已于九华山一战后离开北魏远走江湖。 掌教徐长今仙风道骨云淡风轻。 “该回来时始终是要回来,轩辕宏图拿九华山开刀想必接下来便会轮到这北魏各大名门仙山,他要一统江湖我三大道门是他必须跨越过的高山,目前还可暂时无虞。” “我上清观原本无意于朝廷纷争,只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将来必定也会受波及,如今你已受九华山年轻僧人点拨已开化,飞羽,师门有任务给你,你可有信心完成?” 掌教徐长今微笑着看向这位自上山以来便被山上小道士号称天下第一老实人的年轻道士。 “掌教师叔但说无妨,飞羽能做到之事定不会负掌教重托。” “那好,如今天下即将大乱,师门命你提剑走人间,平定天下妖邪可有信心?” “有,只是弟子有些不明白。” 祝飞羽老老实实说道。 “论资历,此等事情远远轮不到飞羽来做,掌教师叔为何偏偏授命与我?小师兄有天人之姿更修天道虽年纪小却尽知天下事,有他去不是更好?” 三位真人大笑不已。 “非是不愿意让他去,只是他如今还不到下山时候。” “飞羽倒是当真不明白了,掌教师叔说小师兄每日须天师堂静坐两个时辰,什么时候坐到齐道云师祖醒来什么时候才能下山,齐道云师祖是已故之人,如何能醒来?” 这大概便是祝飞羽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了,如今一口气吐出来倒觉得心中舒服许多。 掌教徐长今身负双手轻声道:莫怪琼楼消息稀,只缘尘事隔天机。 年轻道士得了掌教玉簪,得了真人马丹阳三尺青锋,又得了天师王九楼被世人视为仙丹的丹药一瓶,才上送仙山,便下上清观。 山上姓杨小道望向跟随这年轻负剑道人而去的云霞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呢喃道,时人若拟去天州,先过巍峨八十楼。 西楚毗邻北魏,当世中原三国西楚为最中间,北魏又与西域接壤,如此一来若西域大肆进攻中原首当其冲的便是北魏,三人骑马而行一月有余才真正进了北魏国土境内,虽是同一天地,风土人情却大不相同,老剑神三人入了西楚便卖了马充作盘缠,选择步行游览这一番异国风情,这天下的消息传播的很快,从前骑马送信一日也不过几百里,后来人养出了能一日飞行几千里的信鸢,一个月的路程不过信鸢一两日便可到达,三人到了西楚方才知道有件事情昭阳公主说错了,她说中原剑神之名已风流整个天下,其实不然,最低层的百姓其实并无多少人会关心什么江湖什么剑神,更何况是在这数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在北魏中原提起李文谆这三字定然引人一片唏嘘,可到了这北魏便是你写一个招牌挂在脖子上说自己是剑神李文谆,恐怕只会被人当做异类,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当世江湖站的最高的那一群人。 故此三人倒也大可不怕被认出来,此地才在西楚边境,距离都城纵马也有十日之遥,边境之处也不乏有江湖之人出没,有江湖中人便少不了纠纷,有纠纷便少不了打斗。 此刻这边境小镇便上演了一出“高手对决。” 只是这高手究竟是不是高手还得手底下见了真彰才知道,只不过看了几眼三人便再无兴趣,见识了老爷子一剑撼昆仑,一剑上太微之后张明月便觉得这天下所有的厉害手段恐怕也比不上老爷子这门绝活儿了,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说老爷子这两招是真手段,那其他的再看起来哪怕再厉害也不能让人赏心悦目,说是狗屎也不为过,期间倒有一个邋里邋遢时不时掏掏裤裆的少年落魄剑客在一旁大声叫好,只是实在没什么好看三人便寻了一处客店准备休息休息,正当张明月想摸索摸索这一路下来还剩下多少盘缠的时候却突然涨红了脸。 “怎么了?小子,面色怎么如此难看?” 司马云不禁问道。 “那,那什么,钱没了。” 张明月摸索了半天摸索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字条,那字条上歪歪斜斜写着一行极为不正甚至还有几个错别字的一句话。 “兄弟,江湖救急,老子过段时间再还。” 张明月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身为不算顶尖刀客的刀客行走江湖居然被人顺藤摸瓜了?这还了得?那可是卖了三匹白马之后仅剩的盘缠,须知这一路上下来也花费了不少,都说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这可真的把他难住了,总不能在这异国他乡又重新做起买卖,即便是敢做恐怕当下也没这么现成的,最主要三人已经饿的有些前胸贴后背了。 司马云揉了揉额头忽然两眼放光。 “我知道是谁做的了。” 待司马云带着老爷子与张明月二人寻到一处颇为热闹的酒馆之时见到了先前那位在两大“高手”决斗时欢呼喝彩的少年落魄游侠儿,此刻这长的便是一脸狡猾模样的游侠儿正点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海吃海喝,并不时的念叨今朝有酒今朝醉等等如云。 司马云冷笑不已。 “酒是好久,菜是好菜,能不能有机会恐怕就很难说了。” 那落魄游侠儿猛的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三人闪过一丝慌张,不过随即便镇定了下来。 “我说你们几位,老子认识你们吗?” “不认识。” 司马云缓缓摇了摇头。 “不过我们却认识你口袋里的钱,好大的胆子,偷钱偷到我们身上来了。” 那落魄游侠儿兀自不愿意承认,但他流落江湖这么久以来虽没学到什么厉害的本事却练就了一双识人辨人的眼睛,眼前三人当中最厉害的应该是那身负剑匣时不时掏掏耳朵挖挖鼻孔的穿着破鞋的独臂小老头儿,其次便是这脸上有一道疤的俊美男子,最后才是那身负长刀的少年人。 “偷钱?我说几位,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吃,老子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是义气,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落魄少年游侠儿看年纪也不过及冠之年却是一口一个老子让张明月捧腹不已,只因这满嘴油尚未擦拭干净的家伙实在太过滑稽,只是不愿意在这异国他乡惹事便道。 “你把钱还了便没事了,这顿算我们请你,这钱是我们接下来的盘缠,没了盘缠怎么往下走。” “哟哟哟,我说你们这群外乡人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都说了不知道你们的什么钱,喂喂,大家都来看看啊,这里有两个外乡人说咱们本地人偷了他们的钱,大家快来帮我评评理啊。” 他这么一说完便整个酒馆的人都围了上来,老剑神三人好不容易摆脱出去却再也不见了那及冠游侠儿的踪影。 “这小子,也忒油了一点,比起你这老狐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武屠 落魄游侠儿 行走江湖有三大忌,一忌现,二忌厌,三忌没钱,忌现是说出门在外千万不要出风头,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天下有不少的人便是死于这一条之上,总以为自己有了那么几分本事便横眉冷眼巴不得老子天下第一,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这忌厌便说的就是你有看不顺眼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最好不要显摆出来,否则动辄惹火烧身,最后一条没钱才是重中之重。 这下三人犯难了,早先身上的盘缠已在这一月游山玩水中用的差不多干净,逼不得已卖了三匹一路伴随的白马才换来了二十来两银子,现在被那及冠落魄游侠儿盗了去可如何是好?在别人的一亩三分地上恐怕就是磨破了嘴皮也讨不了半点好处。 眼下身处北魏与西楚接壤处,是一片大漠,不过并非是三年前司马云捡到张明月的大漠,人生地不熟接不了活儿又总不能饿死,在司马云的建议之下张明月最终还是服从了这当街卖艺的活儿,同行三人,老爷子肯定是不能做这种事情,否则若是被他人知晓昔年春秋剑神居然穷的如此落魄岂不让天下大笑?司马云也不能做,生的一张能将白的说成黑的嘴巴自然是做起了这招揽看客的事情,想来想去也唯有自己合适,虽然有些放不开但一想到只不过在此地逗留半日而已便放开了手脚。 “来来来,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嘞,不好看不要钱,好看就随便打赏一点钱,初来贵地讨生活,还望各位朋友多多关照。” 司马云不愧是靠一张嘴吃饭,虽然其真正也是一个狠角色,但跟他的武艺比起来明显嘴巴上的功夫更胜一筹。 张明月取了那柄在北魏境内花三两银子打造的刀,那柄之前用的刀已经不能再用,连伴随三年之久的名字也就此搁置,张明月摆了一个起手式,这天下永远不缺看热闹的人,在三个外地人的吆喝下很快就聚集了一群本地的闲来无事的老百姓,其中也不乏有许多走江湖的,倒是没看到那及冠落魄游侠儿,想必正躲在哪个不知道的地方偷偷输钱吧,还江湖救急,老子把你的急救了,结果咱们三人没饭吃了,张明月不由得暗骂一声晦气,若是等什么时候到了西楚汴京一定要找到昭阳公主把那小子揪出来狠狠拾掇一番才成,张明月紧握长刀,没钱买不起铜锣便只能素舞,虽知晓如此一来肯定让看客失去不少兴致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就让小子为各位大爷耍一套我北魏的快刀。” 张明月拱拱手便直接舞动长刀起来,已是夏日,长刀在正午烈日之下闪烁点点锋芒,的确算得上是好身手,如此之下倒真的有不少看客十分豪爽的打赏铜钱,看见了钱张明月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也忘记了腹中饥饿直将那长刀舞的虎虎生风。老剑神身负剑匣斜斜的靠着别人屋檐下打盹儿,时不时拍拍手驱赶烦人的苍蝇,司马云身负古筝直拍手叫好并捡起来那些看客打赏的铜钱,这么一套刀下来少说也挣了二三百枚铜钱,只是这江湖之中永远不乏眼红好事之人。 当司马云俯下身子准备去捡那五钱碎银时一条粗壮有力的腿已经踩到了那五钱银子之上,司马云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不曾抬头却也知道此人定然生的孔武有力。 “兄弟,麻烦你腿让一让,你踩到我们的钱了。” 司马云轻声说道。 “你们的钱?这钱上可写了字是你们的钱?你说是你们的钱那你倒是说说这钱长成什么模样。” 那踩住五钱碎银的武夫不屑道。 张明月停下了刀打量了这人几眼,应当是炼气士无疑,他便道。 “这位大哥,咱们初来贵地只不过为了讨口饭吃,你这么做也有些太过分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哪儿有虎口夺食的道理?大哥若是囊中羞涩也需要盘缠大可直接跟我们说就是,又何必如此?” 那炼气士的确没想到张明月不过还不到及冠之年便能使得如此一手快刀,否则也不至于尚无铜锣伴奏便能让围观之人尽数喝彩,虽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是眼红了,这走江湖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腰缠万贯,更多的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江湖规矩?江湖规矩便是入我此庙必先拜得山门,如今你们三人不拜山不拜庙就想从我的地盘挣钱?若论江湖规矩那就是这里的钱你们一分都带不走。” 那炼气士冷笑道,鞋下五钱碎银仍不放开,司马云单膝跪地已经许久也不曾站起身,有热闹可看周遭的人便越来越多,都想看看这三个外地人遭遇了本地恶霸当如何自处,一时之间也无人上前劝住。 那炼气士继续道。 “不过我不愿让别人说我西楚人欺负北魏,这里的钱你们可以带走,不过前提有个条件,那便是必须先将我搞定,你这小子不是练刀的吗,须知耍刀也有素刀与武刀,素刀是一人自舞,武刀是与我较量一刀看看你的刀究竟是假把式还是真手段。” 张明月并不知这天下还有什么素刀武刀,刀便是刀,练刀即是为了杀人,眼下这武夫肯定是不打算轻易让自己带走这些钱了,但又不愿意在这异国他乡出风头引火烧身,一时之间不禁陷入两难。 “素刀也好,武刀也好,只是这五钱银子是咱们耍了半天刀铮回来的,不管兄台是不是真要与我这兄弟较量,这五钱银子我们总应该先收下不是?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计较长短。” 司马云将右手捏到了那武夫脚踝。 “兄台还请先挪步,莫要糟蹋了这能养活人的银子。” 那炼气士在本地也是赫赫有名,人称武屠,本名武三泰,否则也不会一人坐镇便无人敢与司马云三人说情,武三泰也算得上是恶霸,更是与边关军士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在本地也是无人敢惹,听闻小镇来了三个外地人卖艺便赶了过来才凑上这档子事,须知若是换成了平常人看到他这五大三粗的个头都会心中发虚,却没想到这看起来文弱的青衫书生都敢捏住他的脚踝了,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怕是读书读傻了谁的点子都敢踩?这武三泰当即想给这青衫书生一个教训却发现被摁住的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有千钧重,根本拿不动,身下负琴书生面色淡然。 “兄台是要自己拿开还是我来帮你拿开?” 武三泰面色骇然,当即准备用另一条腿发力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青衫书生的另一只手也摁到了上面,根本动弹不得,遇到高手了,当即便有平日里跟在武三泰后面摇尾乞怜的小混子帮腔作势道。 “泰哥,给他点教训,让他明白明白我西楚可不是他北魏。” 围观至少七八十看热闹的人都在等待武三泰的动手,同在边关自然都晓得这恶霸的手段,以前已经有不少从他乡而来的江湖草莽遭过他的手段,不免落个催经断骨下场,这炼气士的厉害之处便是在于此,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将自身血肉之躯练就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大成者寻常兵器根本伤不得分毫,不少有同情心之人皆为这才从他乡而来的三个过客怜悯,遇到谁不好,偏偏遇上了这家伙,当真倒霉。 再看这三人,一个独臂老头儿,一个不过十几岁少年人,一个青衫文弱书生,老弱病残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组合。 当即便又有人道。 “武屠,你这么做也有些过分了,别人也不过是讨生活而已,若你真要我们再给你一些便是,实在不至于如此,眼下西楚与北魏正当同仇敌忾时机,岂能如此?还是赶紧把腿拿开吧。” 武三泰心有无奈,只感觉腿上那双手力道越来越大,他身为炼气士如何不知若能以身体力量让一个炼气士觉得疼痛需要多大的力道,可眼下他非但不能动,并且觉得自己腿都要被捏断了。 武三泰面色通红强忍住这钻心的疼痛,但随即那疼痛感便骤然消失,面前青衫书生拍了拍他的腿示意拿开,武三泰面色复杂,但最终还是乖乖的拿开了腿,他知晓司马云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面子便不好再自取其辱,司马云捡起了那五钱碎银便道谢,武三泰不置可否,但司马云紧接着道。 “今日之事是我三人不懂规矩乱了套,这位兄台高抬贵手肯赏我三人一口饭吃,此等恩情我们定当记下,若是这位兄台不嫌弃的话我三人正好一天还没吃饭,四个人一起凑一桌喝一杯如何?” 武三泰知道自己无形之中既挽回了面子也得到了这镇上百姓好感,但其实却更想摸清楚眼前三人究竟是何来历,便随三人去了酒家,三两杯酒下肚倒也活络了起来,这大概便就是江湖,相逢一杯泯恩仇的江湖。 “方才的事情,多谢这位兄弟手下留情了。” 武三泰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进了酒馆他便捞起裤管查看了一番脚踝,已被千钧之力捏的红肿,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被人手下留情了。 “三位远道而来我西楚是为何事?我观兄台定非北魏籍籍无名之辈,还有这位老爷子,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定然非寻常人,总不会是来我西楚寻亲的吧。” 武三泰疑惑道。 张明月心道这武屠怎的如此脸厚,方才找麻烦时怎不说看出来老爷子是高手,如今两杯酒下肚却是完全忘记了之前做过什么事,但他也知晓司马云不外乎只是不愿节外生枝得罪人而已,否则以这老狐狸抠门的程度又怎会如此豪爽点下一桌酒菜?全程皆是司马云与这小镇武屠交流,他与老爷子并不曾言语过一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但实际只不过喝了两盅酒便听到小镇突然惶恐不安起来,当街的店铺通通关门,摆摊的小贩也迅速收摊,原本有些热闹的小镇瞬间人去楼空,酒馆店小二也将客店大门紧闭,这酒馆中所有的客人皆面色大变统一朝酒馆后门跑去。 司马云不由得问出了何事,那武三泰倒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活跃在这边境的一伙强盗吗,十天半个月就来洗劫一次。搞得这边境鸡犬不宁。” “强盗?边境居然会有强盗,不是有兵马镇守吗?” “兄弟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这伙强盗是专门挑了这么一个两国接壤的地儿干这营生,你想啊,我西楚的兵马总不能越境去北魏吧?否则不成了主动挑事?你北魏的兵马也不能随意来西楚,这就造成了这一现象。” 被人称作武屠的汉子娓娓道来。 “这群强盗其中也有几个厉害的高手,军中士兵根拦不住,毕竟这片大漠这么大,你们来时想必也见到了,你去抓人家,人家便四下散开来根本拿他们没办法,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既是如此为何这小镇还是如此热闹?不应该人去楼空才是吗?” “这镇上的老百姓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道是落叶归根,若非不得已,又有谁愿意背井离乡?这么一来二去咱们这些老百姓便想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在这小镇之下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地道,强盗一来便进地道,再随便留下一点东西供他们抢走,足够他们生活一段日子,久而久之便成了默契,官府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盗得了好处自然也不会滥杀无辜,已经达成了一种平衡。” “只是听说最近这强盗伙换了个头领,听说是从你北魏来的高手,镇上人不知这头领是否能像以前头领一般不滥杀无辜便躲进地道,暂时还没摸清这人的喜怒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武屠看向三人有些不信的目光。 “三位一定想问既然如此我为何不闪不避是不是?这个中原因你们也应当猜得到,强盗团伙要壮大,便不能没了新鲜血液的加入,而我便是他们的目标。” 武三泰说到这里仍有些得意之色,这倒也无可厚非,被任何人冠以高手之名都足以自傲。 “只可惜他们看错了人。” 武三泰自顾自饮下一杯烈酒。 “老子这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平日里镇上的百姓客气的话叫我武三泰,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人家背地里都叫我一声武屠,别看老子平日里特别不受百姓待见,但真要百姓出了什么事儿那绝对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要我去做强盗,呸,艹他奶奶的。” 话说到这里张明月三人已大概明白了,想必这镇上很少有外来客,基本都是熟络的人才会如此团结一心了,说话间便已听闻马蹄阵阵而过,所经之处尘土飞扬并伴随不少大笑声自己鸡犬哀鸣声,倒真不见强盗登门入室烧杀抢掠,如此奇闻当真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或许这世上不论什么地方都会衍生出一套属于那个地方的生存法则。 只是四人尚未酒过便听到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哀嚎。 “各位大爷饶命,老子呃,我不就是想江湖救急在你们身上借点银子吗?至于如此下狠手要人命?” 这声音听着无比熟悉,张明月便缓步走至门口从缝隙里观望外面情形,这么一看便看到一个及冠落魄游侠儿正被绑住拖在一匹快马之上。 张明月险些一口气笑出声来。 当真是报应啊,哈哈。 那落魄游侠儿正是之前江湖救“借”走他三人银两的家伙,此时这小子一只破鞋已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了,另外上半身衣裳已经被拖的破烂不堪,那柄不知道能否拔出来的剑也丢了,街道上大概有二三十强盗,倒也并非像寻常强盗面色狠戾。 “这家伙,偷钱偷到强盗身上去了,倒是好大的胆子,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讨苦吃。” 张明月看了一眼那落魄游侠儿身前十丈处一柄插在地上的长刀,若所料不差待那及冠游侠被拖至刀前便会被分尸成两段。 “那家伙是最近才来我们镇上的,平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之事没少做,更可笑还随时做着什么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美梦,镇上的姑娘没少被这家伙调戏,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讨苦吃,就莫要多管闲事了。” 武三泰似乎并不待见这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这当中或有武夫向来看不起软蛋的原因,其实更多的当是这家伙实在有些讨人厌了,能偷看人姑娘洗澡,能骗卖煎饼老大爷的铜板,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死不足惜的家伙还做着春秋大梦。 武三泰不禁嘲笑道。 “天下第一的剑客若真生的这个德行那倒真的要让人贻笑大方了。” “哦?那兄台你倒是说说这天下第一剑客应该是什么德行?” 司马云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个我可说不好,我倒是听说你们北魏中原当年有个天下第一的剑客,一袭青衫仗剑江湖,让这天下无数人弃文从武,好像叫李什么来着,虽然我不曾见过,不过天下第一应该就是那般模样吧,总之怎么样都行,却唯独不是外面那臭小子的模样。” 张明月心道你这武屠倒总算说了一句中听的话,殊不知你说的那位天下第一剑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明月司马云不禁打量起老爷子的表情来,倒见到老爷子终于不是那副古井无波之态,却也不曾有过得意之色,只是有无穷的落寞藏在眉头。 老爷子轻轻放下酒杯,身后匣中三尺青锋尚未铮鸣便随意取了两只筷子在手。 “天下第一也无非就是那个鸟样儿,有什么好稀奇的,倒不如趁还有机会多珍惜那些有成为天下第一梦想的人。” 不待这边关武屠质疑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究竟有何能耐大放厥词之时老爷子手中两只筷子已经激射而出,撞破柏木门板直向那及冠落魄游侠儿而去,一支稳稳射断那根草绳,一支撞上那柄与名为古月的游侠儿近在咫尺的长刀,那长刀痛苦嘶鸣一声便被那筷子撞的连根拔起斩断三匹马腿之后才重重的钉到一块顽石之上,武三泰面色骇然。 尚不等老爷子做下一步动作便有三骑踢开酒馆大门直入进来,马上三人一人独眼,一人单耳,余下一人竟然是个女子,这女子手臂刺青,裸露出胸前大半旖旎,手使双枪正看向这酒馆之中唯一剩下的四人。 “谁?想死不成?” 司马云向来都负责三人与人沟通,虽是老爷子出手但他也知道老爷子不喜言语便直接道。 “那年轻人偷了你们多少银子,我们赔你就是,犯不着为此取了别人一条命,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姑娘觉得意下如何?” “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那刺青女子风情万种策马来至桌前,左手长枪直指司马云。 “你这么喜欢替人出头,不如你替他去死,如何?” 那女子冷笑道。 “那不行,我还年轻,不想死。” 司马云推开那直指他头颅的长枪。 “姑娘就卖我们一个面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你们该拿的也拿了,犯不着再杀人。” “给你面子?你有何能耐让我给你面子?” 那女子猛拍马腹那匹黑马便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直向酒桌踏来,武三泰已有先见之明避开一边,那马前蹄正对波澜不惊老爷子,司马云不慌不忙单手一拍酒桌那酒桌便平平移动开来,右腿往后一步,在众人的惊骇之下那负琴的青衫书生双掌握住两条马前腿,下盘一发力,那匹健壮的黑马便在一声嘶鸣中直接侧翻出去,双枪女子大惊失色迅速点马离身同时双枪带着雷霆之力直向司马云而来,司马云斜斜侧过上半身躲避其中一杆长枪并将另外一杆直接握住右手发力,那女子猝不及防之下便被司马云直接牵引过来顺势倒在司马云怀中。 寂静约摸两三个呼吸余下两名强盗才冲将上来,老爷子兀自风轻云淡,张明月迅速抽刀来直司马云身前,长刀带着轻吟之声斩断两马共和四蹄,马儿不堪疼痛倒地,那两名强盗也借着这股冲击力直朝张明月而来,张明月横刀在胸猛劈一刀,那两名强盗后退三步,张明月后退四步,刀势再起,张明月默念那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品刀无上刀意,轻声呢喃一句。 心有杀意我自真,此刀有声胜无声。 手持不过几两银长刀,少年人对着那强盗二人当头一斩,一斩有罡气生,二名强盗当即祭出兵器防御,怎料那材质并不见得多好的长刀居然如入无人之境直从二人肩膀劈下,瞬间化作两具尸体。 那被司马云搂住腰肢扣住的女子万分动弹不得,没了双枪便再无任何能耐,她愤怒道。 “你们敢杀人?” “有何不敢。” 张明月撕扯下强盗身上一块布料擦拭了刀。 “先前已经与你们打好了招呼,也算是先礼后兵,是你们自己要吃硬不吃软,那个家伙我们救定了,你若不想你死便不能让他死。” “你应当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很少会出手救人,但如果要救人便没人能杀得了那个人。” 那女子面色冰冷。 “你们一定会后悔。” “后悔的事儿这辈子就多了,不差这么一两件,赶紧放人吧。” 落魄游侠儿在险些丢了命之后总算学乖了点,知道是有人救了自己便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穿着鞋子进了酒馆准备看一眼救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但从进门那一刻起便傻了眼。 这可真是凑了巧。 “啊,原来是你们几位救了老子,我说嘛,一看你们几位就不是一般人,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张明月对此嗤之以鼻,心道这家伙倒真的能跟司马云有一拼,当下有些不快的说道。 “偷我们也就算了,居然强盗也敢偷,你倒是真的是活的不耐烦了,今日若是没有我们恐怕你早就成了一具尸体,还如此不明觉厉。” “嗳我说兄弟你也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那能叫偷吗?都说了那件江湖救急,又不是不还。” 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自顾自点儿都不谦虚的坐到了那一番大战都不曾洒一点酒出来的酒桌之上。 “如此说来就是你承认钱是你偷的了?” “唔” 那游侠儿满脸通红,心道自己好歹也是老江湖了,怎么就被这么个愣头青小子给套了进去? “都说了是江湖救急,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又不是不还,对了,方才那个娘们儿你们见到了吧?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感觉?” 这落魄游侠儿又给自己嘴巴里塞了一块牛肉,随后含糊不清的说道。 “不骗你们说,那娘们儿屁股真有感觉,渍渍渍,那个摸起来才真叫舒服。” 谁知这话一说完武三泰瞬间变了脸。 “你说什么?你不是偷他们的钱?” “也不是啦。” 那游侠儿挠了挠不知道多久没洗有些油腻的头。 “银子嘛自然是借了一点,这娘们儿屁股也摸了一把,不摸白不摸啊毕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武三泰面色已阴沉的能下起雨来,当下便歇斯底里。 “你这王八蛋把咱们整个镇的人都害了,老子宰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麻烦 经这武屠一说明白大家才明白过来方才那女子乃是这伙强盗上一任首领的女人,也是这伙强盗中的高手,虽上一任首领已经被人干掉,可这女人在这伙强盗中的地位也足可见一般,因为这女人做强盗也是古往今来一大奇闻,更莫说这女人平日里作风也十分豪迈,从方才胸口大片旖旎便能看出,这伙强盗平时也是觊觎已久尚只能远观,如今被这不知名的游侠儿摸了屁股岂不是如同拔了老虎屁股上的毛?须知这边境虽然有默契,但这默契一旦被打破平衡便会引发杀身之祸,更何况张明月为了这不久之前还偷过他钱财的落魄游侠儿还杀了两名强盗,出大事儿了。 那及冠游侠儿尚不知那武屠为何如此勃然大怒,仍旧自顾自大快朵颐,武三泰出拳想要解决这闯了祸的家伙却被司马云拦住。 “现在就算是杀了他也无多大用处了,想必那伙强盗不久之后便会找上门来,应该及时做好应对才是。” “应对?” 武三泰冷笑。 “兄台你可知道若是能应对便不会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这伙强盗来无影去无踪,其中更不乏好手,这镇上无辜百姓如何能与之抗衡?还不如我先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向他们谢罪,或许能挽回一些麻烦。” “杀了他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那两个强盗是我们所杀,就算找麻烦也应当找我三人。” 司马云站起身,这时候不少去了地道避难的百姓都已钻了出来,望向地上两具强盗尸体愤怒不已。 “如果各位乡亲父老相信我三人的话,这麻烦就交给我三人来解决如何?” 司马云朝周围父老乡亲拱手行礼。 “你们三人解决?说的容易,你们可知道那伙强盗在此盘踞十年,我西楚官府尚且不能拿之奈何,你三人能如何?” “再说了,不是我们不信你三人,只是谁知道你们到时候会不会解决?万一拍拍屁股走人了怎么办?依我看不如将这四人先绑起来,到时候等强盗来了再交由强盗处置,各位父老乡亲如何?” 有人这么一说便顿时有不少人和应,张明月面色难看,司马云有些凝重,老爷子依旧云淡风轻,倒是那落魄游侠儿却丝毫害怕的心思都没有,他囫囵吞下了一口鸡肉不屑道。 “哎呀我说你们不就是一伙强盗吗,有什么了不起,就算再丧心病狂还能真拿你们怎么样不成?依我看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讨论要不要绑我们去赎罪,有这心思还不如报官,有边关士兵在此镇守你们还怕什么?” 殊不知这话刚落那落魄游侠儿便被武屠一脚踹了一个狗吃屎。 “就是你这该死的家伙惹来了麻烦,依我看应该将这家伙双手剁下来看能不能平息人家的怒火。” 武三泰这么一说当下便有不少义愤填膺之人真的冲将上来要动手,那落魄游侠儿一看情形不对连忙躲在司马云身后,兴许是知道这青衫书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躲在司马云身后畏畏缩缩探出一个头来。 “看到没?是这几位救的我,你们若是想惹这几位不开心那尽管来便是。不过我得提醒你们,这三位朋友可不是好惹的人,地上的两具尸体你们也看到了,想死的尽管上来,老子保证你们会很难看。” 张明月当真想道一声你这小子好不要脸,我三人救你难不成还错了?怎的如此被你引火上身,见老爷子尚不表态,张明月便横刀架在那落魄游侠儿的脖子上。 “这些父老乡亲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若再如此不要脸下去先死的一定是你,我们能救你同样也能杀了你,你信也不信?” 张明月手中长刀入肉一份那落魄游侠儿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条血痕,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面色惨白。 “那那什么,老子这不是在开玩笑吗?千万不要当真啊。” “哼,开玩笑,开玩笑也得有个度,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事情可实在算不上聪明。” 张明月冷哼一声便收了刀。 “各位父老乡亲,此间麻烦是我们惹出来的,我们三人自会解决,若是不信,我三人将断指为证。” 张明月心中已打定主意,虽走江湖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这四字,眼前这些百姓非但并无过错反而与了他三人一饭之恩,总不能出刀将人杀了一走了之,又知道别人不愿意相信自己这异国他乡三人,没办法了,断指便断指吧,三年来若不是司马云暗中帮助岂止是断指,恐怕连小命都没了,一根手指又能算什么?更何况老爷子断了一臂都还能行走江湖。 一指而已。 当即张明月朝挥动长刀直朝左手斩下,那落魄游侠儿被这阵势给镇住,司马云不惊不喜看不出喜怒哀乐,那群手无寸铁百姓当即也是唏嘘不已,只是那长刀并未像所预期一般斩断手指,而是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进不得半分。 “小兄弟心中胆魄让武某佩服不已,相信阁下三位都是言出必行之人,既是如此又如何能让小兄弟再尝断指之痛?今日我武某便跟各位父老乡亲做个保证,我将亲自与这三位朋友解决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波及镇上百姓,各位信不过这三位也应该相信武某才是。” 正当张明月疑惑这身为恶霸的武三泰为何如此大放厥词让这镇上百姓相信他之时,只见镇上百姓却纷纷表态。 “好,既然是你武屠说了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记着你们的话就行,千万不能让咱们这小镇横遭浩劫,毕竟,这家只有一个。” 这伙强盗盘踞在这北魏与西楚交界处,正是一个三不管地带,然而武屠却能准确的摸出这强盗的所在之处,如此让张明月几人大为惊讶,这其中自然也带上了摸了那女强盗屁股的落魄游侠儿,大漠中常用的是骆驼,此刻五人正坐在五匹双驼之上,所幸这一日并无风沙,而且还艳阳高照,已经备齐了饮用水也就不担心了。 “我知道三位想问为何我知道这强盗的住处,我武三泰自幼便土生土长在这片大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实不相瞒,武三泰爹娘便是遭了这大漠强盗的毒手,那一年我才不过与这位小兄弟一般大年纪。” “仇恨蒙蔽了我双眼,我便发了疯一般寻找这伙强盗的下落,后来才得知最开始活跃在边境的那一伙强盗已经被另外一批人剿灭,这批人就是现在这一伙,所以这批强盗拐弯抹角的说也算是我武三泰的恩人。” “别看武三泰平日里张扬跋扈,但真当有外人欺负我镇上这帮无辜百姓之时,我是第一个出来反抗的,所以手下才有了那么一些平日里跟着我屁股后面打转的家伙。此去往东二十里便是那伙强盗盘踞的地方,相信此刻他们已经准备好报复了,我们现在去也不算太晚。” 张明月心有疑惑便忍不住问道既然知晓这强盗盘踞之地为何不大聚派边境军队围剿? “小兄弟有所不知,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强盗又怎会一直守着一个地方,岂止是三窟,我看恐怕五个都不止,你能剿灭了一处另外两处又当如何?对付这些亡命之徒,要不就连根拔起,要不就干脆别去招惹,否则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我观方才那些家伙在我小镇遇上了麻烦,肯定会选择最近的据点召集人手,我们去的那一处就是最近的。待会儿到了之后只需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交出来就行了,我再美言几句,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殊不知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便如同母鸡被拔了鸡毛一般直接一个踉跄从这骆驼背上摔了下来,好半天才掏干净了眼耳口鼻的沙子,他愤愤的道。 “老子说你们这些家伙也太没义气了,不就是摸了那娘们儿屁股一下吗?至于要把老子送上绝路?要是换成了你们指不定不止摸屁股,别的地方说不定也要摸上一摸,还有这位老哥,老子可都看见了,抱着那娘们儿的腰肢不放,就算是去赎罪也轮不到老子啊?” 张明月听闻此言真忍不住想笑,但看司马云眉头紧皱便知不妙,果然那落魄游侠儿紧接着便被司马云使动骆驼狠狠踢了一脚,完了还道歉一声说是这骆驼不听话乱踢人,落魄游侠儿是有苦说不出,这巧言令色能说会道虽然是一门本事,可真到了能双手摔翻健马的人面前也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当即乖乖的上了骆驼夹在五人中间憋屈不已,经司马云这么一踢倒是规矩了许多,气氛也融洽了起来,只是谁都知晓接下来恐怕免不了一番恶战,虽有老爷子坐镇,可司马云张明月心意互通不到万不得已时候绝对不会让老爷子出手,年轻时风流虽杀过人,但杀的人也不过十位之数而已,因为都是天下有名的高手,要爬便爬高山,可老来重出江湖两战便是四千甲,天道悠悠,人在做天在看,犯下太多杀孽势必不会得到善终,这一点,从老爷子近来愈发疲态之模样便能看出来了。 五人往东行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到了那出强盗盘踞之地,眼下正适逢炎炎夏日,沙漠中酷暑难耐,一个时辰便已湿透了衣裳,若非饮用水备足了只怕定然要受不少煎熬,在大漠中建城便必须要寻找水源充沛之处,这强盗盘踞之地也是如此,眼前所见乃是一片大漠中难寻的绿洲,绿洲周围已经建筑好城寨,城寨中正有不少强盗盘踞,按马匹来算初步不下一百匹马。 “倒是来对了地方,光这一处就有一百多人,这伙强盗倒还真的是兵强马壮,难怪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五匹骆驼正向那绿洲前进,这话说完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强盗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便驱马迅速前来,不多大功夫便被三四十强盗包围了起来。 “是你们。” 那强盗中自然有之前去小镇洗劫过的,自然认识这几人。 “没去找你们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还挺聪明,全部给我绑起来带去见当家的。” 要绑人自然是要卸下人身上兵器,张明月交出了刀,武屠不用兵器,落魄游侠儿破剑早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剩下老爷子,只是当其中二名强盗准备取下老爷子剑匣时却被司马云冷冷拦住。 “老爷子的剑你们就不要取了,即便是取了恐怕你们也拿不动。” 那强盗兀自大笑不已,老剑神微微闭目单手负后。 “我倒要看这老头儿的剑究竟有几斤几两重,还非得取下来看看不可。” 那强盗说完便伸手取那剑匣,谁知刚碰到那三尺剑匣便猛的缩回了手如临大敌。 “好强的剑意。” 剑意当然强,连破四千甲破了佛门金刚的剑如何能不强?那强盗正要出刀痛下杀手时便听到一声冷喝。 “住手。” 包围五人的强盗散开了一条路,有一衣着暴露手臂刺有青蛇图案女子骑马缓缓而来,依旧马带双枪。 “你们不是他们对手,就算动手了也无非只是白白送命,他几人既然来了便说明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货,有这个觉悟就够了。” 那女子随后看向躲在司马云身后趴着头的落魄游侠儿。 “好小子,连你都被带来了,老娘倒还省得亲自跑一趟,敢吃老娘豆腐,你怕是活的不耐烦了。” 一杆银枪带着风雷之势直取那落魄游侠儿胸口,司马云早看出不妙已然让开腾出了一条路,那落魄游侠儿大惊失色只是再快又如何能快的过这杆银枪?不过眨眼之间那银枪便至胸口,落魄游侠儿惊呼一声女侠饶命却见那银枪却是抵在胸口再也不前,原来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而已。 “妈的,吓死老子了,差点没命了啊,多谢女侠饶命。” “饶命?想太多了,这天下吃过老娘豆腐的人都已经见阎王爷了,你以为你是谁,能例外?把他给我带下去,老娘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落魄游侠儿在被带走前仍旧大声呼喊若说这吃过豆腐的人并不止他一个,还有那方才让骆驼踢了他一脚的青衫书生,张明月听闻此言脸色微变,当真好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心道老爷子这次怕是看错了人,果然那女子随后便看向了眼神飘忽不定的司马云。 “好一个力拔山兮的书生,想必最近那中原风头正盛的拜剑山孟家三公子恐怕都比你强不了多少,老娘倒是小看你了。” “哦?你居然也知道孟家三公子?” 司马云诧异道。 “如何不知?这边境来往客商我们也洗过不少,中原的风流人物怎会不知道?你三人本可以与这件事情全无关系,只怨你三人多管闲事惹火烧身,如今到了老娘这一亩三分地也由不得你们了,我知道这位老爷子定然是位用剑的好手,却不知究竟实力几何,我山寨有剑道高手两名,若老爷子能胜过这二人便可随意离去,至于你二人却是不行。” 那女子看向司马云与张明月。 “惹出来的麻烦始终是要解决的,我山寨的人也不是白杀的,本来准备亲自去小镇找你们,没想到你们倒还挺懂事自己来承认错误,我等虽是流亡之人却也知道祸不及家人的道理,至于武屠,你也不需要趟这趟浑水,若愿意留在山寨便留下,若不愿意留下尽可离去。” 武三泰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那女子冷冷打断。 “没找你麻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要再不知好歹,你有炼气手段护体,我山寨也未必就没有破你之人,给你三分脸面你且兜着就是。” 司马云知晓人武屠已经是仁至义尽,也不好拉别人下水,便示意没事,随后看向那衣衫不整的女子。 “那你说这麻烦应当如何解决?” “先随我回寨再说,老爷子的剑匣可以不必解下,但是你二人必须得规规矩矩,否则后果你们也应当明白,即便你们能杀了我此处分寨所有弟兄,也杀不了我所有弟兄,除非你们永远守在白羊镇,否则” 不必那女人说完也知道后面会说什么,无奈之下只得老老实实随着那女人进了绿洲,武屠不愿放下三人就此离去,便也紧跟了上来。 这绿洲山寨修建的虽不是富丽堂皇却也是比之寻常客店差不到哪里去,山寨门口有一不知被风沙侵蚀多少年的石碑,隐隐刻写有玉门二字,再往里去便是两层楼高的土墙,上面盖着足够一人合抱的粗原木,所有房梁都被楔子牢牢钉住,几人都知晓这都是为了防御大漠中的沙暴所见。 才进了山寨便只感觉远处天际一片黑云压城而来,张明月不禁问道那是何物,谁知那女子竟突然面色大变。 “那是大漠黑乌鸦,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一旦出现就意味着将会大变天。” “看这阵势,几十年来都不曾有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夜或者明天早上便会有大风暴出现,我们这里的建筑根本挡不住这风暴,说不定还会刮起百年不遇的龙卷风,麻烦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不速之客 龙卷风张明月自然是知晓的,实在算得上是这天下最大的灾难,蝗灾虽然恐怖,可蝗虫毕竟只吃庄家植物,不会连人的房子都给吃了去,可这龙卷风过去那可真是摧枯拉朽寸草不生,龙卷风又分为水龙卷,土龙卷与大漠龙卷,水龙卷又名龙吸水,磅礴大气,土龙卷便是深山老林中,最为可怖的是大漠龙卷,龙卷风所至之处昏天黑地,白昼被黑夜遮蔽,能见度不足一米,有江湖术士说这龙卷风乃是九天之上有妖龙作祟祸乱人间,每逢龙卷风便有百姓焚香烧纸祭祀上天,但其实并没什么用,久而久之便有人说这龙卷风之所以会发生乃是因为那地方罪恶深重,上天派妖龙来惩罚。 这上天究竟有没有妖龙张明月也说不清楚,倒是见过一头恶蛟,不论如何这即将有沙暴才是最大的麻烦。 “你们这里建筑这么牢固都不能防御?” 张明月不禁问道。 “我们的建筑?我们的建筑在大漠龙卷下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算你们走运,接下来暂时没时间处理你们的事情。” 那女人随后说完便看向这山寨的其余强盗。 “必须抓紧时间转移兄弟们,否则等沙暴一来谁都走不了,距离此处向西有座废弃的古城,在那儿可抵御这龙卷风,必须动作迅速,没时间了天黑之前到不了古城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这又是为何?不是说这龙卷今天半夜以后才会到?为何天黑之前到不了就是死?” 张明月再问。 “你这小子话倒挺多,你不想想你们骑的是骆驼,可我们骑的是马,骆驼能在沙漠里辨别方向,马可不能,尤其是待会儿晚上估计就会起风沙,到时候风沙遮眼迷了方向可如何是好?” 张明月正想说一句那你跟在我们屁股后面不就得了?不过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心道若是自己换在了这女人的位置定然也不会相信自己到时候会不会逃之夭夭,便只能作罢,再看老爷子与司马云也都默不作声,便不好再多嘴。 那女人指挥有方,不过半个时辰功夫这山寨便被搬了个干干净净,这时候天上已经渐渐开始阴霾起来,有清风拂面,倒是减去了不少炎热之感。 “你们也跟在我们后面,千万不要耍什么滑头,否则后果你们也知道。” “这点姑娘还请放心,我们既然来了就定然不会反悔,姑娘只需带路就是,无论去哪里我三人都定当跟随。” 司马云当即拱手道。 “去哪里都跟随?” 那女子冷笑。 “莫非你就不怕本姑娘把你们带上黄泉路?” “黄泉路也跟随,说一不二。” “哼,” 那被司马云搂过腰肢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当即策马前行,落魄游侠儿被那女子毫不留情捆绑的结结实实放在马背上被那女子坐在身下,当真苦不堪言,无奈嘴里被堵上了布条根本说不出来一个字,只能不断朝后面张明月三人使眼色,但张明月又怎会理会这偷了银子不承认还恩将仇报的家伙?张明月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那落魄游侠儿双眼喷火也无可奈何,只能被那女人坐在身下在马背上颠簸,当真苦不堪言,一行人马有百来人,加上所有辎重也是浩浩荡荡,没过多久便远离了那片绿洲。 武三泰仍一路跟随,他说这百年不遇的龙卷风恐怕白羊镇的地道也防御不住,镇上的百姓见了大漠黑鸦定然也会寻觅最安全的地方,这龙卷风一过小镇上怕是要面目全非了。日落黄昏之前已经风沙大的看不清前方二十米远处模样,还好这队伍已经提前备好了绳索不至于走盘,风沙大,张明月老爷子司马云三人并不曾有沙漠生活过的经验,没有提前准备只能撕扯下衣裳上面布料蒙住眼耳口鼻,不至于被风沙弄的不能呼吸。 从那绿洲出发差不多近三个小时才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那片古城,总算是全力以赴下避免了被埋在这大漠里的风险,面前是一片不知道荒废多少年的残垣断壁,一片狼藉,鲜有完整高楼,司马云说这片沙漠许久以前也有过不少文明存在,沙漠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地狱,但又何尝不是一片等待被人发掘的瑰宝? 这时候风也越来越大,在那女子的带领下一行人找到了一处看起来更像是从前地下室的地方住了进去,那地下室乃是深埋在黄沙之下,也不知怎的居然被那女人找到了入口,去了那下面便点燃了火把,将整个地下室照耀的灯火通明。 目之所及处已经人去楼空,连个凳子都不曾剩下,墙角处有几具枯骨狰狞可怖,不难想象这地方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来躲避风沙。沙漠夜间温度低,那群强盗便就着这附近寻来了不少木材,又用提前准备好的动物油脂燃起了篝火,这样燃烧时间能长那么一些,落魄游侠儿被那女子从马背上拎了下来丢到一边取了嘴里布条,当即他便昏天黑地吐了起来,看来在马背上颠簸的厉害,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么一缓过来第一句话便是臭娘们儿,只是下半句话尚未说出来便有一杆银枪对准了他的喉咙。 “有胆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女人似笑非笑道,当即那游侠儿再不敢胡言乱语半句,只得万分委屈的想讨要一口水喝,好在那女人还算是仁义,丢了一壶水过去,又看他浑身动弹不得又解了绳索这才算完,她对那木剑游侠儿呵斥道。 “别以为本姑娘给你水便是饶了你,这水里有奇毒绝命散,喝了不消片刻便会五脏六腑疼痛无比,七窍流血而死,个中痛苦岂能用一个痛苦形容?水给你了,喝不喝随便你。” “嘿,骗老子是不是?这一路老子都在你屁股下面,怎么从没见你下毒,老子还就偏要喝。” “下没下毒你问问你朋友不就知道了,呵呵。” 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当即瞪大了眼睛看向张明月三人,他倒觉得这一行人中最为靠谱的也就这三人了,谁知张明月竟然直接朝他点了点头,那落魄游侠儿顿时脸色惨白。 “老子就说嘛,你这女人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当真有毒,果然他娘的是最毒妇人心啊,老子还就不喝了。” 那落魄游侠儿当即将水丢回了女人怀中,兀自坐在角落里念念有词,也不去张明月四人那里,司马云见此情形忍俊不禁。 “你倒是把这家伙害惨了,吐了那么久一口水都喝不上,恐怕那小子现在喉咙都快要冒烟了吧。” “我这是帮你报了一箭之仇,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张明月阴测测道,老爷子对此嗤之以鼻,只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都救了,也没必要再捉弄那游侠儿,看那模样倒应该也是个可怜人,只是这家伙脸皮稍微厚了那么一点而已。 老爷子取下了蒙面的布料,此时外面已经传来了呼呼狂风大作之声,不时伴随雷鸣,这地下室入口已经被那女强盗下令堵住,外面是风云变幻,这地下室内却是温暖无比欢歌笑语,兴许是觉得无聊,那群强盗竟然开始载歌载舞,更想不到的是那出手果断杀人如麻的女强盗也加了进去,火堆前胸前大片旖旎风光,面色通红,看样子饮了不少酒,唯有比较冷清的便只有司马云四人,武屠厚着脸皮也问那些强盗要来了一些酒驱寒,老爷子无酒不欢,当即便乐呵的合不拢嘴,也不去管现下正面临何种情况。 落魄游侠儿看这边热闹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过来,兴许是也知道自己不久之前卖了司马云定然讨不到好脸色,当即就着地下室沉淀的沙子蜷缩在了角落,角落没有篝火,更有好几处缝隙透进风来,那落魄游侠儿本就穿的单薄,当即看起来也的确有些太惨了些,张明月知晓这流落江湖的不容易。 “要不,我们去把他叫过来?等这风沙过了肯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也于心不忍让他死前还遭受这么多痛苦。” “你要去便去就是了,又没人拦你。” 司马云当即不紧不慢道,张明月如何不知这老狐狸别看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心软,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黄沙准备过去,谁知那被堵住的地下室出口处却突然传来好大的动静,这一动静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再仔细听了一番,不像是风沙声音。难不成会是野兽?须知沙漠中要是有遇到了危险的动物它们便会自己寻找安全的地方,只是这入口处已经被许多大石头牢牢封住,要搬开可需要不少的力气,再加上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指不定那龙卷风就已经吹起来了。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再仔细一听恍惚听到这地下室外有人的声音。 “怎么办?要不要放他们进来?” 张明月不禁问向算是这一百来人领头的那女子,也不知外面的人究竟是敌是友,又或者是这伙强盗另外的几个山寨人马? “应该不会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都有自己最安全的地方,犯不着跑这么远。” 那女人放下了手中酒壶,径直来到入口处,仔细听了一番后同样皱了皱眉头,这地下室空间虽然大,但四周几乎密封,唯一的出口已经被堵住防止龙卷风暴再加上有篝火,明显不够人呼吸,若再放人进来岂不人满为患? “要不就放他们进来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被埋在黄沙之中。” 司马云轻声道。 “你给我闭嘴?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 那女人冷冷看了司马云一眼,司马云当即便识趣的不再说话,张明月心道这次你这老狐狸倒真是吃了鳖了,当初在拜剑山时面对天下高手当面与北魏当朝手握重兵的大皇子冷声对峙时的风光居然被这么一个女人压住了,要不怎么说这天下一物降一物呢? 那女人呵斥完司马云以后便下令强盗兄弟们搬开巨石,放外面人进来,也顺便再透透气。只可惜刚推开巨石便后悔不跌,进来的哪里是新鲜空气,分明是铺天盖地的黄沙,猝不及防之下篝火都险些被熄灭,那黄沙过后便陆陆续续涌进来至少十人,只是这些人看服饰并不像中原人,也不是西域,是张明月从未见过的服饰,几十人帮忙合力堵上出口的最后一刻张明月只见到外面九天之上雷鸣电闪,不远处一条巨大黄龙正咆哮而来,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根本抵御不住着般力量,比之当初拜剑山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境界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便是天地之力了。 “这群人应该是鞑靼人。” 待尘埃落定之后司马云轻描淡写看了这十人一眼便下了定论,这鞑靼乃是中原三国之外的另外一处小国家,因为其地方小民风彪悍便不被三个大国看在眼中,也不屑去征服,便一直放那里不曾管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 那群鞑靼人一进来便说着一些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的方言让众人面面相觑,那女人放这些人进来后明显眉头紧蹙,想来也是后悔了,这群鞑靼人有男有女,皆是奇装异服浑身刺青目露凶光,想来也不是什么善类,只是对着那女人频频鞠躬,应该是感谢放他们进来,女人出于礼貌便随意点头示意,之后便回到了原先强盗扎堆处继续有说有笑,那群鞑靼人也自己寻找了地方扎堆了起来,取出身上烈酒大肆打闹,好不热闹,不知不觉间这地下室内已经分成了三个扎堆处,只是这三处唯有老爷子张明月这边只有四人,当然,那蜷缩在角落的落魄游侠儿并不算在此列,本以为这一夜应当可以就此安然无恙过去,谁知那群鞑靼人刚进来不过一盏茶时间外面便又传来呼救之声,风声太大听不真切,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个女人声音。 “真没想到这茫茫大漠中平时鬼都见不到一个,今天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当如何?总不能看着人家一个女人就这样被卷走。” “你不希望人家一个女人被卷走,那你大可以将这些巨石全部搬开放她进来,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那强盗女首领冷冷的对张明月说道,张明月尴尬不已,须知这堵住出口的巨石一块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总共十几块,岂是一个人能搬动的?这下不由得犯难了,若没有人的帮忙怎么也挪不开啊。 谁知这时候一直饮酒的老爷子却站了起来。 “老夫生平杀人不少,这救人的事情倒还真没做过,今日就破例一次吧。” 背上匣中三尺青锋颤抖不已,那强盗女首领兀自震惊。 “老爷子不可。” 她上前几步来至四人跟前。 “你这一剑劈出去怕是这地下室都要塌了,就算劈不开这里,劈碎了那些巨石又当如何?堵不住出口到时候我们这些人怎么办?只怕是全部被吸出去前功尽弃了。” “哦?既然你不让老爷子劈开,那你总得想想办法,时间可不多了,那龙卷风已经近在咫尺。” 司马云笑道,只是再被那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这家伙说话的份儿,就算老娘要搬开那也不是看在你的面子,那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见司马云再次吃瘪张明月只觉得无比畅快,武屠憋的想笑但或许是想起司马云的手段来便只能生生的憋住,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滑稽。 好在那女子总算下令搬开巨石,放了那女子进来,却见并不只是一人,进来有三名风尘仆仆女子,皆是轻纱蒙面看不清真容,这时候龙卷风已铺天盖地而来,堵上出口后仍能听见地下室外铺天盖地的动静,那三名女子一进来便惹来了鞑靼人的注意,这群鞑靼人对这边强盗们指指点点说着听不懂的话语,看表情甚至还很激动,但若是再仔细观察便能看到这些鞑靼人眼中有种情绪,那情绪,是恐惧。 只可惜那群强盗好像对他们并不感冒,只自顾自喝酒聊天,那女子虽然冷冷暼了两眼,不过见听不懂也就不再去理会,另外那三名方才进了地下室的中原女子见地下室已经分割开来再没了合适的位置,只能去那角落里已经呼呼大睡的落魄游侠儿附近,张明月倒是佩服这家伙,这种天气居然还能睡的如此香甜,但换种思维大概也能猜到那落魄游侠儿想必之前吃过不少苦,如今才能如此酣睡,倒是不由得同情了起来。 只是那群鞑靼人情绪却越来越激动,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而此时正都看着那方才才进来的三个蒙面女子。 “老狐狸,你知道他们是鞑靼人,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他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解释给我们听听,为什么好像很害怕那三个女子一般。” 张明月不禁问道。 “当真想听?” 司马云似笑非笑。 “当然想听,难道我会跟你开玩笑?” “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 “那些鞑靼人说那三个女子不是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凶兽 是深夜,外面是狂风大作,龙卷鬼哭狼嚎,这地下室虽周围密封,但年代久远,已有不少地方有缝隙,大漠狂风从缝隙中吹进地下室,火光忽明忽暗,看那模样油脂已差不多燃尽,落魄游侠儿仍在角落睡的香甜,但似乎被从那缝隙中吹进来的风沙弄的有些寒冷,便下意识蜷了蜷身子,身旁不远处是那最后进地下室的三位蒙面女子,此刻微弱的火光正照射在三人身上将影子拉的老长。虽并无多大风吹进来,张明月仍是下意识搂了搂自己衣裳,只感觉背后一阵发毛。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不知道。” 司马云手指在那厚厚的一层黄沙上不停的画着圈,始终重复那一个动作。 “仔细想想的确挺可疑,在这片大漠里没人会傻到即将变天还四下乱走,尤其是女子,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再想想我三人从北魏来这西楚时候,途径大漠时那七八天可曾见过人?连飞鸟都不曾有过,而此刻却突然冒出来了这么多。” “鞑靼距离此处少说也有千里之遥远,鞑靼人怎会来这片大漠?这三位女子又是何人?怎的如此深夜还在大漠乱走。” 经司马云这么一说不止张明月,就连武屠都打了一个寒蝉,倒是老爷子始终古井无波,身负的剑匣也并未有任何动静。 “难不成是鬼?我可从不曾听说鬼还有影子。” 武屠强行给自己壮胆,也亏得是人多,否则若真是没几个人又在这忽明忽暗的大漠地下,保不齐就被司马云的一句话吓走半条命。 “是不是鬼我们也不知道,只要她们不来招惹我们就成,这天下当真还有能禁得住老爷子一剑的魑魅魍魉?这三位女子再厉害总不至于比那雁鸣山数百年修行成道的恶蛟还厉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司马云笑了笑,老爷子终于也忍不住说话了,他悠悠的道。 “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妖物见过不少,那恶蛟只能算是其一,唯独还没见过鬼,且不管她三人究竟是人是鬼,没威胁到老夫就行,不过话说回来,张小子倒是应该将那落魄小子带过来才是,这儿就那小子距离那几个女娃子最近,看鞑靼人的表情,即便这女子不是鬼也定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带过来为好。” “老夫不信邪却也知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救了那小子第一次总不能让他就这样丢了命才是。” 见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张明月就算心里再没底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只因那落魄游侠儿看起来委实也太可怜了一些,若真是遇上了魑魅魍魉,最起码还有老爷子在此坐镇,他便站起身朝那墙角处的落魄游侠儿走去,这一动作自然是被这地下室所有的人看在眼里,那群鞑靼人情绪异常激动,嘴里说着并听不懂的话,只是不用听便知道意思不外乎就是不让张明月过去,但这群鞑靼人越是如此,他便越坚定非要将那及冠游侠儿带过去不可。 这一动作倒被那三个丝巾遮脸的女子看在眼里,看不清她们面容,分辨不出年龄,倒是能看出来三个女子虽风尘仆仆身材却也是凹凸有致,张明月与自己壮了壮胆,那九华山年轻扫地僧所赠佛门圣人舍利已被他穿了孔挂在胸前,他便摸了摸胸口,心道有此物坐镇,我岂会怕你妖邪? 本以为会被那几个女子打个招呼或者说上一句话,但没想到这过程极其顺利,除了那些个鞑靼人似乎接近疯狂边缘吵他歇斯底里呼喊,只可惜听不懂,听不懂老子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张明月心中有了底气,走到近前拍了拍那落魄游侠儿的身子,倒是睡的挺酣,不得已之下便猛的在他身上掐了一把,那及冠游侠儿便立马一个跟头坐了起来嘴里怒骂。 “谁啊?他娘的有病是不是?疼死老子了,哎哟。”兴许是才睡醒神智还不够清楚,再睁开眼睛时他便直接忽略了身旁的负刀少年人,直勾勾看向了那不知何时进来的三名女子。 “哟,这几位姑娘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老子不知道啊,我说你小子也是,怎么有美女来了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呢。” 那落魄游侠儿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张明月肩膀,饶是张明月心性再好也不得不被这家伙气的差点吐血,当即没好气道。 “别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还有,不要一口一个你小子你小子,我跟你并不是很熟,我只负责叫醒你,接下来当如何你自己且看着办。” 张明月说完这句看似直白实际隐晦的话便自顾自回到了老爷子三人所在处,路过那三位女子面前时仍偷偷瞟了那么两眼,肤色有些偏白,身上并无兵器,其他的,却是再也看不出来了。既无兵器,又何以当得那群鞑靼人如此忌讳?虽不曾交过手张明月也能看出来这群有男有女的鞑靼人当中也不乏厉害人物,这其中便有一个手使弯刀的,当真是有些怪异了,张明月就地坐下,武三泰立马凑了过来,神色紧绷,他压低了声音问可有观察出来什么,张明月轻轻摇了摇头,但眼角余光却朝那三名女子而去,谁知那三名女子竟然也毫不避讳的直接对上了他,这猝不及防之下张明月只感觉被三条阴冷的毒蛇盯住了一般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冰凉。好厉害的女子,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能让人如此,即便不是鬼恐怕也比鬼弱不了多少,本以为那落魄游侠儿清醒之后便会发觉不对劲,谁曾想那家伙醒来过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朝那三个女子贴了上去,当真是不知者无畏。 那落魄游侠儿拍了拍身上黄沙,又捋了捋头发摆出了一副自认为最为英俊的姿势。 “三位姑娘这么晚还在大漠中行走,难道是赶路不成?” 只是那三位女子并不愿意搭理他,他便继续厚着脸皮问道。 “三位姑娘不要看老子穿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老子可是个实在人,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古月,不知三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啊。” 然而那三名女子依旧没有动静,这倒惹得那伙强盗哈哈大笑,与之相对应的鞑靼人们却惊恐不已,正当张明月几人等待那落魄游侠儿进一步动作时,这大漠的龙卷风愈发狂暴甚至隐约近在咫尺,说时迟那时快,不过几个呼吸功夫整个地下室就不可抑制颤动起来,众人大惊失色,那强盗女子瞬间变脸。 “糟糕,这龙卷风怕是要从这里过。” 此处被风沙掩埋多年,虽然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可因年代久远,上层的黄沙被风暴卷走之后所有的缝隙便全部暴露出来,初步估计不下十处。那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哪儿还顾得上去勾搭那三名女子,下意识惊叫一声朝那角落躲去,不过个呼吸功夫,已经能感觉到外面可怕的动静,似乎要将这整个古城卷走一般,终于,那没了油脂燃烧的最后火堆也熄灭了,整个地下室瞬间漆黑一片,张明月下意识与老爷子司马云武屠四人抱成团。 “不好,这里要快被卷走了。” 司马云大声呼喊,这声音夹杂在风里听的模模糊糊,张明月一手扣住老爷子右臂,一手抓住武屠,武屠一只手抓住了司马云。 “逃。” 黑夜中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这地下室中所有马匹骆驼便发了疯一般四处碰撞,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踩踏伤了多少强盗与鞑靼人。 张明月已横刀在胸,黑夜中人只有手中的刀才最靠得住,这时这地下室上方残垣断壁的古城已摧枯拉朽一般被卷走,地下室仍在苦苦支撑,但众人都知晓一但被卷走一角接下来便就是灭顶之灾,强盗们鞑靼人们都在默默祈祷,只是最终还是被那龙卷风揭开了一角。 “跑。” 司马云大喝一声,不等那地下室的顶被掀开,老爷子身后剑匣便颤抖不已,黑夜中一刀寒光闪过,堵住入口的巨石被这霸道一剑立马劈了开来,四人当先迅速冲了出去避开这大漠龙卷的中心点,那落魄游侠儿眼疾手快紧随其后,再后面又是鞑靼人与强盗们,只可惜最后的强盗们跑出来不过二三十人其余的便被龙卷风掀开地下室顶尽数卷到了天上去,连同所有马匹,黑夜中只看到一条宽至少两三丈的巨龙正肆无忌惮摧毁这大漠中的一切,四人知晓这绝对不算完,除去那些被卷走的人和马匹,那龙卷风颇有愈演愈烈之势,更可怕的是居然有两条黄龙,正是千古难见的双龙卷,本以为出了地下室能有希望逃生,却没想到竟然被逼到了两条龙卷风中间,这下当真是麻烦大了,那被司马云搂过腰肢的女子绝望至极,遇到了这双龙卷,恐怕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未必能逃出去了,原本一百多弟兄只剩最后二三十人,而那群鞑靼人却是一个都不少,九天之上雷云翻滚,时不时划过一条银蛇照亮整个大漠,张明月在迅速打量了跑出来的人之后突然面色煞白。 “你们当中有谁看到那三个女子了?” “我看到了啊,她们就在老子后面。” 那落魄游侠儿当即说道,先前老爷子一剑劈开巨石之后他是第二批冲出来的,第三批正是距离入口处最近的那三个女子,只是当他转过头看时哪里还有那三个女子的身影。 “这她们会不会是被风卷走了?” 古月有些不确定,他确信自己并不会看错。 “应该不会,她们夹在我们中间,就算被卷走也不应该仅仅是她们被卷走,难不成她们真的是鬼?” 张明月不由得再次想起来司马云的那句她们不是人。 “管她们是人是鬼,都跟我们没关系,我倒是知道我们要快变成鬼了。” 那强盗女子有些绝望的道,不远处正是第二股铺天盖地而来的龙卷风,看阵势比第一股还要来的大,根本避无可避,那几十个鞑靼人大概也是放弃了,一个个瘫软在地沮丧着脸。 “从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死法,我倒是希望这里是我中原拜剑山了,要是有那孟家三公子在说不定也能以陆地神仙手段再造一条大漠龙卷与这两条龙卷抗衡抗衡。” 张明月不由得回想起在北魏中原那些日子来,以为西楚虽不及中原富饶,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原本认为到了西楚也能领略一番西楚山水,怎会料到才到了这西楚边境就会遇到了这百年难得一见的龙卷风,更是在这茫茫大漠,当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老狐狸,有句话我倒是想一直跟你说说。” 兴许是心知再无望逃出去,张明月便学着那鞑靼人的样子直接瘫坐到了黄沙之上,已不在龙卷中心,虽有许多风沙却也再没那么强烈。 “欠你的银子怕是只有下辈子才能还了,还有老爷子,真不好意思,把你老人家拉到了这鬼地方来,若是老爷子你从没遇见过我二人说不定现在正在逍遥呢,唉” “臭小子。” 司马云重重的一脚踹到了张明月身上,疼的后者龇牙咧嘴。 “现在才到哪里就放弃了?你看看那边。” 司马云朝张明月手指一个方向,只见目之尽头,龙卷风过处,借着九天之上时不时的闪电能清晰的看清楚呈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黑黝黝深不见底,又更像是一处洞穴。先前或许是众人深情都太紧绷,根本没发现这一处,现在被司马云一说个个都喜出望外看到了希望。 “那边应该是一处洞穴,到了那里应该能躲避这一劫,事不宜迟,大家赶紧出发,莫要被后面这股龙卷追上。” 众人哪里还等司马云说完,只不过说到一半便都发了疯一般朝那处洞穴迅速移动,这其中又以那几十个鞑靼人跑的最快,施展出轻身功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这群王八蛋真的不是他娘的东西,好歹咱们也算是他们半个救命恩人,招呼都不打就溜,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放他们进地下室。” 张明月一边追一边怒骂道,仿佛根本忘了之前是他主张要放人进来一般,那强盗女首领虽然听见但眼下肯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说道张明月一顿,老爷子虽已是古稀之年,可一身轻功非常了得,否则便不会有年轻时风流江湖飞渡广陵江一说,只是众人速度虽然快可怎么也快不过那紧随其后的巨大龙卷风,跑的最慢的几个强盗已经在绝望中被后面风卷到了天上去,不说撕成碎片,至少也没了完整的躯体。 到了那黑黝处近前才看清楚那真是一个山洞,这山洞出现在大漠的确有些怪异,不过眼下肯定顾不了那么多了,那几十个鞑靼人已经冲了进去,只是轮到张明月四人将要进去的时候却突然被司马云制止住。 “不可,有危险。” 身后的人紧随而至都被司马云拦在了后面。 “干什么?为什么不让进。” 那强盗女子勃然大怒,当即便手中银枪对准司马云脖子。 “想死的话你们就尽管去试试。” 司马云抽出张明月身后长刀往前一碰,只见那长刀刀刃处居然莫名出现一道小小缺口,这么细看之下众人才发现这洞穴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布下了密密麻麻的银丝。 “这乃是西域金蚕丝,坚韧无比,更是削铁如泥,刚刚你们要是全部冲进去只怕立马会落得被大卸八块的下场,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阻拦你们了?” 司马云面色冰冷,任谁也不会想到这群鞑靼人居然会在这里布下这样的东西,更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这是要把所有人都堵在洞穴外面,第二道大漠龙卷已再度逼近,面前嫣然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破开这些金蚕丝进洞穴,只是谁都知道短时间之内根本不可能,要么就被身后嗯龙卷风卷到天上去。 “你们倒是拿主意啊,难不成真要死在这里?” 那强盗女子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我们拿主意?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这里的主人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姑娘才提醒我咱们这支队伍你才是老大吧。” 司马云看起来并没有担心的样子,虽说面色有些难看,那女子自知理亏便再也不给司马云好脸色,一副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的样子。 “司马兄弟,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换成了武屠问,不知不觉中余下的众人都将司马云当成了主心骨,或许是因为这青衫书生表现太过不寻常,又或许是方才若不是司马云现在恐怕都已经成了碎肉。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今夜我们必须是要在这洞穴度过的,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道或者第四道龙卷风,但拆开这些金蚕丝需要时间,这时间交给我们来争取,女侠,你就带着你的属下以最快的速度拆了这些金蚕丝。” “争取时间?你们怎么争取时间?这可是龙卷风。” “这就不需要你们管了,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对不对?老爷子。” 司马云别过头看向兀自单手负后的独臂小老头儿。 “你这小子倒是总让老夫做这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儿,人情全被你落下了。” 老爷子没好气道。 “罢了,老夫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被卷到这风里去尸骨无存,这龙卷风交给老夫来解决,你们解决金蚕丝。” 独臂小老头儿踏前一步,正对不过几十丈之外的第二道龙卷风,漫天风沙迷人眼,让人看不真切,却能清清楚楚感觉到那古稀之年老头儿身后剑匣的疯狂剑意,众人皆睁大了眼睛望向这一幕,老剑神伸出右手,身后剑匣有三尺青锋冲天而起,九天之上雷鸣电闪,老剑神轻飘飘朝那第二道龙卷飘逸而去,三尺青锋自主在手,对着那龙卷右处轻轻一斩,大漠瞬间轰隆隆出现一条长达百丈深达十丈的深深沟壑。 “好手段。” 那强盗女子惊呼不已,老爷子说对付这龙卷风并非以力撼之,而是取巧强行改变龙卷风走向,使其与这山洞失之交臂,只是这绝处逢生的欣喜尚未持续多久便再一次笑不出来。 那洞穴深处隐隐传来一声仿佛来自上古时代的凶兽咆哮,紧接着便是二三十鞑靼人惊慌失措不要命的跑了出来,身后正跟着一双红的跟灯笼般大小的眼睛。 张明月如坠冰窖。 凶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龙脉 人有好坏男女之分,兽也有妖兽与凶兽之分,再低级一点就是野兽,如同雁鸣山中那头恶蛟便是妖兽,毕竟由蛇修行而来,比不得如同真龙凤凰这等神兽,再一种便是凶兽,凶兽大多从远古存活下来,这一点张明月也略有耳闻,毕竟这世上能有圣人那便定有妖物,天地分阴阳,阴阳对立,生生不息。 众人方才明白过来那群鞑靼人怕是早有预谋,否则便不会在这洞穴刚出现时就迅速移动过来并且布下金蚕丝,眼下那身后紧随而来的第二道龙卷风已被老爷子一剑拨离了方向,暂时可保无虞,是夜,若非那九天之上的雷鸣电闪这片大漠定然不会看的这般真切,可那洞穴身处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即便不用电闪雷鸣都看得清楚,司马云当即大喝一声闪开,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经历了这百年不遇的大漠龙卷劫后余生本就是惊弓之鸟,更何况看见了那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那先前与司马云有过节的女子已经迅速退后,落魄游侠儿惊呼一声屁滚尿流逃跑,张明月已早就横刀在胸,武屠面色骇然,倒是老爷子全然不惧,右手依然握住名剑湛卢,他冷喝一声。 “全部都让开,老夫斩了这山洞让这孽畜出不来。” 在见识了老爷子一剑拨离龙卷风神通手段后众人哪里还敢小觑这其貌不扬的独臂小老头,当下便将生的希望放在这小老头身上,老爷子微闭双目,手中三尺青锋剑意极速上升,待至十成之时才忽然睁开眼睛。 “老夫此剑能撼昆仑,也能阻了你这孽畜的出路。” 手握神兵利器,老剑神继这大漠中一剑之后再出第二剑,只一剑那号称无坚不摧利器的西域金蚕丝便寸寸断开,从山洞中仓皇而逃的鞑靼人大喜过望,那金蚕丝本是他们布下,这等手段并非寻常人能掌控,解丝自然也是他们解,只是那凶兽已近在咫尺定然没有足够的时间解丝,老爷子这一剑真可谓是帮了大忙,只是那群鞑靼人尚在惊喜之中便陡然睁大了双眼,一剑撼昆仑又岂是区区一些金蚕丝便能耗尽所有剑意?那剑意余威不减直朝那群鞑靼人而去,当头人猝不及防之下瞬息之间便被剑气撕成碎片,余下的人虽堪堪躲过一劫却也是目露凶光,杀机毕露,那剑气再进十丈,终于整个洞穴不堪重负轰隆隆一声倒塌下来,无数巨石落下堵住出口,又有黄沙迅速填满所有缝隙瞬间将那还未露出真容的凶兽围困起来。 那劫后余生的鞑靼人非但并不曾感谢老爷子的出手相助反而怒目相向,更有甚者已亮出兵器,似在为之前同伴之死怒火中烧,然独臂小老头儿不惊不喜,只淡淡道。 “搞了半天做戏这么久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洞穴,只怕你们也没有想到这洞穴中居然会有此凶兽存在,老夫倒是好奇你们究竟图什么了,还有那三名无故离开的女子,恐怕多半也在这洞穴之中吧。” 张明月注意到那群鞑靼人在听完老爷子这番话之后面色各异,这时才明白过来。 “只怕你们也听得懂我们的话吧,会听便会说,今天恐怕你们不说个一二三出来,怕是很难从这里离开。” 经张明月如此提醒尚未被龙卷风卷去的强盗们皆愤怒不已,尤其那女子更甚,当即便出枪试图取走一人性命,却被司马云拦住。 “你们还剩下二三十人,他们也剩下二三十人,你以为你会是他们的对手?龙卷风没把你们刮走,莫非你要让你这些侥幸活下来的兄弟再次送命?” 那女子脸色难看,但也很快想明白了个中关键,她手下这些强盗虽不乏好手,但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虽练就了一身杀人的本事却始终比不过真正的练家子,她当即冷冷的问。 “莫非你们不愿意帮忙?” “我们帮忙?姑娘难不成忘了你曾两次提醒我咱们这队人是由谁做主?莫忘了我们几人是你的阶下囚,你可曾听过有囚犯愿意帮人出手的?”司马云轻笑不已。 “我四人与这些家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犯不着为此大开杀戒,顶多算是他们将我们堵在了山洞外而已,姑娘虽然看起来漂亮,可脑子却实在不怎么好使,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你我杀了你。”那女子本就气头上如何当得起司马云如此冷嘲热讽?当下便挥动长枪调转枪头朝司马云而来,只是尚未直司马云身前便再次停下。 “怎么?姑娘舍不得杀我了?还是知道以姑娘你的手段根本奈何不得我。”司马云伸手推开身前一寸的银枪头。 “有这些力气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观那两条黄龙很快便会相遇,好的结果是两两碰撞烟消云散,坏的结果是两条龙卷风合二为一变成更大的一股,到时候这片区域休想有人活下来,还有那山洞中被困住的凶兽,真以为能困多久?” 司马云一把夺过女子手中长枪对准那二三十面色阴沉的鞑靼人。 “路就摆在你们面前,要么老老实实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就全部上黄泉路,相信方才我们老爷子的手段你们也见到了,不会蠢到自己来送死。” 张明月再度打量这群鞑靼人,借着不时的闪电能看清楚这群人当中有一浑身刺青的女人手指纤细并有不少勒痕,应当就是那位使用金蚕丝做兵器的高手,若是别人见到了老爷子这等手段不说恐惧至少也应当是害怕才对,可这群鞑靼人虽然有忌惮但却似乎并不害怕,这倒让张明月不得不提防起来,或许这群人还另有手段也说不定,定然万万不能大意。 那群鞑靼人其中有一人使弯刀,看起来更像是领头人,他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语言说了一句。 “要谈也要先等解决了这山洞里面的那家伙进了山洞才有时间谈,不然等两股龙卷风汇聚到一起根本逃无可逃。” 此时那两股龙卷非但没有削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卷起漫天黄沙,若非此地活下来的人都有几分手段断然也不会如此轻松,老子已经摘下蒙着脸面的布条,罡气外放,黄沙根本近不得身子,司马云也如是,张明月却是苦不堪言,好在并非只有他一人如此,这才心里好受了些,心道总算不是最差的,再看那落魄游侠儿死死的抓住武屠手臂生怕被风卷走了一般,武屠虽不悦但总归没折了老爷子的面,只当是被一苍蝇黏住了,风沙很大,惊雷阵阵,若不聚精会神当真很难听到周围一丈之内人说话,老爷子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司马云更是长发飞扬。 “解决了里面的孽畜?你说话说的也太轻松了些,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凶兽?”司马云冷声质问。 “梼杌。”那鞑靼人用所有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回答,张明月顿时浑身汗毛直立,不说瞪大眼睛的司马云,就是一向宠辱不惊的老爷子都面露凝重之色。 “居然是这东西,没想到还能在这大漠里碰到,倒是麻烦了。” “梼杌是什么?很厉害?”与几人不同的是那强盗女子好像对此全无所知。 “厉害,当然厉害,上古遗种,洪荒凶兽,你说厉不厉害。”司马云轻笑道,本以为这女子能做上这么多强盗的大姐头,最起码也应当有几分真本事才对,没想居然连梼杌都没听过,但凡看过一些古籍的人都应当知道这梼杌是什么东西,司马云不禁揶揄。 “看来天下的女子大多数都是一样的,即便是女首领也不例外,有空多看看书,总比少搽胭脂水粉好的多。” 见那女子又要发作,张明月不想在这里让这老狐狸白白浪费时间,便直接道。 “还是多想想现在该怎么办,你们看那边。” 众人随张明月手指方向看过去,见那已经被老爷子一剑劈的坍塌的山洞正不断传来阵阵异响,那梼杌看起来并未真的被困住,即将要破土而出。 “你们这些人想让我们帮你解决了这梼杌进山洞再谈,我怎么知道进了山洞你们不会再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又或者说你们想让我们与那梼杌一起同归于尽?” 司马云洞悉人心这一点张明月对此深信不疑,且不说这群鞑靼人本就是半道杀出来,就说之前的事情便能看出来这群鞑靼人并不值得信任。 “你们放心,我们绝对说话算话。” 那鞑靼人首领信誓旦旦道。只可惜司马云并不是一个会随意相信别人的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自己说话算话去吧,老爷子,咱们走,离开这里,死在这大漠龙卷中也比成了那头孽畜的食物要好。” 说话间那山洞处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大,再看那两股龙卷已有汇聚之势,风沙越来越大,即使在这一里地之外都能感觉到若不运功便会立马被卷走了去,在这茫茫大漠里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只怕只会被埋葬在这片黄沙里,这便是大漠龙卷与土龙卷水龙卷最不同的地方,无处可躲,无处可避,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脚下的黄沙越来越多,一层层踩上来已比原先高出许多。 这天下都说中原人最狡猾,但狡猾的另一层意思何尝不能理解为善于谋略?更何况论谋略,司马云绝对是信手拈来,否则便不会当初三言两语让大皇子落了下风,让轩辕宏业得已换来中原许多一流门派好感,这招以退为进方才说出来那群鞑靼人就急了眼,当即便再度强调不会骗人,司马云知晓到了火候,便直接问道。 “想让我们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们需要告诉我们,那山洞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如此在意。” 那群鞑靼人面色复杂,最后以鞑靼语交流半天终定了决心一般由那首领郑重说道。 “这山洞里面是龙脉,还有财富,我们同心协力对付了那孽畜,龙脉归我们,财富归你们。” “龙脉?”张明月惊讶不已,但已来不及多做思考,因为那头梼杌终于破开所有巨石从那山洞中钻了出来, 到底是凶兽,生的便是一个怪物模样,只是那强大的气息已证明这家伙绝对不容易对付。 “既然如此,那就龙脉归你们,宝藏归我们。” 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嘴角轻微上扬,那是一种得势的笑容,那抹笑容是如此熟悉,张明月如何不知道这群鞑靼人多半又是遭了这个老狐狸的道了。 “老爷子,这孽畜比之雁鸣山恶蛟如何?” “自是不及,那恶蛟是数百年修行得道,这梼杌老夫看应当是幼年,还尚可对付,若是到了成年只怕比那头恶蛟也弱不到哪里去,老夫先将这孽畜引开,你们在那洞穴处布下天罗地网定能一击即溃。” 独臂小老头儿说完便单脚点地,右手持剑朝那梼杌蜻蜓点水而去,当头一剑那梼杌疼痛不已便真如同预料一般朝老爷子追了去,司马云立马下令让那鞑靼女子在洞口处再次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其余人待那梼杌被金蚕丝困住之后施展所有手段攻击,老爷子一去不过片刻而已,再回来那梼杌竟然受了不小的伤势,身上已出现一条狰狞可怖的剑伤,张明月知晓以老爷子的能耐并非没有可能击杀这头孽畜,只是还有这群鞑靼人是为隐患,全力能诛杀梼杌,自身也定然不会剩下多少力气,这便是斗智斗勇,只是张明月实在想不明白以老爷子这等已跻身于当世之巅的人物怎会屡次三番听司马云所差遣,难不成老爷子与司马云又达成了其他的某种协议?张明月收了思绪迅速移动至山洞口处,那两条龙卷风果真如鞑靼人所说汇聚到一起,成了一条更凶猛更大的黄龙肆无忌惮在这大漠上驰骋,风沙更大,若非紧紧抱住一块巨石张明月恐怕自己也得被牵扯了过去,那梼杌狂暴不已对老爷子紧追不舍,想必是之前老爷子的手段让它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那洞口已经布下密密麻麻金蚕丝也全然不惧,老爷子迅速移动自山洞口处原地腾空而起避开金蚕丝,那梼杌却因为体型大力量大,完全不能轻易回身,猝不及防之下便钻进了密密麻麻金蚕丝。 这金蚕丝的威力即便不曾亲眼见过张明月也应当知晓,毕竟这几年来还从未见过司马云对世间的某种兵器如此严峻对待,金蚕丝是设置陷阱埋伏的最佳装备,寻常人若是直接通过金蚕丝便会被整个切下来成为两半,可是那梼杌钻进了金蚕丝网中竟然根本不曾受伤,那鞑靼女子惊骇不已,连忙收缩金蚕丝想将那梼杌困住,怎料那金蚕丝竟然半寸都近不得。 司马云不做迟疑,立马下令群起而攻之,再看那条硕大的黄龙因被另一条龙卷风汇聚再度拨离了原来轨道,竟然不偏不倚再度回来,张明月此刻当真怀疑这龙卷风是否真的因九天之上有妖龙兴风作浪,怎的如此粘人,手中长刀已带着雷霆之势朝那梼杌猛丢出去,众人不笨,知晓顺着老爷子那一剑的伤口而去,与雁鸣山时候同出一辙,没了最外面的一层防御,那原先的伤口处越来越大,血流如注,梼杌兀自折腾不已,那掌控金蚕丝的鞑靼女子面色惨白仍苦苦支撑试图将金蚕丝网收拢,而那一里之外的黄龙正毁天灭地而来,当即那黔驴技穷的鞑靼人首领大喝道。 “老头儿,为什么不出剑。” “老夫已力气枯竭,再无能耐出剑,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看你们自己了。” 独臂小老头儿淡淡道,若这番话落到不认识的人耳中定然不会疑他,只是张明月与司马云已经同老爷子结伴好几个月,老爷子究竟有多大能耐他二人岂会不知?拜剑山下一剑破两千兵勇,九华山脚一口气再度破甲二千,又岂是片刻时间都就没了力气?春秋剑神,若不是真正手段通天人物怎会配得上剑神二字?张明月心领神会当即便大喝道。 “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非是不愿意出剑,只因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诸位还有什么藏起来的手段尽管使出来,莫要前功尽弃才是。” 那鞑靼人首领闻言脸色微变,但总归不愿意就此前功尽弃,这更加笃定了张明月心中猜想,双方都知道对方留有余力,就看究竟谁先忍不住了,那鞑靼人首领手中掷出一物朝那梼杌而去,至梼杌近前那看似像是茶杯的东西骤然射出千万道银光,每一道银光都击中梼杌,终于在那黄龙距离众人不足五十丈远时候梼杌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道躲在哪里的落魄游侠儿古月惊叫一声快跑,众人哪里还敢犹豫,纷纷迅速从缺口处移动至山洞里面,才所有人都进去之时那歇斯底里的黄龙就从山洞顶上过去将那倒在地上的梼杌瞬间拉扯至风中,几个呼吸便再也不见,众人后怕不已,若非方才那东西拿的及时,恐怕众人就将步这梼杌的后尘。 好歹也是堂堂上古凶兽,这种死法也太憋屈了一些,龙卷风过处,洞口的碎石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众人知道这洞口处远远不到安全区域,便直往山洞深处快速移动,黑暗中谁也分不清是谁,只晓得赶紧逃命,也不知跑了多久脚步声才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龙卷风已经远去,这深埋底下不知多深的洞穴总归是保住了众人一条命。司马云掏出行走江湖必备的火折子吹燃,才发现此地竟然空旷无比,两边墙壁上还有不少灯盏,便一个个点燃,没多大功夫整个山洞便被照耀的通明,所有人都在,张明月还不忘进来之前从梼杌身上拔下来自己的刀,那强盗女首领兴许是跑的太远,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更不说那落魄游侠儿此时正瘫软在地伸展出舌头,唯一好点的也就老爷子了,虽面色红润然而气息却全不紊乱。 只是人虽全部都在,可那二三十鞑靼人却站到了另外一方,此时正冷眼相向。 “这么快就要卸磨杀驴了?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一些,原本还以为能见到龙脉,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司马云吹熄了火折子重新放入怀中,拍了拍身上并不见得多狼狈的青衫。 “怪只怪你们实在是太狡猾了,本来若是你们真的在对付梼杌的时候不遗余力那我们可能还会考虑让你们带一些财富走,现在,只能怪你们自己。”那鞑靼人首领冷笑不已,原本被当做最后手段的之前那茶杯再一次拿出了一个来。 “你们是挺厉害,不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这手中的兵器,这兵器能呼吸之间发射出数千暗器,每一枚暗器之上都有剧毒,你们能躲开多少?” “这暗器有一个不错的名字,名为含沙射影,没想到你们居然有两个,倒是小看你们了,只是你们真觉得这暗器能突破我们的罡气护体?”司马云看起来并没有担心的意思。 “罡气护体?你们当中除了你和那老头儿是一品高手之外,其余的人如何能躲开?等解决了其他人,我们自然有办法收拾你二人。” “是吗?怕是你们要失望了。” 司马云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笑容,不待那鞑靼人反应过来便有三道人影至洞穴深处极速而来,鞑靼人面色大变,那头领慌忙祭出“含沙射影”。怎料这暗器尚未触发那三道人影便已冲至人群中大开杀戒,不过五六个呼吸二三十鞑靼人便尽数躺下,那鞑靼首领仍不可置信的盯着被那负琴青衫男子捏在手中把玩的暗器。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说不定是你的暗器年代太久远坏了。” 司马云上前一步俯下身子盯着那鞑靼人首领的眼睛。 “龙脉你怕是得不到了,财富也全部归我们了,下辈子记住一件事情,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最容易遭来横祸。” 他站起身,身前不远处是青衫遮面的三个女子,依旧看不清三个女子面容,却能看到三女神色呆滞,也不见司马云如何动作,只是冲那三个女子做了一番稀奇古怪的动作便看到那三个女子瘫软在地没了生机,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头皮发麻,那落魄游侠儿见三个活生生的女子瞬间毙命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咕噜坐了起来。 “天啊,兄弟你这太不像话了,怎么女人都杀,人家也没对咱们怎么着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了她们?” 司马云别过头问道,那落魄游侠儿满面通红,他道若不是你杀了她们怎的好端端的三个女子突然没了生机?这也正是张明月想问的问题,这三名女子方才明明好好的,还出手杀了这二三十鞑靼人,怎会就此倒下? 还有那鞑靼人首领丢出来的“含沙射影”怎会这么巧关键时刻卡主不动了,是巧合还是司马云的手段? 司马云随意抚平了三名女子依旧睁开的眼睛,但见那三双眼睛瞳孔涣散无光,几位女子浑身冰冷。 “我没有杀她们,她们早就死了。” “你们可曾听过这世上有摄魂术这种手段?” 他接着自言自语道。 “这种独门秘书已经失传江湖很多年,操纵死人为自己所用,死者生前实力越厉害死后越强,这也正是那群鞑靼人说这三个女子不是人的原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方才我用的是解术的办法,也算是给了她们一个解脱。” 司马云不过寥寥数语便似乎不想再多做解释。眼下这山洞梼杌已除,再无其他危机,龙卷风也威胁不了这山洞,司马云照亮了火把再度前行,众人虽各有心思却也不免随他进了去,走了不过二三十个呼吸功夫司马云便停了下来,点燃了这周遭所有的灯烛,整个山洞豁然开朗,入目处一片辉煌,金光闪闪,这群强盗哪里见过这么多财富,当即欢呼雀跃不已,有了这笔财富又何须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那落魄游侠儿更是双眼发光,拼命的往自己怀里揽,揽了黄金丢了白银,丢了黄金又揽宝石,便是武三泰都激动不已,唯一比较镇定的也就那不久前被司马云搂过的女子,老爷子对这些真金白银自然并无多大兴趣,张明月只不过随意揣了几锭金子,司马云冲那女子笑了笑。 “怎的你对这些财富不感兴趣?” “哪儿有人不喜欢财富?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强盗?”女子似笑非笑。 “只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会不会让他们把这些东西带出去。” “你倒是想的挺多。” 司马云双手负后。 “你应当知道做人不应该太聪明,有些事情就算知道也不应该说出来,否则会死的很快。” 女子面色大变,慌忙持枪防御,怎料司马云却并未真正对他出手,反而脸上笑意更浓。 “不用如此紧张,我不杀女人。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不久之后便会再度被风沙淹没沉入地底,而现在外面大漠龙卷仍未消散,若是不怕落得人财两空大可以试试往外搬,能搬多少都是你们的本事,我不会管。”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这里即将被风沙淹没?”女子不可置信神色更浓。 “这你就别管了,能搬赶紧搬吧,老爷子,臭小子,你们随我来。”司马云说完便将二人带去这空旷山洞最深处,在那里有一条通道持续通往这地底,三人进了通道便看到里面是一处比外面小了差不多一半的空间,而这里面横着一具巨大的龙骨。 “这是拼接出来的还是真龙?” 张明月紧皱眉头问道。 “自然是真龙,有恶蛟为何就不能有龙?” 司马云凌空跃起直那龙骨后背,取下一截晶莹透剔的骨头。 “龙脉?”老爷子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错,这便是龙脉。” 只见那龙脉一取出整副龙骨便轰然倒塌,于此同时整个山洞不可抑制颤动起来。 “咱们得离开这里了,最多半个小时这里便会再次深埋黄土数百年不见天日。” 三人出了内山洞时外面的强盗们正惊慌不已恐这山洞坍塌。 “再不走就干脆埋在这里与这些金银财宝作伴。” 命与财宝究竟谁重要一目了然,众强盗又怎愿入了宝山空手而归?纷纷将能拿的全都拿上发了疯一般朝山洞口冲去,外面龙卷正甚,黄沙漫天,几乎是将无数坐沙丘卷了过来试图填满这山洞,司马云一马当先下令让所有人手拉手抱成团强行冲出去,几番拼命之下终于是看看躲过了最致命的一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大亮,乌云散开,龙卷风消散,待得黄沙落定之时再看四周哪里还有半个山洞影子?早已经摸不清东南西北,那二三十鞑靼人与那三名女子已被永远埋葬在黄沙之中,一场大漠龙卷让那女子手下三分之二人马尽数丧命,然而身上所带的黄金已在混乱中丢弃了不知道多少,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为过,劫后余生众人躺在大漠沙丘上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即便是老爷子都寻了一个最舒服的阴凉地儿打起了盹儿。那落魄游侠儿更是睡的香甜,张明月神情紧绷了一夜终于也放下心来,迷迷糊糊睡着之前只记得山洞时老爷子与司马云的那一番对话。 “司马小子,根据老夫所知“含沙射影”这等厉害暗器这世上只有一处才能造的出来。” “没错,这天下只有那个地方才能造出如此完美无瑕的杀人利器,也只有那个地方才囊括天下奇门异术,这当中就包括摄魂术。” 张明月确信自己从未睡的这么香甜过,日头东升晒到身上只感觉无比舒服,也不知睡了多久,懵懵懂懂觉得脸上一片冰冷,张明月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时方才看见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刀正贴在自己脸上。 “倒是挺能睡,这么能睡不如直接送你这小朋友去黄泉路上怎么样?一觉睡个地老天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魔头三人 家书一封 倒是来的挺快,张明月推开那触手冰冷的长刀站了起来,细看之下周围已被密密麻麻强盗包围,司马云老爷子落魄游侠儿武屠与他都被包围在中间,仍是睡前那片沙漠,那强盗女子正骑于高头大马之上冷眼旁观,而此时已多出另外两名用马刀的好手,一人络腮胡子遮脸,一人锐利阴沟鼻,一看就是手中造下不少杀孽的角色。张明月拍了拍身上黄沙轻声道。 “无论如何也算我们几人救了你们的命,难不成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这俗话说盗亦有道,我看恐怕从今日起这句话得是要改改了。”他张明月并不惧怕眼前这些强盗,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而很显然自己这一方优势是要大许多,仅仅老爷子一人便足够让这些强盗喝一壶,虽有狐假虎威之嫌,但行走江湖谁还没个靠别人的时候?顶多,自己靠的次数是多了那么一些罢了。 “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不过你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不会杀了你?盗亦有道,我们在这里杀了你们这天下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又何来笑话之嫌?”那络腮胡子笑了笑,让张明月诧异的是那人竟然收起了刀。 “全部带回山寨,咱们老大要见他们。” 待那络腮胡子纵马跑出十丈外又忽然勒马回首。 “给老爷子分一匹马,其余的人,步行。” 余下几人哑然失笑,那落魄游侠儿古月几乎是要蹦起来骂娘,只是看那络腮胡子并不像好惹的人物,故此只能将不爽憋在心里,张明月知晓这游侠儿定然是见不惯老爷子如此被特别对待,倒也符合其小肚鸡肠的性子,劫后余生心情自是不错,便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他对那游侠儿道,你可知这天下行走需要扮相?若是扮相不好去哪里都很难被人瞧得起。 那落魄游侠儿许是没想到自己身旁这比自己还小,一日来冷眼相待的少年人居然主动与自己说话,便也生了发发牢骚的心思,毕竟这一路之上并不曾有人愿意搭理他。 “老子当然知道要注意扮相,可惜了老子的剑不在,不然怎么着也能让人觉得是个剑客吧。”他说完之后不过几个呼吸便又心虚的补上了一句。“就算不是一个剑客,那也最起码有半个。” “是你那柄生了锈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的铁剑?” 落魄游侠儿一阵面色通红,但仍然自信的道。 “生锈的剑又如何?那就不是剑啦?你可知道这天下有凝聚万物成剑的手段?有没有剑其实都无所谓,剑在心中。” 他拍了拍自己胸脯。 “剑在心中懂不懂?不过估计你也不会明白这等高深的道理,等老子将来拜了一个好师父学他几剑之后就去挑战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老东西,到时候一战成名谁他娘的还敢说我古月不是剑客?” 张明月不曾看到什么剑在心中,也不曾看到什么去南海挑战王长生的剑客,倒是看到走在后面身负古筝的青衫男子面色憋的通红,这群强盗自然是不曾注意二人的交谈,武屠也正与这群强盗中的旧识谈天说地。幸得没人注意,否则他还真怕这些人将这落魄游侠儿当傻子看,张明月拍了拍古月肩膀,又指了指前面马背上老爷子身后的剑匣。 “你可知道老爷子剑匣中背的是什么剑?” “你他娘的把我当成傻子啊?” 那落魄游侠儿一脸不屑。 “剑就是剑,哪儿管它是什么剑叫什么名儿?能打架能杀人就行了,真啰嗦,不过老爷子是高手老子当然能看出来,至于高到哪里去,暂时还没有摸清楚。” 从未觉得与人对话是如此辛苦的负刀少年人一脸无奈,看到司马云正别过头忍俊不禁,只得颇为有些怨恨的道。 “既知道老爷子是高手,为什么不上去问老爷子讨教几招,说不定还能学他个一两剑,这样以后出去至少不会被人看扁了不是?” “想,老子当然想,不过嘛,这个” 那落魄游侠儿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难得露出憨态可掬一面。 “我也就跟你实话实说了,想归想,可人家老爷子哪儿会看得起老子啊,再说了,老子现在这一穷二白的,连个像样的拜师礼都没有,就算人老爷子不嫌弃,我自己也他娘的不好意思啊。” 张明月愕然,是真想不到如此一个厚脸皮的家伙居然也有自己有原则的一面,但细细想来若换成自己一清二白去问人学剑定然也会不好意思吧,司马云是自然除在此外的,当初学刀没有拜师礼,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学苦练,张明月仍记得三年前第一次握刀时只不过学了一天便被司马云坑去接生意,第一笔生意接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第一刀下去便有鲜血溅满全身,也大概就从那一天开始,他便觉得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是行走江湖第一大需要的东西,他不信什么剑在心中,倒是看到了老爷子有聚水成剑之神通手段,从那之后便开始三年刀口舔血生涯,做了买卖就练刀,练刀之后继续做买卖,如此反复三年才能练出一手使的如此麻利的刀,这天下哪儿有什么学了一两剑就能去挑战王长生的剑道?无非一个勤字而已。 张明月收剑了思绪。 “你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一个小道士,那家伙口气比你还大,说自己拿剑的第一天起便知晓自己将来会是天下第一,不过人家的卖相比你这家伙却是好太多了。” 张明月不由得再想起那上清观上姓杨的小道,整日里无所事事穿着一身宽松道袍,又想起那天师王九楼新收的徒弟祝飞羽,当再想起在峨眉日子之时才发现都已是大江东去。 “如果将来能有机会再回去,一定要找那小道痛痛快快打上一场再去紫竹林抓些鸟儿烤了吃才行。” 一路走走停停,一夜大漠龙卷之后沙漠已是面目全非,还好这些强盗在出来搜索时做下了标记,虽然沙漠地貌变化快但也能不费力认出来,沙漠中有流沙,好几次都差点有人落进流沙,若非周遭人多早就做好了准备恐怕就要从此长埋地下,从黄昏时候出发直至天色完全黑下来都不曾停下,还好这一日月朗星疏,夜间仍能继续赶路,只是夜间温差比较大有些冷嗖嗖而已。 “武大哥,此地距离白羊镇有多远?” 这世上最怕的不是行走,是漫无边际毫无目的看不到头的赶路,张明月自然也免不得如此,武屠没能被络腮胡子青睐,没有马,步行了这么久也已经口干舌燥。 “怕不是去白羊镇,若是白羊镇应该早就到了才是,看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另外一个镇。” 这西楚毗邻北魏边境线很长,有三分之二沙漠,三分之一平原,这三分之二沙漠处仍聚集不少城镇,实在算得上是大漠上的城市。 来了这么一趟大漠便生起了此生再不要进大漠的念头,张明月也不知在这片土地上祖祖辈辈生活下来的人们是如何能延续下来的,直至午夜才到达目的地,那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山寨,依山而建,这山自是比不上北魏巍峨雄壮的高山,相对比较只能算是一个小土堆罢了,这儿已到了沙漠边缘,一边黄沙漫天,一边郁郁葱葱,形成鲜明对比。 众人下了马,他们几人就被围在中间被请进了山寨大堂,进来了才感觉到温暖,只因山寨内已处处点燃篝火。 老爷子走在最前面,司马云张明月紧随其后,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最后仍是猥琐的站在三人身后,武屠许是遇到旧识,已经被请去喝酒。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进了大堂便找到了自己位置坐下,那女子也坐在了仅次二人的第三把椅子之上。这大堂之中再无其他人,寨门紧闭,端的有一副三司会审之态,老爷子不说话,三人便不做声,最上方是一处高台,上有虎皮座椅一张,面前已摆好浊酒,只是却不见这山寨的大当家,张明月倒是记得武屠说过这新来的大当家是从北魏而来的高手,只是若是高手去哪里找不着一口饭?非要在这两国交界之地做起了打家劫舍的买卖?还未细想便听到一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大堂之中。 “古稀之年出江湖,雁鸣山剑撼恶蛟,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下山连破四千甲,以你的手段莫说是北魏,就是这天下也能横着走,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当真只是为了你身后两个年轻人不成?” “老夫有剑在手想去哪儿还不是老夫一句话的事情,你倒是管的挺多,莫非当日里老夫留你一条命留错了不成?” 待那男子从高台后方走出,张明月才看到那人面目英俊,不过三四十年纪,只是却与老爷子一般只剩下一臂。 刀圣,洛知秋。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惊骇至极。 “老大,莫非你说取你一臂的人就是这位老爷子?” “不错。” 刀圣洛知秋淡淡道,那鹰钩鼻与络腮胡子瞬间如临大敌却被那高台之上的年轻男子喝止。 “别自取其辱了,难道方才我说的话你们没听见?难不成你们觉得自己强过北魏二千铁骑?昔年中原春秋剑神岂是你们二人可撼动?” 洛知秋下了高台,仅剩的左臂负后,右臂处已然成了空荡荡一片。 “李文谆,你真不该来这里。” 他直勾勾盯着独臂小老头儿道,张明月听出这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不愿意见到。 “老夫如何就不该来了?”老爷子对此没好气道。 洛知秋不说话,只挥手让三位属下出去,待三人出去后,这大堂之中只剩下五人,洛知秋又看了一眼落魄游侠儿,只淡淡一眼落魄游侠儿便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并同时道。 “大爷,老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你只管当老子是个死人就成。” 那落魄游侠儿好赖也在这江湖上漂泊了这么久,多少也有几分见人说话的本事,眼看情形不对头便装晕,心道你好歹也是一个高手,总不能跟我这江湖上的菜鸟一般见识,他不知道什么北魏铁骑,更不知什么雁鸣山恶蛟,但见过老爷子出手,又见这年轻男子对老爷子全无惧意便也应当知晓这家伙恐怕并不比老爷子差多少。 行走江湖,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这样虽不能保证一个人活的久一点,至少也能让人不会那么快死。 刀圣洛知秋再淡淡看了落魄游侠儿便不再理会,只饶有兴致看了一眼张明月便峰回路转。 “李文谆,你当真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年轻时挣足了一辈子的名声,老来又风云再起,安安心心做你的一代传奇不是很好?” 独臂小老头儿对此嗤之以鼻,他自顾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与自己倒了一杯浊酒一饮而尽,也不说话,洛知秋见打不开老爷子话匣子便进一步道。 “雁鸣山恶蛟,你三人前去朝阳城那夜遇袭,难不成你们仅仅觉得这是巧合?” “是不是巧合我们不知道,老前辈也不用在此多做解释,我三人就在这里,若是为了报断臂之仇,前辈大可直接上就是,那恶蛟是何人豢养,老爷子又得罪了谁都不再重要,我三人已经离开北魏,那人纵有天大能耐恐怕也鞭长莫及,我总不会相信他还能抬出几位如同前辈这样的绝顶高手。” “雁鸣山一行之后中原武林正派元气大伤,那人又何尝不是呢?对不对?” 张明月正疑惑如同洛知秋这等传奇人物怎会在自己身上停留目光时司马云便抢先一步直接给了洛知秋一记闭门羹。 他总觉得司马云是有意如此,至于出发点是为何却不知晓。 “我知道你。” 年轻男子冷眼看了一眼司马云。 “拜剑山指点江山,三言两语让轩辕宏图灰头土面,一人作弄江湖风云,引导拜剑山陆地神仙,当真好大的手笔,你以为你是看书人,那你知不知道其实你也不过就是一个书中人而已?” 司马云兀自微笑。 “看书人书中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站对阵营才行,前辈你可曾觉得你站对了阵营?那人许诺让你入陆地神仙,你可曾真入了陆地神仙?” “若不是我对李文谆一时失手你怎知我不入陆地神仙?” 刀圣洛知秋冷笑不已。 “换句话说,若非老爷子断了你一臂,恐怕你也不会活下来。”司马云针锋相对。 “这天下有一锅饭,人能吃饱,你说这些人会不会介意再有人再分一杯羹?陆地神仙虽诱人,也得看有没有命享受才是。” “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洛知秋淡笑。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恐怕没命离开这里?” 张明月瞬间面色巨变,尚未出刀便感觉浑身如同灌了铅一般重有千钧难以移动,不过两个呼吸之后这大堂中便再次出现二人,气息恐怖,绝顶高手。 “昔年两界山三大魔头今天是全都到齐了,倒是挺热闹,老夫真是对那人越来越好奇了,能豢养蛟龙,能差遣昔年两界山三大高手,能许诺让人入陆地神仙,好大的派头。” 独臂小老头儿笑道,身后依旧身负剑匣,只是壶中浊酒已经见底。 酒尽出剑时。 只是不待老爷子出剑那刀圣洛知秋便已以最快速度跃至那无端出现二人身后。 “洛知秋,你” 那其中一白头老人一句话尚未说出来便被一把长刀削了脑袋,余下一人反应迅速瞬间一掌拍至洛知秋胸口,避无可避,昔年刀圣便被这一掌拍碎了心肺,老爷子眼疾手快,迅速给余下一人补上一剑,三大高手,除去刀圣以外二人立时毙命。 “这是何苦?” 老爷子俯下身子,为洛知秋续下最后一口气。 “你应当知晓他二人就算一起来老夫也全然不惧。” 刀圣洛知秋嘴角不断溢出几近黑色心肺之血,没了修为护体,驻颜秘术渐渐褪去,不多大一会儿便已青丝变花白,张明月与司马云合力将其扶上那第一把交椅,只等待这春秋年间刀圣的最后遗言。 谁知那洛知秋竟不说话,让张明月寻来纸笔,司马云为其研墨写下书信一封,左手写字却也工整。 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让三人心情复杂不已。 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天涯海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勿等,勿念。 他折好了信纸交与司马云,此时嘴角已不断有血溢出,张明月衣袖根本擦不干净,不多时已七窍流血,震碎了心肺,再无回天之力。 洛知秋强撑住最后一口气,出了大堂寻了快马,不与众强盗言语便纵马再入茫茫黄沙。 张明月看的清楚,那是北魏的方向。 换句话说,那也是家的方向。 此去黄沙千万里,幽月疏星照骨枯。 洛知秋留下了他的那柄刀,交于张明月,并在弥留之际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将来你们若是回了家,便将这封信带去长乐郡桃花村,那里有个叫玉竹的女子,将信带给她,就说洛知秋此生是回不去了,洛知秋欠她的,来世再还” 茫茫大漠,月朗星疏,有一骑卷起漫天黄沙,但马背上人终于体力不支从马上摔了下来,气息萎靡。 当年他一心练刀,以为有刀在手便有天下,二十年勤学苦练行走江湖十载便已闯出了个刀圣的名头,山水无穷尽,人啊,总是在登上了一座山峰之时总想要去更高的地方,洛知秋至今仍清晰记得那人当年来两界山时的情形。 “你是刀圣?能否接我一刀?” 一刀落败。 “我能让你达到这世间的顶峰,如果有兴趣,便下山来找我,你为我办事,我让你入陆地神仙。” 年轻气盛,好高骛远如何禁得起这般诱惑? 白衣下山,这么一去便是几十载光阴,直至当被一代后起之秀春秋剑神断了一臂时洛知秋方才明白过来。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原来自己这一生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东西。 洛知秋终于不甘心闭上了渐渐涣散的双眼。 “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北魏与狗 空旷山寨大堂内俨然只剩下四人,张明月握着那柄绝对称的上是当世名刀的破灭兀自有些不愿相信。 好歹也是春秋年间闻名江湖的刀客,可惜晚年来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心肺震碎而死,倒不如直接一刀来的痛快些,张明月与这刀圣并无交集,倒也不觉可惜,只是老爷子却有些叹气。 “昔年同一时代的高手一个随一个而去,也不知老夫这把老骨头这老天爷什么时候才肯收了去。这洛知秋也是性情中人,既是性情中人便不应让他横死在这片大漠不能入土为安。” “老爷子说的自然应当如此,好歹这刀圣也算是与我们有恩,只是眼下这伙强盗群龙无首又当如何?”司马云将那刀圣弥留之际算不得家书的家书好生收了起来。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洛知秋虽并不曾提及半个关于身后那人的事情,可这一刀之恩却并不是假的,一个人若是死了,那么生前就算犯下再多的孽也足以被原谅了,快马入大漠之后这山寨的几位当家便鱼贯而入,强盗者自然是强者为尊,洛知秋尸骨未寒其余人便已开始讨论接下来立谁为主的事情,老爷子几人倒于此格格不入了,落魄游侠儿怕再生什么意外便一个咕噜爬起来试图溜走,却被那女子冷冷拦住。 “这就想走?” “不走留在这里喝茶啊,你们大当家的都死了,你还不去抢位置?”那落魄游侠儿倒也眼尖,知晓这女子手中银枪并不好惹,便躲在老爷子身后探出一个头来骂骂咧咧道。 “本姑娘对什么位置没兴趣,倒是只想杀了你这家伙泄气。” 那女子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愤怒不已,自从做了这打家劫舍的强盗开始她便默认了这强盗的规矩,女子本就弱势,想要活下来便不得不屈服于男人,只是却不是如同那落魄游侠儿这般的男人。 那落魄游侠儿知晓这女子八成是来真的,便干脆躲在老爷子身后不出来,心道就算你这婆娘有几分本事又如何?难不成还能跟这位老爷子比划比划?这么一手倒是直接让那女子束手无策,见女子如此犹豫不决,落魄游侠便如同抓住了小辫子一般做着鬼脸让那女子更是怒火中烧,只是尚不等古月再做几个下流的动作就被司马云一把拉了出来正对那女子银枪。 “你可知道这世上谁都能得罪,唯独女人不可以?尤其是会武功的女人,你若再不向她道歉我敢保证她会一枪捅烂你的心肺,那种死法可不怎么好受。” 司马云将古月一把推开。 “这家伙纵然死有余辜,不过比起这个,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饶有深意看了女子一眼便径直走向第一把交椅,在那位置上络腮胡子已与鹰钩鼻展开争执,虽尚未拔刀相助却一触即发,自古以来亦是如此,权利面前又怎会管你平日里究竟是何种关系?司马云淡淡一笑。 “想必二位已知晓我们老爷子是何人,老爷子有话要与二位说,还请都过来。” 那络腮胡子与鹰钩鼻自然晓得他们那位已经死去的大当家有多厉害,连大当家都如此忌讳的独臂小老头儿又岂能是凡人?当下便不再犹豫随司马云下台。 “莫非老爷子想要安排我二人谁主事山寨?” 那络腮胡子男人大抵已经猜到司马云的想法,这山寨的兄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若能掌控定然也是一股很可观的力量,不说有多厉害,但最起码能做到从前一些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比如那同为山寨当家的名为破晓的女子。 背对着二人的司马云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没错,老爷子的确是准备安排谁做这山寨的主。” 络腮胡子与鹰钩鼻同时大笑,只是这笑容尚未持续半个呼吸便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两人脖子处已有一纸片薄的痕迹,刀过后一个呼吸才有鲜血迸射出来,那名为破晓的女子大惊失色,鹰钩鼻与络腮胡子满面不可置信。 “可惜不是你们。” 司马云冷冷道来,推倒了两具尸体。 “从今天开始,这山寨就由你做主。” 司马云冷眼看了一眼那女子。 “你应当知道我若不杀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也迟早对你动手,能成为压寨夫人已算是最好的结果,怕就怕落的一个不如娼妓的下场,”他撕扯下鹰钩鼻身上一块碎步擦拭了一番刀圣洛知秋留下的名刀破灭。 “果然是好刀,你若是不愿做这山寨的主,我便让你随他们二人一起去,相信我,姑娘,很多人会支持我这么做,这大当家的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 那女子固然不曾想到眼前这明明书生模样的家伙怎会忽然如此痛下杀手,但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人居然想连自己也杀。 “你如此冷血无情?他们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以能如此残暴?” “残暴?” 青衫男子轻笑不已。 “能落草为寇的人又有几个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句话,这位置你是坐还是不坐?你应该相信很多人想得到这个位置。” “坐。” 女子终究是妥协了,杀一个人容易,但让自己面对死亡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个人敢杀人未必就敢自杀。 “这就对了,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这山寨你会治理的很好,我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便就欠下了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我不要你现在还,将来我有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不过咱们丑话可得说在前头。” 司马云还了张明月的刀。 “将来你若是反悔,我能给你的,同样也能收回来。” 出了这山寨大门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正是明月高挂九天,凉风习习,张明月顺着马蹄印寻到了刀圣洛知秋的遗体,见他弥留之际仍双目圆睁望着北方便知那是故土方向,人说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在外久了总是想回到自己故乡,哪怕只能再看一眼故乡一草一木。 陆地神仙又如何?难不成神仙就没了七情六欲?张明月抚上洛知秋不甘的双眼。 “老狐狸,先是拜剑山,如今又是这伙强盗,你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能不能告诉我你要这些人的人情将来准备做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埋葬了洛知秋遗体,此时已近天明,差不多已到了别离时分,三人要往西楚都城汴京而去,武屠自是不愿意离开土生土长白羊镇,倒是那名为古月的落魄游侠儿听到了汴京两个字便两眼放光。 “你们要去汴京?那怎么能少的了老子,老子可是从小在汴京长大的,不说带你们游览一番我西楚风光,最起码也能做个向导不是?听我的,这一趟老子跟你们一起去。” 张明月不置可否,这一趟西楚黄沙千万里说到底也无非就是为了昭阳公主那一封书信,再想想这天下虽大,但北魏已俨然再无三人容身之所,总不能就在北魏过东奔西走的日子,总该安定下来才是,他便道。 “你既是西楚京都之人,又为何做了这饥一顿饱一顿流落江湖的游侠儿。” “因为老子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啊,难道你们不知道真正剑客就应该仗剑江湖,白马天下吗?这么浅显的道理难不成你们不明白?” 张明月哑然失笑。 “难道只有仗剑江湖的才算是剑客?” 他四人从边境出发,星夜兼程,不过七八天便到了西楚都城汴京,细看之下这汴京倒也真够的上都城二字,往来商旅客商不绝,异国他乡更有不同于北魏的风土人情,这一点那落魄游侠儿倒在途中与三人说了个一清二楚,进了城便是一条康庄大道,张明月不曾去过北魏都城,但细想之下应该和这汴京并无多大差别。 “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累了,要不咱们先去找个地儿歇歇?”那落魄游侠儿别过头问道,他倒也聪明,不问张明月,不问老爷子,偏偏问了司马云,有时候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老爷子才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高手,却甘愿听这青衫书生的差遣,或许也算不上差遣,但总之很让人生疑就行了。 “倒的确是应该祭一下五脏庙才行,我三人初来乍到,带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司马云淡淡道,三人这一路的盘缠乃是从那山寨中得到,虽算不得腰缠万贯却也是尚有盈余,待到了一处名为风月楼的豪华酒家之时三人方才明白被这落魄游侠儿摆了一道,奈何已进了门槛,总不好再返出去,恐会惹人笑话,若只是他二人尚可,以往丢面儿的事情也没少干,关键还有一个老爷子,生而为春秋剑神,总不应让排面太落下了才是。 那落魄游侠儿道。 “我这不是看咱们还剩下不少钱吗,到这儿来享受一番也是不错的嘛,再说了,你们看到没有此地名为风月楼,可是我汴京最豪华的酒楼,既是风月场所便有风花雪月之人,老子保管你们不会后悔。” 进了酒楼便有小厮上前热情招呼,这些事情已是古月来安排,张明月倒被那高坐堂前的说书先生给吸引了过去。 这说书也是招揽生意的一门好手段,若是说的好了便能招来不少回头客,这一点已是当今天下酒楼的共同营业之道,那说书先生乃是一位白须老者,身旁有一不过十二三芳龄少女拉琴,面前有惊堂木一块,酒一盅,那惊堂木猛一拍响,原本有些喧哗的酒店大堂顿时寂静无声,他便道。 “诸位看客且听,昨日里咱们说到我西楚的一宁二薛三朱何,此四人都是我西楚赫赫有名的高手,可咱们老是说自己家的事情不免有些乏味,今日咱们便说一说距离我西楚千里之外的北魏中原,说一说那毗邻西域的这片土地人杰地灵。” “什么是一宁二薛三朱何?” 俗话说得好,不懂就要问,恰好张明月便是一个藏不住疑问的人,他这样向古月问道。 古月此时正品尝着这风月楼上从未品尝过的香茗,兴许是这茶实在是太有味道,他品了那么一口才施施然道。 “这说的是我西楚最为顶尖的四位风流人物,一宁说的是当今西楚第一高手宁致远,年不过五十便已跻身儒道天人,不说我西楚,就是放眼整个天下都鲜有人都与之比肩,二薛说的是西楚朝廷大将军薛平川,武道已至一品大长生之境界,乃我西楚当今栋梁之才,至于这朱何应该拆开来理解,朱与何是两人,这二人就不需要仔细说明了,反正咱们也不可能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尚不等那落魄游侠儿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张明月便听那惊堂木再次炸响,那说书先生紧接着道。 “咱们今日便来说说这北魏的风流人物,说北魏道门有三大圣地,分别是上清观,玉清观,太清观,上清观上有三位真人,排行第三的天师王九楼前不久收了一个徒弟,名为祝飞羽,诸位看客可知道这王九楼天师的这唯一弟子已经在不久前下了山?” 张明月听的仔细,却看这酒馆之中看客似乎对这道门三大圣地并无多大兴趣便略有不忿,心道我北魏江湖风云人物如何就不能入得你们法眼?难道你等不知道我北魏有个被称为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难道你等不晓得昔年春秋剑神? 但见有一约摸喝了不少酒的男子站起身来将手中酒杯直朝那说书先生掷去。 “你这老头儿当真有些不可理喻,他北魏能有几个风流人物?可能与我西楚第一高手宁先生比?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才好,莫非你是那北魏派遣而来的细作不成。” 那说书老头儿说至正酣处便被这酒杯砸了脑袋,也幸亏那醉汉只用了蛮力,若是用了内劲恐怕就这么一手也足以让这小老儿暴毙当场,他那孙女儿急忙上去查看小老头伤势,并无大碍,倒是这醉汉一手惹的酒馆之内众食客颇为不悦,人家长了一张嘴便是为了讨生活,你这汉子自己不喜欢听出去就是,没人拦着你,又何以如此出手伤人? 小老儿好半天才缓过来,缓过来便连忙道歉,说自己并非是什么北魏细作,乃是土生土长西楚人,无非就是做了这一行便说这一行的事情,整日里说自家门口的事情总有些厌倦而已。 那醉汉见触了众怒,当下酒劲便清醒几分,他道。 “老头儿,非是我瞧不起他北魏中原,只是这天下又能出几个宁先生,难不成老头儿你觉得他北魏江湖能出了一个能与宁先生比肩的不成?又说你说的那什么祝飞羽,不过一年轻道士而已,论资历论手段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就算你要说也挑几个真正撑得起场面的才行。” 撑的起场面的人物,小老头儿不以为然,这天下又有哪一个真正风流人物不是从少年开始?整日里说一个调调也该说累了,他让那十二三年纪孙女继续拉二胡,便紧接着道。 “客官,你可切莫小瞧了这上清观的小道士,根据江湖传言,说这小道士下了上清观便提剑走人间斩尽天下妖邪,所过之处更是风调雨顺,这年轻道士如果预料不差,应当便是将来继承上清观衣钵的弟子,将来上清观掌教真人,如此人物难道还当不起风流二字?” 说书老头儿到底会察言观色,确定了再无人可能对其动手时才接着道。 “这年轻道士下山不过一月有余便闯下了如此大的名头,又岂是寻常人可以做到?就说那北魏中原春秋剑神李文谆怕也做不到如此,只是有一事小老儿实在想不明白。” 那说书老人有些眉头紧蹙。 “何事?” 不远处有一桌看穿衣并不像西楚本地人的食客中有一负刀少年人道,说书老人微笑着看了这边一桌一眼,活了大把年纪如何看不出这三人定然是北魏人。 “小老儿想不明白的是据我所知,那上清观除去第三位真人王九楼之外,掌教徐长今门下也有不少亲传弟子,也都是江湖年轻一辈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会就如此重用王九楼的亲传弟子。” “也许是因为徐掌教的宝贝徒弟太笨了。” 张明月不禁笑道。 “哦?这位小哥此话从何说起?” 那说书老头儿来了兴趣。 “莫非小哥曾见过这徐掌教的弟子?” “没有。我怎会有这种荣幸?倒是听过不少传闻,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不得什么,先生还是尽管说你的就是了。” 张明月自是不愿意多让人注意,只是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一句话还真就引来了诸多食客的注意力。 “北魏人?” 那醉汉似笑非笑道。 “不错,北魏人。” 张明月老老实实回答,倒是那落魄游侠儿忙不迭的说自己是汴京人的身份,只是没想到不说还好,这么一说便惹来了不满意。 “既是我西楚男儿何以跟此三人走到一起?” “为何不能走到一起?难道诸位不知我北魏已与西楚结盟共抗西域?”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这么一路上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如今被这醉汉如此相待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结盟?笑话,面临大军压境的是你北魏,不是我西楚,我西楚昭阳公主去北魏乃是因为你北魏想向我西楚借兵,你觉得这可算是结盟?换句话说,你北魏那位皇帝说不定已经觊觎我西楚许多年,如果结盟岂不是羊入虎口?这一点从百年前中原其余六国覆灭便能看出来,与北魏结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北魏狗,滚出我西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求剑 “北魏狗?”张明月迟疑片刻便冷笑不已,这天下只有听人说北魏兵强马壮望风来投,还从未听人说北魏狗三字,心道这事若是恰好被那大皇子轩辕宏图听闻那该如何是好? 张明月便站起身来直盯着那说北魏狗三字的汉子。 “兄台说北魏狗,这三字可有何依据?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天下只有人说北魏乃春秋一大霸主,如若连北魏都只能称得上狗一字,那你西楚又算什么?莫非连狗都不如?须知说北魏是狗便是骂自己连狗都不如,兄台连自己老祖宗都骂,你有何面目面对你列祖列宗?” 张明月对北魏并算不上有多大的归属感,但常言说得好,一个人平日里就算怎么在自己家里胡闹,但走出这个家门便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的家考虑,眼前一事不正是如此?他北魏我张明月骂得,轩辕宏图我张明月也骂得,但凭什么由你们这群外人来指手画脚? 那汉子自是没想到这三个外乡人中竟然是眼前少年人站了起来,他比张明月岂止大上一点?虽说这江湖中四海之内皆兄弟,但也万万没有一个小屁孩称呼自己为兄台的道理,他便勃然大怒。 “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得搞清楚这里不是你北魏,轮不到你在此放肆,即便就是老子今天杀了你恐怕也不会有官兵来管。” “小爷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此地并非我北魏,至于这位兄弟你说杀了我的话,小爷可不这么认为,古人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怎的到了你西楚就成了有朋自远方来以敌相对?莫非你西楚人就这点度量不成?还是说你这是来自弱者对强者的仇视?若是如此,兄弟大可放手来就是,小爷倒要看看这西楚民风究竟有多彪悍。” 张明月道完便立马将手中长刀抽出重重插在这客店青砖之上,得了刀圣洛知秋的刀,他就有了两把刀,只是那柄破灭已经取代了后背的位置,宝刀匣中藏,又岂能轻易示于人前?那柄刚买来便沾惹了不少血腥的刀兀自在青石板上不停晃动,寒光冷冷,酒楼里面所有食客再无吃下去的兴致,就连那说书匠也眼疾手快收拾了细作匆匆离开,甚至就连那半壶尚未喝完的浊酒都忘记了带走,以往同样的情况这老头儿也不是没遇见过,毕竟这风月场所难保不会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之人,可今日全然不同,以三人对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实在不是很妙。张明月抽刀之时那落魄游侠儿便已经吓了一跳,慌忙想将那长刀拔出来送回刀鞘,到时候再出面说几句好话,那此事便得过且过,大不了就是再赔个笑脸,反正此种情况他也并不曾少见,只是那柄看起来古朴无华之长刀却像是牢牢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便是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都未能将其拔出,当下便面色难看,只因这酒楼之中所有食客都一副鄙夷,那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古月从小家境不好,没少被人冷眼相待,小时候更是连小伙伴的糖果都分不到一点,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字,穷,若不是他那爹娘英年早逝,他大可以找个学堂读读书,好一点能考取个功名,便是再差也能混一口饭吃,又如何会流落江湖?想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一个虚荣心作祟,不想再受人冷眼,不想再处处被人瞧不起,也不想将来去爹娘坟上上香的钱都没有,认识不了几个字,也交不起学堂学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成为一代大侠,于是他便变卖了祖宅,凑足了钱上路,因为这天下说江湖男儿当江湖生,江湖男儿当江湖死。 那落魄游侠儿不禁想起当初怀揣几十两银子,揣着学武的梦处处找人拜师时,几十两银子全部被人骗光,实在饿的不行便去一家小面馆,希望能与老板赊一碗面,怎料那老板竟然以一个乞丐二字不耐烦的打发开来,那就是一种看异类的眼神,他至今记忆犹新,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他古月本性纯真,实在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江湖人,只是后来这么些年倒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也是要讲身份的,没了身份,别人看你屁都不是,起初遇见老爷子三人无非就是冲着个外乡人好欺负,便下了手,美其名曰借钱,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晓自己这些年借的银子能否还上,后来本以为性命就要丧在那强盗手中,却得以被老爷子三人不记恩怨相救,那时候他古月才知道,原来这江湖还是真有人配得上江湖男儿四字,见了老爷子一剑斩梼杌神通手段,便确信了老爷子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名师,他便带他三人来汴京,寻到风月楼只不过是想满足自己一点小虚荣心而已,毕竟这天下谁人还没个小毛病? 那落魄游侠儿见实在拔不出那柄刀便已放弃,他与自己倒满一杯酒饮尽,酒壮怂人胆,他古月已经被欺负习惯,被欺负害怕,怎么就不会没点阴影?能活下这么多年没被人打死就已是奇迹。 落魄游侠儿心中默念,老爷子如此厉害人物定然不喜欢懦弱之人,老子今天就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挨揍,反正老子又不是没被揍过,只要揍不死一切都还有机会,不是吗?老爷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揍死,他便猛拍桌子,用尽这十八九年从未有过的胆气,用了这么多年所受所有屈辱大声道。 “看什么看?很好笑是不是?是不是嘲笑老子连这把刀都拔不起来?你们他娘的知不知道老子这是在救你们?不想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群食客错愕不已,张明月看这游侠儿指节骨撰的发白,即便是司马云与老爷子都放下手中筷子有些惊讶。 那落魄游侠儿紧接道。 “别人是北魏人又如何?北魏人便不是人了?北魏人最起码知道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可看看你们这群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不就是他娘的觉得人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可欺吗?就三番五次三天两头揍人家出气,老子说你们这群王八蛋才真他娘的是狗,自己海吃海喝,连施舍人家一点都不肯。” 那落魄游侠儿说着说着竟双眼通红蹲在地上低声抽泣,这么一口一个他娘的,老子,倒是真让那群食客愤怒不已,当下便有一只饭碗朝古月丢了过来,那只饭碗不偏不倚,甚至除了移动外动也不动,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饭碗之上藏了不少气劲,这一击若是被击中定然能要人命。 掷出那饭碗的食客冷笑。 “你这小子没规没矩,总得给你点教训才好,让你明白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只不过那冷笑并未持续多久便看到那一旁云淡风轻的青衫书生出手轻描淡写往那飞过去的碗身上丢了一根筷子,那碗便忽然改变方向直挺挺朝那食客丢去。 “在下也想让阁下明白有些事情做得,有些事情做不得。” 司马云淡淡道。 那食客如何不明白这一手的意思,当着这么多人不愿丢了脸面,自然是不能由那饭碗击中自己脸上。 “与我比拼气劲,阁下怕是选错了人,我炼气士对气劲可从来没输过。” 那食客同时出手一拍桌面,便有一二十支筷子揭案而起带着呼啸一支朝那饭碗而去,余下皆暗藏杀机全部朝司马云而去。 司马云不急不慢,右手如同信手拈花将那所有食箸尽数拦下,于此同时但闻碗筷交鸣之声响起,那食客兀自满面寒霜,他如何不知那些食箸定然无法奈何那青衫书生,便提前留了一手,那朝饭碗而去的食箸才是隐藏手段,司马云大意之下定然不会发现那食箸会穿过饭碗而去,只是这冷笑再一次并未持续半个呼吸便已手忙脚乱,只见那碗筷接触,不止未将饭碗穿透,反而还被那碗筷同时朝面门而来,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推开食箸,却没余力拦截饭碗,便被那饭碗直砸中面门,碗筷碎裂,残渣进入眼中,顿时剧痛不已血流如注大喊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我先收了,算是对你方才所作所为的惩罚,命我就先不要你的了,因为你的命在我眼中也值不了几个钱。” 司马云站起身留下银两一锭。 “这风月楼的酒菜很不错,只是这风月楼的人实在谈不上风月二字,恕在下直言,各位岂止是谈不上风月,说你们是茅坑的臭虫都抬举了你们,与臭虫同一处而饮,天下当真没有比这更糟心的事情。” 张明月收了刀,本以为会发生点流血事件,怎料司马云一出手不过一招便定住了场子,也再没了出手的念头,当下便扶起落魄游侠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没什么过不去的,若是你爹娘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伤心。” 张明月还有一句话是未说出口的,那便是你一家伙最起码还有爹娘,可我连自己爹娘在哪里都不知晓,又或许,我可能也与你一样父母英年早逝。 老爷子站起了身,尚未踏出半步便见这酒馆之中所有食客皆拍案而起。 “在我西楚伤了人这就想走?当我西楚是什么?” “我方才说的还不够清楚?又或是其实各位耳朵都聋了?” 司马云轻声一笑,都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今日还真要做一做这过江龙不可。 “在下说各位是臭虫,说各位是臭虫都是抬举了你们,怎么?这次可听明白了?” “找死。” 那群食客中也不乏习武好手,听司马云如此大放厥词自是同仇敌忾,当下便有少说二三十人亮出兵器,司马云依旧云淡风轻。 “西楚的传统就是如此?打不过便群起而攻之?在下今日倒真是长了见识,我想来,谁敢不让我来?我想走,你们敢拦?若是想试试眼瞎的滋味都可以来试试,不过有件事情我希望你们明白,那便是你们,当真不够资格我出手。”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走出风云楼,竟无一人敢阻拦,那落魄游侠儿何曾如此扬眉吐气过?从来都被人瞧不起,还是今天第一次这般只觉得心中所有怨气都一扫而光,一路上他欲言又止,百般纠结,若不是张明月一句你想说什么便说就是,恐怕他还当真说不出来。 落魄游侠儿道。 “今日之事多谢司马老哥出手帮忙,只是我这人一穷二白,又什么本事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可以报答司马老哥,不得不觉得脸上无光。” 张明月闻言只觉想笑,这古月怕是真在那边境山寨之时对司马云误解了,司马云要破晓将来为他做一件事,那是基于那山寨的力量之上,有那么多强盗,将来若是再发展一些年头,定然也是不小的助力,又会看得起你一个流落江湖的孤儿? 难不成会是为了你那做天下第一剑客的白日梦?那也着实太好笑了一些,张明月笑道。 “老狐狸帮你又并非是为了要你报答,不用如此放在心上,今天便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都会出手相救。” 那落魄游侠儿听闻此言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只是却忽然听那走在最前面的青衫书生轻声道。 “这天下哪儿有白吃的饭菜?我救你自然是图报答,不然我又怎会无缘无故为自己招来这么多敌人?我又不是傻子。” “啊?” 落魄游侠儿兀自有些吃惊。 “可是司马老哥你知道我” “我不要你现在报答。” 司马云同样与负刀少年人那般笑道。 “我要你将来成了天下第一的剑客之后替我做一件事情。” “别逗了,司马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无非是我的春秋大梦而已,天下第一剑客岂能是说做就做?这辈子能成为如同老爷子这般的剑客已经是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听闻此言,张明月真几乎摔了个跟头,再看老爷子也是一副似笑非笑表情,便觉真正挺滑稽,什么叫这辈子成为老爷子那般的剑客就是祖坟冒青烟了?难不成你真觉得老爷子是地摊货到处都是?整个北魏谁不知道春秋剑神二字?那是矗立在九层高塔随意摘星辰的位置,倒真的是大言不惭了。只是也懒得去拆穿,倒是他对司马云的一句话来了兴趣,只听司马云接着道。 “春秋大梦说不定也有实现的时候,我只是先与你谈这个条件而已,若有朝一日你真成了名动天下的剑客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情,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落魄游侠儿笑逐颜开。 “就冲司马老哥你的这番话,莫说是一件,就是十件老子也答应啊,天下第一的剑客,想想都他娘的激动啊,这样老子以后回家乡就不会被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乡里乡亲取笑了。” “是吗?那你的梦想倒真是挺简单。” 背对着落魄游侠儿的青衫书生说完这句便以仅能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呢喃。 “可惜司马云不要你做十件,只要一件就够了。” 眼下已至北魏都城,距离皇宫之中的昭阳公主也不是太远,三人出北魏时候并无书信先与昭阳打好招呼,自信轩辕宏业也应当不会做这些鸡毛蒜皮小事,如此一来昭阳公主应当也不知晓三人已经到来,本想直接入皇宫,想想又不太可能,毕竟皇宫是何等地方,岂能说进就进?更何况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更不会指望古月这个被自己家乡人欺负的可怜人。 “是要想个办法进宫才行。” 四人不住客店,只是随意找了家较为偏僻民房住下,那民房家中男子已在沙场为国捐躯,家中只剩下孤女寡母,平日里都靠做一些缝补针线活养家糊口,如今得五两银子借宿一宿自是欢迎之至,那女年方二八,生的虽不是多美丽却也有农家女子特有的朴素,见生人都有些害羞,虽说是四个男子住下,难免惹人说闲话,但好在这里是汴京,京城治安森严,定不会有人作奸犯科,也就放下了心。 这女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杨幼倩,张明月在问出这女子姓名时仍不忘就着这名字夸奖了这小女子一番,这惹的那女子更不好意思,放下茶盅就走,倒是那落魄游侠儿见了漂亮女子便如同七八天不吃饭的人见到了山珍海味一般,若非张明月强行将这家伙堵在身后,恐怕他古月还真的会凑上去东拉西扯将这农家女子的十八代祖宗都忽悠出来。 此刻古月已负责出去打探消息,三人久坐房中品尝那壶并不见得多好的桂茶,那是取自西楚桂树幼叶炒作而成的平明百姓的标配,味苦涩,三人倒也并不嫌弃,老爷子想喝酒,那母女二人道家中无酒便就此作罢,毕竟三人如何不知晓人家主人终归是信任不过三个远道而来陌生人,更何况喝了酒之后。那壶桂茶也反复冲刷清淡,没了苦涩味,却又感觉如同喝白水一般毫无趣味可言。 “你若是有什么想问尽管问便是。” 良久,还是司马云先开了口,老爷子喝喝茶掏掏耳朵又时不时掏掏鼻子全无在意二人之态,张明月心有疑惑,见司马云如此说了便只好说了出来。 “你让古月将来做了天下第一剑客便为你做一件事情,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还有,你当初救了我,是不是也要我为你做一件事情?” “你郁闷了半天就为了这个?” 司马云开怀大笑,倒是让张明月越发郁闷。 “只因你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实在有些荒唐。” “哈哈,你倒是不用想太多,我说他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无非只是一个可能而已,若是真成了能让天下第一剑客欠我一份人情岂不畅快,至于你,你这几年为了咱们二人的生活出的力气难道还不够?我又有何脸面要你再为我做事?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麻烦似乎要找上门来了。” 司马云说完这句话不过五六个呼吸功夫就见古月气喘吁吁推门进来。 “完了完了,这下遭了,麻烦大了。” “不着急,你慢慢说。” 司马云推了一杯已味同嚼蜡的桂茶过去为古月解渴,却见落魄游侠儿根本顾不上喝水便直接道。 “咱们在风月楼弄瞎了那家伙的眼睛,原来那家伙在城中有点后台。” “那是自然,没点本事又怎会去风月楼这等场合潇洒。” 张明月忍不住插嘴,却遭了古月一记闷锤。 “我说话你能不能别打岔。” 张明月注意到司马云与老爷子同时忍俊不禁便顿觉不爽,只因人古月本就为了三人事情跑断了腿便不好发难,并安慰自己,古之立大事者必有忍耐之心,他示意古月继续说。 “那家伙已在城中到处派人寻找我们下落,更夸张的是因为此事居然还衍生出来有人说北魏高手来西楚挑衅,嘲笑我西楚无江湖,就因为这句话闹得是满城风雨,老子可从来没见过这帮龟孙子王八蛋如此一心过,平日里哪个不是勾心斗角打着自家的如意算盘,所以我才说麻烦大了,相信不久以后他们就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藏都藏不住,老爷子虽然厉害,可双拳难敌四手,不对,单拳难敌才对,这下可如何是好?” 古月注意老爷子听见单拳二字并无不悦之后方才放下心来,心道高人就是高人,宠辱不惊看碧海潮起潮生。 “什么如何是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实在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司马云突兀说了一句,这倒与他之前的担忧背道而驰,张明月如何不知道司马云这足智多谋的手段,当下便不确定道。 “你想抛砖引玉?” “没错,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了。” 司马云兀自摇摇头。那落魄游侠儿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抛砖引玉,你们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司马云诡异一笑,笑的古月汗毛直立。 “老爷子在这里好好休息即可,这么点鸡毛蒜皮小事用不着老爷子出手,臭小子你与古月也不用去,这一趟我自己走。” 他说完便出了门,留下愈发摸不着头脑的古月,张明月见被古月说成单拳都不曾皱眉头的老爷子脸上终于难看之后才同是不爽的道。 “这老狐狸倒是挺会做人,鸡毛蒜皮的小事用不着老爷子你出手,言下之意就是生死关头全靠老爷子你了,这可是撂挑子啊,老爷子你绝对不能如此当做没发生过。” 不去理会张明月这般“挑拨离间之计。” 独臂小老头儿右手握着搭在左腿不断摇晃的脚踝没好气道。 “老夫跟了你们这两个小子简直是老夫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事情。你们慢聊,老夫去看那女娃子愿不愿意学老夫的剑去了。” 待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走出门外那落魄游侠儿才不可置信道。 “我没听错吧,如同老爷子这等手段的人居然还要亲自让人学剑?早知道找老子啊,老子好歹将来也是天下第一剑客对不对?收了天下第一剑客做徒弟,将来也好帮老爷子打名气嘛。” 张明月似笑非笑拍拍古月肩膀。 “那你倒是想错了,老爷子想教人剑那全看老爷子自己,他若是不愿意,你求他也没用,他若是愿意,即便你不想学他也得变着法儿的教你不可,所以你若想跟老爷子学剑,先想办法哄老爷子高兴再说。” 落魄游侠儿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双眼放光。 “老张,能不能先借给老子几两银子,将来我还你几百两。” “别,你若是想请老爷子喝酒还得自己想办法才行,这样有诚意一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行,不就是银子吗,老子有办法弄到。” 古月信誓旦旦道。 “不许坑蒙拐骗。” 张明月特意叮嘱。 “这他娘的不是废话吗。” 落魄游侠儿赏了张明月一个大大白眼便急匆匆出了门,小院有一口水井,那农家二八女子正吃力往上提水,老剑神坐在井边兀自喋喋不休,古月不去管他二人说些什么便冲着老爷子徒弟的名头出了小院。 老爷子只淡淡一瞥便紧接着与那二八女子说剑。 “我说女娃子,老夫可没骗你,老夫的剑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学老夫都没教他们,现在便宜你了,你只需与老夫再泡上一壶桂茶当拜师礼即可。” 那名为杨幼倩的农家女子吃力提上一桶水,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便礼貌道。 “老爷爷,倩儿不想学剑,也不想做什么名动天下的女剑客,只想一辈子陪在我娘身边,所以老爷爷你的本事只能另外找其他人学了,倩儿实在不想学这个。” 那女子说完便将水提进厨房,没过多久便燃起了寥寥炊烟。 “老爷子看样子这是失败了?” 张明月悄无声息来到老剑神身边。 “真搞不懂现在的女娃子,老夫求她学剑都不学,不就是一壶桂茶,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那当初人昭阳公主想学老爷子你的本事你为何不传给人家?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求人家这农家女子学。” 张明月不禁问道。 “人昭阳公主好歹也是号称西楚双绝,武道天赋自是不用多说,教公主剑岂不比这姑娘更好?” “臭小子,你懂什么,昭阳那女娃子根骨虽好奈何从小师承百家,杂乱无章,并不适合老夫的剑,也做不了老夫的传人,与你说了你也不懂,老夫进去再与她娘儿俩说道说道这学剑的好处。” 老剑神便单手负后身负剑匣朝炊烟处走去,张明月自是看不到老爷子此时背对着他的言不由衷。 他要那女子学剑,大抵只因那女子实在太像一个人了而已。 一个已经故去的人。 独臂小老头儿深吸一口气,怎料进去好说歹说苦口婆心就差一剑劈了汴京城都没能让那名为杨幼倩的女子成功学剑,倒是又弄了灰头土脸回来,这时司马云已悄然回来。 “事情办好了?” “有我亲自出手有何事办不成?” 司马云与自己倒了一口已冷却多时的清茶。 “只怕不用多久便会闹的京城人人皆知,北魏高手来西楚挑战,击败三十二位一品炼气士,这嘘头应当足够传到皇城了,希望能引起昭阳公主注意才好,咦,那小子去了哪里。” “他说他想找老爷子学剑,我让他去想办法弄点拜师礼来。” 张明月笑道。 “你这小子倒是挺会捉弄人,只是莫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谈罢已是月上柳梢,杨幼倩与其母亲已准备好晚饭,虽不过是再普通的农家菜,却也吃的津津有味,倒是老爷子破天荒的第一次全程食之无味,总盯着人家姑娘看,看的姑娘都不好意思吃下去,若非张明月趁机融洽了一番气氛,恐怕老爷子还真的得丢大人了。 吃完晚饭收拾桌椅这件事情自是杨幼倩来做,只是尚未收拾完毕便听到急促敲门之声,看声音还不下一人,三人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杨母快步跑过去开门,这院门刚一打开便有五六人涌了进来。 “你们娘儿俩已经拖欠半年地租了,今天也该是时候还了。” 这五六人看是仆人打扮模样,其中又有一比较富态之奴对杨母说道。 杨母连忙点头称是,并将那算作三人住宿费用的五两银子让杨幼倩拿了出来。 那仆人在二八农家女子脸上停留三四个呼吸,接过了五两银子。 “就这些?不够,应该是八两才对。” “暂时只有这些了啊,李管家你就再宽限几日,几日之后我们娘儿两自己送过去怎么样?” 杨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那不行,我们李府最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并非不愿同情你们,只是我们同情你们,你们谁又同情过我们家少爷?这三两银子要么你们现在拿出来,要么让你女儿进我李府做丫鬟抵消那三两银子,并且每个月还能得到一些收入,我已经很替你们孤儿寡母考虑了。” 只是那仆人并没就此作罢的打算,谁知杨母听闻这话便立马变了脸,大声道不可,那李管家自是面色不好看。 “那就还钱吧。” 她娘儿俩哪儿拿的出来钱?苦苦哀求无果不禁急的哭出声来,那仆人不顾杨母反对便硬要带杨幼倩走,谁知这时竟被突然从门口飞进来的一只烧鹅腿打了一脸。 “哟,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他娘的汴京城还有没有王法了?” 落魄游侠儿手提一壶酒与两只烧鹅腿走进门来,只是这古月跟先前出门时大不相同,已是鼻青脸肿更是一瘸一拐,他从怀中摸索出二两五六钱碎银,又找了好半天才凑够三两银子。 “不就他娘的是钱,拿着赶快滚,莫要见人家娘儿俩孤儿寡母就好欺负,这天下还是有像老子这样有正义感的人的。” 那管家面色难看,但终归还是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只冷冷瞪了古月一眼。 “今天的事情我先记着,这只烧鹅腿,会有你还的。” 待那李管家离去之后落魄游侠儿才将那只已经弄脏的烧鹅腿捡了起来弄去上面灰尘。 “没关系,还能吃。” 不等杨家娘儿俩道谢落魄游侠儿便一瘸一拐拎着一壶酒与烧鹅腿进了房门将两样东西摆在桌上。 “老爷子,俗话说入庙须得上香,我古月没别的本事,只能弄来这两样东西,老爷子若不嫌弃便受了古月这点心意,待学到了老爷子的剑古月这辈子都将听老爷子您差遣,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师父,是我的再生父母。” 张明月与司马云惊愕不已,就连独臂小老头儿都为之诧异。 “你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如果老夫没记错你从大漠里带出来的金银早就在山洞被填满时丢失在大漠龙卷里了。” “那可不是吗。” 落魄游侠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不过老爷子您放心,我这钱既没偷也没抢,是我自己靠本事挣来的。” 那落魄游侠儿不顾及还有杨家娘儿俩在场便直接解开衣裳裸露出大片淤青的胸膛。 “我古月没什么本事,倒是从小挨打挨习惯了,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就靠着这个做了人家的出气筒换来了几两银子。” 张明月紧皱眉头,司马云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这下你小子可玩儿大了。” 他从怀中掏出以前张明月做买卖受伤时便会外用的药物交于张明月,张明月知其意思便将这药瓶交到了落魄游侠儿手中。 “好好擦擦吧。” 张明月也未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这家伙如此上心,顿觉实在是难为情。 “有件事情,我不想骗你,那就是老爷子” “要让老夫教你剑也不是不行。” 独臂小老头儿在张明月与司马云的注视下打开酒坛大喝一口酒。 “你这小子若是能有办法让这丫头跟老夫学剑,老夫也不介意顺便传你一两招。” 西楚皇宫高墙大院,三步一哨五步一岗,说的难听点别说是人,便是苍蝇来了都几乎不可能飞出去,位于高悬盛世江山宫殿往北二里之处便是当朝那位号称文武双绝昭阳公主的住处,朝阳宫,平日里此地若非王公贵族便少有男子出入,除去这宫中的主事太监,这昭阳宫处处万紫千红,更有亭台楼阁无数,平日里伺候公主的宫女来来往往,倒是有一处却是没有特殊允许谁都不能进的,此处名为尚武,正是月朗星疏,园中有紫竹参合牡丹,更有潺潺流水与假山喷泉,朝阳公主手持一剑,那剑是当日从峨眉带下的女子剑,月下佳人,剑影重重,只是舞剑至半途那柄女子剑便不受控制脱手而出直朝亭台而去,那亭台之上有一青衫儒士,年约四五十岁,一头青丝随意用发带束缚,一手拈棋子,竟是一人悠然自得对弈,那不过左手伸两指便夹住那呼啸而来的女子剑。 “公主自从北魏回来便心神不宁,练剑亦是如此。” 号称西楚双绝的女子气呼呼来到亭台。 “宁先生,本宫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老是静不下心来,不如你教教我如何才能练好这两仪剑。” “公主若是静不下心来便与臣对弈一局即可。” “本宫才不要。” 昭阳公主双手拖着下巴撑在亭台之上看着天上明月。 “父皇为本宫选亲,并让本宫主持百花宴,眼下还有日光景,先生当知道昭阳对这些即将到来的所谓才子并无多大兴趣,本宫也讨厌了这些假惺惺的家伙,还不如当初本宫在北魏时遇到的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实在是让本宫很苦恼。” “公主从北魏回来每一日便提一次那两个家伙,臣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公主如此上心,无奈公主也不愿与臣说道一二,臣便也不好再问,倒是公主若是觉得无聊,臣这里倒是有一个消息说不定能与公主解解闷。” 那青衫儒士笑道。 “哦?先生且说说是什么消息?” 朝阳公主听闻此言便来了兴趣,这让这位被评为西楚一宁的儒士苦笑不迭,果然自己这宝贝徒弟是有了热闹便往上凑的。 “臣听说我汴京来了几位北魏高手,扬言我西楚无江湖,并大败我北魏三十几位炼气士,这事情城中已无人不知,公主若是有兴趣也可上去试试。” 那青衫儒士落下最后一子便出了尚武小院,临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句。 “公主大可放心前去便是,那三人如此大张旗鼓不合常理,说不定便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也说不定就是公主的朋友。” 青衫儒士出了昭阳宫已是月上中天,尚未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衣着华丽妇人正与七八个丫鬟朝昭阳宫而来。路遇青衫儒士那贵妇便淡淡道。 “先生真是用心,十年如一日传昭阳武艺,传其琴棋书画。只是昭阳如今已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先生还是请自重为好。” 青衫儒士笑了笑。 “那倒多谢皇后提醒了,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昭阳虽长大成人,其秉性仍是天真无邪,还需好生培养才是。” “就算培养那也应当是她父王培养,先生大可不必如此爱屋及乌,有些事情,已经是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西楚双绝奇女子 老爷子竟同意传古月剑道,这乃是司马云与张明月始料未及之事,但由此也不免能看出那二八姑娘在老剑神心中的位置,张明月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唯独挑中了这么一个农家女子,难不成真因为是这女子根骨好资质佳?须知这天下有剑道天赋之人实在太多,更不乏有先天气海结剑胚的奇人异士,说老爷子没有半点其他因由张明月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古月听了老爷子这么一说便精神抖擞,不就是让人姑娘学剑,那还不简单,他古月对别的没信心唯独对自己那张油嘴滑舌的嘴巴是信心十足,当下便拍了拍胸脯保证。 “得嘞,老爷子您就包在我身上。” 那杨家母女自是将老爷子这番话听在心里,得古月三两碎银相救自然是感激不尽,只是这学剑一事,母女似乎并不有什么好感,见落魄游侠儿将要劝说,杨母便直言了当。 “几位恩情我娘儿两感激不尽,只是这学剑一事实在没有商量余地,倩儿不过是个农家姑娘,学不了什么本事,老老实实在家里做些针线活将来嫁个好人家我便知足了,舞刀弄枪实在不是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大婶儿你这话我可不这么认为。” 古月将衣裳重新穿好忙道。 “女子又怎么了?这天下的江湖女子高手不知道有多少,再说今天的情况您也看到了,那几个什么李府下人张扬跋扈,若非我身上还剩有三两银子,那倩儿姑娘岂不被喷强掳了去?在汴京这一亩三分地,好像还内什么事情是这些家伙不敢做的。” “若是倩儿姑娘学了几分本事大可以不必如此受人欺负,不说打打杀杀,自己照顾好自己却是没问题的,大婶儿不妨再考虑考虑?” “不用考虑了公子,我不会让倩儿学武,欠公子的三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尽快还上,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母女就不打扰几位了。” 待母女走出房门之后古月才有些不理解的道。 “这大婶儿还真奇怪,天下不知多少人抢破头都想成为老爷子这等人物关门弟子,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如此嫌弃,学剑一事多多益善有何不可?不过这事儿也不需要老爷子操心,我说到做到,任凭这大婶儿再如何固执,我总有办法让她答应。” 这一夜落魄游侠儿再没去找杨幼倩,倒是擦了司马云的药一晚上疼的嗷嗷叫,所幸药效极好,第二天便恢复到差不多正常模样,农家起得早,炊烟也早,张明月夜观刀谱静坐运气直至天明,打开房门那一刻便看到杨家女子正打扫着庭院,古月正揉着尚未完全康复的腰跟前跟后劝说。 “倩儿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就如此不听话呢,人老爷子肯教你剑那可是不知道你多少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不是这个那也多半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你可知老爷子有多厉害?” “梼杌,梼杌你知道吧,那可是上古凶兽,结果呢,在老爷子剑下一剑就毙了命,不是我忽悠你,你若是不信你大可让老爷子出一剑,看看那是何等风采,等你见了断然会生了学剑的念头,你觉得如何?” “倩儿妹妹你倒是说句话啊。” 古月这么一大早便起了床说起了昨晚辗转反侧苦思冥想无数遍的说辞,杨母大早便出去买菜,借着这个机会他才能单独接触到杨幼倩,谁知这女子竟然油盐不进水火不侵任由他嘴巴都说的干了仍然不见任何动静。那小院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待这时衣着朴素不施粉黛的农家女子才放下了笤帚。 “古大哥,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也知道老爷子与古大哥你呢都不是一般人,可是倩儿实在不愿学剑,所以还请老爷子另寻他人吧。” “那可不行。”落魄游侠儿摇摇头道。 “我已经答应了老爷子让你与他学剑,我可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了若不说动你,老爷子也不会传我剑术,不如你再考虑考虑?好歹看在我这么惨的份上可怜可怜我也行啊。” “古大哥,非是倩儿不体谅你,只是这剑实在不适合倩儿,我这般农家女子也不曾想过这些,便是你们说多一技傍身,倩儿也知晓这其中道理。只是” 虽出身于农家却又生的标致的女子咬了咬嘴唇。 “只是什么?”落魄游侠儿忙不迭问道。 “没什么,总之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古大哥不需要再如此苦口婆心,有这功夫不如多费费心兴许也能帮老爷子找到一个不错的徒弟呢。” 杨幼倩自是注意到了落魄游侠儿有些失望的模样,心里如何不会觉得此言实在有些伤人,常言道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全天下还真没几个人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忍让古月再继续失望下去,便说自己去看看母亲为何这么久还没回来,留下古月一人坐在台阶上看她离去的背影。 “可觉得有希望?”张明月撑了个懒腰便紧挨着古云坐了下来。 “有,自然是有希望,老子亲自出手就不信摆不平这么一个小姑娘,你等等,我这就追出去劝说她赶紧回心转意。” 古月跟着杨幼倩的身后出了小院,辗转几个角落,绕过几处民房便看到杨母正领着一群不认识的人朝这边赶来,杨幼倩也跟随了过去,但见杨幼倩不停同杨母劝说些什么,然杨母却并未有就此止步的打算。 落魄游侠儿屏住呼吸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都说知恩图报,怎么到了这大婶儿这里就成了恩将仇报,若非老子误打误撞看见了这一幕指不定老爷子们三个就要被围住了。” 古月又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若是被围困住了那老爷子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飞不出去了,有打斗便会有人前来,三人藏身在定是纸包不住火,到时候汴京城中高手听了消息谁敢保证不会群起而攻之?毕竟以三人挑衅整个西楚,嘲笑西楚无江湖这顶帽子可不是随随便便都能摘的掉的。 古月眼疾手快,见了不对劲便迅速返回去,张明月依旧在房檐下擦拭那柄刀圣洛知秋留下的快刀,司马云已在院中闲庭信步,倒是老爷子依旧在床上打着盹儿,那剑匣被他当做枕头垫在了脑下。 “快让老爷子莫要再睡,咱们他娘的被人卖了,倩儿她娘说是一早上出去买菜,实则带了一大帮子人来,看那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凶神恶煞的一个个,铁定没什么好事儿。” “哦?还有这种事情?”张明月收了刀看了司马云一眼,两人对视便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不怕麻烦来,就指望这麻烦越来越大。 “那是当然,老子亲眼所见难不成还会骗你们,赶紧收拾收拾走人,我估计他们再有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就追上来了。” 古月说完便迅速进了房间收拾东西,说是收拾东西但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一穷二白除了这身皮囊已是身无长物,倒是张明月进了门便丢给了他一把刀,那是张明月从北魏带过来的刀。 “我现在有了两把刀,这把已经不需要了,虽算不上多好的品质,怎么说也饮过梼杌之血,也不算委屈了你,此刀与你防身,你不会武功,只要会拎刀砍就成,老爷子也就别叫他了,他若是想起床早就起了,说不定现在正做着美梦,外面的人我二人来对付,你且看着就行。” 面对着落魄游侠儿的负刀少年人转身踏出房门。 “你若想学剑需要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想要迈过这道坎就需要杀人,待你杀过人之后你就会明白这天下所有的恃强凌弱都不外乎就那么回事。” 落魄游侠儿对此似懂非懂,但依旧关好了门窗静看事态发展,见张明月司马云二人不闪不避,正对着那小院门口坐了下来,不过七八个呼吸功夫院门便被推开,杨家母女与二三十汉子鱼贯而入,这二三十人中有老有少,但却无一例外都带着腾腾杀气,见那二八少女直至这一刻依旧苦苦劝说,只可惜事已至此,全无回天之力。 “大婶儿这件事情可做的不太厚道。”青衫书生淡淡一笑。 “我四人借宿于此,非但没有骚扰你母女还付了不少报酬,大婶若是不欢迎我们尽可直说就是,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厚道不厚道,只晓得我母女能在这世道之下平安活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福缘,若不是今天出去买菜碰巧看到了街边的告示,恐怕我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竟然住了四个杀人犯,并且还是连杀城中三十二人的杀人犯,那八两银子我这就退给你们,至于接下来你们会怎么样那跟我母女再无半点关系。” 杨母从怀中摸索出几块碎银丢到了司马云脚下。 “杀人犯,若非我多留了个心眼恐怕我女儿就真的被你们哄骗了过去。” “杀人犯?杀了三十二人?” 张明月眉头紧皱,莫不是司马云将那三十二炼气士全部杀了?不是只闹出了点动静? 见张明月正盯着自己,司马云也不恼。 “在下是个买卖人,既是买卖人那么没有好处的事情在下自然是不会做的,试问又有何道理要杀三十二人?杀了这些人可与我有好处?再者说了,即便是我杀了人,那此间事情也应当由汴京官府来处理,何时轮得到你们?” 青衫书生捡起了地上八两碎银,若是在北魏大灾之年,这八两银子已足够抵得上一条人命,一条命就被这样胡乱丢在了地上。他将八两银子揣进怀中。 “大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领了赏钱又还我们,还能留下不少盈余,说到底还是这钱惹的祸,这银子我就收下,我们与你母女再无任何瓜葛,就此别过。” 司马云想走,但那二三十冲着四人而来的汴京高手岂会让他如愿? “杀了人就想走,这天下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情?” “杀了人不走,难道还留下跟你们喝茶不成?不久前在那风月楼中有人说了跟你们同样的一番话,我原本以为你西楚高手挺聪明,现在看来实在不怎么样。” 青衫书生踏前一步,一步已是那汉子跟前,他掐住那汉子脖子让那汉子憋的满脸通红。 “若不是看着你们人多,你真以为你有资格跟我用这种口气说话?” 司马云对着那汉子的脖子轻轻一扭,那汉子便瞪大双眼倒在了地上。 “换句话说,就算你们人多又当如何?” “你敢杀人?” 这一幕让那余下二三十人皆愤怒不已。就连杨家母女也被吓的躲到了一边去。 “你们说是我们杀了你汴京三十二条人命,这么大的帽子带在身上总不能空有其名,方才已杀了一人,还剩三十一人,你们不过二十五人之数,杀完了你们还欠下六条命,不过不用着急,余下六条命很快就会跟在你们后面上黄泉路。” 司马云无兵器,只有一具只能弹奏名曲的峨眉古筝,张明月有刀,这刀是当世名刀,但刀出那一刻躲在房中的落魄游侠儿看的清楚有刀的居然还没有无刀的杀人多,二十五人仅仅司马云一人用肢体功夫便杀了二十人,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处处皆攻击人最致命的地方,这天下会杀人的人有很多,但能将杀人表现成这么艺术一面的,他古月这么多年来流落江湖倒只见过这青衫书生一人而已,不知何时老爷子已起身下了床。 “学武之人,不要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那些都是唬人的,真正的手段都是一出手即要人命,你就是刀耍的再天花乱坠也不敌一个真正懂刀之人轻描淡写一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高手对战若是掌握了这两点那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老剑神负上剑匣施施然打开门走了出去,已是满院狼藉,司马云还好,虽处处杀招,但总归只是肢体手段,让人死在五脏六腑,虽死相难看,到底也没有鲜血弄脏了这农家小院,倒是张明月一出了刀便刀刀致命,一时之间小院已汇聚了一洼一尺见方的血水。 张明月拄着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杀了五人但他自己也不太好受。 “你如今才武道四品,能一口气杀五人已是极致,每日里看刀没用,真正练刀才行。” “知道了,老爷子。” 张明月重收长刀,那刀倒真不失为好刀,杀了五人竟然没留下一丝血,这边打斗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再度热闹起来,司马云不愿让四人入危险之境,便冲那躲在墙角已是惊弓之鸟的杨母冷笑道。 “大婶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我说还差六条人命,却绝对不会用你们娘儿两的性命填进去,今天的事情不久之后就会轰动汴京,到时候你娘儿俩只需去官府描述一番我三人的具体情况就能领到一笔不菲的赏钱,就当做污染了你家这小院的一点小小心意。” 杨母只当眼前几人是寻常杀人犯,又怎会想到眼前这看似风度翩翩的青衫书生其实是一只不显山不露水的饿狼?她连忙战战兢兢道。 “不敢,再也不敢了,你们大可尽管放心离去就是,这里的事情我什么都不会说,我娘儿两这就收拾细软离开汴京再也不回来,我母女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公子不要杀人灭口。” 就连那这两日被老爷子追着传授剑道的二八女子都是惊恐不已,母女生活在这汴京城虽时有命案发生,听闻之时也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谈,又怎会想到这二十几条命案真在眼皮子底下发生?当下便浑身颤抖扶着杨母在墙角梨花带雨。 “我已经说了我不会杀你母女二人,不止如此,我还要你们去官府报案领赏钱,你们若是不去,那我才真要杀了你们母女,你们可明白?” 身负古筝的青衫书生如是道,这些日子以来的风风雨雨已让张明月颠覆了他这三年对司马云的认知,什么都变了,唯独那脸上的一道伤疤却依旧栩栩如生。 杨家母女如何又敢不听从眼前这青衫书生的警告,慌忙点头称是,四人离开小院时老爷子临走前仍看了那名为杨幼倩的农家女子一眼,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模样与当年那女子如出一辙,只是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昔年伊人已化作一胚黄土,独臂小老头儿心道,你这女娃子,若是受了老夫的剑,将来若是遇到同样情况又何至于此?倒是想的太长远了,她像她,但终归不是她,又或许只是自己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独臂小老头儿摇摇头单手负后最后落寞看了二八女子一眼便不回头出了小院。 那落魄游侠儿见老爷子似有遗憾也并不着急随三人离开,他拖着昨日里被揍的有些瘸腿的脚到了母女二人跟前。 “倩儿姑娘,我古月是汴京人,既是同乡便不会害你母女,今日倩儿姑娘你与老爷子失之交臂,将来怕是会后悔一辈子,人老爷子不嫌弃你没有出身,没有拜师礼,愿意传你两剑已是你杨幼倩天大的造化,怎知道你母女如此固执,罢了罢了,你们母女保重。” 那落魄游侠儿道完这句便学着张明月的模样负刀一瘸一拐追了上去。 “老爷子,等等老子啊” 昭阳公主能被称为西楚双绝这当中虽少不了王公贵族趋炎附势之因由,但更多却是靠自己本领,这俗话便说了盛名之下无虚士,又更何况是这堂堂当世三大国之一的北魏,不少人羡慕这公主也并非全是羡慕这公主二字,而是羡慕这位西楚奇女子身后的名师乃是被称为西楚第一儒士宁致远。 西楚有一宁二薛三朱何的说法,能将这宁字排在第一足可见这西楚第一儒士在举国人民心中地位,无论是江湖庙堂,或是坊间弄巷,这宁致远三字几乎被神话为与当朝皇帝楚中雁同等地位,当朝皇后更是宁致远同门师妹,如此得天独厚优势之下宁致远三字更是似有无穷力量一般,因为众所周知国君楚中雁最爱的便是这位宁致远的师妹,否则也不会封其为后,更不会有一个从小便被捧在掌心的昭阳公主,原本楚中雁想将自己这宝贝小公主培养成为皇家明珠,怎奈这女子似乎更多的继承的是其母的性子,虽自幼博览群书熟读三教大义最后却偏偏爱上了习武,更是没少将这汴京城折腾的鸡飞狗跳,楚中雁常对此头疼不已,并道是自己那位皇后从小娇惯了女儿,谁知那位当朝皇后竟说这是天地有阴阳互补,当父皇的从小便是个书生,女儿自当应该有男子豪气一些,有道是巾帼不让须眉,楚家的女子又岂能是寻常女子?楚昭阳一名由此而来,当朝国君自知天下大义,身为皇族儿女要么不学,要学便就要做那天下最顶尖,昭阳公主喜欢学武,那便广纳西楚高手进宫,留下一招半式让自己那宝贝女儿好生学习,若有人受了皇命不愿前来,下场可想而知,若能前来便会有不小的报酬,如此之下涌进皇宫的高手自是如过江之鲫一般,这当中便出了号称西楚第二的二薛,薛平川,薛平川武道手段虽厉害,但更让楚中雁为之欣赏的却是其虽身为江湖草莽但却具备大将之风的气度,便破格提升为西楚大将军,位列当朝一品,与当朝宰相同级,可带刀进宫,这一举动频频遭西楚百姓诟病,都道哪儿有武将上朝带刀的道理,更何况那薛平川已入武道一品之境,乃是放眼天下都有数的高手,若是出了岔,朝堂之上有谁能奈何此人?但楚中雁却对此不置可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便是他的王道,更何况他楚中雁又岂是酒囊饭袋?怎会不知平衡朝廷势力?如此之下才有了宁致远的出现,一文一武平衡朝纲,这才是天子之王道,说到底,这昭阳公主也算是宁致远的侄女,楚中雁便索性亲上加亲让昭阳公主拜了这位西楚第一大儒为师,昭阳公主更是对这位宁叔叔崇敬有加,甚至到了事事都要寻求这位宁叔叔意见的地步,此一事已是整个西楚都人人皆知的事情,有了此等人物替这位奇女子撑腰,昭阳公主几乎可以说是整个西楚境内都横行无阻,若有人想打这位公主的主意,便不得不掂量掂量公主身后这位大儒的手段,曾传言有一伙反贼试图趁公主外游对其图谋不轨,只是这计划尚未实施那一日便有一青衫儒士登门造访,也不见他有一兵一将一刀一枪,再下山时数百人的山寨已是血流成河。 西楚第一高手宁致远,当真对得起风流二字。 昭阳公主不日前便听自己那位叔叔说汴京城中来了三位北魏高手,扬言说北魏无江湖便觉有些意思,倒不指望那三人是自己这段从北魏回来时常牵挂的三人,只是去了一趟北魏便心中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不说那峨眉的秀丽,观月楼的壮观,单单那朝阳城外送仙山上上清观也给她留下了不少印象,还有那可笑的说自己拿了剑就是天下第一的姓杨的小道士,不过那小道送给她的两仪剑谱倒真的是天下难寻的好东西,练了这么久依然不能掌握其中火候。 昭阳公主化作便装出了皇宫,禁宫守卫对此也迫于无奈,原本这皇族儿女若非有国君给了命令便不能轻易出城,可这条规矩到了这位西楚奇女子这里就完成形同虚设,这倒不止因为人家有个西楚第一的高手在身后坐镇,也因为这禁宫守卫军也属于当朝大将军薛平川麾下,这位大将军刨根问底也和这位奇女子有几日师徒名分,更何况这些禁卫军如何不知这昭阳公主虽看似一人出城,但实则身后随时都有这一大票死士暗中保护,便也就释然了,全当做没看见,若只如此还好,谁知这公主每次换着不同的衣裳出城偏偏还故意在这些禁卫军面前走来走去晃悠,那般模样似乎在说,难道你们认不出本宫?你们真认不出本宫? 这侍卫长对此苦笑不已,心道公主你早已成了这出入口的熟门熟客,就算你童心未泯想玩儿好歹也换个花样,每日里都同一个乐子就算你不觉得疲惫,我这些兄弟也早已经觉得看厌倦了。 这位号称西楚奇女子的当朝公主出了皇宫便朝汴京城中市井而去,这市井乃是一座城镇最鱼龙混杂之地,也是最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 进了市井便是喧闹一片,昭阳公主化作男儿身倒也不失几分英气,没用多久便打听打了城中最近出了两起命案,共合五十八人惨遭毒手,这规模足可算得上是汴京城自被设立为京城以来最大的命案,倒的确算得上是轰动京城,昭阳公主不须多做打听便寻到了那母女的住处,也知道了汴京城中到处都已悬挂了那三人的画像,只不过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便确定了这三人正是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三人,这位奇女子何其聪慧,知晓若是以老爷子与司马云的手段,想要杀人又何故如此大张旗鼓?更不会被人留下画像,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通过这方式轰动京城而已,毕竟堂堂一国公主并非是寻常人想见便能见到的,小院已被打扫干净,那母女二人正在庭院中晒着去年的肉干,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母女二人心思并非在这肉干之上,杨家母女这半日来已被登门之人踏破门槛,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片刻便又见一生的比女子还要美丽的年轻公子登门造访,虽有些意外却也是疲态尽显。 那二八农家女子疲惫道。 “公子若也是为那几人而来大可就此离去,所有信息小女子都已告知官府,若是想打听消息尽可去官府,我母女二人已经很累了,不希望再被打扰。” “不须如此,在下并非为这件事情而来,只不过是途径贵地,想讨碗水喝。” 昭阳公主压低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要露出破绽,只是那农家女子却对此不以为然。 “公子切莫说笑了,看公子一眼便知公子非寻常人,又怎会在这汴京城中一碗水都讨不到,我们母女能说的全部都说了,还请公子再莫打扰我母女生活。” 见吃了闭门羹昭阳公主也不恼,她不过无非是想再确认一些事情而已,老爷子三人已到了汴京城,只是如今闹的满城风雨肯定不能就这样见面,说不定三人现在已经藏身在不知道哪里,只能从这母女二人口中看是否能探听出蛛丝马迹。 昭阳公主从怀中取出黄金一锭。 “本公子是个买卖人,一锭金子买姑娘一碗水喝,这笔买卖可划算?” 杨母一人苦苦将杨幼倩拉扯大,其中辛酸自是不用多说,如今见到这一锭黄金说不心动又怎会可能?她便立马找来木凳让昭阳公主坐下。 “公子这是哪里话,一碗水而已,不碍事,倩儿,你去与公子沏茶来。” 杨幼倩虽此时并不愿做这招呼人的事儿,可她也知晓这锭黄金的贵重,那独臂小老头儿几人临走前说要她母女报官领赏钱,赏钱自是有,只是这么一层层刮下来到了母女手中并无多少,有道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若这做官没了看头又岂会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这天下分南北,分北魏西楚,可是这做官的却都是一丘之貉。 待杨幼倩离去之后杨母才客客气气道。 “实不相瞒,公子,那几个北魏人也说自己是做买卖的,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做的是杀人的买卖。” “哦?听大婶儿的意思,他几人是真杀了人?” 昭阳公主不禁皱皱眉头,原本还不相信老爷子三人会在这城中行凶,现在看来,似乎并非自己想的那般。 “那可不,那二十几个人就死在我们娘儿俩面前,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他们几人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那他们为何没杀了你们母女灭口?还要你母女报官领赏钱?”昭阳公主不禁问道。 “这,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公子,他们四人中有一独臂小老头儿非要让我女儿跟他学剑,我想可能跟这个脱不了关系。” 谁知杨母这话刚说完这位女扮男装奇女子便恨恨一巴掌拍到木桌之上,若非收敛了气劲,就这一下便足以将木桌拍的粉碎。杨母兀自不知眼前这俊俏公子哥儿为何发这么大脾气,便小心翼翼问道。 “公子这是怎么了?” 一掌过后昭阳公主方知自己事态,心道好你个你老头儿,本公主缠着你那么久都不见得你肯传我剑道,居然初来乍到我汴京便寻人学你的剑,莫非真是看不起本宫不成? 这位西楚奇女子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瞅着那端茶款款走来的农家二八女子,直看的这女子面目通红。 “公子这是做什么?莫非倩儿脸上有字不成?” “无字,本宫呃,在下只是好奇姑娘明明看起来普普通通,怎会有人非要传你剑术。” 昭阳公主轻笑道。 “这,倩儿也不知,总之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公子也莫要再提,倩儿至今心有余悸。” 都说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有趣,杨母此时便差不多就生了这般心思,原本自己女儿姿色就不差,如今更得了眼前这位公子哥儿如此凝视,莫非是看中了自家女儿?若真是如此也不错,不说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最起码也不用让自己女儿以后仍然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只不过这心思尚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急促脚步声打断,不过几个呼吸便有七八个仆人打扮模样男子鱼贯而入。 “李管家,你们怎么来了?这不才刚刚交了租吗?” 杨母有些疑惑道,但眼中却不乏戒备之色。 那群人正是日前前来讨要租金的李府下人。这管家不过淡淡看了昭阳公主一眼便不予理会,这天下俊俏男人并不少,可再俊俏也始终是男人,并没有多大用处。 “杨大嫂,实不相瞒,最近我李府遇到了困难,急需要钱,所以便提前收下半年的租金,如果不交便收了这块地,八两银子。” 这李管家虽平日里有些心机颇深,但总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毕竟这土地租用根据当朝律法本就要提前收租金,只不过因为这母女两孤苦无依特赦而已罢了,只是这管家好色,一直觊觎杨幼倩美色,一心想将其弄进李府做丫鬟,还能每个月有月俸,至于这丫鬟究竟是不是仅仅是单纯丫鬟,这一点从杨母脸上戒备便能看的出来。 “杨大嫂,你也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今天才得了官府的赏钱,少说也有十两,交了这八两,下半年我再不会登门打扰,还有,上次那小子用烧鹅腿丢我的事情,我也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你看可好。” “那行吧。” 杨母虽有不喜,总归还是将八两银子拿了出去,本以为那管家会就此离开,谁曾想那管家临走前又说了一句。 “杨大嫂,我西楚当朝昭阳公主两日后在汴京城中举行百花宴,实不相瞒,我家少爷也正是因为这百花宴会才如此急需用钱,这可是西楚几十年不遇的盛事,届时会有不少人前去碰碰运气,我看你家女儿也不错,姿色也好,应该让她也去试试看,如果能出头,那你杨家从此便可水涨船高。你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愿意,我便负责你家女儿的这件事情,到时候与我家少爷一同前往。” “就算你们对我不放心,也应当对我家少爷放心才是,杨大嫂,我敬你男人为我西楚沙场捐躯,不论以前怎么样,眼下这一次都应该相信我才是。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想好了就来李府找我。” 待那管家离去风风火火而来,风风火火离去之后母女两四目相对。 “这些事情哪里是咱们这些农家人能参合的?听听就算了。” 杨母尴尬一笑,作为母亲,如何不想给自己女儿更多,但有句话说得好那便是有多大能耐便做多大事情。 杨幼倩轻轻点了点头,苦涩一笑。每个姑娘都有一跃成为天之骄女梦想,她杨幼倩又怎会例外?便只能颇为心酸道。 “也是,百花宴那是什么地方,又怎么会是咱们能去的。” “为什么就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 俊俏公子哥儿踏上前来与那二八女子四目相对。 “我倒也正好对这百花宴十分有兴趣,倩儿姑娘如果不嫌弃就随我一同去他李府张罗接下来的事情,不说能一跃成名,去看看热闹也是不错的,不过在此之前,倩儿姑娘还请跟我出去一趟,让我为你换一身合适的衣裳。” 不等二八女子说话,昭阳公主便拉着女子手腕直朝院门外。 “倩儿姑娘若是不去,在下会很伤心,姑娘能被那独臂小老头儿看中想要将你收为徒弟,定然是人中凤凰,姑娘你是信还是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李府有个书呆子 西楚有两宴,一为金秋才子宴,另外表示百花宴,这金秋才子宴乃是当朝国君林中雁每年一度破格提拔人才之宴会,多半是仕途不顺又胸怀大志之人,也有王公贵族之后,若能在这金秋才子宴上得皇帝赏识未必就能被高中三甲比下去多少,至于这百花宴乃是国君林中雁专为昭阳公主所举办,寓意百花齐放,虽被传为说是替昭阳公主择婿,但稍有宦海生涯之人都能看出点猫腻,当今西楚太平盛世三教鼎立,各自传播不同思想并在西楚萌芽生根,往近了来说百家争鸣共创西楚盛世非但没有坏处,反而有不少好处,可若是往长远来看也未必就不是坏事,古人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是君民之道,用在这诸子百家之上也并无不可,天下想要安定,便必须要从根本上统一,若不能达统一,早晚都会生祸乱,国君林中雁也正有借着这次百花宴来了解一番在西楚的三教大义,届时当然有不少三教之中高人来赏花论道,自是也少不了风月才子佳人,能与金秋才子宴齐名甚至犹有过之便能见其轻重。 昭阳公主扮作男子出城自是不想招摇,也曾听说汴京城中不少落魄贵族都指望借着这次百花宴东山再起,更有甚者已花重金广求天下三教高人来撑门面,原本西楚一盛事如今却被搞得乌七八糟一团糟,这一点是昭阳公主所始料未及,说到底不外乎就为了面子两个字,当朝律法提倡勤俭,可不过才出皇宫只隔了一道墙便已是地覆天翻,治国安邦,当真并非很容易,由此想来皇帝想要借百花宴统一当朝思想怎么说都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是必须这么做。 这位西楚女扮男装奇女子拉着二八女子便出了小院门朝那李府走去,昭阳公主自幼便熟知汴京城,如何不知那李府原本当初也是当朝一名门望族,只是后来半路家道中落,在那位被人成为李大善人的老爷子逝世之后便留下了一堆子已经日渐垂危的家业与他那个从小便酷爱读书但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偏偏这位被汴京城诟病为李痴呆的公子竟然还有一极为朗朗上口的名字,名为李沐智,据说这名字乃是那位已故李大善人托算命先生给看了生辰八字取的,昭阳公主只听说是为了两日后百花宴提前收取租金的李家便知是这位李沐智李大公子,老太爷逝世以后这李家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全被那位管家一手包办,旁人眼馋,也有人知这李管家中饱私囊便暗地里与李痴呆说这管家暗地里做的不少事情,谁知都被那痴呆书生道以李管家乃是李府老人,定不会行此自家门中鸡鸣狗盗之事以回绝,久而久之便再无人管闲,李沐智落了个耳根清净,李管家落了个只手遮天。 昭阳公主带着杨幼倩去街上换了一身新衣裳,一袭素裙穿在这农家不施粉黛女子身上也落得亭亭玉立,好似画中人款款走来。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衣装此话果然不假,这身衣裙穿在倩儿姑娘身上果然是量身定造,即便是在下都不免为之倾倒,若是倩儿姑娘穿了这身去了百花宴不说鹤立鸡群最起码也应当是出类拔萃才对。” 昭阳公主围着素裙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渍渍赞叹道。 杨幼倩自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换了一身衣裳这差距便就这么大,虽喜悦自己这番无数次梦里出现的公主裙,但终归只是女子,受了人称赞都不免觉得不好意思,她当下便微微屈膝施了一礼。 “公子这话倩儿实在是受之有愧,倩儿有何资格能以出类拔萃自居?更谈不上什么鹤立鸡群,这世间美丽女子到处都是,虽都有做凤凰的心思,但真正凤凰也只有我西楚昭阳公主一人而已,其他女子若是与咱们这位号称西楚双绝的公主比起来无非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而已。” “真有那么夸张?依在下看来那位公主也不过如此而已。” 昭阳公主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这女子口中那位奇女子,但也懒得在这问题上多做计较,二女绕过主街穿过小巷经过几番弄堂终到了那看起来已有百年岁月的李宅,门口柱子已用红漆重新刷过,但依旧掩盖不了其老年垂暮之感,敲了门便有仆人来开门,在道明来意之后那仆人便将二人带至内院,此时已经天黑,府中灯火通明,只是却少有几个仆人,许是如今李家已负担不起如此庞大的开支,倒是见到有不少丫鬟来来去去,那李管家正在树下摆弄着只有上流人才会摆弄的鸟兽,在见到杨幼倩前来时仍不免被惊艳一把。 “看来倩儿你总算是想明白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易,过了这个村便没了那个店,若是真能得哪位公子相中,下半辈子至少也衣食无忧了是不是?再好一点说不定也能将你那老母亲一起接过去,只是这位公子却不知是何人,莫非也要一并前去?” 那李管家上下打量昭阳公主一眼。 “没错,在下听说李家公子最近招贤纳士,所以特来一试,说不定也有机会去参加那百花宴。”昭阳公主倒想看看这李管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有道是相由心生,这管家分明不过四五十年纪却生的如此肥头大耳,多半便是因为这府中油水被其尽收了去,关于这李府之中的事情朝阳公主倒也略有耳闻,其中鲜为人知的是这李府之中的丫鬟十之八九都被眼前这管家所糟蹋,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虽说这管家糟蹋了这些女子也倒并非毫无人性,反而还会与这些女子不少银两作为封口费,久而久之这府中丫鬟皆习以为常,甚至有些为了银子还自愿送上门来,所以别看这李府外面看起来英雄迟暮,可实则是夜夜笙歌,只不过这夜夜笙歌的不是李府公子而已罢了。 “公子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此一盛会几十年来从未有过,是应该前去凑凑热闹才对,只是我已与我家公子打好招呼只带倩儿姑娘一人前去,恐怕是不能带上公子了。” 这李管家如是道,但这么一说便更加笃定昭阳公主心中心思,怕是这管家心里有鬼,昭阳公主也不恼。 她道。 “管家可否带我去拜访一下你家公子,在下只与贵公子会晤一番,定不会打扰管家的正事。” 昭阳公主重重咬了咬正事二字,那管家能在如此年纪坐上管家一位如何不知这八面玲珑道理?当下便故作严肃道。 “既是如此,那公子还请随我前来,至于倩儿姑娘请先在此等候,我会命下人送来点心茶水。” 亭台楼阁五六处,走廊池塘一片之后昭阳公主才到了那位李痴呆李公子平日里读书处,即便已是天黑,这位皮肤白皙甚至有些病态一双丹凤眼的年轻公子仍在秉烛夜读,见那书写有广陵记三字,乃是当朝一品大学士严正礼所著,这位大学士乃是与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同级,只是在昭阳公主眼中,这严正礼三字便已注定这位大学士乃是一严肃刻板之人,这还是往好了说,说的难听点便是迂腐,食古不化,与宁致远相比差了已不是一星半点,昭阳公主已走近亭台那公子依然浑然未觉,倒是与不久前峨眉山上遇见的那孟家三公子一般无二,只是人家孟敬然三十载岁月不露锋芒,一朝出江湖便是陆地神仙,教这天下再无人敢嘲笑读书人,这李痴呆又如何孟与人孟敬然相比? 昭阳公主缓步至那痴呆公子身后。 “书读的再多,不会活学活用便等于没这回事情,读书人最忌讳的便是死读书,也怕读错了书,公子觉得这广陵记写的如何?” 背对着这位西楚奇女子被人嘲笑为痴呆的公子合上书本轻声道。 “甚好。” “哦?好在何处?”昭阳公主不禁问道。 “好在道明这天下所有礼数,君臣之礼,家国之礼,三纲五常之礼,让这家国泾渭分明。” 昭阳公主对此不置可否。 “看来公子也是严大学士的徒子了,在下承认这书写的的确不错,可是若只看书不知书中其义,那跟没读并无多大区别,书中有家国之礼,君臣之礼,也有主仆之礼,公子可知晓这主仆之礼意思何在?” “不知,不如公子与我说道一二?” 那被人称为痴呆的公子站起身双手负后闲庭信步。 “桃树叶烂白云山,银杏花开人未还。君梦不离孤舟上,人言书在白云山。 ” 昭阳公主出了庭院便看到那管家正与二八女子月下谈论此番参加百花宴诸多事宜,桌上已放有酒壶与点心一二,只是杨家倩儿至今仍杯酒未动,点心都不曾动过,虽看似在听那管家细说其实却局部不安,见昭阳公主前来才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倒是那李府管家见昭阳公主这么快出来面有不悦之色。 “公子这么快就与我家公子谈完了?” “正是,贵府公子果然让在下大开眼界,若不是因为还有些事情,定要秉烛长谈才是,就此告辞了,管家,倩儿姑娘,咱们先回去。” 昭阳公主如何不知这李管家心思,这桌上酒菜多半已动了手脚,若是倩儿姑娘吃下了便会被迷晕,到时候还不是任由这管家施为? 待醒来时候已是板上钉钉再也无法改变,总不能一口气自尽又或是报官,毕竟这官场的规则这位公主也并非全然不知,只不过有些事情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水至清则无鱼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那管家也没料到昭阳公主竟然会出尔反尔要带杨幼倩走,但脸上倒也并未表现出不悦,只是笑道。 “公子若是有事还请先离去,倩儿姑娘还与我要讨论接下来诸多事宜,晚点再回去,毕竟这机会可是难得一遇。” “我若是非要带她走呢?” 昭阳公主笑道。 “公子这话却是说笑了,腿长在你们身上,走不走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既然倩儿姑娘要放弃这机会,我便也没什么好说的,送客。” 待出了李府大门杨幼倩想起之前的一幕仍不觉有些后怕。 “多谢公子,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恐怕就” “恐怕就被那老东西得了手对不对?说到底这事儿也怪我。” 女扮男装的昭阳公主单手抬起二八女子下巴。 “都怪我把你打扮的太美了,否则那老东西也不至于如此淫虫上头,我倒是太大意了,这事儿我得跟倩儿你道歉。” 杨幼倩何时被一男子如此轻薄过,若是换成别人恐怕就要一巴掌呼了上去,可落到眼前男子这里竟完全生不起气来,不止如此竟还有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仔细想来与眼前公子相识也不过半日而已就到了这等地步,这让女子顿感羞怯不已。 “公子还请不要这样,倩儿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实在是心跳加快?倩儿姑娘莫非喜欢上了在下不成?”昭阳公主似笑非笑道。 “公子别胡说八道。” “哈哈,逗你的,好了,我得先送你回家了,不然你娘该要着急了,另外,你也莫担心今天失去了机会,这百花宴倩儿姑娘你还就得非去不可了。” “公子为何这么说?” 杨幼倩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公子那么多女子不去看中偏偏如此一个农家女子,莫非真是富贵人家都有各种不可理喻嗜好不成,说话间二人已至小院外,轻轻捋去女子额前走的香汗淋漓的一捋青丝。 “我不是早就与你说过,倩儿姑娘能被那独臂小老头儿看中,定然非寻常女子,自是有资格参加百花宴。” “公子为何屡次三番提到那独臂小老头儿,莫非公子认识?”杨幼倩终是忍不住问道。 然这俊俏公子终是没有回答她这一问题便已缓步离去。 公主绕出小院又走出一二里地才停了下来。 “今夜你们负责保护她母女二人安全,如果我所料不差,那李管家定然不会就此罢休,不对,看来我还是太小看这老东西了。” 不过个呼吸公主便被四下堵住了去路。 “与人交往最忌言而无信,但凡言而无信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公子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个聪明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三过侯门不入 祝飞羽下山之时只带了三样东西,掌教发簪,真人马丹阳佩剑,师父王九楼一瓶被世人视为仙丹妙药之丹药,临别前无人相送,在这被称为天下道门圣地送仙山满打满算也不过上山一个月而已,祝飞羽实在想不明白这提剑走人间的任务怎么会落到了他头上,论资历论辈分比他强的人大有人在,莫非真如同山上师兄弟们所说未来兴旺上清观的使命落到了他头上?祝飞羽对此全无头绪,只知道当日里被师父王九楼带上山时,山上的道士们均轰动不已,除了正式拜师礼之外私下更为其准备了晚会,这使得这本来木讷的年轻道士也不知不觉便融入了这师门的融洽当中,第一个认识的便就是那位山上最小的小师兄杨鸿叶,杨鸿叶说三师叔要么不收徒弟,一收徒弟就收了个人中真龙,对此祝飞羽是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祝飞羽是不是真龙不知道,倒是记得自打小开始便因为为人木讷实诚被不少人戏弄,即便是自幼长大的伙伴都屡屡欺负,再大一点母亲病逝,父亲也因长年累月卧病在床最终紧随母亲而去,这天下从来不乏流落江湖的孤儿,祝飞羽便是如此,替人做了几年长工换了个温饱,至于银钱却根本不敢奢求,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应该这么过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尽人间生离死别。 有那么一天一位仙风道骨道长来到了小镇,第一眼便相中他这个身无长物更无长处的的老实长工。 那道长说他观星辰至此,知有天星下凡,要收他为弟子,祝飞羽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王九楼上了山,上山那日倒与下山这一日没什么区别,一月来在山上每日里听师父讲解道教真义,生性并不多聪明的祝飞羽似懂非懂,一直到掌教真人派他下山游说当朝大皇子轩辕宏图,果不其然这事情如祝飞羽预料一般黄了,莫说是游说,人那位当朝大皇子根本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倒是太子轩辕宏业一直对其有礼相待,祝飞羽没能完成任务,倒是见到了那九华山上一个扫地年轻僧人,与那年轻僧人静坐一夜,只一夜便已是天壤之别。 祝飞羽再次下山时默数这通往上清观的台阶,有九百九十九阶,下了上清观便负剑走人间,年轻道士骑着毛驴,别着掌教玉簪,从送仙山出发,往昆仑而行,听闻昆仑有恶龙作乱人间。昆仑往北,往北便是冰川无数,广陵江就是自昆仑山而发穿越整个北魏境内直入南海,年轻道士身负三尺青锋骑毛驴顺江北上,一路之上看尽人间悲欢离合,这一日,这位道士到了西楚清林境内时倒遇上了麻烦,祝飞羽实诚,下山之时身无长物便是连银两都不曾有,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若有人施舍最好,还能吃一顿饱饭,若是到了无人之境便只能摘一些野果充饥,渴饮广陵江水,与他那位将上清观紫竹林折腾的天翻地覆的小师兄不同,祝飞羽自打上了上清观便修心修己,更是从来不大鱼大肉,但其实这位年轻道士似乎从来都没大鱼大肉过。 祝飞羽到了西楚清灵境内,毛驴入城,只是刚到城门口就被了下来,说是畜生不能入城,不得已之下只能贱卖了那头毛驴,之所以要来这清灵境内原是听闻这清灵太守有一女,得了奇症,遍寻天下奇人异士都不得救,这太守名为吴明辰,其女年方二十,说是生的闭月羞花,只是无奈顽疾缠身日渐憔悴,性命堪舆,太守吴明辰时任清灵太守二十年,在任期间清正廉明,刚直不阿,治理清灵井井有条,颇受百姓爱戴,实在是一难得好清官,祝飞羽不愿见这清官从此绝后便负剑入城,揭了告示便被人带去官府,只是去时这官府之外已经被至少有二三十江湖术士堵住门口,都是为了这太守重金酬谢而来,这二三十人中有江湖郎中,也有身着道袍道士,良莠不齐,但却没有一个是四十岁以下的,祝飞羽在这二三十人中实在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那其中有一江湖郎中见是一年轻道人而来,不免有些错愕,眼见这年轻道人风尘仆仆,一身青衫道袍已有好几处缝缝补补,实在怎么看都不像高人,倒是这道人发髻上玉簪看来并非凡品,身负的三尺青锋也不是寻常之剑,那郎中当下便道。 “道人从哪里而来?又往何处而去?” 祝飞羽自是没想到竟有人愿意与自己主动说话,须知这一路上来虽遇见不少人,但大多数在见他以后都不愿多加理会,顶多也只是多看了他身后宝剑一眼而已,这位上清观上最为实在的年轻道人便轻声道。 “贫道从南而来,听闻清灵太守女儿重病无药可医,特来看看,或许能帮上一二。” “道人,非是老夫瞧不起你,只是这吴家小姐已恶疾缠身三年之久,遍寻天下良医都无法瞧出是什么问题来,你不过一小小道人能有何能耐?老夫悬壶济世二十载有余尚且不能有把握瞧好小姐的病,你如何就觉得自己能行?还是听老夫的话快快离去为好,这酬金虽然诱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到的。”那江湖老郎中笑道,须知这江湖从不缺倚老卖老之人,这郎中也颇有些手段,否则便不会揭下告示,再看这府衙之外的二三十人皆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思,祝飞羽如何不知这郎中是虽嘴上不承认,但心里根本就瞧不起自己,他倒也不恼,上山这些日子别的没学会,倒是越发平静了。他便道。 “贫道不为酬金而来,只是来看看能否帮上一些忙,若能帮上最好,若是帮不上贫道也无可奈何。” 他这番话那二三十江湖郎中自是不信,只听说有人为了钱财杀人越货丧尽天良,还从未听说有人愿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江湖郎中不屑道。 “道人莫非是含沙射影说我等市侩?” “贫道并不曾这么说过。” “你说的话倒直接表明了你的心思,道人,你看你衣着褴褛连一件像样道袍都拿不出手,你有何能耐能治好这大小姐的病?” “贫道有灵丹妙药,说不定能药到病除。” 祝飞羽依旧傻傻笑道。 “哦?灵丹妙药?又或是你这道人行走江湖的狗皮膏药?” 那江湖老郎中如此一说便惹来哄堂大笑,祝飞羽被这嘲笑来的措手不及,不免有些涨红了脸。 “先生可侮辱贫道,万不可侮辱贫道下山时师父所赠丹药。” “是吗?原来是你师父赠送,那你师父怎么没多与你一些银两让你换一身好点的派头?须知即便是出去招摇撞骗也要有几分干货摆在那里才行,真当以为你是那道门三大圣地下山而来的弟子?”那江湖郎中几番话落见祝飞羽完全不识抬举,不免有些浮躁起来,但不过两个呼吸功夫他便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紧接着道。 “老夫倒是听说那送仙山上清观天师王道长有一徒弟最近下了山,说是昆仑有恶龙作祟,这位年轻道士便是为除恶龙而去,莫非这年轻道人就是你?” “却是被先生说中了,贫道就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 祝飞羽为人实诚自是听不出这郎中言语间揶揄之意,果然他这么一说这群人更是愈发大笑,那江湖郎中更是笑道。 “你这道人倒是心大,谁都敢冒充,你可知道那年轻道人是什么人物?敢去昆仑斩龙,不说是仙风道骨至少也应当是风度翩翩,道人你可知道从那年轻道人下送仙山开始我等在这一路上遇见冒充祝飞羽的人绝对不下十个,贫道奉劝你还是赶紧离去,莫要到时候被折了颜面,太守大人虽心地良善却也架不住五次三番戏弄,你若再冒充下去定然讨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这江湖郎中说的倒是实话,也不知从哪里泄露出来的消息,祝飞羽一下上清观便被整个江湖所知,有不少人便假借上清观王九楼天师唯一徒弟的名字招摇撞骗,祸弄平民百姓,祝飞羽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一路上沿江北上,少有与城镇交汇之机,便是进了村落城镇也不过以贫道自居,听闻江湖老郎中这番言语祝飞羽不免觉得有些太过荒唐。 “祝飞羽也不过是一区区道人而已,何来如此多人冒名顶替?就算要冒名也应当冒诸如春秋李老剑神此等人物身份才行,冒充祝飞羽能得到什么好处,祝飞羽一无江湖地位,二无惊天手段,实在不当得如此。” 那江湖郎中听罢只觉甚是好笑。 “你这年轻人倒是心大,你可知祝飞羽将来定然是送仙山上清观掌教?否则掌教徐长今又何以将这负剑走人间的重任交于他手?为何不是别人?” “掌教师叔为何将此重任交于我,我也不是太明白,总之我既然受了师门之命,定不会负师门所托,至于先生说祝飞羽将来会是上清观掌教,祝飞羽并不认同,有道是一家不知一家事,先生可知我上清观有真人无数,无论从哪里算都轮不到贫道。” 祝飞羽每每听闻但凡任何提及上清观言论都不由得会想起那位每日里都需在天师堂静坐的小道人,虽年不及山上许多道士,却年纪轻轻便有一身鬼神莫测之能,祝飞羽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位小师弟每去紫竹林闯了祸都会被自己那位真人马师叔狠揍,但他又何尝不知其实山上所有人都对自己这小师兄甚是喜爱,小师兄打了山上鸟儿烤来吃,众弟子虽面说道门戒律却又一边控制不住食欲去寻那掌教看不到的地方大快朵颐,就连掌教师叔有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修道不修道不在于修道,在于修心而已,祝飞羽当下便轻声道。 “即便是有人继任掌教之位,那也应当是贫道那位坐看庭前花开花落,江河潮起潮生的小师兄才对。” 江湖老郎中对此只觉这年轻人莫非真当自己是那上清观祝飞羽不成?须知这上清观乃是天下公认道门之圣地,上山道人皆是神采奕奕,人中之龙,又怎会是眼前这般“乞丐。” “道人你这头上玉簪与宝剑不错,想来不是凡品。” “先生倒是有眼光,这玉簪乃是掌教师叔所赠,宝剑乃是贫道马师叔所赠,此剑与马师叔三十载岁月行走天下,斩除不少天下妖邪,剑名却邪,乃是这天下正气之剑。” 祝飞羽老老实实答到。 “哈哈,老夫倒是长见识了,此剑能否却邪老夫不知道,不过老夫却知道道人你怕是有麻烦了。”那江湖老郎中如是道,尚不等祝飞羽细这话中玄机便有府中甲卫出门而来,那两甲卫也是府中好手,武道也有四五品之境,单看面相就知不是好惹之辈。 “听说这里有人自称是上清观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那甲卫目不斜视盯着年轻道人却用了听说二字,言语中已有三分愤怒之意。 祝飞羽好歹也一人生活那么久虽不能如同自己那位小师兄一般洞悉人心,却也能看出些许别人喜怒哀乐,他朝那甲卫施礼道。 “贫道便是祝飞羽,听闻小姐病重又知太守乃是当朝贤达之士特来相助。” “那你且随我进来。” 那甲卫道毕便转身进府,本应惹众人羡慕之事祝飞羽却看到这二三十前来登门之人皆面带笑意,果然祝飞羽并不曾真的见到吴家大小姐,倒是被带进了府中别苑,那别苑处已有一面色冷峻甲卫在等候,而对面则是五六根木桩,上绑着五个已是伤痕累累道人,有老有少,却不约而同是穿着白色道袍,更有甚者腰间已备只有掌教才能佩戴之掌教宫羽,祝飞羽不免皱皱眉头。 “贫道要见大小姐,几位军爷将我带到此处算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数?” 那面色冷峻甲士道,他手中持一马鞭,上有不少血迹,看来那五个道人身上伤痕皆是那马鞭所致。 “你可知这一月来我府中已有七人冒名顶替而来,顶替的都是这祝飞羽之名,前面两人还好,来我府中大吃大喝三日,太守大人心慈手软便放了他们,可后面这五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我只要听他们三人说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便将他们全部抓了,这就是下场,本以为如此可给那些浑水摸鱼之人一个警告,可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自动送上门来,既然来了那我又怎能让你如此轻松就离去?来人,给我绑起来,先以水刑伺候。” 这水刑乃是说让人有鼻不能呼吸,有口说不出话,最是难受,极致处能让人窒息而死,年轻道士虽不曾经历过却也知这水刑厉害之处,他有剑,只是这剑乃是师叔临别所赠之物,用来斩妖除魔却不是用来伤害凡人,祝飞羽当下便急忙道。 “将军且听贫道说,贫道真是祝飞羽。” “他们几个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与你是同样说辞,你问问他们可还敢说自己是祝飞羽?” 那冷峻甲卫冷笑。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堂堂上清观天师王九楼之高徒就这样被两个甲卫架在木桩之上捆绑了起来,祝飞羽有心辩解却无力回天,在尝试了金木水火土与马鞭六种酷刑之后年轻道人身上已是伤痕累累,生性木讷的祝飞羽断然不会持剑行凶杀之事,一番酷刑之后才被丢出府衙大门,那柄名为却邪的宝剑已被那冷峻甲卫没收为己用,倒是掌教真人所赠玉簪倒并未有人打其主意,从这点倒也能看出太守治清灵之严,没了毛驴又没了剑,祝飞羽遍体鳞伤被丢出大门时那早先嘲讽其的江湖老郎中仍在府外守侯。 “道人如今你可知道这祝飞羽三字并非能随意顶替?” “贫道本就是祝飞羽,就算被打一千次一万次贫道就是贫道,不是别人能替代,贫道也不会替代别人,先生与其在这里坐看风月倒不如多想想法子如何能治好公主的病,否则先生就是在这里坐一辈子也没多大用处。” 待这位才下上清观不过一月就被打的一瘸一拐年轻道人拖着残躯离开吴府后,那江湖老郎中狠狠唾了一口。 “真是黄口小儿,若你真是那祝飞羽又何以会被打成这个样子?恐怕只一剑就能将这吴府夷为平地。” 那郎中唾罢也知晓这年轻道人说的有理,便起了身准备去府中瞧上一番,只是这刚迈上阶梯便见到有一剑直朝面门而来,那剑正是先前那年轻道人之剑,见那剑出了府衙便消失在拐角处,老郎中呆立当场。 清灵太守府独立于清灵郡内五道口,府中九曲十八弯,太守吴明辰时任太守数十年深得民心,此刻这位年才不过五十之老人却已是未老先衰,两鬓斑白,这位老人身着西楚云纹官衣已在楼阁外守侯许久,那绫罗之阁内便是他那位已染重疾三年之女,三年来已几乎寻遍清灵境内所有良医,皆拿其束手无策,这位太守便张贴告示求天下奇人来此,有重金酬谢,不论是否能根治其女之病都会领到不菲的待遇,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倒也有不少江湖奇人异士前来跃跃欲试,只是都没能瞧出什么头绪来。 “莫非真只有去那远在千里之外的道门圣地才能得救?” 老太守随即便摇摇头,眼下其女杨月娥病情已日渐加重,莫说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就连下床自己大小姐都难有力气,若真是去上清观先不说能不能求得仙丹良药,能不能活着到上清观都是未知之数。 这位政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守已在他女儿闺房外守侯足有一个时辰,终等到那清灵郡境内最好的老郎中出门,老郎中身影佝偻身负药箱见太守时只叹息着摇头。 “太守大人,小姐之病症世所罕见,小人观其神测其脉均正常,根本不知小姐为何却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太守大人还请另请高明。” 饶是这位太守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仍是觉得不能接受,便吩咐了下人好生招待这位老郎中,推开门,房中熏香四溢,此香能助人凝神静气,那窗帘之后的香榻上正躺着一面黄肌瘦女子,双眼无神,见是老太守前来也不起床,老太守坐于床榻之旁,柔声问道。 “月儿服了昨日大夫开的药,感觉如何?” 那年方不过二十却已如同三十之妇人全无任何光彩的女子轻声道。 “爹爹还请莫要为女儿的病操心了,爹爹明明年不过五十就已满头白发,更是不惜散尽家财,女儿心中有愧,此病无药可医,此症无人能解。” 老太守不忍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就如此断了生的希望,他用自己这几十载宦海生涯从未有过的硬气告诉床榻之上的女子。 “月儿你放心,爹爹就算是散尽我吴家家业也不会让你就此离我而去,你娘玉竹已经走了,只剩下咱爷女俩相依为命,你怎舍得就此离爹爹而去?” “爹爹日前已经托人去上清观打听了消息,年轻道人下山是真,他要去昆仑斩恶龙,定然会沿江北上,算算时日,也差不多该到了我清灵境内,爹爹就算调动全城兵马也要将这位神仙道长找出来,到时候定能治好月儿你的病。” 床榻之上的女子如何不知自己这位爹爹的用意,她虽躺在床榻之上已有三年,却对府中之事了如指掌,也知到如今已经有八个自称上清观道人的骗子来过府上,都被打的原形毕露。又怎会真期盼那神仙道长前来?但或许是不忍让自己这位可怜的爹爹绝望,她便露出了一个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 “爹爹,有些事情月儿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但若是今日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爹爹原是长乐郡桃源村之人,娘亲也是,月儿也知道娘亲这辈子爱的并非爹爹,可爹爹依旧这数十年如一日对我娘儿两悉心照顾,月儿犹记得月儿八岁那年夜里感染风寒,爹爹便冒着漫天大雪背着月儿去求医,若是月儿没记错当时爹爹已是一郡之主,再后来娘亲因为相思那人终于成疾,撒手离去,爹爹你便亲自送娘亲的棺材回桃源村,葬在了那棵老桃树下。” “月儿此生恐怕是无法报答爹爹养育之恩了,爹爹少年及第从一小小县令做起一路直到如今官列朝廷二品,自是福缘深厚,只可惜我与娘亲此生怕是要欠爹爹不少了,月儿想请求爹爹一件事情,待月儿离去之后,爹爹就不需要将月儿送回桃源村了,只需在府中后山立一墓碑即可。” “那墓碑不须写杨月娥三字,写吴月婉即可。” 待这位清名远扬老太守离开那绫罗闺房之后便回到了自己书房,这位已经年五十的半老人趴在那备有清灵所有文案的书桌上已是泣不成声。 祝飞羽被赶出太守府时就连身上唯一一件一路伴随他风雨兼程自己那位师父亲手缝制的青衫道袍已是破烂不堪,好些地方都露出了被马鞭抽的出血的皮肤,这位从未如此凄惨过的年轻道人轻道一声却邪何在,那柄下山之时真人马丹阳所赠宝剑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太守府重新回到他身上,祝飞羽仍记得那冷峻甲卫说的一句话。 “年轻人,以后若是想假扮上清观王道长弟子那般人中龙凤人物,还需要给自己弄一身行头才行,你看看你旁边这五人,哪一人不是衣冠楚楚?唯独你衣着蒌缕,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是那将会继任上清观掌教之位的神仙道长?” 祝飞羽不知为何世人就觉得上清观的弟子就应当是仙风道骨,就说自己那位小师兄,若是被世人看到又有谁会相信这虎头虎脑小道士就会是堂堂上清观一代掌教最疼爱的能洞悉天机的弟子?祝飞羽拖着一群一拐的腿来到了一处衣裳定制处。 “大叔,贫道这有一银子,你看给贫道弄一身像样的道袍。”祝飞羽为人实诚,说话更是实诚,那一路骑着来的毛驴变卖之后的银钱索性被他一咕噜拿了出来。 那老板也是一个心善之人,虽少不了商人的利益观念,却也心疼眼前这年轻人的伤痕累累,太守府的事情他倒也知道一些,便认定了眼前年轻人定是吃了太守府的亏,他从一个小小裁缝做到如今在这清灵境内名声远扬自是知道人在落魄时候的心酸,有时候为了吃一顿饱饭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若真是衣食无忧,又有谁愿意做那流落江湖的游侠儿。他拿出店中平日里裁剪所备的金疮药交给年轻道人。 “小兄弟想要什么样的?云纹或是水纹?白袍或是青衫?需不需要配宫羽?” “不须,贫道万万不敢。” 祝飞羽接过金疮药朝老板笑了一笑。 “云纹水纹乃是道门真人才能穿的花纹,至于白袍贫道还不够那个资格,更莫说是宫羽,那是掌教师叔才能佩戴的东西,大叔只需要与贫道做一身青衫道袍即可。” 那老板听这年轻人说得是头头是道,心道眼前这年轻人说不定真是哪个不世出道观的弟子,当下便也客气了一些,祝飞羽换上了新道袍,擦拭了金疮药,除了脸上几道鞭印之外倒也看不出多大区别,世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这位虽修道却曾受佛门高人点化的年轻道人,祝飞羽从怀中玉瓶中摸索出一颗随意出现在人间皆会引起疯狂的灵丹妙药交与老板手中。 “大叔,贫道身无长物,只有此物相赠,有此灵丹妙药服下,大叔虽不说能活一百岁却也此生无病无害。” 留下那枚丹药,年轻道人便一群一拐离开铺子,那老板仔细看了一番这粒黝黑并无任何光彩的丹药摇了摇头。 “年轻人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他将那粒丹药随意丢至了大街上任人踩踏,最后被一流浪野狗叼了去。 祝飞羽再至太守府时,已是月上中天,年轻道人不忍打扰府中家丁休息,便在外盘膝静坐一夜,依旧是身负宝剑,换了新道袍,却是比之前气派多了,待到翌日天明府门才打开,那下人见是昨日才来过被揍的丢出府门的道人,不由得眉头紧皱。 “你这骗子莫非还真骗上瘾了不成?我家将军心善放你一条命,你还不赶紧离去,还回来作甚?莫非真觉得自己命长了不成?” 年轻道人对此不惊不喜,他轻身站起身道。 “贫道乃上清观当代天师王九楼道长门下弟子祝飞羽,听闻府中小姐恶疾缠身,特来相救,还望大哥能与贫道引荐一番,若是迟了恐小姐会有变故。” 那下人见此情形冷笑不已。 “好啊,那你先等等,我这留为你去引见太守大人。” 年轻道人并未等来真正太守相见,倒是遇见了昨天同样一帮人,那冷峻将军犹在,见是祝飞羽前来,更注意到昨日里不翼而飞的宝剑此刻又重回这年轻人身上便恼怒不已。 “哪里来的江湖术士,莫非你真以为你会了一些妖法就可冒充上清观弟子不成?给我打,今天不需要留情,给我往死了打,所有后果我来负责。” 昨日里才被鞭策无数次伤尚未痊愈的年轻道人任凭拳打脚踢依旧巍峨不动,直至五脏六腑受创嘴角鲜血直流都不曾动过,只依旧笑道。 “将军不论怎么打贫道就是贫道,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贫道便是王老天师弟子祝飞羽,祝飞羽便是贫道。” 那将军更是恼羞成怒。 “堂堂上清观真人坐下弟子不会任何手段,任凭我等凡人棍棒相加都不还手?你这笑话着实不怎么好笑。” 年轻道人擦拭了嘴角血迹,露出一个淡淡笑容,牙齿之上已是鲜血淋漓,他笑道。 “贫道下山时师叔赠剑是要贫道行走人间斩妖除魔,如今无妖无魔,贫道便不出剑。” “哦?是吗?你以为你能挨打本将军就真信了你的邪不成?你可知前面那些自称是上清观弟子的家伙给了太守大人多大的希望?又可知道这些家伙给了太守大人多大的失望?本将非是滥用私刑,只是有件事情本将希望你们这些江湖术士明白,那便是这天下所有人都欺得,便是当朝皇帝与当朝几位皇子你们都能欺,唯独太守大人不可欺,若你们这些江湖术士还有点良心就应当知道我们这位大人有多不容易。” 那将军道完便亲自下台阶紧紧抓住年轻道人脖子。 “你可知我这么一用力下去你就会立马上黄泉路?” “贫道自然知道。” 年轻道人依旧任由这将军施为。 “可贫道已经说了,贫道就是祝飞羽,祝飞羽就是贫道,便是将军杀了贫道,贫道依旧不会还手。” “是吗?” 那将军陡然发力,但终归是在即将掐断年轻道人咽喉时收了手,一脚踢在这道人小腹,直将其踢出十丈开外。 “滚,有多远滚多远,若是再有下次,本将军一定会收了你的小命。” 年轻道人第二次被赶出太守府,虽并未被收走宝剑却比上一次来的更加凄惨,这次倒不止是腿瘸了,就连五脏六腑都受重创,三步一踉跄,五步一停歇才到了一处面馆。 “老板可与贫道一碗素面?。” 在被面馆老板赶出面馆之后,年轻道人又到了另外一处烧饼摊。 “老板可与贫道一块烧饼?” “老板可与贫道一些剩菜剩饭?” “老板可愿意让贫道收拾这些残羹剩饭?” 都说世态炎凉,这位年轻道人终于在忍不住饥饿遍寻无果之时饿的躲避在了别人屋檐下,那瓶临别之时师父所赠的丹药依然被其紧紧撰在手中。 “师父说这些丹药让贫道用来行善人间,如今贫道尚未完成师父所托怎好意思服用丹药充饥?” 祝飞羽就这么靠在墙角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夜半,天降大雨,年轻道人浑身被衣衫湿透,躲在墙角坐看雨水成河,有一野狗不知从哪里叼着一块已经发霉的馒头冒着漫天大雨来到墙角,将那已经发霉的馒头放到年轻道人腿上。 年轻道人不禁叹道。 “世态炎凉,没想到贫道竟然是被一只狗救了,也罢,狗兄弟,你若是不嫌弃,将来便与贫道一起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完成掌教师叔所托付,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才行,那便是太守女儿如今身染重疾,贫道必须要救她一命不可,这太守乃是当朝不可多得清官,贫道资质愚钝,比不得小师兄,却也知道掌教师叔让贫道斩妖除魔不仅仅只是斩妖除魔,这匡扶天下大义之重任也同样交给了贫道,掌教师叔如此信任贫道,贫道如何又能让上清观蒙羞?” “狗兄弟,贫道明日里一去定是凶多吉少,那将军今日对贫道留情已是大恩,贫道若是再去铁定会死在太守府,若是贫道死了,你便将贫道怀中丹药叼到大小姐那里去,此丹乃师父毕生心血,能平世间妖邪,能镇天下鬼魅,自然也能解小姐重疾。” “待贫道死后,狗兄便将贫道头上玉簪送去上清观,即便是万水千山也不可懈怠,掌教师叔见此玉簪便知贫道已离去,至于贫道身后剑,此剑名为却邪,与马师叔心意相通,若是贫道离去,此剑会自己认得回上清观的路。” 这位被天下人说是上清观将来掌教真人的年轻道人就此怀抱着这只野狗香甜睡去。 祝飞羽梦见许多事情,梦见当日里被自己那位最为尊敬的师父带上送仙山时情形,也梦到了师兄师弟欢聚一堂的画面,也梦到了自己死去之后送仙山三位真人骑黄鹤而来接自己回山,也梦到了自己那位最是佩服的小师兄抱着自己的遗体说师弟就算是驾鹤西去来世也定当是上清观的弟子。 年轻道人这一夜就在自己这稀奇古怪的梦里过去,那只野狗如同懂人心一般一夜也不曾离他而去。 这大雨下了一整夜也不曾停歇,第二日一大早年轻道人便带着那只陪伴其一整夜不曾离去的野狗第三次到了太守府。 依旧是那仆人开门,在见到是已浑身湿透的年轻道人前来时已彻底放弃。 “你这年轻人倒真是百折不挠,我最后奉劝你一次离开,待会莫要被将军看到了要了你的命。” “将军若是能看到自是最好。” 那瘸腿的甚至一夜都五脏六腑气血翻涌的道人一如既往笑道。 “贫道就是祝飞羽,王老天师乃家师,贫道受掌教之命令行走天下斩妖除魔,有掌教玉簪为证。” “你这年轻人当真是不知好歹,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也怪不得我了,真当以为我家将军不敢杀你不成?你且等着,马上就有你好看的。” 那仆人关了门不多时便有之前武将怒气冲冲而来,这一次来却已经带了北魏刀在手。 “你真不怕死?” “贫道如果怕死今日便不会前来,将军若是信任贫道就应当让贫道前去一试,若是贫道治不了小姐的病,将军到时候再杀了贫道也不迟” “不用了。” 那冷峻将军冷声道。 “本将军已经看过太多如同你这般说辞之人,若是你见了小姐依旧治不好,太守大人也定然让你平安离去,并且会以金银相赠,到时候你说本将是杀你还是不杀你?你可知道本将已经对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恨之入骨恨不得株连九族?” “贫道没有九族,贫道不过孑然一身而已,将军若是信不过贫道,大可一刀杀了贫道就是,贫道始终是那句话,贫道就是祝飞羽,祝飞羽就是贫道。” “那好,那本将现在就送你上黄泉路。” 不待那将军一刀挥出便有一声音远远传来。 “将军且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此病非病 此症非症 夏日大雨从昨夜里到今日都不曾停下,浑身青衫已被大雨湿透,一头青丝能拧出水来,那昨夜里随他过了一夜的流浪野狗亦如此,那将军的一柄北魏刀尚不至他头顶便被一声惊呼喝止住,太守府已迅速走出一两鬓斑白身着官袍之人。 “太守大人,此人乃是江湖术士,已来我府中三次,定不能再饶了他。”那将军也不曾想这位清灵太守竟然这么早便出了府,若是太守大人没看见大可以一刀杀了眼前这“江湖术士”。到时候先斩后奏太守又能拿其如何?可如今已被这太守看见,他知道今天这一刀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果然这位年不过五十便已如花甲之年的太守从他手中夺下了刀。 “庞博将军,本官知晓你是为我好,只是今日月儿要出门,府中不宜见血腥,放这位小兄弟离去就行,这病,我们不治了。” 不治了,当这三字从这位时任清灵太守数十载的中年男人口中说出之时已是万般无奈之态。非是他不想治,不愿治,只是辗转反侧一夜今日一早便听女儿丫鬟过来敲门说其女要出门,并且已收拾好出去看花,更有 自己那苦命的女儿一份口讯。 “爹,女儿不想再看到爹如此劳碌奔波下去,也知晓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与其把余下的时间拿来遍尝天下苦药,倒不如爹趁女儿还能动的时候多陪女儿出去走走,也好过女儿病死在床榻之上,女儿已经许久没有闻过花儿的芬芳了。” 有道是人心都是肉长,他吴明辰又如何不知每日里尽是稀奇古怪丹药草药咽下肚的痛苦,常言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已持续三年? 那名为庞博的将军闻言也是复杂之色。 “大人真就这么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如何?这清灵境内奇人异士咱们早就请了个遍,便是整个北魏的名医我都请来了不少,皆对此束手无策,与其让月儿在床榻之上病逝,我这个做父亲的倒不如让她在有生之年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一次,想做什么就大胆做一次,再无其他愿望。” 祝飞羽听的清楚,这太守府小姐恐怕是已时日无多,当下再也不敢怠慢,他拱手道。 “太守大人若是信得过贫道,可让贫道一试,或有能救小姐之法也不一定。” “不必了,多谢小兄弟好意,我已命府中下人为你备好雨伞与些许盘缠,小兄弟还请离去。” 不等年轻道人再说话,太守大人便离去,祝飞羽得了雨伞却不要盘缠,他将那把画有江南荷花的油纸伞撑过肩让那流落大街的野狗稍微好受了些,任由自己大半边身子暴露在风雨之中。 “你还不离去?莫非真以为有大人说了话本将就不会杀你不成?”太守府将军怒目而视。 “还是你觉得大人给你的银两你看不上眼想要更多?” “非也。” 屹立风雨之中巍然不动的年轻道人笑着摇摇头。 “贫道今日必须要见到小姐不可,小姐的病情怕是不能再拖了。” “难道我家大人说的还不够清楚?或是你这江湖术士当真还要让小姐尝试一番良药苦口?来人,给我把这江湖术士拖出去打,只要不伤及性命,怎么打都行。” 太守府早已有看不惯这死皮赖脸年轻道人之甲卫,等那将军一下令便迫不及待冒着大雨将年轻道人捆绑出门外,那只随同道人而来的野狗追上去扑咬却被一甲卫一脚踢开踢飞到墙角不知死活。 浑身五花大绑的年轻道人顿住脚步,身后剑匣中宝剑铮铮龙鸣,那甲卫如临大敌,却见那宝剑冲天而起断了道人身上绳索便重回剑匣。 “为何要与一野狗过意不去?” 这位自送仙山下来前去昆仑斩恶龙的年轻道人就在那将军与府中一二十看热闹的奴仆之下将那野狗抱在怀里,野狗已断气多时,本就是一骨瘦如柴之流浪野狗,如何禁得起正值壮年军中护卫愤怒之下一踢? “人是一条命,狗也是一条命,为何狗命在尔等眼中就如此轻如鸿毛?贫道下山之前曾受掌教师叔所托提剑走人间斩除天下邪魔外道,不待见贫道也就罢了,却实在不须如此对待贫道的朋友。” 年轻道人仔细抚摸这浑身已被雨水打湿的野狗毛发轻声细语。 “都说做戏要做全套,本将今天算是真长了见识了,你这江湖术士将自己与狗相提并论,还说自己是上清观王老天师弟子,当真是笑煞我也。” 这太守府将军本就是一不信邪之人,如今见祝飞羽这么说更是不信。 “你若真想证明自己是王老天师弟子,那便拿出一些真手段让本将瞧瞧,不过本将话可得先说清楚,在没证明你就是祝飞羽之前你永远都不可能见到小姐。” “将军希望贫道怎么证明。” 年轻道人轻声道。 “你既说自己是上清观祝飞羽,提剑走人间斩恶龙,想必定有了不起的本领,素闻上清观弟子个个均是人中龙凤,更是脚踏祥云骑猛虎,手拿仙丹救良民,本将不要你的仙丹,也不要你骑猛虎,你只需表演一番踏剑云中的手段本将就信了你,并且为你引见太守大人,更为本将之前的所做所为道歉。” 庞博此言并无可厚非,这天下都知道三教之中高人有腾云驾雾本领,上清观更是无可厚非,若是祝飞羽连这点本领都没有又如何去昆仑斩恶龙?如何提剑走人间? 只是庞博注定要失望了,只见那怀抱野狗浑身为雨水湿透的年轻道人从怀中取出一粒丹药放到了那已断了气的野狗口中。 “贫道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御剑飞行,就连当初下山时都只是一步步走下山,下了山便骑毛驴而行,将军不信,贫道也无话可说,贫道知道将军今日定不会让我见到小姐,只是有一件事情贫道还要告诉将军。” 年轻道人将那服下丹药的野狗放回了地上为其撑好了油纸伞。 “小姐此次出门定然凶多吉少,本来不出门尚且还能多活一月,若今日出门定有血光之灾,到时候将军可来城外百里坡找贫道,小姐此病非病,此症非症,将军切莫忘了。” 祝飞羽就在太守府众人注视中冒着倾盆大雨离开了清灵城,待其走后庞博却对其一番言语不屑之。 “当真是信口雌黄,还血光之灾,有本将保护谁敢来伤害小姐?恐怕就是借他个天王老子的胆都未必敢。” 庞博负手进府之后绕过九曲十八弯走廊才来到杨月饿小院之外,小院中池塘已被大雨激起千层浪,池塘中荷花含苞待放,有几只鲫鱼争相从水中露头。 “这雨差不多再一个时辰就该停了。” 庞博呢喃一句到了杨月娥闺房门外,门外已有府中丫鬟守侯,见是这位从小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将军前来也不怠慢,屈膝问好。 “小姐可收拾好了?” “将军,已经好了,就等雨停了,老爷已备好车马取暖炉还有一路上所需之物。” “莫忘了给小姐多带几件衣裳,还有,吩咐府中画师也一同前去。” 年不过三十便成为一郡将军的男子长叹一口气。 “总不能让太守大人从今往后连个念想都没有。” 大雨说一个时辰停下果真一个时辰便渐渐变小,最后甚至云开雨散露出了朝阳,大雨过后池塘中荷花朵朵绽放,但这时却有一仆人匆匆忙忙跑来见这位将军。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那仆人慌慌张张道,庞博此时竟莫名想起了年轻道人临走之时留下的那番话,此症非症,此病非病,小姐今日出门定有血光之灾。 真有不好的预感? 庞博冷冷道。 “何事如此慌张?难道不知道小姐正在休息?” 那仆人正是之前看家护院两次替祝飞羽开门之奴仆,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道。 “狗活了。” “狗活了?什么狗活了?” 庞博不禁皱了皱眉头。 “就是方才被一脚踢死的那只狗,居然吃了那年轻人的药活了,而且已经追那小子去了。” “还有这种事情?莫非你们看花了?本将可是记得清楚那狗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的的确确是真,将军若是不信,我府中还有不少人可以作证。” 那仆人据理力争。正要在庞博要亲自去查看一番究竟之时却听闺房之中有咳嗽声传来,在床上已躺了三年的女子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出了门,虽是炎炎夏日,可这位太守府的大小姐依旧手脚冰凉穿着披着狐裘大衣。 “庞大哥,什么狗活了?” 杨月娥挤出一个实在有些勉强的笑容,原本生着江南水乡特有温婉的脸蛋此时已是形容枯槁。 身穿甲胄的庞博同样回以一个强行挤出来的笑容。 “没事儿小姐,不过就是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野狗而已。” “不是说了许多次大哥只需叫月儿小妹就成,不须如此多礼,月儿是大哥看着长大的,早就将大哥当成了自家人,自是自家人便不需要那么客气。” 虽身在这别苑却三年不曾见过二十步之外池塘荷花的女子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把鱼食洒进鱼塘中,惹得鱼儿竞相抢夺。 “看看这些鱼儿,真好,小时候小妹失足掉进池塘都是大哥下来救我的吧,至今记忆犹新。” 许是不忍让这情形太过伤感,庞博便直接道。 “小妹不须担心,兄长已为你求得仙丹良药,这就派人去取。” 这位将军当即便拉过那仆人至一旁。 “你去城外百里坡寻那道人回来,速度去。” “啊?将军这是为何?不是说他是江湖术士吗。”那仆人可从未见过这说一不二的大将军如同今天这样反复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江湖术士也好,神仙道长也罢,他能救活了死狗,想必是真有些手段,比起这三年来的大夫却是好了太多,火速前去,万万不可耽误。” 那仆人领了命便飞也似的朝太守府外飞奔而去,他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什么唯命是从,只知道这件事情关乎到自家小姐的命,只知道若是小姐出了什么意外,那自家那位二十年来为清灵尽忠职守将如同自己这般的平头老百姓都看的很重的太守大人定然会很伤心罢了。 出了太守府正是艳阳高照,清灵城中处处花开人间艳阳天,杨月娥虽不想弄得如此满城风雨却拗不过自家那位爹爹和这位虽不是亲兄长却胜似亲兄长的将军,庞博虽对不久前那年轻道人存有幻想,但总归还是不愿破坏了自己这位妹妹心存已久的愿望。 她说要出游,连老天爷都开眼停了大雨这岂不是好兆头?至于那年轻道人所说的小姐此番不能出行一事踏虽存有疑虑但还是没放在心上,试问天下又有谁能从一位堂堂二品高手手中对小姐不利?或有一品高手,但一品高手又怎会吃多了撑得对一将死之人不利? 庞博一直守候在马车外面,争取若遇到了紧急情况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这位妹妹,队伍前后方各有甲卫二十皆是军中高手,有画师二名还有府中厨师随行,有这么多人保护小姐相信就算一只苍蝇恐怕都飞不进来,马车内有婢女二人伺候,杨月娥出了太守府想吃儿时吃过的东街老王头儿的臭豆腐,他便带着她去东街,人王老头儿并不想收自家父母官太守大人女儿的钱,却被庞博强行塞了过去,老王头儿做生意自是精明,一眼便看出庞博用意,遂道小姐这次就不给你免费了,下次再来,下次小老儿亲自送到府上去,管小姐够,又说他们去了西街一家蔬果店,小姐想吃新鲜的梨,老板就跑出大老远去了自家存放蔬果的冰窖中取来跑的大汗淋漓还死死的背着一大块冰,说这是冰镇梨儿,管解小姐渴,又说杨月婉想再去广陵江上看一眼,众多渔船争相竞争最终小姐只选了一艘最小的船,因为这位小姐说那么大的船坐我们几个人好浪费啊。 城中百姓十之七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就是咱们那位太守大人的女儿,老天爷,你倒是睁睁眼睛,咋就好人没好报嘞? 杨月娥在马车上烤着足够让马车内寻常人大汗淋漓的碳火吃着臭豆腐,露出久未露出过的甜甜笑容。 “原来不知不觉咱们清灵的父老乡亲早就是一家人了啊,爹爹也真是厉害,将一个原本连年匪患无数的城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去年蝗灾我北魏境内所有地方皆需要靠朝廷救济,唯独我清灵非但不要朝廷救济,反而在爹爹的号召下所有父老乡亲捐出余粮赈济天下,这等号召力,恐怕就是当朝皇帝轩辕青山也未必能有吧。” 马车外马背上的将军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只是这一趟出了城虽说小姐心情大好但他却越来越惴惴不安了起来,只因自家小姐的面色已越来越苍白甚至毫无血色,除了时不时开心的时候瞳孔放光,其他时候大多都黯淡无光,他轻声道。 “太守大人固然是爱民如子,所以我清灵百姓才如此爱护太守大人,只是也因此太守大人刚来继任时因为整顿的关系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连城外马賊都剿灭了不下二十拨,还有五年前那一次府中突然闯进刺客对小姐不利,若非我反应及时恐怕小姐定会遭遇不测。” 庞博每每想起有惊无险那次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行刺的刺客居然是个一品高手,以府中三十多甲卫性命才换来将其击退,好在总算没出什么大事。 “谁说不是呢,所以说归根结底月儿这条命还是大哥救的。” 马车内女子轻声道,言语中感激之意甚浓。 庞博不愿让自家小姐提起跟性命二字有关之事,难免不会让其伤感叹息,便捡了些开心的说,说他们小时候的趣事,说这北魏山水,说这天下三教,直至说到马车内女子再次疲惫沉沉睡去才算罢休。 将军进马车往火炉中加了几块碳火又将被褥披在小姐身上这才退出马车,马车外已扎好营地以防夜里猛兽袭击。 “咱们今天已经走了一天,小姐还意犹未尽,明日里再陪小姐走一天便返回清灵。” 庞博同麾下甲胄如此道。 临别之时太守虽未相送却已提前与他打好了招呼。 “月儿想去哪儿你们便带她去,想吃什么便买给她吃,争取让她这些日子过的快乐些,若是撑不过这几日” 那位太守大人说及此处时已是清泪纵横。 “我已命城中木匠准备好了棺材,月儿说要埋在我身边,可我若是那样做了,她娘玉婉定不会同意,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亲自送月儿回姑娘,就埋在她娘旁边就好,墓碑上也不须写吴月娥,依旧是与她娘同姓” 将军死死的握住腰间长刀,眼眶通红。 “去一个人到百里坡,千里加急将那年轻道人请过来。” “哪怕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昭阳公主自幼练剑,但若说到杀人那还真没有过,别人练剑是为行走江湖锄强扶弱,到了她这里则成了兴趣与爱好,且不说身为堂堂公主随时都有死士暗中保护根本不须用剑,更因为自幼在皇宫长大熟知王朝律法,知晓自己不能如同无律法约束的江湖一般肆意妄为。 一个人犯了法自有律法来约束,若当真有了剑想杀谁就杀谁岂不天下大乱?眼下这管家摆明了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李府时候不动手,非要等这四下无人之时才动手,由此可见这李管家对此早已是熟门熟路,指不定祸害了多少人。 “说话讲不讲信用那也要看什么人,若是好人那就罢了,若是专行鸡鸣狗盗之鼠辈,那就不需要说话算话。”昭阳公主冷眼看了一眼这周遭的七八个汉子,练气士,不过一个小小管家就能有这么多好手倒也能看出来不少事情,恐怕这李家家道中颓跟这管家也有千丝万缕关系。 那管家听闻鸡鸣狗盗之辈倒也不恼,只笑道做错了事情便要受惩罚。 “莫非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女子?” 那李府管家笑道。 “女扮男装这种事情你能骗过那些没有经验的人,如何能骗得了我?下次若再女扮男装,可要记得莫要你喉结露出来,能男扮女装都如此英俊,想来也不是一般女子,遇到我,算是你倒霉。” 昭阳公主对此不置可否,只冷笑道。 “究竟是谁倒霉现在说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早不早,你若是还在等待你那藏在暗处的人来救你,那你大可以打消这念头了,此刻他们早就上了黄泉路了。” 那李管家笑了笑,而昭阳公主却面色忽变。 “知我暗中有人保护,恐怕你也不仅仅是一个管家那么简单,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盘踞于李府又是为了什么?” “我是什么人?我不过就是一小小管家而已,在李府无非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好了,言尽于此,接下来也得办正事了,小姑娘长得好看,就这么死了实在太可惜,还不如在死之前与我共赴巫山翻云覆雨一番,如此还能让人回味无穷不是?” 朝阳公主面有复杂之色,负责暗中保护她的死士个个也是军中高手,怎能如此轻易便被解决?本以为自己是聪明人,没想到却被眼前这李管家识破,这管家身份实在可疑。 “胆敢在汴京城中杀人,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眼前管家在这位西楚奇女子眼中早已成了该杀之人,她不过是想确定一番这管家是否早就认出自己身份而已。 “什么后果?不就是杀人偿命的后果,不过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说这个?看负责保护你的那这个侍卫皆是死士,想必你这小姑娘也是王公贵族,我这么多年什么都尝试过了,唯独不曾尝试过侯门之女是什么滋味,今天我倒还就要尝尝,给我拿下。” “你敢,你可知我是谁?” 昭阳公主冷冷呵斥道,眼前这管家能无声无息解决了自己死士,定然不可能只有周围这些个炼气士助阵。她能解决眼前这些炼气士却并不敢保证就能解决这管家背后的手段。 “你是谁都不行,就算你是当朝那位奇女子恐怕也逃不了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再没有转圜的余地,给我捆起来。” 昭阳公主果然猜中了,在一口气解决了所有炼气士之后那管家兀自冷笑不已,昭阳正觉得不对之时便感觉浑身酥软再运转不了半分内力,只这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又忽然出现八个黑衣人,想来就是这八人下的毒。 “你无耻。” 现在她总算知晓这管家为何如此有恃无恐,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谁也想不到这天下居然还有人用下毒这种最为卑鄙无耻的手段。 “我可从没说过我是正人君子,得罪了我算你倒霉,今晚就准备好陪我侍寝吧。” 昭阳公主浑身瘫软倒在地上后悔不跌,这管家能呼吸之间下如此狠手在知道自己身份后谁又敢保证不会杀了自己? 若非因为自己得了消息出宫便不会遇上这种事情,眼下自己那位号称西楚第一儒士的师父此刻恐怕正在皇宫之中对月独酌,根本不能知晓自己身边发生的事情,毕竟自己身边这些死士实力可想而知,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是在这西楚汴京城自家的地盘上,可偏偏也就出事在了自家地盘上。 昭阳公主几乎已经遇见自己将会面临的下场,那管家不论知晓或是不知晓自己身份定然都不会让自己活下去,这位西楚双绝奇女子真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说到底这一切都怪老爷子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若不是他们闹事,她也不会就这么出城,便不会中了毒任人宰割。 就算是死那也得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 “张明月,司马云,李老头儿,我恨死你们了。” 李府管家冷笑不已,只是下一刻便笑不出来。 有一利剑自远处极速而来钉在其身前,一青衫书生身负古筝手持阔叶刀寒光冷冷,更有独臂小老头儿与负刀少年人二名。 “不称呼前辈就算了,称呼老爷子也可以,你竟然直接称呼为老头儿,莫非是几个月不见就忘了老爷子的厉害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夜谈 张明月一直疑惑为何司马云要将事情闹至满城风雨人人皆知,说是为了引公主出宫,只是这些事情真能将公主从皇宫中引出来?死几个人对于这么大一个西楚来说并算不得是多大的事情,虽三人离开之时已叮嘱杨母要将他三人具体面目情况尽数告知官府,可张明月始终不曾真以为就这些事情能将公主引出来,司马云这一招引蛇出洞倒不能说是引蛇出洞,毕竟人公主乃是万金之躯,即便是说引也应当说是引凤出洞,倒没想到竟然真的将昭阳公主引了出来,张明月真不知是小看了司马云的神机妙算还是小看了这位西楚奇女子的好奇之心。 昭阳公主见是三人前来大喜过望便再也管不了司马云一番责怪之意。 “老爷子,救我。” “公主殿下,我们前来不正是为了救你吗。” 身负古筝青衫男子笑道,那李府管家面色阴沉,但却对公主殿下四字充耳未闻。 “你们三人是何人?敢来坏我好事?” “我们三人不正是汴京城内闹的满城风雨的北魏杀人犯吗?”司马云手持阔刀与那管家一刀劈去,却见看似平平无奇的李府管家瞬间避开这致命一刀。 “一品高手?你倒是藏的挺深,恐怕对于公主你也是蓄意为之吧,敢打堂堂一国公主的主意,你背后那人来头恐怕大的吓人。” 昭阳公主浑身酸软无力,听至此处不免心惊,但奈何已中毒,不过几个呼吸便昏昏沉沉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至一处破旧庙宇之中,汴京城中并无此破败庙宇,想必已到了城外,门口有三人正有说有笑,传来烧烤肉食香味。 总算是得救了,昭阳公主后怕不已,没想到那看似一般的管家竟然会是一一品高手,也不曾想到司马云不过区区一介书生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虽不明白三人为何要在城中杀人,毕竟若只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大可以大闹一番便可,但毕竟是这三位在北魏就结下不少情谊之朋友救了自己。 “要不是老爷子你们赶来,昭阳今天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这便是昭阳公主醒来的第一句话。 老爷子回过神来自顾自撕扯下了一块兔肉放进嘴里。 “老夫说你这女娃子倒也真是心大,也不想想若真是一个普通管家怎会手下有这么多好手,不是说你身后有个什么西楚第一儒士保护吗?怎么他还能容许你出了这么大差池,老夫看这什么宁致远也就是浪得虚名之辈而已。”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老爷子千万别这么说,宁叔叔并非浪得虚名,只因谁也没想到我汴京城中居然隐藏了如此厉害人物,隐忍这么久,昭阳实在不明白这管家图个什么。”昭阳公主起了身运转了一番内力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朝门口走了过去,正是月朗星疏,篝火烤肉美酒具备,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北魏四人结伴而游的日子。 “若非昭阳大意,又怎会让这老东西得了手,也不知他下的是什么毒,怎的我全无感觉便中毒了。” 非是她昭阳公主愚笨,只因这江湖只听人说有恩怨便刀剑相向,却还极少听说有人使这下毒卑鄙的手段,此种人若是被发现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故而这天下下毒之事几乎不可能发生在江湖人身上。 “公主不用看了,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虽然无色无味,但咱们这儿可有一样宝贝能解百毒,能水火不侵趋吉避凶。” 司马云看了一眼负刀的少年人之后笑道,他说的便是张明月身上曾得九华山扫地僧相赠的佛门圣人舍利,张明月也是今天才知道这舍利还有此功效,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三人自是知道昭阳公主定不会对这舍利打什么主意。 昭阳公主虽是好奇之人却也知道别人的事情能少知道便少知道一些为好。 “那老东西可是被你们杀了?” “没有,只是将他手下的那些人全部杀了,被那老小子跑了。” 司马云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哦?还有这种事情?居然能有人从老爷子手里跑掉?”昭阳公主对此便来了兴趣。 “非是老夫拿他不住,只因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保命元婴替其挡了老夫一剑,一剑过后便没了影子,想必此刻早就离开汴京了。” 但凡修行到了一定地步便能在体中结下第二命胎,此胎称为元婴,当初在拜剑山上孟家老爷子孟青云便是结命胎之人,只可惜在孟敬然一怒入陆地神仙之后两条命俱陨,但并非所有人都会修行这结元婴之法,只因此种法门太过恶毒,乃是将别人精气纳入己身换取寿命,说的难听点也就是将别人的寿命强加在自己身上,因此元婴修行之法也被这江湖说成是邪魔外道,故此并无多少人会修行此种法门。 “那倒是算他跑得快,不过只要他在我西楚境内,本公主都要他不得好死,倒是老爷子你们,为何在城中行凶杀人?若只是为了找昭阳大可不必用如此极端手段,毕竟,那也是我西楚子民。” 昭阳公主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不过老爷子与张明月并不说话,只看向司马云,那意思便是说你若是要问就问他好了。 司马云倒也不在意那许多,他不紧不慢道。 “我的确是杀了人,不过只杀了二十几个人,其余的人并非我所杀,我本以为离开了北魏就能安生点,没想到麻烦竟然还是紧追不舍,有人要将我与老爷子还有张小子三人逼的无处藏身,司马云也应该给他们一个警告不是?” “给他们警告就是杀我西楚百姓?虽然你救了我,不过本公主还是对你这行为极为愤怒。” 昭阳公主皱皱眉头。 “公主莫要着急,且听我仔细道来,那二十多人的确是你西楚子民不假,可不久前那李府管家也是你西楚子民,但公主你说他该不该杀?在司马云眼中这天下只有两种人,一种人该杀,一种人不该杀,公主是聪明人,自然能联想到个中关键,这天下从来都没有那么巧的事情,而所有的巧合都撞到了一起,那便不能再说是巧合,只能说是预谋。” 说话的人是司马云,但听这番话的人却不仅仅只有昭阳公主,此番不仅是这位西楚奇女子,便是张明月与老爷子都若有所思。 从雁鸣山斩蛟开始,又是北魏各大门派遇伏,包括去朝阳的那一夜里遇见的高手,随后又是昔年刀圣洛知秋,似乎所有事情都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动,一直到三人到了汴京城都不曾停下。张明月不禁轻声道。 “这一路上若非没有老爷子,恐怕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那人究竟冲谁而来,现在连公主都受了牵连。” 昭阳公主不笨,俗话说一语点醒梦中人,更何况是司马云这番几乎已经直白的话。 “你是说有人要利用你们将我从皇宫之中吸引出来,目的是为了杀了我的同时也解决你们。” “公主真是冰雪聪明。” 司马云笑了笑。 “你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那我问你,既然那人想要杀我,为何在我前去北魏的路上不动手?那应该是最好的地方,还有就是昭阳不过就是一女子而已,杀了我又能如何?” “为什么没在去北魏的路上动手公主想必应该比我更明白。公主这么说无非只不过是想听我多说一些好听的罢了。” 司马云高深莫测笑道,张明月听不明白,但听老爷子解释道。 “这些心思你小子倒是应该多跟这家伙学学,昭阳女娃子贵为一国公主,出行又岂会只带那点人马?定有高人暗中保护,至于这人是谁就不用老夫点名了。” 就算再笨的人也知道那人就是号称西楚第一儒士宁致远了,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头头道道,张明月倒真觉得自己终归是年轻了些,远不如司马云来的那般心思缜密,见被司马云道破,昭阳公主倒也只是有些得意笑了笑。 “没错,宁叔叔的确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若非有宁叔叔在,我也的确没那么大胆子将自己的安危放在老爷子身上,不过先在看来,昭阳倒真是赌对了,结交了你们三位朋友。” “公主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司马云道。 “什么叫没那么大的胆子将安危放在老爷子身上,莫非公主就觉得你师父宁致远定能胜过老爷子不成?你可知老爷子拜剑山一刀再入天人境轰动整个北魏?莫说是老爷子,便是我都觉得公主有些偏心了。” 绝处逢生,司马云倒也有兴致开起了玩笑,昭阳公主自是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便被司马云曲解成这个样子,便连忙解释,却见三人都似笑非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顿时恼怒不已。 “好你个司马云,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长进了,你这么能说会道你不妨说说那人为何要杀我?” “据我所知,公主的父皇,也就是当今西楚皇帝林中雁虽宫中嫔妃无数,却唯独只爱一人,那便是公主的母后,更是只生下公主这么一个女子,公主自小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说的可对?” “没错,你倒是打探的清楚,我皇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子嗣,母后也曾劝说父皇去寻其他妃嫔为我西楚再诞下一龙子,可父皇百般不愿,即便是再劝说也没用,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父亲,父皇都绝对是这天下最合格的,可是他还有一个西楚皇帝的身份,这一点却绝对不容许他这么做。” 这位才转危为安的西楚奇女子叹气道。 “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真正能继承皇位的,也只有男子,毕竟这天下可有谁听说过女子做皇帝的,那岂不是乱了纲常。” 不去管这什么皇帝不皇帝的事情,司马云轻声道。 “情到深处自是如此,你父皇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公主殿下你出了事情,你说他当如何?虽不说混乱朝纲却也是西楚震动,堂堂一国公主遇害,足可让整个西楚人心紊乱,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人若是杀了公主得手之后下一步便会谋害你父皇,到时候整个西楚大乱,群龙无首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我与这人明里暗里对拆已经好几次,他知道我来了汴京定会找公主而我又见不到公主,便只能做出一些轰动的事情,他便借着我做的事情借坡下驴索性将事情闹大,公主出来若是能直接杀了公主最好,到那时节他便可以将公主的死嫁祸在我三人头上,到时候我三人就算有神通手段又如何能敌西楚全国之力?好一招一石二鸟,我早就洞悉到这一点,所以才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三人会躲起来的时候却偏偏藏身在最危险的地方,等的便是那人的下文,没想到还真等到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公主还需清楚,那便是那人既然能在李府这个家道中落的地方安下棋子并且数年如一日,那这汴京城中指不定还有多少棋子,恐怕不止西楚,就连我北魏也早已处处埋下隐患,说的难听点那便是一颗参天大树虽看起来枝繁叶茂,但其实内里已满是蛀虫,这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司马云一番话便道尽这些日子以来种种,张明月越听便越觉得心惊。 “人公主是万金之躯,那人要对付公主还说的过去,那你说那人费尽心机对付我们三人,甚至不惜连番出动高手又是为何?” 张明月疑惑道。 “因为你啊,难不成是为了我和老爷子。” 司马云如是道,张明月懒得听这老狐狸胡扯,心道自己算什么?放眼这天下说是蝼蚁都高看了自己,怎会相信这种扯淡的事情? 别了老爷子他便出了庙门出去寻了一块地儿练刀,就如同独臂小老头儿说的那般,刀要练,看是没用的。 待他走后,老爷子欲言又止,昭阳公主自是以为司马云不过开玩笑而已,便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计较,随意也撕扯下一块兔肉充饥,她道。 “那依你看李府公子李沐智可有问题?” “不知道,应该没可能,我倒是听人说了这李家公子一些事情,公主为何如此?莫非与这李家公子关系很要好?”司马云不禁问道。 “算不得关系好,只能说李家与我父皇有些渊源,只可惜李沐智太不争气,他若是有你这么一半才华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一句话说完那便是并非任何读书人都是拜剑山孟敬然。” “公主殿下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若是真有什么才华又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家不家国不国。” “并非我看得起你,只是现在北魏谁人不知你这在拜剑山上一句话均分北魏两大皇子的书生?好了,其实你们来之前应该先送信给我,否则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总之现在能看到你们我很高兴,昭阳欢迎老爷子你们前来。” 这位女扮男装被称为西楚双绝的奇女子露出一个一两月来都不曾有过的最舒心笑容。 “不过呢眼下天色已经快亮,我那些侍卫若是超过五个时辰不传信回去我宁叔叔便会找来,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所以老爷子你们可以收拾收拾跟我进宫了,这边的事情我会如实跟叔叔说清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等等我,我先去找个地方洗把脸。” 待昭阳公主走后,庙宇中已只剩下老爷子与司马云二人。 “家不家,国不国,在你的眼中是先有家还是先有国,老夫想听听看。” 独自饮下一口烈酒又吃下一块已经烤的金黄流油兔子肉的青衫书生轻声道。 “先有家,后有国,若是家都没了,哪儿来的什么国,老爷子你说是不是?” 不去再看这青衫书生的落寞,独臂小老头儿站起身拍拍屁股。 “你说是,那便是吧。” 昭阳公主不过走出半里地寻到了一处小溪梳洗了一番再回庙宇之时除去三人又多出了一个看似无比落魄的游侠儿,这游侠儿气喘吁吁看来是跑了不少路程,不待昭阳公主问其是谁,那游侠儿便当先疑惑道。 “司马大哥,这位小哥是?” “先不管人家是谁,你先说说这一趟你跑的有没有收获。” 司马云问道。 “那当然是有收获了,也不看老子是谁对不对?我可是老爷子将来的徒弟,要做那天下第一的剑客,这点事儿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昭阳公主不禁听着想笑,怎的又是一个满嘴要做天下第一的家伙,上清观有一个,不曾想这里又碰上了一个,真当那天下第一是烂葱大蒜头遍地都是不成?但见这游侠儿看其着装也是西楚人,便仔细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古月自别了杨家小院之后便被司马云派去打探城中消息,司马云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汴京城中会有不少有头有脸之人蠢蠢欲动,果不其然这么一句话倒真被他说中了,古月自小便在汴京城市井长大,对于城中消息打探也是最为轻车熟路,不过这么一晚上的功夫便已打探出不少对此次北魏来了三个高手反应剧烈的人,就这么片刻功夫便已说出来不少,司马云笑意越来越浓,昭阳公主却听的越来越心惊。 “你说的这些人都是?” “不知道,或许并不全是,但多半也脱不了关系,试想一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最应该站出来的不应该是官府吗?官府尚未动手便有这么多好事之人蠢蠢欲动,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是我三人坏了西楚颜面?” 司马云不置可否,昭阳公主自然知晓其话里意义,也不点破。 “先不管这些了,先跟我回去。” “嗯?回去?” 落魄游侠儿有些不明所以。 “等等,这位小哥,你让我们跟你回去,是回哪儿去?” 他就那么直接搭上了女扮男装昭阳公主的肩膀。 张明月真忍不住提醒一句你小子现在搭上的不是你那些市井无赖的肩膀,而是你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就连昭阳公主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手拿开?我不怎么喜欢有人搭上我的肩膀。” “他娘的谁稀罕搭你的肩膀是不是?” 落魄游侠儿满脸不爽的拿开了手。 “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虽然长的有模有样的,可咋这么让人讨厌呢?而且还是个娘娘腔,真是可惜了你这副脸蛋,渍渍,算了,老子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昭阳公主已经气的真恨不得一脚踢飞面前这脸皮厚的家伙,再看司马云张明月也憋的辛苦,便是素来不怎么说话的老爷子都似笑非笑,昭阳公主更觉没面子,便沉声道。 “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 “跟谁说话,不就是跟娘娘腔说话吗,有什么大不了,老子还不想说了,啥玩意儿啊,瞅你那鼻子朝到天上去了,走,小张子,去教我练刀。” 小张子便是古月送给张明月的外号,说叫张小子又不礼貌,说叫明月这名字又太娘,想来想去就觉得这小张子最合适,张明月虽有不忿奈何这家伙好歹也算是立了功劳便也就懒得去管他,天色已经大明,即将进宫哪儿能顾得上什么练刀,五人下破庙刚走出一里路老剑神便突然顿住脚步身后剑匣铮铮龙鸣,就连司马云也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破庙山下有一青衫儒士缓步上山,越是靠前老剑神身后剑匣越是反应强烈几乎冲天而起。 强敌,前所未有之强敌,张明月手心已捏出一把汗,却见昭阳公主欣喜不已直跑下山挽住那青衫儒士手臂。 独臂小老头儿身后剑匣颤鸣戛然而止。 “叔叔,你终于来了。” 叔叔,能被堂堂西楚公主称之为叔叔的除了那位号称西楚一宁之宁致远可还有其他人? 张明月第一眼见这青衫儒士便生起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高手,这才是真正高手,仅凭气势便已让老爷子身后湛卢如此亢奋,其人更是堪称人中之龙,若世间真有圣人二字,这二字便是为眼前青衫儒士量身定做。 这位西楚第一儒士缓步踏上来第一眼便只冷冷看了老爷子一眼,随后又在司马云与古月身上扫过,最后却将目光留在了张明月身上。 “喂我说你这家伙会不会太不礼貌?” 正在张明月不知所措时却听到落魄游侠儿来了这么一句,被强大气势压制住的窒息感一扫而光。 当真是不知者无畏,古月没有武学根基,自是感受不到眼前青衫儒士恐怖之处,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大胆。 昭阳公主也没想到古月竟然如此大胆,直呼自己这位西楚第一高手为你这家伙,当下便恶狠狠道。 “你这家伙当真是作死,你可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就敢如此大放厥词?” 古月虽知晓眼前这青衫儒士定然不一般,但倒也不觉有多厉害,毕竟自己身边可站了一个一剑重创上古凶兽梼杌的老爷子,你这人再厉害又能如何?总不至于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吧?古月唾了一口。 “我呸你个娘娘腔,莫非真以为随便找了个烂大街的货色就能对咱们指手画脚了不成?还有你这家伙,我说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如此喜欢装腔作势,你可知你眼前的这位老爷子是何等人物?信不信咱们老爷子一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你?” 他这么说还顺便做了一个掏裤裆不屑的动作,只是不等那青衫儒士说话独臂小老头儿竟突然开口道。 “这次你小子恐怕大错特错了,你眼前这位,便是老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赢他。” 不去理会落魄游侠儿的胡说八道,号称西楚第一高手的宁致远便看向昔年北魏春秋剑神李文谆。 两大当今天下顶尖高手第一次会面便就是一次碰撞。 “你到西楚干什么来了?” “腿长在老夫自己身上,老夫要去哪里莫非你还管的了不成?”独臂小老头儿不屑道。 “你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你若是到了西楚境内那便跟我有关系,你可知你们一来为我西楚带来多大的麻烦?” 青衫儒士言语虽平平无奇,但一身青衫却是猎猎作响。 “莫非前辈以为我们不来麻烦就不会到西楚不成?”身负古筝青衫书生踏前一步道。 “你们若是不来至少麻烦会来的慢一点。” 昭阳公主见气氛一度僵硬便要上前解围,却被那青衫儒士拉开。 “你与我回去,他们几人不可一同,城中已为他们备好住处。” 只不过留下淡淡几句话这位青衫儒士便带着昭阳公主离开了此地,只剩下大汗淋漓的张明月与司马云,还有不明所以的落魄游侠儿与独臂小老头儿。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连老爷子都不放在眼里?还有那个娘娘腔,他跟你们很熟吗?” 落魄游侠儿不禁问道。 “那人就像你说的,不过就是装腔作势之辈。” 司马云淡淡笑道。 “装腔作势之辈?”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你这样说真的好吗?” “没什么好与不好,这人性子太过孤傲,总归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但凡高傲之人,将来定要吃大亏。” 下山时才知道宁致远已在山下备好车马入城,有了马车又有人护送,便不需要担心被城门口的士兵查出来,去了那住处时才知这府中是宁致远的别苑,环境倒与儒家所求一般无二,清幽儒雅。只是这么一来倒让古月越发好奇起来那二人究竟是何身份,他虽自幼长大在汴京城,但不过是一最底层小人物,如何又能见到如同公主这等高高在上之人?自是认不出来。 “小张子,不妨你跟我说说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这两个家伙怎么看都不一般啊。” 古月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可疑,明明是汴京重犯怎能就如此轻轻松松进了城? “想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还不简单,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果然张明月说完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有一队人马鱼贯入府。 当头之女子衣着华丽头带珠冠雍容华贵,其后依旧是青衫儒士相伴,落魄游侠儿当即一屁股瘫软到了地上。 “公公主。” 他既认出来昭阳公主就算用鼻子想也能想到公主身旁青衫儒士是何人,西楚第一大高手宁致远,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称呼公主为娘娘腔,称呼这西楚第一大儒士为装腔作势之辈。 “怎么样?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过瘾?” 张明月似笑非笑道。 “过过瘾。” 落魄游侠儿踉踉跄跄爬起来准备找个地方藏起来却见公主竟直朝他走来更是再也挪不动步子。 “那那什么,公主,小人事先不知道是公主殿下与宁先生,小人该死啊。” 他古月别的本事没有,倒是这撒滚打泼的本领练就了一手,当下便鼻涕一把泪一把苦苦求饶,就差将其祖宗十八代的可怜都搬了出来,昭阳公主心中觉得好笑,但嘴上仍冷冷道。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要做天下第一剑客吗?怎么这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天哪,冤枉啊,公主,做第一剑客那不过是小人随口说说而已的啊,在公主面前萤火之光怎么能与皓月争辉,公主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小人吧。”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既然这么想做天下第一剑客,那本宫便给你一个机会,我手下有侍卫三人,你便去跟他们讨教讨教,若是不死再回来求本宫饶了你。” 不等哭天喊地的落魄游侠儿被三个侍卫强行拉走昭阳公主便与宁致远进了内院,老剑神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紧随其后,进入内院时已只有他五人。 “现在没人了,可以说说我们的事情了。” 宁致远淡淡道。 “我知道有人在追杀你们,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不须用宁先生说明白,咱们大抵也能猜到那人是谁。” 身负古筝的青衫书生淡淡道。 “我北魏雁鸣山斩蛟之事虽轩辕青山大力阻止这消息外泄,但想必这一事情已闹的是满天下皆知,因为有人要祸乱中原,而那恶蛟也正是那人豢养,更是揽尽昔年我北魏两界山所有高手,便是连昔年刀圣洛知秋老前辈都甘为他用,我们都知道是那人要杀我们,只是晚辈实在想不明白这人究竟是何人,这天下究竟谁能有此手段,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三教圣人也不过如此,若是先生知晓这人身份,不妨与我们说道一二,也好让我们提前有个准备。” 张明月听的清楚,司马云直接避开了为什么要追杀自己三人这个问题,总不可能真只是为了当日里老爷子在雁鸣山中为那恶蛟补上了一刀,毕竟若真是如此,那人大可以不必因为老爷子而折损这么多高手,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做,不过眼下见这位西楚第一高手似知晓一些什么,便只能将疑问埋在心里等待他日解答。 但见青衫儒士双手负后淡淡道。 “我并不知那人身份,只知晓那人在暗中祸乱江湖,这天下即将天翻地覆,也只晓得你们将灾难带到了我西楚,你们来早了点,若是晚来十年,此劫或有可解之法,来早了,你们三人除了李老前辈,你二人又有何用?莫非你真以为这中原,这天下不过几句巧言令色便能扭转乾坤不成?在没有绝对的力量前,说什么都是空话,而你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力量。” 巧言令色?便是对这些心思不懂的张明月都能听出来宁致远这么一句话是专门为司马云所说,却见司马云依旧宠辱不惊不悲不喜。 “来早或来晚冥冥中自有定数,至于先生所说的力量,我们早晚会有,只是晚辈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向先生请教,那便是先生可认为这天下有真仙?” 自打见了三人就没怎么给过好脸色的青衫儒士背过身大步流星离去。 “真仙不在天下,在天上。” 宁致远将三人留在这西楚皇帝赏给他的别苑之后除了上午露了一面便再也没有露面,倒是昭阳公主一直陪伴三人。 “老爷子您别见怪,我叔叔他就是那个性子,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独臂小老头儿如何不知这西楚第一大儒的确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即使是他这个昔年春秋剑神宁致远都不曾给过什么好脸色,高手,这便就是高手,年不过五十便能成为西楚第一高手,更是官拜当朝一品与宰相同级,平日里更是与皇帝兄弟相称,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达到这等地步?老剑神不禁默念起当年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眼高于顶?不信鬼神不信满天神佛只信身后剑,一剑便横扫整个江湖闯下了青衫剑仙的名头,一直到自己觉得此生再无峰可攀无人能战之时便想着去昆仑看上一番,这天下说昆仑有仙人坐镇人间,他李文谆不曾山上,也不曾见过仙人,倒是在山下遇到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垂钓老者,那人以鱼竿代剑不过一招便留下了自己的手臂,剑心受创,境界大跌,在那时这位独臂小老头儿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断了一臂觉得没什么,习武之人又有几个不曾受过伤缺胳膊断腿?他李文谆傲视江湖终得一败,如此结局也可算得上是江湖收官之作,但如今老爷子想起来当日里那垂钓老者来,若这世上真有仙,会不会便是那位老头儿? 倒是想的太远了。 独臂小老头儿看了一眼昭阳公主之后便轻声道。 “你叔叔自是有资格无视天下,只是这般高傲的性子恐怕是早晚都要吃大亏。” 若是别人说这么一番话昭阳公主定不会轻易饶过,只是这话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意义便大不一样了,不论是论资历与年龄,老爷子都足够担当得起宁致远前辈,这么说便也无可厚非。 “老爷子,为何你从来不与我们说你这断臂的事情,究竟是何人能有此手段取走你一臂?老爷子如今剑道已再入天人境,恐怕就是放眼天下都未必能有几个人是老爷子的对手,不妨您与昭阳说说这段故事,还有,昭阳一直想问为何老爷子不肯传授昭阳剑道却偏偏看中了那杨家女子。” 昭阳公主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心中不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公主,论剑道天资怎么着都应该比杨幼倩强才对,亏得老爷子还曾说他的剑不适合自己学,这才隔了多久,怎的就能让别的女子学了? “老夫断臂的故事也没什么可说的,败了就是败了,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不错之事,至于那杨家女娃娃嘛,不过是跟老夫一位故人有些相像罢了。” 不等昭阳公主追问下去独臂小老头儿便施施然起身单手负后去了后院,美其名曰是在为他悟出来的那一剑想名字,但三人如何不知老爷子定是想起了往事有些不愿提起罢了,杨幼倩与一位古人很像,只因为相像便要传授剑道这种事情恐怕也没几个人相信。 别苑中只剩下公主与司马云张明月三人,古月被公主几个侍卫拉去讨教,说是讨教,但不过是象征性收拾一番罢了,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顾及古月是西楚子民,至少人古月也为老爷子三人跑了不少腿,此刻古月早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不敢露面可,司马云卸下了古筝于亭中弹奏引的池塘鱼儿欢呼雀跃,琴声悠扬,公子温润如玉,只是怎么看那脸庞的刀疤都极为不协调。 昭阳公主突发奇想。 “我倒是有个建议,不如你们一起去与我参加百花宴如何?以司马云你的文韬武略再加之琴音造诣,若是去了定能让我西楚文人雅士刮目相看。” 琴音戛然而止,池塘中鱼儿没了音律便重新潜入水中,荷花开的正盛。 “公主倒是太看得起我三人了,我三人并非你西楚子民如何能参加西楚百花宴?更不说我三人现在还是汴京城重犯,莫说是百花宴,恐怕就连这别苑都出不去吧。” 司马云笑道。 “本宫就知道你这家伙心思多,不就是想让本宫为你们正名吗?行,这不过就是本宫一句话的事,不不过你得先答应我陪本宫一起去。” 堂堂一国公主更是皇帝唯一子嗣,想解决这些事情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并非她昭阳公主以权谋私,只因事情峰回路转已是另有玄机。 “我倒是不明白,公主应当是百花宴的主持人,哪儿有主持者抢风头的事情?公主不妨与我解释解释。”司马云重新放好古筝,但却不收,任由其安静放在石桌之上,只是却用薄纱盖住了,看样子已将者别苑当成了自己的家。 “话的确是这么说,不过有些事情就算本宫不说你也应该能猜测一二出来。” 已经将华服换下重新女扮男装的西楚奇女子不知怎的竟有些伤感起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西楚更是如此,父皇只有昭阳一个儿女并从小对昭阳悉心栽培,此番行为早已招来我西楚不少人诟病,前些年还好,当面不说只是背后说一下,可到了这两年已经渐渐有人开始胆大了起来,说将来若是父皇归天之后我西楚当如何?总不能立昭阳这个女子为君,所以别看昭阳明面上风光,实际上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捅脊梁骨,更何况父皇如今年纪已大,膝下依旧无子继承皇位,再加之有人背后煽风点火,甚至朝堂之上都已经渐渐出了反对昭阳的声音。” “这些事情,叔叔虽瞒着不说昭阳却也知道一些风言风语,这其中更以我西楚江湖中人居多,便有所谓的三教高人,说什么哪有女子坐拥天下的道理,此番百花宴说是我西楚文武各显神通,的确是如此,可昭阳如何不知到了这一天若是昭阳出面说不定就有刁钻之人故意刁难,只可惜昭阳身边并无可用之人,所以请你们前去一方面是为了替昭阳助阵,另一方面若是你们能在百花宴上大放异彩,定能得到我父皇赏识,到时候朝留在我西楚做个一官半职,他轩辕宏图不接纳你们,我西楚却是为你们广开山门。” “你们也无需在意我叔叔说的那些话,他不过是性情使然罢了,其实叔叔自打昭阳记事起便与昭阳说了不少这天下的风流人物,其中更是以老爷子为首,说句实在话,叔叔打心眼里也是尊敬老爷子的,至于什么将灾难带到西楚,来早了十年更是不必在意,你们是昭阳的贵客,我西楚虽比不上北魏物广人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上一欺的,昭阳性子更是如此,昭阳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帝,更是没有什么坐拥天下的野心。” “我只不过是想让这天下人知道,我西楚始终是我楚家说了算。” 已是夜里,张明月与司马云陪着女扮男装的昭阳公主出别苑走过大街小巷到了那已家道中落的李府门外,门中冷清无比,与昨夜里全然不同,昭阳公主皱了皱眉头便推门进府,原本还有些仆人下人的李府此时已是人去楼空,唯独走过九曲十八弯长廊之后那亭台的油灯依然亮着,书生亭中苦读,见四人前来不打招呼也不曾抬头,只是如今手中的书本却换成了一本《春秋》 “为何要将你府中下人全部遣散,哪怕你李府已经日落西山也好歹曾是王公贵族,怎得连个下人都不留?” 女扮男装昭阳公主淡淡道。那名为李沐智的年轻公子始终不曾抬头,更不合上书本,依旧默念那书本上句句大义。 昭阳公主怒不可遏便一把将那《春秋》从书生手里夺过来丢进了池塘中,不多大一会儿功夫便沉入池底,待这时那书生才抬起头来,他不怒不悲,只用一种极为平常语气道。 “我如今连我自己都养不活,还需要下人做什么?” “那你读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能养活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读书二十载也不见得你真读出个探花郎来,倒见你李府是一天不如一天,你爹给你留下来的家业都差不多被你那管家享受的一干二净,如今那老东西已离开,你为何就不能将李家撑起来?” 张明月只听昭阳公主说她父皇与李家有些渊源,却不曾想到昭阳公主竟然为了这书生大动肝火,当下不免好奇起来,真是只有一点渊源那么简单? 负刀的少年人不愿听这二人辩解之言语便独自朝这李府西周走去,倒是比不上人宁致远的院子,不过却也差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司马云竟然也悄然跟了上来。 “你不去陪公主来跟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那书生只晓得读书不晓得吃喝拉撒。” 张明月笑道,事实上连他也不记得有多久没跟司马云如此闲庭信步过了,最近一次还是在北魏南城之时,不过几个月时间便发生这么多事情,实在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人公主要与那李家公子交流,我一个外人留在那里成何体统?”司马云走至假山处便停下脚步负手观荷花,池塘有蛙鸣阵阵,难得一个凉爽夜晚。 他停下脚步张明月便停下了脚步趴在池塘护栏之上。 “真要留在西楚?”张明月轻声问道。 “不留在西楚又能如何?难不成回北魏?轩辕宏图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虽然我三人倒并不惧怕,只是实在不想引起太大的麻烦,老爷子总有力竭之时,而轩辕宏图手下兵甲却能源源不断得到补充,北魏是回不去了,倒不如暂时先留在西楚,若是能有个一官半职最好,就在西楚落地生根。” “那什么时候才回北魏?” “待到天下有变的时候,你也不须担心,你身世的事情太子殿下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替你尽心尽力,不过若你是想着别人,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司马云别有深意。 “别瞎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至于你说这天下有变的时候才回去,那我倒想问问,究竟什么样的时候才是天下有变的时候。” 双手负后身着青衫的书生离去之时留下了一句话让张明月呆立当场。 “等上清观你那姓杨的小道士下山的时候,就是天下有变的时候。” 张明月并不知晓那李府书生究竟与昭阳公主说了什么才让这位公主一脸气急败坏,全无平日里半分平静,昭阳公主恨铁不成钢。 “活该他李家成了如今这步田地,本宫还从未见过这天下有如此迂腐之人,说他是书生都糟蹋了书生这两个字。” 张明月咋舌,却见司马云也一脸笑意。 “公主可是说了让人家参加百花宴?” “不错,我只说了让他去,至于他去不去是他的事情,不过本宫估计像他这样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家伙多半也不会去,去了还丢李家的人,本来李家如今就已名存实亡,何必再自讨没趣?” “既是如此,公主为何不干脆拉他李家一把,我相信这点事情对于公主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才对,不过一句话便能办妥。” “那你就错了,本宫此生什么事情都做,却唯独这拔苗助长之事做不来,如同他这种人,便是你给他一座金山银山他都不会知道该怎么利用,别说拉一把,即便是拉一百把一千把也没多大用处。说这个人实在太火大了,不提也罢。” 昭阳公主总算是将憋在胸口的气撒了出来,倒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说起来还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人本宫也答应了带她去百花宴,咱们现在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现在,都这么晚了会不会不方便?”张明月不禁问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相信她母女两见到本宫定然会很高兴。” “可是见了我们二人肯定不会高兴。” 司马云笑道。 “没错,所以本宫要你们想办法将那女子哄开心让她参加百花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亵渎 昭阳公主说要昭告汴京城案件真相,其实不过只用了半日功夫整个汴京便是人人皆知,张明月不得不佩服这位公主雷厉风行之手段,这么一来倒也不用担心被人针对,只是毕竟因为自己三人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就算已下了告示仍避免不了有人为之诟病,夜里出行实在是最好不过的,杨幼倩本来已睡下,听闻敲门声时这才披衣出来,也没想到竟然是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告示的事情她已有听说,但毕竟是司马云杀了那么多人,并且是在她家小院之中,若非是娘女两经济不宽裕恐怕就这么一下两人便再也不敢在这院中居住,鬼神之事虽不信,但也怕死人化作厉鬼打扰娘女两不得安宁。 “是是你们?”杨幼倩有些戒备道,没多大功夫屋内便传来其母打听是谁的消息,杨幼倩只是随意说了句问路的人。 “看起来倩儿姑娘好像并不是很欢迎我二人前来。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害怕,可是因为我们杀了人的关系?”司马云笑道。 “你们直说有什么事情吧?”杨幼倩对司马云一番话并不以为然,虽告示已说明汴京城命案另有案情,可那二十多人是真活生生死在她面前,正是眼前二人亲自动手,这青衫书生还说什么还要再杀五人的话,说他二人并未杀人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只是她没想到不过三个外乡人居然有能力能将这么大的命案压下来,即便她杨幼倩只不过是一个女子也能猜到这当中和官府定有千丝万缕关系。 这几人,究竟是何来历? “放心吧,倩儿姑娘,此番前来倒不是逼着姑娘与老爷子学剑,也并非是来找姑娘什么麻烦来了,只不过受人所托期望倩儿姑娘去参加百花宴,倩儿姑娘也不必一口回绝,眼下李府已经彻底瓦解,到时候我三人来接姑娘一同前往。另外,邀请倩儿姑娘的人,正是姑娘最想见到的人。” 司马云说完这番话便告辞走人,这倒让张明月有些不明白了,他道。 “你怎知道人姑娘最想见到的人是谁?咱们充其量也不过与人姑娘相处了一两日而已。” “倩儿姑娘最想见到的人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司马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笑容,张明月顿时惊愕。 “你是说公主?” “除了女扮男装的公主,又有何人能让人姑娘如此挂念?你且记住,但凡女子,不论这女子是好是坏又或是是漂亮是丑,总不会忘记那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尤其这人是一个男子。” “说起这一点,我倒是知道有些人却完全是反着来了,非但没能在人姑娘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反而是在自己最为丢人的时候被姑娘救了。” 司马云拍了拍张明月肩膀似笑非笑道。 他说的是峨眉山婉清,可张明月知晓婉清与明月比较起来,他其实更想明月一些,那月下佳人的回眸一笑至今仍深深铭刻在脑海里,想要忘记却不论如何都忘不了,倘若司马云说的这番话有理,那自己又何尝不是人明月最需要时候出现的人? 倒是想的太多了。 张明月随即自嘲的摇了摇头。 “百花宴即将开始,届时你准备如何让公主大出风头?你不过一人一张嘴而已,如何说的过这西楚诸子百家?” “说不过那便不说,说不过大可以大打出手打一架,是不是这么个道理?百花宴既是西楚盛会又怎会没有江湖中人参加?有老爷子这尊大佛,谁又敢多造次?不过说起做官,我倒觉得你应该请公主与你一个军中一官半职才好。” “你想要让我去参军?” “非是参军,只是只有在战争中才能磨砺你的刀,人宁致远不是说了我三人早来了十年?既然早来了便要做早来了的事情,这事情就是让你快速成长起来,到时候你我加上老爷子三人再风风光光回北魏,教那轩辕宏图投鼠忌器才好。” 二人回到别苑之时老爷子依旧未睡,而是饶有兴致正翻阅着这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家中的藏书,书有文武,文有古来圣贤卷卷不离天下大义,武有西楚各门各派秘籍卷宗无数,老爷子手中正捧着一本剑谱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 “公主倒是煞费苦心,他让我们去让人倩儿姑娘参加百花宴,无非就是想让老爷子再见到她,到时候再由公主一番劝说说不定就能让她学老爷子的剑,这份人情咱们可是应该收下。” 司马云就着老爷子坐下,自顾自与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冰冷的“楚茶”。 “那是你们与人昭阳的关系,可别把老夫扯上,至于人家倩儿姑娘究竟是否早学老夫的剑那得看人家自己,你们两个消息瞎操什么心。” 老爷子没好气道,随后便把手中那本能被堂堂西楚第一高手留下来的剑谱递给了张明月手中。 “天下武学本是同根生,这府中藏书虽不及峨眉却也足以让世人为之疯狂,这些日子你没事便多看看,与你的刀也大有裨益,十年之期,你若是能在这十年之中潜心练刀说不定也能至一品至境界,到时候便多了一份保命的本事。” 老爷子似有千言万语,但到嘴边却只出来了这么一句,张明月有些木讷接过剑谱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听一口气喝了一杯凉茶的司马云看向老爷子笑道。 “恐怕他这十年是不能潜心修行了,我打算让他参加西楚军队磨炼。” “胡闹。” 独臂小老头儿猛的一拍石桌将张明月吓了一跳。 “你让他参军莫非你也要参军不成?还是要把老夫也拽上去参军?” “自是不会。”司马云依旧笑容满面。 “昔年老爷子一人一剑行走江湖靠的可是潜心练剑不去过问世事?” “自然不是,这对敌经验又岂是简简单单一个潜心修行能摸索出来?” “那可不就是嘛,所以老爷子你可觉得他一心待在这别苑里就能练出惊世骇俗的手段?就算到时候真练出来了说句难听的也不过就是温室中的花朵而已,实力早就是大打折扣。又如何能真正够得起高手二字?” 独臂小老头儿再不说话,只在离去之前留下一句。 “那就随便你折腾去吧,老夫不管了” 一两日光景不过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池中早先朵朵盛开荷花逐渐开始凋零,已是盛夏,才不过天亮便红日东升,别苑后处是一片竹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收刀而立,浑身已布满不少汗珠。 “练了一夜?你倒是肯用功?需不需要休息?”司马云悄然到来,这一次却换上一身素白衣,一头黑发随意用发带束缚,倒是脸上的疤痕怎么都去不掉。 总体来说,张明月知晓自己这四人当中唯独司马云才有那么几分超然出尘味道,老爷子虽然是屹立这天下巅峰高手,却最为不像高手,若不是因为身负剑匣恐还真不会有人相信这位老头儿会是一名剑客,至于自己,用他自己话说那便是这天下蝼蚁一般的存在,更不说古月,虽有一颗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心,却根本就是个市井小民。 “虽不知为什么你跟老爷子对我如此看重,不过既然人宁先生都对咱们三人如此看重,不惜将自家别苑让出来给我们居住,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白白占了人家西楚的好处,你让我参军那我便参军,你要我做将军,那我便做将军,为这西楚也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少年人重新穿好了衣裳。 “这点苦可比得上老爷子当年断臂之苦?” 司马云哑然,倒是没想到素来三人之中最为没什么大道理可说的张明月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可是要为老爷子报断臂之仇?” “谈不上报仇,只不过好歹也算是老爷子半个弟子,总不能让人笑话堂堂春秋李老剑神弟子没点拿出手的本事。”张明月看向那昨夜一套刀使过之后竹林的残垣断壁,四十九根竹子,倒下了四十八根,只差一根。 “能不过一夜里就将这套刀使到如此地步,你也算是奇才了。”司马云笑道。 “那你怎么不说我现在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张明月舒展了因为一夜练刀而带来的疲惫。 “与人对敌,不能差分毫,倘若将那四十九根竹子看成我的对手,还剩下一人活着,那便是我已经死了,这个道理应该你比我明白才对。” 留下这么一句话张明月便回到了自己别苑,只留下一脸错愕的司马云,却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便道。 “老爷子昨夜里一直在看他练刀?” “老夫没那么无聊,练刀有什么可看的,不过是看你这小子一大早便吃了鳖老夫心里畅快罢了,哈哈。” 老爷子今天也换上了一身拿得出手的金缕黑衣,只因这是昭阳公主亲自送来要他穿的,若不穿便要将老爷子堵在房间不准出来,不得已之下小老头儿才就了这位西楚奇女子的范儿,昨夜虽不曾看张明月练刀,倒因为与竹林距离最近能听到不小的动静。故此这才一大早就前来。 “老爷子你倒是说笑了,看他如此长进我应该高兴才是,又如何会吃瘪,只不过是有些疑惑这小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知道的话当日在北魏就应当知道了,那孟家三小子在那一夜走之前留下的一句话已经道明了一切,一代大儒,一代剑神,一代天人,只是这天人,究竟何解,老夫至今依然没弄明白。” “老爷子也不需要明白,我也不明白,不过早晚都有明白的一天,有人不愿让他活下去,无非就因为他活下去将来若是成长起来定然坏了大事,而咱们不能让那人得逞,大抵便就是这么个事情。” 司马云与老爷子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老夫倒想问问你,当初你将张小子从大漠带回来,究竟只是无意还是有意?” 老剑神问道。 “老爷子你猜?” 司马云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大笑离去,留下老爷子一人望着竹林若有所思。 —— 这一日汴京城几乎可以说是人潮涌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里便是百花宴的开始,百花宴持续三日,朝阳初生,正是一大好天气,昭阳公主正装出席,本就是人中凤凰,不须多加点缀便已是引人注目,再加上一身金缕衣更是皇气十足,来别苑时别苑中已只剩下老爷子一人,那柄自拜剑山得来的名剑被老爷子留在了别苑之中,只因实在不愿意显摆,倒不如来的实实在在一点。 “怎的你叔叔今日不陪同吗?” 见是昭阳公主一人前来老爷子便好奇问道。 昭阳公主不慌不忙道。 “老爷子有所不知,叔叔一向不喜欢参与这些事情,再加之此番乃是父皇亲自下令让昭阳主持,若是叔叔来了定会抢了昭阳的风头,故此昭阳一人足够,更何况有老爷子你们坐镇,昭阳更是有恃无恐。” “你这丫头倒是太看得起我几人了,你西楚人才济济,仅凭我三人如何就能镇得住场子?”老爷子没好气道,但说话间还是与公主一起出了别苑,一出去便是一大群侍卫跟随,想来是因为前几天的事情吃了亏,此番公主身边的侍卫个个皆是气息内敛之高手,更不说还有多少暗中保护的,由此可见这位公主在当朝国君楚中雁心中地位有多高。 爱屋及乌。 老剑神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北魏有国宾楼,西楚同样也有,不过西楚这国宾楼却是设立在汴京城内,名为雁归楼,单看其字面意思不过是说大雁归来,实则暗喻西楚诸多女儿,就算走的再远也莫要忘了回家,更有不少文人雅士以雁归楼作诗,其中有一首最为西楚闻名。 汴京城内起秋风,遥寄家书念无穷。 恐忧乡愁道不尽,来年春回雁归楼。 坦而言之,西楚虽比不上北魏人杰地灵但却是一个团结太平的国度,一个帝国若是没了能让万千子民同结一条心的思念处,那这个国家定然是没有凝聚力,这一点倒是比北魏好的多,但西楚又不同于北魏有强大的铁骑镇守江山坐看天下潮起潮生,铁骑虎视眈眈之下试问江湖哪个敢造反? 若不是因为正值大灾之年他轩辕青山又何至于向西楚借兵? 西楚有军队,但毕竟不如北魏当年横扫其他几国之铁骑,对外能自保但绝对难以控制内乱,只因这江湖实在是太过水深,楚中雁倒不失为一代明君,知晓能让万千子民归心光凭借这一点定然是远远不够,只因诸子百家各有其思想,若不能统一日久天长定有隐患,他在位时能控制,可一但百年之期已到撒手人寰之时,若昭阳公主继位又如何能控制住这暗流涌动? 所以便有了百花宴。 到了雁归楼时已是人声鼎沸,这国宾楼不论是设施或是条件都足以见证西楚强盛,整个国宾楼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皇宫禁卫军牢牢保护,日头高照,虽是炎炎夏日整个国宾楼却是异常清凉,这乃是因为这楼所建之材料皆是建筑上最为稀缺的玲珑木,此木便只是远远闻上一闻其香气都可足以凝神静气,更不说其砖瓦皆是琉璃瓦,晶莹剔透,即便是夜里不用任何灯火抬头都能看见日月星辰,门口有三人合抱红漆圆柱二根,其上是偌大由西楚当代书画名家所亲手书写雁归楼三字,大气磅礴,鎏金裱之,其圆柱有对联一副,道是清风明月自来往,来而不往,流水高山无古今,今从何来。 进了雁归楼便感觉香风扑鼻而来,只因大厅重已备好各式各样开的正盛之花草,更又有香茗热气腾腾,每四人为一桌,桌上有精致点心水果,最下层一处乃是江湖散兵游勇,第二层乃是儒释道三家高人,更有诸子百家,第三层是王公贵族,已是座无虚席,却只有正中央还留了一个位置,那位置头顶有匾,匾书紫气东来,那位置不用看也知是归谁。 不知谁大呼一声公主来了,整个雁归楼便寂静无声,此楼足可容纳三四千人,昭阳公主在前,老爷子在后,身后有侍卫陪同径直上了第三层。 但见老爷子上三楼便有不少人窃窃私语,更有甚者声音也越来越大,足可传进公主耳中,昭阳公主皱皱眉头,以往只晓得西楚国内有不少人反对自己,但却不曾想到竟然如此明目张胆,须知若是自己那位被评为西楚第一的宁叔叔来了又有何人敢如此造次?不得不承认的是宁致远三字在有些时候远比其父皇来的更有用一些,比如眼前这种情况。 昭阳公主道。“谁人在下面交头接耳?若是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便是,此次是百花宴,请诸位前来本就是为了让诸位各显手段,实在没必要如此窃窃私语。” 国宾楼三层第二层三教高人默不作声,第三层王公贵族更是不说话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须知这一家不知一家事,能上第三层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又如何不知自己这位昭阳公主脾气?有句话说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可到了西楚便应该说是公主的底线触碰不得,且不论那独臂小老头儿是谁,就是由公主亲自带进国宾楼这一件事情就足以让人慎重,毕竟这位西楚奇女子眼高于顶乃是人尽皆知之事情,寻常人物又能入其法眼?说句不好听的,整个西楚也只有四人能被公主慎重对待而已,除去其父其母,便只剩下宁致远与西楚大将军薛平川而已。 前来百花宴之人只晓得汴京城中来了几个北魏高手,也知有一人是独臂小老头儿,倒是却没人能将那人与眼前这位老头儿联系起来。 这第二层的三教高人更不用说,同是江湖最出类拔萃那一种人物,如何看不出眼前这独臂小老头儿气机内敛,通常这种人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一真正屁都不是的老头儿,要么便是修为已至造化返璞归真之真正高人,很明显不会是属于第一种,便索性坐山观虎斗,倒要看看这下面一层的家伙究竟要闹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却见一楼之中有一五大三粗汉子站了起来,这汉子冲整个雁归楼三层拱拱手,随后抬头看向公主道。 “在下清扬山练气士,受公主邀请前来参加百花宴,恕在下直言,敢问公主旁边这位老者是何人?有何资格上第三楼,我西楚高手无数,为何在下完全没有听过有这位老爷子的名号?非是在下不尊敬公主,只因此番前来都是我西楚栋梁之才,他们尚不能有此待遇,眼前这位老爷子有何德何能上第三楼且与公主同桌?” 那炼气士倒是豪爽性子,此言一出便有不少性子直爽之人纷纷附和,倒是第一楼也有不少人做冷眼旁观状。 昭阳公主看的清楚,这世间的事情大抵如此,做人也是一样,性子直爽非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反而是大坏事,真正厉害的人都是在背后冷眼旁观的,只有那些自以为出了风头的直爽之人成了替死鬼。 说的难听点,说是跳梁小丑也不为过。 “哦?那你倒是说说能有资格与本宫同桌的人应当是什么样子?” 昭阳公主淡淡道,寻常人听不出这位女子话里的意思,然而第三层的王公贵族却是听的清清楚楚,这话里已有公主七八分愠怒之意,当下便有一年轻公子站了起来,这公子生的倒是惟妙惟肖,不过比起如同司马云孟敬然这些男子比起来却少了三分气概,多出了几分庙堂之中尔虞我诈。 这公子不紧不慢道。 “下面这位兄台,在下乃当朝礼部侍郎张传儒之子张自清,非是觉得兄台所言有欠妥,只不过公主愿意带谁乃是公主之事,再看这位老爷子生的气度不凡更是镇定无比,足可见这位老爷子乃是一位真正高人,既是高人为何就不能与公主同桌?” 这位礼部侍郎之子说完并同时朝公主施礼,昭阳公主不过只微微点头表示感谢便不再看他,而依旧看向了那第一层炼气士。 只见这炼气士些许是觉得成了这雁归楼的焦点,便愈发意气风发,他笑道。 “张公子,公主殿下,在下便当着我西楚这么多风流名仕的面与大家说道说道一番,张公子说这位老爷子生的气度非凡在下倒是不敢苟同,非是在下笑话老爷子独臂,只是观其人知其神,老爷子实在从哪里看都不像是世外高人,此话大家认同否?” 第一层之中一片哄笑。 那炼气士紧接着道。 “大家笑了也都是默认了,再者看老爷子也并非像是三教高人,道不道佛不佛,至于儒家则更是不像,公主殿下,你说在下这话说的可对?” 昭阳公主默不作声,再看老爷子也古井无波。 “既然如此,公主可否能拿出点真凭实据证明老爷子能有资格坐其位置?若是没有,那恐怕公主也不能服人心,皇帝陛下召开百花宴便是要我等各显手段为我西楚共建太平盛世,今日此番前来的人,又有谁不是有备而来。再看这位老爷子,可有什么拿的出来的本事?若是没有,还请老爷子哪儿来回哪儿去。” 这位炼气士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便是谁都知道若是谁能在此盛会之上大放异彩,将来便很有可能成为当朝驸马,也就是这位西楚奇女子的丈夫。 这炼气士也知事有底线,有些事可做,比如让老爷子难堪,这乃是身后有许多人撑腰的,他倒也不惧,但若是让公主失了脸面那就是大事件了,只是这位炼气士也知道眼下公主已有不快,但那又如何?若不拿出来点真本事恐怕难堵悠悠众口,若这位老爷子真有什么手段大可以拿出来便是,到时候若能让人眼前一亮,他自会负荆请罪,便不需要再担心公主殿下秋后算账。 几千双眼睛齐刷刷盯向了老爷子,却见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道。 “老夫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这辈子爱好就两个,一是喝酒,二便是能耍两三剑,也不知这两样本事能否入得各位法眼?” 整个雁归楼一阵哄笑,便是第二层三教高人或是第三层王公贵族都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喝酒?耍两三剑?这又如何能算是本事?再看这满堂诸子百家又有几人不喝酒不会耍剑?若这便是本事,那恐整个西楚之人都有资格来参加这百花宴了,更有好些人笑的不轻。 昭阳公主也笑,只不过这笑容却是冷笑。 “本宫还以为我西楚真是百花齐放,没想到尽是一些坐井观天之辈,当真是可笑。” 这位西楚奇女子心中默念,人老爷子有三剑,一剑撼昆仑,一剑上太微,还有那暂时没想出名字的第三剑,此一剑随意一剑都足够有资格让这江湖颤抖不已,便是自己那位号称西楚第一的叔叔都对眼前老爷子推崇有加,你们又算的了什么东西? 见昭阳公主是动了真怒,那炼气士也顿觉脸上挂不住。 “公主也无需大动肝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既然公主殿下说我等是坐井观天,想必这位老爷就是那天了,在下斗胆请问公主这位老爷子有何资格说他是天?” “却不知阁下觉得怎么样才算是有资格?” 正待昭阳公主要说话时有一淡淡男子声音响彻在整个雁归楼,门口有五人姗姗来迟,一人白衣如皋长发披肩,一书生面色苍白,一少年身负长刀,一女子清淡出尘有些许慌张,余下一年轻游侠儿虽负刀却怎么也没有身前那位同样负刀少年人来的镇定,东张西望,局促不安。 “你是何人?” 那炼气士冷声质问。 “在下也与那位老爷子一样是公主的客人,方才听阁下大放厥词说老爷子不配资格上三楼,莫非阁下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上三楼?” 张明月犹记得这些日子他二人与老爷子同游江湖以来,老狐狸虽然明里暗里多次拐弯抹角让老爷子出力做事,但真正遇到大事之事便绝对不会让老爷子吃亏,司马云更是知晓老爷子或许年轻时意气风发风流江湖,一柄无情剑道更是嘲笑整个江湖无人能出其右,不过那已是年轻时的老爷子,如今的青衫剑神再无昔年风采更是只剩独臂,也没了争强好胜之心,便是对待如此冷嘲热讽也一笑置之,可他司马云不一样,他张明月也不一样,老爷子即便已是古稀之年那又如何?剑神这二字却是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担当得起,又岂是你们这些鼠辈可以亵渎? 而三人之中若老爷子是柔,那司马云便是刚,一个容不得有任何人对老爷子不敬的刚。 “没错。” 那炼气士针锋相对。 “在下也不妨直说,老爷子实在没有资格上三楼,至于你们这些人更是不配,这儿所有的人都能上三楼,唯独你们不行,说的难听点,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在这汴京城中犯下命案的那小子,别以为有人愿意替你们洗白就可以在我西楚横行无阻,一句话,我再说一遍,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否则我清扬山炼气士定第一个容不下你们。” 张明月面色难看,却见司马云上前一步直到了那炼气士跟前。 “你这是欺负我们?” “就是欺负你们又如何?” “那好。” 司马云冷笑不已,下一刻便突然出手紧抓住那炼气士衣襟在数千双眼睛注视之下,这看似平平无奇书生竟然直接将那炼气士生生提虚猛砸至桌椅之上,桌椅板凳瞬间哗啦散了架,满堂寂静。 “你我是清扬山炼气士,你敢” 只是那炼气士一句话尚未说完便又被司马云一脚踩在其胸口上。 “你是清扬山炼气士又如何?哪怕你是你清扬山师祖又如何?” “有句话我希望你们这些人听清楚,那便是老爷子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亵渎。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说江湖 司马云与张明月古月天刚刚亮便出发去了市井借杨幼倩一同前往,到了之时便见到杨幼倩已经换上昭阳公主为其换的一袭长裙,虽不如峨眉婉清浊世佳人也不如昭阳公主雍容华贵,却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二八佳人颜如玉,倒是让张明月不免为其惊艳一把。 “我就知道倩儿姑娘一定不会拒绝。”司马云笑道,他深知女扮男装之公主定然在杨幼倩心中留下非常深刻印象,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即便是反过来说也没什么不妥。 杨幼倩自被女扮男装公主强拽出去之后便牢牢记住了这位自称商人之年轻公子,世间女子除去如同昭阳公主这般天生凤凰之女又有几个不爱慕虚荣?更何况是她这位农家女子,又怎会没有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司马云留下那句话她便心中激起涟漪,只是杨幼倩着实不知那位自称商人公子竟就是当朝那位文武双绝奇女子。 与司马云张明月出了院门便直朝李府而去,李府门户大开,三人进去之时却见那李府独苗公子正趴在石桌上酣睡,看那般模样怕是一夜都在石桌旁读书。司马云笑言说这天下人能将读书读到如此地步,恐怕是那孟家三公子都自愧不如,叫醒李沐智时李沐智口中仍默念有词。 “有人请李公子与我们一同前往雁归楼。” 司马云不过简简单单一句开场白。 “是吗?那就多谢了,不过在下并不想去,也并不想与别人争奇斗艳,李沐智不过一介书生,只会读书,也只愿实实在在读一辈子书,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仅此而已。” 这位李府独苗公子轻声道。 “李公子此言在下并不敢苟同,这天下即便是书生那也分为三六九等,如同公子这般能与书为友,与书为伴之书生也是世所罕见之才,我那位朋友说了,李公子若是不去,那李家恐怕是从今以后要在汴京城中除名了。” 司马云取过李沐智面前书本,在张明月与杨幼倩二人看不到的地方在书本上以手指缓缓写了那么几个字,李沐智当场震惊。 张明月并不知这一过程,只看到司马云不过取过书本一个动作李沐智便直接道。 “我跟你们走就是。” 四人结伴穿过大街小巷人声鼎沸处直至雁归楼,公主贴身侍卫自是认识司马云与张明月二人,也知二人是公主贵客,便不阻拦任由四人进这百花宴,只是尚未进门便听雁归楼中有人对老爷子冷嘲热讽,张明月正不知如何自处之时便见司马云已大步流星进堂,一进雁归楼便教那炼气士魂飞胆丧。 “老爷子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亵渎,从前不是,以后,更不是。” 不过平平无奇一句话便让整个雁归楼归于寂静,只剩那炼气士被司马云踩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继而听见有人沉声质问。 “阁下这么做莫不是太不把我西楚放在眼里?你可知清扬山是何处?其在我西楚地位不比你北魏中原道教圣地差多少,阁下何以自处?” “哈哈,说在下没把西楚放在眼里?兄台说这话可是觉得区区一个清扬山便能代表整个西楚?又或者说西楚除了清扬山就再也没有其他拿得出手的门派?以在下看恐怕并不是这么回事,我并非恶犬也不会无缘无故咬人,先前便已经说了,这人对老爷子不敬,有此下场是咎由自取,若是各位有谁再想尝试一番与这人同样的下场,那大可以也试试看,我保证他的下场会比这人还难看一点。” 司马云此言道完整个一层便已是群情激奋,即使是二层被称为三教高人人物也有不少跃跃欲试,只是不等这些人再度发难,昭阳公主便冷喝一声。 “够了,今日是百花宴,不是斗狠宴,这人落得这般下场也是自食其果,非是本宫胳膊肘往外拐,只是我西楚怎么算也都算得上是当世大国,如何连这点度量都没有?先前本宫便已经说了,老爷子是本宫座上客,至于老爷子的手段自是不用多说,毕竟当真以为这天下什么人都如同你们一般有了那么几分本事就显摆不成?有道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你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就够了。” 见昭阳公主第二次发难即便是再笨的人都应该想得到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的道理。有些道理非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承认,但即便再不愿意承认,这西楚仍是楚家的天下,楚家这二字在西楚就是权利的象征,司马云张明月四人再无人阻拦上了三楼,只是上了三楼之时却有不少王公贵族对李家公子频频侧目,若非是见昭阳公主面有不悦恐真要再上演一番与方才那清扬山炼气士同样之戏码,杨幼倩自是没想到自己所想见到的人会是女扮男装,更是号称西楚文武双绝的奇女子,这名二八女子呆立当场再也挪不动半步,李家书生不坐,只定定立在一根红漆圆柱之旁,他不说话昭阳公主倒也不搭理他,只是与张明月司马云让出了位置,古月自是没有坐下的份儿,但若真是让这位游侠儿坐下还不如将其一脚从三楼踹下去来的痛快点,自打进了这雁归楼便双腿止不住颤抖,只因来这雁归楼的人那可都是西楚个顶个拔尖的人物,他古月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与西楚众风流子坐而论天下? 说一千道一万,这一切也就从自打遇到了老爷子三人才开始有所改变,换做是以前,别说是进这被北魏除了皇宫以外最高荣誉的雁归楼,恐怕就是距离雁归楼百米都会被扫地出门,这位落魄游侠儿心中默念,老子都倒霉了这么多年,总该到了行大运的时候,既然行大运便不能不敬自己贵人一杯,古月当即不去理会众目睽睽之下的指指点点直接屁颠屁颠走到老爷子面前与自己倒了一杯酒。 “老爷子,小张子,司马大哥,我古月什么话都不说了,一切都在这一杯酒中,我干了。” 落魄游侠儿当即一饮而尽,完了还意犹未尽抖了两抖,确定那银杯之中再无余酿才恋恋不舍放回了酒杯。 嘿,别说,这他娘的雁归楼的酒就是比外面的好喝。 昭阳公主错愕不已,甚至就连张明月与司马云都有些惊愕,倒是老爷子依旧云淡风轻。 张明月忍不住皱眉道。 “你怕是想喝这雁归楼的酒才如此矫作吧?” 古月当即面色通红颇为心虚的道。 “怎的你小子如今也学会司马大哥这酸溜溜的一套了?” 司马云尚未来得及言语一番便听到公主咳嗽一声。 几人才知今天是干什么来了。 昭阳公主看向老爷子道。 “老爷子,此番前来的人你觉得如何?” 老剑神虽目不斜视但仍然是眼角余光将整个国宾楼看了个遍,目之所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武夫有书生,有僧人与道人,当中甚至有不少气机强大之高手,倒当真算得上是百花齐放,只可惜老剑神摇摇头道。 “公主恕老夫直言,我看此番前来的这些人十之七八都是沽名钓誉之辈,老夫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倒还真从未听说有过什么和尚与道士参加这等盛会,他们不去山上清修倒心里只惦记着这点升官发财之事,老夫实在是鄙夷。” 这番话也不让公主意外,她不紧不慢道。 “老爷子这话倒也算得上是一语中的,实不相瞒,前来参加百花宴的这些人有一半都是得我楚家亲自邀请,邀请书都是昭阳亲手所写,不过若真是得道高人又怎会在意这红尘俗事?我西楚倒也有不少真风流人物,也有如同北魏上清观峨眉山那等逍遥世外人物,只可惜这些人物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为过,父皇要统并思想,其实最适合的并非那些高人,反而是这些不上不下的人,真正闹事的也无非就是这些人而已。” 这位西楚奇女子居高临下俯视整个国宾楼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舒展开来。 “我西楚有金秋才子宴与百花宴,若真个论起轻重来,那这百花宴在本宫的眼里却是比金秋才子宴高上一筹,父皇命昭阳主持此等盛会,昭阳一无江湖辈分二又是一女子,实在当不得此重任,不过既然父皇将这任务交给了昭阳,那本宫定当尽心竭力才是,诸位都堪称我西楚栋梁,这百花宴有文韬武略诗词歌赋说古论今,也有指点江山俯瞰天下三教大义,今日咱们不说江山不说琴棋书画,咱们就来说一说这江湖。” 这位西楚奇女子站起身行至三层楼倚栏处俯瞰数千西楚诸子百家。 “有道是江湖男儿江湖生,江湖男儿江湖死,昭阳虽身为一介女子却也对江湖心生向往,只是究竟何为江湖?江湖与庙堂与国家三者之间又如何自处,还请诸位各显神通与本宫说道说道。” 一番话落雁归楼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却见一赤裸着左臂身负西楚楚刀之汉子站了起来,此人仅仅是左臂便有不少伤疤,更不说衣裳遮盖下的身上其他地方,一条过肩龙若隐若现,其面虽如常却也自带三分杀气,行礼的一双手虎口更是布满老茧。 “此人不练左手刀不练右手刀,而是两只手一起练,恐怕其背后那柄楚刀也是罕见之双刃刀,这人应该就是双刀客徐谦了。”司马云不过淡淡看了一眼便已能洞悉这汉子身份,倒是让昭阳公主惊讶一把。 “莫非你在来我西楚之前就将我西楚高手调查了一个遍?” 昭阳公主诧异道。 “那倒不会,只是因为我也使刀,所以对天下练刀之人多少有些了解罢了,公主切莫多心。” 但听那双刀客同雁归楼数千人士豪迈道:“承蒙公主殿下看中邀在下前来,既然公主说到了江湖,那在下便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何为江湖,在下看来,有纷争有矛盾有刀剑的地方就是江湖,有道是江湖事江湖了,说的便是江湖中人行事有自己一套办法,并非在下故意惹公主恼怒,王朝律法对于平民百姓或可能有用,对于江湖中人来说却形同虚设。” “诸位也应当都知道在下话里的意思,行走江湖之人大多无父无母或是被逼无奈走上这一条路,若是家里有吃有穿夏天不怕蚊子冬天不怕冷又有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当然在下所说的江湖并不包括二楼之上这些三教高人的江湖,而是如同在下这等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的江湖,在在下眼中,我等只不过是我西楚不足为人道的一部分罢了,不过今天既然来了就是要说出自己的想法。” “平民百姓犯了法尚有王朝律法可以约束,可若是江湖中人犯了事公主可真认为若是狗急跳墙王朝军队能拿捏得住?即便是治了一处还有第二处第三处,一处两处无穷尽也,所以在下想说若没有一套健全的规矩,那恕在下直言,朝廷,也就是公主所说的庙堂是完全奈何不了我江湖中人的,所以说,在下建议我西楚应当召开武林大会,推选一位盟主出来率领群雄,再由这名盟主来与朝廷交涉达到平衡之目的,朝廷制约盟主,盟主制约我等,如此这江湖才能生生不息源远流长,不过有句话在下得提前说清楚,这盟主之位必须要能服众,要德才兼备之人并且武艺超群,毕竟我江湖向来都是强者为尊,至于公主所言家国大事,若是解决了这一条,又怎会存在公主所担忧的事情?” “天下分南北,江湖也分南北,互不侵犯,互不打扰,若是有朝一日兵戎相见,那我西楚的武林人士就算是死也是西楚之人。” 待这位双刀客一番话说完已是满堂喝彩,但细观之下却只有第一层的人沸腾不已,第二层三教高人或有点头称赞之人,但更多人却是好整以暇,更不说第三层王公贵族,更是一副看跳梁小丑之模样。 昭阳公主不惊不喜,只回过头问司马云。 “你觉如何?” 但见这位曾于拜剑山一句话平分北魏江湖之白衣书生淡淡道。 “并无不妥,若能有一盟主主持江湖事公主殿下定能如虎添翼,只是这上二层的人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不过也很容易理解,这些三教高人平日里便自视高人一等,如今多了一个武林盟主出来主持江湖事与其平分秋色甚至犹有过之自是不愿,至于这些个王公贵族,区区江湖在他们眼中不过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以成大事,故此不屑一顾,只是公主却并非这些毫无远见之人。” “有道是一根筷子易折断,十根筷子折不断,即便是散兵游勇若是能凝聚一心也将会是一股强大的力量,个中道理公主想必比我明白的多,只是如何能让这群人凝聚一心却是要看公主的手段了。” “你这倒是逼着我非答应这件事情不可。” 昭阳公主轻声呢喃一句。 “大道在前,容不得公主再多考虑。” 司马云再这么一句昭阳公主便已下定了决心。 “徐先生这份心思本宫暂时记下了,待百花宴完毕之后本宫禀报父皇,应该能答应此事,如此一来倒也不失为我西楚一大盛事。” “公主且慢。” 只在此时却有反对之人站了出来,这人是一黑袍老者,须发皆白,没有如同上清观三位真人那般仙风道骨,倒是一看便让人觉得有一股子酸味在这老人身上。 “杨先生你有话要说?” “没错。” 这位汴京城中有名老儒笑道。 “非是老夫要与公主过意不去,只是召开武林大会立武林盟主此事非同小可,如此一来便不等于承认了在我西楚这些江湖中人也是有名有姓之人?此举大为不妥,公主试想,若真是这么一股强大力量能被控制住还好,若是控制不住定成为我西楚一大忧患,纵观古往今来养虎为患这等例子已是不在少数,家国大事,最费思量,公主万万不可如此大意自己培养了这么一个敌人出来。” “退一万步说,公主当真以为在我西楚遭受前所未有严峻考验的时候靠着这群江湖中人就能转危为安?非是老夫危言耸听,这些人当中有多少在我西楚犯下律法逍遥法外的?恐怕到时候若大战一触即发,别说指望他们能与我西楚出力,到时候不倒打一耙都已算不错,一句话说完,真正保卫我西楚家国的乃是我西楚大军,而并非这些江湖草莽,公主还请仔细斟酌。” 这位老儒说完便施施然坐下静等公主发话,公主尚未说话却已是群起而攻之。 “杨修,你这老儒真当可恶,如此诋毁我江湖中人,莫非我西楚若有朝一日遭受大灾之时仅凭你这老儒一张嘴就能击退来犯之敌?” “古人说书生空谈误国,此话当真不假,人北魏当年马踏春秋三国造就如今天下三分大势可不是靠的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书生。” 任凭山雨满楼那老儒依旧兀自巍然不动,只淡淡道了莽夫二字,场面一度失控,不见昭阳公主说话却见昭阳公主身后白衣男子站了起来。 “这位老先生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养虎为患,可在下除了养虎为患之外倒还听过四个字,瓮中捉鳖,西楚评选武林盟主虽地位足可撼动朝廷,可这武林盟主与朝廷的关系就仿佛是父亲和儿子,儿子闹腾的再厉害又能飞得出父亲手掌心?父亲不给吃喝不给其资本,儿子能有力气闹腾?” “还是说老先生觉得儿子长大了只会恩将仇报反过来收拾父亲?在下可不曾记得儒家有此说法,又或是老先生觉得西楚这个父亲早晚都会老去如同日落西山?” “老先生,你这可是忤逆朝廷的大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国士无双 司马云一席话满堂哄笑,便是昭阳公主都有些忍俊不禁,又见那名为杨修之老儒面红耳涨好不愤怒,这位老儒猛拍桌子站了起来。 “后生,休得胡言乱语,老夫对我西楚中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岂能容得你这年轻人在此放肆。” “哈哈,老爷子实在不须如此动怒,在下不过随意说说而已,老爷子好歹也算是一方大儒,汴京城中更是家喻户晓,地位卓然,又怎会是我所说那般危言耸听之人。”司马云大笑,他这一笑那身居二层楼之儒士愈发气急败坏,只因自己竟然被面前这位后生三言两语便弄得如此没面子,须知人越老这面子便越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老儒当即道。 “年轻人,我儒家有浩然正气,老夫见你尚还年轻不晓得这世事人心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只是这策立武林盟主之事,老夫万万不能答应,不只是老夫,恐怕就是我西楚所有儒生都不会答应,这天下哪儿有轮得到这些江湖莽夫做主的道理?当真笑煞老夫也。” “哦?老先生所说的儒家有浩然正气就是这般浩然正气?”但见司马云不急不慢道。 “老先生究竟是觉得自己高江湖莽夫一等,还是觉得自己就读尽了儒家大义?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先生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可曾出过西楚?” “算了,在下知道我这话问了也是白问,那我就再缩小一点,老先生可出过这汴京城?若是老先生连这汴京城都没出过,又何以谈儒家浩然正气?浩然二字在下可不认为是一座汴京城便能说的尽的。” “在下有一言说了怕得罪老先生,也怕得罪这雁归楼的所有儒家弟子,可不说又觉得心中不快,在下读书不多,倒有一句话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被在下拿来改了那么几个字,那便是不曾经历过江湖的人没有资格谈论江湖,又何况是如同老先生这般连汴京城都未出去过的儒生?江湖的事自有江湖人做主,算天算地怎么算都轮不到老先生你的头上,还是多趁着尚在人间多读几本圣贤书才好,老爷子。” 又一席话满堂喝彩,整个一层之中江湖中人无不对三楼这名从北魏而来的白衣男子满堂喝彩,即便是之前那被司马云一击即溃的清扬山炼气士也不得不为这番话暗自开怀,能杀人或许算不了本事,但能杀人又能将这讨厌老儒三两句话便逼的哑口无言之人,又有几人能不对其拍案叫绝?多少年来江湖中人与书生几乎就是两个对立面,有道是耍刀的看不起耍剑的,耍剑的惹不起耍横的,眼前这白衣书生倒真正上演了一番活脱脱的耍横,即便是他这方才才被司马云弄得颜面尽失也不得不为司马云道一声好。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有人在西楚的地盘为这武林草莽出了一口气,而且是一口憋在胸口不知道多少年郁郁成疾的气,教这天下有谁敢再看不起江湖中人? 司马云功成身退,见一楼潮起潮升总算是露出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微笑。 昭阳公主别过头看向这个方才不过区区三言两语便出尽了风头算不得书生的书生。 “这下你倒是卖给了他们一个天大的情面,恐怕接下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就会一一拜会他们将我西楚江湖收入囊中了。” “收入囊中倒不至于。”司马云些许是说的有些渴了,便饮了一口香茗。 “若是仅凭这几句话就囊进西楚江湖,公主也太小看你西楚二郎了,司马云只不过是心口有一股气,不发不出来不痛快而已,便索性顺水推舟送了他们一个人情。” “气?你哪儿来的什么气?莫非这些读书人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不成?再说即便是你也应该算是半个读书人吧。” 昭阳公主想问,然而司马云却再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如此公主只能作罢,却看那二楼老儒呆立在原地不言语也不动作。昭阳公主便忍不住问道。 “杨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老儒毫无反应,就在公主皱皱眉头打算再问之时老儒却突然哇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就地直挺挺倒了过去,看样子竟是直接断气了,满堂惊呼,即便是司马云也意料不到。 “看你小子做的好事儿。”老爷子没好气道。 “这怎么能怪我,老爷子倒是冤枉我了,我怎知杨老先生竟如此琉璃心,随便说了几句便承受不住,这要是换成了老爷子你别说我三言两语,即便是三十言五十语都不见得能让老爷子皱一下眉头吧。” 司马云不去理会那二层楼上炸开了锅的三教高人,自顾自与老爷子谈笑风生。 “你这小子莫不是说老夫脸皮厚?”老剑神几乎胡子都快给气的翘了起来,他凝重道。 “你这小子这次倒是玩的太过火了,这老小子读了一辈子书怕是门生满天下了,你这是与西楚所有读书人作对,即便这杨修再迂腐论起辈分来也始终算是你长辈,如此,实在太不应该。” “老爷子这话可就多虑了。” 司马云并不认同,他道。 “天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东西。” “所以你在江湖中人与读书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天下的读书人太多,始终不算是什么好事,书生误国,所以我当年才拿起了刀。” 好端端的百花宴突然闹出人命来这乃是众人始料未及之事,二楼之中儒家门生已是面红耳赤甚至不乏有污言秽语从嘴里说出来针对三楼正坐看花谢花开之白衣书生,然司马云始终都没有站起来道歉的意思,仍自顾自与那独臂小老头儿对饮,对众人置若罔闻,当即便有不怕事之儒家门生挑起愤怒。 “公主可不能袖手旁观任这人狂妄自大,眼下杨老先生已故,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国有国法,害了性命就应当接受国家律法制裁,今日之事大家这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公主万万不可徇私。” 昭阳公主面色难看,虽被誉为文武双绝但总归心形还是个女子,既是女子便藏不住心中喜怒哀乐,本以为儒家浩然正气不说如同拜剑山孟敬然那般身为一介书生敢为天下先,至少也应当如同自家叔叔宁致远那边心存天下大义,如今不过出了一点小小意外便惹来这些平日里看似衣冠楚楚此刻却一张张泼妇嘴之儒家门生群起而攻之,究竟是儒家思想出了问题,还是这些人远远不知其儒家真义。 昭阳公主不说话,因为已有人从一楼中站了出来。这位被称为双刀客的男子大声道。 “二楼的诸位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在下斗胆请问有谁看见三楼这位公子直接对杨老先生出手了?” “没有,哈哈。” “当然没有,是那老先生自己身有顽疾体力不支倒地而已。” 这天下从来不缺带头人,也从来不乏跟随人,江湖中人大多性子直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那么多拐弯抹角心思,却也懂知恩图报四个字,人那位公子为我等出头,我等虽不过一介草莽又如何能让这位公子深陷不义之地?双刀客带头,这一二楼瞬间争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说是百花宴,可却更像是一群市井之徒,虽然这其中并不乏真正风流子,但即便是有也被夹在在其中难以自处,唯有三楼王公贵族依旧隔岸观火。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效果,你这份人情买卖倒是做的赚大了。”老爷子如是说道。 司马云只不过淡淡笑了笑。 “老爷子,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说书生误国四字了,公主殿下也应当看的清楚了,司马云巧合之下不曾想竟来了一手投石问路,非是说读书不好,只是这书读多了不会活学活用,便只能得到迂腐两个字的评价,具体怎么处理,公主殿下自行决断。” 昭阳公主也不曾想不过一区区儒生暴毙便惹来如此麻烦,由此也足可见这文武二者已是势同水火之势,若不尽快解决,早晚还要生出更大的事端。 昭阳公主想起日前拜别老爷子三人之后便去了国士宁致远那里,去时这位西楚第一大儒不过只简简单单言语二字,小心。 公主天生蕙质兰心却也揣摩不透这两个字的意思,直到今日方才明白自家叔叔所说的小心二字并非是对老爷子,更不会是对不过十几年纪的张明月,而是这位白衣书生,老爷子的剑虽举世无双,可剑杀人见血,有些人不用剑,但三言两语却已是尸体堆积如海,司马云此人有大能,有经国之才,乃是天下数十年不出之栋梁,可凡事有利也有弊端,如同司马云说的并无两全其美之道理,这根栋梁若是能控制好了就是一根栋梁,若是控制不好那便会让整栋高楼付之一炬,有大能的另一种意思又何尝不是野心勃勃? 三言两语便让西楚江湖归心,更是让这些江湖中人为之与儒家弟子两相争斗,若是别人说这番话未必就能如此,只因他司马云是自己的贵客,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具备,岂能不让江湖归心? 可偏偏也就是这么一个野心勃勃之人所走的每一步都让身为公主的自己根本无法拒绝,换句话说,明面上看起来是自己支配司马云,可她昭阳公主又如何不知道事情肯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应该说是自己每一步都是被司马云牢牢控制才对,昭阳公主越想越是心惊,但越想便就越舍不得司马云如此大才。 这位西楚奇女子当即回过身道。 “司马云,本宫允下这武林结盟之事,但你可知道这盟主之位绝对不能由你来做,也不会是老爷子,当然昭阳知道老爷子也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司马云不惊不喜,一切浑然天成,这位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白衣书生站起身静看雁归楼沸腾。 “公主可能是太多心了,司马云从未想过去争什么武林盟主,也没那份心思,西楚江湖始终是姓楚,既然是姓楚那便轮不到我这个外人做主,司马云无非只是替天下江湖中人出一口恶气罢了,至于其他的,当真从没想过。” 昭阳公主听的清楚明白,想来司马云已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虽觉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自方才想的心惊之后便始终对面前这白衣男子持有戒备之心,即便司马云再说的天花乱坠。 “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觉得你不大适合这盟主之位,你既如此痛恨儒家弟子,也应该明白本宫话里的意思,你想做官,有本宫的引荐再加上你的经国之才,父皇必定大为欣赏,实在没必要担心这些事情。” 二人斗智斗勇,却始终没有点破,这让张明月听的糊里糊涂索性便不再去听,只与落魄游侠儿古月告别了老爷子去了这雁归楼深处赏花赏景,李府公子李沐智自打上了雁归楼便如同一根木桩一般全无反应,倒是那二八女子局促不安,原本以为到了这雁归楼定会又被独臂小老头儿照顾要她学剑,谁曾想到了这里这位老爷子只不过看了自己一眼便再无其他。 司马云笑道。 “这些事情还是随缘的好,不可强求,不过既然我三人来了西楚,吃公主的喝公主的,始终有些过意不去,司马云是个买卖人,既是买卖人便不能白吃白喝公主的,公主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差遣就是,司马云能无不做。” “如此那就最好。” 昭阳公主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即便她再如何高傲也明白自己全然不是司马云的对手,与其这般倒不如将司马云送进朝堂,朝中有自己父皇与国士宁致远制衡,饶是量司马云有再大的野心也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西楚有国士,国士无双。 见不得这百花宴再闹出什么岔子来惹人笑话,昭阳公主冷声道。 “若是还没争够的,还请出去争,莫要坏了我西楚门面才好,至于杨老爷子,将其送回府,就说本宫对老爷子之事表示惋惜,作为我西楚一大儒士,礼当厚葬。” “方才说到武林结盟之事,此事暂且押下,容我将此间事情如实禀报了父皇再做定夺,至于谁送杨老爷子回去,本宫” “不如就让我去吧。”司马云忽然道。 这让昭阳公主始料未及。 “你去?你可想好了你去会是什么后果?” “多谢公主提醒,司马云自然晓得这杨老先生门生遍布汴京城,到时候其弟子群起而攻之自是不可避免,只不过即便是如此,我仍打算去,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若不亲自去,杨老先生门生定然对公主心生不满,倒不如一次性解决来的痛快点。”司马云仔细思量了一番随后说道。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那是自然,挨打的事情让司马云这种外人来承受就好,不能让公主与你西楚儒家闹出了不愉快,如此也算是司马云为公主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既是如此,那就你去吧,只是本宫要提醒一下你。” 昭阳公主皱了皱眉,不得不说这位西楚奇女子即便是蹙眉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只是风情虽有万种,司马云却并无欣赏的雅致。 “公主请放心,司马云不会出手伤人,更不会杀人,只不过是想去认个错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除魔 庞博并非是一愚笨之人,那年轻道人能将死狗医活说不定对小姐之病情定有办法,虽有江湖术士之嫌,但只要能让杨月娥好,便是江湖术士又如何?出太守府时便已命人前去百里坡请那年轻道人回来,只是那时队伍已经离开太守府,虽有信鸽随时传信给太守,但毕竟已走出这么大老远的路,天将夜,原本晴朗天气怎么着夜里都应当是繁星满天才对,却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大片乌云遮盖住了柳梢皓月。 起风了,这位年轻将军不禁皱皱眉头,如此天气实在太过反常,心中不安感觉已愈发强烈,莫非真如那年轻道人所言有灾祸不成? 庞博巡视营地一圈,确定所有人马都完好无损之后遂下令道。 “将所有营帐全部围拢围绕小姐,今夜每四人一组轮流守侯直至天明。”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马车里,杨月娥探出一张苍白的我见犹怜的脸,但这张脸较之不久之前却是多出了不少红润,本该高兴之事庞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只因但凡见过生老病死之人都知道回光返照这四个字,若是过了这回光返照,那可说基本上是回天乏术已经。 庞博尽量忍住不去看这张仅仅看上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的脸。 “没什么事情,就是觉得今夜应该会有很大的风,营帐集中一点便能互相照应,小姐只管在马车里面好生休息就是。” 听庞博这么说杨月娥才放下心来,但说是放心反而却越是有些不信,只因此番出来所携带营帐皆是北魏军营营帐,营帐四周梢钉乃是能工巧匠打造,钉头有倒刺,启动机关这倒刺便就在入地三尺之地生根,莫说是风,恐怕就是八匹马来了都未必能拉的出来,说是担心风,这种借口即便是她这个即将归天的人都不相信。 杨月娥将身子退回到了马车里面,碳火正盛,两个丫鬟虽不说从其额头汗珠也知其不好受,都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丫鬟,如何不心疼? “你们出去吧,外面凉快一些,我自己待会儿就好了,没关系的。”杨月娥尽量挤出一丝不那么生硬的笑容。 “不要,小姐,我们就在这里陪着小姐。”两个丫鬟也是倔强女子。 “你们这两个丫头,可是觉得我活不长了所以想多陪陪我?”杨月娥苦笑,两个丫鬟慌忙摇头。 “小姐就莫要胡思乱想了,小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上清观的神仙道长,相信不用多久就会赶到这里。” “神仙道长?可是如同前面那些自称为道长的江湖术士们?” “不,小姐,这次这个完全不一样,我们都听说了,那道长连死狗都能救活。”那丫鬟说完便被另外一个丫鬟捂住了嘴。 死字说不得,便是与死有关的字眼都不能说出来,这乃是外面那位将军下了命令的。 “瞧你们这胆小的样子,有什么话是不敢说出来的。”兴许是不想让自己弥留之际都如此放松不开来,杨月娥便三年来破天荒头一次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不如你们两个丫头跟我说说你们见到的那神仙道长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人中之龙风度翩翩?又或者是一身白衣脚踏黄鹤而来?” “这我们也不知道,小姐,我们也只是听府中下人说的,说那道长来了三次,三次都被将军愤怒之下扫地出门,还打瘸了腿。”丫鬟老老实实答到。 “还有这种事情?打瘸了腿?那道长没事吧?” 杨月娥立马问道。 “没事儿吧应该,不然将军也不会如此下令让人请那道长回来了,小姐也不需要太担心了,我们根据府中下人说的来看,那道长可能跟以往的那些江湖术士真有不同。不然便不会让将军如此对待了。” “但愿吧。” 就着炭炉,这位病态苍白女子就如此裹着棉被香甜睡去。 杨月娥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位白袍年轻道人脚踏黄鹤身负仙剑而来,醒来时已是深夜,整个营地灯火通明,依然能从马车窗户看到外面将军正走来走去,正要杨月娥回身之时那马车门帘处忽然探进一张青面獠牙鬼脸来 “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杨月娥陡然睁大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两张熟悉的脸,原来竟然是一个梦。 虚惊一场,杨月娥更显疲惫,但见马车外营地灯火忽明忽暗,狂风四作吹的马车门帘噗噗作响,炉火忽盛忽衰。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起这么大的风?” 杨月娥忍不住问道。 “小姐,我们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小姐你呢?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差不多吧。”杨月娥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但就在此时这名虚弱的女子却陡然睁大双眼。 “啊,鬼啊” 原是那马车门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张与梦里一样的青面獠牙鬼脸,因为两个丫鬟背对门帘所以才看不到,但杨月娥却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么一惊吓之下立马便有一年轻将军掀开门帘进了马车。 “怎么回事?” “鬼,鬼,有鬼。” 杨月娥脸色几乎全无血色,死死瞪着庞博身后,庞博这才猛回头果真看到门帘之上正有一张鬼脸阴森无比,饶是这位二十岁年纪便开始驰骋沙场见惯了生死的年轻将军也不免后背直发毛。 “妖物,受死。”年轻将军猛抽刀一刀斩出却见那鬼物瞬间飘出马车之外,庞博紧随而出,但那鬼物速度更快三分。 狂风再起,整个营地周围忽然出现阴森无比的笑声,营帐内不论是在熟睡或是没睡的士兵皆迅速出营,不过个呼吸功夫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那青面獠牙鬼物正遥挂虚空冷冷看着这几十人。 这些士兵何曾见过这种东西,一个个皆如临大敌。 庞博握住北魏刀的手,手心已是大汗淋漓。 “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装神弄鬼?赶紧给我滚出来,否则莫要怪我刀下无情。” 依旧没人回答,阴森笑声不停止,反而愈来愈近,夹在风里实在跟鬼哭狼嚎没什么区别,同行两个画师已经吓的直接翻了白眼晕了过去,即便是这些随同年轻将军已经上过不少次战场的太守府士兵也有不少已是无比恐惧。 怕的不是敌人,而是不知道躲在何处的敌人,更何况眼前这敌人已经完全超出了普通人理解的范畴。 这天下说有鬼,但又有几人真正见过鬼物?没想到这鬼物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这荒郊野外,如何能不让人心惊。只见年轻将军踏前一步。 “老子活了三十多年什么东西都杀过,唯独这鬼还没杀过,今日老子就要看看你这鬼物能不能敌得过老子手中的刀。” 年轻将军一刀挥出便有强大刀罡直朝那鬼物而去,鬼物连忙朝左边移动,庞博把握住了着不过毫厘时机,一刀过后,刀罡再去,两道刀罡将那鬼物牢牢控制住,手中北魏刀脱手而去,鬼物避无可避。然而那柄削铁如泥的北魏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那青面獠牙鬼物身体之中穿了过去。 灵体。 庞博又惊又喜。 “大家放心,这鬼物不过灵体,害不了人,无非就是拿来吓吓人而已,真正要小心的是操纵这鬼物的人,大家都挨着我,保护好小姐。” 庞博虽自幼只爱武学,却也知道一些世上歪门邪道之术,鬼物不能直接害人,无非就是吓吓人而已,实在内什么可担心的。 “你这点区区手段吓唬吓唬普通人也就算了,本将军驰骋沙场多年岂能被你这点小手段唬住?赶紧给我滚出来,你这畏首畏尾的东西。” 依旧无人回答,但那阴森可怖笑声却是越来越近,终于,至少七八十张面容丑陋之鬼脸来到了这营地四周,密密麻麻在半空中漂浮,直让人头皮发麻。 “将军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多?” 有心志不坚之士兵惶恐不安,更是双腿都开始颤抖。 “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敢来,本将军就敢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着实没什么好怕的,咱们连那战场上如狼似虎的人都不怕,又岂能怕这些鬼东西?” “将军,将军不好了,快进来看小姐。” 马车内传来惊慌失措丫鬟呼叫声,庞博面色巨变,一把拉开马车门帘见两个丫鬟正死死将杨月娥按住,再看这原本已将近油尽灯枯的女子双眼极其诡异,身上死气萦绕正剧烈挣扎两个丫鬟险些按不住。 庞博脑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 年轻道人留下的那句话此刻无端出现。 此病非病,此症非症。 原来如此,原来自家小姐这三年来看遍了清灵郡内名医都丝毫没有办法,这他娘的其实根本就不是病,而是有人在小姐身上做了手脚,下了鬼物在身榨取小姐精气。 年轻将军怒不可遏。 “畜生,畜生,你给老子滚出来,我艹你十八代祖宗。”直至这一刻,这位年轻将军终于是忍不住爆出了粗口。 “将军,我们两个摁不住了,小姐力气实在是太大了。”马车内两个丫鬟已经筋疲力竭。庞博分身乏术,便只能去马车将小姐控制住,怎料尚不等其入马车整个马车便轰的一声炸裂开来,士兵有躲闪不及被这炸裂瞬间重伤,两个丫鬟更是躺在地上没了动静,鬼气缠身的杨月娥嘴里发出完全听不懂甚至更像是鬼叫的声音凌空升起十丈高,周遭鬼物尽数朝其身上围绕而去,庞博已近歇斯底里。 “畜生,我干你祖宗的畜生,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太守府究竟是哪儿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对待我家小姐?” “混蛋,你给我滚出来。” 庞博此时已是后悔不跌,早知如此便应当听那年轻道人一言,现在想来,别人若真是江湖术士,又怎会如此不要命死乞白赖守在太守府不走?世间当真有如此愚蠢之人? 这位年轻将军已是痛哭流涕。 而此时天上那位女子现在已经几乎渐渐失去意识,只能隐约听到下面那位将军正歇斯底里呐喊祝飞羽三个字。 祝飞羽?莫不就是那位道教圣地上清观的神仙道长?只是这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杨月娥终于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任由鬼物缠身。 “年轻神仙道长,怕是等不到你了,月儿要下去见娘亲了,爹爹,别了” 有一道流光带破空之声自天际极速而来破开九天之上乌云坐镇人间,继而有一声大喝自这剑上传来。 “贫道上清观弟子祝飞羽,大胆妖孽,胆敢为祸人间,却邪,与贫道除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唯有情关难勘破 一剑先至,乌云消散,继而有年轻道人快马而来,待到那胯下黑马近至营地不过二十丈距离,年轻道人单脚点马背凌空跃起,道人在前,却邪在后。 “此剑能平天下妖邪,此剑能镇守人间,诛魔。” 年轻道人默念上清观除魔咒,但见那曾是上清观当代真人马丹阳之宝剑却邪光华大胜,剑过之处,百鬼遁行,万不敢争其锋芒,那上方的女子没了鬼气缠身便再无任何依托迅速下坠,祝飞羽左手持剑右手托住杨月娥平安落地,年轻道人喂女子丹药一颗。 “将军且看好小姐,贫道要去收拾了这妖人替天下除害。” 庞博搂住杨月娥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道长,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小姐能平安无事就好。”祝飞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极为憨厚。 “此地就交给将军了,那妖人修行御鬼之术,已害人命八十条,再加上小姐这一条就是八十一条,我道门有九九归真之说,倘若小姐真的被其所害,这些鬼物便会凝聚实形,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贫道这就去了。” 这位年轻道人说完便迅速跨上快马朝那乌云消散地方追击而去,只留下一地伤残士兵与庞博惊骇不已。那方才自天际而来坐镇人间的一剑即便这位其貌不扬的神仙道长已经远去仍是让人难以忘怀。 此剑能平天下妖邪,此剑能坐镇人间。 看着自己怀中这位从小便看着长大的妹妹,将军已是红了眼眶。 “苍天有眼,太守大人好人有好报,能有如同祝飞羽这般人物前来相助,何愁小姐不能救?” “传令下去,自即日起,但凡清灵境内所有道观弟子皆可自由随意入城,待小姐痊愈之后,本将要亲自前往送仙山道谢。” 祝飞羽两日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清灵郡时依旧如常,一群一拐,倒是身后那只野狗再次跟随,去了太守府时府中下人再无不敬,只不知是谁大喝一声神仙道长来了,便有太守府数百下人侍卫出门相迎。 年轻道人惊讶无比,只道万万使不得,贫道无非只是受师命下山斩妖除魔,当不得如此大礼。 “当得,道长自然是当得。”庞博大笑着出门相迎,不过两日光景,这将军便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热情无比,祝飞羽自然知晓武将性子大多直爽,恩怨来的快去的也快。 却见自庞博之后,清灵郡太守吴明臣也紧随而出,当着祝飞羽就是一拜。 “多谢道长救小女性命。” “使不得,太守大人万万使不得。” 祝飞羽大惊失色,连忙将这位年不过五十便已是两鬓斑白之中年男人扶了起来。 “太守大人身为清灵一郡之主,祝飞羽不过一区区道人,万没有让太守大人行礼的道理,这若是传出去,贫道将来再无脸面回上清观。” “道长救小女一命,这一拜,实在当之无愧,道长快请近府。” 在太守府数百人簇拥之下,祝飞羽头一回享受到这么好的待遇,更觉不自然,他祝飞羽从前不过是一个流落江湖的长工,即便上了上清观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道士而已,享受不了这些,更不喜欢享受,但见这位年轻道人站起身道。 “将军,太守大人,贫道此番登门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姐还有没有危险,另外也是想向各位说一声,那妖人被贫道追了一夜,其所御之鬼物已被贫道消灭的七七八八了,元气大伤,短时间之内应该是不会再出来了。” “道长居然没能将其赶尽杀绝?万一这妖人去而复返又当如何。”太守当即皱眉道。 “应该不会,但凡修行此邪门歪道之妖人只能偷偷摸摸不让天道察觉,如今那人已元气大伤,再无手段对天道瞒天过海,故此太守大人与将军都大可放心。” 见祝飞羽这么说,庞博与太守便也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还请道长与我一同前往看看小女如何了。” 去了杨月娥所在之别苑,祝飞羽才不得不感慨这太守府的确是大,若不是有人带路说什么也得迷失在这府中。杨月饿已经醒来,且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见是自己救命恩人一瘸一拐前来便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娥多谢道长相救,只是道长的腿” 即便从回来时庞博便已与她说了许多祝飞羽的事情,说这位神仙道长并非像是小姐所想那般风姿绰约,也并非是什么仙风道骨,说的难听点若是不穿道袍不配剑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一个道士,倒像是地主家的老实长工。 杨月娥忍不住多看了面前这位“神仙道长”两眼。 祝飞羽倒不曾发现自己正被杨月娥仔细打量,在他祝飞羽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善人与恶人,再无其他,见杨月娥身上死气已尽数消散之后,祝飞羽才放下心来,说到底还是佩服自己那位被称为丹道大家的师父,能将鬼神莫测之术融入丹道,并刻画符文趋吉避凶,世间唯有王九楼一人而已。 “多谢小姐挂怀,贫道的腿并无大碍。” 身负天下正道之剑的年轻道人朝女子施了一礼,身后是将军庞博与太守吴明辰。 “小姐现在的身体已经再无任何问题,服了我上清观丹药之后妖邪不近,百毒不侵,倒不失为小姐因祸得福,既然此间事情已了,那贫道也是时候离去了。” 祝飞羽想离去,只因身负师命,红尘好,红尘有佳人,有美酒佳肴,有花开花落,但这并非他所追寻,他祝飞羽这辈子没别的本事,无非就是拜到了一个好师父,又有了一帮子虽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之师兄弟,若说到家,上清观才是他的家。 祝飞羽心中时常提醒自己待去了昆仑找到了那为祸人间的恶龙,斩龙之后方才算完成师命。 只是他虽一心想走,却架不住太守再三挽留要他小住几日,有道是盛情难却,祝飞羽便不得不暂时留在清灵郡,一来是考虑其腿伤,二来也不愿驳了太守面子,他不饮酒,庞博便买来果酒,不吃荤,太守府便特意请来了素菜厨子,就连住的地方也是极其奢华,若是别人受了这般待遇那还不得高兴到天上去?可到了祝飞羽这里却反而惴惴不安起来,床榻睡不惯,待下人都离去之后他便打扫了一块地砖席地而坐一夜,果酒喝不习惯,便口渴之时去别苑中鱼塘取水来喝,如此连着逗留三日,即便是那之前的那条野狗也受了不错的待遇,这日夜里,祝飞羽知晓太守不让自己走,他便打定主意留下书信不辞而别。 只是尚不等那书信写完便有一女子前来敲门。 “请问道长睡了吗?” 祝飞羽撒不来谎更藏不住心事,推开门果然见到已经差不多痊愈杨月娥前来。 “道长可是要离开?” “不错。” 祝飞羽老老实实说道。 “承蒙太守大人与将军照顾,只是贫道在清灵已逗留多时,万不能再待下去,昆仑恶龙作乱也不是一日两日,师门任务在身,不敢耽搁,又怕将军与太守大人挽留,故此,只能不辞而别。” “道长可否带上月娥一起?” “这怕是不妥吧。” 即便是素来宽厚与人为善的祝飞羽都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小姐大病初愈应当好生休息才是,怎能跟着贫道一同前往昆仑。” 谁曾想这句话说完,这位大病初愈的女子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道长你怕是误会月娥的意思了,月娥只不过是想让道长带着月娥一起去长乐郡,月娥看过北魏郡志,知晓前往昆仑定会路过长乐郡,想去看看我娘亲,已经三年不曾去打扫过娘亲坟墓了。” “原来是这样,倒是让小姐见笑了。” 祝飞羽极为尴尬的挠了挠头,这位年轻道人何曾被女子如此对待过,又更何况是一个如此温婉江南女子,便觉得有些许不自然。 “只是小姐若想去长乐郡,大可以让将军护送,实在没必要跟贫道一起跋山涉水,更何况贫道所经之途皆是危险重重,妖魔鬼怪无数,小姐实在没必要如此涉险。” “莫非道长是觉得月娥累赘所以不愿带月娥一起?”女子见祝飞羽并不想答应便使出了女儿家的天生本事撒起娇来,如此柔情万种之下当真有人招架的住? “并非小姐所想的那样,只是实在不方便,还请小姐收回打算。” “那不行,月娥就跟定道长了,再说了,妖魔鬼怪又如何?道长有一剑在手,难不成还怕什么妖魔鬼怪,道长可是堂堂上清观王老天师的弟子唉,可莫说自己连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到时候岂不让天下人笑话道长?再说了,笑话道长也就是笑话你的师父对不对?” 杨月饿眨了眨眼睛。 “这” 祝飞羽一时语塞。 他本就嘴笨,又如何架得住这明明前几天还奄奄一息这两日就生龙活虎女子的一连串噼里啪啦。 “贫道嘴笨,倒是说不过小姐,只是小姐要远行也应当告诉太守大人与将军才是,与贫道说并不能有多大用处。” 祝飞羽无奈只得妥协,心想这么大的事情太守大人总不应该不管才对。 只是尚不等祝飞羽为此发愁,便有一两鬓斑白中年男人与一年轻将军从拐角处走了出来,但见太守大人笑道。 “道长不须担心,这件事情我早就同意了,道长也切莫生气,要道长等三日也是等月儿康复,随道长一同前往长乐郡而已。” 祝飞羽深感无奈,原来竟是早就安排好了,只得苦涩笑道。 “太守大人倒真的是难为贫道了,小姐锦衣玉食生活惯了,贫道怕是照顾不了她,要是让小姐委屈了更是对不起太守大人与将军的信任。” “无妨,道长无需担心,尽管带着月儿前去长乐郡就是,明日一早我便为道长备好盘缠出发。” 一夜时光悄然过去,待到翌日大清早吃过早饭之后太守当真已备好两匹快马,并且已准备了不少金银,杨月娥已换上一件洁白长裙,清淡出尘,更是已背上一把剑。 “太守大人这是何意?这些金银贫道万万不能接受。”祝飞羽自是不愿接受这些金银财物,却见太守大人当即道。 “道长还请收下,这些盘缠乃是供小女与道长路上使用,即便道长不要也应当替小女考虑考虑才是,此去长乐郡少说也有千里之遥,一路之上少不了花钱的地方,道长就不必再固执了。” 祝飞羽再度无奈,只得接下,太守将军相送至长乐郡城门口便不再相送。 两匹快马,一只狗,年轻道人与浊世佳人。 “有道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送到这里了,道长,此一去,不知今生还能否与道长这等神仙人物再相见,总之若是能再相见,定要与道长痛饮一番才是。” 太守吴明辰笑道。 “祝道长,容我叫你一声兄弟,此生能与兄弟这般人物认识实在是庞博生平一大快事,恨不能早些年相识,此番月儿随你一同去,我与太守大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月儿就拜托你了。” 年轻将军朝道人深鞠一躬。 “放心吧,太守大人,将军,祝飞羽既然答应了,自会将小姐带到,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明明不过是中午,庞博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远去的二人像是黄昏一般拉的老长。 已是一缕余辉。 三日光景如同白驹过隙一般悄然流逝。 只剩下女子临别前的一声大哥,爹爹,珍重。 “祝兄弟这三日来连房中被褥都不曾动过,道教圣地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将月儿交给他大人与我也放心一点,只是大人为何不将祝兄弟留住,你应当知道我们面对的麻烦,祝兄弟定然能化解。” “非是我不愿,只因祝小兄弟肩负平息天下邪魔外道之重任,肩负的乃是天下苍生,我又如何开口?不论怎样,将月儿送出清灵郡我便没了后顾之忧,他轩辕宏图即便是想威胁我也不可能了,我还真不信他能从祝小兄弟手中将月儿夺过去。” “他要让我北魏大乱,我还就偏偏不信这个邪。” 上清观被称为道教圣地自是香火旺盛,每日里南来北往香客络绎不绝,几乎难以见到同一张面孔,有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可就在这送仙山上倒还真有那么一位小道每日里去天师堂静坐,可最近小道却又多出了一个习惯,那便是每日里黄昏都会在送仙山上第九百九十九级阶梯处坐看仙山云海,并不时掐掐手指算一算,山上道士们除了最初有些诧异之外到后来便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每日里上山香客都会在这小道面前停留片刻,瞧了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之后便摇头离去。 杨鸿叶对此全然当做没看见,只是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又舒展开来。 这一日,掌教徐长今黄昏时分下天师堂与小道静坐片刻,便捻了捻胡须好奇道。 “鸿叶,你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夜,可看出了什么天机?飞羽现在如何了?” 但见这位穿着宽松道袍,向来以贫道自居的上清观当代掌教亲传弟子头挠挠头道。 “世间纵有千万劫,唯有情关难勘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世间女子 雁归楼盘踞于西楚汴京城,城中是林林总总街道无数,有走街串巷买卖人,有世代居于此地本地百姓,更有古木参天,当真叫一个气派,张明月与落魄游侠儿于三楼离开大厅之后便从后门下楼行于汴京城大街之上,只因百花宴起,行人熙熙攘攘皆想一睹这百花宴风采,不说能进去,哪怕只在附近看上一眼也足可成为聊天时讨论的资本,用汴京城的话说,能去雁归楼的人那可都是脸面人呐,有头有脸,走路都比别人高出几个头。 张明月对此不置可否,世间的事情大抵都是这样,外面的人想进进不去,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但见落魄游侠儿学着张明月的模样将张明月送给他的刀负在了身后,只是这游侠儿不论怎么变换动作始终觉得不得劲儿,不能有张明月那般的派头,便索性直接将刀握在了手中,虽无三分风采,倒也像模像样,他道。 “小张子,这里就咱们两兄弟,没有外人,老子也就不妨直说了,从前只羡慕那些能有资格进雁归楼的家伙,可真当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远远不是那么回事儿,瞅瞅那些家伙,跟茅坑里的臭虫有什么区别,臭烘烘乱糟糟,倒不如咱们两兄弟在外面散散步比那也强多了。” 张明月已多次告诫古月应当把小张子这个称呼换了,可说了好几次无奈这家伙根本不听,便只能无奈任由其如此称呼,张明月双手负后。 “老实说我对这什么百花宴完全没有兴趣,若非公主邀请,我也不会前去,不过我倒是知道老狐狸对这件事情很上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老狐狸好像在下一盘大棋子,你也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张明月皱了皱眉头。 “其实我跟老狐狸在一起也不过三年光景而已,不了解他的从前,但我知道这家伙不是一个轻易说话的人,一旦说话就会兑现,就比如你。” “比如我?”古月方才掏了一把裤裆的手又指了指自己鼻子。 “你可是说司马大哥救我的事情?” “我是说你要做天下第一剑客的事情。” “别逗了,老子又不是笨蛋,怎么不会知道这天下第一剑客有多难,别说什么天下第一,就是我现在连一套剑都耍不出来,你何以对老子这么有自信?”游侠儿咧嘴一笑。 “你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张明月别过头看了古月一眼。 “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的眼睛里有对剑的渴望,我猜若是有朝一日有人允诺你如同刀圣洛知秋老前辈一般直入陆地神仙,你定会不顾一切也要去,我说的可对?正是因为经历了寒冬腊月,所以人才会更珍惜眼前的风和日丽,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扯犊子吧你,你这家伙才多大,就跟我说这些,总之怎么样都行,老子古月这辈子是跟定老爷子和你们两个了,赶都赶不走。”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处酒楼,摸了摸自己五脏庙,张明月倒是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走吧,我请你吃大餐。” “得嘞,这天下谁都能辜负,唯有自己的肚子不能辜负啊,哈哈。” 落魄游侠儿随即大笑进店,点了个小菜,又要了一壶花雕,边吃边喝,他倒觉得这天下恐怕是没有再比这更舒服的事情了。 “小张子,光这么喝酒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两说一说这天下的奇闻异事?” “奇闻异事?这天下能有什么奇闻异事?除了太平盛世出恶蛟,上清观弟子提剑走人间之外又有什么可以算得上奇闻异事?便是江湖风云榜上的高手也就那么几位,实在没什么说的。”负刀少年人摇了摇头,非是他不愿说这天下高手,只是身边已有了一个名动江湖的春秋剑神,老剑神有多厉害?昔年一袭青衫,横渡广陵,踏浪而吟诗,引天下无数文人墨客弃文从剑,天下风流只此一人而已,恐怕就是那独居南海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都未必能出老爷子其右。 这天下用剑的人多,但剑神,永远只有一个。 对于年轻道人下山的事情,说实话张明月倒也惊讶了一把,不过一上山几个月的弟子如何能担此大任?那恶龙又岂是雁鸣山恶蛟能比?他倒不知道祝飞羽究竟得了什么机缘,只记得上清观连同祝飞羽有两个人最让他难以忘怀,姓杨的小道士,更有司马云言说天下何时大乱?待这姓杨的小道下山时天下便会大乱,张明月如何不知这话里玄机还有另一番意思,那便是待天下大乱之时,便是杨鸿叶下山之日,收起了思绪,只见落魄游侠儿道。 “谁要与你说这些没用的事儿?实在太不解风情,等咱们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一个风月之地。”落魄游侠儿喝了一大口花雕便又接着道。 “放心,不用你花钱,我带你去自然是我掏银子。”古月拍了拍自己鼓鼓的腰包。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老子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而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 待到一席饭毕之后张明月才明白了古月所说的风月之地是何意,原来竟然是将张明月带到了汴京城中胭脂楼,一进楼便有十个八个抹着厚厚脂粉的风尘女子上来招呼,落魄游侠儿对此乐此不疲,拍拍这个屁股,摸摸那个胸脯,时不时换来女子的笑骂但又很快投进了古月的怀抱,张明月不禁皱眉。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你应当知道我从来不喜欢来这烟花之地。”张明月一把推开一凑上来的大概三十来岁的女子,但见那女子怨恨瞪了其一眼。 “小屁孩,来这种地方还装什么正人君子,当真好笑。”张明月对此不置可否,只默念若非你也是为了生活,小爷我这身后的刀怕是早就一刀劈了你。 “唉,我说兄弟,你看哥们儿好不容易奢侈一把,你就不能给点面子陪哥们儿好好玩儿玩儿吗,又或者说兄弟你看不上这些地摊货,那也行,我这就让老鸨去给你换几个年轻的,总要比这些好一点才行。” “打住,不用了。” 张明月心知古月怕是在这里被地板上的青砖黏住了走不动了,便只能无奈随意躺在包房床榻之上,卸了刀,双手枕在脑后默念从峨眉藏剑阁得来的心法秘籍,这么一来二去所有的姑娘倒全部冲着古月而去,花雕一杯接一杯,看样子是非要榨干这落魄游侠儿的钱袋不可,风月之地,一向如此,张明月倒也看得开,只道若是古月兜里几个银子全部挥霍出去了应该就能安分点了。 这胭脂楼老鸨乃是一浓妆艳抹最起码三十五岁以上的半老徐娘。 见喝的醉醺醺的古月不断从腰间掏出银两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已掏出不下三四十两,这要是搁在北魏,那可是他与司马云做三笔买卖的酬劳,也不知这家伙是怎的能弄到这么多银两。 张明月有些疑惑,不过倒也不理会,酒过三巡,古月头晕晕乎乎倒在一二十来岁女子胸口,他道。 “老板娘,老子也不多说废话了,瞅见咱这位兄弟没有,那可不是什么货色都能看得上的,老子要你把你们这胭脂楼最好的姑娘带到这里来陪我喝几杯,也顺便让我这兄弟开开眼见识见识咱们汴京城的美女。”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毕竟不过是俗语,这老板娘不知道能不能让鬼推磨,倒知道她见了钱却是跑的比谁都快,见古月再出手十两银子更是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小哥,我这就去为你叫红玉姑娘过来,只是有件事情却必须先跟小哥说清楚,我家红玉是卖艺不卖身,所以小哥还请多担待担待。”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老子知道。” 古月不耐烦的摆摆手。 “顺便把你这些庸脂俗粉也带回去,待会儿有红玉姑娘一人陪我两兄弟就行了。” 这话道完,那老鸨便带着手下骂骂咧咧的姑娘出了门,不外乎就是骂一些什么生意全被那个妖精抢走了之类,张明月笑道。 “那红玉姑娘当真有那么吃香?” “那可不是吗?不瞒你说兄弟,这胭脂楼啊,最出名的便就是这位女子了,实在算得上我汴京城第一大美女,足可与公主一争高下,前来胭脂楼的人多半都是冲这姑娘去的,老子早就心痒痒了,可惜没钱。” 落魄游侠儿当即翻了一哥大大的白眼。 “要不是老子机灵从公主侍卫那里弄到了不少银两,指不定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一睹这红玉姑娘真容呢。” “哦?你这银两是从公主侍卫那里弄来的?” 少年人也不由得诧异了一下。 “怎么?哥们儿不信?哈哈,我古月别的本事没有,糊弄几个侍卫还不是妥妥的?对了,待会儿红玉姑娘来了之后你可得替哥们儿担待着点,哥们儿指不定这辈子就这回露脸这一次了,一定要替哥们儿多摆点儿谱,哥们儿下半生的幸福就指望你啦。” 落魄游侠儿挤眉弄眼对张明月说道。 “有这么夸张?莫非你下半生要寄予在一个风尘女子身上不成?” 张明月似笑非笑道。 “唉,哥们儿,我说你说话别这么难听行不行,什么叫风尘女子,我都跟你说了人家红玉姑娘那是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 古月如此解释道。 “行行行,就算是卖艺不卖身吧。” 张明月也懒得与其辩解那么多,只道这天下又有几个女子真能沦落风尘却依然洁身自好。 老鸨离去不过一刻钟功夫便就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那一刹那张明月便愣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狗都不如 “盲女?”张明月疑惑道,眼前女子一双大眼,一张精致的脸,怀抱琵琶,只是却拄着一根拐杖,每走前一步便以拐杖问路,直至古月对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若非多年双眼不能视物,断然练不出这等本事。 “盲女又怎么了?我跟你说兄弟,千万莫要小看了盲女,有道是眼盲心不盲,这位姑娘可是蕙质兰心,仅凭一个人说一句话就能看出这人五六分本质,若是坐下来谈上一席,最起码也能看出个七八分。”只见喝的醉醺醺的落魄游侠儿换了个位置与这位名动汴京城的胭脂女子相邻而坐。 “当真有如此神奇?”张明月也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三步两步坐上了酒桌,拿起酒杯,与女子对目而视,琴音响起。女子玉手芊芊。 “公子可是练刀?”人生的国色天香竟然连声音都如此温婉动人,即便是张明月都有些佩服了。 “红玉姑娘怎知我练刀?可否说道说道。” “公子走路步履稳健,定然是习武之人,公子拿酒杯的手有力,断然是用刀,若是用剑当是灵动,不会是如此沉稳,剑主快意,刀修霸道,公子是左手端酒杯,所以公子练的应当是左手刀。” “说的好,不过在下还想问问,怎的姑娘就知我不是练枪或是其他兵器?毕竟这主霸道的兵器可不止刀这么一种。” “若是练枪,我这琴音为何却听不出这房间中有任何枪的声音,只听到了刀声?” 张明月相对无言。 “难不成姑娘能靠琴音分辨周遭的一切?” “若是公子也眼盲,便就知道这个中微妙,不同环境琴音的余音也会不同,红玉虽眼盲,却练就了一身抚琴的本事,想必妈妈也说了红玉只是卖艺不卖身,只与二位公子弹奏一曲,一曲完,红玉就该告辞了。” 只见这位盲女手指宛如两只灵动鸟儿那般迅速在琴弦游走,琴音飘渺沁人心脾。只是落魄游侠儿却全无了听这琴音的心思,喝的不知今夕何夕的古月一把将那琵琶夺了过来。 “红玉姑娘可是看不起咱们两兄弟?只奏一曲?一曲才多长时间?如何能让我两兄弟尽兴?我看红玉姑娘这琵琶也就别弹了,反正老子也听不懂。” 古月往女子面前推了一杯。 “来这胭脂楼自是为了找乐子而来,老子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也装不来那样的派头,老子就实话实说了,红玉姑娘,今天这酒你是喝也得,不喝也得喝,老子可是出了钱的,不要你陪我去床榻上翻云覆雨一番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莫要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张明月见古月这番话一说完,女子依旧古井无波,不去端酒,也不去重新拿回琵琶,只轻声道。 “公子喝多了,红玉卖艺不卖身,更不饮酒,至于公子的钱,红玉更是没有见到。” “卖艺不卖身?笑死老子了。” 古月兴许是酒劲上头,原本还想着等这女子进来见一面畅谈一番,顺便借张明月的势让自己沾沾气儿,也做一回高冷游侠儿,将来也会是一番吹牛的本钱,怎料人姑娘一进门便就说只弹一曲,这算什么事儿?老子可是花了钱的,这天下哪儿有出了钱买不到货的道理? 古月猛的一拍桌子,将那酒杯酒水溅了一桌。 “这酒你是喝还是不喝?” “不喝。” 睁大双眼却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女子轻声道。 古月要再一步动作时却被张明月一把抓住了手动弹不得。 “红玉姑娘,我这兄弟怕是喝多了,希望你不要介意,琵琶在这里,姑娘大可离去,该给的银子定不会少。” 待女子怀抱琵琶出门拄着拐杖出门之后,张明月才放开古月的手。 “这下可是信了?” “信了。” 古月垂头丧气躺到了床榻之上,也不脱鞋便直接躺了上去。 “我还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如此秉性,说不喝便不喝,老子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其服从,倒也不用担心别的男人打她主意了。” 古月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看那模样竟是打算在这烟花之地睡一觉。 “别告诉我说你不过只见了人家姑娘一面便喜欢上人家了。” “屁话啊,但凡男人有哪一个人不爱美女?我他娘的又没有龙阳之好,今天这银子花的值得,看样子我得找个机会再将公主那些侍卫叫出来玩儿两手才行,钱再多也架不住如此挥霍啊。” “得,那你尽管去,看看这次人家会不会把你这家伙绑起来吊在树上狠抽,我得回去了,要么你就在这里睡,要么就跟我走。”张明月说完便拿着刀踏出了这风月之地,落魄游侠儿不禁碎碎念。 “急什么急啊,老子都花了这么多银子了,在这里睡上一晚都不行?摸不到人姑娘身子,最起码也能享受一番这胭脂楼的大床啊。” 他嘴上虽这么说不过还是踉踉跄跄跟了出去,倒是没忘记张明月送他的刀,只是才出拐角便与这胭脂楼老鸨装了个满怀。 “哟,小哥,你看你都喝成这个样子了,要不睡一晚再走?”那老鸨盯着游侠儿腰间鼓处两眼放光,见钱眼开说的大概便就是这种。 手拿长刀游侠儿没好气道。 “老子要是在这里睡一晚这身上的银子还不得给你刮干净了去?你这床虽好,不过没有免费的姑娘陪啊,要不老板娘你今天晚上来陪我度过良宵如何?” “哎呀,我都这么老了小哥还看得起?” “大是大了点,不过总归能用,哈哈。” 游侠儿莫名心情大好,便在这老鸨屁股上拍了一把,惹得老鸨幽怨无比,心道就你这黄瓜才在起花的小子也想上老娘?要不是看你那点银子老娘早就将你扫地出门了,也不知那妮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还那样做,只见这老鸨搔首弄姿道。 “小哥,红玉让我带一个东西给你,想不想要啊?” “哦?”游侠儿虽喝的迷迷糊糊可听到红玉二字便眼冒精光。 “老板娘你可知做人不诚实会被万千男人轮着玩儿哦。” “瞅你说的啥话?我是那种骗人的人吗?红玉要我送一封信给你,不过嘛,这个” 老鸨看了一眼古月腰间钱袋目有深意。 “得,老子算是服了你了,不就是钱?” 待到又出了几两碎银带信费后,游侠儿总算是踉踉跄跄出了胭脂楼,只因他不识几个大字,又不好让那半老徐娘帮着念,不然若是传到人姑娘耳朵里说自己大字不识几个岂不丢脸?想来想去便只能去找张明月了,出了胭脂楼已是下午时分,却见汴京城中书生尽出,浩浩荡荡直朝某处走去,一眼便见到不远处发愣的负刀少年人。 “咋回事儿了这是?咋这么多臭虫呢?莫非是他娘的哪位老先生死了?” 张明月知晓古月想来不喜欢读书人那般酸溜溜的性子,便给读书人取了这么一个臭虫的称号,他虽对读书人并不怎么感冒,可也不会如此损人,见游侠儿喝的醉醺醺浑身酒味也就懒得管他那么多。 “这次还真被你说中了,当真是有一位老先生死了,不过这位老先生死法比较独特,听说是被气死的。”张明月淡淡道。 游侠儿当即捧腹大笑惹得来往行人频频侧目。 “我活这么大还第一次听说有人被气死,这气死这老头儿的人是何人?老子要是见到了他保管要请他大吃大喝一顿。”游侠儿挠了挠头又摸了摸自己腰间钱袋,确认尚有不少之后又加了一句。 “再去请他到胭脂楼睡几个娘们儿。” 张明月不愿多生事端,也不想见二人被这街上这么多书生围攻,当即便拉着游侠儿去了弄巷处。 “你是不是少了颗门牙?怎的说话如此漏风,你就不怕这些书生吐一万口唾沫把你淹死?” “别吓唬我,我可不是吓大的。” 游侠儿漫不经心掏了掏耳朵。 “差点忘了,你帮我看看这信上说的什么?” 他从胸口掏出那封几两银子换来的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信递给了张明月。 “女子?”张明月一眼便看出这书信之字娟秀,定不是出于男子之手。 “怎么样?厉害吧。快跟我说说这信上写的什么,咦,不对,红玉姑娘不是个女子吗?怎的能动手写字?” “人家能从琴音里面分辨一切,你怎知别人不会写字?又怎知人家不是后来发生了变故才双目失明?”张明月倒也没想到这信居然是红玉所写,时间女子虽有因为恩怨而爱上一个男子的例子,但张明月绝不相信这种事情会出现在这位女子身上,只因这女子处变不惊更是深藏不漏,做了三年买卖若真是练就不出几分看人识人的本事,那也不会有幸活到现在。 只见那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却是约古月下次再去,定陪其喝一杯,与游侠儿说完之后只见其几乎笑的都蹲在地上了。 “哈哈,看到没,兄弟,这就是我的本事,不得不说人红玉姑娘眼光真的是好,知道老子这样的男人靠得住啊。” 张明月懒得理会古月的自吹自擂,也不去换那信上到底写什么,直朝那群哭哭啼啼书生而去,百花宴有人凭几句话便气死了汴京城一代老儒,并且那人居然还亲自送那老儒遗体回家,能有这分本事的,天下除了司马云他倒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 杨府今日本来是大喜事,只因自家老爷子已经第三次受邀前往雁归楼与当今公主论天下,这份殊荣可并非人人都能得到,虽尚不曾达到张灯结彩地步,却也是喜气盈门,作为老儒的长子,杨树立更是增添异彩,这位年近五十的儒家风范男子子承父业,虽没达到自家父亲那种汴京城无人不知的地步,却也是门下莘莘学子无数,逢年过节府中更是热闹成一团,登门送礼之人络绎不绝,重大时节便是西楚不少达官贵人都有不少前来造访,杨树立在汴京城中也是有头有脸人物,早上老爷子出门前便召自己来见,说此番前去雁归楼,定是大事一件,到时候定要与公主说一说这江湖的弊端,劝公主不要生了拉拢这批莽夫的心,否则西楚定生混乱,试想一下若是连朝廷都接纳了这些黑道人物,岂不等于昭告天下在西楚混黑道已经是朝廷保护?自家老爷子虽有时候行事过于顽固,但总归是为了这个帝国好,老爷子临走时意气风发更是与不少达官贵人一同乘马车而去,却不曾想回来时却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面前有一脸上有疤痕白衣男子处变不惊,更有其貌不扬身着黑衣独臂小老头儿一名,府门之外更是聚集了一大批从杨家求得儒家大义之书生。 “何故气我老父至死?”杨树立冷冷道。 “非是在下出言不逊,只怪老爷子实在太过迂腐。” 司马云当即朝这位面善虽近五十却面目干净不曾留有一根胡须的儒生拱手道。 “你要收拢江湖?” “是公主要拉拢江湖才对。” “即便如此你也没必要如此中伤老爷子,恕不远送。” 留下这句话,这位与自家老爷子同享有汴京城盛名之儒生便接收了遗体大关府门。 “这一步也是你想到的?”老爷子问道。 “老爷子倒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会有那么大的本事,不然便不会让你们二人跟着我背井离乡来这西楚了,只不过别人总算是因我而死,不给主人家一个交代,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毕竟咱们可还要在人家地盘上混饭吃呐。” 司马云叹息一声。 “看来只能在这位杨老爷子的坟前上香了,这门,我们是进不去了。” “难不成你气死了人家,别人还要笑脸相迎接你进去喝酒?真是笑煞老夫。” 老爷子没好气道,本来不打算跟出来,不过见司马云孤身一人,张明月又不在,索性便跟出来看看,若真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也能帮衬一把,怎料这杨修的儿子居然如此冷静,倒没有书生那股子酸劲,如此一来倒不免高看其一眼,到底这天下也并非所有读书人都如同杨修那般墨守成规不审时度势。只是人杨府虽未刁难,可这汴京城中书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二人,杨府门口处已围了一大群愤怒不已之杨家门生,看样子并不打算就此放二人离去,即便这二人是当朝公主之朋友。 公主又如何?公主也无非一介女子而已,古人便有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下大事何曾轮得到女子说话?更何况是这等出了人命的事情。 难不成我西楚这么多儒家弟子竟比不上两个外乡人? 他们不让道,司马云便不说话,只冷眼旁观,老爷子更是直接靠着杨府大门打起盹儿来,终于有一书生按耐不住冷声道。 “就是你瞧不起读书人?” “我瞧不起读书人?”司马云轻笑。 “我可不曾记得我何时说过我瞧不起读书人这几个字,我这人记性一向很好,不会记错事情,所以说我瞧不起读书人这件事情,怕是各位耳朵不好使。” “你大胆。” “你大胆。” 继那年轻学子三字之后司马云怒斥道。 “身为儒家弟子不去好好研究儒家文化,跑来这闹市街头围观堵市,这可就是杨老爷子教你们的学问?四书五经六义,你们又当真读懂了?恕在下直言,恐怕各位学的那点肤浅学问怕是连街头一屠夫都比不过,你们这些人,书生?儒家弟子?世上当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 “有句话虽然难听,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那便是好狗不挡道,莫要让在下觉得你们这些人连好狗都算不上。” 一阵怒斥,这群书生已是恼羞成怒,更有不少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动手,司马云冷笑不已。 “一群高不成低不就,文不文武不武的鼠辈还想与我动手?你们真以为自己比绣花枕头好的了多少?天下书生有许多种,最上等以儒入道,成就道果,被世人称之为儒生,书圣,次一点也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成就不世伟业,可怎么算都轮不到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来对我指手画脚,人家主人家尚且不着急,怎的你们跟死了自家爹娘一般愁眉苦脸?” “休得胡言。”有书生怒指白衣男子。 “你可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照你这么说,那你这一辈子岂不是会有很多个父亲,你娘忙的过来吗?” 噗嗤。 站在人群最后的游侠儿与张明月不禁没忍住一口笑了出来,即便是靠在杨府大门的独臂小老头儿都憋的通红,更不说闹市围观之许多民众。 一群书生面红耳赤,只见司马云紧接道。 “尊师重道是好事,可乱了纲常那便就坏了规矩,在下生平便最讨厌乱认爹的人,爹娘只有一个,我希望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记住,莫要以后出去胡乱说了出来惹人笑话说你们这群人连自己爹娘都分不清楚。有句话我倒是希望你们记住,这辈子不论你学的是什么学问,首先从你落地起教你身形操守的人不是你的师父,而是你的爹娘,一个人若是品行不正,就算他学的是帝王之术也不过是个栾蛋而已,就比如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将我二人堵在别人门口这件事情,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们这群闲来无所事事的狗做的出来。” “我杀了你。” “你敢?” 但见白衣男子踏前一步,身前五步处所有书生皆人仰马翻乱做一窖。 “废物就是废物,站都站不稳还想来杀我?有句话我说错了,我现在打算收回冲你们道个歉,方才我说你们是狗。” “抱歉,狗尚且知道什么人不该惹,什么人的路不该挡。可你们却不知道,现在看来,你们是连狗都不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请战 说人书生连狗都不如,这乃是张明月根本始料未及之事,古往今来只有人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倒还是第一次听人书生连狗都不如,如此粗鄙之话即便是他都难以相信是从司马云嘴里说出来,这么三年来哪怕是谈生意谈崩了都不见得司马云会发这么大的火,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倒真是骂的痛快,如同游侠儿嘴里所说的臭虫,自家的事情不去关心,偏偏要操心别人家的事情,当真是吃饱了撑的,杨府大门依旧紧闭,便是连一个杨府下人都不曾出来过,这不禁让张明月觉得奇怪了,莫非这老头儿的儿子就如此允许自家的间接杀父仇人在自家门口“撒野?” 又或是说老头儿的儿子惧怕公主?若真是如此,那倒也一切在清理之中了。 张明月推了推前方挡住路义愤填膺的读书人。 “兄弟,让一让。” 这么推推搡搡倒没人会觉得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是跟被围住的那白衣男子与独臂小老头儿是一伙的,当四人聚拢到一起众人才明白过来,只是碍于这四人除去那喝的醉醺醺的游侠儿,其余三人单看面容都非等闲之辈,书生虽愤慨却也不会傻到以卵击石,只是堵住了四人的路不让四人出来。 那之前被司马云气势冲的人仰马翻的一群书生虽畏惧但见己方人多势众,便又来了底气,你是高手又如何?难不成你当真敢在汴京城中行凶?若是那样,恐怕就是公主都保不了你们。 “看来你刚才说的话还是不够清楚。” 张明月笑道。 “看样子你们刚刚都听到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来趟这趟浑水?这群狗都不如的东西有所凭丈,知我不会在汴京杀人,倒也不错,我的确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司马云随意捋了捋额前青丝。 “不过若是过了今日那可就不一定了,这汴京城有这么多冥顽不灵迂腐之书生,实在是西楚一大祸害,若是等这些人将来拜相封侯,非但不会经营为人臣但,恐怕只会吧心思放在勾心斗角上,只会从根基上瓦解西楚江山,这些人,不可留。”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杀了他们?” 对着那里三层外三层读书人,张明月回过头冲司马云道。 游侠儿被这句话瞬间醒了三分酒意,当即道。 “万万不可,我西楚律法森严,若是杀人定然讨不到什么好处。司马大哥万万不能做。” 一群书生大笑不止。 “怎么?你不是刚刚说留着我们只会祸害西楚江山吗?怎么不动手?” 他们这句话是对司马云所说,张明月知晓今日这事情不管怎么解决,这梁子都已经结下了,以区区四人与整个西楚读书人对抗,也不知司马云哪儿来的底气,须知武夫杀人不过一刀一剑,而一刀一剑顶上了天也不过如同老爷子一般拜剑山下,九华山下一剑破去轩辕宏图四千甲胄,可这玩弄笔杆子的书生若是弄起阴谋阳谋来,祸乱的却是整个天下,更何况这里有这么多书生,指不定有哪些将来就会成为西楚栋梁,与西楚书生结下不死不休之仇当真好?但见司马云一如既往不急不躁,他冷笑道。 “看来我的话各位还是没听清楚,我说我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们,我不是笨蛋,不过你们这些狗耳朵却是不太好使。” 司马云反手抽出张明月腰间名刀破灭,对着脚下青石板重重一刀,刀身入地三分,方圆二十步之内青砖寸寸龟裂。 “想要死不用这么着急,有的是机会,滚开。” 不过冷冷一句话这二三百书生便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任四人离去。 “莫道书生无胆气,不过一柄刀就让尔等纷纷闭口,恕在下问一句,各位读的圣贤书难不成教的是各位应当苟且偷生?” 临走前依旧不忘如此嘲笑一番,张明月总算明白司马云这是有意为之,那群书生面色皆变却无一人敢拦,蝼蚁尚且偷生,张明月知晓这并不怪这些书生,只不过司马云留下那一句苟且偷生实在是太毒,今日畅快是畅快了,将这些书生骂了个狗血淋头,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又当如何处理?四人在这大街上行人侧目之下中规中矩行走在汴京城大街上,老爷子走在最后,单手负后,只是不过刚刚踏出二十步之遥远老剑神便止住了脚步,司马云也不约而同止住脚步。 有人拦住了去路。 “读书人是狗?” 这位身着甲胄手拿一杆银枪,生的笔挺的男子笑问?与轩辕宏图不同,这武将身上虽无如同北魏大皇子那般生而自带皇气,但却如同他手中那杆子银枪一般笔直,虽并非司马云生的那般俊朗,却也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若说这世上真有人宁死不屈那绝对说的是眼前男子这般的人,光是看上一晚便能让人觉得非武力可折服。 这名突然出现的将军惹得满城哗然,那方才才被司马云折辱过的一群书生更是宛如看到了希望一般,更是有几人竟直接痛哭流涕入到那男子身前俯身下跪,张明月啼笑皆非,只道这群书生当真是有意思,方才认了杨家老头儿为父此刻竟直接跪倒在了这将军膝下,他张明月虽非如同有经过之才司马云那般读书人,也不是如同老爷子那般风流江湖的当世顶尖高手,却也知道这双膝天跪地跪父母的道理,即便是那时候与昭阳公主初见面在朝阳城中也不曾与轩辕宏业下跪,古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他张明月眼中,男儿膝下又岂止是有黄金? 张明月倒不担心那男子发难,只因观其相便知这人并非矫情之人,果然听那书生下跪道一声薛将军之后便被那男子扶了起来。 薛将军,连这群被司马云说是狗都不如被游侠儿称其为臭虫的迂腐书生都如此敬重的薛将军,张明月实在想不出除了这西楚称为一宁二薛的薛平川之外还有谁能引汴京城如此轰动。 高手,真正高手。 只见这位西楚护国大将军扶起书生之后便道。 “此间事情本将军自会处理,诸位不用担心,还请大家莫要扰乱了汴京城治安,该做什么便都去做什么。” 薛平川遣散了书生,说是遣散,但书生并未散去,只是分散到了街道两旁,城中依旧被堵的水泄不通,将军见散不去,便不再理会,只到了四人跟前,手中银枪于夕阳余辉下拉的老长。 “将军,就是这白衣男子说我西楚书生猪狗都不如,我等身为一介书生,并不会武功,否则又何至于被这人折辱?还请将军替我等做主。” “请将军做主。” 二三百书生异口同声道。 司马云冷笑不已,只盯着面前这位将军。 “久闻薛将军大名,这天下都说薛将军乃是当世名将,难不成将军也要替这些迂腐的儒生出头不成?莫要在下看低了将军一线。” 薛平川不喜不怒,一身银甲褶褶生辉,他道。 “你不怕本将军?” “为何要怕?相信将军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你我都知道我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若是为了西楚颜面,将军大可打消了心中念头,在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他们猪狗不如就是猪狗不如。” “你大胆,敢对护国大将军如此说话?”尚不等这位西楚名将说话便有愤愤之人怒斥道,张明月倒也不意外,来西楚好歹也有这么些日子,也知道面前这位男子在西楚这些百姓心里有多高的位置,即便是与大儒宁致远相比都不遑多让,文有宁致远,武有薛平川,堪称西楚两大擎天柱,如此一来这将军地位更是在百姓心中水涨船高。 “在下与谁如何说话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人来指指点点。” 司马云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服软之人,身为一介儒生,不去修儒家真义却提刀走江湖,如此文武兼备之人又怎会是一趋炎附势之人? “再者,想必你们的宁将军前来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真以为你们这群书生便能引将军前来?这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且不去管那群书生面面相觑,更不去管平民百姓之围观之心,薛平川别有深意看了司马云一眼,只不过一眼张明月便已与古月让开了道,将正单手负后看好戏的老爷子让了出来。 “你们倒是明白我的来意。” 薛平川淡淡道。 “身为武道中人,自是希望攀登上更高山峰,老爷子前来汴京城,将军身为国柱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来的却不怎么是时候。” 司马云意有所指。 “是你将本将军推于风口浪尖之上,想要本将军在我西楚莘莘学子面前丢脸,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心机,不愧为公主的贵客。” “没错,本将军此番前来并非是因为杨老爷子的事情,也并非为替大家出一口气,本将军今天前来是要找一个人,找一个跺跺脚都能让当今江湖抖三抖的人。” 薛平川直视面前的独臂小老头儿。 “那人眼在天边近在眼前。” 汴京城全城哗然,便是百花宴依旧未散去的当今西楚公主听闻薛平川回京都迅速赶了过来,更不说那雁归楼中当今西楚各界翘楚。 “薛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昭阳怎么不知道?”公主先是与老爷子几人打过招呼之后才朝这位将军施了一礼。身后是寸步不离侍卫与西楚当今风流人物,更有不少王公贵族都对此好奇不已,只听说与宁先生并称国柱的护国大将军回京只不过是为了找一个人,找一个跺跺脚都能让当今江湖抖三抖的人,这般人物又岂是武林泰山北斗可说的尽? 却是不知原来这位将军要找的人竟就是在那雁归楼中遭人奚落的独臂小老头儿。 这老头儿究竟何德何能能让薛平川不镇守边疆回京? “昭阳不必介怀,叔叔我这次回来就是连你父皇都不知道。” 这位生的笔挺的将军对其他人皆面色如常,唯独对这位西楚奇女子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许是很久不曾笑过,即便是笑都显得有些僵硬。 “叔叔这次回来,只为了你身后这位老爷子。” 这位西楚护国大将军踏前一步,将那银枪插入足有十寸之厚青砖,双手抱拳。汴京城数千人注视之下,从来不曾屈膝,便是对当今皇帝都有特许入宫可配刀不须下跪的将军居然微微颔首。 薛平川大声道。 “西楚薛平川,拜请春秋剑神李老前辈一战。” “此战,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国运之气 西楚皇宫坐落于汴京城最东方位置,背靠九龙山,之所以选择将皇宫建立在这九龙山下也是渊源流长,据说是曾经西楚建国时便有游历天下方士道这九龙山龙气升腾,或有真龙,更是聚齐西楚境内十之七八气运,实乃举世无双,有没有真龙存在世人并不知道,只知道自这皇宫建在九龙山以后,西楚便国运升腾,昔年中原七国,北魏铁骑踏遍三国终成三国鼎立之态,余下两国便是西楚与西夏,只是西夏腹地贫瘠荒凉,北魏不攻西夏并非仁义,反是聪明之举,攻下来西夏只会反受其累,却不知为何北魏竟然西楚都不攻,这也着实算的上天下一大奇闻,西楚百姓便将这尽数归功于那不知究竟存不存在的九龙山龙气之上。九龙山也被称为圣山,其乃是楚家历代君主安息之地,楚家从建国之时子孙满堂到如今只剩下楚中雁这一根独苗,谁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此刻这位西楚国君正坐于九龙山下听风阁,已是日落西山,听风阁下九龙湖,阁中八方卷珠帘,晚风习习,灯火通明,对面是被誉为西楚第一大儒宁致远,二人对弈也不对弈,下面无人伺候,棋盘上楚中雁落子不定,只对着那棋盘旁边一杯已经温凉之西楚舌雀茶神色复杂。 举棋不定,必有心事。 “若陛下再这么下去这盘棋可就是要输了。” 但见宁致远笑道。 “先生应当知我所忧虑,平川这么做实在是太鲁莽。” 楚中雁当真人如其名,人中之雁,坐拥西楚国运皇气十足,其人更是面目俊朗,宁致远不得不感慨,天下美男子有十分,自己面前这位就占了八分,更是身为一国之君,若自己是女子定然也要为其倾倒,也无怪当年她会跟着他,而不是选择自己这一介儒生。 世间女子哪儿有不爱美男子的道理。虽然她并不是那么肤浅的女子。 当年她让他下山,本以为可以两人双宿双栖半世逍遥,没想到她却将自己引荐给了面前这位当朝国君,但那时面前的男子不过是西楚太子而已。 这位西楚大儒乱了心神,便也没了下棋的心思,不过轻轻一挥手,一盘黑白子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来处,宁致远站起身掀开珠帘,面前是九龙湖,湖中荷花正朵朵盛开,氤氲雾气,更远处九龙山龙气冲天。 宁致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有了白发,想来是为了西楚殚精竭虑所致,换一种说法,说是为了她也不为过。可这二十年来,看着昭阳公主从呱呱坠地到如今已成为西楚双绝奇女子,她却再未正眼看过自己一眼,若非身后这位男子苦苦相留,他宁致远又何以会在这皇宫之中再生活下去?再后来,见到了楚中雁治国有方,西楚百姓安居乐业,才知道自己辅佐的真是一位明君,如此也好,这天下的男子,也唯有身后这位才配的上她吧。宁致远默念当年他为她写的那首诗。 观万里山河,暮雪千山,孤影从卿去。 旧时路,犹有当年笙鼓,荒烟依旧大楚。 有些事只能深埋心里,爱了就是爱了,有何不敢承认? 我爱你时,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让我辅佐他成就千秋霸业,宁致远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有一天宁致远功高震主让他再无官可升,再无地可赏赐不用你说宁致远也会自裁,让你无忧,让你爱的他后顾无忧。 宁致远大袖一挥便驱散九龙湖氤氲紫雾。 “这天下人说这是雾,宁致远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这便是气,天生万物便有万种气,陛下有龙气,宁致远有儒家之气,我西楚有国运之气,西楚十之七八国运皆凝聚于九龙山之上,九龙山又遥对汴京城,两两呼应,生生不息才有了我西楚如今之太平盛世。” “我西楚国运之气又可分为三分,陛下一人占四分,我与薛将军各自占三分,有国运加持,薛将军堪称武道大长生境无敌手,即便是如同李老爷子已迈入天人境直问陆地神仙也有资格斗上一斗,陛下无须担心,薛将军定然安然归来。” “先生意思是说那位李老爷子会败?” “不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只知道陛下此生不须出汴京城,有国运加持,定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且无任何人敢进汴京城来对陛下不利。” 宁致远沉声一字一句说道。 “即便是天上仙人来了都无法在汴京城中撒野,只因我西楚有龙气,气滔天。” 楚中雁并不知何为龙气,只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大儒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他不让我出汴京城,我便不出,不出汴京城,西楚方能百世流传。 “经先生这么一开导,我这心里倒是舒服多了,须知薛将军与先生乃是我西楚一文一武两大国柱,万不能倒下一个,即便是我死,我都不能让二位死。” 国君楚中雁掷地有声。 “只要有我在一天,万不能让先生比我先走。” 凉风吹拂起阁中头发已有银丝的当代西楚大儒神色复杂。 怎么算二人都应该算情敌才对,怎的两个本该反目成仇的人相处的却如此融洽? 宁致远再度大袖一挥,九龙湖气重回湖面,湖中鱼儿欢呼跳跃。 她来了。 宁致远听的清楚两百步之外的脚步声,不急不慢,款款走来,这世间的女子也唯有她才能走出这么好听的脚步,事实上好像她在他心里从来都是那么完美无瑕。 宁致远轻声道。 “六月十五日,我将会去观这当世江湖巅峰一战,陛下若是想去便虽我一同前去,夜深了,娘娘来了,宁致远告退。” 这位大儒微微颔首离开听风阁,即便是离去的路都与来时的路背道而驰,但其实他已经对皇宫熟悉的跟自家后花园一样,不论去哪里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却再也找不到有胆量去见她的路。 宁致远出了皇宫徒步出城,守城将领见是这位大儒前来皆下跪行礼,只因这位大儒可有与当朝国君一样的待遇。 宁致远微微示意,回到了自家别苑之时便见到了一如既往四人,就连昭阳公主都不曾回宫,月下与司马云二人正高谈阔论,见宁致远前来,躺在藤椅之上的老爷子不过微微睁了一眼便继续独臂枕在脑后打盹儿,张明月停下了与游侠儿对练的刀。 公主快步向前露出笑容,似撒娇一般叫了一声叔叔,宁致远便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也只有看到了昭阳之时这位大儒才觉得有些欣慰。 只不过他不理会公主,直接看向司马云。 “你可知你这是将西楚读书人全得罪遍了?” “我并不认为是全部。” 司马云朝这名头上已有银丝的中年男子施礼。 “最起码我并不觉得我得罪了先生。” “你倒是对自己很有信心,非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如今儒生当道,不识儒家真义只晓得死读书,对我西楚有害无利,只是你这做法未免也太偏激了一些,你这是置昭阳于风口浪尖之上你可知道?” “即便不用我这么做公主此番百花宴也是风口浪尖人物,先生应当比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公主不适合做恶人,可是恶人总需要人来做,司马云当仁不让。” “你这张嘴不去做官真是太可惜了,待到百花宴过,我便与皇帝引荐你,至于他们二人,若是愿意,可以去我西楚军中历练。” “如此最好。” 待到二人达成协议之后,宁致远才最后看向了老爷子。 “六月十五一战,前辈不须手下留情。” “不用你说。” 独臂小老头儿没好气道。 “老夫若是手下留情,非但是对他好,反而是害了他,老夫不忍见这么个好苗子就此武道止步,定不会留手。” “那就多谢前辈了,昭阳,你与我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待到宁致远与昭阳公主出了别苑之后不过二三十呼吸时间昭阳公主便反身回来,张明月不会傻到去问他二人说了什么,司马云更不会问。只见公主依旧到了司马云跟前。 “你觉得这武林盟主之位谁来做比较好?” “公主这话怕是问错人了,我来西楚没多久,并不知西楚江湖事,如何能胡乱安人,盟主之位应当是有你西楚江湖中人自己推选,不论用何种方式,这样才能服众。” 司马云不急不慢道。 “你觉得本宫会不会让他们自己来选?”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 “自是不会,想必公主早就有了自己的安排,只是不知道公主打算选何人?能否告知一二?” “不是你,也不是老爷子,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是吗?那倒当真有些期待啊。” 司马云大笑着负手离去。 这一夜,昭阳公主自与司马云说了那番话之后便回了皇宫,张明月想练刀,可游侠儿非要拉着他再去胭脂楼,张明月不愿做之事,哪怕勉强也勉强不过来,古月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六月十五,老爷子与薛将军一战,虽还未战便轰动京城,想必到时候胭脂楼的姑娘们也要去看,毕竟这可是西楚江湖前所未有之大事,说不定连皇帝陛下和宁先生都会一同去,老子想好了,到时候我就跟你们一起去混混排场,让那些个平日里瞧不起我的家伙擦干净他们的狗眼看着,老子古月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二人别来无去处,便索性就在月下畅聊,老爷子就那般靠在藤椅上打着呼噜。名剑湛卢依然匣中藏。 想必老爷子年轻时候定然也有一把不输湛卢的剑,张明月心中默念一句。 “到底是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擦干净眼睛,还是让人家红玉姑娘擦干净眼睛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只可惜人姑娘是眼盲,看不到你的英姿勃发。” 张明月靠在栏杆上斜斜的躺下,右手撑脸,惬意无比。 “说起这事儿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我想好了,等我将来出人头地的时候就带人姑娘去找天下最好的名医治眼睛,非得带她看一看这花花世界不可。” “你爱上了人姑娘?” 张明月诧异道。 “你们可只不过见了一面而已。” “一面又如何?” 但见与张明月同样躺在栏杆上的游侠儿掏了掏裤裆心神向往。 “你小子不懂,这世上有那么一种情,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终,但就发生在那么电光火石之间,你与人对上一眼便知道就是这个人没错了,算了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小子除了练刀别的什么都不会。” 游侠儿就那么靠在栏杆上香甜睡去。 张明月却睡意全无。 你非我,你怎知我就不懂遇见某个女子时的悸动?你非我,怎知我不懂情。 张明月翻身而起,握住名刀破灭,迅速出后院,没过多久便听到院后竹林传来的刀声。 倘若你做不到忘记一个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没时间想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将军府中有将军 西楚百花宴将持续三日之久这是汴京城人人皆知之事,第一日论江湖,第二日论西楚江山,第三日则是百花齐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因第一日发生的事情,司马云不适合再露面,再加之有国柱薛平川向独臂小老头儿挑战,这么两件事情碰到一起,居然是薛平川挑战独臂小老头儿这事比百花宴来的更有震撼。也亏得是昭阳公主才将这事情压下来让百花宴得以继续,否则接下来恐怕再也没人有心思。 薛平川挑战独臂小老头儿这事儿定在六月十五,距离今日也不过短短四五天而已,春秋剑神李文谆,这在春秋以后的江湖实是鲜为人知,又更何况这是距离北魏千里之外的西楚?或有如同宁致远这般天下首屈一指高手知晓,但更多的人却是疑惑这春秋剑神从何而来?更有甚者讥笑这独臂小老头儿何德何能有资格称得上剑神二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那大闹汴京城的四人正在国柱宁先生汴京城中别苑居住,这几日前来登门造访之人便络绎不绝,说是造访,但谁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在乎就是冷嘲热讽一道诸如自不量力等等,即便是之前司马云卖了一份人情的西楚江湖草莽也对老爷子颇为不好看,但总算是碍着司马云的面子不至于像那登门的汴京城儒家门生一般全不给好脸色,从最初的司马云来者无不接见到后来张明月干脆紧闭大门,除了公主与宁致远之外俱补接见,游侠儿古月倒颇为愤怒,只因四人皆已是汴京城中名人,只要踏出这宁致远的府邸便会招来一大群所谓的西楚爱国之士群起而攻之,如此一来别说去见那胭脂楼的红玉姑娘了,恐怕就是这宁府大门都不一定能踏的出去。张明月对此倒是习以为常,不出去便不出去,只安安静静待在这府中练刀就成了,不愁吃不愁喝,天底下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事情? 这一日,正是日头高照,明日里便是六月十五之期,昭阳公主再一次登门造访,这一次倒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国柱宁致远一同。 “明日里便是比武之日,昭阳这心里实在七上八下。”公主这样说道。 “老爷子是昭阳贵客,薛叔叔怎么着也算昭阳半个师父,更是我西楚国柱,此战不论哪一方落败昭阳都不会太好受。” “难不成公主以为此战还有反悔的道理?薛将军与老爷子都不是朝令夕改之人,说战必战,更何况武道一途,达者为尊,薛将军也无非只是想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乃是人之常情,想必公主这番话来之前已经与薛将军说了一次。”司马云笑道 “没错,本宫的确是也与薛叔叔说过,只可惜我这位叔叔实在是性子拗,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昭阳公主倒也不恼怒司马云刀破了这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早些时候她便去问过国士宁致远,老爷子拜剑山一刀入天人境乃是轰动整个天下的大事,可是国柱薛平川不过才大长生境界而已,与老爷子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这么去挑战已再入天人境的老爷子无非是自寻死路而已,谁知自家那位被自己娘亲称之为师兄的叔叔却对此不以为然,说什么将军有国运加持,足可媲美天人境高手,她楚昭阳与自己那位父皇一样,不知道什么是国运,更不懂那虚无缥缈的万物之气,只知道老爷子和薛将军绝对不能有一人身陨,二人皆是当今天下最为出类拔萃的字小部分人,一世英名,绝对不能折在写汴京城中。 “若是将军是公主所想的那种人,恐怕也不会被陛下如此器重,此战,避无可避。” “既是如此,那昭阳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从进府到说完这番话也不过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与老爷子施了一礼公主便离开府邸。 “倒是让昭阳这女娃子费心了。” 老剑神淡淡道。 “此战,老爷子有几分把握?” 司马云笑问,只是独臂小老头儿却并不曾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转身留下一个背影并笑问司马云。 “你希望老夫有几分把握?” 老爷子离去也并非是为了大战在即温习一遍自己的剑,只不过是大中午去房间打盹儿去了,游侠儿百无聊赖也去了休息,庭院中只剩下张明月与司马云二人。 张明月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只因为二人这三年差不多都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再度温习也是感慨万千。 “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们两兄弟不是外人,你可以说说你觉得此战薛平川能不能胜了。” 张明月道。 “自然是不能胜的,老爷子何等人物?我并不觉得这世上有谁能扛得住老爷子的剑,即便是那号称天下第一的王长生恐怕也够呛。” “你就对老爷子这么有信心?” “难不成你觉得我应该对薛大将军有信心?” “有信心是好事只是你也应该知道,老爷子并非就是天下无敌的,好了,不说这些,咱们说点儿开心的,就来说一说薛平川这个人。这个一辈子都不曾屈膝过的男人,其实也并非是一辈子,在对某些人的时候,薛平川还是会屈膝,比如,他那位如花似玉的老婆。” 将军府坐落于汴京城西北,与国士宁致远不同,薛平川素来不喜欢花花草草,虽然读书却也并不像宁致远那般家中藏书万卷,即便是这位将军平日里办公文时的桌案都不过区区两三本书而已,而这两三本书也正是由那位当朝国士宁先生所著,薛平川乃是被国士宁致远引荐给当朝皇帝这已不是什么秘密,说到底宁致远也算是薛平川半个领路人。 将军身负银枪胯下高头大马入将军府,将军府中即便是下人也是挑选的孔武有力之人,这与薛平川身为武将脱不了关系,这将军府建造规格也是恢弘大气,匾额乃是宁致远亲手所书墨宝“西楚清光”。足可见薛平川在当今西楚的地位。 府中一入门便是校场,校场有刀枪斧戟各式兵器,薛平川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却唯独钟爱枪,更唯独钟爱身后这杆当年陪着他一同逍遥江湖的银枪。 他不在校场练枪,直径直去了后院,那里是当今西楚护国大将军夫人居住之地,府中丫鬟见他前来皆俯身行礼,薛平川不为所动,倒不是因为高傲,只因府中下人早已习惯其作风。 “差不多有半年没回来了。” 薛平川心中默念,只是尚不等推开那已经被堵在门外不知多少次的房门便被房中一女子冷冷喝止。 “我有说过让你进来吗?” 薛平川哑然失笑。 “只不过是许久不见夫人,有些想念而已,这才乱了分寸。” 这位不苟言笑生的笔挺之将军罕见挤出一丝笑容,细看那笑容却是苦涩无比。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到了这里却是半点恩都没有?即便有人说他二人是仇人恐怕都不会有人怀疑。 说到底还是自己欠了她。 薛平川终是收回了距离房门不过一寸的右手,尽管他知晓那门并没有反锁,若是他想要,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推开。 薛平川原地转身。 “六月十五日我将要与人比武,这一战,很大可能我是回不来了,到那时候,你大可以重新找人再嫁,不必等我。” 这位被当今西楚称为国柱的将军轻声呢喃一句。 “若是一个人死了,那生前就算犯了再大的过错也应当被原谅了。” 薛平川出了后院便去了校场,她不愿见自己,那这将军府怕是除了这校场也再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兜兜转转却在拐角处遇见了府中管家王明德,见这位与寻常管家丰腴不同反而有些偏瘦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盅汤,薛平川便自主的让开了一条道,他不用看便知这汤是送给何人的,除了自己那位与这管家乃是同乡的夫人,堂堂将军府管家又怎会做这下人该做的事情? 薛平川让道,管家王明德便停住了脚步,年不过四十便能成为这人人想进的将军府管家,这其中自己的能耐不过最多一两成而已,若非有贵人提携,又怎能坐上这炙手可热的位置?至于这位贵人,除了那位与他同乡的将军夫人又还能有谁? “将军回来了,可是去看了夫人?” 管家恭恭敬敬问道。 “看了。” 薛平川轻轻点了点头。 “夫人还是不愿意见将军?” “没错。” 薛平川依旧不冷不热。 “恕小人斗胆直言,夫人无非不过是因为从前心结还打不开罢了,将军再多给夫人一些时日,总会好的,毕竟世上女子谁能嫁给将军那可都是天大的福分。” “也许吧,你忙吧。” 薛平川留下这句话便离开这管家去了校场,校场有兵器,唯有练武之时才不会让自己乱了心神。 只是尚未走出多远便再遇一府中丫鬟,这丫鬟薛平川倒也认识,自打将军府建成到如今也有十年了,这丫鬟也就在将军府待了十年,从一个小丫头长的如今亭亭玉立。 “将军。” 丫鬟朝薛平川施礼。 “绿儿,你这也是去夫人那里?” “没错,将军,夫人要我过去伺候出府散步。” “既是如此,那你快去。” 薛平川笑道,即便是笑也一如既往有些僵硬。名为绿儿的丫鬟如何不知道将军在外连年镇守边疆有多辛苦,西楚有如今太平盛世除了国士宁先生指点江山之外,当属眼前男子功劳最大,只是丫鬟看的分明,薛平川不知何时两鬓已有了不少银丝。 十年弹指一挥间,当年她父母双亡卖身葬亲惹来闹市街头无数人指指点点,若非眼前男子恰好路过与了银两厚葬双亲,又将她一个弱女子带进将军府,从此有吃有穿,让她寒冷时不怕冻着,酷暑时不怕没处遮荫,恐怕她绿儿也不得不走上那被天下人耻笑为娼妓的路了。 古人说有仇必报,到了她绿儿这里却应该说有恩必报才对,若非将军,他绿儿焉能活到现在? 这位已入将军府十年丫鬟当即道。 “将军,有些话绿儿知道不该说,但不说绿儿心中不舒坦,也见不得将军辗转反侧不舒坦,将军可知夫人为何一直不愿与将军同房?其实并非是因为将军与夫人过去的恩怨,乃是因为” “我知道。” 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被薛平川三个字给全部堵了回去。 绿儿当即愣在原地。 “绿儿,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直在将军府呆着,总得为了以后的日子考虑,百花宴我听闻有几个不错的年轻人,我去为你做媒,风风光光嫁过去,我将军府怎么着也算的上是你半个娘家人,嫁妆我早就为你备好。” “嫁个好人家,将来若是想念将军府了,便回来看看” 待这位西楚国柱走后,名为绿儿的丫鬟已经是趴在墙上泣不成声。 世间文字千千万,唯有情字最伤人。 百花宴圆满举行,圆满谢幕,只这三天西楚便又多出来不少文人墨客,国之栋梁,昭阳公主当是百花宴最大功臣,继而有护国大将军薛平川挑战昔年春秋剑神,但紧接着这事之后西楚再度举国震动,只因当朝皇帝楚中雁已通过百花宴提案,择立江湖武林盟主,能者居之,可真当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起八字,只是这武林盟主要选,却不在此刻,眼下最属引人瞩目的当属当世两大高手一战。 当司马云得知决战之地竟然是在九龙山之后仍是被楚中雁的手笔惊讶了一把。 他淡淡道。 “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可是有点玄妙,不去选择别处,而是选择这龙气盘绕更是聚积西楚一大半国运的九龙山,其一是告诉薛平川他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二来,便是不希望薛平川败,因为西楚国运凝聚在楚中雁,宁先生,薛平川三人身上,有源源不断气运加持,薛平川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换句话说,楚中雁想要老爷子你死。” “难不成他让老夫死老夫就非死不可?” 老剑神没好气道。 “老夫不懂你们这些人嘴里的什么气运,只知这天下再大,也不如老夫身后的剑大,九龙山就九龙山吧,九龙山老夫用的是剑,十龙山用的还是剑。老夫非三教圣人也不屑借用什么天地之力,武夫当是如此。” “老爷子说的话自然是在理,不过我听说这薛平川绝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听闻薛将军有一枪从未使过,一枪出,满天神佛皆颤抖,老爷子还需小心才是。”六月十五日,临出宁致远府邸时,司马云提醒道。 “无妨,老夫自有分寸。” 老剑神摆了摆手,身负剑匣出府,三人紧随其后。 张明月心中默念道,此一战怕是不久之后便会轰动天下,也将迅速为北魏人人皆知。 想必到时候又将会是江湖一片动荡吧。 —— 西楚皇宫,国君楚中雁脱下了平日里的龙袍,换上一身黑衣,却难掩盖其一身君主之气,去了后宫见了自己心中无时不刻挂念着的她。 楚中雁笑问。 “可要跟我一起前去观战?你当年也学武,应该不会错过这么大的事情。” 女子温柔的看着眼前自己这个为其诞下公主的男子。 “我就不去了,打打杀杀始终是你们男人的事情,更何况有宁先生陪你一起去,你也应该不会感到无聊才对。” 楚中雁大笑,尽管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这位一辈子都看不够的女子开始管她的师兄称之为先生。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了,等我回来再告诉你这一战结果。” “如此最好。” 楚中雁出了皇宫果然见到国士正在宫门外等候。 “先生倒是耐得住性子,等我了这么久。” “陛下不要臣在陛下前死,臣做这点事情又有何妨?” —— 汴京城将军府,将军难得脱下一身甲胄,换上了一袭素衣,薛平川将银枪擦的发亮,与当世顶尖高手一战,应当是如此,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去了那后院无数次被拒之门外的地方。 “今日我若能回来,你依旧可以如同过去一般对我,今日我若是回不来,这将军府中一切归你所有,我没有其他的奢望,只盼望你将来每逢我爹娘祭日,你便替我这个做儿子的去上一炷香。” “你想让我觉得对你有愧疚?” 依旧被堵在门外的青衫男子黯然转身离去,他决然道。 “世间的缘分,从相遇那一刻起,便是相欠。” “薛平川此生不曾负你,若是此番再也回不来,那什么都还清了,你也不须再怨恨我,也不须为了报复我去做糟践自己的事情,他,配不上你。” “薛平川,你给我站住。” 房门倏然打开,露出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让人难以忽视的脸,只是眼下哪儿还有将军半个影子。 管家王明德悄然前来。 “他走了?” “走了。” “真希望他回不来才好,咱们是不是应该做咱们该做的事情了?” 待这管家道毕,虽已是妇人之年龄却依旧像是妙龄女子的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终归还是任由这管家将自己抱进了房中宽衣解带。 王明德冷笑不已。 国柱?护国大将军? 还不是任由自己的女人臣服在我的身下? 薛平川,有情虽好,可再有情也抵不过让女人真正体验做女人的快乐。 而世间的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此枪能杀老前辈你否 离开宁致远别苑,汴京城已是万人空巷,动静即便是百花宴比起来都或有不足,这乃是张明月始料未及之事,寻常百姓一年四季不外乎为吃喝拉撒发愁,即便是再高一点的商人也每日里为了生意四处奔波,本以为如同两大高手对决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一些江湖草莽所关注,但全然不曾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说到底还是小瞧了这西楚百姓的热情,但从另一方面来讲,若非太平盛世,又有几人真会吃多了没事儿干跑去九龙山下观战? 一行人出了府门全没有什么派头,老爷子也不屑做那高人的架子,从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虽有些寒酸,不过好在这城中无关人等都知晓这四人的来历,更是为其主动让道,这样看起来倒也不显得那么尴尬,公主自是不会与四人一起,毕竟这乃是西楚境内,总该考虑一下西楚百姓心中所愿才是,有道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薛平川虽非地头蛇,老爷子也并非过江蛟龙,但毕竟民心所向,哪儿有自家的百姓不希望自家人赢的道理,只是看如今轰动至此,怕是今日不分个你死我活也说不过去了,张明月心中有担忧,他不愿薛平川死,更不愿老爷子死,正所谓识英雄重英雄,更何况是薛平川这般人中翘楚,十年守护西楚边疆,让西楚百姓安居乐业,十年来抛家弃妻,自打被西楚大儒宁致远引荐为护国大将军之后更是十年来难回汴京城一次,十年往近了说不过弹指一挥间,往远了说却是三四千个日日夜夜,虽说武道无止境,一生皆攀登,可张明月实在想不出这位深受国君器重又得黎民爱戴的将军有什么理由非得找老爷子拼个你死我活。 兜兜转转倒也直出了汴京城往九龙山后山山脚而去,毕竟虽走皇宫是最近的路线,可皇宫到底不是菜市场想进便能进,更何况皇宫与九龙山之间还隔着一片九龙湖,九龙湖上有九龙亭,相传乃是国君楚中雁接会西楚风流名仕之地,每接一人便留诗一首,如此这么些年下来九龙亭上刻写诗文足可著称一本诗集,这其中又一一首七言绝句最广为流传。 城头战鼓声犹震,手里楚刀血未干。 这句诗便是由当朝这位护国大将军薛平川在第一次与楚中雁会谈时留下的诗句,也正因为这一句薛平川一夜之间飞黄腾达被拜为当朝护国大将军,其位与国士宁致远同等,一文一武相辅相成,一内一外共创西楚太平盛世,说是飞黄腾达,倒也不尽然全是,张明月这几日倒也打听到不少关于这位大将军的事情,最为人知的应当就是这位大将军并不爱财,甚至每逢出门不过带两银子,每个月俸禄虽高却大多补贴需要银子的人家,说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不为过,若非如此深得民心,薛平川恐怕也并不一定就能造成这种万人空巷的画面。 “如果今天薛将军战死,恐怕我们也绝对在西楚呆不下去了。”张明月喃喃自语。 “什么?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与他一同行走在老爷子与司马云身后的游侠儿想事情想的怔怔出神,忽然被这么一句拉回了现实中来。 “没有,我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张明月轻轻摇了摇头,他如何不知古月此刻怕是正想的人胭脂楼的红玉姑娘分不开神,此等盛况怕是胭脂楼今日里也开不了门,更何况薛平川乃是西楚深入每个人心中的大将军,即便是青楼女子又如何?有件事情不得不承认,那便是每逢家国之乱,即便是青楼女子也会不遗余力身系家国安危,胭脂楼今日肯定也有不少女子会去,不过会不会有那位红玉姑娘就说不一定了,毕竟是个盲女,此番当世两大高手对决,又怎一个气吞山河可道尽?此等神通尽出盛事,天下恐怕没有比双目失明看不见更为惋惜的事情了。 张明月猜对了,到了九龙山脚果真从熙熙攘攘人群中找到了那最为惹人眼的一群女子,其中赫然有那个怀抱琵琶的身影,游侠儿当即大喜过望,也来不及与老爷子打个招呼便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不用去听张明月也知道定然是说老爷子是他师父诸如此类言语等等。 九龙山方圆百里,正是盛夏郁郁葱葱,山虽不高却有紫气东来,即便是张明月这种不懂运势之理的人都看得出来,此山有皇气,说这山中有真龙,究竟是真是假谁也不知,不过却知道历代西楚国君都埋葬在九龙山中,山中有历代先贤花费偌大造价建成的墓室,古带君王把自己比喻成龙,比喻成天之骄子,或许这真龙之说不过是皇帝自比也说不定,山下便是九龙湖,九龙湖氤氲雾气看不真切,不过却隐约看得见层层叠叠,此起彼伏无数人想进去看一眼都进去不得的西楚皇宫。 也不知是谁大喝一声他们来了,前排的西楚黎民皆纷纷退让出一条道来,让三人得以顺利上山,九龙山除去九龙湖其余三个方位都布下密密麻麻西楚皇宫侍卫,倒并非是担心有人行刺皇帝,毕竟光是如今这九龙山就坐镇了天下三大顶尖高手,大儒宁致远,将军薛平川,再加之一个深藏不漏的老爷子,若天下谁能从这三人手中行刺楚中雁,若非是传说中的真仙人,张明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假若这世上真有仙人的话。 山下侍卫有条不紊守护现场秩序,山脚处已有一群人在等候,昭阳公主赫然在其中,大儒宁致远双手负后任凭山脚清风拂面兀自波澜不惊,有一人身跨汗血宝马生的是相貌堂堂人中之龙,更隐隐有龙气在其身上盘旋,此人是谁已不用多说。 不待老爷子走近司马云便当先一步躬身。 “参见皇帝陛下。” 张明月即便实在不愿意跪这并无什么瓜葛更是素未蒙面的国君,此刻也不得不单膝下跪,只因今日情形已对三人不利,若是再落下一个目中无君的口实,恐怕这西楚怕也是呆不下去了,倒是老爷子依旧单手负后,他不说话,也不跪,当即便有侍卫看不顺眼责令训斥,却被马背上年纪不过四五十男子摆手示意其退下。 “老前辈非我西楚百姓,见君自是不用下跪,更何况老前辈不论是辈分或是年纪都比我大,楚中雁受不得这一跪。” 国君楚中雁翻身下马扶起司马云与张明月。 “我西楚向来招贤纳士爱惜人才,只要是人中俊杰皆可入我西楚施展才华,更何况是老前辈这等年轻时便叱咤江湖人物,今日一战,楚中雁知道对于老前辈有些不公平。” 头戴王冠的英俊男子略微歉意道。 “只因老前辈也应当知道,我西楚不可一日无薛平川,此战,若是老爷子败了,我西楚定为老爷子立碑厚葬,封侯拜相,受后人瞻仰,受后世万代香火,若是老爷子胜了,楚中雁也依然无话可说,老爷子可继续在我西楚常驻,并享受国士待遇。” “当然,我最希望此战能战成平手,若是如此,我西楚不但保住了将军,更是又多了一位旷世高手,楚中雁当感激涕零。” 这西楚最为至高无上几人其实不过距离百姓们十步距离,说的话如果稍微用心听一点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谁也不曾想到楚中雁对这几人居然如此客气,甚至就连国士宁致远也面带笑意,还说什么西楚即将多出一位高手,果真如此?只是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张明月都看得出来楚中雁这是冲老爷子抛出了橄榄枝,更何况是与其不过两步距离的老爷子。 这位国君办事滴水不漏,也无怪年不过二十便能从上一任国君手中接下整个大楚。 李文谆虽并不喜这一套人情世故,只是奈何面前西楚皇帝即便是对自己这不过一介武夫都如此客气,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有此气度?他虽不愿受制于人此刻也不得不受了楚中雁这份人情,李文谆默念自己年轻时候遇到的人和事情,虽极少与庙堂打交道,最近的也不过就是故乡太子轩辕宏业,但轩辕宏业始终缺少了一份如同楚中雁这般的王者气度。 今日若所料不差,这西楚最像当年的她的那个小女娃子也已到场,他让她学剑,她不愿,到后来李文谆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念头,旧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老剑神当即笑道。 “皇帝陛下倒是太客气了,老夫不过一介武夫,如何当得陛下如此礼遇?老夫此生最怕欠人情,毕竟这人情债是天底下最难还的债,但今日也不得不欠陛下一个人情。” “不过老夫暂时还不能死,只因还不到老夫死的时候,所以今日之战,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独臂小老头儿道完这一句,便看向那并不是很高很险峻却有龙气冲天的九龙山,在那里正有一从来不会屈膝的男人手持银枪而立,尚未登山便感觉到战意。 老剑神身后匣中止不住颤鸣,他不御剑,却选择步行上山,每上山一步便能感觉到战意愈来愈浓,直到登上那山顶与持枪男子对面而立时,久未出鞘湛卢才带着龙吟之声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 独臂小老头儿没了左臂的短袖在风中飘舞,二人衣衫皆被吹的猎猎作响,九天之云翻滚,山脚九龙湖水止不住沸腾。 九龙山下哗变。 竟能有人战意激起天地之变?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国君楚中雁面色凝重。 “先生可知这是何故?我非武道中人也非三教圣人,不知天地之力,却知道以薛将军与老前辈的力量绝对不足以勾起云水之势,事出反常必有妖孽。” 不过距离楚中雁步青衫儒士立看原本朗朗晴天瞬间黑云翻滚。 “是不是妖孽作祟无从知晓,只是看来薛将军与李老前辈一战,引起的不只是我们的注意。” “先生的意思是?” 国君楚中雁面色巨变。 “看破不说破。” 当世巅峰一战就此拉开序幕,冲天而起名剑湛卢破开滚滚雷云再度返回至独臂小老头儿手中之时不过只过去个呼吸。 “世人说这天下有以精血养剑之奇门数术,从前不曾得见,今日总算是见到了,李老前辈手中此剑如此剑意惊人,怕是饮了不少血。” 薛平川大笑道。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饮了不少血,要不是某个不长眼的臭小子自己平白无故送了那么多条命,此剑不足以如此惊世骇俗,废话也就不多说了,老夫知道你小子有一枪从来不曾用过,今日就不妨让老夫见识见识。” 独臂小老头儿欣然道。 “这倒也符合李老前辈的性子,不喜欢那些拐弯抹角的,只是老前辈可真想好了?我如今有西楚国运加持,修为虽不过大长生,但凭借我西楚三分国运,足可入天人,老前辈当真有信心能接住我这一枪?” 薛平川严肃道。 “难不成接不住今天就不用打了?废话少说,来痛快点,老夫可不曾听说你薛小子是如同婆娘一般扭扭捏捏的人。” “这那好吧。” 薛平川也没想到如此粗俗的话竟是从昔年名动江湖的春秋剑神嘴里说出来,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身在江湖如此位置的人都能放的开,他薛平川有何放不开? 薛平川当即止不住的快意,手中银枪褶褶生辉,即便是山下观战之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楚中雁面色凝重,国士宁致远不去看那天神持枪而去看九天之上低垂乌云,昭阳公主紧紧捏紧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司马云屏住呼吸,张明月指尖微微蜷缩,手臂青筋暴起。 只见这位当朝护国大将军周遭气运盘身,宛如天神下凡,银枪掷出,激起惊雷阵阵,整座九龙山剧烈震颤,更远处山下九龙湖轰隆隆破开百丈巨浪。 “老前辈,我有一枪碎裂山河,此枪能裂河山,能杀得了老前辈你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老人 新人远赴边关 朗朗晴日,瞬间风云变幻,似有天人高坐云端观这下界轰动江湖一战,仙人躲在云中可见人而人不得见。 将军聚拢国运暂时跻身陆地天人境,一枪碎裂山河当真足以碎裂山河,霎时整个九龙山下万民沸腾不已,九龙湖中巨浪之后出现长达百丈真空,两个呼吸之后才渐渐合拢,细看之下湖中再无任何万物之气,竟是全被那自天神手中掷出银枪尽数吸取化为己用。 “虽非三教高人却有此惊世骇俗手段,将军当真力撼山岳。”司马云惊叹不已。 再看国士宁致远却全无惊艳之色,有的却只是莫名的忧虑。 司马云当即仰头观天,若有所思。 “老爷子此番怕是遇到对头了。” 张明月隐隐觉得有些担忧,没了传统比武你一刀我一剑的繁琐,上来便是最强招式,本以为此战能有很大看头,不说借此悟刀,最起码也会领悟到许多对敌技巧才对。可眼下薛平川这一枪碎裂山河又岂是寻常人便能领悟其中枪意? 老爷子怕是有麻烦了。 将军如同天神下凡金光闪闪,银枪围绕九龙山盘旋一周吸纳九龙山周围万物之气重回天神手中,银枪已成金枪。 此枪能杀老前辈你否? 张明月心神剧荡。 只见独臂小老头儿手中宝剑寒光冷冷。与对面那人手中金枪却是差了太多,张明月不知怎的竟想起当初老爷子让自己修行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刀时曾让其看一页便撕一页,招式并非武道追求,意才是重中之重。 李文谆笑道。 “能不能杀得了老夫现在未免有些言之过早,老夫少时学剑,及冠之年提剑走天下,每逢一处便挑战一名高手,三十年成就春秋剑神之名,可老夫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剑神,老夫不过是个剑客而已,既是剑客,那便什么都不需要相信,只需要相信手中剑便可。老夫有一剑,一直想不到合适的名字,到今日总算想出了一个还算中听的名字。” 山上独臂小老头儿云淡风轻,山下最靠近山脚那一批人如遭雷击。 但听独臂小老头儿大声道。 “你薛平川有一枪能裂山河,李文谆有一剑,此剑可开天门,可斩仙人。” “剑来。” 手中湛卢先出,冲天而起直向九天雷云而去,继而山下无数江湖剑客身后负剑皆受此当先一剑牵引,密密麻麻皆自主出鞘遮天蔽日朝九天而去。 至少上千柄剑直朝雷云而去,薛平川当场震惊,山下数千汴京城百姓震惊,即便是大儒宁致远也瞪大了双眼。 这位号称西楚第一高手的儒士当即震撼道。 “此剑,已入陆地神仙境。” 上千柄飞剑在数千人瞪大双眼中穿透云层直上九霄,拨开云雾见苍天,九天之上有天人高坐云端怒斥人间。 “李文谆,你好大胆,胆敢挑衅仙人威严。” 继而上千飞剑皆在接近那仙人时纷纷折断,即便是当头的名剑湛卢都已有了裂纹。 “老夫生平最见不得垂钓人间之天人,当年若非是你们这群仙人,老夫又怎会断了一臂,老夫又怎会连那最后一眼都没见到。” “天人,笑话,在老夫眼中天人也没什么不能杀。” 张明月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独臂小老头儿摊开仅剩的右臂单掌擎天。 “剑聚。” 上千柄断剑纷纷重新凝聚成一把更大的剑,遥指天人。 “开天门。” 在九龙山数千人注视下,天人殒命化作流光消散,天门大开,得见诸天神佛。 “不可。” 九龙山中传来一声大喝。 天门紧闭,余剑消散,雷云四下散开,有一剑自九天返回而来正对金甲天神,一枪一剑相撞,九龙山荡开肉眼可见涟漪,银枪寸寸折断,本来已有裂纹之名剑湛卢也化作碎片消散于天地。 独臂小老头儿后退半步,下凡天神气运消散,同样后退半步,一头长发随风飘扬。 “我败了。” 将军薛平川终是跪下了一辈子都不曾屈过的膝盖。 “败给了老前辈此等神仙人物,薛平川心服口服,薛平川请老前辈取命。” “取什么命?” 老剑神没好气道。 “老夫兵器没了,你的也没了,各自后退半步,顶多算个平手,你若是有兴趣咱们可以择日再重新打过,今日没了趁手的兵器,不好使,就先这样。” 独臂小老头儿施施然下山,行至大儒宁致远与国君楚中雁身前,老剑神破天荒头一次有些尴尬道。 “倒是让皇帝看笑话了,老夫折了你西楚这么多剑,到时候要赔偿起来,只能皇帝陛下你先垫着了,老夫暂时没那么多银子,只能先欠着,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这老前辈你可真是会开玩笑。” 不知何时,这位享受西楚四分国运的国君竟然已经满头大汗。 “老前辈此等神仙手笔,莫说是这一千柄剑,便是我西楚倾举国之力也要让老前辈满意才是。” “如此那便谢过皇帝陛下了,那老夫就先回去了,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你楚家先祖请到山里去喝茶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老爷子便带着已经有些走不动路的司马云与张明月在数千人注视下回了汴京城。 守得云开见日朗。 九龙山龙气回归,九龙湖万物之气回归,将军薛平川颓然下山。 “老前辈说与我打了个平手,可我知道若非老前辈一剑开天门用尽气机,恐怕我当即就会毙命,老前辈不杀我,薛平川便不能自裁,败给江湖百年难得一现的陆地神仙,薛平川心服口服。” 没了热闹可看,楚中雁便下令让百姓尽数散去,折了的剑,自有人会处理,这么一来,原本九龙山下倒只剩下了最为上位的一小部分人。 “先生,原来世上当真有仙。” 楚中雁惊叹道。 “老前辈一剑开天门,一剑斩仙人,此事难堵悠悠之口,怕是不亚于一场大漠龙卷,最多一个月,这件事情便会传便整个天下,到时候人心惶惶该如何是好,此剑虽堪称千古第一,却最终为西楚招来祸患。” “我已经说过,他们早来了十年,若是再晚来十年,此劫或有可解之法,眼下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值得一说的是,就算没有此剑,我中原江湖也定受其祸乱,还好时间还有盈余,我西楚龙脉犹在,国运不衰,他们不能把我们如何,只能趁这为数不多的时间为将来的浩劫多做准备。” “我等凡夫俗子拿他们当仙人,他们却不一定把我们当成后人,这便是仙凡之别,我们在他们眼中无非不过是棋子,棋局而已,只等破局之人出现方能带领我人族躲过此劫。” “李老剑神有句话说得好,那便是仙人,当真没什么不能杀的。接下来我们在这里或许有不方便之处,余下时间只能交给陛下自己了。” 宁致远与昭阳公主薛平川一同离去,即便是侍卫也全部撤去,九龙山门户打开。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是,老祖。” 回到宁致远别苑时,三人一路无言,游侠儿许是跟着人红玉姑娘一起,也不曾一路回来,张明月情绪复杂,想过许多遍自己应当如何开口却终是没有开口,一直等到老爷子依旧躺到了藤椅之上晒太阳之时才听老爷子淡淡道。 “好不容易得来的剑就这么没了,当真可惜,怕是又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张明月司马云啼笑皆非。 这当真是不久之前一声大喝便借千剑以无上神通大开天门的老爷子?一剑镇杀天人,揭开满天神佛,陆地神仙,这些以往都觉得遥不可及的事情如今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还是在自己二人朝夕相处的老爷子身上发生? 张明月当即苦笑道。 “老爷子,老狐狸这一壶酒本以为换来的是个假圣人,没想到得来的却是一个真神仙,世人都朝拜神仙,如今神仙竟然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自己身边,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此剑一出,怕是江湖又要风云再起,也不知轩辕宏图知晓此事之后脸色会有多难看,李文谆之名,此次真可谓轰动天下了。” 司马云难以平复其激动心情,即便是用手端茶时都险些将茶水晃动出来。 “行了,你们两个小子也不必拍老夫马屁了,老夫向来不爱好这口。” 老爷子掏了掏耳朵,见没有掏出肮脏之物便随便在崭新黑衣之上随意擦拭了一番。 “有些事情,现在也差不多该告诉张小子了,天人已出,天下即将大乱,再不能懈怠下去,非是老夫不愿意教他老夫这几剑,只是张小子从遇见你开始便用刀,刀虽好,却继承不了老夫这三剑的十分剑意,等到这小子什么时候愿意学剑的时候,老夫再传授他也不迟。” 时至今日,张明月总算知道该来的都该来了。 “老爷子,老狐狸,有什么想说的你们就说吧,我承受的住。”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言了。” 司马云强行平复了自己心情。 “三年前,我将你从大漠中捡回来,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至于为什么是命中注定,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全部告诉你,我相信老爷子也同样如此,浩劫将至,天下即将大乱,此劫非你不可劫解。冥冥中自有天意,宁致远说我们早来了十年也正是因为他算准了老爷子会一剑入陆地神仙,出剑斩天人,老爷子曾与仙人比剑,断了一臂,折了昔年名剑,剑道受阻,没能赶回去救下那名女子,老爷子痛恨垂钓人间仙人,这是因,今日之事便是果。” “至于你的因果我们现在还无从知晓,我只知道命盘说你是天命之子,至于你家住何方,我们更是无处知晓,但我们相信,总有你回忆起前尘往事的那一天,待那一天到来,便是所有疑问揭开的时候。” “” 张明月当即愣在当场。 “老爷子,老狐狸,你们就别再逗我了,我都以为你们在说故事。” “信或者不信都是你的事情,不论怎么样,提升自己实力才是当下最关键的事情,继拜剑山孟敬然之后,老爷子已成为当世第二个陆地神仙,如今有老爷子成为你的保护者,你尚且能够年少轻狂,只是你应当知道,老爷子拜剑山下杀两千甲,九华山山下再屠两千铁甲,天道昭昭,老爷子此生已无望破开天门飞升,凡夫俗子,总有老去的一天,而那一天,也就是所有强敌来犯之时,到时候你如何保证自己不死?” “倒不须担心天上仙人,他们非我下界之生灵,若非肉身还在可元神回窍,便不能亲自下界为妖,只能灌注气运于人身成就长生之境,也许不久之后,这世间便会真上演一番谪仙如雨落。” “简单一点说,有老爷子在,便能保你眼下无忧,所以,你必须在短时间之内最大限度提升自己实力,不论练刀或者练剑,抓紧这为数不多的好机会吧。” 这一夜,张明月彻底脑子紊乱,这让他想放纵一番好好醉一场,说醉便醉。 只是却不曾想不过一家小小酒家之内竟然遇见今日里才败于老爷子手中将军薛平川。 看来这位将军当真是亲民,即便是喝酒也选择来这汴京城中最为便宜的地方,小酒家见是将军前来便立马好生招待,更是上了酒家为数不多最好的酒。 他们不知今日之战究竟谁胜谁负,只知将军与独臂小老头儿各退半步,便是你独臂小老头儿一剑开了天门现了漫天神佛又如何?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这独臂小老头儿弄的鬼把戏。 市井小民就是这样,平日里求神拜佛,但真到了神仙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寸步不敢进更不愿相信,宁愿相信那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将军有愁?” 张明月破天荒的没有带刀,他就着这位当朝护国大将军对面坐下。 “举杯不知愁滋味。” 薛平川苦笑道。 “这条命应该没了才对。” “张明月不懂什么大道理。” 少年人与将军举杯换盏。 “可我知道,将军身负的绝对不只是武道追求,身为西楚护国大将军,护国二字在前,尤为重要,将军也莫要看我年龄小便觉得与我论人生实在没什么参考性,毕竟好歹我也走过几年江湖。” 张明月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齿加两个浅浅的酒窝。 “杀了三年的人,我比这天下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太平盛世对老百姓的重要,这西楚可以没了我,可以没了老爷子,唯独不能没了将军,将军一心求死,死的也并非将军一个人,西楚大军没了将军谁来掌控?恐生混乱。到时候吃苦遭殃的只会是老百姓。” “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懂的倒挺多。” 薛平川倒并不介意面前与他聊天得不过是个少年人,也唯独少年人才有这样质朴的心,他笑道。 “小兄弟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并非一心求死,只是武道追寻谁不想到达极致?今日得李老前辈手下留情捡回一条命,那这条命便是李老前辈的了,明日我便会赶回边关,最近边疆有些混乱,非我主持大局不可,小兄弟可有兴趣与我一起去参军?” “这” 张明月有些迟疑。 “将军能否容我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 “自然是没问题,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去了边关,成了我薛平川的兵可就没什么人情可讲了,一视同仁,并且,你也应当知道战场并非江湖,非个人之力能左右一切,十个人当中,能活着回来一个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 薛平川提醒道。 “将军尽管放心,去了战场自是为了杀敌,提升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上午等你消息。” 告别了薛平川,张明月回到别苑之时老爷子已舒服的在藤椅上打着盹儿,倒是司马云却一直没睡,像是在等自己归来。 “你是不是打算去边关?” 司马云轻声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 张明月疑惑道。 “你的心事全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你想去,我不拦你,毕竟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只是此去边关路迢迢,你可知没了我跟老爷子保护你,别说什么九死一生,即便是说十死一生都不为过。” “我知道,可我总不可能一直在你们的庇护之下,那样成长起来的我恐怕也并非什么真强者,有人要杀我,那也得突破西楚大军才行,想要从万千大军中准确将我找出来并且除掉,恐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张明月若有所思道。 “你倒是想的挺多,没错,西楚边关薛字营并不亚于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想从薛字营当中找一个人出来并且准确无误杀了他无异于天方夜谭,可是你想过没有,除非你不离开军营,一旦离开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而参军,又如何能不出去执行任务?有我和老爷子在,最起码还能保你五年之内无忧,而五年之内你可以不用担惊受怕安心修行,该怎么做,你自己拿捏清楚。” “若只是因为担惊受怕就不去了,那这三年来你教我的东西岂不全被狗吃了?从前做买卖的时候有几次不是死里逃生?我可以因为任何原因去做一件事情,但这个原因绝对不会是因为怕。” 留下这句话张明月便到了自己房中收拾东西,说是回来找老爷子商量,老爷子虽在打盹儿,但张明月又怎会不知道以老爷子陆地神仙境界修为,莫说是隔这么近说话,即便是十丈之外也能听的清清楚楚,老爷子不说话便已经表示默认,老爷子都默认了,那也再没有后顾之忧。 “他这到底也太任性了一把。” 司马云叹息道。 “不任性还能叫年轻人?” 独臂小老头儿倏然睁开一只眼睛。 “就如同你小子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能帮他一时,终归是保不了一世。” “谁说不是呢?” —— 张明月离开汴京城前往西楚边疆这一日是六月十六,黄历上说这一日宜出行,倒也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出城之时没让司马云与老爷子相送,游侠儿昨夜一夜未归,昭阳公主也不会这么早起来,即便是起来了也不会立马就出宫,倒是走的逍遥自在,他不过刀挑一个包袱,与将军踏上官道从步行换成了马匹出行,虽算不上什么宝马但也绝对是将军府中良驹,薛平川出行不会带太多侍卫,更何况此番回京就是孤身一人。 张明月一路之上都频频后望,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人物跟随自己前来的时候才放下心来, 张明月不禁想起司马云昨日里关于仙人的那番对话来,仙人也不能随意下界,顶多不过是唆使下界的人作为棋子而已,既然是人,那顶了天不过陆地神仙,可当世两位陆地神仙如今只剩下老爷子一人,当可不用担心,至于天人境此等高手都有自己气节,想必并不会轻易被人利用,如此算来,倒也顿时觉得压力小了许多,即便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可别忘了这一路上还有一个薛平川同行,非陆地神仙不能敌身旁这位将军的碎裂山河。 此去边关千万里,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又或者不知道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张明月黯然伤神。 这一幕却是被薛平川看在眼里。 “舍不得?” 将军笑问。 “多多少少总是有一些。” 张明月苦涩一笑。 “我初次离家时心情也跟你差不多,不过后来渐渐爱上了军营,我觉得那才是男人应该待的地方。” “男儿生来就应该去参军,男儿生来就应该去打仗。” 张明月刹那间愣住。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也体验一回做男儿的醉卧沙场,马儿,走,朝着边关前进。” 快马一鞭,与太阳背道而驰,两马不多时便消失于天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虎狼关有虎狼把关 边疆素来为一个帝国之要塞,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若是边疆失守,则来犯之敌即可如入无人之境逐鹿中原,故一国之防重在边防,守卫边疆之军队更是国之利器,北魏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是如此,西楚薛平川麾下将士更是如此,比起西域对北魏虎视眈眈势同水火,稍有不慎便两军交锋,西楚边防却虽无大患却是麻烦事不断,西域大军虽压境,却胜在有组织有纪律,两军见战也不过是战场分生死,在战场上的敌人虽可怕,但远远不及西楚边境流寇这般神出鬼没,用以比较的话,这西域雄狮与西楚边境流寇比起来就差不多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正规军远不如流寇来的凶残,西楚与西夏毗邻,西夏乃贫瘠之地,有道是穷乡僻壤出刁民,贫瘠之地出的又何止是刁民,强盗山贼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境人心惶惶,若非有强大如国柱薛平川之薛字军驻防,西楚边境恐已是无人之境。 将军与少年人长路迢迢,一路之上少不了谈起边境之事,薛字军长年驻守边境,无数将士一二十载岁月不得回故乡,皆为了这片人杰地灵土地,更有不少士卒老死病死边疆,黄沙漫枯骨,寒光照铁衣,又怎慷慨二字说的尽? “这天下说我薛平川是西楚大功臣,我薛平川并不答应,唯有战死老死于这片土地之人才是真英雄,真豪杰,也正是因为这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我西楚才得以如此鸿运长存。” “你与我去参军,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你就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张明月,你可做好了以身赴死的准备?” 以身赴死,分明有些萧条之意的四个字,不知怎的少年人竟莫名觉得胸中有火焰熊熊燃烧。 好男儿生来就应该去参军,好男儿生来就该去打仗。 “唯有踏上这片无数人为之前赴后继赴黄泉的土地,才能算真正见到了天下英雄。” 两马入关,此关成为虎狼关,入目处一片萧瑟,即便已经有了强大如薛字军镇守,边疆百姓依然人心惶惶,只因边防战线太长,薛平川麾下十万将士很难将这边境防线填满,薛字军每日除去操练防守时间,真正留给吃喝拉撒与休息时间也不过三个时辰而已,匪患无处不在,更是神出鬼没,边境防军以劳待逸乃是兵家大忌,却也对此毫无办法,据薛平川所说,此关以前并非名为虎狼关,而是虎牢关,正因为边防军如此长年累月不论严寒酷暑操练,才将这支军队练成了虎狼之师,虎狼关也因此而得名。 关内留下的百姓大多是因为年老不愿离开土生土长故土,或是因为想离开却再也走不动的鳏寡孤独老人,古人便有言落叶归根,老不离家更是由此得来。 张明月知晓这守关将士大多脾气暴躁,更是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这在纪律森严之军队是最忌讳之事,而到了这薛字军这里却隐隐已经成了一种传统,只因这支军队在刚驻扎虎狼关之时发生了不少面对匪患心慈手软事件,更传言某次有位新兵耳朵软听不得那强盗说什么自家上有老下有小之言,私自放了那强盗,从而放虎归山遭来祸患,一营五百人全军覆没少有完整之躯,从那时起薛平川便打定了主意要训练一支没有人情的军队来,唯有冰冷之军队方能真正对付这些同样没有人性的匪患。 新兵来了,不听就揍,将士兵揍出愤怒,揍出血性,只需这些愤怒累积到一定程度再将这些年轻的士兵弄去剿匪,所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又岂止是一个成倍增加?杀上两场活下来就成了老兵,老兵再折磨新来的士兵,如此反复方能打造出如此一支战争机器,说是军队,但恐怕和真正虎狼也离差不远了,这便是西楚边境与北魏边境的不同之处,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带兵之法。 薛字军,其本质就是一支毫无人性的杀戮之军。不讲任何战术,没有任何作战之阵法,见敌便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明月从进了这边关大营时便深深体会到了这里的规则。 薛字军驻军之处在距离虎狼关城镇二十里之外的山坡上,西楚两面环山,一面大漠,一面则是茫茫戈壁,虎狼关便就是面朝这戈壁,时值黄昏,红日低垂,戈壁上少有树木,夜间与白日里温差极大,白日里穿薄衣,夜晚则需要裹上棉袄方能御寒,但守关将士却是一律粗布麻衣,并非西楚没有足够钱财为这些士兵配置铁甲,只因长年累月厮杀,穿上铁甲这些兵士反倒觉得有些不习惯,还不如一身轻便厮杀来的痛快,穿铁甲也麻烦,匪患无处不在,无时不刻发生,穿铁甲反而浪费时间,甚至有半夜起来直接赤裸着身子就上去拼命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边关养出来的就是这群早已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身体感知已经麻痹只有本能杀戮的战争机器。 十万大军分为二百营,一营五百人,分别驻扎边境各个区域,边境每隔十里便有一处烽火台,若有防军守不住便点燃烽火台,引兵来援,如此遥相呼应,守望成势。 将军薛平川所在营帐建在山坡,入目处视野一片开阔,本来若是一军之将进了营地应当是前呼后拥才对,可张明月跟在薛平川身后进了这处营帐之时所见却并非他想象那般,非但没有麾下将士前来接应,即便是二人路过一处正在赤手空拳贴身肉搏引来二三十人叫好的校场,士兵们不过诧异看了一眼薛平川便不再理会。 张明月哑然失笑,明明已时值日落西山,戈壁刮起了寒风这些宛如从上古时代来的野蛮人也丝毫不觉寒冷,赤裸着上半身少有完好身躯,更是对自己身前这位将军都如此冰冷,薛平川,当真不像是一个将军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薛平川缓步走进营帐,他笑了笑。 “来我薛字营,从上到下绝对没有官阶之分,即便是我这个将军,唯一拿来做比较的,便是比谁杀的马賊多。” 营帐简陋无比,一张老旧的木桌摆着文案,一阵寒风吹过,帐里四处透风,张明月忍不住起了一个鸡皮疙瘩。是真冷。 面前这位分明是西楚国柱,却根本不像国柱的将军紧接着道。 “你来我薛字营,也别指望我给你什么特殊权利,在我虎狼关,所有的东西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想要喝酒?想要吃肉?都行,只要你能打败外面那些同样想吃肉喝酒的家伙,同样的,只要你想,便是我这主帐你都可以抢了去,不过前提是你要有那个本事才行,换句话说,你要能扛得住揍才行,你如今已至武道四品,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个实力实在是难得奇才,可是在我虎狼关,别人可不会管你多大,我得先提前给你个警告。在我薛字营,最看不起投降的家伙,你若是哪一天被人揍到投降,恐怕你会沦为我十万边防军的笑柄。” 这一切实在跟张明月所想有太大差距,没有数千兵甲尘土漫天的壮阔,也没有号角一出数万大军倾巢而出的震撼,虎狼关,有的只是一群茹毛饮血根本不知人心为何物的异类。 薛平川不安排他的住处,甚至连衣食住行当如何也不曾讲解,这位国柱大将军这一路上所做的事情不过就是领了一趟路程,将他张明月带进薛字军便彻底撂挑子不管。 张明月寻了一处看似像是士兵住宿营帐的简陋帐篷走了进去,打算歇歇洗一洗这路上的风尘,谁知道刚揭开帐篷便撞上了一个袒胸露乳的高头大汉,这大汗胸前一条狰狞伤疤从肩膀直到胸口。 如此一刀都没能要了这家伙的命,当真是天下奇闻。 “新来的?”那汉子不止身材雄壮,即便是说话之时都嗓音极大,震的面前不过咫尺的张明月耳朵嗡嗡作响。 “没错,新来的,想找地方歇歇。” 张明月拍了拍耳朵确定耳朵不再嗡嗡之时才淡淡说道。 那汉子似笑非笑道:“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新来的应该去睡风月居?” “风月居?” 少年人诧异,倒没想到如此简陋之地居然还有取名风月二字的居处,大雅之名定有风雅之气,莫非与汴京城中胭脂楼相差无己?或是还有如同胭脂楼姑娘一般的军妓? 若真是如此那这薛字军倒也并非全无乐趣之处,只是真当顺着那汉子所指的方向去了时才知道那汉子为何脸上会有戏谑之意。 果真是有风也有月。 少年人看向自己面前这喂养了一二百战马的马厩一脸苦笑。 马厩四下透风,更是隐约可见九天之上才露出一个头的明月。 既无棉被也无棉衣,只有堆积了不少草料的垛草堆,这一夜当如何度过? 张明月裹了裹身上从汴京城穿来的有些单薄的衣裳,随意取了一些草料盖在身上,以草垛避风,虽依旧抵挡不了寒冷,奈何一路赶来实在劳累,也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耳边犹有风声以及不远处篝火晚会的阵阵豪爽大笑,张明月想起了在汴京城时宁致远别苑中与老爷子司马云谈笑风生。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四周似乎有许多人的指指点点,张明月这才一跟头爬了起来,这一觉竟然直接睡到了天明,身边长刀犹在,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唯有自己的刀才能给自己带来一些为数不多的安全感。 草垛四周已经被至少二三十军中士兵围了起来对其指指点点,更有甚者甚至哈哈大笑,尽管早已经知道了这支军队的传统,张明月还是忍不住皱眉,如此嘲笑一个新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士兵,实在有些缺乏教养,取下了贴在头发上的几根枯草,又冷冷看了这二三十士兵一眼。 “很好笑?” 二三十士兵皆噤声,只因以往前来的新兵但凡见了这种阵仗几乎都是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怎的今天居然来了一个当着自己这么多兄弟面冷眼相向的?有点儿意思。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头有些晕,浑身发冷?” 士兵中走出一个一如既往赤裸着上半身,一条伤疤狰狞可怖的汉子,尽管是看起来关心张明月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冰冷至极,但总算比这些看热闹看笑话的士兵多了一丝人情味。 “是有一些。” 张明月如实答到,或是水土不服,或是昨夜里风大,但的确是觉得有些头晕且浑身出虚汗。 “军中可有军医?”他问道。 “军医没有。”汉子摸了摸张明月额头,确认的确是发烧了之后摇了摇头。 “不过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替你治病。” 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桶冰冷刺骨的水直接尽数泼到了张明月与汉子身上。湿透少年人衣衫,头发水珠滴滴答答掉落。 张明月紧捏拳头,指节骨发白,指甲嵌进肉里身体止不住的哆嗦。 “你耍我。” 少年人声音冰冷的有些像当年第一次提刀杀人时。 “耍你?我这可是真为你好,不信待会儿你看看你小子绝对不会浑身发冷了,而且还会很暖和,就他娘的像女人胸脯那么暖和,哈哈。” 汉子同样浑身冷水但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这戈壁之水冰冷一般张口大笑。他拍了拍张明月肩膀,强有力的手臂险些将其推了一个踉跄。 “小子,这是你入我薛字军的第一课,记住了,以后放尊重一点,尤其是对我们这些老兵,你若是规矩一点还能少吃一点苦头,若是不懂规矩,我保证你在这薛字军半个月都呆不下去。” 汉子转身大笑离去,但不过刚走出三步便听到了有刀出鞘的声音。 “我能不能呆半个月我不知道,不过老子知道你怕是今天就要完了。” 才受风寒又被冷水湿身浑身哆嗦的少年人猛然抽出匣中宝刀朝那汉子后背砍去,此刀若是能得手那汉子定然当场毙命。 张明月从来都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如同当初九华山上面对西域密宗高手,虽有老爷子坐镇归元禅寺,但即便没有老爷子他张明月同样会当场出手。 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我张明月从提刀走江湖那一天就已经不是牛犊,又如何会怕你们这些下山猛虎? 这一刀已起了杀心。 汉子不慌不忙,虽身躯健壮速度却丝毫不慢,侧过身子避过这当头一刀,谁知刀势突变竟朝着其腰部斜斜劈来,汉子单脚点地平移三丈,张明月紧随其后刀势再加。 “好功夫。” 汉子大笑,遂有士兵丢刀前来紧握在手。 “不过光凭你这点功夫想在薛字军中出头想的还是太美了一些。” 两刀短兵相接,有铮鸣之声响起,一刀过去汉子手中长刀便已有了裂纹。 “好刀。”汉子两眼放光。 “这么好的刀你这小子实在不配使,没收了。” 不过一个凌空翻身,重至少二百斤的汉子如蜻蜓点水一般脚点刀身,虽看似平平无奇一点,张明月的手腕刹那间却感觉有千钧之力,长刀脱手,张明月被一脚踢中肩膀倒飞至草料堆,肩膀竟然是脱臼了。 “看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能将刀使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很难得,更有武道四品修为,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刀被你用也不过是暴殄天物,所以,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有本事的时候自己来取。” 汉子肩扛名刀破灭大笑离去。围观士兵一哄而散,没有人去理会肩膀已经脱臼的浑身湿透的少年人。 张明月忍住剧痛,咬咬牙,脱臼的手臂撑地,一口气接上,疼的深吸一口凉气。 “我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 薛字军不止是住宿营帐,即便是吃饭也是先到先得,有能耐吃的多,没能耐吃的少,等到张明月摸索到饭堂时早已是人去楼空,莫说是酒肉的,即便是一个白面馍馍都不曾剩下,那看起来像是负责士兵伙食的老卒见狼狈无比少年人前来更是只冷冷撂下一句话。 “吃的没有。” “残羹剩饭可有?” 少年人咬咬牙。 “没有,残羹剩饭都拿去喂猪了,哪儿有你吃的份,我薛字军从来不养闲人。” “我不是闲人,我是来参军杀敌保卫疆土的。” “哦?是吗,那你杀的敌人在哪里?能不能割下头颅送来与我看看?” “” “我还没吃饭,等我吃饱了我就去杀给你们看。” “还是等你先杀了再来吃比较好,说大话的本事可不是只有你会。” “行,你给我指一个地方,我这就去杀给你看。” 少年人强行咽下一口饥饿至极时的唾液,又眼神灼灼看了老卒一眼。 “顺便再借我一件趁手的兵器,我的刀没了。” 薛字军今天炸锅了。 当当朝国柱薛平川在营帐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面前站着一老卒。 “你说他才来军营第二天就孤身出去执行任务了?” 没错,张明月出发了,忍着饥饿带来的痛苦,少年人提着向老卒所借的因为长年累月杀敌已经颜色有些猩红的刀出发了,此刀名为楚刀,刀身修长,更有血槽放血,实在是杀人利器,虽无昔年刀圣洛知秋那柄名刀破灭来的有厚重感,但却入手处极度舒适且轻便。 如果某个地方与你节节不入且屡遭排挤,你要做的不是退却,即便是退却也应当是证明自己有资格在那个地方生活之后。 而想要证明自己在薛字军有资格待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连窥天河 气运如蛇 作为西楚边防重军,薛字军绝对是最不像军队的一支军队,薛平川麾下将士不懂行军布阵,也不去研究作战兵法,只需每隔一段时间出去扫荡一次,或是坐等匪患前来厮杀一场,也不知怎的边疆匪患竟根本杀之不尽犹如野草春风吹又生,西夏土地贫瘠,种不出足够整个国家百姓生存的粮食,西楚西夏周边更有不少小国林立,说是国,最多却不过一郡之地而已,当世大国只有北魏西楚西夏三国,其余小国或有向其他三国依附之意,但说是依附其实不过只是想找衣食父母而已,中原越往北土地越贫瘠,民风也越是剽悍,以前西楚就曾接纳国一个小国家,只因后来发现非但不能年年有上供贡品,反而还入不敷出之后便彻底摈弃,小国国力有限,养不起如同西楚北魏这等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因此屡屡受匪患青睐,久而久之甚至有了一国皆为流寇之国,如此复杂环境之下,便造成了如今西楚边境三不管地带,流寇在此汇聚,目标自然是当世三国排列第二的西楚,至于北魏,并非不想去洗劫更富饶的这片土地,只因西夏与北魏中间隔了一个西楚,至于再往北,没人去过,只听闻极北之地一年四季白雪皑皑,冰川林立,莫说是种庄稼,即便是活人都活不下去。 北魏往西是西域,西域与中原之间相隔两界山,算得上是一道天然屏障,虽少了匪患但面对西域虎视眈眈依旧如坐针毡,中原三国除去西夏之外两国互相托付后背,共创中原盛世。 边境虎狼关,将军薛平川面色凝重看着身前这个受了不少伤,一手提着一柄断刀,一手提着两颗血淋淋头颅的少年人。 “你这是自己去送死。” “有饭吃吗?” 少年人听不进去身前将军的话,只咽了咽口水眼神灼灼的看向将军。 “两颗人头,至少也应该能换来一盘菜两个馒头了吧。” 当一盘猪肉与两个白面馍馍出现在少年人面前之时,不过几十个呼吸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干净净。 “不够,还有吗?我先欠着,等我吃饱了再去杀几个。” 少年人看着眼前老卒诚恳道。 “你不用担心我吃完了就不干了,我以前是做买卖的,最讲究信用。” 老卒并不关心眼前这明明应该去做考取功名书生的少年人做的是什么买卖,他只看到眼前少年人眼中对于生命的漠视,一旁是饭菜,一旁就放着那两颗鲜血依旧还未干涸的死人头,即便是他年轻时才来到这虎狼关时都做不到如同眼前少年人这么淡定。 “不用再去,两颗人头值四个馒头,另外我再送你一盘菜。” 张明月从来不知道饥饿居然有如此恐怖,遥想这三年来虽然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但从未觉得一顿饭菜能吃的如同今天这么香,尽管身上已经伤痕累累,有那么一瞬间,少年人似乎真觉得自己已成了这虎狼关中虎狼士兵。 “你以前杀过人?” 老卒问。 “杀过。” 少年头也不抬的回答。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故事?” “你喜欢听故事?” 张明月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这个分明应该在家安享晚年的满脸褶子的老卒。 “我不想听故事,我不过觉得你小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年纪轻轻不在关内好好待着,偏偏来这蛮荒之地自讨苦吃,你说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有酒吗?突然想喝点酒。” 少年人看了一眼旁边两个死人头。 死都死了还盯着我做什么? “喝酒对你的伤势不太好。” 老卒看了一眼少年人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 “等多受一点伤我应该就能变得跟你们一样了,跟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人一样。” 少年人踉跄站起身,提着两个头颅一瘸一拐。 “借你的刀断了,我会想办法还给你,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这辈子我只欠了两个人,并且只会欠他们两个人。另外,老头儿你烧的饭菜味道不错,比起胭脂楼的好太多了。” 老卒望向少年人离去的背影,许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刚来这边关之时岁月,那时候自己不一样也正是如此年少轻狂? 至于这胭脂楼是什么地方,他并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这位守卫边关从少年至如今花甲之年从未回过故乡一次的老卒默默收拾了少年人吃过后的盘子。 人活一世最好,最好是儿郎。 —— 张明月提着能证明自己能有资格不用睡马厩的死人头去了昨日里被那汉子指路的营帐处,他就将那两颗头颅丢在了门口。 “莫非以为你杀了两个人就有资格住进这里?”汉子掀开营帐而出,手中宝刀依然在手,看样子是对这昔年刀圣名刀爱不释手。 “我没有想说我会住进这里。” 背对着前来看热闹士兵的少年人冷冷看了汉子一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一天你的下场会跟他们两个人一样,除非你现在杀了我,不然有朝一日我会出手杀了你,顺便拿回我的刀。” 不理会众士兵错愕,少年人重新回到了昨日里休息的马厩,身上伤口依然疼痛,血液却早已结痂,一身衣裳被血液紧粘在身上,又是一日红日低垂,六七月份的冷风再起,少年人忍着剧痛将身上衣裳从伤口下脱下来,虽单薄却比例即好的上半身就如此暴露在风中。 风刺骨,张明月心中却毫无波澜。 “也许你应该去问他们要一张棉被盖住自己,我薛字军只有战死的,还从没有过冻死的。” 花甲老卒悄然前来。 “戈壁的六月风绝对能冻死人,我在这里待了四十年,比谁都清楚。” “你待了四十年都没人冻死,你怎知我一定会冻死?” 少年人咬紧牙关,从那马厩战马水槽处舀了一瓢水从头顶泼向全身,嘴唇冻的发紫却依旧冷若冰霜。 “我从军四十年还从未见到像你这样自己虐待自己的。” 老卒似笑非笑。 “那你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擦拭了一番身上的血迹,总算觉得有些舒服之后,少年人重新穿上衣裳。 “你们这里的规矩是想要什么都要有能力对不对?” “没错,天下没有免费的东西可以享受。” “我知道了,我敬你是老人,我不对你动手,因为在我家里,也有同样的一个老头儿,不过我家里的老头儿,比你却是气派多了。” “你想去哪里?” “去抢夺我想要的东西。” 张明月离开了马厩去了校场,校场夜里篝火正盛,烤羊肉烤猪肉金黄流油,校场四周有兵器架,十八般兵器皆有,张明月最后放到了一把楚刀之上。 只可惜老狐狸不在,否则以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定然震慑将士,张明月心中默念一句。 提起了刀,少年人在数十兵士注目之下一刀挑起了烤的香气四溢的乳猪。 “这乳猪是谁烤的?” “是我。” 一个络腮胡子汉子站了起来,许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小朋友为何如此大胆敢动自己东西,又或是因为对如此不客气的举动有些愤怒,故此声音有些冰冷。 “你的乳猪归我了,若是你想抢回去,尽管来就是,不过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我非你这些兄弟们,所以并不会手下留情。” “将军说有能者得之,并不曾说过军中不允许杀人。” 少年人在数十人目光中刀尖向嘴,狠狠咬下一大块肉。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家伙究竟有何本事如此目中无人。” “好啊,那我就让你试试看。” 络腮胡子单掌拍兵器架,一杆长枪迸射而出,有人提醒少年人乃是武道四品,汉子不以为然,薛字军从来就没有害怕二字。 张明月一刀甩开烤乳猪。 你们欺我张明月初来乍到,我张明月便要欺你们不知晓我中原武学的厉害。 一刀在手,天罡三十六刀刀罡肆掠,瞬间长枪寸寸折断,继而有一刀架在络腮胡子脖子处。众人大惊,但那刀终是再没进半分。 “今日我看在烤乳猪的份上,先不杀你。” 少年人肩扛烤乳猪一群一拐离去。 这一夜,张明月就那样怀抱流油的烤乳猪依旧在马厩睡了一夜,只是那烤乳猪却被他藏到了草垛里。 并非每天都有匪患可杀,换句话说也就是并非每天都能吃上馒头。 得存食。 来虎狼关第三日,只吃了一顿饭抢来了一头烤乳猪的张明月大清早便醒来,草草啃了几口冷肉便去了校场。 “你也想来出操不成?” 夺走其长刀的汉子冷笑。 “我不能出操吗?还是说你觉得军营是你说了算?如果是那样,老子马上就打道回府。” 留下冷冷两句话,张明月便学着士兵的样子脚绑沙袋开始长达十里路的奔跑,戈壁白日里热,汗水湿透衣衫,将伤口刺的灼热疼痛,少年人依旧咬牙坚持,十里路跑完再回来时已是汗流浃背。 “你他娘的不是喜欢给人泼水吗?” 少年人来到那正拿着刀把玩的汉子身前。 “你说什么?” 汉子有些错愕,在确定眼前少年并非脑子出了问题之后才冷笑道。 “看来你是想洗澡,直说不就好了。” 重至少两百斤的汉子翻身上马,将那战马压的嘶鸣一声。 “跟我来。” 张明月紧随其后跨上战马奔进关内到了一处瀑布处。一边是寂寥千万里,一边是处处青山,这便是西楚与西夏之地的区别。 瀑布疑是银河落九天,巨大的水流冲进瀑布下的巨石激起千层浪花,冲击声宛如惊天雷鸣,根本听不见人说什么,张明月只见那汉子冲他笑了笑,随后指向瀑布处。 “你不是要洗澡,你敢去吗?若是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要杀了我?” 张明月听不清楚汉子所说的话,但大概也能猜到一些意思。 “有何不敢?” 少年人翻身下马脱下身上衣衫,一步一个脚印走向那正对瀑布的巨石,还未近巨石三丈处便已觉得脑袋轰鸣似乎要爆炸一般,老爷子说三教高人化天地之力为己用,如此瀑布又何尝不是天地之力的一种? 他咬咬牙再近一丈便已有不少水花拍打上了身体,似乎感觉到身后那人的不屑,伤痕累累的少年人终是顶着千钧之力靠近了巨石一丈处,只一丈,便再也前进不得寸步。 深知已是强弩之末,再往前走非是毅力却是傻子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本以为将军带了一个多厉害的人回来,看来也不过如此。” 马背上汉子摇摇头。 “薛字军实在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明天我会再来。” 留下这句话,少年人策马狂奔似乎要让风洗刷干净心中耻辱。 第二日,少年人果真如同前一日所说奔跑十里之后再度来至瀑布处,只是却没有汉子跟随,这次比昨日近了三分。 如此反复直到第五日,已经恶臭的烤乳猪总算被吃干净了,张明月也能顶住千钧之力在巨石撑两个呼吸。 少年人再度来到伙房处,这几日每日老卒都会在夜里前来与他说两句,只是或许因为之前的事情,张明月对这老卒并不十分感冒。 “哪儿有匪患。”他问。 “怎么?没吃的了?为什么不去从他们手里抢一些过来。”老卒笑问。这几日张明月的行程营中大多士兵都看在眼里,知晓这少年人并非什么软柿子之后也就少有主动挑事之人,毕竟往年新兵胆子都不过是普通百姓家庭儿子,就算有功夫也不过三脚猫功夫,又有谁能想的道堂堂四品居然来这蛮荒之地参军?寻常士兵去了只会自讨没趣,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事情自有别人来做,我等静看这小子如何服气就行了。 “吃的我不愁,没了就抢,我只不过是手痒了想杀人而已。” 少年人淡淡道。 即便老卒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张明月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镇守边关四十年,哪儿是匪患盘踞之处没人比他更了解,只是上次侥幸杀了两个人,莫非每次都能如此幸运?手痒了想杀人,老卒默念这些年来战死边关的将士,杀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唯独没有手痒了想杀人这个说法。 “你倒是心大,你就不怕死?”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到这边关来了,只不过觉得这几日下来身体好像有些变化,想杀几个马賊验证一下而已。对了,校场的刀能用吗?” “” “能吧。” 张明月走了,在前来虎狼关不过七日的时间又拿着校场的楚刀走了。 这一次,却直接带回来了三个头颅,依旧将那三颗血淋淋的头颅丢到营帐门口。 “怎么?又想威胁我?” 汉子似笑非笑。 “并不是,只是想告诉你这三个人头当中有你一个的功劳,不过即便是如此,我还是依旧要杀了你。并且这一日很快就会来了。” —— 春秋剑神李文谆自雁鸣山斩蛟,拜剑山两入天人境,更是屠杀北魏兵甲四千之事早已成了这江湖人人茶余饭后闲谈话题,虽说轩辕宏图曾下令禁止坊间讨论此事,但一张嘴如何堵的住天下千万之口,北魏当朝自拜剑山后隐隐已分成两派,大皇子轩辕宏图一派,太子轩辕宏业一派,虽庙堂大多倾向于这位战功累累的大皇子,可江湖人心却大多数都向着太子,大抵与太子的仁慈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轩辕宏图愤怒之下逼死九华山数百佛门僧众更是受江湖中人诟病,知晓个中因由的便对春秋老剑神一剑屠四千甲道一声真痛快,不知事情真相的却说九华山僧侣与朝廷重犯谋反,当诛。 自九华山之后,这位年轻时风流江湖的青衫剑神名号再度响彻整座江湖,更有言说剑神李文谆放话西域,中原但有李文谆在,你们这些西域蛮夷便不能入关。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老剑神再度一夜之间淡出江湖,关于这位老爷子去了哪里众说纷纭,至今也没个准信儿。 轩辕宏业虽知晓三人去了哪里,但毕竟不方便公之于众,此生老爷子三人多久回来,或是能不能回来,即便是他也说不清,虽与西楚昭阳公主一直有密信来往,但信上也少有提起三人之事,老爷子三人离去之后,这位当朝太子便听司马云所言拉拢江湖名门仙山,中原江湖各大道统几乎踏了个便,这一日,这位当朝太子回了朝阳城来到了天下道教三大圣地之一的送仙山。 前不久上清观天师王九楼坐下弟子祝飞羽负剑下山骑毛驴前往昆仑斩恶龙之事几乎是轰动天下。轩辕宏业至今想不明白如同上清观这等超然世外的圣地是断然不会如此高调行事的,那又是谁放出的消息? 轩辕宏业登上之日正是上清观数百年前齐道云真人飞升之日,齐道云此人虽是数百年前人物但轩辕宏业也知晓一些。 兼修天道剑道,修成陆地神仙,堪称古往今来第一人,陆地神仙是何等人物?即便是这不喜武功的太子都知道,那真和仙人没多大区别了。 这一日上山香客有许多,轩辕宏业一向不喜欢太过娇纵,不过一人登山而已。 送仙山紫气东来,云海浩荡,上山阶梯之上人来人往,却没人能将这个身穿白衣的太子认出来。 上到最后一步阶梯之时,云海之旁正有一小道嘴里念念有词,并时不时掐指一算。 不敢小瞧了这送仙山的道士,也不理会那香客们宛如看傻瓜一般的眼神,轩辕宏业走近那小道身前。 “小道你算出什么了?”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小道看向翻腾的云海又看了看九天之上的长虹贯日,他轻声道。 “连窥天河,气运如蛇,天下有陆地神仙现世。” 继而有一只足可飞行千里的信鸽长途跋涉扑腾而来飞直当朝太子肩头。 取下那信件打开一看。轩辕宏业如遭雷击。 那信上寥寥数语。 老爷子一剑开天门,终入陆地神仙之境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一人江湖路 陆地神仙现世,事情可大可小,说大了去撼动整个江湖,引群龙来投,说小了去相比天下大势,真不是一个陆地神仙可以阻拦,但这事落到轩辕宏业耳朵中,即便早已心如止水仍然免不了激起惊涛骇浪,相比起老剑神入陆地神仙来,眼前这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憨头憨脑小道是如何得知千里之外的事情?轩辕宏业明白与西楚昭阳公主传信信鸽乃是皇家所养,若非真正仗剑横渡千里之真神仙人物,天下没有比这信鸽来的更快的工具,曾有边关大捷遣马回京报信,连路昼夜不停累死三匹被喂养用作征战沙场之战马都不如一只小小信鸽来的快,继而这信鸽乃成了全天下公认最快的通信工具,至于那仗剑横渡千里的真神仙,即便是独臂小老头儿都未必有此能耐,上清观除了数百年前飞升祖师齐道云可还有比老爷子更厉害的人物?如果有,那也非是眼前小道不可,太子当即按捺住心中激动压低了声音冲那小道问。 “小道你如何得知天下有陆地神仙现?莫非就这么掐指一算便能算出来?” 身着宽松道袍每日里除了天师堂静坐便是漫山遍野调皮捣蛋的小道挠头道。 “太子殿下这话倒是难住贫道了,贫道也不知怎么算着算着就算出了陆地神仙,大抵是因为天下气运有定数,若是气运到达一定地步便能造就陆地神仙,至于这陆地神仙究竟是何人贫道也算不出来,这事儿最费思量。” 不去管那道完这番暗藏气运玄机的小道拍拍屁股离去,当朝太子轩辕宏业震惊当场。 连这山上的香客都不曾认出来自己是当朝太子,这看起来从未下过送仙山的小道又如何得知?莫非上清观真有不下山便知天下事的真仙人? 轩辕宏业意图寻那小道离去方向追去,只是不过几个拐角便没了踪影,再出现时却是在香火鼎盛的天师堂与掌教徐长今做着小孩子才会玩儿的抓石子游戏。 今日乃是上清天人齐道云飞升之日,遥想数百年前就在此地,上清观气运升腾,九朵气运金莲处处盛开,长虹贯日,数万香客皆跪于阶梯膜拜真仙人画面,距今竟然已有四百载岁月,这一日除去上山香客之外,即便是其余两大道教圣地都有真人前来,峨眉也有三人前来。 玉清观来的是真人清微道长,太清观来的却是掌教顾长风坐下大弟子岳三山,这岳三山轩辕宏业曾于太清观的时候见过一面,平平无奇,算不得憨厚,若说此人能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唯有平凡二字,身负一柄平平无奇桃木剑,年近四十长出了不少胡须也不曾打理,无上清观天师王九楼门下弟子祝飞羽那般提剑走人间,昆仑斩恶龙那般风流写意,也无掌教徐长今坐下这看似玩世不恭最小弟子的神鬼莫测,仔细算来,道教三清除去太清观之外其余两观皆留下不少传承江湖之风流人物,这其中又有玉清观吕纯阳飞剑千里,仗剑江湖,但仔细算来三清之中唯有太清观一直独占鳌头,掌教徐长今更是享誉武林盛名之人物,而这下一代又出了如同祝飞羽还有眼前这才得知名为杨鸿叶的小道这般风姿绰绰人儿,上清当兴,当兴八百年。 峨眉来的女子轩辕宏业倒不陌生,正是婉清与明月二女,至于带队之人乃是师祖宁筱容,世人说峨眉与道教三清并为当世道教四大道统,而今日齐道云飞升日竟有其余三大道统前来,足可见上清之江湖地位。 这两月以来,轩辕宏业也踏遍名门仙山,早已对其余三大道统轻车熟路,唯有送仙山才是第一次踏上来,本想瞻仰一番掌教徐长今天人风采,怎料不过才登山便遇真人与这年轻道人嬉闹,但凡过了童年之龄都应当明白一些事理才对,即便是十一二岁顽童都知什么事该在什么时候做,莫非眼前小道不过是个痴子傻子,所说一番气运也不过信口雌黄又恰好蒙对了自己是太子不成? 轩辕宏业去那天人齐道云塑像处上了黄香三柱,上山香客依旧络绎不绝,积善行德箱早已换了好几个,香火如此旺盛实属罕见。 轩辕宏业作揖之后又看了一眼塑像手中货真价实当年齐道云所用飞剑之后才冲掌教徐长今道。 “掌教真人,本宫方才接到一个消息,李老前辈西楚一剑开天门,终入陆地神仙,也就是在方才,我与这小道童山腰碰面,他不过掐指一算便算了出来,这是巧合还是?” 连同其余两清加峨眉山在内,皆震惊当场,唯独掌教真人拍拍手站起身笑道。 “鸿叶,今日师父就陪你到这里了,功课也做完了,其余时间你自己安排。” 但见那上清当代最为年轻辈分却仅次于掌教小道同样拍拍屁股站起身。 “可去紫竹林?” “不可,莫要打扰你师叔清修,否则你师叔收拾你为师定然不管。” “知道了,那贫道就先走了。” 当那小道踏出天师堂时又三两步蹦蹦跳跳回来,说了一句更加雷人话语。 “不让贫道去紫竹林,贫道便去山上抓几只白鹤。” 白鹤是为何物?向来别名仙鹤,古有仙人驾鹤西去吟诗流于江湖,更何况是这道门圣地上清观的白鹤?怎能说抓就抓? 轩辕宏业惊讶之余也不忘看向掌教真人等待解释,却见这位仙风道骨神仙人物只不过大笑着摇摇头。 “掌教莫非真让这小道去抓?” “从前不让,不过现在就由他去吧。” 掌教徐长今笑道。 “至于太子殿下心中疑惑,将来自会揭晓,请诸位与我一起去别苑一叙,莫要打扰了香客上香。” 山上香客自是明白从天师堂鱼贯而出这群人皆是当今天下真厉害人物,虽有与掌教真人攀谈一番之心,但都唯唯诺诺最终还是放任众人离去。 只因这世上有一种人不说前去攀谈,即便是远远看上一眼自己也应当知晓差距有多大,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那才出了天师堂就去后山抓白鹤的小道士。 别苑乃掌教清修之地,设施也极为清幽,虽无山下花前月下却也是修身养性极好之地,小道童送来上清香茗与水果点心。 “都是山上野果,诸位还请不要嫌弃。” “掌教说的哪里话,你口中的野果若是卖到了山下去指不定能卖出多高的天价,只因上清观乃天下道教圣地,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此一来水涨船高,即便是山上野果也都带了送仙山的仙气。” 轩辕宏业虽为太子,却依旧谦逊有礼让其余人先坐。 “上清观真人有三,为何唯独不见其余两位道长?” 太子笑问。 “师弟马丹阳一生忠于剑道,力求以剑力证道,更是在去了一趟峨眉之后剑心大进,终日悟剑,少有出关时候,师弟王九楼忠于丹道,更是极少出关,还请太子殿下莫要觉得怠慢才是。” 掌教徐长今笑道,花白的胡须自然垂下,当真仙风道骨真仙人。 “掌教说笑了,轩辕宏业不过凡夫俗子而已,如何能得三位真人共同接见?今日大家都不是外人,轩辕宏业也就直话直说了,此番前来,说是拉拢上清观也不为过,但也并非全是,诸位可以说我有私心,但轩辕宏业出发点绝对不是为了私心。” 当朝太子站起身朝这差不多已代表当世江湖最为顶尖之几大道统拱手道。 “这天下谁来做主都行,即便是轩辕宏业不做这太子也并无关系,轩辕宏业从未想过什么指点江山成为一代千秋霸主,所求无非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而已,不过眼下,怕是天下即将不太平了。” “太子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生的容貌秀丽的峨眉师祖宁筱容疑惑道。 “原本此事当属我北魏机密,不应往外传,但今日在座各位都并非外人,轩辕宏业也就实话实说了,日前京城传来消息,说是我父皇轩辕青山身患重疾,继而有宫中钦天鉴夜观星象说出一堆玄之又玄的气运之说,轩辕宏业生性愚笨,不懂此等奥妙晦涩,只大概听明白了一点,那便是我北魏皇宫气运已经逐渐消散,待气运散尽之时,便是我父皇撒手人寰之日,最多,不超过三年,三年之后,我王朝必定举国震动。” “如今皇兄轩辕宏图手握重兵,麾下皆是多年征战沙场铁骑,更是唯我皇兄之命顺从,说的难听点,这二十万铁骑只归皇兄调遣,即便是我父轩辕青山都不能将其收回,皇兄生而从武,生性残暴,九华山下逼死手无寸铁九华山僧人三百余早已是愤懑天下,如今更是招揽江湖不少底层草莽成为马前卒,倘若父皇撒手人寰,天下将再无能治我皇兄之人,继而有西域百万雄师虎视眈眈,王朝,最近十年绝对不能当此关头动乱。” “倘若只是让皇兄满意便能平息干戈,轩辕宏业让出这太子之位即便是双手举头奉上也无遗憾,可是皇兄此人生来宏图大志,绝对不能容忍王朝有他说了不算的地方,而我北魏皇兄说了不算的地方莫过于如同诸位这等超然世外名门仙山,否则便也不至于让九华山三百僧侣赴黄泉,皇兄若执掌天下,尔等便不能存,而诸位也并非引颈就戮之士,即便是各位逆来顺受,但下一代弟子又当如何?故而皇兄若掌天下,天下必将大乱,他有二十万铁骑在手,而诸位不乏三教圣人,李老剑神剑破我王朝四千甲,而各位又当真比老剑神弱得了多少?更何况如今老爷子已入陆地神仙境界,成就当世继齐道云吕纯阳之后第三位陆地剑仙,老爷子终会回来,他若回来,皇兄岂能袖手旁观?” 一番话道尽北魏凶杀大势,说完未来十年格局,一番话落别苑除了风声已是寂静无声。 “非是轩辕宏业要逐鹿天下,只因这江山乃是我轩辕家历代君王打下,虽逢大灾之年,但我北魏依旧团结一心,万万不能就此葬送在皇兄手中,更不能便宜了螳螂与蝉之后的黄雀,倘若我中原门户大开,西域则犹入无人之境驰骋我中原三国,轩辕宏业手无兵马也无良将,算来算去也唯有诸位能助轩辕宏业一臂之力,待得功成,轩辕宏业便急流勇退,这天下谁来做主都行,天道昭昭,轩辕宏业但凡有一言不是发自肺腑便降下九天之雷送我烟消云散。” 轩辕宏业时常觉得自己这太子当的是真窝囊,虽不至于摇尾乞怜却也是处处碰壁,唯独到了这江湖才算找回了一丝自信,别人家的太子谁出去不是前呼后拥?即便是一朝中五六品小小官员都有不少侍从,更莫说自己那位执掌北魏一半兵马的皇兄,别人家走在皇宫都是趾气高扬,唯独到了自己这太子朝中却是大气都不敢出,倒不是因为伴君如伴虎,只因朝中激流涌动稍有不慎便入万劫不复之地,当真是每日里如履薄冰。 唯独出了皇宫来到这风流人物俱出的江湖才算是有了一丝归属感,轩辕宏业时常感慨如有来生怕是自己也应当做如同司马云张明月一般江湖客,而不是生在帝王家。 此番出行说是周游也不为过,古有圣人周游列国讲经传道,今有轩辕宏业青衫江湖求贤若渴,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为了天下苍生四字。 众生皆苦,苦衣食住行,苦人生百态。 轩辕宏业苦,苦麾下无兵马,无良将,苦在不忍让这北魏百年基业转眼便宜他人之手。 太子殿下知晓一番话落众人已如横刀在颈,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念头,究竟该如何,人家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他要下山,架不住掌教真人挽留,便决定在送仙山停留几日,一来看一番这道教圣地风光,二来也听一听这送仙山上香客的愿民之苦。 未曾听过众生之苦的天子不足以有资格坐拥天下。 夜微凉,虽是盛夏送仙山月朗星疏却依旧凉风习习。 太子殿下全无睡意,不知怎的竟想起那白日里谈天下气运的小道,他想去找小道,厢房曲折,尚未遇见小道却看亭台处有两位佳人赏月。 正是月中,月亮也是满月。 不久以前可能老爷子三人也在这亭中待过。 轩辕宏业摇摇头轻声踏进亭台。 “两位姑娘怎的还不休息?” “当然是在等太子殿下出门。” 婉清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笑意。 “应该说是我师姐等殿下出门才对。” 尚不等轩辕宏业问为何,明月便取出有些湿润的书信一封。 天不曾下午,信封湿润,想来应该是汗液了,这姑娘得有多紧张才能将这书信捏成这样? “送给谁?” “能让太子殿下亲自代劳,殿下觉得这书信会送哪里去?” 轩辕宏业明悟,他笑道。 “若有回信当如何?” “送来峨眉山。” 倒是直截了当,轩辕宏业一时语塞。 “想必殿下应该不至于让我两个女子亲自下山来取信吧?” 轩辕宏业哑然失笑。 “他们曾托我在他们走后调查张明月身世,至今苦苦无果,本宫曾遍访太湖都不得其解,婉清姑娘应当告诉我一些线索才是,莫要让本宫失信于人。” “殿下,这件事情我不能说,身世之谜只能等他亲自回北魏来自己去寻找,这天下哪儿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婉清冷冷道,即便是当朝太子依旧不留任何情面,大抵是摸透了此女性子,轩辕宏业倒也不恼,他轻声道。 “如今李老前辈入陆地神仙,在西楚恐怕跟那位号称西楚第一的大儒宁致远地位也有得一拼,想必他二人也定当水涨船高,昭阳公主并非无情无义之人,三人定深受重用,将来归来之时说不定已是人上之人,若非皇兄咄咄逼人,此陆地神仙应当是我西楚陆地神仙才对,当真是马失前蹄。” 轩辕宏业在送仙山逗留三日,三日来每日里听掌教讲经传道,冥冥中有所悟,倒发现姓杨的小道除去每日里需在天师堂静坐之外,其余时间大多不如同其他弟子一般练剑修道,尽做一些顽童才做之事,便也没了与其论天下古今的念头。 辞别送仙山这一日日头高照。 他要再去拜剑山一趟,拜剑山孟家动乱之后,其继承人孟月影已执掌拜剑山数月有余,在春秋八甲余天机辅佐,已将拜剑山治理的井井有条,虽再无如同孟敬然一般书圣坐镇,却也是名声不下当年,更传闻这女子已开始修武道,修行名剑山庄数千古卷,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太子下山白马江湖。 要么不争,要争就要轰轰烈烈争一场。 轩辕宏图你有二十万铁骑如何? 我轩辕宏业有我北魏江湖诸多名门仙山做后盾,一人便顶你一千甲。 轩辕宏图你有大权在握如何? 我轩辕宏业有我北魏民心所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此去江湖无多路,跃马翻山远传名。 江湖再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最危险的地方 军营生活向来枯燥,这一点无论从古至今都如此,每日里除了操练还是操练,莫说是解决男儿正常生理问题,即便是老母猪都未必能见到几条,又更何况那浑身皮肤晶莹剔透能掐出水来的二八女子?有道是士兵只有两个时间段,打仗的时候,准备打仗的时候。作为一国之保护者,士兵大多辛苦。 身在薛字军的张明月已经不能用辛苦二字形容,这么几天狠劲下来倒是让营中不少老兵刮目相看,起初以为这少年人不过心血来潮想证明自己够狠罢了,谁曾想这半个月过去这小子居然还在咬牙坚持并且有越战越勇之势头,别人跑十里,他便跑十一里,别人刀枪剑戟样样兵器都用,他便也在一旁每日里看老兵出操,这么半个月下来竟然将枪使的有模有样,每日里大汗淋漓就去关内瀑布处承受千钧之力,从最初近三丈不得,到如今已能在瀑布之下坚持二十个呼吸。 隔三差五便会弄两颗马賊头颅丢到营帐门口,并冲营长一如既往撂下一句狠话。 有一天你也会像他们一样。 少年人指着地上鲜血淋漓头颅对汉子如是说道。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都这么狠,又有谁胆敢小觑? “你已经能撑二十个呼吸,不妨试试你能在瀑布里练刀多久。” 宛如从九天之上落下来的银河之畔,一如既往是两马两人。 “瀑布里练刀?” 少年人有些诧异。 “瀑布里难不成不能练刀?武夫之力终有尽时,若不能将自己的刀练至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出鞘,战斗力岂不大打折扣?” 汉子笑道。 “而在这边疆,若不能将刀练至这个境界,会死人的,怎么样?你敢吗。” “我连活着都不怕,还会怕死?” 少年人冷笑,抽出那原本被汉子抢过去的名刀。 “你一定会后悔教我练刀。” 他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去了瀑布之下,竖刀在手,承受千钧之力之后缓缓强撑着身子任由足以摧枯拉朽之水流拍打身躯。 横刀在胸。 啪。 就这么一刹那张明月持刀的虎口裂开,名刀破灭稳稳的插进巨石。 钻心的疼痛。 或许是感觉到了不远处的嘲讽,少年人再度拔出长刀,任由激流冲刷虎口,做不到练刀,只能做到撑住一个呼吸便感觉手要断了。再勉强只会害了自己。 他出了瀑布果真看到不远处那张冷笑脸。 “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回去再练个十年八年,另外,马料场暂时不用你住了,又来了新人,你得把地儿腾出来,晚上搬去我营帐吧。” “不用。” 少年人将长刀重回于鞘。 “我觉得草垛挺好。” “你不觉得晚上冷?还是说你不想晚上跟他们一起载歌载舞烤着篝火吃着烤肉?”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来边疆可不是为了吃烤肉。” 少年人赤裸着上半身翻身上马,随意包扎了一番虎口。 “你也不用假心假意对我好,因为你在我头上泼的那桶水,我可一直铭记在心。” 边关小镇年轻人大多不堪匪患骚扰,能跑的都跑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回营地要路过小镇,这么大半个月以来,张明月对这小镇倒也轻车熟路,十间土胚房,住着一百来个老弱妇孺,能动的便种些庄家或是养一些牲口,不能动的便只能瘫痪在床,静等老去,薛平川也会时不时组织士兵下山帮忙老百姓耕种,值得一说的是,别看这薛字军中士兵平日里如狼似虎个个没人性,真到了帮老百姓的时候个个都义不容辞光着膀子下地,要不怎么说兵还是自家的好呢? 途经小镇看到的都是熟面孔,小镇除了新参军的愣头青,极少有外人前来,故此倒也不用担心有敌方奸细在此安插眼线,张明月对此早已是一目了然,身在边关需要学习的太多,这些日子以来虽不说实力突飞猛进,却也能感觉到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随意与几位行动不便坐在门口的老人打过招呼之后,少年人便骑马回营。 “哟,小子,今天怎么回事?这又没打仗又没杀人的怎么手上挂了彩?” 士兵中有闲来无事便干脆拿起张明月作弄文章之人大笑道,对于眼前这分明脸上还有两个酒窝的清修秀少年来这蛮荒之地参军的行为,许多人并不是很理解,张明月说是为了杀敌,只有小孩子才信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有几个不是为了那点俸禄养家糊口才来的边疆?并非所有人生来就喜欢驰骋沙场,也并非所有人天生就是刽子手,说到底就一句话,还不是被逼无奈,只是后来时间长了渐渐麻木,对生死已经看淡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开始离不开这个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方,离不开昨日里还谈笑风生今日就有可能化作一堆黄土的老兄弟们,保家卫国,冠冕堂皇,不过是留给读书人的臆测而已,士兵,只不过是一群不忍让战友比自己先死的行尸走肉而已。 梦想这种事情,只留给少年人去做,对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慨然赴死的这群人,只有资格谈一条命换了多少马賊的份。 张明月懒得理会那士兵调侃之语,直接去了伙房,了解少年人的都知道,这小子八成又是去跟那不知在这边疆生活多少年的老头儿侃大山去了。 张明月并不会侃大山,无非是渐渐觉得伙房老卒好像没那么讨厌了而已,每天都会为他留下白面馍馍与猪肉一盘,尽管他并不是随时都去,只有在提了人头的时候才会去换馒头吃,久而久之大家伙倒也对这少年人的骨气习以为常。 时不时听老卒说一说这边境奇闻异事人文地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将军可给你发了甲胄?” 伙房里,老卒抽着一杆旱烟看向对面狼吞虎咽右手虎口崩裂的少年人,他问道。 “即便薛字军从来不穿甲胄,不过你也应该领一套才是,现在是夏天,尚可单薄,等到了入冬时节,即便是你身体再好也受不住天寒地冻了。” 一口气将一盘猪肉吃完,照例再上一盘的少年人淡淡道。 “那就等入冬再说,还有三个月。” “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拼命,你这怕是连多少老兵都自愧不如。” “如果不趁年轻时拼命,莫非要等到如同你这般年纪才拼?” 少年人笑了笑。 “如果你年轻时多拼拼,现在恐怕也不至于沦为伙夫,猪肉不用上了,吃饱了,谢谢你,我不愿与你一样老来只能守在这后厨之中度日,那不是我想要的江湖。” 待少年人离去之后,老卒手捧烟袋,黯然神伤。 张明月每日里行程安排几乎已成了习惯,这个时辰差不多开始降温了,用来养马的草垛也被其从中间掏出一个空洞算作暂时安家,只是这一夜才刚刚香甜睡去便听闻一声悠扬而又急促的号角。 敌袭。 张明月陡然睁开眼睛裹了衣裳就出了草垛,二十里之外狼烟起,有营地求援。 号角声起不过十个呼吸便惊醒不少梦中士兵,皆龙精虎猛目露凶光,再看营长却睡眼惺忪不似要去行动。 “怎么。你也要去?” 汉子笑问。 “难不成我不能去?” 张明月冷眼相对。 “不止我要去,你身为营长总应该以身作则才是,莫非你真以为营长如此好做?” 汉子哑然失笑。 “他们都能去,唯独你不可以。” “为何?” “因为你的右手虎口受伤了,这么去是自己送死,我薛字军不怕死,但绝对不能傻乎乎去送死,王朝的抚恤金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你应该知道我练的是左手刀。” “知道。但依旧不能去,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我对你有别的安排,若是你不听我便揍到你听话为止,相信我,我绝对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我不需要人保护。” 张明月冷冷道。 “想的多是好事,想太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莫非你真以为自己性命比我这帮生死兄弟值几个钱?只不过是因为这些马賊狡猾的很,擅长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五百人营地瞬间人去营空,仅剩四人驻守,营长一人,将军一人,老卒一人,张明月一人。 战马嘶鸣绝尘而去。 “有刀吗?” 少年人冷冷问道。 “我并不是说我的刀,我是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刀,我还不到赤手空拳能杀人的地步。” 汉子丢给张明月一把楚刀。 “自己小心点,最近这些马賊可不是你前面所杀的那些小喽啰。” 汉子继续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回去营帐,张明月却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二十里以外杀声震天,火光撕掠。 原来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老头儿,你应该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为什么要我躲?莫非你觉得我老了不中用还是提不起刀再上战场?” 老卒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似乎没想到眼前少年人竟将他当成来边境数十年只混了个伙夫的不求上进的人。 “你想多了。” 少年人撕下身上一块布将右手虎口牢牢缠住不至于绷裂,又将左手牢牢与楚刀捆绑在一起。 刀在人在。 半个月以来与老卒说不上几句话的少年人回去草垛之前最后一句话是。 “我不过觉得你这一身四十年造就的厨艺就这么没了有些可惜而已。” “杀人的事情交给年轻人来做,老人就应该做老人的事情。” 才回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刚刚躺下的张明月便隐隐感觉马蹄踩大地的声音远远传来。 果真被说中了。 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少年人一咕噜坐了起来。 边境第一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边关垂日 天命将至 太平盛世,西楚无战事,边疆有琐事,琐事便是十万大军驻守边境防边境匪患入楚。 张明月披衣而出,不缠腰带,只露出大半个胸膛。左手楚刀在手,出了草垛便看到战马如洪流,杀声震天,这些人当真只是匪患? 什么时候匪患也能如此有规有矩? 将军与营长齐出,一里外马蹄声声,最少也有二三百人,伙夫老卒持刀而出,却被少年人拦在身后。 “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这些事情交给我们就是。” 对于少年人这分明是嘲讽又透露关心之话语,老卒不以为然,一双长年累月拿菜刀的手此时握住楚刀颇有几分四不像感觉,怎么看都应当是一个静等天命的老卒才对,全然不像如同独臂小老头儿那般风采奕奕。 “我还不是你这么大年纪过来的,没什么可怕的,若要说怕,就怕临死之前不能多拉几个马賊垫背。” “马賊?莫非老头儿你真以为眼前这些家伙是如同马賊?你见过如此训练有素的马賊?之前我杀了那么几个走散家伙的时候便感觉有些不对头,我并不认为这些家伙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少年人紧握楚刀,青筋毕露。 “是不是马賊或又是不是乌合之众都无关紧要,既然来了这边疆,即便是仙人来犯都是一样下场,我薛字军中从无贪生怕死之辈,即便是老卒也当如此,你也不用如此护着老刘,生而为兵,唯有战死在这片蛮荒之地才能算得上是回家,我们都应如此。” 薛平川果真如入边关之前所说并不曾给张明月一丁点特殊照顾,算来算去这也差不多是在入边关以来两人第二次接触,只这第二次的接触才分明感受到眼前这身为西楚国柱男子的肃杀之气。 银枪在冷月之下褶褶生辉。 “只有战死,没有老死。” 将军说完这不过八个字翻身跃马,银枪在前,其人在后,冲向那二三百训练有素马賊。 营长手握名刀跨上战马,照例压的那黑马嘶鸣一声。 “你二人在此等候,不可放一人入关。” 本应坐镇指挥的一军之主都如此身先士卒,张明月虽并不愿在此坐山观虎斗,奈何那一句不可放一人入关如千钧大锤一般砸向胸口。 身后关门小镇不过是一群老弱妇孺,若这些身强马壮马賊但凡有一人冲去了小镇都将会是灭顶之灾。 素来与那营长对着干并且留下豪言壮语的少年人头一次如此慎重的回答一句。 “张明月在,则关在。” 两匹堪称薛字军最强壮战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激射出去,转眼便冲散洪流,只见银枪先行,洞穿五六马賊之后将军紧随其后抽枪开始无情杀戮,至于抢走了张明月名刀的营长虽无薛平川一般身手灵活,但胜在每一刀下去都有强大罡气,虽裸露胸膛竟是半点兵器都不能进,说是留下张明月与老卒二人后方不能放一骑入关,但两个高手之下哪儿能有活下来一人的道理?不过四五十个呼吸二三百马賊便尽数倒下,有人肝胆俱裂夺命而逃,却被将军手中一杆宛如长了眼睛一般银枪钉死在地,一番大战下来少有完整之躯。 少年人松了手,不知何时那柄楚刀之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液。 “很失望?”营长身跨战马归来一脸玩味。 “不失望是假的,我也想尝试一番这些马賊究竟有多厉害,希望下次你不会把我留在后方坐看你们在前面厮杀。” 张明月还了楚刀,月色正明,二十里外杀声依旧在继续,也不知今日这一战又会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长埋黄土。 “有你上场的时候,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被吓破了胆才好。” 继营长之后,将军身跨明明是白色此时鬃毛已经变成红色的战马徐徐归来。 “你也看出来了?” 薛平川冲营长这样问道。 “这么明显若是看不出来肯定是假的,从前我们镇守边疆剿灭的是匪患,如今匪患已不单单只是匪患,恐怕接下来一波还会比一波强,将军麾下虽有十万兵马,但也禁不住如此消耗,应该派遣使者向皇帝求助才是。” 营长丝毫不避讳这等军机被一才入边关不到一月的少年人知道,张明月甚至感觉此话像是专门说给他听一般。 只见将军薛平川继败给老爷子之后第二次忧虑道。 “非是我不愿请兵,只因如今北魏边境吃紧,西域雄狮虎视眈眈,几月前昭阳公主奉命前去北魏洽谈此事,说的便是借兵的事情,我西楚皇帝陛下二十年前为了西楚百姓,减赋税,缩小了军用开支,这样百姓虽得了好处,奈何军队从四十万缩减至如今二十万,边境分了十万,想必接下来另外十万将奉命前往北魏,此等时候,昔年退伍士兵大多已是花甲之年,就算能凑起来也战斗力大打折扣,非得是出来送死而已,算来算去,我边境十万兵马或能补充,但远远入不敷出,而这个胆子,薛平川就算是死也得扛下来,哪怕我边境战至最后一人,都不可放一个蛮夷入关。” “如此说来,那我们看来还真得战死在这边境不可。” 营长摇头笑道。 “若是这样,那老子的婆娘与孩子领了抚恤金岂不便宜了其他男人?” “怎么?想老婆了?若是这样,我可以批准你回乡看看。” “那倒不用。” 这位身重两百斤平日里嫉妒让张明月厌恶的汉子爽朗大笑。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我他娘的可不想回乡一趟再来边境时浑身软的刀都提不起,到时候这姓张的小子岂不真要了我的命?不好不好,这家归不得,老婆若是耐不住寂寞就随她去,只要对我儿子好就行,每个月俸禄还是直接送到老子家乡。” 这位最不像营长的营长与最不像国柱的国柱大笑着离去,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二十里外便没了动静,再回来时五百士兵背着大概二三十具尸体,只见活着的士兵谈笑风生依旧将死去的士兵摆放在火堆前,篝火似要燃尽,有人加了柴薪,顾不上身上血污继续烤肉聊天谈笑风生,并不时拍拍那些死去将士的躯体。 偶有残肢断臂都会被活着的士兵拿来缝衣针小心翼翼缝上,让张明月意外的是这群草莽汉子居然能将缝衣裳这种女人才干的活儿做的像模像样,有人五脏六腑流了一地,会被塞进去,有人没了头,便寻来头颅给缝上,几十具尸体竟然没有一具少了哪里。 “你这小子他娘的老是埋怨很久没回家了,现在好了终于如愿了,明天就有人带你回家。” “老三啊,瞅你这鸟样,活着窝囊,死了也窝囊,这下可便宜你那家乡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婆娘了,十两银子啊,好几年都花不完。” “要我说刚刚你那一刀劈的地方就不对劲,哪儿有拿刀砍别人腿的,打仗嘛,怎么利索怎么来,你就朝那些狗日的脑袋砍就行了,多砍上几个头就顺手了,到时候保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张明月不去靠近这些才经历了生死之战便又谈笑风生的士兵,只静静坐在远处观望。 边疆生活一向如此,士兵们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没读过几年书,也说不来那些慷慨激昂的送别辞,有的不过是一些粗俗不堪却又饱含真挚感情的笑骂。 说是为国而死未免有些太过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那几两银子,又或是为了这帮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而死罢了。 在这大战之后的一夜,整个营帐弟兄都无眠,直至天明篝火燃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何尝不是送兵千里终须一别? 这些士兵战死他乡都没有棺材安葬,家中若是有人尚在,便烧了骨灰送回故乡,若是没有便战死在哪里,埋在哪里。 张明月一夜未合眼,即便是那平日里只晓得烧水做饭的老卒也强撑着睡意熬了一夜。 “人都说花甲知天命,我都活了六十一岁依然不知天命在哪里。” 老卒不知何时悄然来至少年人身旁。 “在很久以前,我还跟你一样大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不怕你笑话,我当时差点吓的尿裤子。” 老卒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少年人听。 “那个时候啊,那群马賊是真没有人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十来岁的姑娘都不放过,我是农民出生,没有你这么好的身手,不知道何为武道,只知道打仗不过简简单单一个道理,你站着,敌人躺下,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面对敌人时竟然连提刀的勇气都没有。” “有个老兵躺在血泊中,还有呼吸,他眼神灼灼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回家,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带他回家。” 老卒轻叹一口气,眼神落寞黯然皆有。 “因为我找不到他的腿,没了腿还怎么能回家,再后来,我真正成了这边防军一员,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人来人往,昔年的老弟兄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我也有预感,我似乎也要走了。” “江山代有新人出,待我们这些老不死的都走了之后,这边关就交给了你们这年轻一辈,有句话我希望你记住,人可以死,我虎狼关绝对不能放一敌入关。” 听不来老卒这等大道理,他张明月从前无非只不过是一个负刀走江湖的刀客而已,机缘巧合之下才到了这边关,他非楚人,没有责任与义务来守护这片疆土。 如果说非要做一些事情的话,也无非就是为了这群看似讨厌实则可爱的士兵罢了,至少,这群人儿应该被尊重。 刹那间,张明月似乎想通了许多事情。 他站起身撑了撑坐了一夜有些劳累的身体,三步两步去了那正在替昨夜死去士兵准备瓦罐装骨灰的高台处。 “不如让我也来帮帮忙吧。” 自打来了这边防就从未笑过的少年人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酒窝。 “小子,你行吗?这替我们这些老兄弟准备棺材可是个技术活,你他娘的还是继续去你的瀑布练刀好了,早点把咱们营长干掉,到时候就你去做,老子们这些弟兄绝对不说二话。” 那脸上血污已经干涸的士兵笑骂道。 “不急不急。” 少年人看了不远处正准备战死士兵名单的糙莽汉子。 “反正他娘的早晚咱们都要一起走路,先让这家伙嘚瑟两天,老子才十五六岁,活的可比他久了去了。” “哈哈,带种,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子,行,那你来帮忙吧,不过得小心一点,咱们这些老弟兄活着的时候没个人样儿,死了可得像模像样一点,不然去了阎王殿阎王都不收,到时候再来烦咱们这些兄弟,老子们可没那个耐心。” 死了可得像模像样一点。 少年人不知怎的竟然心里一酸,他眼含泪水笑骂道。 “我他娘的又不是汴京城那些婆娘,没那么好的手艺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少年人隐隐有一句话未说出口。 连一句完好的尸体都没有,你要我有什么办法像模像样? 日子从指缝悄然溜走,每隔几日便会有士兵追上已故之士兵脚步匆匆离去,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昨日里才一起聊汴京城的婆娘,聊哪个姑娘多水灵,今日便战死沙场之人比比皆是。 将军没有那么好的心去收拾蛮夷尸体,大多数任由其暴露在荒郊野外由野狗吞食,若非此处处于中原之北地气温低,恐怕根本人都呆不下去,恶臭冲天,倒是己方战死的士兵都会被妥善安置,若是无家可归的士兵抚恤金也会伴随其一起深埋黄土。 将军说这些银子可以带去黄泉路上孝敬阎王爷,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莫要在做这天下最可怜的士兵,这世上有无黄泉路张明月不知,只知道最初来边关时的老兵已经愈来愈少,倒是那杀千刀的营长一直不死,每每折磨才来的新人,老卒的饭菜像是怎么吃都吃不腻,将军薛平川一如既往平日里难得露面,倒是关外堆积的白骨越来越多了。 有许多士兵没有家乡,将军便将其骨灰深埋关内,他说这些兄弟们生的时候一生为边关而死,即便是死了也应当看看虎狼关这些后辈士兵们是如何抵御关外强敌。 张明月与营长较量一如既往在继续,甚至活着的老兵一日不见两人勾心斗角都觉得不痛快,久而久之这也成了营中众所周知的事情,倒是老卒一天一天越发忧虑,每日黄昏都会抽着大烟袋遥望关内,烟雾呛鼻,他却像永远也抽不厌烦一般。 “张明月,有你的信。” 营长一如既往冷冰冰站在已经越发结实的少年人身前,取出一封不知道转手多少次,信封又被多加了好几次的书信。 “我是不是应该说一声谢谢?” 少年人顺手拿过书信不咸不淡道。 “那倒不用,昨日里你在瀑布坚持了一套刀,看完了书信给我去换个玩儿法,我要你在水下练刀。” 营长冷笑道。 “你就这么不想活下去?” “我无非实在是看不顺眼你这小子有何德何能被将军亲自带来而已,只不过是想见识一番你到底是脓包还是草包。” 众士兵大笑,少年人依旧不咸不淡。 “送完了信你还不滚蛋,莫非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老婆那点儿事不成?” 但见这位生的人高马大,即便是将军都称兄道弟的营长咬咬牙。 “好小子,除非你不取老婆,否则老子一定要给你带个帽子才行。” “那你恐怕要活的比王八更久一点才行。” 少年人淡淡转身离去。 营长望着这远去的一如既往孤单身影神色复杂。 张明月拿了书信,依旧回到那从来时便不能搬出来的草垛。 字迹娟秀,怕不是老狐狸写的。 果然是那位无数次在梦里魂牵梦萦的月下女子。 “家里来信了?” 老卒悄然而至,只是一袋大烟好像已经抽空了,只得咬着空烟斗砸吧砸吧嘴。 “算不上是家里,故人而已。” “有故人也不错,至少还能有点念想,我就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从以前老营长手里接过的烟斗。” 老卒看起来今天有些落寞,张明月便将书信好好收藏起来。 “你怕是又烟瘾犯了,你等着,我去山下问杨老头儿要一袋烟叶来,算是你每日里烧饭的外快。” “那倒不用。我也抽不了多少了。” 天边红日低垂,虎狼关又吹起冰冷的边塞风,吹起老卒镇守边关四十余年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其实老卒也并不算多大,无非只是比起这边境士兵有些大了点而已。 少年人心里复杂,怎么自己竟然也有种感觉觉得自己老了? “莫非你这老头儿打算戒烟了?” “你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红日终于落下,虎狼关渐渐夜黑,老卒似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 “说起烟叶,我倒知道有个地方的烟叶很不错,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帮我去采摘,等我晾干了又是一年的消遣。” “太远的地方我可不去。” “不会太远,往关内二十里,对你的那红马儿来说来去不过一个时辰。” “” “就当看在这几个月来我给你做了那么多好吃的东西答应我这个老头儿行不行?我老了,走不动那么远。” “行吧,那你等等。” 少年人穿上衣衫,跨上红马。 “老子这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 少年人胯下红马急往关内而去,激起尘土漫天。 目送其离去的花甲老兵将那根从上一任营长手中接过的烟斗放进草垛里的一方洞天。 从不知天命为何物,天命终将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敌袭 老卒说采摘烟叶的地方在关内二十里,张明月不抽大烟,也不知这大烟究竟如何是好,如何是坏,不过既然这老卒想抽,那便替着跑一趟也无所谓,至少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也发现了这老头儿并非想象中不可理喻,怀中书信犹在,他便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涌过,这么几个月来,汴京城老爷子与游侠儿还有老狐狸究竟如何也没有书信传来,他也不往汴京城寄信去,只是这么些日子不见倒觉得有些想念,万万没想到首先给自己寄信的竟是峨眉山那位女子,为什么明明才离开北魏不到半年就会觉得宛如过了许多年一般。 张明月胯下马儿是从马厩中千挑万选出来的好马,来去不过一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老卒所说的采摘烟叶的地儿,只是此处分明就是一片荒草地,哪儿来的烟叶? 莫非这老卒一天神神道道是骗了自己不成? 张明月心有愤懑,心道这老头儿成天说什么天命天命,又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随战死士兵而去,如今看来当真是脑子有问题,只听说过这天下有奇人异士算天算地,还从未听说有人能算出自己什么时候身死。 张明月翻身上马,朝营地疾驰而去,来时半个时辰,去时半个时辰,然不过才到了关内小镇便隐约可见关外山头火光通天。 少年人当场愣住。 不过过了半个呼吸时间,少年人便策马扬鞭,用尽十几年来从未用过的力气鞭笞战马,裸露出结实胸膛的薄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终至那生活了几个月的营地之时,篝火犹在,烤肉正香,却唯独不见了那每日里黄昏都会坐山观夕阳的老卒。 张明月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终从那数百具血淋淋的尸体之中将面带微笑安然睡去之镇守边境四十余年老卒拉了出来。 少年人两行清泪张大了嘴巴竟是哭不出半点声音。 “你走后不过一刻钟便有马賊来袭,老卒倒真像他说的那般,即便是老了依然有提刀再战之力,倒是走的像模像样。” 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营长拄着刀悄然而至。 “生而为兵,即便是死也应死在这片土地,也算死得其所,整日里唠叨天命,如今终知天命,却已是一生走到了头。” 少年人已经听不进去这平日里的死对头说了些什么,只木讷的抱着老卒尸体潸然泪下,他喃喃道。 “你说你这老头儿知道自己要死就知道呗,为什么非要骗我说要我去给你采摘烟草,莫非你觉得我张明月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不成?你这老头儿死的实在是太不应该。” “你说你无家可归,我可以托人送你回汴京城,在那里,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有时固执的可恨有可爱的老头儿,我总觉着你们能聊的来,虽然我说的那个老头儿比你可是厉害太多了,不过老爷子很接地气,肯定不会介意你喝他的酒,你也不需要分给他大烟抽,他不抽烟。” “活着的时候没摸过汴京城的姑娘,等你回到了汴京城,我有个落魄游侠儿朋友,那小子最喜欢去胭脂楼,我跟你这老头儿说,那胭脂楼的姑娘可真水灵,保管你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的姑娘。” “就算有一天你老死在汴京城也不须愁没人安葬你,说到底老子还吃了你几个月的饭菜,总算欠了你一份恩情,咱们薛字军可从来没有白吃的饭菜,这可是你说的,我不能坏了你这老头儿的规矩啊,是不是。” “现在好了,你就他娘的这样走了,老子欠你的恩情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欠别人,这辈子就欠了两个人,我该怎么还你的恩情?” 不去理会营中死尸遍地,他也不让其他活着士兵去收拾老卒尸体,他就那么抱着安然睡去的老卒神神道道了一夜。 一直到声音沙哑,再无泪可流。 安葬仪式很简单,即便是这个已镇守边境四十余年的老卒都享受不到更高一级别待遇,也不知究竟是天将雨或者是上天也怜悯这孑然一身的老卒,极少下午的虎狼关也下起了纷纷细雨。 少年人跪于那唯一立了一处墓碑算不得坟墓的坟墓之前,说是墓碑,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木板而已。 衣衫湿透,头发雨水滴滴答答。 “总不能让老头儿就这么连名字都不留下一个就走了,不过好像我也一直不知道这老头儿名字。” “埋葬在这里的士兵都没有留下名字,为何偏偏要为他留下名字?” 将军薛平川共同与少年人屹立风雨之中,活下来的二百兵士皆立于风雨之中。 “最起码他也为咱们这么多人烧了这么多年饭菜。” 少年人安静说道。 素来不在这乱葬岗为其士兵留下姓名的将军轻声道。 “老卒许卫关,生于春秋,死于祥和。” 咬破手指,亲手在那墓碑上刻下雨水冲刷不去的血字后,少年踉踉跄跄站起身。 “有刀吗?” 他朝那侥幸活下来的营长说道。 “一直都有。” 营长破天荒头一遭如此复杂道。 “借我刀,回来还你。” “你应该知道你一人去不过是送死。” “可是是你说既然来了这边境就没有活着回去的道理。” 少年人接过营长手中原本属于自己的名刀破灭。 “我总觉得欠许老头儿什么,让他就这么孤单单的走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一人都没杀过,不们让泉下的兄弟们笑话他,所以我准备去砍几颗头颅让他带在路上,如你们所说,去阎王殿见了阎王爷说话也能有底气一点。” 再不管屹立于风雨之中侥幸活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死去的边境士兵们,少年人翻身上马,提刀在手,还带上了老卒临走之前留下的烟斗。 边疆风起,衣衫单薄的少年人策马远去,那雨下的却是更大了。 “就这么让他一个人去?” “一个人好,一个人无拘无束,不用顾及刀罡肆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边境守军不知道这位才来边境不到半年的少年是有何勇气孤身入戈壁,一人闯龙潭虎穴,只知道这少年人再回来时已是遍体鳞伤,马背上挂着整整八颗头颅,那一日少年将八颗头颅整整齐齐摆放在老卒坟墓前时终于不堪重负安然睡去。 老许,这下你总算走的不是那么孤单了。 身为国柱向来不理会营中琐事的国柱薛平川头一遭亲自将少年人抱入自己营帐,他们想取了少年人手中的刀却发现怎么取都取不下来,原是因为其血肉已与刀柄彻底连在一起,那一战过后,张明月足足睡了三天。 再无每日里长跑又去瀑布下练刀的少年人,也无负责营中伙食喜好日落时坐山观戈壁的老卒许卫关,只多出了一个同样喜好在日落时分坐山顶观塞北,并爱上抽大烟的少年人。 塞北的日子过得说快不快,说慢不慢,转眼已是寒冬,塞北也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边关千里一片银白,不知不觉张明月竟觉得自己如今已成了这军营老兵,分明不过过了才半年而已,十六岁了。 尽管天寒地冻却依然衣着单薄的少年人一如既往坐在草料堆上学着老卒的模样砸吧砸吧几口大烟,时不时被刺鼻呛的咳嗽两声。 军营中士兵来来去去,老兵不断离开,新兵不断加入,却始终不过四百人,比起原来已少了一百人,即便将军不说,张明月也知道,十万边境驻守军队应该是只剩下八万了,试问天下有哪里的马賊能给军队如此重创?来犯之敌越来越不简单了,甚至不乏武道高手,再遥想西域虎视眈眈北魏两界山,一西一北对中原呈夹击之势,个中曲折但凡明眼人都能看的清楚。 大雪纷飞,塞北寂寥,关内小镇老人又死了几个,营中又来了多少士兵死了多少,张明月记得清清楚楚,这也算是每日里除去杀敌以及练刀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事儿,倒是伙房又来了一个老厨子,只是再也做不出老卒许卫关在时的味道,书信寄了一封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送回北魏。 最近这两日薛字军比较轰动,因为将近年关,皇帝楚中雁为了犒劳这些守卫边境数十年如一日的士兵,听说会派使者前来问候,并且会带上不少姑娘做歌舞团表演歌舞。 张明月倒不像其他士兵那般期待,这些琐事与他而言有或者没有全无多大区别,塞北的冬天很冷,若非在边境经历了几个月风雨,寻常人定然承受不住这股寒气,即便是如同老爷子一般罡气护体都未必能禁受的住。 张明月收了烟袋,又将老卒留下的烟斗像模像样别在腰间才拍拍手从草垛上滑下来。 营中新兵大多习惯了这个奇怪少年,关于这个少年几个月前的丰功伟绩都有所耳闻,一人踏平一座山寨,马挂八颗人头归来,归来就是三天三夜不起床,起床之后便如同着了魔一般练刀,从那之后但凡有马賊来犯,冲的最快的不是将军,也不是营长,却是这位生的秀气的少年,百战之躯每战必胜。 虽是少年,不过却无人敢小觑。 张明月进了营地,从前的篝火如今在漫天大雪之下也点不燃,士兵大多早早进了营帐以炭火取暖,倒不是因为身体不如之前那批老兵,只是虎狼关的冬天实在是天寒地冻,即便有时候出去撒尿都有些担心会将那啥玩意儿冻住,他不去营帐,因为早习惯了草垛。 “你若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命士兵将草垛围起来,那样也许会暖和一点。” 营长探出一个头来,营帐中传来阵阵嬉笑,不用看也知这群士兵在喝酒取暖,而面前这位营长许是刚刚用昔年刀圣名刀刮了胡子,看起来比平常倒是年轻许多。 “不用了,我觉得草垛就挺好,有那闲心不如将营帐拆了修补一下其他的,新兵们会暖和一点,这样有敌袭的时候最起码不会手脚冰凉提不动刀。” 对于这番似好意又好像不屑的话,营长哑然失笑,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跟他做对的这个少年开始变得这么安静,想来想去,大抵有几个月前老卒死去的时候眼前的少年才变得如此。 “其实你大可不用这么自责,老许的死跟你没关系。” “这算是安慰我?如果是的话那我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没什么事情我先下山了,小镇上王爷爷家里年猪杀不动,我得去帮忙。” 营长哑然失笑。 “你这刀现在可真是忙,什么活儿都接上了。” “没有敌人杀的时候有猪杀也是不错的,不然刀会生锈。” “有件事情你可能会感兴趣。” “是汴京城来人?” 张明月疑惑道。 “没错,除了这件事情,想必其他的你也不会感兴趣,我得到消息,听说这次是公主带人前来。” “哦,知道了。” 只不过冷冷留下一句话,少年人便转身离去,这让营长诧异不已,关于这位少年来历,他大概也听将军说了一些,只知道这少年乃是公主的朋友,并非西楚人,也知道他有两个朋友一同来了西楚,至于其他的,他不问将军便不说,即便他问了将军也不一定会说。 凝望少年人离去单薄背影在这虎狼关冰天雪地之中,营长眉头紧皱。 难不成是得了战争创伤? 张明月离去不过一刻钟时辰左右,已是天黑,塞北冬天黑的早,一但入夜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营帐有若隐若现灯火。 营长方才探出头来便准备回营帐,只不过这淡淡一眼便瞬间变了脸色。 张明月不过才离开营地一二里地便听闻营地响起从未响起过的急促号角声,于此同时二十里乃至四十里之外的烽火台同时点燃,熊熊火光燃烧在黑夜。 “敌袭。” 一声大叫惊醒无数睡梦中人。 再极目望去,塞北一片银白冰天雪地,有黑甲漫天浩浩荡荡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战争 塞北天寒地冻,冰天雪地整个关外一片银白,极目之处乌云铺天盖地而来,有多少人?张明月在军中呆了半年,早已明了多少军队有多大规模,如此规模少说也有一万以上,这一万当真只是马賊?仅是几十里外的马蹄声都让整个关外陷入震颤,张明月再也顾不上什么杀猪杀牛,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营地,就这么一刹那营中四百将士就已归位,更远处西楚边关烽火台处处点燃,悠扬急促号角不断响起,战马齐嘶,兵器铮铮作响。 “突然之间来了这么多,我西楚边防竟没人发现。” 将军与营长早已归位,薛平川面色凝重。 “此事倒也怪不得我薛字军士兵,谁能想到以往的流寇竟然这次一次集结这么多,更是在这将近年关时节来犯,正是瞅我们没有准备,如今匆匆之下士兵们虽都草草准备完毕,不过我薛字军向来不精通大规模作战,此战怕是要吃大亏。” 身重至少两百斤的营长忧虑道。 “哪怕是吃再大的亏也得给我把这些来犯之敌通通阻击关外。” 薛平川翻身上马,手中银枪褶褶生辉,不过一刻钟时间边境西楚士兵已集结待命,一营四百人,共和两百营拉出一条长长战线将整个虎狼关护在身后。 “张明月,命你率五百人镇守后方,莫要放一敌入关。” 薛平川头一次拿出真正身为将军才有的魄力,只是这一次竟又是让张明月镇守后方,少年人虽并不喜战斗之时躲在最后,但也知道此刻刻不容缓,他当即冷声道。 “将军放心,张明月在,则虎狼关在。” 对于这少年人似狂妄又似自信的说辞,营中不少老兵都早已习惯,其实论资格,论资历怎么算都轮不到眼前这位少年人坐镇指挥,然而眼下已无瑕顾及其他,谁坐镇还不都一样难以活下来? 继而薛平川快马加鞭出营,身后已是长长边防线,上万军士面色冷峻视死如归。 将军举枪指天,天降大学,寒风凌冽。 “兄弟们,你们怕不怕?” “不怕。” 数万将士齐声震天。 “放屁,不怕是假的,即便是老子心里都发憷,傻子都能看的出来眼前这些家伙是正规军,这对于咱们这些只擅长游击战的军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马背上的将军薛平川头一次这么粗俗,但若不是真担心又怎会如此? “不过坏消息又如何?难不成老子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王八蛋冲进我虎狼关烧杀抢掠?眼睁睁看着这些狗东西玩儿我们的婆娘女儿?不能,绝对不能,只能杀,杀个片甲不留。” “唯有战死归故里,敢叫虎狼不入关。” “杀。” 将军歇斯底里眼眶欲裂。 “杀。” 数万将士杀声颤动天地。 “杀。” 将军勒马在前,黑袍猎猎。 “杀。” 数万将士厉兵秣马,黑甲如洪流。 第三声杀字已是群情激奋,天地变色。 两股洪流碰撞,边关守卫战开。 少年人跨上战马迅速后撤直关内堵住虎狼关口,关中百姓早就在点燃烽火台时都躲进了自家地窖之中,再看远处兵甲漫天,敌军来势汹汹,奈何边关守卫战线拉的实在是太长,在此一万铁甲之下才刚一会面便被冲散,更远处援军正在赶来,奈何远水解不了近渴,就这么一冲撞之下便被踏平至少二三百边防军,将军薛平川与营长顿时陷入洪流之中苦苦等待援军到来,如此长的战线之下不过一刻钟时间便有至少三四百甲冲破了营地直向虎狼关口而来。 薛平川留给张明月不过几百人马而已,张明月面色凝重,尽管隔着一二里地仍然能感觉劲风扑面。 “怕吗?” 身旁一个不过才入营两天的新兵,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尽管张明月仍才十六岁但还是以一个老兵的口吻问道。 “不怕。” 新兵坚决摇摇头,但止不住颤抖的手却做不了假。 “用将军的话,不怕是假的,你这么年轻就来当兵可是为了那点俸禄?” 大战在即,张明月却丝毫没有波澜,除去最初时的震撼,现在已差不多是轻车熟路。 原来竟不知从何时开始,杀人已成了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这次杀的人可能比往日有点多,又或者,此战不是杀人,而是自己被杀。 “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新兵语气有些激动,但依旧掩藏不住其内心惶恐不安。 “看你的手以前应该没有拿过刀,你是书生?” 张明月有些诧异,只听说过穷苦人家才当大头兵的,但凡家里有点关系都能在军中谋个不错的差事,还从未听说过书生来参军保家卫国,即便是这天下的书生分为很多种,司马云孟敬然是一种,大儒宁致远是一种,眼前这连刀都没有拿过的又是另外一种,也是最为无能最被人瞧不起的一种。 “书生又如何?书生难不成就不能参军?这天下人说是我辈书生误国,我李求书就是不服,就是要参军给他们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书生也是有胆气的。” 新兵李求书看起来情绪有些莫名激动,张明月倒懒得理会你是李求书还是李求学。 这倒不禁让其想起半年前战死的那老卒,张明月冷冷道。 “说大话的本事谁都会,这一战能活下来再说这些豪言壮志也不迟。” 铁甲速度之快不过几句话便已冲至眼前,北方兵马不同于南方,因为环境恶劣,生来便为生计发愁,且自幼便自力更生,大多身强体壮骁勇善战,即便是寻常马賊都不见得比受过训练的正规军差多少,楚刀修长,西夏刀却是重刀,一刀下去寻常臂力人根本承受不了,但张明月早就在瀑布下练刀,臂力早就远超常人,不等那新兵错愕,张明月横刀在胸。 “不可放一人入关,杀。” 左手紧握楚刀,当头一刀连那黑骑身上甲胄都劈开,顿时血溅当场,鲜血激起士兵血腥,几百士兵皆提刀入镇,留有百人驻守最后防线,虎狼关入关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边关守军不擅长攻守战,唯有以一命换一命不要命打法才能将敌军阻击关外,所幸边关士兵虽不如北方士兵生来身强体壮,但也因习惯了这薛字军的传统,除去个别刚入军的新兵,几乎个个都是狠角色,这么两相抵消,竟是完全拦住了极速朝关口而来的敌军。又一刀斩断黑骑右臂,张明月一把推开拿着刀竟然都不敢睁开眼睛的新兵书生夺过其手中刀。 “刀不是你这么用的,若是害怕就给我滚一边去。” 只不过冷冷说了这么一句话少年人便转身再度陷入厮杀之中,四百黑骑一刻钟尽数躺下,己方损失过半,顾不得死去的昔日里谈笑风生的弟兄,张明月随意割下一块黑袍擦了擦已经砍出不少豁口的楚刀。 “还不错,没我想的差距那么大。” 只不过稍微停了那么几个呼吸,又有黑骑冲破边关防线朝虎狼关极速而来。 楚刀已不能再用,少年人猛丢出长刀斩断前方来犯战马之蹄,七八黑骑因为闪避不及立马人仰马翻,书生平日里只从坊间听过或是从书上看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又何曾真正体会过这边疆士兵壮烈?但见书生新兵紧握拳头沉重走到少年人马前。 “怎么?你不怕死?” 张明月冷笑。 “怕死,不过怕不怕今天都要死,还不如死的壮烈一点。” 血腥扑鼻,虎狼关少有完整躯体,分不清究竟是敌是友,古往今来,战争其本质始终是人与人的对抗。书生从血泊中捡起一把楚刀,极速朝近在咫尺黑骑而去。 “书生并非贪生怕死。” 只是尚未走出几步这名为李求书的书生便感觉被一只手给拉扯了回去。 “不怕死不等于就要闷着头去送死,看我的。” 张明月单脚点马凌空跃起,抽出马背备用楚刀,天罡三十六刀再起,刀罡肆掠,但黑骑身上铁甲看其质地绝非凡品,刀罡竟不能破,这一点张明月早有所料,若非老爷子那等一剑开天门之陆地神仙,对付这些铁甲唯有以一对一才能造成最大的杀伤力,楚刀再出,将当头那战马连同铁甲一分为二,五脏六腑流了一地,阵阵恶臭。 “这一波人我来杀,你们抓紧时间休息片刻,此战绝非能速战速决之战。” 黑骑有二三百甲,当初司马云于拜剑山下堂堂一品高手不过破几百甲便不得不由老爷子出手,眼前铁甲虽非轩辕宏图麾下铁骑战力同样也不能小觑,半个时辰破二百六十余甲,张明月已是精疲力竭恨不能倒地酣睡,再看远处边境守卫军赶来的越来越多,但张明月如何不知道边境虽犹有八万守军,但真正能从驻地赶来的最多两万已是顶天,毕竟其他关隘不可不驻守以防敌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以二万边境守军对一万来犯之地,薛平川竟然没能讨到多少好处,敌军精通战阵,更有远近程军分批作战,不知多少尚未靠近敌军之边防军饮恨躲在最后面的弓箭手之下,黑骑劲弩射程足有二三里地,厮杀震天,将军身陷重围,血衣血枪,事至如今张明月总算明白当初轩辕宏图为何不将已入陆地天人境老爷子放在眼里,这才一万黑骑,围困薛平川的最多不过一千骑便能让这位借西楚气运入天人境的西楚国柱寸步不能进,若真是轩辕宏图不惜冒着私自调动军队罪名再调三千铁骑围攻老爷子又当如何?天人境又如何?陆地神仙又如何?你能杀我二千甲未必能杀我五千甲,能杀五千未必能杀一万,终有力竭而亡之时,而江湖又多少年才能出一个陆地神仙? 张明月如今想起老爷子当初为何不愿与庙堂打交道总算是想通透了这一点。 武夫一怒比起天子一怒实在微不足道。 在大的战斗中,并非一个陆地神仙就能挽留崩溃的局面,更何况这并不是战斗,而是战争。 是的,这是战争,是西楚与极北之地结党来犯之敌的战争。 塞北的冬天冷,但再冷也比不这一场战争来的冷,兵士以前赴后继之态赴黄泉,虎狼关雪花飞舞却依旧冷却不了逐渐变红的塞北大地,鲜血热气腾腾,汇聚成溪流,溪流汇聚成江河湖海温暖塞北冻土。 君不见,广陵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塞北边疆多勇士,朝是银白暮成殷。 一战至天明,两万兵士终于以不惜一命换一命,甚至两命换一命的代价换来虎狼关战役胜利,从前与张明月老是不对眼的营长也已丢了右臂的代价堪堪捡回一条命,两万士兵余下不过二三千,敌军尽数剿灭,国柱薛平川伤痕累累,一战中银枪断,便顺手提起敌军兵器再战,一人破敌军五百劲弩,深陷陷阱仍不后撤,誓不能放一人入关,原本以为最为艰难的虎狼关关隘阻击几百人队伍却成了伤亡比例最小的队伍。但竟没一人觉得幸运,即便是那杀敌时眼睛都不敢睁开的书生李求书。 一战告捷,数不清地上有多少尸体雪水结冰紧紧粘在一起不得分开,也弄不清楚究竟谁是谁,连死去士兵的名字都不能统计出来。 张明月被勒令战后负责清理战场,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黑骑送上黄泉路,临出营之前已经断了一臂的营长汉子缠着伤口找到了他。 “右臂断了,怕是不能用你的刀了。” 即便是断臂之痛营长仍谈笑风生,尽管这乃是边境守卫军向来的传统,张明月也不免觉得心中有些发酸。 “我认识一个老头儿,他也断了一臂,不过现在同样没人敢小瞧他。” 张明月不知该说什么,头一遭对这位刚来军营就泼了他一头水的营长笑了笑,脸上血污虽依旧在,却并未填满两个小小的酒窝。 “用你一句话,你这是在安慰我?” 营长同样笑了笑。 “其实你不用如此,比起那些战死的弟兄,我已经算很幸运的,还能留下一条命,不过这刀我肯定是用不了了,你要清理战场,就用你的刀,此刀饮天下血,将来定然会是一把自生刀气的宝刀。” “那倒不必了,刀你留着,我说过我会亲自取。” “还是用我的项上人头?” “你说呢?” 张明月轻笑了一句,转身带着那刚入营便这么倒霉遇上战争,却又幸运的活下来的书生。 刀你留着,我亲自取,你的人头是我的,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让我张明月在这边境还能留一丝念想。 清理战场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两万多具尸体,要从中分辨敌我,并且将活着的敌军杀死,的确很考验人的耐力,幸好是冬天,尸体大多冻冰,并不会这么快腐烂,不会有恶臭,但却避免不了从远处甚至更远处飞来的秃鹫啄食,说是清理战场,其实即便是有人侥幸活下来了重伤之下也绝对逃不了天寒地冻,所需要注意的只不过是那些装死的罢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清晨到黄昏,从黄昏到天明,足足两夜才将战场清理完毕,没让任何一个敌军逃过这一劫。 张明月完全麻木了,只是机械的一处处如同翻箱倒柜一般查看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张明月坐于老卒许卫关的小黄土堆旁,身旁多出了一个脸上少有血色的新兵书生。 张明月只记得这书生从第一天开始见到尸体便不断呕吐,到最后渐渐麻木,眼神空洞,其实不过才用了一天而已。 当一个人见惯了死亡,那死亡对其来说便已如同寻常,而唯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身上才会散发出仅仅看上一眼便能不寒而栗的杀气。 说来可笑,书生居然有了杀气,更可笑的是此书生并非如同司马云那般彼书生。 “你是读书人,实在不应该来这些地方,否则你也不会至于三天吃不下东西,书生应当做书生该做的事情,比如如同宁致远宁先生那般指点江山,这征战沙场的事情,还是应该交给我们这些武夫来做。” “你还是看不起书生?” 李求书冷冷道。 张明月哑然失笑。 “我可从未这么说,我承认你之前的表现实在让我有些瞧不起,不过这三天倒让我对你刮目相看,最起码你敢出刀杀人了不是吗?” 张明月站起身拍拍屁股,即便屁股上只有湿透了的雪水。 “从今日起,我觉得咱们边防军的传统得改改了,战争要来了。” 一两万士兵的清理尸体足足用了三天,才总算将所有士兵勉勉强强缝接起来匆匆入土,与过去不同的是,此番大战之后并不如同以往能全部分辨出来士兵姓名,甚至有好几个营竟无一人活下来,一两万人就这么没了,生前是一两万户人家,死后不过一座乱葬岗而已。 张明月对此已麻木,一袋旱烟已经抽完。 终是一年到头了。 腊月二十九,年关的前一夜,边境士兵彻底轰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