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打脸日常》 1.第 1 章(捉虫) 第1章 寒月将将升起,月光流遍庭院,萧瑟稀疏的树叶上,露水盈盈。 廊檐下,定南侯夫人苏绿檀福一福身子,朝面戴银色面具的国师道了谢,艳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道:“天色已晚,既国师因故不能留下用膳,我也不多挽留,改日必同侯爷亲自登门道谢。”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国师点一点头,将视线从苏绿檀的脸上挪开寸许,道:“本座告辞,待侯爷醒来之后,若有异状,夫人可再使人持名帖来寻本座。”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c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c卿卿c夫人c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苏绿檀知他是怒了,却仗着他瘫在床上,有恃无恐地抱着臂,一动不动。 钟延光只得睁开眼,抬起逐渐恢复力气的左手,亲手捏着她贴身的里衣,犹如攥着千斤重的铁锤,颤抖着替她把衣服扯好。 苏绿檀受“宠”若惊地转过头去,随即换上委屈兮兮的表情看着钟延光,得寸进尺道:“夫君,肚兜还没系好” 钟延光不仅脸红了,脖子都红了。他扭过头去,道:“你再如此,我便叫人进来替你穿。” 苏绿檀忍笑,自己把衣裳穿好,道:“夫君,好了。” 钟延光转过头看,见苏绿檀衣衫齐整,面上红色才完全消散。就在他面色刚缓和的片刻,苏绿檀把手放到他的腿上。 被柔软的手指触碰着,钟延光两腿肌肉抽了几下,瞬间又变得满面通红,目露不善道:“你干什么?!” 苏绿檀道:“一会儿传御医来诊治,难道你要这样子面见他们?” 钟延光声音不大道:“可以让下人来替我清洗身体。” 苏绿檀扯着他的裤子就往上提,道:“下人?你想找院子里的哪个丫鬟?” 妒妇。 钟延光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我是说,叫小厮来,不用你亲自动手。” 苏绿檀低头看着钟延光渗血的手臂,便不敢再胡闹,把被子盖在他身上,道:“我这就去找人备热水,替你擦洗身子。” 苏绿檀下床之后,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吐气之声,她抿着笑穿好衣裳,出去安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第2章 苏绿檀传了小厮进来,把手脚无力的钟延光扶进净房,洗漱干净,随后请了留宿的御医过来诊治他手臂上的外伤。 在此期间,苏绿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钟延光彻底醒来的好消息传了出去,并道他尚未恢复完全,不便见客。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尝试从床上爬起来三次,钟延光都失败了,筋疲力竭之后,只好松了肩膀,往枕头上一靠,道:“按摩不过是让我好的快些,你不按,迟一两日我也总要好的。” 苏绿檀抱臂看着钟延光,他还跟以前一样死倔脾气臭,不让她碰是吧?她偏要碰呢? 伸出两手摸上钟延光的手臂,苏绿檀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力道不大,却处处按准了穴位,手指一松开,钟延光便觉得手臂有了轻微的酸痛感。 钟延光一边松开眉头,一边嘴硬道:“我说了,不用按,走开。” 苏绿檀猛然使劲儿,按了钟延光的胳膊关节中间的曲池穴,疼的他直咬牙,她却娇声道:“不给你按摩,你至少得天才好,这天难道成天让小厮往内院跑?还不是得我伺候你吃饭穿衣。等你好了,求我按都没门!” 求她? 钟延光可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可苏绿檀的指头按在钟延光身上,温热的触感传遍手臂,每一次都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又痒又热。 苏绿檀又嘟哝道:“咱们成婚之后,都是你替我穿衣穿鞋,什么时候轮到我要伺候你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这几天舒服日子了,好好享受吧!” 钟延光双眼隐隐发黑,他给苏绿檀穿衣穿鞋? 他自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只跪天子,下只跪长辈,他还没从对谁低过头,更别说弯腰给一个女人穿鞋。 苏绿檀抿着弯弯的唇角,眼神落在钟延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穿鞋当真?” 苏绿檀抬眉道:“那当然,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穿的,不信你去问房里的丫鬟,还有婆母也知道。” 婚后第一个月,赵氏硬是不信儿子会这般“宠爱”苏绿檀,遂借口闯进内室,“正巧”看见钟延光体贴的给苏绿檀,这才歇了大半心思,清净了好多天。 这些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真伪,现在钟延光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忘记了,苏绿檀怎么说都是对的。 钟延光吐了口气,顿觉不仅手臂疼,脑子也疼。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做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儿!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丰富十足的表情,一面忍笑,一面按摩,高兴了还哼着小曲,累了就甩甩手,娇嗔道:“夫君,我手也酸了。” 钟延光立刻接话道:“那就不按了。” 苏绿檀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抚我的。” 钟延光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想到什么,红了脸道:“以前我是怎么” 苏绿檀俯身低头,与钟延光几乎快要贴面,挨着他的鼻尖道:“你说呢?” 虽已嫁做人妇,苏绿檀身上却还有少女的芬芳,馨香清爽,钟延光一贯不爱脂粉气,却对鼻翼间淡淡的异香一点儿也不排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皮子,轻轻地碰了上去。 苏绿檀满足一笑,她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没有露馅。以前两人为了让太夫人罗氏相信二人真心相爱,会特地练习的一些“恩爱日常”,钟延光的脑子虽然不记得了,身体却记得。 躺在床上的钟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皱了皱眉,颤着抬臂,指腹在嘴唇上抚了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第3章 醒来的第一天上午,钟延光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趁用膳的时候,钟延光观察了院内的几个面生的丫鬟,只见苏绿檀几个陪嫁来的丫鬟,对主子之间的亲密之举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可见苏绿檀说的那些,大概可能应该或许都是真的。 略吃了一些粥,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事后钟延光遭受了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三皇子的白眼,也被皇帝委婉批评了一番,却仍旧凛然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把皇后都气的够呛。 所以钟延光绝不相信,自己会在人前与一个女子那般亲昵,即便是他的妻子,也没可能。 夫妻两个待在床上,苏绿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儿,每说完一件,都要俯身凑近钟延光目带哀怨地问一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钟延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难以置信当中又带着一丝丝愧疚倘或这女子真是他当初自己要娶回来的,如今他这般待她,也算是辜负了。 苏绿檀捕捉住这一丁点的内疚之色,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低首半垂眸,自我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夫君平安醒来,以前的那些事儿,以后也还会再发生的。” 钟延光想脱口而的“不会再发生”五个字,因扭头看见苏绿檀惹人怜爱的表情,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左右已经这样了,动也不能动,钟延光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来好好理一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苏绿檀双手轻轻柔柔地在钟延光身上游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对她的触摸不再那么的抗拒。 秋阳杲杲,微暖的光从花窗里照进来,打在嫣红的帐子上,鎏金钩也熠熠泛光。内室寂静无声,次间里丫鬟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片宁静。 夏蝉挑帘进屋,眉间一抹急色,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要来了。” 苏绿檀的双手明显一滞,抬头望过去道:“知道了,就说侯爷一会儿就穿好衣裳了。” 夏蝉眉头一动,低头退了出去。 荣安堂的下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对太夫人罗氏挑的媳妇苏绿檀多有不满,挑剔苛刻,又做了多年寡妇,儿子就是命根子,性子急急莽莽的,如何等得到钟延光穿好衣裳再让她进来。 按摩停止,舒适的感觉顿时从钟延光身上撤走,他睁开眼,下意识朝苏绿檀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看见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床,钟延光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躺好。 走到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苏绿檀找了一件钟延光之前常穿的蓝色束腰长袍衣裳,拿到他跟前,道:“一会儿婆母就要来了。你从前喜欢穿这件,我给你换上。” 钟延光没有拒绝,除了赵氏,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要来探望他,总是穿着里衣,也不便见人。他微微伸了伸胳膊,苏绿檀便坐在床沿上,替他把里衣解开。 苏绿檀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指腹时而不经意地划过钟延光的肌肤,挠的他偶尔有些发颤。 苏绿檀见钟延光不时抖动双肩,很不习惯她这般亲密的触碰,便道:“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鸳鸯戏水的事儿,你也忘了?” “鸳c鸳鸯戏水?”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不知道苏绿檀口里的鸳鸯戏水,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样子。 苏绿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刚嫁给你的时候还是刚开春的时候,天儿还冷着,我说府中沐浴不比从前在金陵温泉里舒服,你就带我去郊外庄子上泡温泉了,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别说了!”钟延光无情地打断了苏绿檀的话,后面的话,不消她说下去,他也知道不堪入耳。 苏绿檀死死咬唇,憋的眼睛都红了才没笑出来。 鸳鸯戏水当然是她胡说,两人在外装恩爱给罗氏和赵氏看就行了,在内便保持距离,钟延光自然不会让苏绿檀近他身,莫说替他宽衣,她碰过的杯子,他都不会再用了。而那次泡温泉,也不过是钟延光因故要外出,顺便带上她,做戏给家中长辈看,起个让新妇在府中立威的作用而已。 钟延光瞥了苏绿檀一眼,以为她要哭了,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 忽然胸口袭来一片凉意,钟延光见苏绿檀已经默默地替他把衣服解开了,准备给他穿上便服,他乖乖地配合。 苏绿檀一人究竟是力气小了些,抬不起钟延光的身体,衣服也就没法从他背后穿过去,眼下他整块结实的胸膛都暴露在空气里,原本温热的皮肤,也都泛着丝丝凉意。 正在此时,次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猛然掀开,身着华服,形容憔悴的赵氏红着眼睛闯进来了,一见床上情形,破口斥骂道:“苏绿檀你这没良心的!你要冻死我儿啊!他还病着你知不知道!” 苏绿檀见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钟延光,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用自己娇软的身躯,把他裸露的肌肤遮的严严实实的,瞪着赵氏道:“婆母,侯爷尚未穿戴齐整,您就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于理不合?” 赵氏这几天悲恸万分,听到钟延光醒来的消息,又惊喜不已,这会子已经有些情绪不稳了,她喘着大气有些胡搅蛮缠道:“我是他亲娘,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苏绿檀扬起下巴道:“他是我丈夫!我说不和就不和!七岁孩童尚且知道男女不同席,老夫人难道不知?” 赵氏指着苏绿檀“你你你”了半天,憋红了脸,苏绿檀居然说她连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在黑暗中观战的钟延光,努力地从苏绿檀柔软的胸口里挣扎出来,喘了口气道:“母亲,您先出去,儿子穿好衣裳再见您。” 赵氏满腔委屈,果然娶了媳妇回来,儿子就忘了娘了!儿大不由娘,没有办法,她只好一跺脚走了。 苏绿檀松了口气,还好没让赵氏看出端倪,不然没有钟延光的庇佑,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受着“压迫”的钟延光忽然冷声道:“还不起来?” 苏绿檀一看钟延光的脸正对着她的胸口,顿时双颊如晚霞不褪,一片潮红,轻哼一声道:“我不都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看见了。” 钟延光道:“我母亲不是别人。” “那你想给老夫人看?我再把她叫进来?” 钟延光黑了脸,道:“你敢。”他当然不想被任何女人看见身子,亲娘亲祖母都不行。 苏绿檀哼哼唧唧道:“没良心的。” 钟延光不说话,苏绿檀重新扯好衣服,捏着左衽,手掌贴着床面,弯腰俯身,触着他背后的肌肤滑过去,给他把衣裳套上。 钟延光盯着眼前那张陌生而娇艳欲滴的面孔,正色道:“以后对我母亲,不可大呼小叫,不合礼数。” 苏绿檀给他把袖子套上,抓着他的领口给他系扣子,垂眸慢慢悠悠道:“是啊,我就是没礼数,我自幼母亲早亡,我爹又给我娶了个后娘,哪里懂什么礼数呢。” 钟延光默不作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干巴巴道:“以后学着就是了。” 苏绿檀唇角弯弯,两手往下移动,道:“老夫人刚说让你受凉了,我摸摸看凉了没。” 钟延光双颊又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皱眉呵斥道:“住手!” 苏绿檀不敢嬉闹耽搁太久,遂替钟延光迅速穿好衣裳,扶着他坐起来,给他束了头发。 穿戴完毕,钟延光这才见了赵氏,接着太夫人罗氏也亲自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第4章 钟家三位一品诰命夫人齐聚一堂,除开逢年过节,这种场合也是少有了。 太夫人罗氏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赵氏捏着帕子,坐在另一边,苏绿檀则坐在床边着,丫鬟们垂手而立,不敢靠近男主子。 罗氏头戴鹤鹿同春抹额,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两手交叠在腹部,望着靠坐在弦丝雕花架子床的钟延光笑道:“看来持誉是大好了。” 持誉是钟延光的字,还是罗氏当年亲自取的。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罗氏余光落在赵氏脸上,微微皱眉,道:“持誉都好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惹他心烦。” 赵氏绞着帕子顶嘴:“媳妇这不是担心持誉吗?我天天烧香拜佛,可算把我儿子给盼醒了。” 罗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誉醒来,多有蛮蛮的功劳,一则是她这些天独自撑住,劳心劳力操持内外,二则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则是她在持誉身边日夜伺候。持誉大好,她功不可没。” 罗氏这话说的清楚明了,钟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苏绿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来。 赵氏却是心口一堵,这么说来,她这些天是一点功劳都没有了?可她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样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顶嘴的,憋着一口气,问苏绿檀道:“国师不是昨日就来过了?为何今早才来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担心一整夜。” 苏绿檀朝罗氏撒着娇解释道:“太夫人,国师虽说了解毒之法,却说会有一些意外出现,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时极喜极悲,伤了身子,没敢提前说,等帮侯爷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传话了。” 罗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难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里怕是也不好过吧?” 苏绿檀瞧了钟延光一眼,意味深长地娇声道:“可不是嘛” 钟延光躲过苏绿檀的视线,耳垂莫名红了。 赵氏见责备不成,便问道:“昨夜的事,你细细给我们讲讲,持誉到底怎么好的?” 苏绿檀把国师的话大概说了,却没把毒在精元的事说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经尽数排完,所以钟延光才清醒过来。 赵氏关心儿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么知道解干净了?” 钟延光忽然咳嗽一声,被什么呛着了似的,冲苏绿檀道:“水。” 赵氏指着丫鬟道:“你去倒水——绿檀,你说清楚,到底怎么解的?” 苏绿檀手上把帕子绕在两根食指上,张口就瞎编道:“捂一身汗就好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 丫鬟倒了水,没有直接送过去,而是递到了苏绿檀手上。 赵氏又问:“怎么捂的?” 苏绿檀拽着帕子,道:“拿被子捂的,捂的紧紧的就发汗了。” 赵氏转眼去看钟延光,指着苏绿檀斥道:“你真是下的去手。”又转头对罗氏抱怨说:“您看看您看看,持誉整颗脑袋都红了!肯定是被她憋坏了!”复又抹泪责备苏绿檀道:“你伺候不好,不知道叫别人来伺候啊?你说你要是把人给捂坏了可怎么办?” 蓦然被赵氏这么一说,钟延光红的好像不止是脑袋了他浑身都是烫的。 苏绿檀把茶杯送到钟延光嘴边,瞪了他一眼,回答赵氏的话说:“老夫人心疼侯爷,难道媳妇就不心疼侯爷?我怎么会把夫君捂坏,侯爷昨夜舒服着呢,不信您问他!” 钟延光突然就不想喝苏绿檀手里的那杯水了,但骑虎难下,到底张口抿了一点。 赵氏没好气道:“拿被子捂人能舒服?持誉,你快说说她!” 苏绿檀猛地往钟延光嘴里一灌,语气暧昧问道:“夫君,你自己跟老夫人解释,昨夜我捂的你舒不舒服?嗯?” 这回钟延光是真呛着了。他想起梦中种种,以及早起时候身体的舒适感,憋红脸咳嗽两声道:“母亲,儿子没有不适。您别说了。” 苏绿檀眉眼弯弯地咬唇道:“夫君,你索性实话告诉老夫人,免得她担心,舒不舒服你就说吧。” 钟延光眼神根本不敢往苏绿檀身上放。 罗氏也冷声道:“行了,人都好了,你就别问了。最要紧的是,持誉会不会像国师说的,还会有不妥之处。” 赵氏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又问道:“儿啊,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是不是发烧了?” 苏绿檀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嘴唇抿着,紧张地低头盯着钟延光。 钟延光觉得自己除了忘了苏绿檀,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看家中人这般态度,苏绿檀说的约莫都是真的,他记不记得,也都不要紧,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遂钟延光道:“没有,儿子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烧,只是眼下有些燥热而已,不碍事。” 苏绿檀暗暗松了口气,要让赵氏知道钟延光心里真没她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罗汉床上的罗氏笑道:“没事就好。持誉,你的事已经上达天听,派个人去宫中禀明消息,等你好透了,再亲自去面见圣上。” 钟延光点头应是。 罗氏便起身,嘱咐苏绿檀道:“府里的事你暂且放一放,国师那边不可轻慢了。趁早过去道谢。” 苏绿檀颔首笑道:“孙媳妇知道了。” 罗氏亲热地拉着苏绿檀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还好钟家有你这样的媳妇。” 后面的赵氏坐如针毡好像她不是钟家的好媳妇似的。 罗氏放开苏绿檀的手,扭头看着赵氏淡淡道:“走吧,院里好多事还等着你料理,就让持誉好好休息罢。有蛮蛮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氏不情愿地起身,闷闷地跟了出去。 两位长辈和随行的丫鬟一走,内室的气氛就变得轻松安宁了。 苏绿檀把杯子往钟延光胸前一戳,问:“还喝不喝?” 钟延光道:“不喝了。” 苏绿檀握着杯子低声嘟哝道:“没事儿红什么脑袋,害老夫人又以为我对你不好,我手臂到现在都还是酸的,改明儿我也要看大夫了。” 钟延光脑袋往床那边偏移,欲盖弥彰解释道:“许是热的罢。” 两个丫鬟朝窗外看了一眼,秋天的太阳并不暖和,有亮度而无温度,风声沙沙,到底是有凉意的,相视一眼,腹诽道:哪里就热了? 赶走了丫鬟,苏绿檀重新把钟延光扶着躺下,给他按摩。 今日赵氏来的这一劫算是度过了,苏绿檀巴不得钟延光一辈子都别记起来以前的事才好。怕只怕他的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或者即便不想起来,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也装不了太久,以钟延光的性子,迟早腻烦她总在他耳边念叨。再等罗氏老了,赵氏挑拨,往后就只有苦日子过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钟延光真的爱上她,心甘情愿地做她苏绿檀一辈子的靠山。 可她完全不知道钟延光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苏绿檀这回按摩的时候,话就少了很多,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用过午膳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没主动跟钟延光提起任何以前发生的事。 一直聒噪的苏绿檀变得安静了,钟延光不由默默打量起她,只见她神情郁郁,一对蹙眉,好像隐隐担心着什么。但游走在他身上的眼睛却极为认真,指头按下去每一下,都令他十分舒服,似是恰到好处地挠到了痒一般,想来是按准了穴位的缘故。 钟延光口将言而嗫嚅,最后却是道:“不早了,你去洗漱罢。” 苏绿檀这才回神,手上一顿,敷衍答了一声:“好。” 钟延光眉头一皱,怎么说话都变得低声下气,含着一股委屈了? 尝试着伸展了胳膊,钟延光活动了手臂附近的筋骨,一伸手,就把旁边苏绿檀枕过的软枕抓在手里,捏了捏。 揉捏了小半个时辰,苏绿檀终于洗漱好,回到了内室,钟延光听到脚步声,赶紧把枕头扔回去,重新躺好。 苏绿檀头发高高地束成一团,用一根简朴的木簪子挽着,里面穿着里衣,外面的衣裳也穿的齐齐整整,不像钟延光一睁眼看见她时的那样。 爬上床,苏绿檀越过钟延光的身体,坐在靠墙的那半边,伸手把木簪子拔下来。瞬间长发如瀑,贴着她浴后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黑眉红唇,两齿微微露,千娇百媚。 钟延光眼神闪烁,喉咙动了动,自觉地挪开了视线,声音沙哑问道:“怎么不用金簪?” 苏绿檀轻哼一声,道:“我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 钟延光迟疑问道:“是我送的?” 苏绿檀“嗯”了一声,娇媚的小脸带着满足的浅笑,道:“今年我生辰的时候,你送的。” 今年苏绿檀生辰的时候,正高高兴兴地要把从嫁妆里偷偷攒下的私房钱,藏院子里的槐树下,哪晓得钟延光突然出现了,正巧槐树枝被风吹动落在她眼前,她机智地伸手折了一根槐树枝,“黯然伤神”地盯着看了小半刻钟,才把钟延光逼退。 哪晓得钟延光当夜就送了一根槐树枝雕的木簪子给她,倒没提私房钱的事儿。 苏绿檀想,大概是她捏着树枝的时候,表演的十分逼真,才没露馅儿。 说到底,还是这根槐木的簪子救了她的私房钱,对她来说,可不得是很有意义吗? 手脚发酸的钟延光直直地看着傻笑的苏绿檀,顿觉内疚,今年是她嫁来的第一年,肯定没收到自己家人的生辰礼物。这根普通的木簪子,对她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第5章 烛火悠悠,帐内人影幢幢。 苏绿檀有点睡不着。 钟延光闭着眼,表情平静,他睡了这么些日,现在倒也不是很困。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刚醒。腿拿开。” 苏绿檀娇哼道:“不,不肯抱我就算了,难道也不许我抱你?你这负心汉,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换了别的女人,早把你的良心捶烂了。啊,不对,你现在哪里来的良心?” “把腿拿开。”钟延光冷声道。 苏绿檀偏不,把他抱的死死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道:“就不,昨天给你按了一天,我手酸脚酸不能动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开。” 钟延光的腿还是不能动,他想伸手把人推开,结果大掌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红着脸轻咳道:“你不饿?”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绿檀羞红了脸,还真有点饿了,这才起身,道:“等着,我去传早膳。” 收拾打扮了一刻钟的功夫,苏绿檀简单地穿齐整了衣裳,头发随意束起来,几绺发丝垂落脸侧,平添几分娇媚。 正好小厨房的早膳也传来了,苏绿檀扶着钟延光坐起来,没敢让丫鬟伺候,亲自添粥,送到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道:“我自己吃。” 苏绿檀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手端的稳吗?以前又不是没喂过你,还计较个什么?” 钟延光问她:“你不是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为何你会喂我用膳?” 苏绿檀眉毛一挑,用瓷勺搅着粥,道:“你以为只有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不好了?以前你总熬夜看公文,丫鬟把宵夜送去书房你也不肯吃,我只能披着衣服起夜,舀一勺就唤你一声‘夫君’,就这样你才肯吃完。” 苏绿檀编起瞎话来舌头都不打结,她以前至多去书房催两句而已,哪里会喂食钟延光? 钟延光却不自觉地幻想起苏绿檀嘴里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书房里点着灯,孤男寡女在里面,又有娇滴滴的女人一声声地唤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书房干嘛呢! 钟延光吞咽两下,面颊上浮现可疑的红色,拧眉问道:“这样的情形有几次?”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腾出一只手,葱白的指头一根根地弹出来,动着嘴皮子数了半天。 钟延光锁眉问:“三次?” 苏绿檀摇头。 钟延光眉宇间愁色越浓,冷声问道:“五次?” 苏绿檀继续摇头,漫不经心道:“哪里会只次这么少。大概一个月也就五天不晚睡,这样算来,我一个月总要喂你十几二十次的吧。” 钟延光扯着嘴角,一月书房独处二十来次?他道:“外面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语?” 苏绿檀佯装愣然,道:“啊?什么奇怪的言语啊?怎么会呢,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人家夸你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对了,还有说你身强体壮!” 钟延光明白了什么风华正茂,身强体壮,怕是背地里说他色中饿鬼,不知节制才对! 果然女人都是祸水,模样艳美的就更要不得了! 苏绿檀眼神无辜地询问道:“怎么了?” 钟延光闷声道:“没什么,粥要凉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把粥喂到钟延光嘴里。 钟延光心烦意燥,味同嚼蜡,吃了半碗便没了食欲,索性咬住瓷碗边缘,仰头一口喝光。 苏绿檀收了碗,低声道:“你又烦我了?” 钟延光没答话,也没看她。 苏绿檀想拿帕子给钟延光擦嘴,帕子都递到他嘴边了,终究是收回手,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吧,我去吃了。” 苏绿檀背对钟延光,吃了几口不小心呛着了,轻轻咳了几下,肩膀微抖。 钟延光看着眼前背影落寞的苏绿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把柔滑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第6章 经过几天的按摩和恢复训练,钟延光好转了很多。 白天的时候,苏绿檀帮钟延光按摩一阵子,他便起来走动一段时间。 早上二人用过早膳,钟延光照旧躺在床上,放松四肢。苏绿檀撸起袖子给他全身按摩。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第7章 胡御医说钟延光不出三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正常活动了,往后多加锻炼,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身手不成问题。 钟延光点点头道多谢。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该谢尊夫人才是,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日子过的悠闲,苏绿檀去的时候,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欲张口分辩什么,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哪里骗的过她,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c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 国师心下同情,声音也放柔了两分,道:“其余的事呢?” “都记得。” 国师哦了一声,抱歉地低了低头。这定南侯府夫人,也是够惨的。 苏绿檀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因着毒蛊没有除尽的缘故?我夫君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 国师看着苏绿檀迫切的眼神,挪开了目光,委婉道:“这不好说” 苏绿檀心里“咯噔”一声,面带悲伤道:“请国师务必对我说真话,我也好不多做指望,整理心情重新开始。” 国师轻声道:“毒蛊伤了脑子,应当是没法恢复了,夫人看开些。” 苏绿檀拿帕子捂着脸,笑得双肩直抖,听到国师这么说,她真可以放千万百个心去骗钟延光了! 国师看着面前有些失控的苏绿檀,犹豫着道:“夫人不必伤心,侯爷肯定会再次倾心于你的。” 苏绿檀按下笑容,依旧用帕子掩面,点头道:“那当然,谁让我美貌无双,魅力超然。” 国师:或许他的安慰是多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第8章 苏绿檀从国师口中知道钟延光的记忆没法恢复之后,心里轻松了不少,以后仗着以前的“旧情”,他怎么着也得对她有几分怜爱吧? 心情大好的苏绿檀依旧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起身对国师道:“此事还望国师千万不要外传,我就在此谢过了。” 国师淡然道:“请夫人放心,本座不会告诉旁人。” 国师乃大业得道高人,不沾世俗,苏绿檀很相信这等人不会乱热口舌之非,便放下心来,拜谢过后,辞别了他。 国师目送了苏绿檀出去,正折回去喝了口水,就听下人禀道:“主子,定南侯来了。” 国师搁下杯子,重新带好面具,道:“请进来。” 这夫妻俩,怎么一前一后的来了? 没一会儿,钟延光便进来了,他与国师两人相互见礼,坐在客位,看着桌面上留下的新鲜的茶杯印子,道:“打扰国师见客了?” 国师摇首道:“是尊夫人方才带谢礼来的。” 钟延光眉头一抬,问道:“苏我夫人她是来谢国师的罢?”顿一顿又道:“我早上进宫见皇上去了,不然就该一道来的。” 国师颔首道:“是,侯夫人专程来道谢的。” 钟延光微微点头,瞧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国师会意,又抬手把下人挥退。 下人退下之后,国师问道:“侯爷可是还有不妥?” 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线,耳垂泛红道:“不瞒国师说,我忘了一些东西。” 国师面具下的眉毛微挑,这夫妻两人,还真是有默契,互相瞒着对方来问此事,大抵是害怕伤害了彼此吧。 真是恩爱情深。 钟延光继续道:“但奇怪的是,只有和她有关的事我忘了,其余的所有事,我都记得。不知道国师可否能解惑?” 国师语气遗憾道:“情蛊复杂,侯爷中毒已久,没有痴傻迟钝,已然是万幸,忘了一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是毒物伤了脑子之后的一种情况。” 钟延光道:“可有法子恢复记忆?” 国师道:“据本座所知,中情蛊伤了脑子的人,几乎没有恢复的,大概是难以恢复了。” 听到这话,钟延光不由得抿紧了唇角,前几天听苏绿檀念叨他们过往的日常,说实话,他感到非常的惊奇和怪异,若有可能,他很想记起来,以前他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风流韵事。 国师见钟延光半晌不说话,温声问道:“侯爷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罢?”不然怎么会这么迫切地希望记起来。 钟延光张嘴想否认,可话堵到嗓子眼,偏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轻轻地应下一声“嗯”,喃喃道:“你说奇不奇怪,我竟把我夫人忘了。” 国师银色面具下的唇角弯了弯,道:“尊夫人方才来的时候,也过问了此事。” 钟延光眼神忽然清明,盯着国师问道:“她如何问的?” 国师惋惜着道:“夫人也想知道侯爷能不能恢复记忆。” 钟延光握紧了茶杯,眼眸里带着点儿紧张道:“国师如何答复她的?” 国师答道:“本座如实说的。” 钟延光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启唇道:“她哭了吗?” 国师想起苏绿檀哭得不能自已的情形,语带同情道:“夫人哭的很厉害。” 钟延光死死地捏着茶杯,果然,那娇蛮的女人还是伤心坏了。 室内一阵静默,国师又道:“夫人叫本座勿要外传,此事你我她三人知,本座绝不会再外传的,请侯爷放心。” 钟延光略带感激地点头示意,心情却有些复杂,苏绿檀这女人,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了,也不肯找人分担痛苦,还准备把秘密捂得死死的。 怎么就这么倔。 现在肯定在家里哭坏了吧。 国师看着自己钟延光手里的快要破碎的茶具,轻咳一声道:“茶要冷了,侯爷不喝一口?” 钟延光这才回神,松开了茶杯,起身告辞。 国师送走了钟延光,折回来的时候,小厮道:“主子,杯子坏了。” 国师淡淡道:“扔了。” 吩咐罢,国师便回了内院书房,推门而入却发现高悬在房梁上的一串白瓷风铃落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国师捡起风铃的残骸,写在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经没法分辨了,他怔怔地转身看向门外——定南侯,是他的劫?! 钟延光是坐马车回府的,到府之后,他还有些恍惚,苏绿檀得知他再也没法恢复记忆,恐怕还在黯然伤神,所以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到底夫妻一场,钟延光总没有逃避的道理,去永宁堂和赵氏的千禧堂请了安,他便慢慢地走回了荣安堂。 走到上房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了脚步。 苏绿檀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眼前高大的身躯,太阳都被遮住了大半,她换上笑颜问道:“午膳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 钟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哀伤的痕迹。 可惜一丁点都没有。 还真是倔强,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钟延光低声答道:“随你。” 苏绿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转而笑开了,道:“好——夏蝉,和前天一样。” 说完,苏绿檀就转身进去了。 钟延光抬起脚进屋,步子放的很慢,眼神一直留在苏绿檀瘦弱的背影上,这样纤弱的女人,他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苏绿檀见钟延光还没跟上来,又转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是不是今天在宫里走累了,腿又不好使了?”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噘嘴道:“那怎么走的这么慢。” 钟延光没有回话,也忘了推开她。 苏绿檀嘴角抿了个笑容,得寸进尺地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走,进屋去说。” 钟延光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掌心里莹白的柔荑,比他的手小多了,或许握起拳头,还没有他半个拳头大。 走到次间里,苏绿檀还不肯松开他,挨着他坐。 钟延光捏着她的手腕,道:“放开,坐好。” 苏绿檀难得这么亲近地碰他,自然不肯松手,便道:“偏不,以前你我一起等午膳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坐着牵着的吗?” 这样肉麻兮兮的生活习惯,钟延光压根不信自己会这样。 他红着脸,稍稍用劲地扯开苏绿檀的手腕,偏她死也不肯放手,玉白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一抹红痕。 钟延光正要放弃武力,欲再度以理服人之时,苏绿檀先一步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地起身道:“负心汉,你自己吃罢!” 说罢,苏绿檀把帘子打的飞起来,进了内室。 钟延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翻飞的珠帘,抿了抿唇,闭目等丫鬟传饭。 一刻钟的功夫,小厨房上了菜来。 夏蝉见夫人不在,在次间里摆好了饭菜,垂首问道:“侯爷,请不请夫人出来?” 钟延光点了点头。 夏蝉进屋,正要劝着,却见苏绿檀悠哉悠哉地靠在罗汉床上,嘴巴塞得鼓鼓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左右手还分别拿了一颗蜜饯和一块她爱吃的红豆枣泥糕。 夏蝉愣愣地眨了眼,她刚明明听见两位主子拌嘴来着。 苏绿檀冲夏蝉摇摇头,挥挥手令她出去了。 夏蝉默默退出去之后,垂手站在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端坐于桌前,声音不大道:“她不肯出来?” 夏蝉应了一声。 钟延光举著,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筷子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以前我与夫人一起等传膳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一起靠着坐着等?” 夏蝉绘声绘色道:“是啊,以前院里来了客人的时候,侯爷也是这样,还揽着夫人的肩膀呢,大房夫人和太太都说艳羡侯爷和夫人呢。” 钟延光眸子里掩盖不住的震惊。他做这种肉麻事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前做,他身为男人的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夏蝉继续道:“后来三房的主子斥责过夫人,说夫人不好,不过您也没听,照样和夫人两人感情深厚。反正院里夫人太太们,多是羡慕您和夫人的。” 钟延光正听的入神,忽而皱眉道:“三房有人斥责夫人?” 夏蝉道:“夫人说这种闲话没事啦,随他们说去,因为他们嫉妒才会说的,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很对。还有,以前您还喂过夫人吃粥呢。这些小事数不胜数,要让奴婢说,一时半而还说不完呢” 钟延光目光微滞,道:“下去吧。” 夏蝉退出去之后,钟延光便动了筷子,但只夹了眼前的一盘菜,另外几盘动都没动一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第9章 钟延光吃饭谈不上细嚼慢咽,但一向速度不快,苏绿檀闹脾气这一回,他却吃的很快,吃完了便起身要离开。 夏蝉问道:“侯爷,饭菜可要撤了?” 钟延光瞧了一眼还在冒热气的干净米饭,道:“随她。我去衙门里。” 夏蝉“哦”了一声,心道侯爷以前可从不跟丫鬟们解释去哪里。 钟延光离开之后,夏蝉就挑帘进屋了,禀道:“夫人,侯爷走了。” 一丁点儿糕点哪里顶饿呀,苏绿檀从榻上弹起来,问道:“去哪儿了?” 夏蝉道:“侯爷说去衙门里了。” 苏绿檀奇怪道:“这才好就去衙门里领职了?真是个不知消停的。饭菜凉了没?” 夏蝉替苏绿檀打起帘子,道:“奴婢瞧过了,还热着。” 苏绿檀旋即换上笑脸,坐到桌前饱饭一顿,她胃口好,吃的也多,吃罢擦擦嘴,漱了口道:“他都没吃多少,看来是没我陪着,胃口都不大好了。” 夏蝉笑说:“奴婢瞧着侯爷胃口是不太好的样子。” 苏绿檀摸着肚子走到罗汉床上去坐着,托腮垮着脸道:“啧,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你我心里清楚,他呀面冷心硬的,绝不会为了我连饭也吃不好,肯定是在想别的事呢。” 夏蝉往外看了一眼,见秋月和冬雪守在外面,才放心道:“夫人,奴婢瞧着侯爷对你还挺好的,咱们少爷不也说过了么,侯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苏绿檀嗤笑一声,道:“青松才多大,他懂个什么?” 夏蝉走过去,给苏绿檀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道:“奴婢觉着,侯爷从前和现在没两样呀。” 苏绿檀拉长了嘴角,为了不露馅,她和钟延光两人假装恩爱的事,身边几个陪嫁丫鬟也都不知道。夏蝉都说没两样,那就对了,因为从前现在,钟延光心里都没她,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一想到钟延光心硬如石,苏绿檀就有些挫败感,她忽然双眼一亮,哼哼道:“什么都没银子靠得住!” 夏蝉好奇道:“库房里银子不多的是么?” 苏绿檀抿唇不语,当初嫁给钟延光,苏家答应了给半数家财,她带来的聘礼就是苏家的谢礼,但这事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和太夫人知道具体内容。赵氏只隐约知道,钟家肯娶苏家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嫁妆的缘故,这也是赵氏当初勉强接纳这桩婚事的缘故。 钟家本来就子嗣单薄,望门寡妇多,太夫人又在世,爵位传到钟延光这一代了,也都还没有分家。若把嫁妆充公了,将来太夫人去世,其余两房的人也就要来分一杯羹。于是这份嫁妆,至今还锁在荣安堂,名义上是在苏绿檀的名下,实则是在钟延光的手里。 没有钟延光的允许,苏绿檀可不能随意动这份财产。 还有罗氏和赵氏盯着,苏绿檀想私自昧下什么,一旦被发现,结果会很难堪,苏家指不定也会遭到报复。 说起来,苏绿檀除了阿弟悄悄送来的银子,和平常府里发的例银,还有一些常用的首饰,手里能用的花费的银子并不多。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对她的耐心,至多也就是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后了,偏罗氏年岁已大,精神头看着尚可,到底体虚,哪日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苏绿檀必须得为自己铺好退路,她心中有数,最好的结果就是与钟延光和离,嫁娶再不相干。 钟延光是一等侯爵,想要再娶自然容易,可苏绿檀却是望门出来的弃妇,哪个敢娶?而且苏家还有个心思狭隘的后娘,指不定哪天还要蹦出个弟弟来。 苏绿檀做好的打算就是存够了银子,后半辈子回到金陵,挨着阿弟一家子,用自己的银子过一生便足以。 想到此处,苏绿檀决定了,以后不仅要骗钟延光的心,还要想法子骗他的钱,越多越好! 揉了揉太阳穴,苏绿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饭菜撤了,倒在一起,一会儿就跟厨房的人说,我一筷子都没动,听到没?” 夏蝉应下之后,亲手撤下饭菜,按苏绿檀的意思去做了。 下午,苏绿檀小憩后,便把嫁妆的礼单册子翻找了出来,值钱不值钱的,她都门儿清, 骗财嘛,就要从最贵的首饰下手。 苏绿檀的目光落在了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这支钗上的红宝石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这种华丽的头面,最合适她了。 合上册子,苏绿檀便坐在镜子前,抹了点黄色的脂粉,她皮肤莹白如雪,平常爱吃爱动,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一个饿了一顿的人,所以得傅点粉,力求逼真,才能让钟延光心里产生愧疚感。 涂粉不算,苏绿檀还把头上的簪子换成了木簪,耳坠之类的全部取下来。 冲外唤了一声,苏绿檀把擅长梳头上妆的冬雪给叫进来了,让丫鬟给弄成菜色。 冬雪弄了半天,才勉强让苏绿檀的肤色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她皱眉道:“夫人,这样看起来气色不好。” 苏绿檀揽镜一照,问道:“不好就对了。我这看起来像什么?” 瓜子脸,肤白秀气的冬雪看着苏绿檀黄黄的脸,迟疑道:“村妇?” 苏绿檀摇摇头,露齿笑道道:“错,绝色村妇。村妇才不惹男人怜爱,关键还得美。” 冬雪点头,笑说:“夫人变黄一点了也好看,再厚的粉也架不住骨相好。” 苏绿檀看着自己肉不多的脸,道:“得了,我去看会儿话本,侯爷回来了告诉我。对了,屋里别上茶点了,都撤下。” 冬雪应声而去,苏绿檀把买了很久还没来的及看的话本翻找出来,支开窗户,坐在罗汉床上趴着看,一个姿势累了,又换另一个。 书中穷书生已经和富小姐见上面了,苏绿檀正看的入迷,完全没有听到窗户外丫鬟的轻咳声。 珠帘外面,钟延光就站在那处盯着苏绿檀的婀娜的背影。他回来之前去见过太夫人了,罗氏说了,苏绿檀虽然有些小性子,骨子里还是温柔端庄的,夫妻之间,和睦恩爱要紧,男人偶尔低头并不伤颜面。 内室里的苏绿檀搂着迎枕趴在罗汉床上,两脚蹬来蹬去,洁白的袜子包裹着不安分的双足,让钟延光忍不住盯着看过去,脑海里陡然出现“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画面。 没一会儿,苏绿檀就换了姿势,两腿青蛙一样游来游去 钟延光正犹豫着,该怎么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闷响,苏绿檀一拳头捶在迎枕上,愤怒道:“负心汉!” 苏绿檀气红了脸,话本里小姐晚膳都没心思吃,就与书生在园子里偷偷见面,书生却在听见旁人的脚步声之后,居然一溜烟跑掉了!这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猛然又是一拳头,苏绿檀继续捶打装满了棉花的迎枕,嘴里骂道:“人家还饿着呢,你这负心汉!” 钟延光头皮发紧,一下午都快过去了,苏绿檀还在生气。刚太夫人说什么来着? 温柔? 端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第10章 困难总要面对的。 钟延光终究还是轻咳一声,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苏绿檀两只耳朵一动,姿势不雅地扭了头,定定地看着钟延光。 苏绿檀这一回头,把钟延光吓的够呛。 在钟延光的眼里,苏绿檀再怎么娇蛮,总是坚强光鲜,即便衣着不多,春光乍泄,那也是慵懒妩媚的,哪像今天这样,面如菜色,厚密的头发就用木簪子挽着,看起来我见犹怜。 钟延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都不敢问她吃没吃饭的事。 苏绿檀趁此机会,揪着话本,伸手往窗外一扔,呼啦啦一声,立刻盘腿坐起来,看着钟延光哀怨道:“我等你好久了。”她知道钟延光素来只读圣贤书和兵法,这种话本从来不入他的眼,所以不能让他发现,她在看这种俗气的东西。 钟延光不大自在地走过去,声音低哑道:“等我做什么。” 苏绿檀松了口气,果然没注意到话本的事,她噘嘴道:“你伤了我的心,伤了我们夫妻感情,等你补偿我!” 钟延光撩摆坐下,道:“太夫人说了,和睦要紧,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说这话的时候,钟延光的面颊开始泛红,他知道,以苏绿檀的性子,要的补偿肯定不同寻常。 苏绿檀凑过去,挨着钟延光笑问道:“夫君什么都肯允了我?” 钟延光的余光看见那张饿的发黄的面颊,慌乱地挪开视线,道:“你先说,若不过分,我可允你。” 苏绿檀轻佻地笑道:“过分?夫君觉得哪样的要求叫过分?” 钟延光偏开头,道:“你自己掂量着来。” 苏绿檀往后退去,胳膊撑在小炕桌上,绞了一绺头发道:“我想要的多着呢。” 钟延光登时道:“只准一样。” 苏绿檀哀叹一声,道:“好吧,一样就一样,只要你肯给,我就原谅你这回。” 钟延光耳根都红了,道:“要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地看着他,带着些调戏的意味,扯着钟延光的衣袖,道:“夫君猜我想不想要个孩子。” 钟延光被烧红的铁块烫着了似的,立马从罗汉床上弹起来,退开三步远,冷若寒霜的脸发红道:“不行!” 要个孩子——孩子是亲热一回就要的上的? 钟延光扯了扯燥热的领口,他就知道苏绿檀没个正经样子!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那副模样,笑的前俯后仰,道:“你还真猜的是这个?” “胡说什么!”钟延光否认的很快。 苏绿檀娇声道:“不过要让夫君失望了,奴家可没想要这个。” 钟延光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绿檀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道:“我想要个金钗。” 这个太容易了,钟延光眼里的惊讶消失之后,拳头攥了起来。 苏绿檀道:“库房里,有一支三翅莺羽宝石钗,我想要。”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的脑袋上空空如也,淡声道:“想要去拿就是。” 苏绿檀目露惊喜,咧嘴笑说:“那我原谅你了。” 钟延光眼神滞了片刻,就这样原谅他了? 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了罗汉床,欢天喜地道:“那我现在就拿库房的钥匙去拿了。” 钟延光木木地点点头,苏绿檀生怕他后悔,赶紧去柜子里找了一大串库房的钥匙,带着丫鬟去找到了那支宝石钗。 找到金钗,苏绿檀立刻带到头上,跑到钟延光面前献宝似的,问道:“夫君,好不好看?”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喝了点茶,眼神并没有看向苏绿檀,答说:“一支钗,能有多好看?”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谁问你钗好不好看了,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钟延光随意掠过一眼,又喝了口茶,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一问三不说,你这样冷冰冰一张脸,这日子怎么过啊。放眼举国上下,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你知道吗?还不好好珍惜我!”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生硬道:“那你换个问题。” 苏绿檀微怔,随即绽笑道:“好。我问你,刚才我若真要一个孩子,你给不给?” 钟延光:“我还是回答上一个问题吧。” 苏绿檀噗嗤笑道:“那你说,我美不美?” 钟延光握着杯子道:“好好吃饭,气色好的人,都不丑。” 苏绿檀做了个吹前额碎发的动作,气鼓鼓道:“全是屁话。”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的嘴给撬开。 钟延光皱一皱眉,正要纠正她的措辞,苏绿檀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美滋滋地坐在他旁边,说了去国师府道谢的事儿,把带去的具体东西也告诉了他。 苏绿檀说了半天,钟延光也就顺着她的话去说了,他道:“府内这些事你打理就是,如有不清楚向母亲和祖母请教即可,不必告诉我。” 苏绿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东西,但是超出了我的例银。” 钟延光想起了国师说的话,道:“超便超了,库房里不是有银子么?” 果然上钩了,苏绿檀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夫君,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你不会怪我吧?” 钟延光“嗯”了一声,道:“随你,记在账上便是。” 苏绿檀高兴得恨不得欢呼,男人的钱可真好骗,她恨不得马上取五百两出来藏在小金库里。 钟延光看着莫名其妙就高兴起来的苏绿檀,眉眼也变得柔和了。 这个姑娘,心思太过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苏绿檀一时高兴,忘了拘束,扬唇就在钟延光脸上落了一吻,吧嗒一下,听得见响声,还脆声道:“谢谢夫君!” 说罢苏绿檀就跑出去记账了。 钟延光一时忘了言语,抬手抚了抚侧脸,敛眸想起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第11章 苏绿檀动作很快,钟延光一答应给她银子,马上就拿钥匙跑出去了,夏蝉已经站在门口,把方才她丢的那本书给捡了起来。 苏绿檀悄声道:“这书你先藏着,别被侯爷看见了,等他走了再拿回来给我。”她还要继续看看,千金小姐到底会不会眼瞎看上那负心的书生。 夏蝉点点头,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钟延光本来抬腿要走,见苏绿檀话没说完,便驻足问道:“反正什么?” 苏绿檀灿然一笑,道:“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 钟延光心下一沉,苏绿檀这是什么意思?他黑着脸道:“你别忘了,你是我定南侯府的诰命夫人,不该做的事,不要去碰。” 苏绿檀两手捧着脸,歪着脑袋道:“这话我也该对你说一遍,你别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侯府夫人,你也有你该做的事。” 钟延光面颊一红,挑帘走了。苏绿檀说的该做的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待钟延光走后,苏绿檀赶紧让夏蝉把她的银票和话本都拿进来,她把银票藏到木匣子小金库里,眼看着金库里已经存了快一千两了,她吩咐人准备铁锹和水桶,支开了丫鬟,自己跑去正上房后面的槐树旁。 后院除了槐树还有仍在绽放的桂花树,苏绿檀亲自挖坑埋小金库,正要填土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余光也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除了钟延光,还能有谁有这么伟岸的身材? 苏绿檀吓得一哆嗦,直起腰,强自镇定地问道:“夫君你不是去书房了吗?找我有事?” 钟延光眼神微闪,他脑子里还浮现着“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这句话,他丝毫不怀疑苏绿檀这样不规矩的性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若是旁的女人不检点钟延光不理会也就是了,但是他定南侯府的女人,不行。所以去了书房之后,他又折回来了,想瞧瞧苏绿檀到底在干什么。 钟延光直勾勾地看着苏绿檀,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绿檀挖了一铁锹的土进坑,把木匣子给遮住了,然后笑容坦然道:“栽树呀,你忘了,院子里的树,都是我俩亲手栽种的,这颗桂花树有点儿歪了,我给它正一正根。” 钟延光哪里懂什么栽树,也不知道树木有没有正根一说,只是听见苏绿檀说院子里的树都是他俩一起栽种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苏绿檀一手握着铁锹,一手叉腰,笑吟吟地看着钟延光,声音娇滴滴地问:“夫君,你要不要也栽我手里呀?” 柔和的夕阳下,橘色的光打在钟延光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这个苏绿檀,从来就没端庄过。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消失的背影,连忙松了口气,赶紧把土给填上,踩的结结实实的。 拿着铁锹和水桶回去,苏绿檀洗了手,私下问夏蝉道:“怎么侯爷回来你们都不来说一声?” 夏蝉噘嘴道:“下午那会儿,奴婢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咳嗽地提醒,可你实在没看见呀,这回侯爷吩咐奴婢们不准动,哪里敢冒死跑过去提醒夫人呀。” 苏绿檀没好气地问道:“他怎么还使唤我的陪嫁丫鬟起来了?他不是从来不搭理丫鬟的么?他怎么吩咐你的?” 夏蝉一脸认真道:“眼神。” 苏绿檀:“” 夏蝉补充道:“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苏绿檀白了夏蝉一眼,道:“出息” 夏蝉跟在后边儿小声道:“又不是奴婢一个人怕侯爷,侯府上下,有哪个不怕侯爷的?” 苏绿檀挑眉道:“我就不怕!” 苏绿檀觉得自己现在可厉害了,爱怎么骗他就怎么骗他,爱怎么蒙他就怎么蒙他——反正钟延光什么也不记得了。 夏蝉小声嘟哝说:“全天下也就夫人这么一个不怕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第12章 钟延光难得吃了顿安静的晚膳。 苏绿檀老老实实进食,一句话都没说。 饭罢,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钟延光隐约听见几个字,头皮又开始发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第13章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第14章 站在窗外的钟延光,手里握着一个木盒子,听到苏绿檀“断子绝孙”的诅咒,立刻把盒子塞到袖子里去了。 夏蝉站在钟延光身后,福一福身子,小心翼翼道:“侯爷,外边儿风大,您怎么不进屋去。”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此刻因为心虚,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夏蝉指了指厨房,苏绿檀心领神会,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坐在炕桌的另一边,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两手搁在膝盖上,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苏绿檀腿都酸了,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第15章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第16章 黄叶辞柯,芙蓉开彻,红叶飘零。 夜里来了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停,涨满有枯莲的池塘。 京城的天儿是真的冷了。 苏绿檀站在廊下,夏蝉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去,搭在她肩头,道:“夫人用晚膳吧?”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道:“也是,算了算了,开膳,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 内宅庭院不比外边街道,积水难散。从荣安堂上房走到院门口,主仆二人的绣花鞋已经湿了大半。再沿着墙壁走到内书房门口,脚边已经沾上了点点青苔。 苏绿檀敲了敲门,许是风声雨声掩盖了响声,里面没有丫鬟来应,她一推左边的门,门却开了。 两人走进去,两个伺候的丫鬟正在倒座房里急忙忙的吃饭,见人来了慌忙起身行礼。 苏绿檀抬手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去送了东西就出来。” 丫鬟这才安心地退回去。 苏绿檀让夏蝉也留在这里,她自己打了伞往书房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书房内的钟延光已经点上了蜡烛,廊下某人的身影,他早就已经看见了。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不喜欢仪态不端庄的人,放下伞之后,她拿帕子把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跺跺脚,把鞋子上不干净的东西也抖下来了,在心里把道歉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渐渐淡定了下来。 都过这么久了,苏绿檀想,他肯定消气了不少,此时道歉应该正好。 正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苏绿檀一拳头捶在了钟延光的心口上,讪讪一笑,替他拍了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夫君,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视线定格在苏绿檀的身上,钟延光看见她头发上沾上了细细的雨珠,雾蒙蒙的一片,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白,单薄的身子衬着眼神里透出的机灵劲儿,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钟延光转身进屋,苏绿檀迅速跟上,把食盒放在他书桌上,余光瞥见一封眼熟的信件,不是白天赵氏塞给他的是什么? 这封信到现在都还没启封。 钟延光这是多不情愿看这信呀,赵氏和方宝柔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抿唇一笑,苏绿檀把披风解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钟延光绕过桌子,旋身瞧见苏绿檀脸上莫名的笑,道:“笑什么?” 苏绿檀摇首道:“没什么,夫君饿不饿?怎么晚上不回去吃饭呀?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害我一直担心。” 钟延光道:“忙的忘了时间。” 苏绿檀垂眸,打开食盒,道:“瞧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玉灌肺c盘酱瓜茄,还有”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吃。”钟延光手里捏着公文,如是道。 苏绿檀盖上盖子,“哦”了一声,低头捏着衣角道:“没有苦瓜,放心吃。” 钟延光眉毛微挑,道:“知道了。” 苏绿檀纹丝不动,钟延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绿檀仍低着头,语气软和地问:“夫君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延光声音如常道:“没有。” 苏绿檀提起脚尖蹭地,道:“肯定有”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说过书房喂食的事,目光微顿,道:“没有。雨要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苏绿檀扯着嘴角点头,道:“好吧,我不打搅你了。” 走到门口,苏绿檀又折回去,问道:“你会趁热吃的吧?” “会。”钟延光头也不抬。 苏绿檀还不肯走,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道:“那就好。”说完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了,道:“夫君” 钟延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头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帕子小心翼翼道:“夫君,我可以吻你吗?” 钟延光太阳穴一紧,皱眉道:“什么?” 苏绿檀泰然自若道:“有件事可以问你吗,夫君是不是饿坏了,你听成什么了?” 钟延光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苏绿檀咬唇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钟延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拿起信,钟延光道:“这个?” 苏绿檀猛然点头。 钟延光奇怪道:“信怎么了?” 苏绿檀道:“夫君你不看吗?” 钟延光又随手扔在了桌面上,道:“有空再看。” 苏绿檀道:“什么时候有空?” 钟延光两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烛火下看着干净修长,道:“用过膳大概就有空了。” 苏绿檀笑道:“好,那我走了,食盒吩咐丫鬟送回去就是,早些歇息。” 钟延光点头,目送苏绿檀出门。 苏绿檀站在门口往里边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低头继续看公文,她顺手就把门带上,打伞走了。 钟延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放下公文,提起食盒准备去圆桌用膳,这一下子,就看见了苏绿檀落下的披风。 朝外看了一眼,雨好像下大了,这个时候,苏绿檀应该已经走到荣安堂了吧。 坐上桌,钟延光很快地吃完了饭,回到书桌前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件披风。 夜雨还在继续,已经有下大的趋势,聚精会神的钟延光似乎听到了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他闭上眼揉揉耳朵,怀疑自己耳朵真的不好使了。 然,钟延光没听错,有人敲门了。 门外的身影袅娜纤细,不是苏绿檀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第17章 钟延光没等苏绿檀敲门,就去开了门。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门,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钟延光退后一步让她进来,道:“怎么夜里来了?” 苏绿檀走到椅子旁边,拿起披风,道:“把这个忘了,过来取。”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一目十行浏览完了,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闹洞房的时候,方宝柔看她的表情,说是嫉妒也不为过。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第18章 即便钟延光知道自己失忆了,他还是极力地去回想自己曾经给苏绿檀写过什么东西,可惜忘了就是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钟延光转过身子看向苏绿檀,道:“我离京三月,写一些家书回来也是应该的。” 苏绿檀笑吟吟道:“我说的,可不是你去南夷之后写的家书。”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钟延光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走到苏绿檀身边,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天晚了,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蓦地抽回手,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夺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打在她头顶,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不然我这样的娇花,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钟延光捉住她冰凉的手,道:“不用了,书房有烧好的热水。” 知道钟延光不喜欢别人过分的亲密接触,苏绿檀两腿定住了似的,克制着点了点头,道:“好。夫君晚安。” 钟延光双足一顿,便立刻踏雨而行。 等人走了,苏绿檀才转身进屋,夏蝉把门给关上了,备上热水给她洗了个舒服的澡。 躲进被窝之后,苏绿檀孤枕难眠,不禁想起从前的事。 情诗这回事嘛,当然也不是真的,是她跟钟延光说,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凭证,光是定情信物不够,还要有手写之书才作数,便闹着要他抄了一份。 钟延光看完苏绿檀找来的情诗虽有些不大欢喜,到底是听她的抄了一份。 次日清晨,夏蝉怎么都叫,屋里都没人应,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苏绿檀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苏绿檀在金陵的时候喜欢跳舞,还学过剑舞,身体一直很好。起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经了昨夜风雨,还是病倒了。 四个陪嫁丫鬟一向听从苏绿檀的,主心骨一病倒,登时有些六神无主,立刻着人去请了每月都来诊平安脉的陈大夫,又令人把苏妈妈寻来。 内院的人却说苏妈妈昨夜回家去了,这会子还没上值。苏妈妈是带着家小来京城的,又要管理部分内宅之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命左右。 夏蝉便立刻去了内书房找钟延光。 钟延光将将起床,听闻苏绿檀病了,穿好衣裳就阔步赶往荣安堂。 内室里,苏绿檀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眉间露出显见的愁色,嘴角也抿紧了几分。 夏蝉急得眼泪打转,从金陵苏家败落,险些满门覆灭,后至跟着主子陪嫁入京,进到这深宅大院,过着上下都不能得罪的日子。几经波折,要不是苏绿檀日日故作轻松,她不知道要哭过多少次。 摸着苏绿檀滚烫的额头,夏蝉想起苏绿檀以前发烧的时候,忍不住抹着泪道:“太烫了,小姐这些年都没再病的这么厉害过了,陈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钟延光上前摸了摸,果然烫手的厉害,他吩咐道:“去打热水,给夫人敷头。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用得着。” 夏蝉连声应“是”,赶紧出去安排。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颦蹙的秀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很快便收回手,端坐于床沿。 一刻钟后,丫鬟们打好热水进来,钟延光吩咐道:“脖子也要热敷。夏蝉,让人去二门上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夏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便把屋里的事交给了冬雪她们,自己亲自去二门上催大夫。 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c升麻c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苏绿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钟延光俯身下去,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 苏绿檀一把勾过钟延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大马,我是你的缰绳,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 病中的苏绿檀,声音平添几分娇媚,似小猫儿轻轻呻吟,挠进心尖。 钟延光鼓起的双臂撑在床上,一张脸涨红。 这女人,病了都不消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第19 苏绿檀说马儿不要脱缰,钟延光就半刻钟都没动,直到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才把她手臂拿下来,放进被子里盖好。 夏蝉轻手轻脚地进来,端了一碗熬好的肉糜粥,小声问钟延光:“侯爷,叫不叫夫人起来用膳?”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钟延光温声道:“好。” 钟延光正抬脚要走,苏绿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钟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绿檀细声道:“谢谢夫君。” 钟延光嘴角略弯,道:“不必。” 说完这话,钟延光才真的走了。 苏绿檀抱着被子胡思乱想,若他们是你情我愿结为连理的多好呀,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心思去骗他了。 骗来骗去的,郎心仍似铁,妾心已成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半个时辰后,晚膳做好了,苏绿檀觉得浑身酸软,想起来活动筋骨,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热腾腾的饭菜传到内室的时候,外头有了脚步声,钟延光绕过屏风,挑帘进来了。 苏绿檀举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笑吟吟地望着钟延光道:“夫君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吃饭呢。” 还不等钟延光走到苏绿檀面前,她又皱巴着小脸道:“算了,你出去吃罢,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你了,你病成我这样子,我得多心疼呀。” 钟延光面颊浮红,径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来强健,不怕的。我也饿了,从简同你一道吃了罢。” 夏蝉忙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悄声退去厨房吃饭,换了冬雪在次间里守着。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苏绿檀因为嗓子不舒服,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瞧着钟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哝道:“我还说怕你嫌清淡了,让厨房给你再加个菜,这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钟延光视线落在苏绿檀樱桃小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笑,便继续用饭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饭罢,丫鬟撤去碗筷,苏绿檀歪在榻上,裹着毛毡毯子,直勾勾地看着钟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钟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宽肩窄腰,侧影孤拔,两腿修长,怎么看都好看。 钟延光被苏绿檀看的心里发慌,偏移目光,问道:“我脸上有饭粒?” 苏绿檀笑眯眯道:“没有。” “那你看什么?” 苏绿檀伸出一只脚,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我看夫君眼里有没有我呀。” 突如其来的脚丫子,压得钟延光的大腿一抽,他捏住苏绿檀穿着袜子的脚腕,送到毛毡里面去,起身道:“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逃走的背影,唇边绽了个笑。 钟延光回到书房之后,握着和苏绿檀脚腕差不多粗细的笔筒出神,他委实不明白,为何之前被他发落的胆大的丫鬟,如今想起来还在作呕,但苏绿檀撒娇的样子,似乎又是另一种感觉。 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钟延光想到了苏绿檀口中所说的“情诗”,他想,他以前真的会写情情爱爱的东西吗?就算真的写了,应当也只是普通书信,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第20章 寒夜清冷,钟延光一个人睡在书房的床榻上,孤枕难眠。好不容易恍然入梦,却好似进入了一个绵长无期的梦境中。 梦里,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春光旖旎的画面里,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周身起了浓浓的雾,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他猛然惊醒,原是被子掉了,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钟延光蓦地红了脸,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陆清然一边说,一边拍钟延光的肩膀,被对方嫌弃地给拍了一下,手背登时见红。 陆清然啧了一声,道:“怎么又犯病了?” 钟延光觑了陆清然一眼,没有答话。自经历过被丫鬟爬床的事,他有两年里十分厌恶别人的触碰,后来才渐渐好了一些。 陆清然剥了颗花生扔嘴里,道:“说罢,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得罪了嫂夫人?上次我跟你说的法子好使吧?” 想起陆清然上次说的在床上解决一切问题,钟延光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道:“找你说正经的。” 陆清然拍拍手上花生皮儿,肃了神色道:“怎么?南夷那边有消息了?” 钟延光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可知道当初我娶亲之事?” 陆清然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说正经的?还是不正经啊! 撇了撇嘴,陆清然道:“你娶亲的事怎么问起我来?不是你告诉我,你祖母给你相看上了一个姑娘,与你八字甚合,你也觉得做钟家媳妇再合适不过,就娶回家了呗。” 钟延光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缘故吗”就因为八字相合,他就肯娶苏绿檀,并且爱重她?这太匪夷所思了,也与苏绿檀平日里所说的相去甚远。 钟延光已经大致了解当初的事情,也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苏家皇商案牵涉到党争之事,太夫人欠下苏家一个恩情,才肯顺水推舟对苏家伸出援手,但是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娶苏绿檀回家。 眉头一皱,钟延光不禁怀疑起来,若按陆清然所说,他娶妻如此敷衍,为何又有后来的那些亲密之事? 陆清然陡然拔高音量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我还纳闷,起初听别人当你面提起娶苏家女的时候,你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说是该娶妻了,娶苏家女也不错。依我看来,你那时候可不像是被迫娶妻,应当是自愿的。至于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一时问过你,但是你没告诉我。” 钟延光不禁沉思,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于后来变得那般喜爱苏绿檀。 陆清然挑左眉问道:“这些事你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钟延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陆清然眯眼一笑,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知你不愿多说。那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对苏女改观,难道你们成亲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就一见钟情了?” 钟延光冷淡道:“无可奉告。”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清然笑道:“不说也罢,我看依你的性子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左右已经成亲了,后悔也晚了。” 钟延光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又问道:“清然,从前我们一起曲水流觞的时候,你觉得我与你嫂子关系如何?” 陆清然一愣,嗤笑道:“你问我?要我说,你对嫂夫人已是不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很是难得了。” 钟延光拧眉,低喃道:“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陆清然笑说:“难道你觉得你对嫂夫人已是万分宠爱了?” 钟延光轻皱眉头道:“什么万分宠爱,胡说什么。” 陆清然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何况你们成亲之后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事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钟延光眼下很是恍惚,若只是普通夫妻,写情诗这种事,他定然是干不出来的,苏绿檀手里的,应当只是普通书信而已吧?或许是她不太通文墨,所以误会了? 想来想去,钟延光只能笃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陆清然伸个懒腰,慵懒道:“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定南侯也会为情所困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话锋一转,又打趣道:“你这人太孤冷,有个人治治你也挺好的。” 钟延光瞅了陆清然一眼,冷声道:“我并非为情所困。” 陆清然笑笑道:“好好好,不是为情所困。这下总该说正经事了吧?” 钟延光面色如常道:“嗯,南夷那边确有信报来了,袭击我之人,早已被部落逐出。” 陆清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声如寒霜道:“这么说来,是受人指使了?” 钟延光颔首,与陆清然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陆清然死死地捏着杯子道:“且等捷报回京再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延光唇边绽了微笑,道:“最迟后日,就该抵京了。” 陆清然转笑道:“那我先在这儿说一声恭喜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陆清然道:“说着说着倒是有些饿了,走吧,去隔壁酒楼里吃一顿,我请客。” 二人并肩走出去,茶楼的走廊里有人连续咳嗽几声,应当是染上了风寒。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命小二牵了他的马出来,对陆清然道:“晚上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吃罢。” 陆清然一脸发蒙道:“诶?刚不是说好的一起吃的吗?我这都准备让小厮去定位置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道:“谁跟你说好的?驾——” 陆清然看着钟延光远去的背影完全不明所以,他抱怨道:“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钟延光回了荣安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问丫鬟夫人在做什么,夏蝉答说还在歇息。 钟延光就站在廊下,也不进去,道:“可以叫厨房备饭了。” 夏蝉垂头道:“回侯爷,厨房已经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 钟延光放低声音,问夏蝉道:“以前我与夫人通的信,你可知道都放在哪处?” 夏蝉耳朵一扯,低头道:“夫人好像都放在大的那个妆奁里,第二层。” 钟延光“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夫人醒了要开晚膳的时候去书房叫我。” 夏蝉应下一声,福一福身子送走了钟延光。 刚过一刻钟,苏绿檀就醒了,夏蝉赶紧进去伺候着,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苏绿檀喝完水不禁笑道:“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冬雪,喊侯爷过来用膳。” 夏蝉好奇问道:“夫人,侯爷问这个做什么呀?” 苏绿檀语气轻快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对我表达的爱意不够深厚,所以一日三省,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夏蝉给苏绿檀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簪上玉簪,对镜笑道:“夫人声音变回来了,看来病也快好了。” 苏绿檀拿起装着脂粉的瓷盒,道:“脸色也要傅粉才红润点儿。” 夏蝉笑问:“这天都黑了,还上妆呀?” 苏绿檀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道:“那是当然,和夫君在一起,当然要好看一点,不然怎么迷死他。” 钟延光站在帘子外面听得嘴角一弯,随后便坐在罗汉床上等苏绿檀出来一起用膳。 一刻钟后,苏绿檀便施施然地走出来,朝钟延光抛了个明媚的笑容过去。 钟延光眉眼微动,等丫鬟把菜都摆上来了,便入了座。 苏绿檀面带笑容地跟着坐下,娇声道:“夫君今日怎的按时回来用膳了,没与同僚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钟延光面不改色道:“没有。” 苏绿檀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钟延光的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第21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用提前备好的红染料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第22章 钟延光仍在猜测情诗非出自他之手,便连夜疾步出了二门,去了婚前常住的前院,唤从前的贴身小厮如茗过来,问道:“你可知道我以前给夫人写信之事?” 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应下之后,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命小厮送去二门,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钟延光沉了沉嘴角,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因苏绿檀分管的事儿不多,倒不多大要紧,只是她手中嫁妆里在京的几间铺子每月账务有些繁琐。 眼看又要到月底了,苏绿檀闲不了几天又要开始亲自对账,苏妈妈交代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苏绿檀正想趁着这几天闲工夫再看一些有趣的话本,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三房老夫人c夫人和大房的夫人一起来了。” 苏绿檀立刻精神起来了,道:“去请,夏蝉看茶。” 钟家一共三房,只有二房钟延光这一支是嫡出的。 大房老夫人韦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钟婷已经出嫁,夫家与钟延光关系尚可,小儿子钟延泽年十八,还在读书,娶妻吴氏,温婉可人,与苏绿檀也常有来往。三房刘氏就得了一个宝贝嫡子钟延轩,娶妻房氏,去岁得了个哥儿,名唤宝哥儿。 钟家三房,钟延光父亲那一辈的长辈都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家子望门寡妇。 到了钟延光这一辈,钟家延字辈里的孩子们自然都很受宠。好在太夫人罗氏与大房的老夫人韦氏都是目光长远的人,钟延光与钟延泽都被教育的很好,纨绔子弟的毛病统统没有。因此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要亲密一些。 这段时日钟延光死里逃生,苏绿檀又病了一场,另外两房的人估摸着是听到了夫妻二人病好的消息,才约着一起来看看。 苏绿檀也知道少不得这一场应付,便笑颜迎客,招呼着她们三个到次间里坐。 三人命丫鬟放下礼物,便一起进去了。 刘氏是三房的长辈,坐在罗汉床左边,苏绿檀坐在炕桌的右边,两个平辈的夫人吴氏和房氏则坐在下边两溜靠背椅子上。 四个女人待在一个屋里,话就没停了。 刘氏堆了一脸笑,拉着苏绿檀的手热情关怀。 苏绿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端起茶杯道:“让三婶担心了,我这病今儿也大好了。” 刘氏的媳妇房氏接腔道:“婆母在家担心的吃不下饭,这会子亲眼看到嫂子好了,心可算放肚子里去了。” 吴氏笑看着面色红润的苏绿檀,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刘氏与房氏婆媳让苏绿檀请一顿宴席。 苏绿檀这次没推辞,他们夫妻两个如今安然无恙,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应该的。 刘氏见苏绿檀应了,便刻意地提起了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苏绿檀没有一口应下,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把刘氏和房氏都送走了。 吴氏慢她们一步,便留了下来,在屋里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别听她们的,一些府里常做的菜就是了,螃蟹宴,不知道得费多少银子。” 吴氏是个体贴的人,她自然偏帮苏绿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第23章 三房的人都走了,吴氏说话也就直白起来了,她道:“咱们家吃一场全蟹宴,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根本办不成,这不是胡闹吗?”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亏得生得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第24章 钟延光主动让出了小金库,夫妻二人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苏绿檀不自觉地殷勤多了,一会儿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菜,一会儿亲自给他盛汤。 钟延光倒也没拒绝。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胆子就大了起来,给他夹了许多菜,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再往里走一些,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接下来的话,苏绿檀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钟延光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钟延光一手托住苏绿檀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整个下颌,虎口压着她软软的嘴唇,把她的嘴捂的死死的。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还真就巴掌大,半个手掌都快盖住一半了。 黑着脸压低声音,钟延光道:“苏绿檀,你怎么也不——避讳着些,在外面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别人听见了”他们夫妻俩的脸面往哪里搁? 苏绿檀扭着脑袋,却还是挣脱不开钟延光的手掌,两手握住他结实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叫着。 钟延光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得警告道:“你别乱说话,我就放开你。答应就点头。” 苏绿檀摇了摇头,她偏要说!那就是事实,她为什么不能说。 鼓起脸颊,苏绿檀掐着钟延光的手腕,憋红了脸道:“你心虚吗” 钟延光锅底一样黑的脸瞬间涨红了,盯着苏绿檀的双眼嗓音低沉道:“我只是让你言行端正些。” 苏绿檀实在反抗不过,索性松开手任由他捂着她的嘴,瞪着一双莹润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他。 钟延光被她看得不自在,道:“你听话我就放开你。” 苏绿檀不答话。 钟延光复又道:“你不说话,是不是答应了。” 苏绿檀叉着腰,她嘴里连气儿都进不去,还怎么说话? 钟延光试探着松开了一点,苏绿檀立刻就道:“我的” 园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钟延光果断地把苏绿檀的嘴再次给捂上,并且拧眉道:“苏绿檀!” 苏绿檀哼哼呜呜道:“松——开!”脑袋还在往后仰,企图脱离钟延光的控制。 钟延光不得不主动靠近她,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不准乱说话!” 苏绿檀跟他较劲起来了,睁圆了眼睛钟延光对视着,还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不放是吧? 钟延光登时就懂了,锁眉道:“你老实点儿我就放开。” 苏绿檀敛起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钟延光头皮发紧,不知道苏绿檀又要做什么。 不等钟延光反应过来,苏绿檀探出一点点舌尖,舔了一下钟延光的掌心。 苏绿檀湿湿软软的舌尖从口腔里游出来,甫一触碰上钟延光的掌心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到,直至掌心莫名有些微痒,才意识到,她又舔他! 钟延光不自觉地就松了手掌,苏绿檀捉住机会就张嘴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大声道:“嘴都被你弄酸了!” 钟延光迅速抽回手,气得咬牙道:“苏绿檀,你是蛇吗?爱吐信子。还是小狗吗?爱咬人。” 苏绿檀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我是你妻子,亲你咬你又怎样?你要不喜欢,就都还回来啊!” 钟延光语塞果然跟苏绿檀是从来没有道理可讲的。 跟着站起来,钟延光语气僵硬道:“回去吧。” 苏绿檀噘着嘴跟在后面走,走了一会儿觉得背脊微寒,便挽着钟延光的手,贴着他道:“冷。”又生怕被推开了,她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道:“不准松开。不然我又要冻病了。”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病了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团,蓦地心软了,此时便任由她挽着,道:“知道了。” 怎么说苏绿檀也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钟延光觉得吧,再怎么样,稍微照顾她一下也是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寒风刮过,两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往荣安堂走,苏绿檀不是个老实的,一会儿往他身上靠,一会儿蹭他胳膊,一面儿动还要一面儿笑,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钟延光嘴角抿着,似是挂了淡淡的笑容。 走到荣安堂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脚步,苏绿檀也见好就收,放开了他。 钟延光嘱咐道:“进去吧。” 苏绿檀目露不舍,瞧着钟延光问道:“夫君,请宴的事,老夫人和太夫人那儿咱们肯定得亲自去说,明早你陪我去好不好?” 钟延光想到了母亲赵氏,便颔首道:“好。” 苏绿檀绽了个明媚的笑,道:“谢谢夫君。夫君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钟延光应道:“好。” 苏绿檀转身进了院子,钟延光等门关了,才抬脚回了书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第25章 钟延光答应了陪苏绿檀一起去千禧堂,君子一诺千金,他清早起来后,便去了荣安堂次间里等着。 苏绿檀才将将起来,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上了妆,发饰却还没挑选定。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却半天不见人出来,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苏绿檀在里面喊道:“夫君,你快进来帮我个忙。” 钟延光纹丝不动,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走了进去,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回眸一笑,道:“夫君,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宛媚天然冶,笑叠清波,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第26章 钟延光从钟府去了衙门,宫里便来人召他了。 此时他尚盯着那只抓过苏绿檀的手掌发呆,听下属说内官来了,把印着苏绿檀口脂帕子塞进怀里,匆匆往外走去。 跟着内官入了宫,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愣然抬头,往前一步,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等行典之后,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c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捉虫) 第27章 钟延光进了荣安堂的时候, 苏绿檀正坐在门口打络子,被他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丝线珠子都扔到笸箩里,苏绿檀迎上去道:“今日怎么回的这样早?” 钟延光怪道:“今日不该早回么?” 苏绿檀自然而然地挽着他的手臂,往屋子里走,嘟哝道:“府里上下都知道你今儿进宫了, 我打量你今天不回来的。” 钟延光顾着听苏绿檀说的话去了, 也忘了把手抽出来,问道:“怎么府里上下都知道了?” 苏绿檀道:“老夫人宣扬的呗。听说好多位大人都进宫了, 那些诰命夫人们,有的上午就已经派人来府里把帖子下到千禧堂了。然后就都知道了。”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她不是还不知道他升了什么官吗? 苏绿檀坐在罗汉床上, 主动先放开了手, 端起茶杯道:“你就这么回来了,老夫人没派人拦你?” 钟延光这才解释道:“下午和两位皇子一起去了骑射场, 身上脏了,预备洗浴了先去见太夫人, 再见母亲。” 苏绿檀吸了吸鼻子,道:“难怪说闻到了一股味道。” 钟延光面颊微红,有点儿尴尬,大男人嘛, 骑马跑了那么久,总会有些汗臭味儿的。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神色不大自然, 上前去再次挽着他的手, 笑了笑道:“夫君还是那么有男人味儿, 比文弱书生可有魅力多了。” 钟延光低头瞧着苏绿檀的手, 环在他的臂弯里,一点儿嫌弃的意思都没有。 苏绿檀推着他往里走,道:“是回来拿衣服的吧?走,我给你挑去。” 两腿不自觉地就往前迈出去了,钟延光一路被推进了内室。 苏绿檀蹦蹦哒哒走到柜子面前,驾轻就熟地打开中间的抽屉,挑了一件有暗纹的玄色束腰长袍。 抖落开比划在钟延光胸口前,苏绿檀道:“这件还是今年春天新做的,就穿过两回,就这件吧,看着精神。好不好?”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认真的眉眼,道:“好。” 苏绿檀又给他找了贴身的衣物出来,全部搭在手臂上,道:“你衣服脏了,我替你拿去浴房,顺便让丫鬟给你烧水,你等着。” 钟延光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苏绿檀欢快的脚步和窈窕的背影,嘴角抿了个笑,半天才淡下去。 过了没一会儿,苏绿檀就回来了,她拨帘进来,微微弯腰,低着脑袋,又直起身子,姿势像美人出浴,露出水面一样。 钟延光看的愣了神,直到苏绿檀喊他坐下等,才回神过去坐下。 两人一起坐在榻上,苏绿檀笑吟吟道:“太夫人知道夫君升官了,肯定高兴死了。一等上任,皇上的赏赐来了,还得开祠堂祭祖呢。” 钟延光眉眼略弯,继续听着苏绿檀愉悦道:“老夫人肯定也高兴的,还有大伯母和弟妹,钟家人都高兴。” “那你呢?”钟延光突然问道。 苏绿檀抬眸看他,眨了眨眼,泛了个笑容道:“我也高兴呀。” 钟延光淡淡地“哦”了一声,既然高兴,为何还没问他到底升了什么官。喝了口茶,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苏绿檀托腮,也不笑了,歪着头问道:“夫君,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钟延光道:“不是。” 苏绿檀追着他的目光,问道:“不是很高兴?还是不是不高兴?” 钟延光放下茶杯,道:“高兴,当然高兴。” 苏绿檀轻哼道:“骗人,你开不开心,我看得出来。” 钟延光抿着唇,没做声。 苏绿檀眯眼笑着凑过去,仰面看着他道:“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奖励,所以不开心呀?” 钟延光移开眼,道:“胡说什么。” 苏绿檀眼波流转,把额边的碎发拂去而后,声音娇媚道:“其实我给夫君准备了贺礼的。” 眉头一抬,钟延光问道:“是什么?” 苏绿檀笑道:“准备了两样,不过只能送一样给夫君,至于送哪一样,得看夫君升的什么官了。” 钟延光眉眼展开,从容淡定道:“品级上倒也不算升了,还是正三品,在左军都督府任佥事。” “呀?!”苏绿檀惊呼一声,道:“左军都督佥事?” 钟延光转眼看她,道:“你知道?” 苏绿檀道:“管着我们金陵的卫所,我如何不知?这职位只能是世官任职吧?说来倒是合适。虽然还是正三品,却与指挥使是不同了。” 钟延光双眸微亮,道:“对,职位虽是流官,不可世袭,但只有世官能任职。” 苏绿檀笑道:“以前在金陵,金陵卫所的大爷们在我家酒楼里还得捧着呢,这下好了,哈哈,我的夫君是左军都督佥事,正好管着他们呢!” 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钟延光道:“这个官职你可还满意?” 苏绿檀笑眯眯道:“满意满意。夫君闭上眼,我去把东西拿给你。” 这种前奏钟延光有点发怵,他仍睁着眼,道:“你直接拿出来就是。” 苏绿檀噘嘴道:“你看着就没意思了,闭上闭上嘛。” 钟延光狐疑地盯了苏绿檀一眼,含着点警告的意味,才肯把眼睛闭上,正襟危坐道:“快去拿吧。” 苏绿檀起身,朝妆奁那边走了两步,拿起一个小瓷盒,捡起一颗梅子塞到嘴巴里。走到钟延光跟前,俯下身,将梅子含在口中,低头就吻了上去。 苏绿檀舌头抵着梅子,把东西渡到钟延光的双唇之间,还坏坏地用舌尖舔了他的牙齿。 软软的舌头从钟延光唇齿之间游过,酸酸甜甜的味道从嘴里蔓延开,这感觉太猝不及防了,猛然睁开眼,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笑望着他。 苏绿檀一看到钟延光的眼睛睁开了,便赶紧跳开一步,疾步往门口跑去,躲在帘子后面,探了个脑袋进来,道:“夫君若是做个七品小官,一双新鞋做贺礼也就够了。但夫君实在是太厉害了,年纪轻轻就凭自己的能力做了五军都督府的大官,蛮蛮不知道送什么好,只好把蛮蛮对夫君的崇拜和爱都给你。” 说完就缩回去了,在帘外留下一句:“夫君不准嫌弃!我先去一步太夫人院里啦!” 苏绿檀这才彻底溜之大吉,躲去永宁堂。钟延光就算要掐死她,也总得顾及点儿太夫人的面子吧! 内室的钟延光怔了片刻,把整颗梅子都含在口里,什么都来不及说,抬手抚了抚唇,便起身去了浴房。 一双新鞋啊,他也想要的。 守在外面的夏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没看错吧?侯爷好像在笑?! 夫妻二人在永宁堂碰面的时候,苏绿檀胆怯的很,都没敢看钟延光。 太夫人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也没点破,问了钟延光好些话,听他交代了一些要紧事,便爽朗地笑了几声,道:“明日我同你母亲说宴客的事,过几日你休沐了,就开祠祭祖!” 苏绿檀道:“太夫人,我跟侯爷还想请自家人吃顿饭,近来螃蟹肥,您若不怕闹腾,也一起去热闹热闹,好不好?” 太夫人慈和笑道:“好,说来我今秋也没沾过螃蟹。” 苏绿檀见罗氏答应了,双眼发亮道:“明天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定在明日好不好?” 太夫人道:“好,都随你们,到了时候着人来请就是。” 苏绿檀挨着罗氏撒了娇,软绵的声音像一只小猫,太夫人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温和道:“你婆母那里还得着人去一趟。” 正提起赵氏,她人就来了。 钟延光在荣安堂跟苏绿檀腻歪一阵,又沐了浴先过永宁堂来,赵氏早就在千禧堂里按奈不住了,就自己主动到了这边。 赵氏是个憋不住话的人,朝罗氏请了安,便对钟延光问东问西,问他升到什么职位上。 钟延光道:“左军都督佥事。” 赵氏忙追问道:“是几品的官?从二品还是正二品?” 钟延光道:“还是正三品。” 赵氏不大满意地啧了一声,低声道:“这不等于没升么?”复又问道:“佥事是做什么的?指挥使好歹还带着兵,神气体面,要不让皇上再把你调回去?”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苏绿檀也憋着笑。 罗氏没好气地瞧了赵氏一眼,责备道:“不懂就别胡说!调回去,你说调就调?有功夫回去多读读书!” 几十年都没怎么读书,赵氏嫁到京城没被少嘲笑过,这是她的痛脚,眼下又被罗氏当着儿子儿媳的面斥责,绞着帕子不乐意道:“朝廷里那么多官,儿媳哪里各个都知道清楚?好歹阁老们认不错就是了。” 罗氏瞪了赵氏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出口。” 要不是家中与外面走动不多,罗氏年纪又太大了,她都不放心把内宅的事交给赵氏。 赵氏不高兴了,指着苏绿檀道:“我就不信她也知道!” 无辜被牵连,苏绿檀看着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坦然道:“不巧了,儿媳知道。” 赵氏甩个眼刀子过去,道:“就算你知道,那也是持誉提前告诉过你的。” 钟延光没忍住回了嘴,道:“我没告诉她。” 赵氏不服气道:“那她怎么知道?” 苏绿檀扬眉道:“我多读书呀。前有十二朝,每官制都不同,大业多承前朝旧制,后因时事变动,朝廷也都颁有律令公文,多关注一些,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何况夫君下辖金陵卫所,我出生生长之地,自然知道的更加清楚。” 赵氏竟无言以对。 钟延光看向苏绿檀的眼神也多了些赞许之色。 罗氏也笑道:“多读书是好事,女子聪慧明智了,于家族和睦大有裨益。” 钟延光看了看母亲和媳妇,太夫人说的再正确不过了。古人说娶妻娶贤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氏气鼓鼓的,罗氏也不想继续落她颜面,便开口提了宴客的事。 赵氏虽然有些恼了,到底还是拎得清轻重缓急,一心一意同罗氏一起商量起宴客的事。 大体上商议定后,罗氏道:“这回不比从前,来客众多,你一人忙不过来,指望三房不如指望自己的儿媳妇,就让蛮蛮替你分一些忧吧。” 赵氏心头一紧,道:“这” 在钟家,赵氏最感到踏实的就是内宅之事全部由她抓在手里,如今按照罗氏的意思,竟是要她放权了?她很不高兴。 苏绿檀更不高兴。 上上下下多少号人,外来宾客不知几何,应付起来不知道多累人。而且宴客花的都是钟府总库房的银钱,苏绿檀绝对不会动一分一毫别人的钱。 怎么说都是亏本的买卖。 苏绿檀眼看赵氏比她还不开心,先一步开口,体贴道:“太夫人,孙媳妇不经事,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婆母若实在没有人手,把我几个聪明的丫鬟借过去使一使便是。” 赵氏松了口气。 罗氏心疼地看向苏绿檀道:“正是不会才该好好学。”转念一想,又道:“罢了,你们都还年轻,等有了孩子再学不迟。” 赵氏又提不上气儿了,等苏绿檀有了孩子,钟延光肯定一门心思扑到孩子身上,然后内宅也不归她管了?这不是人财两空了? 罗氏懒得搭理赵氏这点小九九,只疲惫地冲她挥挥手道:“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快回去忙着吧。” 赵氏胸口突突跳着,应了一声起身行礼,便回去了。 罗氏瞧着剩下来的夫妻两个,对钟延光道:“持誉你先回去罢,留蛮蛮陪我说说话。” 钟延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便也行礼退下了。赵氏的小算盘,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等人走了,罗氏爱怜地看着苏绿檀,朝她招招手道:“傻孩子,还不过来。” 苏绿檀慢慢地走过去,挨着罗氏坐,靠在她的肩头,撒娇道:“太夫人。”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这蠢笨的丫头,不趁着我在的时候把内宅庶务抓在手里,将来有得苦头你吃!” 眼圈微红,苏绿檀轻哼道:“太夫人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罗氏拍拍苏绿檀的手背道:“这回宴客你先从旁协助,等以后有了孩子,替孩子办满月的时候,我肯定不让持誉亏待你。你婆母管理内宅是不错,严谨有序,眼界终究是低了些,钟家的门面,以后还得你们两口子来撑。” 苏绿檀脑袋直点着。 罗氏笑道:“好了,回去吧,持誉今日心情不错,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苏绿檀咧嘴一笑,行礼告辞。 出了上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苏绿檀走到千禧堂院门外,钟延光就等在外边,立在门口挺拔如松。 苏绿檀紧张地走过去,心道这不是要专门堵她,清算那个吻的账吧?勉强笑着问道:“夫君特地在等我呀?” 钟延光往回荣安堂的方向转了个身,道:“想问问你,祖母对你说了什么。” 苏绿檀与他比肩而行,低头看着地面答道:“就是嘱咐我,多对内宅庶务上心。” 钟延光微颔首。 夫妻二人一路走回去,苏绿檀生怕钟延光责问她偷吻的事,也没敢说话,忐忑地沉默着。 走了这么半天,钟延光耳边安静的不得了,倒是有些不习惯。但想到赵氏心胸狭隘,苏绿檀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嫁进来半年都没学着管家,说起来也是委屈,难过也是正常的。 回到荣安堂,一直到二人上桌准备开晚膳的时候,苏绿檀都没再主动说话。 钟延光举起筷子看着一桌子的菜,也不知道从哪一盘开始下手,收回筷子安慰苏绿檀道:“你是侯府的夫人,就算不管内宅,你也还是正经主子,再怎么样都是。” 苏绿檀茫然地抬起头,这么没头没脑地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迷糊了好一会儿,苏绿檀忽然明白过来了,欢笑道:“夫君是在关心我吗?” 钟延光夹了一筷子的蔬菜,没有答话。 苏绿檀用筷子夹住钟延光的筷子,道:“夫君。” 钟延光抬头看她:“不是,我就是随口” 苏绿檀打断道:“你夹的是鹦鹉菜,你从前不喜欢吃鹦鹉菜的。” 钟延光一愣,颜色如常地把鹦鹉菜夹到碗里,道:“时蔬吃一些对身体好。” 苏绿檀嘴角勾起,夹了小半盘鹦鹉菜到钟延光碗里,道:“那你多吃点,身体棒棒。” 钟延光: 饭罢,钟延光回了书房,苏绿檀则把明日吃酒的事吩咐了下去。 次日是个好天气,千里清秋,秋雁行空,园子里尚有孤花片叶,后山郁郁苍苍,凉爽舒适。 半上午的时候,苏绿檀已经穿上了一身银红缂丝大朵簇锦团花牡丹百褶裙,耳坠南珠,梳着高高的牡丹髻,头上簪着钟延光送的羊脂玉喜上梅梢的簪子,两边各一支金掐玉双头曲凤步摇,步摇上缀着珠玉流苏,脑袋一侧,流苏扫颊,活泼娇媚。 夏蝉取了一朵通草牡丹花进来,簪在苏绿檀鬓发之间,一时间看的呆了,笑赞道:“可真是人比花娇,天然好颜色,不需上妆了。” 苏绿檀唤了冬雪进来,也笑道:“上点儿淡妆更好看。” 冬雪便着手给苏绿檀化淡妆,薄薄施粉,微微涂朱,淡扫蛾眉,最后朱晕耳根,不胜娇羞。 两个丫鬟被苏绿檀美得挪不开眼,苏绿檀揽镜自照,一切妥帖了才算满意,她起身问道:“螃蟹跟酒菜可都准备好了?” 夏蝉禀道:“苏妈妈昨儿就让人准备了,早上来传话说,挑了三十斤螃蟹,都是二三两一只的,酒跟菜大厨房早起也备上了。” 苏绿檀微笑道:“那就好,咱们先去园子里瞧瞧。” 留了几个丫鬟看着院子,主仆三人一起去了花园的花厅里。 花厅的暖阁里,吴氏正在里边儿安排丫鬟摆好桌椅,她穿着碧青色的挑线裙,头饰简单,干净素雅。 苏绿檀上前去亲热地打招呼,她问道:“妹妹问过大伯母没有,她可会来?” 吴氏摇摇头,笑道:“婆母不来。” 大房老夫人韦氏除了没有削发,一颗心早已遁入空门日夜常伴青灯,深居简出,节俭朴素。也就中秋和年夜饭的她会出来走走,全蟹宴这种酒席,苏绿檀其实也猜到她不会来了。 苏绿檀笑道:“时候还早,我去荔香院瞧瞧。” 吴氏道:“这时候婆母诵完经要歇会儿了,你去正好正好陪她说说话。” 苏绿檀“嗯”了一声,把两个丫鬟留在这儿帮忙,便去了荔香院小佛堂里。 韦氏穿着一身素色袍子,形容清瘦,面色略黄,头发简单地梳起来,只用木簪挽着。 苏绿檀提着裙子踏进门槛,淡笑喊道:“大伯母。” 韦氏从椅子上起来,她个子也高,站起来同苏绿檀一般高,回以一笑,道:“听泽哥儿媳妇说你们今日要吃酒,怎么得功夫来我这儿了?” 苏绿檀走过去挽着韦氏的手,扶着她坐下,道:“还未开席,想着许久未来见您,过来瞧瞧。” 韦氏浅笑道:“我这儿有什么好瞧的,快快玩你们的去吧。” 苏绿檀从台子上取了三炷香,放在蜡烛上点燃,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祈愿夫君安康,太夫人长寿,阖家欢乐,便上了香。 从蒲团上起来之后,苏绿檀才笑着回话说:“本是为夫君平安归来才闹一场,少不得到大伯母这儿来讨个福气。大伯母,我这就走啦,您多多保重身体。” 韦氏点点头,嘴角还挂着一抹笑容。 人走后,韦氏盯着香炉的三炷香,对身边的妈妈道:“她是个聪明心善有悟性和佛缘的人,持誉是个有福气的。” 伺候的妈妈也低头笑了笑,韦氏一向待谁都淡淡的,对苏绿檀倒是有几分青睐。 苏绿檀重回花园的时候,三房的几个也都来了,吴氏的丈夫钟延泽早起在书房读完书,也赶了过来。 钟延泽眉眼颇似韦氏,淡然儒雅,长身玉立,因先看到廊下的苏绿檀,便过去行礼打招呼,道:“嫂子好。” 苏绿檀扭头一笑,道:“三弟来了,快进去坐。” 钟延光进暖阁走到桌前,又先后向刘氏和房氏打了招呼,语气比方才冷了许多。 刘氏不大高兴,指责道:“读书人怎么也不讲长幼有序了?长辈在屋里坐着,哪有先给同辈打招呼的道理。” 好好的日子这样挑事儿,苏绿檀头一个不答应,她也跟着进了暖阁,往刘氏和房氏那边看过去。 二人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刘氏上了年纪不提,已是人老珠黄,花败之期。房氏倒还年轻,穿着桃红的裙子,只是生育不久,身材还肥胖臃肿,颜色失了几分,即便刻意描画,却仍比不上苏绿檀娇媚可人。 苏绿檀走到桌前,秀眉微蹙,道:“婶婶是不是还要给我们讲一讲尊卑?” 苏绿檀是一品诰命夫人,刘氏是个什么?不入流的七品武将之妻,连个诰命都没有。要讲尊卑,她还得向侄媳妇低头呢。 这一下,刘氏表面总算老实了,心里却还不大舒服,暗地里掐了房氏一把,转移话题道:“延轩怎么还没来?” 房氏目光一滞,道:“他说要回来的,估摸着快了吧。” 刘氏又问道:“延轩这几日不是闲赋在家,今早出去做什么了?” 房氏笑道:“这两日宝哥儿睡的不大安稳,奶娘说孩子没事,二爷就给宝哥儿求辟邪的红绳去了。” 提到了孩子,吴氏倒是听的仔细。 刘氏挑眉笑道:“延轩待你们娘俩就是好。”话锋一转,望向苏绿檀道:“绿檀,听说这些日侯爷都很忙,日日宿在书房,都不回荣安堂了啊?” 单单提起钟延光这事倒也没什么,拿出来跟钟延轩两个比较,就很打脸了。 不过苏绿檀从来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人,她娇娇一笑,到吴氏身边坐下,道:“侯爷立马要到五军都督府上任了,哪有不忙的?能者多劳嘛,无能的人总是要闲一些。” 刘氏面色一僵,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的儿子没出息哪个不晓得?还用苏绿檀特特提出来说? 房氏作为三房媳妇,肯定也咽不下这口气,又一心想着讨好婆婆,索性跟苏绿檀两人对上了,她回嘴道:“那都是男人们的事,要我说女人呐,还是枕边人知冷知热的才好,夫妻两个再生育了孩子,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比做玉皇大帝还快活。要不怎么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这一番话得罪的可不止苏绿檀一人了。吴氏嫁进来也有一年了,肚子里也是没有动静,韦氏虽然不逼迫磋磨她,旁人的闲话也是难听的,她失落地低下头,钟延泽悄悄握上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背,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苏绿檀眼神凌厉地看向房氏,打量了她一眼,盯着她头上的簪子道:“这鎏金簪子妹妹戴的也有两年了吧?怎么褪色了还在戴?二弟这般疼你爱你,没给你置办新首饰?哎呀,我怎么记得,前儿还看到你屋里那两个宠妾都戴上了金绞丝虫草簪?” 房氏的簪子并没有褪色,苏绿檀也没有看到过红紫堂俩妾侍到底戴没戴金簪。 房氏生育孩子,钟延轩哪里素得住?前后纳了两个小妾,一个清秀乖巧,一个貌美出挑。 苏绿檀知道钟延轩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异思迁,本性难移,房氏又善妒,所以她笃定自己肯定没猜错,钟延轩的银子没准儿都花在了两个妾侍的身上。 房氏气得脸孔发白,她生完宝哥儿不到一年,身材还没恢复过来,丈夫这一年来在她房里过夜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苏绿檀瞧着房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全部猜对了。论牙尖嘴利,她从来就没输过! 房氏手都在发抖,脑子晕乎乎,下意识就以牙还牙,盯着苏绿檀头上的玉簪阴阳怪气道:“侯爷疼你,你这玉簪肯定是侯爷送的吧?不对,肯定不是侯爷送的,你生辰侯爷都没送你什么,平白无故的更不会送你簪子了。嫂子这簪子哪家铺子买的?倒是好看。” 苏绿檀过生辰的时候钟延光只送了根木簪子,房氏当然不知道内情。 苏绿檀唇边扬了个璀璨的笑,道:“不巧了,就是侯爷送的。虽没什么特别的,到底是他一片真心,戴也就戴着了。” 吴氏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了,她瞧着簪子上的雕花嗔道:“还说没什么特别,我看雕工实在不错,咦,还是镂雕的玉簪?嫂嫂能不能给我瞧瞧?” 苏绿檀把簪子拔下来,递到吴氏手上。 吴氏外祖母家木雕生意做的出名,请的师傅京城一绝,她也对雕刻方面的技巧略通一二,她摸着玉簪道:“簪头玉质自然莹润,洁白细滑,器表打磨精细,器型光泽规整,包浆自然厚亮,品相优美。光是工艺就属上等了。” 钟延泽也拿过玉簪把了把,玉质温润细腻,镂雕而成,呈半透明状,触之升温,他道:“不是普通的白玉,是品质最好的和田玉里的羊脂白玉,稀有珍贵,价值千金。” 说罢双手奉上,递到苏绿檀手中,钟延泽道:“嫂嫂仔细佩戴,摔了就可惜了。” 苏绿檀拿回簪子,让丫鬟给她簪入发,回想起钟延光把簪子送她时的随意之态,一脸讶异道:“我瞧着玉质不错,只以为多少要花费些银子而已,不曾想竟是这么个宝贝?哎呀,估计是跑遍了京城精心挑选,费尽心思才得来的,真真是难为他那么粗心的人,还有这番细腻心思。” 暖阁门外,几个丫鬟见钟延光来了,齐齐行礼唤道:“侯爷。” 苏绿檀头皮一紧,吓的一哆嗦,糟糕!吹牛被抓包了! 钟延光大步往这边来,嘴角抿着,苏绿檀说什么来着,精心挑选?费尽心思?大老爷们心思细腻?嗯? 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头都不敢回。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刚才那些话打死她也不会说出口! 这下惨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钟延光朝刘氏点头示意,另外几人也起身向他问好。 撩摆坐下,钟延光瞥了一眼身侧背脊僵直的苏绿檀,嘴角稍稍弯了弯。 房氏心多细的一个人,当场就追问道:“侯爷,刚嫂子还说她这簪子是你跑遍京城给她买的呢,倒是好看,不晓得从哪家铺子买的的?” 钟延光饶有深意地扫了苏绿檀一眼,答道:“跑遍了京城也没寻着合适的簪子,托朋友从西域带回来的。” 苏绿檀睁圆了眼睛,转动脖子,冲钟延光眨了眨眼。她没有听错吧?! 房氏讪讪一笑,喝了口茶掩掩饰难堪,真是自讨没趣, 正好这时候厨房丫鬟婆子抬着食屉过来,里面放着准备好了的酒菜。 厨房管事的婆子冲苏绿檀道:“夫人,您几个先吃些酒菜垫垫肚子,一会儿再吃螃蟹方不容易肚子疼。” 苏绿檀笑着应了,赏了几个钱给厨房的人。 姗姗来迟的钟延轩也到了,永宁堂那边派人来传话,说太夫人忽感不适,就不来园子里凑热闹了。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钟延轩来的这么晚,被闹着要罚酒三杯。他也不推辞,举起酒杯,敬一敬众人,三杯下下肚,面颊渐渐浮红。 钟延轩的眼神若有若无地从苏绿檀身上擦过,他房里有两个美娇娘,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嫂嫂绝色。一转头再看见自家那个丑婆娘,又忍不住多瞧了苏绿檀两眼。 钟延光威慑的目光落到钟延轩跟前,唬得他赶紧低头夹菜,却又没夹稳,筷子都差点掉落在地。 苏绿檀浑然不觉,还热络地劝着吴氏与钟延泽道:“赶紧先吃吃菜,不然一会儿螃蟹来了,空腹吃多了闹肚子。” 酒席这就开了,众人都吃了些菜垫垫肚子,钟延轩便闹说要找些乐子。 吟诗作赋刘氏和房氏都是不懂的,钟延光文采超然,两个兄弟也比不赢他,便商定说玩击鼓传花,传到的人,要么说个笑话,要么表演个什么逗趣。 苏绿檀怕传到她手上,笑话她是说不来的,便低声吩咐夏蝉回去取她的乐器来。 钟延光在旁听的不大清楚,便问道:“你让丫鬟拿什么?” 苏绿檀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钟延光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第28章 击鼓传花, 花厅这边上值的丫鬟早就备好了鼓。 但是哪个丫头来击鼓是个问题。 以前苏绿檀没嫁进来,一家子从来没这样子聚在一起,吃酒的时候都是再正经不过,更不谈玩闹。 房氏为了博个脸面,吩咐丫鬟紫南道:“你去打鼓。” 丫鬟走到鼓前面, 苏绿檀道:“那就唱一首《水调歌头》, 节奏慢一些,快了传不完两圈。” 紫南紧张羞赧道:“奴c奴婢不会唱。” 苏绿檀以为紫南只是不会唱歌, 便道:“念也行呀,不拘调子, 念完就是了。” 紫南不安地捏着衣角道:“奴婢不会念诗” 房氏黑着脸, 剜了一眼紫南道:“还不滚回来!” 紫南憋着嘴回到房氏身后,打鼓就打鼓, 怎么还要背诗啊! 苏绿檀扬下巴朝冬雪示意,让她过去击鼓。 吴氏把汗巾子扯下来, 递给贴身丫鬟穗儿,笑道:“去给冬雪把眼睛蒙上,可不能让她偏颇自家主子。” 穗儿拿着汗巾子就过去把冬雪眼睛蒙上了。 冬雪背对桌前众人,张口背的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句, 双手也跟着拍起来了,她嗓音温和, 念词的时候有节奏韵律, 不疾不徐, 让人如沐春风。 花球从吴氏的手里开始传, 冬雪念完一首词,花球传了一圈半,正好落在了房氏的手里。 房氏得意地笑了笑,捏着花球道:“我就唱个曲儿吧。”她有一副好嗓子,当年钟延轩就是去房府听到了她的歌声,才惦记上了她,用丰厚的聘礼把她娶回了钟家。 吊了吊嗓子,房氏就开始唱了,唱的不是别的,正是冬雪念的那首《水调歌头》。 唱完之后,房氏也很是自得,她羞涩一笑,抿了口酒。 两厢对比,若论曲调上,当然是房氏唱的好听些,刘氏不吝辞藻,把儿媳妇赞上了天。 苏绿檀跟钟延光这边倒是没有动静,脸上都只挂着客气的表情,一点赞扬的意思都没有。 钟延泽夫妇也没有什么表示,只礼貌性地笑一笑,略表赞许。 房氏心中意难平,她的嗓音清甜透亮,还没见过哪个说不好的,这些人不是存心给她难堪是什么! 柿子挑软的捏,房氏捉住吴氏问道:“妹妹,是不是我唱的不好?” 吴氏莞尔道:“二嫂嗓音很好听。” 房氏眉毛一扬,道:“我瞧你不大喜欢的样子。” 吴氏想说喜欢,这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若是寻常曲子,甜甜的嗓音唱出来她肯定要赞一句,但这首《水调歌头》这般随意地唱出来,终究有些亵渎了。 吴氏正犯难,钟延泽出声道:“意境上到底少了些,若再仔细雕琢下,不失为一首佳曲。” 这话也是很得罪人了,吴氏担忧地皱了皱眉。 果然房氏黑了脸,瞪着钟延泽道:“三弟这是什么意思?你才读了几本书,举人都没考上,懂什么意境不意境的!” 人蠢不可怕,就怕蠢而不自知。钟延泽虽然不是举人,但年仅十八,凭自己的能力中了秀才,在世家子弟里,也是很了不起了。 说到底还是起于丫鬟冬雪抢了风头的缘故,苏绿檀是看不下去了,接过话头道:“三弟不曾说错。这首词理趣情趣皆有,立意高远,情韵兼胜,境界壮美,跟戏楼里的小曲儿不一样的,不该唱的这么轻浮。” 苏绿檀点评的犀利准确,褒贬到位,听起来熨帖的很,钟延光不由得翘起唇角。 房氏更气了,一首曲子哪儿那么多歪道理,分明就是一个个的联合起来欺负她呢! 房氏憋屈道:“好坏都由得你们说了,若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子评论也就罢了,怎么没功名的也都胡咧咧了!” 这话比钟延泽说的话还难听。 钟延光不依了,他正色道:“三弟和你嫂子都没说错,确实唱的庸俗了些。” 房氏怒得胸口都快烧起来了,大房二房上上下下一起欺负她一个弱女人! 钟延轩面上一派难堪,斜了房氏一眼,让她赶紧闭嘴。刘氏也示意房氏赶紧住口。 忍着火气,房氏拉长了脸,只敢委屈地小声道:“没想到大哥对文也精通,没去学文倒是可惜了!否则钟家该出个举人老爷的。” 钟延轩发作了,暗地里狠狠地掐了房氏一把,斥骂道:“蠢妇!” 房氏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红着眼睛道:“我哪里说错了?” 钟延轩面色黑的像锅底,没好气儿道:“你嫁进来的前一年,大哥偷摸摸去参加了乡试,中举人第三十六名,你说有没有资格点评你?无知!脸都给你丢光了!” 这下子换苏绿檀对钟延光刮目相看了。 房氏嫁进来的前一年,那就是三年前,那时候钟延光才十七岁,竟然中了举人第三十六名,在京城这人才济济的地方,不及弱冠就得了功名,果真是天资聪颖! 若不是生在定南侯府,钟延光也该是天子骄子,人中龙凤! 苏绿檀悄悄地撞了一下钟延光的胳膊,低声打趣道:“怎么没听你提过呀?” 钟延光淡然道:“不足一提。” 苏绿檀唇角缀上一丝笑意,道:“夫君好厉害!” 钟延光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对面的房氏自觉脸上无光,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钟延轩丢了个大人,再不肯把气度都丢光了,自己给自己打圆场道:“再来传花球,且看看下一个是哪个得了彩头。”说完把花球拿到了手上。 冬雪继续击鼓,这回吟诵的是《满江红》,豪迈壮阔,气氛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钟延轩赶紧把花球递到钟延光的手里,一路传到刘氏手上,她直接地丢到了儿子手里,忽略了房氏。 房氏: 苏绿檀险些没笑出声来,忍笑之间,花球就传到她手里了,正好《满江红》也打完了,冬雪扯下汗巾子,一看是自己主子得了花球,笑逐颜开,就差没鼓掌了。 夏蝉把一个绸布袋子拿出来,送到苏绿檀手上,道:“夫人。” 钟延光目光停留在绸布袋上。 吴氏瞧着绸布上栩栩如生的花纹,好奇道:“这是什么绣法?倒是精致的很。” 苏绿檀道:“顾绣,就是以逼真闻名。” 吴氏笑问:“可否让我瞧瞧?” 苏绿檀便没急着把袋子打开,直接给了吴氏。 吴氏看着绸布上绣着的英武人物,用指腹摸着小人头上的金兜鍪和战戟战靴,惊讶道:“呀,这也太似真的了,米粒大的纹样凑近了看都还清清楚楚的。夫君你瞧瞧,真是精致。” 钟延泽拿在手里仔细端倪,道:“比我在太夫人房里见过的,从宫里出来的花鸟屏风还要逼真。” 一时都觉得新奇,又传到了刘氏和房氏手上,即便二人不想承认这绣工好,也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这绣法,普通内宅妇人是没法比的了。 吴氏满怀希冀道:“我笨手笨脚肯定是学不来了,要是能得一件就满足了。不晓得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钟延泽也仔细听着,吴氏这般喜欢,替她寻一样来,做生辰礼物也好。 这时候绸布袋子正要被房氏递到钟延轩手里,就听得苏绿檀道:“是我从前在金陵的时候,跟着从松江府来的一位秀娘学的,她只收关门弟子,幸得青睐,学了她五六成的本领。” 房氏的手一僵,恨不得把手里的绸布袋子扔地上去。 钟延轩眼疾手快,正欲把苏绿檀亲手绣的玩意抢过来好好欣赏,还有人比他更快——钟延光长臂一展,直接把东西从房氏手里抢来了,让某人夺了个空。 钟延轩拧眉道:“大哥,我还没” 钟延光理都不理钟延轩,把东西重重地拍到苏绿檀手上,冷淡道:“一会儿螃蟹要上了,别耽误时间。” 都是妇道人家了,亲手绣的贴身之物,怎好给这么多外人看!还有男人! 苏绿檀愣愣地接回了绸布袋子,狐疑地看了钟延光一眼,总觉得他哪里不对劲。 扯开布袋上的抽绳,苏绿檀把乐器拿了出来,是埙,仕女埙。 仕女埙多采四大名陶之一的坭兴陶制作,雍容华贵大方。秋日里吹埙,落叶的季节,和着哀婉埙曲,意境再最好不过了。 苏绿檀漱了口,将埙握在手里,让丫鬟搬了一把椅子放到暖阁的门旁,她微倚隔扇,准备开始吹奏。 钟延光凝神听着,视线也全然落到了苏绿檀身上,只见奏埙美人娉婷袅娜,持埙的手,腕白肤红玉笋芽一般,光是这副模样,就足够引人遐想。 饶是钟延光这般不看重皮囊的人,也觉得秋光下的苏绿檀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苏绿檀轻轻吐气,埙声缓缓,暖阁里大气不闻。 前奏一出,尚且无人听出来是什么曲儿,过了一会儿,钟延光的眉头先松开了,原来是《昭君出塞》。 这首曲子倒很是应秋景。 昭君年纪幼小,初至塞上,临流梳妆顾影自怜,浓愁淡哀 钟延泽夫妻两个也听的很入神,沉浸在凄婉优美的曲调里,吴氏眼角已然有泪意。 一曲奏到高潮,苏绿檀也不禁忆起金陵苏家的过往,她的阿弟和父亲,她养过的小狗和小猫,她病逝的母亲 父兮母兮,道且悠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钟延光凝视苏绿檀,抿紧了嘴角,苏绿檀孤身嫁来京城半年,举目无亲,她肯定想家了吧。 一曲毕,吴氏哭成了泪人。房氏惯唱小曲,曲子好坏她还是知道的,苏绿檀的《昭君出塞》散在这秋风秋叶秋景里,着实动人。 苏绿檀收好了埙,回到钟延光的身边坐下。 钟延泽拭了浅泪道:“嫂子吹的真好,我这身在家中之人,竟也想起在外求学时候,想家的那些日子了。” 苏绿檀淡笑道:“再好也就是一首曲子而已,哎,可别搅了大家的好心情呀。” 吴氏破涕为笑道:“我学识浅薄,也说不出赞扬的话了,叫大哥说吧。” 钟延光打量着苏绿檀带笑的脸,心口骤然收紧,启唇道:“埙声朴拙抱素独为天籁,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不仅如此,曲调里难却的愁丝万缕,才是最动他心魄的地方。 奏曲者,必是细腻敏感之人。 这样高的评价,苏绿檀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靠近钟延光的耳朵,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绕梁三日那你岂不是要想我三天三夜?” 钟延轩痴痴地望着苏绿檀道:“天籁二字,得当得当!” 钟延光目光从钟延轩身上划过,压着嘴角,言谈自若道:“螃蟹来了。” 厨房的丫鬟婆子们把蒸好的螃蟹送来了,一起送来的,还有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是用来洗手的。 肥蟹上桌,刘氏先动了手,众人也就跟着一起自己掰着吃了。 房氏是个娇贵的,使了丫鬟紫南给她掰蟹腿。 苏绿檀爱吃蟹黄,把蟹腿掰到一旁,先挑着蟹黄吃,笑道:“从前在家里,阿弟常常受我欺负,从来都是我吃蟹黄,他吃蟹腿。” 钟延光剥蟹一顿,果然是想家了。打开了螃蟹壳,他把有蟹黄的那一半送到了苏绿檀的碟子里。 苏绿檀顺着蟹壳看过去,道:“给我?” 钟延光道:“正好我不喜蟹黄。” 钟延泽往这边瞧了一眼,他明明记得,大堂哥是喜欢蟹黄的。 苏绿檀拿起螃蟹,灿笑道:“谢谢夫君。” 钟延泽也在旁替吴氏挑蟹腿的肉,而钟延轩嘛,自顾吃起来了,根本没管房氏。 房氏面子上过不去,暗地里踩了钟延泽一脚,示意他照着堂兄弟们学学。 钟延泽正吃得高兴,不耐烦地塞了个蟹钳到房氏碗里。这么肥的蟹,他哪里有功夫管房氏吃不吃得好! 约莫半个时辰,桌上的人也就吃够了,席间还喝了点儿酒。 苏绿檀酒量不错,兼之喝的是酒性不大的荔枝酒,喝完脸都不红,倒是吴氏软软地倒在了钟延泽的怀里。 宴席渐渐要散了,钟延轩也准备走了。 苏绿檀半阖眸装醉,眼神迷蒙,亲热地拉着钟延光的袖子,娇声道:“夫君,我有点儿醉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头顶的簪子,提醒道:“你簪子歪了,要不要我替你正一正?” 苏绿檀猛然想起钟延光刚来的时候,她编的谎话,什么跑遍京城精心挑选,登时就清醒了。钟延光是什么人,席间为了夫妻二人共同的颜面才“宠”着她,再有诸多要求,就是得寸进尺了。 扶了抚簪,苏绿檀哈哈笑道:“哎呀,这簪子还能使人头清目明呢,一下子就不晕了。夫君下午还要去衙门吧?我就先回去了啊!” 说完溜之大吉,钟延光在后边勾了勾唇,待看到钟延轩同刘氏说完话,准备出门的时候,他也就不笑了,起身点头示意,紧跟出去。 钟延轩喝的是白酒,有了几分醉意,走的不快,慢慢悠悠从花厅往靠近红紫堂的那个门晃去。 眼看着要走出园子了,钟延轩忽觉背后一重,他被人推到了墙上。 钟延光面如寒霜地站在钟延轩面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抵在墙上,低声警告道:“你若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怪我不念手足之情。” 钟延轩顿时清醒了,瑟瑟发抖道:“大哥说什么,小c小弟不知” 钟延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目光凌厉道:“眼睛不老实,我就剜掉你的眼睛,心不老实,我就挖出你的心。战场上瞎个把人,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钟延轩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他两腿发软,脖子以上涨红的厉害,颤声道:“知道了,小弟知道了” 钟延光这才松开手,把人摔在了地上,冷声道:“三房但凡有一个庶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钟延轩伏在地上发抖,钟延光走许久了,他才发觉自己裤子已经湿了。他怎么能忘记了,钟延光是一个连伺候了自己近十年的贴身丫鬟都舍得打杀的人,哪里有什么人性可言,冒犯他心尖上的人,就是找死。 钟延光从园子里出去之后,并没有去衙门,而是回了荣安堂。 荣安堂里,苏绿檀在次间里喝茶漱口,见了钟延光进来了,绷着小脸,不安地捏着衣角。 秋后算账来了。 她还是怕他的。 钟延光若无其事地坐下,看着桌上装埙的绸布袋子,冲苏绿檀正色道:“可知错了?” 苏绿檀乖乖地点头,态度十分积极,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肯定老老实实做个良家女子。” 再也不在外面胡乱吹牛膨胀了,就算非得编瞎话,也得让丫鬟先去外面看看钟延光在不在,保证不被他抓包。 眉头一皱,钟延光道:“嗯?”都为人妻了还是良家女子? 苏绿檀噘着嘴小心翼翼道:“这还不够吗?我都保证会本分了。” 钟延光提点道:“妇道人家,行事要端庄。”他把“妇道人家”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苏绿檀低着头道:“知道了,要端庄。”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苏绿檀的机灵劲儿呢? 苏绿檀垂头丧气道:“不是你说要端庄吗?怎么表里不一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瞧苏绿檀这副模样,钟延光也不忍苛责,让丫鬟上了杯峨眉雪芽过来,缓和了语气,道:“以后离三房的人远着些。” 想起钟延轩那厮流连在苏绿檀身上的目光,钟延光真恨不得捶死他,钟家怎么会有这样的狗杂种。 苏绿檀点着头道:“知道了,三婶和弟妹一唱一和的,确实不好惹。” 钟延光一噎,这女人怎么总是找不到重点。 这两个内宅妇人,有何可惧。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波平浪静的脸,信誓旦旦道:“夫君放心,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我绝对会保证家族和睦的。” 至于什么情况下万不得已,都是苏绿檀说了算,反正她这人吃不得亏,受不得气,但凡有丁点儿不顺心了,那就是万不得已了。 钟延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横竖你不去三房那边就是了。”经过了他的警告,钟延轩肯定也不敢主动到苏绿檀面前晃悠了。 苏绿檀乖巧地点头应着。 钟延光满意地压了压下巴,余光正好瞥到绸布袋上,上边儿头戴金兜鍪的小人,好似有些眼熟。 拿起绸布袋子,钟延光细细观察,两只拇指摩挲着人物画像,眸子一热,道:“难怪说似曾相识。” 是岳飞。 苏绿檀满怀敬意道:“是他。” 钟延光眸光温柔,轻声问道:“为何会绣他的画像?” 苏绿檀羞涩一笑,道:“说出来你又觉着我不温婉了。小的时候,读到‘男儿何不带吴钩’我问先生,为何女儿不可以。后来知道了,女儿家就是不可以。” “后来呢?”钟延光追问道。 苏绿檀道:“后来读史,发现我不可以的事,他可以呀。再后来渐渐大了,父亲管的严,不敢似小时那般调皮想着舞刀弄剑的,又发现岳飞文采横溢,文武双全。纵使隔了几百年的光阴,好似旧友,就一直放心里敬重着了。” 钟延光唇角勾起,儒将岳飞,律己宽人c洁身自好c勇冠三军,作古的人里,也是他最尊重的人。 “哎”苏绿檀没由来地叹息一声。 钟延光眉头皱巴着,道:“怎么了?” 苏绿檀撇撇嘴道:“说起来忍不住惋惜,这般奇才,一腔抱负无人赏识,委实是寂寞英雄。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断弦谁听?” 抿直抿嘴角,钟延光忽然想起他建功立业之前在军营里度过的日子,虽头顶定南侯府世子头衔,也是孤苦伶仃,无人可依。多少个夜里,孤苦难诉。 每上战场的时候,都是靠着“还我河山”与“衣锦还乡”这两种信念,才披荆斩棘,年少成名。其中苦楚,旁人难晓。 苏绿檀突然抓着钟延光的手,柔声道:“夫君?想到什么了?” 柔软又陌生的触感从手背传来,钟延光猛然被人从凄惨的过往里拉了出来,一时心绪复杂,沉默了半晌,抽回手,放下绸布袋子,起身道:“我去衙门里了。” 钟延光疾步出了荣安堂之后,外面起了大风,风沙过眼,眼皮子都不禁泛红。 荣安堂里,苏绿檀又开始犯愁了,钟延光这人怎么油盐不进!都这么久了,半点对她心动的意思都没有,看来还得下狠手才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小修) 第29章 苏绿檀自以为容貌不算差, 在金陵的时候,自她在秦淮河畔游过一遭,苏家前院大厅用了几十年都没坏门的槛,在那一年真就被上苏家提亲的人给踏破了。后来她女扮男装去书院给苏青松送东西,路上还有姑娘朝她丢帕子。 这些足矣说明, 苏绿檀这张脸, 大部分人都是喜欢的啊。 除此之外,苏绿檀自问不算无知, 读四书五经,学礼义廉耻, 性子是跳脱了些, 却没有过什么出格的行为,大体也算得上端庄的吧。 可苏绿檀想不明白, 为什么钟延光还是不喜欢她。若非她挂着个“定南侯府夫人”的名头,只怕之前的种种行为, 够她在钟延光手上死千百回了。 一鼓作气,苏绿檀心想,就算钟延光再怎么厌烦她,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件事永远也改变不了, 眼下她无大过错,侯爵之家, 无理由不好随便休妻, 何况还有太夫人在上面压着, 不会走到最坏的那一步的。 旁的男人看一眼美人便神魂颠倒, 钟延光心性坚韧,大概需要看两眼三眼甚至看“更多”才行。 所以一定是因为她投其所好的力度还不够。 要不胆子再大一点? 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苏绿檀决定一点点地试探钟延光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否则两人这样子成天横眉冷对,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下了决心之后,苏绿檀又开始发愁了。钟延光是第一次娶妻,她也是第一次嫁人啊,夫妻相处之道,她懂得一些,可是恩爱亲密夫妻的相处之道,根本没人教过她! 真愁人,为什么有教人明智的书,却没有教人如何让意志坚定男人爱上自己的书。 临窗叹息,苏绿檀自言自语道:“大抵此种行径不为正派人士所认可,正经书上,怎么会讲这些东西。” 灵机一动,苏绿檀打算看看某些不正经的书。书不是正经书,可是书里有些歪理还挺是那么回事,学一学倒也无妨,若是学来无用,忘掉就是。 苏绿檀从榻上起来,喊了夏蝉进来,吩咐道:“让前院的人备马,我得出去一趟。” 夏蝉问道:“去做什么?” 苏绿檀小声道:“买书。” 夏蝉怪道:“读书是好事,夫人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作甚?” 苏绿檀回道:“不是买平常读的书。对了,给我把帷帽准备着,我怕人认出来了,啊对了,这衣服也不能穿,把我从金陵带来的出嫁前穿的衣服给我找出来——啊,不行,我穿他的衣服。” 穿钟延光的衣服扮成男人,这样子买某种书的时候,也就更好意思张口要大尺度的了。 夏蝉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一趟,就进屋替苏绿檀找东西,冬雪也进来帮苏绿檀重新打扮。 收拾一番过后,苏绿檀在里面穿上了钟延光穿过几回的水鸟衔鱼纹斜领大袖袍,外头穿着宽袖的长裙,还罩了一件缂丝褙子,拿上帷帽就带着夏蝉出门了。 上了马车,夏蝉小声劝道:“夫人,这样是不是不好啊?若是被人撞见了。” “呸呸呸!乌鸦嘴。我都乔装打扮了,就算侯爷跟我面对面,都不会发现是我的!” 夏蝉赶紧闭上嘴,默默求菩萨保佑,可千万别叫熟人看到,传到了侯爷的耳朵里可是要命的事。毕竟钟延光一向重规矩,要知道了这事,怕是要恼了苏绿檀。 马车从咸宜坊驶到了大时雍坊,在西江米巷停下了。这附近有间书斋平常会卖一些比别的书斋更有趣的话本,而且都是从苏州等地来的货,印刷虽然差了些,但胜在内容新奇。 能知道这间书斋,也得益于苏绿檀喜欢看话本,常使人给她到处搜罗,这才知道有这么家店子的存在。 马车靠边停下,苏绿檀早把衣服脱掉了,因为发髻本来就只是挽起来了,遂直接带上了帷帽,遮好了面容就下车了。 夏蝉穿着女装,苏绿檀怕她泄露身份,便撇下她在车里,自己跳下了马车。 紧张兮兮地往书斋里走,一群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苏绿檀身边齐齐走过。 大时雍坊最东面就是都督府和锦衣卫的衙门,西江米巷就在这两所衙门的旁边,碰见锦衣卫也不奇怪。 苏绿檀强自淡定地往书斋里面走,完全没看到方才跟在锦衣卫后面,阔步走来的钟延光。 钟延光今日见过了陆清然,正好有事要去五军都督府衙门,才将从西长安街过来,路过这段路碰到了锦衣卫,与锦衣卫指挥使打了个招呼,顺路就从这边走了,却恍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而且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想了半天,钟延光才明白过来,那背影为何看着眼熟——那件衣服不是他以前穿过的吗? 钟家人的衣服,大多都是钟府针线房上做的,样式和花纹位置都一模一样的倒是少见,钟延光心里面有种奇怪的感觉,便跟了过去。 走到书斋门口,钟延光就瞧见那个戴帷帽的男子正在跟掌柜低声交谈,他当然不好走过去偷听人讲话,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他”身量纤瘦,衣服并不大合身。 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钟延光与“他”擦肩而过,听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他头皮一紧,即使她刻意压低声音说了句“要最新奇最好使的”,他也听得出来,就是苏绿檀没跑了。 认出人之后,钟延光赶紧绕到一个书架子后面躲了起来,暗中观察苏绿檀的言行举止。只见她站在原地等候,和在府里喜欢绞帕子一样,手里扯着腰间的带子,焦急地等掌柜的从里间出来。 没多久,掌柜的就拿着东西出来了,一个牛皮纸封的东西,看起来不厚,也就一本书的大小。 苏绿檀把银子交了出去,拿着纸封包着的东西,塞进袖子里就往外走,就像是在跟人买火铳似的,一副见不得光的样子。 等苏绿檀走了,钟延光也就不躲了,走到掌柜的面前,带着点儿命令的语气,道:“方才她要的书,给我也拿一本来。” 掌柜的开始装糊涂,道:“公子说的什么书?那位公子买的是一摞纸啊。”卖那种书,要不是熟人介绍来的,他的肯定不会卖。刚才那位“公子”就是某位常来此店的熟客介绍来的。 钟延光敛眸道:“你再装个试试看。” 掌柜这才仔细把钟延光上下瞧了一遍,这公子模样俊朗,气度不凡,眉宇之间还带着一抹戾气,一看就是达官贵人里从武之人。 钟延光语气森冷道:“你这书斋开在锦衣卫附近,却还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不是现在就想关门大吉?” 提起锦衣卫,掌柜哪有不怕的,两腿发颤,腰都弯了一截,抱着拳,面色发白道:“大人留情,小的这就给您取一本出来,小店经营不易,只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 钟延光眉头微皱道:“我随你去。” 掌柜的立刻带路去里间,把藏在里边书柜后面,也是用牛皮纸包着的同本书拿了出来,往钟延光手上递。 钟延光一面接过书,一面问道:“方才那位公子,你为何肯卖给她,不卖给我?” 掌柜如实道:“那位公子是熟人介绍来的。” 钟延光好奇道:“什么熟人?” “小的也不知道,只晓得好像是从咸宜坊过来的贵人,贵人自己不常来,都是使唤下人来的。” 定南侯府就在咸宜坊,钟延光也猜到所谓贵人就是苏绿檀了。 掌柜继续道:“因贵人和府上下人来了也有小半年了,算是有些交情,小的就就卖了。” 钟延光眉头拧着,小半年了?苏绿檀都受这种毒物荼毒小半年之久了? 拆开封皮,钟延光就看到封面上写着《今平眉》几个字,他头皮一紧,质问道:“此乃朝廷禁止售卖之书?” 掌柜瑟瑟发抖地点头,道:“是c是,大人饶命,不是小的做主卖的。” 钟延光又问道:“此书到底讲的什么?”他在军中听爷们儿胡言乱语过几句,倒不知道具体内容,但被禁之书,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掌柜的结结巴巴道:“就c就讲了一个妇人在内宅生活的琐事。” 钟延光眉头不展,道:“内宅琐事?” 掌柜涨红了脸道:“差c差不多是这样。” 钟延光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冷声道:“只是如此,为何为会成为朝中命令禁止售卖的书籍?不若让锦衣卫来好好查查?” 掌柜的跪地求饶,道:“小的没c没骗人,就是就是那内宅妇人平日里性子较为爽利书中把夫妻间事写的香艳了些,官府就禁了。” 钟延光面色一黑,香艳?!苏绿檀到底想做什么? 心知一时半会儿问不清楚,收起书,钟延光转身出去了,留下汗涔涔的掌柜。 掌柜的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了擦汗,忽见钟延光又转身回来,吓得弹坐起来,背脊僵直。 钟延光叮嘱道:“暂且不要泄露出去,书斋一切照旧。” 掌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送走了这尊大佛,命也快没了半条。至于那书,哪里还敢再卖? 钟延光办完差事,便回了定南侯府,但他回的是前院,他在书房里把禁(注)书翻开读了读。 书的第一页有句言简意赅的介绍: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之间不可言说的事。 钟延光攥紧铁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七个男人?! 怀着复杂的心情,钟延光继续往下看。《今平眉》一共十四回,看完第一回,他就看不下去了,难怪官府要禁,书中名唤平眉的女人,太不检点了! 根本不是什么内宅琐事,而是后宅乌七八糟的风流韵事。 合上书本的那一刻,钟延光是有些生气的,他们夫妻都分房睡了,苏绿檀好端端地看这些玩意做什么? 转念一想,钟延光不禁问自己:难道她是想用在他身上? 要是这样的话 蓦地面色发红,钟延光揉了揉额角,这样这样也c也不行! 想到此,钟延光喉咙一紧,苏绿檀那女人,不会已经开始看了吧? 收起书,钟延光急匆匆地往外走,小厮在后面追着问道:“侯爷,您还回来吗?书房门锁不锁?” 钟延光哪里顾得听到这话,脚步生风,没多大功夫就进了二门,直奔荣安堂。 钟延光回来的太突然了,丫鬟措手不及,来不及通禀,就被他示意退下。夏蝉只好默默往内室的窗户边移动,试图提醒苏绿檀。 哪晓得夏蝉刚轻咳一声,钟延光的冷眼就甩过来了,骇得她赶忙低头退回了廊边。 夫人,自求多福啊。 钟延光从明间进去,进了次间,瞧见人不在,便走到了内室的绸布帘外,他挑起帘子一角,往里瞥了一眼。 苏绿檀正靠在罗汉床上,枕着迎枕,翘着二郎腿,左手五个指头上套满了蜜枣,圆不愣登的五个枣儿,一个一个地往嘴里送。明亮的花窗下,照得她肤白如雪,樱桃小口含着褐红的枣儿,娇艳欲滴。 过了一会儿,钟延光听到了翻书声,苏绿檀视线也跟着偏移了一下,他赶紧放下了帘子,往旁边躲了一步。 钟延光想,就这么走进去,可能会吓坏苏绿檀,她又正在吃枣,噎死了可惜,还是提醒提醒她的好。 遂轻手轻脚的后退了几步,钟延光从次间的门口,差不多是跺着脚往内室走,苏绿檀那边窸窸窣窣总算有些动静了。 等到钟延光挑帘进去的时候,苏绿檀正弯腰捡书,手里的枣儿还剩食指上的一个,罗汉床和地上各掉了一个。 看样子还真是吓到了。 钟延光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他跺脚进来,苏绿檀只怕真得噎死! 走到苏绿檀跟前,钟延光问道:“在做什么?蜜枣都掉了一地。” 苏绿檀咬着嘴里那颗蜜枣,吞咽下去才回答说:“看c看书啊。”正看得脸红心跳的时候,钟延光竟然神出鬼没进来了,差点儿没把她的魂儿给吓丢了。 钟延光状似无意问道:“什么书?” 那本书扉页还开着,苏绿檀赶紧单手把书合上,钟延光眼尖,看到里面写的几个字“一个女人,和七个男人”,很显然,就是《今平眉》。 然而封面却不是《今平眉》的,蓝色的半旧封皮上,写着的两个大字是《论语》! 盯着那书的封面,钟延光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苏绿檀为了掩人耳目已经给禁(注)书换了封面了?! 这女人的脑瓜子,在这些事上倒是很会讨巧。 苏绿檀瞧见钟延光神色略微有异,镇定下来,把“《论语》”一书放到身后的迎枕旁边,泰然自若道:“下午闲着无事,就捡一本《论语》来读一读。”挑眉一笑,她还自得道:“夫君没想到吧,我也是会看圣贤书的人!是不是很端庄,很贤淑,很合你心意?” 钟延光嘴角一抽,神色淡然道:“那你学到了什么?” 苏绿檀道:“《论语》我都读百遍了,眼下再读,果真有温故知新之用啊!” 钟延光嘴角抿了一丝笑意,还温故知新,孔圣人若在世,不带上三千弟子排着队挨个敲破苏绿檀的脑壳才怪。 也不戳破苏绿檀,钟延光坐下继续语气平静问道:“那你说我听听,温什么故知什么新了?我倒是很想听听夫人对《论语》有什么新奇的见解。” 苏绿檀立即开始搜肠刮肚,眼睛眨了半天,一时间还没想出合适的话。 钟延光扭头与她对视,苏绿檀也望着他,眼看着他又要发问了,她冷不防伸手把食指上的那颗蜜枣塞到了他嘴里。 甜蜜从唇边蔓延开来,钟延光下意识含住了蜜枣,舌尖碰到了她的指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隐隐约约也带着点甜味儿。 钟延光吞下蜜枣,移开脑袋,耳根子红了。 趁此功夫,苏绿檀忙道:“刚把今日新的心得梳理了一遍,现在有头绪了。” 口腔里还弥漫着蜜枣的甜意,钟延光嗓音低哑了一些,隐隐带着笑意道:“哦?是吗?” 苏绿檀笑吟吟道:“是呀。” “洗耳恭听。”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这是《论语》求学篇里的一句话,意思是懂得它不如爱好它,爱好它不如以它为乐。 苏绿檀继而胡扯道:“我今日读完心里就想呀,作为夫君的妻子,光是了解夫君的生活习惯不如爱夫君,爱夫君不如以夫君之乐为乐,这样子夫君就会觉得我是个贤惠温婉的妻子,也就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了。夫君,你说对不对?” 钟延光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说对,也没说错。 反正苏绿檀这女人的歪理总是多的很。 钟延光余光落在苏绿檀身上,捕捉到她嘴边缀着丁点得意又显摆的笑。 做了坏事还变着法忽悠人,忽悠完了还自满得不得了。 这就很让人不想放过她了。 钟延光起身,走到苏绿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了不明的笑意,道:“说起来我对其中一句一直有些疑惑,一时间想不起是哪句了,把书拿来给我看看。” 苏绿檀大惊失色,失策失策!枉她机智万分,哪晓得钟延光是个蠢笨又记性差的,竟连论语也记不全! 摁着那本书,苏绿檀慌忙问道:“夫君哪一句记不得了?你说我听听,我肯定记得,你也正好考一考我的学识,证明我也是胸有点墨的人!”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难得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心里乐不可支,面上还是波平浪静,故作回忆状,皱眉道:“就是讲立志的,仁什么,什么仁的。” 苏绿檀眼珠子快速转了好几圈,高声道:“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生以成仁!是不是?是不是?!” 钟延光眼底藏笑,抬眉道:“啊,对,就是这一句。” 苏绿檀道:“夫君,我想起来了,西梢间小书房里有一本书专门讲到了这一句的书,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来!” 说罢,苏绿檀抓起《今平眉》,抬腿就要跑。 钟延光在背后扯住她的衣领,弯着嘴角,意味深长道:“那你可得好好找,这句话我惦记好久了。” 苏绿檀扭动削肩,从钟延光手里挣脱出来,跑到门帘旁边才敢答话道:“放心,我会好好找的!” 绸布帘子在空中翻飞,苏绿檀的背影消失不见。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翘起的嘴角半天压不下去。他饮了一杯茶,喝着喝着,尝到了一股子甜味,端着杯子细看,上面还沾着苏绿檀的口脂,这是她用过的杯子! 捏着杯子发愣,钟延光以手背抹了抹唇,嘴角边仿佛还留着一缕清香。 片刻过后,钟延光复又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桌上就这么一个茶杯,他渴得要死,本就是他定南侯府的杯子,喝一口怎么了。 喝完之后,钟延光提起彩釉的茶壶,把杯子里的水倒得跟方才一样。 坐着等了一会儿,钟延光还不见苏绿檀来,心知她找不出所谓的“专门讲那一句”的书籍,便起身去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把上面的柜门打开,一眼就看到了那件水鸟衔鱼纹斜领大袖袍。 拿出衣裳,钟延光放在鼻间嗅了嗅,果然带着苏绿檀身上独有的馨香,她就是穿过他的衣服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钟延光赶紧把衣服放了回去,关上柜门,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罗汉床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第30章 从西梢间回来的苏绿檀, 神色淡定多了,至于之前那本书嘛, 也被她藏好了,只要钟延光找不着, 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神态自若地空着手走进屋, 苏绿檀哎呀一声故作苦恼道:“夫君, 我找不着了, 明明记得放在那边的。” 钟延光眉头微动, 道:“哦,找不着就算了吧。” 苏绿檀坐在炕桌旁边,端起了茶杯。 钟延光余光落在她端茶杯的手上。 苏绿檀饮下一口, 秀眉拧了起来。 钟延光心跳快了起来, 原本放松的手微微攥起了拳头。 苏绿檀嘟嘴道:“味道有点浓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嘴角抿了抿。 苏绿檀搁下杯子问道:“夫君,你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早?” 想起书斋之事, 钟延光面不改色答道:“神策卫的事眼下多交由同僚去做,这几日我便比较清闲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 道:“清闲好呀, 以后去了左军都督府, 怕是要忙碌起来了。” 钟延光道:“是了。说起来你也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吧?”他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瞧着苏绿檀。 苏绿檀镇定自若地答说:“是啊,哎, 日日都过的无趣的很。” 钟延光修长的食指笃笃地敲打着桌面, 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绿檀兴奋问道:“夫君是打算带我出去游历长见识吗?” 她见识的还不够多吗? 钟延光起身, 两手背在后面,道:“我还有事,回书房去了,晚膳的时候派丫鬟过来传话就是了。” 两手撑着下巴,苏绿檀噘嘴道:“好吧好吧,不打搅你了。” 钟延光阔步往外走,这小滑头,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这厢钟延光才从荣安堂出去,进了内书房,甬道围墙旁边躲着的小丫鬟神色慌张地往千禧堂跑去了。 千禧堂次间里,赵氏的丫鬟月华正给她抹了清凉油揉在太阳穴上。 待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月云回来了,赵氏急忙问道:“可瞧见了什么?” 云月道:“还同以前一样,侯爷回过荣安堂一趟,没多久就出来了,奴婢估摸着是等晚膳时候才回去用膳,夜里再回书房歇息。” 赵氏往罗汉床上猛地一靠,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月华不是说今儿在花厅的时候,他们两个好像没什么异样,那持誉怎么一天天不着家的,也不在苏绿檀屋里过夜了。” 月华一面儿轻轻给赵氏按摩着,一面儿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呢,夫人在吹奏那块大石头的时候,侯爷眼神贴在夫人身上,挖都挖不下来,倒不像丫鬟们传的那样,侯爷醒来之后就不大亲近夫人了。” 赵氏淡眉紧锁,怪道:“那两个人怎么都不宿在一起了?难道苏绿檀来了月事?” 月云道:“这都多少天了,哪有来那么长的月事,那不是得病了?” 月华也立刻道:“夫人面色倒还好,不像病的样子,何况也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而且上午在园子里的时候,夫人胡吃海喝一样没少,若是身体不济,一个哥儿都没得来,哪里敢这样胡来?” 这番分析有理有据,赵氏想着想着,太阳穴就绷紧了,捏死了帕子忽然直起背道:“要死了要死了,那小蹄子不会是有喜了吧?!” 月华手上劲儿陡然重了些,疼得赵氏推了她一把,斥道:“你要戳死我?” 皱了皱眉,赵氏没好气道:“要真是有了,才叫她们如愿了!我的儿又要跟我离了心!” 旁边生育过的婆子摇首道:“不对,不对。夫人要因为有喜了跟侯爷分房睡,怎么会吃那么多螃蟹。孕妇哪儿能吃螃蟹?” 听到这话,赵氏才松了口气,道:“对!孕妇哪里能吃螃蟹。”抬起手指着两个小丫鬟,骂道:“你们两个咋咋呼呼的,吓死个人了!” 月华跟月云两个一脸委屈,她们俩根本没提怀孕的事,是老夫人自己提的呀!她们两个没生育的,哪里懂得这些。 到底不敢顶嘴,又听得赵氏道:“又不是有喜又不是来月事,还真是奇了怪了。”沉思一瞬,她继续吩咐道:“给她诊脉的大夫要来了是吧,你俩盯着些,等大夫把完了平安脉,赶紧拦下他,给我问个清楚。” 两个丫鬟应下了,之后赵氏又思量起别的事来,她一心就想着钟延光不肯睡在苏绿檀的房里必有内情,反常必有妖,得弄清楚才行。 挥退其他丫鬟,赵氏对心腹赵妈妈道:“你说持誉是不是不喜欢那死丫头了?” 赵妈妈眉头挤在一块儿,一脸为难,这叫她怎么说,听月华的描述,侯爷明明疼夫人着呢!兴许比之前还疼上几分。 赵氏复又不悦道:“瞧她长的那狐媚子样,也就是命好,得了什么狗屁高僧批命,又恰逢宝柔守孝。但凡迟个半年,持誉封了军功,还看的上苏家?” 又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赵氏道:“持誉的性子我最了解了,肯定是因为对苏绿檀没了兴趣,才冷落的她,男人哪有不喜新厌旧的。” 赵妈妈试探着道:“侯爷他好像并未” 不等赵妈妈把话说完,赵氏便道:“肯定是这样,持誉厌了她了!厌了就好,厌了就好。”越说脸上笑意就越大了。 赵妈妈在旁垂头,只敢在心里说:侯爷明明没有厌夫人,对夫人欢喜着呢! 赵氏这厢认定自己想的是对的了,便吩咐赵妈妈道:“这几天你别忙园子里的事了,交给周达家的去做,你过来” 附耳吩咐了一些话,赵氏打发了赵妈妈出去,便躺在了罗汉床上,唤了丫鬟进来伺候,自上午叫丫鬟一路盯着苏绿檀夫妻俩,她就唉声叹气了一上午,这下子总算是有点胃口了,让厨房现做了粥给她吃。 这厢赵氏吃过了粥,那厢苏绿檀歇了会儿,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黑了。 苏绿檀伸个懒腰,漱漱口喝点儿茶,就让丫鬟传晚饭。 坐在罗汉床上,苏绿檀让夏蝉给她捶捶肩背,让冬雪给她捶捶腿。 这还不够,苏绿檀自己也给自己捏了捏后脖子,嘟哝道:“这一天天也没干什么,怎么觉得这么累呢?” 夏蝉接话道:“这还没干什么啊?” 成天费尽心机跟侯爷两个打打闹闹,身子不累心都要累了。 苏绿檀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喝了口茶水解渴,想起下午掉在地上的几个蜜枣,道:“下午侯爷进来怎么也没给我打招呼?真真可惜了我的枣儿,甜津津的,掉地上好几个。” 还让钟延光给吃了一个呢!要不是为了堵他的嘴,苏绿檀一个都不给他吃。 诶?苏绿檀忽然想起来了,钟延光不是不吃甜食吗?他那会儿估计也被她整愣了吧! 夏蝉忐忑道:“夫人是侯爷不准奴婢出声的,你没在屋里做什么那什么的事吧?”想起苏绿檀白天在书斋买的书,她就提心吊胆的。 苏绿檀嘴角上扬道:“做了又怎么样?” 夏蝉拔高音量惊恐道:“真做了啊?” 苏绿檀点头,只要会编瞎话,有什么是她糊弄不过去的啊?别说《论语》,四书五经她背起来都不带打嗝的。 哄钟延光那不是一套一套的。 夏蝉结结巴巴问:“侯c侯爷没斥责你吧?”转念一想,又道:“不对啊,奴婢特意看着了,侯爷下午出去的时候好好的,脸色不是很难看呀。” 苏绿檀冲夏蝉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虽然做了,但是没被他发现,那书我换上了别的封皮,他看不见的。” 夏蝉松了口气,但还是怕的很,她劝道:“夫人,要不你还是规矩着些?奴婢们整天也跟着担惊受怕的。” 苏绿檀安抚道:“怕什么呀?你们难道没瞧见侯爷宠我宠得不得了吗?”只要她一天是定南侯府的夫人,钟延光为了顾及夫妻颜面,就不会给她难堪。 冬雪这时候才开口道:“夫人说的有理,以后只要夫人怀上个哥儿,好好教导,一生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不愁了。” 提起这茬,夏蝉想起来,道:“夫人这月的月事,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苏绿檀摸了摸肚子,道:“我说呢,怎么都没疼,胸也不胀了,还怪舒服的。” 夏蝉跟冬雪两个相视一眼,前者瞪圆了眼睛,道:“夫c夫人不会是有了吧?!”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连钟延光的屁(注)股都没摸着!有喜?上哪儿有喜去? 钟延光有喜她都不会有喜。 扯了扯嘴角,苏绿檀道:“不是,我心里有数。” 夏蝉吞吞吐吐道:“那也未必,侯爷昏迷那几天” 钟延光排完毒的衣服都是院里的丫鬟洗的,脏东西她们都看得见,伺候主子久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苏绿檀摇摇头道:“这回不会的,别乱猜了。” 夏蝉还是不放心,道:“奴婢明儿就请大夫来给夫人诊脉。” 这事苏绿檀倒同意了,月事久不来,总归是有点问题的。 主仆几人这么一聊,天也快黑了,秋风呜咽,吹得隔扇花窗吱吱作响。 苏绿檀打发了春朝去书房唤钟延光过来用膳,夫妻二人又同坐在一起了。 两人之间本来隔着一臂的距离,苏绿檀想起《今平眉》前两回里主角平眉娇媚的样子,便把板凳挪到了钟延光身边,挨着他坐。 因着苏绿檀没有紧紧地贴在钟延光身上,所以他也没推开她,只是淡淡问她一句:“你做什么?” 脑袋歪着,苏绿檀托腮道:“桌子是你做的?椅子是你打的?地上的砖是你铺的?我挪一挪又碍着你什么了?你不高兴你也挪开呀!” 钟延光嘴角动了动,他就问了一句话而已,苏绿檀就吐出这么一大串来。 没多大会儿,丫鬟上菜来了,夫妻二人仍旧不要下人布菜,摆好了碗筷自己吃自己的,夏蝉还站在一边伺候,想等二人开始吃一会儿了再出去。 饭桌上三荤一素一汤,酱鹅肉c板栗烧野鸡,还有一道火腿炖肘子,素的就是一盘时蔬,外加一大碗秋雨后的嫩笋汤。 和之前一样,苏绿檀第一筷子的肉夹到钟延光碗里了。 钟延光差不多也习惯了,就接受了苏绿檀夹过来的野鸡肉,正要吃的时候,就听得她道:“夫君,礼不尚往来,非礼也。” 举筷的手一顿,钟延光放下那块鸡肉,也趁着筷子还干净的时候,夹了一块鸡肉准备往苏绿檀碗里放。 不等钟延光把肉放她碗里,苏绿檀就张着嘴凑到他跟前,道:“夫君,我要你喂。” 一点点大的樱桃小口就这么张着,苏绿檀粉嫩的丁香小舌也不大安分,在她口腔里游来游去,像一条故意逗弄喂食者的小红鲤。 这副模样,不是《今平眉》里平眉勾(注)引她继兄的手段是什么?! 那书里的第一回就讲有一名为平眉的女子因母亲改嫁,家有继兄和继父,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她嫁人之后也成了寡妇,平日里靠着做挑货郎的老实巴交的继兄接济过日子,终于在某天她按捺不住了,在继兄给她送吃食的时候,做出了此等举动。 简直是恬不知耻! 当然了,钟延光暗骂的是平眉,苏绿檀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嫡妻,两者还是不一样的。 手抬了半天,钟延光终究还是把鸡肉放到了苏绿檀的碗里,道:“老实吃饭。” 苏绿檀可不依了。 “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苏绿檀道:“喂不喂?” 《今平眉》里,挑货郎起初也没应下平眉的要求,所以平眉越发不饶过他,斟了一杯酒,拿嘴渡给他,一杯酒下肚,两人衣衫就不整了。 钟延光知道,苏绿檀胆子还没有大到敢扒他衣服的地步,遂不惧她,笃定道:“不喂。” “是不是不喂?”苏绿檀叉腰道。 料定苏绿檀不敢动手扒衣服,钟延光就是口风不改,道:“不喂。” 苏绿檀坐得稳如泰山,半天都一动不动。 独自吃了两筷子,钟延光受不了苏绿檀在旁干坐着的样子,咽下嘴里的东西,忍不住催道:“再不吃要凉了。” 一旁的夏蝉眼见情形不妙,拔腿欲走。 苏绿檀哼了一声,冲夏蝉道:“夏蝉,你替我告诉他,食不言寝不语!这还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夏蝉抬起的腿一滞,只好又收回来了,捏着帕子低着头对钟延光弱声道:“侯爷,夫c夫人她说” 钟延光嘴角微沉,盯着苏绿檀道:“好好吃饭。” 苏绿檀又是一哼,冲夏蝉道:“告诉他,我现在没胃口!” 夏蝉张嘴半天才敢道:“侯c侯爷,夫人说她” 钟延光锁眉道:“怎么就没胃口了?刚才还好好的。” 噘着嘴,苏绿檀道:“夏蝉,告诉他——” 钟延光冷声道:“夏蝉,出去。” 夏蝉张开的嘴又闭上了,干咽了一下,一脸为难地看着苏绿檀。 苏绿檀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皮子,算是答应了,夏蝉便抖着腿出去了,出门之后,她赶紧靠着墙,朝冬雪伸手,让她过来扶一把。 冬雪惊慌失色道:“怎么了?侯爷跟夫人怎么了?” 夏蝉握着冬雪手臂的双手还在发颤,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我c我刚才差点就替夫人训了侯爷一顿,就差那么一点。” 冬雪一脸震惊,搀着夏蝉去了别处说话。 夏蝉把次间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冬雪,冬雪擦了擦额头冷汗,道:“主子的事你也别跟着瞎掺和,侯爷一向不喜欢咱们这些丫鬟。” 夏蝉哭丧着脸:“我也不想啊” 冬雪叹息一声,虽然侯爷不喜欢院里的丫鬟,底下的人也都惧怕他的很,但他对夫人真的是越来越宠爱了。 只要侯爷爱重着夫人,这就是对她们陪嫁丫鬟的最大恩宠。 次间里,苏绿檀还跟钟延光两个大眼瞪小眼,彼此相顾无言。 好歹丫鬟走了,钟延光面色也缓和一些,淡淡道:“吃饭罢。” 苏绿檀仍旧不肯,抱怨说:“自你醒来,就和从前完全不同了,不与我住在一个屋檐下,吃个饭也不肯依我的意思来。” 钟延光说教道:“平常人哪有这样吃饭的?卿卿我我” “平常人哪里有你我这样不同床的夫妻!” 钟延光竟无言以对。 “三堂弟对妹妹怎么样有目共睹,府里上下没一个不称赞的,我也不指望你能像他一样了,难道比二堂弟那混子还不如?” 居然拿他和钟延轩那狗杂种比,钟延光很不高兴。 苏绿檀哼了一声不满道:“我对你实心实意,懂你爱你,乐君之乐,外面哪个不艳羡你娶了个好看又贤惠的妻子啊!你再看看你怎么对我的?夜里见不着人,白天见着了也是一整天冷冷冰冰的,若叫其他人瞧去了,该怎么议论我?” 钟延光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收紧,一言不发。 苏绿檀一时说控制不住情绪了,捶桌道:“怎么,你定南侯要面子,我定南侯夫人就不要面子啊!” 说罢,苏绿檀有些傻眼了,啊呀,怎么不小心发起脾气来了,糟了糟了,钟延光怕是要恼了她。 偏生骑虎难下,苏绿檀也不好这个时候服软,正僵着脖子不敢动,便听得钟延光干净利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绿檀睁圆了眼睛,满脸疑惑,嗯??? 只见钟延光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起来,举在空中,还未送到苏绿檀嘴里,忽又道:“不好,这筷子我用过了,我让丫鬟再拿一双过来。” 呆呆的苏绿檀终于回过神来,黑水银似的眼珠儿一动,张嘴就把钟延光的筷子咬住了,吃了那块鸡肉,笑道:“那多麻烦。” 钟延光拉直了嘴角,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看着被她咬过的筷子,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怕她继续闹腾,没敢说再换一副筷子的话,低头夹菜吃饭去了。 这一茬过去,苏绿檀真就老老实实吃起饭来,钟延光就知道,她是不敢动手脱他衣服的。 吃着吃着,钟延光有些心猿意马,他想,会不会是他下午进内室太早,其实苏绿檀还没看到平眉对继兄动手动脚的桥段? 在碗筷碰撞的轻响声中,夫妻俩吃完了这顿饭,外边儿也已经如泼墨浸染,彻底黑透了。 苏绿檀正想乘胜追击,问他说:“夫君,要不出去消消食?” 花窗外秋风呼啸,窗户纸都有些糊不住的趋势,想必外面肯定很冷,钟延光想起苏绿檀去他书房的那个雨夜,语气平淡地道:“不去,不撑,晚膳也都不是容易积食的菜。” 嘟嘟嘴,苏绿檀失落道:“那好吧,夫君是不是这就要去忙了?” 钟延光应了一声,道:“你也早些歇息。” 苏绿檀目送钟延光走了之后,立刻就变了脸,笑着奔去了西梢间里,把那本书给找了出来。 还真别说,这本书虽然是被禁的,但是里面的有些话颇有道理——男人就没有正正经经的,若有,那一定是女人手段的不够。 今晚苏绿檀喂食的要求圆满达成,虽有些波折,但也算进步巨大,所以她决定继续向平眉姑娘学习。 平眉姑娘,以后就是苏绿檀学习的榜样。 这厢苏绿檀点灯夜读,钟延光书房的灯也亮起来了。 坐在桌前看了许久公文,钟延光总是心不定,指头敲了会儿桌面,到底没有坐住,准备去前院把《今平眉》找出来再往后看看,却见二门已经关了,便不好再出去,折回来在内书房的小间里沐完浴,就歇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第31章 清早, 天边挂着薄薄的日光,半阴不晴。 夏蝉一边伺候苏绿檀洗漱,一边道:“昨夜里还说今儿要下雨, 没想到现在天儿还不错。” 换上了百褶裙, 外面罩着缂丝的褙子,苏绿檀对镜抿了抿唇道:“是啊, 可惜了不好出去玩耍。对了, 给我准备些针线和布料,还要一些流苏,你让春朝她们再给我打几个络子。” 夏蝉问道:“夫人要做什么好玩意了?” 苏绿檀道:“给老三媳妇做一个荷包。” 此时钟延光正巧过来等早膳,他坐在次间里等了一会儿,苏绿檀就出来了,夏蝉跟在后面,把准备好的针线布料都放笸箩里一起拿了出来,搁在罗汉床上。 苏绿檀从笸箩里捡起两块布料, 有碧青和水红的, 一者吴氏素日里喜欢, 一者鲜艳喜气好, 她正犹豫挑哪个颜色好, 一旁的钟延光想起升官礼物的事儿,便开口问道:“做这种颜色的鞋, 不合适吧?” 苏绿檀抬头撇了撇嘴道:“你眼瘸啊, 这布料也就够做个荷包, 做什么鞋。” 钟延光倒也不恼, 不做鞋做荷包也行,就是这两个颜色都太女气了些,如果有蓝色的就好了。 把布料杵到钟延光跟前,苏绿檀问他:“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碧青的吧,红的太艳丽了。” 苏绿檀从这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来,她忽然露出个笑道:“夫君不会以为我是要做给你的吧?” 钟延光双耳往后扯了扯,淡然道:“没有。是你问我,我就答了。” 苏绿檀眯眼笑看他,问道:“夫君是不是很想要我给你做鞋呀?” 钟延光侧了头,否认道:“没有。针线房上做的鞋都穿不过来。” 苏绿檀“哦”了一声,道:“既然夫君不想要,那我就只给妹妹做好了。” 钟延光: 苏绿檀摸着手里的两块布料,低着头道:“既然你说碧青色的好,那就选红色的做荷包好了,妹妹肯定喜欢。” 钟延光: 所以这是为什么要问他。 不一会儿丫鬟端了早饭上来,夫妻二人吃完了饭,钟延光便上衙门去了。 苏绿檀漱了口,回房正抹着口脂,冬雪从外面进来禀道:“夫人,苏妈妈来了。” 正说着,苏妈妈打起帘子进来,抱了一摞账本。 苏绿檀瞧着厚厚的账本,彻底歇了玩的心思,若不趁冬月还没来的时候多清清账,年底那会儿怕是没得歇息了。 吩咐苏妈妈把账本放下,略问了几句外面铺子的事,苏绿檀便打发了人走,去了西梢间里,坐在窗下的桌前看账。 夏蝉斟了茶上来,见主子掐着手指头眉头皱着,似乎遇到困难了,便道:“夫人喝口茶再算吧。” 苏绿檀依言,放下账本。 夏蝉还是没忍住道:“夫人,昨儿吓死奴婢了,晚上一整夜都没睡好。” 苏绿檀噗嗤笑道:“你怕什么?” 夏蝉头皮被扯住了似的,道:“侯爷让奴婢出去那会儿,奴婢生怕侯爷对夫人发火呢!以后夫人说话可得软着些。” 苏绿檀信心十足道:“别怕,我现在得了本秘籍,可好使了。你看昨儿我不也没事吗?” 夏蝉正想着怎么规劝,有客人来了。 丫鬟禀说,钟延泽来了。 苏绿檀听到丫鬟的传话不禁好奇问道:“就三弟一个人?” 春朝点头应说:“就只有三爷。” 搁下手里的东西,苏绿檀道:“我这就出去看看。” 到了东次间里,苏绿檀端坐在罗汉床上,钟延泽穿着宝蓝色束腰长袍进来,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体格比钟延光略瘦小一些。 同苏绿檀行了礼问好,钟延泽道:“大嫂,堂弟有事相求。” 苏绿檀抬抬手,示意钟延泽坐下说话。 钟延泽站在帘子边不动,离苏绿檀很有一段距离,微微弯着腰道:“一会儿就能说清楚,堂弟就不坐了。” 钟家这两个堂兄弟是顶重规矩的人,苏绿檀心里明白钟延泽是在避嫌,便笑道:“正好省了我的茶叶。说罢,有什么事?”她也好奇,有什么事能能让三堂弟独自跑来找她。 钟延泽作个揖,很是不大好意思道:“弟弟想向嫂子讨一件绣品。”又慌忙摆手解释说:“嫂子千万不要误会,不是弟弟自己想私留,是想给我夫人。要c要是嫂子不愿意,倒也无妨。” 说完这段话,钟延泽脸都红了,复又道:“我夫人昨夜念的紧,弟弟就只好舔着脸来找嫂子讨一件了。” 苏绿檀轻笑一声,原是为了吴氏。她就说呢,讨要绣品这样的事,依钟延泽的性子怎么可能做的出来。 扬了扬手帕,苏绿檀道:“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不消你说,我正要给妹妹做个荷包送去,不巧的是今儿铺子里的账本送来了,我才没急着立刻上手。” 夏蝉把笸箩从屋里拿出来,给钟延泽瞧,道:“这不,丝线奴婢都准备好了。” 钟延泽万分感激,作了个深揖,笑道:“谢谢嫂嫂!那顾绣是嫂子一手绝学,她不好找嫂子请教,能得嫂子一件好东西,她肯定也高兴的很。” 苏绿檀冲钟延泽道:“这有什么绝学不绝学的,又不是独门秘方。你回去告诉妹妹,让她得空了就来我这里,我天天教她。还有这荷包我肯定也做给她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得好了。” 听了这话,钟延泽又惊又喜,再次深揖,道:“谢谢嫂子,我这就回去同她说一声。” 辞了苏绿檀,钟延泽疾步出了荣安堂,一路小跑回荔香院,告诉了吴氏这个喜讯。 吴氏乐不可言,先是嗔怪一句,后一下子扑到钟延泽怀里,没顾忌丫鬟在旁,红着脸道:“谢谢夫君。” 钟延泽发烫的面颊上挂着消散不去的笑容,催道:“既嫂嫂叫你去,你就快些去,我也好去读书了。” 吴氏点点头,交代两句院里的事,便领着丫鬟往荣安堂去了。 钟延泽正要回前院书房,在二门上遇到了钟延光。 兄弟二人打了招呼,钟延光问道:“你先生今日告假了?” 钟延泽一贯勤奋,若不是先生告假,或是钟家遇上什么大事,他就算带病也不耽误举业的。 “不是,是我跟先生告了假。” 钟延光本不欲多问,但钟延泽自己把早上的事情说了,还夸赞了苏绿檀一番,从绣技到品性,端的是贤妇之风。 听罢,钟延光嘴角翘起道:“她一贯如此,不值一提。左右你今日也告假了,同我一趟回去,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郊游罢。” 钟延泽心中想着这会儿去了,肯定能吴氏学绣技认真又可爱的样子,遂一口答应,与钟延光比肩往荣安堂去了。 荣安堂里,吴氏的针线已经拿起来了。因她苏绣学的很好,苏绿檀讲解起来也很容易,她很快便上手了。 次间罗汉床边的花窗支开,两个妇人临窗而坐,双双低头,云鬓相对。 绣着绣着,两人就说起了闲话,苏绿檀带着些许羡慕道:“三弟待妹妹可真好,这样一本正经的一个人,特特为了你来找我讨一件绣活儿。” 吴氏白嫩的面颊微微发红,细声笑道:“都怪我昨儿念叨多了,他看我痴迷的要疯癫了,才厚着脸皮来求你。还好嫂子大方,不然谁理他!回头我也要说他!” 苏绿檀“哎呀”一声道:“可别说他呀,他待你一片真心,你若听了我的话反倒回去责怪他,倒是我的不是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吴氏低低应了一声,羞羞答答道:“好,我不说他。”嘴角抿着笑,她眉眼弯弯道:“嫂嫂说得对,有情郎不易得。夫君日夜读书,心里还记挂着我的事,其实我是高兴的。” 苏绿檀看着一脸幸福模样的吴氏不禁十分羡慕,指着她手里的绣面道:“这儿,这儿绣缜密一些,看起来才光亮匀顺。” 丫鬟在旁帮着穿针引好线,吴氏点着头,继续道:“其实大哥待嫂子也很好的。” 苏绿檀扬起眉毛道:“那可不是嘛,我悄悄告诉你,早上侯爷眼巴巴求着我,让我给他做双鞋子,我惦记着给你做荷包,都没答应他呢!” 吴氏难以置信地笑道:“大哥也会求人?” 苏绿檀音调上扬,带着点儿烦恼不堪的语气道:“啊,可不是嘛。他求我给他做鞋的时候烦死人了,缠着人不放,用膳的时候,坐要挨着你坐,菜要亲手夹到你碗里,这还不成。第一口还非得是他喂的不可,也不知道那儿学来的坏毛病,成亲都半年了,也没改过来,真不知道哪天才消停。” 吴氏和她的丫鬟穗儿一脸震惊,没想到侯爷原来是这种人?! 此时,一道低沉的男声幽幽插了进来:“夫人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做鞋穿?” 苏绿檀面上笑容凝固住了,手一抖,针扎了手指头,登时见红,冒出一颗血珠儿,浑身僵住似的,动也不敢动。 哎哟喂,真他娘的运道不好! 钟延光和钟延泽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屋里来,后面跟着面色不大好的夏蝉,很显然,她仿佛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绞着帕子,恨不得替苏绿檀羞愤欲死。 苏绿檀顿时回过神来,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脸问道:“早c早起不是上衙门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兄弟二人一起走过来,坐在两把靠背椅子上,钟延光意味深长地看着了苏绿檀一眼道:“回来瞧瞧夫人怎么夸我的。” 苏绿檀讪讪一笑,今晚又有得哄了。 钟延泽锁在吴氏身上的目光动了动,柔声问道:“夫人,大哥说择今日出去游玩,你想不想去?” 吴氏目露惊喜,道:“真的吗?” 苏绿檀喜得从罗汉床上下去,拽着钟延光的袖子问道:“夫君,我们去哪里玩呀?” 变脸倒快,钟延光斜了苏绿檀一眼,不咸不淡道:“去骑马,前些日你不是说想骑马么?深秋晴天不多了,正好我今日得闲,领你出去玩一玩罢。” 苏绿檀愣然道:“我什么时候说想骑马了?没有啊。”病中说的糊涂话,她一点印象都没了。 钟延光抿了抿嘴角,苏绿檀病的那日明明勾着他脖子撒娇说要去骑马,还说他就是她的大马,让他不要脱缰。 要不是念着苏绿檀远嫁想家了,他才不答应这种破事。 而且明明都是从她嘴里说出去的话,她却一个字都不记得了,说的好像他想方设法哄着她出去玩似的。或许这女人说过的所有话都是有口无心的,什么懂他爱他,乐他之乐,怕也是嘴上过一过而已。 思及此,钟延光冷声道:“到底去不去?” 苏绿檀眼睛一亮,道:“去去去!” 正愁秘籍里的招儿没处使呢,怎么能不去! 就这样约好了,一行人简单收拾一番,带上几个丫鬟,在二门上碰头了。 钟延泽再见到钟延光的时候,问道:“大哥,马车可安排好了?” 钟延光道:“我回来去前院那会儿,就让小厮安排妥当了,有备用的马车,应当是够了。” 苏绿檀拉着钟延光窄袖的袖口,道:“原来夫君早有准备?” 钟延光没搭理苏绿檀。 两对夫妻领着丫鬟一起去了前院,绕过影壁,从大门出去。女眷们一起上了两辆马车,至于钟延光兄弟两个当然骑马前行。 苏绿檀与吴氏两个在马车里一路上说着闲话,后面一辆马车里的丫鬟也没闲着。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京城城墙阜成门附近一处骑射场。 场内设有高台凉棚,一旁还种着高大的松树,场地之外少不得一些卖吃食的门店,门店附近的某一个入口处安放了树杈,附近围着不少普通百姓。骑射场靠城墙的那一面则是连绵的矮山,长了一片白桦林。 定南侯府的马车从骑射场北门而入,钟延光的脸就是身份的象征,守卫的士兵很快放了行。 兄弟二人入内下了马,钟延泽走到马车旁,打起帘子,扶着吴氏下马。 钟延光跟在旁边,没有朝苏绿檀伸手的意思。 苏绿檀白了钟延光一眼,把纤纤素手朝吴氏伸过去。 钟延光错以为苏绿檀是朝钟延泽伸了手,黑着脸大步走过去,一边捉住她的手,一边掐着她的腰,就把人从马车上给“端”了下来。 苏绿檀刚刚站稳,钟延光就已经松手走了。她心想,他肯定是在为做鞋子的事恼她吧! 入了场内,钟延泽骑马带着吴氏玩,苏绿檀就只有跟着钟延光一起。 钟延光当然是骑自己的马,但是他的宝驹是从来不让人碰的,更不会借别人骑了,而且这马儿的脾气又臭又倔,生人很难伺候。 苏绿檀站在他身边噘嘴道:“夫君你不准备带我去挑马吗?” 钟延光扯着缰绳,冷着脸道:“我的马还不配你骑?” 苏绿檀惊讶地“啊”了一声,道:“骑你的马啊?” 钟延光顺了顺马毛,挑眉道:“不想骑?” 摇摇头,苏绿檀道:“不是,可你的马脾气又硬又臭,跟你一”意识到说错话了,她赶紧改口,换上一副无辜的面孔道:“我怕它。” 钟延光瞧了苏绿檀一眼,淡淡道:“有我在,不会有事。” 苏绿檀还是有点儿惶恐不安,以前学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若不是年幼身子骨软,这会子指不定怎么样了。 迟疑了一下,苏绿檀还是决定拼了,今天怎么也要想办法把鞋子的事给揭过去。 捏着拳头,苏绿檀咬牙道:“那就骑它。”说罢,她试探地摸了摸马头,温声道:“马儿马儿,我是你主人的妻子,也算你半个主人,你可别摔我,老钟家的子嗣就指着你了知道没?” 马儿打了个响嚏,差点儿喷了苏绿檀一脸的口水。 钟延光唇角微扬,道:“准备好了?” 苏绿檀重重地点头道:“好了。” 钟延光利落地翻身上马,调整了姿势,把马镫的位置空了出来,直身坐在马背上,稍稍弯下腰,朝苏绿檀伸出手,道:“上来。” 苏绿檀一抬头,就撞上了钟延光昂然中又带着些许柔光的眸。 西风微凉,清秋的冷光照在钟延光的面颊上,苏绿檀顿觉自己的夫君丰神俊逸,英武雍容,一时又幻想起他在战场上威严屹立发号施令,千军万马一呼百应动地惊天的模样,是多么的意气风发,慷慨激昂。 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少年英雄,风华正茂,蓬勃豪迈。 痴了片刻,苏绿檀慌忙回神,搭上钟延光的手,踩上马镫,对方腕上一使劲儿,她就轻松跃上马背,稳稳地坐在了后面。 钟延光侧了侧脑袋,余光扫过苏绿檀扶着他肩膀着窄袖的玉臂,低声道:“坐稳了?” 苏绿檀点头,道:“稳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马儿动了蹄子,苏绿檀便搂紧了他的腰,生怕从马上掉下去。 两人骑马前去,与钟延泽夫妻碰头。 钟延泽和吴氏不是这样骑马的,吴氏坐在前面,被钟延泽搂在怀里,亲亲热热,羡煞旁人。 将下巴搁在钟延光的背上,苏绿檀娇声道:“哼,别的女人都是被抱着的。” 钟延光没理会苏绿檀。 钟延泽环着吴氏笑道:“大哥,跑两圈玩一玩?” 钟延光点头,稍稍扭头,嘱咐苏绿檀:“坐稳。” 苏绿檀又往前贴了几分,钟延光背上一软,起步比钟延泽慢了片刻,很快便追赶上去。 因带着女人,两个男人跑的都不快。 吴氏被圈在怀里,稳稳当当的当然不怕。 苏绿檀就不一样了,她总不自觉记起从前被摔下来的场景,原本搂着钟延光腰的手,不自觉变成了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 几人往林子里跑着了一段,遇着了不平的地方,马背上坐起来就没那么稳了,苏绿檀一慌张,把钟延光胸前的衣襟扯的乱七八糟,眼看着脖子下面已经露出了一片麦色肌肤,丝丝凉意也侵略进去。 钟延光咬牙道:“苏绿檀!松手!”他就说这女人昨儿看了话本怎么肯消停了,原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苏绿檀面颊贴着钟延光的笔直的背,摇头道:“不放不放就不放!” 钟延光涨红脸放低声音道:“放不放?” 苏绿檀手臂勒在钟延光身上,害怕道:“不放!” 钟延光嗓音低哑道:“苏绿檀,这是在外面!”怎么能在这种情况下照着书上学人家扒衣服! 苏绿檀带着一丝委屈和哭腔道:“可我害怕呀!” 这一下子,钟延光哪里还气得起来,赶紧停了马,回头就看见苏绿檀额头抵在他的背上,连手也渐渐松开了。 “苏绿檀。”钟延光喊了她一句,不见回应,扯开她的手,道:“你坐前面来就不怕了。” 苏绿檀嫩嫩的手背被钟延光带茧的手摩擦了下,刚意识过来,他就松开她,先一步下了马。 站在马下,钟延光盯着苏绿檀泛红的眼圈,左手拽紧了缰绳,声音软了几分,道:“往前坐一些。” 苏绿檀嘟着嘴,往前挪了挪。 钟延光踩着马镫快速地上了马,前胸距苏绿檀有些空间,奈何手长,牵绳的手基本能把她环住。 被人从背后护着,这样的感觉再安稳不过,苏绿檀从未有过这么踏实的感觉。 “还怕吗?”沉稳而平淡的声音从苏绿檀头顶响起。 苏绿檀脖子后仰,发顶抵着他的坚实胸口笑道:“不怕。” 钟延光掰正苏绿檀的脑袋,道:“老实坐好。” 真是蠢笨的很,脖子仰这么后,也不怕扭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笑吟吟道:“我说的, 可不是你去南夷之后写的家书。”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 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钟延光喉结动了动, 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 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 走到苏绿檀身边,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天晚了, 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 蓦地抽回手, 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 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夺过她手里的伞, 撑开打在她头顶,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 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 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 不然我这样的娇花, 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钟延光捉住她冰凉的手,道:“不用了,书房有烧好的热水。” 知道钟延光不喜欢别人过分的亲密接触,苏绿檀两腿定住了似的,克制着点了点头,道:“好。夫君晚安。” 钟延光双足一顿,便立刻踏雨而行。 等人走了,苏绿檀才转身进屋,夏蝉把门给关上了,备上热水给她洗了个舒服的澡。 躲进被窝之后,苏绿檀孤枕难眠,不禁想起从前的事。 情诗这回事嘛,当然也不是真的,是她跟钟延光说,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凭证,光是定情信物不够,还要有手写之书才作数,便闹着要他抄了一份。 钟延光看完苏绿檀找来的情诗虽有些不大欢喜,到底是听她的抄了一份。 次日清晨,夏蝉怎么都叫,屋里都没人应,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苏绿檀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苏绿檀在金陵的时候喜欢跳舞,还学过剑舞,身体一直很好。起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经了昨夜风雨,还是病倒了。 四个陪嫁丫鬟一向听从苏绿檀的,主心骨一病倒,登时有些六神无主,立刻着人去请了每月都来诊平安脉的陈大夫,又令人把苏妈妈寻来。 内院的人却说苏妈妈昨夜回家去了,这会子还没上值。苏妈妈是带着家小来京城的,又要管理部分内宅之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命左右。 夏蝉便立刻去了内书房找钟延光。 钟延光将将起床,听闻苏绿檀病了,穿好衣裳就阔步赶往荣安堂。 内室里,苏绿檀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眉间露出显见的愁色,嘴角也抿紧了几分。 夏蝉急得眼泪打转,从金陵苏家败落,险些满门覆灭,后至跟着主子陪嫁入京,进到这深宅大院,过着上下都不能得罪的日子。几经波折,要不是苏绿檀日日故作轻松,她不知道要哭过多少次。 摸着苏绿檀滚烫的额头,夏蝉想起苏绿檀以前发烧的时候,忍不住抹着泪道:“太烫了,小姐这些年都没再病的这么厉害过了,陈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钟延光上前摸了摸,果然烫手的厉害,他吩咐道:“去打热水,给夫人敷头。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用得着。” 夏蝉连声应“是”,赶紧出去安排。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颦蹙的秀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很快便收回手,端坐于床沿。 一刻钟后,丫鬟们打好热水进来,钟延光吩咐道:“脖子也要热敷。夏蝉,让人去二门上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夏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便把屋里的事交给了冬雪她们,自己亲自去二门上催大夫。 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c升麻c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苏绿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钟延光俯身下去,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 苏绿檀一把勾过钟延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大马,我是你的缰绳,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 病中的苏绿檀,声音平添几分娇媚,似小猫儿轻轻呻吟,挠进心尖。 钟延光鼓起的双臂撑在床上,一张脸涨红。 这女人,病了都不消停。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一目十行浏览完了,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闹洞房的时候,方宝柔看她的表情,说是嫉妒也不为过。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亏得生得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此为防盗章 醒来的第一天上午, 钟延光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趁用膳的时候,钟延光观察了院内的几个面生的丫鬟,只见苏绿檀几个陪嫁来的丫鬟,对主子之间的亲密之举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可见苏绿檀说的那些,大概可能应该或许都是真的。 略吃了一些粥,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 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 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 不甚扭了脚踝, 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事后钟延光遭受了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三皇子的白眼, 也被皇帝委婉批评了一番, 却仍旧凛然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把皇后都气的够呛。 所以钟延光绝不相信,自己会在人前与一个女子那般亲昵,即便是他的妻子,也没可能。 夫妻两个待在床上,苏绿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儿,每说完一件,都要俯身凑近钟延光目带哀怨地问一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钟延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难以置信当中又带着一丝丝愧疚倘或这女子真是他当初自己要娶回来的,如今他这般待她,也算是辜负了。 苏绿檀捕捉住这一丁点的内疚之色,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低首半垂眸,自我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夫君平安醒来,以前的那些事儿,以后也还会再发生的。” 钟延光想脱口而的“不会再发生”五个字,因扭头看见苏绿檀惹人怜爱的表情,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左右已经这样了,动也不能动,钟延光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来好好理一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苏绿檀双手轻轻柔柔地在钟延光身上游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对她的触摸不再那么的抗拒。 秋阳杲杲,微暖的光从花窗里照进来,打在嫣红的帐子上,鎏金钩也熠熠泛光。内室寂静无声,次间里丫鬟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片宁静。 夏蝉挑帘进屋,眉间一抹急色,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要来了。” 苏绿檀的双手明显一滞,抬头望过去道:“知道了,就说侯爷一会儿就穿好衣裳了。” 夏蝉眉头一动,低头退了出去。 荣安堂的下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对太夫人罗氏挑的媳妇苏绿檀多有不满,挑剔苛刻,又做了多年寡妇,儿子就是命根子,性子急急莽莽的,如何等得到钟延光穿好衣裳再让她进来。 按摩停止,舒适的感觉顿时从钟延光身上撤走,他睁开眼,下意识朝苏绿檀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看见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床,钟延光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躺好。 走到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苏绿檀找了一件钟延光之前常穿的蓝色束腰长袍衣裳,拿到他跟前,道:“一会儿婆母就要来了。你从前喜欢穿这件,我给你换上。” 钟延光没有拒绝,除了赵氏,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要来探望他,总是穿着里衣,也不便见人。他微微伸了伸胳膊,苏绿檀便坐在床沿上,替他把里衣解开。 苏绿檀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指腹时而不经意地划过钟延光的肌肤,挠的他偶尔有些发颤。 苏绿檀见钟延光不时抖动双肩,很不习惯她这般亲密的触碰,便道:“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鸳鸯戏水的事儿,你也忘了?” “鸳c鸳鸯戏水?”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不知道苏绿檀口里的鸳鸯戏水,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样子。 苏绿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刚嫁给你的时候还是刚开春的时候,天儿还冷着,我说府中沐浴不比从前在金陵温泉里舒服,你就带我去郊外庄子上泡温泉了,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别说了!”钟延光无情地打断了苏绿檀的话,后面的话,不消她说下去,他也知道不堪入耳。 苏绿檀死死咬唇,憋的眼睛都红了才没笑出来。 鸳鸯戏水当然是她胡说,两人在外装恩爱给罗氏和赵氏看就行了,在内便保持距离,钟延光自然不会让苏绿檀近他身,莫说替他宽衣,她碰过的杯子,他都不会再用了。而那次泡温泉,也不过是钟延光因故要外出,顺便带上她,做戏给家中长辈看,起个让新妇在府中立威的作用而已。 钟延光瞥了苏绿檀一眼,以为她要哭了,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 忽然胸口袭来一片凉意,钟延光见苏绿檀已经默默地替他把衣服解开了,准备给他穿上便服,他乖乖地配合。 苏绿檀一人究竟是力气小了些,抬不起钟延光的身体,衣服也就没法从他背后穿过去,眼下他整块结实的胸膛都暴露在空气里,原本温热的皮肤,也都泛着丝丝凉意。 正在此时,次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猛然掀开,身着华服,形容憔悴的赵氏红着眼睛闯进来了,一见床上情形,破口斥骂道:“苏绿檀你这没良心的!你要冻死我儿啊!他还病着你知不知道!” 苏绿檀见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钟延光,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用自己娇软的身躯,把他裸露的肌肤遮的严严实实的,瞪着赵氏道:“婆母,侯爷尚未穿戴齐整,您就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于理不合?” 赵氏这几天悲恸万分,听到钟延光醒来的消息,又惊喜不已,这会子已经有些情绪不稳了,她喘着大气有些胡搅蛮缠道:“我是他亲娘,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苏绿檀扬起下巴道:“他是我丈夫!我说不和就不和!七岁孩童尚且知道男女不同席,老夫人难道不知?” 赵氏指着苏绿檀“你你你”了半天,憋红了脸,苏绿檀居然说她连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在黑暗中观战的钟延光,努力地从苏绿檀柔软的胸口里挣扎出来,喘了口气道:“母亲,您先出去,儿子穿好衣裳再见您。” 赵氏满腔委屈,果然娶了媳妇回来,儿子就忘了娘了!儿大不由娘,没有办法,她只好一跺脚走了。 苏绿檀松了口气,还好没让赵氏看出端倪,不然没有钟延光的庇佑,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受着“压迫”的钟延光忽然冷声道:“还不起来?” 苏绿檀一看钟延光的脸正对着她的胸口,顿时双颊如晚霞不褪,一片潮红,轻哼一声道:“我不都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看见了。” 钟延光道:“我母亲不是别人。” “那你想给老夫人看?我再把她叫进来?” 钟延光黑了脸,道:“你敢。”他当然不想被任何女人看见身子,亲娘亲祖母都不行。 苏绿檀哼哼唧唧道:“没良心的。” 钟延光不说话,苏绿檀重新扯好衣服,捏着左衽,手掌贴着床面,弯腰俯身,触着他背后的肌肤滑过去,给他把衣裳套上。 钟延光盯着眼前那张陌生而娇艳欲滴的面孔,正色道:“以后对我母亲,不可大呼小叫,不合礼数。” 苏绿檀给他把袖子套上,抓着他的领口给他系扣子,垂眸慢慢悠悠道:“是啊,我就是没礼数,我自幼母亲早亡,我爹又给我娶了个后娘,哪里懂什么礼数呢。” 钟延光默不作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干巴巴道:“以后学着就是了。” 苏绿檀唇角弯弯,两手往下移动,道:“老夫人刚说让你受凉了,我摸摸看凉了没。” 钟延光双颊又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皱眉呵斥道:“住手!” 苏绿檀不敢嬉闹耽搁太久,遂替钟延光迅速穿好衣裳,扶着他坐起来,给他束了头发。 穿戴完毕,钟延光这才见了赵氏,接着太夫人罗氏也亲自来了。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此为防盗章  梦里, 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春光旖旎的画面里, 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周身起了浓浓的雾,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他猛然惊醒, 原是被子掉了,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 钟延光蓦地红了脸,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 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他没急着回家, 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 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 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陆清然一边说,一边拍钟延光的肩膀,被对方嫌弃地给拍了一下,手背登时见红。 陆清然啧了一声,道:“怎么又犯病了?” 钟延光觑了陆清然一眼,没有答话。自经历过被丫鬟爬床的事,他有两年里十分厌恶别人的触碰,后来才渐渐好了一些。 陆清然剥了颗花生扔嘴里,道:“说罢,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得罪了嫂夫人?上次我跟你说的法子好使吧?” 想起陆清然上次说的在床上解决一切问题,钟延光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道:“找你说正经的。” 陆清然拍拍手上花生皮儿,肃了神色道:“怎么?南夷那边有消息了?” 钟延光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可知道当初我娶亲之事?” 陆清然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说正经的?还是不正经啊! 撇了撇嘴,陆清然道:“你娶亲的事怎么问起我来?不是你告诉我,你祖母给你相看上了一个姑娘,与你八字甚合,你也觉得做钟家媳妇再合适不过,就娶回家了呗。” 钟延光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缘故吗”就因为八字相合,他就肯娶苏绿檀,并且爱重她?这太匪夷所思了,也与苏绿檀平日里所说的相去甚远。 钟延光已经大致了解当初的事情,也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苏家皇商案牵涉到党争之事,太夫人欠下苏家一个恩情,才肯顺水推舟对苏家伸出援手,但是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娶苏绿檀回家。 眉头一皱,钟延光不禁怀疑起来,若按陆清然所说,他娶妻如此敷衍,为何又有后来的那些亲密之事? 陆清然陡然拔高音量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我还纳闷,起初听别人当你面提起娶苏家女的时候,你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说是该娶妻了,娶苏家女也不错。依我看来,你那时候可不像是被迫娶妻,应当是自愿的。至于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一时问过你,但是你没告诉我。” 钟延光不禁沉思,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于后来变得那般喜爱苏绿檀。 陆清然挑左眉问道:“这些事你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钟延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陆清然眯眼一笑,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知你不愿多说。那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对苏女改观,难道你们成亲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就一见钟情了?” 钟延光冷淡道:“无可奉告。”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清然笑道:“不说也罢,我看依你的性子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左右已经成亲了,后悔也晚了。” 钟延光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又问道:“清然,从前我们一起曲水流觞的时候,你觉得我与你嫂子关系如何?” 陆清然一愣,嗤笑道:“你问我?要我说,你对嫂夫人已是不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很是难得了。” 钟延光拧眉,低喃道:“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陆清然笑说:“难道你觉得你对嫂夫人已是万分宠爱了?” 钟延光轻皱眉头道:“什么万分宠爱,胡说什么。” 陆清然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何况你们成亲之后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事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钟延光眼下很是恍惚,若只是普通夫妻,写情诗这种事,他定然是干不出来的,苏绿檀手里的,应当只是普通书信而已吧?或许是她不太通文墨,所以误会了? 想来想去,钟延光只能笃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陆清然伸个懒腰,慵懒道:“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定南侯也会为情所困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话锋一转,又打趣道:“你这人太孤冷,有个人治治你也挺好的。” 钟延光瞅了陆清然一眼,冷声道:“我并非为情所困。” 陆清然笑笑道:“好好好,不是为情所困。这下总该说正经事了吧?” 钟延光面色如常道:“嗯,南夷那边确有信报来了,袭击我之人,早已被部落逐出。” 陆清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声如寒霜道:“这么说来,是受人指使了?” 钟延光颔首,与陆清然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陆清然死死地捏着杯子道:“且等捷报回京再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延光唇边绽了微笑,道:“最迟后日,就该抵京了。” 陆清然转笑道:“那我先在这儿说一声恭喜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陆清然道:“说着说着倒是有些饿了,走吧,去隔壁酒楼里吃一顿,我请客。” 二人并肩走出去,茶楼的走廊里有人连续咳嗽几声,应当是染上了风寒。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命小二牵了他的马出来,对陆清然道:“晚上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吃罢。” 陆清然一脸发蒙道:“诶?刚不是说好的一起吃的吗?我这都准备让小厮去定位置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道:“谁跟你说好的?驾——” 陆清然看着钟延光远去的背影完全不明所以,他抱怨道:“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钟延光回了荣安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问丫鬟夫人在做什么,夏蝉答说还在歇息。 钟延光就站在廊下,也不进去,道:“可以叫厨房备饭了。” 夏蝉垂头道:“回侯爷,厨房已经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 钟延光放低声音,问夏蝉道:“以前我与夫人通的信,你可知道都放在哪处?” 夏蝉耳朵一扯,低头道:“夫人好像都放在大的那个妆奁里,第二层。” 钟延光“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夫人醒了要开晚膳的时候去书房叫我。” 夏蝉应下一声,福一福身子送走了钟延光。 刚过一刻钟,苏绿檀就醒了,夏蝉赶紧进去伺候着,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苏绿檀喝完水不禁笑道:“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冬雪,喊侯爷过来用膳。” 夏蝉好奇问道:“夫人,侯爷问这个做什么呀?” 苏绿檀语气轻快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对我表达的爱意不够深厚,所以一日三省,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夏蝉给苏绿檀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簪上玉簪,对镜笑道:“夫人声音变回来了,看来病也快好了。” 苏绿檀拿起装着脂粉的瓷盒,道:“脸色也要傅粉才红润点儿。” 夏蝉笑问:“这天都黑了,还上妆呀?” 苏绿檀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道:“那是当然,和夫君在一起,当然要好看一点,不然怎么迷死他。” 钟延光站在帘子外面听得嘴角一弯,随后便坐在罗汉床上等苏绿檀出来一起用膳。 一刻钟后,苏绿檀便施施然地走出来,朝钟延光抛了个明媚的笑容过去。 钟延光眉眼微动,等丫鬟把菜都摆上来了,便入了座。 苏绿檀面带笑容地跟着坐下,娇声道:“夫君今日怎的按时回来用膳了,没与同僚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钟延光面不改色道:“没有。” 苏绿檀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钟延光的碗里。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门,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钟延光退后一步让她进来,道:“怎么夜里来了?” 苏绿檀走到椅子旁边,拿起披风,道:“把这个忘了,过来取。”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一目十行浏览完了,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闹洞房的时候,方宝柔看她的表情,说是嫉妒也不为过。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 苏绿檀摸了摸腹部, 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 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 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 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 没什么风和雨, 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 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 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 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 再往里走一些, 过了假山绕个弯, 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 脚步轻快雀跃, 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接下来的话,苏绿檀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钟延光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钟延光一手托住苏绿檀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整个下颌,虎口压着她软软的嘴唇,把她的嘴捂的死死的。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还真就巴掌大,半个手掌都快盖住一半了。 黑着脸压低声音,钟延光道:“苏绿檀,你怎么也不——避讳着些,在外面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别人听见了”他们夫妻俩的脸面往哪里搁? 苏绿檀扭着脑袋,却还是挣脱不开钟延光的手掌,两手握住他结实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叫着。 钟延光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得警告道:“你别乱说话,我就放开你。答应就点头。” 苏绿檀摇了摇头,她偏要说!那就是事实,她为什么不能说。 鼓起脸颊,苏绿檀掐着钟延光的手腕,憋红了脸道:“你心虚吗” 钟延光锅底一样黑的脸瞬间涨红了,盯着苏绿檀的双眼嗓音低沉道:“我只是让你言行端正些。” 苏绿檀实在反抗不过,索性松开手任由他捂着她的嘴,瞪着一双莹润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他。 钟延光被她看得不自在,道:“你听话我就放开你。” 苏绿檀不答话。 钟延光复又道:“你不说话,是不是答应了。” 苏绿檀叉着腰,她嘴里连气儿都进不去,还怎么说话? 钟延光试探着松开了一点,苏绿檀立刻就道:“我的” 园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钟延光果断地把苏绿檀的嘴再次给捂上,并且拧眉道:“苏绿檀!” 苏绿檀哼哼呜呜道:“松——开!”脑袋还在往后仰,企图脱离钟延光的控制。 钟延光不得不主动靠近她,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不准乱说话!” 苏绿檀跟他较劲起来了,睁圆了眼睛钟延光对视着,还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不放是吧? 钟延光登时就懂了,锁眉道:“你老实点儿我就放开。” 苏绿檀敛起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钟延光头皮发紧,不知道苏绿檀又要做什么。 不等钟延光反应过来,苏绿檀探出一点点舌尖,舔了一下钟延光的掌心。 苏绿檀湿湿软软的舌尖从口腔里游出来,甫一触碰上钟延光的掌心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到,直至掌心莫名有些微痒,才意识到,她又舔他! 钟延光不自觉地就松了手掌,苏绿檀捉住机会就张嘴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大声道:“嘴都被你弄酸了!” 钟延光迅速抽回手,气得咬牙道:“苏绿檀,你是蛇吗?爱吐信子。还是小狗吗?爱咬人。” 苏绿檀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我是你妻子,亲你咬你又怎样?你要不喜欢,就都还回来啊!” 钟延光语塞果然跟苏绿檀是从来没有道理可讲的。 跟着站起来,钟延光语气僵硬道:“回去吧。” 苏绿檀噘着嘴跟在后面走,走了一会儿觉得背脊微寒,便挽着钟延光的手,贴着他道:“冷。”又生怕被推开了,她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道:“不准松开。不然我又要冻病了。”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病了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团,蓦地心软了,此时便任由她挽着,道:“知道了。” 怎么说苏绿檀也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钟延光觉得吧,再怎么样,稍微照顾她一下也是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寒风刮过,两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往荣安堂走,苏绿檀不是个老实的,一会儿往他身上靠,一会儿蹭他胳膊,一面儿动还要一面儿笑,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钟延光嘴角抿着,似是挂了淡淡的笑容。 走到荣安堂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脚步,苏绿檀也见好就收,放开了他。 钟延光嘱咐道:“进去吧。” 苏绿檀目露不舍,瞧着钟延光问道:“夫君,请宴的事,老夫人和太夫人那儿咱们肯定得亲自去说,明早你陪我去好不好?” 钟延光想到了母亲赵氏,便颔首道:“好。” 苏绿檀绽了个明媚的笑,道:“谢谢夫君。夫君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钟延光应道:“好。” 苏绿檀转身进了院子,钟延光等门关了,才抬脚回了书房。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罗氏头戴鹤鹿同春抹额,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两手交叠在腹部,望着靠坐在弦丝雕花架子床的钟延光笑道:“看来持誉是大好了。” 持誉是钟延光的字,还是罗氏当年亲自取的。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罗氏余光落在赵氏脸上,微微皱眉,道:“持誉都好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惹他心烦。” 赵氏绞着帕子顶嘴:“媳妇这不是担心持誉吗?我天天烧香拜佛,可算把我儿子给盼醒了。” 罗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誉醒来,多有蛮蛮的功劳,一则是她这些天独自撑住,劳心劳力操持内外,二则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则是她在持誉身边日夜伺候。持誉大好,她功不可没。” 罗氏这话说的清楚明了,钟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苏绿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来。 赵氏却是心口一堵,这么说来,她这些天是一点功劳都没有了?可她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样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顶嘴的,憋着一口气,问苏绿檀道:“国师不是昨日就来过了?为何今早才来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担心一整夜。” 苏绿檀朝罗氏撒着娇解释道:“太夫人,国师虽说了解毒之法,却说会有一些意外出现,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时极喜极悲,伤了身子,没敢提前说,等帮侯爷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传话了。” 罗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难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里怕是也不好过吧?” 苏绿檀瞧了钟延光一眼,意味深长地娇声道:“可不是嘛” 钟延光躲过苏绿檀的视线,耳垂莫名红了。 赵氏见责备不成,便问道:“昨夜的事,你细细给我们讲讲,持誉到底怎么好的?” 苏绿檀把国师的话大概说了,却没把毒在精元的事说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经尽数排完,所以钟延光才清醒过来。 赵氏关心儿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么知道解干净了?” 钟延光忽然咳嗽一声,被什么呛着了似的,冲苏绿檀道:“水。” 赵氏指着丫鬟道:“你去倒水——绿檀,你说清楚,到底怎么解的?” 苏绿檀手上把帕子绕在两根食指上,张口就瞎编道:“捂一身汗就好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 丫鬟倒了水,没有直接送过去,而是递到了苏绿檀手上。 赵氏又问:“怎么捂的?” 苏绿檀拽着帕子,道:“拿被子捂的,捂的紧紧的就发汗了。” 赵氏转眼去看钟延光,指着苏绿檀斥道:“你真是下的去手。”又转头对罗氏抱怨说:“您看看您看看,持誉整颗脑袋都红了!肯定是被她憋坏了!”复又抹泪责备苏绿檀道:“你伺候不好,不知道叫别人来伺候啊?你说你要是把人给捂坏了可怎么办?” 蓦然被赵氏这么一说,钟延光红的好像不止是脑袋了他浑身都是烫的。 苏绿檀把茶杯送到钟延光嘴边,瞪了他一眼,回答赵氏的话说:“老夫人心疼侯爷,难道媳妇就不心疼侯爷?我怎么会把夫君捂坏,侯爷昨夜舒服着呢,不信您问他!” 钟延光突然就不想喝苏绿檀手里的那杯水了,但骑虎难下,到底张口抿了一点。 赵氏没好气道:“拿被子捂人能舒服?持誉,你快说说她!” 苏绿檀猛地往钟延光嘴里一灌,语气暧昧问道:“夫君,你自己跟老夫人解释,昨夜我捂的你舒不舒服?嗯?” 这回钟延光是真呛着了。他想起梦中种种,以及早起时候身体的舒适感,憋红脸咳嗽两声道:“母亲,儿子没有不适。您别说了。” 苏绿檀眉眼弯弯地咬唇道:“夫君,你索性实话告诉老夫人,免得她担心,舒不舒服你就说吧。” 钟延光眼神根本不敢往苏绿檀身上放。 罗氏也冷声道:“行了,人都好了,你就别问了。最要紧的是,持誉会不会像国师说的,还会有不妥之处。” 赵氏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又问道:“儿啊,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是不是发烧了?” 苏绿檀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嘴唇抿着,紧张地低头盯着钟延光。 钟延光觉得自己除了忘了苏绿檀,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看家中人这般态度,苏绿檀说的约莫都是真的,他记不记得,也都不要紧,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此为防盗章  跟着内官入了宫,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 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 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 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 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 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 愣然抬头,往前一步, 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 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 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等行典之后, 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 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 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 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 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 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c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饭罢,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钟延光隐约听见几个字,头皮又开始发紧。 苏绿檀传了小厮进来,把手脚无力的钟延光扶进净房,洗漱干净,随后请了留宿的御医过来诊治他手臂上的外伤。 在此期间,苏绿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钟延光彻底醒来的好消息传了出去,并道他尚未恢复完全,不便见客。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 胆子就大了起来, 给他夹了许多菜, 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 苏绿檀摸了摸腹部, 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 夫君, 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 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 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 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 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 她也没说出来, 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 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 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 再往里走一些, 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接下来的话,苏绿檀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钟延光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钟延光一手托住苏绿檀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整个下颌,虎口压着她软软的嘴唇,把她的嘴捂的死死的。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还真就巴掌大,半个手掌都快盖住一半了。 黑着脸压低声音,钟延光道:“苏绿檀,你怎么也不——避讳着些,在外面说这些做什么?若是叫别人听见了”他们夫妻俩的脸面往哪里搁? 苏绿檀扭着脑袋,却还是挣脱不开钟延光的手掌,两手握住他结实的手腕,含糊不清地叫着。 钟延光见她挣扎的厉害,只得警告道:“你别乱说话,我就放开你。答应就点头。” 苏绿檀摇了摇头,她偏要说!那就是事实,她为什么不能说。 鼓起脸颊,苏绿檀掐着钟延光的手腕,憋红了脸道:“你心虚吗” 钟延光锅底一样黑的脸瞬间涨红了,盯着苏绿檀的双眼嗓音低沉道:“我只是让你言行端正些。” 苏绿檀实在反抗不过,索性松开手任由他捂着她的嘴,瞪着一双莹润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他。 钟延光被她看得不自在,道:“你听话我就放开你。” 苏绿檀不答话。 钟延光复又道:“你不说话,是不是答应了。” 苏绿檀叉着腰,她嘴里连气儿都进不去,还怎么说话? 钟延光试探着松开了一点,苏绿檀立刻就道:“我的” 园子里又安静下来了。 钟延光果断地把苏绿檀的嘴再次给捂上,并且拧眉道:“苏绿檀!” 苏绿檀哼哼呜呜道:“松——开!”脑袋还在往后仰,企图脱离钟延光的控制。 钟延光不得不主动靠近她,低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道:“不准乱说话!” 苏绿檀跟他较劲起来了,睁圆了眼睛钟延光对视着,还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不放是吧? 钟延光登时就懂了,锁眉道:“你老实点儿我就放开。” 苏绿檀敛起眸,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钟延光头皮发紧,不知道苏绿檀又要做什么。 不等钟延光反应过来,苏绿檀探出一点点舌尖,舔了一下钟延光的掌心。 苏绿檀湿湿软软的舌尖从口腔里游出来,甫一触碰上钟延光的掌心的时候,他还没感觉到,直至掌心莫名有些微痒,才意识到,她又舔他! 钟延光不自觉地就松了手掌,苏绿檀捉住机会就张嘴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大声道:“嘴都被你弄酸了!” 钟延光迅速抽回手,气得咬牙道:“苏绿檀,你是蛇吗?爱吐信子。还是小狗吗?爱咬人。” 苏绿檀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我是你妻子,亲你咬你又怎样?你要不喜欢,就都还回来啊!” 钟延光语塞果然跟苏绿檀是从来没有道理可讲的。 跟着站起来,钟延光语气僵硬道:“回去吧。” 苏绿檀噘着嘴跟在后面走,走了一会儿觉得背脊微寒,便挽着钟延光的手,贴着他道:“冷。”又生怕被推开了,她死死地抱住他的手臂道:“不准松开。不然我又要冻病了。”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病了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团,蓦地心软了,此时便任由她挽着,道:“知道了。” 怎么说苏绿檀也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钟延光觉得吧,再怎么样,稍微照顾她一下也是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寒风刮过,两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往荣安堂走,苏绿檀不是个老实的,一会儿往他身上靠,一会儿蹭他胳膊,一面儿动还要一面儿笑,一副开心的不得了的样子。 钟延光嘴角抿着,似是挂了淡淡的笑容。 走到荣安堂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脚步,苏绿檀也见好就收,放开了他。 钟延光嘱咐道:“进去吧。” 苏绿檀目露不舍,瞧着钟延光问道:“夫君,请宴的事,老夫人和太夫人那儿咱们肯定得亲自去说,明早你陪我去好不好?” 钟延光想到了母亲赵氏,便颔首道:“好。” 苏绿檀绽了个明媚的笑,道:“谢谢夫君。夫君公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 钟延光应道:“好。” 苏绿檀转身进了院子,钟延光等门关了,才抬脚回了书房。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 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 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 噘嘴扭过身子, 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 手掌握拳, 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 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 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 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 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 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 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 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 两只手缠在他腰上, 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廊檐下,定南侯夫人苏绿檀福一福身子,朝面戴银色面具的国师道了谢,艳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道:“天色已晚,既国师因故不能留下用膳,我也不多挽留,改日必同侯爷亲自登门道谢。”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国师点一点头,将视线从苏绿檀的脸上挪开寸许,道:“本座告辞,待侯爷醒来之后,若有异状,夫人可再使人持名帖来寻本座。”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c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c卿卿c夫人c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苏绿檀知他是怒了,却仗着他瘫在床上,有恃无恐地抱着臂,一动不动。 钟延光只得睁开眼,抬起逐渐恢复力气的左手,亲手捏着她贴身的里衣,犹如攥着千斤重的铁锤,颤抖着替她把衣服扯好。 苏绿檀受“宠”若惊地转过头去,随即换上委屈兮兮的表情看着钟延光,得寸进尺道:“夫君,肚兜还没系好” 钟延光不仅脸红了,脖子都红了。他扭过头去,道:“你再如此,我便叫人进来替你穿。” 苏绿檀忍笑,自己把衣裳穿好,道:“夫君,好了。” 钟延光转过头看,见苏绿檀衣衫齐整,面上红色才完全消散。就在他面色刚缓和的片刻,苏绿檀把手放到他的腿上。 被柔软的手指触碰着,钟延光两腿肌肉抽了几下,瞬间又变得满面通红,目露不善道:“你干什么?!” 苏绿檀道:“一会儿传御医来诊治,难道你要这样子面见他们?” 钟延光声音不大道:“可以让下人来替我清洗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此为防盗章 饭罢, 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 放下碗筷漱了口, 道:“不去了, 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 便起身回内室, 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 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 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 苏绿檀吩咐她们, 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 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 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 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 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钟延光隐约听见几个字,头皮又开始发紧。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第17章 钟延光没等苏绿檀敲门,就去开了门。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门,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此为防盗章 京城的天儿是真的冷了。 苏绿檀站在廊下, 夏蝉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去,搭在她肩头, 道:“夫人用晚膳吧?”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 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 道:“也是, 算了算了, 开膳, 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 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 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 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 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 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 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 内宅庭院不比外边街道, 积水难散。从荣安堂上房走到院门口, 主仆二人的绣花鞋已经湿了大半。再沿着墙壁走到内书房门口, 脚边已经沾上了点点青苔。 苏绿檀敲了敲门,许是风声雨声掩盖了响声,里面没有丫鬟来应,她一推左边的门,门却开了。 两人走进去,两个伺候的丫鬟正在倒座房里急忙忙的吃饭,见人来了慌忙起身行礼。 苏绿檀抬手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去送了东西就出来。” 丫鬟这才安心地退回去。 苏绿檀让夏蝉也留在这里,她自己打了伞往书房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书房内的钟延光已经点上了蜡烛,廊下某人的身影,他早就已经看见了。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不喜欢仪态不端庄的人,放下伞之后,她拿帕子把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跺跺脚,把鞋子上不干净的东西也抖下来了,在心里把道歉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渐渐淡定了下来。 都过这么久了,苏绿檀想,他肯定消气了不少,此时道歉应该正好。 正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苏绿檀一拳头捶在了钟延光的心口上,讪讪一笑,替他拍了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夫君,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视线定格在苏绿檀的身上,钟延光看见她头发上沾上了细细的雨珠,雾蒙蒙的一片,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白,单薄的身子衬着眼神里透出的机灵劲儿,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钟延光转身进屋,苏绿檀迅速跟上,把食盒放在他书桌上,余光瞥见一封眼熟的信件,不是白天赵氏塞给他的是什么? 这封信到现在都还没启封。 钟延光这是多不情愿看这信呀,赵氏和方宝柔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抿唇一笑,苏绿檀把披风解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钟延光绕过桌子,旋身瞧见苏绿檀脸上莫名的笑,道:“笑什么?” 苏绿檀摇首道:“没什么,夫君饿不饿?怎么晚上不回去吃饭呀?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害我一直担心。” 钟延光道:“忙的忘了时间。” 苏绿檀垂眸,打开食盒,道:“瞧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玉灌肺c盘酱瓜茄,还有”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吃。”钟延光手里捏着公文,如是道。 苏绿檀盖上盖子,“哦”了一声,低头捏着衣角道:“没有苦瓜,放心吃。” 钟延光眉毛微挑,道:“知道了。” 苏绿檀纹丝不动,钟延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绿檀仍低着头,语气软和地问:“夫君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延光声音如常道:“没有。” 苏绿檀提起脚尖蹭地,道:“肯定有”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说过书房喂食的事,目光微顿,道:“没有。雨要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苏绿檀扯着嘴角点头,道:“好吧,我不打搅你了。” 走到门口,苏绿檀又折回去,问道:“你会趁热吃的吧?” “会。”钟延光头也不抬。 苏绿檀还不肯走,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道:“那就好。”说完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了,道:“夫君” 钟延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头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帕子小心翼翼道:“夫君,我可以吻你吗?” 钟延光太阳穴一紧,皱眉道:“什么?” 苏绿檀泰然自若道:“有件事可以问你吗,夫君是不是饿坏了,你听成什么了?” 钟延光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苏绿檀咬唇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钟延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拿起信,钟延光道:“这个?” 苏绿檀猛然点头。 钟延光奇怪道:“信怎么了?” 苏绿檀道:“夫君你不看吗?” 钟延光又随手扔在了桌面上,道:“有空再看。” 苏绿檀道:“什么时候有空?” 钟延光两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烛火下看着干净修长,道:“用过膳大概就有空了。” 苏绿檀笑道:“好,那我走了,食盒吩咐丫鬟送回去就是,早些歇息。” 钟延光点头,目送苏绿檀出门。 苏绿檀站在门口往里边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低头继续看公文,她顺手就把门带上,打伞走了。 钟延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放下公文,提起食盒准备去圆桌用膳,这一下子,就看见了苏绿檀落下的披风。 朝外看了一眼,雨好像下大了,这个时候,苏绿檀应该已经走到荣安堂了吧。 坐上桌,钟延光很快地吃完了饭,回到书桌前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件披风。 夜雨还在继续,已经有下大的趋势,聚精会神的钟延光似乎听到了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他闭上眼揉揉耳朵,怀疑自己耳朵真的不好使了。 然,钟延光没听错,有人敲门了。 门外的身影袅娜纤细,不是苏绿檀又是谁? 第20章 寒夜清冷,钟延光一个人睡在书房的床榻上,孤枕难眠。好不容易恍然入梦,却好似进入了一个绵长无期的梦境中。 梦里,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春光旖旎的画面里,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周身起了浓浓的雾,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他猛然惊醒,原是被子掉了,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钟延光蓦地红了脸,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陆清然一边说,一边拍钟延光的肩膀,被对方嫌弃地给拍了一下,手背登时见红。 陆清然啧了一声,道:“怎么又犯病了?” 钟延光觑了陆清然一眼,没有答话。自经历过被丫鬟爬床的事,他有两年里十分厌恶别人的触碰,后来才渐渐好了一些。 陆清然剥了颗花生扔嘴里,道:“说罢,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得罪了嫂夫人?上次我跟你说的法子好使吧?” 想起陆清然上次说的在床上解决一切问题,钟延光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道:“找你说正经的。” 陆清然拍拍手上花生皮儿,肃了神色道:“怎么?南夷那边有消息了?” 钟延光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可知道当初我娶亲之事?” 陆清然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说正经的?还是不正经啊! 撇了撇嘴,陆清然道:“你娶亲的事怎么问起我来?不是你告诉我,你祖母给你相看上了一个姑娘,与你八字甚合,你也觉得做钟家媳妇再合适不过,就娶回家了呗。” 钟延光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缘故吗”就因为八字相合,他就肯娶苏绿檀,并且爱重她?这太匪夷所思了,也与苏绿檀平日里所说的相去甚远。 钟延光已经大致了解当初的事情,也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苏家皇商案牵涉到党争之事,太夫人欠下苏家一个恩情,才肯顺水推舟对苏家伸出援手,但是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娶苏绿檀回家。 眉头一皱,钟延光不禁怀疑起来,若按陆清然所说,他娶妻如此敷衍,为何又有后来的那些亲密之事? 陆清然陡然拔高音量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我还纳闷,起初听别人当你面提起娶苏家女的时候,你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说是该娶妻了,娶苏家女也不错。依我看来,你那时候可不像是被迫娶妻,应当是自愿的。至于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一时问过你,但是你没告诉我。” 钟延光不禁沉思,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于后来变得那般喜爱苏绿檀。 陆清然挑左眉问道:“这些事你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钟延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陆清然眯眼一笑,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知你不愿多说。那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对苏女改观,难道你们成亲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就一见钟情了?” 钟延光冷淡道:“无可奉告。”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清然笑道:“不说也罢,我看依你的性子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左右已经成亲了,后悔也晚了。” 钟延光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又问道:“清然,从前我们一起曲水流觞的时候,你觉得我与你嫂子关系如何?” 陆清然一愣,嗤笑道:“你问我?要我说,你对嫂夫人已是不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很是难得了。” 钟延光拧眉,低喃道:“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陆清然笑说:“难道你觉得你对嫂夫人已是万分宠爱了?” 钟延光轻皱眉头道:“什么万分宠爱,胡说什么。” 陆清然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何况你们成亲之后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事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钟延光眼下很是恍惚,若只是普通夫妻,写情诗这种事,他定然是干不出来的,苏绿檀手里的,应当只是普通书信而已吧?或许是她不太通文墨,所以误会了? 想来想去,钟延光只能笃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陆清然伸个懒腰,慵懒道:“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定南侯也会为情所困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话锋一转,又打趣道:“你这人太孤冷,有个人治治你也挺好的。” 钟延光瞅了陆清然一眼,冷声道:“我并非为情所困。” 陆清然笑笑道:“好好好,不是为情所困。这下总该说正经事了吧?” 钟延光面色如常道:“嗯,南夷那边确有信报来了,袭击我之人,早已被部落逐出。” 陆清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声如寒霜道:“这么说来,是受人指使了?” 钟延光颔首,与陆清然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陆清然死死地捏着杯子道:“且等捷报回京再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延光唇边绽了微笑,道:“最迟后日,就该抵京了。” 陆清然转笑道:“那我先在这儿说一声恭喜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陆清然道:“说着说着倒是有些饿了,走吧,去隔壁酒楼里吃一顿,我请客。” 二人并肩走出去,茶楼的走廊里有人连续咳嗽几声,应当是染上了风寒。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命小二牵了他的马出来,对陆清然道:“晚上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吃罢。” 陆清然一脸发蒙道:“诶?刚不是说好的一起吃的吗?我这都准备让小厮去定位置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道:“谁跟你说好的?驾——” 陆清然看着钟延光远去的背影完全不明所以,他抱怨道:“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钟延光回了荣安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问丫鬟夫人在做什么,夏蝉答说还在歇息。 钟延光就站在廊下,也不进去,道:“可以叫厨房备饭了。” 夏蝉垂头道:“回侯爷,厨房已经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 钟延光放低声音,问夏蝉道:“以前我与夫人通的信,你可知道都放在哪处?” 夏蝉耳朵一扯,低头道:“夫人好像都放在大的那个妆奁里,第二层。” 钟延光“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夫人醒了要开晚膳的时候去书房叫我。” 夏蝉应下一声,福一福身子送走了钟延光。 刚过一刻钟,苏绿檀就醒了,夏蝉赶紧进去伺候着,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苏绿檀喝完水不禁笑道:“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冬雪,喊侯爷过来用膳。” 夏蝉好奇问道:“夫人,侯爷问这个做什么呀?” 苏绿檀语气轻快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对我表达的爱意不够深厚,所以一日三省,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夏蝉给苏绿檀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簪上玉簪,对镜笑道:“夫人声音变回来了,看来病也快好了。” 苏绿檀拿起装着脂粉的瓷盒,道:“脸色也要傅粉才红润点儿。” 夏蝉笑问:“这天都黑了,还上妆呀?” 苏绿檀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道:“那是当然,和夫君在一起,当然要好看一点,不然怎么迷死他。” 钟延光站在帘子外面听得嘴角一弯,随后便坐在罗汉床上等苏绿檀出来一起用膳。 一刻钟后,苏绿檀便施施然地走出来,朝钟延光抛了个明媚的笑容过去。 钟延光眉眼微动,等丫鬟把菜都摆上来了,便入了座。 苏绿檀面带笑容地跟着坐下,娇声道:“夫君今日怎的按时回来用膳了,没与同僚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钟延光面不改色道:“没有。” 苏绿檀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钟延光的碗里。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罗氏余光落在赵氏脸上,微微皱眉,道:“持誉都好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惹他心烦。” 赵氏绞着帕子顶嘴:“媳妇这不是担心持誉吗?我天天烧香拜佛,可算把我儿子给盼醒了。” 罗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誉醒来,多有蛮蛮的功劳,一则是她这些天独自撑住,劳心劳力操持内外,二则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则是她在持誉身边日夜伺候。持誉大好,她功不可没。” 罗氏这话说的清楚明了,钟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苏绿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来。 赵氏却是心口一堵,这么说来,她这些天是一点功劳都没有了?可她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样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顶嘴的,憋着一口气,问苏绿檀道:“国师不是昨日就来过了?为何今早才来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担心一整夜。” 苏绿檀朝罗氏撒着娇解释道:“太夫人,国师虽说了解毒之法,却说会有一些意外出现,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时极喜极悲,伤了身子,没敢提前说,等帮侯爷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传话了。” 罗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难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里怕是也不好过吧?” 苏绿檀瞧了钟延光一眼,意味深长地娇声道:“可不是嘛” 钟延光躲过苏绿檀的视线,耳垂莫名红了。 赵氏见责备不成,便问道:“昨夜的事,你细细给我们讲讲,持誉到底怎么好的?” 苏绿檀把国师的话大概说了,却没把毒在精元的事说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经尽数排完,所以钟延光才清醒过来。 赵氏关心儿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么知道解干净了?” 钟延光忽然咳嗽一声,被什么呛着了似的,冲苏绿檀道:“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此为防盗章  按着按着,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 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 有点儿劲瘦的意思, 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 她羞红了脸, 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 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 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 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 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 皱眉道:“苏绿檀, 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 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经过几天的按摩和恢复训练,钟延光好转了很多。 白天的时候,苏绿檀帮钟延光按摩一阵子,他便起来走动一段时间。 早上二人用过早膳,钟延光照旧躺在床上,放松四肢。苏绿檀撸起袖子给他全身按摩。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寒夜清冷,钟延光一个人睡在书房的床榻上,孤枕难眠。好不容易恍然入梦,却好似进入了一个绵长无期的梦境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站在窗外的钟延光, 手里握着一个木盒子, 听到苏绿檀“断子绝孙”的诅咒, 立刻把盒子塞到袖子里去了。 夏蝉站在钟延光身后, 福一福身子,小心翼翼道:“侯爷,外边儿风大, 您怎么不进屋去。”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此刻因为心虚, 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 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 夏蝉指了指厨房, 苏绿檀心领神会, 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 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 坐在炕桌的另一边, 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 两手搁在膝盖上,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 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 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 苏绿檀腿都酸了,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一目十行浏览完了,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转,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闹洞房的时候,方宝柔看她的表情,说是嫉妒也不为过。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终究还是轻咳一声, 引起了某人的注意。 苏绿檀两只耳朵一动,姿势不雅地扭了头, 定定地看着钟延光。 苏绿檀这一回头, 把钟延光吓的够呛。 在钟延光的眼里,苏绿檀再怎么娇蛮,总是坚强光鲜, 即便衣着不多, 春光乍泄, 那也是慵懒妩媚的, 哪像今天这样, 面如菜色, 厚密的头发就用木簪子挽着, 看起来我见犹怜。 钟延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都不敢问她吃没吃饭的事。 苏绿檀趁此机会, 揪着话本, 伸手往窗外一扔, 呼啦啦一声,立刻盘腿坐起来, 看着钟延光哀怨道:“我等你好久了。”她知道钟延光素来只读圣贤书和兵法, 这种话本从来不入他的眼,所以不能让他发现, 她在看这种俗气的东西。 钟延光不大自在地走过去, 声音低哑道:“等我做什么。” 苏绿檀松了口气, 果然没注意到话本的事, 她噘嘴道:“你伤了我的心,伤了我们夫妻感情,等你补偿我!” 钟延光撩摆坐下,道:“太夫人说了,和睦要紧,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说这话的时候,钟延光的面颊开始泛红,他知道,以苏绿檀的性子,要的补偿肯定不同寻常。 苏绿檀凑过去,挨着钟延光笑问道:“夫君什么都肯允了我?” 钟延光的余光看见那张饿的发黄的面颊,慌乱地挪开视线,道:“你先说,若不过分,我可允你。” 苏绿檀轻佻地笑道:“过分?夫君觉得哪样的要求叫过分?” 钟延光偏开头,道:“你自己掂量着来。” 苏绿檀往后退去,胳膊撑在小炕桌上,绞了一绺头发道:“我想要的多着呢。” 钟延光登时道:“只准一样。” 苏绿檀哀叹一声,道:“好吧,一样就一样,只要你肯给,我就原谅你这回。” 钟延光耳根都红了,道:“要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地看着他,带着些调戏的意味,扯着钟延光的衣袖,道:“夫君猜我想不想要个孩子。” 钟延光被烧红的铁块烫着了似的,立马从罗汉床上弹起来,退开三步远,冷若寒霜的脸发红道:“不行!” 要个孩子——孩子是亲热一回就要的上的? 钟延光扯了扯燥热的领口,他就知道苏绿檀没个正经样子!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那副模样,笑的前俯后仰,道:“你还真猜的是这个?” “胡说什么!”钟延光否认的很快。 苏绿檀娇声道:“不过要让夫君失望了,奴家可没想要这个。” 钟延光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绿檀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道:“我想要个金钗。” 这个太容易了,钟延光眼里的惊讶消失之后,拳头攥了起来。 苏绿檀道:“库房里,有一支三翅莺羽宝石钗,我想要。”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的脑袋上空空如也,淡声道:“想要去拿就是。” 苏绿檀目露惊喜,咧嘴笑说:“那我原谅你了。” 钟延光眼神滞了片刻,就这样原谅他了? 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了罗汉床,欢天喜地道:“那我现在就拿库房的钥匙去拿了。” 钟延光木木地点点头,苏绿檀生怕他后悔,赶紧去柜子里找了一大串库房的钥匙,带着丫鬟去找到了那支宝石钗。 找到金钗,苏绿檀立刻带到头上,跑到钟延光面前献宝似的,问道:“夫君,好不好看?”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喝了点茶,眼神并没有看向苏绿檀,答说:“一支钗,能有多好看?”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谁问你钗好不好看了,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钟延光随意掠过一眼,又喝了口茶,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一问三不说,你这样冷冰冰一张脸,这日子怎么过啊。放眼举国上下,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你知道吗?还不好好珍惜我!”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生硬道:“那你换个问题。” 苏绿檀微怔,随即绽笑道:“好。我问你,刚才我若真要一个孩子,你给不给?” 钟延光:“我还是回答上一个问题吧。” 苏绿檀噗嗤笑道:“那你说,我美不美?” 钟延光握着杯子道:“好好吃饭,气色好的人,都不丑。” 苏绿檀做了个吹前额碎发的动作,气鼓鼓道:“全是屁话。”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的嘴给撬开。 钟延光皱一皱眉,正要纠正她的措辞,苏绿檀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美滋滋地坐在他旁边,说了去国师府道谢的事儿,把带去的具体东西也告诉了他。 苏绿檀说了半天,钟延光也就顺着她的话去说了,他道:“府内这些事你打理就是,如有不清楚向母亲和祖母请教即可,不必告诉我。” 苏绿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东西,但是超出了我的例银。” 钟延光想起了国师说的话,道:“超便超了,库房里不是有银子么?” 果然上钩了,苏绿檀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夫君,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你不会怪我吧?” 钟延光“嗯”了一声,道:“随你,记在账上便是。” 苏绿檀高兴得恨不得欢呼,男人的钱可真好骗,她恨不得马上取五百两出来藏在小金库里。 钟延光看着莫名其妙就高兴起来的苏绿檀,眉眼也变得柔和了。 这个姑娘,心思太过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苏绿檀一时高兴,忘了拘束,扬唇就在钟延光脸上落了一吻,吧嗒一下,听得见响声,还脆声道:“谢谢夫君!” 说罢苏绿檀就跑出去记账了。 钟延光一时忘了言语,抬手抚了抚侧脸,敛眸想起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道:“也是,算了算了,开膳,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 内宅庭院不比外边街道,积水难散。从荣安堂上房走到院门口,主仆二人的绣花鞋已经湿了大半。再沿着墙壁走到内书房门口,脚边已经沾上了点点青苔。 苏绿檀敲了敲门,许是风声雨声掩盖了响声,里面没有丫鬟来应,她一推左边的门,门却开了。 两人走进去,两个伺候的丫鬟正在倒座房里急忙忙的吃饭,见人来了慌忙起身行礼。 苏绿檀抬手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去送了东西就出来。” 丫鬟这才安心地退回去。 苏绿檀让夏蝉也留在这里,她自己打了伞往书房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书房内的钟延光已经点上了蜡烛,廊下某人的身影,他早就已经看见了。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不喜欢仪态不端庄的人,放下伞之后,她拿帕子把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跺跺脚,把鞋子上不干净的东西也抖下来了,在心里把道歉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渐渐淡定了下来。 都过这么久了,苏绿檀想,他肯定消气了不少,此时道歉应该正好。 正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苏绿檀一拳头捶在了钟延光的心口上,讪讪一笑,替他拍了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夫君,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视线定格在苏绿檀的身上,钟延光看见她头发上沾上了细细的雨珠,雾蒙蒙的一片,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白,单薄的身子衬着眼神里透出的机灵劲儿,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钟延光转身进屋,苏绿檀迅速跟上,把食盒放在他书桌上,余光瞥见一封眼熟的信件,不是白天赵氏塞给他的是什么? 这封信到现在都还没启封。 钟延光这是多不情愿看这信呀,赵氏和方宝柔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抿唇一笑,苏绿檀把披风解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钟延光绕过桌子,旋身瞧见苏绿檀脸上莫名的笑,道:“笑什么?” 苏绿檀摇首道:“没什么,夫君饿不饿?怎么晚上不回去吃饭呀?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害我一直担心。” 钟延光道:“忙的忘了时间。” 苏绿檀垂眸,打开食盒,道:“瞧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玉灌肺c盘酱瓜茄,还有”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吃。”钟延光手里捏着公文,如是道。 苏绿檀盖上盖子,“哦”了一声,低头捏着衣角道:“没有苦瓜,放心吃。” 钟延光眉毛微挑,道:“知道了。” 苏绿檀纹丝不动,钟延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绿檀仍低着头,语气软和地问:“夫君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延光声音如常道:“没有。” 苏绿檀提起脚尖蹭地,道:“肯定有”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说过书房喂食的事,目光微顿,道:“没有。雨要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苏绿檀扯着嘴角点头,道:“好吧,我不打搅你了。” 走到门口,苏绿檀又折回去,问道:“你会趁热吃的吧?” “会。”钟延光头也不抬。 苏绿檀还不肯走,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道:“那就好。”说完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了,道:“夫君” 钟延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头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帕子小心翼翼道:“夫君,我可以吻你吗?” 钟延光太阳穴一紧,皱眉道:“什么?” 苏绿檀泰然自若道:“有件事可以问你吗,夫君是不是饿坏了,你听成什么了?” 钟延光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苏绿檀咬唇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钟延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拿起信,钟延光道:“这个?” 苏绿檀猛然点头。 钟延光奇怪道:“信怎么了?” 苏绿檀道:“夫君你不看吗?” 钟延光又随手扔在了桌面上,道:“有空再看。” 苏绿檀道:“什么时候有空?” 钟延光两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烛火下看着干净修长,道:“用过膳大概就有空了。” 苏绿檀笑道:“好,那我走了,食盒吩咐丫鬟送回去就是,早些歇息。” 钟延光点头,目送苏绿檀出门。 苏绿檀站在门口往里边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低头继续看公文,她顺手就把门带上,打伞走了。 钟延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放下公文,提起食盒准备去圆桌用膳,这一下子,就看见了苏绿檀落下的披风。 朝外看了一眼,雨好像下大了,这个时候,苏绿檀应该已经走到荣安堂了吧。 坐上桌,钟延光很快地吃完了饭,回到书桌前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件披风。 夜雨还在继续,已经有下大的趋势,聚精会神的钟延光似乎听到了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他闭上眼揉揉耳朵,怀疑自己耳朵真的不好使了。 然,钟延光没听错,有人敲门了。 门外的身影袅娜纤细,不是苏绿檀又是谁?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钟延光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走到苏绿檀身边,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天晚了,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蓦地抽回手,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夺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打在她头顶,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不然我这样的娇花,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钟延光捉住她冰凉的手,道:“不用了,书房有烧好的热水。” 知道钟延光不喜欢别人过分的亲密接触,苏绿檀两腿定住了似的,克制着点了点头,道:“好。夫君晚安。” 钟延光双足一顿,便立刻踏雨而行。 等人走了,苏绿檀才转身进屋,夏蝉把门给关上了,备上热水给她洗了个舒服的澡。 躲进被窝之后,苏绿檀孤枕难眠,不禁想起从前的事。 情诗这回事嘛,当然也不是真的,是她跟钟延光说,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凭证,光是定情信物不够,还要有手写之书才作数,便闹着要他抄了一份。 钟延光看完苏绿檀找来的情诗虽有些不大欢喜,到底是听她的抄了一份。 次日清晨,夏蝉怎么都叫,屋里都没人应,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苏绿檀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苏绿檀在金陵的时候喜欢跳舞,还学过剑舞,身体一直很好。起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经了昨夜风雨,还是病倒了。 四个陪嫁丫鬟一向听从苏绿檀的,主心骨一病倒,登时有些六神无主,立刻着人去请了每月都来诊平安脉的陈大夫,又令人把苏妈妈寻来。 内院的人却说苏妈妈昨夜回家去了,这会子还没上值。苏妈妈是带着家小来京城的,又要管理部分内宅之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命左右。 夏蝉便立刻去了内书房找钟延光。 钟延光将将起床,听闻苏绿檀病了,穿好衣裳就阔步赶往荣安堂。 内室里,苏绿檀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眉间露出显见的愁色,嘴角也抿紧了几分。 夏蝉急得眼泪打转,从金陵苏家败落,险些满门覆灭,后至跟着主子陪嫁入京,进到这深宅大院,过着上下都不能得罪的日子。几经波折,要不是苏绿檀日日故作轻松,她不知道要哭过多少次。 摸着苏绿檀滚烫的额头,夏蝉想起苏绿檀以前发烧的时候,忍不住抹着泪道:“太烫了,小姐这些年都没再病的这么厉害过了,陈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钟延光上前摸了摸,果然烫手的厉害,他吩咐道:“去打热水,给夫人敷头。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用得着。” 夏蝉连声应“是”,赶紧出去安排。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颦蹙的秀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很快便收回手,端坐于床沿。 一刻钟后,丫鬟们打好热水进来,钟延光吩咐道:“脖子也要热敷。夏蝉,让人去二门上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夏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便把屋里的事交给了冬雪她们,自己亲自去二门上催大夫。 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c升麻c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此为防盗章 跟着内官入了宫, 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 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 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 愣然抬头, 往前一步,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 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 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 等行典之后, 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 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 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 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 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 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 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 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c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第19 苏绿檀说马儿不要脱缰,钟延光就半刻钟都没动,直到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才把她手臂拿下来,放进被子里盖好。 夏蝉轻手轻脚地进来,端了一碗熬好的肉糜粥,小声问钟延光:“侯爷,叫不叫夫人起来用膳?”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此为防盗章 饭罢, 苏绿檀漱口擦嘴, 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 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 路上说了些私话, 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 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 她没敢说, 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 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白天的时候, 苏绿檀帮钟延光按摩一阵子, 他便起来走动一段时间。 早上二人用过早膳,钟延光照旧躺在床上,放松四肢。苏绿檀撸起袖子给他全身按摩。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 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 有点儿劲瘦的意思, 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 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 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 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 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 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钟延光纹丝不动,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走了进去,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回眸一笑,道:“夫君,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宛媚天然冶,笑叠清波,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即便钟延光知道自己失忆了,他还是极力地去回想自己曾经给苏绿檀写过什么东西,可惜忘了就是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钟延光转过身子看向苏绿檀,道:“我离京三月,写一些家书回来也是应该的。” 苏绿檀笑吟吟道:“我说的,可不是你去南夷之后写的家书。”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钟延光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走到苏绿檀身边,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天晚了,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蓦地抽回手,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夺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打在她头顶,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不然我这样的娇花,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 章 此为防盗章 经过几天的按摩和恢复训练, 钟延光好转了很多。 白天的时候,苏绿檀帮钟延光按摩一阵子, 他便起来走动一段时间。 早上二人用过早膳, 钟延光照旧躺在床上, 放松四肢。苏绿檀撸起袖子给他全身按摩。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 怎么手臂见粗了, 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 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 有点儿劲瘦的意思, 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 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 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 她羞红了脸, 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 凑合, 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 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 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c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 章 此为防盗章 醒来的第一天上午, 钟延光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趁用膳的时候, 钟延光观察了院内的几个面生的丫鬟, 只见苏绿檀几个陪嫁来的丫鬟, 对主子之间的亲密之举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可见苏绿檀说的那些, 大概可能应该或许都是真的。 略吃了一些粥, 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 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 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 我走的腿酸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 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 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 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 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 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事后钟延光遭受了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三皇子的白眼, 也被皇帝委婉批评了一番, 却仍旧凛然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把皇后都气的够呛。 所以钟延光绝不相信,自己会在人前与一个女子那般亲昵,即便是他的妻子,也没可能。 夫妻两个待在床上,苏绿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儿,每说完一件,都要俯身凑近钟延光目带哀怨地问一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钟延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难以置信当中又带着一丝丝愧疚倘或这女子真是他当初自己要娶回来的,如今他这般待她,也算是辜负了。 苏绿檀捕捉住这一丁点的内疚之色,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低首半垂眸,自我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夫君平安醒来,以前的那些事儿,以后也还会再发生的。” 钟延光想脱口而的“不会再发生”五个字,因扭头看见苏绿檀惹人怜爱的表情,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左右已经这样了,动也不能动,钟延光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来好好理一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苏绿檀双手轻轻柔柔地在钟延光身上游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对她的触摸不再那么的抗拒。 秋阳杲杲,微暖的光从花窗里照进来,打在嫣红的帐子上,鎏金钩也熠熠泛光。内室寂静无声,次间里丫鬟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片宁静。 夏蝉挑帘进屋,眉间一抹急色,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要来了。” 苏绿檀的双手明显一滞,抬头望过去道:“知道了,就说侯爷一会儿就穿好衣裳了。” 夏蝉眉头一动,低头退了出去。 荣安堂的下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对太夫人罗氏挑的媳妇苏绿檀多有不满,挑剔苛刻,又做了多年寡妇,儿子就是命根子,性子急急莽莽的,如何等得到钟延光穿好衣裳再让她进来。 按摩停止,舒适的感觉顿时从钟延光身上撤走,他睁开眼,下意识朝苏绿檀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看见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床,钟延光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躺好。 走到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苏绿檀找了一件钟延光之前常穿的蓝色束腰长袍衣裳,拿到他跟前,道:“一会儿婆母就要来了。你从前喜欢穿这件,我给你换上。” 钟延光没有拒绝,除了赵氏,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要来探望他,总是穿着里衣,也不便见人。他微微伸了伸胳膊,苏绿檀便坐在床沿上,替他把里衣解开。 苏绿檀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指腹时而不经意地划过钟延光的肌肤,挠的他偶尔有些发颤。 苏绿檀见钟延光不时抖动双肩,很不习惯她这般亲密的触碰,便道:“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鸳鸯戏水的事儿,你也忘了?” “鸳c鸳鸯戏水?”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不知道苏绿檀口里的鸳鸯戏水,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样子。 苏绿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刚嫁给你的时候还是刚开春的时候,天儿还冷着,我说府中沐浴不比从前在金陵温泉里舒服,你就带我去郊外庄子上泡温泉了,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别说了!”钟延光无情地打断了苏绿檀的话,后面的话,不消她说下去,他也知道不堪入耳。 苏绿檀死死咬唇,憋的眼睛都红了才没笑出来。 鸳鸯戏水当然是她胡说,两人在外装恩爱给罗氏和赵氏看就行了,在内便保持距离,钟延光自然不会让苏绿檀近他身,莫说替他宽衣,她碰过的杯子,他都不会再用了。而那次泡温泉,也不过是钟延光因故要外出,顺便带上她,做戏给家中长辈看,起个让新妇在府中立威的作用而已。 钟延光瞥了苏绿檀一眼,以为她要哭了,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 忽然胸口袭来一片凉意,钟延光见苏绿檀已经默默地替他把衣服解开了,准备给他穿上便服,他乖乖地配合。 苏绿檀一人究竟是力气小了些,抬不起钟延光的身体,衣服也就没法从他背后穿过去,眼下他整块结实的胸膛都暴露在空气里,原本温热的皮肤,也都泛着丝丝凉意。 正在此时,次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猛然掀开,身着华服,形容憔悴的赵氏红着眼睛闯进来了,一见床上情形,破口斥骂道:“苏绿檀你这没良心的!你要冻死我儿啊!他还病着你知不知道!” 苏绿檀见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钟延光,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用自己娇软的身躯,把他裸露的肌肤遮的严严实实的,瞪着赵氏道:“婆母,侯爷尚未穿戴齐整,您就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于理不合?” 赵氏这几天悲恸万分,听到钟延光醒来的消息,又惊喜不已,这会子已经有些情绪不稳了,她喘着大气有些胡搅蛮缠道:“我是他亲娘,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苏绿檀扬起下巴道:“他是我丈夫!我说不和就不和!七岁孩童尚且知道男女不同席,老夫人难道不知?” 赵氏指着苏绿檀“你你你”了半天,憋红了脸,苏绿檀居然说她连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在黑暗中观战的钟延光,努力地从苏绿檀柔软的胸口里挣扎出来,喘了口气道:“母亲,您先出去,儿子穿好衣裳再见您。” 赵氏满腔委屈,果然娶了媳妇回来,儿子就忘了娘了!儿大不由娘,没有办法,她只好一跺脚走了。 苏绿檀松了口气,还好没让赵氏看出端倪,不然没有钟延光的庇佑,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受着“压迫”的钟延光忽然冷声道:“还不起来?” 苏绿檀一看钟延光的脸正对着她的胸口,顿时双颊如晚霞不褪,一片潮红,轻哼一声道:“我不都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看见了。” 钟延光道:“我母亲不是别人。” “那你想给老夫人看?我再把她叫进来?” 钟延光黑了脸,道:“你敢。”他当然不想被任何女人看见身子,亲娘亲祖母都不行。 苏绿檀哼哼唧唧道:“没良心的。” 钟延光不说话,苏绿檀重新扯好衣服,捏着左衽,手掌贴着床面,弯腰俯身,触着他背后的肌肤滑过去,给他把衣裳套上。 钟延光盯着眼前那张陌生而娇艳欲滴的面孔,正色道:“以后对我母亲,不可大呼小叫,不合礼数。” 苏绿檀给他把袖子套上,抓着他的领口给他系扣子,垂眸慢慢悠悠道:“是啊,我就是没礼数,我自幼母亲早亡,我爹又给我娶了个后娘,哪里懂什么礼数呢。” 钟延光默不作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干巴巴道:“以后学着就是了。” 苏绿檀唇角弯弯,两手往下移动,道:“老夫人刚说让你受凉了,我摸摸看凉了没。” 钟延光双颊又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皱眉呵斥道:“住手!” 苏绿檀不敢嬉闹耽搁太久,遂替钟延光迅速穿好衣裳,扶着他坐起来,给他束了头发。 穿戴完毕,钟延光这才见了赵氏,接着太夫人罗氏也亲自来了。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刚醒。腿拿开。” 苏绿檀娇哼道:“不,不肯抱我就算了,难道也不许我抱你?你这负心汉,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换了别的女人,早把你的良心捶烂了。啊,不对,你现在哪里来的良心?” “把腿拿开。”钟延光冷声道。 苏绿檀偏不,把他抱的死死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道:“就不,昨天给你按了一天,我手酸脚酸不能动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开。” 钟延光的腿还是不能动,他想伸手把人推开,结果大掌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红着脸轻咳道:“你不饿?”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绿檀羞红了脸,还真有点饿了,这才起身,道:“等着,我去传早膳。” 收拾打扮了一刻钟的功夫,苏绿檀简单地穿齐整了衣裳,头发随意束起来,几绺发丝垂落脸侧,平添几分娇媚。 正好小厨房的早膳也传来了,苏绿檀扶着钟延光坐起来,没敢让丫鬟伺候,亲自添粥,送到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道:“我自己吃。” 苏绿檀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手端的稳吗?以前又不是没喂过你,还计较个什么?” 钟延光问她:“你不是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为何你会喂我用膳?” 苏绿檀眉毛一挑,用瓷勺搅着粥,道:“你以为只有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不好了?以前你总熬夜看公文,丫鬟把宵夜送去书房你也不肯吃,我只能披着衣服起夜,舀一勺就唤你一声‘夫君’,就这样你才肯吃完。” 苏绿檀编起瞎话来舌头都不打结,她以前至多去书房催两句而已,哪里会喂食钟延光? 钟延光却不自觉地幻想起苏绿檀嘴里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书房里点着灯,孤男寡女在里面,又有娇滴滴的女人一声声地唤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书房干嘛呢! 钟延光吞咽两下,面颊上浮现可疑的红色,拧眉问道:“这样的情形有几次?”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腾出一只手,葱白的指头一根根地弹出来,动着嘴皮子数了半天。 钟延光锁眉问:“三次?” 苏绿檀摇头。 钟延光眉宇间愁色越浓,冷声问道:“五次?” 苏绿檀继续摇头,漫不经心道:“哪里会只次这么少。大概一个月也就五天不晚睡,这样算来,我一个月总要喂你十几二十次的吧。” 钟延光扯着嘴角,一月书房独处二十来次?他道:“外面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语?” 苏绿檀佯装愣然,道:“啊?什么奇怪的言语啊?怎么会呢,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人家夸你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对了,还有说你身强体壮!” 钟延光明白了什么风华正茂,身强体壮,怕是背地里说他色中饿鬼,不知节制才对! 果然女人都是祸水,模样艳美的就更要不得了! 苏绿檀眼神无辜地询问道:“怎么了?” 钟延光闷声道:“没什么,粥要凉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把粥喂到钟延光嘴里。 钟延光心烦意燥,味同嚼蜡,吃了半碗便没了食欲,索性咬住瓷碗边缘,仰头一口喝光。 苏绿檀收了碗,低声道:“你又烦我了?” 钟延光没答话,也没看她。 苏绿檀想拿帕子给钟延光擦嘴,帕子都递到他嘴边了,终究是收回手,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吧,我去吃了。” 苏绿檀背对钟延光,吃了几口不小心呛着了,轻轻咳了几下,肩膀微抖。 钟延光看着眼前背影落寞的苏绿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把柔滑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 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 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 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 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 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 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 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 蹙着秀眉, 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 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 体内气血瘀滞, 按摩按摩之后, 再开始活动, 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尝试从床上爬起来三次,钟延光都失败了,筋疲力竭之后,只好松了肩膀,往枕头上一靠,道:“按摩不过是让我好的快些,你不按,迟一两日我也总要好的。” 苏绿檀抱臂看着钟延光,他还跟以前一样死倔脾气臭,不让她碰是吧?她偏要碰呢? 伸出两手摸上钟延光的手臂,苏绿檀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力道不大,却处处按准了穴位,手指一松开,钟延光便觉得手臂有了轻微的酸痛感。 钟延光一边松开眉头,一边嘴硬道:“我说了,不用按,走开。” 苏绿檀猛然使劲儿,按了钟延光的胳膊关节中间的曲池穴,疼的他直咬牙,她却娇声道:“不给你按摩,你至少得天才好,这天难道成天让小厮往内院跑?还不是得我伺候你吃饭穿衣。等你好了,求我按都没门!” 求她? 钟延光可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可苏绿檀的指头按在钟延光身上,温热的触感传遍手臂,每一次都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又痒又热。 苏绿檀又嘟哝道:“咱们成婚之后,都是你替我穿衣穿鞋,什么时候轮到我要伺候你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这几天舒服日子了,好好享受吧!” 钟延光双眼隐隐发黑,他给苏绿檀穿衣穿鞋? 他自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只跪天子,下只跪长辈,他还没从对谁低过头,更别说弯腰给一个女人穿鞋。 苏绿檀抿着弯弯的唇角,眼神落在钟延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穿鞋当真?” 苏绿檀抬眉道:“那当然,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穿的,不信你去问房里的丫鬟,还有婆母也知道。” 婚后第一个月,赵氏硬是不信儿子会这般“宠爱”苏绿檀,遂借口闯进内室,“正巧”看见钟延光体贴的给苏绿檀穿鞋,这才歇了大半心思,清净了好多天。 这些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真伪,现在钟延光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忘记了,苏绿檀怎么说都是对的。 钟延光吐了口气,顿觉不仅手臂疼,脑子也疼。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做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儿!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丰富十足的表情,一面忍笑,一面按摩,高兴了还哼着小曲,累了就甩甩手,娇嗔道:“夫君,我手也酸了。” 钟延光立刻接话道:“那就不按了。” 苏绿檀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抚我的。” 钟延光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想到什么,红了脸道:“以前我是怎么” 苏绿檀俯身低头,与钟延光几乎快要贴面,挨着他的鼻尖道:“你说呢?” 虽已嫁做人妇,苏绿檀身上却还有少女的芬芳,馨香清爽,钟延光一贯不爱脂粉气,却对鼻翼间淡淡的异香一点儿也不排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皮子,轻轻地碰了上去。 苏绿檀满足一笑,她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没有露馅。以前两人为了让太夫人罗氏相信二人真心相爱,会特地练习的一些“恩爱日常”,钟延光的脑子虽然不记得了,身体却记得。 躺在床上的钟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皱了皱眉,颤着抬臂,指腹在嘴唇上抚了抚。 夏蝉“哦”了一声,心道侯爷以前可从不跟丫鬟们解释去哪里。 钟延光离开之后,夏蝉就挑帘进屋了,禀道:“夫人,侯爷走了。” 一丁点儿糕点哪里顶饿呀,苏绿檀从榻上弹起来,问道:“去哪儿了?” 夏蝉道:“侯爷说去衙门里了。” 苏绿檀奇怪道:“这才好就去衙门里领职了?真是个不知消停的。饭菜凉了没?” 夏蝉替苏绿檀打起帘子,道:“奴婢瞧过了,还热着。” 苏绿檀旋即换上笑脸,坐到桌前饱饭一顿,她胃口好,吃的也多,吃罢擦擦嘴,漱了口道:“他都没吃多少,看来是没我陪着,胃口都不大好了。” 夏蝉笑说:“奴婢瞧着侯爷胃口是不太好的样子。” 苏绿檀摸着肚子走到罗汉床上去坐着,托腮垮着脸道:“啧,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你我心里清楚,他呀面冷心硬的,绝不会为了我连饭也吃不好,肯定是在想别的事呢。” 夏蝉往外看了一眼,见秋月和冬雪守在外面,才放心道:“夫人,奴婢瞧着侯爷对你还挺好的,咱们少爷不也说过了么,侯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苏绿檀嗤笑一声,道:“青松才多大,他懂个什么?” 夏蝉走过去,给苏绿檀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道:“奴婢觉着,侯爷从前和现在没两样呀。” 苏绿檀拉长了嘴角,为了不露馅,她和钟延光两人假装恩爱的事,身边几个陪嫁丫鬟也都不知道。夏蝉都说没两样,那就对了,因为从前现在,钟延光心里都没她,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一想到钟延光心硬如石,苏绿檀就有些挫败感,她忽然双眼一亮,哼哼道:“什么都没银子靠得住!” 夏蝉好奇道:“库房里银子不多的是么?” 苏绿檀抿唇不语,当初嫁给钟延光,苏家答应了给半数家财,她带来的聘礼就是苏家的谢礼,但这事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和太夫人知道具体内容。赵氏只隐约知道,钟家肯娶苏家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嫁妆的缘故,这也是赵氏当初勉强接纳这桩婚事的缘故。 钟家本来就子嗣单薄,望门寡妇多,太夫人又在世,爵位传到钟延光这一代了,也都还没有分家。若把嫁妆充公了,将来太夫人去世,其余两房的人也就要来分一杯羹。于是这份嫁妆,至今还锁在荣安堂,名义上是在苏绿檀的名下,实则是在钟延光的手里。 没有钟延光的允许,苏绿檀可不能随意动这份财产。 还有罗氏和赵氏盯着,苏绿檀想私自昧下什么,一旦被发现,结果会很难堪,苏家指不定也会遭到报复。 说起来,苏绿檀除了阿弟悄悄送来的银子,和平常府里发的例银,还有一些常用的首饰,手里能用的花费的银子并不多。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对她的耐心,至多也就是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后了,偏罗氏年岁已大,精神头看着尚可,到底体虚,哪日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苏绿檀必须得为自己铺好退路,她心中有数,最好的结果就是与钟延光和离,嫁娶再不相干。 钟延光是一等侯爵,想要再娶自然容易,可苏绿檀却是望门出来的弃妇,哪个敢娶?而且苏家还有个心思狭隘的后娘,指不定哪天还要蹦出个弟弟来。 苏绿檀做好的打算就是存够了银子,后半辈子回到金陵,挨着阿弟一家子,用自己的银子过一生便足以。 想到此处,苏绿檀决定了,以后不仅要骗钟延光的心,还要想法子骗他的钱,越多越好! 揉了揉太阳穴,苏绿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饭菜撤了,倒在一起,一会儿就跟厨房的人说,我一筷子都没动,听到没?” 夏蝉应下之后,亲手撤下饭菜,按苏绿檀的意思去做了。 下午,苏绿檀小憩后,便把嫁妆的礼单册子翻找了出来,值钱不值钱的,她都门儿清, 骗财嘛,就要从最贵的首饰下手。 苏绿檀的目光落在了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这支钗上的红宝石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这种华丽的头面,最合适她了。 合上册子,苏绿檀便坐在镜子前,抹了点黄色的脂粉,她皮肤莹白如雪,平常爱吃爱动,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一个饿了一顿的人,所以得傅点粉,力求逼真,才能让钟延光心里产生愧疚感。 涂粉不算,苏绿檀还把头上的簪子换成了木簪,耳坠之类的全部取下来。 冲外唤了一声,苏绿檀把擅长梳头上妆的冬雪给叫进来了,让丫鬟给弄成菜色。 冬雪弄了半天,才勉强让苏绿檀的肤色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她皱眉道:“夫人,这样看起来气色不好。” 苏绿檀揽镜一照,问道:“不好就对了。我这看起来像什么?” 瓜子脸,肤白秀气的冬雪看着苏绿檀黄黄的脸,迟疑道:“村妇?” 苏绿檀摇摇头,露齿笑道道:“错,绝色村妇。村妇才不惹男人怜爱,关键还得美。” 冬雪点头,笑说:“夫人变黄一点了也好看,再厚的粉也架不住骨相好。” 苏绿檀看着自己肉不多的脸,道:“得了,我去看会儿话本,侯爷回来了告诉我。对了,屋里别上茶点了,都撤下。” 冬雪应声而去,苏绿檀把买了很久还没来的及看的话本翻找出来,支开窗户,坐在罗汉床上趴着看,一个姿势累了,又换另一个。 书中穷书生已经和富小姐见上面了,苏绿檀正看的入迷,完全没有听到窗户外丫鬟的轻咳声。 珠帘外面,钟延光就站在那处盯着苏绿檀的婀娜的背影。他回来之前去见过太夫人了,罗氏说了,苏绿檀虽然有些小性子,骨子里还是温柔端庄的,夫妻之间,和睦恩爱要紧,男人偶尔低头并不伤颜面。 内室里的苏绿檀搂着迎枕趴在罗汉床上,两脚蹬来蹬去,洁白的袜子包裹着不安分的双足,让钟延光忍不住盯着看过去,脑海里陡然出现“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画面。 没一会儿,苏绿檀就换了姿势,两腿青蛙一样游来游去 钟延光正犹豫着,该怎么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闷响,苏绿檀一拳头捶在迎枕上,愤怒道:“负心汉!” 苏绿檀气红了脸,话本里小姐晚膳都没心思吃,就与书生在园子里偷偷见面,书生却在听见旁人的脚步声之后,居然一溜烟跑掉了!这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猛然又是一拳头,苏绿檀继续捶打装满了棉花的迎枕,嘴里骂道:“人家还饿着呢,你这负心汉!” 钟延光头皮发紧,一下午都快过去了,苏绿檀还在生气。刚太夫人说什么来着? 温柔? 端庄?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 章 此为防盗章  三房的人都走了, 吴氏说话也就直白起来了, 她道:“咱们家吃一场全蟹宴,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根本办不成, 这不是胡闹吗?”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 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 还没做过东道主, 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 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 就是不顾他们, 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 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亏得生得女儿身, 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 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 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 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 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钟延光本来抬腿要走,见苏绿檀话没说完,便驻足问道:“反正什么?” 苏绿檀灿然一笑,道:“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 钟延光心下一沉,苏绿檀这是什么意思?他黑着脸道:“你别忘了,你是我定南侯府的诰命夫人,不该做的事,不要去碰。” 苏绿檀两手捧着脸,歪着脑袋道:“这话我也该对你说一遍,你别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侯府夫人,你也有你该做的事。” 钟延光面颊一红,挑帘走了。苏绿檀说的该做的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待钟延光走后,苏绿檀赶紧让夏蝉把她的银票和话本都拿进来,她把银票藏到木匣子小金库里,眼看着金库里已经存了快一千两了,她吩咐人准备铁锹和水桶,支开了丫鬟,自己跑去正上房后面的槐树旁。 后院除了槐树还有仍在绽放的桂花树,苏绿檀亲自挖坑埋小金库,正要填土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余光也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除了钟延光,还能有谁有这么伟岸的身材? 苏绿檀吓得一哆嗦,直起腰,强自镇定地问道:“夫君你不是去书房了吗?找我有事?” 钟延光眼神微闪,他脑子里还浮现着“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这句话,他丝毫不怀疑苏绿檀这样不规矩的性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若是旁的女人不检点钟延光不理会也就是了,但是他定南侯府的女人,不行。所以去了书房之后,他又折回来了,想瞧瞧苏绿檀到底在干什么。 钟延光直勾勾地看着苏绿檀,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绿檀挖了一铁锹的土进坑,把木匣子给遮住了,然后笑容坦然道:“栽树呀,你忘了,院子里的树,都是我俩亲手栽种的,这颗桂花树有点儿歪了,我给它正一正根。” 钟延光哪里懂什么栽树,也不知道树木有没有正根一说,只是听见苏绿檀说院子里的树都是他俩一起栽种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苏绿檀一手握着铁锹,一手叉腰,笑吟吟地看着钟延光,声音娇滴滴地问:“夫君,你要不要也栽我手里呀?” 柔和的夕阳下,橘色的光打在钟延光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这个苏绿檀,从来就没端庄过。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消失的背影,连忙松了口气,赶紧把土给填上,踩的结结实实的。 拿着铁锹和水桶回去,苏绿檀洗了手,私下问夏蝉道:“怎么侯爷回来你们都不来说一声?” 夏蝉噘嘴道:“下午那会儿,奴婢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咳嗽地提醒,可你实在没看见呀,这回侯爷吩咐奴婢们不准动,哪里敢冒死跑过去提醒夫人呀。” 苏绿檀没好气地问道:“他怎么还使唤我的陪嫁丫鬟起来了?他不是从来不搭理丫鬟的么?他怎么吩咐你的?” 夏蝉一脸认真道:“眼神。” 苏绿檀:“” 夏蝉补充道:“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苏绿檀白了夏蝉一眼,道:“出息” 夏蝉跟在后边儿小声道:“又不是奴婢一个人怕侯爷,侯府上下,有哪个不怕侯爷的?” 苏绿檀挑眉道:“我就不怕!” 苏绿檀觉得自己现在可厉害了,爱怎么骗他就怎么骗他,爱怎么蒙他就怎么蒙他——反正钟延光什么也不记得了。 夏蝉小声嘟哝说:“全天下也就夫人这么一个不怕的了。” 白天的时候,苏绿檀帮钟延光按摩一阵子,他便起来走动一段时间。 早上二人用过早膳,钟延光照旧躺在床上,放松四肢。苏绿檀撸起袖子给他全身按摩。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 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 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 这样的身姿, 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 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 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 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 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 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 一脸痛心道:“夫君,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 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 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苏绿檀动作很快,钟延光一答应给她银子,马上就拿钥匙跑出去了,夏蝉已经站在门口,把方才她丢的那本书给捡了起来。 苏绿檀悄声道:“这书你先藏着,别被侯爷看见了,等他走了再拿回来给我。”她还要继续看看,千金小姐到底会不会眼瞎看上那负心的书生。 夏蝉点点头,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 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 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 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 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 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 回话道:“不是, 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 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 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寒月将将升起,月光流遍庭院,萧瑟稀疏的树叶上,露水盈盈。 廊檐下,定南侯夫人苏绿檀福一福身子,朝面戴银色面具的国师道了谢,艳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道:“天色已晚,既国师因故不能留下用膳,我也不多挽留,改日必同侯爷亲自登门道谢。”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国师点一点头,将视线从苏绿檀的脸上挪开寸许,道:“本座告辞,待侯爷醒来之后,若有异状,夫人可再使人持名帖来寻本座。”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c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c卿卿c夫人c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苏绿檀知他是怒了,却仗着他瘫在床上,有恃无恐地抱着臂,一动不动。 钟延光只得睁开眼,抬起逐渐恢复力气的左手,亲手捏着她贴身的里衣,犹如攥着千斤重的铁锤,颤抖着替她把衣服扯好。 苏绿檀受“宠”若惊地转过头去,随即换上委屈兮兮的表情看着钟延光,得寸进尺道:“夫君,肚兜还没系好” 钟延光不仅脸红了,脖子都红了。他扭过头去,道:“你再如此,我便叫人进来替你穿。” 苏绿檀忍笑,自己把衣裳穿好,道:“夫君,好了。” 钟延光转过头看,见苏绿檀衣衫齐整,面上红色才完全消散。就在他面色刚缓和的片刻,苏绿檀把手放到他的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 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 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 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 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 道:“好, 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 桌上丫鬟会收拾的, 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 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 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钟延光温声道:“好。” 钟延光正抬脚要走,苏绿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钟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绿檀细声道:“谢谢夫君。” 钟延光嘴角略弯,道:“不必。” 说完这话,钟延光才真的走了。 苏绿檀抱着被子胡思乱想,若他们是你情我愿结为连理的多好呀,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心思去骗他了。 骗来骗去的,郎心仍似铁,妾心已成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半个时辰后,晚膳做好了,苏绿檀觉得浑身酸软,想起来活动筋骨,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热腾腾的饭菜传到内室的时候,外头有了脚步声,钟延光绕过屏风,挑帘进来了。 苏绿檀举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笑吟吟地望着钟延光道:“夫君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吃饭呢。” 还不等钟延光走到苏绿檀面前,她又皱巴着小脸道:“算了,你出去吃罢,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你了,你病成我这样子,我得多心疼呀。” 钟延光面颊浮红,径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来强健,不怕的。我也饿了,从简同你一道吃了罢。” 夏蝉忙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悄声退去厨房吃饭,换了冬雪在次间里守着。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苏绿檀因为嗓子不舒服,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瞧着钟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哝道:“我还说怕你嫌清淡了,让厨房给你再加个菜,这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钟延光视线落在苏绿檀樱桃小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笑,便继续用饭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饭罢,丫鬟撤去碗筷,苏绿檀歪在榻上,裹着毛毡毯子,直勾勾地看着钟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钟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宽肩窄腰,侧影孤拔,两腿修长,怎么看都好看。 钟延光被苏绿檀看的心里发慌,偏移目光,问道:“我脸上有饭粒?” 苏绿檀笑眯眯道:“没有。” “那你看什么?” 苏绿檀伸出一只脚,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我看夫君眼里有没有我呀。” 突如其来的脚丫子,压得钟延光的大腿一抽,他捏住苏绿檀穿着袜子的脚腕,送到毛毡里面去,起身道:“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逃走的背影,唇边绽了个笑。 钟延光回到书房之后,握着和苏绿檀脚腕差不多粗细的笔筒出神,他委实不明白,为何之前被他发落的胆大的丫鬟,如今想起来还在作呕,但苏绿檀撒娇的样子,似乎又是另一种感觉。 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钟延光想到了苏绿檀口中所说的“情诗”,他想,他以前真的会写情情爱爱的东西吗?就算真的写了,应当也只是普通书信,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吧?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 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 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 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 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 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 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 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事后钟延光遭受了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三皇子的白眼,也被皇帝委婉批评了一番,却仍旧凛然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把皇后都气的够呛。 所以钟延光绝不相信,自己会在人前与一个女子那般亲昵, 即便是他的妻子, 也没可能。 夫妻两个待在床上, 苏绿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儿, 每说完一件, 都要俯身凑近钟延光目带哀怨地问一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钟延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难以置信当中又带着一丝丝愧疚倘或这女子真是他当初自己要娶回来的,如今他这般待她,也算是辜负了。 苏绿檀捕捉住这一丁点的内疚之色,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低首半垂眸,自我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夫君平安醒来,以前的那些事儿,以后也还会再发生的。” 钟延光想脱口而的“不会再发生”五个字,因扭头看见苏绿檀惹人怜爱的表情,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左右已经这样了,动也不能动,钟延光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来好好理一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苏绿檀双手轻轻柔柔地在钟延光身上游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对她的触摸不再那么的抗拒。 秋阳杲杲,微暖的光从花窗里照进来,打在嫣红的帐子上,鎏金钩也熠熠泛光。内室寂静无声,次间里丫鬟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片宁静。 夏蝉挑帘进屋,眉间一抹急色,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要来了。” 苏绿檀的双手明显一滞,抬头望过去道:“知道了,就说侯爷一会儿就穿好衣裳了。” 夏蝉眉头一动,低头退了出去。 荣安堂的下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对太夫人罗氏挑的媳妇苏绿檀多有不满,挑剔苛刻,又做了多年寡妇,儿子就是命根子,性子急急莽莽的,如何等得到钟延光穿好衣裳再让她进来。 按摩停止,舒适的感觉顿时从钟延光身上撤走,他睁开眼,下意识朝苏绿檀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看见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床,钟延光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躺好。 走到紫檀贴皮雕瑞兽花卉顶箱立柜前,苏绿檀找了一件钟延光之前常穿的蓝色束腰长袍衣裳,拿到他跟前,道:“一会儿婆母就要来了。你从前喜欢穿这件,我给你换上。” 钟延光没有拒绝,除了赵氏,肯定还会有其他的人要来探望他,总是穿着里衣,也不便见人。他微微伸了伸胳膊,苏绿檀便坐在床沿上,替他把里衣解开。 苏绿檀动作很慢,也很轻柔,指腹时而不经意地划过钟延光的肌肤,挠的他偶尔有些发颤。 苏绿檀见钟延光不时抖动双肩,很不习惯她这般亲密的触碰,便道:“又不是没给你穿过衣服,鸳鸯戏水的事儿,你也忘了?” “鸳c鸳鸯戏水?”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不知道苏绿檀口里的鸳鸯戏水,究竟是不是他理解的样子。 苏绿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啊,刚嫁给你的时候还是刚开春的时候,天儿还冷着,我说府中沐浴不比从前在金陵温泉里舒服,你就带我去郊外庄子上泡温泉了,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别说了!”钟延光无情地打断了苏绿檀的话,后面的话,不消她说下去,他也知道不堪入耳。 苏绿檀死死咬唇,憋的眼睛都红了才没笑出来。 鸳鸯戏水当然是她胡说,两人在外装恩爱给罗氏和赵氏看就行了,在内便保持距离,钟延光自然不会让苏绿檀近他身,莫说替他宽衣,她碰过的杯子,他都不会再用了。而那次泡温泉,也不过是钟延光因故要外出,顺便带上她,做戏给家中长辈看,起个让新妇在府中立威的作用而已。 钟延光瞥了苏绿檀一眼,以为她要哭了,有些慌乱地挪开视线。 忽然胸口袭来一片凉意,钟延光见苏绿檀已经默默地替他把衣服解开了,准备给他穿上便服,他乖乖地配合。 苏绿檀一人究竟是力气小了些,抬不起钟延光的身体,衣服也就没法从他背后穿过去,眼下他整块结实的胸膛都暴露在空气里,原本温热的皮肤,也都泛着丝丝凉意。 正在此时,次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帘子被人猛然掀开,身着华服,形容憔悴的赵氏红着眼睛闯进来了,一见床上情形,破口斥骂道:“苏绿檀你这没良心的!你要冻死我儿啊!他还病着你知不知道!” 苏绿檀见状,张开手臂,一把抱住钟延光,整个人都扑在他身上,用自己娇软的身躯,把他裸露的肌肤遮的严严实实的,瞪着赵氏道:“婆母,侯爷尚未穿戴齐整,您就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于理不合?” 赵氏这几天悲恸万分,听到钟延光醒来的消息,又惊喜不已,这会子已经有些情绪不稳了,她喘着大气有些胡搅蛮缠道:“我是他亲娘,有什么不合礼数的?” 苏绿檀扬起下巴道:“他是我丈夫!我说不和就不和!七岁孩童尚且知道男女不同席,老夫人难道不知?” 赵氏指着苏绿檀“你你你”了半天,憋红了脸,苏绿檀居然说她连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在黑暗中观战的钟延光,努力地从苏绿檀柔软的胸口里挣扎出来,喘了口气道:“母亲,您先出去,儿子穿好衣裳再见您。” 赵氏满腔委屈,果然娶了媳妇回来,儿子就忘了娘了!儿大不由娘,没有办法,她只好一跺脚走了。 苏绿檀松了口气,还好没让赵氏看出端倪,不然没有钟延光的庇佑,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受着“压迫”的钟延光忽然冷声道:“还不起来?” 苏绿檀一看钟延光的脸正对着她的胸口,顿时双颊如晚霞不褪,一片潮红,轻哼一声道:“我不都是为了不让你被别人看见了。” 钟延光道:“我母亲不是别人。” “那你想给老夫人看?我再把她叫进来?” 钟延光黑了脸,道:“你敢。”他当然不想被任何女人看见身子,亲娘亲祖母都不行。 苏绿檀哼哼唧唧道:“没良心的。” 钟延光不说话,苏绿檀重新扯好衣服,捏着左衽,手掌贴着床面,弯腰俯身,触着他背后的肌肤滑过去,给他把衣裳套上。 钟延光盯着眼前那张陌生而娇艳欲滴的面孔,正色道:“以后对我母亲,不可大呼小叫,不合礼数。” 苏绿檀给他把袖子套上,抓着他的领口给他系扣子,垂眸慢慢悠悠道:“是啊,我就是没礼数,我自幼母亲早亡,我爹又给我娶了个后娘,哪里懂什么礼数呢。” 钟延光默不作声,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干巴巴道:“以后学着就是了。” 苏绿檀唇角弯弯,两手往下移动,道:“老夫人刚说让你受凉了,我摸摸看凉了没。” 钟延光双颊又红了,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皱眉呵斥道:“住手!” 苏绿檀不敢嬉闹耽搁太久,遂替钟延光迅速穿好衣裳,扶着他坐起来,给他束了头发。 穿戴完毕,钟延光这才见了赵氏,接着太夫人罗氏也亲自来了。 京城的天儿是真的冷了。 苏绿檀站在廊下,夏蝉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去,搭在她肩头,道:“夫人用晚膳吧?”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道:“也是,算了算了,开膳,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 内宅庭院不比外边街道,积水难散。从荣安堂上房走到院门口,主仆二人的绣花鞋已经湿了大半。再沿着墙壁走到内书房门口,脚边已经沾上了点点青苔。 苏绿檀敲了敲门,许是风声雨声掩盖了响声,里面没有丫鬟来应,她一推左边的门,门却开了。 两人走进去,两个伺候的丫鬟正在倒座房里急忙忙的吃饭,见人来了慌忙起身行礼。 苏绿檀抬手道:“你们吃你们的,我去送了东西就出来。” 丫鬟这才安心地退回去。 苏绿檀让夏蝉也留在这里,她自己打了伞往书房内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书房内的钟延光已经点上了蜡烛,廊下某人的身影,他早就已经看见了。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不喜欢仪态不端庄的人,放下伞之后,她拿帕子把衣裳稍稍整理了一下,跺跺脚,把鞋子上不干净的东西也抖下来了,在心里把道歉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才渐渐淡定了下来。 都过这么久了,苏绿檀想,他肯定消气了不少,此时道歉应该正好。 正抬手准备敲门,门就开了,苏绿檀一拳头捶在了钟延光的心口上,讪讪一笑,替他拍了拍肩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道:“夫君,这么晚了还没用膳吧?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视线定格在苏绿檀的身上,钟延光看见她头发上沾上了细细的雨珠,雾蒙蒙的一片,小脸也冻得有些发白,单薄的身子衬着眼神里透出的机灵劲儿,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钟延光转身进屋,苏绿檀迅速跟上,把食盒放在他书桌上,余光瞥见一封眼熟的信件,不是白天赵氏塞给他的是什么? 这封信到现在都还没启封。 钟延光这是多不情愿看这信呀,赵氏和方宝柔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抿唇一笑,苏绿檀把披风解下,扔在旁边的椅子上。 钟延光绕过桌子,旋身瞧见苏绿檀脸上莫名的笑,道:“笑什么?” 苏绿檀摇首道:“没什么,夫君饿不饿?怎么晚上不回去吃饭呀?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害我一直担心。” 钟延光道:“忙的忘了时间。” 苏绿檀垂眸,打开食盒,道:“瞧瞧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玉灌肺c盘酱瓜茄,还有”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吃。”钟延光手里捏着公文,如是道。 苏绿檀盖上盖子,“哦”了一声,低头捏着衣角道:“没有苦瓜,放心吃。” 钟延光眉毛微挑,道:“知道了。” 苏绿檀纹丝不动,钟延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苏绿檀仍低着头,语气软和地问:“夫君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钟延光声音如常道:“没有。” 苏绿檀提起脚尖蹭地,道:“肯定有” 钟延光想起苏绿檀说过书房喂食的事,目光微顿,道:“没有。雨要下大了,快些回去吧。” 苏绿檀扯着嘴角点头,道:“好吧,我不打搅你了。” 走到门口,苏绿檀又折回去,问道:“你会趁热吃的吧?” “会。”钟延光头也不抬。 苏绿檀还不肯走,目光落在那封信上,道:“那就好。”说完走了两步,又扭头回来了,道:“夫君” 钟延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头看着她,道:“你想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帕子小心翼翼道:“夫君,我可以吻你吗?” 钟延光太阳穴一紧,皱眉道:“什么?” 苏绿檀泰然自若道:“有件事可以问你吗,夫君是不是饿坏了,你听成什么了?” 钟延光眨了眨眼,道:“没没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苏绿檀咬唇看着桌面上的那封信,钟延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拿起信,钟延光道:“这个?” 苏绿檀猛然点头。 钟延光奇怪道:“信怎么了?” 苏绿檀道:“夫君你不看吗?” 钟延光又随手扔在了桌面上,道:“有空再看。” 苏绿檀道:“什么时候有空?” 钟延光两手交握,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烛火下看着干净修长,道:“用过膳大概就有空了。” 苏绿檀笑道:“好,那我走了,食盒吩咐丫鬟送回去就是,早些歇息。” 钟延光点头,目送苏绿檀出门。 苏绿檀站在门口往里边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低头继续看公文,她顺手就把门带上,打伞走了。 钟延光听不见脚步声了,才放下公文,提起食盒准备去圆桌用膳,这一下子,就看见了苏绿檀落下的披风。 朝外看了一眼,雨好像下大了,这个时候,苏绿檀应该已经走到荣安堂了吧。 坐上桌,钟延光很快地吃完了饭,回到书桌前的时候,又看了一眼,那件披风。 夜雨还在继续,已经有下大的趋势,聚精会神的钟延光似乎听到了轻轻缓缓的脚步声,他闭上眼揉揉耳朵,怀疑自己耳朵真的不好使了。 然,钟延光没听错,有人敲门了。 门外的身影袅娜纤细,不是苏绿檀又是谁?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此刻因为心虚,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夏蝉指了指厨房,苏绿檀心领神会,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坐在炕桌的另一边,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两手搁在膝盖上,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苏绿檀腿都酸了,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此为防盗章 夏蝉点点头, 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 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 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 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 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 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 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 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 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 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 喝完了一杯茶, 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 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钟延光本来抬腿要走,见苏绿檀话没说完,便驻足问道:“反正什么?” 苏绿檀灿然一笑,道:“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 钟延光心下一沉,苏绿檀这是什么意思?他黑着脸道:“你别忘了,你是我定南侯府的诰命夫人,不该做的事,不要去碰。” 苏绿檀两手捧着脸,歪着脑袋道:“这话我也该对你说一遍,你别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侯府夫人,你也有你该做的事。” 钟延光面颊一红,挑帘走了。苏绿檀说的该做的事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待钟延光走后,苏绿檀赶紧让夏蝉把她的银票和话本都拿进来,她把银票藏到木匣子小金库里,眼看着金库里已经存了快一千两了,她吩咐人准备铁锹和水桶,支开了丫鬟,自己跑去正上房后面的槐树旁。 后院除了槐树还有仍在绽放的桂花树,苏绿檀亲自挖坑埋小金库,正要填土的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余光也瞧见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除了钟延光,还能有谁有这么伟岸的身材? 苏绿檀吓得一哆嗦,直起腰,强自镇定地问道:“夫君你不是去书房了吗?找我有事?” 钟延光眼神微闪,他脑子里还浮现着“反正总有人乐意陪美人呀”这句话,他丝毫不怀疑苏绿檀这样不规矩的性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若是旁的女人不检点钟延光不理会也就是了,但是他定南侯府的女人,不行。所以去了书房之后,他又折回来了,想瞧瞧苏绿檀到底在干什么。 钟延光直勾勾地看着苏绿檀,问道:“你在干什么?” 苏绿檀挖了一铁锹的土进坑,把木匣子给遮住了,然后笑容坦然道:“栽树呀,你忘了,院子里的树,都是我俩亲手栽种的,这颗桂花树有点儿歪了,我给它正一正根。” 钟延光哪里懂什么栽树,也不知道树木有没有正根一说,只是听见苏绿檀说院子里的树都是他俩一起栽种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苏绿檀一手握着铁锹,一手叉腰,笑吟吟地看着钟延光,声音娇滴滴地问:“夫君,你要不要也栽我手里呀?” 柔和的夕阳下,橘色的光打在钟延光的脸上,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这个苏绿檀,从来就没端庄过。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消失的背影,连忙松了口气,赶紧把土给填上,踩的结结实实的。 拿着铁锹和水桶回去,苏绿檀洗了手,私下问夏蝉道:“怎么侯爷回来你们都不来说一声?” 夏蝉噘嘴道:“下午那会儿,奴婢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咳嗽地提醒,可你实在没看见呀,这回侯爷吩咐奴婢们不准动,哪里敢冒死跑过去提醒夫人呀。” 苏绿檀没好气地问道:“他怎么还使唤我的陪嫁丫鬟起来了?他不是从来不搭理丫鬟的么?他怎么吩咐你的?” 夏蝉一脸认真道:“眼神。” 苏绿檀:“” 夏蝉补充道:“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苏绿檀白了夏蝉一眼,道:“出息” 夏蝉跟在后边儿小声道:“又不是奴婢一个人怕侯爷,侯府上下,有哪个不怕侯爷的?” 苏绿檀挑眉道:“我就不怕!” 苏绿檀觉得自己现在可厉害了,爱怎么骗他就怎么骗他,爱怎么蒙他就怎么蒙他——反正钟延光什么也不记得了。 夏蝉小声嘟哝说:“全天下也就夫人这么一个不怕的了。”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钟延光温声道:“好。” 钟延光正抬脚要走,苏绿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钟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绿檀细声道:“谢谢夫君。” 钟延光嘴角略弯,道:“不必。” 说完这话,钟延光才真的走了。 苏绿檀抱着被子胡思乱想,若他们是你情我愿结为连理的多好呀,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心思去骗他了。 骗来骗去的,郎心仍似铁,妾心已成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半个时辰后,晚膳做好了,苏绿檀觉得浑身酸软,想起来活动筋骨,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热腾腾的饭菜传到内室的时候,外头有了脚步声,钟延光绕过屏风,挑帘进来了。 苏绿檀举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笑吟吟地望着钟延光道:“夫君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吃饭呢。” 还不等钟延光走到苏绿檀面前,她又皱巴着小脸道:“算了,你出去吃罢,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你了,你病成我这样子,我得多心疼呀。” 钟延光面颊浮红,径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来强健,不怕的。我也饿了,从简同你一道吃了罢。” 夏蝉忙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悄声退去厨房吃饭,换了冬雪在次间里守着。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苏绿檀因为嗓子不舒服,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瞧着钟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哝道:“我还说怕你嫌清淡了,让厨房给你再加个菜,这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钟延光视线落在苏绿檀樱桃小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笑,便继续用饭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饭罢,丫鬟撤去碗筷,苏绿檀歪在榻上,裹着毛毡毯子,直勾勾地看着钟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钟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宽肩窄腰,侧影孤拔,两腿修长,怎么看都好看。 钟延光被苏绿檀看的心里发慌,偏移目光,问道:“我脸上有饭粒?” 苏绿檀笑眯眯道:“没有。” “那你看什么?” 苏绿檀伸出一只脚,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我看夫君眼里有没有我呀。” 突如其来的脚丫子,压得钟延光的大腿一抽,他捏住苏绿檀穿着袜子的脚腕,送到毛毡里面去,起身道:“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逃走的背影,唇边绽了个笑。 钟延光回到书房之后,握着和苏绿檀脚腕差不多粗细的笔筒出神,他委实不明白,为何之前被他发落的胆大的丫鬟,如今想起来还在作呕,但苏绿檀撒娇的样子,似乎又是另一种感觉。 嘴巴抿成一条直线,钟延光想到了苏绿檀口中所说的“情诗”,他想,他以前真的会写情情爱爱的东西吗?就算真的写了,应当也只是普通书信,没有那么不堪入目吧? 略吃了一些粥,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此为防盗章  第13章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 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 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 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 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 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 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 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 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 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 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 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 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 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 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钟延光从钟府去了衙门,宫里便来人召他了。 此时他尚盯着那只抓过苏绿檀的手掌发呆,听下属说内官来了,把印着苏绿檀口脂帕子塞进怀里,匆匆往外走去。 跟着内官入了宫,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愣然抬头,往前一步,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等行典之后,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c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胡御医说钟延光不出三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正常活动了,往后多加锻炼,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身手不成问题。 钟延光点点头道多谢。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该谢尊夫人才是,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日子过的悠闲,苏绿檀去的时候,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欲张口分辩什么,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哪里骗的过她,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纹丝不动, 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 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 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 走了进去, 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 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回眸一笑,道:“夫君, 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 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 宛媚天然冶, 笑叠清波, 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 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 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 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 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 他赶紧握上拳头, 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c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c卿卿c夫人c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苏绿檀知他是怒了,却仗着他瘫在床上,有恃无恐地抱着臂,一动不动。 钟延光只得睁开眼,抬起逐渐恢复力气的左手,亲手捏着她贴身的里衣,犹如攥着千斤重的铁锤,颤抖着替她把衣服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 将心比心, 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 我与他商议一下, 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 就是不顾他们, 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 亏得生得女儿身, 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 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 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 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 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 摇头摆手道:“不是, 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 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即便钟延光知道自己失忆了,他还是极力地去回想自己曾经给苏绿檀写过什么东西,可惜忘了就是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 半晌,钟延光转过身子看向苏绿檀,道:“我离京三月,写一些家书回来也是应该的。” 苏绿檀笑吟吟道:“我说的,可不是你去南夷之后写的家书。”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钟延光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走到苏绿檀身边,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天晚了,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蓦地抽回手,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夺过她手里的伞,撑开打在她头顶,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不然我这样的娇花,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钟延光捉住她冰凉的手,道:“不用了,书房有烧好的热水。” 知道钟延光不喜欢别人过分的亲密接触,苏绿檀两腿定住了似的,克制着点了点头,道:“好。夫君晚安。” 钟延光双足一顿,便立刻踏雨而行。 等人走了,苏绿檀才转身进屋,夏蝉把门给关上了,备上热水给她洗了个舒服的澡。 躲进被窝之后,苏绿檀孤枕难眠,不禁想起从前的事。 情诗这回事嘛,当然也不是真的,是她跟钟延光说,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凭证,光是定情信物不够,还要有手写之书才作数,便闹着要他抄了一份。 钟延光看完苏绿檀找来的情诗虽有些不大欢喜,到底是听她的抄了一份。 次日清晨,夏蝉怎么都叫,屋里都没人应,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苏绿檀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苏绿檀在金陵的时候喜欢跳舞,还学过剑舞,身体一直很好。起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经了昨夜风雨,还是病倒了。 四个陪嫁丫鬟一向听从苏绿檀的,主心骨一病倒,登时有些六神无主,立刻着人去请了每月都来诊平安脉的陈大夫,又令人把苏妈妈寻来。 内院的人却说苏妈妈昨夜回家去了,这会子还没上值。苏妈妈是带着家小来京城的,又要管理部分内宅之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命左右。 夏蝉便立刻去了内书房找钟延光。 钟延光将将起床,听闻苏绿檀病了,穿好衣裳就阔步赶往荣安堂。 内室里,苏绿檀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眉间露出显见的愁色,嘴角也抿紧了几分。 夏蝉急得眼泪打转,从金陵苏家败落,险些满门覆灭,后至跟着主子陪嫁入京,进到这深宅大院,过着上下都不能得罪的日子。几经波折,要不是苏绿檀日日故作轻松,她不知道要哭过多少次。 摸着苏绿檀滚烫的额头,夏蝉想起苏绿檀以前发烧的时候,忍不住抹着泪道:“太烫了,小姐这些年都没再病的这么厉害过了,陈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钟延光上前摸了摸,果然烫手的厉害,他吩咐道:“去打热水,给夫人敷头。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用得着。” 夏蝉连声应“是”,赶紧出去安排。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颦蹙的秀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很快便收回手,端坐于床沿。 一刻钟后,丫鬟们打好热水进来,钟延光吩咐道:“脖子也要热敷。夏蝉,让人去二门上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夏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便把屋里的事交给了冬雪她们,自己亲自去二门上催大夫。 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c升麻c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苏绿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钟延光俯身下去,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 苏绿檀一把勾过钟延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大马,我是你的缰绳,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 病中的苏绿檀,声音平添几分娇媚,似小猫儿轻轻呻吟,挠进心尖。 钟延光鼓起的双臂撑在床上,一张脸涨红。 这女人,病了都不消停。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 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 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 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 就给母亲请安, 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 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 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 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 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 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 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 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 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 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 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心情大好的苏绿檀依旧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起身对国师道:“此事还望国师千万不要外传,我就在此谢过了。” 国师淡然道:“请夫人放心,本座不会告诉旁人。” 国师乃大业得道高人,不沾世俗,苏绿檀很相信这等人不会乱热口舌之非,便放下心来,拜谢过后,辞别了他。 国师目送了苏绿檀出去,正折回去喝了口水,就听下人禀道:“主子,定南侯来了。” 国师搁下杯子,重新带好面具,道:“请进来。” 这夫妻俩,怎么一前一后的来了? 没一会儿,钟延光便进来了,他与国师两人相互见礼,坐在客位,看着桌面上留下的新鲜的茶杯印子,道:“打扰国师见客了?” 国师摇首道:“是尊夫人方才带谢礼来的。” 钟延光眉头一抬,问道:“苏我夫人她是来谢国师的罢?”顿一顿又道:“我早上进宫见皇上去了,不然就该一道来的。” 国师颔首道:“是,侯夫人专程来道谢的。” 钟延光微微点头,瞧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国师会意,又抬手把下人挥退。 下人退下之后,国师问道:“侯爷可是还有不妥?” 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线,耳垂泛红道:“不瞒国师说,我忘了一些东西。” 国师面具下的眉毛微挑,这夫妻两人,还真是有默契,互相瞒着对方来问此事,大抵是害怕伤害了彼此吧。 真是恩爱情深。 钟延光继续道:“但奇怪的是,只有和她有关的事我忘了,其余的所有事,我都记得。不知道国师可否能解惑?” 国师语气遗憾道:“情蛊复杂,侯爷中毒已久,没有痴傻迟钝,已然是万幸,忘了一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是毒物伤了脑子之后的一种情况。” 钟延光道:“可有法子恢复记忆?” 国师道:“据本座所知,中情蛊伤了脑子的人,几乎没有恢复的,大概是难以恢复了。” 听到这话,钟延光不由得抿紧了唇角,前几天听苏绿檀念叨他们过往的日常,说实话,他感到非常的惊奇和怪异,若有可能,他很想记起来,以前他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风流韵事。 国师见钟延光半晌不说话,温声问道:“侯爷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罢?”不然怎么会这么迫切地希望记起来。 钟延光张嘴想否认,可话堵到嗓子眼,偏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轻轻地应下一声“嗯”,喃喃道:“你说奇不奇怪,我竟把我夫人忘了。” 国师银色面具下的唇角弯了弯,道:“尊夫人方才来的时候,也过问了此事。” 钟延光眼神忽然清明,盯着国师问道:“她如何问的?” 国师惋惜着道:“夫人也想知道侯爷能不能恢复记忆。” 钟延光握紧了茶杯,眼眸里带着点儿紧张道:“国师如何答复她的?” 国师答道:“本座如实说的。” 钟延光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启唇道:“她哭了吗?” 国师想起苏绿檀哭得不能自已的情形,语带同情道:“夫人哭的很厉害。” 钟延光死死地捏着茶杯,果然,那娇蛮的女人还是伤心坏了。 室内一阵静默,国师又道:“夫人叫本座勿要外传,此事你我她三人知,本座绝不会再外传的,请侯爷放心。” 钟延光略带感激地点头示意,心情却有些复杂,苏绿檀这女人,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了,也不肯找人分担痛苦,还准备把秘密捂得死死的。 怎么就这么倔。 现在肯定在家里哭坏了吧。 国师看着自己钟延光手里的快要破碎的茶具,轻咳一声道:“茶要冷了,侯爷不喝一口?” 钟延光这才回神,松开了茶杯,起身告辞。 国师送走了钟延光,折回来的时候,小厮道:“主子,杯子坏了。” 国师淡淡道:“扔了。” 吩咐罢,国师便回了内院书房,推门而入却发现高悬在房梁上的一串白瓷风铃落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国师捡起风铃的残骸,写在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经没法分辨了,他怔怔地转身看向门外——定南侯,是他的劫?! 钟延光是坐马车回府的,到府之后,他还有些恍惚,苏绿檀得知他再也没法恢复记忆,恐怕还在黯然伤神,所以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到底夫妻一场,钟延光总没有逃避的道理,去永宁堂和赵氏的千禧堂请了安,他便慢慢地走回了荣安堂。 走到上房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了脚步。 苏绿檀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眼前高大的身躯,太阳都被遮住了大半,她换上笑颜问道:“午膳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 钟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哀伤的痕迹。 可惜一丁点都没有。 还真是倔强,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钟延光低声答道:“随你。” 苏绿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转而笑开了,道:“好——夏蝉,和前天一样。” 说完,苏绿檀就转身进去了。 钟延光抬起脚进屋,步子放的很慢,眼神一直留在苏绿檀瘦弱的背影上,这样纤弱的女人,他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苏绿檀见钟延光还没跟上来,又转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是不是今天在宫里走累了,腿又不好使了?”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噘嘴道:“那怎么走的这么慢。” 钟延光没有回话,也忘了推开她。 苏绿檀嘴角抿了个笑容,得寸进尺地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走,进屋去说。” 钟延光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掌心里莹白的柔荑,比他的手小多了,或许握起拳头,还没有他半个拳头大。 走到次间里,苏绿檀还不肯松开他,挨着他坐。 钟延光捏着她的手腕,道:“放开,坐好。” 苏绿檀难得这么亲近地碰他,自然不肯松手,便道:“偏不,以前你我一起等午膳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坐着牵着的吗?” 这样肉麻兮兮的生活习惯,钟延光压根不信自己会这样。 他红着脸,稍稍用劲地扯开苏绿檀的手腕,偏她死也不肯放手,玉白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一抹红痕。 钟延光正要放弃武力,欲再度以理服人之时,苏绿檀先一步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地起身道:“负心汉,你自己吃罢!” 说罢,苏绿檀把帘子打的飞起来,进了内室。 钟延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翻飞的珠帘,抿了抿唇,闭目等丫鬟传饭。 一刻钟的功夫,小厨房上了菜来。 夏蝉见夫人不在,在次间里摆好了饭菜,垂首问道:“侯爷,请不请夫人出来?” 钟延光点了点头。 夏蝉进屋,正要劝着,却见苏绿檀悠哉悠哉地靠在罗汉床上,嘴巴塞得鼓鼓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左右手还分别拿了一颗蜜饯和一块她爱吃的红豆枣泥糕。 夏蝉愣愣地眨了眼,她刚明明听见两位主子拌嘴来着。 苏绿檀冲夏蝉摇摇头,挥挥手令她出去了。 夏蝉默默退出去之后,垂手站在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端坐于桌前,声音不大道:“她不肯出来?” 夏蝉应了一声。 钟延光举著,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筷子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以前我与夫人一起等传膳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一起靠着坐着等?” 夏蝉绘声绘色道:“是啊,以前院里来了客人的时候,侯爷也是这样,还揽着夫人的肩膀呢,大房夫人和太太都说艳羡侯爷和夫人呢。” 钟延光眸子里掩盖不住的震惊。他做这种肉麻事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前做,他身为男人的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夏蝉继续道:“后来三房的主子斥责过夫人,说夫人不好,不过您也没听,照样和夫人两人感情深厚。反正院里夫人太太们,多是羡慕您和夫人的。” 钟延光正听的入神,忽而皱眉道:“三房有人斥责夫人?” 夏蝉道:“夫人说这种闲话没事啦,随他们说去,因为他们嫉妒才会说的,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很对。还有,以前您还喂过夫人吃粥呢。这些小事数不胜数,要让奴婢说,一时半而还说不完呢” 钟延光目光微滞,道:“下去吧。” 夏蝉退出去之后,钟延光便动了筷子,但只夹了眼前的一盘菜,另外几盘动都没动一下子。 苏绿檀站在廊下,夏蝉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出去,搭在她肩头,道:“夫人用晚膳吧?” 苏绿檀点一点头,嘟哝道:“是不是下雨了书房没有伞。”这个天色了,钟延光还没过来用膳。 夏蝉接话道:“书房那边不是有两个在外伺候的老实丫鬟么?” 苏绿檀进屋脱掉披风,道:“也是,算了算了,开膳,不等了。让厨房再做一份菜备着。” 吃过饭,苏绿檀还不见钟延光来,问夏蝉厨房里的菜好了没,小厨房的人说好了,她便让人把饭菜都装进篮子里,预备亲自提去。 夏蝉拿了一柄竹骨伞过来,撑在苏绿檀头上,道:“雨下的深了,要不奴婢去吧。” 苏绿檀摇摇头,提起食盒道:“他肯定为了中午的事恼我了,我得亲自去才行。” 夏蝉知道劝不动,便只好拿上披风跟着出去了,一边儿打伞,一边替苏绿檀提着裙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传了小厮进来, 把手脚无力的钟延光扶进净房, 洗漱干净, 随后请了留宿的御医过来诊治他手臂上的外伤。 在此期间,苏绿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钟延光彻底醒来的好消息传了出去, 并道他尚未恢复完全, 不便见客。 料理完这些事, 苏绿檀便折回内室, 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 外伤因用了力, 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 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 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 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 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 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 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 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 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尝试从床上爬起来三次,钟延光都失败了,筋疲力竭之后,只好松了肩膀,往枕头上一靠,道:“按摩不过是让我好的快些,你不按,迟一两日我也总要好的。” 苏绿檀抱臂看着钟延光,他还跟以前一样死倔脾气臭,不让她碰是吧?她偏要碰呢? 伸出两手摸上钟延光的手臂,苏绿檀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力道不大,却处处按准了穴位,手指一松开,钟延光便觉得手臂有了轻微的酸痛感。 钟延光一边松开眉头,一边嘴硬道:“我说了,不用按,走开。” 苏绿檀猛然使劲儿,按了钟延光的胳膊关节中间的曲池穴,疼的他直咬牙,她却娇声道:“不给你按摩,你至少得天才好,这天难道成天让小厮往内院跑?还不是得我伺候你吃饭穿衣。等你好了,求我按都没门!” 求她? 钟延光可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可苏绿檀的指头按在钟延光身上,温热的触感传遍手臂,每一次都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又痒又热。 苏绿檀又嘟哝道:“咱们成婚之后,都是你替我穿衣穿鞋,什么时候轮到我要伺候你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这几天舒服日子了,好好享受吧!” 钟延光双眼隐隐发黑,他给苏绿檀穿衣穿鞋? 他自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只跪天子,下只跪长辈,他还没从对谁低过头,更别说弯腰给一个女人穿鞋。 苏绿檀抿着弯弯的唇角,眼神落在钟延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穿鞋当真?” 苏绿檀抬眉道:“那当然,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穿的,不信你去问房里的丫鬟,还有婆母也知道。” 婚后第一个月,赵氏硬是不信儿子会这般“宠爱”苏绿檀,遂借口闯进内室,“正巧”看见钟延光体贴的给苏绿檀穿鞋,这才歇了大半心思,清净了好多天。 这些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真伪,现在钟延光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忘记了,苏绿檀怎么说都是对的。 钟延光吐了口气,顿觉不仅手臂疼,脑子也疼。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做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儿!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丰富十足的表情,一面忍笑,一面按摩,高兴了还哼着小曲,累了就甩甩手,娇嗔道:“夫君,我手也酸了。” 钟延光立刻接话道:“那就不按了。” 苏绿檀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抚我的。” 钟延光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想到什么,红了脸道:“以前我是怎么” 苏绿檀俯身低头,与钟延光几乎快要贴面,挨着他的鼻尖道:“你说呢?” 虽已嫁做人妇,苏绿檀身上却还有少女的芬芳,馨香清爽,钟延光一贯不爱脂粉气,却对鼻翼间淡淡的异香一点儿也不排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皮子,轻轻地碰了上去。 苏绿檀满足一笑,她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没有露馅。以前两人为了让太夫人罗氏相信二人真心相爱,会特地练习的一些“恩爱日常”,钟延光的脑子虽然不记得了,身体却记得。 躺在床上的钟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皱了皱眉,颤着抬臂,指腹在嘴唇上抚了抚。 跟着内官入了宫,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愣然抬头,往前一步,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等行典之后,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c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钟延光难得吃了顿安静的晚膳。 苏绿檀老老实实进食,一句话都没说。 饭罢,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夏蝉站在钟延光身后,福一福身子, 小心翼翼道:“侯爷, 外边儿风大, 您怎么不进屋去。”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 此刻因为心虚, 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 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 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夏蝉指了指厨房,苏绿檀心领神会, 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 坐在炕桌的另一边, 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 两手搁在膝盖上, 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 苏绿檀腿都酸了, 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 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 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饭罢,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此为防盗章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日子过的悠闲苏绿檀去的时候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欲张口分辩什么,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哪里骗的过她,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c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 国师心下同情,声音也放柔了两分,道:“其余的事呢?” “都记得。” 国师哦了一声,抱歉地低了低头。这定南侯府夫人,也是够惨的。 苏绿檀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因着毒蛊没有除尽的缘故?我夫君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 国师看着苏绿檀迫切的眼神,挪开了目光,委婉道:“这不好说” 苏绿檀心里“咯噔”一声,面带悲伤道:“请国师务必对我说真话,我也好不多做指望,整理心情重新开始。” 国师轻声道:“毒蛊伤了脑子,应当是没法恢复了,夫人看开些。” 苏绿檀拿帕子捂着脸,笑得双肩直抖,听到国师这么说,她真可以放千万百个心去骗钟延光了! 国师看着面前有些失控的苏绿檀,犹豫着道:“夫人不必伤心,侯爷肯定会再次倾心于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第 63 章 此为防盗章饭罢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第 64 章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闭着眼表情平静,他睡了这么些日,现在倒也不是很困。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刚醒。腿拿开。” 苏绿檀娇哼道:“不,不肯抱我就算了,难道也不许我抱你?你这负心汉,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换了别的女人,早把你的良心捶烂了。啊,不对,你现在哪里来的良心?” “把腿拿开。”钟延光冷声道。 苏绿檀偏不,把他抱的死死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道:“就不,昨天给你按了一天,我手酸脚酸不能动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开。” 钟延光的腿还是不能动,他想伸手把人推开,结果大掌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红着脸轻咳道:“你不饿?”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绿檀羞红了脸,还真有点饿了,这才起身,道:“等着,我去传早膳。” 收拾打扮了一刻钟的功夫,苏绿檀简单地穿齐整了衣裳,头发随意束起来,几绺发丝垂落脸侧,平添几分娇媚。 正好小厨房的早膳也传来了,苏绿檀扶着钟延光坐起来,没敢让丫鬟伺候,亲自添粥,送到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道:“我自己吃。” 苏绿檀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手端的稳吗?以前又不是没喂过你,还计较个什么?” 钟延光问她:“你不是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为何你会喂我用膳?” 苏绿檀眉毛一挑,用瓷勺搅着粥,道:“你以为只有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不好了?以前你总熬夜看公文,丫鬟把宵夜送去书房你也不肯吃,我只能披着衣服起夜,舀一勺就唤你一声夫君,就这样你才肯吃完。” 苏绿檀编起瞎话来舌头都不打结,她以前至多去书房催两句而已,哪里会喂食钟延光? 钟延光却不自觉地幻想起苏绿檀嘴里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书房里点着灯,孤男寡女在里面,又有娇滴滴的女人一声声地唤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书房干嘛呢! 钟延光吞咽两下,面颊上浮现可疑的红色,拧眉问道:“这样的情形有几次?”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腾出一只手,葱白的指头一根根地弹出来,动着嘴皮子数了半天。 钟延光锁眉问:“三次?” 苏绿檀摇头。 钟延光眉宇间愁色越浓,冷声问道:“五次?” 苏绿檀继续摇头,漫不经心道:“哪里会只次这么少。大概一个月也就五天不晚睡,这样算来,我一个月总要喂你十几二十次的吧。” 钟延光扯着嘴角,一月书房独处二十来次?他道:“外面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语?” 苏绿檀佯装愣然,道:“啊?什么奇怪的言语啊?怎么会呢,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人家夸你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对了,还有说你身强体壮!” 钟延光明白了什么风华正茂,身强体壮,怕是背地里说他色中饿鬼,不知节制才对! 果然女人都是祸水,模样艳美的就更要不得了! 苏绿檀眼神无辜地询问道:“怎么了?” 钟延光闷声道:“没什么,粥要凉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把粥喂到钟延光嘴里。 钟延光心烦意燥,味同嚼蜡,吃了半碗便没了食欲,索性咬住瓷碗边缘,仰头一口喝光。 苏绿檀收了碗,低声道:“你又烦我了?” 钟延光没答话,也没看她。 苏绿檀想拿帕子给钟延光擦嘴,帕子都递到他嘴边了,终究是收回手,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吧,我去吃了。” 苏绿檀背对钟延光,吃了几口不小心呛着了,轻轻咳了几下,肩膀微抖。 钟延光看着眼前背影落寞的苏绿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把柔滑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苏绿檀有点睡不着。 钟延光闭着眼,表情平静,他睡了这么些日,现在倒也不是很困。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第 65 章 此为防盗章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亏得生得女儿身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太夫人罗氏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赵氏捏着帕子,坐在另一边,苏绿檀则坐在床边着,丫鬟们垂手而立,不敢靠近男主子。 罗氏头戴鹤鹿同春抹额,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两手交叠在腹部,望着靠坐在弦丝雕花架子床的钟延光笑道:“看来持誉是大好了。” 持誉是钟延光的字,还是罗氏当年亲自取的。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第 66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第7章 胡御医说钟延光不出三天, 就能和以前一样正常活动了,往后多加锻炼, 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身手不成问题。 钟延光点点头道多谢。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 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该谢尊夫人才是, 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 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 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 日子过的悠闲,苏绿檀去的时候, 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 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 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 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 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 欲张口分辩什么, 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哪里骗的过她,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第 67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问道:“那是什么?” 苏绿檀答:“你我新婚燕尔之际写的情诗呀。” 情诗—— 钟延光内心如平地惊雷起。若说平日亲密之举, 有苏绿檀这般性子诱导之嫌,可情诗就太过露骨肉麻了, 他是无论如何, 也不相信自己会做这这样的事。 怔然片刻, 钟延光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道:“你所言当真?” 苏绿檀肯定地颔首道:“当然呀,你不信我这就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罢就转身要走。 钟延光挪动步子,走到苏绿檀身边, 捉着她的手腕,嗓音低哑道:“苏绿檀, 天晚了, 别拿了。” 窗外秋雨霏霏, 雨夜寒从脚起。 背对着钟延光,苏绿檀低下头, 蓦地抽回手,道:“好。不拿。”回头提起食盒, 就要出门。 钟延光跟了出去, 夺过她手里的伞, 撑开打在她头顶, 浑厚的声音从传入她的耳朵:“你是侯府的夫人,总归——” “总归是不病的好。”苏绿檀截断了他的话,轻哼道:“还好我是你侯府的正经夫人, 不然我这样的娇花, 指不定被你怎么摧残呢!” 钟延光沉默不语, 一路举着伞送苏绿檀回荣安堂。 苏绿檀小心翼翼地贴着钟延光走,脑袋缩在他的胸口前,饶是如此,披风也未能避免沾雨。 钟延光一低头,就看见身边毛茸茸的脑袋,在黑漆漆的夜里攒动着,像一只蜷缩的猫儿。他嘴角划了个极淡的笑容,苏绿檀这身量,也就比猫儿大点儿了。 到了荣安堂上房廊下,屋里的丫鬟都迎了才出来,苏绿檀把东西递过去,转身看见钟延光右肩膀都打湿了,赶紧用帕子替他擦拭肩膀。 苏绿檀道:“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要不侯爷先洗漱了,等雨停了再回书房忙?” 钟延光捉住她冰凉的手,道:“不用了,书房有烧好的热水。” 知道钟延光不喜欢别人过分的亲密接触,苏绿檀两腿定住了似的,克制着点了点头,道:“好。夫君晚安。” 钟延光双足一顿,便立刻踏雨而行。 等人走了,苏绿檀才转身进屋,夏蝉把门给关上了,备上热水给她洗了个舒服的澡。 躲进被窝之后,苏绿檀孤枕难眠,不禁想起从前的事。 情诗这回事嘛,当然也不是真的,是她跟钟延光说,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不留下一些凭证,光是定情信物不够,还要有手写之书才作数,便闹着要他抄了一份。 钟延光看完苏绿檀找来的情诗虽有些不大欢喜,到底是听她的抄了一份。 次日清晨,夏蝉怎么都叫,屋里都没人应,等她进屋的时候,发现苏绿檀浑身滚烫,昏迷不醒。 苏绿檀在金陵的时候喜欢跳舞,还学过剑舞,身体一直很好。起初到京城有些水土不服也都忍过去了,没想到经了昨夜风雨,还是病倒了。 四个陪嫁丫鬟一向听从苏绿檀的,主心骨一病倒,登时有些六神无主,立刻着人去请了每月都来诊平安脉的陈大夫,又令人把苏妈妈寻来。 内院的人却说苏妈妈昨夜回家去了,这会子还没上值。苏妈妈是带着家小来京城的,又要管理部分内宅之事,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待命左右。 夏蝉便立刻去了内书房找钟延光。 钟延光将将起床,听闻苏绿檀病了,穿好衣裳就阔步赶往荣安堂。 内室里,苏绿檀正躺在床上,小脸通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眉间露出显见的愁色,嘴角也抿紧了几分。 夏蝉急得眼泪打转,从金陵苏家败落,险些满门覆灭,后至跟着主子陪嫁入京,进到这深宅大院,过着上下都不能得罪的日子。几经波折,要不是苏绿檀日日故作轻松,她不知道要哭过多少次。 摸着苏绿檀滚烫的额头,夏蝉想起苏绿檀以前发烧的时候,忍不住抹着泪道:“太烫了,小姐这些年都没再病的这么厉害过了,陈大夫怎么还不来啊!” 钟延光上前摸了摸,果然烫手的厉害,他吩咐道:“去打热水,给夫人敷头。让厨房多烧几桶热水,用得着。” 夏蝉连声应“是”,赶紧出去安排。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颦蹙的秀眉,情不自禁地抚了抚,很快便收回手,端坐于床沿。 一刻钟后,丫鬟们打好热水进来,钟延光吩咐道:“脖子也要热敷。夏蝉,让人去二门上催一催,大夫怎么还没来。” 夏蝉一愣,下意识地点了头,便把屋里的事交给了冬雪她们,自己亲自去二门上催大夫。 前院的门房道:“西角门的人出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快来了。” 夏蝉在二门上徘徊,又等了一刻钟,终于把大夫等来了,二话不说,拉着人就往荣安堂奔。 陈大夫进了次间,钟延光听到动静挑帘出去,道:“大夫不必多礼,先去看病要紧。” 陈大夫诊脉过后,欲用疏散退热法,立刻让人熬了药性辛散的药物柴胡、升麻、薄荷等给苏绿檀口服。 两个时辰过去了,苏绿檀吃完药才发了一场畅汗,把被子都打湿了,好歹退了热,荣安堂上下才安宁下来。 陈大夫临走前嘱咐道:“夫人是忧思过虑,近来体弱,着了风寒。好在根本强劲,发了汗也不至于损伤津液。只是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忧思过虑……钟延光微怔,随后一一记下,才命人送走了大夫。 床上的苏绿檀被丫鬟清洗过后,躺在干净的被子里,渐渐苏醒,一睁眼就看见了有什么东西挡在她脑袋前面。 苏绿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钟延光俯身下去,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 苏绿檀一把勾过钟延光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大马,我是你的缰绳,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 病中的苏绿檀,声音平添几分娇媚,似小猫儿轻轻呻.吟,挠进心尖。 钟延光鼓起的双臂撑在床上,一张脸涨红。 这女人,病了都不消停。 廊檐下,定南侯夫人苏绿檀福一福身子,朝面戴银色面具的国师道了谢,艳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道:“天色已晚,既国师因故不能留下用膳,我也不多挽留,改日必同侯爷亲自登门道谢。”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国师点一点头,将视线从苏绿檀的脸上挪开寸许,道:“本座告辞,待侯爷醒来之后,若有异状,夫人可再使人持名帖来寻本座。”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第 68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 此刻因为心虚,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 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 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 夏蝉指了指厨房,苏绿檀心领神会, 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坐在炕桌的另一边, 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 两手搁在膝盖上, 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 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 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苏绿檀腿都酸了, 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 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 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 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 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 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 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尝试从床上爬起来三次,钟延光都失败了,筋疲力竭之后,只好松了肩膀,往枕头上一靠,道:“按摩不过是让我好的快些,你不按,迟一两日我也总要好的。” 苏绿檀抱臂看着钟延光,他还跟以前一样死倔脾气臭,不让她碰是吧?她偏要碰呢? 伸出两手摸上钟延光的手臂,苏绿檀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力道不大,却处处按准了穴位,手指一松开,钟延光便觉得手臂有了轻微的酸痛感。 钟延光一边松开眉头,一边嘴硬道:“我说了,不用按,走开。” 苏绿檀猛然使劲儿,按了钟延光的胳膊关节中间的曲池穴,疼的他直咬牙,她却娇声道:“不给你按摩,你至少得三五天才好,这三五天难道成天让小厮往内院跑?还不是得我伺候你吃饭穿衣。等你好了,求我按都没门!” 求她? 钟延光可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可苏绿檀的指头按在钟延光身上,温热的触感传遍手臂,每一次都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又痒又热。 苏绿檀又嘟哝道:“咱们成婚之后,都是你替我穿衣穿鞋,什么时候轮到我要伺候你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这几天舒服日子了,好好享受吧!” 钟延光双眼隐隐发黑,他给苏绿檀穿衣穿鞋? 他自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只跪天子,下只跪长辈,他还没从对谁低过头,更别说弯腰给一个女人穿鞋。 苏绿檀抿着弯弯的唇角,眼神落在钟延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穿鞋……当真?” 苏绿檀抬眉道:“那当然,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穿的,不信你去问房里的丫鬟,还有婆母也知道。” 婚后第一个月,赵氏硬是不信儿子会这般“宠爱”苏绿檀,遂借口闯进内室,“正巧”看见钟延光体贴的给苏绿檀穿鞋,这才歇了大半心思,清净了好多天。 这些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真伪,现在钟延光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忘记了,苏绿檀怎么说都是对的。 钟延光吐了口气,顿觉不仅手臂疼,脑子也疼。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做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儿!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丰富十足的表情,一面忍笑,一面按摩,高兴了还哼着小曲,累了就甩甩手,娇嗔道:“夫君,我手也酸了。” 钟延光立刻接话道:“那就不按了。” 苏绿檀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抚我的。” 钟延光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想到什么,红了脸道:“以前我是怎么……” 苏绿檀俯身低头,与钟延光几乎快要贴面,挨着他的鼻尖道:“你说呢?” 虽已嫁做人妇,苏绿檀身上却还有少女的芬芳,馨香清爽,钟延光一贯不爱脂粉气,却对鼻翼间淡淡的异香一点儿也不排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皮子,轻轻地碰了上去。 苏绿檀满足一笑,她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没有露馅。以前两人为了让太夫人罗氏相信二人真心相爱,会特地练习的一些“恩爱日常”,钟延光的脑子虽然不记得了,身体却记得。 躺在床上的钟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皱了皱眉,颤着抬臂,指腹在嘴唇上抚了抚。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第 69 章(捉虫)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跟着内官入了宫, 钟延光恭恭敬敬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里边还站了一干大臣皇子。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 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 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他才回过神,愣然抬头,往前一步, 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 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 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 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 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 等行典之后, 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 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 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 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 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 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 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 鬓若刀裁,单眼皮,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罗氏余光落在赵氏脸上,微微皱眉,道:“持誉都好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惹他心烦。” 赵氏绞着帕子顶嘴:“媳妇这不是担心持誉吗?我天天烧香拜佛,可算把我儿子给盼醒了。” 罗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誉醒来,多有蛮蛮的功劳,一则是她这些天独自撑住,劳心劳力操持内外,二则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则是她在持誉身边日夜伺候。持誉大好,她功不可没。” 罗氏这话说的清楚明了,钟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苏绿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来。 赵氏却是心口一堵,这么说来,她这些天是一点功劳都没有了?可她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样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顶嘴的,憋着一口气,问苏绿檀道:“国师不是昨日就来过了?为何今早才来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担心一整夜。” 苏绿檀朝罗氏撒着娇解释道:“太夫人,国师虽说了解毒之法,却说会有一些意外出现,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时极喜极悲,伤了身子,没敢提前说,等帮侯爷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传话了。” 罗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难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里怕是也不好过吧?” 苏绿檀瞧了钟延光一眼,意味深长地娇声道:“可不是嘛……” 钟延光躲过苏绿檀的视线,耳垂莫名红了。 赵氏见责备不成,便问道:“昨夜的事,你细细给我们讲讲,持誉到底怎么好的?” 苏绿檀把国师的话大概说了,却没把毒在精元的事说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经尽数排完,所以钟延光才清醒过来。 赵氏关心儿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么知道解干净了?” 钟延光忽然咳嗽一声,被什么呛着了似的,冲苏绿檀道:“水。” 赵氏指着丫鬟道:“你去倒水——绿檀,你说清楚,到底怎么解的?” 苏绿檀手上把帕子绕在两根食指上,张口就瞎编道:“捂一身汗就好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 丫鬟倒了水,没有直接送过去,而是递到了苏绿檀手上。 赵氏又问:“怎么捂的?” 苏绿檀拽着帕子,道:“拿被子捂的,捂的紧紧的就发汗了。” 赵氏转眼去看钟延光,指着苏绿檀斥道:“你真是下的去手。”又转头对罗氏抱怨说:“您看看您看看,持誉整颗脑袋都红了!肯定是被她憋坏了!”复又抹泪责备苏绿檀道:“你伺候不好,不知道叫别人来伺候啊?你说你要是把人给捂坏了可怎么办?” 蓦然被赵氏这么一说,钟延光红的好像不止是脑袋了……他浑身都是烫的。 苏绿檀把茶杯送到钟延光嘴边,瞪了他一眼,回答赵氏的话说:“老夫人心疼侯爷,难道媳妇就不心疼侯爷?我怎么会把夫君捂坏,侯爷昨夜舒服着呢,不信您问他!” 钟延光突然就不想喝苏绿檀手里的那杯水了,但骑虎难下,到底张口抿了一点。 赵氏没好气道:“拿被子捂人能舒服?持誉,你快说说她!” 苏绿檀猛地往钟延光嘴里一灌,语气暧昧问道:“夫君,你自己跟老夫人解释,昨夜我捂的你舒不舒服?嗯?” ……这回钟延光是真呛着了。他想起梦中种种,以及早起时候身体的舒适感,憋红脸咳嗽两声道:“母亲,儿子没有不适。您别说了。” 苏绿檀眉眼弯弯地咬唇道:“夫君,你索性实话告诉老夫人,免得她担心,舒不舒服你就说吧。” 钟延光眼神根本不敢往苏绿檀身上放。 罗氏也冷声道:“行了,人都好了,你就别问了。最要紧的是,持誉会不会像国师说的,还会有不妥之处。” 赵氏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又问道:“儿啊,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是不是发烧了?” 苏绿檀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嘴唇抿着,紧张地低头盯着钟延光。 钟延光觉得自己除了忘了苏绿檀,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看家中人这般态度,苏绿檀说的约莫都是真的,他记不记得,也都不要紧,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遂钟延光道:“没有,儿子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烧,只是眼下有些燥热而已,不碍事。” 苏绿檀暗暗松了口气,要让赵氏知道钟延光心里真没她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罗汉床上的罗氏笑道:“没事就好。持誉,你的事已经上达天听,派个人去宫中禀明消息,等你好透了,再亲自去面见圣上。” 钟延光点头应是。 罗氏便起身,嘱咐苏绿檀道:“府里的事你暂且放一放,国师那边不可轻慢了。趁早过去道谢。” 苏绿檀颔首笑道:“孙媳妇知道了。” 罗氏亲热地拉着苏绿檀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还好钟家有你这样的媳妇。” 后面的赵氏坐如针毡……好像她不是钟家的好媳妇似的。 罗氏放开苏绿檀的手,扭头看着赵氏淡淡道:“走吧,院里好多事还等着你料理,就让持誉好好休息罢。有蛮蛮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氏不情愿地起身,闷闷地跟了出去。 两位长辈和随行的丫鬟一走,内室的气氛就变得轻松安宁了。 苏绿檀把杯子往钟延光胸前一戳,问:“还喝不喝?” 钟延光道:“不喝了。” 苏绿檀握着杯子低声嘟哝道:“没事儿红什么脑袋,害老夫人又以为我对你不好,我手臂到现在都还是酸的,改明儿我也要看大夫了。” 钟延光脑袋往床那边偏移,欲盖弥彰解释道:“许是热的罢。” 两个丫鬟朝窗外看了一眼,秋天的太阳并不暖和,有亮度而无温度,风声沙沙,到底是有凉意的,相视一眼,腹诽道:哪里就热了? 赶走了丫鬟,苏绿檀重新把钟延光扶着躺下,给他按摩。 今日赵氏来的这一劫算是度过了,苏绿檀巴不得钟延光一辈子都别记起来以前的事才好。怕只怕他的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或者即便不想起来,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也装不了太久,以钟延光的性子,迟早腻烦她总在他耳边念叨。再等罗氏老了,赵氏挑拨,往后就只有苦日子过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钟延光真的爱上她,心甘情愿地做她苏绿檀一辈子的靠山。 可她完全不知道钟延光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苏绿檀这回按摩的时候,话就少了很多,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用过午膳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没主动跟钟延光提起任何以前发生的事。 一直聒噪的苏绿檀变得安静了,钟延光不由默默打量起她,只见她神情郁郁,一对蹙眉,好像隐隐担心着什么。但游走在他身上的眼睛却极为认真,指头按下去每一下,都令他十分舒服,似是恰到好处地挠到了痒一般,想来是按准了穴位的缘故。 钟延光口将言而嗫嚅,最后却是道:“不早了,你去洗漱罢。” 苏绿檀这才回神,手上一顿,敷衍答了一声:“好。” 钟延光眉头一皱,怎么说话都变得低声下气,含着一股委屈了? 尝试着伸展了胳膊,钟延光活动了手臂附近的筋骨,一伸手,就把旁边苏绿檀枕过的软枕抓在手里,捏了捏。 揉捏了小半个时辰,苏绿檀终于洗漱好,回到了内室,钟延光听到脚步声,赶紧把枕头扔回去,重新躺好。 苏绿檀头发高高地束成一团,用一根简朴的木簪子挽着,里面穿着里衣,外面的衣裳也穿的齐齐整整,不像钟延光一睁眼看见她时的那样。 爬上床,苏绿檀越过钟延光的身体,坐在靠墙的那半边,伸手把木簪子拔下来。瞬间长发如瀑,贴着她浴后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黑眉红唇,两齿微微露,千娇百媚。 钟延光眼神闪烁,喉咙动了动,自觉地挪开了视线,声音沙哑问道:“怎么不用金簪?” 苏绿檀轻哼一声,道:“我还能指望你记得什么?” 钟延光迟疑问道:“是我送的?” 苏绿檀“嗯”了一声,娇媚的小脸带着满足的浅笑,道:“今年我生辰的时候,你送的。” 今年苏绿檀生辰的时候,正高高兴兴地要把从嫁妆里偷偷攒下的私房钱,藏院子里的槐树下,哪晓得钟延光突然出现了,正巧槐树枝被风吹动落在她眼前,她机智地伸手折了一根槐树枝,“黯然伤神”地盯着看了小半刻钟,才把钟延光逼退。 哪晓得钟延光当夜就送了一根槐树枝雕的木簪子给她,倒没提私房钱的事儿。 苏绿檀想,大概是她捏着树枝的时候,表演的十分逼真,才没露馅儿。 说到底,还是这根槐木的簪子救了她的私房钱,对她来说,可不得是很有意义吗? 手脚发酸的钟延光直直地看着傻笑的苏绿檀,顿觉内疚,今年是她嫁来的第一年,肯定没收到自己家人的生辰礼物。这根普通的木簪子,对她来说,肯定意义非凡吧? 梦里,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春光旖旎的画面里,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周身起了浓浓的雾,一阵寒意袭遍全身,他猛然惊醒,原是被子掉了,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钟延光蓦地红了脸,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他没急着回家,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第 70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 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 应下之后, 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 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 命小厮送去二门, 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 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 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 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 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 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 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 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 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 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 钟延光沉了沉嘴角, 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因苏绿檀分管的事儿不多,倒不多大要紧,只是她手中嫁妆里在京的几间铺子每月账务有些繁琐。 眼看又要到月底了,苏绿檀闲不了几天又要开始亲自对账,苏妈妈交代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苏绿檀正想趁着这几天闲工夫再看一些有趣的话本,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三房老夫人、夫人和大房的夫人一起来了。” 苏绿檀立刻精神起来了,道:“去请,夏蝉看茶。” 钟家一共三房,只有二房钟延光这一支是嫡出的。 大房老夫人韦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钟婷已经出嫁,夫家与钟延光关系尚可,小儿子钟延泽年十八,还在读书,娶妻吴氏,温婉可人,与苏绿檀也常有来往。三房刘氏就得了一个宝贝嫡子钟延轩,娶妻房氏,去岁得了个哥儿,名唤宝哥儿。 钟家三房,钟延光父亲那一辈的长辈都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家子望门寡妇。 到了钟延光这一辈,钟家延字辈里的孩子们自然都很受宠。好在太夫人罗氏与大房的老夫人韦氏都是目光长远的人,钟延光与钟延泽都被教育的很好,纨绔子弟的毛病统统没有。因此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要亲密一些。 这段时日钟延光死里逃生,苏绿檀又病了一场,另外两房的人估摸着是听到了夫妻二人病好的消息,才约着一起来看看。 苏绿檀也知道少不得这一场应付,便笑颜迎客,招呼着她们三个到次间里坐。 三人命丫鬟放下礼物,便一起进去了。 刘氏是三房的长辈,坐在罗汉床左边,苏绿檀坐在炕桌的右边,两个平辈的夫人吴氏和房氏则坐在下边两溜靠背椅子上。 四个女人待在一个屋里,话就没停了。 刘氏堆了一脸笑,拉着苏绿檀的手热情关怀。 苏绿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端起茶杯道:“让三婶担心了,我这病今儿也大好了。” 刘氏的媳妇房氏接腔道:“婆母在家担心的吃不下饭,这会子亲眼看到嫂子好了,心可算放肚子里去了。” 吴氏笑看着面色红润的苏绿檀,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刘氏与房氏婆媳让苏绿檀请一顿宴席。 苏绿檀这次没推辞,他们夫妻两个如今安然无恙,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应该的。 刘氏见苏绿檀应了,便刻意地提起了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苏绿檀没有一口应下,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把刘氏和房氏都送走了。 吴氏慢她们一步,便留了下来,在屋里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别听她们的,一些府里常做的菜就是了,螃蟹宴,不知道得费多少银子。” 吴氏是个体贴的人,她自然偏帮苏绿檀。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水煮、苦瓜炒猪肉、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第3章 醒来的第一天上午,钟延光是在恍惚中度过的。 趁用膳的时候,钟延光观察了院内的几个面生的丫鬟,只见苏绿檀几个陪嫁来的丫鬟,对主子之间的亲密之举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可见苏绿檀说的那些,大概可能应该或许……都是真的。 略吃了一些粥,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第 71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 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 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 只怕她没完没了, 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一目十行浏览完了,便塞了回去, 抬头道:“看完了, 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 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 眼珠子提溜转, 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 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 就是想学一学嘛, 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 方才一句, 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夜晚的时候,听到赵氏偷偷跟身边人说,方宝柔跟钟延光青梅竹马,他俩才是天生一对。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猜、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第 72 章(捉虫)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在此期间, 苏绿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钟延光彻底醒来的好消息传了出去,并道他尚未恢复完全, 不便见客。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 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 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 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 省得长久不好, 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 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 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只求她端庄检点些, 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 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 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 尤其是亲近之人, 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尝试从床上爬起来三次,钟延光都失败了,筋疲力竭之后,只好松了肩膀,往枕头上一靠,道:“按摩不过是让我好的快些,你不按,迟一两日我也总要好的。” 苏绿檀抱臂看着钟延光,他还跟以前一样死倔脾气臭,不让她碰是吧?她偏要碰呢? 伸出两手摸上钟延光的手臂,苏绿檀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力道不大,却处处按准了穴位,手指一松开,钟延光便觉得手臂有了轻微的酸痛感。 钟延光一边松开眉头,一边嘴硬道:“我说了,不用按,走开。” 苏绿檀猛然使劲儿,按了钟延光的胳膊关节中间的曲池穴,疼的他直咬牙,她却娇声道:“不给你按摩,你至少得三五天才好,这三五天难道成天让小厮往内院跑?还不是得我伺候你吃饭穿衣。等你好了,求我按都没门!” 求她? 钟延光可不认为自己会这么想。 可苏绿檀的指头按在钟延光身上,温热的触感传遍手臂,每一次都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又痒又热。 苏绿檀又嘟哝道:“咱们成婚之后,都是你替我穿衣穿鞋,什么时候轮到我要伺候你了?我告诉你,你也就这几天舒服日子了,好好享受吧!” 钟延光双眼隐隐发黑,他给苏绿檀穿衣穿鞋? 他自问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上只跪天子,下只跪长辈,他还没从对谁低过头,更别说弯腰给一个女人穿鞋。 苏绿檀抿着弯弯的唇角,眼神落在钟延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眉头深锁,半晌才不确定地问道:“我给你穿鞋……当真?” 苏绿檀抬眉道:“那当然,还是当着好多人的面穿的,不信你去问房里的丫鬟,还有婆母也知道。” 婚后第一个月,赵氏硬是不信儿子会这般“宠爱”苏绿檀,遂借口闯进内室,“正巧”看见钟延光体贴的给苏绿檀穿鞋,这才歇了大半心思,清净了好多天。 这些事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知道真伪,现在钟延光把和她有关的事都忘记了,苏绿檀怎么说都是对的。 钟延光吐了口气,顿觉不仅手臂疼,脑子也疼。 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会做这样小家子气的事儿!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做的,简直不可思议。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丰富十足的表情,一面忍笑,一面按摩,高兴了还哼着小曲,累了就甩甩手,娇嗔道:“夫君,我手也酸了。” 钟延光立刻接话道:“那就不按了。” 苏绿檀却没有马上出去,而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鹿眼,道:“夫君,你以前不是这样安抚我的。” 钟延光眼皮子跳的厉害,不知道想到什么,红了脸道:“以前我是怎么……” 苏绿檀俯身低头,与钟延光几乎快要贴面,挨着他的鼻尖道:“你说呢?” 虽已嫁做人妇,苏绿檀身上却还有少女的芬芳,馨香清爽,钟延光一贯不爱脂粉气,却对鼻翼间淡淡的异香一点儿也不排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嘴皮子,轻轻地碰了上去。 苏绿檀满足一笑,她道:“我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没有露馅。以前两人为了让太夫人罗氏相信二人真心相爱,会特地练习的一些“恩爱日常”,钟延光的脑子虽然不记得了,身体却记得。 躺在床上的钟延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指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皱了皱眉,颤着抬臂,指腹在嘴唇上抚了抚。 按着按着,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臂嘟嘴抱怨说:“这才几日,怎么手臂见粗了,真难看。”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苏绿檀两只耳朵一动,姿势不雅地扭了头,定定地看着钟延光。 苏绿檀这一回头,把钟延光吓的够呛。 在钟延光的眼里,苏绿檀再怎么娇蛮,总是坚强光鲜,即便衣着不多,春.光乍泄,那也是慵懒妩媚的,哪像今天这样,面如菜色,厚密的头发就用木簪子挽着,看起来我见犹怜。 钟延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都不敢问她吃没吃饭的事。 苏绿檀趁此机会,揪着话本,伸手往窗外一扔,呼啦啦一声,立刻盘腿坐起来,看着钟延光哀怨道:“我等你好久了。”她知道钟延光素来只读圣贤书和兵法,这种话本从来不入他的眼,所以不能让他发现,她在看这种俗气的东西。 钟延光不大自在地走过去,声音低哑道:“等我做什么。” 苏绿檀松了口气,果然没注意到话本的事,她噘嘴道:“你伤了我的心,伤了我们夫妻感情,等你补偿我!” 钟延光撩摆坐下,道:“太夫人说了,和睦要紧,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第 73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 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 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 将心比心, 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 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 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 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 亏得生得女儿身,若是个男子, 加上你这样的相貌,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 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 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 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 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 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 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钟延光掐着苏绿檀的肩膀,推开她,后退了两步,嗓音低哑道:“是。” 苏绿檀笑道:“夫君,你真好!” 苏绿檀喜不自禁,她夫君的钱以后随便她花! 果然软的比硬的好使。 钟家三位一品诰命夫人齐聚一堂,除开逢年过节,这种场合也是少有了。 太夫人罗氏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赵氏捏着帕子,坐在另一边,苏绿檀则坐在床边着,丫鬟们垂手而立,不敢靠近男主子。 罗氏头戴鹤鹿同春抹额,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两手交叠在腹部,望着靠坐在弦丝雕花架子床的钟延光笑道:“看来持誉是大好了。” 持誉是钟延光的字,还是罗氏当年亲自取的。 钟家男人都早死,家中阴盛阳衰,好在罗氏刚强,刚守寡的时候,几乎一人顶起了钟家,充当了钟家男人的角色。包括钟家儿孙的教育,不论文武,每一位教习先生,她也层层把关,甚至亲自参与到其中。 所以钟延光爱重不怒自威的罗氏如同祖与父一样,他朝着罗氏颔首,半垂眼皮道:“是孙儿不孝,让您担忧了。孙儿如今已经大好,本该亲自去同您请安,只是身体还不大利索,倒让您亲自前来。” 罗氏淡淡一笑,道:“看到你好了祖母就放心了。” 赵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跟罗氏互动,抹一抹眼泪道:“持誉啊,娘真的是担心死你了……这几天娘都没吃好睡好。” 罗氏余光落在赵氏脸上,微微皱眉,道:“持誉都好了,还哭哭啼啼做什么?惹他心烦。” 赵氏绞着帕子顶嘴:“媳妇这不是担心持誉吗?我天天烧香拜佛,可算把我儿子给盼醒了。” 罗氏稍稍提高了音量,道:“持誉醒来,多有蛮蛮的功劳,一则是她这些天独自撑住,劳心劳力操持内外,二则是她找到了能解毒的人,三则是她在持誉身边日夜伺候。持誉大好,她功不可没。” 罗氏这话说的清楚明了,钟延光心中也多有感激,眼神也不自觉地飘到苏绿檀身上,很快便收了回来。 赵氏却是心口一堵,这么说来,她这些天是一点功劳都没有了?可她这些日子也心碎的不成人样了。偏偏老封君婆母在上,她是不敢顶嘴的,憋着一口气,问苏绿檀道:“国师不是昨日就来过了?为何今早才来禀了我?害我……和太夫人白白多担心一整夜。” 苏绿檀朝罗氏撒着娇解释道:“太夫人,国师虽说了解毒之法,却说会有一些意外出现,我怕您和老夫人一时极喜极悲,伤了身子,没敢提前说,等帮侯爷解了毒,我立刻就使人去传话了。” 罗氏微笑道:“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难为你了,自己熬了一整夜,昨夜心里怕是也不好过吧?” 苏绿檀瞧了钟延光一眼,意味深长地娇声道:“可不是嘛……” 钟延光躲过苏绿檀的视线,耳垂莫名红了。 赵氏见责备不成,便问道:“昨夜的事,你细细给我们讲讲,持誉到底怎么好的?” 苏绿檀把国师的话大概说了,却没把毒在精元的事说出去,只道眼下毒已经尽数排完,所以钟延光才清醒过来。 赵氏关心儿子,追根究底道:“那毒到底是如何解的?你怎么知道解干净了?” 钟延光忽然咳嗽一声,被什么呛着了似的,冲苏绿檀道:“水。” 赵氏指着丫鬟道:“你去倒水——绿檀,你说清楚,到底怎么解的?” 苏绿檀手上把帕子绕在两根食指上,张口就瞎编道:“捂一身汗就好了。” 钟延光松了口气。 丫鬟倒了水,没有直接送过去,而是递到了苏绿檀手上。 赵氏又问:“怎么捂的?” 苏绿檀拽着帕子,道:“拿被子捂的,捂的紧紧的就发汗了。” 赵氏转眼去看钟延光,指着苏绿檀斥道:“你真是下的去手。”又转头对罗氏抱怨说:“您看看您看看,持誉整颗脑袋都红了!肯定是被她憋坏了!”复又抹泪责备苏绿檀道:“你伺候不好,不知道叫别人来伺候啊?你说你要是把人给捂坏了可怎么办?” 蓦然被赵氏这么一说,钟延光红的好像不止是脑袋了……他浑身都是烫的。 苏绿檀把茶杯送到钟延光嘴边,瞪了他一眼,回答赵氏的话说:“老夫人心疼侯爷,难道媳妇就不心疼侯爷?我怎么会把夫君捂坏,侯爷昨夜舒服着呢,不信您问他!” 钟延光突然就不想喝苏绿檀手里的那杯水了,但骑虎难下,到底张口抿了一点。 赵氏没好气道:“拿被子捂人能舒服?持誉,你快说说她!” 苏绿檀猛地往钟延光嘴里一灌,语气暧昧问道:“夫君,你自己跟老夫人解释,昨夜我捂的你舒不舒服?嗯?” ……这回钟延光是真呛着了。他想起梦中种种,以及早起时候身体的舒适感,憋红脸咳嗽两声道:“母亲,儿子没有不适。您别说了。” 苏绿檀眉眼弯弯地咬唇道:“夫君,你索性实话告诉老夫人,免得她担心,舒不舒服你就说吧。” 钟延光眼神根本不敢往苏绿檀身上放。 罗氏也冷声道:“行了,人都好了,你就别问了。最要紧的是,持誉会不会像国师说的,还会有不妥之处。” 赵氏注意力马上转移了,又问道:“儿啊,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是不是发烧了?” 苏绿檀端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嘴唇抿着,紧张地低头盯着钟延光。 钟延光觉得自己除了忘了苏绿檀,好像没有任何异常之处。看家中人这般态度,苏绿檀说的约莫都是真的,他记不记得,也都不要紧,还是不节外生枝的好。 遂钟延光道:“没有,儿子没有不舒服,也没有发烧,只是眼下有些燥热而已,不碍事。” 苏绿檀暗暗松了口气,要让赵氏知道钟延光心里真没她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罗汉床上的罗氏笑道:“没事就好。持誉,你的事已经上达天听,派个人去宫中禀明消息,等你好透了,再亲自去面见圣上。” 钟延光点头应是。 罗氏便起身,嘱咐苏绿檀道:“府里的事你暂且放一放,国师那边不可轻慢了。趁早过去道谢。” 苏绿檀颔首笑道:“孙媳妇知道了。” 罗氏亲热地拉着苏绿檀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还好钟家有你这样的媳妇。” 后面的赵氏坐如针毡……好像她不是钟家的好媳妇似的。 罗氏放开苏绿檀的手,扭头看着赵氏淡淡道:“走吧,院里好多事还等着你料理,就让持誉好好休息罢。有蛮蛮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氏不情愿地起身,闷闷地跟了出去。 两位长辈和随行的丫鬟一走,内室的气氛就变得轻松安宁了。 苏绿檀把杯子往钟延光胸前一戳,问:“还喝不喝?” 钟延光道:“不喝了。” 苏绿檀握着杯子低声嘟哝道:“没事儿红什么脑袋,害老夫人又以为我对你不好,我手臂到现在都还是酸的,改明儿我也要看大夫了。” 钟延光脑袋往床那边偏移,欲盖弥彰解释道:“许是热的罢。” 两个丫鬟朝窗外看了一眼,秋天的太阳并不暖和,有亮度而无温度,风声沙沙,到底是有凉意的,相视一眼,腹诽道:哪里就热了? 赶走了丫鬟,苏绿檀重新把钟延光扶着躺下,给他按摩。 今日赵氏来的这一劫算是度过了,苏绿檀巴不得钟延光一辈子都别记起来以前的事才好。怕只怕他的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好了。或者即便不想起来,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也装不了太久,以钟延光的性子,迟早腻烦她总在他耳边念叨。再等罗氏老了,赵氏挑拨,往后就只有苦日子过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钟延光真的爱上她,心甘情愿地做她苏绿檀一辈子的靠山。 可她完全不知道钟延光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想着想着就入神了,苏绿檀这回按摩的时候,话就少了很多,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用过午膳之后,除了必要的交流,她都没主动跟钟延光提起任何以前发生的事。 一直聒噪的苏绿檀变得安静了,钟延光不由默默打量起她,只见她神情郁郁,一对蹙眉,好像隐隐担心着什么。但游走在他身上的眼睛却极为认真,指头按下去每一下,都令他十分舒服,似是恰到好处地挠到了痒一般,想来是按准了穴位的缘故。 钟延光口将言而嗫嚅,最后却是道:“不早了,你去洗漱罢。” 苏绿檀这才回神,手上一顿,敷衍答了一声:“好。” 钟延光眉头一皱,怎么说话都变得低声下气,含着一股委屈了? 尝试着伸展了胳膊,钟延光活动了手臂附近的筋骨,一伸手,就把旁边苏绿檀枕过的软枕抓在手里,捏了捏。 揉捏了小半个时辰,苏绿檀终于洗漱好,回到了内室,钟延光听到脚步声,赶紧把枕头扔回去,重新躺好。 苏绿檀头发高高地束成一团,用一根简朴的木簪子挽着,里面穿着里衣,外面的衣裳也穿的齐齐整整,不像钟延光一睁眼看见她时的那样。 爬上床,苏绿檀越过钟延光的身体,坐在靠墙的那半边,伸手把木簪子拔下来。瞬间长发如瀑,贴着她浴后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黑眉红唇,两齿微微露,千娇百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第 74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夏蝉“哦”了一声, 心道侯爷以前可从不跟丫鬟们解释去哪里。 钟延光离开之后,夏蝉就挑帘进屋了,禀道:“夫人, 侯爷走了。” 一丁点儿糕点哪里顶饿呀,苏绿檀从榻上弹起来, 问道:“去哪儿了?” 夏蝉道:“侯爷说去衙门里了。” 苏绿檀奇怪道:“这才好就去衙门里领职了?真是个不知消停的。饭菜凉了没?” 夏蝉替苏绿檀打起帘子, 道:“奴婢瞧过了,还热着。” 苏绿檀旋即换上笑脸, 坐到桌前饱饭一顿,她胃口好,吃的也多, 吃罢擦擦嘴,漱了口道:“他都没吃多少, 看来是没我陪着, 胃口都不大好了。” 夏蝉笑说:“奴婢瞧着侯爷胃口是不太好的样子。” 苏绿檀摸着肚子走到罗汉床上去坐着,托腮垮着脸道:“啧,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你我心里清楚, 他呀面冷心硬的, 绝不会为了我连饭也吃不好,肯定是在想别的事呢。” 夏蝉往外看了一眼, 见秋月和冬雪守在外面, 才放心道:“夫人, 奴婢瞧着侯爷对你还挺好的, 咱们少爷不也说过了么,侯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苏绿檀嗤笑一声,道:“青松才多大,他懂个什么?” 夏蝉走过去,给苏绿檀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道:“奴婢觉着,侯爷从前和现在没两样呀。” 苏绿檀拉长了嘴角,为了不露馅,她和钟延光两人假装恩爱的事,身边几个陪嫁丫鬟也都不知道。夏蝉都说没两样,那就对了,因为从前现在,钟延光心里都没她,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一想到钟延光心硬如石,苏绿檀就有些挫败感,她忽然双眼一亮,哼哼道:“什么都没银子靠得住!” 夏蝉好奇道:“库房里银子不多的是么?” 苏绿檀抿唇不语,当初嫁给钟延光,苏家答应了给半数家财,她带来的聘礼就是苏家的谢礼,但这事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和太夫人知道具体内容。赵氏只隐约知道,钟家肯娶苏家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嫁妆的缘故,这也是赵氏当初勉强接纳这桩婚事的缘故。 钟家本来就子嗣单薄,望门寡妇多,太夫人又在世,爵位传到钟延光这一代了,也都还没有分家。若把嫁妆充公了,将来太夫人去世,其余两房的人也就要来分一杯羹。于是这份嫁妆,至今还锁在荣安堂,名义上是在苏绿檀的名下,实则是在钟延光的手里。 没有钟延光的允许,苏绿檀可不能随意动这份财产。 还有罗氏和赵氏盯着,苏绿檀想私自昧下什么,一旦被发现,结果会很难堪,苏家指不定也会遭到报复。 说起来,苏绿檀除了阿弟悄悄送来的银子,和平常府里发的例银,还有一些常用的首饰,手里能用的花费的银子并不多。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对她的耐心,至多也就是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后了,偏罗氏年岁已大,精神头看着尚可,到底体虚,哪日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苏绿檀必须得为自己铺好退路,她心中有数,最好的结果就是与钟延光和离,嫁娶再不相干。 钟延光是一等侯爵,想要再娶自然容易,可苏绿檀却是望门出来的弃妇,哪个敢娶?而且苏家还有个心思狭隘的后娘,指不定哪天还要蹦出个弟弟来。 苏绿檀做好的打算就是存够了银子,后半辈子回到金陵,挨着阿弟一家子,用自己的银子过一生便足以。 想到此处,苏绿檀决定了,以后不仅要骗钟延光的心,还要想法子骗他的钱,越多越好! 揉了揉太阳穴,苏绿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饭菜撤了,倒在一起,一会儿就跟厨房的人说,我一筷子都没动,听到没?” 夏蝉应下之后,亲手撤下饭菜,按苏绿檀的意思去做了。 下午,苏绿檀小憩后,便把嫁妆的礼单册子翻找了出来,值钱不值钱的,她都门儿清, 骗财嘛,就要从最贵的首饰下手。 苏绿檀的目光落在了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这支钗上的红宝石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这种华丽的头面,最合适她了。 合上册子,苏绿檀便坐在镜子前,抹了点黄色的脂粉,她皮肤莹白如雪,平常爱吃爱动,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一个饿了一顿的人,所以得傅点粉,力求逼真,才能让钟延光心里产生愧疚感。 涂粉不算,苏绿檀还把头上的簪子换成了木簪,耳坠之类的全部取下来。 冲外唤了一声,苏绿檀把擅长梳头上妆的冬雪给叫进来了,让丫鬟给弄成菜色。 冬雪弄了半天,才勉强让苏绿檀的肤色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她皱眉道:“夫人,这样看起来气色不好。” 苏绿檀揽镜一照,问道:“不好就对了。我这看起来像什么?” 瓜子脸,肤白秀气的冬雪看着苏绿檀黄黄的脸,迟疑道:“村……妇?” 苏绿檀摇摇头,露齿笑道道:“错,绝色村妇。村妇才不惹男人怜爱,关键还得美。” 冬雪点头,笑说:“夫人变黄一点了也好看,再厚的粉也架不住骨相好。” 苏绿檀看着自己肉不多的脸,道:“得了,我去看会儿话本,侯爷回来了告诉我。对了,屋里别上茶点了,都撤下。” 冬雪应声而去,苏绿檀把买了很久还没来的及看的话本翻找出来,支开窗户,坐在罗汉床上趴着看,一个姿势累了,又换另一个。 书中穷书生已经和富小姐见上面了,苏绿檀正看的入迷,完全没有听到窗户外丫鬟的轻咳声。 珠帘外面,钟延光就站在那处盯着苏绿檀的婀娜的背影。他回来之前去见过太夫人了,罗氏说了,苏绿檀虽然有些小性子,骨子里还是温柔端庄的,夫妻之间,和睦恩爱要紧,男人偶尔低头并不伤颜面。 内室里的苏绿檀搂着迎枕趴在罗汉床上,两脚蹬来蹬去,洁白的袜子包裹着不安分的双足,让钟延光忍不住盯着看过去,脑海里陡然出现“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画面。 没一会儿,苏绿檀就换了姿势,两腿青蛙一样游来游去…… 钟延光正犹豫着,该怎么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闷响,苏绿檀一拳头捶在迎枕上,愤怒道:“负心汉!” 苏绿檀气红了脸,话本里小姐晚膳都没心思吃,就与书生在园子里偷偷见面,书生却在听见旁人的脚步声之后,居然一溜烟跑掉了!这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猛然又是一拳头,苏绿檀继续捶打装满了棉花的迎枕,嘴里骂道:“人家还饿着呢,你这负心汉!” 钟延光头皮发紧,一下午都快过去了,苏绿檀还在生气。刚太夫人说什么来着? 温柔? 端庄?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卿卿、夫人、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第 75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两条藕白的玉臂晃在眼前, 苏绿檀上臂轻微鼓起, 有点儿劲瘦的意思,不像普通闺阁女子一样看起来软绵绵没有力气, 双臂线条也更加流畅优美。 钟延光不喜欢娇弱的女人, 这样的身姿,倒是更合他的意。 苏绿檀抬眸, 正好撞上钟延光的眼神,她羞红了脸,放下袖子,笑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钟延光默不作声。 苏绿檀轻哼道:“说句好听的会烂嘴啊?” 钟延光道:“凑合。” 苏绿檀一声冷笑,她这几天累的跟丫鬟似的, 就换来他一句“凑合”? 行,凑合,那就凑合。 放在钟延光腿上的手渐渐挪上了他的手臂,苏绿檀找准了曲池穴的位置,用十成的力气毫不留情地按下去,痛得他瞬间憋红了脸,险些忍不住把她踹开。 钟延光咬牙轻嘶,皱眉道:“苏绿檀, 你故意的?” 苏绿檀手法变得轻柔,一脸痛心道:“夫君,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你没发现你的手臂比腿恢复的快一些吗?就是因为有这两个穴位呢!” 钟延光并不相信, 索性闭上眼。 苏绿檀见冷脸的钟延光吃瘪, 心情大好,一边按摩一边哼着曲儿,时不时往曲池穴上按两下,轻重不一,再欣赏下他拧着的眉头,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按摩完的苏绿檀两手酸软的不行,她几乎是瘫在床上,娇美的小脸苦哈哈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 钟延光从床上坐起来,锁眉道:“又怎么了?” 苏绿檀哀叹一声,正要趁着钟延光还没好透,长篇大论数落他一顿,增加他内心的愧疚,就听得丫鬟挑帘进来禀道:“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钟延光在家休养的这几天,内外交代的事,基本打点好了。天子也已悉知所有,但还没派人来慰问。 今日皇帝从宫中派了近身的内官李公公,带了一堆厚礼来定南侯府。 钟延光闻言,道:“去把人请到正厅来。”他腿脚不便,也只能在内院见客了。 丫鬟应下之后,便出去安排了。 苏绿檀也暂时歇下心思,与钟延光两个收拾好了,一起在荣安堂明间里等候。 一刻钟过后,内官李公公领着好几个抱着“圣眷”的小太监进来,行礼问候,便笑着用鸭公嗓解释道:“侯爷怕是久等了,皇上早说要咱家来看你,听御医说侯爷不能行走,又知道侯爷惯是个多礼的,硬是担心了好几天,听御医说侯爷好多了,才派了咱家来看望。” 钟延光一向恪守规矩,有一回陪皇帝微服出宫,弄脏了衣服,皇帝都说不必在意,他却趁空去换了一件干净衣裳,皇帝问起来,他便解释这是君臣之礼,不可不尊。 这一回皇帝生怕钟延光这死脑筋爬也要爬起来见李公公,这才特意迟了几天派人过来问候。 钟延光感念天子恩情,在李公公面前颔首道谢后,道自己已经大好,使皇上不必费心。 李公公笑着说了好几句关心的话,让人把皇帝的心意送上,又同钟延光道,让他不必急着进宫,等痊愈再去不迟,便起身要走。 钟延光起身目送,等李公公走了,便扶着桌子要起身回房。 苏绿檀过去问道:“时候还早,不出去走走了?” 钟延光站起来,迈出步子,虽能勉强行走,两腿却还在打颤,他往外瞧了一眼,今日的天气倒是不错。 钟延光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道:“我就在屋里走走便是。” 苏绿檀没做声,走过去扶着他,道:“也好,那我一个人扶你就够了。”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道:“不用,有桌子椅子,我自己能走。” 苏绿檀翻个白眼,撇嘴说:“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人。” 钟延光没与她拌嘴,抬腿就走了两步证明给苏绿檀看,慢是慢了一些,走的倒还稳妥。 苏绿檀抱臂道:“看给你能的!” 钟延光不理会苏绿檀,一心想着快些恢复,便专心地练习行走,面上一张冷脸,和以前一模一样。 苏绿檀有些想念前几天钟延光偶尔脸红的模样,便在他身后笑吟吟道:“夫君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咱们再去爬山,我若是走不动了,你就背我下山。秋高气爽的还能去骑马,我骑术不如你,到时候你带着我骑,把陆清然也叫上,咱们两个人骑一匹马也能赛过他!” 钟延光果然皱起眉头,道:“即便是夫妻,人前也该相敬如宾,你说的那样……委实不妥。你不必看着我了,自去忙你的去吧。” 苏绿檀嘴角嘲讽的勾起,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就听顺从她了,如今快好,就要拒她千里之外? 没这么好的事儿。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面前,笑嘻嘻道:“太夫人免了我这几天请安,我有什么可忙的,不过你实在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听你的,去看看太夫人。” 钟延光淡淡道:“你去吧。” 苏绿檀踮起脚尖,把脑袋仰起来,侧脸凑到钟延光的跟前索吻,道:“那我走啦。” 钟延光脑子里想的是要躲开,可看到苏绿檀绝美不俗的侧脸,以及鼻翼间闻到的熟悉的清香味,竟不自觉地俯身下去,差丁点儿就要亲上苏绿檀白嫩的脸颊。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钟延光慌忙退开两步,欲伸手扶桌,却摸了个空,一个踉跄,直直往苏绿檀身上扑过去。 苏绿檀回神的时候,钟延光强壮的身躯已经朝她扑过来了,似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倒。 片刻之间,钟延光已经把苏绿檀环在了怀里,护着她的脑袋,并使劲儿旋转身子,让自己背部着地。 一声沉沉的闷响,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苏绿檀缩在安稳的怀抱里,脑袋枕着钟延光的手掌,半晌才从他的胸口前冒出脑袋,压着他的结实的胸膛,眼底藏了一抹震惊,木然道:“你……怎么这么硬?” 钟延光轻轻推开她,胳膊着地,闷哼道:“起来。” 苏绿檀麻溜地爬起来,拽着钟延光的手臂,扶他坐到椅子上,愧疚地做小伏低,道:“我刚听着还挺响的,你摔哪儿了?” 钟延光眼神漠然。 苏绿檀脚尖点地,在地面上踢来踢去,垂首细声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真的亲上来。 钟延光偏开脑袋,以前他都会真的亲上去吧?如今他却明显犹豫了。余光落在苏绿檀脸上,他看到了她难过的表情。 钟延光声调平和道:“无事,你去给太夫人请安吧。” 苏绿檀低低地“哦”了一声,道:“好——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钟延光道:“不必,你去吧。” 苏绿檀抿着唇,就这么不想见到她了?咬咬唇,她转身出去了。 钟延光轻轻出了口气,揉了揉手肘,刚才情况紧急,身体又不够灵活,骨头磕在地上,摔的够痛,估摸着皮肤上已经有了颜色。 尝试着站起来,钟延光继续走动,才走了没两步,苏绿檀又欢快地跑进来了,笑眯眯道:“胡御医来给你诊脉了,正好让他看看。” 钟延光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胡御医来了,便老实坐下。 胡御医面带笑容地进来,放下药箱准备把脉。 苏绿檀张口就要让御医给看看钟延光的外伤,却被他给截断了,钟延光指着曲池穴问御医道:“御医,这处……” 苏绿檀面色一变,扯着帕子高声道:“啊——胡御医啊,有您在我就放心了,太夫人还等着我呢,您有什么吩咐院内丫鬟就是。” 说罢,溜之大吉。 钟延光唇角微弯。 胡御医坐下诊脉,笑问道:“侯爷刚才要问什么?” 钟延光摇首,道:“没什么。”苏绿檀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了,根本无须再问。 撸起袖子,钟延光露出肘关节处一片吓人的淤青,道:“御医,这外伤能快点好吗?” 胡御医啧啧两声,道:“这摔的有点厉害,恐怕要几天才能恢复了。” 钟延光往隔扇外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听御医的诊断之言。 国师目送了苏绿檀出去,正折回去喝了口水,就听下人禀道:“主子,定南侯来了。” 国师搁下杯子,重新带好面具,道:“请进来。” 这夫妻俩,怎么一前一后的来了? 没一会儿,钟延光便进来了,他与国师两人相互见礼,坐在客位,看着桌面上留下的新鲜的茶杯印子,道:“打扰国师见客了?” 国师摇首道:“是尊夫人方才带谢礼来的。” 钟延光眉头一抬,问道:“苏……我夫人她是来谢国师的罢?”顿一顿又道:“我早上进宫见皇上去了,不然就该一道来的。” 国师颔首道:“是,侯夫人专程来道谢的。” 钟延光微微点头,瞧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国师会意,又抬手把下人挥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第 76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 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 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 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 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 坐在妆奁前, 打开第二层的抽屉, 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 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 回话道:“不是, 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 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趁用膳的时候,钟延光观察了院内的几个面生的丫鬟,只见苏绿檀几个陪嫁来的丫鬟,对主子之间的亲密之举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可见苏绿檀说的那些,大概可能应该或许……都是真的。 略吃了一些粥,钟延光再一次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苏绿檀观察到了钟延光脸上的疑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尽心尽力地给他按摩了一个时辰,并且时不时帮他“回忆”一下,夫妻二人的甜蜜时光。 苏绿檀一面儿按着钟延光的小腿,一面儿道:“以前咱们陪太夫人去宝云寺后山的时候,我走的腿酸了,你也是这么给我按摩的,后来下山也是你背着我下山的。” 钟延光默默地听着,皱了皱眉头,仍旧对苏绿檀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两年前秋猎的时候,皇帝最小的女儿七公主跟着钟延光入林深处打猎,不甚扭了脚踝,须得及时正骨,钟延光不仅因为男女大防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伤势,甚至拒绝同乘以便于快马加鞭回营帐的提议,硬是一人一匹马骑回了营帐。 事后钟延光遭受了七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三皇子的白眼,也被皇帝委婉批评了一番,却仍旧凛然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把皇后都气的够呛。 所以钟延光绝不相信,自己会在人前与一个女子那般亲昵,即便是他的妻子,也没可能。 夫妻两个待在床上,苏绿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事儿,每说完一件,都要俯身凑近钟延光目带哀怨地问一句:“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钟延光的脸色越来越黑,难以置信当中又带着一丝丝愧疚……倘或这女子真是他当初自己要娶回来的,如今他这般待她,也算是辜负了。 苏绿檀捕捉住这一丁点的内疚之色,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低首半垂眸,自我安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夫君平安醒来,以前的那些事儿,以后也还会再发生的。” 钟延光想脱口而的“不会再发生”五个字,因扭头看见苏绿檀惹人怜爱的表情,硬生生给咽回去了。 左右已经这样了,动也不能动,钟延光决定等到身体恢复了,再来好好理一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苏绿檀双手轻轻柔柔地在钟延光身上游走,她也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慢慢放松,对她的触摸不再那么的抗拒。 秋阳杲杲,微暖的光从花窗里照进来,打在嫣红的帐子上,鎏金钩也熠熠泛光。内室寂静无声,次间里丫鬟的脚步声,打断了这一片宁静。 夏蝉挑帘进屋,眉间一抹急色,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要来了。” 苏绿檀的双手明显一滞,抬头望过去道:“知道了,就说侯爷一会儿就穿好衣裳了。” 夏蝉眉头一动,低头退了出去。 荣安堂的下人都知道,赵氏一向对太夫人罗氏挑的媳妇苏绿檀多有不满,挑剔苛刻,又做了多年寡妇,儿子就是命根子,性子急急莽莽的,如何等得到钟延光穿好衣裳再让她进来。 按摩停止,舒适的感觉顿时从钟延光身上撤走,他睁开眼,下意识朝苏绿檀投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第 77 章 此为防盗章第19 苏绿檀说马儿不要脱缰,钟延光就半刻钟都没动直到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才把她手臂拿下来,放进被子里盖好。 夏蝉轻手轻脚地进来端了一碗熬好的肉糜粥,小声问钟延光:“侯爷叫不叫夫人起来用膳?” 钟延光低声道:“喂她吃吧。” 后面的冬雪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把苏绿檀从被子里扶起来把被角都掖的好好的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半睡半醒的样子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根本把持不住,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暮色降临,秋雨停歇,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但人还难受的紧,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钟延光温声道:“好。” 钟延光正抬脚要走,苏绿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钟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绿檀细声道:“谢谢夫君。” 钟延光嘴角略弯,道:“不必。” 说完这话,钟延光才真的走了。 苏绿檀抱着被子胡思乱想,若他们是你情我愿结为连理的多好呀,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心思去骗他了。 骗来骗去的,郎心仍似铁,妾心已成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半个时辰后,晚膳做好了,苏绿檀觉得浑身酸软,想起来活动筋骨,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热腾腾的饭菜传到内室的时候,外头有了脚步声,钟延光绕过屏风,挑帘进来了。 苏绿檀举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笑吟吟地望着钟延光道:“夫君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吃饭呢。” 还不等钟延光走到苏绿檀面前,她又皱巴着小脸道:“算了,你出去吃罢,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你了,你病成我这样子,我得多心疼呀。” 钟延光面颊浮红,径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来强健,不怕的。我也饿了,从简同你一道吃了罢。” 夏蝉忙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悄声退去厨房吃饭,换了冬雪在次间里守着。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苏绿檀因为嗓子不舒服,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瞧着钟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哝道:“我还说怕你嫌清淡了,让厨房给你再加个菜,这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钟延光视线落在苏绿檀樱桃小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笑,便继续用饭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饭罢,丫鬟撤去碗筷,苏绿檀歪在榻上,裹着毛毡毯子,直勾勾地看着钟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钟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宽肩窄腰,侧影孤拔,两腿修长,怎么看都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第 78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两只耳朵一动, 姿势不雅地扭了头,定定地看着钟延光。 苏绿檀这一回头,把钟延光吓的够呛。 在钟延光的眼里,苏绿檀再怎么娇蛮,总是坚强光鲜,即便衣着不多,春光乍泄,那也是慵懒妩媚的,哪像今天这样, 面如菜色, 厚密的头发就用木簪子挽着, 看起来我见犹怜。 钟延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都不敢问她吃没吃饭的事。 苏绿檀趁此机会,揪着话本,伸手往窗外一扔, 呼啦啦一声,立刻盘腿坐起来,看着钟延光哀怨道:“我等你好久了。”她知道钟延光素来只读圣贤书和兵法, 这种话本从来不入他的眼,所以不能让他发现, 她在看这种俗气的东西。 钟延光不大自在地走过去, 声音低哑道:“等我做什么。” 苏绿檀松了口气, 果然没注意到话本的事, 她噘嘴道:“你伤了我的心, 伤了我们夫妻感情,等你补偿我!” 钟延光撩摆坐下,道:“太夫人说了,和睦要紧,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说这话的时候,钟延光的面颊开始泛红,他知道,以苏绿檀的性子,要的补偿肯定不同寻常。 苏绿檀凑过去,挨着钟延光笑问道:“夫君什么都肯允了我?” 钟延光的余光看见那张饿的发黄的面颊,慌乱地挪开视线,道:“你先说,若不过分,我可允你。” 苏绿檀轻佻地笑道:“过分?夫君觉得哪样的要求叫过分?” 钟延光偏开头,道:“你自己掂量着来。” 苏绿檀往后退去,胳膊撑在小炕桌上,绞了一绺头发道:“我想要的多着呢。” 钟延光登时道:“只准一样。” 苏绿檀哀叹一声,道:“好吧,一样就一样,只要你肯给,我就原谅你这回。” 钟延光耳根都红了,道:“要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地看着他,带着些调戏的意味,扯着钟延光的衣袖,道:“夫君猜我想不想要个孩子。” 钟延光被烧红的铁块烫着了似的,立马从罗汉床上弹起来,退开三步远,冷若寒霜的脸发红道:“不行!” 要个孩子——孩子是亲热一回就要的上的? 钟延光扯了扯燥热的领口,他就知道苏绿檀没个正经样子!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那副模样,笑的前俯后仰,道:“你还真猜的是这个?” “胡说什么!”钟延光否认的很快。 苏绿檀娇声道:“不过要让夫君失望了,奴家可没想要这个。” 钟延光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绿檀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道:“我想要个金钗。” 这个太容易了,钟延光眼里的惊讶消失之后,拳头攥了起来。 苏绿檀道:“库房里,有一支三翅莺羽宝石钗,我想要。”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的脑袋上空空如也,淡声道:“想要去拿就是。” 苏绿檀目露惊喜,咧嘴笑说:“那我原谅你了。” 钟延光眼神滞了片刻,就这样原谅他了? 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了罗汉床,欢天喜地道:“那我现在就拿库房的钥匙去拿了。” 钟延光木木地点点头,苏绿檀生怕他后悔,赶紧去柜子里找了一大串库房的钥匙,带着丫鬟去找到了那支宝石钗。 找到金钗,苏绿檀立刻带到头上,跑到钟延光面前献宝似的,问道:“夫君,好不好看?”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喝了点茶,眼神并没有看向苏绿檀,答说:“一支钗,能有多好看?”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谁问你钗好不好看了,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钟延光随意掠过一眼,又喝了口茶,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一问三不说,你这样冷冰冰一张脸,这日子怎么过啊。放眼举国上下,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你知道吗?还不好好珍惜我!”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生硬道:“那你换个问题。” 苏绿檀微怔,随即绽笑道:“好。我问你,刚才我若真要一个孩子,你给不给?” 钟延光:“我还是回答上一个问题吧。” 苏绿檀噗嗤笑道:“那你说,我美不美?” 钟延光握着杯子道:“好好吃饭,气色好的人,都不丑。” 苏绿檀做了个吹前额碎发的动作,气鼓鼓道:“全是屁话。”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的嘴给撬开。 钟延光皱一皱眉,正要纠正她的措辞,苏绿檀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美滋滋地坐在他旁边,说了去国师府道谢的事儿,把带去的具体东西也告诉了他。 苏绿檀说了半天,钟延光也就顺着她的话去说了,他道:“府内这些事你打理就是,如有不清楚向母亲和祖母请教即可,不必告诉我。” 苏绿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东西,但是超出了我的例银。” 钟延光想起了国师说的话,道:“超便超了,库房里不是有银子么?” 果然上钩了,苏绿檀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夫君,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你不会怪我吧?” 钟延光“嗯”了一声,道:“随你,记在账上便是。” 苏绿檀高兴得恨不得欢呼,男人的钱可真好骗,她恨不得马上取五百两出来藏在小金库里。 钟延光看着莫名其妙就高兴起来的苏绿檀,眉眼也变得柔和了。 这个姑娘,心思太过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苏绿檀一时高兴,忘了拘束,扬唇就在钟延光脸上落了一吻,吧嗒一下,听得见响声,还脆声道:“谢谢夫君!” 说罢苏绿檀就跑出去记账了。 钟延光一时忘了言语,抬手抚了抚侧脸,敛眸想起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再往里走一些,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接下来的话,苏绿檀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钟延光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 钟延光一手托住苏绿檀的后脑勺,一手捏住她的整个下颌,虎口压着她软软的嘴唇,把她的嘴捂的死死的。他这才发现,她的脸还真就巴掌大,半个手掌都快盖住一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第 79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第12章 钟延光难得吃了顿安静的晚膳。 苏绿檀老老实实进食,一句话都没说。 饭罢, 苏绿檀漱口擦嘴, 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 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 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 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 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 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 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 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 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 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第 80 章 此为防盗章  第7章 胡御医说钟延光不出三天, 就能和以前一样正常活动了, 往后多加锻炼, 恢复到和以前一样的身手不成问题。 钟延光点点头道多谢。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该谢尊夫人才是, 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 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 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 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 日子过的悠闲, 苏绿檀去的时候, 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 拉着苏绿檀的手,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 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 欲张口分辩什么, 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哪里骗的过她,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第 81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 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应下之后, 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 命小厮送去二门, 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 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 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 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 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 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 抿了抿唇, 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 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 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 钟延光沉了沉嘴角, 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因苏绿檀分管的事儿不多,倒不多大要紧,只是她手中嫁妆里在京的几间铺子每月账务有些繁琐。 眼看又要到月底了,苏绿檀闲不了几天又要开始亲自对账,苏妈妈交代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苏绿檀正想趁着这几天闲工夫再看一些有趣的话本,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三房老夫人、夫人和大房的夫人一起来了。” 苏绿檀立刻精神起来了,道:“去请,夏蝉看茶。” 钟家一共三房,只有二房钟延光这一支是嫡出的。 大房老夫人韦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钟婷已经出嫁,夫家与钟延光关系尚可,小儿子钟延泽年十八,还在读书,娶妻吴氏,温婉可人,与苏绿檀也常有来往。三房刘氏就得了一个宝贝嫡子钟延轩,娶妻房氏,去岁得了个哥儿,名唤宝哥儿。 钟家三房,钟延光父亲那一辈的长辈都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家子望门寡妇。 到了钟延光这一辈,钟家延字辈里的孩子们自然都很受宠。好在太夫人罗氏与大房的老夫人韦氏都是目光长远的人,钟延光与钟延泽都被教育的很好,纨绔子弟的毛病统统没有。因此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要亲密一些。 这段时日钟延光死里逃生,苏绿檀又病了一场,另外两房的人估摸着是听到了夫妻二人病好的消息,才约着一起来看看。 苏绿檀也知道少不得这一场应付,便笑颜迎客,招呼着她们三个到次间里坐。 三人命丫鬟放下礼物,便一起进去了。 刘氏是三房的长辈,坐在罗汉床左边,苏绿檀坐在炕桌的右边,两个平辈的夫人吴氏和房氏则坐在下边两溜靠背椅子上。 四个女人待在一个屋里,话就没停了。 刘氏堆了一脸笑,拉着苏绿檀的手热情关怀。 苏绿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端起茶杯道:“让三婶担心了,我这病今儿也大好了。” 刘氏的媳妇房氏接腔道:“婆母在家担心的吃不下饭,这会子亲眼看到嫂子好了,心可算放肚子里去了。” 吴氏笑看着面色红润的苏绿檀,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刘氏与房氏婆媳让苏绿檀请一顿宴席。 苏绿檀这次没推辞,他们夫妻两个如今安然无恙,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应该的。 刘氏见苏绿檀应了,便刻意地提起了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苏绿檀没有一口应下,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把刘氏和房氏都送走了。 吴氏慢她们一步,便留了下来,在屋里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别听她们的,一些府里常做的菜就是了,螃蟹宴,不知道得费多少银子。” 吴氏是个体贴的人,她自然偏帮苏绿檀。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第 82 章 此为防盗章  第13章 苏绿檀去了永宁堂, 钟延光紧跟在后面,罗氏正好用完了饭, 在次间里见了他们。 苏绿檀亲亲热热地坐在太夫人身边, 拿过罗汉床上的绣捶, 轻轻地替罗氏捶腿。 罗氏笑呵呵道:“用你捶个什么, 有丫鬟们伺候着。” 苏绿檀给罗氏捏了几下道:“我就喜欢服侍太夫人。”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 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 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 面上笑容就淡了, 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 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 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 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 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 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 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 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 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 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 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水煮、苦瓜炒猪肉、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第 83 章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睁开疲惫的双眼, 半睡半醒的样子, 闻着肉粥的味道,脑袋就跟着移过去, 鼻子不停地嗅。 夏蝉心疼地笑道:“夫人饿坏了。” 冬雪把苏绿檀抱好,对夏蝉道:“我扶着夫人,你快喂她。” 夏蝉挑了一勺子的粥, 送到苏绿檀嘴巴里。 饿了一上午的病中人,吃过药发了汗,嘴巴甫一尝到肉味, 根本把持不住, 苏绿檀张开有些浮肿的花瓣唇,把整个勺子都含在嘴里。 肉糜粥一口接一口地喂进去,睡眼朦胧的苏绿檀渐渐注意到床前还站着人,她瞧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道:“糟了糟了你怎么跑我梦里来了。快出去出去” 钟延光闻言, 吩咐道:“等夫人吃过了,再让她歇息会儿。” 说罢, 钟延光就走了,饭也没来得及吃, 就赶去神策卫指挥使司衙门。 淡墨染苍穹, 暮色降临,秋雨停歇, 庭院落叶纷纷。 苏绿檀总算清醒过来了, 但人还难受的紧, 脑子发昏,鼻音有些浓重,缩在被子里,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夏蝉挑了珠帘进来,还没走到床前就道:“这帘子透风得厉害,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换上绸布。” 苏绿檀咳嗽两声,道:“我说怎么头顶凉凉的。” 夏蝉端了热水放在床头的束腰高几上,问道:“夫人渴不渴?” 苏绿檀喉咙发干,道:“渴死了。” 夏蝉忙伺候苏绿檀披上薄袄,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接连喝了三杯,苏绿檀道:“侯爷还没下衙?” 夏蝉失笑道:“夫人病的这样厉害,侯爷午时才走,估摸着还要在衙门里待一会儿了。” 苏绿檀微怔道:“侯爷午时才走的?” 夏蝉嘟着嘴道:“可不是,早起发现你病了,奴婢吓的跟什么似的,寻不见苏妈妈,只好把侯爷喊来了。” 苏绿檀出神片刻,没想到钟延光会一直留到中午。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水土不服,着实有几天不舒服,钟延光也不过当着人前问了几句,并未打心底里关心她。 这一回,苏绿檀猜想,钟延光也许有那么一丝真心在里面? 仔细想了想,苏绿檀双肩又软下去了,钟延光喜欢她?大抵还是不现实的。 苏绿檀还记得她第一次进内书房的时候,曾在里面看见过一幅书法,上书孙子兵法《虚实篇》中“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句。 这话的意思是,善战者调动敌人而决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被钟延光高悬于墙的句子,想必也是他日常奉行之道。 长久相处以来,苏绿檀也发现了,至少是在定南侯府,还真没一个人能牵着钟延光的鼻子走,即便是赵氏和太夫人,对钟延光也有一丝忌惮,尤其是赵氏。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更要紧的是,当苏绿檀初看那副字时,总觉着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还傻兮兮地问钟延光:“此书笔力刚劲,一丝不苟,瘦硬清寒,神气充腴,不知是哪位大家遗世之作?” 钟延光淡笑说:“随手书之。” 苏绿檀那时就吓坏了,都说字如其人,那副字,法度之严谨,笔力之险峻,当世无人能匹。可见钟延光内心是多么坚定严肃的人。坊间流传他连公主也不动心的谣言,也怕是真实的。 这样文武双全,几乎无可挑剔的一个男人,苏绿檀自问容貌倾城,博览群书,也不敢说配得上他。 叹了一声气,苏绿檀摇了摇头。 夏蝉拢着苏绿檀的领口,道:“夫人,奴婢晓得侯爷有什么不一样了。” 苏绿檀耷拉着脑袋,道:“有什么不一样?” 夏蝉眉眼兴奋,笑道:“侯爷记得奴婢的名字了!” 苏绿檀扯了扯嘴角,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夏蝉道:“奴婢进府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见侯爷唤奴婢的名字,奴婢还以为侯爷压根就不认识奴婢呢。” 苏绿檀看着夏蝉道:“他怎会不记得,不过因为一些旧事,不肯搭理丫鬟们罢了。” 夏蝉面容上带着一种被主子认可的高兴道:“不止这些呢,侯爷今天还吩咐了奴婢好长一句话,得有十几个字吧!侯爷去南夷之前,几乎是没跟奴婢说过话的。”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出息” 就在此时,次间里听得钟延光吩咐道:“把屏风移到门口去。” 接着钟延光就进来了,阔步走到苏绿檀的床前,夏蝉忙起身退开行礼。 钟延光还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地嘱咐道:“大夫说你忧思过虑,发汗醒来之后仍会头痛,口渴,咽喉肿痛,脉浮,须得好生保养,否则数日不好,到底难受,甚至还会落下病根。” 夏蝉赶忙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着,了不得了,侯爷这回一口气说了五十个字! 苏绿檀挥挥手,让夏蝉退下了,她也重新躺下。 钟延光撩摆坐在床沿,两手撑在膝盖上,侧身瞧着她道:“既你病了,府里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 苏绿檀翻身面对墙壁,闷声闷气道:“知道了。你走吧,省得我把病气过给你了。”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道:“好好休息。” 苏绿檀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带着些鼻音不舍道:“夫君” 钟延光回头望着她,只见苏绿檀裹的像个茧,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湿漉漉的大眼睛。 苏绿檀糯声道:“我上午梦到你了。” 钟延光唇角抿了淡笑,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赶出梦境?” 苏绿檀双眼瞪圆,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钟延光声调微扬,道:“那不是梦。” 苏绿檀心头一暖,原来钟延光上午不止留在了家中,还一直在房里陪着她。 咳嗽了一声,苏绿檀嗓子疼的要命,她嘴巴蒙在被子里,莹亮的双眼盯着钟延光,声音含糊不清道:“我梦到了和你一起去骑马,等我好了你带我出去骑马,好不好?” 钟延光脑子里立刻响起了苏绿檀撒娇的声音,她说“夫君大马,你可千万不要脱缰呀”,鬼使神差的,他就答应下来了,那个“好”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住了。 苏绿檀满足一笑,催促道:“夫君忙你的去吧,这两日不要来这儿了,省得病气过给你。” 钟延光温声道:“好。” 钟延光正抬脚要走,苏绿檀又喊住了他:“夫君。” 钟延光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苏绿檀细声道:“谢谢夫君。” 钟延光嘴角略弯,道:“不必。” 说完这话,钟延光才真的走了。 苏绿檀抱着被子胡思乱想,若他们是你情我愿结为连理的多好呀,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心思去骗他了。 骗来骗去的,郎心仍似铁,妾心已成被搅乱的一池春水。 半个时辰后,晚膳做好了,苏绿檀觉得浑身酸软,想起来活动筋骨,便唤了丫鬟进来伺候她穿衣漱口。 等到热腾腾的饭菜传到内室的时候,外头有了脚步声,钟延光绕过屏风,挑帘进来了。 苏绿檀举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笑吟吟地望着钟延光道:“夫君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要吃饭呢。” 还不等钟延光走到苏绿檀面前,她又皱巴着小脸道:“算了,你出去吃罢,我要是把病气过给你了,你病成我这样子,我得多心疼呀。” 钟延光面颊浮红,径直坐下,道:“我身子骨向来强健,不怕的。我也饿了,从简同你一道吃了罢。” 夏蝉忙去添了一副碗筷过来,悄声退去厨房吃饭,换了冬雪在次间里守着。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起用膳,苏绿檀因为嗓子不舒服,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吃到一半,瞧着钟延光胃口一如既往的好,才嘟哝道:“我还说怕你嫌清淡了,让厨房给你再加个菜,这清汤寡水的,你也吃的津津有味。” 钟延光视线落在苏绿檀樱桃小口上,眼底闪过一抹笑,便继续用饭了,食量倒是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饭罢,丫鬟撤去碗筷,苏绿檀歪在榻上,裹着毛毡毯子,直勾勾地看着钟延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他。钟延光生的丰神俊朗,宽肩窄腰,侧影孤拔,两腿修长,怎么看都好看。 钟延光被苏绿檀看的心里发慌,偏移目光,问道:“我脸上有饭粒?” 苏绿檀笑眯眯道:“没有。” “那你看什么?” 苏绿檀伸出一只脚,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我看夫君眼里有没有我呀。” 突如其来的脚丫子,压得钟延光的大腿一抽,他捏住苏绿檀穿着袜子的脚腕,送到毛毡里面去,起身道:“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第 84 章(捉虫) 此为防盗章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 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 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 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 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 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 大多是粗人, 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 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 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生了儿子之后, 嚣张更甚, 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罗氏与赵氏相处了二十多载,自己儿媳妇什么德行,她最清楚不过。所以当苏绿檀嘴上说着没受欺负的时候,罗氏心里也是不大相信的。 罗氏拉着苏绿檀的手,怜爱道:“能娶到你这样贤惠懂事的媳妇,真是持誉的福气。”又转头对钟延光道:“持誉,别打量我不知道,你若敢叫蛮蛮在你母亲那里受委屈,我第一个不饶你。” 钟延光连忙应是,愧疚地看了苏绿檀一眼。 苏绿檀眼圈微红,太夫人是真心的在疼她,女人身在夫家,丈夫的庇护才是最要紧的,所以罗氏才会这般叮嘱钟延光。 罗氏轻叹一声,往罗汉床上一靠,道:“罢了罢了,都回去吧。”年轻人的事,她还是少管为妙。 钟延光与苏绿檀一道起身告辞,一前一后地往外走。 罗氏瞧着小夫妻之间微妙的关系,还是忍不住对钟延光道:“持誉,是不是没把祖母上回说的话听进去?” 钟延光沉默不语,苏绿檀乖乖地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对罗氏道:“太夫人,我们回去啦。” 罗氏淡淡一笑,道:“好。” 夫妻二人牵手出了永宁堂。 从永宁堂出去之后,苏绿檀还紧紧地拉着钟延光的手。 手里握着软软的一团,钟延光低头一看,身旁的女子粉颊娇羞。 二人走到永宁堂外的甬道上,过了穿堂就要分道扬镳,钟延光蓦地感觉手上一松,苏绿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他。 钟延光用余光瞧了瞧空空的手掌,握着拳头,道:“我去衙门里了,今日衙门里应该不忙,我” 苏绿檀理都没理他,直接转身走了。 哼,她还在记仇呢。 钟延光盯着苏绿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出了二门,骑马去了衙门里。 到了五军都督府,钟延光与上峰交洽了几件事,又听得他们说,南夷最后的战报也该送来了。 衙门里的人都恭贺钟延光怕是要升迁了,他心不在焉地谢过后,便准备骑马去卫所。 去神策卫驻扎地的路上,钟延光碰到了刚刚回京,尚且风尘仆仆的陆清然,兄弟二人叙旧一番,陆清然深表关心,还道:“持誉,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回宫复命之后,就出来找你喝一杯。” 钟延光婉拒道:“今日先不了,你赶紧进宫要紧。” 陆清然勒马笑道:“好。那就改日。” 钟延光想起陆清然一贯讨女人喜欢,犹豫着道:“清然那个我有一事请教。” 陆清然眸子一亮,道:“你还有事请教我?说说看。” 钟延光道:“要是得罪人了,你说该怎么办?” 陆清然嗤笑道:“揍回去,狠狠的揍,你还怕得罪——”忽然皱起眉,他道:“你莫不是说得罪的是个——女人?!” 钟延光抿唇点了点头。 陆清然放声大笑,道:“那就哄啊!” 钟延光双眼发黑,又问道:“怎么哄?” 陆清然道:“女人嘛,胭脂水粉首饰,总有一样哄的好,若一样不够,就样样都来一件。不过嘛” 钟延光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陆清然道:“若是得罪的嫂夫人,哈哈,那这些东西不管用了。她家中本就富庶,除了御赐之物,什么金贵东西没有用过?” 钟延光:“” 陆清然调侃道:“不过嘛,对付女人,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清然招招手,让钟延光靠过去。 钟延光附耳听完陆清然的话,脸色立刻涨红,道:“滚。” 陆清然调转马头,道:“我走了!你爱信不信!” 苏绿檀回到荣安堂之后,吩咐小厨房的人买十根苦瓜回来。 夏蝉惊讶问道:“这么多苦瓜,吃的完吗?给谁吃呀?” 苏绿檀躺在罗汉床上,搂着软和的迎枕,道:“谁比较能吃苦,就给谁吃!” 夏蝉愣愣地问:“咱们院里谁比较能吃苦?”好像一个都没有。 苏绿檀咬牙道:“当然是得罪我的人。” 夏蝉一哆嗦,感觉大事不妙,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十根苦瓜,都做成什么菜?” 苏绿檀掰着修长的手指头道:“午膳的时候做清炒苦瓜c水煮c苦瓜炒猪肉c苦瓜炒鸡肉,每样两份。做好了过来告诉我一声。” 夏蝉道:“知道了,奴婢这就吩咐人出去买。” 等夏蝉再回来的时候,苏绿檀已经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春花出去吩咐下人套了马,苏绿檀就带着夏蝉和冬雪一起出门。 出去这一趟,苏绿檀只是在书斋里逛了一圈,买了几本新上的话本,然后去首饰铺子瞧了瞧,表面上是“出门结账”来的,那五百两银子,只要钟延光不仔细查问,就彻底属于她了。 溜达一圈后,苏绿檀抱着一摞话本大丰收地回家了。 回到家,夏蝉问苏绿檀:“夫人,你之前让我藏起来的话本还看不看了?” 苏绿檀这才想起这茬,道:“哎呀,快给我拿来,我还没看完那负心汉会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下场呢!” 夏蝉赶忙回自己屋里把书给苏绿檀拿来了。 正好今日无风,苏绿檀让丫鬟支开窗,趴在罗汉床上,两手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起书来。 约莫一个时辰,苏绿檀才看到结局,原来千金小姐没有嫁给负心汉,而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贵公子,至于这负心汉嘛,后来企图继续用一些小恩小惠骗取千金小姐的芳心,骗而不得,名落孙山不说,还因赌博被人打断了腿。 苏绿檀捏着话本,愤愤道:“负心汉就该遭到报应,胭脂水粉就想把人哄好?活该断子绝孙!” 正好走到隔扇外的钟延光听到这话虎躯一震,陆清然说的对,要给苏绿檀道歉,普通法子根本不好使。 钟延光主动让出了小金库,夫妻二人晚上一起用膳的时候,苏绿檀不自觉地殷勤多了,一会儿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菜,一会儿亲自给他盛汤。 钟延光倒也没拒绝。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胆子就大了起来,给他夹了许多菜,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再往里走一些,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第 85 章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难得吃了顿安静的晚膳。 苏绿檀老老实实进食, 一句话都没说。 饭罢, 苏绿檀漱口擦嘴,问道:“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消消食?” 钟延光正好吃完, 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 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 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 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 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 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番外之养娃日常 此为防盗章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 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 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 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 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 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 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钟延光仍在猜测情诗非出自他之手,便连夜疾步出了二门,去了婚前常住的前院,唤从前的贴身小厮如茗过来,问道:“你可知道我以前给夫人写信之事?” 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应下之后,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命小厮送去二门,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钟延光沉了沉嘴角,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番外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哦”了一声, 便起身回内室, 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 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 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 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 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 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 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 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 她没敢说, 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 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 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 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 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 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钟延光隐约听见几个字,头皮又开始发紧。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番外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答应了陪苏绿檀一起去千禧堂, 君子一诺千金, 他清早起来后, 便去了荣安堂次间里等着。 苏绿檀才将将起来, 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上了妆, 发饰却还没挑选定。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 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却半天不见人出来, 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苏绿檀在里面喊道:“夫君, 你快进来帮我个忙。” 钟延光纹丝不动,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 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 走了进去, 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 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 回眸一笑,道:“夫君, 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 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 宛媚天然冶, 笑叠清波, 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番外 第112章番外 报喜的管事一说中了,苏绿檀等人就急急忙忙地问中了几个。 管事伸出手比划着道:“一个。” 一听说是一个, 有两个的心, 顿时凉了。 尽管钟延泽知道, 中的那个必是自己, 他仍旧淡然地坐在椅子上, 紧张地攥着拳头,没有先问出口。 太夫人心里有数, 便问道:“中的第几名?” 管事道:“三爷中的第七十二名。” 今年皇上开恩,举人取一百零二个, 比往年都多,第七十二名, 排名不算靠后。 太夫人欣然笑道:“很好了。” 钟延泽自己也没料到,竟然真的中了, 还中的不是倒数第几, 他已经很满意了。 朝钟延泽笑了笑,钟延光又起身拍了拍的苏青松的肩膀, 道:“你还年幼,没中也正常。” 苏青松垮着肩膀, 虽然知道很大的可能不会中,但是钟延泽中了,他没有, 一旦有了比较, 心里有些难受。 钟延光也瞧了钟延轩一眼, 道:“你本擅长经营, 不走科举这条路也可以。” 钟延轩本就是临时抱佛脚,没中他一点都不意外,因此也没什么失望的。 苏绿檀对这个结果,也没觉得太意外,她问管事道:“第一的可知道是谁?” 管事道:“不是咱们京城的人,不过小的瞧见了,那人都快五十岁了。” 笑一笑,苏绿檀道:“都快五十了也不容易。” 就算明年中了进士,五十入仕,最多还有十来年的仕途,等外调了回来,也就该致仕了。这才是真倒霉。 说起来,钟延泽算非常幸运的了。 钟延泽心里清楚,忙冲长辈们和吴氏作揖道:“多亏长辈照拂,还有夫人悉心照料,否则延泽中不得这个举人。” 苏绿檀打趣道:“有了家室的人当然不一样,内宅有人操持,方能心无旁骛,三弟可得好好谢谢妹妹。” 面色微微红,吴氏低头笑而不语。 永宁堂里气氛变得温馨起来,钟延轩也感慨道:“于男人来说,娶贤妇,确实是人生第一要紧大事,妻贤,不知道省去多少烦恼!哎!苏弟,你以后可要睁大眼睛!” 苏青松心情也好很多了,他还没娶媳妇,和钟延泽不一样,何况他还小了三哥几岁,不中才正常嘛,中了那就是神童!神童哪儿那么容易当的。 就是房氏的脸色很是难看,她死死地咬着唇,面色发白。这么多人面前,钟延轩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也忒打她的脸了! 三房夫妻俩的小心思,谁都知道,太夫人也懒得看他们之间闹腾,便说身子乏,把人都打发了。 赵氏带头给太夫人告了辞,领着大家都出去了。 回各院的路上,赵氏跟韦氏二人有说有笑的,毕竟钟延泽中举,对国公府来说,也是好事,宴席肯定是要办的,而且是从公中出银钱,韦氏毕竟是钟延泽的母亲,赵氏凡事要跟她商量一下。 苏绿檀和钟延光则跟苏青松走在一道,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三房的人前前后后地散着走,谁也不搭理谁。 苏绿檀略看了一眼,并未多说,等到了荣安堂,她同苏青松道:“青松,翻过年,你就十六了” 苏青松面颊飞红,不过一想着钟延泽的意思,大概是说成家立业,先成家更好,他也有些意动。 挠挠头,苏青松道:“我先回去了,姐我明儿再来!” 说完,苏青松眨眼功夫就跑了,苏绿檀觉着有些怪怪的,以前提起这事,弟弟都是说年纪还小,还早,不想娶,怎么这回不一样了。 留了个心,苏绿檀让钟延光在学堂那边派人盯着些,不能让苏青松跟着钟延轩学坏了。 钟延光是男人,自然知道男孩这个年纪的变化,他应下之后,就派了如茗等九月之后了,去学馆里盯着。 下午的时候,前院报喜的人又来了一趟荣安堂,钟延光收留的那些寒门学子,有两个也中了举人。 钟延光不在,管事把这事禀的苏绿檀。 问过二人姓名之后,苏绿檀又听管事说,两人要来同主家辞别,过两日要回家一趟。苏绿檀说钟延光不在府里,着人分别送了二百两的仪程,还让管事招待了他们一餐酒席。 等钟延光回来之后,苏绿檀就把这事告诉他了。 钟延光道:“等我打听了这两人的品行,就让青松跟他们两人住一块,耳濡目染,也好多学些东西。” 入国子监还要等到来年春天,苏绿檀也正有此意。 安排好苏青松在学馆的事,苏绿檀开始给他物色适龄的姑娘,同时也写信给了苏世文,跟他打了招呼,等她相看好了,还得他来京一趟。 苏世文很快便回了信,正好今年苏家生意做大,他打算在京中多开几间铺子,甚至有意开钱庄,估摸着要在京中待很长一段时间,正好把苏青松的亲事给解决了。除此之外,他还隐隐透露出,想把窝挪到京城来的意思,但这事还得请钟延光帮忙。 苏绿檀回信的时候,只提了苏青松的亲事,至于苏家生意的事,她只字未提。 苏青松是铁了心要入仕,苏家的生意,他以后根本没有精力打理,苏世文野心勃勃,倒时候他要是舍不得这些家业,就得绑着苏青松接管,苏绿檀才不想苏青松为了钱财耽误仕途。 毕竟行商和读书都是极费心力的事,正要做起来,只能选一样。 金银可以让人行事方便,但这世道上,还是有权有势的人更占优势,苏绿檀自然不希望苏青松成为弱势的一方。 苏世文再回信的时候,又提了这事,他明白苏绿檀的担忧,所以打算在族里要个孩子,人做义子,给苏青松做干兄弟,把生意以后交给他打理,不过掌管权还是在苏青松手上,这样便两不误。 这馊主意出的,苏绿檀最是知道人心易变,钱财更是诱人之物,兄弟迟早要变仇家,她便只好劝苏世文,给何氏好好调理身体,再得一个孩子也无妨。 苏家的家业,留给苏家的子嗣,总比留给外人的好。 苏世文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何氏身子实在是废了,一点生育的希望也没有了。 父女俩的通信到此为止,眨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除夕的那天,苏世文到了京城。 钟延光礼节上还是要尊重苏绿檀的娘家,便派人把苏世文接到了府里,一家子在除夕夜里吃了顿团圆饭。 与此同时,玉哥儿还有几天就整整一岁了,现在的他已经能勉强走路,调皮的不得了,常常拽着乳娘的手,东奔西跑。他小胳膊小腿像是随了钟延光,力气又大,没有两个大人拉扯着他,根本照顾不动。 不说一天那么久,就一个时辰下来,两个粗使婆子都精疲力尽了,他还精神抖擞的,抬起手要去抓树枝上的雪。 苏绿檀也颇为头疼,玉哥儿好奇心太重了点,看到什么都想看一下,摸一下,咬一下。教训他的时候,他就笑着,瞧着你说急了,就抱着你亲一口,不哭不吵,就是爱玩。 吃完除夕晚宴,苏世文和苏青松都到了荣安堂坐着说闲话。 苏绿檀抱着玉哥儿,胳膊都酸了,小崽子还伸着手,像是要抓苏世文腰间的玉佩。 苏世文对小外孙还是大方的,随手摘了下来,递给他玩。 苏绿檀忙把玉佩夺了过来,道:“玉哥儿没个轻重,不能给他玩。” 不是苏绿檀舍不得银子,是玉哥儿真的太皮了,很糟践东西。 苏世文道:“摔了再买就是,玉哥儿开心要紧。” 这外公,跟祖母简直一个德行,赵氏也是什么都随了玉哥儿,费起银子都不带眨眼的,当年她对方宝柔都没有这么大方。 苏绿檀还是把玉佩拿走了,给了玉哥儿一个她自己绣的绸布球,任他抓c咬c扔,反正也坏不了,还干净。 玉哥儿摸着绣球竟然还不喜欢,眼看着要扔地上去,钟延光甩过去一个冷眼,他双眼一瞪,立刻乖乖溜溜把伸出去的胳膊收回来了,顺便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揉捏着绣球,躲在苏绿檀的怀里。 苏绿檀笑得仰倒,才一岁大的孩子,就知道看人眼色行事,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一家子守着调皮的玉哥儿,笑呵呵地守了岁,等到子时之后,苏世文和苏青松才离开。 —— 初五之后,玉哥儿就周岁了。 初六的早上,苏绿檀早早起来,亲手给玉哥儿沐浴c打扮,换上簇新的衣服,请了自家人在荣安堂明间里坐着,在楠木的四角方桌上,摆了许多物件,笔墨纸砚c算盘弓箭等,甚至还有玩具和胭脂水粉。 本来钟延光说只放笔墨纸砚和弓箭c兵马俑,那些个玩物就不要放了,定国公世子,可不能是个纨绔子。 在苏绿檀的坚持之下,还是把东西都放齐全了。 玉哥儿被乳娘抱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抓周。 钟延光站在玉哥儿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玉哥儿一抬头,一双黑溜溜地眸子瞧着亲爹,完全不明白他老子的意思,傻愣愣地眨了眨眼,就低头去抓物件了。 起初玉哥儿的手还在算盘上摸了一遭,苏青松在旁边“哎呀哎呀”直叫的,生怕小外甥跟苏世文一样,以后做个奸猾的商人,在看到玉哥儿的手挪到弓箭上的时候,他才放了心。 虎父无犬子才对! 最后玉哥儿的手挪到了苏绿檀常用的玫瑰味儿胭脂上,并且抓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喊道:“娘,娘,娘!” 苏绿檀心里虽然高兴玉哥儿有什么都想着她,可抓周的时候抓到胭脂,可不是好事! 苏世文也暗叹道:这可是个酒色之徒,酒色之徒啊! 果然,钟延光将玉哥儿从乳娘的怀里揪起来,严肃道:“你小子长大了要是敢做个酒色之徒,老子打断你的腿。” 玉哥儿不明所以,反正爹爹总是凶巴巴的,他也习惯了,便笑了一下,在钟延光脸上亲了一下,转脸又要苏绿檀抱抱。 苏绿檀只好笑笑道:“不该放我常用的胭脂,玉哥儿肯定是闻到熟悉的味儿了,才抓了胭脂。” 赵氏也道:“对对对!咱们玉哥儿乖着呢,将来肯定要出人头地的。” 抱着玉哥儿,赵氏让人赶紧把东西撤了,都是什么烂玩意,让她的乖孙子抓错了东西! 钟延光心里有了计较,最迟再过一年,就要让玉哥儿好好学规矩了,总是缠着苏绿檀,这像什么样子! 玉哥儿再不懂事些,都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 抓完周,等出了正月十五,苏世文就又找上了苏绿檀,跟她两个细谈苏青松的婚事。 苏绿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这半年来,苏绿檀还是很上心苏青松的事儿,她听如茗说了,学馆那边,钟延泽在的那段时间,确实带了不好的风气过去,不过苏青松也就是听了两耳朵,并没有真的跟着出去鬼混。 虽然只是听了一些,到底这么大的男孩儿了,估摸着也懂了一些,好在他本分守礼,并未乱来。 苏绿檀旁敲侧击的时候,苏青松竟说,朝他扔帕子的小娘子,没有一个长的有他姐姐好看,个个羞羞答答说不出话,还都是小丫头的性子,他委实入不了眼。 所以苏绿檀给苏青松相看的时候,中意的多是懂事端庄的姑娘,其中最出挑的,就是皇后的表妹万小娘子,她底下有三个弟弟妹妹,平常很会照顾他们,温柔贤淑,很讨长辈喜欢。不过万小娘子因为守孝,耽搁了亲事,今年都快十八岁,比苏青松长了一岁多。 苏绿檀本来担心苏青松不喜欢,哪知道在宝云寺相看过后,他很中意万小娘子。 如果苏世文也同意,这门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苏世文是想同意的,他道:“万家小娘子虽然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是很会持家,倒也好,更何况她还是皇后的亲表妹,对青松来说,也是个助力。” 苏绿檀嘴角微沉,还好定国公府的家世,配得上万家小娘子,否则只怕外人也都要这样想了! 同苏世文详说后,苏绿檀便道:“既然父亲也同意了,那我便挑个良辰吉日,请媒人去万家说亲了。” 苏世文觉得很好。 送走了苏世文,苏绿檀低声嘟哝了两句,被进来的钟延光听到了,拉着她的手道:“只要做成了好亲事,就别管别人怎么想。” 苏绿檀也是这个意思。 钟延光揽着苏绿檀的肩道:“是不是该忙咱们俩的事儿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绿檀问道:“什么事儿?” “生个丫头啊!”他可是惦记了好久,哪知道玉哥儿这小崽子都会走路叫爹了,他还没得个女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番外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 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却半天不见人出来, 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苏绿檀在里面喊道:“夫君,你快进来帮我个忙。” 钟延光纹丝不动, 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 走了进去,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 回眸一笑,道:“夫君, 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 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 宛媚天然冶, 笑叠清波,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 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 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 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 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第15章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苏绿檀悄声道:“这书你先藏着,别被侯爷看见了,等他走了再拿回来给我。”她还要继续看看,千金小姐到底会不会眼瞎看上那负心的书生。 夏蝉点点头,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番外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手心一空, 手掌握拳, 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 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 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 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 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 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 又仰头看着他, 眸子灿若星辰, 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 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 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 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 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苏绿檀有点睡不着。 钟延光闭着眼,表情平静,他睡了这么些日,现在倒也不是很困。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刚醒。腿拿开。” 苏绿檀娇哼道:“不,不肯抱我就算了,难道也不许我抱你?你这负心汉,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换了别的女人,早把你的良心捶烂了。啊,不对,你现在哪里来的良心?” “把腿拿开。”钟延光冷声道。 苏绿檀偏不,把他抱的死死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道:“就不,昨天给你按了一天,我手酸脚酸不能动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开。” 钟延光的腿还是不能动,他想伸手把人推开,结果大掌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红着脸轻咳道:“你不饿?”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绿檀羞红了脸,还真有点饿了,这才起身,道:“等着,我去传早膳。” 收拾打扮了一刻钟的功夫,苏绿檀简单地穿齐整了衣裳,头发随意束起来,几绺发丝垂落脸侧,平添几分娇媚。 正好小厨房的早膳也传来了,苏绿檀扶着钟延光坐起来,没敢让丫鬟伺候,亲自添粥,送到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道:“我自己吃。” 苏绿檀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手端的稳吗?以前又不是没喂过你,还计较个什么?” 钟延光问她:“你不是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为何你会喂我用膳?” 苏绿檀眉毛一挑,用瓷勺搅着粥,道:“你以为只有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不好了?以前你总熬夜看公文,丫鬟把宵夜送去书房你也不肯吃,我只能披着衣服起夜,舀一勺就唤你一声‘夫君’,就这样你才肯吃完。” 苏绿檀编起瞎话来舌头都不打结,她以前至多去书房催两句而已,哪里会喂食钟延光? 钟延光却不自觉地幻想起苏绿檀嘴里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书房里点着灯,孤男寡女在里面,又有娇滴滴的女人一声声地唤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书房干嘛呢! 钟延光吞咽两下,面颊上浮现可疑的红色,拧眉问道:“这样的情形有几次?”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腾出一只手,葱白的指头一根根地弹出来,动着嘴皮子数了半天。 钟延光锁眉问:“三次?” 苏绿檀摇头。 钟延光眉宇间愁色越浓,冷声问道:“五次?” 苏绿檀继续摇头,漫不经心道:“哪里会只次这么少。大概一个月也就五天不晚睡,这样算来,我一个月总要喂你十几二十次的吧。” 钟延光扯着嘴角,一月书房独处二十来次?他道:“外面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语?” 苏绿檀佯装愣然,道:“啊?什么奇怪的言语啊?怎么会呢,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人家夸你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对了,还有说你身强体壮!” 钟延光明白了什么风华正茂,身强体壮,怕是背地里说他色中饿鬼,不知节制才对! 果然女人都是祸水,模样艳美的就更要不得了! 苏绿檀眼神无辜地询问道:“怎么了?” 钟延光闷声道:“没什么,粥要凉了。” 苏绿檀“哦”了一声,把粥喂到钟延光嘴里。 钟延光心烦意燥,味同嚼蜡,吃了半碗便没了食欲,索性咬住瓷碗边缘,仰头一口喝光。 苏绿檀收了碗,低声道:“你又烦我了?” 钟延光没答话,也没看她。 苏绿檀想拿帕子给钟延光擦嘴,帕子都递到他嘴边了,终究是收回手,塞到他手里,道:“自己擦吧,我去吃了。” 苏绿檀背对钟延光,吃了几口不小心呛着了,轻轻咳了几下,肩膀微抖。 钟延光看着眼前背影落寞的苏绿檀,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把柔滑的帕子攥在掌心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钟延光沉了沉嘴角,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因苏绿檀分管的事儿不多,倒不多大要紧,只是她手中嫁妆里在京的几间铺子每月账务有些繁琐。 眼看又要到月底了,苏绿檀闲不了几天又要开始亲自对账,苏妈妈交代了一会儿后,便出去了。 苏绿檀正想趁着这几天闲工夫再看一些有趣的话本,丫鬟进来禀道:“夫人,三房老夫人c夫人和大房的夫人一起来了。” 苏绿檀立刻精神起来了,道:“去请,夏蝉看茶。” 钟家一共三房,只有二房钟延光这一支是嫡出的。 大房老夫人韦氏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钟婷已经出嫁,夫家与钟延光关系尚可,小儿子钟延泽年十八,还在读书,娶妻吴氏,温婉可人,与苏绿檀也常有来往。三房刘氏就得了一个宝贝嫡子钟延轩,娶妻房氏,去岁得了个哥儿,名唤宝哥儿。 钟家三房,钟延光父亲那一辈的长辈都已经驾鹤西去,留下一家子望门寡妇。 到了钟延光这一辈,钟家延字辈里的孩子们自然都很受宠。好在太夫人罗氏与大房的老夫人韦氏都是目光长远的人,钟延光与钟延泽都被教育的很好,纨绔子弟的毛病统统没有。因此二房与大房的关系也要亲密一些。 这段时日钟延光死里逃生,苏绿檀又病了一场,另外两房的人估摸着是听到了夫妻二人病好的消息,才约着一起来看看。 苏绿檀也知道少不得这一场应付,便笑颜迎客,招呼着她们三个到次间里坐。 三人命丫鬟放下礼物,便一起进去了。 刘氏是三房的长辈,坐在罗汉床左边,苏绿檀坐在炕桌的右边,两个平辈的夫人吴氏和房氏则坐在下边两溜靠背椅子上。 四个女人待在一个屋里,话就没停了。 刘氏堆了一脸笑,拉着苏绿檀的手热情关怀。 苏绿檀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端起茶杯道:“让三婶担心了,我这病今儿也大好了。” 刘氏的媳妇房氏接腔道:“婆母在家担心的吃不下饭,这会子亲眼看到嫂子好了,心可算放肚子里去了。” 吴氏笑看着面色红润的苏绿檀,什么都没说,只淡淡笑了笑。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刘氏与房氏婆媳让苏绿檀请一顿宴席。 苏绿檀这次没推辞,他们夫妻两个如今安然无恙,一家子吃一顿团圆饭也是应该的。 刘氏见苏绿檀应了,便刻意地提起了秋天正是吃螃蟹的时候。 苏绿檀没有一口应下,敷衍着说了两句,就把刘氏和房氏都送走了。 吴氏慢她们一步,便留了下来,在屋里拉着苏绿檀的手道:“你别听她们的,一些府里常做的菜就是了,螃蟹宴,不知道得费多少银子。” 吴氏是个体贴的人,她自然偏帮苏绿檀。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番外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皇帝把战报的事具体地说了一遍, 接着钟延光就灌了一耳朵夸赞的话,态度谦卑地垂首站在原地, 视线瞥到了怀里露出一点尖儿的手帕,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大皇子秦风站在旁边悄悄地推了一下钟延光, 他才回过神, 愣然抬头,往前一步,行了礼。 皇帝笑道:“南夷大军昨日凯旋,今已集内阁论功行赏,待三天之后早朝之上, 朕再正式宣布。至于典礼之日, 待礼部挑了好日子再举行不迟。钟爱卿且先继续留在神策卫,等行典之后, 再去走马上任。” 钟延光明白了, 皇帝给他升了官。 钟延光跪谢之后, 皇帝便让众人散了。 出了御书房,内阁六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同钟延光道了喜, 再没有冷嘲热讽说酸话的人了, 毕竟这军功,是他自己挣来的。 定南侯府, 这才算是后继有人了。 行至快出宫的那条甬道, 钟延光才得以与大皇子单独同行。 大皇子秦风也生的人高马大, 鬓若刀裁, 单眼皮, 双目炯然不惑,他瞧了钟延光一眼道:“持誉,你方才在皇上面前在想什么?” 钟延光眉头一跳,道:“没什么要紧的。”他正怕大皇子还要追问,身后就响起熟悉的声音,六皇子秦雷追上来:“大哥,侯爷,等等我。” 前面的二人停下脚步,等了六皇子一会儿。 六皇子唇红齿白,嘴边两个梨涡,清秀俊朗,他追上来道:“我刚从母妃宫里出来,可算追到你们了。我听说侯爷要升官了?” 大皇子往钟延光胸口前扫了一眼,答道:“是啊,我们才从御书房出来。”接着又继续问道:“持誉,你方才在御书房为何走神?” 摸了摸鼻子,钟延光道:“一些小事,不足为道。” 大皇子轻笑一声,道:“小事?那皇上说的话,你可都听到了?” “嗯,听到了。”钟延光答的面不改色。 六皇子忙问:“侯爷,父皇调你去五军都督府做什么官儿?” 钟延光沉默不语。 大皇子眉头一皱,道:“你不会没听到吧?” 六皇子拍了拍钟延光的胸口笑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没听到,还是父皇亲口说的,大哥你也真是,怎么把侯爷当成不知轻重的人了——侯爷,快告诉我,父皇把你升到几品了?” 钟延光两手背在后面,握着拳头,嘴角抿着。 六皇子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妙,也不笑了,瞪着眼问钟延光道:“真、真没听见啊?” 大皇子也直勾勾地盯着钟延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六皇子肃了神色,警惕地看了周围一眼,对钟延光道:“侯爷到底记挂着什么事?莫非是南夷……” 大皇子抬脚走在前面,出声打断道:“走吧,出宫再说。” 几人一起出了宫,在宫门口骑马往骑射场去了。钟延光没主动提御书房里发生的事,六皇子便也没问了。 陆清然也来了,四人骑马射箭比试了一番,玩到挥汗如雨了,才调转马头,回棚子底下歇息。 陆清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擦嘴同钟延光道贺,讨他府上喜酒吃。 钟延光道:“等典礼行过,我上任了再说。” 六皇子在旁调侃道:“上任?侯爷准备上何任?” 钟延光:…… 陆清然一脸茫然,道:“皇上还没说吗?” 钟延光轻咳一声起身。 陆清然府里的小厮走过来,在他身侧低声道:“少爷,夫人问您今晚回不回去用膳。” 陆清然问旁边的三个道:“二位皇子晚上可有约?” 六皇子先一步道:“我晚上无事,咱们一道喝酒去。” 大皇子道:“我就不了,今晚约了幕僚谈事。改日持誉摆喜酒的时候,再与你们好好喝一杯。” 陆清然看向钟延光,问他的意思。 怀里的帕子还暖着钟延光的胸口,他也道:“过几日再一起喝个痛快吧,我也有事,就先回去了。” 六皇子好奇道:“你有什么事?是不是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想的事儿啊?” 钟延光道:“祖母已知大军归京,正在家中等候,酒留着下次再喝吧。” 陆清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原来是急着把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啊?” 六皇子随口胡扯道:“哈哈,莫不是慌着回去告诉尊夫人吧?” 陆清然太阳穴一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钟延光登时否认道:“太夫人年事已高,哪有让长辈久等的道理。” 六皇子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京城里谁都可能惧内,侯爷肯定不会惧内的。” 陆清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瞧了钟延光一眼。 大皇子瞥了弟弟一眼,道:“你们不是要去吃酒?还不快去?” 陆清然会意,同六皇子一起走了。 大皇子随即跟上钟延光的脚步,二人一起骑马出了骑射场。 分道扬镳的时候,大皇子勒着缰绳朝钟延光道:“皇上调你去左军都督府做都督佥事了。” 钟延光眸子一亮。 都督佥事虽是也是三品,但权力可比神策卫指挥使大多了,除了管在京卫所,包括南京和浙江等地的卫所,虽是平级调动,实际上是升了官。 嘴角略弯,钟延光抱拳道谢。 大皇子点一点头,骑马走了。 钟延光骑回定南侯府之后,早有小厮在角门外等着了,传赵氏的话道:“侯爷,老夫人知道您今儿入宫了,让您回来之后先去见她。” 阔步往二门上走,钟延光刚过垂花门,千禧堂的丫鬟又来了,也是传的同样的话。 钟延光对丫鬟冷着脸道:“就说我衣衫不净,洗漱完了……见过太夫人再去见她。” 总要有个尊卑,哪有越过老祖宗的道理。 丫鬟也不敢顶嘴,低着头就退走了,把原话带了过去。赵氏当然气得不轻,却又无言反驳。谁让头顶上还有个太夫人。 钟延光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脚都踏上台阶了,又放了回来。他记得有一件很合身的衣服留在了荣安堂,所以应该先回荣安堂比较好。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番外之苏青松 此为防盗章 夏蝉站在钟延光身后, 福一福身子,小心翼翼道:“侯爷, 外边儿风大,您怎么不进屋去。” 钟延光以前极少搭理丫鬟,此刻因为心虚, 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就进去——午膳备下了吧?” 夏蝉低下头,道:“备下了。” 窗下的苏绿檀总算听到动静了, 赶紧把书塞到裙子底下,拿迎枕压裙摆,动作一气呵成。 等到钟延光从隔扇外进来那会儿, 主仆二人透过窗户相视一笑, 夏蝉指了指厨房, 苏绿檀心领神会,扬眉一笑。 苏绿檀盘腿坐着,动作自然地掩盖住内容庸俗的话本。钟延光阔步走进来, 坐在炕桌的另一边,丫鬟端了热茶进来便乖乖退出去了。 钟延光双腿分开,两手搁在膝盖上, 看着打坐似的苏绿檀, 道:“那样坐着舒服么?” 苏绿檀抱臂轻哼道:“是嫌我不端庄吧?成亲的时候说我千好万好,成亲之后就百般挑剔。” 钟延光沉默地端起茶杯。 夫妻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刻钟,苏绿檀腿都酸了, 可是话本就在裙子底下, 若是动一动不小心掉出来被钟延光捡起来看到了, 怕是又要被他暗暗嫌弃。 这样讨他嫌的事,苏绿檀当然不会做。 但也实在熬不住了,苏绿檀问道:“传午膳吧?” 钟延光坐着纹丝不动,道:“好。” 苏绿檀娇声道:“夫君,我不想动,你去传。” 这点小事,钟延光二话没说就出去吩咐丫鬟传饭,苏绿檀赶紧换了个姿势,伸直了双腿,把话本压在屁股底下。 没一会儿,钟延光就回来了,他心神恍惚地坐下,苏绿檀也静静地坐着,两人都没开口说话。 怀里的盒子硬的硌人,钟延光犹豫着开头道:“今早在太夫人处,谢谢你替母亲说话。” 苏绿檀实话实说道:“我是为了不让太夫人生气才那么说的,太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受气的好。” 钟延光目光温和了几分,道:“嗯,你说得对。” 又是一阵沉默。 苏绿檀觉得屁股底下的话本在燃烧,她忐忑地等到丫鬟进来传信道:“侯爷,夫人,午膳做好了。” 钟延光起身,回头瞧了一眼坐的稳稳的苏绿檀,道:“你不是饿了么?” 钟延光多机敏的人,苏绿檀当然不能太过明显地催他先出去,于是张开双臂,撒娇道:“夫君,抱抱。” 果不其然,钟延光扭头就走,只是耳根隐约发红。 苏绿檀抿唇一笑,起身把话本拿起来,走了几步扔到了床上去。 两人一起坐在次间里的圆桌前,夏蝉哆哆嗦嗦地把八盘苦瓜端上来,把花开富贵白金盘四个盘子放在苏绿檀面前,彩釉描花的四个盘子放在另一边,瞧都没敢瞧钟延光一眼。 等到菜上齐了,饭也上了,夏蝉逃命似的快步出去了。 钟延光看着满桌的苦瓜,筷子都没拿起来,道:“你叫人备的?” 从从容容地举起筷子,苏绿檀道:“不是说食不言吗?” 钟延光嘴角微沉。 盛了满满一碗饭,苏绿檀泰然自若得解释道:“我跟我阿弟是在后娘跟前长大的,大概是没吃过苦的吧?至少是没方表妹能吃苦的。所以我今天就是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吃苦,没想着你中午会回来用膳,你若不想吃,再去叫人另做一份就是了。” 钟延光胸口莫名一堵,举起筷子,干脆道:“不必了。” 苏绿檀护着自己眼前的四盘苦瓜,和往常一样用膳,没有半点吃不下去的样子。 钟延光抬头一看,见苏绿檀吃的津津有味,很能“吃苦”,他也如她一般,大口吃饭,大口吃菜。 饭罢,钟延光放下了碗筷,漱了三次口,饭后立刻喝了一盏茶。 苏绿檀抿着唇忍笑,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能吃苦?” 钟延光唇齿微张,仿佛还能闻到嘴里的苦味,他道:“做我定南侯府的夫人,你用不着吃苦。” 苏绿檀噘嘴道:“我这不是怕婆母不满意,夫君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我满意就行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道:“那夫君是满意我?喜欢我?深爱我?” 钟延光偏开脑袋,淡声道:“上还有太夫人,她喜欢你最要紧。” 苏绿檀两手托腮,满怀希冀地问道:“那你呢?” 钟延光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了。” 苏绿檀就知道是这样,她起身回屋,把珠帘打的噼里啪啦响。 钟延光知道她还在恼,本来要往外走的腿僵住了,在原地站了会儿,左手不自觉地摸上了怀里木盒子。 等夏蝉进来要收拾桌子,钟延光才挪动了脚步,他见丫鬟眼神闪躲,两手微抖,敛眸打量一阵,吩咐道:“你去倒杯热茶来。” 夏蝉强自镇定,低头出去了。 钟延光再拿起筷子,把花开富贵白金盘里的苦瓜夹起一片尝了尝,嗯——甜的?! 苏绿檀吃的苦瓜是拿糖水浸过的,苦味基本没有了。 钟延光咬牙,苏绿檀可真能吃苦呵! 放下筷子,钟延光冷着脸进屋。 夏蝉端着茶杯进来,看到被动过的筷子,大惊失色,赶忙往内室去,挑帘给苏绿檀打手势。 坐在床边的苏绿檀看到帘子后面夏蝉无措的脸,又看着逼近自己的钟延光,内心翻江倒海,面上一派平静,笑眯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鼓起的上腹,伸手就摸了过去,俏皮道:“夫君,这是什么呀?” 钟延光紧绷的脸立刻松了下来,耳根子又红了。 苏绿檀把硬邦邦的东西抓的紧紧的,灿笑问:“让我猜猜是不是夫妻之间” 夏蝉捂住耳朵就跑出去了,哎呀,真是没耳朵听了。 钟延光捉住苏绿檀的手,涨红了脸,道:“你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捏着木盒子不放,道:“那你给我看看。” 钟延光握着她不安分的柔荑,压低声音道:“不给。” 苏绿檀死死地揪住钟延光的衣服,眉眼弯弯道:“还说不是,我看就是那玩意。” 钟延光黑了脸,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真真是进退两难。 钟延光正好吃完,放下碗筷漱了口,道:“不去了,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苏绿檀“哦”了一声,便起身回内室,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才起身出了荣安堂,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她没敢说,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番外之失忆之前 此为防盗章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 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该谢尊夫人才是, 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 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 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 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 日子过的悠闲,苏绿檀去的时候,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 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 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 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 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欲张口分辩什么, 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 哪里骗的过她, 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 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c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 国师心下同情,声音也放柔了两分,道:“其余的事呢?” “都记得。” 国师哦了一声,抱歉地低了低头。这定南侯府夫人,也是够惨的。 苏绿檀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因着毒蛊没有除尽的缘故?我夫君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 国师看着苏绿檀迫切的眼神,挪开了目光,委婉道:“这不好说” 苏绿檀心里“咯噔”一声,面带悲伤道:“请国师务必对我说真话,我也好不多做指望,整理心情重新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番外之失忆之前(二) 此为防盗章  梦里, 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 春光旖旎的画面里,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 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周身起了浓浓的雾,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他猛然惊醒,原是被子掉了,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钟延光蓦地红了脸, 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 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他没急着回家, 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 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 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陆清然一边说,一边拍钟延光的肩膀,被对方嫌弃地给拍了一下,手背登时见红。 陆清然啧了一声,道:“怎么又犯病了?” 钟延光觑了陆清然一眼,没有答话。自经历过被丫鬟爬床的事,他有两年里十分厌恶别人的触碰,后来才渐渐好了一些。 陆清然剥了颗花生扔嘴里,道:“说罢,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得罪了嫂夫人?上次我跟你说的法子好使吧?” 想起陆清然上次说的在床上解决一切问题,钟延光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道:“找你说正经的。” 陆清然拍拍手上花生皮儿,肃了神色道:“怎么?南夷那边有消息了?” 钟延光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可知道当初我娶亲之事?” 陆清然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说正经的?还是不正经啊! 撇了撇嘴,陆清然道:“你娶亲的事怎么问起我来?不是你告诉我,你祖母给你相看上了一个姑娘,与你八字甚合,你也觉得做钟家媳妇再合适不过,就娶回家了呗。” 钟延光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缘故吗”就因为八字相合,他就肯娶苏绿檀,并且爱重她?这太匪夷所思了,也与苏绿檀平日里所说的相去甚远。 钟延光已经大致了解当初的事情,也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苏家皇商案牵涉到党争之事,太夫人欠下苏家一个恩情,才肯顺水推舟对苏家伸出援手,但是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娶苏绿檀回家。 眉头一皱,钟延光不禁怀疑起来,若按陆清然所说,他娶妻如此敷衍,为何又有后来的那些亲密之事? 陆清然陡然拔高音量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我还纳闷,起初听别人当你面提起娶苏家女的时候,你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说是该娶妻了,娶苏家女也不错。依我看来,你那时候可不像是被迫娶妻,应当是自愿的。至于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一时问过你,但是你没告诉我。” 钟延光不禁沉思,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于后来变得那般喜爱苏绿檀。 陆清然挑左眉问道:“这些事你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钟延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陆清然眯眼一笑,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知你不愿多说。那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对苏女改观,难道你们成亲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就一见钟情了?” 钟延光冷淡道:“无可奉告。”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清然笑道:“不说也罢,我看依你的性子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左右已经成亲了,后悔也晚了。” 钟延光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又问道:“清然,从前我们一起曲水流觞的时候,你觉得我与你嫂子关系如何?” 陆清然一愣,嗤笑道:“你问我?要我说,你对嫂夫人已是不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很是难得了。” 钟延光拧眉,低喃道:“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陆清然笑说:“难道你觉得你对嫂夫人已是万分宠爱了?” 钟延光轻皱眉头道:“什么万分宠爱,胡说什么。” 陆清然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何况你们成亲之后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事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钟延光眼下很是恍惚,若只是普通夫妻,写情诗这种事,他定然是干不出来的,苏绿檀手里的,应当只是普通书信而已吧?或许是她不太通文墨,所以误会了? 想来想去,钟延光只能笃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陆清然伸个懒腰,慵懒道:“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定南侯也会为情所困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话锋一转,又打趣道:“你这人太孤冷,有个人治治你也挺好的。” 钟延光瞅了陆清然一眼,冷声道:“我并非为情所困。” 陆清然笑笑道:“好好好,不是为情所困。这下总该说正经事了吧?” 钟延光面色如常道:“嗯,南夷那边确有信报来了,袭击我之人,早已被部落逐出。” 陆清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声如寒霜道:“这么说来,是受人指使了?” 钟延光颔首,与陆清然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陆清然死死地捏着杯子道:“且等捷报回京再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延光唇边绽了微笑,道:“最迟后日,就该抵京了。” 陆清然转笑道:“那我先在这儿说一声恭喜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陆清然道:“说着说着倒是有些饿了,走吧,去隔壁酒楼里吃一顿,我请客。” 二人并肩走出去,茶楼的走廊里有人连续咳嗽几声,应当是染上了风寒。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命小二牵了他的马出来,对陆清然道:“晚上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吃罢。” 陆清然一脸发蒙道:“诶?刚不是说好的一起吃的吗?我这都准备让小厮去定位置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道:“谁跟你说好的?驾——” 陆清然看着钟延光远去的背影完全不明所以,他抱怨道:“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钟延光回了荣安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问丫鬟夫人在做什么,夏蝉答说还在歇息。 钟延光就站在廊下,也不进去,道:“可以叫厨房备饭了。” 夏蝉垂头道:“回侯爷,厨房已经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 钟延光放低声音,问夏蝉道:“以前我与夫人通的信,你可知道都放在哪处?” 夏蝉耳朵一扯,低头道:“夫人好像都放在大的那个妆奁里,第二层。” 钟延光“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夫人醒了要开晚膳的时候去书房叫我。” 夏蝉应下一声,福一福身子送走了钟延光。 刚过一刻钟,苏绿檀就醒了,夏蝉赶紧进去伺候着,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苏绿檀喝完水不禁笑道:“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冬雪,喊侯爷过来用膳。” 夏蝉好奇问道:“夫人,侯爷问这个做什么呀?” 苏绿檀语气轻快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对我表达的爱意不够深厚,所以一日三省,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夏蝉给苏绿檀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簪上玉簪,对镜笑道:“夫人声音变回来了,看来病也快好了。” 苏绿檀拿起装着脂粉的瓷盒,道:“脸色也要傅粉才红润点儿。” 夏蝉笑问:“这天都黑了,还上妆呀?” 苏绿檀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道:“那是当然,和夫君在一起,当然要好看一点,不然怎么迷死他。” 钟延光站在帘子外面听得嘴角一弯,随后便坐在罗汉床上等苏绿檀出来一起用膳。 一刻钟后,苏绿檀便施施然地走出来,朝钟延光抛了个明媚的笑容过去。 钟延光眉眼微动,等丫鬟把菜都摆上来了,便入了座。 苏绿檀面带笑容地跟着坐下,娇声道:“夫君今日怎的按时回来用膳了,没与同僚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钟延光面不改色道:“没有。” 苏绿檀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钟延光的碗里。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却半天不见人出来,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番外之(三)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没等苏绿檀敲门, 就去开了门。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门,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钟延光退后一步让她进来, 道:“怎么夜里来了?” 苏绿檀走到椅子旁边,拿起披风,道:“把这个忘了,过来取。”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 一目十行浏览完了, 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 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 眼珠子提溜转, 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 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 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夜晚的时候,听到赵氏偷偷跟身边人说,方宝柔跟钟延光青梅竹马,他俩才是天生一对。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第 120 章 此为防盗章  第21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 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 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 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 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 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 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钟延光倒也没拒绝。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胆子就大了起来,给他夹了许多菜,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再往里走一些,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番外之养娃日常 此为防盗章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 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 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 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 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 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 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钟延光仍在猜测情诗非出自他之手,便连夜疾步出了二门,去了婚前常住的前院,唤从前的贴身小厮如茗过来,问道:“你可知道我以前给夫人写信之事?” 苏绿檀缠着钟延光写这封情诗的时候,正逢他在前院书房忙正事,应下之后,当天夜里因公不曾回府,遂隔日早晨才抄写完毕,命小厮送去二门,递到了荣安堂里。 小厮如茗做回忆状,一边点头一边道:“小的知道。”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那信竟还真是他因公不能归家之后写就的,还真是他命人送的。 盯着自己掌纹略乱的手掌心看了半天,钟延光沉了沉嘴角,大有悔不当初的意思。 皱了皱眉,钟延光踏着夜色回书房了,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睡着之后又梦见了那个陌生的女子,她缠着他的时候小心且谨慎,令他忍不住着迷。 次日清晨,钟延光醒的依旧很早,隔壁院子的苏绿檀也早早起来洗漱,命丫鬟传来了早膳。 夫妻二人又坐在一块儿共进早餐。 今儿苏绿檀穿着青草色的挑线裙,堕马髻上簪着带流苏的绿宝石簪子,她伸了个懒腰,线条流畅的手臂和柔软的腰肢,配上这身鲜嫩的衣服,就像春天里柳条在微风里轻拂,活泼亮眼,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钟延光目光低垂,尽可能地落在桌面上。 苏绿檀捏了捏脖子,声音还带着些刚起床的慵懒,又糯又娇,她道:“昨夜看了好几遍你写的信才睡的,早起眼睛还有些发干呢。” 钟延光眼皮子一抽,淡然道:“是吗?那以后夜里就不要看了,费眼。” 苏绿檀忽然轻笑一声,道:“费眼是次要的。” 钟延光喝了口温水,一副静候下文的意思。 苏绿檀两手托腮,前胸贴着桌沿,往前凑了凑,道:“里边儿写的东西呀”她捂上双眼,嘴角绽了个极明艳的笑容,道:“肉麻的真是没眼看!” 钟延光耳根子立马就红了,一直从脖子蔓延到面颊,他喉结动了动,干巴巴道:“是吗?” 苏绿檀松开手,眉眼弯弯道:“还好你没有看,不然你都不会信是你亲笔写下的。” 又喝了口水,钟延光没有再应声。 苏绿檀瞧了一眼钟延光已经快空了的白瓷茶杯,打趣道:“夫君今早这么渴呀?” 钟延光放下杯子,道:“不知道为什么嗓子有些干。” 苏绿檀默默记了下来,正好这时候丫鬟也把食盒送进来了,把粥和馒头都一一摆好。 钟延光迅速吃完早饭之后,同苏绿檀打了招呼便匆匆出府了。 苏绿檀一个人用完早膳,吩咐丫鬟今日让小厨房炖一些冰糖雪梨。 早膳过后才消了食,苏妈妈便来院里同苏绿檀禀了一些内宅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番外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哦”了一声, 便起身回内室, 准备换双好走的鞋。 钟延光盯着她袅娜的背影看了半天, 才起身出了荣安堂, 到隔壁的侯府内书房去了。 秋日天黑的早,苏绿檀出门的时候, 天已经晕染上微浓的墨色, 丫鬟们跟出去的时候, 手里都提着灯。 主仆三个人, 去园子里走了一圈,路上说了些私话, 苏绿檀吩咐她们,这些天钟延光表现出来的异常,绝对不许传出去。 两个陪嫁丫鬟当然是护着自家主子的。 但夏蝉还是疑惑道:“夫人, 侯爷到底怎么了?奴婢瞧着是有些怪怪的”多的话, 她没敢说, 怕说了伤主子的心。 苏绿檀叹息一声, 信口胡诌道:“以前的他知道自己心里有我, 可现在的他明明爱我爱的要死, 自己却不知道了。” 主仆几人正要出园门的时候,听到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苏绿檀警惕地往黑漆漆的假山矮树那边瞧了一眼, 高声道:“谁在那里?” 喵呜一声, 一只猫蹿了出去。 冬雪道:“园子里进了野猫, 明儿奴婢让人赶走。” 苏绿檀忙道:“天冷猫儿不好找食, 赶出去之前喂些东西给它们吃,记得离远些,省得抓着挠着了。” 冬雪连忙应了一声。 渐渐的,静谧的园子里,只剩下风声。 假山后面,一个高大的黑影从里边走出来,月光下的钟延光脸色黑黑的——他爱她爱的要死?! 一刻钟后,钟延光也悄声回了书房,面对着堆积在眼前的折子,却没有心思看进去,风声阵阵,耳边却仿佛出现了猫叫,他又记起苏绿檀在园子对丫鬟的嘱咐,目光顿时变得温和了几分。 隔壁荣安堂里,夏蝉还在揣摩苏绿檀的那句话,末了忍不住问道:“夫人,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绿檀扯着嘴角道:“等我把你配了人,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夏蝉慌忙摆手摇头,道:“奴婢不问了!” 苏绿檀哼笑道:“瞧你吓得。” 夏蝉给苏绿檀在热水里绞了帕子,冬雪给她除簪披发。 洗漱完了,苏绿檀穿着里衣,躺床上的时候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夏蝉道:“亥时了。” 苏绿檀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道:“都亥时了?”钟延光还在书房呢。 裹了件披风,苏绿檀趿拉着鞋子就准备起来催促钟延光早睡。以前夫妻二人扮演恩爱惯了,有些东西都习以为常,一时间竟也改不过来了。 苏绿檀正准备挑帘出去,纤细的手拨上珠帘,丝丝凉意沁如皮肤,登时明白过来,钟延光已经痊愈了,这会子怕是不肯她同眠共枕了。 嘴角瞬间下沉,苏绿檀转身进屋,这天凉地冻的,再康健的身子也经不住夜里睡觉没被子呀,钟延光若是因此冻病了,二人成天同进同出,同吃同坐,可不得连累了她? 一想起染风寒的难受时候,苏绿檀抱了床被子起来,亲自去了隔壁的书房。 书房大门还敞开着,苏绿檀直直走进去,书房的门却是关的,里边儿点着几盏灯,整室通明。 院子里风声呼啸,苏绿檀裹紧了披风,敲了敲门,侧身站在书房门外,道:“夫君,你还在看公文吗?” 正提笔批注的钟延光手腕一滑,不小心写错了字,他抬头朝门外望去。室内烛火的橘光照在隔扇上,苏绿檀虽然抱着被子,剪影依旧婀娜多姿,长睫挺鼻,尖瘦的下巴如一个正好能握在手心的玉把件,削肩长项,平滑的背部直线下,是圆润挺翘的臀和笔直修长的双腿。 愣然片刻,钟延光又听见苏绿檀带着点儿担忧道:“是睡了吗?” 钟延光恍然回神,低头一看,珍贵的书籍上已经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墨点,他搁下笔,合上书,道:“来了。” 打开门,钟延光看见纤瘦的苏绿檀站在冷风中,没急着问别的,淡声道:“进来吧。” 苏绿檀抱着被子进去,下巴搁在被子上,气鼓鼓地看着他,道:“难道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喊了半天你才答应。” 钟延光盯着桌面的书,面色泛红道:“哪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绿檀驾轻就熟地走到书房里边,把被子往小床上一扔,道:“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今夜会忙到很晚,我给你把被子送来了,免得你夜里着凉了,到时候害” “害了我”三个字没说出口,苏绿檀及时打住了,钟延光问道:“还什么?” 苏绿檀抬抬眉,笑道:“还要我没日没夜c没羞没臊地照顾你呀。” 钟延光又皱起眉头,严肃道:“又胡说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道:“染了风寒你就只能躺床上了,我若照顾你,必又是寸步不离,你说是不是没羞没臊的呀。嗯?” 钟延光抿着唇不语。 苏绿檀拉紧了披风走到门口,瞟了一眼钟延光的书桌,道:“我回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钟延光跟过去两步,道:“知道了,多谢。” 苏绿檀直视他的双眼,道:“夫妻之间言谢未免太见外了,我说过了,不止你关心我,我也关心你的。” 钟延光挪开视线,道:“早点回去吧。” 苏绿檀一点头,便拉着披风走了,钟延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不见人了,才关上门,灭了蜡烛回小床去睡了。 许是换了床不习惯,钟延光睡的并不大安稳。 次日,钟延光清早便醒了,回了荣安堂洗漱,正好遇见苏绿檀也洗漱完了,在内室梳妆打扮。 夫妻二人一起用完早膳,苏绿檀道:“正好一块儿出院子,我还能跟你一起走一段路。” 钟延光问她:“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既已经好了,我再不需照顾你了,今日已经九月十五了,我得去给太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呀。” 刚嫁到钟家来的时候,赵氏是要求苏绿檀天天请安,好给新媳妇立规矩。太夫人看得出来赵氏有意为难人,便也为难赵氏,这才免了苏绿檀日日请安,但侯府毕竟是侯府,初一十五这两天仍旧免不了。 钟延光道:“时候尚早,我同你一道去。” 苏绿檀笑笑道:“好呀,先去婆母院子里,跟婆母一道去太夫人院里。” 钟延光也是这个意思,二人便一起比肩去了千禧堂。 赵氏管家,平日里事多,觉浅,起的也早,这时候她正好刚用完早膳,叫丫鬟把碗筷撤了,坐在次间里等苏绿檀过来,但是她没想到,钟延光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氏见了儿子自然高兴,拉着钟延光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方方面面都关心到。 苏绿檀行过礼,便坐在一旁,跟不存在一样,兀自喝茶。对她来说,赵氏的冷落,简直是一种恩赐。 不过这种恩赐,赵氏今天是不打算给了。 赵氏冲心腹丫鬟招招手,命她把方家从苏州寄过来的信拿出来。 赵氏捏着信,递给钟延光道:“这是从你姨母家寄过来的。宝柔听说你九死一生,都快在家里哭瞎了,奈何有孝在身,不得出门,这封信你好好看看,别糟蹋了你亲姨一家的好心。” 钟延光收下信,道:“知道了,儿子回去就看。” 赵氏哀叹道:“娘这一生就遗憾只得了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人都说娶了好媳妇,就跟得了一个女儿一样,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了。” 钟延光听了这话,余光往苏绿檀那边瞥了一眼,却见她泰然自若,全然不往心里去。他答话道:“苏钟家媳妇已是很好。”意指苏绿檀。 赵氏不以为然,继续道:“好在还有宝柔这个乖丫头。你不知道,你表妹真的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娘做梦都想有这样一个女儿。不像有的人,一丁点苦头都吃不得,幸好是嫁到了咱们家,但凡去了任何一家,只有被公爹婆母磋磨死的份儿!” 这摆明了在指责苏绿檀,她可憋不住了,眼睛朝天道:“吃苦?只有命不好的人才要吃苦,有的人生来就是富贵命,用不着吃苦!” 赵氏立刻告状道:“儿子你瞧瞧,娘就说她是个不能吃苦的吧,我这还没说什么,就开始顶嘴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媳妇!” 苏绿檀猛然起身,甩着冷脸就要告辞。 赵氏指着苏绿檀道:“看看,看看,当初太夫人说娶她回来钟家会儿孙满堂,结果呢?半年过去了肚子也没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要我说啊——” “母亲!”钟延光打断了赵氏的话,道:“别说了,不是她的错。”是他不肯碰她,不是苏绿檀的错。 赵氏震惊又心痛地看着钟延光道:“儿啊,我才说了她两句你还护着她?” 钟延光皱眉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您就别总是责备她。” 苏绿檀朝赵氏抿了得意的笑,赵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绿檀眯着眼笑道:“婆母,媳妇还要去给太夫人‘好好’请安呢,就不久留了。” 赵氏顿时有些心慌了,拉着钟延光的手,无措道:“儿子你快跟去看看,别让她在太夫人跟前嚼娘的舌根啊。” 钟延光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敷衍地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苏绿檀的脚步。 苏绿檀边走边绞着帕子,低哼道:“我不能吃苦,我就让你看看谁比较能吃苦!” 钟延光隐约听见几个字,头皮又开始发紧。 罗氏笑望着钟延光道:“持誉,你什么时候回卫所?” 钟延光略低头道:“今日就该回去了,不过孙儿看着时候还早,就给母亲请安,也来给祖母请安。” 罗氏听钟延光提到赵氏,面上笑容就淡了,望着苏绿檀问道:“蛮蛮,你也才从千禧堂过来?” 苏绿檀垂首道:“是呀,与侯爷一道来的。” 罗氏淡声道:“你婆母怎么没跟着一起过来?又为难你了,所以不敢来见我?” 钟延光屏息看着苏绿檀,却听她娇声笑道:“哪有,有夫君在,婆母怎会为难我。” 罗氏轻哼一声,又开始后悔当年纵容嫡子娶了赵氏的事。 钟家男人都是武将出身,大多是粗人,对娶妻的要求自然没有高到内外兼具,好几个钟家后代都是栽在了美人计上,加之侯府子嗣一直不丰隆,所以老侯爷当年看上了年轻貌美的赵氏,即便她出身不高,罗氏觉着准媳妇还算乖巧,就允了这门亲事。 哪晓得赵氏嫁进来之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生了儿子之后,嚣张更甚,后来老侯爷钟振邦战死沙场,罗氏撑起钟家,上下整顿一番,重立了更严苛的规矩,赵氏才收敛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番外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答应了陪苏绿檀一起去千禧堂, 君子一诺千金, 他清早起来后, 便去了荣安堂次间里等着。 苏绿檀才将将起来, 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上了妆, 发饰却还没挑选定。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 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却半天不见人出来, 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苏绿檀在里面喊道:“夫君, 你快进来帮我个忙。” 钟延光纹丝不动,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 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 走了进去, 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 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 回眸一笑,道:“夫君, 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 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 宛媚天然冶, 笑叠清波, 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番外 第112章番外 报喜的管事一说中了,苏绿檀等人就急急忙忙地问中了几个。 管事伸出手比划着道:“一个。” 一听说是一个, 有两个的心, 顿时凉了。 尽管钟延泽知道, 中的那个必是自己, 他仍旧淡然地坐在椅子上, 紧张地攥着拳头,没有先问出口。 太夫人心里有数, 便问道:“中的第几名?” 管事道:“三爷中的第七十二名。” 今年皇上开恩,举人取一百零二个, 比往年都多,第七十二名, 排名不算靠后。 太夫人欣然笑道:“很好了。” 钟延泽自己也没料到,竟然真的中了, 还中的不是倒数第几, 他已经很满意了。 朝钟延泽笑了笑,钟延光又起身拍了拍的苏青松的肩膀, 道:“你还年幼,没中也正常。” 苏青松垮着肩膀, 虽然知道很大的可能不会中,但是钟延泽中了,他没有, 一旦有了比较, 心里有些难受。 钟延光也瞧了钟延轩一眼, 道:“你本擅长经营, 不走科举这条路也可以。” 钟延轩本就是临时抱佛脚,没中他一点都不意外,因此也没什么失望的。 苏绿檀对这个结果,也没觉得太意外,她问管事道:“第一的可知道是谁?” 管事道:“不是咱们京城的人,不过小的瞧见了,那人都快五十岁了。” 笑一笑,苏绿檀道:“都快五十了也不容易。” 就算明年中了进士,五十入仕,最多还有十来年的仕途,等外调了回来,也就该致仕了。这才是真倒霉。 说起来,钟延泽算非常幸运的了。 钟延泽心里清楚,忙冲长辈们和吴氏作揖道:“多亏长辈照拂,还有夫人悉心照料,否则延泽中不得这个举人。” 苏绿檀打趣道:“有了家室的人当然不一样,内宅有人操持,方能心无旁骛,三弟可得好好谢谢妹妹。” 面色微微红,吴氏低头笑而不语。 永宁堂里气氛变得温馨起来,钟延轩也感慨道:“于男人来说,娶贤妇,确实是人生第一要紧大事,妻贤,不知道省去多少烦恼!哎!苏弟,你以后可要睁大眼睛!” 苏青松心情也好很多了,他还没娶媳妇,和钟延泽不一样,何况他还小了三哥几岁,不中才正常嘛,中了那就是神童!神童哪儿那么容易当的。 就是房氏的脸色很是难看,她死死地咬着唇,面色发白。这么多人面前,钟延轩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也忒打她的脸了! 三房夫妻俩的小心思,谁都知道,太夫人也懒得看他们之间闹腾,便说身子乏,把人都打发了。 赵氏带头给太夫人告了辞,领着大家都出去了。 回各院的路上,赵氏跟韦氏二人有说有笑的,毕竟钟延泽中举,对国公府来说,也是好事,宴席肯定是要办的,而且是从公中出银钱,韦氏毕竟是钟延泽的母亲,赵氏凡事要跟她商量一下。 苏绿檀和钟延光则跟苏青松走在一道,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三房的人前前后后地散着走,谁也不搭理谁。 苏绿檀略看了一眼,并未多说,等到了荣安堂,她同苏青松道:“青松,翻过年,你就十六了” 苏青松面颊飞红,不过一想着钟延泽的意思,大概是说成家立业,先成家更好,他也有些意动。 挠挠头,苏青松道:“我先回去了,姐我明儿再来!” 说完,苏青松眨眼功夫就跑了,苏绿檀觉着有些怪怪的,以前提起这事,弟弟都是说年纪还小,还早,不想娶,怎么这回不一样了。 留了个心,苏绿檀让钟延光在学堂那边派人盯着些,不能让苏青松跟着钟延轩学坏了。 钟延光是男人,自然知道男孩这个年纪的变化,他应下之后,就派了如茗等九月之后了,去学馆里盯着。 下午的时候,前院报喜的人又来了一趟荣安堂,钟延光收留的那些寒门学子,有两个也中了举人。 钟延光不在,管事把这事禀的苏绿檀。 问过二人姓名之后,苏绿檀又听管事说,两人要来同主家辞别,过两日要回家一趟。苏绿檀说钟延光不在府里,着人分别送了二百两的仪程,还让管事招待了他们一餐酒席。 等钟延光回来之后,苏绿檀就把这事告诉他了。 钟延光道:“等我打听了这两人的品行,就让青松跟他们两人住一块,耳濡目染,也好多学些东西。” 入国子监还要等到来年春天,苏绿檀也正有此意。 安排好苏青松在学馆的事,苏绿檀开始给他物色适龄的姑娘,同时也写信给了苏世文,跟他打了招呼,等她相看好了,还得他来京一趟。 苏世文很快便回了信,正好今年苏家生意做大,他打算在京中多开几间铺子,甚至有意开钱庄,估摸着要在京中待很长一段时间,正好把苏青松的亲事给解决了。除此之外,他还隐隐透露出,想把窝挪到京城来的意思,但这事还得请钟延光帮忙。 苏绿檀回信的时候,只提了苏青松的亲事,至于苏家生意的事,她只字未提。 苏青松是铁了心要入仕,苏家的生意,他以后根本没有精力打理,苏世文野心勃勃,倒时候他要是舍不得这些家业,就得绑着苏青松接管,苏绿檀才不想苏青松为了钱财耽误仕途。 毕竟行商和读书都是极费心力的事,正要做起来,只能选一样。 金银可以让人行事方便,但这世道上,还是有权有势的人更占优势,苏绿檀自然不希望苏青松成为弱势的一方。 苏世文再回信的时候,又提了这事,他明白苏绿檀的担忧,所以打算在族里要个孩子,人做义子,给苏青松做干兄弟,把生意以后交给他打理,不过掌管权还是在苏青松手上,这样便两不误。 这馊主意出的,苏绿檀最是知道人心易变,钱财更是诱人之物,兄弟迟早要变仇家,她便只好劝苏世文,给何氏好好调理身体,再得一个孩子也无妨。 苏家的家业,留给苏家的子嗣,总比留给外人的好。 苏世文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何氏身子实在是废了,一点生育的希望也没有了。 父女俩的通信到此为止,眨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除夕的那天,苏世文到了京城。 钟延光礼节上还是要尊重苏绿檀的娘家,便派人把苏世文接到了府里,一家子在除夕夜里吃了顿团圆饭。 与此同时,玉哥儿还有几天就整整一岁了,现在的他已经能勉强走路,调皮的不得了,常常拽着乳娘的手,东奔西跑。他小胳膊小腿像是随了钟延光,力气又大,没有两个大人拉扯着他,根本照顾不动。 不说一天那么久,就一个时辰下来,两个粗使婆子都精疲力尽了,他还精神抖擞的,抬起手要去抓树枝上的雪。 苏绿檀也颇为头疼,玉哥儿好奇心太重了点,看到什么都想看一下,摸一下,咬一下。教训他的时候,他就笑着,瞧着你说急了,就抱着你亲一口,不哭不吵,就是爱玩。 吃完除夕晚宴,苏世文和苏青松都到了荣安堂坐着说闲话。 苏绿檀抱着玉哥儿,胳膊都酸了,小崽子还伸着手,像是要抓苏世文腰间的玉佩。 苏世文对小外孙还是大方的,随手摘了下来,递给他玩。 苏绿檀忙把玉佩夺了过来,道:“玉哥儿没个轻重,不能给他玩。” 不是苏绿檀舍不得银子,是玉哥儿真的太皮了,很糟践东西。 苏世文道:“摔了再买就是,玉哥儿开心要紧。” 这外公,跟祖母简直一个德行,赵氏也是什么都随了玉哥儿,费起银子都不带眨眼的,当年她对方宝柔都没有这么大方。 苏绿檀还是把玉佩拿走了,给了玉哥儿一个她自己绣的绸布球,任他抓c咬c扔,反正也坏不了,还干净。 玉哥儿摸着绣球竟然还不喜欢,眼看着要扔地上去,钟延光甩过去一个冷眼,他双眼一瞪,立刻乖乖溜溜把伸出去的胳膊收回来了,顺便收回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揉捏着绣球,躲在苏绿檀的怀里。 苏绿檀笑得仰倒,才一岁大的孩子,就知道看人眼色行事,还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一家子守着调皮的玉哥儿,笑呵呵地守了岁,等到子时之后,苏世文和苏青松才离开。 —— 初五之后,玉哥儿就周岁了。 初六的早上,苏绿檀早早起来,亲手给玉哥儿沐浴c打扮,换上簇新的衣服,请了自家人在荣安堂明间里坐着,在楠木的四角方桌上,摆了许多物件,笔墨纸砚c算盘弓箭等,甚至还有玩具和胭脂水粉。 本来钟延光说只放笔墨纸砚和弓箭c兵马俑,那些个玩物就不要放了,定国公世子,可不能是个纨绔子。 在苏绿檀的坚持之下,还是把东西都放齐全了。 玉哥儿被乳娘抱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抓周。 钟延光站在玉哥儿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玉哥儿一抬头,一双黑溜溜地眸子瞧着亲爹,完全不明白他老子的意思,傻愣愣地眨了眨眼,就低头去抓物件了。 起初玉哥儿的手还在算盘上摸了一遭,苏青松在旁边“哎呀哎呀”直叫的,生怕小外甥跟苏世文一样,以后做个奸猾的商人,在看到玉哥儿的手挪到弓箭上的时候,他才放了心。 虎父无犬子才对! 最后玉哥儿的手挪到了苏绿檀常用的玫瑰味儿胭脂上,并且抓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她喊道:“娘,娘,娘!” 苏绿檀心里虽然高兴玉哥儿有什么都想着她,可抓周的时候抓到胭脂,可不是好事! 苏世文也暗叹道:这可是个酒色之徒,酒色之徒啊! 果然,钟延光将玉哥儿从乳娘的怀里揪起来,严肃道:“你小子长大了要是敢做个酒色之徒,老子打断你的腿。” 玉哥儿不明所以,反正爹爹总是凶巴巴的,他也习惯了,便笑了一下,在钟延光脸上亲了一下,转脸又要苏绿檀抱抱。 苏绿檀只好笑笑道:“不该放我常用的胭脂,玉哥儿肯定是闻到熟悉的味儿了,才抓了胭脂。” 赵氏也道:“对对对!咱们玉哥儿乖着呢,将来肯定要出人头地的。” 抱着玉哥儿,赵氏让人赶紧把东西撤了,都是什么烂玩意,让她的乖孙子抓错了东西! 钟延光心里有了计较,最迟再过一年,就要让玉哥儿好好学规矩了,总是缠着苏绿檀,这像什么样子! 玉哥儿再不懂事些,都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 抓完周,等出了正月十五,苏世文就又找上了苏绿檀,跟她两个细谈苏青松的婚事。 苏绿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这半年来,苏绿檀还是很上心苏青松的事儿,她听如茗说了,学馆那边,钟延泽在的那段时间,确实带了不好的风气过去,不过苏青松也就是听了两耳朵,并没有真的跟着出去鬼混。 虽然只是听了一些,到底这么大的男孩儿了,估摸着也懂了一些,好在他本分守礼,并未乱来。 苏绿檀旁敲侧击的时候,苏青松竟说,朝他扔帕子的小娘子,没有一个长的有他姐姐好看,个个羞羞答答说不出话,还都是小丫头的性子,他委实入不了眼。 所以苏绿檀给苏青松相看的时候,中意的多是懂事端庄的姑娘,其中最出挑的,就是皇后的表妹万小娘子,她底下有三个弟弟妹妹,平常很会照顾他们,温柔贤淑,很讨长辈喜欢。不过万小娘子因为守孝,耽搁了亲事,今年都快十八岁,比苏青松长了一岁多。 苏绿檀本来担心苏青松不喜欢,哪知道在宝云寺相看过后,他很中意万小娘子。 如果苏世文也同意,这门亲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苏世文是想同意的,他道:“万家小娘子虽然年纪大了一点点,但是很会持家,倒也好,更何况她还是皇后的亲表妹,对青松来说,也是个助力。” 苏绿檀嘴角微沉,还好定国公府的家世,配得上万家小娘子,否则只怕外人也都要这样想了! 同苏世文详说后,苏绿檀便道:“既然父亲也同意了,那我便挑个良辰吉日,请媒人去万家说亲了。” 苏世文觉得很好。 送走了苏世文,苏绿檀低声嘟哝了两句,被进来的钟延光听到了,拉着她的手道:“只要做成了好亲事,就别管别人怎么想。” 苏绿檀也是这个意思。 钟延光揽着苏绿檀的肩道:“是不是该忙咱们俩的事儿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苏绿檀问道:“什么事儿?” “生个丫头啊!”他可是惦记了好久,哪知道玉哥儿这小崽子都会走路叫爹了,他还没得个女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番外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 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 却半天不见人出来, 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苏绿檀在里面喊道:“夫君,你快进来帮我个忙。” 钟延光纹丝不动, 他能帮什么忙?肯定是苏绿檀又要折腾他,不能进去。 苏绿檀催促道:“哎呀,你快点呀。” 钟延光拨开帘子, 走了进去,先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见苏绿檀衣衫齐整端坐在妆镜前,才敢阔步走过去。 苏绿檀两手各执一只钗, 回眸一笑,道:“夫君, 这两只钗哪一个配我今日的妆容?” 听了这话, 钟延光视线便先落在了苏绿檀的面颊上。绿鬓朱唇鹅黄颊, 宛媚天然冶, 笑叠清波,檀晕微微靥,美艳无方。 钟延光半晌都没挪开眼,苏绿檀轻蹙眉头道:“到底哪个合适嘛?” 钟延光这才匆匆看了一眼两支钗, 一只是上次苏绿檀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三翅莺羽宝石钗上, 还有一支是素净得多的银钗。 一向喜简朴的钟延光竟指了三翅莺羽宝石钗, 苏绿檀的美明媚大气, 头面奢华一些反而更配她。 苏绿檀扬了扬手里的宝石钗,莞尔道:“其实我也更喜欢这个。”说完,就把钗递给了钟延光。 钟延光手臂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差点就把手抬起来了,他赶紧握上拳头,瞧了旁边的丫鬟夏蝉一眼,道:“丫鬟比我簪的好。” 苏绿檀轻咳一声,甩了个眼神给夏蝉。 夏蝉很懂事地低下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种情况下听夫人的准没错,于是颤着腿退了出去。 钟延光: 苏绿檀俏皮一笑,道:“现在没丫鬟了,夫君替我戴。快点嘛,迟了老夫人指不定要忙去了。” 也是,去迟了见不上又得等明日了,钟延光只得接过簪子,插入她的鬓发之间。 苏绿檀摸了摸鬓发笑吟吟道:“好看吗?” 美钗与美人面颊相映红,每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钟延光喉结耸动着,快速转了身,道:“用膳吧。” 今早小厨房送的瘦肉粥过来,苏绿檀唇上有口脂,吃过粥后,小嘴变得晶莹剔透,像雨后的樱桃。 钟延光挪开视线,尽量不去看她。 吃过饭,两人一起去了千禧堂。 苏绿檀今日穿着一身鹦哥绿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白底同色花纹的褙子,又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路走过去,碰上的丫鬟无不偷偷觑她的。 进了千禧堂正院,赵氏坐在次间里,见了苏绿檀这副娇娇俏俏的样子,又是不喜,立刻拉着脸。 苏绿檀请安的时候低了头,赵氏目光一扫,一下子看到了她头上那支宝石簪子!这不是苏家嫁妆里最华贵的簪子之一吗! 苏绿檀的嫁妆在赵氏的眼里,就是二房的私产,她一个嫁过来的媳妇怎么能擅动呢! 赵氏挺直了背板,指着苏绿檀道:“你这簪子哪儿来的?” 苏绿檀抬头道:“我嫁妆里的呀。” 赵氏一下子就来气了,斥道:“谁准你戴出来的?!你动库房里的东西问过我没有!” 苏绿檀道:“我动自己嫁妆里的东西,还需要谁准吗?大业律例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婆母您难道要跟律法过不去呀?”虽然她的嫁妆以后是要留给二房这一脉的,但明面上只要她活着,就只能是她的。 钟延光也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她的嫁妆为何要过问您?” 赵氏可不留情面,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就道:“要不是苏家答应给丰厚的嫁妆,谁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 “母亲!”钟延光怒喝一声,黑着脸攥紧铁拳道:“您到底把钟家的声誉置于何地?把儿子的名声置于何地?难道儿子为了苏家的财产,才娶的她么?您真不怕说出去被人耻笑!” 用家财联姻的事,只两家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若是摆到台面上来说就太丢份儿了。钟延光又是铁血硬汉,根本受不了赵氏这种近乎侮辱的说法,若这话从哪个男子嘴巴里说出来,大抵就要吃他的拳头了。 赵氏也知道这样说很是不妥,她更怕的是独子发怒,嗫嚅半晌,没好气道:“人家媳妇嫁到家里不知道怎么花心思孝敬婆母,她倒好,我从来没见过一份银子一点儿孝心。” 话里话外都在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这话也够难听了,苏绿檀知道钟延光比她更受不得这种刺激,便无辜道:“婆母是想要儿媳拿银子孝敬您呀?” 赵氏张着嘴没敢把“是”字说出来,就算她是这么想的,当然也不会当众承认。 钟延光冷着脸道:“母亲,您是觉得儿子不孝顺吗?非得要儿媳妇的嫁妆才能让您满意?” 赵氏听着儿子冷冰冰的语气,吓得心头一颤,忙解释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钟延光也不愿听赵氏多解释,作了揖便道:“如您所愿,您儿媳正要孝顺您,过几日挑个好日子,请您和婶婶还有弟弟弟媳们吃酒。不过母亲若不得空,不来也无妨。儿子告辞。” 说罢,钟延光就拉着苏绿檀往外走了,留下榻上无语凝噎的赵氏。 赵氏恨恨地捶了一下大腿,哭着脸道:“当初我就不该答应把持誉留在太夫人身边教导的,他都跟我离了心了啊!娶个妖精似的媳妇,魂儿又被勾走了,我这当娘的心好痛!” 婆子赶紧上前来好说歹劝,赵氏哭哭啼啼个没完。 千禧堂外,钟延光已经拉着苏绿檀走远了。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抿唇一笑,对着还冷脸往前走的钟延光道:“夫君。” 钟延光听到这一声娇唤,才从愤怒中渐渐回神,停了脚步。 苏绿檀歪着脑袋凑过去,对上他的双眼道:“你刚才说不是为了苏家丰厚的嫁妆娶我,那是为了什么呀?” 钟延光不自在地偏了头,躲开苏绿檀的视线,道:“以前的事,我哪里记得。” 苏绿檀追着他的视线,逼问道:“那现在呢?” 钟延光拧着眉道:“什么现在?” 苏绿檀举起手腕,钟延光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虽然是隔着衣衫,却也是他难得主动去碰她的时刻。 钟延光慌忙把手松开,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是情急之下冒犯了。” 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苏绿檀灿笑道:“为何情急?是怕我受委屈吗?” 钟延光连连后退,道:“你到底是我夫人,体面总要顾及的。我上衙门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苏绿檀有机会乘胜追击,钟延光落荒而逃。 苏绿檀盯着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钟延光虽是为了颜面而维护她,可她还是觉得好开心呀。 第15章 苏绿檀捉着木盒子不肯松手,钟延光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对视了半刻钟,苏绿檀眼圈蓦地红了,猛地抽回手,噘嘴扭过身子,气鼓鼓地坐在床上。 钟延光手心一空,手掌握拳,僵在空气中,自上而下地打量着苏绿檀,她头顶乌黑光亮,似巫山一段云,侧脸绝美,生气而变得红扑扑的小脸也多了几分灵气。 半晌,钟延光才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两只手缠在他腰上,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只说:“母亲的事,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c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苏绿檀悄声道:“这书你先藏着,别被侯爷看见了,等他走了再拿回来给我。”她还要继续看看,千金小姐到底会不会眼瞎看上那负心的书生。 夏蝉点点头,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钟延光顿一顿,想起国师描述苏绿檀上伤心欲绝的样子,道:“没有。你是侯府正经夫人,偶尔花费多一点银子,算不得什么,我定南侯府还没小气到这个地步。” 苏绿檀低着头,失落地“哦”了一声,原来是给“侯府夫人”花的,不是给她花的。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又不高兴了,喝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去书房处理公务了。若无事,不必来寻我。” 忽又想起苏绿檀说的夜里喂他进食的事儿,钟延光特特叮嘱道:“晚膳命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不必刻意送来。” 苏绿檀忙追问道:“这才好了没几天,下午怎么就上衙门去了?你这身子受得住吗?” 老定南侯死的早,按祖制,钟延光成年之后便可承袭爵位c袭替武职,两年前他便已及弱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品侯爵,并同时任神策卫正三品指挥使。 武官品级分九等,从正三品到从七品,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未必做得上三品武官。钟延光却一出生就注定能成为手握实权的尊贵侯爵。 大业建朝百年,不乏祖上有功者,辛辛苦苦用尽手段上位者也不少,钟延光这样的天之骄子,自然格外惹人眼红,而且钟家子嗣单薄,就更容易受人欺负。 钟延光自小便泡在卫所长大,京卫c地方卫所和边疆军营,他都去过,吃过的苦头自不必说,虽后来声名崛起,一度令人对勋贵子弟刮目相看,二十岁后袭爵的这两年,仍然容易被人看轻,坊间流言蜚语也不少。 军中铁血男儿,哪里忍受得了别人的轻视和侮辱,所以三个月前,钟延光才会私下在皇帝面前自请去南夷立功。值得庆幸的是,他确实在南夷之战中功不可没,待此战彻底告捷,也是时候该论功行赏了。 南夷战报早已传入宫中,皇帝早已有心中了然,此次钟延光进宫,他便把打算提前知会与他,也让他等身体好全了再去五军都督府复职。 钟延光自然是等不了那么久,今日抽空便去了一趟五军都督府,预备尽快回神策卫。 钟延光同苏绿檀道:“我同皇上说我已经大好,过两日就可上任了。” 苏绿檀睁大眼睛瞧着他,目露不舍,道:“这么快就要回卫所了?你我成婚半载,如胶似漆的日子不过三月而已,你才死里逃生,怎么这三天五天的,也不肯分出来给我。” 钟延光挪开目光,解释道:“已经麻烦卫所里的另两位同知许久,我既已经痊愈,也不好再推卸责任。” 苏绿檀骄哼道:“少给我打官腔,不就是安排个守卫巡逻的事,还缺你不可了?你去南夷的这三个月,也没见鞑靼敢往京城的哪个门里溜达一圈呀。” 钟延光严肃道:“这样的胡话,休要再说。” 苏绿檀撇撇嘴道:“得了,走吧走吧。不乐意陪我就算了,反正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番外(修改可重看了) 第114章 玫姐儿洗三的这天, 玉哥儿和宝哥儿打起来的,打的特别凶,从廊下打到庭院里,又从庭院里追到廊下, 丫鬟们不过敢拉,等到大人们发现的时候, 两个人都挂了彩。 宝哥儿虽然年纪大不少, 但是下手没有玉哥儿凶,两个人彼此彼此, 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占到便宜。 不过在各自的母亲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房氏就宝哥儿一个命根子可依靠了,虽然她平日里不能常常带着宝哥儿,但明里暗里, 对他溺爱也多, 一见儿子满脸伤痕,胳膊都快被咬掉一口肉,心疼得直掉眼泪,一时没忍住, 在人前就指桑骂槐, 说玉哥儿没教养。 苏绿檀当然听懂了,她生产不久, 还在恢复, 虽然可以下床走动, 动气却是不好的,她没急着怼房氏,先查看了玉哥儿身上的伤痕,脖子和胳膊上,也有红痕,他小脸还气鼓鼓的,眼珠子要瞪出来似的,凶巴巴的,像只小奶虎。 拍了拍玉哥儿身上的雪,苏绿檀问道:“谁先动的手?” “宝哥儿先挑的事” 苏绿檀严肃问道:“谁先动的手?” 玉哥儿一脸委屈,憋着嘴道:“我” 苏绿檀给玉哥儿把衣服整理齐整了,瞧了他一眼,道:“说人和打人,是两回事,人家说的再狠,你也说回去就是了,动手意义就变了。” 定国公府就得这么一个宝贝世子,将来分了家,指不定就这一根独苗传宗接代,苏绿檀真怕玉哥儿被宠溺坏了,倒时候成了纨绔子,所以在这种事情上,她必须严格些,甚至还得教会他适度的谦让。 玉哥儿一向听苏绿檀的话,委屈还是委屈,仍旧低着头道:“娘,对不起” 苏绿檀摸了摸玉哥儿的小胳膊小手,给他把袖子撸下来,声音柔柔的低声道:“以后打架,绝不能是你先动手,明白没?!” 玉哥儿嘟哝道:“别人先动手我就能狠狠还手了?” 没立刻回答,苏绿檀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也要有分寸!” “哦哦!”玉哥儿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绿檀刚说教完,刚看完玫姐儿的钟延光从房里走出来,知道了个大概,便问玉哥儿:“为什么打架?” 玉哥儿道:“宝哥儿说妹妹丑!玫姐儿明明京城第二美!” 苏绿檀笑了出来,玫姐儿刚出生,那个样子离京城第二美,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可在钟延光的心里,女儿就是第二美,他一听说宝哥儿说玫姐儿丑,推了玉哥儿一下,道:“别的事不说,但以后再有人欺负玫姐儿,不管对错,你先揍他一顿,爹给你担着。” 房氏一哆嗦,钟延光这也忒不讲理了点儿!她也记起来了,他对苏绿檀的事情上,本来就是不讲理的! 玉哥儿得了钟延光的鼓励,当着大人的面,壮着胆子走到宝哥儿面前,道:“听到没有,你再敢说我妹妹不是,我还揍你!” 宝哥儿还疼的很,往房氏怀里缩了一下,当着钟延光的面,都不敢还嘴,他知道,亲爹怕钟延光,亲娘怕钟延光,还有亲姨奶也怕钟延光,而且他也怕钟延光! 玉哥儿说话奶气十足,吐字还不算清楚,但是气势很足,苏绿檀听了觉得好笑,嗔了钟延光一眼,小声道:“怎么这么教孩子?” 钟延光挑眉道:“钟家的男人不保护女人,有什么出息?”说完,他便扶着苏绿檀,道:“外边冷,进屋去吧。” 虽然冷,但是没有刮风,苏绿檀裹得严严实实地站在廊下,倒没有什么不适。 夫妻两人进去之后,玉哥儿也赶紧跟进了去,凑在摇床前,一脸痴迷地看着皱皱巴巴的玫姐儿。 玫姐儿完全不知道哥哥为她做了什么,睡的十分香甜,眼睛都睁不开,握拳的小手肉呼呼的,摸着特别软和。 玉哥儿原来还不觉得玫姐儿十分可爱,眼下为妹妹征战一场,还赢得了胜利,他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以后他可是要保护妹妹的人。越这么想,他就越喜欢玫姐儿了。 苏绿檀喝了温水,丫鬟找了药匣子出来,道:“玉哥儿,奴婢给你擦擦药。” 这时候玉哥儿才觉得有点疼,乖乖地去处理了伤口。 小孩子都长的特别快,玫姐儿满月之后,脸颊一下子长开了,非常可爱,渐渐也到了命名的月份,她是满三个月就取了名字,因为玉哥儿迫不及待,苏绿檀和钟延光两人,便给三个月大的玫姐儿取名叫钟婉眉。 这个时候的玫姐儿,五官都精致起来,皮肤嫩白嫩白的,眉眼之间,还是像苏绿檀比较多。 苏世文来看的时候,也说玫姐儿和苏绿檀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钟延光更高兴了,得空回来,就抱着玫姐儿,爱不释手。 玉哥儿也更黏玫姐儿了,自从玫姐儿有了大名,他成天跑出去跟家中兄弟炫耀:“我的妹妹乳名叫玫姐儿,大名叫钟婉眉,她的脸长的特别好看,眉毛长的更好看!全定国公府最好看!” 吃过亏的宝哥儿是再也不信了,他现在迷上了打陀螺,根本不稀得去看玉哥儿家的丑妹妹。 良哥儿还是一心一意想要个妹妹,听说玫姐儿的眉毛好看,就冲那两条眉毛,他也要去多看看玫姐儿。 等良哥儿来瞧玫姐儿的时候,她正醒着,刚吃完奶,舒舒服服地躺在乳娘的怀里,好奇地看着身边的人,一双眸子乌溜溜的,长长的睫毛一下一下地刷在眼睑上,纯真灵动,越看越讨人喜欢。 良哥儿一下子就看呆了,这不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妹妹吗?!玲珑剔透的像个瓷娃娃,虽然眉毛淡淡的,并不像玉哥儿夸的那么好看,但是完全不影响妹妹的长相啊! 良哥儿一下子就爱上了玫姐儿,小心翼翼得问玫姐儿的乳娘:“我能抱抱吗?” 乳娘当然不敢把人给良哥儿抱,苏绿檀道:“让乳娘坐下抱着玫姐儿,你轻轻地搂一下,不然玫姐儿认生,容易哭闹。” 良哥儿忙不迭地点头,乳娘一坐下,他就凑了过去,轻柔地环着襁褓里的玫姐儿,柔声道:“玫姐儿不能不认识我哦!我是你良哥儿,我是你亲二哥。” 玉哥儿不乐意了,挤开良哥儿,道:“玫姐儿亲哥只要我一个,你不算!” 揪了一下玉哥儿的耳朵,苏绿檀道:“你怎么这么霸道?” 现在可还没到张嘴就分亲疏的时候,苏绿檀当然要说玉哥儿一句。 玉哥儿笑哈哈地岔过去了,抱着玫姐儿蹭了蹭,不肯放手,反正在他心里,玫姐儿就是他一个人的妹妹! 良哥儿性子温和,像他爹,也不大爱计较,笑一笑,道:“玉哥儿,那你第一,我第二,我也要是亲的,好不好?” 良哥儿都退了一步了,哼哼唧唧的,玉哥儿也答应了。 兄弟俩就谁跟玫姐儿的更亲的事,达成了统一意见。 完全不知道哥哥们在做什么的玫姐儿,打了哈切,小嘴巴粉粉嫩嫩的,晶莹剔透,眼睛眨那么几下,让人看的挪不开眼。 乳娘知道玫姐儿要睡了,便哄了她进摇床里睡。 玫姐儿睡觉的时候,兄弟两个还趴在摇床前看呢,耐心仔细的地像是在观察什么珍稀宝物。 一直看了两刻钟,玫姐儿呼吸声都均匀了,嘴巴翕张几下,转了转脑袋,分明都睡沉了,哥俩还没动。 苏绿檀小声催着道:“别看啦,快起来动一动,仔细腿麻。” 俩小子这时候才肯起来,一站起来,果然腿麻了,只好相互扶着走到罗汉床前。 苏绿檀给两人倒了水,道:“都不渴吗?” 良哥儿抿了口水,玉哥儿喝了一大杯。 良哥儿喝完水,问道:“大伯娘,以后我能送妹妹手镯子吗?金的。我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还有我以前用过的摇床,比这个大,我也想给妹妹用!” 又是戴的,又是吃的,还有用的,苏绿檀心想,良哥儿这是要养着玫姐儿了? 笑一笑,苏绿檀道:“好,你给妹妹的,我都替妹妹收着。” 玉哥儿忙道:“娘,我又没有摇床?我的摇床我也要给妹妹,让妹妹用我的!” 指了指玫姐儿正在睡的地方,苏绿檀道:“那不是就是你的?” 玉哥儿大喜,扬起下巴示威道:“我的妹妹,当然先用我的!” 良哥儿也不争,悄悄地看着玫姐儿笑了一下。 玫姐儿很快就满周岁了,除了乳娘教她走路,玉哥儿和良哥儿都乐此不疲,下了学就过来,牵着她一起走。 玫姐儿这时候的皮肤已经更水嫩,五官也长的更开,简直就是个小苏绿檀,不过眉眼间要稚嫩温柔的许多,而且她眼睛水润的很,鼻子吹了风,偶尔有点发红,看起来楚楚可怜,她又不太喜欢笑,往那儿一站,就惹人心疼。 所以玉哥儿跟良哥儿,就更加有保护玫姐儿的欲望了,玫姐儿一岁以来,没受过一点委屈,定国公府从来没有人敢说她一个不好。 后来长到三岁,玫姐儿有些挑食,厨房的人为了她的膳食,可谓是费尽心思,钟延光还专门请了好些个有名的厨子,替她做膳食,但凡不和她胃口的,立刻就打发出去。 荣安堂的小厨房,一年就要花费不少银子。 不过从来没有人敢置喙,别说钟延光听不得别人说玫姐儿不好,玉哥儿现在,一听到玫姐儿的名字,即便刚睡醒,人还迷糊着,也会马上清醒过来。 也不怪玉哥儿疼爱玫姐儿,每次玫姐儿尝到了好吃的,都舍不得吃完,有一次还偷偷抓了一个白嫩的鱼丸子藏在袖子里,等玉哥儿下学了,用油腻腻的手拉着他去角落里,把鱼丸子偷偷给他。 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玉哥儿每天都能感受到来自可爱妹妹的关心。 玉哥儿现在,天天都盼着下学,好回家跟玫姐儿一起扑蝴蝶,陪她看乌龟,这是他每天最开心的时刻。 —— 《番外》 玫姐儿长大了,一下子长到了五岁,还是安安静静的,也不大爱笑,不过在玉哥儿的照顾下,活泼了很多,有时候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五岁大的玫姐儿已经有了单独的房间,她自己住在西厢房的东耳房里,玉哥儿住在东耳房。 玉哥儿的耳房装饰的简单大气,除了一些必要的物件,还有书架子c书桌和笔墨纸砚,再就是专门辟出来放玫姐儿东西的大箱笼。 玫姐儿的房间就不一样了,她屋子里装饰的很精致,睡的架子床和用的柜子,全部都是嵌螺钿的楠木,她屋里的小炕桌,是赵氏房里原先用的檀木桌子,包括桌上的青铜香炉,都是赵氏送来的。 其他装饰用的绸布和珠帘,更是不必说,也都是好看又珍贵的东西。玫姐儿的屋子,从里到外都是香的。 除此之外,因为不爱说话的玫姐儿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她很喜欢玩,玩喜欢躲猫猫,很喜欢养宠物,还喜欢侍弄花草。所以房里活物也很多。 玫姐儿养了一只小猫,毛色纯白,眼睛是水蓝色的,捡回来的时候,猫儿才巴掌大,是她跟着丫鬟一起小心翼翼喂大的。 苏绿檀原先养的那只乌龟,也给了玫姐儿,养在她房里的窗户下面,专门请人造的假山和池子,里面放着水c植物,还有乌龟的吃食,天气好的时候,乌龟就能晒到太阳,玫姐儿蹲在旁边一看就是好半天,乌龟动一下,她才动一下,谁喊她,她都不搭理,等乌龟动了,她才扭头跟你说话。 耳房的窗台c床边,还有廊下,都摆着应季的盆栽,玫姐儿不是很会照顾,但她喜欢侍弄,丫鬟不敢让她碰剪子,就让经常带着她翻翻土,掐去坏掉的部分。 玫姐儿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偶尔跟猫儿玩,偶尔弄一弄花草,等到玉哥儿下学了,她就更闲不下来了,要拉着哥哥躲猫猫。 这日玉哥儿下学回来,正好了先生给放五天的假。他身后呼啦啦地跟着好些个孩子,全部都是哥儿,没有姐儿,从到三岁九岁,一共八个,其中七个都是钟家的孩子。 三房连带房氏生的宝哥儿,一共生了四个,良哥儿也有两个弟弟,还有一个是良哥儿四岁的表弟,钟延泽的亲姐姐钟婷的第三个孩子,因为她的丈夫要来京中参加明年的科举,所以也住在了定国公府,她家三郎还小,非要缠着母亲,只好跟着一起过来住。 玉哥儿回家带了一串小尾巴,苏绿檀坐在屋子里都听得见吵闹声,她从窗户往外看,顿时头大,□□个孩子,还全是男孩,让她有种荣安堂变成学堂的错觉,再看着一群男孩儿往玫姐儿那边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精心养大的娇花,要被熊孩子给掐坏了。 喊了丫鬟来,苏绿檀让人去把玉哥儿叫来。 玉哥儿七岁了,个子窜的快,一眨眼都到苏绿檀的腰间,头发梳的齐整,用玉簪子簪着,八成新的衣裳,穿了一天出去,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屁股后面有点褶皱,一点脏污的都没有。 朝苏绿檀请了安,玉哥儿道:“娘,您叫孩儿来所为何事?” 瞧了外面一眼,苏绿檀道:“怎么把人都往妹妹那里带去?”几年过去,她也长变了一些,眉眼少了少女时候的稚嫩,多了妇人的妩媚韵味,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 玉哥儿笑道:“他们要跟我比试弹弓,我要叫妹妹给我做裁判,赢给妹妹看!倒不是要把人带进来跟妹妹玩的。” 玉哥儿好胜心一直很强,还特别喜欢在玫姐儿面前表现,因为玫姐儿总是会给他鼓掌。 这些苏绿檀是知道的,她想了想,道:“你想让玫姐儿看见,你单独做给她看就好了,不能把这么多小子都带到院子里来,玫姐儿大了,那些个小子们也不小了。” 玉哥儿意识到了,先生教过七岁不同席,便认错道:“儿子知道了,我这就把人带走。” 苏绿檀道:“三四岁的就算了,六七岁的就要避着些了,人多了,丫鬟婆子们照看不过来,不能让妹妹受了委屈。” 点着头,玉哥儿道:“娘亲放心,儿子肯定不让玫姐儿受欺负的。” 苏绿檀放心地笑了一下,毕竟都是钟家的孩子,来荣安堂玩,她也不好把人赶走,玫姐儿有个哥哥,还是省心多了。 玉哥儿从房里出去之后,就看到玫姐儿穿着簇新的挑线裙子,梳着双螺髻,怀抱小猫咪,坐在廊下的绣敦上,低着头,给猫儿顺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只看得见她微微鼓起的粉嫩面颊,一群小子们都围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她各种问题,还拿吃的哄她玩,至于弹弓,早就藏在怀里了。 玉哥儿一看,娘亲担心的果然对啊!这群小子明明说好了只是来跟他比试打弹弓,请玫姐儿做个裁判,怎么现在好像搞错了重点。 快步跑过去,排众上前,玉哥儿拦在玫姐儿身前,道:“你们夹带私物!不是说好比弹弓的吗?宝哥儿,你这哪里来的蜜饯?好啊良哥儿,你竟然瞒着我带了彩绳来!” 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良哥儿道:“是要跟你比弹弓,这不是顺便给玫姐儿带点玩意来吗?她成日都不出门,又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你看这彩线,可很不好买,我托丫鬟找了好多家,才凑齐了这七种颜色的。” 冷哼一声,玉哥儿道:“顺便带来的东西,我们玫姐儿才不要呢!走走走!不跟你们比弹弓了。” 良哥儿拉着玉哥儿袖子说话话,道:“玉哥儿,这是你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我送玫姐儿几根绳子不行吗?” 玉哥儿仔细地斟酌了一下,道:“六岁以下的能送,六岁以上可不能送,没得坏了我家玫姐儿的名声。” 虽然几个小子觉得玉哥儿说的太苛刻了,但是谁让玫姐儿是他家的妹子,他们自己又都没有妹子呢,只好听了玉哥儿的话,六岁以上的把东西收了起来,六岁以下的,一股脑把东西往玫姐儿怀里塞。 玫姐儿怀里的猫咪受了惊吓,一溜烟跑屋里去了,她抬头看着几个哥哥和弟弟们,面颊微微鼓着,没有表情,但是娴静可爱。 快四岁的三郎,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妹妹,瓷娃娃似的,很高兴自己还能把松花石送给玫姐儿,送完之后,趁人不注意,吧嗒在玫姐儿脸上亲了一下,一脸飘飘然——可真软呀,比发糕还软和,还想再亲! 三郎当然是没机会再亲了,他被玉哥儿给揪走了。 被亲的玫姐儿伸出白里透红的手掌心,摸了摸脸颊,愣愣地看着不认识的三郎。 其他的弟弟们不依了,他们也送了东西,为什么不让亲? 良哥儿的弟弟海哥儿冲着上前,也要亲,还好玉哥儿眼疾手快,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勒得海哥儿直吐舌,憋红了脸,干咳着。 玉哥儿呵斥道:“你给我回来,谁让你亲我妹妹的!” 海哥儿挣扎着,哑着声音道:“我还没到六岁我可以亲!” 玉哥儿龇牙道:“你明天就六岁了,不准亲!!!” 海哥儿扭着身子,还是挣脱不掉,索性认输,喘着气道:“那我今天亲了,明天就不亲了,不行吗?” 叫了伺候玫姐儿的婆子来,玉哥儿吩咐她把人都赶出去,管他六岁不六岁的,都滚出去,个个都是喜欢占便宜的坏家伙,再也不带他们见玫姐儿了。 赶走坏蛋的玉哥儿如释重负,再去看玫姐儿的时候,郑重地叮嘱她:“以后不管几岁的哥哥和弟弟,都不准他们亲你了,知道吗?只要是男孩儿,谁敢靠近你,亲你,你就找婆子揍谁!” 玫姐儿睁着水润的黑眼睛,看着背光站着的哥哥,歪头问:“那哥哥呢?也不能亲我了?” 愣了一下,玉哥儿抠抠头,说:“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玫姐儿声音软软糯糯的。 “因为我是你亲哥哥,不用跟玫姐儿避讳着。”玉哥儿不自觉地篡改了亲兄妹之间的标准,因为是亲妹妹,所以他要一辈子保护她,亲近她。 玫姐儿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她拉了拉玉哥儿的手,细声道:“哥哥,蝉,吵人,我的猫儿睡不好。” 盛夏的蝉怎么粘都粘不完,荣安堂位置不小,种的树也多,免不了蝉声连连。 摸出弹弓,玉哥儿笑道:“玫姐儿等着。”他走到大太阳底下,循声站位,捏起个圆圆的石头,眯着眼睛,猛然拉长皮筋,石头一下子弹射出去,立刻有蝉声止住了。 接连打了好几回,院子里安静了不少,玉哥儿再回到玫姐儿跟前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面色通红。 玫姐儿连忙站起来,掏出帕子,踮起脚尖给玉哥儿擦汗,长长的睫毛刷在脸上,声音柔柔地道:“哥哥辛苦了,玫姐儿今晚给你留糖水喝。” 妹妹要分享糖水给他,玉哥儿听了美滋滋的,拍胸脯笑道:“哥不辛苦!” 下衙门的钟延光也回来了,男人总是老的很慢,他这几年轮廓渐深,但五官仍旧精致,因为一直在衙门就职,不像原来常常要晒太阳,肤色养的更白,颀长伟岸的身材,带着些书生气,但眉宇之间仍旧不失严肃凌厉。 听到钟延光的脚步声,玉哥儿赶紧转身迎过去,朝父亲请安。 钟延光“嗯”了一声,走到廊下,蹲下一把抱住玫姐儿,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蹭了蹭女儿的脑袋,问她:“在外面坐着热不热?” 点点头,玫姐儿说:“热的。” 玉哥儿忙道:“爹,快把玫姐儿抱进去。” 这还消玉哥儿说,钟延光抱着丫头进屋了,在厢房里喝了口茶,查问了玉哥儿的功课,满意之后就回了上房。 钟延光一走,兄妹两个坐在罗汉床上的姿势都变得轻松了,拉着手相视一笑。 上房的夫妻两个,七年过去,仍旧恩爱不移,默契更多,苏绿檀替他宽衣解带,找干净的日常衣裳,钟延光仍旧和以前一样,问她孩子乖不乖,家中好不好,平淡无奇的对话,却让人觉得温馨踏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番外 第115章番外 玫姐儿长大了, 一下子长到了五岁, 还是安安静静的, 也不大爱笑,不过在玉哥儿的照顾下,活泼了很多, 有时候走路也蹦蹦跳跳的。 五岁大的玫姐儿已经有了单独的房间, 她自己住在西厢房的东耳房里, 玉哥儿住在东耳房。 玉哥儿的耳房装饰的简单大气, 除了一些必要的物件, 还有书架子c书桌和笔墨纸砚,再就是专门辟出来放玫姐儿东西的大箱笼。 玫姐儿的房间就不一样了, 她屋子里装饰的很精致,睡的架子床和用的柜子,全部都是嵌螺钿的楠木,她屋里的小炕桌,是赵氏房里原先用的檀木桌子,包括桌上的青铜香炉, 都是赵氏送来的。 其他装饰用的绸布和珠帘, 更是不必说, 也都是好看又珍贵的东西。玫姐儿的屋子,从里到外都是香的。 除此之外, 因为不爱说话的玫姐儿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 她很喜欢玩, 玩喜欢躲猫猫, 很喜欢养宠物,还喜欢侍弄花草。所以房里活物也很多。 玫姐儿养了一只小猫,毛色纯白,眼睛是水蓝色的,捡回来的时候,猫儿才巴掌大,是她跟着丫鬟一起小心翼翼喂大的。 苏绿檀原先养的那只乌龟,也给了玫姐儿,养在她房里的窗户下面,专门请人造的假山和池子,里面放着水c植物,还有乌龟的吃食,天气好的时候,乌龟就能晒到太阳,玫姐儿蹲在旁边一看就是好半天,乌龟动一下,她才动一下,谁喊她,她都不搭理,等乌龟动了,她才扭头跟你说话。 耳房的窗台c床边,还有廊下,都摆着应季的盆栽,玫姐儿不是很会照顾,但她喜欢侍弄,丫鬟不敢让她碰剪子,就让经常带着她翻翻土,掐去坏掉的部分。 玫姐儿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偶尔跟猫儿玩,偶尔弄一弄花草,等到玉哥儿下学了,她就更闲不下来了,要拉着哥哥躲猫猫。 这日玉哥儿下学回来,正好了先生给放五天的假。他身后呼啦啦地跟着好些个孩子,全部都是哥儿,没有姐儿,从到三岁九岁,一共八个,其中七个都是钟家的孩子。 三房连带房氏生的宝哥儿,一共生了四个,良哥儿也有两个弟弟,还有一个是良哥儿四岁的表弟,钟延泽的亲姐姐钟婷的第三个孩子,因为她的丈夫要来京中参加明年的科举,所以也住在了定国公府,她家三郎还小,非要缠着母亲,只好跟着一起过来住。 玉哥儿回家带了一串小尾巴,苏绿檀坐在屋子里都听得见吵闹声,她从窗户往外看,顿时头大,□□个孩子,还全是男孩,让她有种荣安堂变成学堂的错觉,再看着一群男孩儿往玫姐儿那边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精心养大的娇花,要被熊孩子给掐坏了。 喊了丫鬟来,苏绿檀让人去把玉哥儿叫来。 玉哥儿七岁了,个子窜的快,一眨眼都到苏绿檀的腰间,头发梳的齐整,用玉簪子簪着,八成新的衣裳,穿了一天出去,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屁股后面有点褶皱,一点脏污的都没有。 朝苏绿檀请了安,玉哥儿道:“娘,您叫孩儿来所为何事?” 瞧了外面一眼,苏绿檀道:“怎么把人都往妹妹那里带去?”几年过去,她也长变了一些,眉眼少了少女时候的稚嫩,多了妇人的妩媚韵味,跟孩子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 玉哥儿笑道:“他们要跟我比试弹弓,我要叫妹妹给我做裁判,赢给妹妹看!倒不是要把人带进来跟妹妹玩的。” 玉哥儿好胜心一直很强,还特别喜欢在玫姐儿面前表现,因为玫姐儿总是会给他鼓掌。 这些苏绿檀是知道的,她想了想,道:“你想让玫姐儿看见,你单独做给她看就好了,不能把这么多小子都带到院子里来,玫姐儿大了,那些个小子们也不小了。” 玉哥儿意识到了,先生教过七岁不同席,便认错道:“儿子知道了,我这就把人带走。” 苏绿檀道:“三四岁的就算了,六七岁的就要避着些了,人多了,丫鬟婆子们照看不过来,不能让妹妹受了委屈。” 点着头,玉哥儿道:“娘亲放心,儿子肯定不让玫姐儿受欺负的。” 苏绿檀放心地笑了一下,毕竟都是钟家的孩子,来荣安堂玩,她也不好把人赶走,玫姐儿有个哥哥,还是省心多了。 玉哥儿从房里出去之后,就看到玫姐儿穿着簇新的挑线裙子,梳着双螺髻,怀抱小猫咪,坐在廊下的绣敦上,低着头,给猫儿顺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只看得见她微微鼓起的粉嫩面颊,一群小子们都围在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她各种问题,还拿吃的哄她玩,至于弹弓,早就藏在怀里了。 玉哥儿一看,娘亲担心的果然对啊!这群小子明明说好了只是来跟他比试打弹弓,请玫姐儿做个裁判,怎么现在好像搞错了重点。 快步跑过去,排众上前,玉哥儿拦在玫姐儿身前,道:“你们夹带私物!不是说好比弹弓的吗?宝哥儿,你这哪里来的蜜饯?好啊良哥儿,你竟然瞒着我带了彩绳来!” 不好意思地笑一笑,良哥儿道:“是要跟你比弹弓,这不是顺便给玫姐儿带点玩意来吗?她成日都不出门,又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你看这彩线,可很不好买,我托丫鬟找了好多家,才凑齐了这七种颜色的。” 冷哼一声,玉哥儿道:“顺便带来的东西,我们玫姐儿才不要呢!走走走!不跟你们比弹弓了。” 良哥儿拉着玉哥儿袖子说话话,道:“玉哥儿,这是你的妹妹,也是我们的妹妹,我送玫姐儿几根绳子不行吗?” 玉哥儿仔细地斟酌了一下,道:“六岁以下的能送,六岁以上可不能送,没得坏了我家玫姐儿的名声。” 虽然几个小子觉得玉哥儿说的太苛刻了,但是谁让玫姐儿是他家的妹子,他们自己又都没有妹子呢,只好听了玉哥儿的话,六岁以上的把东西收了起来,六岁以下的,一股脑把东西往玫姐儿怀里塞。 玫姐儿怀里的猫咪受了惊吓,一溜烟跑屋里去了,她抬头看着几个哥哥和弟弟们,面颊微微鼓着,没有表情,但是娴静可爱。 快四岁的三郎,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妹妹,瓷娃娃似的,很高兴自己还能把松花石送给玫姐儿,送完之后,趁人不注意,吧嗒在玫姐儿脸上亲了一下,一脸飘飘然——可真软呀,比发糕还软和,还想再亲! 三郎当然是没机会再亲了,他被玉哥儿给揪走了。 被亲的玫姐儿伸出白里透红的手掌心,摸了摸脸颊,愣愣地看着不认识的三郎。 其他的弟弟们不依了,他们也送了东西,为什么不让亲? 良哥儿的弟弟海哥儿冲着上前,也要亲,还好玉哥儿眼疾手快,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勒得海哥儿直吐舌,憋红了脸,干咳着。 玉哥儿呵斥道:“你给我回来,谁让你亲我妹妹的!” 海哥儿挣扎着,哑着声音道:“我还没到六岁我可以亲!” 玉哥儿龇牙道:“你明天就六岁了,不准亲!!!” 海哥儿扭着身子,还是挣脱不掉,索性认输,喘着气道:“那我今天亲了,明天就不亲了,不行吗?” 叫了伺候玫姐儿的婆子来,玉哥儿吩咐她把人都赶出去,管他六岁不六岁的,都滚出去,个个都是喜欢占便宜的坏家伙,再也不带他们见玫姐儿了。 赶走坏蛋的玉哥儿如释重负,再去看玫姐儿的时候,郑重地叮嘱她:“以后不管几岁的哥哥和弟弟,都不准他们亲你了,知道吗?只要是男孩儿,谁敢靠近你,亲你,你就找婆子揍谁!” 玫姐儿睁着水润的黑眼睛,看着背光站着的哥哥,歪头问:“那哥哥呢?也不能亲我了?” 愣了一下,玉哥儿抠抠头,说:“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玫姐儿声音软软糯糯的。 “因为我是你亲哥哥,不用跟玫姐儿避讳着。”玉哥儿不自觉地篡改了亲兄妹之间的标准,因为是亲妹妹,所以他要一辈子保护她,亲近她。 玫姐儿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她拉了拉玉哥儿的手,细声道:“哥哥,蝉,吵人,我的猫儿睡不好。” 盛夏的蝉怎么粘都粘不完,荣安堂位置不小,种的树也多,免不了蝉声连连。 摸出弹弓,玉哥儿笑道:“玫姐儿等着。”他走到大太阳底下,循声站位,捏起个圆圆的石头,眯着眼睛,猛然拉长皮筋,石头一下子弹射出去,立刻有蝉声止住了。 接连打了好几回,院子里安静了不少,玉哥儿再回到玫姐儿跟前的时候,已经是大汗淋漓,面色通红。 玫姐儿连忙站起来,掏出帕子,踮起脚尖给玉哥儿擦汗,长长的睫毛刷在脸上,声音柔柔地道:“哥哥辛苦了,玫姐儿今晚给你留糖水喝。” 妹妹要分享糖水给他,玉哥儿听了美滋滋的,拍胸脯笑道:“哥不辛苦!” 下衙门的钟延光也回来了,男人总是老的很慢,他这几年轮廓渐深,但五官仍旧精致,因为一直在衙门就职,不像原来常常要晒太阳,肤色养的更白,颀长伟岸的身材,带着些书生气,但眉宇之间仍旧不失严肃凌厉。 听到钟延光的脚步声,玉哥儿赶紧转身迎过去,朝父亲请安。 钟延光“嗯”了一声,走到廊下,蹲下一把抱住玫姐儿,脸上顿时有了笑容,蹭了蹭女儿的脑袋,问她:“在外面坐着热不热?” 点点头,玫姐儿说:“热的。” 玉哥儿忙道:“爹,快把玫姐儿抱进去。” 这还消玉哥儿说,钟延光抱着丫头进屋了,在厢房里喝了口茶,查问了玉哥儿的功课,满意之后就回了上房。 钟延光一走,兄妹两个坐在罗汉床上的姿势都变得轻松了,拉着手相视一笑。 上房的夫妻两个,七年过去,仍旧恩爱不移,默契更多,苏绿檀替他宽衣解带,找干净的日常衣裳,钟延光仍旧和以前一样,问她孩子乖不乖,家中好不好,平淡无奇的对话,却让人觉得温馨踏实。 第116章(玫姐儿十三岁,一家女,百家求) 玫姐儿十三岁了。 这些年,定国公府的人,没有哪个不宠着她的,偏生她并不娇纵,见着人仍旧是端庄有礼,温柔腼腆,一双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苏绿檀,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十三岁,已经是能说亲的年纪了。其实大户人家,小娘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要开始给她物色夫家了。 但玫姐儿不同,她真真是父母亲和哥哥的贴心小棉袄,家里人根本舍不得放她走,是钟延光的意思,要玫姐儿晚几年再走,一定要在家里行了及笄礼,十六岁出嫁都不迟。 苏绿檀也舍不得宝贝女儿,也就同意了,这两年,她根本没有这个心思。 可苏绿檀没有这个心思,不代表别家没有。 苏青松可是看着宝贝外甥女长大的,他膝下三个儿子,也是一个女儿都没有,他做梦都想要个女儿,玫姐儿要出嫁,他哪里舍得错过?就是他的妻子万氏,也喜欢极了玫姐儿,也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事还是苏青松亲自来说的。 他现在也是从五品的京城大臣了,下了衙门跟着钟延光来的定国公府,一身官服齐齐整整,身量比姐夫略低一点点,也瘦弱许多,文质彬彬,眉宇间不失沉稳。 苏青松和从前不一样了,他在钟延光面前再没了调皮样子,说话的时候,有条有理,稳重可靠。 两人一起进了荣安堂,苏绿檀正在教玫姐儿顾绣。 玫姐儿见父亲和舅舅一块儿回来了,连忙请安行礼,微微屈膝,低着头,抬头的时候水润莹亮的双眸朝人望过去,整张脸如同清水出芙蓉,看得人挪不开眼。 苏青松也在心里暗道:还好大儿子跟玫姐儿同年,否则这么好的外甥女,便宜别家小子可真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呀! 玫姐儿哪儿知道大人心里想什么,起身之后,想亲手替长辈斟茶。 苏青松忙挡住玫姐儿的手,道:“仔细茶水烫着,舅舅自己来。” 钟延光刚坐下,就被钟延泽的人请走了。钟延泽后来中了二甲进士,外放做官三年回京,如今已是户部侍郎,掌管天下赋税。 苏绿檀拉了拉玫姐儿的手,道:“玫姐儿去吧,娘跟你舅舅说说话。” 微微颔首,玫姐儿就回自己的院子,她现在已经长大了,不跟父母住荣安堂了,玉哥儿也早就住去了前院。 玫姐儿走后,苏青松喝着茶,喝着喝着就把提起自家大儿子的婚事儿来。 在苏绿檀面前,苏青松还和以前一样,巴巴地看着她,笑眯眯道:“姐,好姐姐,玫姐儿这么好,可不能放她去外面受人欺负!我家三个小子,随你挑,哪个敢欺负玫姐儿,我揍死他们,就算我将来老了,躺祖坟里也要蹦出来,不会放过他们!” 白了苏青松一眼,苏绿檀道:“三个任我挑?你家最小的那个才八岁,我能挑么?!” 苏青松笑着讨好道:“姐,我没有女儿缘,玫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真舍不得她。” 苏绿檀没急着应,她道:“这事儿还得看你姐夫的意思,再者玫姐儿自己的意愿也要紧,她若点头,我们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两家孩子都是知根知底的,而且苏青松现在不仅官做的大,苏家的钱财也都归了他。十几年前,苏世文那个小妾的孩子因为何氏的到来,没顺利出生,何氏没多久也病死了,苏世文从此心灰意冷,六年前他也得心病去世了,苏家的家业都落到了苏青松头上。 现在苏家富裕得京里许多王公贵族都比不上,苏青松和万氏小半辈子都和和睦睦的,从来没吵过架,两人也是非常好说话的主儿,不管哪家女子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儿。 苏绿檀当然是心动的,但她更心疼玫姐儿。这丫头很少说自己喜欢不喜欢的,亲事上,她想挑个玫姐儿自己合心意的夫婿。 所以苏绿檀一时没有答应下来。 都是做父母的人了,苏青松当然理解苏绿檀,笑了笑,只道:“若是玫姐儿自己没有主意,姐你可千万要替她拿个好主意,我保证疼她比疼自己的儿子还多!” 这话苏绿檀是信的,有一年去田庄上玩,玫姐儿跟苏家二郎一起吹风病了,苏青松请了大夫来,让人先看的玫姐儿,还说男孩子皮实,不大要紧,玫姐儿金贵,先看好她再说。 好在后来二郎没事,不然苏绿檀都不知道怎么跟弟媳交代。 姐弟两个说了一会子话,苏绿檀也没留他吃饭,打发了他回去,让他先沉住气,钟家有好消息了,头一个告诉他。 苏青松临走前还许诺道:“姐,要是你跟姐夫舍不得玫姐儿,多养她两年也行。” 苏绿檀笑一笑,这个弟弟,太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 坐了一会儿,苏绿檀就把钟延光给等回来了,她拉着他的手坐下,道:“三弟找你什么事?” 不悦地皱了皱眉,钟延光道:“为了他一个同窗的儿子说亲,看上咱们家玫姐儿了。” 苏绿檀也拧眉道:“什么人家?” 钟延光说的轻飘飘的:“宁王的嫡长孙。” 苏绿檀不禁汗颜。 宁王是皇帝的小叔叔,一贯明哲保身,住在通州颐养天年。宁王世子跟钟延泽曾经是同窗,世子的嫡长子也有一十六岁,听说品行端正,为人谦和,也到了要定亲的年纪。 大业真正的王室贵族,除了宫里的那些个皇子公主,也就只有这位宁王了。 到了钟延光嘴里,身份地位竟然降成了“谁谁的同窗”。 苏绿檀打趣道:“宁王的嫡长孙你都看不上,难道要把咱们玫姐儿一辈子留在家里?” 钟延光竟然道:“要不是怕不能陪玫姐儿一辈子,咱们养她一辈子又何妨?” 苏绿檀心里也舍不得女儿,居然有那么一点点认同钟延光的话,一想到冬天给她做昭君套,替她捂手,夏天给她打扇子绣香囊的女儿要嫁出去,她就好难过。 想了想,苏绿檀道:“反正玫姐儿年纪还小,再挑挑,给她挑最好的夫婿,咱们能放一辈子心的才好。” 重重地点了下头,钟延光强烈赞同。 苏绿檀有意无意的,也就透露了苏青松的意思。 钟延光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笑道:“前些年玫姐儿还小的时候,他总是往我们家跑,疼玫姐儿疼的跟我这亲爹一样,他不打玫姐儿的主意才奇怪了。” 苏绿檀发愁,道:“这可怎么好感觉很容易得罪人。” 释然一笑,钟延光道:“得罪人是必然的,既然都知道了,就别怕了。我定国公府,还没有得罪不起的人,除非是天子还差不多。” 听钟延光这么一说,苏绿檀脸色都吓白了,她道:“太子也有十四岁了吧而且他也老爱逗我们家的玫姐儿。” 当年苏绿檀生下玉哥儿不久,皇后就怀了个男胎,还顺利养大了,太子也就比玫姐儿大几个月而已。 钟延光的面色也凝重了一些,若是天家有这个意思,还真不好婉拒。但是嫁给太子,玫姐儿可就没那么自由了,太子的通房和妾侍,还有侧妃玫姐儿将来可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钟延光道:“得快些给玫姐儿把亲事定下来了。” 可惜夫妻两个打算晚了,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皇帝把钟延光留了下来,苏绿檀也被召进了宫里。 皇后还是从前的活泼样子,她拉着苏绿檀的手说了很多话,最后才把话题饶到儿女亲事上,她喜欢钟蕴容,也喜欢玫姐儿,正好她也有一双儿女! 苏绿檀还真是受宠若惊,总不能她家的孩子,都跟皇子公主成了夫妻吧!她道:“娘娘您知道,臣妾一贯疼爱子女,宁肯自己受委屈,也不肯他们委屈的。” “瞧你的说的!本宫就是喜欢你家的孩子,也不至于强迫他们,本宫是真喜欢,有没有缘分,还看孩子们了。” 苏绿檀这才松了口气。 皇后摆摆手,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了,拉着苏绿檀压低三分声音道:“本宫早就看中你家玫姐儿,我知道你们是疼她的。所以太子这么大,本宫都没往他身边放乱七八糟的人,若是你们夫妻两个肯,本宫保证,不让太子乱来,不纳侧妃,你看好不好?” 苏绿檀受到了惊吓皇后这让步也太大了! “娘娘容臣妾回去跟国公爷商量下。” “好好好,你们先商量着,玫姐儿要看得上本宫那个顽劣的儿子,本宫肯定不会让玫姐儿受委屈的。” 苏绿檀应了一声之后,便被人送往宫外,正好在甬道上,她碰到了太子,一十四岁的人,长身玉立,温和有礼,根本不是皇后口中的顽劣,他和平日里一样,见了她喊道:“国公府夫人好。” 苏绿檀连忙还礼:“见过太子。” 太子忙去扶着苏绿檀,面带浅笑道:“夫人慢走。” 苏绿檀笑着走了。 回到家中,夫妻两个一商量,还是没个头绪,决定让玫姐儿自己挑。 苏绿檀也不是直接问,而是问玫姐儿,今年皇上去暑期去行宫,太子是肯定要去的,宁王的嫡长孙也要去,苏家的几个表哥要留在京城,她是想去行宫避暑,还是留在京城。 玫姐儿声音又柔又稳,道:“想去行宫。” 夫妻两个眸光一亮,道:“为什么呢?” 玫姐儿脸上绯红,有些羞涩,声音细细的:“太子殿下给我抓鱼,透明的小鱼。” 玫姐儿大了,应该是知道这意思了,苏绿檀拉着她的手问:“确定是太子殿下了?” 玫姐儿点了点头。 做父母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很快就把孩子的亲事给定下了。 不过天家可不想平常人家一样,可以等玫姐儿长大。 玫姐儿不到十五岁就嫁去了太子府,及笄礼还是在太子府里行的。 后来史书记载,大业皇帝,唯有一对父子不纳妃嫔,后宫里,仅原配皇后一人。 此事在后世,多传为美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番外之苏青松 第117章 (番外之苏青松) 苏青松成亲了, 成亲之前, 他见过万氏, 但他们相见的第一面,不是在宝云寺,而是在去宝云寺的路上。 那日定好要相看, 苏青松穿了簇新的直裰, 苏绿檀坐在马车里, 他却选择了骑马, 他觉得骑马显得人精神, 听说万家小娘子非常的端庄贤惠,他想让她看到他精神抖擞的一面。 相看的那天, 苏青松有点开心,也有些激动,他骑着马在定国公府的马车前带路,因为去的早,路上行人不多,所以他骑行的有些快, 显然赶着出城的人, 跟他一个想法, 所以在出城的路上,他看到有一辆马车, 跟另一辆马车相撞了, 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辆马车横在路中间, 把路堵得死死的, 空手的行人还能勉强在人家店铺门口的廊下走过去,骑马坐车的人,根本过不去。 苏青松只好把马骑到那前方的马车旁边,看个究竟。 只见左边那辆马车装扮的很简朴低调,但木头都是上好的楠木,坚固不易受潮,右边的马车外饰奢华,宝马强健,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苏青松知道,两边都是贵人。 都是贵人,苏青松就不好插手,便在旁边瞧着事情进展。 右边马车里,有人出来了,是个五官张扬的丫鬟,年纪十五六岁,看着有些泼辣,但是行事还算稳重,下了马车,打量了对方的车子,才质问车夫为何抢道,她的用词是客客气气的,语气却很强势,让人听而生畏。 车夫老实巴交的,只会赶车,哪里应付得来这些? 左边马车的车帘子被丫鬟挑起来,露出个半遮面的姑娘,苏青松看不清她的真容,隐隐约约只瞧得见那一双秀气的眉毛,从眉观之,必是美人。 美人声音温婉,但是语气坚定,底气十足,她道:“姑娘说错过了。我的车夫赶车赶的并不快,若非贵府马车转弯之后不知道慢行,不至于撞上。撞上我的车倒是不要紧,左右有马车庇之,我与我母亲也就伤了脑袋,有些晕晕的,倒没见血。若是直行过来的是个人,只怕就要出命案。眼下我与母亲没事最好,不过马车堵在中间,影响行人,恐怕是不好的,劳驾了。” 一听说要出命案,还伤了人,丫鬟顾及家中小娘子的声誉,也不敢计较,转身回了马车禀之,把马车移动了,让了路出来,又下车甩了几两银子给美人的车夫,说是给美人治脑袋的钱。 车夫把对方扔过来的银子给了美人,美人接下之后,冷笑一下,随手扔给了路边的乞丐,让车夫继续赶路,不必理会。 美人之举,气得那丫鬟险些仰倒,却又追之不及,只好拂袖上了马车。 苏青松看完了整件事,对美人极为欣赏,赶去宝云寺之后,他跟万小娘子相看的时候,她已经揭下了面纱,露出真容。 初看万小娘子那双眉毛的时候,苏青松还不信,等到对方开口说话,同他见礼了,他才发现真的是她! 痴痴地看了一眼,苏青松在苏绿檀的提醒下赶紧还礼。 见过这一面之后,苏青松便把万小娘子放在心里了,日日惦记着跟她的婚事,隔山差五就要去国公府里问苏绿檀进展,落榜的失落跟伤心,早就被他抛去了九霄云外。 五月的时候,婚期终于来临了,苏青松娶到了心悦已久的万小娘子,在新婚之夜,挑开她的盖头,跟她喝了合卺酒。 半醉才归房的苏青松,回房之后看到的是妆容除净的万小娘子,不着粉黛,五官端正,淡笑起来,让人觉得十分心安。 洗漱过后同床共枕的时候,苏青松本来有些担心伤着她了,还不知道怎么开始才好其实他也是紧张的。 万氏却环着他的腰,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着,声音也微微发颤,但还是把想说的话,完完整整地说出来了:“夫君我不怕的,嬷嬷说了,长痛不如短痛。” 苏青松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不怕,但是他怕她疼,但是她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 烛火灭了,苏青松按照嬷嬷讲的一步步地来,好在二人幸运,一切都很顺利。他变成了她的男人,她变成了他的女人。 每每回想起顺利的新婚之夜,苏青松总是忍不住笑的。 婚后夫妻二人也一直相敬如宾,苏青松到底年幼一些,偶尔还有些玩心,苏世文总是会指责他,但万氏不同,她从来都是问他是不是累了,说累了休息放松也无妨,反正天下太平,家中安宁,并不需要他去拼命。 万氏把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她总是力求做到最好,但她从来不要求苏青松竭尽全力去打拼什么。 她时常爱说的一句话就是:家和万事兴,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 万氏这般体贴,苏青松就更加想要为了她做些名堂出来——他的夫人,还没个诰命呢! 于是苏青松静心读书,家中的事,都交给了万氏,万氏把苏世文小妾和孩子的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不留人话柄,也把何氏的身后事,操办的很体面,还给苏青松添了个孩子。 三年后的科举考试中,苏青松不负众望,考中了举人,在吏部领了职。 再过三年,苏青松虽然没中进士,但是又升了官,离给万氏一个诰命身份,又近了一步。 第三个三年的时候,苏青松没来得及参加考试,苏世文就去世了。 一晃苏青松也二十五岁了,苏世文的去世,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再不能算是个小辈,而是苏家的当家人。 父亲的离世,还让苏青松觉得有些茫然和心痛,他们父子俩争争吵吵了二十年,似乎是从万氏进家之后,才有好好说话的时候,虽然父子关系仍然没有修复,他还是觉得父亲走了,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给苏世文操办丧事的时候,苏青松事事都做的很体面,但丧事办完了,宾客都离家了,他终于休息下来的时候,却有些难以入眠,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情绪,他甚至怀疑——他怎么会缅怀父亲呢?! 苏青松睡不着,是万氏贴心地命人熬了安神的汤药给他喝,他还隐隐约约闻到,从来不喜香的万氏,身上带着香囊,房间里也点上了宁神的檀香。 这些细致入微的照顾,让苏青松不那么疲惫了,父亲离世的伤痛,也渐渐从他的生活里淡出去。 后来的小日子,也过的平平淡淡的,也就是佳节时候,家里才会热闹一些,再就是逢着一些喜事,两人会多饮酒,一起说说话。 本来依着万氏这般稳重的性子,夫妻之间该是她说劝谏苏青松,苏青松老实听着的状态,但实际不是这样的,苏青松发现自己在万氏面前话很多,说得开心了,他的孩子气就露出来了,尤其他又有虎牙,笑起来总是像个少年。 苏青松从没想过,成亲之后的日子,会过得这么舒心。 当然也有红脸的时候,苏青松的上峰要送他妾侍,他肯定婉拒。回家之后,他本是想在万氏面前讨个好,哄她开心。 没想到万氏误会了,好端端的,苏青松提起妾侍的事儿,她就多想了。她攥着帕子冷淡地跟他说:“夫君若是想要妾侍,纳了也无妨,左右我们成亲也过了快十年,纳妾也是应该的。不过男子多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夫君不要做出宠妾美妾的事里,对你官声不好。”末了她还补了一句:“夫君放心,妾身不会哭。” 苏青松险些气得仰倒,他们做了十年夫妻,他自己都忍不了,万氏竟然容忍得了他纳妾! 两人好些日子没说话,是苏青松憋不住了,先去找了万氏,他有些委屈道:“我本想让夫人知道,我多看重夫人,夫人却劝我纳妾我心里堵了石头似的。” 万氏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说:“妾身以为夫君是对妾身不满”都成婚十年了,纳妾的事,母亲教导过她,本该主动一些,不过以为夫妻关系好,才没动那个心思,苏青松一提,她自然误会了。 也就这一次二人有了矛盾,自此以后,再未有过争执。 夫妻两个相互扶持十七年,苏青松专心为官,也替万氏挣下了正四品的诰命。他跟万氏也有了三个孩子,三个调皮的儿子。他们都很遗憾,没有女儿缘。但是没有也没关系,三个儿子,总要娶妇的。 后来也很幸福,三个孩子都娶了三个贤惠的媳妇,妯娌之间相处和睦。 苏青松跟万氏万年子孙满堂,鬓发斑白的时候,一起携手含饴弄孙,一生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番外之失忆之前 此为防盗章 御医一面儿替钟延光换刀伤的药, 一面笑呵呵道:“下官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该谢尊夫人才是, 这些日她怕是受了些苦头。” 钟延光沉默一瞬,道:“手臂酸软可有法子治?” 御医摇头道:“没有,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侯爷要是担心夫人, 给她捏一捏就是。” 钟延光没有答话。 御医处理好钟延光的伤口, 留下一些药便走了。 钟延光继续在屋子里锻炼, 苏绿檀则已经到了太夫人罗氏的永宁堂里。 罗氏平日不大管理府内庶务, 日子过的悠闲, 苏绿檀去的时候,她也正闲着。 苏绿檀心知罗氏这些日子其实也是非常担心钟延光的, 但为了稳住人心,所以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 苏绿檀主动提起钟延光的身体,道他已经大好,也未有不妥,估摸着过几天就能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了。 罗氏轻叹一声,拉着苏绿檀的手, 慈和地笑道:“我倒不担心这个了, 但我见你们不似往日亲密, 是不是吵架了?” 苏绿檀头皮发紧,欲张口分辩什么, 又想着太夫人火眼晶晶, 哪里骗的过她, 索性低头不说话。 罗氏拍着苏绿檀的手背道:“夫妻嘛, 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总要有个人服软的。你别看持誉面冷,他对看重的人,都十分宽容的,哄一哄他就是了。你别觉着害羞,男人也需要哄的。” 苏绿檀鼓着嘴,她要能哄着钟延光真的爱上她,那肯定哄了啊,关键她对于钟延光而言,连“看重的人”都不是,如何能得到他的宽容? 罗氏又道:“你是聪明的,祖母就不多说了。你们夫妻两个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把孩子怀上。我再也没别的心愿了,只想百年之前能看一眼我的宝贝重孙子,重孙女也行,只要是你们俩的孩子,我都疼爱。” 苏绿檀一抬头,对上罗氏那双柔和的眼睛,不禁有些愧疚,在这个家里,最偏袒她的人就是太夫人了,可她却一直和钟延光两个联手欺骗她。 罗氏温声感慨道:“算命的说你是持誉的福星,果然不假。这回要不是你,他的劫难恐怕过不去了。” 苏绿檀摇首,道:“侯爷是一品侯爵,早晚有人要想到国师头上去。还是他自己福泽深厚。” 罗氏笑了笑,忍不住打了个哈切,苏绿檀起身告退,心事重重地回了荣安堂,怀上孩子钟延光亲都不肯亲她,怀孩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事儿了。 正好到了午膳时候,苏绿檀站在荣安堂上房门口,见次间里边没有动静,便挑帘走进去,正好瞧见钟延光坐在榻上给自己按摩。 苏绿檀走过去,坐在钟延光的对面,手上捏着帕子,道:“传饭没?”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唤了丫鬟进来传饭,然后心虚地盯着钟延光的脸看,解释道:“那个我好久没有练习按摩手法了,总有按错的时候是吧,夫君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钟延光“嗯”了一声,面色如常。 苏绿檀瞪着眼看着他,就这么结束了?也不责怪她了?要是换做以前,她误用了他的杯子,整套茶具都要换掉不说,她还得受他好几天冷脸呢! 正腹诽钟延光可能不止记忆受损,脑袋也坏了,苏绿檀便听见他道:“以后,再不准做无礼之举,尤其是人前!” 苏绿檀羞红了脸,她长这么大,还没主动找男人要吻呢! 哼,不让不就让。 反正撩拨他的手段又不止一种。 死缠烂打,坑蒙拐骗,总有一样适合他。 钟延光见苏绿檀眼神飘忽,不知道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上面去了,便沉声道:“说话。” 苏绿檀撇撇嘴,道:“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求你亲我面颊了,行吗?” 钟延光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丫鬟把饭端上来了,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猪肉牛肉,青椒黄姜胡萝卜,看着很有食欲。 苏绿檀和钟延光一样,吃饭这样的事不喜欢丫鬟伺候,她挥退丫鬟,开始吃饭。 苏家祖上虽然有人做官,苏绿檀的爹却是商人,苏母早逝,姐弟两人基本是由下人照看长大,规矩上,自然不如钟家苛刻。 如今钟延光忘记了以前的事,苏绿檀早把谨小慎微的性子抛开,吃饭的时候也自在了多了,她夹了一筷子的猪肉,道:“从前我” 听到“从前”两个字钟延光都头皮发麻,他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道:“食不言,寝不语。” 苏绿檀看着他道:“那你现在也说话了。” 钟延光: 苏绿檀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情绪低落道:“你忘了就算了,还不让我说。你独善其身了,可我”还得挖空心思编各种鬼话,偏他还不想听。 钟延光抬眸,瞧见苏绿檀内勾外翘的媚眼半垂,咽下嘴里的饭菜,道:“说完赶紧吃饭。” 苏绿檀登时眼角弯弯,道:“从前我俩陪我阿弟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吧?” 钟延光摇头,对于苏家人,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隐约记得两家好像还有生意往来,至于苏青松其人,他是不大记得了。 苏绿檀兴奋道:“那是我阿弟第一次正经地品尝京城的饭菜,我点了八道菜,样样都是合我胃口的。” 钟延光不记得了,又不喜铺张浪费,只道:“八道菜,吃不完罢?” “对啊。吃到最后我吃不下了,阿弟怕你低看我c厌恶我,只好吃我碗里的剩菜,真是过意不去。” 钟延光脸上一副当初受骗上当的表情,难怪当初会看上苏绿檀,还是她装的够好啊,冷声道:“你有个好弟弟,否则我” 苏绿檀皱眉看着钟延光,“嘁”了一声,回了个冷笑,道:“否则你如何?不喜欢我?你怕是忘了我碗里的剩菜最后是被谁吃了吧?” 钟延光太阳穴发紧,迟疑着问道:“是谁?” 苏绿檀笑道:“你呀。” 钟延光夹菜的手愣在空中,一动不动。他吃苏绿檀碗里的剩菜? 这事当然是不存在的,但是知情人就三个,苏绿檀怎么说都行。 苏绿檀笑嘻嘻道:“我阿弟正要夹我碗里的菜,被你一筷子给抢了过去,把我整个碗都夺走了。不信你去金陵问我阿弟呀,他可是因此事对你印象极好呢。” 钟延光嘴角一抽,他不仅吃苏绿檀剩下的菜,还跟苏青松两个抢她的剩菜吃? 钟延光心不在焉地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饭罢,苏绿檀对钟延光说:“我扶你出去消消食。” 钟延光婉拒,苏绿檀靠过去道:“这截路都没有能扶的,你再摔着了怎么办?” 说着苏绿檀就抓住钟延光的手臂,却闻到了一股药味,她吸了吸鼻子道:“这什么药?闻起来怪熟悉的。” 是治跌打的药。 钟延光扶着墙,把手从苏绿檀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自己走。” 苏绿檀拽着他的袖子,道:“这是什么药味儿啊?” 钟延光道:“手臂上的伤快好了,大夫换了种药性合适的药,闻起来与之前不同。” 苏绿檀这才放心,应了一声,出去溜达了一圈回屋小憩。 三天后,钟延光已经能正常行走了,苏绿檀也解脱了。 这日秋高气爽,苏绿檀清早起来梳妆打扮,钟延光也换上官服,交代两句,就准备进宫。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让人拿着从荣安堂库房里挑出来的礼物,套马去国师的府邸。 可惜苏绿檀去的不巧,国师眼下并不在府上,她便决定等一等。 半个时辰过后,国师回来了,在前院明间里见了苏绿檀。 国师命人上了茶,见苏绿檀把自己带来的丫鬟留在了门外,便也挥退了自家下人。 国师带着银白的面具,手握茶杯,问道:“侯爷可是有何不妥?” 苏绿檀立刻点头,拿出帕子擦眼睛,擦着擦着终于擦红了,状似泫然欲泣。 国师不擅安慰,半晌才道:“夫人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绿檀挤出两滴眼泪,道:“我信任国师,愿如实告知,但请国师不要外传。” “你说。”国师淡声道。 苏绿檀这才仰头道:“侯爷他不记得我了,与我以往的恩爱之事,丁点儿也不记得了,如今待我与陌生人无异。” 国师心下同情,声音也放柔了两分,道:“其余的事呢?” “都记得。” 国师哦了一声,抱歉地低了低头。这定南侯府夫人,也是够惨的。 苏绿檀捏着帕子,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因着毒蛊没有除尽的缘故?我夫君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有朝一日能恢复如初?” 国师看着苏绿檀迫切的眼神,挪开了目光,委婉道:“这不好说” 苏绿檀心里“咯噔”一声,面带悲伤道:“请国师务必对我说真话,我也好不多做指望,整理心情重新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番外之失忆之前(二) 此为防盗章  梦里, 钟延光回到了中蛊毒时, 春光旖旎的画面里, 他霸道地与梦中女子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女子的呻吟和姿态都是那么的娇媚动人,让他欲罢不能。 待钟延光想要看清梦中女子的面容时, 周身起了浓浓的雾, 一阵寒意袭遍全身, 他猛然惊醒, 原是被子掉了, 半条胳膊都露在了外面。 伸手探下去,钟延光蓦地红了脸, 裤子已经成了湿腻腻的一片。 眼看着天色微亮,钟延光也不睡了,起来洗漱过后,便骑马去了衙门,只是上值的时候总有些心不在焉,他在想梦中的陌生女子到底是谁, 难道是苏绿檀?可梦中女子羞涩难当, 与苏绿檀平日里的表现相去甚远, 丝毫不像同一个人。 心里记挂着事儿,钟延光半下午就离开衙门了, 他没急着回家, 而是让人去陆府传话, 约陆清然出来一聚。 陆清然出公差回来, 上峰许他休息几天,他正好在家,收到口信,便立即换了衣裳出门,与钟延光在定南侯府隔壁坊的街上挑了间茶楼相聚。 兄弟二人见面,打趣一番自然少不了,入了雅间,挥退了小厮,要了一壶好茶,和一些点心瓜果。 陆清然长发高高束起,一双桃花眼带笑道:“正想派人去你府上递帖子,约你明日出来喝酒玩耍,没想到你今儿就约我来了。” 陆清然一边说,一边拍钟延光的肩膀,被对方嫌弃地给拍了一下,手背登时见红。 陆清然啧了一声,道:“怎么又犯病了?” 钟延光觑了陆清然一眼,没有答话。自经历过被丫鬟爬床的事,他有两年里十分厌恶别人的触碰,后来才渐渐好了一些。 陆清然剥了颗花生扔嘴里,道:“说罢,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是不是又得罪了嫂夫人?上次我跟你说的法子好使吧?” 想起陆清然上次说的在床上解决一切问题,钟延光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道:“找你说正经的。” 陆清然拍拍手上花生皮儿,肃了神色道:“怎么?南夷那边有消息了?” 钟延光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可知道当初我娶亲之事?” 陆清然翻了个大白眼,这就是所谓的说正经的?还是不正经啊! 撇了撇嘴,陆清然道:“你娶亲的事怎么问起我来?不是你告诉我,你祖母给你相看上了一个姑娘,与你八字甚合,你也觉得做钟家媳妇再合适不过,就娶回家了呗。” 钟延光自言自语道:“竟是如此缘故吗”就因为八字相合,他就肯娶苏绿檀,并且爱重她?这太匪夷所思了,也与苏绿檀平日里所说的相去甚远。 钟延光已经大致了解当初的事情,也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苏家皇商案牵涉到党争之事,太夫人欠下苏家一个恩情,才肯顺水推舟对苏家伸出援手,但是完全不记得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答应娶苏绿檀回家。 眉头一皱,钟延光不禁怀疑起来,若按陆清然所说,他娶妻如此敷衍,为何又有后来的那些亲密之事? 陆清然陡然拔高音量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点我还纳闷,起初听别人当你面提起娶苏家女的时候,你倒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了口,说是该娶妻了,娶苏家女也不错。依我看来,你那时候可不像是被迫娶妻,应当是自愿的。至于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一时问过你,但是你没告诉我。” 钟延光不禁沉思,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变了主意,甚至于后来变得那般喜爱苏绿檀。 陆清然挑左眉问道:“这些事你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钟延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陆清然眯眼一笑,道:“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过我知你不愿多说。那你告诉我,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对苏女改观,难道你们成亲前机缘巧合见过一面,就一见钟情了?” 钟延光冷淡道:“无可奉告。”他自己还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呢。 陆清然笑道:“不说也罢,我看依你的性子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左右已经成亲了,后悔也晚了。” 钟延光凝视着手中的茶杯,又问道:“清然,从前我们一起曲水流觞的时候,你觉得我与你嫂子关系如何?” 陆清然一愣,嗤笑道:“你问我?要我说,你对嫂夫人已是不错。夫妻之间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很是难得了。” 钟延光拧眉,低喃道:“只是相敬如宾而已?” 陆清然笑说:“难道你觉得你对嫂夫人已是万分宠爱了?” 钟延光轻皱眉头道:“什么万分宠爱,胡说什么。” 陆清然哈哈笑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又如何得知,何况你们成亲之后我在京城待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事你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钟延光眼下很是恍惚,若只是普通夫妻,写情诗这种事,他定然是干不出来的,苏绿檀手里的,应当只是普通书信而已吧?或许是她不太通文墨,所以误会了? 想来想去,钟延光只能笃定是这么一个结果了。 陆清然伸个懒腰,慵懒道:“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定南侯也会为情所困了?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话锋一转,又打趣道:“你这人太孤冷,有个人治治你也挺好的。” 钟延光瞅了陆清然一眼,冷声道:“我并非为情所困。” 陆清然笑笑道:“好好好,不是为情所困。这下总该说正经事了吧?” 钟延光面色如常道:“嗯,南夷那边确有信报来了,袭击我之人,早已被部落逐出。” 陆清然目光顿时变得凌厉,声如寒霜道:“这么说来,是受人指使了?” 钟延光颔首,与陆清然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陆清然死死地捏着杯子道:“且等捷报回京再说,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钟延光唇边绽了微笑,道:“最迟后日,就该抵京了。” 陆清然转笑道:“那我先在这儿说一声恭喜了。” 二人又商议了一阵,眼看着天色渐渐晚了,陆清然道:“说着说着倒是有些饿了,走吧,去隔壁酒楼里吃一顿,我请客。” 二人并肩走出去,茶楼的走廊里有人连续咳嗽几声,应当是染上了风寒。 走到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命小二牵了他的马出来,对陆清然道:“晚上还有事,就不与你一道吃饭了,你自己回去吃罢。” 陆清然一脸发蒙道:“诶?刚不是说好的一起吃的吗?我这都准备让小厮去定位置了。” 钟延光勒着缰绳调转马头,道:“谁跟你说好的?驾——” 陆清然看着钟延光远去的背影完全不明所以,他抱怨道:“就知道你是这德行!” 回到定南侯府的时候,钟延光回了荣安堂,院子里静悄悄的,他问丫鬟夫人在做什么,夏蝉答说还在歇息。 钟延光就站在廊下,也不进去,道:“可以叫厨房备饭了。” 夏蝉垂头道:“回侯爷,厨房已经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好。” 钟延光放低声音,问夏蝉道:“以前我与夫人通的信,你可知道都放在哪处?” 夏蝉耳朵一扯,低头道:“夫人好像都放在大的那个妆奁里,第二层。” 钟延光“哦”了一声,道:“知道了。夫人醒了要开晚膳的时候去书房叫我。” 夏蝉应下一声,福一福身子送走了钟延光。 刚过一刻钟,苏绿檀就醒了,夏蝉赶紧进去伺候着,把这事儿告诉了她。 苏绿檀喝完水不禁笑道:“知道了,伺候我起来——冬雪,喊侯爷过来用膳。” 夏蝉好奇问道:“夫人,侯爷问这个做什么呀?” 苏绿檀语气轻快道:“谁知道呢,大概是觉得对我表达的爱意不够深厚,所以一日三省,心心念念惦记着呢。” 夏蝉给苏绿檀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簪上玉簪,对镜笑道:“夫人声音变回来了,看来病也快好了。” 苏绿檀拿起装着脂粉的瓷盒,道:“脸色也要傅粉才红润点儿。” 夏蝉笑问:“这天都黑了,还上妆呀?” 苏绿檀对着镜子涂脂抹粉,道:“那是当然,和夫君在一起,当然要好看一点,不然怎么迷死他。” 钟延光站在帘子外面听得嘴角一弯,随后便坐在罗汉床上等苏绿檀出来一起用膳。 一刻钟后,苏绿檀便施施然地走出来,朝钟延光抛了个明媚的笑容过去。 钟延光眉眼微动,等丫鬟把菜都摆上来了,便入了座。 苏绿檀面带笑容地跟着坐下,娇声道:“夫君今日怎的按时回来用膳了,没与同僚好友一起出去喝酒?” 钟延光面不改色道:“没有。” 苏绿檀笑吟吟地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到钟延光的碗里。 钟延光已经等了一刻钟多,他早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却半天不见人出来,又怕贸然进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便站在帘外道:“好了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番外之(三) 此为防盗章  钟延光没等苏绿檀敲门, 就去开了门。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她愣愣地看着门,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钟延光退后一步让她进来, 道:“怎么夜里来了?” 苏绿檀走到椅子旁边,拿起披风,道:“把这个忘了,过来取。”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只怕她没完没了,钟延光合上公文,把信拆开了, 一目十行浏览完了, 便塞了回去,抬头道:“看完了,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 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 眼珠子提溜转, 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 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 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夜晚的时候,听到赵氏偷偷跟身边人说,方宝柔跟钟延光青梅竹马,他俩才是天生一对。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c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c猜c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钟延光眼皮子突突直跳,故作淡定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小厮语气肯定道:“您前一日夜里没有回府,第二日清早先回的前院,那时候二门还没开,写完信便令小的送到二门,小的在二门等了快小半个时辰,才把信递过去,一刻钟后夏蝉姑娘来回话,说夫人才起,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钟延光头皮都是麻的,他又问道:“那信封可有什么花纹?”苏绿檀手里的信封是桃花的,和里面的信笺是一套的。 小厮垂首道:“什么花纹小的不记得了,就记得好像是水红色的。” 对上号了。 钟延光肩膀一颤,抿了抿唇,挥手道:“下去吧。” 小厮退出去之后,钟延光揉了揉太阳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番外之(四) 此为防盗章  第21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 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 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 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 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 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 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钟延光倒也没拒绝。 苏绿檀见钟延光这般态度,胆子就大了起来,给他夹了许多菜,心想着一会儿吃撑了岂不是可以一起消食?那便又可以想法子恩恩爱爱不是么? 钟延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小碗,还真就慢慢都吃下了。 饭罢,苏绿檀摸了摸腹部,眉眼弯弯道:“我有些撑了,夫君,去消消食吧。” 方才吃了那么许多,钟延光也着实有些太饱了些,想了想便道:“好。” 苏绿檀见他答应了,抿了个笑道:“今儿晚上还好,没什么风和雨,要不咱们去园子里,听丫鬟说园子摆了一些菊花,还有一些晚桂。” 荣安堂庭院和侯府花园比起来肯定小多了,消食都走不开几步,钟延光便也答应下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绿檀一下子感觉到了寒意,她也没说出来,跟着钟延光就一起往园子里去了。 夜里的花园静悄悄的,入口处掌了灯,把拱门进去的那条石子小路照得亮堂堂的,道路两旁种了两溜低矮的树,再往里走一些,过了假山绕个弯,就有一个小亭子。 苏绿檀踩在石子小路上,脚步轻快雀跃,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月光下,钟延光嘴角极淡的弯了弯。 从荣安堂走过来,苏绿檀倒也有些累了,她指着亭子道:“进去坐坐吧,这石头怪硌脚的。” 钟延光皮糙肉厚的,倒是没觉得脚底不舒服,他点头道:“好。” 亭子里日日有人打扫,长椅上还算干净,苏绿檀就这么坐下,钟延光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与她隔着大约两拳的距离。 两个人难得一起出来坐一块儿,隔这么远,苏绿檀哪里肯,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把两拳的距离变成一拳,然后半拳。 快要挨着的时候,钟延光伸手挡住了她,道:“压着我衣服了。” 苏绿檀一抬屁股,把钟延光的衣摆给放了出去,嘻嘻一笑,问道:“夫君你走累了吗?” 这才多大一段路,钟延光当然不累,他摇摇头。 刚摇完头,钟延光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道苏绿檀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便道:“回去吧,夜深了。”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我累了,这半年都没好好走动,吃这么多东西出来溜达一遭,腿都有些受不住了。” 说着就把脚抬起来了,苏绿檀把腿搁在钟延光的大腿上,道:“你给我揉揉我就回去。” 钟延光眼看着就要把苏绿檀的腿给推开,哪晓得哭腔就在耳边响起了,只听得她道:“你这负心的,你躺床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不嫌劳累地给你按摩,还不止是按摩,你昏迷的时候余毒没有排完,我的手一整晚都没离开过你的——呜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番外之(五)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这一回头, 把钟延光吓的够呛。 在钟延光的眼里,苏绿檀再怎么娇蛮, 总是坚强光鲜,即便衣着不多,春光乍泄,那也是慵懒妩媚的, 哪像今天这样,面如菜色,厚密的头发就用木簪子挽着, 看起来我见犹怜。 钟延光有些心虚地挪开眼神, 都不敢问她吃没吃饭的事。 苏绿檀趁此机会, 揪着话本, 伸手往窗外一扔, 呼啦啦一声,立刻盘腿坐起来, 看着钟延光哀怨道:“我等你好久了。”她知道钟延光素来只读圣贤书和兵法, 这种话本从来不入他的眼,所以不能让他发现,她在看这种俗气的东西。 钟延光不大自在地走过去, 声音低哑道:“等我做什么。” 苏绿檀松了口气,果然没注意到话本的事, 她噘嘴道:“你伤了我的心, 伤了我们夫妻感情, 等你补偿我!” 钟延光撩摆坐下, 道:“太夫人说了,和睦要紧,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说这话的时候,钟延光的面颊开始泛红,他知道,以苏绿檀的性子,要的补偿肯定不同寻常。 苏绿檀凑过去,挨着钟延光笑问道:“夫君什么都肯允了我?” 钟延光的余光看见那张饿的发黄的面颊,慌乱地挪开视线,道:“你先说,若不过分,我可允你。” 苏绿檀轻佻地笑道:“过分?夫君觉得哪样的要求叫过分?” 钟延光偏开头,道:“你自己掂量着来。” 苏绿檀往后退去,胳膊撑在小炕桌上,绞了一绺头发道:“我想要的多着呢。” 钟延光登时道:“只准一样。” 苏绿檀哀叹一声,道:“好吧,一样就一样,只要你肯给,我就原谅你这回。” 钟延光耳根都红了,道:“要什么?” 苏绿檀笑眯眯地看着他,带着些调戏的意味,扯着钟延光的衣袖,道:“夫君猜我想不想要个孩子。” 钟延光被烧红的铁块烫着了似的,立马从罗汉床上弹起来,退开三步远,冷若寒霜的脸发红道:“不行!” 要个孩子——孩子是亲热一回就要的上的? 钟延光扯了扯燥热的领口,他就知道苏绿檀没个正经样子! 苏绿檀瞧着钟延光那副模样,笑的前俯后仰,道:“你还真猜的是这个?” “胡说什么!”钟延光否认的很快。 苏绿檀娇声道:“不过要让夫君失望了,奴家可没想要这个。” 钟延光一愣,随即恢复自然,冷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苏绿檀摸了摸头上的木簪子,道:“我想要个金钗。” 这个太容易了,钟延光眼里的惊讶消失之后,拳头攥了起来。 苏绿檀道:“库房里,有一支三翅莺羽宝石钗,我想要。” 钟延光看着苏绿檀的脑袋上空空如也,淡声道:“想要去拿就是。” 苏绿檀目露惊喜,咧嘴笑说:“那我原谅你了。” 钟延光眼神滞了片刻,就这样原谅他了? 苏绿檀趿拉着鞋子下了罗汉床,欢天喜地道:“那我现在就拿库房的钥匙去拿了。” 钟延光木木地点点头,苏绿檀生怕他后悔,赶紧去柜子里找了一大串库房的钥匙,带着丫鬟去找到了那支宝石钗。 找到金钗,苏绿檀立刻带到头上,跑到钟延光面前献宝似的,问道:“夫君,好不好看?” 钟延光坐在罗汉床上,喝了点茶,眼神并没有看向苏绿檀,答说:“一支钗,能有多好看?”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谁问你钗好不好看了,我问你,我——好不好看?” 钟延光随意掠过一眼,又喝了口茶,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苏绿檀娇哼一声,道:“一问三不说,你这样冷冰冰一张脸,这日子怎么过啊。放眼举国上下,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你知道吗?还不好好珍惜我!” 钟延光沉默一瞬,才生硬道:“那你换个问题。” 苏绿檀微怔,随即绽笑道:“好。我问你,刚才我若真要一个孩子,你给不给?” 钟延光:“我还是回答上一个问题吧。” 苏绿檀噗嗤笑道:“那你说,我美不美?” 钟延光握着杯子道:“好好吃饭,气色好的人,都不丑。” 苏绿檀做了个吹前额碎发的动作,气鼓鼓道:“全是屁话。”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的嘴给撬开。 钟延光皱一皱眉,正要纠正她的措辞,苏绿檀也不再逼问他,而是美滋滋地坐在他旁边,说了去国师府道谢的事儿,把带去的具体东西也告诉了他。 苏绿檀说了半天,钟延光也就顺着她的话去说了,他道:“府内这些事你打理就是,如有不清楚向母亲和祖母请教即可,不必告诉我。” 苏绿檀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我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些东西,但是超出了我的例银。” 钟延光想起了国师说的话,道:“超便超了,库房里不是有银子么?” 果然上钩了,苏绿檀继续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道:“夫君,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你不会怪我吧?” 钟延光“嗯”了一声,道:“随你,记在账上便是。” 苏绿檀高兴得恨不得欢呼,男人的钱可真好骗,她恨不得马上取五百两出来藏在小金库里。 钟延光看着莫名其妙就高兴起来的苏绿檀,眉眼也变得柔和了。 这个姑娘,心思太过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苏绿檀一时高兴,忘了拘束,扬唇就在钟延光脸上落了一吻,吧嗒一下,听得见响声,还脆声道:“谢谢夫君!” 说罢苏绿檀就跑出去记账了。 钟延光一时忘了言语,抬手抚了抚侧脸,敛眸想起了他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 第21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桌上丫鬟会收拾的,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坐在妆奁前,打开第二层的抽屉,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索性挑帘进去,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番外之(六) 此为防盗章  三房的人都走了, 吴氏说话也就直白起来了, 她道:“咱们家吃一场全蟹宴,没有二三十两银子根本办不成, 这不是胡闹吗?” 吴氏的娘家不是富裕人家, 丈夫钟延泽也还是个读书人, 一房人都靠着例银度日。 吴氏一个月的例银也就十两,将心比心,她是舍不得朝苏绿檀狮子大开口。 苏绿檀感激一笑,道:“且等侯爷回来,我与他商议一下, 再做决定。毕竟自我嫁进来,还没做过东道主, 这顿饭早晚要吃。既要吃,自然要吃的开开心心, 就是不顾他们,也总要顾着你和三弟不是?” 吴氏听苏绿檀这般说,她只好无奈道:“好。嫂嫂这张嘴是真的甜, 亏得生得女儿身, 若是个男子,加上你这样的相貌, 金陵的姑娘都不会放你到京城来。” 苏绿檀暗笑道:不求哄遍世间美人, 若能把钟延光骗到手, 就足矣。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 吴氏便回去了。 吴氏走后, 夏蝉过来替苏绿檀添茶,道:“夫人,说起来今年你都没吃上螃蟹呢。以前在金陵的时候,这季节都不知道啃多少只蟹钳了。” 苏绿檀打趣道:“怎么?你也馋了?” 夏蝉登时红了脸,摇头摆手道:“不是,奴婢只是心疼夫人罢了。奴婢是家生子,自那事后,能跟在夫人身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看到丫鬟这般正经说话,苏绿檀立刻轻笑道:“瞧你吓的——别担心,咱们在金陵什么样,在京城也什么样,全蟹宴嘛,吃得起的。” 夏蝉劝道:“奴婢看还是算了,刚进府上下打点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苏绿檀笑道:“你这抠抠搜搜又爱碎碎念的样子怎么跟苏妈妈如出一辙了,仔细将来嫁不出去。” 夏蝉又羞红了脸道:“奴婢这不是为你好么!” 苏绿檀笑一笑,抿了口茶,自己的银子肯定得攒着将来做后路用的,但是口腹之欲也得满足了才行。 既然如此,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钟延光的银子,反正用他的银子不心疼。 夏蝉见苏绿檀还在笑,又道:“等以后有了小公子或是小小姐,按照府里的老规矩,拨下来的银子根本不够咱们用的,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苏绿檀忍不住笑道:“还小公子呢!”小公子又不会自己石头缝里蹦出来。 夏蝉委婉提醒道:“夫人啊,这些日子侯爷都没回来歇息了,到底人多眼杂,若叫老夫人知道了还是早早有了小公子才稳妥。” 这话一下子难倒了苏绿檀,钟延光日日跟她分房睡,怎么可能有孩子?若是对他使什么下作手段,怕是即便怀有身孕,孩子也根本没命活着从她肚子里爬出来。 苏绿檀愁眉不展,低头看了看自己丰盈的胸部,既然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好了。 反正他们是“恩爱”夫妻嘛。 打算好了之后,苏绿檀就在家里等钟延光回家。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钟延光便下衙门回来了,他今日忙得出了一身的汗,早早地沐浴换了干净衣裳,正好也有些饿了,便进了次间里传饭。 苏绿檀从绸缎帘子后面走出来,窈窕婀娜,面带笑容。 钟延光在衙门里看了一整天的大老爷们,陡然一见美人,自然眼前一亮,目光流连几遍才收回来,压了压下巴道:“我方才已经传饭了。” 苏绿檀走到钟延光身边坐下,道:“我听到了。”说罢朝夏蝉抬了抬下巴。 过一会儿,夏蝉便把小厨房炖好的两碗冰糖雪梨给端了上来。 两只芙蓉遍彩小碗里盛着透明的甜汤,汤里漂浮着几块切好的雪梨,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苏绿檀亲自端起一碗,递到钟延光跟前,道:“夫君,我特地叫厨房炖的。尝尝看。” 钟延光没敢接,而是问道:“炖这个做什么?” 苏绿檀道:“你早上不是说嗓子有些干么?我就让厨房炖着了。而且饭一时也好不了,你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钟延光这才想起来,他早上听苏绿檀说那封信“肉麻的没眼看”的时候,喉咙确实是发干的。 接过小碗,钟延光尝了一口,甜甜的汤,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喝下去倒也舒服,腹中也不那么难受了。 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整碗,钟延光抬头正好瞧见苏绿檀一双莹润又满含期待的眸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家中有人记挂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苏绿檀托腮看着他,道:“还吃不吃?还有一碗呢。” 钟延光摇摇头道:“够了。” 苏绿檀“噢”了一声,道:“想起来了,夫君不爱吃甜的,那我吃吧。” 端起另一碗冰糖雪梨,苏绿檀用白瓷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里,甜滋滋的汤水和雪梨混在嘴里,口口生津。 吃完了几块雪梨,苏绿檀把剩下的汤一口喝了,放下碗的时候,娇艳的红唇边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汁水。 钟延光提醒道:“嘴角有汁液。”他的视线落在她右边的嘴角上。 苏绿檀探出舌头,故意舔了舔左边的嘴角,道:“这边?” 钟延光摇首道:“另一边。” 苏绿檀嘻嘻一笑,露出一排石榴般的密齿,双臂交握,前胸贴在炕桌山,凑到钟延光跟前道:“看不见,你替我擦掉。” 钟延光手里还拿着帕子,听了这话竟不自觉地把手举了起来,手臂不听使唤似的,自然而然就落在她的嘴边,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意识到自己和苏绿檀有了亲密接触,钟延光立刻想收回帕子,哪晓得帕子已经被她一口含住,抿在了嘴里。 钟延光耳垂略红,道:“松开。” 苏绿檀娇哼一声,吧嗒一声张开嘴,道:“多擦一下能累死你了?” 钟延光手还僵硬地举着,道:“不是” “哦!你是怕弄脏了你的帕子是不是!”苏绿檀一把夺过钟延光的手帕,气呼呼地把他的帕子狠狠地放在唇边摩擦来去,洁白的帕子上沾了些许口脂的颜色,与上面的虚竹十分不配。 迅速做完这一切,苏绿檀再把帕子塞回钟延光的手里,道:“还给你,谁稀罕!” 看着手里已经变色的帕子,钟延光扯了扯嘴角,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苏绿檀盯着一动不动的钟延光委屈兮兮道:“你想想你病的那几日,我的帕子衣服哪一件没有弄脏,难道我还嫌弃你了不曾?” 提起中蛊刚醒的时候,钟延光面颊都在发烫,他喉结吞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绿檀垂首道:“我心心念念地等着你回来,高高兴兴地想跟你说家里的事” 钟延光转眸问道:“何事?” 苏绿檀眼皮微抬,这可是他主动问的,不是她提起的呢! “自你病后,其他两房妯娌婶婶都来表达过心意,今儿又来了一遭,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一大家子吃一顿饭?” 钟延光点头道:“理应如此。” 苏绿檀绞着帕子道:“正是吃螃蟹的时候,你说请他们吃螃蟹好不好?” 钟延光继续点头:“是个好主意。” 苏绿檀道:“你的银子我也从来不管,他们虽提了,我也不敢替你应下。” 钟延光明白了,他道:“我的银子都在咱们的库房里,你想用自去取就是。”末了又添了一句:“你到底是侯府的正经夫人,几十两银子的事就不用特地问过我了。” 苏绿檀眸子一亮,之前两人银子都是分开用的,钟延光这意思是,他的小金库完全对她开放了? 捏紧了帕子,苏绿檀眼底藏笑道:“那你库房的钥匙,我就收着了?” 钟延光点一下头,道:“你收着吧。” 正好丫鬟把晚膳送了进来,夫妻二人一齐起身。 苏绿檀冷不防地朝钟延光扑过去,搂着他道:“夫君,你的银子以后就给我管着了是不是?嗯?” 夏蝉慌忙退出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一跤。 钟延光脖子也红了,抓着苏绿檀的手臂道:“放开,要吃饭了。” 苏绿檀紧紧地贴着他的身子不肯放,柔软的两团压着他的胸膛,像是往他怀里塞了两只兔子。 苏绿檀又向钟延光确认一遍:“夫君,到底是不是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第 123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廊檐下, 定南侯夫人苏绿檀福一福身子,朝面戴银色面具的国师道了谢, 艳美的面容上带着一丝疲惫,道:“天色已晚,既国师因故不能留下用膳,我也不多挽留, 改日必同侯爷亲自登门道谢。” 身着一袭白色长袍的国师点一点头, 将视线从苏绿檀的脸上挪开寸许, 道:“本座告辞,待侯爷醒来之后,若有异状,夫人可再使人持名帖来寻本座。” 苏绿檀颔首, 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 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 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 备热水, 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 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 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 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 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第 124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低头绞着帕子, 带着一股子醋味儿道:“反正也不是给我的,方表妹的孝要过了, 是给她准备的吧。” 钟延光脱口而出道:“不是。”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方宝柔了,连她的脸都快记不清了, 更别说精心替她挑一份礼物。 苏绿檀一听到此话,又仰头看着他, 眸子灿若星辰,笑道:“那是给我的?” 钟延光压了压下巴, 几不可闻地低“嗯”一声。 苏绿檀转悲为喜, 两只手缠在他腰上, 扒扯着钟延光的衣服, 道:“我不闹你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呀?” 钟延光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捉着她不安分的小手,哑着嗓子道:“我来拿。” 苏绿檀乖乖收回手, 道:“好吧好吧。” 钟延光把雕花的木盒子从怀里摸出来, 递到苏绿檀面前。 苏绿檀打开盒子,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静静地躺在里面, 温润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拿出簪子,苏绿檀放在脑袋上比划, 道:“好看吗?你都好久没对我这样表达过深深的爱意了, 这个簪子我喜欢的紧。” 钟延光避而不答, 只说:“母亲的事, 多谢你担待,这是我的谢礼。” 苏绿檀一手捏着簪子,一手拉过钟延光的手,把簪子啪地拍在他手掌心,拉长了脸道:“谁稀罕你的谢礼!扫兴!” 钟延光握着簪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唇角抿成直线,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苏绿檀娇哼道:“还不替我戴上?傻站着干嘛?” 钟延光不自觉就听了苏绿檀的话,驾轻就熟地把簪子簪在她的墨色的鬓发之间,乌黑光泽的头发,把羊脂玉簪子衬得愈发莹白,整个人也显得恬静可爱了许多。 看的呆了一瞬,钟延光唇角微动。 苏绿檀起身走到镜子面前,揽镜自照,挪动镜子,从铜镜里去看钟延光的眼神,媚眼如丝,语气暧昧地问:“夫君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钟延光面颊发热,撇开脸道:“你喜欢就好,母亲那边我会去好好说道,不让她为难你。” 苏绿檀转过身,反手撑在梳妆台上,左脚叠在右脚上,姿态慵懒道:“算了吧,你若说的婆母会听早也就听了,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只怕太夫人多思多虑,伤了身子,若万一有个好歹,伤了婆母名声,也伤了与你之间的母子情分。” 钟延光自知母亲刁钻,竟也不会分辩什么了。 苏绿檀歪着脑袋望着他,道:“要不你和以前一样,每逢初一十五,都陪我一道去请安,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好。”钟延光盯着苏绿檀嘴边的浅笑,轻轻地应了这么一声。 苏绿檀轻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钟延光听到这话,总算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出去了,等走出了上房的大门,双足一顿,忽然想起来什么,等等——什么叫她不跟他计较了?明明是他要去计较午膳里四盘苦瓜、四盘甜瓜的事啊? 回头一看,钟延光发现次间里饭桌早就被收拾干净了,也就是说,证据没有了。 暗暗咬牙,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直线地去了书房。 等他一走,夏蝉就赶紧进屋了,她心惊胆战地走到苏绿檀身边,火急火燎地问道:“夫人啊,侯爷他是不是责怪你了?是不是要处罚你啊?都是奴婢不好,怎么叫侯爷看出端倪了,该受罚的是奴婢呀!这么怎么好啊,伤了侯爷和夫人的感情了,真真是罪过!” 苏绿檀把头上的羊脂玉簪子拔下来,道:“你瞧瞧,好不好看。” 夏蝉怔怔地看着簪子,摸了摸,手感不比原先苏绿檀在金陵时候用的差劲,肯定价值不菲,她迟疑道:“侯爷送的?” 苏绿檀点点头,道:“是呀。” 夏蝉瞪大了眼,道:“侯爷没责怪您?” 苏绿檀颔首道:“是呀。还愧疚满面地出去了,你没看见?” 夏蝉:“……”她刚才要是有胆子抬头看看侯爷愧疚的脸就说明她出息了。 苏绿檀高高兴兴地把簪子收进匣子里,扬起红唇笑道:“这叫先发制人。” 夏蝉不明白其中内涵,只小声道:“夫人,侯爷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苏绿檀漫不经心地问:“有什么不一样了?”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不爱她。 夏蝉半吞半吐道:“奴婢也说不上来,等奴婢以后再感觉到了,就立马告诉你。” 苏绿檀打了个哈切,道:“知道了,困了,我去睡会儿,” 夏蝉悄悄地退了出去,苏绿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的苏绿檀可没想消停,她这般哄骗钟延光,都没让他放松戒备,看来得下点重手才行呀。 趴在床上回忆起以前夫妻二人伪装出来的种种,苏绿檀狡黠一笑。 苏绿檀传了小厮进来,把手脚无力的钟延光扶进净房,洗漱干净,随后请了留宿的御医过来诊治他手臂上的外伤。 在此期间,苏绿檀吩咐人去各房各院,把钟延光彻底醒来的好消息传了出去,并道他尚未恢复完全,不便见客。 料理完这些事,苏绿檀便折回内室,瞧钟延光的伤势。 御医大喜道:“侯爷已然无碍,外伤因用了力,有些裂开了,等我换过药了,好好喝药,几日就能恢复好了。只是侯爷切记再莫用力了,省得长久不好,伤口溃烂发脓白白遭罪。” 苏绿檀忙笑道:“多谢御医嘱咐,我会好好照顾侯爷的,再不叫他用一点力气。” 说罢苏绿檀撇了钟延光一眼,却见对方甩来一个眼刀子——如果不是这个不听话的女人,他的手臂根本不会渗血,只求她端庄检点些,少惹他烦躁。 钟延光任由御医给他重新包扎,金疮药涂在一指长的刀伤上,刺激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他只微微皱眉,喉咙里一点丁儿声音都未传出来。 苏绿檀一贯害怕这些见血的场面,尤其是亲近之人,难免动容,偏过脑袋,不敢往钟延光血淋淋的伤口看。 钟延光一扭头,就看见苏绿檀不安地绞着帕子,蹙着秀眉,想来是在心疼他。 待换好了药,钟延光又问道:“御医,我这手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动一动,该如何恢复?” 御医答说:“侯爷昏迷的久了,体内气血瘀滞,按摩按摩之后,再开始活动,一两日就可下床正常行走了。” 苏绿檀一听到按摩两个字,眉头跳了跳,声音亮亮地道:“这个容易!” 钟延光黑着脸,斜了苏绿檀一眼,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做什么? 苏绿檀见钟延光顾及脸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略显得意道:“按摩我最拿手了,以前我祖母还在世的时候,因有腿疾,不便行走,是我跟金陵有名的针灸大夫张长光老先生特特学了一套手法,常常伺候在祖母身旁,祖母在阴雨天才不至于疼痛的难以入眠。” 钟延光无言以对。 苏绿檀嘴角抿笑,抛了一个媚眼过去。 钟延光感觉胸口堵着一堆东西。 御医包扎完伤口,原本严肃正经的面容上,忽然泛了一个笑容,略带赞意地对苏绿檀道:“我与张长光略有私交,他脾气可臭着,夫人能同他学到独门手法,怕是吃了点苦头的。” 苏绿檀笑道:“反正一个月就学会了,换我祖母几年安眠,值得了。” 钟延光眉头舒展开,心道她倒是个孝顺的。 御医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和善笑道:“一个月就学会了,看来夫人不仅孝顺,还十分聪慧,与坊间传闻倒是略有不同。” 钟延光扯了扯嘴角,连坊间都有她不好的传闻了? 苏绿檀倒是不以为意,不管坊间怎么说,最要紧的是太夫人罗氏喜欢她,讨她开心便足矣。 御医收起药箱,笑道:“既然夫人精于张大夫的按穴手法,侯爷肯定会好的更快,我也就放心了,若有不妥之处,再寻我便是。”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递上了一包药,和一张药方子。 苏绿檀再三道谢,亲自把人送出去,又吩咐苏妈妈把人送到二门上,这才折回院内,让丫鬟们在小厨房熬药,她则净了手,进屋撸起袖子…… 钟延光正在床上扭动,或者说挣扎,试图躲过按摩这一环节,希望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走路,可身体似乎不再是他的身体,一点都不听使唤。 苏绿檀把葱白的两手举在胸前,笑道:“夫君,别动了,御医说了,得我按摩才行。” 钟延光抗拒道:“不用了,不按摩也能好。” 苏绿檀“哦”了一声,坐在床边道:“那你动一个我看看。”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腿…… 钟延光试着动了动腰…… 钟延光:…… 为了逞强,钟延光鼓足劲儿想挪一挪腿,哪晓得憋得脸都红了,下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第 125 章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第21章 苏绿檀给钟延光夹菜, 这还是头一遭。 钟延光着实有些诧异,苏绿檀自己也夹了菜, 道:“那是第一筷子菜,也没沾我的口水,怎么不吃呀?” 钟延光见她说的有理, 一口饭一口菜,把肉片吃了。 接下来吃饭的时候, 苏绿檀除了说几句关于菜的话, 也不大有力气说别的了。 饭后, 苏绿檀看着外面道:“有些想出去消食,偏风大了不好出去走。” 钟延光道:“就在屋子里坐一坐吧。” 苏绿檀点点头,道:“好,夫君你要去书房吧?我就先进去了, 桌上丫鬟会收拾的, 你不必再特意吩咐了。” 说罢,苏绿檀便哼着小曲雀跃着进屋去了。她点上蜡烛, 坐在妆奁前, 打开第二层的抽屉, 把以前缠着钟延光写给她的书信拿了出来, 慢悠悠走到罗汉床上坐着回味。 钟延光还没走, 他站在门帘外看到了一切, 视线锁在信上挪不开, 索性挑帘进去, 坐到了苏绿檀身边。 苏绿檀两脚蹬掉鞋子, 用毛毡毯子把下半身都盖住,手里拿着信,道:“夫君怎么还不回书房?难道今夜要与我同床共枕?你若不怕我把病气过给你,那可再好不过了!” 钟延光没敢看苏绿檀的眼睛,回话道:“不是,有些事儿想问你。” 假装失落地“哦”了一声,苏绿檀把信放在大腿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道:“想问什么你问吧。” 钟延光道:“以前的事我本不该忘,说来也算是我的错,所以我想问你一些以前的事。” 苏绿檀莞尔道:“想问什么就问吧。”编瞎话嘛,有什么难的。 钟延光微微颔首道:“我想知道,当初你我为何成亲的,难道只是因为姻缘签和八字的缘故么?” 秀眉颦蹙,苏绿檀张开口却又顿住了,盯着钟延光好奇道:“说起来我也有些不明白。太夫人与我定下这门婚事的时候,嘱咐过我,你性格孤冷,怕是要吃些苦头,谁知道后来婚事成了,你倒是对我很是不错。我一直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挑开喜帕的那一刻,就对我一见钟情啦?” “一见钟情”这几个字,钟延光今天已经听到两次了,当然了,他是绝对不信自己是这般肤浅的人。 不光钟延光自己不信,苏绿檀也是不信的。 成婚的那日,苏绿檀是极为忐忑的,虽然钟延光没有给她脸色看,但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确实和太夫人所言一致。新婚当夜,二人同床而眠,却各执心事,早上还是钟延光想法子把床单给染红了一小片。 再后来,便心照不宣地假扮起恩爱夫妻。 苏绿檀说完这些,瞧着钟延光狐疑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又不信我说的?” “不是。”钟延光道:“只是在想法子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 苏绿檀心头一凛,体贴道:“夫君,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来日方长,既然你以前会爱上我,肯定还能再爱上我的。别担心,以后咱们子孙满堂不成问题!” 钟延光面色发红地端起茶抿了一口,儿孙满堂……他压根不敢往这方面想。 苏绿檀把信拍在桌上,起来伸了个懒腰,道:“都有两天没好好洗漱了,我这就去洗漱,夫君你回去吧,这屋里也没个丫鬟伺候的。” 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信,钟延光道:“好,我喝完这杯茶就回去。你且去吧,不必管我。” 苏绿檀点点头,唤了夏蝉进来给她准备洗浴的衣物,没多久,她就领着丫鬟挑帘出去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神消失了,钟延光瞧着孤零零躺在小炕桌上的信,手指头动了动,视线也直直地望过去,到底是伸出手拿了过来。 第一眼看过去,钟延光头皮就开始发麻了,走笔端正又略带隶意,其中风骨也不是常人能学来的,不是他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第二眼看过去,起头第一行便是“思卿不见卿”,钟延光满面涨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笔下会出现“思卿”二字。 再往下看过去,便更加不堪入目了,连“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的话也下得了笔。 钟延光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动的厉害,连带的指尖都有些发颤,恍然间,似乎又听到了脚步声,骇得他连忙把信扔到地上。 果然是苏绿檀挑帘进来了,漫不经心道:“怎么把肚兜给忘了。” 钟延光轻咳一声,从容地从地上把信捡起来,苏绿檀眼底藏笑,随口问道:“夫君在看信呀?” 钟延光矢口否认,面色如常道:“不是,信不知怎么落在地上,我就捡起来了。” 内室的窗户关的好好的,烛火都不见动一动。 苏绿檀拿着艳红的鸳鸯戏水肚兜举起在胸前,正好就是钟延光视线能直接看到的地方,她道:“夫君,我去了,你这茶都要凉了,就别喝了。” “知道了。”钟延光视线故意躲开肚兜道。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迟迟不动,笑道:“看来夫君是不想走,若是如此,你我一起共浴,一起就寝吧。” 钟延光登时从罗汉床上弹起来,侧身道:“我还有些事要忙,我回去了。” 苏绿檀叫住他:“夫君。” 钟延光扭头看她,道:“还有何事?” 苏绿檀坏笑一下,把肚兜贴身举在胸前,正好勾勒出她双峰诱人的弧形,道:“这件好看吗?” 喉结耸动,钟延光拍起帘子落荒而逃,只留下内室里久久不绝的娇笑声。 回到书房,钟延光好好得洗了把冷水脸,铁拳攥的十分紧。半晌才提笔欲写“思卿”二字,却是如何也下不了笔。 钟延光捏了捏眉心,这信既是他在京的时候写的,肯定不会是人在内院的时候写就,如果是在前院或是卫所,或许能有人作证这信其实……不是他本意想写的? 钟延光闭着眼,表情平静,他睡了这么些日,现在倒也不是很困。 苏绿檀躺在床上,背对钟延光。 两人都能听得见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苏绿檀枕着手臂,小声道:“睡不着。” 钟延光把眼睛睁开了,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 苏绿檀裹着被子悄悄挪动身子,往钟延光身上靠过去,嘟哝道:“以前不是这么睡的。” 钟延光依旧没做声。 苏绿檀翻个身,平躺着,歪头看着钟延光道:“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以前你我如何共眠的?” 钟延光闭眼,道:“不记得。” 苏绿檀一听这话便笑了,她撑着胳膊起来,侧身支颐,面带笑容地盯着钟延光的眉眼,道:“那我告诉你。” 钟延光道:“我不想知道。” 苏绿檀伸出另一只手,搭在钟延光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边细声道:“我偏要说,以前……都是你搂着我睡的。” 钟延光黑长的睫毛动了动,搂着她?他记忆里从未搂着谁睡过觉,更别说搂着一个女人了。 苏绿檀凑近钟延光,几乎贴在他的身上,左手环着他结实的窄腰。 钟延光一把摁住苏绿檀不安分的手,紧紧的把又软又暖的小拳头攥在手心里,皱眉道:“别闹。” 苏绿檀轻哼道:“可是我不习惯,从前你都抱着我睡的。” 钟延光推开苏绿檀的手,缓缓道:“不早了,睡罢。” 苏绿檀淡淡地“哦”了一声,垂眸后退,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偷偷笑了起来。以前他俩要么分房睡,要么睡一张床上中间用东西隔开,一人一条被子自在的不得了。如今欺骗了钟延光,也该做戏做全套,现在是他推开她,可不是她不想做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呢! 钟延光侧目看着抖动的被子,牙尖嘴利的苏绿檀莫不是哭了? 烛光微弱,帐内昏暗。 苏绿檀脑子里想了许多事,困意席卷全身,连续打了好几个哈切,卷睫都被打湿了,才沉沉睡去。 钟延光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看着身旁一动也不动的被子,胳膊肘无意之间轻轻撞了苏绿檀几下,见她没有动静,心想她定是睡着了,伸手把被子揭开,让她露出黑黑的脑袋。 睡着的苏绿檀透上了气,不自觉地把脖子也往外一伸,一截白而细长的脖子露了出来,莹白如玉,衬着她尖尖的下巴,好似一件雕琢出来的玉器。 钟延光脑子里忽然蹦出“天生尤物”几个字,红颜祸水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视线上移,钟延光看到苏绿檀眼角尚有泪痕,心下一阵愧疚,她还真是哭了。 钟延光细看了好几分钟才扭过头,颈项也有些发酸。 忽然一条重物压在钟延光的身上,苏绿檀的腿从旁边的被子里伸出来,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钟延光又侧头去看她,只见她眼睑下面还有点点湿意。他动了动大腿,发现双腿还不如手臂恢复的好,被苏绿檀的腿压着,几乎不能动了,尝试几回之后,也只好作罢,闭上眼安稳地睡去了。 次日早晨,天气阴沉,秋风呼啸。 累了好些天的苏绿檀一觉睡到天亮。 钟延光则醒的有些早。 直到苏绿檀在被子里动了动,慵懒呻.吟几声之时,钟延光才道:“把你的腿拿开。” 苏绿檀彻底惊醒,差点儿就吓的要把腿收回去,硬生生给忍住了,把腿缠在钟延光的腿上,道:“你醒了?” “刚醒。腿拿开。” 苏绿檀娇哼道:“不,不肯抱我就算了,难道也不许我抱你?你这负心汉,也就只有我忍得了你,换了别的女人,早把你的良心捶烂了。啊,不对,你现在哪里来的良心?” “把腿拿开。”钟延光冷声道。 苏绿檀偏不,把他抱的死死的,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道:“就不,昨天给你按了一天,我手酸脚酸不能动了,你有本事就把我踢开。” 钟延光的腿还是不能动,他想伸手把人推开,结果大掌好像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软软的触感传到掌心,吓得他立刻把手收回,红着脸轻咳道:“你不饿?”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苏绿檀羞红了脸,还真有点饿了,这才起身,道:“等着,我去传早膳。” 收拾打扮了一刻钟的功夫,苏绿檀简单地穿齐整了衣裳,头发随意束起来,几绺发丝垂落脸侧,平添几分娇媚。 正好小厨房的早膳也传来了,苏绿檀扶着钟延光坐起来,没敢让丫鬟伺候,亲自添粥,送到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道:“我自己吃。” 苏绿檀白了他一眼道:“你的手端的稳吗?以前又不是没喂过你,还计较个什么?” 钟延光问她:“你不是说以前都是我照顾你,为何你会喂我用膳?” 苏绿檀眉毛一挑,用瓷勺搅着粥,道:“你以为只有你对我好,我就对你不好了?以前你总熬夜看公文,丫鬟把宵夜送去书房你也不肯吃,我只能披着衣服起夜,舀一勺就唤你一声‘夫君’,就这样你才肯吃完。” 苏绿檀编起瞎话来舌头都不打结,她以前至多去书房催两句而已,哪里会喂食钟延光? 钟延光却不自觉地幻想起苏绿檀嘴里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书房里点着灯,孤男寡女在里面,又有娇滴滴的女人一声声地唤着“夫君”,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书房干嘛呢! 钟延光吞咽两下,面颊上浮现可疑的红色,拧眉问道:“这样的情形……有几次?”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脸上略显怪异的表情,便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腾出一只手,葱白的指头一根根地弹出来,动着嘴皮子数了半天。 钟延光锁眉问:“三次?” 苏绿檀摇头。 钟延光眉宇间愁色越浓,冷声问道:“五次?” 苏绿檀继续摇头,漫不经心道:“哪里会只三五次这么少。大概一个月也就五天不晚睡,这样算来,我一个月总要喂你十几二十次的吧。” 钟延光扯着嘴角,一月书房独处二十来次?他道:“外面难道没有什么奇怪的言语?” 苏绿檀佯装愣然,道:“啊?什么奇怪的言语啊?怎么会呢,我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人家夸你意气风发,风华正茂,对了,还有说你身强体壮!” 钟延光明白了……什么风华正茂,身强体壮,怕是背地里说他色中饿鬼,不知节制才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最后一个番外 ,最快更新侯爷的打脸日常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绿檀刚举起手门就开了, 她愣愣地看着门, 道:“难道有什么机关吗?我一来就提醒你开门……” 钟延光退后一步让她进来,道:“怎么夜里来了?” 苏绿檀走到椅子旁边,拿起披风,道:“把这个忘了,过来取。” 钟延光道:“明日来取也行。” 苏绿檀捏着披风笑道:“你是怕我淋雨生病了?” 钟延光坐在书桌前,一本正经道:“你到底还管着些内宅之事, 总归是不病的好。” 苏绿檀轻哼一声, 瞧着书桌上还没被启封的信, 又伸手提了提已经变轻的食盒,道:“吃完了还没看信呀?” 钟延光道:“一会儿看。” “那干脆就现在看吧。”苏绿檀嘟着嘴道。 若不依了苏绿檀, 只怕她没完没了, 钟延光合上公文, 把信拆开了, 一目十行浏览完了, 便塞了回去, 抬头道:“看完了, 你回去吧。” 苏绿檀仰着下巴觑了一眼信上内容, 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啊……” 钟延光道:“不过是些亲戚之间慰问的话而已, 难道要看一整夜?” 苏绿檀心里痒痒的,眼珠子提溜转, 道:“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写信回家了, 我阿弟这个季节最容易病了, 早就听说方表妹才气出众……” “你想看信?”钟延光直言问道。 苏绿檀眨着眼解释道:“也不是说想看信, 就是想学一学嘛,我阿弟也是读过书的人,我若把家书写的太直白了些,岂不是叫他笑话?” 钟延光不禁失笑道:“这个不值得学。” 苏绿檀紧接着问:“夫君是说方表妹文采不好吗?”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向来不轻易评判别人,方才一句,也是无心之言。他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绿檀本来带笑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把披风搭在臂弯里,冷笑道:“嘁,那就是夸她端庄贤淑诗书满腹了?这是方家写来的信吗?我怕是方表妹写来的罢!” 钟延光冷着脸,道:“我已娶妻,方表妹未嫁,你胡说什么?” 苏绿檀犹然记得新婚当日夜晚的时候,听到赵氏偷偷跟身边人说,方宝柔跟钟延光青梅竹马,他俩才是天生一对。 苏绿檀扭过头,细声道:“你还知道你已经娶妻了?别的女人写给你的信,你还看什么看?” 钟延光扯着嘴角道:“不是你催着我看的吗?” “我……”苏绿檀支吾半天,道:“我不催你,你就不看了?” 钟延光语塞,苏绿檀不催他,他还真不见得会看。 苏绿檀抱臂不悦道:“大老远还来这一套,当我不存在了不是?” 钟延光黑着脸道:“别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当真只是亲戚之间的关心之语。” 苏绿檀问道:“那我问你,信中可问及了太夫人和婆母?” 钟延光愣然片刻,点一点头。 苏绿檀撇嘴道:“也问过你的身体状况了?” 钟延光继续点头。 苏绿檀道:“可有问过表嫂——我的安好?” 钟延光薄唇成线,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 苏绿檀甩个眼刀子过去,道:“谁都问了好,偏不问我,看来也没有把我这个嫂子放在眼里。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把你放在眼里,就是没把钟家放在眼里。也不知道她写这封信的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钟延光皱着眉,这话乍然一听有些道理,但回味起来,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轻嗅两下,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 苏绿檀继续抱怨道:“以前别的女人要给你东西,你从来都是瞧都不瞧一眼,便是大堂姐托丈夫送给你的东西,你都会提前问一问我的意思。”越说越委屈,她低下头道:“你心里……当真一点儿也没有我了?” 书房静谧无声,烛火烧得噼啪一声,打破了异样的气氛。 钟延光把信递到苏绿檀面前,轻声道:“想看就看,你若觉得不妥,回不回信,如何回信,你看着办就是。到底你是定南侯府的正经夫人,内宅之事,也该你插手。” 苏绿檀登时绽笑,娇声道:“是你让我看的,那我就看了,我可没有偷看、强看啊!” 钟延光坦然道:“本就是亲戚之间普通的书信往来,你是侯府女主人,看一封信有什么要紧的。” 苏绿檀把信打开,仔细阅读。 “姨母赐鉴:揖别尊颜,瞬经匝月。不瞻光霁,数月于兹。疏逖德辉,忽经一捻。睽违道范,荏苒数年。 自六月闻兄独入南夷,思及姨母孤身于家,无人侍奉,寝食难安。余日夜吃斋念佛,枕经书而眠,唯盼表兄平安,姨母心安。 提心吊胆至八月既望,家父言南夷败退,余喜不自胜。岂料不足一旬,即闻表兄遇险,家父神伤,几欲昏厥,令余代笔慰问。 已知表兄此劫凶险,宝柔甚为悬念,思亲心切,恨不能飞至姨母膝下,尽心服侍。然,孝期未过,心已至而身不能来。寒暖不一,姨母与太夫人千万珍重。不论表兄安险,请姨母务必传书苏州。 愿信达之日,表兄脱险。信女宝柔,肯以十年阳寿,换姨母独子安康。 因少饮少食,提笔无力,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之中。 敬颂颐安,盼即赐复。” 这封信字迹娟秀,也确实如信中所说,下笔无力,走笔轻浮。但信中字句恳切,阅者难不动容。 便是苏绿檀,也忍不住小声道:“她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钟延光想也不想就道:“表妹母亲早逝,在我母亲膝下养过几年,自然情同母女。母亲因我哀伤,她想尽孝也是人之常情。等表妹孝期过了,就给她找门好亲事,也算是全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苏绿檀忍不住笑,“瘦影当窗,怀人倍切”乃思慕之语,可不适合用在长辈身上。连赵氏这个不大识字的,都知道这信里要表达的可不止是孝心而已。这呆子,难道就只看出了方宝柔的一片孝心吗? 钟延光瞧着苏绿檀脸上明媚的笑,道:“又笑什么?” 苏绿檀道:“笑你刚才说的话。” 钟延光皱眉道:“我说的什么?” 苏绿檀走到桌前,趴在桌子上,仰面望着他道:“你说这个不值得学,我瞧着还挺感动的,你说说,哪里不值得学了?” 钟延光挺直背板,往后退了几寸,道:“到底是女儿家的胸襟,以阳寿向神仙换东西,岂不虚妄?” 苏绿檀想起来了,钟延光一向不信鬼神,他说能保佑他战无不胜的,唯有自身勤勉而已。方宝柔这种姑娘家的小话,大抵对他来说等同废话。 往前凑了几分,苏绿檀又笑了笑,道:“夫君……” 钟延光伸出一根指头,抵着苏绿檀光洁的额头,道:“退回去。” 苏绿檀不动,问道:“你可要回信?” 钟延光道:“这封信本该是写给母亲看的,交到我手里,反而多余。如今我已安好,母亲应当会回信,我不回也可以。” 窗外细雨绵绵,风声阵阵。 苏绿檀嘻嘻一笑,道:“也是这么一个雨夜,我曾坐在窗前,读着夫君写给我的书信,情意绵绵,回味无穷……” 钟延光手指忽然就变凉了,他道:“我——写的书信?” 苏绿檀点头,钟延光出神片刻,手指头滑到了她的鼻梁上,她缓缓抬起下巴,他的手指头游走在她的鼻梁上,轻点她的鼻尖。 苏绿檀探出粉红的丁香小舌,往上游动,钟延光慌忙收回手,侧过泛红的脸道:“什么样的书信?” 苏绿檀眸子里闪着一丝坏笑,道:“你、猜、呀。” 喉咙耸动,钟延光觉得周身逼仄,从椅子上弹坐起来,背对着苏绿檀。 苏绿檀悄声道:“这书你先藏着,别被侯爷看见了,等他走了再拿回来给我。”她还要继续看看,千金小姐到底会不会眼瞎看上那负心的书生。 夏蝉点点头,苏绿檀道:“侯爷答应给我五百两银子了,你去取现银过来。” 吩咐完,苏绿檀就回屋了。 钟延光坐在窗下,淡声问她:“钱取了?” 苏绿檀一屁股坐在旁边,语气轻快道:“让夏蝉取去了,改明儿就让她去铺子里把账结了。” 钟延光随口问道:“买了什么花了五百两?” 苏绿檀太阳穴一紧,不敢说谎,毕竟她什么都没买,随口编造个东西出来,被钟延光发现就惨了。 此时唯有声东击西才是好办法,苏绿檀咬着唇,换上委屈的表情,细声道:“夫君是不是嫌我太能花钱不知节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