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5纪事》 正文 第1章 苇花开了 “苇花开了。” 这是我从715出来后，接到的第一通电话。 手一抖，我十多年人生中的第一件奢侈品，以完美的抛物线形式，回到了大地妈妈身边。就像当年我们坐在明亮整洁的教室里睡觉，亲爱的物理老师砸向我的那个粉笔头一样，准确无误。 老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继续捧着那本砖头一样厚的书，念字。教室很乱，在短暂的安静后，右边的小情侣继续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我愣愣的看着那个花了好几千大洋的，号称速度如飞，双卡双待的智能手机。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一堆玻璃渣子和不到三两重的废铁。 那一刻，我首先是肉疼，然后是疲惫。 苇花不是花，是一种草。而且不是一般的草，是那种很长很顽固，可以用来做扫帚的草。我还记得那年哈利波特刚刚火起来的时候，我们一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兴冲冲的跑到河边，每人搂了一背篓回家，放大太阳底下，就在那晒。并坚信总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出一把飞翔扫帚。 结果壮志未酬身先死，这事儿被大人们知道后，可是捅了大篓子。那年整个夏天的蛐蛐声，谁都没听见。就听我们一群难兄难弟，挨家挨户的鬼哭狼嚎。 苇花其实是一很普通的草，有水的地方，那家伙就跟疯了一样的乱长。每年长几波，一到秋天放把火烧干净，来年又长的绿莹莹的。当年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孩子，坚信‘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苇花。 但在我们715，苇花是难得的珍稀物件。其实也没特殊原因，大西北死里缺水，那块根本不是住人的地儿。人隔壁的都住绿洲，就715偏偏在沙漠上。渴的没办法了，只能引水呗。 715极其偏远，偏远到什么程度，一点小溪流都没有。好在靠着祁连山，就从那边强行把雪水给注过来。小的时候我们爷爷在院里讲故事，一说起这个，那眼泪，流的哗哗的。说社会主义好啊，共产党好，解放军和人民那是真的鱼水情。我那时候是真傻，就记得问：“爷爷，鱼长什么样？” “这傻孩子，没见过鱼游还没吃过鱼肉吗？”爷爷气的一拍蒲扇，“就你每周吃那贴着红标签的罐头，那不就是鱼。” “哦。”我瞬间就没了兴趣，那油乎乎的东西就是鱼。绝对说的是爷爷，我怎么会是鱼呢，我刚在澡堂搓了背。 715小，我们这些一生下就没出去过的孩子，都没什么见识。新鲜海鲜是绝对没吃过的，连肉都大部分是罐头装的。毕竟水就那么多，养活人都困难，哪能养活什么家畜。我们那有个老太太，养活鸡。也不吃鸡，光买蛋，见年下去挣了不少钱。倒也没人惦记，在715，钱其实没什么价值，反正你也出不去。 我到了所谓的大城市后，才知道715的大小，可能和一个小区差不多。小是小，可该有的都有。什么警察局，法院都特齐活。就是人员配备，和一般的城市不大一样。打个比方，警察局里是什么？警察啊！可715的就不是，都是卫兵。都五壮三粗的，时刻胸前挂着枪，真枪实弹的那种。 我小的时候，见过死刑犯被押出去的场景。那时候管的严，有的是想往里进的，有的是想往外跑的。我七岁的时候总跟着一个哥后面跑，那也是条汉子，敢想敢拼，带着一背包就敢往出城。外面都是沙漠，哪跑得出去啊，逮回来就是死，逮不回来也未必能活。 最后是判的是枪毙，后来下了命令的那家和我那哥家就有仇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仇又能怎么的。我听大人们偷偷说，那是上面的意思。 “妈，上面是谁啊？”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 “什么上面？”我妈瞪了我一眼，“别胡说，以后离那些人远点。” 后来机缘巧合我和一帮不要命的哥们，偷偷跑出去找。大中午的，沙子被晒得滚烫。不远处就是几个尸骨，早风干了，就剩下骨架，也不知道是人是兽的。看着直犯恶心，我们没找到，也不敢跑远，最后灰溜溜的回去了。 后来政策放开了，715的人渐渐少了。都说外面好，能出去的都往外冲。机关单位撤走了，后来孩子能考走的也走了。我们那人不多，还是挺义气的。我高考差了那么几分，被主任以扩招名义解决了。 现在想想，我那哥们死的真亏。多等两年就结了的事，非火急火燎的闹。 搬家的时候，是军队派来的车，一批一批拉着走。出去不容易，最近的国道都几百公里外。最后人都走光了，就我爷爷和几个老人赖着不走。他们年轻的时候来的这，一辈子都撂到这大漠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日子。快八十岁的人了，负责我们家的没办法，也就只能认了。一起陪着的还有一个班的战士，算是看门的。万一哪一天上面改了意思，又用着715呢。 其实我也不想走，毕竟是长大的地方，有感情。那时候小，也没什么大志向，就指着在715给爷爷养老送终。也不止我一个人，我们那的人都与世隔绝了太久，基本上上点年纪的都不愿意。而且当年的那些死掉的人给我留下了阴影，我始终觉得外面都是极其恐怖的地方。 负责人拍胸口保证，说搬迁点就在附近，将来想回来就回来看看。不过后来基本没人回去，715就那块荒地，也没什么可看的。 “麻烦你啊同志，我爸性子倔，又要强了一辈子。毕竟年纪大了，遇事您多包含。”我姑临走前千叮嘱万嘱咐。我姑是长女，小时候我最怕她，特别凶。她脾气不好，经常和家里人吵，可孝顺也是真孝顺。 “行行行，你放心，老人家包在我身上。”小伙子刚入伍不久，活泼开朗，以前常和我玩。我们这太阳毒，整天待在日头下，皮肤让晒成了非洲色，可牙是真的白。 就这样，我爷爷成了最后的钉子户。 接到电话，我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苇花是春天和夏天才开的话，现在是十月份。 现在钉子户没了。 715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奔丧 其实我不是特别伤心，我爷的身体早就不行了。大家都知道，也都有准备。几乎每年都大病一场，每次我们都觉得他撑不过去，他就又出院了。也不是病，就是年纪大了，没办法的事。前几年棺材就备好了，当年我奶奶也不知道什么心态，还动员全家募款，连带着买了一大片的家族墓地。 十年前，我爸就开始给我爷输血了。因为715血少，你要想用，就得自己输一份，然后拿着证，医院才给你配血。我妈一直记挂这事，因为献血的时候算是爱心捐血，但用血的时候是掏钱买的，而且还很贵。 我奔出教室，那一刻脑子就是空白，不知道干什么，主要是事儿出的太急。十一的时候我爸刚给爷爷输了血小板，眼见就能下地了，想着还能多撑几年。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人就真的突然一下子没了。 “妈！”我借辅导员手机，颤颤巍巍的说，“我得回去奔丧吧。” “那不废话，你是亲孙子，摔盆烧纸都得你来。”我妈恨恨的说，“也别太心诚，谁让老大拿了钱还不回来的。” “钱，什么钱？”我傻了，“我爷那样还有钱？” “你个傻小子，父子一个样。”我妈恨铁不成钢，余怒未消的说，“一辈子高工资，怎么能没个积蓄。” “老爷子那能有多少。”我不以为然。老人家那脾气我们全清楚，说好听点是节俭，说难听点就是抠门。 “多少，几百万，少说都能在小城市买套房子了吧。”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我妈的火气，“伺候人的时候一个都不来，捡钱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老大那一家子也是绝了，也是我们，心里没个算计。” 我妈其实是个典型的小媳妇，一到爷爷奶奶家就是做家务，平时出了什么跑腿的事也是她干。她和我大妈情况不一样，一直就挺气不顺。715是有分层的，要是说我大妈属于前三层，我妈的娘家就属于底层。 “算了，大人的事，你别想了。”我妈声音小了，她其实挺刀子嘴豆腐心，“怎么说也是爷爷，回吧。” 接到指示，我才算有了主心骨。现在非年非节的，机票肯定比火车票便宜。但是715太远，能直达的基本就没有，还是火车比较方便。 除去乱七八糟的小事，我基本上一直处于飘忽的状态。家里人分的很散，全国各地都有，肯定也都是急急忙忙赶回去。事情赶得巧儿的，说不定我们能买上同一班。 “多买点面包，别老吃泡面，实在不行就去火车上的食堂上吃，贵就贵点。”电话里，我妈不停的叨叨着。 “我知道，妈。”我看下时间，“你们别太着急了，等人全乎了再办。” “这边不麻烦，该准备的基本上都准备好了。”我妈说，“小心点，看着点自己的包，别一上去就不管了。” “怕什么，我又没钱。”我坦然的不行，“时间差不多了，我先挂了啊妈。” 直到在火车站那一刻，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回去了。火车上很乱，旅途也很长，我闭上眼睛养神。熊孩子们跑来跑去，大嚷大叫。这边几个小姑娘捧着手机，播着什么披着古装皮的言情泡沫剧。我根本睡不着，只能乱七八糟的胡想，想到最后，都落到了715 。 715对我来说不是一般的地方，我在那长大，有一份归属感。在我不知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和715就是一体。但是有一天，周围的人忽然都开始讨论外面的世界。他们说外面有海有森林，有很多715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东西。 十五岁之前，我只是想要离开。十五岁之后，我不得不离开。当那一刻真切的发生后，我茫然和遗憾，有什么东西要永远消失了。 我知道家里人讨论了很久，大家都知道外面有更多的机会，离开是为了孩子。而当时作为孩子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决定自己的去留。 “爸，我们留着吧。”我悲观的说，“就您和我妈这水平，到外面咱们干什么去啊。” “这是不该你管，上学要紧。”我爸强势的说，“吃饭总有办法。” “得了吧，您一把年纪就会开车，现在多少年没碰过了，也没人要您了不是。”我不给面子的说。家里人有几斤几两我都门清，我爸就属于那种小富即安的人，这辈子是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嘿，你这孩子，咋那么跟你爹说话呢。”我爸绷起脸来，他是国字脸，就是那种相面骗子说的官老爷。高高壮壮，平时什么都不干，就能吓哭别人家的小孩。其实他这人特软，小的时候，我妈打我打得最狠，我爸一般都是坐在外面，一根一根的抽烟。 “我真不是瞧不上您，怎么出去指定被人欺负。”我说，“咱们这一大家子，就我们最老实。” “你以为我愿意呢，不出去怎么办？715马上就搬迁了，到时候想走都迟。”我爸爸叹了口气，又开始点烟，“再说了，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可念想的不是。” 我希望自己能想起什么715的有趣之处，结果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出来。比起外面，715是够封闭的。我们唯一的一个电影院是五十年前建的，那根本就不是电影院，就是个黑乎乎的毛胚房。半个世纪过去了，依旧是我们那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还有就是台球室，特简略，还惹出过人命。 火车上的时间就是黑白颠倒，一片混杂。我醒了睡着的时间完全不规律，浑浑噩噩的。大概过了两天一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才有了精神。 “嘿嘿嘿，起来，还睡呢，快到站了。”乘务员把我拍醒。 其实她不拍我也醒了，毕竟这车还往下开，万一做过了我可怎么回去。 “谢谢啊同志，要不怎么说人民公仆为人民呢，你们这服务是真贴心。”我说的特诚恳。 “行了，准备准备吧。”这趟乘务员是个年轻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看着凶悍。说完，她就转头走了。我开始整理东西，老老实实的准备下车。 结果到出站口我都傻了，这几年到处都在变，连火车站都不是我记得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了。本来我就不怎么分得清东南西北，这么一转又晕乎了。 “蛋蛋！”还迷惑着呢，一姑娘冲我扑过来，给我了个热情的熊抱。 “什么蛋蛋，多娘，叫大名。”我一边赶快抱紧了这姑娘，防止她摔着，一边嫌弃的说。“你怎么搁这呢，逃学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发小 汤盈盈算是我的发小，虽然715一起长大的不少，但要真算起来，我觉得这丫头大概是我唯一的发小。皮肤略黑，天生的，可五官长的是真挺漂亮。这小丫头和我不一样，从小就有点叛逆，打扮的特别朋克风。现在是十月，北方啊，她居然穿着超短裤。 盈盈学习一般，死撑着上了高中，毕业后也就顺势去周围的城市上了学校。我妈常常咬着牙跟我说：“你看看人家盈盈，你回去一趟的功夫，人都回来三四回了。到底女儿才是小棉袄啊，我怎么就生了你那么个死倔的。” 这时候我也就只能苦笑，大学是我自己选的，也就怪不了别人。当时没想太多，就是往远里走，可能是小的时候憋的狠了。说不后悔基本上都是赌气，但是习惯了就是习惯了。男人，迟早都要走出去的。 “还说，我是专门为你来的。”盈盈睁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显得挺真诚。 “行了，忽悠谁呢。”我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的话，“肯定是又对学校不满意了，给自己放了个假吧。你说你，十一七天假还没待够是怎么回事。” “那怨我吗，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盈盈这次是真的委屈了。嘟着嘴的样子也算可爱，可我完全对她没有愧疚。这丫头就是戏精，就算是出事了，也是她欺负别人，我还不清楚她。盈盈身世也算曲折，她妈又宠过了。她脾气大大咧咧，遇事不敏感，在女生里特别容易招恨。 盈盈一边接过我手上的一个包，一边抱怨着说：“你说说，我买了点电动工具怎么了，不就吹吹头发干什么的，她们就是不让我用。” “大功率的？” “也没多大，就是普通的。”盈盈说，“还有说我妈太娇惯我了，跑过来给我洗衣服。那怎么了，有本事自己也来啊，我又没拦着。” “对对对，你委屈，委屈坏了。”我嘴上安慰，实际上把她说的话都自动忽略。这姑娘谁啊，那心理素质强悍着呢，“老实交代，你用什么名义请的假？” 盈盈吐了吐舌头：“我就说我爷爷死了。” “开什么玩笑，你爷爷活得好好的。”我说，“让汤老知道，不死也让你气死。” “什么汤老，我还老汤呢。”盈盈语气不耐烦，她对自己的爷爷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咱们什么关系，怎么合二为一了都，你爷爷就是我爷爷。” “可别介，别你男朋友听见了，我可怕回家时候在被人后面拍砖。”我戏谑地说，“我们家现在可够乱。” 这事倒是真的有点历史，盈盈这丫头特别勾人，尤其是她喜欢长得帅的。初中的时候我还懵懵懂懂呢，她就偷偷和我们那片最帅的小子花前月下了。谈了不久玩腻了，她想甩掉人家，就把我当幌子。那哥们也烈性，真的在我回家路上埋伏着，我后脑勺现在还有一个五厘米的疤。 “没了，我早不谈了。”盈盈淡淡地说，“那些男生都太幼稚。” 我听见这话吓了一跳，盈盈也能转了性？ “哟，咱们小丫头长大了。”我笑着说。 “我知道你不信，现在真的觉得没意思，以前认识的那都是些什么人啊我。”盈盈忽然认真了，我也就不好拿这个继续开玩笑。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盈盈其实就有点迹象了。就算是一起长大的我，也没能看出来她心里的东西。我们确实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人生和经历。 等回了家，发现家里就只有我妈和我大姨蹲守着。我看见我大姨，不由自主的向后躲了躲。我就知道，这种场合差不了她。 我大姨是灵媒，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那种神棍。她这潜能是我们搬离了715后才发掘出来的，在715，是绝对不容许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存在的。但实际上，我们本家人知道，她这是早就有的毛病。 要是说神婆分成实的和虚的，我大姨就属于后一部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家这个程序和其他人不一样。对，就是家族，我妈那边，家里的阴阳眼和遗传似的。要追踪续源的话，那可能没谁能记得清是那一辈开始的。我外婆那边以前是地主，这没什么，但特殊在于他们有一座家庙。 问题就出在这，也不知道哪里出现了问题，家里的女人开始变成了神婆。更准确的说就是灵媒，她们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还能被上身。 “蛋儿，回来了。”我妈问了我一声，注意力就被盈盈吸了过去。 “你看你这，接他回来就够给面子的了，还帮他提什么东西。”我妈说着转过去瞪了我一眼，“单忘，你也算个男人。” 我还没说什么，就被数落了一顿。在此期间，我大姨一直盘腿坐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看着我。看得我都发毛，好像我身上带着什么脏东西。 我一直特害怕我大姨，其一就是我能随时随地的被上身。我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次是社火，也就是跳秧歌。我大姨看着看着当场就不对了，嚷着要跳，我妈死活把她拽回了家。我大姨回家后开始冷笑，边打哈欠边跳舞，跳的还挺像样。 可问题不在于秧歌，而是她根本就不会跳。 所以，那个人是谁？ 那绝对是我最重的童年阴影，没有之一。很多年后，我还一直记得她的那种特别尖利，特别奇怪的声音。 “单忘回来了？”等我妈停了下来，我大姨终于开了口。 “嗯。”我淡淡的回了声。 “你怎么理了个这么怪的发型？”我大姨放下腿，特别嫌弃的对我说。 “呃。”我忘了，大姨的本职工作其实是理发师来着。 我妈原本也和大姨一起去当的学徒，但是我妈这人，特别娇惯，根本吃不了苦。当年的师傅比现在的严多了，你得烧水，洗头，甚至帮师傅带孩子。所以我大姨基本功特别扎实，手速也快。我小的时候最怕的就是理发，因为我们家理发都是自己处理的。我妈理得像戴了个假发，我大姨理的不是光头就是平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车队 汤盈盈神气地看了我一眼，我一看就知道这小丫头的花花肠子。一群文盲，我心里默默吐槽道。 其实我原来有一个特酷炫的小名，但是字儿特别难写。汤盈盈这死丫头，第一次看见我的名字就给我起了这么一昵称。虽然后来盈盈解释说自己确实没认多少字，可我一直怀疑她是故意的。我妈觉得挺顺口，就干脆这么叫了。时间一久，原来我爷爷翻遍新华字典才取得名字也就被忘了。 “改天回去，我给你拾掇拾掇，大小伙子怎么腌不啦希的。”大姨招呼着。 “哎。”我赶紧答应道。其实都知道就是个玩笑话。我大姨和我关系不好，我们属于互相看不顺眼的那种。 “大姨，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也烫烫。”汤盈盈倒是挺热情，这丫头说好听点自来熟，说难听点人来疯。 “都这样了烫什么烫，你不刚做完头发。”我说。 “你懂什么啊，再好的发型，一过十天就废了。”汤盈盈瞪了我一眼，“这次我要烫个特亮的色。” “绿的？蓝的，要不直接烫个白的？” “嘿，你还别吓唬我，正当我不敢呢。”盈盈急了。 “得儿，您是谁啊。”我打嘴炮，“十岁就敢去天葬了，人还吓得了。” 盈盈脸色一变，不说话了。我才想起来这事对小丫头刺激的歹了，我就不该嘴上没把门。别看这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真哭起来没谁刹的住。 “行了，包了饺子，赶快吃，吃完了还得赶路。”我妈神经大条点，从厨房出来后喜气洋洋的说。 正好岔过了话题，进门饺子出门面是我们那的规矩，我妈一个人老忙不过来，看来大姨过来我妈叫来帮忙的。这边一听我大姨不是给我除邪气什么的，我也就放了心。当年她那位师父让我到处磕头的景象我可一直都没忘。 “不对啊，什么叫赶路呢，这多不吉利。”我一边笑着接过盘子，一边说，“准备盈盈那份了吗？” 我是一个无肉不欢的人，盈盈是绝对不吃肉的，有点肉渣都不行。倒是这丫头不怎么避讳海鲜，所以我从小就觉得这是装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都习惯了，毕竟谁还没点小癖好不是。 “哟，这还真没有，我都不知道盈盈今天来。”我妈为难地说，“盈盈你要是不饿，就先等等，皮和馅都现成的，一会儿就好了。” “不用了阿姨，我不饿。”盈盈摆摆手，“我今儿就是刚好空闲，怕蛋蛋找不着路，我马上回去了就。” “别啊，坐这，到这就到家了，还客气个什么劲。”我拍拍旁边的沙发，“来吧，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盈盈瞪了我一眼，再推辞就是矫情了，干脆就坐下来。我妈招呼着大姨去厨房准备吃的，我给自己准备个沾碗，找不着醋。 “我的盈盈大小姐，求您件事，把那瓶子给我拿过来。”我指着桌角边，“对对对，就那个，顺便拿一下辣子。” “看吧你脸大的。”盈盈把东西拿过来，“少倒点，也不嫌味重，一会你又吃不了。” “你不知道，我可是憋坏了，上学那边要不是甜的齁人，要不就咸的要死。”我使劲的倒着醋，“还是家这边味道正。” 吃完以后，盈盈也就走了。她是个闲不住的，肯定又去找其他的那些个哥们玩去了。 “我还本来以为回到家就完了呢，结果还得赶路啊。”我摸了摸鼓鼓的肚子，仰躺在沙发上，“这要去哪啊。” “715”我妈收拾了盘子，说。 “715！”我吓了一跳，“那地方不是早就废弃了吗？” “是废了，老爷子的意愿是把骨灰撒在那，也省了一块墓地。”我妈说，“也是白搭，钱都花出去了，现在省有什么用。” “那怎么弄，那也没殡仪馆啊。”我想了想，“就这边办了得了呗，朋友亲戚也好招待。” “不管了，老大想办法去。”我妈说，“听那意思，事儿是在这边办，但是还要你们陪着在715停几天，也算个意思。” 连夜，我舅舅就送我去715 。那地方忒偏，不通车，只能自己开车去。我舅舅正好带一批货，干脆把我也拉走。外面的风呼呼刮，作为一个在西北长大的汉子，我特别自然的水土不服了。 “一路上就听你吸溜吸溜的，怎么着，这才去了几个月，撑不住咱么的群山恶水了？”马玉嘲讽地说。 “比得过您啊，走南闯北，我这不是小家子气吗。”我恼怒的怼回去。 马玉是我们这块一霸，回族出生，到哪都一堆哥们，场面人。我们一块上的学，当时他就是全校有名的人物，看不上我，我们也就不太熟。后来眼看着快毕业了，马玉觉得自己确实读不下去了，干脆开始跟着我舅舅包大车跑货。 “行了，别吵吵。马玉赶快趁机去眯一会，夜路不好走，晚上还费神着呢。”我舅舅当起了和事佬，虽说我是他亲侄子吧，马玉是这两年他看好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有的话，他还真不好说。 “那个小沙，你来看看。”我舅舅冲后面喊道。 “不用了舅舅，我没那么娇气，过一会就好了。”我推辞道。沙水清是我们车队的医生，不知道我舅舅从哪整来的活宝，这家伙开的药都奇奇怪怪，还特难喝。我妈一直他喜欢这小伙子，后来我听说，那小子是妇科圣手。 “还是看看，这时节你要是病了，得把你妈累死。” 我舅舅有的地方很坚持。沙水清知道我一直都不看好他，但看着我舅舅的面子上，也就勉为其难的给我把了脉。 “怎么样？” “没事，睡一觉捂出汗就好了。”沙水清随便的说，“十八九的小伙子内火旺，这点小病不碍事。” “我就说我身体好。”我得意的说。 “蛋儿，听见了，多套件衣服，人来齐了我们就走。”舅舅提醒道，“去给你妈打个电话，别让她挂心。” “诶。”我答应着，奇怪的问：“咱们这趟人不都到齐了吗？” 我舅舅车不多，也就十来辆。一辆车两个人，加上三个管事的。除了几个出去买点吃的，其他人都在车旁等着了。 “就差一个了，那人不来我们就不能走。”马玉笑着解释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圆滑 “谁啊，这么大谱？”我纳闷了。眼见着天就黑透了，车队多等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损失。舅舅这老板都来了，手下谁这么大胆。 “人还是得等，这次拉货走的是新路，咱么都不熟。”舅舅感慨地说，“出门在外，山里有的地方邪性，不好说。” “又是跳大神的啊！”我哀嚎一句。大概是受了我大姨的影响，家里门门道道挺多，说白了就是迷信。 “你年纪轻不懂事，这世界上怪事多着呢，有的就得靠土法子。”舅舅意味深长的说，“攒点家当不容易，咱总不能都丢到山里。” “你们都开多少年了都不好说，让那伙人来了有什么用。”我不屑一顾。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新时代好少年，革命接班人，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别胡说，人是有真本事。你大姨的师傅推荐来的，听说学了十几年了，风水上那是一把好手。”我舅舅训了我一句，“咱要不是靠着大姐的情分，根本请不出来。见了面，你得管人叫小师父，知不知道。” “我还是打电话去吧，舅舅你手机借我用用呗。”我摆摆手说，“我旧的摔了，这手机新买的没存号。” “去吧去吧。” 我躲到车后边打电话，我妈那边说的还是老一套。刚想挂了电话，忽然手机里传出来盈盈的声音。 “什么情况？”我奇怪的问。 “咱么家不是没人吗，你大姨忙，天黑前赶回去了。我一人在家慎得慌，和盈盈妈凑合一晚上。” 盈盈把前几年死了，她妈后来改嫁，又离婚。现在盈盈妈和盈盈两个人相依为命。前几年我小的时候，我妈还常常带我去她们家住。 “你和盈盈说两句，估摸着你走之前得来个电话，丫头今儿回来的早。”我妈说。 “说什么，我们有什么可说的。”我总觉的我妈的语气特别扭。 “盈盈！”我妈没理会我，不一会儿，就换盈盈接电话了。 “哟，大侠，这是去浪迹天涯啊。”盈盈调侃道。 “不能够，有你在我怎么能乱跑呢。”我开着玩笑，“这不是老爷子的遗愿吗，非要回715办。”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家老爷子这么浪漫呢！”盈盈兴奋的说，“多少年了，死了也还得守在那，这不是一般人。” “别介，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情怀。”我嫌弃的说，“现在搞得跟逃亡似的，你不知道现在外面多冷。” “得了吧我的大少爷，你就当是磨练了。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老天爷要给你个大奖前，你得先跑跑路。” “天将降大任”我哭笑不得的补充。 “算了算了，就这意思，我又不是书呆子。”盈盈打断我的话，“你帮我看看，小宾馆前的那菊花还开不开了。还有咱们的花瓣，还在不在老位置。” “不是，多少年了，你还记挂这事呢。”我无奈的笑着说。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715什么都没有。就小宾馆前面的小花坛里有菊花，五颜六色的挺好看。那时候我们都小，忍不住就去吧花瓣扎下来，装在袋子里。那时候小，特顽皮，差不多吧花都摘秃秃了。从此以后我们只要出现在小宾馆方圆五十米，就能被看门的大爷打出去。 后来我们千辛万苦，赞了一大袋子花瓣。为了保证不被别人知道，我们把袋子藏在一个大牌子后面。再后来，我们就搬出715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这事，没想到现在盈盈忽然想起来了。别看那丫头平时疯疯癫癫，其实挺恋旧的一人。 “行，我看。”前面有人喊我，“车要走了，再见。” “再见，”汤盈盈语调轻快，“别忘了我的花瓣啊！” 我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呆了呆。 “哟，给姑娘打电话呢？长大了吗。”马玉带着不三不四的语调说。 “别闹，是盈盈。”我说。 马玉和我们是一届，当年我和盈盈都属于学校的出名分子。盈盈出名是因为那丫头和谁都玩的来，我出名是因为我是盈盈的万年备胎。盈盈的男朋友走马观灯似地换，可最后只有我一直在她旁边。 “哦。”马玉瞬间失去了兴趣。“人到齐了，姚叔让我叫你。” 透过马玉的眼睛，我看出了他对我的鄙视。上高中那会，全年级男生，基本上没人不鄙视我的。基本上没人能理解，一个看上去乖的，有点懦弱的男孩，怎么会跟在那么闹腾的姑娘后面。 我笑了笑，走了出去。见到那个‘小师父’，我就知道为什么他能来这么慢了。 我以前之所以对所有的歪门邪道都那么反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大姨和她那个极其不靠谱的师父。在我的印象里，那样的人都是衣裳褴褛，身世坎坷。虽然后来我知道‘师父’其实相当有钱，第一印象也改不了了。 我前面站的这位小哥看起来，和我大姨那伙人就不是一个档次。个子不高，一米七五左右，但是身材挺拔，看着很精神。一身黑色的中山装看上去有点陈旧，但是露出来的领口和袖口都雪白雪白的。虽然我知道算命先生都喜欢装成瞎子，但是这么年轻的小哥也带个墨镜，我就有点不明白了。 他牵着一只狗，戴着墨镜，从不远处走来。我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人会忽然拿出一把枪来，把我们都打倒。 “他就是？”我拉拉旁边沙水清的袖子，问道。 “嗯。”沙水清点点头，“跑几趟了，每次走新路，咱么都得请道上的人来探探。以前都是那老师父带着，现在大概是快出师了。” “眼睛？” “瞎了，我看了，天生的。”沙水清悄悄说，“悠着点吧我的大少爷，都知道你不待见留下来的老玩意，有的时候还就得凭这个。” “祁老弟啊，最近，师父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吧。”舅舅热情地迎了上去，扶着那人的肩膀。年轻的时候，舅舅是一特老实的人，因为这个也吃了不少亏。现在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圆滑事故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厨子 “挺好的。”祁显笑了笑，“多亏您老每次进山，都带来的那些药材。” “不值钱，山上到处都是。”舅舅说的倒是实话，跑了这么多年，怎么说都攒下了些门道，基本上普通药材都能低价拿到。 “今天有个新人吗？”祁显问道。 我正低头发呆，忽然被锤了一下，一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我。 “什么？”我愣了下。 “人问你呢。”马玉冲我头顶拍了一下，“除了你，还有谁是我们这的新人啊。” “他不是看不见吗？”我悄悄埋怨了一句，舅舅瞪了我一眼，我赶紧闭上了嘴。 “小祁啊，你今天和我侄子搭一辆车吧，路上也好互相照顾。”舅舅关切地说，“年轻人吗，交流交流。” ”好。“ 看上去这人脾气倒是不错，起码没他师父那么奇怪。舅舅让我们坐在老林的车上，林叔叔是老司机了，算上去比我爸还大几岁。 车身挺高，我也不算矮了，爬上去都有点费劲，估摸着离地得有两米。林叔叔是第一个上去的，我跟在后面。我上去才发现，这么就把祁显一个人扔下面了，有时候我这人确实是不晓事。祁显倒是风平浪静的站在车旁，倒是他身边的狗急的上窜下跳。 “我要不下来接你？”看着试图自己攀上梯子的祁显，我站车门口问。 “没事。”祁显试探了很久，最终下决心一般的扶住了梯子，他看上去身子骨单薄，在一堆高高大大的大货司机面前就更文弱。但他爬的速度很快，也相当敏捷，这倒是我之前没有想到的。 眼看快上来了，我向前走了几步，拉了他一把。 “谢谢。”祁显走上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的狗很小，跟在后面，自己跳了上来。我笑笑，物肖其主啊！ 收拾完了后，他伸出手，说：“祁显，祁连山的祁，显露的显。”我愣了一下，我这个年纪，很少有人这么打招呼。祁显似乎察觉到了，不经意的放下手。 我脸红了一下，说：“我是单妄。” “善忘？” “简单的单，妄念的妄。”我解释道。 “哦，挺好的名字，找人起的？”祁显在后排坐了下来，问道。车很大，但驾驶室的空间很小，后排也就容得下两个人。 “应该吧。”我点点头，坐在他一边。 “什么叫应该，本来就是。”前面的林叔叔插话说，“当年他爸啊，拿一百块钱和一个月的排挡，跟人换的。” 大车司机都健谈，大概是路上说话的人少。舅舅他们主要跑长途，一开就是几星期在外面飘，年纪大点的都扛不住。 “嗯？”祁显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大概是同行的原因。 “也没改多少，我原来叫单忘，忘记的忘。”我补充道，“爷爷起的，我爸不放心，就找了个算命的帮我改了。” “说起来，这名字起的还真不便宜。”林叔叔感慨道，“那时候我们多穷啊，一盆卤肉炮仗才是个一块多。”林叔叔也是我们家的老交情了，这事比我记得清楚。 “你们家以前开饭馆的？”祁显继续问，这人还挺敏锐。 “不是，我姑姑家。”我说，“都是我出生前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爸我妈大概是去帮帮小忙什么的。” “嘿，单家排挡，那可是当年我们715响当当的招牌啊。”林叔叔感慨地说，“小的时候，一有喜事，都去那搓一顿。那人多的，一到饭点忙都忙不过来。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去跑过腿。” “哟，这我还真不清楚。”在家里，我姑姑他们都绝口不提当年的事。 “那时候食堂太难吃，周围又没什么好菜，饭馆也少。单家那大厨子，那是个人才啊。那羊排烤的，外焦里嫩。趁热端上桌，又肥又嫩，油刺啦刺啦的响。咬一口，满嘴都是香的。”林叔叔说的眉飞色舞，“最绝的是那拔丝土豆，咱那土豆多，人都吃的腻味了。那菜谁家都会做，可人单家大厨做的，就不一样。甜丝丝的不粘牙，土豆也酥了，含在嘴里，一会儿就化了。” “我妈也这么说来着，人教过她，她就是做不出来。”我想起来了点东西，“可惜后来715没什么人了，大厨也走了。” “胡说，那都是你姑姑逼走的。”林叔叔愤慨道，还没说完呢，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看我不说了。“你小子当年可是享福了，几千公里外运来的甲鱼，都在你们那熬汤。领导们还没喝呢，第一锅都给你妈补身子了。剩下的兑点水，再给领导们送过去。也亏你们家的大厨聪明，那汤熬的又浓又香，楞是谁都没看出来。” “谁让我妈那时是孕妇呢，再说我也没真喝过。”我笑了笑说，“那排挡要再开几年多好，我都听饿了。” “也就怪了，你妈被养得那么富态，你生下来那么一点，跟个野猫似的。”林叔叔摇摇头，“白瞎了那么好的汤。” 我开了几句玩笑，撇过头看了祁显一眼。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坐在一旁仔细的听。不插话，连他抱着的狗都没叫过。 “小祁，你这是导盲犬吧？”我问。 “算是也不算。”祁显声音是北方少见的柔和，他摸了摸狗，“我是拣来的，没训练过，也就是随便养养。” “我听说现在导盲犬都不便宜，挺难练的。”我扭过头问，“林叔叔，你走南闯北的，看看这狗什么品种啊。” 林叔从后视镜瞥了一眼说：“我之前特意多瞧了两眼，没品种，就是土狗。” “土狗，不像啊，我以前也养过土狗。”我疑惑地说，“都挺凶，训都训不过来。这只多乖，一路上都没叫过。” 林叔叔瞪了我一眼：“傻小子，咬人的狗不叫，这都没听过？” 我愣了一下，没话说了。祁显始终都静静地坐在一旁，听我们评论。嘴角带笑，但是一言不发。狗睁开了眼看看我们，漫不经心的冲祁显摇了摇尾巴，又睡过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习惯 开了十多个小时，我们才到目的地。 一下车，我就趴在地上吐，好在车上没吃多少东西。马玉讥讽道：“说起来你爸也是老司机了，你这遗传的谁？” 我没什么力气和他吵，瞪了他一眼。面前忽然多了一瓶水，我抬头，看见了祁显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凑合喝一点吧，等到了镇子才有热的。”祁显说。我二话不说接过水，先漱口，然后狠狠的灌了一口水。 “难受？”墨镜下祁显一定怜悯的看者我。 “嗯。”我直起腰来说。 “我以前也晕车，坐多了也就习惯了。”祁显云淡风轻的说。 “这还能习惯？”马玉笑笑。 “也能吧。”祁显点头。 这里不是715，但不远了。司机们都累了，就在前面的小城里休整休整。舅舅带几个人把我送进去，也就走了。 计划是这样的，舅舅租一辆小吉普，开着送我进去。毕竟沙漠路险，对车磨损太厉害。等看见了我大伯就把我放下。 原本是舅舅想亲自开，临了变了计划。 “你就不去了吧，老弟，那地方早废了。”舅舅苦口婆心的劝祁显。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毛病，提出想去看看715舅舅话没说完，大家基本上都知道意思。毕竟祁显眼睛不好，真出什么事了，也没人照顾。 “我能照顾好自己，”祁显奇怪的笑了笑，“荒地孤魂，凭咱么的关系，于情于理我都该去一趟。” 舅舅疑惑了一下，觉得有道理，祁显去到底保险点。 “那行，水清，马玉，你们也一块去。”舅舅招呼道，“我租的车不小，五座的。” “这还带我干嘛啊？”马玉觉得有些奇怪，“姚叔，我可不认识路。” “没让你开车，就是逛逛。”舅舅说，“别磨蹭，快着点，赶天黑前到。什么都别装了，咱们顶多住一晚上就回来。” 舅舅其实也有顾虑，一车子人，两个不管事的，一个瞎子。听祁显那么一说，到底年纪大了，他怕自己顾不过来。 路上其实很太平，大中午的，一个人没有。我一直看着前面，试着找找路，一会儿眼睛就酸的不行。715的楼不高，在这空旷的地方也挺。都快到了，我偶尔回头看看祁显，总觉得他出发前的话是忽悠。 “我确实是开玩笑。”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祁显悄悄对我说，“干我们这行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忽悠。” “你费这劲干嘛，去酒店睡着多舒服。”我不能理解。想起这小子刚刚一本正经的样子，连我都被蒙了。 “也不全是胡说吗，我那是猜测。”祁显说得理直气壮，“没事算了，有事，说不定我还能拉你们一把。” “那我可提前谢谢您嘞，”我自嘲地说，“我这把小命，可就指望大师了。” 祁显没在意，我算看出来了，这人就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主。我忽然想起林叔昨晚说的话：“咬人的狗不叫。” 车上挺无聊，车的岁数不小，放的音乐也是老带子了，看着前面不停晃悠的中国结，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嘿，醒醒，你还睡得挺实。” “乐正。”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别闹，让我再睡会。” “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毛病啊！”乐正涯的声音好像是很远处传过来的，不清楚，“王老师来了！” “老师我错了。”一个泠醒，我脑子好像又回来了。王老师是我们初中班主任，当年我们是全校最差的班，王老师那短短三年时间里，首次让我们这伙无法无天的小孩见识到了，什么叫宁惹小人不惹女人。 “不对啊，”我坐起来，还愣了愣，忽然大吼了一声，“啊！乐正！” 乐正全名乐正涯，我们曾经是铁哥们。从学前班开始，我们就互相抄作业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这小子姓乐。他也不解释，作为报复，他一直叫我蛋蛋。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追他的女孩都以为，他女朋友叫蛋蛋。 还小的时候，乐正就是我们那伙人里最漂亮的。我一直坚持用漂亮来形容乐正，因为他白，特别的白。我们这气候不好，很多姑娘肤色都偏黄，但乐正这小子天天在外面打篮球，还白的和牛奶一样。 “你怎么在这呢？我衣服呢？”我惊恐的问。看了看四周的墙，愣了愣说，“不对，我怎么在这呢？” “不是，睡傻了还。”乐正鄙夷的看了看我，“又不是个姑娘，咱们都知根知底了，你还害羞个什么劲。” “你要是姑娘就好了，我现在就负责。”我站起来，掀起被子，随便在腰上系了一圈。虽说房间挺大，可除了床和镜子，房子基本上是空的。 “这什么地方？” “偷着乐吧，715宾馆。”乐正悠闲地坐在床上，“要不是现在没人，住这一晚上少说也得五百现大洋。” 我刚看了看卫生间，确实是干净，一条毛巾都没有。 “我靠，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现在送我五百我都不一定来。”我抱怨着，“不是乐正涯，说正经的，我行李哪去了？” “买了。”乐正涯双手插兜，悠闲地说。 “乐！正！涯！” “瞎急什么，就你那堆破烂，也值不了多少钱。”虽然知道这小子也就是开开玩笑，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欠揍。 715分阶级，要说我属于工薪阶级，乐正涯就属于领导阶级。这小子往上倒三代都是知识分子，大牛的那种。我一直觉得，他之所以脑子聪明，就是全仗着那点好基因的遗传。这小子小时候臭不要脸，常来我们家蹭饭。 其实我妈做的饭可难吃，比食堂好不了多少。 “我一会儿还摔盆去呢，别闹啊。”找遍了周围，什么都没有，也找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下来。 “你可以裸奔啊，我又不嫌弃，反正周围没人，你可以随便表达天性啊大哥。”乐正涯翘着二郎腿，随便的说。 “开玩笑，这大冬天的，你想冻死我怎么着。再说了，咱们多少年都没见了，什么深仇大恨啊你非得现在就报。”烤着炉子，我蹲在旁边无比郁闷的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特殊 “真好意思，咱们什么事你还不门清。”乐正冷哼着来了这么一句，把我给震着了。我知道这家伙虽说脾气不大好，也不至于心胸狭窄随便挑刺。看来我可能真得罪他了，还得罪的挺狠。 “我的乐大少爷啊，”我好好反思了一下，“虽说当年你的小赛车是我弄坏的，可这都多少年了，我出去补你一个。不，三个，行吧。” “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你还死不承认。”乐正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飞机也是你把螺旋桨拆的吧。” 当年715玩具少，乐正特殊，他们家和外面一直都是有联系的，也带回来不少新奇玩具。很多人都在他家玩过玩具，基本上最后都是坏的。我虽说多年一直是手残党，可我自己一直都不觉得，其实我是想帮他修好来着。我觉得吧，凭我的手艺，这点小事不在话下，谁知道越修越坏。 而且，我弄坏的那些，都是乐正最喜欢的。 “我说呢，那几天你怎么那么老实，还主动帮我做作业。”乐正痛心疾首，“我还以为在我的感召下，你这铁公鸡终于漏了点铁锈。” “我错了，大哥，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我双手并拢，“小的时候不是胆小，不敢承认吗。说真的，看你难受我可伤心了。你想想，我外婆给我打的爆米花，我可是拿给你一大半。要不，你现在打我两下撒撒气。” “得了吧你，你那是亏心事干多了，爆米花你根本就不爱吃。”乐正一眼看穿我的本质，“你说的我打你两下，不还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乐正就在我肚子上捅了两拳。这家伙从小就下手没轻没重，现在个子长了力气也涨，疼得我当场就跪下了。 “别装了，起来，不知道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乐正甩了甩手，“你还别说，这么一来我还真心情好了不少。” “我靠，乐正涯，你还真打啊。”我说话都没什么底气，“算你狠。” 我本来觉得，这小子现在那么有钱，怎么也不至于把那几个小玩具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小子还把玩笑当真了，看来我还是太善良。 “谁都跟你似的，油嘴滑舌的。”乐正涯完全不愧疚，“我这人小名就叫厚道，说两下就俩下不是。” 我捂着肚子，完全没心情和他拌嘴。 “真的假的，你这么不经打啊现在。”乐正涯终于有点良心发现，“我出手没多重吧。” 我无力反驳，这几年我身体弱了挺多。小时候在715天不怕地不怕，总和人打架，现在也老老实实上学了。 “谁都和你比，我上次运动还是去年夏天。”我扶着床站起来，“得儿，现在我真出事了，麻烦您嘞，给我爷爷披麻戴孝的活就你干了。” “按说就咱们这关系，我干确实也没什么。”乐正涯认真地说，“关键是我们家老爷子也来了，看见了还不气死。” “别装什么孝子贤孙了你，也不脸疼。”我躺在床上，闻了闻，空气里有股香味，“你烤红薯了？” “要不说你小子狗鼻子灵呢，我一看这有炉子，就去以前自留地上看了看，还真挖出来了些红薯。”乐正掀开炉子帕拉两下，找着红薯，“老爷子年纪大了，脾气越来越坏，现在对死啊什么的特避讳。” “你可别逗我了，怎么说我现在也是病号，脆弱着呢。”我急不可耐的看着红薯，咽了口水，“那你们还来干嘛？不怕把你那宝贝爷爷赔进去了。” “哪啊，我夸你呢，这也算咱一特长不是。”乐正刨了刨表面的灰，递给我一个，“我们来没几天，之前不知道你爷爷走的消息。” 我啃了啃红薯，挺烫。 “亏我还挺感动的，我就说嘛，你们家老爷子怎么也沦落不到，来吊唁我爷爷的地步。”我换个手，“我大伯肯定没那么大面子。” 我大伯拖着爷爷的关系，现在也是一小官。在我们那小城市还算数的上，和乐正他们比就差远了。 “你现在怎么回事，说话那么丧呢怎么。”乐正不知道从哪找着一手帕，给我扔过来。看着干净得一尘不染的手帕，我本来是犹豫了下。在我爷爷的教导下，节俭深入骨髓了都。想想反正是乐正的，我不要脸的拿起来包住我的红薯。 “哎，那是让你擦手的，包什么红薯，那么娘。”乐正嫌弃的看了我一眼。 “得了吧，你站镜子前看看，咱们谁更娘。”我怼道，“我这叫从源头上处理问题。” “随便。”乐正说着，把窗帘拉来。一束亮光照进来，我觉得他就是报复。 “你用不用这么小气啊老乐。”我狠狠的啃着红薯。 “吃完早餐赶快下去，人都等着呢。”乐正严肃起来，“你的行李我扔了，穿我衣服，我都找好了，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嗯？” “开玩笑的，你个铁公鸡。”乐正绷不住笑了，“你的衣服拿去洗了，都有味了，你今天还是重点呢。” “大冬天的什么味啊。”我吃着红薯，含混不清的吐槽，“你那都是惯出来的毛病，一大男人，磨磨唧唧的。” “什么？” “没事。”我心虚的闭上嘴。万一这小子一气之下真不给我衣服了，我总不能穿着湿的去外面吧。 乐正办事很快，他给我热了一袋牛奶，收拾好走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吃啊吃，边吃边打算着怎么利用一下我们的炉子。 没过多久，基本上就是乐正赶出去，我还没吃两口，就又有人敲门。 “哟，几天没见，我们乐大少爷这速度见长啊。”我裹紧了被子，嬉笑着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却并不是乐正，而是祁显。祁显换了一身蓝色的衣服，还是中山装，我怀疑他是没有其他衣服的。 “你的新邻居让我拿来的衣服。”祁显笑着说。 “乐正？他这干的是什么事。”我抱怨了一句，看看祁显没说话。祁显笑了笑，她知道我要说什么。可能他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看成是照顾对象。 “谢了啊，进来坐会。”我试探地问。 “不，你换衣服吧。”祁显严肃地说。我本来想说没事，反正他也看不见，真看见了也没什么。但祁显显然很反感被特殊对待，我没说什么。 换好后我照了照镜子，乐正这家伙好东西就是多。我们尺码差不多，小时候也换过衣服穿。这身肯定挺贵，穿上还挺有范儿的。 当我满怀自信的走出门，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安逸 “哟，几年不见，越来越愣啊。”李一帆喊了声，“还认识吗？” “别逗，本来就傻。”乐正皱眉，把我拉过来，“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今儿来的都算是给你家老爷子吊唁的，这是规矩。” “我靠，你不和我说没人吗！”我吼了一声，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我，我脸红的一下，压低声音，“这什么情况，715不是废了好多年了？” 外面人很多，特别多。跟当年我小时候，715人还全的时候差不多。甚至我还在里面见到了不少认识的人，当时我就脑子一片空白了。 “以后和你解释，今天正日子，你挨个打个招呼。”乐正神神秘秘的说，“其实来的人大部分也和你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除去那些不正经的时候，乐正大部分时间都很靠得住。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时候，我觉得听他的最靠谱，我也只能相信他。不就是装模做样吗，我想，那还不是我最拿手的绝活，小时候每次迟到我都能编出一套大戏出来。 我保持悲痛的表情，沉重的向所有的来宾鞠躬。根本犯不上说什么，毕竟不是婚宴，站那就好了。开始的时候都挺顺，只要也是因为来的人和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都在演戏的时候，反而显得真实。 直到我走到老715人面前。 “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单忘这一身搭的不错，品味见长。”李一帆说话不冷不热。 虽然是一个班，但李一帆属于比较高傲的那种领导子弟，和我不是一伙的。说起来这家伙其实坏不到哪去，长的也不错，就是那种家长最喜欢的好孩子。就是这人嘴太毒了，容易得罪人。 我摸了摸袖口的毛，说：“不是我的，乐正的衣服，我借来用用。” 李一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虽说是事实，但他总给我一种想打他的感觉。要不是看他们一帮人来得多，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当场我们就能来场火拼。 “一帆，人家葬礼。”一女孩出声说，“你收敛点。”不用转头，我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安逸，我的初恋，不，是单恋。 安逸和我们都不一样，她很聪明，也很刻苦。我们小的时候，她年年是全校第一名。虽说715小，还有我们这货渣渣，但715的教学环境其实是不差的。聪明的人也有很多，乐正就是，但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永远发挥稳定的。 “安逸，”我回头一笑，“好久不见。” “嗯。”安逸点点头，白色的大衣很应景，她五官长的未必有汤盈盈那么精致，但是比汤盈盈白，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她和李一帆是表兄妹，我们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后来不知不觉间，就疏远了。 “节哀。”安逸点点头，她家教很好，任何时候都显得平易近人。 “好”我想问很多，最后只说了这个。我们长大了，从初中开始，我就知道安逸不是那种我可以接触的女孩。 “打什么哑谜呢你们，招待人啊单忘。”宋旭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哥们做了多远的绿皮才到的你知不知道。” 宋旭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弟兄。这小子大大咧咧，有点没心没肺。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在715比较特殊。我还记得他有一个弟弟，孪生，但不像。小的时候我们一直都特别好奇，他的家为什么和我们都不一样。有一次我们试探的去找他的妈妈，这小子破天荒地冲我们发了火，从此再也没人问他这些问题了。 “甭管你做了多久，先去吃点东西。”我耸耸肩，“想干嘛干嘛，别指望我了，我现在也找不着北呢。” “单忘啊，你可真不愧是个见色忘友的混蛋。”宋旭痛心疾首的捂住胸口，“姑娘，可看清楚了，这小子可是撩完就跑的。” 安逸居然点点头，语调温柔地说：“嗯，我知道的。” 虽说很久没见，我还是从安逸的语气中察觉出了不对劲。她似乎夹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我又是什么时候起得罪的她？ “瞎说什么，这是安逸。”我敲了宋旭的后脑勺。 “嗯？哦。”宋旭愣了下，马上没了嘻嘻哈哈。在我们这伙人心中，安逸就是女神，高不可攀的那种。 “单忘。”乐正涯喊了我一声，我转过身，他正走过来，很明显的有几分不耐烦。这小子脾气一向差劲，我没在意。 “去吧。”安逸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却带了几分嘲讽的说，“他喊你回家了。” 安逸的话让我想到了很久之前，那时乐正涯每天都很积极的陪我回家，当然主要是方便他蹭饭。一到这个时候，安逸都会和我分开。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虽然我很乐意陪她绕个大圈子，但是她爸爸每天都会亲自来接她。 “单忘！”乐正涯又喊了一声，我的漠视让他很恼火。他快速的走了过来，淡淡的说了一句，“安逸。” 这就算是他的问候了，乐正涯就是一个特别奇怪的人，他的所有情绪都会摆在脸上。我现在才发现，他的不满是针对安逸的。从小他们好像就互相看不顺眼，我一直不明白。明明安逸和乐正涯，不管从气质，家世都那么像。 “不想惹麻烦的话，就给我过来。”乐正涯威胁道。他的表情似乎是暗示，安逸就是那个大麻烦。 我犹豫了一下，安逸依旧冷若冰霜。我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这是指望会发生什么呢。乐正涯已经走了，我跑了几步跟上他。 “什么情况？”就算是宋旭，也反应过来哪里不大对头。他悄咪咪的问我，我回望他一眼，我要知道还能这么狼狈？ “别说，你们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无声无息的。这死了，葬礼办的倒是大阵仗，来的人不少啊。”宋旭感慨道，“我要不是来了，还真不信是你们家大伯操办的。这几年没见，变厉害了？” “谁知道怎么回事，对了。”我忽然想到什么，“你是怎么回来的？别跟我说是我大伯给你送了请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黑水 “我哪入的了他的法眼啊。”宋旭耸耸肩，“有人跟我说，我爸好像回来了，我看看。” “嗯？” 宋旭的爸爸对我们来说，是个迷的存在。从来没人见过他，连宋旭都忘了他爸长什么样，可能他也没见过。他住在奶奶家，他弟弟住在妈妈家，两家互不来往。小的时候想不通，后来渐渐也就明白了。715是个只进不出的地，要是有个人不见了，多半也就是没了。可宋旭不幸这个邪，找了他爸十多年。 本来消失的人，怎么回来了？ “没找着？” “嗯，我都习惯了。”宋旭稍微有点冷漠了，“我来的时候，人还没这么多，但有些军队。以前的老人还有记得我的，听说我来找爸，就让我多住了几天。反正空房子多，吃饭什么的都不要钱，我就留下了。” “多久了？” “一个月吧。”宋旭回忆了一下说，“出去也没意思，在这过着，也算给家里减减负。” 我看了他一眼，宋旭还是那个宋旭不假，这话里透着几分以前没有的冷酷。我知道他现在高考成绩不好，可我没想到他干脆就不上学了。715的日子，回忆起来觉得挺好。可经历过外面的世界，怎么可能还过苦行僧的日子。 “这就忘却红尘了？这么有觉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宋旭，你这是要得道啊。”我心里不舒服，调侃地说。 我正和宋旭胡侃着天南海北，乐正忽然停了下来。他在墙根那块掏了几块砖出来，我看了看周围，这不是我们小时候的狗洞吗？ “愣着干嘛，搭把手啊。”乐正回过头来喊了一声。 “哇这个干嘛，现在又没戒严，咱不能从大门出啊。你这什么毛病都是。”我站原地没动，不出意外的话，乐正可能是脑子抽了。 “欸你说你们，这才出去几天，怎么就把咱715的优良传统忘了个干净。”乐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们，淳淳善诱，“灯下黑啊，整个715就这最清静。城门上站岗的多少人，万一有人监听呢。” “对对对，反正乐正少爷说得对。”我附和道，“咱们这是要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啊，搞这么神秘。” “废话少说，挖不挖。”乐正就这臭毛病，不到最后绝对不解释。 “我说乐正涯，不是我们不挖，哥们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宋旭只有在偷懒的时候，才能充分的发掘出自己的智商。“当年我们多少人，前仆后继的才挖出那么一小块地，那时候身子多小。现在就咱么几个，这得挖多久才能出的去。怎么说咱们也该回去找个工具什么的，怎么说也是万物之灵不是。” “几天不见，口才见长啊宋旭。”乐正涯给气笑了，“拿工具，你还嫌声音不大是怎么着。要被发现了，咱们现在可都是成年人了，未成年保护法都不适用了。懒就懒吧，当年血的教训忘的挺快。” 没人能在斗嘴方面赢过乐正，这家伙脑子灵，反应快，出口毒。最重要的是，他还句句都占理。 “我帮你。”在我们还苦思冥想怎么劝乐正回去的时候，后面忽然传出这么一句话，可把我们都吓了个够呛。 “祁显？”我惊讶地看着来人，迅速和宋旭交换了眼色，“你跟着我们来的？” “不是，我一开始就在这。”祁显笑笑，“葬礼上，我没有认识的人。点点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祁显说着，随便指了指附近。这本来就是一大块荒地，四处上上下下，和迷宫似的，藏一个人很容易。这么说我们心里好受点，毕竟都是715出去的，连这么点警觉性都没有，说初去也太丢人了。 点点，也就是祁显的那只狗，附和主人似的，叫了两声。明明那是一条纯黑色的狗，祁显一直坚持那是一只带斑点的狗。 “别介，你可千万别把人招来。”宋旭紧张地说。点点显然不买他的帐，祁显做了一个手势，点点马上安静了下来。 “我刚来的时候就看过了，这里很久没人，砖块已经松了。”祁显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乐正挖的地方说。“所以一点都不难挖，我们几个要在农忙的时候，都属于青年壮劳力啊，用不上多少功夫就能好。” 说着，祁显很自觉的蹲下来挖。刚才乐正挖的时候，我们能站在一边看着，那是因为知道乐正的能力。可祁显挖的时候，总不能我们还站着看吧。我们三个人意见统一，毫不犹豫地干了起来。 “我说小师父，你怎么这么主动啊？”我气喘吁吁的问。 “有私心啊，我喜欢听故事。”别看祁显看上去瘦瘦小小，动作倒是很快。乐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挖好后，基本上就是下午了。我们靠着墙，站在城外。这里的天还是特别蓝，云彩雪白，连沙子都显得干净。 “小的时候，我们常到这玩。”我看着天，对祁显说，“我估计吧，有的大人知道，可没人拦着。” “那时候我们多惨，什么都没有，也就这么点乐趣了。”宋旭叹了口气说，“现在想想，我们怎么就混到这步了。” “715散了呗，我爷爷当年就说，人还是得有根。”我回忆道，“要是没了，这人就只能四处飘。” 祁显笑笑说：“爷爷说的对，我就没有，天生漂泊的命。” 乐正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我们。他不会明白，他是有根的，他的根不在715我们累的半躺在沙堆上，看着天傻笑。 “抽烟吗？”宋旭问道。 “不，你抽？”我诧异地问。 “不多，出门在外会装上一包，以备不时之需。”宋旭摇摇头，说，“烟这玩意，我不怎么上瘾。” “别整这些没用的，休息休息，我说正事。”乐正双手插在兜里。看着不正经，我们知道，他是真的有事。 “说。”我吼了一声，觉得自己特豪爽。 “你还没见着你大伯，估计他也想不到给你解释。”乐正坐了下来，“我要说的，是关于葬礼上那些人。” “看见了，有诈？”我抱着头，看着他。“没事，我们家老爷子没你们家的那么金贵，留不下什么东西。” “其实留下了。”乐正犹豫了一会说，“你们知道黑水国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权限 “知道啊，不就是乱七八糟的传说吗？”我回答道。黑水国是一个地区传说，就是我们从715搬出去后，落户的那个地方。那地方有很多传说，大部分都传的特别不着调。别说我们，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不信。 “咱们715过去是干嘛的，你们知道吗？”乐正问。 “别墨迹了，有话快说。”宋旭催到。715干什么的，没人告诉我们，可我们基本上能猜出个大概，毕竟是长大的地方。 “现在你们看见的都是些前期的科研团队，以前的废了，有一部分能力出众的找了回来，剩下的都是些新人。” “你的意思是，715又启动了？”我一个猛子坐了起来，宋旭也很激动。 “我也不清楚，我爷爷什么都没说。估摸着差不多，毕竟他是老领导了，熟悉情况。”乐正说，“重开的可能性不大，时代变了，现在找一波无怨无悔的人太难了。顶多就是分批的进，和普通的科研单位差不多，就是位置偏了点。” “那怎么没人通知我们呢？”宋旭皱着眉问，“我都搁那住一个多月了，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事啊。” “科研单位和715是不一样的，所有人员必须是有用的，不会带家属。”乐正试图说的委婉一点，“就和军营差不多。” “也就是说，715现在和我们彻底没关系了。不管它死了还是活着，都不是我们这些小民能管的了的事？”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肯定是特别阴沉，我猜。 “他们凭什么？”宋旭非常激动，“715是我们的，我们在那出生，在那长大。一伙陌生人就是因为比我们聪明点，就把我们赶出去，占了715？” “先别激动，未必会开的。”乐正说，“我就是提醒你们一下，提前做好准备。再说就算是真的，你们也可以试着进来。” “当清洁工？”宋旭呲牙说。 “具体我不清楚，但是老715人会留下很大一部分。”乐正解释道，“就像，就像安逸那样的，她也是技术员。” “你呢？”我问。 “开玩笑，我那够得上格。”乐正尴尬的说，“人要的是高级知识分子。再说了，这多没意思啊。” 我闭上眼睛，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脑子现在一团浆糊，我们被赶出去了，其他人住了进来。对这些人来说，715不会是家，那就是个工厂，冷冰冰的。 “那，跟单忘的爷爷有什么关系呢？”祁显问道，“还有黑水国是什么意思？代号，还是真的有。”他听得很认真，也是现在我们之间唯一一个还脑子清楚的人。这就叫旁观者清吧，我想。 “黑水国有没有现在还不知道，那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家。因为消失的很奇怪，现有的资料也没有记载。”乐正解释道，“不过以我爷爷他们的举动来看，可能发现了一些能证明黑水国存在的证据，证据在单亡的爷爷手里。” “什么？”我诧异的问。 “你不知道，你爷爷以前是大学生，在那个年代算是人才。他是最初建立715的一伙人之一，有独立的科研能力。”乐正说，“总之他在那批人才里，不算特别耀眼，还不到退休年龄也就顺退了。” “我知道。” “当初715的实际目的不是考古，但你爷爷可能那时候就一直在做这件事了。”乐正说，“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执意要留下来的原因。” “不可能，我爷爷是为了” “留住你们的根？蛋蛋，你到底对你爷爷了解多少。”乐正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不过你爷爷有情怀倒是真的，很多人都劝过他的，他就是不愿意拿出自己的研究资料。可能是想考完以后，青史留名吧。文人常见的毛病。” “等等，你们劝过他。”我脑子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当时怎么劝的？” 这话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了，我脑子自动和《满清十大酷刑》联系在一起。715前不挨村后不挨店，依照乐正老爷子的脾气，干出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那我爷爷最后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蛋蛋，这超出我的权限了。”乐正低下头，相当于默认了。“你不能怪我蛋蛋，我也干预不了，而且主事的不止我爷爷一个人。” “开棺，我要验尸。”我站起来，激动地说。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开了也没用，蛋蛋你哪会干这个啊。”宋旭劝说，“再说了，那些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能给你留下把柄呢。” 宋旭没说完，我听出来了。都是715长大的，见过的事其实不少。现在放在那的棺材，可能就是空的。 “我大伯呢？还有我爸他们呢，都知道这事？”我红着眼睛问道。 “你大伯应该是知道，他是处理后事的主要人啊。”乐正推测道，“至于其他人，我觉得可能不知道吧。” “那他怎么能” “你来这么久了，别说说一句话，连你大伯的面都没见是吧。”宋旭说，“他应该是躲着你呢，心虚了吧。” “我听说老爷子和你大伯一起吃了好几天饭了，他也尽力了。现在715的所有人，都去参加葬礼了。”乐正弱弱的辩解。 “那是他亲爹啊。”我颓然地坐下，沙子是软的，一点也不疼，可我的心不停地跳。 “蛋蛋，蛋蛋，你没事吧。”隐隐约约，我听见乐正着急的喊。 凭心而论，我的身体不算差。但是我有一个毛病，一紧张胸腔疼。特别特别疼，喘不过气，像是肋骨断了。我看过不少医生，西的中的都有，没作用。甚至没人看得出来我有病，看片的时候医生一度觉得我在撒谎。 我没想吓唬谁，我也没想对乐正怎么样，我只是很难受，我接受不了。爷爷有很多孙子，我大概是他最不待见的一个。以至于，当我知道他去世消息的时候，居然并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感觉。我所不能接受的，只是背后藏的事情。 他让我发现自己是多么弱小，多么脆弱。在权力面前，我输了，我爷爷也输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小叔 我疼的时间不长，虽然发作的时候看上去很吓人，但过了那个时间段，自己就好了。 “蛋蛋，要不我给你找个军医看看。”乐正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他最后的妥协了，乐正从不道歉，这么说也是想让我舒服点。 “和你没关系，”我生硬的说，“就是难受。” “现在就被说这些没用的了，人没了就是没了。”祁显一锤定音，“小妄，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流程走个过场。不管怎么说，胳膊拗不过大腿不是。” “我知道，放心，我多胆小啊。”我自嘲道，“放心吧，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又不傻。” 我爷爷曾经是个很要强的人，他不是天资特聪明的那种，但愿意学习任何他能接触到的知识。甚至在他六十多岁的时候，还能熟练的背下新华字典。这种方法很笨，但他凭着这个，成功的进入了715。但在那些正儿八经的大学生教授面前，他的成就也许不值一提。 至今我也不能理解，爷爷他怎么做到的。我是一个特别懒的人，让我去背点东西，还不如让我去搬砖。大伯和叔叔，在学术上多少都有点成绩，我爸除外。如果不是因为外貌相似，我会深深怀疑我爸爸是捡来的。 现在回想，我爷爷他就是那种，天生抓了一把烂牌，却极力想打好的那种人。 之后的几天我浑浑噩噩，自从离开了715，我好像就没清醒过。大伯后来还是见我了，他一向不怎么看的起家里的其他人，面对我的时候显得有些尴尬。小叔叔没回来，我爸爸是最后充当孝子的人。 这么多年，我们家就这么过来的，都习惯了。 “爸，喝口水。”我捧着一个碗走过来。外面风越来越大了，倒出来的时候还是沸水，现在就变成温的了。 我爸最近沉默寡言了不少，拿起碗一口喝干。 “咱们要不歇歇。”我试探的说。 我爸看了我一眼，木然的说：“你大伯出钱，我还不得出点力？” “那小叔就没来。” “他，随便。”我爸冷哼一声。小叔从小就罩着光长大，爷爷奶奶最喜欢他，毕竟在几个孩子里最聪明，也最狡猾。 “你累了就回去，我在呢。”我爸说。作为典型的西北汉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死扛。其实我倒无所谓去哪，但是说真的我不想干这事。人死如灯灭，更何况就是个空棺。 “我走了。” 我出了临时搭起来的灵堂，却并不怎么想回去。看着我爸跪在那里的背影，很难受。我要是现在睡觉，就像是背叛了什么。而且这也可能是我为数不多的几次，还能回到715的机会了。长长的魂幡在风中飘来飘去，如果715真的被重新启用，丧事一结束，我们就要离开715，永远。 我蹲在路灯旁，不知道去哪。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想学着抽烟。我爸是个老烟民了，小时候我看着一明一暗的烟头，总有种特别的感觉。 “单忘？”一个试探的声音。 “是我。”我站起来说，蹲久了腿有点麻，晃了晃才站稳。 “你怎么在这啊？”安逸从那栋中央大楼走出来，拿着挺大的手提包。包看起来毫无美感，但很实用。当安逸不用心于打扮的时候，就说明她的注意力在其他事上面。我看了一眼楼上还亮着的灯，明白了。 “随便逛逛。”我摆摆手，不死心的问，“你呢？这么晚了。” “工作。”安逸扶了扶镜框，我知道她不想多说。 “咳。”气氛太尴尬了，我装做咳嗽几声。 我知道安逸不想见我，或者说她一直都躲着我。毕竟715就这么大，我们还从没有偶遇过。其实我习惯了，很久之前，她就这么做的。 “你现在，是科学家了？”我没话找话。 “算是吧，研究员。”安逸很谦虚，但语气中流露出自豪。这么年轻就能做到这个位置，确实值得自豪。 “挺难的吧？”我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脚步走，“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有次放学后，上天台。你指着中央大楼，说以后一定要去那个地方。” “记得啊，那是我第一次七点后回家，家里都急疯了。”安逸笑了，“你也是，怎么都不肯说去哪里，你妈气的狠狠打了你一顿。” “那个啊，反正就算说了，我妈也得打我。”我挠挠头，“年轻的时候，我妈脾气可爆了，谁都拦不住。” “对不起，我应该帮你的。”安逸低下头，“我太任性了，拉着你陪我。没想到你回到家里已经九点了。” 那时候我们家离学校很远，等我送安逸回去，天已经黑了。 “没事，我爸当初交给我一个诀窍，我妈一拿棍子我就往爷爷家跑。”说着说着，我回忆起一些事，语气沉了下去，“以前老觉得两位老人不喜欢我，其实说到底，他们对我还是挺不错的。” “单忘，你老是觉得没人喜欢你。其实上学那时候，喜欢你人还真不少。”安逸安慰道，“你不是一直将个性吗？太特立独行了，就没人敢当面跟你说。” “别忽悠我了，我哪有那么大魅力。”我摇摇头说，“我爷爷才是情场高手呢，一肚子的花花肠子，闲着没事干就勾搭老太太，把我奶奶当面气得半死。” “我记得，你爷爷挺精神的，走到哪都是白衬衫。”安逸回想道。我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安逸记得我爷爷。 “他这种人看上去像老电影的特务，撑不住打，没想到最后还挺有原则。”到底还是年轻，或者是面对我放松警惕了，安逸不知不觉间说出这句话。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白天乐正告诉我的事情都浮现出来。我其实是知道的，既然乐正的爷爷牵扯到其中，安逸的爷爷也不会少。但我下意识的，不希望这是真的。安逸在我心目中完美的化身，不该牵扯到这些肮脏的事。 但安逸的话对我的一厢情愿，似乎是一种嘲讽。她是研究员，她可能不仅仅知情，还可能就参与其中。我的脑子里出现这么一个疑问：当我爷爷面对那些事的时候，她会不会就站在旁边。 “不是，我可能记错人了。”看见我瞬间变化的脸色，安逸敏锐的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辩解起来。要不是她特别慌张，这么蹩脚的理由不像是安逸会说出来的。所以，我的猜测基本上就是事实。 “安逸，你都知道是吧，比我们都知道得多。”我停下来脚步，认真的看她。我没有发火，我很冷静。 安逸的眼睛很清澈，我从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居高临下的，对她步步紧逼的人。这样的方式很残忍，对一个我曾喜欢过，以后也讨厌不起来的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原则 “他跟你说了。”安逸咬着下唇，只要冷静下来，以她的聪明，很快就能猜到发生过什么。“那个蠢货。” “我是他的亲孙子。”说话的时候，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认识的安逸善良正义，她小小的身体里好像有这巨大的能量。她绝对不会干这种事，“你不告诉我，行，我不怪你。但是还是你觉得，我连知道他怎么死的权力都没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懂的蛋蛋。”一急之下，安逸像小的时候那样叫我，“他告诉你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你干预不了的。” “多好的理由，你以为自己是在《楚门的世界》？”我听到自己的悲哀，“安逸，我现在应该告诉你，我真的很感动。” “我其实想过通知你的，但是我见到了宋旭。我不希望你变成那种，对体制无可奈何，自欺欺人的人。”安逸似乎在讨论学术，“我这些年成熟了很多，你不一样。你太柔弱了。你的良心和负罪感太多，会毁掉你的生活。” “安逸？” “忘记掉715和在这里的事，就只要记得他是你的爷爷。你们本来也没多亲密啊。”安逸看我的眼神很悲悯，“如果找到原因，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只能伤害到你自己。等你知道了一切，你对我们以前仅有的一点好感，也会被消磨掉。” 第一次，我听到自己对安逸冷笑：“你根本不关心我对715的感情，你担心的是我对你的印象会改变，是吧？” “蛋蛋”安逸快速眨着眼，那是她逃避的方式。 “你之所以害怕看见我变得和宋旭一样，是因为我们以前是朋友。这样很丢你的面子吧，安逸。”我前所未有的理智和悲哀，“那年我们一起看星星的时候，我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就是你永远都不会变。” “你太爱幻想了。”安逸叹了口气。 “你不用躲着我了，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我自嘲道，“不管以后我做什么，都不会缠着你。” “我没有躲着你，我” “安逸，你就不累吗？”我叹了口气，我几乎看得到十年后的她，一个完美的父母复制品。这个姑娘，我曾经甚至幻想过去为她死。 “我知道你现在怎么看我，但是不要去问，也不要去查。”安逸说，“你爷爷做的事情很复杂，也很敏感。”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你还记得段玉吧。”安逸暗藏着威胁。段玉，就是当年擅自跑出715，被枪决的人。 我沉默，每个715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人。 “我是在帮你，单妄，就和你的名字一样，忘了不好的事。”安逸笑的依旧很纯洁，“我是你的朋友，永远。” “哈哈哈。”我狂笑，像是听见了天下最好的笑话。安逸后退了几步，她害怕了。她四处望了望，周围没有人。 “你怕了？怕什么啊。你不是都说是我的朋友，我还能把你怎么样？”我说，“从小到大，我就没欺负过你。” 说完，我保持着自认为温和的微笑，向安逸走过去。 “单妄，别这样。”安逸小心的说，“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总是希望自己任何事都办完美，总是让周围的人都喜欢你，习惯性的去争取所有人的好感。”我停下来，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珠说。 “什么？” “最好的朋友？你那么聪明，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显得很恶毒。 “那乐正呢？单妄，你其实是一个很虚伪的人。”安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却还是很坚定地说，“如果你真的不能原谅我，算了，我不求你。但是乐正也做了，可你一点都不怪他对吧，我就知道。” “我们两个人怎么样，和乐正没关系。”我不耐烦的说。 “你一直都告诉所有人，我是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可实际上，如果可以选，你会第一个抛弃我。”安逸紧紧的咬着牙，“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疏远你，根本就和你想象的不一样，不是其他人的原因。” “嗯？” “一帆很早就提醒我了，你就是表面上装做很喜欢我，装的和情圣一样。”安逸不再掩饰自己，说，“其实在你眼里，我比不了任何人。甚至是汤盈盈那个一直利用你，没把你当回事的人。” “闭嘴，盈盈不是这样的。”说出口的这些话，连我自己都有点惊讶，“她只是缺失太多，需要一个能在她后面等着她的人。你当然不懂这种感觉，因为你已经有很多能支持你的人了。” “你看，单妄，你从来都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人，能为所有人出头，唯独我不行。”安逸像是在确定什么，“你觉得任何人都会犯错，我不会。” “这不是犯错，这是原则。”我试图给自己辩解。 “你什么都不懂。”安逸哭了，“我们不一样，你看起来觉得我的生活方式很可笑是吧。其实我没变，只是你没有想过要去了解我。你觉得我很重要，只是你太念旧，和你不愿意扔掉以前的东西一样。” “你就没需要过我。” “那是因为我需要的时候你都不在。”安逸狠狠的这句后跑了。我想送她回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有哪里不对，我似乎对她一无所知。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和这个朋友，我曾经的暗恋对象，从此形同陌路了。 我恍恍惚惚的在原地打圈，发现安逸的包掉在地上。包很重，安逸在干正事的时候，不会带花哨的东西。 “单妄！”手伸向包的一瞬间，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像是心虚一样，我快速的把在拉链上的手缩回来。 狠狠的锤头砸在我身上，我闷哼了一声。 “我说呢，单妄，你就是见色忘友的的代名词。”看见地上的包，乐正涯马上就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亏我还想给你来碗泡面呢。” 我没说话，直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包。 “怎么还不理我了，没这么小气吧你。”乐正指指我的脑袋，“你把人姑娘怎么着了，安逸那种人，怎么能把东西丢在你这。” “我们分手了，不，绝交了。”我语调阴沉，“老死不相往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签字 “啊？”乐正愣了一下，随即没心没肺的笑了。乐正把手随意的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慰说，“那敢情好啊，早就该分。以前我都没敢给你说，安逸那女人可不一般，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别闹，烦。”我把乐正的手摔下去。我这个人其实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刚才安逸的话让我到现在都觉得不舒服。 “得，什么话都不说了，咱们去喝两杯怎么样？”乐正今儿难得心情不错。 “喝什么喝，能不能有点好。”我怼道，“我爸可还在那大厅里跪着呢。” “你啊，一遇着安逸就找不着北。”乐正提起包，“那咱老老实实的回去睡一觉，这总没错了吧。” “那包” “你没这么正直吧，不想看看咱们的机要文件长什么样？”乐正不怀好意地笑笑，“再者说，里面说不定有关于你爷爷是事，你看着了也不算犯错误不是。” “我怎么老觉得你把我往沟里带呢乐正？”我奇怪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对我们家的事那么清楚了。” “我一直都清楚，快走吧，咱总不能站在风口上考虑人生大事。”乐正拍拍我的肩膀说，“有什么事咱回家再商讨行不行？” 乐正从小就擅长忽悠，主要也是我心甘情愿，没费多大力气搞心理建设，我们就打开了安逸的包。 “哟，我就说嘛。”乐正兴奋地抽出一沓稿纸说，“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 “你小子可以啊，效率挺高。”我拿过来，安逸有一个习惯，她很少用笔记本，而是全部写在a4纸上，等每天晚上睡觉前重新整理。 我去掉架子，这么多的内容，不可能是一天的东西。顺序很乱，好几天都没整理，安逸什么时候变懒了？ “黑水国那破地方什么都没有，她怎么能写这么多呢？”乐正奇怪的问，“她不是一直都忙的要死，这片地儿能入得了她的眼？” 我也在想，黑水国遗址一直很小，我们也都挺熟。当地人都当个笑话听，或者是忽悠忽悠外地人。多少年了，要有点什么东西，早就让挖出来了。 “万一是兴趣爱好呢。”我不经意的说。乐正冷冷的看着我胡诌，安逸不可能作无聊的事，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共识。 “其他的不说，这字写的不错啊，她什么时候还练字了。”乐正嘲讽地说。安逸的字迹算不上丑，但也绝对不好看。在当年，这是我们老师的一大遗憾。 “不是安逸写的。”我粗略看了一眼，非常肯定地说，“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安逸也不可能写不出这水平。” “多少年都没见了，你怎么知道？”乐正瞪了我一眼。 我没说话，但坚定不移。安逸从来不用钢笔，她一直都用05的黑色签字笔。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笔袋里都只有这一种笔。后来，有一次安逸问我，我是不是特别喜欢用黑色的笔，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蠢。安逸并不喜欢，她只是习惯了。 “不对啊，这都是复制稿。”我翻了翻说。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的秘密沾沾自喜。 “得了吧你，没见过世面。原件能让她带着到处乱跑，丢了谁赔。”乐正少见多怪的鄙视了我一下。 “这么多，咱们的捋到什么时候。”我把纸都扔在桌子上，舒舒服服的靠着沙发。 “不然呢，你给安逸送回去再，让她捋好了再给咱拿回来？”乐正戏谑地说。 “可以啊，安逸多积极，这也算是为人民服务了不是。”我笑的没心没肺说。 “找抽吧你，算了，指不着的养不活，还是得让小爷我亲自出马。”乐正嫌弃的看着我摇摇头，“真不知道你爷爷我爷爷。” “咱们都这关系了，管谁的爷爷。”我打了个哈欠，“我可是早睡早起好少年，乐大少爷您就能者多劳吧先。”说完，没等乐正继续怼我，我就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等我醒来的时候，乐正差不多把活都干完了。 “我就知道咱们乐小爷最靠得住。”我拍拍乐正的头，“这活干的漂亮啊。” “你昨夜里睡得挺好啊。”乐正瞪了我一眼说。 “确实还成。”我点点头。 “困死我了，我得去补个觉。”乐正揉揉眼睛，“不是地震海啸就别叫我。” “您放心一百个心吧，大海离咱们十万八千里呢。”我开玩笑的说，“再说了，真出事了我自己还跑不及，还有那功夫叫你。” 我洗完了脸，神清气爽。也还挺怪，我这人一向认床，昨天倒是真的一夜没醒。 摇摇头，我把昨晚上剩的烧烤热了热，边吃着，边翻开乐正整理好的资料。 乐正的整理很有意思，安逸是按照时间线来的，乐正是按照各个方面来的。这就是应试教育的功底啊，我感慨。 “这都什么玩意啊，写的和开玩笑的似的。”我半躺在沙发上，边看边埋怨，“忽悠谁呢，我大姨都比这靠谱。” 开篇是传说，传说我大概都知道，小时候就听过了。 “我搁哪听的呢？”我自言自语，“管他呢。” 我直接略过这个部分，一直翻了后十几页。后面的部分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基本就是普通城市的介绍。特产c人口构成什么的。乐正着重在一部分上做了记号。那是文言文，但不是我们平时看的那种，是跳大神唱的那种。 我能一看见有这么直观的感觉，那得多亏了家学熏陶。我大姨以前挺爱搞这些东西，我帮着抄过不少。 “我爷爷这知识构成不一般啊，”我感慨地说，“他什么时候还有算命的本事了。” 我第一个感兴趣的，是乐正拨出去，安逸的那部分。 安逸在纸上随便的乱写名字，有自己的，有我们认识的人的，还有我猜是她编的。这是安逸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每次她很抓狂的时候，都这么干。字迹的混乱程度和她的心情是成正比的。 在那一页上，安逸写的密密麻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笔记 安逸最大的毛病就是字写得难看，非常难看。但我还是从里面找到了我的名字，还有我爷爷的名字。安逸用一种诡异的方式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重叠的写了出来，似乎她是在找什么联系。 其实她根本用不着废这功夫，要是直接来问我方便多了。我和我爷爷一点关系都没有，长的不像，连智商都差据挺大。除了我爸证明了我们之间还有那么一点联系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在我苦思冥想的时候，有人敲门，我下意识的把那些白纸都塞在桌子下面。 门打开后，站着我很久都没见过的大伯。 “单妄啊，什么时候来的？”大伯明知故问道。 “我这些天都在，就是没见过您啊不是。”我故意堵在门口，笑着说。 “我这几天一直找你来着，你没回家？”大伯挤了挤，进了门。 “这不是老房子没法住人吗，我在乐正这借住两天。”我想了想问，“喝点什么啊大伯。” “不了，我看看你就走。”大伯客气的推拒着，我顺势就坐下了。本来我也懒，乐正不开火，除了矿泉水也没什么。 “你爷爷走这么大的事情，本来是我一个人跑前跑后，长子吗，应该的。可这思前想后，我觉得还是得和你商量商量。”大伯拿出一根电子烟，抽着说。 “别介啊，那我怎么能排上号呢。”我抱着胳膊坐在一边，“您和我爸商量啊，他不是一直都在这边呢。” “你爸这个人吧，有些事他理解不了。”大伯说，“你不是也长大了嘛，家里的未来，还是要靠你们这一辈的。” “我觉得您也别和我打哑谜了，到底什么事咱直说行吗？”我不习惯他说好话的样子，“您也知道，我做不了我们家的主，可转达还是没问题的。” “得，咱们家的人就是爽快，那就来点实的。”我大伯一拍大腿，“你爷爷走的时候留下了点东西，你知道吧？” “不就是钱吗，那不是您最清楚搁哪呢。”我随意的说。 “你妈给你说的吧，我就知道。”大伯一脸的无奈，“你爷爷的经济实力摆在那，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给我们家隆儿的那些个，也是给孙子的一点添补，毕竟长孙结婚吗，这当爷爷的，总得意思意思不是。” “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大伯你别激动啊。”我客气地说。 “我这不就是怕你们误会吗，你妈和我关系向来不怎么样，这你也知道。”大伯取出电子烟，“说起来其实也没多少钱，还不够装修费的。这点事全家都记着了，我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哟，您还苦啊？”我半嘲讽的说。 一般家庭，都是老大吃苦，我们家全倒过来了。我大伯当年拖着全家人，要死要活的考了大学。我妈后来常说，我大伯是个人精啊！ 那年头，大学生还没现在这么不值钱，出来就包分配。一直他都是个小领导，在我们家物质条件算是最好的一个。所以后来，听说爷爷居然还给我二哥给钱的时候，全家人都有点不舒服。 “可不是吗，你爷爷留下的是笔记之类的，老秀才就这点毛病。”大伯摇摇头，“现在组织上面，觉得他做了这么多年研究也不容易，可以来点物质奖励。说起来这也算个大头，要真行的话咱们不是都还能分点，我这些天不就忙这事呢。” “那您这是拿钱来了？那感情好啊。”我半信半疑的调侃道。 “你这孩子，好事多磨，不能心急嘛。” 我其实就对这事没抱什么希望，大伯平时骄傲的像个斗鸡似的，要真的办成这件事，早拿出去炫耀去了。一看他对我这么客气，我就知道这事指定有问题。 “给你爷爷的这份算是咱们原来715大院，领导给咱特批的补助。人那也就一个要求，就是怎么都先把笔记找着，将来对账的时候也清楚。”大伯说，“我想这一般笔记不都在屋子里面锁着呢，就拍胸脯答应了。” 笔记？我忽然想起来，用钢笔写的繁体字，那我们从安逸那拿到的复印件，不就是我爷爷的笔记吗！ “然后呢，被骗了，笔记交出去了钱没到手？”我试探地问。 “要是那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连笔记都没找着。”大伯懊悔的拍着桌子说。 大伯没找到，那安逸的那一份是怎么来的呢？我眼角扫了扫桌子下面的隔层，桌子不是现在的那种玻璃，而是实木的。就在大伯前面十多公分的地方，放着那个笔记，他一低头就看得见。 但我大伯是不会低头的。 “那要不就算了吧，一个笔记值多少钱，我们家也分不了多少。”我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你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轻重啊。”大伯瞪了我一眼，“攒钱不容易，这是国家给的，你说咱干嘛不要。”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那边还问你要？”我不解地问。不对啊，安逸要是有了，那不就是说已经收上去了吗？ “不要我现在急个什么劲。”大伯说，“咱无论如何都得给人把笔记找到咯。” “不是为什么啊，钱我们不要了。”我硬气的说。 “这时候，你说不摇就不要了，那是组织！”我大伯虚张声势的吓唬我。 “照您这意思，是您钱收了货没了吧。”乐正忽然从房间里走出来，讽刺的说。 “你不是睡觉去了吗？”我奇怪的问。 “睡不着，吵醒了。”乐正暗示地看了一眼我大伯，“我都听了挺长时间的了。” “乐正涯？你怎么在这呢？”我大伯大概是没想到我这还能有别的人。嘴上是问乐正，眼睛里看的是我，意思让我给他解释一下。 “我不是说了来乐正这借住吗，这就是人乐正的房子。”我极不情愿地解释。大伯一直都这样，完全不关心和自己没关系的事。 “哦，那事情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大伯坐不住了，他坐在乐正旁边好像特不舒服。要是我没猜错，出钱买笔记的人就是乐正的爷爷。 那乐正，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