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刀飞鱼传》 正文 第1章 仙婢(求收藏) 佛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在太霄国这片泱泱万里的领地上,也发生过许多光怪陆离的奇闻异事,只是,碍于当时人们学识的浅薄,这一切,都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 大约在旧历133年,一部《太古缥缈录》横空出世。 书中包罗万象,不仅描绘了诸多闻所未闻的神魔鬼怪c部落族群,而且还颇为翔实地记载了自盘古开天辟地c女娲捏泥造人以来,凡界各方异士问仙道c求长生的故事 它仿佛是阴翳中响起的第一声春雷,打破传统思想的束缚,开拓了人们对于修真文明的认知。 这本千古奇书,自面世当日起,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便以燎原之势在坊间广为流传,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争相传阅。 霎时间,风靡寰宇,在太霄国掀起了全民修仙的狂潮。 然而,好景不长。 在百余年后,太霄国新王登基,偶览《太古缥缈录》,突然拍案而起,龙颜震怒,斥责此书尺度越界,荒诞无稽,无异于天方夜谭,大有惑乱民心之嫌。 故在其统治期间,《太古缥缈录》一度被视为禁书,不得翻阅。 更有甚者,在次年上元节,他下令收缴天下所有《太古缥缈录》的相关书卷,并当场扔进熊熊火炉,付之一炬,烧了个三天三夜 若干年后,有位裘姓史官,从民间幸存的《太古缥缈录》残卷里,考证了两个真实存在于人间的古族。 一则乃是青丘狐族,另一则,便是琴仙之都——瑶族。 瑶族,迄今为止已有四百八十年的历史,虽算不上最古老,但绝对是一个最神秘c最奇妙的部落。 据该史官研究,瑶族的祖先,竟是上虚时代的第一琴尊——贺兰祟容。 贺兰祟容天赋异禀,因为自身惊天地c泣鬼神的高超琴技,而一时被世人奉为神明,顶礼膜拜。 只是不知因何缘故,这么一位神话般的人物,却突然好像白云飘返青山,绿水流归碧海一般,在人间销声匿迹了。 原来,贺兰祟容厌倦了凡尘的喧嚣,携爱侣寻一方清静之所,易姓为“秦”,过起了鹭朋鸥友c闲云野鹤的隐居生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舞姬 太霄国新历508年,腊月,庐州摘星峰。 沧海桑田,苍狗白云,经过四百多年的光景,贺兰祟容曾经的神隐之地,如今已演变成了一座坳谷。 点缀其间的,是一望无尽的株株桃树,延绵有十余里。 万蕊吐艳,嫣红的桃花,就像是一张张少女的娇靥,开放得一片烂醉,夹杂着疏落的嫩绿枝叶,煞是好看! 几只乳燕在林中飞旋来去,谷底的村坞炊烟袅袅,远处隐隐传来犬吠,还有妻子倚门呼唤丈夫归家的柔音。 此间万物,或动或静,都似乎透出幸福而安详的气氛。 因为这儿的桃花四季常开,象征吉祥,于是,瑶族族人便将整座村坞美其名曰:桃花坞。 坞中,族人民风淳朴,安居乐业,到处可见男耕女织,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番和睦景象,堪比东晋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树荫下,只见七八个童子稚女,你追我逐,嬉笑玩闹。 一双双青梅竹马,玩起过家家的游戏,“新郎”为“新娘”认真地戴上花环,在她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深情一吻 蓦地 半空中,传来一阵衣袂破风的响声。 这些孩童顿时停止动作,好奇的目光,一齐往东南方向投去。 高高的树梢上,突然“嗖”地飘出一条窈窕的倩影。 那是一位小巧玲珑的妙龄少女,二七年华,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只见她身穿月白色夹袄,足蹬粉缎绣花鞋,三千青丝,绾作双螺髻,看起来俏皮又可爱。 她张开双臂,像是一股轻烟,凌空飞来,好似御风而行,来势虽颇急,衣角却没有丝毫波动。 其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孩童连忙擦亮了眸子,定睛一瞧,突然指着少女,高兴地惊叫起来:“哇!你们看,仙女姐姐来啦!” “真的是那个会飞的仙女姐姐呢!”另一个女娃叫得跳了起来。 大家都欢呼雀跃地拥了过去,手拉手默契地围成一个圆圈。 少女启齿微笑,露出两颊深浅恰到好处的酒窝,轻飘飘地落向圈子的核心。 等她落了地,翩翩转身时,手里竟平空多了一串冰糖葫芦。 糖葫芦是刚买的,鲜红的山楂上,浇着亮晶晶的冰糖,在阳光下看来,就像是一颗颗宝石。 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亮了,也像是一颗颗发光的宝石。 “哇!好漂亮的糖葫芦!” 他们骚动了起来。 原来的圈子,也随着他们向少女渐渐的靠近,而变得愈来愈窄,最后,很快露出一个缺口,两个,三个 不约而同的,大家都松开了手,蹦跳着去拉少女的衣袖。 “别急,别急,每个人都有份哦” 少女说话的声音,犹如黄莺啼啭,悦耳动听。 过了一会儿,她檀唇蠕动,只不过轻轻念了几句咒语,手里的那串糖葫芦竟在瞬间变成了八串。 孩子们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天真的脸上,浮现出一片惊奇的光彩。 “来,排好队,每个人一串” 少女唇角漾起一丝甜笑,将糖葫芦分给了他们。 “谢谢姐姐!”孩子们乖巧的道了谢,低着头,津津有味地舔着冰糖葫芦。 少女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凝视着他们开心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既得意又满足。 “糟糕,差点忘了” 突然,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心里“呀”了一声,似乎记起什么。 “姐姐今日有事忙,下次再来陪你们玩,再见!” 话未说完,她纤腰微拧,已纵身几个起落,向村坞飞去了。 “好” 等孩子们抬起头时,少女的身影,只剩下一粒豆大的白点,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不消盏茶工夫,少女已飞到一家由竹篱围成的茅舍门口。 茅舍看起来显得有些简陋,尚可遮风挡雨。 门楣上悬挂着两盏红灯笼,门额上嵌有四方水磨青砖,刻了三个大字:“听琴庐” 少女的脚刚一落地,柔荑般的玉手,便已将门一把推开,奔进了院子里。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云鬓,神情多了几分恭谨,脚步却仍没有放慢,嘴里还开始着急地嚷了起来:“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她的语音虽然还是那么动听,可是分贝却提高了不少,有如半空打下的旱雷,涌进了屋内。 季节虽已寒冬,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字画珍瓷,陈设古雅。 石几上的三脚小鼎,正氤氲出缕缕香烟。 青玉案上的花瓶里,还插着枝白梨花。 有一位端庄而严肃的妇人,正坐在一张湘妃竹椅上,手托一盏香茗,优雅地抿着。 只见她脸如银盘,长眉凤目,未施脂粉,装束也极为朴素,年纪虽已逾四旬,但却难掩那天生丽质。 想其年轻的时候,定是个不可方物的美人胚子。 少女那一声声突如其来的喊叫,顿时让她受了惊吓,端着茶盏的手抖了抖,一些茶汁洒了出来。 她皱了皱眉,脸上笼着层寒霜,显然有几分生气了。 “夫人,大事不好了,夫人!” 这时,少女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仙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莫要慌张” 妇人本想再责怪她几句,但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又立即住了嘴。 “是,夫人。奴婢失礼了”少女垂下头,微一裣衽,盈盈地冲妇人福了下去。 妇人气定神闲地抿了几口茶,悠悠问道:“仙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你这般急切?且慢慢说来。” “是。回夫人,一个时辰前,阜城来的驿差送信到了镇上,奴婢猜想估计是鉴琴大会那边有消息回复了,还请夫人过目。” 仙儿探手入怀,摸出一张素笺,双手递了过去。 “哦?怎会如此之快?这才不出两日,便传来答复了?”那妇人的手顿在半空,蛾眉一蹙,半信半疑。 “奴婢当时也很纳闷呢,按道理,我们庐州这边寄出的信,起码也得五六天才有回复,不曾想此次竟非比寻常,奴婢担心中途是否生了变故?”仙儿忧心忡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私定终身 妇人听完,无暇多虑,忙将茶盏搁下,接过素笺,拆开细阅。 从头至尾,阅毕信件,她的脸上掠过一抹困惑之色,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 仙儿察言观色,见她脸白如纸,心弦一紧,急忙问道:“夫人,怎么了?” “哎!阜城司乐府的主监大人回信说,今年的鉴琴大会,将提前举行” 妇人右肘撑在案上,扶着玉额,叹了口气,显得很是头疼。 仙儿讶然失声:“什么?提前举行?那,不知提前到何时?” “今日戊时一刻”妇人微闭凤眸,脸色凝重如灰。 仙儿闻言,惊愕万分:“啊?这么早!” 妇人将信笺攥在掌心,长吁口气,喃喃道:“万万没料到,这一次的鉴琴大会,竟无缘无故地提早日期,真是让人猝不及防为今之计,便是让怀玉尽快预备行装,以免去迟错过了” “对了,仙儿,怀玉呢?他人现在何处?”妇人突然向仙儿问道。 仙儿的一张桃瓣般的脸立马涨得蜡黄,嗫嚅着答道:“回回夫人,少少爷他,他一早离开桃花坞,如今还在河间府的良人馆” 她此刻说话的声音,虽然像蚊鸣般微弱,却显然还没有避过妇人那双蝙蝠般敏锐的耳朵。 “什么?他还在良人馆!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一旦得了空闲,就跑去寻他那所谓的红颜知已,实在气煞我也” 妇人面沉如水,登时拍案而起,盏里的茶,洒得满桌都是 仙儿吓了一跳,她早知夫人会发脾气,自个儿又不敢多言,便只好默默垂首,瞧着自己的一双脚,噤若寒蝉。 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妇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将揉得发皱的信笺展开,又对仙儿招了招手,唤她近前。 “仙儿。” 仙儿低着头走上前,躬身问道:“夫人,您有何吩咐?” 妇人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掏出几两碎银,和那张信笺一起放到她手里:“仙儿,你辛苦一趟,去河间府把少爷速速接回来,切记:你此番出城,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使用法术,以免节外生枝” 仙儿收好东西,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那,奴婢这就先行告退,还请夫人稍候” “嗯,去吧,速去速回。” “是” 仙儿复施一礼后,立即转身奔出,一刻也不敢再多耽搁。 遵照夫人的叮嘱,她并没有施展飞行之术,而是徒步到市集雇了辆轻巧的马车,丝鞭一扬,便往河间府绝尘而去 —大—悲—诀— 河间府,坐落于太霄国东南部,被誉为“京南第一府”。 非但人杰地灵,物阜民康,而且还开设多所秦楼楚馆,专供纨绔子弟醉生梦死,消磨时光 河间府统共有二十一间青楼,而其中坐落于南锦城的“良人馆”,可谓是全国最为绮丽的销魂窟,当仁不让地被推崇为青楼之最。 黄昏。 酉时三刻刚过。 良人馆的门口,灯笼还亮着绯红色的光,似乎正在引诱着人们来这里享受一个绯红色的夜晚。 良人馆的内部构造总共分为三层,第一层设有勾栏与“风月阁”,通常举行歌舞表演。 第二c三层,则都是雅厢套房,也就是每名粉头伺候客人的香闺。 一楼宽敞明亮,光线暖晕,占地面积广阔,大约可容纳上千人,绝不亚于皇宫广场。 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风月阁”内歌舞升平,到处可见彩袖殷勤,交杯换盏。 神楼c腰棚里,座无虚席,吵得就像是一大锅糖炒栗子。 而舞台上,那婆娑起舞的少女,梳着飞仙髻,杏脸桃腮,明眸善睐。 年纪并不算大,但风致却成熟得很,是那种任何男人只要瞧了一眼,就会立马联想到床的女人。 但见她身段优美,曲线玲珑,体态婀娜有致,舞姿更是轻盈曼妙。 腰肢款摆,娇躯回旋间,羽衣蹁跹,轻纱飞扬,展露出一双洁白而修长的玉腿。 而在其后,有一个散发男子,端坐在炉香下,正全神贯注地抚弄琴弦。 琴声叮咚,妙韵天成,弹的正是《昭君怨》。 这男子,将近弱冠之年,身穿玄色长袍,睛如点漆,唇若涂朱,剑眉微轩处,纤长的睫毛轻轻翘起。 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好似天庭谪仙,纵令唐僧在世,只怕也不过如此。 只是,他那一张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似乎吹弹得破,旁人乍然一见,还几乎以为他是个女的。 而且,他那双手,留着长长的指甲,看起来又白净又秀气,像是一辈子都没有碰过脏东西,简直比小姑娘的脸还嫩。 他,便是桃花坞的天才琴师——秦怀玉。 而那少女,艺名唤作“小雅”,乃是良人馆倍受欢迎的舞姬,天下男子纷纷慕名而来,只为一睹其芳容。 在那一吸鼻子就只闻到铜臭味的老鸨眼中,她就是棵金灿灿的摇钱树 而在秦怀玉的心里,她是他世上唯一的知音,亦或是初恋情人。 这一双才子佳人,彼此心有灵犀,虽只是默默地抚琴起舞,却已将想说的话,想诉的情,都溶入一个眼神或一个微笑之中 但见此时,台下前几排,养得脑满肥肠的大财主,一双双鼠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小雅,嘴角弯出想流口水的弧度,似已看得痴了。 他们随手拿起一块枣儿,却忘了放进嘴里,动作是那么地协调统一,似乎事先曾经约定好了一样。 斟茶的驼背伙计,一颗又尖又小的獐头,夸张地往后扭着,抵在肩胛上,手里提壶的壶嘴歪向一侧,滚烫的热茶,哗啦啦地流在桌上,又沿着边缘一滴滴淌下。 烫伤了手指,淌进了鞋子里,他也毫无发觉。 随着秦怀玉右手的无名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抹再一挑,一首缠绵悱恻的曲子,便告圆满结束了。 小雅也瞬即停了舞步,以弯弓射雁的动作漂亮收尾,台下,登时又是一阵响彻云霄的喝彩声。 “好!” 秦怀玉起身离座,与小雅并肩站在一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羞死啦 秦怀玉礼貌地鞠了一躬,小雅则含笑裣衽:“多谢诸位捧场!” 台下顿时一片哄动,坐在前排的看客,都争先恐后地挤到台沿前,嘴里直呼:“小雅姑娘,我爱你!” 然后,又痛快地豪掷千金,一则为了亲睹小雅芳容,二则为了讨个好彩头,显摆一番。 谢幕后,一袭红玉珠帘快速垂落。 秦怀玉收好琴,牵住小雅的玉手,在几个干练的龟奴保护与引领下,穿过隐秘的鬼门道,安全撤回到戏房歇息。 直至帘子完全落下,两人已从视线里消失,大家这才陆续安静下来。 要吃枣的财主,把火红火红的枣一口咽进喉咙,连核也一时忘了吐出。 斟茶的伙计转过头,这才发现壶里的茶已流光了,指头已烫出了几个水泡。 于是,财主嘴里的核便吐到伙计脸上,伙计捂着吃痛的手指,闷声不吭,提着空壶屁颠屁颠地跑去添水了 戏房后台。 小雅笑意盈盈地坐在化妆台前,秦怀玉微躬着立于身侧,小心翼翼地帮她卸妆。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和那般仔细温柔的秦怀玉,突然腻声道:“玉郎,你说,我美吗?” 秦怀玉一边轻搽她脸上的脂粉,一边嘴甜道:“美,当然美!雅妹,你在我心中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无与伦比。” 她嘤咛一声乐开了花,娇问道:“真的吗?” 镜中的她脸上一阵飞红,似乎比涂上胭脂的时候还红还美,活像那肥财主刚吃的那颗枣。 她感觉自己幸福极了! 卸完妆后,没了庸脂俗粉的掩盖,小雅变得水灵清纯,另有一番韵味。 此刻,她像只猫似的,蜷伏在秦怀玉的怀里。 她娇问道:“玉郎,你打算什么时候来娶我?” 秦怀玉拔下她束发的玉簪,乌黑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又柔又亮,就像是她的情丝一样。 他微微一笑,伸手把她的娇躯圈进了自己的臂弯:“雅妹,相信我,等我攒够了你的赎身费,我便携三书六礼c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娶进门” “好!玉郎,我愿意等,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我相信玉郎你,一定不会负我的。” “嗯,用不了多久,我们两个一定会修成正果,等你成为了我的娘子,我们以后天天陪在一起,永不分离。到时候,我们要生一屋子的孩子,我教他们弹琴,你就教他们跳舞,你说,好不好?” 秦怀玉拥小雅入怀,浮想联翩,编织着未来无尽的美好遐想。 “好,可是你娘她,她好像不太喜欢我,你与我交往,她已颇有不悦,更别说要娶我过门,只怕她坚决不肯同意。” 小雅沉浸在美好想象之余,又陡地记起秦夫人这个难过的坎,故而脱了秦怀玉的怀抱,戚容满面。 她深知,若得不到秦夫人的首肯,她是如何也做不成秦家媳妇的。 秦怀玉摸了摸她的脸蛋,轻声细语地安慰:“雅妹,不用担心,我娘那边,我会尽力去说服她的。” “她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她对你了解不深,才会误会你,只要你们相处久了,我相信,她一定会中意你的。” 他的话说得很轻,很轻,像风中的柳絮,像云端的羽毛,更像小雅此时的呼吸。 小雅眼角盈盈含泪,骤然端正坐好,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凝睇着他,深情款款:“有玉郎这番话,小雅就心安了。那我们说好了,将来你只能娶我一人,我也只嫁你一人,此生不负。” “君为女萝草,非卿不娶。”秦怀玉摇摇小拇指,示意小雅拉钩许诺。 “妾作菟丝花,非君不嫁。”小雅心领神会,很是感动,也伸出来小拇指与他的小指紧紧勾住。 此刻,两人的心,似乎也跟着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打了个永远也解不开的结 —大—悲—诀— 酉时二刻。 良人馆。 与往常一样,门口,正俏生生地站着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丽人,身穿一红一绿的褙子,手摇团扇,搔首弄姿,招揽来往的“大爷”。 这时 仙儿驾着马车,带着一股烟尘,疾驰而至。 刻不容缓,是以,她赶起车来,就好像孩子急着去撒尿似的。 “吁” 仙儿轻轻撮口呼啸一声,将辔头猛地一勒,马长嘶,人立而起,将疾驰之势立即定住。 车,稳稳地停在了良人馆门口。 她急匆匆地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馆里冲去。 两丽人见仙儿莫名其妙地硬闯进来,忙挡在门口,将她拦下。 身着红褙子的丽人娇叱道:“诶!我说你个小丫头,来这里做什么,这种地方,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身着绿褙子的丽人,目光在仙儿胸前逡巡,揶揄道:“就是,小心把你给卖咯,哎呀,不过我看呐,你这副瘦身板,还是等发育全了,再来试试吧” “就是,这胸,平得跟块镜子似的,哈哈”红褙子的丽人也掩嘴笑起来。 两人一唱一和,而且还有意无意地将自己丰满的胸脯挺了挺,好不得意。 仙儿虽然年纪小,但也听得懂其中的讥诮之意。 只是,她拼命地吸一口气,将心里的怒火暂时压住,酝酿情绪,挤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她拉住两人的手,腻声央求:“两位美若天仙的好姐姐,我是来这儿找人的,可否通融通融,让我进去会儿,求求你们啦。” 绿褙子的丽人,咯咯笑了起来:“丫头,你刚称呼我们什么?” 听了仙儿献殷勤的马屁,两人乐不可支,很是受用。 “两位天仙姐姐。”仙儿大声地重复一遍。 她心晓自己说些嘴甜的话,正中了她俩下怀。 “嗯,你个丫头,嘴跟吃了蜂蜜似的,不错,不错。那不知你要找的人是谁啊?说不定,我可以帮忙打听。” 红褙子的丽人被仙儿这么一夸,心里美滋滋的,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许多。 “我是来找我家少爷的,他是你们这儿的常驻琴师,叫作秦怀玉。” 仙儿见她们乐意帮忙,脸上那抹假笑更灿烂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金麒麟(求推荐票) 绿褙子的丽人道:“哦,原来是小雅的那个老相好啊。这么说,你是他的贴身侍婢?” 红褙子的丽人又掩嘴笑起来:“真想不到秦怀玉这个穷得叮当响的臭小子,竟还雇得起丫鬟,莫不是哪家骗来的童养媳,哈哈” “就是,就是” 两人一时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当着仙儿的面,对秦怀玉一阵冷嘲热讽。 仙儿听了,柳眉倒竖,气得肺都快炸了,心下暗道:哼!叫你们再胡说八道,若不是夫人交代莫要滥用仙术,我不变出两个臭皮蛋往你们嘴里塞,我就不叫秦仙儿! 她气呼呼地一跺脚,也懒得再睬二人,径直往“风月阁”里闯去。 而这时候,小雅还偎着秦怀玉的胸膛,贪婪地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她凝注着他那润如白玉的脸庞,目光变得无限柔媚。 她只想珍惜有意中人陪伴的时光。 哪怕,只是短暂的。 秦怀玉与她十指相扣,凑在她耳边,款款低诵着缠绵的情诗。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蜜语比春风更动人,她听得耳朵都酥了。 幽室,昏灯,陪衬着缱绻情话,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够经受得住? 诗还未吟完,秦怀玉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的嘴,已被两瓣红唇给封住了。 “玉郎”小雅挪开朱唇,说话的声音已变成了梦呓般。 她的唇玲珑饱满,看来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任谁都会忍不住想去咬一口。 秦怀玉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 他看到她的眼里雾蒙蒙的,一朵红晕爬上双颊,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 他闻到一股如兰似麝的处女幽香,经风一吹,那幽香瞬间随着血液冲上脑门 接着,阵阵呼吸的热气,吹着耳根,吹在脖子里,吹得他全身都像是发软了 他只觉脸孔发烫,喉结在上下滚动,一颗心早已摇荡得如钟摆一般 他将她拦腰抱起,轻放在鹅绒床上 他开始颤巍巍地解她的衣钮,一粒,两粒, 太过紧张,使得他的动作显得格外笨拙 小雅一阵羞急,眼睛闭紧,女儿娇羞之态,横溢无遗 就在这时 忽然 “少爷!少爷,我” 二人正欲初试巫山云雨之乐,仙儿却偏偏大大咧咧地破门而入。 “哎呀!羞羞死啦” 她尖叫一声,双手忙捂住了眼睛,又悄悄分开两指。 指缝间,露出一双发亮的眸子,泛着懵懂而新奇的光彩。 原本亲热得如胶似漆的两人,这时忙慌张地松开彼此,模样颇有几分狼狈 “仙儿,你”秦怀玉脸上一阵飞红,话也说不出了。 小雅像只受惊的兔子,不知所措地整理凌乱的衣衫。 她轻拢鬓角,难为情地转过脸去,炽热的红潮已泛到耳根。 秦怀玉挠了挠腮上的痒,心里暗怪:这丫头,真会挑时候,进来也不先敲个门 “玉郎,我我先走了,你,你不要忘记我们许下的约定” 小雅低着头,在秦怀玉耳边叮咛了几句,就快步跑开了 她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红得那么楚楚,那么姣艳。 “嗯。”秦怀玉点了点头,不舍地目送着她离开。 “仙仙儿妹妹,你好” 小雅经过仙儿面前,略微欠了欠身,撩起云袖,半遮红彤彤的面颊。 “小雅姐姐好,慢走”仙儿放下手,礼貌地回了礼。 小雅离开后,仙儿将脸转向秦怀玉,嘴巴鼓得圆圆的,看样子似是忍了很久,没敢笑出声来 她端着一副看了场好戏的架势,围着秦怀玉踱了几圈,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摇头晃脑地说道:“少爷,奴婢瞧您现在这般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倒真是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老话呀” 秦怀玉苦笑,戳了戳仙儿那浅浅的梨涡,似嗔非嗔:“好啊,你这丫头,最近都跟谁学的,这张小嘴怎么越来越贫了” 仙儿俏皮地笑道:“还不是拜少爷您所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嘻嘻” 秦怀玉又是苦笑,不由拍手说道:“哟,几日不见,你这大字不识的丫头,倒还学会说一连串的成语哩。嗯,不错,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仙儿低着头,倒有些不好意思:“少爷过奖啦,这还不都是您教的好。” 经过两人来回对话的磨合,适才的尴尬气氛,顿时冰消雪释。 玩笑开完了,秦怀玉言归正传,剑眉一轩:“对了,仙儿,你这么急着赶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啊?” 他心里暗想:平时这个时辰,仙儿都乖乖地待在桃花坞里侍候娘,怎么却突然跑来良人馆?莫非真出事了? “呀,少爷,你不说,奴婢差点又给忘了回少爷,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您报名参加的鉴琴大会,原定的日期不知为何突然提前到今日下午。所以,夫人就遣我来寻你,带你回去准备。” 仙儿经秦怀玉这么一提醒,猛拍前额,暗暗责怪自己记性太差。 于是,她便一口气不带喘地将事情原委道出,听得秦怀玉一愣一愣的。 秦怀玉大脑飞速运转,将思路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不由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日期竟然提前到今日?” “那可如何是好”秦怀玉额上汗珠直冒,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不停地徘徊着。 仙儿见他惴惴不安的样子,便打岔道:“少爷,你现在干着急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回桃花坞再从长计议吧。” 秦怀玉摇摇头,眼睑一垂:“不行,现在酉时将过,若返回桃花坞再赶去司乐府,这来回的脚程,至少得需两个时辰,万万来不及的。” “那那该怎么办呢?” 仙儿听秦怀玉这么一分析,心下也有些急了,替他捏了一掌心汗。 秦怀玉倏地停在仙儿面前:“仙儿,这最后一场考试,是在什么时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恶作剧 他眉峰深锁,额头已皱成“川”字。 仙儿立刻答道:“戊时二刻。” “没别的法子了,只能现在就奔赴考场,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这场考试,还是来得及的。”秦怀玉的双眉逐渐舒展。 仙儿闭目凝思片刻,伸出手指头数了数,然后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嗯,少爷所言极是,奴婢适才算了算,从这儿到司乐府,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抵达,奴婢有绝对的把握及时赶到。” 秦怀玉不住颔首,说道:“好。仙儿,快拿上我的沉湘琴,与我一同赶往司乐府。” 仙儿垂首:“是,少爷。” 说完,她忙麻利地将秦怀玉的“沉湘琴”装入琴匣,背在身上,跟随秦怀玉大步流星地出了良人馆。 秦怀玉抱着琴匣,盘膝坐在车上,望着良人馆的横匾,喟然长叹。 他心里暗想:小雅,对不起,事发突然,请原谅我无暇与你当面告别 —大—悲—诀— 沧州,是南锦城去阜城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街心上,路人的目光,纷纷被一行招摇过市的人马所吸引。 围观的人群,密得就像竹筒里的筷子,滴水不漏。 只见迎面是一匹高头紫骏,踩着“得得”的蹄声而来,鼻孔里不住喷冒出白气,火红的马鬃迎风飘扬,就好像枪头上的红缨。 鞍辔精美c崭新,连马镫都是纯银打造的。 暴晒在炎炎烈日之下,它浑身竟沁出殷红似血的液体。 观者有识货的马商,早已认出这是大宛纯种的汗血宝马,不禁瞪直了眼。 它既没有人骑,也没有人牵,缰绳被丢在地上,任由它信步漫游。 马的后面,有四个彪形大汉,抬着顶华丽的软兜轿子。 轿子左右,有一瘦一壮两个中年男子陪行,他们走得很慢,很拘谨,似乎怕挡到轿中的人看风景。 左边这壮汉,身长八尺,垂臂过膝。 但见他眉骨高耸,双目深陷,一张脸孔凹凹凸凸,满是疙瘩,就像风干的橘子皮。 他脚步沉实,海碗粗的臂腿肌肉虬结,两边太阳穴鼓起如丘。 右边这含胸驼背的瘦子,身长不足四尺半,削腮尖啄,面目如鸟。 他缩在宽大蓝袍的身躯,好比贫户门前晒床单的竹竿,瘦得像是秋日田间,老农用以防雀的稻草人。 而轿中坐着的,是一个约莫二十来岁,轻摇折扇的翩翩公子。 但见他白面无须,五官精致,双眉斜飞入鬓,嘴唇稍薄,望之略带冷削之气。 他身披酱紫风氅,头顶紫锻玉冠,脚蹬紫底官靴,腰围松石革带,其上镶着二十八颗珍珠,珠光圆润,每一颗都大如龙眼。 他嗜紫成癖,凡是他亲手接触到的东西,都必须是紫色的。 似乎,就连他的皮肤,他的肉体也全都变成了紫色。这位财大气粗的公子,便是沧州珠宝商兼首富金宝荣的独子——金麒麟。 而随行的那两人,正是金麒麟的忠实跟班,一个唤作“泰山”,另一个唤作“孙平”。 金麒麟的骨子里,有一种与其他纨绔子弟所不同的气质。 他自认不是一个好人,却让别人根本讨厌不起来。 同常人一般,他也有自己的偏好,酷爱紫色,酷爱收藏各类宝马。 每天,他都习惯换一匹神骏上街炫耀,只有当看到路人艳羡惊叹的眼神,他才会觉得这趟出门是有意义的。 他当然也喜欢绝色美女,但从不屑去任何一家青楼。 他只想凭自己的魅力,去征服天下的少女,他不喜欢强迫别人,却总有自己独特的手段,让那些故作矜持的淑女,主动投怀送抱。 女子所谓的贞洁,在他面前,薄得就像一张纸,一张比遮羞布还透明的纸,一戳便破。 但是,他却并不快乐! 领教过他本事的江湖豪杰,只见过他一面,只跟他说过一句话,就逢人便讲,他是个传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但是,他却并不得意! 他拥有着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但他心里却并不快乐,并不觉得骄傲。 这,只因为一个人,一个让他这辈子都记在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人 现在,他像一个儒雅的君子,端正地坐在织锦软垫上,每隔一段时间就用折扇挑开窗帘,赏着街边的景色。 看倦的时候,他便闭目养神,似在调息静思。 过了半晌,金麒麟皱眉,睁眼,这两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 他用折扇慵懒地挑开帘子,随便看了一会儿。 正当他准备转过头时,一条模糊的人影,忽然电一般地他眼前飞逝而过。 不知怎的,他眼角忽然敏感地跳了一跳 他微噫一声,剑眉略轩,脑海里仔细回忆,他突然觉得:那条人影,实在好眼熟啊! 于是,他敲了敲车板,厉声命令:“停轿!” 四个大汉闻声停步,把轿杠从肩上整齐划一地卸下。 孙平忙取来马扎凳,搁在车门口,泰山护着金麒麟的头,欲扶他下轿。 金麒麟摆了摆手,身子微动,已轻盈跃落。 他回过头,望向刚刚那辆擦肩而过的马车。 那是辆很简陋的马车,简陋到连基本的车壁都没有,就这样四面敞开地暴露着 那辆马车要进城,现在正在城门口排队接受盘查。 城门距金麒麟九丈开外,他有怯远症,看不清马车上面坐着的人,只能模模糊糊地瞧见那人身穿玄色的长袍。 于是,他便唤来泰山,问道:“坐在最后那辆马车上的人,是谁?” 泰山不但拳头厉害,眼力也强出常人许多。 泰山右掌弯成拱桥状,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圆睁着两颗铜铃大的眼睛,细细瞧了片刻:“回公子,此人是庐州的秦怀玉。” “什么?秦怀玉!” 听到这三个字,金麒麟就像是忽然挨了一记重鞭。 他牙缝里迸出恶狠狠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咬道:“秦怀玉!哼!还真是冤家路窄!” 原来,坐在那辆马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怀玉 他此时正捏着一方丝巾,仔细而温柔地擦拭着琴身,似在擦拭自己的胴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分身术 金麒麟记恨秦怀玉,这在河间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成为他的眼中钉,那就意味着这个人马上要倒大霉。 说起二人的恩怨,还得追溯到去年的才英大赛。 秦怀玉会弹琴,金麒麟也会弹琴,而且弹得还不错。 自从他在四年前的才英赛上独占鳌头以来,三年内一直蝉联冠军。 那是他第一次令自己真正感到骄傲的荣誉,那份荣誉,是再多的黄金也买不来的。 哪知,在去年的才英赛上,稳操胜券的他,竟败在了名不见经传的秦怀玉手下,他的地位首次遭到了撼动。 当听完秦怀玉的琴音,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无知,多么幼稚,他第一次感到自卑c惭愧。 他并不是个自负的人,却绝不甘屈居人后,渐渐地,他对秦怀玉一开始的那份钦佩与羡慕,演变成了嫉妒,甚至是仇恨! 此刻,他远远地盯着那件玄色长袍,眼中射出了凶光。 同时也感到一些疑惑:“这小子,不在良人馆好好待着,为何如此急着进城?” 一旁的泰山上前,猜道:“公子,这厮怕是要赶去阜城,听说十年一度的鉴琴大会将于今日下午举行。” 金麒麟听完,了然于胸,剑眉微皱,喃喃道:“哦?鉴琴大会” 他那一双阴鸷的鹰目,很快转移到面前的紫骏身上,狡狯地转了转,似乎正在心中酝酿出一个邪恶的念头。 金麒麟招了招手,唤来孙平,在他耳边悄悄吩咐了几句。 孙平垂首揖礼,道声“是!”,忙跑去办事了。 金麒麟走近那匹紫骏,抚摸它头上的长毛,半躬着身子,指了指秦怀玉,又凑在它耳边说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咒语。 然后,那匹马扬起前蹄,长嘶几声,似在示意已听懂了主人的命令。 金麒麟阴恻恻地笑着:“秦怀玉,这回,看我怎么玩死你!” 然后,他伸出右掌,沉声道:“紫电,去吧!”。 话毕,右掌轻抬,一缕缕紫色的气旋氤氲升起,然后猛地拍向紫骏的臀部。 那紫骏痛得扬鬃怒嘶,四蹄暴撒,活像一头逃出铁龙的野狮,气势汹汹地往城门口狂奔而去。 这匹疯马,仿佛是把钢刀,将街上如织的人流劈开,惊慌的人们,纷纷抱着脖子四散而逃,来不及避开的,便惨死于马蹄之下 霎时,蹄声c尖叫声c嚎哭声此起彼伏。 那匹紫骏横冲直撞,闯出一条血路,径直地往秦怀玉的方向冲去。 秦怀玉专心于擦琴,哪晓得变生肘腋,刚抬起头,便发现那紫骏已似张牙舞爪的恶魔,四蹄高扬,凌空掠起,朝自己飞快纵来。 他大张着嘴,惊惶的眼神中,瞳孔已收缩 他感到头皮发麻,魂魄都快要飞出躯壳,竟被恫吓得收回惊叫之声,没有呼出,只死死地抱住怀里的琴。 只觉眼前一暗,然后,一股极强的力道迎面撞来,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声音有如金鼓石钟之鸣,直可裂石。 然后,车子一阵剧烈摇晃,好似地动山摇。 前面拉车的马,早已被惊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仙儿也被重重地抛在地上。 秦怀玉被震得肩窝发麻,头晕目眩,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在半空倒了过来。 收缩如弓的胃,都快从嘴里溜出来了 “哎唷!” 仙儿吃力地爬起,晃了晃被跌得七荤八素的脑袋,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 她现在看眼前的事物,都是左右摇摆的重影,于是她又闭眼,睁眼,反复几遍,才恢复了正常。 车轴已散架,四分五裂,三只轱辘被碾得又瘪又扁,仅有的一只,还在飞扬的灰尘里打着几圈滚,然后啪地倒下。 秦怀玉被一堆碎木板掩埋,他卯足了劲,撑起压在头顶的木板,扔在一边,勉强地伸出颤抖的胳膊。 仙儿见状,忙跑过去扒掉他身上的碎木屑,嘴里很是担心:“少爷,你没事吧?” 秦怀玉提着琴匣,在仙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勉强支持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捂着昏沉沉的头,只觉满眼金花乱转:“我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有点晕” “少爷,你先坐会儿” 仙儿扶着秦怀玉席地坐下,他哆嗦地打开匣子检查。 万幸,沉湘琴没有受到丝毫损坏! 拉车的马,本就瘦弱,被这么一折腾,早就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会儿便死了。 秦怀玉和仙儿盯着死马和几个烂轱辘,心有余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秦贤弟!” 这时,秦怀玉看到脚下拖着一条长长人影,听到身后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长身而起,回头,见来者正是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金麒麟 他脸色微变,皱了皱眉,还是很礼貌地作了个揖:“原来是金兄,幸会幸会。” 金麒麟皮笑肉不笑,拱手回礼:“秦贤弟,别来无恙啊,咱们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真是想煞愚兄了。” 仙儿瞪了他一眼,扯了扯秦怀玉的衣袖,神色警觉:“少爷,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别搭理他!” 秦怀玉轻轻地打了打她的手,薄嗔道:“仙儿,不得无礼,还不快见过金公子。” 仙儿撅了撅嘴,冲金麒麟马虎地福了一福,然后又垂首去看自己那双脚。 一个正眼也没瞧他一眼,似乎自己的脚,比他那张脸漂亮多了 秦怀玉揖手道:“丫头不懂礼数,还望金兄莫要见怪。” “诶,无妨”金麒麟将紫骏的缰绳牵在手中,脸上写满歉意:“倒是愚兄惭愧至极,我这匹畜生顽劣难驯,一时兽性大发,冲撞了贤弟,还请贤弟莫要介怀。” 秦怀玉惊讶道:“这马,是金兄的?” 金麒麟点头:“不错!哎秦贤弟,实在对不住,让你受惊了!” 秦怀玉只觉满嘴苦涩,却佯装欢笑:“没事,金兄既是无心之过,秦某焉有怪罪之理?” “贤弟果然大度”金麒麟嘴角牵动,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这时,一辆古怪的马车飞驰而来,眨眼间,便在他们面前停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救星 孙平钻出车门,走到金麒麟身前,拱手说道:“公子,新的马车已备好了。” 金麒麟点点头,将缰绳递给他,淡淡地说道:“嗯,退下。” “是。”孙平恭敬接过缰绳,把紫骏牵到一旁。 金麒麟依旧含笑,拱手说道:“秦贤弟,为了聊表歉意,愚兄擅自做主,替你们雇来一辆新的马车,还请笑纳。” 相对来说,那马车确实还算不错,至少,它是有车壁挡风的 秦怀玉打量了一下马车,再估了估时辰,踟蹰片刻才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秦某多谢,有劳金兄破费了。” 金麒麟诡谲一笑,朗声道:“请!” 仙儿见状,本想劝少爷婉拒,以防有诈,但又考虑到如今二人身无分文,要想徒步及时赶往司乐府必不可能,便只好作罢,忙跟着秦怀玉上了车。 金麒麟表面拱手相送:“秦贤弟,一路走好!” 心里却暗暗讥笑:我看你几时能到司乐府,哈哈! 秦怀玉浑然不觉其中有何阴谋,只毫无戒心地向对方道别:“金兄,秦某失陪了。” 金麒麟睥睨着秦怀玉离去,下巴微抬,冷眼上翻,鼻孔里哼了一声。 背后的泰山,一个箭步蹿到他身侧,躬身问道:“公子,” 金麒麟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不去了” “那公子,是打道回府?还是” 金麒麟沉吟片刻,突然发出一声怪笑,也不知肚子里又怀着什么坏主意。 他甩了甩衣袖,掉头就走:“吩咐下去,改道,去良人馆!” “是,公子。” *** 驾车的车夫,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头上戴顶竹笠,紧压着眉际。 面阔额广,生得张四四方方的脸,一副标准的老实相。 车厢内,设有一张又高又长的软榻,是以显得空间狭隘,仅坐了两个人,秦怀玉就觉得局促地喘不过气来。 仙儿自从上了车,就好似被骗上了贼船一样,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左眼皮也跳个不休。 “少爷啊,我还是感觉那个金公子,对你仍有敌意,他绝不会这么好心地帮咱们雇车,说不定,那匹疯马,就是他故意放出来害咱们的呢!” 秦怀玉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仙儿,你实在是多虑了,人与人相处,怎可胡乱猜忌?我不是曾教过你,待人处物,切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仙儿又撅起了嘴,暗地嘟囔:“他算狗屁君子” 马车开得很快,快到仙儿的心突然悬到了嗓子眼,骤然不安起来。 她盘膝而坐,抛却杂念,想将体内的真气调匀,竟觉得十分困难。 除了逼出了一脑门的汗,连个屁也没放出来 作为桃花坞里唯一的仙,对于仙儿来说,打坐运功,让真气随心念游走穴脉,这本是小菜一碟,如今却很不如意。 这让她感到愈加怅惘与迷惑。 而且,她忽然觉得车里好黑,好闷,奇怪的是,外面竟没有光线透进来,也没有风吹进来 她摸了摸四周,想要搜索车壁上的窗口。 可是,她失败了。 整座车厢里,根本没有窗子,或者说,窗子已被人用法术封印了 这辆马车,简直就像是一个密封的罐子,纵使是苍蝇,只怕也难飞出!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会觉得很黑,很闷了。 细思极恐。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摇醒正睡得香甜的秦怀玉:“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 秦怀玉悠悠醒转,睁开惺忪的睡眼:“仙儿,怎么了?” 仙儿心急如焚:“少爷,这车古怪得很,连窗子都没有。” 秦怀玉“噗”地笑出了声,弹了弹她的额头:“马车怎会没有窗?傻丫头,又在逗我开心” 仙儿见他不信,愈加着急:“是真的,少爷,奴婢没跟你开玩笑!” 秦怀玉见她急得眼泪在眶里打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忙坐直了身子,仔细地摸了摸车壁,果然如仙儿所说,手指所触之处,都是硬邦邦的铁板,而没有半扇空窗。 等他觉悟到这一点时,马车已飞快地驶入了一处荒郊野岭 仙儿握手成拳,拼命锤着车门,气愤地命令:“停车,你快给我停下!” 任由仙儿将车门锤得震天作响,车夫却似已变成了聋子,依旧毫无反应,宛若一尊石像。 车,依旧往前疾驶着。 “怎么办?这下糟了,咱们被困在车里了!” 秦怀玉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一直淌汗 仙儿那机灵的脑袋瓜想得钝了,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少爷,眼下没别的办法,奴婢只能破例借符分身了” 秦怀玉大吃一惊,忙出手阻止:“仙儿,不可!你的仙术天生受限,每日仅可使用两次,若是超了次数,恐怕你的病” “少爷,奴婢的病不算什么,少爷一家于奴婢有大恩,奴婢誓死也要保护少爷周全” 仙儿摇了摇手,似已下定决心要豁出去。 话音刚落,她便闭目坐好,再次双掌合十,全心全意地运起内功,气随意动,黄豆般的汗珠,沿着她的双腮滚落 不多时,她的头顶上飘起袅袅白雾,很快将她整个人笼罩 再过了一会儿,缭绕的烟雾氤氲四散,仙儿的掌心,已多了一包巴掌大的革囊。 她睁开眼,迫不及待地将革囊解开,露出一叠画满奇怪图案的符咒。 “仙儿,你何苦”秦怀玉红着眼圈,喉头哽咽,心疼地叫了起来。 因为他深知,革囊里的修生符少一张,她的病,就重一分,发作的时候就更痛苦 仙儿将符咒贴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呼喱喏吒耶厍莫夫如令,分身,变!” 随着密语的启动,符咒上的图案突然变得亮了起来,变成了深红色,就像地狱的火 “变”字刚念完,她的右畔,就凭空出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幻影。 这,便是她的分身。 秦怀玉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经常看仙儿变来变去,不过,如此高超的法术,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老道士 仙儿的分身,乃是透明幻灵所成,并非实体,故而可以自由穿越空间,畅通无阻。 只见,仙儿仍盘膝坐在原地,而她的分身,已从车壁上穿出,像是被一阵风吹到了车前,就像是鬼魂般诡异地悬浮着 车夫大白天活见了鬼,自然是吓得屁滚尿流,栽倒在地 “仙儿”轻呼了口气,马车便像中了邪一般,立即乖乖停下。 “仙儿”再轻轻挥了挥手,车门便已瞬间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定格在半空 秦怀玉已惊得连手足都僵成了蜡。 “仙儿”做完这些事后,很快飘回车上,融入了真身的躯壳。 仙儿胸口的符咒,也慢慢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随风而逝 仙儿醒了过来,脸上血色剧减,已显得有些苍白。 秦怀玉忙上前扶起仙儿,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仙儿,你怎么样?” “少少爷,奴婢没事,缓一缓便无大碍” 仙儿因为耗费了大量的灵力,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力,秦怀玉忙扶她靠着一棵槐树坐下歇息,喂她吃了粒米白色的药丸。 秦怀玉四下巡视,定睛一瞧,但见五丈前竟是片深不可测的绝壑。 “好险”秦怀玉擦了擦额上的汗。 幸好“叶儿”令马车及时停下,否则再往前开,连人带车都会一起滚下崖去,粉身碎骨 而在他背后,还有一面平如斧削的峭壁。 左侧是一片森林,在苍茫的暮色中看来,那黑黝黝的树木,仿佛是幢幢鬼影。 右侧,则有一条蜿蜒而漫长的山路,斗折蛇行,似乎永无尽头。 但觉云蒸雾涌,谷风怒号,衣袂猎猎作响,依稀还能听见鹳鹤哀唳,夜枭尖啼,闻到散发着落花c青草c朽叶和泥土混合的潮润气味。 那匹拉车的马,似乎也嗅到危险的气息,突然扬蹄长嘶。 顿时,寒蛰惊起,群鸦乱飞。 秦怀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腿似已灌满了铅水,再拔不动了。 仙儿吃了药,闭目调息了一阵,体力已恢复大半,精神也渐渐饱满起来。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和少爷所处的位置,正濒临悬崖边缘。 只觉满身鸡皮疙瘩冒起,冷不丁地就打了个寒颤 “少爷”仙儿唤了一声。 “仙儿。”秦怀玉回转过头,忙伸手要将她扶起。 “岂敢劳驾少爷,奴婢自行起来便是” 仙儿站起身形,鼓足勇气往前走了两小步,探头往崖底望了一眼,便觉头昏脑眩,胆颤心惊。 她虽是拥有上等灵力的仙人,但当灵力耗光后,毕竟还是肉体凡胎,胆子自然也弱了不少。 她干咳一声,壮了壮胆子,抱头喊道:“这是哪啊?” 这是哪啊? 是哪啊? 哪啊? 啊? 没有人回答,只有恐怖的回声撞着峭壁又被弹回崖底,一声更比一声弱,直至到最后,又恢复死寂。 回声,似乎被山里的妖魔给吞进了肚子,两人愈加发怵了 秦怀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指着右手边的山路,话音仍有些余颤:“仙儿,此地不宜久留,这儿有条小路,我们先撤离。” “是,少爷” 仙儿背上琴匣,紧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沿着山路遽步疾行,明明走得很快,却还是发现前路还很漫长 山路虽宽,却非常不好走,一粒粒石子烫得就像是刚出锅的鸡蛋。 路旁,还有一连串阴森森的枯坟野冢,令人毛骨悚然。 仙儿这时候骇得瑟瑟发抖,她平生最怕的就是孤魂野鬼这类邪物。 于是,她一把抓住秦怀玉的衣摆,攥紧。 秦怀玉伸出右手,发现前面除了空气,没有别的东西可抓,便只好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 他们觉得,有一股冷飕飕的凉意,从背脊上直凉到脚底。 那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 就这样忐忑地走了几柱香的时辰后,两人汗透重衣,秦怀玉疲累已极,一屁股跌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歇脚。 仙儿也坐下,给他擦汗c打风c捏肩膀。 秦怀玉把琴匣搁在膝盖上,望着自枯枝间漏下的斜阳,叹了口气:“仙儿,你说,这里会不会有人出现?” 他刚问完,又很快摇头苦笑了一下。 在目前看来,这,似乎是个很傻的问题。 仙儿四处巡视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默不作声,她不知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她了解少爷向来是个单纯而乐观的人,他在冀求着奇迹。 尽管这希望在此时看来,比深夜的孤星还要渺茫。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住在绝望隔壁的,总是出人意料的希望,两者永远只差一堵墙的距离 这不 就在两人几乎万念俱灰之时,不远处,竟突然隐隐传来了别的声音 辘辘的车辆声c清脆的铃铛声c嗯昂嗯昂的驴叫,以及一个稚嫩歌喉低低哼着小调的歌声。 这些林林总总的声响,混乱地交杂着,在秦怀玉和叶儿的耳里听来,却是多么的美妙。 “救星来了” 秦怀玉霍然拔身而起,连琴匣摔在地上也没注意,激动与惊喜的神情,在他的眉宇间流窜着。 仙儿也笑得很灿烂,犹如百合初放,牡丹欲绽 只见,在他们的正前方,一辆颠簸的驴车,破雾徐来。 驴车上堆满了稻草,稻草上仰面躺着个跷着二郎腿的少女。 一柄乌鞘雁翎刀抱在胸前,一串豆大的铃铛,系在腰带上,一根狗尾草插在鬓角,似乎是在给她的耳朵挠痒痒。 小调还在继续哼着:“小白龙,吃猛虎,仗刀潇洒把恶除;小白龙,踩红霞,载着女侠闯天涯,闯天涯!” 秦怀玉听了,不禁窃笑:明明是头长脸毛驴,还叫什么小白龙,真有意思! 驴车渐渐驶近,秦怀玉这才得以看清那少女模样。 但见她眉细如柳,鼻若悬胆,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嘴角还挂着懒洋洋的笑。 鸟窝似的齐颈短发,好像是刚跟人打了一架,鬓角几绺散发,随便披在耳畔,活脱脱一个古灵精怪的假小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试探 秦怀玉初见她一眼,便觉有趣,暗忖她应该挺好说话的。 于是,他揖手为礼,躬身道:“小可秦怀玉,请问这位小姑娘,你” 那少女突然黛眉轻颦,瞳仁一抛,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娇嗔道:“谁是小姑娘!” 秦怀玉被呵斥地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少女起身坐着,漆黑如夜的眸子此刻已亮得像盏灯,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秦怀玉干笑一声,赔礼:“小可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那少女扁扁嘴,冲他扮了个鬼脸,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本女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女侠姓许,叫许苗苗!” 秦怀玉听了,不禁苦笑摇头,暗想:这女娃,左右不过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学人扮女侠,女儿家的一点也不矜持,倒真是少见呢 仙儿也掩嘴,吃吃地笑着。 他复揖一礼:“原来是许女侠,多有冒昧,还望恕罪!” 苗苗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姑娘”改为“女侠”,心下欢喜,说话的语气这才友善了几分。 她的一双眼珠在他身上滚了一转,问道:“你叫秦怀玉?从哪来的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走到这里呐?” 秦怀玉一五一十地回答:“小可是庐州人士,因某些意外,阴差阳错误闯此地,正愁无人救援,许姑女侠你碰巧就出现了。” 他这番话,只字未提金麒麟的阴谋,反怪自己误闯,可见其心地之善,心胸之广。 许苗苗仰望着西天几朵浮云,幽幽道:“本女侠云游四海,闯荡江湖,你我相逢,便是有缘,一切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秦怀玉越来越觉得,这小姑娘可爱极了!连咬文嚼字的腔调都如此可爱! 他接着说道:“许女侠,既是有缘,不知可否载我们一段路程?小可定感激不尽。” 苗苗略显迟疑:“本女侠素乐于助人,只是,这件事,我决定不了。” 秦怀玉一听,忙道:“那请问,究竟谁能决定呢?” 苗苗把鬓脚的狗尾草摘下,叼在嘴里,背过身去摇腰畔的铃铛,慢吞吞地说道:“那得看我爷爷的意思。” 秦怀玉剑眉一轩,与仙儿对视一眼,忙几步挡到她面前:“你爷爷?那,敢问女侠,他在哪里呢?” 苗苗刚躺下又坐起,忽地指了指秦怀玉的背后,娇笑道:“喏,你们看,他来啦!” 秦怀玉和仙儿一齐转身,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瞧见一位清癯老翁,晃着身子,施施然而来。 但见他双鬓已斑,眼窝凹陷,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痕迹,密布的皱纹连熨斗也烫不平,每一条似乎都象征着一段艰苦岁月。 他穿着一袭花里胡哨的破洞彩衣,几撮稀落的霜发结了个赶时髦的小髻,施在脑后。 斗笠垂在颈后,脚踏一双芒鞋,走起路来“踢达踢达”地响。 他的手里正抽着根铜制的旱烟管,一路吞云吐雾,庞眉舒展,显然是享受极了。 竟是个身板硬朗c精神矍铄的老来俏! 秦怀玉大喜,几步上前,作揖施礼:“晚生庐州秦怀玉,见过许老伯。” 仙儿也莲足轻错,立即裣衽,乖巧地福了下去。 那老翁一怔,松开嘴里的烟管,微噫一声,对秦怀玉脱口问道:“你怎知我姓许?” 秦怀玉道:“实不相瞒,是令孙女告知晚生的。” 老翁“喔”了一声,绕过秦怀玉和仙儿,径直走到苗苗身前。 他鼓起老嘴,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嗔道:“苗苗,你怎地又不听话,不等等我,一个人就赶车走,手心想吃柴啦!” 言语虽是责怪,面容却很是慈祥和蔼,语气也极轻柔,似乎生怕说哭了自己的宝贝孙女。 苗苗耸耸肩,也鼓了鼓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爷爷阿,谁教你这么慢啦,我等你大半天,实在不耐才先走的。你岁数都这么大了,得把大烟戒啦!” 那老翁笑了笑,又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悠悠道:“苗苗啊,你也晓得我这张嘴离不开烟管,这辈子也戒不掉啦!” 苗苗撇撇嘴,手捧着香腮,去看那头驴的尾巴,老翁挨着车沿坐着,继续抽着烟管,好像忘了这里还有外人。 秦怀玉的两只眼睛,一会儿瞅瞅许苗苗,一会儿又瞅瞅许老伯。 见两人都沉默着,把自个儿晾在一边凉快,秦怀玉与仙儿对望一眼,仙儿摊了摊手,表示也很无奈。 秦怀玉眼睑一垂,挠了挠腮,终于走上前去,试图打破尴尬气氛。 他揖手问道:“老伯,晚生斗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 老翁抬头,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淡淡道:“你这娃,叫啥名?从哪个地方来的?” 敢情秦怀玉起初的自我介绍,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秦怀玉心头虽有些郁闷,但他的好脾气很快控制住情绪。 他微微一笑:“晚生秦怀玉,庐州人士。” “哦?外地人!那你有啥忙,求我这糟老头帮?”那老翁猛吸一口旱烟,故意全喷到他脸上,盛气凌人。 秦怀玉呛了一嘴烟,忍不住咳嗽起来,站在他后面的仙儿攥紧拳头,作势要上前教训老翁,但被他拦住了。 他憋住咳嗽,厉声道:“仙儿,不得无礼!” 仙儿气恼而又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狠狠瞪了那老翁一眼。 要不是有求于他,依仙儿的脾气,就算是少爷拦着,她也早把那臭老头给揍得鼻青脸肿,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了。 秦怀玉躬身赔礼:“丫头不懂事,还望老伯见谅。晚生恳求老伯能载我们到阜城一趟,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坐在驴车上无聊的苗苗,忽然惊叫道:“阜城?这么巧!本女侠就住在阜城,我替爷爷答应你们便是。” 秦怀玉顿觉意外,正喜出望外,哪知那老翁突然敲打烟杆,批评她道:“出门在外,你怎地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哼!迟早要吃大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妙妙的幻境 苗苗琼鼻一皱,冷哼一声,反唇道:“爷爷啊,我说你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啦!我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坏人嘛,倒是你一直在刁难人家。” 老翁又敲了一下烟杆,瞥了秦怀玉一眼。 然后,背对着他,附在苗苗耳边,悄声道:“苗苗啊,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长得越好看的人啊,越是不安好心咱爷俩一老一幼,他这家伙是个身强力壮,此间偏僻,要是他对咱爷孙不利,到时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咯!” 表面上,他像是避着秦怀玉说的,但声音却极大,尤其是后面几句话,尾声拖得很长,像是故意说给秦怀玉听。 秦怀玉听得一清二楚,登时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他心里暗想:原来,许老伯是把我当成坏人啦! 他又低头,从脖子到鞋底,浑身审视了自己一遍,似乎在检查自己到底哪点像坏人,竟能引起老伯的怀疑 苗苗抬头瞥了秦怀玉几眼,俄而又垂首,轻轻扯了扯老翁的须发,低声道:“爷爷啊,你确实多心啦,你瞧他一副憨厚相,可别冤枉了人家!” 老翁徐徐吸了口烟,笑道:“有没有冤枉,我试试便知。” 苗苗一惊,忙道:“爷爷,你又想到啥馊主意了?可别乱来啊。” 老翁没有理她,径自走到秦怀玉身前,开口便问:“你确定要坐小老头的驴车?” 秦怀玉躬身长揖:“是,只怕晚生叨扰了。” 老翁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如果小老头答应了你,要是这路上冲出来几个恶匪路霸,要劫财劫色,那又该如何应付啊?” 秦怀玉愣了愣,不知道他这句话藏着什么意思,眼睛刚触及到他的目光,霎时感觉到一丝寒意。 他暗暗地深呼吸,将心神揣得平静,揖手答道:“晚生虽是一介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但若真遇到不法之徒,晚生就算豁出贱命,也要护老伯与许女侠的周全,绝不龟缩。” 苗苗望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钦佩感油然而生。 老翁并没有被他这句正义凛然的话打动,而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当真只是凡辈,不懂法术?” 秦怀玉再揖手:“晚生惭愧,未曾修道,倒是我这丫鬟略习皮毛,一般的匪徒,近不了她的身,是以,老伯大可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仙儿一个箭步蹿出,立刻气纳丹田,沉腰坐马,以显示自己身体结实,手脚矫健,眉宇间洋溢着骄傲的神色。 那老翁却似什么也没看见,低头抽了口烟后,忽把烟杆收回,系在腰间。 接着又后退半尺,沉吟不语。 秦怀玉见老伯突然安静,啥也不问,暗觉奇怪。 于是,他便将琴匣交给仙儿,自己上前一小步,揖手施礼,正欲发问。 哪知这时,那老翁突然脚步一错,欺近他身前,右掌五指箕张,急抓他右肩的琵琶骨,左掌下切,横截他左腕上的“曲池穴”。 秦怀玉不虞此举,连一声痛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扣住了脉门。 仙儿大惊失色,蛾眉倒蹙,腕肘一沉,掌缘外切,双掌各划了个半弧,掌尖微屈,猛击老翁的小腹。 可是,失去了仙术的驾驭,她这赤手空拳的功夫,便成了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在老翁的手底下,还没走过三招,她便被轻易制服。 但见此时,秦怀玉的薄唇闭成一条两端下垂的弧线,一张俊脸扭曲变形,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似全身血液已被抽空,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而仙儿更是又惊又疑,觉得肘间发麻,双臂已被掣住,有如加上了一道铁箍,如何也挣脱不开。 她只能干瞪着,心里不停地用各种脏话来咒骂老翁。 两人被老翁双手擒牢,动弹不得,脸色如土,疼得嘴皮上的肉都在打颤 苗苗更是看傻了眼,瞪大眼睛责怪道:“爷爷啊,你快松手,都把人家吓坏啦!” 老翁松开手,嘻嘻笑道:“小老头才用了三成力嘞。” 秦怀玉重获自由,但觉骨节酸楚,胳膊僵麻,不由地开始舒展四肢,活动筋骨。 恢复了七八后,他又揖手问道:“老伯,晚生眼拙,竟没瞧出您一身好本领,只是,请恕晚生愚钝,不知您适才是何用意?” 老翁凝注着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右手朝自己颔下的霜须一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嗯!不错看来,你倒还真没有欺骗小老头。” 秦怀玉怔了怔,暗想:敢情这许老伯是在试我的虚实啊,他还真是谨慎 老翁似乎瞬间变了一个人,换上和蔼可亲的面目,笑道:“你这小娃,倒也诚实敦厚,我许凤笙还是第一次见,不错,不错!” 秦怀玉道:“老伯,许凤笙是您的尊讳?” 鱼公爽朗大笑:“不错,小老头乃阜城龙门村最出色的打渔仙叟——许凤笙是也。” 苗苗起身,嗤之以鼻:“爷爷啊,你真不要脸,什么打渔仙叟,那都是人家吹捧罢了,你还好意思天天挂在嘴边。” 许凤笙嘿嘿笑道:“说出来好听嘛!又不是沽名钓誉,有啥不好意思” 秦怀玉暗忖:这位许老伯,武艺高强,却安于归隐,做一个快活逍遥的渔翁,倒真令人钦佩,想来,他年轻时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侠。 又忽然想到天色已不早,恐赶不上鉴琴大会的考核,他忙揖手道:“许老伯既是阜城中人,不知可否方便,做个顺水人情,搭晚生一段路程?” 许凤笙道:“方便是方便,不过小老头做好事,素来要求回报,出份力气,赚份大烟钱,不知你身上有何东西,可以拿出来孝敬小老头?” 苗苗又瞪了他一眼:“嘁,小气鬼,脸皮真是比树皮还厚!” 秦怀玉怔了怔,把全身口袋都掏得干干净净,却连半个屁也没摸出来。 他充满期待地望向仙儿,仙儿亮出空空如也的荷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携带的银两也已花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点名 秦怀玉揉了揉鼻子,干咳一声,愧疚道:“许老伯,晚生惭愧,囊中羞涩,出行匆忙,未曾带上分文,实在惭愧,还请老伯通融通融。” 许凤笙见他一副窘态,心里直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如此急着赶去阜城,不知所为何事啊?” 秦怀玉老实答道:“回老伯,晚生此番是要去司乐府,参加最后一场的考试。” 许凤笙指了指秦怀玉仙儿背上的琴匣,微讶道:“哦?司乐府?那具琴匣,可是你的?” 秦怀玉转头看了看,躬身道:“是,晚生家贫,唯有此口沉湘琴最为珍贵” 许凤笙道:“如此说来,你是弹琴的好手咯?” 秦怀玉脸上一红,垂首道:“老伯过奖,晚生不过略懂一二,不敢妄称好手” 许凤笙听罢,突然厉声喝道:“堂堂男子汉当傲则傲,怎可过于谦卑,岂非灭了自个的威风!” 秦怀玉吓了一跳,忙揖手道:“老伯教训的是,晚生受教了。” 许凤笙一双老眼眯成了条缝,见他对自己毕恭毕敬,朴实木讷,颇好欺负,倒也不忍再申饬他,只展颜一笑:“既然,你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好玩意,不如就抚琴一曲,纾解纾解小老头的疲惫,勉强当作回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此法”秦怀玉闻言惊喜交集,笑道:“那晚生只好献丑了,晚生技劣,还请老伯莫要见笑” 说罢,他便兴冲冲地将琴匣打开,在仙儿的辅助下,取出自己珍爱万分的沉湘琴。 此琴,长约三尺六寸,落霞式造型,古雅美观,漆底有蛇腹断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许凤笙只瞟了一眼,他的眼神竟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先是充斥着疑惑c错愕c惊诧,然后又呆滞住,仿佛已联想到了某些惊人的秘密 “老伯,你怎么了?”秦怀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凤笙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没没事” 语声顿了顿,又挥手道:“先上车吧,再待下去,只怕你真的要迟到了。” 秦怀玉抱琴在胸,点头致谢:“多谢老伯。” 苗苗主动帮忙接过琴匣,轻轻挪到一边,向秦怀玉伸出了友好的小手,笑道:“快上来吧,我拉你。” 秦怀玉腼腆地垂下头,轻微地握住她的玉掌,低低道:“有劳许女侠,谢谢!” 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驴车终于可以开始启程,老翁暂且收敛了懒散的性子,突然规矩而正经地坐在车头,扬着柳枝,认真地赶车。 他不过是把两根手指靠在唇边,吹了两声口哨,那破旧的驴车跑起来,竟比千里马还快,却又不带起半点黄尘 秦怀玉只觉两耳灌风,身子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顿时便慌了神,忙下意识地攀住车辕,生怕自己会滚落下去 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多心了。 车子虽然奔得飞快,可不论上坡还是下坡,却都是四平八稳,一点儿也不颠簸 秦怀玉默默看在眼里,心底对那许凤笙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想入非非:莫非这许老伯,是归隐渔村的仙人?我秦怀玉真是三生有幸,竟在绝境邂逅贵人,要是他肯做我师父,教我仙术,那该多好哇 正当他浮想联翩之时,苗苗忽扯了扯他的衣袖,催道:“嘿!你快弹琴呀,我都等不及啦!你们这些长得越好看的人啊,就越喜欢吊人家的胃口” 秦怀玉含笑不语,轻轻地把琴搁在膝盖上,高高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藕般的手腕。 苗苗盯着他的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竟看得呆了,惊得连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了。 她不禁惊呼:那根本不像一双手,简直就是两块不掺任何尘滓的美玉。 出奇的白,出奇的嫩,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半根筋络,这竟然是一双男人的手! 苗苗发愕时,秦怀玉已开始抚琴了。 但见他直身端坐,静下心绪,半睁半瞑,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纤纤十指,在七弦上娴熟地拨勾。 琴声清悦,宛转悠扬,时如人语,时如泉咽。 琼树上的花叶,被琴音所摧,片片飘落,蔚为奇景 苗苗坐在他对面,手托香腮,安静地听着。 她听得如痴如醉,一颗芳心怦怦直跳,桃眼微阖,竟似已入了栩栩幻境 她心中的思潮,乱得有如春日的帘织细雨,眼前,突然幻现出一个朦胧而美丽的梦。 在幻境里,她看见自己和秦怀玉,安居在某个只有他们俩个找得到的地方,他唤她“娘子”,她唤他“相公”,举案齐眉,彼此长相厮守 白天,她像只鸽子,依偎在他的肩头,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潮涨潮落 到了晚上,他抚琴,她舞刀,挽手踯躅江边的一双璧人,在婆娑月色的掩映下,宛若一幅绝妙画屏 天下有哪个少女不怀春?苗苗正值及笄之年,面对眼前的英俊君子,自然红鸾星动 感情,永远就是那么地奇妙 两个人,不需相识多久,总在一瞬间就会撞开心扉,好似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擦出奇妙的火花 苗苗的衣角,缠在手指上,用眼角偷偷瞟着专心抚琴的秦怀玉,秋波暗送。 一向眼光敏锐的仙儿,也正偷偷瞟着她,见她这般含眸凝睇着少爷,瞬间就明了她的心思。 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一个女孩子更懂另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呢? 仙儿心里暗暗哂笑:长得好看的人啊,就是容易犯桃花。不过我家少爷,早有意中人啦,苗苗姑娘,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时间,在四人的静默中,在秦怀玉的琴声中,悄悄流逝 酉时已毕,戊时将至。 火轮般的太阳,已爬上山巅,划出向西天沉落的轨迹。 山腰周围的浓雾,已被日光蒸溶了不少,正慢慢地飘向远方 秦怀玉颇是信赖许老伯的本事,所以,尽管他深知时辰所剩无几,却仍可安心抚琴,沉浸于美妙音律的世界中 2018,新的开始,连载第5天 生命不息,创作不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技惊灵鸟 苗苗呢,她的心,她的神,她的魂魄,当然还游荡在幻境里,尽情享受着,偶尔还发出咯咯的傻笑 那是因为,她梦到自己在幻境里喝醉了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的“相公”秦怀玉正拿着薄毯盖在她的肩上,然后,他的唇蠢蠢欲动,慢慢凑了过来,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到自己的脸蛋 突然 一阵嘈杂的人声,残忍地打碎了这片甜蜜的梦境,她忿忿地睁开眼,才发现驴车已驶进了城 车速渐缓,驴车,在人流中穿行。 秦怀玉已撤了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正与仙儿观看街市的热闹,指点风景,兴致颇为盎然 苗苗凝注着他的脸,他的唇,再想起那个意犹未尽的梦,突觉心里空落落的,一路上总惦记着那个动人而又遗憾的吻 “哎!就差那么一点儿” —大—悲—诀— 时辰,离戊时一刻越来越近,路程,也只有一箭之遥。 秦怀玉笑了,他笑得那么的灿烂,连残阳都霎时失却了颜色。 依秦怀玉的目力,他已能清晰地瞧见司乐府那重重屋脊了 将落的斜阳,在秦怀玉的身上抹了一层金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被佛光浸浴的玉像。 雪白的楼瓦,在晚霞的映衬下,闪耀着活力而可爱的光彩。 “到了” 许凤笙微带缰绳,撮口“吁”了一声,驴车立即停在门口。 此时,一道宽一丈九尺的朱漆大门,横在他们的眼前,门外蹲踞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而且,两旁的守卫,统一着甲胄,执长戟,佩腰刀,石像般雁翅分列,道上铺上又软又长的红毡。 秦怀玉早已兴冲冲地跳下车,不由自主地步上三级台阶,仿佛那扇门有种莫名其妙的磁力,正将他整个人都吸引过去。 只要迈过眼前这道门坎,通过考核,他便可如愿以偿,不但可以获得一大笔可观的钱财,为小雅赎身,还可使自己毕生夙愿得偿——成为一名出色的宫廷琴师 门上茶杯大小的铜环,巨兽狰狞,闪闪发光,门顶匾额上刻着斗大的三个金漆大字“司乐府”。 许凤笙老腰一挺,轻盈跃下,笑呵呵地去喂毛驴吃胡萝卜,算是对它的犒劳。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 秦怀玉抬头,凝神地望着司乐府的金匾,瞳孔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好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下一样 “嘿,小子,你既已顺利抵达,我们爷俩便该走了。”许凤笙突然朗声道。 秦怀玉回头,拱手道:“此行多谢老伯相助,大恩大德,晚生没齿难忘,待晚生出人头地之时,定” “哈哈,举手之劳罢了,你实在言重小老儿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一举摘得桂冠。”许凤笙笑着打岔。 他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秦怀玉的琴匣,脸上虽布满了笑意,眉梢唇角却漾起一丝含蓄的忧愁与怀疑 “借您吉言。”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细节,只拱手一笑。 他的目光一转,恰巧与苗苗的目光相遇。 他惊讶地发现,苗苗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凝睇着自己。 他竟从她那双桃眼中,解读出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感情。 他心乱如麻,不敢多想,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又怎知苗苗已将那万千别绪,满怀深情都交付在这不舍的一瞥之中 “时间不多了,你且进去吧,再耽下去,恐怕功亏一篑。”许凤笙提醒道。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老伯,许女侠,咱们后会有期!”秦怀玉拱手告别。 “后会有期,有缘再见”许凤笙拱手道。 苗苗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轻咬下唇,出神地望着秦怀玉离去的背影 —大—悲—诀— 秦怀玉在登记处报了姓名与籍贯,取了号牌,在府卫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往考场走去。 此次鉴琴大会的考场,设在府内后花园。 而仙儿因为并非参赛者,是以被府卫拦在门外,只得将琴匣交给少爷,独自来回徘徊,静候少爷佳音 秦怀玉穿过三道曲廊,五条甬道,通过一扇月牙形的洞门,便将进入后花园。 此时的考场里,即将进行最后一场考核,三十六个座位环形排开,考生悉数就座,只剩一个空位。 一身青衫的监考官,正手持花名簿,拿腔作调,依次点名。 而主考官,正是太乐寺的司乐丞——严政。 但见他一身灰色官袍,颧骨高耸,鹰目鹞鼻,口角下垂,眉宇间叠着重重心事。 身材虽瘦小,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傲,想来此人平日定发号施令惯了 现在,他正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地静坐在主座上。 “108号,秦怀玉。” “108号,秦怀玉,嗯?” “108号,秦怀玉,来了没?”监考官已重复三遍,眉头越皱越深。 “到!” 监考官刚想用朱笔划掉秦怀玉的名字,突觉眼前一花,秦怀玉的人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小小生秦怀玉,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见谅” 他高举着右手,俊脸涨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气喘吁吁。 “你,就是108号秦怀玉?”监考官面色一沉,怫然有不悦之意。 “回回大人,正是小生。”秦怀玉忙躬身拱手。 “你为何如此晚来?莫不是将这鉴琴大会当作儿戏,毫不重视?”监考官目光森寒,铁青的脸上,已布满了阴霾。 秦怀玉讷讷道:“小生来迟,并非故意,而是中途出了岔子,才还请大人包涵。” 因为着急解释,他的脸,已白得像是死鱼的肚子。 “子阳,你们在吵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座上的严政,突然厉声喝道。 “抱歉抱歉,严大人,小人这就开始”郭子阳忙紧张地向他施了礼,用眼色催秦怀玉赶紧对号入座。 秦怀玉应声“是”,略微扫视,寻到空位,忙大步流星走去。 他先用随身携带的洁帕,将座位擦净,再将琴匣打开,把沉湘琴搁在案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信物 深呼吸,调素弦,拇指按宫商,小指试徵羽,秦怀玉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柔c流畅,看得周围的考生都目瞪口呆。 秦怀玉四下环顾,但见亭台假山,花木扶疏,心想:今年的鉴琴大会,选择在这后花园举办,倒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呢 不多时,炉上插着的最后一炷香,已燃到尾部,火星一闪而灭,化作灰烬随风滴落。 旁边值守的小卒,忙换上新香,用火折子点着。 监考官郭子阳快步走到考场中央,清了清嗓子,启口道:“诸位,吉时已到。本官宣布,太霄国第十届鉴琴大会第八场考核,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场边顿时爆发出如雷掌声,久久不能停歇,秦怀玉也跟着鼓起了掌 他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比赛,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好奇 其实,每场鉴琴大会的开场白,本都是由主考官来讲,可是那严政似乎提不起精神,懒得动嘴皮子,便将这活撂给了郭子阳。 郭子阳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待命的侍卫,便抬来一张四尺见方的木牌。 牌上贴着黄榜,用一方黄巾掩盖。 榜上写的,自然便是考题。 “切记:本场考试限时一炷香,逾时不侯,违纪作弊者,成绩作废,永不录取,请看题” 郭子阳讲完规则,拈住黄巾一角,将它飞快掀下 各考生纷纷扯长脖子,睁大眼睛,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向黄榜聚集 榜上,只题了三个篆体黑字:喜悲诀。 大家瞧了,霎时傻了眼,简直好像坠入五里烟雾之中 这考题,既非琴谱残段,亦非绝世曲名,与平时考核题型可谓是大相径庭。 更何况,这考题出得也颇为古怪:喜与悲,乃是人生两大极端情绪,彼此矛盾相克,又怎可共协琴音? 这,自然也出乎了秦怀玉的意料。 只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焦躁与抱怨,而是很快冷静下来,一双凤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喜悲诀”三字,就好像蚊子盯在了血上,心里在悄悄地琢磨着 考场里很快骚动起来,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大家都想得焦头烂额,抓耳挠腮,有几个不耐烦的,已经开始发起了牢骚 香,已燃过半,却没一人开始动手抚琴,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严政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似乎还更带着些失望的意味。 正当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时,蓦地,一连串“叮咚”的妙音骤然响起。 琴声袅袅,随着微风轻轻传送过来,人耳乍听,有如醍醐灌顶,心旷神怡,颇为享受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但见秦怀玉微阖双目,春风满面,七弦动处,运指如飞 这琴音,有如情人蜜语回旋在耳畔,轻柔细腻,音韵欢快,使闻者无不心花怒放,顿生“鸾凤和鸣”之感。 秦怀玉唇角漾起幸福的笑容,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放映着小雅那眉梢眼角c那一颦一笑 只是,当弹到高潮之处,音律却又倏尔转为凄清悲凉,曲折婉转,隐含有“萧郎陌路”之感,启人哀伤,刺激泪腺 就连秦怀玉自己,也不免开始难过起来,两行清泪,滑颊而落,他只觉腮上冰凉,不知不觉用袖子拭了一下 严政左手据膝,右手持颐静听,他紧皱的愁眉,逐渐开朗,面容上也突然起了一阵惊奇的变化。 这变化,正如投石入水,水漾起圈圈涟漪,涟漪渐渐扩大 后花园里安静极了。 除秦怀玉的琴声之外,再无其他杂音,世间万物,仿佛已在这瞬间变成了静止的。 天上的云忘了走,地上的河也忘了流,花园里的人,也只静静地做个聆听者,他们的嘴巴虽大张着,却连半句赞叹的话也说不出,他们似乎实在不忍自己粗鄙的嗓音,去破坏这娓娓动听的天籁之音 尾声将至 这时,忽闻花树间传来“呼呼”的振翅之声,接着,密密麻麻的百余只灵鸟,从枝梢上争先恐后地飞出,嘴里啾啾唧唧地啼叫着 有画眉c喜鹊c鹦鹉有红的c绿的c黄的五色斑斓,更妙的是,还有一对翠羽鸳鸯比翼齐飞,看来俨然是一对人间仙侣 它们伴随着琴曲的旋律,在秦怀玉头顶上盘旋不休,宛若画境 秦怀玉也很惊奇,他虽不懂鸟语,这些鸟儿,却似乎已成了他的知音,不但听懂了琴声,更深刻领受到了其中的悲欢离合 喜时,双翼扑哧得欢脱,悲时,啼声变得尖细刺耳 秦怀玉微微一笑,信心倍增,抚起琴来,感情愈加投入 不多时,琴声戛然而止。 曲虽终,鸟儿却没散去。 只见它们从秦怀玉的头上斜斜飞落,敛翅栖在他的肩头,他的指尖,停在琴案,停在那蚕丝般的琴弦上,似乎犹在回味那绕梁余音 秦怀玉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他实在不愿破坏这和谐而奇妙的一幕。 直到鸟儿陆续飞归暖巢,他才抬起头,目送它们消逝,似在珍重再见 “昔者瓠巴鼓瑟而游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今有此生拨弦而百鸟倾巢,穷自然之妙,参造化之奇,真乃不可思议也!”严政不知何时已走到秦怀玉的身畔,抚掌大笑。 “大人,您过奖了。”秦怀玉连忙扬袂离座,起身施礼。 “敢问尊讳?”严政那紧绷着的脸,因为笑而松弛了三分。 “草民秦怀玉。” “哦,秦怀玉好耳熟的名字,本官没记错的话,去年才英大赛的冠军,也是你吧?我见你琴技一流,天赋异禀,可惜却是泥里明珠,这,岂不屈才?” “回大人,草民才疏学浅,怎敢当得起‘明珠’二字。” “在本官面前,你不必过谦。本官现在决定,录用你为大内三品琴丞,不知,你可愿意?” “真真的?回回大人,能有幸入宫授课,乃是小生前世修来的福缘,小生自然求之不得”秦怀玉惊喜交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新官上任(求票票,求收藏) “既然如此” 严政向郭子阳懒懒地递了个眼色,郭子阳会意,忙哈着腰,将裱金卷轴和毛笔呈上。 严政展开卷轴,执笔在空白处填上秦怀玉的名字,并盖好了戳记。 “你且先行回家候命,这卷轴暂时莫要拆看,三日之内,自有太乐寺的侍卫迎你赴京上任” “是草民多谢大人。” 秦怀玉万分欢喜地接了卷轴,双手由于太过激动,而颤得就像狂风里的莲瓣。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副卷轴,仿佛是在捧着自己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恭喜,恭喜啊”诸考生潮水般向秦怀玉涌了过来,纷纷拱手道贺。 大家亲眼目睹秦怀玉技惊百鸟的奇象,无不挑起大拇指,由衷地钦佩 “承蒙诸位琴友相让,小生受之有愧,受之有愧”秦怀玉忙一一拱手谢礼。 他嘴上虽如此说,心里早已乐得发颤。 “诸位”严政发话了,大家忙转过身去,认真听讲。 “我宣布,太霄国第十届鉴琴大会的冠军,是庐州秦怀玉!”他脸上虽仍木无表情,但眼神中却充溢着赞赏之色。 “好!”大家喝起了彩,热烈地鼓起了掌,替秦怀玉高兴。 “承让,承让”秦怀玉四下作了罗圈揖。 “本届鉴琴大会,既已决出胜者,考核便告圆满结束,大家,都散了吧。”严政挥了挥手。 “是,大人。” 片刻之间,花园里的考生们,都已走得零零落落 严政遣散了侍卫以及郭子阳,偌大的后花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人孤立原地。 蓦地 灰蒙蒙的光线里,冉冉出现一条模糊的人影。 这人影来得无声无息,宛如地底涌起的幽灵。 “师父,您来了。” 严政眼角动处,已认出来者,脸色陡变,忙躬身行礼。 “嗯”回应的声音虽低沉,但中气十足。 古树下,缓缓踱出一个面相清癯的白袍老人,枝叶已将他的须眉染成碧绿。 他那一张脸,黄渗渗的,仿佛大病初愈 “结束了?”老人背负双手,问得漫不经心。 “是。” “咳可有谁通过?”老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回师父,有一人。” “哦?他叫什么名字?”老人单薄的病躯陡地一震,宛如秋叶被山风刮动。 “秦怀玉。” “嗯?姓秦?怎,怎会如此巧合?莫非”老人那安详而宁静的病容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彩。 “政儿,即刻派几个精明的侍卫前去跟踪此人,无论如何也要彻查他的底细咳” “是,师父,我这就命人去办”严政拱手告辞,遽步退出。 “难道这就是天意?吾辈族人果能逢凶化吉,渡过百年大劫?”老人呆立原地,望着苍穹投下的最后一线残阳,喃喃自语 洞门外。 伴随着欢声笑语,大家鱼贯而出,有几个与秦怀玉交谈甚欢的,直呼相见恨晚,彼此请教了住址后,便与他拱手告辞 仙儿是个急性子,等得头发都快秃了,这会见少爷出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秦怀玉的脸上,依稀可见斑斑残存的泪渍。 “少爷,你你怎么还哭了呢?”仙儿吃惊地望着他的脸,就好像看见他鼻头上长了朵喇叭花似的。 “没事走吧。” 秦怀玉随手一擦,放在唇边尝了尝。 原来,泪是咸的。 当秦怀玉弹奏“悲”曲段时,他感同身受,哀难自抑,眼泪簌簌流落。 现在细细咀嚼余味,顿觉一丝那么浓c那么黏的苦涩,袭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好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小雅会离开他的身边,那份经过岁月考验而建立起的感情,会遭受动摇而渐渐坍塌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他拼命摇了摇脑袋。 他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 —大—悲—诀— 三日后。 破晓。 天刚蒙蒙亮。 东方浮现出鱼肚白。 晨雾弥漫着坳谷,曙色已悄悄染白窗纸,桃花坞里,也渐渐响起了鸡啼 忽然,听琴庐外,一阵少女的娇呼盖过了鸡啼:“少爷,少爷!” 屋里,秦怀玉立即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 每个人起床时,火气总比平时大些,尤其是被别人吵醒的时候。 但秦怀玉从来不忍对女孩子发脾气,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欢喜得像只百灵鸟的女孩子 “怎么了?仙儿”秦怀玉的语气仍然很温柔,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少爷,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仙儿说完,银铃般娇笑起来。 “什么消息?”秦怀玉坐直了身子。 “是小雅姐姐,她,她约你在谷里第八棵桃花树下相见。” “真的吗?”秦怀玉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摇着她的双肩。“她真的约我见面?” “奴婢怎敢欺骗少爷,她就在那里等你” 话音未落,秦怀玉已甩开步子,夺门而出。 他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那儿去 他飞奔到坳谷,从第一棵树数到第八棵,果然看见了一条高挑的红影。 小雅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树下,披肩长发随风飘舞。 花光与人面相映,桃花虽美,却远不及人艳 “雅妹!” 秦怀玉跑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她的粉颈:“几日不见,如隔三秋,雅妹,我好想你” 小雅慢慢转过身,伸出食指封住了他的嘴唇:“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她春葱般的玉指隐隐轻颤,花蕾般的樱唇,几次翕动,却欲言又止 然后,她默默把左手一摊,掌心上一枚玉钗,跃入了秦怀玉的眼帘。 那玉钗,石榴花纹,由红珊瑚雕成,散发出刺目的宝气,少说也可值个千两银子 “雅妹,你,你这是何意?” “玉郎,这是我送给你的信物。你今日就要去宫里,我们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小雅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两条鸳鸯绶带,系在彼此的胳膊上 她那覆在手背上的白绫,不时波动,不知是因为风在吹,还是因为她的手在抖 “如此贵重的玉钗,我如何受得起”秦怀玉摆摆手。 “不你,你一定要收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族长大人 秦怀玉抬起头,他突然发现,她眸里的笑意,是那么的僵硬c凄楚c陌生,像是刻意伪装的 也许,她是因为舍不得与我分离吧秦怀玉这样想道。 “雅妹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请等我,好吗?” 他微踮脚尖,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心却是突然一绞,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小雅正在抗拒。 她怎么了? 秦怀玉那颗不安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沉到脚底下被自己践踏着 从司乐府回来后的这三日,他隔三差五地往良人馆跑,只求与爱侣见上一面,以慰相思之苦,却都被老鸨托辞拒之门外。 本以为这次小雅主动邀约,两人可以喁喁私语,做一对交颈并卧的鸳鸯儿,不曾想,半途,小雅却像躲瘟神似的,慌张逃掉了。 秦怀玉不停摩挲着手里的玉钗,脑中尽翻腾着无数疑惑,心底更是莫名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六神无主地走回来,早早候在门外,翘首以盼的仙儿,忙迎上去。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揶揄道:“少爷呀,你不与小雅姐姐多温存温存,郎情妾意,花前月下的,怎这么快就回来啦?” 仙儿见秦怀玉听得无动于衷,忙乖乖住了嘴,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他此刻眉尖微蹙,双眸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少少爷,你怎么了?”仙儿唇角的笑容顿时凝结。 “仙儿,我感觉,小雅她,她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秦怀玉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会?小雅姐姐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你们两人也是情比金坚”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只是想不明白”秦怀玉耷拉着脑袋,好似霜打的茄子。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呗对了,少爷,你快进去瞧瞧,适才太乐寺派的侍卫到了,正在里面陪夫人喝茶” “真的?他们,他们真的这么快就来了?”秦怀玉闻言,展颜一笑,脸上愁云顿散,忙跟着她奔了进去。 秦怀玉还未迈入,便已嗅到一股热烘烘的气氛。 正堂里,红烛高烧,彩缎悬梁,秦怀玉的母亲秦夫人端坐在竹椅上品茗,下首陪坐着两个银甲侍卫。 “娘,我回来了”秦怀玉走上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座下的两名侍卫,一见秦怀玉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小的,参见秦大人。” 秦怀玉初次被人叫作“大人”,一时手足无措,只期艾着道:“免免礼。” “玉儿,你今日一早去哪了?也不与为娘打声招呼,险些怠慢了贵客”秦夫人言语虽含嗔意,脸上却是眉欢眼笑,掩藏不住的喜色。 “是,孩儿知错。”秦怀玉垂首磕头,拜了两拜。 “大人,小的已命人备好官轿,此去路途漫漫,还请大人收拾行装,尽早启程”左边的侍卫近前提醒。 “好,有劳了我本官这就收拾” 秦怀玉趁着母亲与侍卫洽谈的空隙,洗了个澡,换了套肥大的官服,仙儿还亲手帮他绾了个发髻,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半个时辰后。 门外,秦怀玉正与母亲洒泪告别。 “娘,请恕孩儿不孝,日后再不能晨昏定省,承欢膝下,您要好生保重身体”秦怀玉顿首,跪在母亲膝前,泣涕涟涟。 “傻孩子,你上京授业,乃是好事,怎么还哭啼啼的,惹得为娘也跟着破了相你日后有所作为,为娘也就欣慰了。玉儿,你快起来”秦夫人将秦怀玉扶起,双眸之中,泪光莹然。 “是。”秦怀玉停止饮泣,牵住母亲的手缓缓起身。 “少爷,奴婢舍不得你”仙儿在一旁看得动情,也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好仙儿,别哭,你看,挺漂亮的一张脸,都哭成花猫咯我不在的日子里,还请你代我好好伺候我娘”秦怀玉掏出丝巾,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嗯奴婢知道”仙儿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秦怀玉才与家人分手,在几个轿夫的扶佐下,坐上了一顶绿纱暖轿。 “少爷,一路顺风,奴婢会想念你的”仙儿跳起来挥着小手。 “我走了,娘,仙儿,你们千万保重啊”秦怀玉挥着沉重的手,眼里噙满泪花,频频回顾 两班鼓乐队吹吹打打,迤逦半里之远,前来送行的村民更是层层密密,把村口围得水泄不通。 在大内当官老爷,乃是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村民们无不交口称誉,夸这秦怀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给族人争光了。 一路上,后有铁骑膘马簇拥,前有校卫鸣锣开道,煞是威风。 行至半途,秦怀玉忽觉这队伍所去的方向,竟与上京路线背道而驰,心里顿生疑窦,忙向扶轿的侍卫问道:“请问,我们究竟要去何处?这,并不是去京城的路啊” “回大人,严大人曾吩咐过,命小的先送你到司乐府。”侍卫拱手答道。 “哦原来如此。”秦怀玉恍然大悟,暗怪自己多疑。 —大—悲—诀— 司乐府门口。 “大人,您这边请,严大人已在书房恭候多时。”候驾的府卫,将秦怀玉迎进府,领他走去。 “好,有劳了” 秦怀玉二登司乐府,初次仓猝,无暇观景。 如今再入府,游目四赏,便觉曲径通幽,花深室静,曲廊逶迤,似玉带扣接,重重院落之间,结构紧凑,布局更是颇为雅致 不多时,府卫已将秦怀玉带至南院书房。 “秦大人,严大人就在里面,您请进吧。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好,慢走”秦怀玉拱手。 他呼了口气,正了正官帽,心神微定后,才推开门。 房里,严政负手而立,正背对房门,盯着案上的一具四脚鼎,似在凝思。 秦怀玉悄悄走进来,悄悄将门掩上,就像是夜行的狸猫,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是怕打扰他思考。 “秦大人,你来了?” 严政转过身,眉峰惯有的忧悒之色已消失。 20180204 更新第007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魔音魅灵 “是。卑职拜见大人。”秦怀玉轻抛长袖,双掌分扬,就要向严政兜头一揖。 “秦大人,你我既属同僚,就不必太过拘礼了。”严政呵呵大笑,袍袖一摆,拦住他的下拜之势。 “卑职承蒙大人厚爱,幸就琴丞一职,知遇之恩,卑职没齿难忘,此际特向大人面达谢忱,礼节虽嫌繁缛,但却是万万省不得的” 秦怀玉说着话,已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 “也罢”严政不住颔首,脸上浮现出赞许的微笑,“对了,那卷轴,你可有带来?” “回大人,带了。”秦怀玉取出卷轴,双手呈上。 “可曾拆开看过?” “没有” “哦?好”严政将卷轴奉还,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又回首,指了指案上的鼎,“秦大人,你且随我过来,瞧瞧这是何物。” “是。”循着他的指向望去,秦怀玉眼前陡地一亮,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自他一进门,便已被那奇鼎深深吸引,心底那份好奇,便像是少女的春心般,已开始萌动起来 秦怀玉细细端详,只见此鼎形式虽古朴,却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竟是由和田碧玉雕琢而成。 而且,其正面雕有前朝古文字,鼎足上还刻着精致的花纹,雕工之精细,甚是罕见。 清水盛在玉鼎里,虽有风吹,涟漪却犹不起,宛如一整块透明的的翡翠,散发着碧粼粼的幽光 秦怀玉集中注意力去瞧,瞧得久了,忽觉自己眼角的肌肉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好像是被针刺着了似的 秦怀玉正惊疑间,严政忽然拍了拍他的肩:“秦大人,可知此为何物啊?” “此物外形乍看似鼎,细看却又似瓮,请恕卑职孤陋寡闻,实在辨别不清,让大人您见笑了。”秦怀玉连连摇头,面含惭色。 “实不相瞒,此物,唤作明墟鼎,本官亦是初知,你未曾见识,当是情理之中” “明墟鼎”秦怀玉痴痴地望着那具玉鼎,眼角的肌肉竟开始抽搐起来 严政沉吟片刻,眉梢微微一扬:“秦大人,其实,本官这次召你前来,不只是为了嘱办赴任相关事宜,更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窗外,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忙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与秦怀玉转过头去 很快,两扇门无风自开,一个清瘦的老人翩然而入,略微佝偻的影子被烛火拖得老长老长 只见他眼窝深陷,白发稀落,眼尾处已露出老年人的疲倦,持续咳嗽,更使得他那久被风霜侵蚀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殷红。 来者,赫然正是那白袍老人。 “师父。”严政急忙趋前两步,毕恭毕敬地作了长揖。 白袍老人颔首不答,径直向秦怀玉步步逼近。 “你就是秦怀玉?”白袍老人凝眉问道。 他那锐利而又充满智慧的目光,箭一般射向秦怀玉,秦怀玉不由得倒抽凉气 “老伯怎知晚辈的拙名?请问,您是?” 秦怀玉与这白袍老人素昧平生,只觉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扑上面门,却又说不出缘由。 “老朽,正是瑶族族长。”白袍老人努力止住咳嗽,亮出一张六角令牌。 “什么?您您是族长?” 秦怀玉看了一眼令牌,惊得踉跄,往后连跌三步,手里的卷轴都几乎掉在了地上 “不错。本族族令在此,还会有假?”白袍老人正色道。 “晚晚辈秦怀玉,拜见族长!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实在该死,请您降罪” 秦怀玉如受霹雳,吓得扑通跪地,向白袍老人插烛似的拜了下去。 “嗯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且快快请起,老朽还有正事与你相谈。” “是。晚辈,叩谢族长免罪之恩”秦怀玉连磕三个响头,才敢站起身形。 白袍老人一言不发,背负双手,围着秦怀玉踱了几圈,反复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研究此人的构造是否有非比寻常之处。 秦怀玉被他瞧得有如芒刺在背,浑身颇不自在,心里也十分疑惑,不知族长究竟要与自己谈甚么事。 “秦怀玉,表字文弦,丁亥年,辛丑月,癸卯日,阴时生人,虚岁二十,五行缺土,祖籍庐州正宁,现居摘星峰桃花坞,是坞里最杰出的琴师”白袍老人的那双利眼,瞬也不瞬地凝注着秦怀玉。 秦怀玉听得眼睛都圆了,不住点头,“对!族族长大人,您,您是如何知晓的?” “不瞒你说,老朽三日前曾教政儿彻查过你的底细,是以,我对你的所有情况已了如指掌,不足为怪。”白袍老人不紧不慢道。 “这莫非,莫非是晚辈犯了族律,劳驾族长大人亲裁,您”秦怀玉吓得面青唇白,两条腿已弹起了琵琶。 “不你误会了,你本性纯良,洁身自好,又怎会有犯戒之说” 秦怀玉闻言,松了口气,撩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紧张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老朽这么做,其实别无他意,只是谨代族人恳求你能拯救吾族族难!” 白袍老人越说越激动,鬓角白发根根竖起,到最后竟冲秦怀玉深深鞠了一躬。 “族长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您实在折煞晚辈了”秦怀玉不虞此举,一时张皇失措,忙上前搀扶。 “还望你能答应老朽的请求”白袍老人紧紧握住秦怀玉的手,热泪承睫将落。 秦怀玉听他语声哽咽,不禁动容:“族长大人,请恕晚辈愚钝,不知,这族难该从何说起?还请您先将其中内情,详告晚辈” “此事非同小可,并非一言两语所能陈述明白,师父,您不如借这明墟鼎的幻象,来向秦怀玉解释,岂不一目了然?”一直没有开口的严政,突然近前提议。 “嗯,还是政儿想得周全。好,老朽这就开启明墟鼎的玄门”白袍老人抛了把泪,举步靠近那具玉鼎。 “幻象?玄门?这明墟鼎到底有何妙用?”秦怀玉听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份好奇心也愈加强烈了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20180205更新第008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秦歌之灵位(求收藏啦) 白袍老人长吁口气,脚步微错,沉腰塌肩,气纳于丹田,任真元游走一周天后,再贯注于双掌掌心。 然后,按照八卦方位,左三顺,右三逆,轮回推转 随着推转的速度加快,只见他十指颤动间,竟划了个奇大的圆圈,而且他的衣袍也渐渐鼓起,犹如吃饱了风的帆篷一般,呼呼作响。 接着,掌随心转,自圈中狂飙般一吐,推出一道无比阴柔的罡力。 这罡力,看似无形,却挟着一股气流,犹如骤风,与鼎内水面猛撞,迫出一道漩涡。 漩涡的涡,眼愈旋愈大,很快凝结成一股水柱,宛如一条久蛰复苏的盘龙。 这力量,足可令山岳移形,河海岔流。 “好了,明墟鼎的玄门已成功开启了”白袍老人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秦怀玉屏息敛气地旁观全程,惊得舌头都不禁吐了出来,几乎快缩不回去 忽然,一股清香飘过秦怀玉的鼻端,他只觉顿时神思昏慵,眼前恍惚一片,站立不稳,几欲栽倒 玉鼎中,则发出阵阵淡紫色的香雾,似烟似霰,幻作五花八门的形态。 瞬息间,这雾越来越浓,竟很快聚成一线白烟,笔直地冲向屋顶,又很快被撞回,以浓云倒卷之势窜入鼎内。 这团团雾气一融入水里,就像是一条条小黑蛇在歪歪扭扭地游动,将清水搅得越来越浑浊。 只听“噗”的一声脆响,水面开始沸腾起来,冒出一连串的赤红色气泡,犹如鼎底有座火山正在喷发。 接着,自鼎中腾腾升起的热气c香雾,有秩序地组织聚散,很快幻化成若隐若现的平镜,悬浮在半空。 那虚拟的平镜,仿佛就是屏幕,放映着一帧又一帧的图像。 随着图像放映,秦怀玉的心里,忽然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悲剧,愈来愈接近发生的边缘 他亲眼看见:那熟悉的半里桃林,已烧得花木焦黄,昔日的桃花坳谷,已变成一片凄凉的鬼域,满目荒夷。 随着视觉的拓展,他更加目睹自己所居住的村坞里,到处可见焦梁瓦砾,墙倾屋倒,犹在冒着缕缕青烟。 横陈遍野的死尸,头颅与身子脱离,肚破膛开,肠子翻外,死相之凄惨,实在难形诸笔墨。 鲜血,更是有如喷雾般,洒向半空,溅得满地猩红 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像是锈钝了的锉刀,生涩而沉重地锉着瑶族人们的生命 秦怀玉难受极了,只觉仿佛有一股黏得令他要作呕的血腥,瞬间扑上了他的鼻尖 无休无尽的恐惧,就像是沙漏中的流沙似的,一点一滴的逐渐积聚起形状 诡异的形状 他甚至看见他的母亲,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在血泊中匍匐前进,就像是一尾在沙漠里挣扎的鱼,动得艰难而迟缓。 “玉儿,快救为娘” 每一声,都像是一柄柄利箭,一支支铁槌,猛烈地敲击着秦怀玉的心房 秦怀玉看得双眼发直,牙关紧咬,唇里的血色已褪得干净,颊上青筋更是如蚯蚓般凸出 他似乎已深刻而真切地感觉到,死神的手指,已触摸到了他的咽喉 冰凉的手指,冰凉的咽喉 “怎怎么会这样!” 秦怀玉终于惊叫了起来,惊惶的眼神中,瞳孔已完全收缩 “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白袍老人又长叹一声,目光远远投向窗外的苍穹白云,似蕴藏着太多的无奈与忧虑 “劫数?”秦怀玉大吃一惊,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上了重铅。 “不错!族里的预言师,曾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利用星卜绝术测算出,此劫乃是万年一遇,按照新历推算,也就是说,三年之后,此劫,就会如期发生。” “那,此劫到底是由因缘故引发的?”秦怀玉问道。 “实不相瞒,劫因正是由一种千年邪物引起的”白袍老人道。 “邪物?难道是隶属于魔界的邪类?” “不错!它正是瑶族的天生克星——魔音魅灵。” “魔音魅灵?”秦怀玉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听过梦魅c花魅c火灵魅,却从未听说过世上竟有此类奇异的魅灵。 “那,请问族长,不知可有应对办法?”秦怀玉有些急切。 “传说中,大悲宫宫主自创的炼魔神曲——《大悲诀》,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这种魅灵。” “大悲诀?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琴曲?”秦怀玉又是一惊。 “这大悲宫的宫主,乃是雪刹琴姬,不仅在琴艺领域造诣深厚,而且还精通伏妖降魔之术,就连君主也惮她七分” “不过,要修习这《大悲诀》,必须得通过白鹭书院的考核。” “白鹭书院?” “不错。白鹭书院坐落于灵鹫峰主峰,是唯一一所全能型学院,而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对外录招女性学子,所以,你要男扮女装。” “什么?男男扮女装?”秦怀玉惊得有些结巴。 “不错!” “这晚辈乃是男儿之身,若乔装成女流,岂不沦为笑柄,族长,您实在太为难晚辈了”秦怀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被人喂了只酸橘子。 “你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女装扮相应该不差,放眼全族,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晚晚辈何德何能,恐怕难堪大任,望族长三思,另择高明” “不你无需推辞,我思量再三,决定这最佳人选,实非你莫属。”白袍老人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 “这兹事体大,请容晚辈与家人商量。” “好,我就许你三日期限考虑。”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来人”严政上前道。 “不必了”秦怀玉连忙伸手婉拒,“我自己徒步便可” 秦怀玉的心灵似乎已失去了主宰,茫茫然地走了出去 他的心情特别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往前挪动,蚂蚁也没踩死半只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那飘忽不定的浮云。 耳边,又回响起族长说过的话:“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最佳人选,非你莫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玉无瑕 桃花坞,听琴庐。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仙儿正用一支犀柄尘尾驱蝇,清扫房间,她刚将两扇落地竹窗推开,就恰好看到了秦怀玉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少少爷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不对啊,他他不是去京城了么?一定是我看花了眼”仙儿惊愕之余,忙擦了擦眼睛,掐了掐脸蛋。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也并没有在做梦,少爷真的去而复返了 仙儿连忙奔向秦夫人的内室禀报:“夫人,少少爷回来了!”因为奔得太急,一路上连摔了三四个跟斗。 “仙儿,你又在胡言乱语了,玉儿今早上京去了,怎可能回来?”秦夫人又当她是撞见鬼了。 “奴婢适才扫尘,开窗看见少爷正往这儿赶,起初,奴婢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那就是少爷。不信,您出门瞧瞧。” “哦?”秦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顿变,蛾眉开始紧蹙。“好,我去看看” 仙儿抢先跑去开门,门外走来的,正是略带疲色的秦怀玉。 “玉儿,你你怎地半途又折回家来了?”秦夫人不明就里,赶紧迎上去询问。 “娘,说来你肯定不相信,孩儿,孩儿今日有幸,遇遇见了族长大人”秦怀玉低声道。 “什么?你,你是说你遇见了族长?”秦夫人闻言,陡然一震,心头像是有张弓,突然被人一下子拉动了弦索。 “嗯。”秦怀玉点了点头。 “那,那族长可有与你说了什么?我见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莫不是发生过什么?”秦夫人的话音也渐渐颤动着。 “族长大人告诉孩儿,他曾经暗中调查过孩儿的身份信息,今日当着孩儿的面启动了明墟鼎里的幻象,特地向孩儿展示了未来三年后瑶族的万年之浩劫,并且”秦怀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并且如何?”秦夫人听得很认真,急忙追问。 “并且,族长打算策划孩儿为族人渡劫,男扮女装,进入灵鹫峰白鹭书院学习,孩儿” “你答应了?”秦夫人盯着秦怀玉。 “孩儿,孩儿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尽由娘定夺。”秦怀玉拱手道。 “那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秦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是。母亲尽管提问,孩儿定当诚实应答,绝不言谎。”秦怀玉垂首。 “好!为娘问你,你究竟愿不愿意如族长所言,接受筹划,并心甘情愿为之做出巨大牺牲?” “回母亲,孩儿一心只想弹弹琴,心如止水,做个安分的琴师,渡劫一事,任重道远,孩儿能力尚浅薄,恐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秦怀玉说了心底的老实话,同时也算表了态。 他不愿意 他很难做到牺牲梦想,去改变族长所言的那个预言,他甚至还仍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为娘知道了”秦夫人的脸色,又忽然沉下,以往温柔的眼波也变得有如秋霜般冷酷。 她幽幽一叹,转过头去,脸上仿佛有一层寒霜笼起。 “玉儿,快跟为娘过来” “是。”秦怀玉抬头,与仙儿面面相觑,他不知母亲是否因自己那番置族人生死于不顾的蠢话,而要严惩自己一顿。 “少爷,没事的,走吧”秦怀玉硬着头皮,被仙儿安慰着拉进屋里,就像被押上刑场的死刑犯似的。 秦夫人先掌了灯,径直往屋里一张靠墙而立的书架走去,然后轻轻地按了按书架旁的一块木砖,书架便倏地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敞露出一条地道。 “这这是”秦怀玉和仙儿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玉儿,切莫多问,随为娘进来便是”秦夫人的语音有些冷冰冰。 “是,母亲。”秦怀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三人一同沿着隐蔽的石阶步下,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进幽长而隐秘的地道,秦夫人将壁上石莲灯台的莲瓣往外一扳,“哗”地一声,密门立即隐去,严丝密缝地还原了。 此间,竟别有洞天。 秦怀玉瞠目结舌,他万万也没料到,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家,竟然还隐藏着另一番天地。 走完了地道,视野才开阔起来,原来,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桌,石凳,石案,石床,一应俱全,崭新异常,每一件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东面的石壁,凹了一块,只嵌有一盏孤灯,因为只挑了一根灯芯,散发着昏黄的微光,所以并不算亮。 再往前走,只见四处香烟缭绕,素花供果,笼罩于肃穆的氛围之下,颇具佛堂的规模。 黄幔分垂于两侧,当中横着一条狭长的香案,案上摆满两列黑色灵牌,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却供着一方紫檀木灵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上面书有七个大字:先夫秦歌之灵位。 秦怀玉见了,心下又是一震:这,秦歌是谁啊? 秦夫人点了三柱香,举香齐眉,躬身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擦拭灵牌上的灰尘,动作很轻柔,很细致。 做完这些事后,她静立片刻,忽然唤道:“玉儿,你过来” “是。”秦怀玉只好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走过去。 “跪下!”秦夫人的神情显得万分激动,嘴唇在轻颤,眸里滚动着一眶泪花。 “是。”秦怀玉乖乖跪在蒲团之上,宛若雕塑,动也不敢乱动。 “玉儿,你可看清这灵位是为谁设的?”秦夫人出神地望着那灵牌。 “回母亲,上面刻了‘秦歌’二字,想必就是为此人而设,只是孩儿不知,这秦歌是何许人也?” “他,就是你那死去的爹”秦夫人缓缓阖上眼帘,仿佛已沉浸于往事回忆之中 晶莹的珠泪,慢慢地流过她那嫣红的玉颊,看来就像是玫瑰花瓣上的朝露。 “什么?我爹!”秦怀玉望着那块灵牌,惊得连忙伏身拜倒,以头顿地,“孩儿不孝,亵渎父亲灵位,实在罪大恶极” 20180206 更新第009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变声 “玉儿,你爹生前,乃是瑶族最年轻有为的监察使,却不幸英年早逝,独留你我母子相依为命。”秦颜氏的双眼,已被泪水浸泡得,像是胡桃般肿起。 “娘,爹当年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您又为什么从来不与孩儿说呢?”秦怀玉声泪俱下,既是痛心,又是不解 “哎!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爹是为了顾全瑶族的大局而壮烈捐躯的” “爹,他他真是个大英雄”秦怀玉埋头胸前,后背一起一伏,还在伤心地抽泣着。 “你爹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玉儿,为娘一直瞒着你,就是唯恐你将来重蹈你爹的覆辙,可是你既延承了秦家的血脉,责无旁贷,这天命,却是如何也避不了的为娘其实并不希望你去只身赴险,只是没想到,这命中注定的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秦颜的言语有些期艾,仿佛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颜氏便将秦歌的伟大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秦怀玉听。 秦怀玉停止饮泣,抬起了头,听得很入神,仿佛身临其境。 渐渐的,他只觉母亲说得字字铿锵,心里不知不觉已有一股热血莫名直冲上来 “玉儿,既然这一天已经到临,该承受的还是该勇敢去承受,像你爹一样,昂首挺胸,坦然去面对吧” “孩儿,孩儿惭愧”听了母亲的话,秦怀玉此时正是面孔发烧,羞愧交集,恨不能立刻钻进一个新开的地缝中去 —大—悲—诀— 掌灯时分。 夜色渐浓,月儿躲进云里,风儿吹进房里,湿湿的,凉凉的。 秦怀玉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从烛台上剥下一段烛泪,放在指间不停地拿捏着,把玩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少爷,今夜更深露重,您再披上衣裳吧,以免染上风寒。”仙儿取了件风氅,过来披在秦怀玉的肩上。 “仙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这份责任,肩负起为族人渡劫的艰巨使命呢?”秦怀玉起身拉她坐下,认真地问道。 “奴婢”仙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想了想,附在秦怀玉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谢谢你,仙儿,我已经想通了!”秦怀玉听完,脸上神情瞬间舒展,展颜一笑,眼睛里已恢复了光彩。 第二天,秦怀玉特地起了个大早。 秦颜氏一直送到了路口,另外嘱咐仙儿前往陪读,如此在书院也好有个照应。 待秦怀玉与仙儿一同启程离开后,她仍木立于门阶,双掌合十,喃喃祈祷:“相公,愿你在天之灵,千万要保佑玉儿在白鹭书院,平安渡过这艰难的三年” —大—悲—诀— 司乐府,南院书房。 族长围绕着秦怀玉踱了一圈,脸上泛着无法遏制的喜色,“怎么?你想通了?” “是,晚辈这几日,确实已想通了。”秦怀玉点了点头。 “哈哈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族长抓住他的手,爽朗大笑。 “这是金陵玉府千金玉无瑕的画像,你不妨一瞧。”严政将手里的画卷,递给秦怀玉。 “金陵玉无瑕?”秦怀玉有些吃惊。 “不错!此次你便是冒充玉无瑕的身份,混进白鹭书院,一切入学事宜,老朽已同玉府管事商榷妥当,你且放心,绝无后顾之忧。”族长胸有成竹。 “原来如此,晚辈有劳族长大人费心了。” 秦怀玉说完话,缓缓展开一看,画中所绘的女子,体积所小,可是面目眉发,纤毫毕现。 只见她玉肤胜雪,满头珠翠,容光更是绝代,美则美矣,只是面白赛霜,病如捧心西子,显得娇慵羸弱,想来平日定多愁善感惯了。 秦怀玉瞧了几眼,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对这“玉无瑕”本尊可谓是既羡慕,又觉得有几分怜悯。 “既然你已答应男扮女装,那我们这就开始,政儿,我吩咐你请的人可请来了?” “那是自然,徒儿办事,师父您还不放心吗?”严政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三个手端托盘的府役,和一个专为新娘子修饰妆貌的喜娘模样的老妪联袂而入。 “师父,这位便是玉无瑕的奶娘,辛姑。”严政特意将那老妪请出列,向族长引见了。 “幸会,幸会。还有劳您尽量将这秦公子,包装得与贵府千金一般模样。”族长热情相迎,指了指一旁的秦怀玉。 辛姑将秦怀玉上上下下浑身打量几遍,观察得格外仔细,就好像一个养马师,在观察他自己所饲养的种马一般,而且还不停地颔首微笑,“像!真是太像了!严大人,族长,你们尽管放心,老身敢打包票,绝对将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姐扮得一模一样,教旁人纵开天眼,也窥不破真假。”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谢,多谢了!”族长连连感谢。 严政又挥了挥手,三名府役近前,托盘上,摆着折叠好的女装,与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衣裤巾靴,都是刚买的,崭新,干净,时髦,式样c缎面c色感,都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 “我专门为你购置了三套精致女装,来,你自己过来挑挑”族长笑道。 “哦,好。”秦怀玉快步走了过去,神色显得有些新奇,激动,忐忑 挑好了装束,严政便领着秦怀玉等人去了自己的卧房。 严政的卧房还算宽敞,以中央一道月牙洞门将屋子隔成两半,辛姑将高卷的布帘垂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平添一种诱人猜思的神秘感。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忽听得一阵窸窣之声,一只手掀开布帘一角,辛姑探头出来,笑容满面:“好了,我家小姐要出来咯” 众人闻言,瞬即起身,目光像钉子一般,齐齐盯向了门口。 人未出,先是一阵香风拂来 接着,“玉无瑕”的绣花鞋,长红袖,映入眼帘。 很快,“玉无瑕”露出正面,但见“她”云鬓高挽,杏眼琼鼻,两片红唇,像红菱般翘得宜喜宜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犯病的少女 脸颊,更是经过了一番打扮,脂粉薄施,腮红巧配,再加上一袭剪裁合身的宫绢罗衣裹体,看来当真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她”款款走来,步伐轻盈,有如抚琴鼓瑟,每一步都似伴有美妙的节拍。 一颦一笑,一瞬一瞥,无不透露出尘气质,似仙子谪降瑶池,若嫦娥飘落月下,风神如画,绰约多姿,纵是神笔马良,只怕也画不出来 除了秦怀玉因为初次尝试女装,举止,略微有些不太自然之外,果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哇!好好美啊!这,这真是我家少爷么?” 仙儿那张樱桃小嘴,张大到了极限,已能看清完整的牙床,连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下来,眼睛更是看直了 其余人等,更是恍如入梦,又好似置身蓬莱,愣在原地,石像似的呆住了 世上,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将“她”的美形容透彻,就正如世上已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形容春风吹皱湖面时,那种令人心灵荡漾的涟漪 “真乃不可思议也,你的女装扮相竟是如此之惊艳!实在已超乎老朽的想象之外了,甭说在场的各位,纵是你娘亲见了,只怕也辨不出来,哈哈。” 族长拊掌大赞,很是满意,已笑得满脸皱纹条条浮起,愈加深刻 “族长大人,您谬赞了”秦怀玉欠身一礼,脸上却是一红,两颊红晕更加鲜明几分。 “少爷,奴婢服侍您多年,从没想过你扮起姑娘来,简直就连奴婢也要嫉妒死啦”仙儿吃吃地笑着,笑得连眼睛也几乎看不见咯。 “诶!仙儿,你该改口了,以后可不能再叫少爷,得改叫小姐,你可千万记住,若是因此露了陷,可就麻烦大了”族长忙不迭地出言警告。 “是,奴婢谨记。”仙儿低了低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抬头大声叫道:“可是,族长大人,只怕,此事还是难以万无一失啊” “哦?愿闻其详。”族长露出慈祥的笑容。 “族长大人,你看,我家少小姐,毕竟是男儿之身,只要一说话,不就立马穿帮了么?”仙儿一字一字道。 “是啊,族长大人,仙儿所言极是,晚辈归根究底仍是男子,外貌虽能以假乱真,但是话音却是万万撒不了谎的,总不能,这三年,都不让晚辈开口说话吧” “这个,但请放心,老朽早有准备”族长哈哈笑道。 话音刚落,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小瓶,看样子,只有鼻烟壶大小。 秦怀玉和仙儿对视一眼,一齐围了上去。 只见,族长将塞子拔出,从瓶中倒出一粒红豆似的丹丸,掐在手中。 接着,又端来一盏用海碗覆住的沸水,揭开海碗,把丹丸研开,汤成深红色,闻来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芳香。 “这是?”秦怀玉不禁惊问。 “此乃本族独门秘制的一品仙丹——缥缈妙音丸,来,你服一碗试试效果如何。” “哦。”秦怀玉道。 “少哦不,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喂您吧。” 仙儿端起药汤,取了汤勺,努起嘴吹凉,喂秦怀玉灌下。 “怎么样?味道如何?”族长露出很是期待的表情。 “妙不可言此丸果真不愧为灵丹妙药,甘如醴泉,入口清凉,晚辈只觉得如饮醍醐,回味无穷呢” 秦怀玉说着说着,忽然惊觉自己此时说话的声音,竟已变得娇柔清脆,吴侬软语,远胜出谷新鸳,正是标准的江南女子的口音。 秦怀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喉咙,蓦然发现:自己不但改了嗓音,甚至连那桃核大的喉结,也隐缩得几乎看不见了。 秦怀玉难以置信,仿佛头顶炸了颗响雷。 “哇!这‘缥缈妙音丸’果然有效,如此一来,便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岔子了!”仙儿欢欣鼓舞。 “对了,仙儿,你千万记住,从今日起,每七日要喂你家小姐一碗妙音丸,中途不许间断,否则药性便会彻底失效,知道吗?”族长板起脸,很严肃地向仙儿嘱咐。 “是,奴婢谨记。”仙儿绷紧了嘻哈笑脸,也很严肃地点头。 “秦怀玉,从今以后,你就是金陵城的玉无瑕,今晚暂且就在寒舍住下,明日,我便送你去搭往灵鹫峰方向的航船”族长转向秦怀玉。 “是,晚辈悉听遵命。”秦怀玉垂首。 —大—悲—诀— “从今以后,我就是玉无瑕!在白鹭书院学习的三年内,我不再是庐州的秦怀玉,我是金陵玉府的玉无瑕,我是玉无瑕” 接下来,在整整半天六个时辰里,秦怀玉无论吃喝拉撒睡,都在用这番话反复提醒自己,直到自己彻底将“秦怀玉”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基本上适应了“玉无瑕”的新身份后才肯罢休 而仙儿呢,也很努力地将自己对秦怀玉的称呼,由“少爷”顺利改成“小姐”,似乎,还颇为顺口 —大—悲—诀— 次日,未时。 江州,凤临渡,琵琶亭。 秦怀玉正四处环顾,只见在此侯船的,都是清一色的妙龄女子,个个轻舒葱指,细理云鬓,满亭娇靥晃动,彩带飘摇,不是大户千金,就是小家碧玉,足有二十余人之多。 只是,有些突兀的是,除了族长,唯有自己是这万花丛中那一点绿。 秦怀玉搔了搔腮上的痒,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空中,到处弥漫着芬芳馥郁的刨花油香气。 秦怀玉一时闻不惯,只觉鼻子一痒,阿叱阿叱地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惹得诸女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眼光。 秦怀玉尴尬地笑了笑,连连颔首致歉。 “小姐,你快瞧,船来了”仙儿手舞足蹈地指向长江东南面。 秦怀玉闻言,循着她的指向看去。 江心,果然,驶来一艘精巧的双桅六帆船,不多时,平稳而迅速地靠了岸,船夫也已搭上跳板。 秦怀玉靠近,细细打量,只见这船作宫殿式,不但油漆全新,而且装置得富丽堂皇,此际泊在江面,更像是一座豪华的水上排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001: 香袋 “哇!这船好大啊!”仙儿不禁叫了起来。 “这是玉府玉老爷出资雇来的船,那气派,自然是非同凡响,有何大惊小怪的。”族长朗声笑道。 “原来是玉老爷雇的船,难怪”秦怀玉讷讷道。 其实,秦怀玉心下一直很奇怪,这族长,与金陵玉老爷究竟有何交情,不但爽快应允旁人冒充自己闺女的身份,而且还主动破费,预订豪船? “快上船吧。”族长拍了拍秦怀玉的肩胛,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族长大人,承蒙您厚爱,晚辈此去白鹭书院,必静心修习,绝不辜负族人期望”秦怀玉躬身行礼。 “好,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你这句话,老朽便安心了,去吧”族长道。 “是。那晚辈就此别过,您请多保重”秦怀玉红着眼圈道别。 “嗯,一路顺风”族长拱手,目送秦怀玉离去,释然一笑,良久,才施施然地离去。 再歇得盏茶工夫,船便要开动了。 艄公解缆,撑篙,船,划破水面,掀起道道粼纹,向四周扩散 四扇琉璃窗户,高高支起,舱门,挂着虾米须的竹帘,两边框柱上各悬着一盏红纱灯笼。 只是,宽敞的舱室内,仅摆设有八张楠木矮榻,先到者先得,所幸,秦怀玉正好第八个入舱,占到了最后一张矮榻。 其余几人,只能挨着舱壁,将就坐下,小作午寐。 仙儿怀抱包袱,已把头枕在臂弯里,鼻息均匀,睡得酣甜。 秦怀玉独坐无聊,便孤自一个钻出舱门,走到甲板上随意闲踱,欣赏广袤海景。 他看这片蓝色的大海,是那么的宁静,柔顺,远处浪声啾啾,阵阵咸味的海风,多像少女的手,抚过他的脸颊 秦怀玉精神一爽,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顿时,俗虑俱消,心境也格外清宁c开朗了 这时,他的瞳孔里突然泛起了一条消瘦的倩影,原来,有个薄有姿色的少女,正往他这边的方向漫步而来。 只是,她眉尖深锁,泪眼汪汪,神情落寞,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秦怀玉立马将视线从海面收回,开始饶有兴趣地注意起她,半倚船栏,以一种浅层次研究的姿势,打量着这位俏丽少女。 只见她上身穿着鹅黄袄,下身配有碧罗裙,容貌冷峻,身子单薄,纤腰颤摆时,有如弱柳扶风,娇慵无力,连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几度摇摇欲倒。 病态楚楚,我见犹怜,不禁让秦怀玉一下子想起了那真正的玉无瑕。 “哎”秦怀玉小声地叹息着。 正当他觉得自己这般有些轻佻,恐唐突佳人,打算转过身去时,忽然,就在刹那间,那少女的娇躯,剧烈地摇了两摇,然后,她的人,便像是被风刮落的一缕柳丝般,在秦怀玉的面前,软软地瘫倒在地。 “姑娘”秦怀玉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大声惊呼。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秦怀玉措不及防,惊得像半截木头似的,瞪直了眼珠,愣愣地戳在那儿。 秦怀玉眼睁睁地看着她口冒白沫,面色阵青阵紫,瞳孔散大,呼吸重浊,身子已蜷曲得像只被扔进油锅里的虾米。 秦怀玉浑身一震,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半跪在地,挽住后脖,想将她抱起。 忽闻道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秦怀玉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腔外,他一时因为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而又将她重新放回地面,就这样抬起又放下,犹豫不决,急得他额上汗出如浆,“这这可如何是好?” “快抱她起来,不能让病人的身子受寒!”蓦地,一阵少女的娇叱声凭空爆发。 秦怀玉的手随之一颤,忙循声回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名背负包袱的灰衣少女,分开围观的人丛,匆匆奔来。 “哦,好”秦怀玉只好依言,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抱起。 灰衣少女麻利地解下包袱,摸出一副针囊,从中拈出一根细长银针,用针头蘸了蘸患者嘴角残留的白沫 “姑娘,你这是”秦怀玉呆了一呆,不知她要做什么。 “还请莫怪,我略懂医术,只是借此银针来试验她的病,究竟是如何引起的”灰衣少女低着头,柔声解释。 “真的?那那就有劳姑娘了”秦怀玉闻言,心中大喜,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这是我应该做的”少女摇了摇头,因为她身材矮小,而且又忙于手上的动作,所以,她始终没有与秦怀玉对过正脸。 秦怀玉乘隙将她打量,只见她单眼皮,鹅蛋脸,娇媚不足,可爱有余,身材更是小巧玲珑,有如香坠扇,外形看起来,好像是个农家丫头。 而她的衣裳,虽是朴素c旧皱,眉宇间,也布满风尘仆仆的神态,却依旧能给人一种点尘不染的素净感。 灰衣少女试完了银针,又探了探患者的额头,再看了看舌苔,不禁花容失色,“不好!是癫痫!” “什么?癫痫”秦怀玉刚平定的心,此刻,又悬到了嗓子眼。 灰衣少女不敢怠慢,赶紧解下腰间的葫芦,倒出一粒“九转还魂丹”,撬开这患者的牙关,喂她吃下了。 “癫痫发作,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暴毙,万万不可延误治疗,当下,必须得先让她妥当躺下,施行走穴针灸术,才能挽救生命。”灰衣少女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就放到我的位子上吧。请。”秦怀玉说完,迅速将患者抱入舱内,轻轻唤醒矮榻上的仙儿,“仙儿,快醒醒”,仙儿醒来,见此情形,忙腾出了座位。 “谢谢你。”灰衣少女向秦怀玉欠了欠身,将患者平放在矮榻上,使她的身子保持俯卧状,然后伸手去搭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灰衣少女那凝重的脸色,渐渐有所缓和,“她的脉象,虽有些微弱,却还算平稳,想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002: 疑点 “哇!这船好大啊!”仙儿不禁叫了起来。 “这是玉府玉老爷出资雇来的船,那气派,自然是非同凡响,有何大惊小怪的。”族长朗声笑道。 “原来是玉老爷雇的船,难怪”秦怀玉讷讷道。 其实,秦怀玉心下一直很奇怪,这族长,与金陵玉老爷究竟有何交情,不但爽快应允旁人冒充自己闺女的身份,而且还主动破费,预订豪船? “快上船吧。”族长拍了拍秦怀玉的肩胛,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族长大人,承蒙您厚爱,晚辈此去白鹭书院,必静心修习,绝不辜负族人期望”秦怀玉躬身行礼。 “好,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你这句话,老朽便安心了,去吧”族长道。 “是。那晚辈就此别过,您请多保重”秦怀玉红着眼圈道别。 “嗯,一路顺风”族长拱手,目送秦怀玉离去,释然一笑,良久,才施施然地离去。 再歇得盏茶工夫,船便要开动了。 艄公解缆,撑篙,船,划破水面,掀起道道粼纹,向四周扩散 四扇琉璃窗户,高高支起,舱门,挂着虾米须的竹帘,两边框柱上各悬着一盏红纱灯笼。 只是,宽敞的舱室内,仅摆设有八张楠木矮榻,先到者先得,所幸,秦怀玉正好第八个入舱,占到了最后一张矮榻。 其余几人,只能挨着舱壁,将就坐下,小作午寐。 仙儿怀抱包袱,已把头枕在臂弯里,鼻息均匀,睡得酣甜。 秦怀玉独坐无聊,便孤自一个钻出舱门,走到甲板上随意闲踱,欣赏广袤海景。 他看这片蓝色的大海,是那么的宁静,柔顺,远处浪声啾啾,阵阵咸味的海风,多像少女的手,抚过他的脸颊 秦怀玉精神一爽,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顿时,俗虑俱消,心境也格外清宁c开朗了 这时,他的瞳孔里突然泛起了一条消瘦的倩影,原来,有个薄有姿色的少女,正往他这边的方向漫步而来。 只是,她眉尖深锁,泪眼汪汪,神情落寞,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秦怀玉立马将视线从海面收回,开始饶有兴趣地注意起她,半倚船栏,以一种浅层次研究的姿势,打量着这位俏丽少女。 只见她上身穿着鹅黄袄,下身配有碧罗裙,容貌冷峻,身子单薄,纤腰颤摆时,有如弱柳扶风,娇慵无力,连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几度摇摇欲倒。 病态楚楚,我见犹怜,不禁让秦怀玉一下子想起了那真正的玉无瑕。 “哎”秦怀玉小声地叹息着。 正当他觉得自己这般有些轻佻,恐唐突佳人,打算转过身去时,忽然,就在刹那间,那少女的娇躯,剧烈地摇了两摇,然后,她的人,便像是被风刮落的一缕柳丝般,在秦怀玉的面前,软软地瘫倒在地。 “姑娘”秦怀玉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大声惊呼。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秦怀玉措不及防,惊得像半截木头似的,瞪直了眼珠,愣愣地戳在那儿。 秦怀玉眼睁睁地看着她口冒白沫,面色阵青阵紫,瞳孔散大,呼吸重浊,身子已蜷曲得像只被扔进油锅里的虾米。 秦怀玉浑身一震,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半跪在地,挽住后脖,想将她抱起。 忽闻道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秦怀玉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腔外,他一时因为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而又将她重新放回地面,就这样抬起又放下,犹豫不决,急得他额上汗出如浆,“这这可如何是好?” “快抱她起来,不能让病人的身子受寒!”蓦地,一阵少女的娇叱声凭空爆发。 秦怀玉的手随之一颤,忙循声回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名背负包袱的灰衣少女,分开围观的人丛,匆匆奔来。 “哦,好”秦怀玉只好依言,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抱起。 灰衣少女麻利地解下包袱,摸出一副针囊,从中拈出一根细长银针,用针头蘸了蘸患者嘴角残留的白沫 “姑娘,你这是”秦怀玉呆了一呆,不知她要做什么。 “还请莫怪,我略懂医术,只是借此银针来试验她的病,究竟是如何引起的”灰衣少女低着头,柔声解释。 “真的?那那就有劳姑娘了”秦怀玉闻言,心中大喜,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这是我应该做的”少女摇了摇头,因为她身材矮小,而且又忙于手上的动作,所以,她始终没有与秦怀玉对过正脸。 秦怀玉乘隙将她打量,只见她单眼皮,鹅蛋脸,娇媚不足,可爱有余,身材更是小巧玲珑,有如香坠扇,外形看起来,好像是个农家丫头。 而她的衣裳,虽是朴素c旧皱,眉宇间,也布满风尘仆仆的神态,却依旧能给人一种点尘不染的素净感。 灰衣少女试完了银针,又探了探患者的额头,再看了看舌苔,不禁花容失色,“不好!是癫痫!” “什么?癫痫”秦怀玉刚平定的心,此刻,又悬到了嗓子眼。 灰衣少女不敢怠慢,赶紧解下腰间的葫芦,倒出一粒“九转还魂丹”,撬开这患者的牙关,喂她吃下了。 “癫痫发作,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暴毙,万万不可延误治疗,当下,必须得先让她妥当躺下,施行走穴针灸术,才能挽救生命。”灰衣少女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就放到我的位子上吧。请。”秦怀玉说完,迅速将患者抱入舱内,轻轻唤醒矮榻上的仙儿,“仙儿,快醒醒”,仙儿醒来,见此情形,忙腾出了座位。 “谢谢你。”灰衣少女向秦怀玉欠了欠身,将患者平放在矮榻上,使她的身子保持俯卧状,然后伸手去搭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灰衣少女那凝重的脸色,渐渐有所缓和,“她的脉象,虽有些微弱,却还算平稳,想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003: 请柬 少女褪除了她的衣物,晃燃火折子,点燃艾条,在后背上的“心俞”c“灵台”c“魂门”c“悬枢”各大要穴,依次灸了一下,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秦怀玉拎起一颗心,秉持着“君子非礼勿视”的原则,眼睛紧闭,将脸转向了别处。 “她醒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见她悠悠醒转,鼻息渐浓,胸口微见起伏,那紧张着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 弯下腰呕吐起来。 “姑娘当真是回春妙手,我叫玉无瑕,来自金陵城,敢问姑娘芳名?”秦怀玉上前一步,主动搭讪,请教姓名。 他此时所行的,仍是男子专用的拱手礼,少女见状,心里虽觉有些奇怪,却也没当面说破。 “小女子田甜儿,见过玉小姐。”少女敛衽施礼,“玉小姐,你,你生得好美啊” 少女的目光,好似已在秦怀玉的脸上生了根,她好像在晴朗的夜空中,猛然看见锯齿形的闪电,又好像坐在湖畔,忽然有人从背后向静湖里,抛进一块石子 她真的感到惊奇极了 “田姑娘说笑了”秦怀玉的脸涨得彤红,脸上的表情虽有些羞窘,可旁人看了愈觉得美艳。 “那这位姑娘是?” “我是她的表妹,我叫唐笑,唐伯虎的唐,哈哈大笑的笑,”她说起话来,就像是百灵鸟在唱歌似的,一开口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幸会,幸会” 人如其名,她果真是个爱笑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立即浮出两枚盛满笑意的酒窝。 平日里,秦怀玉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可这次与却聊得很是投机。 “不如,我们结义吧。”一个新奇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电也似的闪了一下。 “我痴长你两岁,不如,” “姐姐!” “妹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004: 殿主 白袍老人长吁口气,脚步微错,沉腰塌肩,气纳于丹田,任真元游走一周天后,再贯注于双掌掌心。 然后,按照八卦方位,左三顺,右三逆,轮回推转 随着推转的速度加快,只见他十指颤动间,竟划了个奇大的圆圈,而且他的衣袍也渐渐鼓起,犹如吃饱了风的帆篷一般,呼呼作响。 接着,掌随心转,自圈中狂飙般一吐,推出一道无比阴柔的罡力。 这罡力,看似无形,却挟着一股气流,犹如骤风,与鼎内水面猛撞,迫出一道漩涡。 漩涡的涡,眼愈旋愈大,很快凝结成一股水柱,宛如一条久蛰复苏的盘龙。 这力量,足可令山岳移形,河海岔流。 “好了,明墟鼎的玄门已成功开启了”白袍老人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秦怀玉屏息敛气地旁观全程,惊得舌头都不禁吐了出来,几乎快缩不回去 忽然,一股清香飘过秦怀玉的鼻端,他只觉顿时神思昏慵,眼前恍惚一片,站立不稳,几欲栽倒 玉鼎中,则发出阵阵淡紫色的香雾,似烟似霰,幻作五花八门的形态。 瞬息间,这雾越来越浓,竟很快聚成一线白烟,笔直地冲向屋顶,又很快被撞回,以浓云倒卷之势窜入鼎内。 这团团雾气一融入水里,就像是一条条小黑蛇在歪歪扭扭地游动,将清水搅得越来越浑浊。 只听“噗”的一声脆响,水面开始沸腾起来,冒出一连串的赤红色气泡,犹如鼎底有座火山正在喷发。 接着,自鼎中腾腾升起的热气c香雾,有秩序地组织聚散,很快幻化成若隐若现的平镜,悬浮在半空。 那虚拟的平镜,仿佛就是屏幕,放映着一帧又一帧的图像。 随着图像放映,秦怀玉的心里,忽然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悲剧,愈来愈接近发生的边缘 他亲眼看见:那熟悉的半里桃林,已烧得花木焦黄,昔日的桃花坳谷,已变成一片凄凉的鬼域,满目荒夷。 随着视觉的拓展,他更加目睹自己所居住的村坞里,到处可见焦梁瓦砾,墙倾屋倒,犹在冒着缕缕青烟。 横陈遍野的死尸,头颅与身子脱离,肚破膛开,肠子翻外,死相之凄惨,实在难形诸笔墨。 鲜血,更是有如喷雾般,洒向半空,溅得满地猩红 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像是锈钝了的锉刀,生涩而沉重地锉着瑶族人们的生命 秦怀玉难受极了,只觉仿佛有一股黏得令他要作呕的血腥,瞬间扑上了他的鼻尖 无休无尽的恐惧,就像是沙漏中的流沙似的,一点一滴的逐渐积聚起形状 诡异的形状 他甚至看见他的母亲,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在血泊中匍匐前进,就像是一尾在沙漠里挣扎的鱼,动得艰难而迟缓。 “玉儿,快救为娘” 每一声,都像是一柄柄利箭,一支支铁槌,猛烈地敲击着秦怀玉的心房 秦怀玉看得双眼发直,牙关紧咬,唇里的血色已褪得干净,颊上青筋更是如蚯蚓般凸出 他似乎已深刻而真切地感觉到,死神的手指,已触摸到了他的咽喉 冰凉的手指,冰凉的咽喉 “怎怎么会这样!” 秦怀玉终于惊叫了起来,惊惶的眼神中,瞳孔已完全收缩 “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白袍老人又长叹一声,目光远远投向窗外的苍穹白云,似蕴藏着太多的无奈与忧虑 “劫数?”秦怀玉大吃一惊,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上了重铅。 “不错!族里的预言师,曾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利用星卜绝术测算出,此劫乃是万年一遇,按照新历推算,也就是说,三年之后,此劫,就会如期发生。” “那,此劫到底是由因缘故引发的?”秦怀玉问道。 “实不相瞒,劫因正是由一种千年邪物引起的”白袍老人道。 “邪物?难道是隶属于魔界的邪类?” “不错!它正是瑶族的天生克星——魔音魅灵。” “魔音魅灵?”秦怀玉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听过梦魅c花魅c火灵魅,却从未听说过世上竟有此类奇异的魅灵。 “那,请问族长,不知可有应对办法?”秦怀玉有些急切。 “传说中,大悲宫宫主自创的炼魔神曲——《大悲诀》,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这种魅灵。” “大悲诀?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琴曲?”秦怀玉又是一惊。 “这大悲宫的宫主,乃是雪刹琴姬,不仅在琴艺领域造诣深厚,而且还精通伏妖降魔之术,就连君主也惮她七分” “不过,要修习这《大悲诀》,必须得通过白鹭书院的考核。” “白鹭书院?” “不错。白鹭书院坐落于灵鹫峰主峰,是唯一一所全能型学院,而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对外录招女性学子,所以,你要男扮女装。” “什么?男男扮女装?”秦怀玉惊得有些结巴。 “不错!” “这晚辈乃是男儿之身,若乔装成女流,岂不沦为笑柄,族长,您实在太为难晚辈了”秦怀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被人喂了只酸橘子。 “你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女装扮相应该不差,放眼全族,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晚晚辈何德何能,恐怕难堪大任,望族长三思,另择高明” “不你无需推辞,我思量再三,决定这最佳人选,实非你莫属。”白袍老人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 “这兹事体大,请容晚辈与家人商量。” “好,我就许你三日期限考虑。”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来人”严政上前道。 “不必了”秦怀玉连忙伸手婉拒,“我自己徒步便可” 秦怀玉的心灵似乎已失去了主宰,茫茫然地走了出去 他的心情特别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往前挪动,蚂蚁也没踩死半只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那飘忽不定的浮云。 耳边,又回响起族长说过的话:“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最佳人选,非你莫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005:毒液 桃花坞,听琴庐。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仙儿正用一支犀柄尘尾驱蝇,清扫房间,她刚将两扇落地竹窗推开,就恰好看到了秦怀玉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少少爷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不对啊,他他不是去京城了么?一定是我看花了眼”仙儿惊愕之余,忙擦了擦眼睛,掐了掐脸蛋。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也并没有在做梦,少爷真的去而复返了 仙儿连忙奔向秦夫人的内室禀报:“夫人,少少爷回来了!”因为奔得太急,一路上连摔了三四个跟斗。 “仙儿,你又在胡言乱语了,玉儿今早上京去了,怎可能回来?”秦夫人又当她是撞见鬼了。 “奴婢适才扫尘,开窗看见少爷正往这儿赶,起初,奴婢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那就是少爷。不信,您出门瞧瞧。” “哦?”秦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顿变,蛾眉开始紧蹙。“好,我去看看” 仙儿抢先跑去开门,门外走来的,正是略带疲色的秦怀玉。 “玉儿,你你怎地半途又折回家来了?”秦夫人不明就里,赶紧迎上去询问。 “娘,说来你肯定不相信,孩儿,孩儿今日有幸,遇遇见了族长大人”秦怀玉低声道。 “什么?你,你是说你遇见了族长?”秦夫人闻言,陡然一震,心头像是有张弓,突然被人一下子拉动了弦索。 “嗯。”秦怀玉点了点头。 “那,那族长可有与你说了什么?我见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莫不是发生过什么?”秦夫人的话音也渐渐颤动着。 “族长大人告诉孩儿,他曾经暗中调查过孩儿的身份信息,今日当着孩儿的面启动了明墟鼎里的幻象,特地向孩儿展示了未来三年后瑶族的万年之浩劫,并且”秦怀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并且如何?”秦夫人听得很认真,急忙追问。 “并且,族长打算策划孩儿为族人渡劫,男扮女装,进入灵鹫峰白鹭书院学习,孩儿” “你答应了?”秦夫人盯着秦怀玉。 “孩儿,孩儿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尽由娘定夺。”秦怀玉拱手道。 “那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秦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是。母亲尽管提问,孩儿定当诚实应答,绝不言谎。”秦怀玉垂首。 “好!为娘问你,你究竟愿不愿意如族长所言,接受筹划,并心甘情愿为之做出巨大牺牲?” “回母亲,孩儿一心只想弹弹琴,心如止水,做个安分的琴师,渡劫一事,任重道远,孩儿能力尚浅薄,恐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秦怀玉说了心底的老实话,同时也算表了态。 他不愿意 他很难做到牺牲梦想,去改变族长所言的那个预言,他甚至还仍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为娘知道了”秦夫人的脸色,又忽然沉下,以往温柔的眼波也变得有如秋霜般冷酷。 她幽幽一叹,转过头去,脸上仿佛有一层寒霜笼起。 “玉儿,快跟为娘过来” “是。”秦怀玉抬头,与仙儿面面相觑,他不知母亲是否因自己那番置族人生死于不顾的蠢话,而要严惩自己一顿。 “少爷,没事的,走吧”秦怀玉硬着头皮,被仙儿安慰着拉进屋里,就像被押上刑场的死刑犯似的。 秦夫人先掌了灯,径直往屋里一张靠墙而立的书架走去,然后轻轻地按了按书架旁的一块木砖,书架便倏地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敞露出一条地道。 “这这是”秦怀玉和仙儿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玉儿,切莫多问,随为娘进来便是”秦夫人的语音有些冷冰冰。 “是,母亲。”秦怀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三人一同沿着隐蔽的石阶步下,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进幽长而隐秘的地道,秦夫人将壁上石莲灯台的莲瓣往外一扳,“哗”地一声,密门立即隐去,严丝密缝地还原了。 此间,竟别有洞天。 秦怀玉瞠目结舌,他万万也没料到,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家,竟然还隐藏着另一番天地。 走完了地道,视野才开阔起来,原来,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桌,石凳,石案,石床,一应俱全,崭新异常,每一件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东面的石壁,凹了一块,只嵌有一盏孤灯,因为只挑了一根灯芯,散发着昏黄的微光,所以并不算亮。 再往前走,只见四处香烟缭绕,素花供果,笼罩于肃穆的氛围之下,颇具佛堂的规模。 黄幔分垂于两侧,当中横着一条狭长的香案,案上摆满两列黑色灵牌,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却供着一方紫檀木灵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上面书有七个大字:先夫秦歌之灵位。 秦怀玉见了,心下又是一震:这,秦歌是谁啊? 秦夫人点了三柱香,举香齐眉,躬身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擦拭灵牌上的灰尘,动作很轻柔,很细致。 做完这些事后,她静立片刻,忽然唤道:“玉儿,你过来” “是。”秦怀玉只好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走过去。 “跪下!”秦夫人的神情显得万分激动,嘴唇在轻颤,眸里滚动着一眶泪花。 “是。”秦怀玉乖乖跪在蒲团之上,宛若雕塑,动也不敢乱动。 “玉儿,你可看清这灵位是为谁设的?”秦夫人出神地望着那灵牌。 “回母亲,上面刻了‘秦歌’二字,想必就是为此人而设,只是孩儿不知,这秦歌是何许人也?” “他,就是你那死去的爹”秦夫人缓缓阖上眼帘,仿佛已沉浸于往事回忆之中 晶莹的珠泪,慢慢地流过她那嫣红的玉颊,看来就像是玫瑰花瓣上的朝露。 “什么?我爹!”秦怀玉望着那块灵牌,惊得连忙伏身拜倒,以头顿地,“孩儿不孝,亵渎父亲灵位,实在罪大恶极” 20180206 更新第009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006: 中邪 “玉儿,你爹生前,乃是瑶族最年轻有为的监察使,却不幸英年早逝,独留你我母子相依为命。”秦颜氏的双眼,已被泪水浸泡得,像是胡桃般肿起。 “娘,爹当年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您又为什么从来不与孩儿说呢?”秦怀玉声泪俱下,既是痛心,又是不解 “哎!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爹是为了顾全瑶族的大局而壮烈捐躯的” “爹,他他真是个大英雄”秦怀玉埋头胸前,后背一起一伏,还在伤心地抽泣着。 “你爹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玉儿,为娘一直瞒着你,就是唯恐你将来重蹈你爹的覆辙,可是你既延承了秦家的血脉,责无旁贷,这天命,却是如何也避不了的为娘其实并不希望你去只身赴险,只是没想到,这命中注定的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秦颜的言语有些期艾,仿佛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颜氏便将秦歌的伟大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秦怀玉听。 秦怀玉停止饮泣,抬起了头,听得很入神,仿佛身临其境。 渐渐的,他只觉母亲说得字字铿锵,心里不知不觉已有一股热血莫名直冲上来 “玉儿,既然这一天已经到临,该承受的还是该勇敢去承受,像你爹一样,昂首挺胸,坦然去面对吧” “孩儿,孩儿惭愧”听了母亲的话,秦怀玉此时正是面孔发烧,羞愧交集,恨不能立刻钻进一个新开的地缝中去 —大—悲—诀— 掌灯时分。 夜色渐浓,月儿躲进云里,风儿吹进房里,湿湿的,凉凉的。 秦怀玉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从烛台上剥下一段烛泪,放在指间不停地拿捏着,把玩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少爷,今夜更深露重,您再披上衣裳吧,以免染上风寒。”仙儿取了件风氅,过来披在秦怀玉的肩上。 “仙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这份责任,肩负起为族人渡劫的艰巨使命呢?”秦怀玉起身拉她坐下,认真地问道。 “奴婢”仙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想了想,附在秦怀玉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谢谢你,仙儿,我已经想通了!”秦怀玉听完,脸上神情瞬间舒展,展颜一笑,眼睛里已恢复了光彩。 第二天,秦怀玉特地起了个大早。 秦颜氏一直送到了路口,另外嘱咐仙儿前往陪读,如此在书院也好有个照应。 待秦怀玉与仙儿一同启程离开后,她仍木立于门阶,双掌合十,喃喃祈祷:“相公,愿你在天之灵,千万要保佑玉儿在白鹭书院,平安渡过这艰难的三年” —大—悲—诀— 司乐府,南院书房。 族长围绕着秦怀玉踱了一圈,脸上泛着无法遏制的喜色,“怎么?你想通了?” “是,晚辈这几日,确实已想通了。”秦怀玉点了点头。 “哈哈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族长抓住他的手,爽朗大笑。 “这是金陵玉府千金玉无瑕的画像,你不妨一瞧。”严政将手里的画卷,递给秦怀玉。 “金陵玉无瑕?”秦怀玉有些吃惊。 “不错!此次你便是冒充玉无瑕的身份,混进白鹭书院,一切入学事宜,老朽已同玉府管事商榷妥当,你且放心,绝无后顾之忧。”族长胸有成竹。 “原来如此,晚辈有劳族长大人费心了。” 秦怀玉说完话,缓缓展开一看,画中所绘的女子,体积所小,可是面目眉发,纤毫毕现。 只见她玉肤胜雪,满头珠翠,容光更是绝代,美则美矣,只是面白赛霜,病如捧心西子,显得娇慵羸弱,想来平日定多愁善感惯了。 秦怀玉瞧了几眼,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对这“玉无瑕”本尊可谓是既羡慕,又觉得有几分怜悯。 “既然你已答应男扮女装,那我们这就开始,政儿,我吩咐你请的人可请来了?” “那是自然,徒儿办事,师父您还不放心吗?”严政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三个手端托盘的府役,和一个专为新娘子修饰妆貌的喜娘模样的老妪联袂而入。 “师父,这位便是玉无瑕的奶娘,辛姑。”严政特意将那老妪请出列,向族长引见了。 “幸会,幸会。还有劳您尽量将这秦公子,包装得与贵府千金一般模样。”族长热情相迎,指了指一旁的秦怀玉。 辛姑将秦怀玉上上下下浑身打量几遍,观察得格外仔细,就好像一个养马师,在观察他自己所饲养的种马一般,而且还不停地颔首微笑,“像!真是太像了!严大人,族长,你们尽管放心,老身敢打包票,绝对将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姐扮得一模一样,教旁人纵开天眼,也窥不破真假。”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谢,多谢了!”族长连连感谢。 严政又挥了挥手,三名府役近前,托盘上,摆着折叠好的女装,与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衣裤巾靴,都是刚买的,崭新,干净,时髦,式样c缎面c色感,都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 “我专门为你购置了三套精致女装,来,你自己过来挑挑”族长笑道。 “哦,好。”秦怀玉快步走了过去,神色显得有些新奇,激动,忐忑 挑好了装束,严政便领着秦怀玉等人去了自己的卧房。 严政的卧房还算宽敞,以中央一道月牙洞门将屋子隔成两半,辛姑将高卷的布帘垂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平添一种诱人猜思的神秘感。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忽听得一阵窸窣之声,一只手掀开布帘一角,辛姑探头出来,笑容满面:“好了,我家小姐要出来咯” 众人闻言,瞬即起身,目光像钉子一般,齐齐盯向了门口。 人未出,先是一阵香风拂来 接着,“玉无瑕”的绣花鞋,长红袖,映入眼帘。 很快,“玉无瑕”露出正面,但见“她”云鬓高挽,杏眼琼鼻,两片红唇,像红菱般翘得宜喜宜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007: 渔女 秦怀玉揉了揉鼻子,干咳一声,愧疚道:“许老伯,晚生惭愧,囊中羞涩,出行匆忙,未曾带上分文,实在惭愧,还请老伯通融通融。” 许凤笙见他一副窘态,心里直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如此急着赶去阜城,不知所为何事啊?” 秦怀玉老实答道:“回老伯,晚生此番是要去司乐府,参加最后一场的考试。” 许凤笙指了指秦怀玉仙儿背上的琴匣,微讶道:“哦?司乐府?那具琴匣,可是你的?” 秦怀玉转头看了看,躬身道:“是,晚生家贫,唯有此口沉湘琴最为珍贵” 许凤笙道:“如此说来,你是弹琴的好手咯?” 秦怀玉脸上一红,垂首道:“老伯过奖,晚生不过略懂一二,不敢妄称好手” 许凤笙听罢,突然厉声喝道:“堂堂男子汉当傲则傲,怎可过于谦卑,岂非灭了自个的威风!” 秦怀玉吓了一跳,忙揖手道:“老伯教训的是,晚生受教了。” 许凤笙一双老眼眯成了条缝,见他对自己毕恭毕敬,朴实木讷,颇好欺负,倒也不忍再申饬他,只展颜一笑:“既然,你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好玩意,不如就抚琴一曲,纾解纾解小老头的疲惫,勉强当作回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此法”秦怀玉闻言惊喜交集,笑道:“那晚生只好献丑了,晚生技劣,还请老伯莫要见笑” 说罢,他便兴冲冲地将琴匣打开,在仙儿的辅助下,取出自己珍爱万分的沉湘琴。 此琴,长约三尺六寸,落霞式造型,古雅美观,漆底有蛇腹断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许凤笙只瞟了一眼,他的眼神竟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先是充斥着疑惑c错愕c惊诧,然后又呆滞住,仿佛已联想到了某些惊人的秘密 “老伯,你怎么了?”秦怀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凤笙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没没事” 语声顿了顿,又挥手道:“先上车吧,再待下去,只怕你真的要迟到了。” 秦怀玉抱琴在胸,点头致谢:“多谢老伯。” 苗苗主动帮忙接过琴匣,轻轻挪到一边,向秦怀玉伸出了友好的小手,笑道:“快上来吧,我拉你。” 秦怀玉腼腆地垂下头,轻微地握住她的玉掌,低低道:“有劳许女侠,谢谢!” 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驴车终于可以开始启程,老翁暂且收敛了懒散的性子,突然规矩而正经地坐在车头,扬着柳枝,认真地赶车。 他不过是把两根手指靠在唇边,吹了两声口哨,那破旧的驴车跑起来,竟比千里马还快,却又不带起半点黄尘 秦怀玉只觉两耳灌风,身子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顿时便慌了神,忙下意识地攀住车辕,生怕自己会滚落下去 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多心了。 车子虽然奔得飞快,可不论上坡还是下坡,却都是四平八稳,一点儿也不颠簸 秦怀玉默默看在眼里,心底对那许凤笙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想入非非:莫非这许老伯,是归隐渔村的仙人?我秦怀玉真是三生有幸,竟在绝境邂逅贵人,要是他肯做我师父,教我仙术,那该多好哇 正当他浮想联翩之时,苗苗忽扯了扯他的衣袖,催道:“嘿!你快弹琴呀,我都等不及啦!你们这些长得越好看的人啊,就越喜欢吊人家的胃口” 秦怀玉含笑不语,轻轻地把琴搁在膝盖上,高高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藕般的手腕。 苗苗盯着他的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竟看得呆了,惊得连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了。 她不禁惊呼:那根本不像一双手,简直就是两块不掺任何尘滓的美玉。 出奇的白,出奇的嫩,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半根筋络,这竟然是一双男人的手! 苗苗发愕时,秦怀玉已开始抚琴了。 但见他直身端坐,静下心绪,半睁半瞑,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纤纤十指,在七弦上娴熟地拨勾。 琴声清悦,宛转悠扬,时如人语,时如泉咽。 琼树上的花叶,被琴音所摧,片片飘落,蔚为奇景 苗苗坐在他对面,手托香腮,安静地听着。 她听得如痴如醉,一颗芳心怦怦直跳,桃眼微阖,竟似已入了栩栩幻境 她心中的思潮,乱得有如春日的帘织细雨,眼前,突然幻现出一个朦胧而美丽的梦。 在幻境里,她看见自己和秦怀玉,安居在某个只有他们俩个找得到的地方,他唤她“娘子”,她唤他“相公”,举案齐眉,彼此长相厮守 白天,她像只鸽子,依偎在他的肩头,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潮涨潮落 到了晚上,他抚琴,她舞刀,挽手踯躅江边的一双璧人,在婆娑月色的掩映下,宛若一幅绝妙画屏 天下有哪个少女不怀春?苗苗正值及笄之年,面对眼前的英俊君子,自然红鸾星动 感情,永远就是那么地奇妙 两个人,不需相识多久,总在一瞬间就会撞开心扉,好似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擦出奇妙的火花 苗苗的衣角,缠在手指上,用眼角偷偷瞟着专心抚琴的秦怀玉,秋波暗送。 一向眼光敏锐的仙儿,也正偷偷瞟着她,见她这般含眸凝睇着少爷,瞬间就明了她的心思。 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一个女孩子更懂另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呢? 仙儿心里暗暗哂笑:长得好看的人啊,就是容易犯桃花。不过我家少爷,早有意中人啦,苗苗姑娘,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时间,在四人的静默中,在秦怀玉的琴声中,悄悄流逝 酉时已毕,戊时将至。 火轮般的太阳,已爬上山巅,划出向西天沉落的轨迹。 山腰周围的浓雾,已被日光蒸溶了不少,正慢慢地飘向远方 秦怀玉颇是信赖许老伯的本事,所以,尽管他深知时辰所剩无几,却仍可安心抚琴,沉浸于美妙音律的世界中 2018,新的开始,连载第5天 生命不息,创作不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008: 神丹 苗苗呢,她的心,她的神,她的魂魄,当然还游荡在幻境里,尽情享受着,偶尔还发出咯咯的傻笑 那是因为,她梦到自己在幻境里喝醉了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的“相公”秦怀玉正拿着薄毯盖在她的肩上,然后,他的唇蠢蠢欲动,慢慢凑了过来,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到自己的脸蛋 突然 一阵嘈杂的人声,残忍地打碎了这片甜蜜的梦境,她忿忿地睁开眼,才发现驴车已驶进了城 车速渐缓,驴车,在人流中穿行。 秦怀玉已撤了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正与仙儿观看街市的热闹,指点风景,兴致颇为盎然 苗苗凝注着他的脸,他的唇,再想起那个意犹未尽的梦,突觉心里空落落的,一路上总惦记着那个动人而又遗憾的吻 “哎!就差那么一点儿” —大—悲—诀— 时辰,离戊时一刻越来越近,路程,也只有一箭之遥。 秦怀玉笑了,他笑得那么的灿烂,连残阳都霎时失却了颜色。 依秦怀玉的目力,他已能清晰地瞧见司乐府那重重屋脊了 将落的斜阳,在秦怀玉的身上抹了一层金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被佛光浸浴的玉像。 雪白的楼瓦,在晚霞的映衬下,闪耀着活力而可爱的光彩。 “到了” 许凤笙微带缰绳,撮口“吁”了一声,驴车立即停在门口。 此时,一道宽一丈九尺的朱漆大门,横在他们的眼前,门外蹲踞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而且,两旁的守卫,统一着甲胄,执长戟,佩腰刀,石像般雁翅分列,道上铺上又软又长的红毡。 秦怀玉早已兴冲冲地跳下车,不由自主地步上三级台阶,仿佛那扇门有种莫名其妙的磁力,正将他整个人都吸引过去。 只要迈过眼前这道门坎,通过考核,他便可如愿以偿,不但可以获得一大笔可观的钱财,为小雅赎身,还可使自己毕生夙愿得偿——成为一名出色的宫廷琴师 门上茶杯大小的铜环,巨兽狰狞,闪闪发光,门顶匾额上刻着斗大的三个金漆大字“司乐府”。 许凤笙老腰一挺,轻盈跃下,笑呵呵地去喂毛驴吃胡萝卜,算是对它的犒劳。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 秦怀玉抬头,凝神地望着司乐府的金匾,瞳孔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好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下一样 “嘿,小子,你既已顺利抵达,我们爷俩便该走了。”许凤笙突然朗声道。 秦怀玉回头,拱手道:“此行多谢老伯相助,大恩大德,晚生没齿难忘,待晚生出人头地之时,定” “哈哈,举手之劳罢了,你实在言重小老儿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一举摘得桂冠。”许凤笙笑着打岔。 他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秦怀玉的琴匣,脸上虽布满了笑意,眉梢唇角却漾起一丝含蓄的忧愁与怀疑 “借您吉言。”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细节,只拱手一笑。 他的目光一转,恰巧与苗苗的目光相遇。 他惊讶地发现,苗苗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凝睇着自己。 他竟从她那双桃眼中,解读出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感情。 他心乱如麻,不敢多想,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又怎知苗苗已将那万千别绪,满怀深情都交付在这不舍的一瞥之中 “时间不多了,你且进去吧,再耽下去,恐怕功亏一篑。”许凤笙提醒道。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老伯,许女侠,咱们后会有期!”秦怀玉拱手告别。 “后会有期,有缘再见”许凤笙拱手道。 苗苗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轻咬下唇,出神地望着秦怀玉离去的背影 —大—悲—诀— 秦怀玉在登记处报了姓名与籍贯,取了号牌,在府卫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往考场走去。 此次鉴琴大会的考场,设在府内后花园。 而仙儿因为并非参赛者,是以被府卫拦在门外,只得将琴匣交给少爷,独自来回徘徊,静候少爷佳音 秦怀玉穿过三道曲廊,五条甬道,通过一扇月牙形的洞门,便将进入后花园。 此时的考场里,即将进行最后一场考核,三十六个座位环形排开,考生悉数就座,只剩一个空位。 一身青衫的监考官,正手持花名簿,拿腔作调,依次点名。 而主考官,正是太乐寺的司乐丞——严政。 但见他一身灰色官袍,颧骨高耸,鹰目鹞鼻,口角下垂,眉宇间叠着重重心事。 身材虽瘦小,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傲,想来此人平日定发号施令惯了 现在,他正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地静坐在主座上。 “108号,秦怀玉。” “108号,秦怀玉,嗯?” “108号,秦怀玉,来了没?”监考官已重复三遍,眉头越皱越深。 “到!” 监考官刚想用朱笔划掉秦怀玉的名字,突觉眼前一花,秦怀玉的人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小小生秦怀玉,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见谅” 他高举着右手,俊脸涨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气喘吁吁。 “你,就是108号秦怀玉?”监考官面色一沉,怫然有不悦之意。 “回回大人,正是小生。”秦怀玉忙躬身拱手。 “你为何如此晚来?莫不是将这鉴琴大会当作儿戏,毫不重视?”监考官目光森寒,铁青的脸上,已布满了阴霾。 秦怀玉讷讷道:“小生来迟,并非故意,而是中途出了岔子,才还请大人包涵。” 因为着急解释,他的脸,已白得像是死鱼的肚子。 “子阳,你们在吵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座上的严政,突然厉声喝道。 “抱歉抱歉,严大人,小人这就开始”郭子阳忙紧张地向他施了礼,用眼色催秦怀玉赶紧对号入座。 秦怀玉应声“是”,略微扫视,寻到空位,忙大步流星走去。 他先用随身携带的洁帕,将座位擦净,再将琴匣打开,把沉湘琴搁在案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009: 苏醒 深呼吸,调素弦,拇指按宫商,小指试徵羽,秦怀玉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柔c流畅,看得周围的考生都目瞪口呆。 秦怀玉四下环顾,但见亭台假山,花木扶疏,心想:今年的鉴琴大会,选择在这后花园举办,倒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呢 不多时,炉上插着的最后一炷香,已燃到尾部,火星一闪而灭,化作灰烬随风滴落。 旁边值守的小卒,忙换上新香,用火折子点着。 监考官郭子阳快步走到考场中央,清了清嗓子,启口道:“诸位,吉时已到。本官宣布,太霄国第十届鉴琴大会第八场考核,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场边顿时爆发出如雷掌声,久久不能停歇,秦怀玉也跟着鼓起了掌 他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比赛,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好奇 其实,每场鉴琴大会的开场白,本都是由主考官来讲,可是那严政似乎提不起精神,懒得动嘴皮子,便将这活撂给了郭子阳。 郭子阳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待命的侍卫,便抬来一张四尺见方的木牌。 牌上贴着黄榜,用一方黄巾掩盖。 榜上写的,自然便是考题。 “切记:本场考试限时一炷香,逾时不侯,违纪作弊者,成绩作废,永不录取,请看题” 郭子阳讲完规则,拈住黄巾一角,将它飞快掀下 各考生纷纷扯长脖子,睁大眼睛,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向黄榜聚集 榜上,只题了三个篆体黑字:喜悲诀。 大家瞧了,霎时傻了眼,简直好像坠入五里烟雾之中 这考题,既非琴谱残段,亦非绝世曲名,与平时考核题型可谓是大相径庭。 更何况,这考题出得也颇为古怪:喜与悲,乃是人生两大极端情绪,彼此矛盾相克,又怎可共协琴音? 这,自然也出乎了秦怀玉的意料。 只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焦躁与抱怨,而是很快冷静下来,一双凤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喜悲诀”三字,就好像蚊子盯在了血上,心里在悄悄地琢磨着 考场里很快骚动起来,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大家都想得焦头烂额,抓耳挠腮,有几个不耐烦的,已经开始发起了牢骚 香,已燃过半,却没一人开始动手抚琴,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严政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似乎还更带着些失望的意味。 正当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时,蓦地,一连串“叮咚”的妙音骤然响起。 琴声袅袅,随着微风轻轻传送过来,人耳乍听,有如醍醐灌顶,心旷神怡,颇为享受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但见秦怀玉微阖双目,春风满面,七弦动处,运指如飞 这琴音,有如情人蜜语回旋在耳畔,轻柔细腻,音韵欢快,使闻者无不心花怒放,顿生“鸾凤和鸣”之感。 秦怀玉唇角漾起幸福的笑容,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放映着小雅那眉梢眼角c那一颦一笑 只是,当弹到高潮之处,音律却又倏尔转为凄清悲凉,曲折婉转,隐含有“萧郎陌路”之感,启人哀伤,刺激泪腺 就连秦怀玉自己,也不免开始难过起来,两行清泪,滑颊而落,他只觉腮上冰凉,不知不觉用袖子拭了一下 严政左手据膝,右手持颐静听,他紧皱的愁眉,逐渐开朗,面容上也突然起了一阵惊奇的变化。 这变化,正如投石入水,水漾起圈圈涟漪,涟漪渐渐扩大 后花园里安静极了。 除秦怀玉的琴声之外,再无其他杂音,世间万物,仿佛已在这瞬间变成了静止的。 天上的云忘了走,地上的河也忘了流,花园里的人,也只静静地做个聆听者,他们的嘴巴虽大张着,却连半句赞叹的话也说不出,他们似乎实在不忍自己粗鄙的嗓音,去破坏这娓娓动听的天籁之音 尾声将至 这时,忽闻花树间传来“呼呼”的振翅之声,接着,密密麻麻的百余只灵鸟,从枝梢上争先恐后地飞出,嘴里啾啾唧唧地啼叫着 有画眉c喜鹊c鹦鹉有红的c绿的c黄的五色斑斓,更妙的是,还有一对翠羽鸳鸯比翼齐飞,看来俨然是一对人间仙侣 它们伴随着琴曲的旋律,在秦怀玉头顶上盘旋不休,宛若画境 秦怀玉也很惊奇,他虽不懂鸟语,这些鸟儿,却似乎已成了他的知音,不但听懂了琴声,更深刻领受到了其中的悲欢离合 喜时,双翼扑哧得欢脱,悲时,啼声变得尖细刺耳 秦怀玉微微一笑,信心倍增,抚起琴来,感情愈加投入 不多时,琴声戛然而止。 曲虽终,鸟儿却没散去。 只见它们从秦怀玉的头上斜斜飞落,敛翅栖在他的肩头,他的指尖,停在琴案,停在那蚕丝般的琴弦上,似乎犹在回味那绕梁余音 秦怀玉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他实在不愿破坏这和谐而奇妙的一幕。 直到鸟儿陆续飞归暖巢,他才抬起头,目送它们消逝,似在珍重再见 “昔者瓠巴鼓瑟而游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今有此生拨弦而百鸟倾巢,穷自然之妙,参造化之奇,真乃不可思议也!”严政不知何时已走到秦怀玉的身畔,抚掌大笑。 “大人,您过奖了。”秦怀玉连忙扬袂离座,起身施礼。 “敢问尊讳?”严政那紧绷着的脸,因为笑而松弛了三分。 “草民秦怀玉。” “哦,秦怀玉好耳熟的名字,本官没记错的话,去年才英大赛的冠军,也是你吧?我见你琴技一流,天赋异禀,可惜却是泥里明珠,这,岂不屈才?” “回大人,草民才疏学浅,怎敢当得起‘明珠’二字。” “在本官面前,你不必过谦。本官现在决定,录用你为大内三品琴丞,不知,你可愿意?” “真真的?回回大人,能有幸入宫授课,乃是小生前世修来的福缘,小生自然求之不得”秦怀玉惊喜交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010: 鬼医 秦怀玉初见她一眼,便觉有趣,暗忖她应该挺好说话的。 于是,他揖手为礼,躬身道:“小可秦怀玉,请问这位小姑娘,你” 那少女突然黛眉轻颦,瞳仁一抛,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娇嗔道:“谁是小姑娘!” 秦怀玉被呵斥地怔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少女起身坐着,漆黑如夜的眸子此刻已亮得像盏灯,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秦怀玉干笑一声,赔礼:“小可唐突,还请姑娘见谅。” 那少女扁扁嘴,冲他扮了个鬼脸,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本女侠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你给我听清楚了,本女侠姓许,叫许苗苗!” 秦怀玉听了,不禁苦笑摇头,暗想:这女娃,左右不过才十五岁,小小年纪就学人扮女侠,女儿家的一点也不矜持,倒真是少见呢 仙儿也掩嘴,吃吃地笑着。 他复揖一礼:“原来是许女侠,多有冒昧,还望恕罪!” 苗苗听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小姑娘”改为“女侠”,心下欢喜,说话的语气这才友善了几分。 她的一双眼珠在他身上滚了一转,问道:“你叫秦怀玉?从哪来的呀?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走到这里呐?” 秦怀玉一五一十地回答:“小可是庐州人士,因某些意外,阴差阳错误闯此地,正愁无人救援,许姑女侠你碰巧就出现了。” 他这番话,只字未提金麒麟的阴谋,反怪自己误闯,可见其心地之善,心胸之广。 许苗苗仰望着西天几朵浮云,幽幽道:“本女侠云游四海,闯荡江湖,你我相逢,便是有缘,一切亦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秦怀玉越来越觉得,这小姑娘可爱极了!连咬文嚼字的腔调都如此可爱! 他接着说道:“许女侠,既是有缘,不知可否载我们一段路程?小可定感激不尽。” 苗苗略显迟疑:“本女侠素乐于助人,只是,这件事,我决定不了。” 秦怀玉一听,忙道:“那请问,究竟谁能决定呢?” 苗苗把鬓脚的狗尾草摘下,叼在嘴里,背过身去摇腰畔的铃铛,慢吞吞地说道:“那得看我爷爷的意思。” 秦怀玉剑眉一轩,与仙儿对视一眼,忙几步挡到她面前:“你爷爷?那,敢问女侠,他在哪里呢?” 苗苗刚躺下又坐起,忽地指了指秦怀玉的背后,娇笑道:“喏,你们看,他来啦!” 秦怀玉和仙儿一齐转身,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瞧见一位清癯老翁,晃着身子,施施然而来。 但见他双鬓已斑,眼窝凹陷,苍老的面容上刻满了饱经风霜的痕迹,密布的皱纹连熨斗也烫不平,每一条似乎都象征着一段艰苦岁月。 他穿着一袭花里胡哨的破洞彩衣,几撮稀落的霜发结了个赶时髦的小髻,施在脑后。 斗笠垂在颈后,脚踏一双芒鞋,走起路来“踢达踢达”地响。 他的手里正抽着根铜制的旱烟管,一路吞云吐雾,庞眉舒展,显然是享受极了。 竟是个身板硬朗c精神矍铄的老来俏! 秦怀玉大喜,几步上前,作揖施礼:“晚生庐州秦怀玉,见过许老伯。” 仙儿也莲足轻错,立即裣衽,乖巧地福了下去。 那老翁一怔,松开嘴里的烟管,微噫一声,对秦怀玉脱口问道:“你怎知我姓许?” 秦怀玉道:“实不相瞒,是令孙女告知晚生的。” 老翁“喔”了一声,绕过秦怀玉和仙儿,径直走到苗苗身前。 他鼓起老嘴,摸了摸她的脑袋,薄嗔道:“苗苗,你怎地又不听话,不等等我,一个人就赶车走,手心想吃柴啦!” 言语虽是责怪,面容却很是慈祥和蔼,语气也极轻柔,似乎生怕说哭了自己的宝贝孙女。 苗苗耸耸肩,也鼓了鼓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爷爷阿,谁教你这么慢啦,我等你大半天,实在不耐才先走的。你岁数都这么大了,得把大烟戒啦!” 那老翁笑了笑,又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悠悠道:“苗苗啊,你也晓得我这张嘴离不开烟管,这辈子也戒不掉啦!” 苗苗撇撇嘴,手捧着香腮,去看那头驴的尾巴,老翁挨着车沿坐着,继续抽着烟管,好像忘了这里还有外人。 秦怀玉的两只眼睛,一会儿瞅瞅许苗苗,一会儿又瞅瞅许老伯。 见两人都沉默着,把自个儿晾在一边凉快,秦怀玉与仙儿对望一眼,仙儿摊了摊手,表示也很无奈。 秦怀玉眼睑一垂,挠了挠腮,终于走上前去,试图打破尴尬气氛。 他揖手问道:“老伯,晚生斗胆,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您能否答应。” 老翁抬头,犀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淡淡道:“你这娃,叫啥名?从哪个地方来的?” 敢情秦怀玉起初的自我介绍,他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秦怀玉心头虽有些郁闷,但他的好脾气很快控制住情绪。 他微微一笑:“晚生秦怀玉,庐州人士。” “哦?外地人!那你有啥忙,求我这糟老头帮?”那老翁猛吸一口旱烟,故意全喷到他脸上,盛气凌人。 秦怀玉呛了一嘴烟,忍不住咳嗽起来,站在他后面的仙儿攥紧拳头,作势要上前教训老翁,但被他拦住了。 他憋住咳嗽,厉声道:“仙儿,不得无礼!” 仙儿气恼而又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狠狠瞪了那老翁一眼。 要不是有求于他,依仙儿的脾气,就算是少爷拦着,她也早把那臭老头给揍得鼻青脸肿,连他爹妈都不认识了。 秦怀玉躬身赔礼:“丫头不懂事,还望老伯见谅。晚生恳求老伯能载我们到阜城一趟,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坐在驴车上无聊的苗苗,忽然惊叫道:“阜城?这么巧!本女侠就住在阜城,我替爷爷答应你们便是。” 秦怀玉顿觉意外,正喜出望外,哪知那老翁突然敲打烟杆,批评她道:“出门在外,你怎地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哼!迟早要吃大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011: 不救 苗苗琼鼻一皱,冷哼一声,反唇道:“爷爷啊,我说你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啦!我看他们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坏人嘛,倒是你一直在刁难人家。” 老翁又敲了一下烟杆,瞥了秦怀玉一眼。 然后,背对着他,附在苗苗耳边,悄声道:“苗苗啊,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长得越好看的人啊,越是不安好心咱爷俩一老一幼,他这家伙是个身强力壮,此间偏僻,要是他对咱爷孙不利,到时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咯!” 表面上,他像是避着秦怀玉说的,但声音却极大,尤其是后面几句话,尾声拖得很长,像是故意说给秦怀玉听。 秦怀玉听得一清二楚,登时又是一愣,脸上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 他心里暗想:原来,许老伯是把我当成坏人啦! 他又低头,从脖子到鞋底,浑身审视了自己一遍,似乎在检查自己到底哪点像坏人,竟能引起老伯的怀疑 苗苗抬头瞥了秦怀玉几眼,俄而又垂首,轻轻扯了扯老翁的须发,低声道:“爷爷啊,你确实多心啦,你瞧他一副憨厚相,可别冤枉了人家!” 老翁徐徐吸了口烟,笑道:“有没有冤枉,我试试便知。” 苗苗一惊,忙道:“爷爷,你又想到啥馊主意了?可别乱来啊。” 老翁没有理她,径自走到秦怀玉身前,开口便问:“你确定要坐小老头的驴车?” 秦怀玉躬身长揖:“是,只怕晚生叨扰了。” 老翁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如果小老头答应了你,要是这路上冲出来几个恶匪路霸,要劫财劫色,那又该如何应付啊?” 秦怀玉愣了愣,不知道他这句话藏着什么意思,眼睛刚触及到他的目光,霎时感觉到一丝寒意。 他暗暗地深呼吸,将心神揣得平静,揖手答道:“晚生虽是一介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但若真遇到不法之徒,晚生就算豁出贱命,也要护老伯与许女侠的周全,绝不龟缩。” 苗苗望着他,赞许地点了点头,钦佩感油然而生。 老翁并没有被他这句正义凛然的话打动,而是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当真只是凡辈,不懂法术?” 秦怀玉再揖手:“晚生惭愧,未曾修道,倒是我这丫鬟略习皮毛,一般的匪徒,近不了她的身,是以,老伯大可不必担心。” 话音刚落,仙儿一个箭步蹿出,立刻气纳丹田,沉腰坐马,以显示自己身体结实,手脚矫健,眉宇间洋溢着骄傲的神色。 那老翁却似什么也没看见,低头抽了口烟后,忽把烟杆收回,系在腰间。 接着又后退半尺,沉吟不语。 秦怀玉见老伯突然安静,啥也不问,暗觉奇怪。 于是,他便将琴匣交给仙儿,自己上前一小步,揖手施礼,正欲发问。 哪知这时,那老翁突然脚步一错,欺近他身前,右掌五指箕张,急抓他右肩的琵琶骨,左掌下切,横截他左腕上的“曲池穴”。 秦怀玉不虞此举,连一声痛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扣住了脉门。 仙儿大惊失色,蛾眉倒蹙,腕肘一沉,掌缘外切,双掌各划了个半弧,掌尖微屈,猛击老翁的小腹。 可是,失去了仙术的驾驭,她这赤手空拳的功夫,便成了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 在老翁的手底下,还没走过三招,她便被轻易制服。 但见此时,秦怀玉的薄唇闭成一条两端下垂的弧线,一张俊脸扭曲变形,整个人突然失去重心,似全身血液已被抽空,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而仙儿更是又惊又疑,觉得肘间发麻,双臂已被掣住,有如加上了一道铁箍,如何也挣脱不开。 她只能干瞪着,心里不停地用各种脏话来咒骂老翁。 两人被老翁双手擒牢,动弹不得,脸色如土,疼得嘴皮上的肉都在打颤 苗苗更是看傻了眼,瞪大眼睛责怪道:“爷爷啊,你快松手,都把人家吓坏啦!” 老翁松开手,嘻嘻笑道:“小老头才用了三成力嘞。” 秦怀玉重获自由,但觉骨节酸楚,胳膊僵麻,不由地开始舒展四肢,活动筋骨。 恢复了七八后,他又揖手问道:“老伯,晚生眼拙,竟没瞧出您一身好本领,只是,请恕晚生愚钝,不知您适才是何用意?” 老翁凝注着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右手朝自己颔下的霜须一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嗯!不错看来,你倒还真没有欺骗小老头。” 秦怀玉怔了怔,暗想:敢情这许老伯是在试我的虚实啊,他还真是谨慎 老翁似乎瞬间变了一个人,换上和蔼可亲的面目,笑道:“你这小娃,倒也诚实敦厚,我许凤笙还是第一次见,不错,不错!” 秦怀玉道:“老伯,许凤笙是您的尊讳?” 鱼公爽朗大笑:“不错,小老头乃阜城龙门村最出色的打渔仙叟——许凤笙是也。” 苗苗起身,嗤之以鼻:“爷爷啊,你真不要脸,什么打渔仙叟,那都是人家吹捧罢了,你还好意思天天挂在嘴边。” 许凤笙嘿嘿笑道:“说出来好听嘛!又不是沽名钓誉,有啥不好意思” 秦怀玉暗忖:这位许老伯,武艺高强,却安于归隐,做一个快活逍遥的渔翁,倒真令人钦佩,想来,他年轻时定是个了不起的大侠。 又忽然想到天色已不早,恐赶不上鉴琴大会的考核,他忙揖手道:“许老伯既是阜城中人,不知可否方便,做个顺水人情,搭晚生一段路程?” 许凤笙道:“方便是方便,不过小老头做好事,素来要求回报,出份力气,赚份大烟钱,不知你身上有何东西,可以拿出来孝敬小老头?” 苗苗又瞪了他一眼:“嘁,小气鬼,脸皮真是比树皮还厚!” 秦怀玉怔了怔,把全身口袋都掏得干干净净,却连半个屁也没摸出来。 他充满期待地望向仙儿,仙儿亮出空空如也的荷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携带的银两也已花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012: 大恩 秦怀玉揉了揉鼻子,干咳一声,愧疚道:“许老伯,晚生惭愧,囊中羞涩,出行匆忙,未曾带上分文,实在惭愧,还请老伯通融通融。” 许凤笙见他一副窘态,心里直发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如此急着赶去阜城,不知所为何事啊?” 秦怀玉老实答道:“回老伯,晚生此番是要去司乐府,参加最后一场的考试。” 许凤笙指了指秦怀玉仙儿背上的琴匣,微讶道:“哦?司乐府?那具琴匣,可是你的?” 秦怀玉转头看了看,躬身道:“是,晚生家贫,唯有此口沉湘琴最为珍贵” 许凤笙道:“如此说来,你是弹琴的好手咯?” 秦怀玉脸上一红,垂首道:“老伯过奖,晚生不过略懂一二,不敢妄称好手” 许凤笙听罢,突然厉声喝道:“堂堂男子汉当傲则傲,怎可过于谦卑,岂非灭了自个的威风!” 秦怀玉吓了一跳,忙揖手道:“老伯教训的是,晚生受教了。” 许凤笙一双老眼眯成了条缝,见他对自己毕恭毕敬,朴实木讷,颇好欺负,倒也不忍再申饬他,只展颜一笑:“既然,你现在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好玩意,不如就抚琴一曲,纾解纾解小老头的疲惫,勉强当作回报”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此法”秦怀玉闻言惊喜交集,笑道:“那晚生只好献丑了,晚生技劣,还请老伯莫要见笑” 说罢,他便兴冲冲地将琴匣打开,在仙儿的辅助下,取出自己珍爱万分的沉湘琴。 此琴,长约三尺六寸,落霞式造型,古雅美观,漆底有蛇腹断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许凤笙只瞟了一眼,他的眼神竟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先是充斥着疑惑c错愕c惊诧,然后又呆滞住,仿佛已联想到了某些惊人的秘密 “老伯,你怎么了?”秦怀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许凤笙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哦,没没事” 语声顿了顿,又挥手道:“先上车吧,再待下去,只怕你真的要迟到了。” 秦怀玉抱琴在胸,点头致谢:“多谢老伯。” 苗苗主动帮忙接过琴匣,轻轻挪到一边,向秦怀玉伸出了友好的小手,笑道:“快上来吧,我拉你。” 秦怀玉腼腆地垂下头,轻微地握住她的玉掌,低低道:“有劳许女侠,谢谢!” 耗费了将近半个时辰,驴车终于可以开始启程,老翁暂且收敛了懒散的性子,突然规矩而正经地坐在车头,扬着柳枝,认真地赶车。 他不过是把两根手指靠在唇边,吹了两声口哨,那破旧的驴车跑起来,竟比千里马还快,却又不带起半点黄尘 秦怀玉只觉两耳灌风,身子轻飘飘的,有如腾云驾雾,顿时便慌了神,忙下意识地攀住车辕,生怕自己会滚落下去 但事实证明,他的确多心了。 车子虽然奔得飞快,可不论上坡还是下坡,却都是四平八稳,一点儿也不颠簸 秦怀玉默默看在眼里,心底对那许凤笙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想入非非:莫非这许老伯,是归隐渔村的仙人?我秦怀玉真是三生有幸,竟在绝境邂逅贵人,要是他肯做我师父,教我仙术,那该多好哇 正当他浮想联翩之时,苗苗忽扯了扯他的衣袖,催道:“嘿!你快弹琴呀,我都等不及啦!你们这些长得越好看的人啊,就越喜欢吊人家的胃口” 秦怀玉含笑不语,轻轻地把琴搁在膝盖上,高高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藕般的手腕。 苗苗盯着他的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竟看得呆了,惊得连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了。 她不禁惊呼:那根本不像一双手,简直就是两块不掺任何尘滓的美玉。 出奇的白,出奇的嫩,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半根筋络,这竟然是一双男人的手! 苗苗发愕时,秦怀玉已开始抚琴了。 但见他直身端坐,静下心绪,半睁半瞑,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纤纤十指,在七弦上娴熟地拨勾。 琴声清悦,宛转悠扬,时如人语,时如泉咽。 琼树上的花叶,被琴音所摧,片片飘落,蔚为奇景 苗苗坐在他对面,手托香腮,安静地听着。 她听得如痴如醉,一颗芳心怦怦直跳,桃眼微阖,竟似已入了栩栩幻境 她心中的思潮,乱得有如春日的帘织细雨,眼前,突然幻现出一个朦胧而美丽的梦。 在幻境里,她看见自己和秦怀玉,安居在某个只有他们俩个找得到的地方,他唤她“娘子”,她唤他“相公”,举案齐眉,彼此长相厮守 白天,她像只鸽子,依偎在他的肩头,一起看日出日落,赏潮涨潮落 到了晚上,他抚琴,她舞刀,挽手踯躅江边的一双璧人,在婆娑月色的掩映下,宛若一幅绝妙画屏 天下有哪个少女不怀春?苗苗正值及笄之年,面对眼前的英俊君子,自然红鸾星动 感情,永远就是那么地奇妙 两个人,不需相识多久,总在一瞬间就会撞开心扉,好似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擦出奇妙的火花 苗苗的衣角,缠在手指上,用眼角偷偷瞟着专心抚琴的秦怀玉,秋波暗送。 一向眼光敏锐的仙儿,也正偷偷瞟着她,见她这般含眸凝睇着少爷,瞬间就明了她的心思。 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一个女孩子更懂另一个女孩子的心思呢? 仙儿心里暗暗哂笑:长得好看的人啊,就是容易犯桃花。不过我家少爷,早有意中人啦,苗苗姑娘,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时间,在四人的静默中,在秦怀玉的琴声中,悄悄流逝 酉时已毕,戊时将至。 火轮般的太阳,已爬上山巅,划出向西天沉落的轨迹。 山腰周围的浓雾,已被日光蒸溶了不少,正慢慢地飘向远方 秦怀玉颇是信赖许老伯的本事,所以,尽管他深知时辰所剩无几,却仍可安心抚琴,沉浸于美妙音律的世界中 2018,新的开始,连载第5天 生命不息,创作不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013: 表妹 苗苗呢,她的心,她的神,她的魂魄,当然还游荡在幻境里,尽情享受着,偶尔还发出咯咯的傻笑 那是因为,她梦到自己在幻境里喝醉了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的“相公”秦怀玉正拿着薄毯盖在她的肩上,然后,他的唇蠢蠢欲动,慢慢凑了过来,越凑越近,眼看就要亲到自己的脸蛋 突然 一阵嘈杂的人声,残忍地打碎了这片甜蜜的梦境,她忿忿地睁开眼,才发现驴车已驶进了城 车速渐缓,驴车,在人流中穿行。 秦怀玉已撤了琴,左顾右盼,目不暇接,正与仙儿观看街市的热闹,指点风景,兴致颇为盎然 苗苗凝注着他的脸,他的唇,再想起那个意犹未尽的梦,突觉心里空落落的,一路上总惦记着那个动人而又遗憾的吻 “哎!就差那么一点儿” —大—悲—诀— 时辰,离戊时一刻越来越近,路程,也只有一箭之遥。 秦怀玉笑了,他笑得那么的灿烂,连残阳都霎时失却了颜色。 依秦怀玉的目力,他已能清晰地瞧见司乐府那重重屋脊了 将落的斜阳,在秦怀玉的身上抹了一层金辉,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宛如被佛光浸浴的玉像。 雪白的楼瓦,在晚霞的映衬下,闪耀着活力而可爱的光彩。 “到了” 许凤笙微带缰绳,撮口“吁”了一声,驴车立即停在门口。 此时,一道宽一丈九尺的朱漆大门,横在他们的眼前,门外蹲踞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而且,两旁的守卫,统一着甲胄,执长戟,佩腰刀,石像般雁翅分列,道上铺上又软又长的红毡。 秦怀玉早已兴冲冲地跳下车,不由自主地步上三级台阶,仿佛那扇门有种莫名其妙的磁力,正将他整个人都吸引过去。 只要迈过眼前这道门坎,通过考核,他便可如愿以偿,不但可以获得一大笔可观的钱财,为小雅赎身,还可使自己毕生夙愿得偿——成为一名出色的宫廷琴师 门上茶杯大小的铜环,巨兽狰狞,闪闪发光,门顶匾额上刻着斗大的三个金漆大字“司乐府”。 许凤笙老腰一挺,轻盈跃下,笑呵呵地去喂毛驴吃胡萝卜,算是对它的犒劳。 “谢天谢地,总算没有迟到” 秦怀玉抬头,凝神地望着司乐府的金匾,瞳孔里闪动着喜悦的光芒。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好像刚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从肩上卸下一样 “嘿,小子,你既已顺利抵达,我们爷俩便该走了。”许凤笙突然朗声道。 秦怀玉回头,拱手道:“此行多谢老伯相助,大恩大德,晚生没齿难忘,待晚生出人头地之时,定” “哈哈,举手之劳罢了,你实在言重小老儿在此预祝你马到成功,一举摘得桂冠。”许凤笙笑着打岔。 他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秦怀玉的琴匣,脸上虽布满了笑意,眉梢唇角却漾起一丝含蓄的忧愁与怀疑 “借您吉言。”秦怀玉并没有注意到细节,只拱手一笑。 他的目光一转,恰巧与苗苗的目光相遇。 他惊讶地发现,苗苗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地凝睇着自己。 他竟从她那双桃眼中,解读出一种复杂而炽热的感情。 他心乱如麻,不敢多想,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他又怎知苗苗已将那万千别绪,满怀深情都交付在这不舍的一瞥之中 “时间不多了,你且进去吧,再耽下去,恐怕功亏一篑。”许凤笙提醒道。 “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许老伯,许女侠,咱们后会有期!”秦怀玉拱手告别。 “后会有期,有缘再见”许凤笙拱手道。 苗苗仍然没有说话,只是轻咬下唇,出神地望着秦怀玉离去的背影 —大—悲—诀— 秦怀玉在登记处报了姓名与籍贯,取了号牌,在府卫的带领下,步履匆匆地往考场走去。 此次鉴琴大会的考场,设在府内后花园。 而仙儿因为并非参赛者,是以被府卫拦在门外,只得将琴匣交给少爷,独自来回徘徊,静候少爷佳音 秦怀玉穿过三道曲廊,五条甬道,通过一扇月牙形的洞门,便将进入后花园。 此时的考场里,即将进行最后一场考核,三十六个座位环形排开,考生悉数就座,只剩一个空位。 一身青衫的监考官,正手持花名簿,拿腔作调,依次点名。 而主考官,正是太乐寺的司乐丞——严政。 但见他一身灰色官袍,颧骨高耸,鹰目鹞鼻,口角下垂,眉宇间叠着重重心事。 身材虽瘦小,气派却不小,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傲,想来此人平日定发号施令惯了 现在,他正如老僧入定般,动也不动地静坐在主座上。 “108号,秦怀玉。” “108号,秦怀玉,嗯?” “108号,秦怀玉,来了没?”监考官已重复三遍,眉头越皱越深。 “到!” 监考官刚想用朱笔划掉秦怀玉的名字,突觉眼前一花,秦怀玉的人已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小小生秦怀玉,姗姗来迟,还望大人见谅” 他高举着右手,俊脸涨得通红,胸膛不住起伏,气喘吁吁。 “你,就是108号秦怀玉?”监考官面色一沉,怫然有不悦之意。 “回回大人,正是小生。”秦怀玉忙躬身拱手。 “你为何如此晚来?莫不是将这鉴琴大会当作儿戏,毫不重视?”监考官目光森寒,铁青的脸上,已布满了阴霾。 秦怀玉讷讷道:“小生来迟,并非故意,而是中途出了岔子,才还请大人包涵。” 因为着急解释,他的脸,已白得像是死鱼的肚子。 “子阳,你们在吵什么?怎么还不开始?”座上的严政,突然厉声喝道。 “抱歉抱歉,严大人,小人这就开始”郭子阳忙紧张地向他施了礼,用眼色催秦怀玉赶紧对号入座。 秦怀玉应声“是”,略微扫视,寻到空位,忙大步流星走去。 他先用随身携带的洁帕,将座位擦净,再将琴匣打开,把沉湘琴搁在案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014: 空坟 深呼吸,调素弦,拇指按宫商,小指试徵羽,秦怀玉的动作是那么地轻柔c流畅,看得周围的考生都目瞪口呆。 秦怀玉四下环顾,但见亭台假山,花木扶疏,心想:今年的鉴琴大会,选择在这后花园举办,倒真是别有一番韵味呢 不多时,炉上插着的最后一炷香,已燃到尾部,火星一闪而灭,化作灰烬随风滴落。 旁边值守的小卒,忙换上新香,用火折子点着。 监考官郭子阳快步走到考场中央,清了清嗓子,启口道:“诸位,吉时已到。本官宣布,太霄国第十届鉴琴大会第八场考核,现在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场边顿时爆发出如雷掌声,久久不能停歇,秦怀玉也跟着鼓起了掌 他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比赛,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好奇 其实,每场鉴琴大会的开场白,本都是由主考官来讲,可是那严政似乎提不起精神,懒得动嘴皮子,便将这活撂给了郭子阳。 郭子阳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待命的侍卫,便抬来一张四尺见方的木牌。 牌上贴着黄榜,用一方黄巾掩盖。 榜上写的,自然便是考题。 “切记:本场考试限时一炷香,逾时不侯,违纪作弊者,成绩作废,永不录取,请看题” 郭子阳讲完规则,拈住黄巾一角,将它飞快掀下 各考生纷纷扯长脖子,睁大眼睛,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向黄榜聚集 榜上,只题了三个篆体黑字:喜悲诀。 大家瞧了,霎时傻了眼,简直好像坠入五里烟雾之中 这考题,既非琴谱残段,亦非绝世曲名,与平时考核题型可谓是大相径庭。 更何况,这考题出得也颇为古怪:喜与悲,乃是人生两大极端情绪,彼此矛盾相克,又怎可共协琴音? 这,自然也出乎了秦怀玉的意料。 只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焦躁与抱怨,而是很快冷静下来,一双凤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喜悲诀”三字,就好像蚊子盯在了血上,心里在悄悄地琢磨着 考场里很快骚动起来,就像是一锅煮沸的粥,大家都想得焦头烂额,抓耳挠腮,有几个不耐烦的,已经开始发起了牢骚 香,已燃过半,却没一人开始动手抚琴,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严政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冷淡淡,似乎还更带着些失望的意味。 正当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之时,蓦地,一连串“叮咚”的妙音骤然响起。 琴声袅袅,随着微风轻轻传送过来,人耳乍听,有如醍醐灌顶,心旷神怡,颇为享受 大家顿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但见秦怀玉微阖双目,春风满面,七弦动处,运指如飞 这琴音,有如情人蜜语回旋在耳畔,轻柔细腻,音韵欢快,使闻者无不心花怒放,顿生“鸾凤和鸣”之感。 秦怀玉唇角漾起幸福的笑容,脑海里,一直在反复放映着小雅那眉梢眼角c那一颦一笑 只是,当弹到高潮之处,音律却又倏尔转为凄清悲凉,曲折婉转,隐含有“萧郎陌路”之感,启人哀伤,刺激泪腺 就连秦怀玉自己,也不免开始难过起来,两行清泪,滑颊而落,他只觉腮上冰凉,不知不觉用袖子拭了一下 严政左手据膝,右手持颐静听,他紧皱的愁眉,逐渐开朗,面容上也突然起了一阵惊奇的变化。 这变化,正如投石入水,水漾起圈圈涟漪,涟漪渐渐扩大 后花园里安静极了。 除秦怀玉的琴声之外,再无其他杂音,世间万物,仿佛已在这瞬间变成了静止的。 天上的云忘了走,地上的河也忘了流,花园里的人,也只静静地做个聆听者,他们的嘴巴虽大张着,却连半句赞叹的话也说不出,他们似乎实在不忍自己粗鄙的嗓音,去破坏这娓娓动听的天籁之音 尾声将至 这时,忽闻花树间传来“呼呼”的振翅之声,接着,密密麻麻的百余只灵鸟,从枝梢上争先恐后地飞出,嘴里啾啾唧唧地啼叫着 有画眉c喜鹊c鹦鹉有红的c绿的c黄的五色斑斓,更妙的是,还有一对翠羽鸳鸯比翼齐飞,看来俨然是一对人间仙侣 它们伴随着琴曲的旋律,在秦怀玉头顶上盘旋不休,宛若画境 秦怀玉也很惊奇,他虽不懂鸟语,这些鸟儿,却似乎已成了他的知音,不但听懂了琴声,更深刻领受到了其中的悲欢离合 喜时,双翼扑哧得欢脱,悲时,啼声变得尖细刺耳 秦怀玉微微一笑,信心倍增,抚起琴来,感情愈加投入 不多时,琴声戛然而止。 曲虽终,鸟儿却没散去。 只见它们从秦怀玉的头上斜斜飞落,敛翅栖在他的肩头,他的指尖,停在琴案,停在那蚕丝般的琴弦上,似乎犹在回味那绕梁余音 秦怀玉睁开了眼睛,却没有动,他实在不愿破坏这和谐而奇妙的一幕。 直到鸟儿陆续飞归暖巢,他才抬起头,目送它们消逝,似在珍重再见 “昔者瓠巴鼓瑟而游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今有此生拨弦而百鸟倾巢,穷自然之妙,参造化之奇,真乃不可思议也!”严政不知何时已走到秦怀玉的身畔,抚掌大笑。 “大人,您过奖了。”秦怀玉连忙扬袂离座,起身施礼。 “敢问尊讳?”严政那紧绷着的脸,因为笑而松弛了三分。 “草民秦怀玉。” “哦,秦怀玉好耳熟的名字,本官没记错的话,去年才英大赛的冠军,也是你吧?我见你琴技一流,天赋异禀,可惜却是泥里明珠,这,岂不屈才?” “回大人,草民才疏学浅,怎敢当得起‘明珠’二字。” “在本官面前,你不必过谦。本官现在决定,录用你为大内三品琴丞,不知,你可愿意?” “真真的?回回大人,能有幸入宫授课,乃是小生前世修来的福缘,小生自然求之不得”秦怀玉惊喜交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015: 雪竹 “既然如此” 严政向郭子阳懒懒地递了个眼色,郭子阳会意,忙哈着腰,将裱金卷轴和毛笔呈上。 严政展开卷轴,执笔在空白处填上秦怀玉的名字,并盖好了戳记。 “你且先行回家候命,这卷轴暂时莫要拆看,三日之内,自有太乐寺的侍卫迎你赴京上任” “是草民多谢大人。” 秦怀玉万分欢喜地接了卷轴,双手由于太过激动,而颤得就像狂风里的莲瓣。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副卷轴,仿佛是在捧着自己那颗怦怦直跳的心 “恭喜,恭喜啊”诸考生潮水般向秦怀玉涌了过来,纷纷拱手道贺。 大家亲眼目睹秦怀玉技惊百鸟的奇象,无不挑起大拇指,由衷地钦佩 “承蒙诸位琴友相让,小生受之有愧,受之有愧”秦怀玉忙一一拱手谢礼。 他嘴上虽如此说,心里早已乐得发颤。 “诸位”严政发话了,大家忙转过身去,认真听讲。 “我宣布,太霄国第十届鉴琴大会的冠军,是庐州秦怀玉!”他脸上虽仍木无表情,但眼神中却充溢着赞赏之色。 “好!”大家喝起了彩,热烈地鼓起了掌,替秦怀玉高兴。 “承让,承让”秦怀玉四下作了罗圈揖。 “本届鉴琴大会,既已决出胜者,考核便告圆满结束,大家,都散了吧。”严政挥了挥手。 “是,大人。” 片刻之间,花园里的考生们,都已走得零零落落 严政遣散了侍卫以及郭子阳,偌大的后花园里,就只剩下他一人孤立原地。 蓦地 灰蒙蒙的光线里,冉冉出现一条模糊的人影。 这人影来得无声无息,宛如地底涌起的幽灵。 “师父,您来了。” 严政眼角动处,已认出来者,脸色陡变,忙躬身行礼。 “嗯”回应的声音虽低沉,但中气十足。 古树下,缓缓踱出一个面相清癯的白袍老人,枝叶已将他的须眉染成碧绿。 他那一张脸,黄渗渗的,仿佛大病初愈 “结束了?”老人背负双手,问得漫不经心。 “是。” “咳可有谁通过?”老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回师父,有一人。” “哦?他叫什么名字?”老人单薄的病躯陡地一震,宛如秋叶被山风刮动。 “秦怀玉。” “嗯?姓秦?怎,怎会如此巧合?莫非”老人那安详而宁静的病容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彩。 “政儿,即刻派几个精明的侍卫前去跟踪此人,无论如何也要彻查他的底细咳” “是,师父,我这就命人去办”严政拱手告辞,遽步退出。 “难道这就是天意?吾辈族人果能逢凶化吉,渡过百年大劫?”老人呆立原地,望着苍穹投下的最后一线残阳,喃喃自语 洞门外。 伴随着欢声笑语,大家鱼贯而出,有几个与秦怀玉交谈甚欢的,直呼相见恨晚,彼此请教了住址后,便与他拱手告辞 仙儿是个急性子,等得头发都快秃了,这会见少爷出来,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秦怀玉的脸上,依稀可见斑斑残存的泪渍。 “少爷,你你怎么还哭了呢?”仙儿吃惊地望着他的脸,就好像看见他鼻头上长了朵喇叭花似的。 “没事走吧。” 秦怀玉随手一擦,放在唇边尝了尝。 原来,泪是咸的。 当秦怀玉弹奏“悲”曲段时,他感同身受,哀难自抑,眼泪簌簌流落。 现在细细咀嚼余味,顿觉一丝那么浓c那么黏的苦涩,袭上心头。 他忽然觉得好害怕:害怕有那么一天,小雅会离开他的身边,那份经过岁月考验而建立起的感情,会遭受动摇而渐渐坍塌 “不可能的,一定不可能的” 他拼命摇了摇脑袋。 他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 —大—悲—诀— 三日后。 破晓。 天刚蒙蒙亮。 东方浮现出鱼肚白。 晨雾弥漫着坳谷,曙色已悄悄染白窗纸,桃花坞里,也渐渐响起了鸡啼 忽然,听琴庐外,一阵少女的娇呼盖过了鸡啼:“少爷,少爷!” 屋里,秦怀玉立即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 每个人起床时,火气总比平时大些,尤其是被别人吵醒的时候。 但秦怀玉从来不忍对女孩子发脾气,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欢喜得像只百灵鸟的女孩子 “怎么了?仙儿”秦怀玉的语气仍然很温柔,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少爷,奴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仙儿说完,银铃般娇笑起来。 “什么消息?”秦怀玉坐直了身子。 “是小雅姐姐,她,她约你在谷里第八棵桃花树下相见。” “真的吗?”秦怀玉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摇着她的双肩。“她真的约我见面?” “奴婢怎敢欺骗少爷,她就在那里等你” 话音未落,秦怀玉已甩开步子,夺门而出。 他恨不能肋生双翅,立刻飞到那儿去 他飞奔到坳谷,从第一棵树数到第八棵,果然看见了一条高挑的红影。 小雅背对着他,静静地站在树下,披肩长发随风飘舞。 花光与人面相映,桃花虽美,却远不及人艳 “雅妹!” 秦怀玉跑过去,从背后环抱住她的粉颈:“几日不见,如隔三秋,雅妹,我好想你” 小雅慢慢转过身,伸出食指封住了他的嘴唇:“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她春葱般的玉指隐隐轻颤,花蕾般的樱唇,几次翕动,却欲言又止 然后,她默默把左手一摊,掌心上一枚玉钗,跃入了秦怀玉的眼帘。 那玉钗,石榴花纹,由红珊瑚雕成,散发出刺目的宝气,少说也可值个千两银子 “雅妹,你,你这是何意?” “玉郎,这是我送给你的信物。你今日就要去宫里,我们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小雅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两条鸳鸯绶带,系在彼此的胳膊上 她那覆在手背上的白绫,不时波动,不知是因为风在吹,还是因为她的手在抖 “如此贵重的玉钗,我如何受得起”秦怀玉摆摆手。 “不你,你一定要收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016: 代价 秦怀玉抬起头,他突然发现,她眸里的笑意,是那么的僵硬c凄楚c陌生,像是刻意伪装的 也许,她是因为舍不得与我分离吧秦怀玉这样想道。 “雅妹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请等我,好吗?” 他微踮脚尖,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心却是突然一绞,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小雅正在抗拒。 她怎么了? 秦怀玉那颗不安的心,一直在往下沉,沉到脚底下被自己践踏着 从司乐府回来后的这三日,他隔三差五地往良人馆跑,只求与爱侣见上一面,以慰相思之苦,却都被老鸨托辞拒之门外。 本以为这次小雅主动邀约,两人可以喁喁私语,做一对交颈并卧的鸳鸯儿,不曾想,半途,小雅却像躲瘟神似的,慌张逃掉了。 秦怀玉不停摩挲着手里的玉钗,脑中尽翻腾着无数疑惑,心底更是莫名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六神无主地走回来,早早候在门外,翘首以盼的仙儿,忙迎上去。 她眨了眨眼睛,笑着揶揄道:“少爷呀,你不与小雅姐姐多温存温存,郎情妾意,花前月下的,怎这么快就回来啦?” 仙儿见秦怀玉听得无动于衷,忙乖乖住了嘴,再定睛一瞧,才发现他此刻眉尖微蹙,双眸无神,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少少爷,你怎么了?”仙儿唇角的笑容顿时凝结。 “仙儿,我感觉,小雅她,她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秦怀玉叹了口气,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会?小雅姐姐不是一直都好好的么,你们两人也是情比金坚” “我也不知该怎么说,我只是想不明白”秦怀玉耷拉着脑袋,好似霜打的茄子。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呗对了,少爷,你快进去瞧瞧,适才太乐寺派的侍卫到了,正在里面陪夫人喝茶” “真的?他们,他们真的这么快就来了?”秦怀玉闻言,展颜一笑,脸上愁云顿散,忙跟着她奔了进去。 秦怀玉还未迈入,便已嗅到一股热烘烘的气氛。 正堂里,红烛高烧,彩缎悬梁,秦怀玉的母亲秦夫人端坐在竹椅上品茗,下首陪坐着两个银甲侍卫。 “娘,我回来了”秦怀玉走上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座下的两名侍卫,一见秦怀玉进来,连忙起身施礼,异口同声道:“小的,参见秦大人。” 秦怀玉初次被人叫作“大人”,一时手足无措,只期艾着道:“免免礼。” “玉儿,你今日一早去哪了?也不与为娘打声招呼,险些怠慢了贵客”秦夫人言语虽含嗔意,脸上却是眉欢眼笑,掩藏不住的喜色。 “是,孩儿知错。”秦怀玉垂首磕头,拜了两拜。 “大人,小的已命人备好官轿,此去路途漫漫,还请大人收拾行装,尽早启程”左边的侍卫近前提醒。 “好,有劳了我本官这就收拾” 秦怀玉趁着母亲与侍卫洽谈的空隙,洗了个澡,换了套肥大的官服,仙儿还亲手帮他绾了个发髻,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 半个时辰后。 门外,秦怀玉正与母亲洒泪告别。 “娘,请恕孩儿不孝,日后再不能晨昏定省,承欢膝下,您要好生保重身体”秦怀玉顿首,跪在母亲膝前,泣涕涟涟。 “傻孩子,你上京授业,乃是好事,怎么还哭啼啼的,惹得为娘也跟着破了相你日后有所作为,为娘也就欣慰了。玉儿,你快起来”秦夫人将秦怀玉扶起,双眸之中,泪光莹然。 “是。”秦怀玉停止饮泣,牵住母亲的手缓缓起身。 “少爷,奴婢舍不得你”仙儿在一旁看得动情,也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好仙儿,别哭,你看,挺漂亮的一张脸,都哭成花猫咯我不在的日子里,还请你代我好好伺候我娘”秦怀玉掏出丝巾,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嗯奴婢知道”仙儿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半晌过后,秦怀玉才与家人分手,在几个轿夫的扶佐下,坐上了一顶绿纱暖轿。 “少爷,一路顺风,奴婢会想念你的”仙儿跳起来挥着小手。 “我走了,娘,仙儿,你们千万保重啊”秦怀玉挥着沉重的手,眼里噙满泪花,频频回顾 两班鼓乐队吹吹打打,迤逦半里之远,前来送行的村民更是层层密密,把村口围得水泄不通。 在大内当官老爷,乃是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村民们无不交口称誉,夸这秦怀玉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给族人争光了。 一路上,后有铁骑膘马簇拥,前有校卫鸣锣开道,煞是威风。 行至半途,秦怀玉忽觉这队伍所去的方向,竟与上京路线背道而驰,心里顿生疑窦,忙向扶轿的侍卫问道:“请问,我们究竟要去何处?这,并不是去京城的路啊” “回大人,严大人曾吩咐过,命小的先送你到司乐府。”侍卫拱手答道。 “哦原来如此。”秦怀玉恍然大悟,暗怪自己多疑。 —大—悲—诀— 司乐府门口。 “大人,您这边请,严大人已在书房恭候多时。”候驾的府卫,将秦怀玉迎进府,领他走去。 “好,有劳了” 秦怀玉二登司乐府,初次仓猝,无暇观景。 如今再入府,游目四赏,便觉曲径通幽,花深室静,曲廊逶迤,似玉带扣接,重重院落之间,结构紧凑,布局更是颇为雅致 不多时,府卫已将秦怀玉带至南院书房。 “秦大人,严大人就在里面,您请进吧。小的就先行告退了。” “好,慢走”秦怀玉拱手。 他呼了口气,正了正官帽,心神微定后,才推开门。 房里,严政负手而立,正背对房门,盯着案上的一具四脚鼎,似在凝思。 秦怀玉悄悄走进来,悄悄将门掩上,就像是夜行的狸猫,脚步放得很轻,似乎是怕打扰他思考。 “秦大人,你来了?” 严政转过身,眉峰惯有的忧悒之色已消失。 20180204 更新第007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017: 告密 “是。卑职拜见大人。”秦怀玉轻抛长袖,双掌分扬,就要向严政兜头一揖。 “秦大人,你我既属同僚,就不必太过拘礼了。”严政呵呵大笑,袍袖一摆,拦住他的下拜之势。 “卑职承蒙大人厚爱,幸就琴丞一职,知遇之恩,卑职没齿难忘,此际特向大人面达谢忱,礼节虽嫌繁缛,但却是万万省不得的” 秦怀玉说着话,已郑重其事地行了大礼。 “也罢”严政不住颔首,脸上浮现出赞许的微笑,“对了,那卷轴,你可有带来?” “回大人,带了。”秦怀玉取出卷轴,双手呈上。 “可曾拆开看过?” “没有” “哦?好”严政将卷轴奉还,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又回首,指了指案上的鼎,“秦大人,你且随我过来,瞧瞧这是何物。” “是。”循着他的指向望去,秦怀玉眼前陡地一亮,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自他一进门,便已被那奇鼎深深吸引,心底那份好奇,便像是少女的春心般,已开始萌动起来 秦怀玉细细端详,只见此鼎形式虽古朴,却通体碧绿,晶莹剔透,竟是由和田碧玉雕琢而成。 而且,其正面雕有前朝古文字,鼎足上还刻着精致的花纹,雕工之精细,甚是罕见。 清水盛在玉鼎里,虽有风吹,涟漪却犹不起,宛如一整块透明的的翡翠,散发着碧粼粼的幽光 秦怀玉集中注意力去瞧,瞧得久了,忽觉自己眼角的肌肉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好像是被针刺着了似的 秦怀玉正惊疑间,严政忽然拍了拍他的肩:“秦大人,可知此为何物啊?” “此物外形乍看似鼎,细看却又似瓮,请恕卑职孤陋寡闻,实在辨别不清,让大人您见笑了。”秦怀玉连连摇头,面含惭色。 “实不相瞒,此物,唤作明墟鼎,本官亦是初知,你未曾见识,当是情理之中” “明墟鼎”秦怀玉痴痴地望着那具玉鼎,眼角的肌肉竟开始抽搐起来 严政沉吟片刻,眉梢微微一扬:“秦大人,其实,本官这次召你前来,不只是为了嘱办赴任相关事宜,更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窗外,忽然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忙把余下的话咽了回去,与秦怀玉转过头去 很快,两扇门无风自开,一个清瘦的老人翩然而入,略微佝偻的影子被烛火拖得老长老长 只见他眼窝深陷,白发稀落,眼尾处已露出老年人的疲倦,持续咳嗽,更使得他那久被风霜侵蚀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殷红。 来者,赫然正是那白袍老人。 “师父。”严政急忙趋前两步,毕恭毕敬地作了长揖。 白袍老人颔首不答,径直向秦怀玉步步逼近。 “你就是秦怀玉?”白袍老人凝眉问道。 他那锐利而又充满智慧的目光,箭一般射向秦怀玉,秦怀玉不由得倒抽凉气 “老伯怎知晚辈的拙名?请问,您是?” 秦怀玉与这白袍老人素昧平生,只觉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扑上面门,却又说不出缘由。 “老朽,正是瑶族族长。”白袍老人努力止住咳嗽,亮出一张六角令牌。 “什么?您您是族长?” 秦怀玉看了一眼令牌,惊得踉跄,往后连跌三步,手里的卷轴都几乎掉在了地上 “不错。本族族令在此,还会有假?”白袍老人正色道。 “晚晚辈秦怀玉,拜见族长!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实在该死,请您降罪” 秦怀玉如受霹雳,吓得扑通跪地,向白袍老人插烛似的拜了下去。 “嗯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且快快请起,老朽还有正事与你相谈。” “是。晚辈,叩谢族长免罪之恩”秦怀玉连磕三个响头,才敢站起身形。 白袍老人一言不发,背负双手,围着秦怀玉踱了几圈,反复打量着他,好像是在研究此人的构造是否有非比寻常之处。 秦怀玉被他瞧得有如芒刺在背,浑身颇不自在,心里也十分疑惑,不知族长究竟要与自己谈甚么事。 “秦怀玉,表字文弦,丁亥年,辛丑月,癸卯日,阴时生人,虚岁二十,五行缺土,祖籍庐州正宁,现居摘星峰桃花坞,是坞里最杰出的琴师”白袍老人的那双利眼,瞬也不瞬地凝注着秦怀玉。 秦怀玉听得眼睛都圆了,不住点头,“对!族族长大人,您,您是如何知晓的?” “不瞒你说,老朽三日前曾教政儿彻查过你的底细,是以,我对你的所有情况已了如指掌,不足为怪。”白袍老人不紧不慢道。 “这莫非,莫非是晚辈犯了族律,劳驾族长大人亲裁,您”秦怀玉吓得面青唇白,两条腿已弹起了琵琶。 “不你误会了,你本性纯良,洁身自好,又怎会有犯戒之说” 秦怀玉闻言,松了口气,撩起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紧张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 “老朽这么做,其实别无他意,只是谨代族人恳求你能拯救吾族族难!” 白袍老人越说越激动,鬓角白发根根竖起,到最后竟冲秦怀玉深深鞠了一躬。 “族长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您实在折煞晚辈了”秦怀玉不虞此举,一时张皇失措,忙上前搀扶。 “还望你能答应老朽的请求”白袍老人紧紧握住秦怀玉的手,热泪承睫将落。 秦怀玉听他语声哽咽,不禁动容:“族长大人,请恕晚辈愚钝,不知,这族难该从何说起?还请您先将其中内情,详告晚辈” “此事非同小可,并非一言两语所能陈述明白,师父,您不如借这明墟鼎的幻象,来向秦怀玉解释,岂不一目了然?”一直没有开口的严政,突然近前提议。 “嗯,还是政儿想得周全。好,老朽这就开启明墟鼎的玄门”白袍老人抛了把泪,举步靠近那具玉鼎。 “幻象?玄门?这明墟鼎到底有何妙用?”秦怀玉听得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份好奇心也愈加强烈了 新的一周,新的开始 20180205更新第008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018: 珍重 白袍老人长吁口气,脚步微错,沉腰塌肩,气纳于丹田,任真元游走一周天后,再贯注于双掌掌心。 然后,按照八卦方位,左三顺,右三逆,轮回推转 随着推转的速度加快,只见他十指颤动间,竟划了个奇大的圆圈,而且他的衣袍也渐渐鼓起,犹如吃饱了风的帆篷一般,呼呼作响。 接着,掌随心转,自圈中狂飙般一吐,推出一道无比阴柔的罡力。 这罡力,看似无形,却挟着一股气流,犹如骤风,与鼎内水面猛撞,迫出一道漩涡。 漩涡的涡,眼愈旋愈大,很快凝结成一股水柱,宛如一条久蛰复苏的盘龙。 这力量,足可令山岳移形,河海岔流。 “好了,明墟鼎的玄门已成功开启了”白袍老人的脸上,焕发出兴奋的光彩。 秦怀玉屏息敛气地旁观全程,惊得舌头都不禁吐了出来,几乎快缩不回去 忽然,一股清香飘过秦怀玉的鼻端,他只觉顿时神思昏慵,眼前恍惚一片,站立不稳,几欲栽倒 玉鼎中,则发出阵阵淡紫色的香雾,似烟似霰,幻作五花八门的形态。 瞬息间,这雾越来越浓,竟很快聚成一线白烟,笔直地冲向屋顶,又很快被撞回,以浓云倒卷之势窜入鼎内。 这团团雾气一融入水里,就像是一条条小黑蛇在歪歪扭扭地游动,将清水搅得越来越浑浊。 只听“噗”的一声脆响,水面开始沸腾起来,冒出一连串的赤红色气泡,犹如鼎底有座火山正在喷发。 接着,自鼎中腾腾升起的热气c香雾,有秩序地组织聚散,很快幻化成若隐若现的平镜,悬浮在半空。 那虚拟的平镜,仿佛就是屏幕,放映着一帧又一帧的图像。 随着图像放映,秦怀玉的心里,忽然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悲剧,愈来愈接近发生的边缘 他亲眼看见:那熟悉的半里桃林,已烧得花木焦黄,昔日的桃花坳谷,已变成一片凄凉的鬼域,满目荒夷。 随着视觉的拓展,他更加目睹自己所居住的村坞里,到处可见焦梁瓦砾,墙倾屋倒,犹在冒着缕缕青烟。 横陈遍野的死尸,头颅与身子脱离,肚破膛开,肠子翻外,死相之凄惨,实在难形诸笔墨。 鲜血,更是有如喷雾般,洒向半空,溅得满地猩红 突如其来的灾难,就像是锈钝了的锉刀,生涩而沉重地锉着瑶族人们的生命 秦怀玉难受极了,只觉仿佛有一股黏得令他要作呕的血腥,瞬间扑上了他的鼻尖 无休无尽的恐惧,就像是沙漏中的流沙似的,一点一滴的逐渐积聚起形状 诡异的形状 他甚至看见他的母亲,遍体鳞伤,蓬头垢面,在血泊中匍匐前进,就像是一尾在沙漠里挣扎的鱼,动得艰难而迟缓。 “玉儿,快救为娘” 每一声,都像是一柄柄利箭,一支支铁槌,猛烈地敲击着秦怀玉的心房 秦怀玉看得双眼发直,牙关紧咬,唇里的血色已褪得干净,颊上青筋更是如蚯蚓般凸出 他似乎已深刻而真切地感觉到,死神的手指,已触摸到了他的咽喉 冰凉的手指,冰凉的咽喉 “怎怎么会这样!” 秦怀玉终于惊叫了起来,惊惶的眼神中,瞳孔已完全收缩 “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白袍老人又长叹一声,目光远远投向窗外的苍穹白云,似蕴藏着太多的无奈与忧虑 “劫数?”秦怀玉大吃一惊,他的心头像是被压上了重铅。 “不错!族里的预言师,曾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利用星卜绝术测算出,此劫乃是万年一遇,按照新历推算,也就是说,三年之后,此劫,就会如期发生。” “那,此劫到底是由因缘故引发的?”秦怀玉问道。 “实不相瞒,劫因正是由一种千年邪物引起的”白袍老人道。 “邪物?难道是隶属于魔界的邪类?” “不错!它正是瑶族的天生克星——魔音魅灵。” “魔音魅灵?”秦怀玉的嗓音有些嘶哑。 他听过梦魅c花魅c火灵魅,却从未听说过世上竟有此类奇异的魅灵。 “那,请问族长,不知可有应对办法?”秦怀玉有些急切。 “传说中,大悲宫宫主自创的炼魔神曲——《大悲诀》,正好可以用来对付这种魅灵。” “大悲诀?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琴曲?”秦怀玉又是一惊。 “这大悲宫的宫主,乃是雪刹琴姬,不仅在琴艺领域造诣深厚,而且还精通伏妖降魔之术,就连君主也惮她七分” “不过,要修习这《大悲诀》,必须得通过白鹭书院的考核。” “白鹭书院?” “不错。白鹭书院坐落于灵鹫峰主峰,是唯一一所全能型学院,而且,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对外录招女性学子,所以,你要男扮女装。” “什么?男男扮女装?”秦怀玉惊得有些结巴。 “不错!” “这晚辈乃是男儿之身,若乔装成女流,岂不沦为笑柄,族长,您实在太为难晚辈了”秦怀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被人喂了只酸橘子。 “你唇红齿白,肤如凝脂,女装扮相应该不差,放眼全族,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晚晚辈何德何能,恐怕难堪大任,望族长三思,另择高明” “不你无需推辞,我思量再三,决定这最佳人选,实非你莫属。”白袍老人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 “这兹事体大,请容晚辈与家人商量。” “好,我就许你三日期限考虑。”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来人”严政上前道。 “不必了”秦怀玉连忙伸手婉拒,“我自己徒步便可” 秦怀玉的心灵似乎已失去了主宰,茫茫然地走了出去 他的心情特别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慢慢往前挪动,蚂蚁也没踩死半只 他抬头,望了望天际那飘忽不定的浮云。 耳边,又回响起族长说过的话:“这,就是瑶族未来的劫数最佳人选,非你莫属”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019: 原谅 桃花坞,听琴庐。 此时,已是晌午时分,仙儿正用一支犀柄尘尾驱蝇,清扫房间,她刚将两扇落地竹窗推开,就恰好看到了秦怀玉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少少爷怎么又一个人回来了?不对啊,他他不是去京城了么?一定是我看花了眼”仙儿惊愕之余,忙擦了擦眼睛,掐了掐脸蛋。 事实证明,她的确没有看错,也并没有在做梦,少爷真的去而复返了 仙儿连忙奔向秦夫人的内室禀报:“夫人,少少爷回来了!”因为奔得太急,一路上连摔了三四个跟斗。 “仙儿,你又在胡言乱语了,玉儿今早上京去了,怎可能回来?”秦夫人又当她是撞见鬼了。 “奴婢适才扫尘,开窗看见少爷正往这儿赶,起初,奴婢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不过,我已经再三确认过了,那就是少爷。不信,您出门瞧瞧。” “哦?”秦夫人听她这么一说,脸色顿变,蛾眉开始紧蹙。“好,我去看看” 仙儿抢先跑去开门,门外走来的,正是略带疲色的秦怀玉。 “玉儿,你你怎地半途又折回家来了?”秦夫人不明就里,赶紧迎上去询问。 “娘,说来你肯定不相信,孩儿,孩儿今日有幸,遇遇见了族长大人”秦怀玉低声道。 “什么?你,你是说你遇见了族长?”秦夫人闻言,陡然一震,心头像是有张弓,突然被人一下子拉动了弦索。 “嗯。”秦怀玉点了点头。 “那,那族长可有与你说了什么?我见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莫不是发生过什么?”秦夫人的话音也渐渐颤动着。 “族长大人告诉孩儿,他曾经暗中调查过孩儿的身份信息,今日当着孩儿的面启动了明墟鼎里的幻象,特地向孩儿展示了未来三年后瑶族的万年之浩劫,并且”秦怀玉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并且如何?”秦夫人听得很认真,急忙追问。 “并且,族长打算策划孩儿为族人渡劫,男扮女装,进入灵鹫峰白鹭书院学习,孩儿” “你答应了?”秦夫人盯着秦怀玉。 “孩儿,孩儿不敢擅自做主,一切尽由娘定夺。”秦怀玉拱手道。 “那我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秦夫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是。母亲尽管提问,孩儿定当诚实应答,绝不言谎。”秦怀玉垂首。 “好!为娘问你,你究竟愿不愿意如族长所言,接受筹划,并心甘情愿为之做出巨大牺牲?” “回母亲,孩儿一心只想弹弹琴,心如止水,做个安分的琴师,渡劫一事,任重道远,孩儿能力尚浅薄,恐有心无力,爱莫能助了。”秦怀玉说了心底的老实话,同时也算表了态。 他不愿意 他很难做到牺牲梦想,去改变族长所言的那个预言,他甚至还仍然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为娘知道了”秦夫人的脸色,又忽然沉下,以往温柔的眼波也变得有如秋霜般冷酷。 她幽幽一叹,转过头去,脸上仿佛有一层寒霜笼起。 “玉儿,快跟为娘过来” “是。”秦怀玉抬头,与仙儿面面相觑,他不知母亲是否因自己那番置族人生死于不顾的蠢话,而要严惩自己一顿。 “少爷,没事的,走吧”秦怀玉硬着头皮,被仙儿安慰着拉进屋里,就像被押上刑场的死刑犯似的。 秦夫人先掌了灯,径直往屋里一张靠墙而立的书架走去,然后轻轻地按了按书架旁的一块木砖,书架便倏地从中间向两边分开,敞露出一条地道。 “这这是”秦怀玉和仙儿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玉儿,切莫多问,随为娘进来便是”秦夫人的语音有些冷冰冰。 “是,母亲。”秦怀玉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三人一同沿着隐蔽的石阶步下,借着微弱的灯光,走进幽长而隐秘的地道,秦夫人将壁上石莲灯台的莲瓣往外一扳,“哗”地一声,密门立即隐去,严丝密缝地还原了。 此间,竟别有洞天。 秦怀玉瞠目结舌,他万万也没料到,自己住了二十年的家,竟然还隐藏着另一番天地。 走完了地道,视野才开阔起来,原来,眼前,是一间宽敞的石室,石桌,石凳,石案,石床,一应俱全,崭新异常,每一件都打磨得十分光滑。 东面的石壁,凹了一块,只嵌有一盏孤灯,因为只挑了一根灯芯,散发着昏黄的微光,所以并不算亮。 再往前走,只见四处香烟缭绕,素花供果,笼罩于肃穆的氛围之下,颇具佛堂的规模。 黄幔分垂于两侧,当中横着一条狭长的香案,案上摆满两列黑色灵牌,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却供着一方紫檀木灵牌,隐隐约约可以瞧见上面书有七个大字:先夫秦歌之灵位。 秦怀玉见了,心下又是一震:这,秦歌是谁啊? 秦夫人点了三柱香,举香齐眉,躬身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擦拭灵牌上的灰尘,动作很轻柔,很细致。 做完这些事后,她静立片刻,忽然唤道:“玉儿,你过来” “是。”秦怀玉只好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地走过去。 “跪下!”秦夫人的神情显得万分激动,嘴唇在轻颤,眸里滚动着一眶泪花。 “是。”秦怀玉乖乖跪在蒲团之上,宛若雕塑,动也不敢乱动。 “玉儿,你可看清这灵位是为谁设的?”秦夫人出神地望着那灵牌。 “回母亲,上面刻了‘秦歌’二字,想必就是为此人而设,只是孩儿不知,这秦歌是何许人也?” “他,就是你那死去的爹”秦夫人缓缓阖上眼帘,仿佛已沉浸于往事回忆之中 晶莹的珠泪,慢慢地流过她那嫣红的玉颊,看来就像是玫瑰花瓣上的朝露。 “什么?我爹!”秦怀玉望着那块灵牌,惊得连忙伏身拜倒,以头顿地,“孩儿不孝,亵渎父亲灵位,实在罪大恶极” 20180206 更新第009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020: 故友 “玉儿,你爹生前,乃是瑶族最年轻有为的监察使,却不幸英年早逝,独留你我母子相依为命。”秦颜氏的双眼,已被泪水浸泡得,像是胡桃般肿起。 “娘,爹当年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了,您又为什么从来不与孩儿说呢?”秦怀玉声泪俱下,既是痛心,又是不解 “哎!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爹是为了顾全瑶族的大局而壮烈捐躯的” “爹,他他真是个大英雄”秦怀玉埋头胸前,后背一起一伏,还在伤心地抽泣着。 “你爹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玉儿,为娘一直瞒着你,就是唯恐你将来重蹈你爹的覆辙,可是你既延承了秦家的血脉,责无旁贷,这天命,却是如何也避不了的为娘其实并不希望你去只身赴险,只是没想到,这命中注定的一天竟来得如此之快”秦颜的言语有些期艾,仿佛是犹豫了许久才说出口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颜氏便将秦歌的伟大事迹,绘声绘色地讲给秦怀玉听。 秦怀玉停止饮泣,抬起了头,听得很入神,仿佛身临其境。 渐渐的,他只觉母亲说得字字铿锵,心里不知不觉已有一股热血莫名直冲上来 “玉儿,既然这一天已经到临,该承受的还是该勇敢去承受,像你爹一样,昂首挺胸,坦然去面对吧” “孩儿,孩儿惭愧”听了母亲的话,秦怀玉此时正是面孔发烧,羞愧交集,恨不能立刻钻进一个新开的地缝中去 —大—悲—诀— 掌灯时分。 夜色渐浓,月儿躲进云里,风儿吹进房里,湿湿的,凉凉的。 秦怀玉凝视着那摇曳不定的烛火,从烛台上剥下一段烛泪,放在指间不停地拿捏着,把玩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少爷,今夜更深露重,您再披上衣裳吧,以免染上风寒。”仙儿取了件风氅,过来披在秦怀玉的肩上。 “仙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这份责任,肩负起为族人渡劫的艰巨使命呢?”秦怀玉起身拉她坐下,认真地问道。 “奴婢”仙儿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想了想,附在秦怀玉耳旁,悄悄说了几句话。 “谢谢你,仙儿,我已经想通了!”秦怀玉听完,脸上神情瞬间舒展,展颜一笑,眼睛里已恢复了光彩。 第二天,秦怀玉特地起了个大早。 秦颜氏一直送到了路口,另外嘱咐仙儿前往陪读,如此在书院也好有个照应。 待秦怀玉与仙儿一同启程离开后,她仍木立于门阶,双掌合十,喃喃祈祷:“相公,愿你在天之灵,千万要保佑玉儿在白鹭书院,平安渡过这艰难的三年” —大—悲—诀— 司乐府,南院书房。 族长围绕着秦怀玉踱了一圈,脸上泛着无法遏制的喜色,“怎么?你想通了?” “是,晚辈这几日,确实已想通了。”秦怀玉点了点头。 “哈哈如此甚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族长抓住他的手,爽朗大笑。 “这是金陵玉府千金玉无瑕的画像,你不妨一瞧。”严政将手里的画卷,递给秦怀玉。 “金陵玉无瑕?”秦怀玉有些吃惊。 “不错!此次你便是冒充玉无瑕的身份,混进白鹭书院,一切入学事宜,老朽已同玉府管事商榷妥当,你且放心,绝无后顾之忧。”族长胸有成竹。 “原来如此,晚辈有劳族长大人费心了。” 秦怀玉说完话,缓缓展开一看,画中所绘的女子,体积所小,可是面目眉发,纤毫毕现。 只见她玉肤胜雪,满头珠翠,容光更是绝代,美则美矣,只是面白赛霜,病如捧心西子,显得娇慵羸弱,想来平日定多愁善感惯了。 秦怀玉瞧了几眼,心里不由得一阵悸动,对这“玉无瑕”本尊可谓是既羡慕,又觉得有几分怜悯。 “既然你已答应男扮女装,那我们这就开始,政儿,我吩咐你请的人可请来了?” “那是自然,徒儿办事,师父您还不放心吗?”严政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三个手端托盘的府役,和一个专为新娘子修饰妆貌的喜娘模样的老妪联袂而入。 “师父,这位便是玉无瑕的奶娘,辛姑。”严政特意将那老妪请出列,向族长引见了。 “幸会,幸会。还有劳您尽量将这秦公子,包装得与贵府千金一般模样。”族长热情相迎,指了指一旁的秦怀玉。 辛姑将秦怀玉上上下下浑身打量几遍,观察得格外仔细,就好像一个养马师,在观察他自己所饲养的种马一般,而且还不停地颔首微笑,“像!真是太像了!严大人,族长,你们尽管放心,老身敢打包票,绝对将这位公子,与我家小姐扮得一模一样,教旁人纵开天眼,也窥不破真假。”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谢,多谢了!”族长连连感谢。 严政又挥了挥手,三名府役近前,托盘上,摆着折叠好的女装,与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衣裤巾靴,都是刚买的,崭新,干净,时髦,式样c缎面c色感,都很符合大家闺秀的身份。 “我专门为你购置了三套精致女装,来,你自己过来挑挑”族长笑道。 “哦,好。”秦怀玉快步走了过去,神色显得有些新奇,激动,忐忑 挑好了装束,严政便领着秦怀玉等人去了自己的卧房。 严政的卧房还算宽敞,以中央一道月牙洞门将屋子隔成两半,辛姑将高卷的布帘垂落,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平添一种诱人猜思的神秘感。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忽听得一阵窸窣之声,一只手掀开布帘一角,辛姑探头出来,笑容满面:“好了,我家小姐要出来咯” 众人闻言,瞬即起身,目光像钉子一般,齐齐盯向了门口。 人未出,先是一阵香风拂来 接着,“玉无瑕”的绣花鞋,长红袖,映入眼帘。 很快,“玉无瑕”露出正面,但见“她”云鬓高挽,杏眼琼鼻,两片红唇,像红菱般翘得宜喜宜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021: 拜访 脸颊,更是经过了一番打扮,脂粉薄施,腮红巧配,再加上一袭剪裁合身的宫绢罗衣裹体,看来当真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她”款款走来,步伐轻盈,有如抚琴鼓瑟,每一步都似伴有美妙的节拍。 一颦一笑,一瞬一瞥,无不透露出尘气质,似仙子谪降瑶池,若嫦娥飘落月下,风神如画,绰约多姿,纵是神笔马良,只怕也画不出来 除了秦怀玉因为初次尝试女装,举止,略微有些不太自然之外,果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哇!好好美啊!这,这真是我家少爷么?” 仙儿那张樱桃小嘴,张大到了极限,已能看清完整的牙床,连下巴都像是快要掉下来,眼睛更是看直了 其余人等,更是恍如入梦,又好似置身蓬莱,愣在原地,石像似的呆住了 世上,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将“她”的美形容透彻,就正如世上已没有任何褒义词,能形容春风吹皱湖面时,那种令人心灵荡漾的涟漪 “真乃不可思议也,你的女装扮相竟是如此之惊艳!实在已超乎老朽的想象之外了,甭说在场的各位,纵是你娘亲见了,只怕也辨不出来,哈哈。” 族长拊掌大赞,很是满意,已笑得满脸皱纹条条浮起,愈加深刻 “族长大人,您谬赞了”秦怀玉欠身一礼,脸上却是一红,两颊红晕更加鲜明几分。 “少爷,奴婢服侍您多年,从没想过你扮起姑娘来,简直就连奴婢也要嫉妒死啦”仙儿吃吃地笑着,笑得连眼睛也几乎看不见咯。 “诶!仙儿,你该改口了,以后可不能再叫少爷,得改叫小姐,你可千万记住,若是因此露了陷,可就麻烦大了”族长忙不迭地出言警告。 “是,奴婢谨记。”仙儿低了低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又抬头大声叫道:“可是,族长大人,只怕,此事还是难以万无一失啊” “哦?愿闻其详。”族长露出慈祥的笑容。 “族长大人,你看,我家少小姐,毕竟是男儿之身,只要一说话,不就立马穿帮了么?”仙儿一字一字道。 “是啊,族长大人,仙儿所言极是,晚辈归根究底仍是男子,外貌虽能以假乱真,但是话音却是万万撒不了谎的,总不能,这三年,都不让晚辈开口说话吧” “这个,但请放心,老朽早有准备”族长哈哈笑道。 话音刚落,他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小瓶,看样子,只有鼻烟壶大小。 秦怀玉和仙儿对视一眼,一齐围了上去。 只见,族长将塞子拔出,从瓶中倒出一粒红豆似的丹丸,掐在手中。 接着,又端来一盏用海碗覆住的沸水,揭开海碗,把丹丸研开,汤成深红色,闻来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芳香。 “这是?”秦怀玉不禁惊问。 “此乃本族独门秘制的一品仙丹——缥缈妙音丸,来,你服一碗试试效果如何。” “哦。”秦怀玉道。 “少哦不,小姐,还是让奴婢来喂您吧。” 仙儿端起药汤,取了汤勺,努起嘴吹凉,喂秦怀玉灌下。 “怎么样?味道如何?”族长露出很是期待的表情。 “妙不可言此丸果真不愧为灵丹妙药,甘如醴泉,入口清凉,晚辈只觉得如饮醍醐,回味无穷呢” 秦怀玉说着说着,忽然惊觉自己此时说话的声音,竟已变得娇柔清脆,吴侬软语,远胜出谷新鸳,正是标准的江南女子的口音。 秦怀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喉咙,蓦然发现:自己不但改了嗓音,甚至连那桃核大的喉结,也隐缩得几乎看不见了。 秦怀玉难以置信,仿佛头顶炸了颗响雷。 “哇!这‘缥缈妙音丸’果然有效,如此一来,便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岔子了!”仙儿欢欣鼓舞。 “对了,仙儿,你千万记住,从今日起,每七日要喂你家小姐一碗妙音丸,中途不许间断,否则药性便会彻底失效,知道吗?”族长板起脸,很严肃地向仙儿嘱咐。 “是,奴婢谨记。”仙儿绷紧了嘻哈笑脸,也很严肃地点头。 “秦怀玉,从今以后,你就是金陵城的玉无瑕,今晚暂且就在寒舍住下,明日,我便送你去搭往灵鹫峰方向的航船”族长转向秦怀玉。 “是,晚辈悉听遵命。”秦怀玉垂首。 —大—悲—诀— “从今以后,我就是玉无瑕!在白鹭书院学习的三年内,我不再是庐州的秦怀玉,我是金陵玉府的玉无瑕,我是玉无瑕” 接下来,在整整半天六个时辰里,秦怀玉无论吃喝拉撒睡,都在用这番话反复提醒自己,直到自己彻底将“秦怀玉”这个名字忘得一干二净,基本上适应了“玉无瑕”的新身份后才肯罢休 而仙儿呢,也很努力地将自己对秦怀玉的称呼,由“少爷”顺利改成“小姐”,似乎,还颇为顺口 —大—悲—诀— 次日,未时。 江州,凤临渡,琵琶亭。 秦怀玉正四处环顾,只见在此侯船的,都是清一色的妙龄女子,个个轻舒葱指,细理云鬓,满亭娇靥晃动,彩带飘摇,不是大户千金,就是小家碧玉,足有二十余人之多。 只是,有些突兀的是,除了族长,唯有自己是这万花丛中那一点绿。 秦怀玉搔了搔腮上的痒,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空中,到处弥漫着芬芳馥郁的刨花油香气。 秦怀玉一时闻不惯,只觉鼻子一痒,阿叱阿叱地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惹得诸女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眼光。 秦怀玉尴尬地笑了笑,连连颔首致歉。 “小姐,你快瞧,船来了”仙儿手舞足蹈地指向长江东南面。 秦怀玉闻言,循着她的指向看去。 江心,果然,驶来一艘精巧的双桅六帆船,不多时,平稳而迅速地靠了岸,船夫也已搭上跳板。 秦怀玉靠近,细细打量,只见这船作宫殿式,不但油漆全新,而且装置得富丽堂皇,此际泊在江面,更像是一座豪华的水上排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022: 夜窥 “哇!这船好大啊!”仙儿不禁叫了起来。 “这是玉府玉老爷出资雇来的船,那气派,自然是非同凡响,有何大惊小怪的。”族长朗声笑道。 “原来是玉老爷雇的船,难怪”秦怀玉讷讷道。 其实,秦怀玉心下一直很奇怪,这族长,与金陵玉老爷究竟有何交情,不但爽快应允旁人冒充自己闺女的身份,而且还主动破费,预订豪船? “快上船吧。”族长拍了拍秦怀玉的肩胛,打断了他的沉思。 “是。族长大人,承蒙您厚爱,晚辈此去白鹭书院,必静心修习,绝不辜负族人期望”秦怀玉躬身行礼。 “好,老朽果然没有看错你,有你这句话,老朽便安心了,去吧”族长道。 “是。那晚辈就此别过,您请多保重”秦怀玉红着眼圈道别。 “嗯,一路顺风”族长拱手,目送秦怀玉离去,释然一笑,良久,才施施然地离去。 再歇得盏茶工夫,船便要开动了。 艄公解缆,撑篙,船,划破水面,掀起道道粼纹,向四周扩散 四扇琉璃窗户,高高支起,舱门,挂着虾米须的竹帘,两边框柱上各悬着一盏红纱灯笼。 只是,宽敞的舱室内,仅摆设有八张楠木矮榻,先到者先得,所幸,秦怀玉正好第八个入舱,占到了最后一张矮榻。 其余几人,只能挨着舱壁,将就坐下,小作午寐。 仙儿怀抱包袱,已把头枕在臂弯里,鼻息均匀,睡得酣甜。 秦怀玉独坐无聊,便孤自一个钻出舱门,走到甲板上随意闲踱,欣赏广袤海景。 他看这片蓝色的大海,是那么的宁静,柔顺,远处浪声啾啾,阵阵咸味的海风,多像少女的手,抚过他的脸颊 秦怀玉精神一爽,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顿时,俗虑俱消,心境也格外清宁c开朗了 这时,他的瞳孔里突然泛起了一条消瘦的倩影,原来,有个薄有姿色的少女,正往他这边的方向漫步而来。 只是,她眉尖深锁,泪眼汪汪,神情落寞,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如意的事 秦怀玉立马将视线从海面收回,开始饶有兴趣地注意起她,半倚船栏,以一种浅层次研究的姿势,打量着这位俏丽少女。 只见她上身穿着鹅黄袄,下身配有碧罗裙,容貌冷峻,身子单薄,纤腰颤摆时,有如弱柳扶风,娇慵无力,连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几度摇摇欲倒。 病态楚楚,我见犹怜,不禁让秦怀玉一下子想起了那真正的玉无瑕。 “哎”秦怀玉小声地叹息着。 正当他觉得自己这般有些轻佻,恐唐突佳人,打算转过身去时,忽然,就在刹那间,那少女的娇躯,剧烈地摇了两摇,然后,她的人,便像是被风刮落的一缕柳丝般,在秦怀玉的面前,软软地瘫倒在地。 “姑娘”秦怀玉像是被人抽了一鞭子,大声惊呼。 这件事,发生得如此突然,秦怀玉措不及防,惊得像半截木头似的,瞪直了眼珠,愣愣地戳在那儿。 秦怀玉眼睁睁地看着她口冒白沫,面色阵青阵紫,瞳孔散大,呼吸重浊,身子已蜷曲得像只被扔进油锅里的虾米。 秦怀玉浑身一震,再也无法袖手旁观,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半跪在地,挽住后脖,想将她抱起。 忽闻道一股如兰似麝的体香,秦怀玉的心,紧张得快要跳出腔外,他一时因为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而又将她重新放回地面,就这样抬起又放下,犹豫不决,急得他额上汗出如浆,“这这可如何是好?” “快抱她起来,不能让病人的身子受寒!”蓦地,一阵少女的娇叱声凭空爆发。 秦怀玉的手随之一颤,忙循声回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一名背负包袱的灰衣少女,分开围观的人丛,匆匆奔来。 “哦,好”秦怀玉只好依言,将地上的少女一把抱起。 灰衣少女麻利地解下包袱,摸出一副针囊,从中拈出一根细长银针,用针头蘸了蘸患者嘴角残留的白沫 “姑娘,你这是”秦怀玉呆了一呆,不知她要做什么。 “还请莫怪,我略懂医术,只是借此银针来试验她的病,究竟是如何引起的”灰衣少女低着头,柔声解释。 “真的?那那就有劳姑娘了”秦怀玉闻言,心中大喜,有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这是我应该做的”少女摇了摇头,因为她身材矮小,而且又忙于手上的动作,所以,她始终没有与秦怀玉对过正脸。 秦怀玉乘隙将她打量,只见她单眼皮,鹅蛋脸,娇媚不足,可爱有余,身材更是小巧玲珑,有如香坠扇,外形看起来,好像是个农家丫头。 而她的衣裳,虽是朴素c旧皱,眉宇间,也布满风尘仆仆的神态,却依旧能给人一种点尘不染的素净感。 灰衣少女试完了银针,又探了探患者的额头,再看了看舌苔,不禁花容失色,“不好!是癫痫!” “什么?癫痫”秦怀玉刚平定的心,此刻,又悬到了嗓子眼。 灰衣少女不敢怠慢,赶紧解下腰间的葫芦,倒出一粒“九转还魂丹”,撬开这患者的牙关,喂她吃下了。 “癫痫发作,轻则昏迷不醒,重则暴毙,万万不可延误治疗,当下,必须得先让她妥当躺下,施行走穴针灸术,才能挽救生命。”灰衣少女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就放到我的位子上吧。请。”秦怀玉说完,迅速将患者抱入舱内,轻轻唤醒矮榻上的仙儿,“仙儿,快醒醒”,仙儿醒来,见此情形,忙腾出了座位。 “谢谢你。”灰衣少女向秦怀玉欠了欠身,将患者平放在矮榻上,使她的身子保持俯卧状,然后伸手去搭她的脉搏。 片刻之后,灰衣少女那凝重的脸色,渐渐有所缓和,“她的脉象,虽有些微弱,却还算平稳,想来不会有生命危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023: 线索 少女褪除了她的衣物,晃燃火折子,点燃艾条,在后背上的“心俞”c“灵台”c“魂门”c“悬枢”各大要穴,依次灸了一下,如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秦怀玉拎起一颗心,秉持着“君子非礼勿视”的原则,眼睛紧闭,将脸转向了别处。 “她醒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见她悠悠醒转,鼻息渐浓,胸口微见起伏,那紧张着的神经,这才松弛了下来。 弯下腰呕吐起来。 “姑娘当真是回春妙手,我叫玉无瑕,来自金陵城,敢问姑娘芳名?”秦怀玉上前一步,主动搭讪,请教姓名。 他此时所行的,仍是男子专用的拱手礼,少女见状,心里虽觉有些奇怪,却也没当面说破。 “小女子田甜儿,见过玉小姐。”少女敛衽施礼,“玉小姐,你,你生得好美啊” 少女的目光,好似已在秦怀玉的脸上生了根,她好像在晴朗的夜空中,猛然看见锯齿形的闪电,又好像坐在湖畔,忽然有人从背后向静湖里,抛进一块石子 她真的感到惊奇极了 “田姑娘说笑了”秦怀玉的脸涨得彤红,脸上的表情虽有些羞窘,可旁人看了愈觉得美艳。 “那这位姑娘是?” “我是她的表妹,我叫唐笑,唐伯虎的唐,哈哈大笑的笑,”她说起话来,就像是百灵鸟在唱歌似的,一开口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幸会,幸会” 人如其名,她果真是个爱笑的女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立即浮出两枚盛满笑意的酒窝。 平日里,秦怀玉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可这次与却聊得很是投机。 “不如,我们结义吧。”一个新奇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电也似的闪了一下。 “我痴长你两岁,不如,” “姐姐!” “妹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024: 误会 这时候,楼下已有近百名“吕家堡”门人赶到,大家听了这话,齐都失声惊呼。 吕洞彬更是心朋俱裂;大喝一声,双掌之力忽然暴增一格,殷无邪一支剑意拦他不住,被他劈倒一堵墙壁,冲进小楼。 他一眼望见老父果然已死在床上,急得悲愤凄切地大声叫道:“爹——爹”李飞鱼猛听这一声惨呼悲唤,心头一震,手中断刀竟失手堕落楼板上 殷无邪长剑旋空半转,寒光疾射,剑尖已点中吕洞彬左臂,吕洞彬痛得闷哼一声,掌势顿滞,被殷无邪闪身直欺上来,纤掌猛沉,‘蓬’地又在他右臂上拍中一掌。 吕洞彬连被剑掌所伤,身子晃了两晃,摇摇欲倒,殷无邪银牙一咬,正待立下毒手,忽然一条人影疾掠过来,举掌架开她的长剑,沉声道:“襄铃表妹,不要伤他性命。” 殷无邪不觉一怔,门外那苗姓壮汉也紧跟着挥刀破壁而人,铁臂一圈,将吕洞彬挟在胁下,仰身倒射,跃出竹楼,厉喝道:“放火烧楼,不许让两个小贼逃脱了。” 堡丁们呐喊一声,纷纷动手,刹时火焰冲天,整栋竹楼已开始燃烧起来。苗姓庄汉又喝令弓箭手分围四方,不管见人不见人,轮番放箭,向小楼上四面攒射。 烈火熊熊,箭如飞蝗。 殷无邪埋怨道:“一时心软,饶了他性命,将来必成祸患。”李飞鱼摇摇头叹息道:“我已经逼死他父亲,怎可再伤他性命,唉!今夜之事,也许是我们做错了。” 殷无邪道:“错什么,他害死了姨父姨母,事证俱在。才自己畏罪拔出断刀自杀,怎能怪咱们逼死了他?” 李飞鱼道:“若是他害死我父母,他自己怎会中毒?更不必用断刀插封死穴,躲在小楼上过着苟延残喘,不见天日的日子?由此看来,他说的也许是真话” 殷无邪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么,他为什么要自杀?”李飞鱼迷惘地道:“我也想不透这点道理,他话还没有说完,怎会突然自求一死呢” 殷无邪忙道:“现在脱身要紧,这些问题,以后慢慢再想吧!” 两人略一探头,见四面箭矢如雨而至,大火已烧及楼门,无路可退。 殷无邪抓起吕伟霆的尸体道:“咱们用他作箭垛,让他们射个够” 李飞鱼道:“不能,人已死了,不可再毁损他的尸体,区区箭矢怎能阻挡咱们,襄铃表妹,跟我来!”他从殷无邪手上接过尸体挟在胁下,运足‘玄门隐形罡气’护身,右掌向上一翻,劲风扬处,小楼屋顶应手而飞。 接着一声长啸,身形破空直上,从屋顶一穿而出,迅速地拔升到五丈以外。 吸气c折腰c圈掌,衣袖扫开千百支箭矢,飘飘落在一株梅树上。 殷无邪也舞剑拔打飞矢,紧随着掠出竹楼,银虹如匹练绕身,箭矢射到五尺以内,便纷纷自动坠地。 那苗姓壮汉远远望见,厉声大喝,双臂一抖一扬,臂上两枚金环突然脱手电射而出,一取李飞鱼,一射殷无邪。 李飞鱼刚从树梢飘落地面,蓦觉一阵刺耳锐啸破空射到,忙旋身歪头,一缕光华从他耳根下数寸处“嘶”地掠过,肩头一凉,衣襟被划破一道裂口。 正自心惊,却曾见殷无邪一时闪让不及,在足踝上,已被另一枚金环射中。 李飞鱼骇然失声,但殷无邪却神色不变,仅探手从足踝上取下那枚闪闪发光的金环,塞进怀里,仍旧挥剑如故,似乎并无什么太大的影响。 他这才暗松了一口气,放下吕伟霆尸体,拔出自己长剑,叫道。“襄铃表妹,咱们走吧” 谁知他刚将尸体放下,暗影中突然冲出两条人影,一人赶紧抱起吕伟霆的尸体,另一个挥剑上前,直取李飞鱼。 李飞鱼慌忙举剑封架,一瞥之后,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呀!珂儿姑娘——?” 原来那人长发披肩,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竟是从洞庭湖中救过李飞鱼一命的女郎——诸葛珂儿。 李飞鱼不料会在这儿遇见她,大喜欲狂,连忙取下蒙面黑巾叫道:“珂儿姑娘是我呀!姑娘怎会也在这儿?方才那个一定是铁柱兄弟了?对了,诸葛老前辈呢?”他心中有许多话想问,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的好,所以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好像仍意犹未尽。 不料诸葛珂儿一见竟是李飞鱼,顿时骤然一惊,眼眶一红,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冷冷地道:“你的毒伤治好了?” “多谢姑娘活命之恩,公孙老前辈又慨助一甲子功力,在下伤势,已经好了。” 诸葛珂儿又道:“和尚伯伯助你一甲子功力,你现在武功很了不起了吧?” 李飞鱼一怔,诧道:“姑娘怎会如此说法?” 诸葛珂儿怒哼一声,厉叫道:“都怪我们瞎了眼,和尚伯怕更是天下最蠢的笨牛,辛辛苦苦救你性命,老远送你到棠湖山求医,又慨助你一甲子功力——如今你武功成就了,却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问你,吕伯伯跟你何仇何恨,你要逼他性命?我和弟弟对你哪一点不好,你逼得我们连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姓李的,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要如此恩将仇报?赶尽杀绝呢?”说到这里,“哇”地痛哭失声。 李飞鱼惶恐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讷讷说道:“珂儿姑娘——珂儿姑娘——我——没有——啊——?” 诸葛珂儿挥泪切齿又道:“没有?今天的事,众目所睹,你还不承认吗?让我索性告诉了你吧!” 她顿了一顿,凄声又道:“我们为了救你,被洗心殿获知,趁夜偷袭渔村,爹爹中掌坠湖,生死不明,我和弟弟连夜逃出来,投靠吕伯怕堡中,整日躲在地窟里,怕的是洗心殿会风闻寻到此地来,现在洗心殿没有来,倒来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你为什么连吕伯伯也不肯放过?你说!你说” 李飞鱼只知摇头,道:“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害他,我也不知道——逃来吕家堡的,会是你们姊弟——我没有——没有——” 诸葛珂儿怒目叱道:“事证俱在,再否认也是白费,若是无亏于心,为什么你要用黑巾蒙面,深夜潜进吕伯伯的竹楼?”这句话,问得李飞鱼哑口无言,他发抖的手,举起那幅面巾掷在地上,悲吼一声掩面返身,踉跄而奔。 殷无邪紧跟着他,两人飞奔一阵,已出了吕家堡,诸葛珂儿和吕洞彬等并未追赶。 李飞鱼此时追悔痛恨,内心悲伤,莫可名状,发足狂奔越过护庄河,直踏田亩而过,不知狂奔了多久,忽然扑倒地上,手里紧紧抓了一把泥土,放声大哭起来。 殷无邪长叹一声,在他身边坐下,幽幽道:“这下好了!把心里气闷哭出来吧。千万不要再闷在肚子里” 李飞鱼如若未闻,用力锤打自已头部尽情哭了一场,天明不久,才力竭睡去。就在他昏昏人睡未久,吕家堡那一方,隐隐传来一阵哭叫嘶喊,不多一会,熊熊火光,冲霄而起,照得半边天都成了一片血红色。 殷无邪抱膝遥望那惨烈的火光,偶尔也低头看看沉睡中的李飞鱼,粉脸木然,看不出一丝表情,直到黄昏,火光渐小,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李飞鱼泪痕斑斑的面颊,口里低得不能再低地喃喃说道:“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已经为你尽过力量,但是,唉” 叹息声中,李飞鱼竟悠悠醒了过来,揉揉眼睛,向火光犹未熄灭的吕家堡望了一眼,诧问道:“那是什么火?”殷无邪淡淡笑道:“是吕家堡那栋竹楼还未燃尽呢!” “啊!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会儿。” 李飞鱼忆起前情,犹自无限追恨道:“我真该死,无意之中,竟铸下这个大错,将来何以对恩师?何以对去世的父母?再拿什么去报答她活命之思,唉!我真该死” 殷无邪温柔地掩住他的嘴,道:“不!鱼儿表哥,不要这样说,咱们问得过良心,不怕他们误会,事情终有一天会明白的。”忽然话题一转,道:“那位珂儿姑娘好像对你原有深意,要是没有这场误会,也许” 李飞鱼长叹一声,站起身来,道;“别说下去,我我实在对不起她” 殷无邪心里一阵酸屈,眼中杀机一现,随又隐去,也跟着站起来,笑道:“好!不说这些,错已经错了,误会也不是一时能解释清楚的,李表哥,咱们该去找回马匹,早些离开这儿吧!” 李飞鱼黯然颔首,两人缓缓寻路找到安置马匹那座林子,他忽然想起殷无邪脚上的伤,忍不住问:“襄铃表妹。你脚上伤得重吗?” 殷无邪摇摇头道:“谁说我受伤了?根本就没有伤着什么” 李飞鱼道:“我亲眼见你左脚被金环射中,你虽然及时取出金环,并未止血闭穴,又奔驰了这么久,别让伤口震裂了,快坐下来,我替你包扎一下”说着,便想去掀开她的裙角。 殷无邪脸上突然变色,闪身疾避开去,叫道:“李表哥,真的没有受伤,我不会骗你!” 原来殷无邪左腿自膝以下,从小残折,乃系以木制义肢连接,平时用长裙掩蔽,行动如常,倒不怕被他看出来,夜晚不巧被金环射中义腿,半个金环嵌入木中,她虽然很快取出金环,怎能将腿上秘密让李飞鱼知道。 李飞鱼自然想不到这一层,还当她不愿自已为她担心,忙正色说道:“襄铃表妹,金环甚粗,有无剧毒更不知道,受了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快让我看看,到底伤得怎样了?” 殷无邪心念电转,粉脸上嫣然一红,故作娇嗔,道:“表哥,你怎么还是跟从前一样,男女有别,怎么可以随便呢——我不来啦!” 李飞鱼是个忠厚人,闻言恍然而悟,不觉也红了脸,道:“是哦!我却未想到这一点,其实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不必顾忌这许多,既然你不愿意,我回过身子去,你自己检视一下,敷些药,别耽误了伤势才好。” 他果然将敷伤药物交给殷无邪,自己背转身去,缓步踱出林子,表示不愿窥视。 殷无邪只待他去后,匆匆掩身坐在一丛草边,扯起裙角,却见那木腿已被金环击裂了三分之一,心里也暗吃一惊,急用布带将里处紧紧扎好,假作敷了药,放下裙角。 当她正准备招呼李飞鱼回来,忽然从草丛间,随风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殷无邪身为“洗心殿主”,嗅觉何等灵敏,一闻那香味浓而微辛,便知必然是一种极厉害的闷香,心念一动,假装哈欠,顺手塞了一粒“清凉丹”在口里,仰面跃躺在草地上。 片刻之后,草丛中一阵簌簌轻响,探出一颗脑袋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025: 师兄 那人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首先仔细打量了殷无邪一会,然后阴阴笑着走了过来,喃喃说道:“好一个如花似玉雏儿,虽是断了一条玉腿,咱们天生一对,地成一双,谁也不用嫌弃谁了。”殷无邪微启星眸,偷眼望去,见那人的莫有三十左右,生得剑眉星目,虎背蛇腰,模样极为英俊,只是左袖空荡,仅有一条右臂,肩后斜插一柄较一般剑身更长的奇形长剑,目光如炬,摄人心魂,显见是个身负绝学之人。 她不敢大意,暗暗提气蓄势而待。那人一面得意地前喃喃自语,一面俯身伸出独臂,骈指如戟,遥遥向她左胸‘将台“穴点落! 殷无邪猛地拧身侧滚,呼地一掌。直劈了过去 那人似不防有此变故,微微一怔,但应变却十分快捷,仓促间松开五指,化指为掌,横肘一封,‘蓬’地一声,向后踉跄退了四五步。 殷无邪趁机挺身弹起,拔出长剑,狂风骤雨般攻出六剑,沉声骂道:“瞎了狗眼的臭贼,当你姑奶奶是好欺侮的吗?” 那人虽在措手不及之下,并不慌忙,一只独臂挥舞抡动,掌打指戳,化解开六招快攻,突然暴退数尺,“呛‘地一声,也撤出肩后那柄奇形长剑,斜指着殷无邪道:“丫头,杜大爷看中你,是你修来福份,你再会使诈,今夜也难逃杜大爷手掌心,何苦定要动刀动剑,自取其辱!“ 殷无邪听他口齿轻薄,气得粉面绊红,不再答话,娇叱一声,挥剑直上。 那人手中长剑,足有四尺以上,无锋无刃,形如钝鞭,乍看并无惊人之处,但两柄剑甫一接触,‘啪’地一声轻响,剑身上特别长的一截,竟突然爆裂开来,一蓬青烟,顿时将殷无邪全身笼罩在烟雾中。 殷无邪方要闪退,忽闻浓香扑鼻,口里那粒“清凉丹”竟然失去效力,眼中金星连闪,才叫得一声:“李表哥”便昏倒地上。 那人阴笑一声,插回长剑,飞快地抱起殷无邪,抹头奔出林子 李飞鱼正在林边徘徊。听得惊呼,匆忙穿林而人,恰好瞥见那人抱着殷无邪返身遁去,立即沉声大喝,飞步便追。 两人一先一后奔出林子,相距约有五六丈,李飞鱼猛吸一口真气,展开“落凤头陀“独门”落凤缩地法,人如轻烟,随尾紧追,但前面那人却也越奔越快,转眼追了十里多,相距仍然在五六丈左右。 李飞鱼不觉骇然,暗想落凤头陀轻功号称武林一绝,那人抱着殷无邪,自己竟追他不上,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一怒之下,越发没命狂追下去。 渐渐天色已明,李飞鱼只顾追赶,也不知追了多少路,更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推想总该在百里以外,那人始终在他前面五六丈。 他由怒而惊,由惊而谋,情绪却逐渐冷静下来,这时,才恍然看出那人所用的轻功身法,竟和他的“神行缩地法”十分相似。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正待出声呼叫,蓦然闻蹄声震耳,迎面大路上,如飞奔来一群快马,约有二三十骑之多。 李飞鱼一见那马上之人,心头顿时一沉,暗道:糟了! 偏偏在这时候,会碰上洗心殿的高手连忙加速追了上去。 原来那群快马为首一个白发老人,正是洗心殿右护法叶策雄,在他后面清一色全是僧人,其中有少林掌门觉景方丈,峨嵋掌门琴音师太,以及两派中参与君山大会数十名高手,此时个个神情木然,紧跟在叶策雄身后。 那人抱着殷无邪只顾向前飞奔,转眼已和叶策雄对面相逢,叶策雄一眼瞥见,骇然大惊,猛勒马缰,厉喝道:“截住他!截住他!” 少林峨嵋两派弟子如奉纶音,一齐勒马落鞍,登时列成一道人墙,挡住了那人去路。 叶策雄翻身落马,戟指叱道:“大胆东西,竟敢劫持殿主,你是活得嫌腻歪了?” 那人扬扬剑眉,冷声道:“老匹夫,你在跟谁说话?这雏儿是大爷手中之物,哪来你的什么殿主!” 叶策雄大怒,吼道:“琴音师太,立即出手,限你十招之内,毙了这狂妄小贼。”峨嵋掌门琴音师太双掌一错,欺身直上,一句话不发,挥掌便向那人劈去,掌起处怒风如涛,呼啸飞卷,声势威猛绝伦。 那人仅有一条手臂,偏又抱着殷无邪,不得已晃身疾退,李飞鱼却适时迎了上来,双掌一翻,替他硬接了琴音师太一掌。 两股掌力一触,各自倒挫一步,李飞鱼压制住内腑掀腾的血气,大声问:“你姓杜吗?” 那人怒目一瞪,道:“姓杜又怎样?”李飞鱼才张口,琴音师太又大喝一声,挥掌扑到,迫得只好沉桩振臂,一招”怒海沉鲸’,‘蓬’地一声,踉跄两步,胸中血气翻腾,险些要夺喉而出。 他封退琴音师太,连调息也来不及,急声又道:“请问——你是杜绝——吗?” 那人忽然一震,沉声道:“你怎知我的名字?” 李飞鱼一阵欣喜,双掌连环劈出,把琴音师太迫得稍退,然后回过头,含泪叫道:“杜师兄,果然是你——我真是太笨了,竟没看出你的神行缩地身法” 那人眼中精光激射,喝道:“你是谁?” “我李飞鱼才说了个“我”字,不妨琴音师太三次挥掌又到,一时不及封拒,左肩上硬生生挨了一掌,下面的话无法出口,已经闷哼一声,蹬蹬蹬连退四五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人怒目一瞪,忽然放下殷无邪,独臂横扫直劈,呼呼一连劈出三掌,才算把琴音师太硬挡了回去。 李飞鱼含泪换了一口真气,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道:“师兄,你不认识我,我叫李飞鱼” 杜绝一面挥掌迎敌,一面喝道:“李飞鱼,打架要紧,话留着等一会说吧!” 李飞鱼想不到那人就是落凤头陀当年唯一传人杜绝,心中陡记起落凤头陀舍却一身功力救自己活命之德,豪念大炽,竟连内腑伤势也忘得一干二净,抡掌上前,挡住了叶策雄, 大叫道;“杜师兄!小弟有许多话要说咱们打完架再谈!” 叶策雄冷哼一声,一面挥掌,一面叫道:“觉景方丈,速救殿主,其余弟子立即出手,毙这两个小贼!” 少林掌门觉景方丈一直似木人般不言不动,听了这话,果然大吼一声,抢奔上来,其余少林峨嵋两派弟子,也都纷纷出手,围攻杜绝和李飞鱼二人。 李飞鱼拼力迎战,几乎全部劲力都使了出来,他自得落凤头陀慨助一甲子功力,武功突飞猛进,实际已不在七大门派掌门人之下,无奈此时内腑既已负伤,对方又人多势众,少林峨嵋两派弟子,全和陈琨一般,但听叶策雄号令,神志早不能自主,李飞鱼出手顾虑太多,是以无法遏阻对方层层不休的猛攻,迫得寸步后退,眼睁睁看着觉景方丈将殷无邪抢走,竟不能护卫阻拦。 蓦地,那边传来一声闷哼 李飞鱼扬目望去,见杜绝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倒,嘴角血渍斑斑,业已伤得不轻。他仅有独臂双手,被琴音师太及十余名峨嵋高手围住,情势岌岌可危。 李飞鱼他心里一急,猛觉丹田之下,有一股灼人热力向上疾升,瞬息间,神情一振,仰天发出一声厉啸 这一声长啸,乃他心中急闷之气所注,其声震耳,可裂金石,四周少林峨嵋两派僧众遽闻之下,个个神色一怔,攻势顿时松弛了不少。 皆因李飞鱼以得自北奇落凤头陀公孙问的一甲子修为内家功力,以意驭气,以气化声,何异佛门“狮子吼”,那些僧众心志正沉闷迷惘,突然被啸音震荡,人人脑际,似乎都闪现了一点灵光。 灵光虽然只是那么短暂地一现而灭,但仅这一瞬即逝的刹那,已给予李飞鱼无限生机 啸音甫落,李飞鱼探自一扬,“叮”然一声,长剑出鞘。 他此时早已浑忘了自己,胆力有如神功,光华闪现,剑气弥空暴涨,寒芒嗖嗖,四周僧众当者披靡,纷纷倒退。 李飞鱼冲开重围,奔到杜绝身边,恰值杜绝眩然将倒,急忙伸手将他扶住,沉声在他耳边喝道:“杜师兄。振作些!” 杜绝一惊,睁开两眼,向他凄然一笑,喃喃道:“你——你——你真的是——是我师弟——?” 李飞鱼剑光霍霍。迫退了两名峨嵋僧人,急声又道:“杜师兄,快些撤剑,跟我来” 杜绝点点头,但却颓废地道:“我——我只怕不成了” 李飞鱼疾探左臂,替他拔出肩后长剑,硬塞在他手中,然后沉掌在他背心“灵台”穴上拍了一掌,喝道:“师兄,冲啊!”长剑翻飞,势如滚滚大河,片刻,已荡开人群,撞出了重围。 杜绝蓦地一震,神志又清醒了不少,忙也挥剑随后,两人拼力直透围困,各人身上都伤痕累累,落荒而走。 叶策雄目睹李飞鱼只剑冲出重围,神勇无匹,数十名武林高手,竟无人拦阻得住,一面暗赞,一面喃喃说道:“好个憨不畏死的小伙子,此人不除,将来必是洗心殿劲敌大患”但他却没有喝令追赶,只护卫着殷无邪上马,带着两派高手,扬鞭驰去。 杜绝奔了一阵,未见有人追来,真气一泄内腑立时又刺痛难耐,停步之后,再也支撑不住,晃了两晃,便跌倒地上昏了过去。 李飞鱼更是劲力枯竭,几乎虚脱,两腿一软,也在杜绝对面跌坐下来。 但他自己未及调息,先替杜绝闭住心脉两处要穴,不使游血反攻心腑,然后又喂了他几粒疗伤药丸,方才放心闭目运功调息。 过了顿饭之久,李飞鱼真气略顺一些,睁开眼来,见杜绝犹自昏迷未醒,置身之处,却在一条小溪岸旁,他不顾内腑伤势,挣扎着站起来,到溪边掬了一捧清水,喂给杜绝服下,自己才俯伏溪边畅饮一番,再以溪水浸头,使神志冷静清醒,顺便洗涤净伤口血污。 经过冷水洗浸,他觉得精神好了很多,但杜绝却一直未曾清醒过,呼吸沉缓地躺在地上,气若游丝,足见伤势甚重。 李飞鱼只得强自振作,提一口真气,举掌搭在他背心穴门上,默运神功,为他助力疗伤。 又过了顿饭光景,杜绝才脸色转趋红润,缓缓睁开眼来。 李飞鱼大伤未愈,又妄运真力,此时胸中灼痛,正值虚弱之际,可是,当他看见杜绝已经清醒过来,心中竟大感舒畅,含笑问道:杜师兄,觉得好一些吗?“ 杜绝翻身坐起来,眼珠骨碌碌地四转,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李飞鱼道:“大约已近午时,你昏迷了很久,我担心你在重伤之后,不能运气护住心腑,曾替你封住神封c步郎二处穴道,防止游血反窜,现在你试试看,可能提气冲开闭穴吗?” 杜绝默一运气,心腑仍隐隐作痛,忙又散去功力,叹道:“一时未防,竟吃了那些贼秃们的大亏,这份仇恨,终将报复!” 李飞鱼道:“师兄不可记恨少林峨嵋僧人,他们都是中了洗心殿迷神之毒,心神不能自主,唯以洗心殿马首是瞻,情实堪悯。”于是,把君山之会经过,大略述了一遍。 杜绝冷哼一声,道:“这么说,全是你跟他们有仇,连累我也受到重伤?” 李飞鱼忙道:“不,他们因为错把襄铃表妹当作殿主,才会拦路截在”“襄铃表妹?你是说那妞儿?” “是的,如今她被洗心殿劫去,不知将会遭到什么命运呢?” 杜绝嘿嘿笑道:“难怪你紧紧追我不肯放松,原来她是你的表妹!” 李飞鱼苦笑道:“师兄不认识她,所以方才”杜绝话题一变,抢着又问:“我记得离开北天山以后,从未听说师父再收第二个弟子,你是什么时候投在他门下?” 李飞鱼便将自己中毒濒死,落凤头陀公孙问携之求医,为图化解剧毒,慨赠一甲子功力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026: 恶念 杜绝听了,骇然大惊,尤其当他听到落凤头陀已将自己毕生功力转注给李飞鱼,眼中更闪耀着又妒又恨,又惊又气的异样光芒,但他沉思甚久却未立刻表露出来,反笑道:“师父真偏心,这等奇缘,竟都成全了你。” 李飞鱼道:“恩师错爱成全,虽然并未承认小弟是北天山门下,但小弟总觉受益良多,决心以师礼相事,他老人家与家师原是知己深交,小弟这样做法,相信他们两位老人家都不至见怪吧!” 杜绝又问:“那么你本来师承何人呢?”李飞鱼诚敬地道:“小弟家师向在太行山独幽寺隐修。” 他这话尚未说完,杜绝脸色忽然大变,双眼凶光一闪,失声道:“是净一大师?” 李飞鱼点头道:“正是,北天山和南太行,向被称为南北双奇,渊源本来极深的。”杜绝举着独臂,低头抚摸着那只断袖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声,心中杀机腾腾,几乎无法自制。 李飞鱼连问道:“杜师兄,你怎么了?” 杜绝霍然而惊,脑海中忽然想到李飞鱼体内那一甲子修为,顿时冷静下来,笑道:“没有什么,师兄正在替你高兴,你年纪这么轻,竟一身兼二家之长,福禄无限,将来成就,愚兄自叹不如了。” 李飞鱼生性忠厚,心想嫉妒之心,也是人情之常,趁他对我钦慕的时候,应该即时劝劝他才对。于是,诚挚地说道:“杜师兄,小弟有一句话想说,希望你不会责怪!” 杜绝凄声笑道:“自己兄弟,什么话只管直说,愚兄怎会怪你!” 李飞鱼正色说道:“小弟在离开棠湖山时,恩师他老人家曾经向小弟提起师兄” 杜绝一惊,道:“啊!他老人家说我什么?” 李飞鱼道:“他老人家说——说”他本就不善言词,此时话到喉边,欲其婉转,倒反而讷讷,说不下去了。 杜绝却爽然笑道:“李师弟,什么话只管直说无妨,他老人家是不是说我不服教诲,已经叛离师门了?” 李飞鱼红着脸道:“是的,不过小弟,相信师兄决不是叛师欺宗的人,也许一时气愤,顶撞了他老人家,事后必然已经懊悔不及了” 杜绝长叹一声,故作激动,执着李飞鱼的手,道:“李师弟,你我虽然第一次见面,这句话,可谓深知我心,说起当年那件事。愚兄无时无刻不在汗颜追恨之中,这些年来,也不知受过多少内心煎熬和愧疚。”说着,眼中更闪动着隐隐泪光。 李飞鱼大感同情,忙道:“其实师兄不必太过自苦,恩师提及往事,也觉得对师兄责怪过甚,如今颇有悔意,总盼能再见师兄回头归依,重叙师徒旧情。”他为了想劝化杜绝,竟自作聪明,说了这番假话,说完之后,脸上早红了。 杜绝索性流下泪来,道:“往事如烟,总是师兄年轻妄为,致蹈罪戾,自从离开北天山,恩师他老人家音客,无时不在脑中,只要他老人家愿意再见愚兄一面,哪怕立刻将愚兄处死,愚兄也是死得含笑瞑目的” 这番话,果然把李飞鱼感动得热泪滚落。用力摇撼着他的独臂,道:“啊!师兄,听你这样说,真使小弟太高兴了,放心吧,他老人家一定会原谅你的,你为什么不立刻去棠湖山见他老人家呢?” 杜绝道:“棠湖山袖手鬼医柳寒卿性情古怪,愚兄虽有意去一趟,只怕他会从中作梗,不肯让愚兄如愿。” 李飞鱼道:“不妨,小弟愿意陪你一同去” 杜绝忙摇头道:“那怎么成,你一家血仇未报,襄铃表妹又落在洗心殿手中,事有缓急,总得先设法救出襄铃表妹来。” 李飞鱼感动得连连点头,道:“这样吧,小弟调息一会,咱们一同去追襄铃表妹,待救她出险之后,再陪师兄同往棠湖山!” 杜绝寻思了一阵,道:“也好!你太辛苦了,好好调息一会儿,愚兄替你护卫。” 李飞鱼内伤正烈,未能及时调息,又冲动激昂说了许多话,此时心中宽慰,便觉得伤势又发作起来,当下道了谢,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运起神功。 哪消片刻,气回九转,渐渐进人天人两忘的境地。 杜绝独自踱到溪边,掬水洗净创口血污,瞄眼望望李飞鱼,见他行功在当紧要关头,阖目垂帘,宛如一尊石像。 他——既是南太行净一大师的弟子,又得北天山落凤头陀注入了一甲子功力,集南北双奇绝学于一身,若不早下杀手,难道真要随他同往棠湖山向那老秃驴负荆请罪? 杜绝越想越恨,断臂之仇,被逐之恨,使他泛起无穷杀机,他想道:“时机一晃即逝,若等他调息完毕,内伤痊愈,凭我一人之力,再想杀他,岂不难比登天,莫如趁他行功正当紧要关头,轻轻一掌,结果了他,然后假他名义,设法潜在棠湖山,连那老秃驴一并杀了,那老秃驴既失功力,杀他正是时候” 溪水淙淙,四野寂寂,岸边除了李飞鱼,再无旁人。 杜绝恶念顿识,暗暗一咬钢牙,缓缓移步向李飞鱼步步逼近 李飞鱼端坐行功,丝毫也没有发觉,午刻骄阳照射在他纯洁而庄严的面庞上,使他全身如同沐浴在金色光辉中,却没想到魔影已渐渐移到身后了。 杜绝小心翼翼,缓步欺到李飞鱼身后,见他闭目端坐,默默行功,似乎绝未发觉,杀机立起,独臂疾举,一掌向李飞鱼“百汇”穴上拍落 哪知他掌势方沉,忽觉胸部“神封”c“步郎”二穴之间,一阵椎心刺痛,提聚的真气,突又散去。 一惊之下,慌忙收掌疾退两步,这才想起李飞鱼替他点闭的心络二穴尚未解开,虽然不碍行动,但欲提气运劲,心脉隔阻却无法办到。 杜绝眼见良机难再,心中又急又气,立刻运气冲穴,不想一连冲了几次,穴道未曾冲开。却痛得他出了一身汗,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李飞鱼气行三周天,睁开眼来,听见杜绝痛苦的哼声,急忙扭头问道:“杜师兄,你怎么了?” 杜绝长嘘一声,散去功力,道:“没有什么,我只觉心脉穴道隔,真气不能畅通,想趁你疗伤的时候,也检视一下内腑伤势,不料” 李飞鱼忙道:“啊!是我替你点闭两处穴道以防淤血回攻心腑,师兄,你千万别妄运真力,让我替你解开闭穴。”说着,跃起身来,举掌在他前胸‘天池’穴上,轻轻拍了一掌。掌落如针,“嘶”地一声。‘神封’c‘步郎’二穴霍然而通。 杜绝心头一沉,再行提气时,浑身穴道已经畅通无阻,但霎眼即逝的机会,也随着痛苦的消失而远去,至少他是错过一次最好的时候了。 他暗暗咬牙切齿,追悔无及,脸上却堆着无比关切的笑容,轻声问:“李师弟。你的伤势全好了吗?” 李飞鱼点头道:“此时已无大碍,多谢师兄为我守望护卫!” 杜绝脸上微微一红,笑道:“自己师兄弟,不须如此客套,时间不早,咱们要追襄铃表妹,就得快些动身。” 李飞鱼望望天色,道:“反正今天是追不及了,师兄二穴初通,可能还有些淤血留在血脉中,何不趁机也调息一番,小弟愿以本身真力,助师兄驱尽残血,同时,替师兄打通任督二脉” 杜绝蓦然一震,失声惊呼道:“打通任管两脉,你自信有这种功力?” 李飞鱼笑道:“师兄忘了吗?恩师他老人家六十余年修为功力,已经全部转注人小弟体中。” 杜绝心念飞转,暗自忖道:他年纪这样轻,纵得老秃驴宠爱,未必当真有此功力,莫非刚才我起意杀他,已经被他暗中察觉,故意借口过穴通脉,想暗下毒手,害我性命,不能!不能!万一当真中他算计,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那才死得冤枉哩! 他此时心情,正应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俗话,虽然明知任督二脉一通,武功等于倍增,却宁可不涉此险,甘愿放弃了大好机会。 李飞鱼见他沉吟不语,笑道:“师兄有些不信小弟能够办到?” 杜绝连忙招手道:“不!愚兄资质愚劣,无此厚福,何况,助力通脉,必然使你耗费不少功力,损人而利己,愚兄不能做这种事。” 李飞鱼听了,大感钦佩,忙道:“师兄,你顾虑得太多了。” 杜绝笑道:“别多说了,愚兄武功修为还能在江湖上过得去,这件事将来有机会时再说,现在还是上路追人要紧。” 李飞鱼恍然,只当他傲骨天生,不肯受人助力,这种事在江湖武林中常有见闻,遂也不再勉强,快快收拾动身。 杜绝一面行着,一面暗察李飞鱼神情,见他颇有失望之色,越加认定自己猜想不错,心里骂道:小贼,你还敢在杜大爷面前玩这一套,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这也许是天意要他不该得此机遇,假如他这时知道李飞鱼竟是一片赤诚,不知将会多么懊悔呢! 一路迤逦而行,申刻时候,赶到一处镇甸。 两人略一打听,得悉叶策雄一行数十骑,在午到过后不久,已经向南而去,反正一时无法追及,便找了一家酒楼,对坐小酌,准备饱餐一顿。 席间,杜绝一再向李飞鱼问起棠湖山情形,李飞鱼毫不隐瞒,据实相告,杜绝确知落凤头陀果已失去功力,如今形同废人,心下暗暗高兴。 而李飞鱼虽然惦念“襄铃表妹”,却因无意间寻到杜绝,见他并无“叛师欺祖”之意,口口声声不忘师恩旧情,心中也无限欣慰,不知不觉多饮了几杯。 他们各怀心思,谈得却很亲切投契,酒到便干,渐渐都薄有酒意,离了酒店,仗着酒性,蹒跚直出南门。 这时日已西沉,天色将暮,两人趁途中行人稀少,一齐展开“神行缩地法”,真个快逾奔马,赶了十余里,却是一处三岔路口。 道口既无路碑,更不知叶策雄所循途径方向,心正犹豫难决,东方大路上,忽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 杜绝向李飞鱼招招手,两人刚闪身躲进路边草丛,蹄声迅若奔雷,四骑快马已如飞驰到。 最前面一骑马上,坐着一个臂束金环的光头壮汉。 李飞鱼见了,心头一震,再看那后面三骑,果然正是诸葛珂儿姊弟,和“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四匹骏马在三岔路口一齐勒住,那吕洞彬遍体血污,头上包缠着布带,光头壮汉苗显也创痕累累,诸葛珂儿妹弟更是衣衫零乱,蓬头斜钗,个个都狼狈不堪。 诸葛珂儿红着眼圈,含泪哽咽道:“苗大哥c吕哥哥,咱们就在这儿分路,再见了” 吕洞彬凄然叹道:“愚兄才薄力弱,未能护卫你们,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诸葛珂儿道:“不,吕哥哥,你为我和弟弟,毁家蒙难,连伯父也遭受牵累,是我和弟弟连累了吕家堡,我们太对不起吕伯父了”话声未完,泪水已潸然而下。 吕洞彬垂首说道:“珂儿妹妹再别这样说,在劫难逃,这也许是天意” 那光头壮汉苗显忽然接口道:“由此前往棠湖山,途中难免遇上洗心殿贼党,叫人放心不下,贤姊弟俩不同往岭南暂避些时候?” 诸葛珂儿凄然摇头道:“谢谢苗大哥,生死有命,我们不想再连累苗大哥了。” 吕洞彬道:“珂儿妹妹,你一定要到棠湖山去,又有什么用呢?” 苗显也道:“你们姐弟从未行走过江湖,这一去,实在令人担心。” 诸葛珂儿愤愤地道:“你们不用再劝我了,除非我们死在途中,否则,我一定要去问问和尚伯伯,问他为什么将一生功力,竟给了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027: 蝙蝠 李飞鱼听到这里,脸上一阵臊热,他明自诸葛珂儿口里所谓“狼心狗肺的东西”,正是指他而言,那当然是因为他蒙面夜入“吕家堡”,纵有百口,难以辩解,但他自问役有害死吕伟霆:“狠心狗肺”四个字,用得未免太过分了。 思忖间,又听吕洞彬叹息说道:“唉!真是叫人难以置信,那李飞鱼既然被洗心殿七散尸鸠毒所伤,又被打落君山绝壁,幸遇珂儿妹妹才得死里逃生,想不到一旦活命,竟反而投身洗心殿,甘愿俯首事敌,恩将仇报,这是什么原故呢?” 苗显敞声道:“原因有什么难懂,那小贼必是被殷无邪贱婢美色所迷,才忘恩负义,无耻投靠了洗心殿!” 李飞鱼一听这话。再也忍耐不住,突然扬声叫道:“你不可以信口胡说” 路口四人尽都一惊,纷纷奔马涌退丈许,苗显功行双臂,沉声问:“是谁?” 李飞鱼迈步从草丛里走出来,杜绝紧随身后,一双色眼,却直勾勾注视着诸葛珂儿。 四人一见竟是李飞鱼,惊呼一声,纷纷下马,“呛呛”连响,各自拔出兵刃。 吕洞彬咬牙切齿,戟指着骂道:“姓李的,原来你仍旧放不过咱们。竟一直跟踪追到这儿,好吧!杀父之仇,毁家之恨,吕洞彬一条命跟你拼了!”话声甫落,唰地一剑当胸刺到。 李飞鱼微一错步,避开剑锋,沉声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诸葛珂儿气得浑身颤抖,娇声叱道:“无耻的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飞鱼极力压抑激动,缓缓说道:“珂儿姑娘,承你在洞庭湖中救我性命,再生之恩,厚比天高,我深悔盂浪,不该夜入吕家堡,但是,其中别有隐情误会,求你容我解释几句,说完之后,姑娘要是仍不相信。李飞鱼宁愿引颈受戮,立毙当场,绝无悔恨。” 诸葛珂儿想了一下,恨恨道:“好,你说吧!但别想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李飞鱼长嘘一声,幽幽说道:“在下身披血仇,与洗心殿仇深似海,种种经过。珂儿姑娘均已洞悉,李飞鱼纵或无耻,但恩仇是非,总能分辨得出,怎会腆颜仇,反而投效洗心殿下” 诸葛珂儿冷哼一声道:“说下去!” 李飞鱼继续又道:“只因家父惨遭毒害之时,席间拾获一枚六角金星,偶尔闻及吕老堡主号称‘摘星手’,恰好使得一手绝妙星状暗器,在下急于父仇,追查当时疑凶线索,因此贸然夜入吕家堡,不想竟因此铸成无法解释的误会,事后深感鲁莽,惜已悔恨无及,但在下可对天发誓,夜入吕家堡绝无恶意,更没有害死吕老堡主,而且,和在下一同入堡的,乃在下表妹韩襄铃,绝不是洗心殿主殷无邪,只因她与殷无邪容貌身材十分酷似,致使诸位未辨真伪,径将李飞鱼视同卑鄙小人,在下虽非圣贤,然而平白获此奇辱,心中却十分愤慨不平。” 他一口气将心中激愤吐露出来,愤懑之情溢于言表,说完之后,如释重负般又嘘了一口闷气,昂首而立,显得极是倔强。 诸葛珂儿脸上冷漠如故,淡淡问道:“说完了吗?” 李飞鱼道:“在下言尽于此,未必得邀信任,但却句句实言。” 诸葛珂儿啐了一口,冷叱道:“你以为一场血海深仇,只凭这几句巧言,便能蒙蔽天下人耳目吗?” 李飞鱼傲然道:“姑娘如是不肯相信,在下自然无法勉强,但真情必须剖白,一命虽不足惜,却不能使清誉蒙垢,贻羞九泉。” 诸葛珂儿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夜入吕家堡情有可原,但我要请问你,为什么第二天一早,重又用黑巾蒙面,率领衡山派降贼叛徒,用歹毒的衡山火筒,烧毁吕家堡,这件事,你又有什么美妙的理由解释?” 李飞鱼蓦然一惊,脱口道:“你说什么?谁用衡山火筒,烧毁了吕家堡?” 诸葛珂儿厉声叱道:“你装什么傻,你以为黑巾蒙脸,便能掩蔽你那卑劣无耻的面目?你以为去而复返,咱们就想不到是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干的?告诉你,李飞鱼,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咱们早就认出你的奸计诡谋,你放火焚堡,屠我无辜,虽然得意一时,迟早必遭报应,可笑你竟有脸来否认解释,你把咱们全看成傻瓜了!” 说到激动之处,粉面铁青,声音颤抖,垦眸中怒火飞射,仿佛要穿透李飞鱼的心腑。 李飞鱼越听越惊,骤然变色,喃喃自语道:“黑巾蒙面,衡山火简——放火焚堡——屠杀无辜——奸计,这是谁的奸计?” 铁柱一直没有开过口,这时也大声喝道:“好汉做事好汉当,姓李的,还想抵赖不成!” 李飞鱼用力摇着头道:“不,不,我绝没有做这件事,绝没有” 诸葛珂儿叱道:“证据确凿,事实俱在,难道咱们冤枉了你?这些伤痕也是假造出来的?” 铁柱接口道:“姐!不必多说了,咱们要替吕家堡数百冤魂报仇!”话声甫落,呼地一斧拦腰砍了过来。 他自幼天生神力,武功虽不甚精,斧势却如雷霆万钧,破空声起,石飞砂扬,十分惊人。 李飞鱼脚下倒踩七星,让开斧招,急叫道:“假如真有这回事,必定是洗心殿阴谋陷害我,我死不足信,却永世含冤莫白,怎能甘心!” 诸葛珂儿喝道:“事到如今,还图狡赖,李飞鱼,你要不要脸!”说着,长剑一摆,分手便刺。 李飞鱼此时蒙冤莫白,有口难辨,脑中飞忖道:难怪陈琨等整整一日未见到吕家堡去,原来其中竟有这些阴谋,唉!我纵然说破嘴唇,也无法洗雪这一身奇冤了。 他万念俱灰,长叹一声,闭上双眼,眼角泪珠光莹,无限幽怨遗根,尽化在那两滴无声无息的泪珠之中。 诸葛珂儿剑出如风,剑尖湛湛已沾近他的衣襟,忽见李飞鱼含泪阖目,挺然屹立,不避不让,神情凄楚而激昂,仿佛一个壮志未酬便慷慨就义的烈士,令人肃然泛起一股敬畏之意。 心中一动,玉婉微沉,剑尖向上疾扬,一缕寒芒,贴着李飞鱼前胸掠过! “嘶”地一声响,衣破c肉裂。洁白而坚实的胸膛上,进现出半寸深一道血槽,鲜红的血夜汩汩而出。 李飞鱼本能地睁开眼来,目光相触,忽然发现诸葛珂儿星眸中正含着一种异样的光辉,似惊恐c似怜惜,又似懊悔,扬剑的纤手,不住颤抖。 他竟然毫未发觉自己已经受了伤,只觉一阵心血沸腾,喃喃说道:“如果一死能表明清白心迹,就请姑娘成全了我吧” 诸葛珂儿眼眶一红,螓首忽垂,扬手掷了长剑,“哇”地掩面痛哭失声。 那杜绝一直在李飞鱼身后五尺之处,只是冷眼旁观,并未开过口,见诸葛珂儿突然中途变招,以及挪剑痛哭失声,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说道:“李师弟,亏你好性子,白挨一剑,竟无怨言,你答应了,我这做师兄的却不肯答应哩!” 李飞鱼低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胸前血肉模糊,伤得不轻,创口也开始有火辣辣的痛楚感觉,心灵和肉体的创伤立时进发,真气一泄,内腑旧伤也同时发作,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诸葛珂儿却骇然仰起头来,惊叱道:“你是他的师兄?” 杜绝逐步走了过来,色迷迷地笑道:“不错,你伤我师弟,少不得要还杜大爷一个公道。” 诸葛珂儿听了这话,疾退两步,叫道:“杜绝!你是北天山叛徒杜绝——?”苗显c吕洞彬c铁柱见她惊骇之状,连忙都闪身上前,各挺兵刃,蓄势而待。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冷笑道:“嘿!你倒知道不少,叛徒两字,也是你叫的吗?”声落c人动,独臂一抬,五指如钩,径向诸葛珂儿香肩抓来。 铁柱大喝一声,钢斧“拨风扫雪”,迎面挥出。苗显和吕洞彬趁机拥着诸葛珂儿退到两丈以外。 那杜绝一身武功得自落凤头陀亲传,虽然仅只一条手臂,却未把铁柱钢斧放在眼中,独臂飞快地一沉一翻,变爪为掌,竖劈横扫,呼呼连劈两掌,铁柱全仗天生神力,一时闪避不及,直被掌风震得踉跄倒退了三四步。 杜绝傲然长笑一声,“叮”地一声,撤出了长剑。 苗显望见,急挥九环刀飞身抢了过来。 杜绝长剑大开大阖,寒光闪耀生辉,他有心要在诸葛珂儿面前显出绝学,数招过后,倏忽扬声大喝,剑上内劲如涛,又将苗显逼退。 吕洞彬连忙挥剑上前,双攻杜绝,激战十余招,仍然无法取胜,铁柱抡钢斧,重又加人了战圈。 场中四人盘旋交错,此进彼退,刀光剑影,犹如风卷雪飞,眨眼间,又战了二十余招,杜绝以一敌三,并未落败。 这时候,夜色渐浓,旷野间阴霾四合,寒风飕飕,带来几分凉意。 诸葛珂儿凤目掠过斗场,见李飞鱼闭目行功止血疗伤,脸色平静安详,竟无一丝怨尤和憎恨。 她心里突然泛起难以形容的愧疚,莲足一顿,掉头飞上马背,抖缰疾驰而去 杜绝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诸葛珂儿,见她忽然独自上马离去,心头大喜,长剑一式“铁腕挥戈”,匹练绕身疾转,叮叮叮三脆响,刀剑钢斧齐被封荡开去,晃肩抢出了战圈。 甫一脱身,立刻插回长剑,探手从怀中扣了一把喂毒牛毛金针,扬臂向苗显等三人洒去,自己却施展“神行缩地之法”,快如轻烟,直追诸葛珂儿坐马。 苗显等微一怔愕,及待挥刀舞剑格落毒针,杜绝已经一连三次起落,如影随形追到马后,闷声不响,杜空向马鞍上扑到。 铁柱急得大叫:“姐姐当心,后面有人” 诸葛珂儿闻声反顾,芳心骇然猛震,连忙运掌反劈,不想掌势才出,忽然嗅到一股奇浓异香,顿觉头晕目眩,力道再也发挥不出来。 杜绝这时已如飞絮般飘落在马背上,探臂拦腰抱住,狂笑一声,那马儿绝尘昂奔而去 苗显等三人心慌意乱,匆匆抢了马匹,旋风般衔尾直追。 蹄声如雷,渐去渐远。 路口上,只剩下垂目跌坐的李飞鱼,犹自一动未动,静静地在运功调息。 他内外伤都很严重,失血既多,心灵上又蒙受了无法洗雪的奇冤,若非仗着功力深厚,只怕早已不能支撑。 长夜漫漫,荒郊寂寂,浓雾沾满了他的衣襟发梢,但他浑然未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缓缓睁开眼来,夜空中只有疏疏落落几粒寒星,伴着一弯残缺的新月。 李飞鱼里然一惊,忙要挺立起来,身子才动。胸前创口立刻像撕裂似地奇痛撤骨,哼了一声,重又跌坐下来。 忽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小伙子!要是还不想死,最好坐着别动。” 李飞鱼循声望去,旷野中一片空寂,并无人影,不觉骇然,沉声道:“是谁在说话?” 语声甫落,那阴冷的声音接口又道:“别怕,是我!” 李飞鱼张目四顾,但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失声道:“你——你在哪儿——?” 阴冷的声音吃吃笑了起来。道:“我在这儿,难道你眼瞎了,不会看吗?”随着笑声,一丈外暗影中,突然闪射出两道鬼火似的碧绿光芒,一瞬即逝。 就在那一瞬之际,李飞鱼已看出那竟是一对摄人心魄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离地约有四尺,隐隐有一颗头颅,下面却空空的不见身躯,直如两盏飘浮在空中的绿色灯火。 他触目一震,连忙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那怪异的目光复又闪现,沉声道:“叫你坐着别动,你没有听见吗?” 李飞鱼既惊又奇,伤处奇痛,实在也无力站起来,不得已,揉揉眼睛,注目细看,这一看,更把他惊得心头卜卜乱跳。 原来,那绿色光芒,果然是一双眼珠,但那人却不是站立在地上,而是倒悬着身子,挂在一棵枯树横枝之上,脚上头下,就像一只森林里倒挂的蝙蝠。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028: 岔路 李飞鱼看清之后,比没看清时更感惊恐,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气,一挺身,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脚便奔。 才跑了几步,忽然风声飒飒,一条黑影其快无比从他身侧掠过,眼前一花,迎面已立着一个黑袍怪人。 那人身材枯槁瘦削,满头黄发,尖嘴猴腮,双臂过膝,脸上遍布黄毛,若非是穿了一件人类的黑袍,几乎和一头披毛猛兽毫无分别。 李飞鱼心惊难抑,跟跄倒退了三步,壮着胆拔出长剑,准备万不得已时,只好一拼。 那人瞪着一只绿色鬼眼,向李飞鱼注视了好半晌,忽然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竟十分平和地说道:“孩子,你身受重伤,剑峰又划断了胸前血脉,如不及时治疗,耗费真元过多。决难活过十天,你难道不伯死?” 李飞鱼惊魂未定,喘息着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那人耸耸肩头,道:“人鬼之分,有何凭据?有些人白昼是人,夜晚是鬼,又有些人表面像人,心里实在比鬼也不如,还有一些人披了人皮,尽说鬼话——你又何必把人鬼区别,看得那样严重?” 这番话,听得李飞鱼心头暗颤,私忖道:这人形貌虽然可怖,口气却超然脱俗,竟不像是害人的鬼怪,何况他纵是鬼怪,我李飞鱼顶天立地,问心无愧,也不用惧怕他。 如此一想,怯意大减,精神松懈之下,全身劲力顿失,身子立刻摇幌不稳,迫得用剑尖支撑住才没跌倒。 那人眉尖微皱,道:“孩子,你伤得甚重,别再倔强,坐下来,让我看一看!”说着,伸手扶着李飞鱼胁下同时替他取下了长剑,插回鞘内。 李飞鱼被他一番亲切柔和之言,说得戒心尽释,毫无反抗,依言坐下。 那人伸出一双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扯开他前襟,略看了一会,使从怀里取出一支形如树根的东西,轻声道:“躺下来,我得替你立刻止血封闭伤口。否则,寒露一浸,难保不伤及心络,寒毒若人心腑,纵然伤势好了,也将成终身痼疾,永远无法再练习进一步的上乘武功了。” 李飞鱼果然顺从地仰面躺下,更幽幽闭上了眼睛,他说不出是什么原因,竟似对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生出浓厚的好感,也有坚强的信心。 这时候,摩娑在他胸前,好像已不是那只毛茸茸的巨掌,而是慈母亲切的爱抚,荡漾在耳际的,也不再是阴冷的语声,而是安详和善的醉人乐曲 那人将树根形状的东西一寸一寸咬人口中,用牙嚼碎,和着口涎,缓缓敷在李飞鱼伤口上,一着伤处,赤热灼人,李飞鱼不由轻哼出声。 那人忙嘘气为他吹拂,一面敷药,一面随口道:“你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告诉我,心里还害怕我的面貌吗?” 李飞鱼连忙摇头道:“不,不” 那人咧嘴一笑,道:“也不怕我现在突然下手,害你性命?” 李飞鱼笑道:“我和你无仇无恨,萍水相逢,你怎会害我。” 那人忽然笑容一敛,阴声道:“那也不一定,咱们无缘无故。萍水相逢,我怎么会替你治伤呢?” “这”李飞鱼一时语塞。 那人重又笑道:“原因很简单,我今天帮你一把,将来我若有需你帮助的时候,你也会同样帮我,对吗?” 李飞鱼惶然说道:“如有所命,李飞鱼决不推辞” 那人停手沉思顷刻,忽然肃容低声道:“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是否知道他的住处下落?” 李飞鱼诧问道:“谁?” “那人武功天下无匹,又擅用毒之技;号称‘毒圣’,又有一个外号,叫做‘黑心居士’。你听过这样一个人吗?” 李飞鱼茫然摇头道:“从来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那人轻嘘一声,好像有些失望,停了一会,又问:“那么,有一个人姓殷名杰,人称‘千毒叟’,你知道吗?” 李飞鱼又摇摇头道:“也没听过”忽然心中一动,忙道:“你说的这两个人既是以毒著名,不知是不是和现在的洗心殿有关系” 那人眼中精光陡射,急问:“什么洗心殿?你快说!” 李飞鱼道:“洗心殿新近才崛起中原武林,总坛设在洞庭湖中,教主是个年轻女孩子,名叫殷无邪,手下有两位护法,他们最近曾用一种迷魂毒酒,将中原武林六大门派一举收罗掌握,正四处作恶,欲图称霸武林” 那人喃喃低语道:“洗心殿——殷无邪——千毒叟——殷杰”蓦地浑身一震,满脸欣喜地点点头,道:“好啊!是他!一定是他。” 说着,替李飞鱼掩好衣襟,站起身来道:“你只须再躺一个时辰,外伤便不碍事了,内腑伤势,你自己能够运功治疗,但三天之内,切忌妄运真力,跟人动手。我还有事,须得先走一步” 李飞鱼忙道:“谢谢你替我治伤,但我还没请教过尊讳上姓,应该怎样称呼?” 那人笑道:“我的姓名很不好记,还是别问的好” “不!厚恩未报,怎能连姓名都不知道。” “你一定要问,只消记住我并非你们汉人,也非来自中土,有人骂我是猿人合生,只能算得半个人” 李飞鱼猛记起在君山之时,曾听伍菲说过四句童谣,是“天外隐三圣,字内唯一君,南北分双奇,西漠仅半人。”心中一动,忙道:“你是从西漠来的?” 那人点头道:“不错。” 李飞鱼骇然惊呼道:“你是西漠一代奇人檐迦耶弥老前辈?” 那人面现惊容,仿佛深感诧异,突然一顿足,身形破空倒射而起,轻叱道:“记住,不许在人前擅提我的名讳!”语音瞬息远去,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飞鱼一时惊喜交集,连连点头,却忘了回答。 他万想不到这面目狰狞的怪人,竟是和天外三圣c宇内一君c南北双奇齐名的檐迦耶弥,闻说这位西漠怪杰天生神力,武功惊人,他远从西漠来中原做什么?打听“黑心居士‘和”千毒叟’殷杰,又有何目的? 这些疑问,充斥脑中,使他深感迷惑,喃喃自语道:“但愿他别是洗心殿的朋友才好” 他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舒展手脚,胸口痛楚尽失,只有一丝轻微的痒麻感觉,再检视伤口,居然在顷刻之间,便已生肌结疤,痊愈了大半。 这时,东方天际,微露出一线曙光,林间树梢,轻雾蒙蒙。 李飞鱼怔惘地望着檐迦耶弥倒挂过那株枯树,回忆这宇内奇人的古怪行径,心头有如压了一串铅块般沉重。 好半响,才霍然想起诸葛珂儿和杜绝都不见踪影,不觉暗吃一惊,失声道:“他们怎么全不见了?” 连忙拔步欲追,但,在他眼前,却是一个令人无所适从的“三岔路口” “唉!又是讨厌的三岔路口!”苗显飞身下马,俯首向地上审视片刻,紧皱着眉头道:“两条路上都有蹄印,不知那贼向哪一条路去了!” 吕洞彬恨声自怨道:“他们两人只有一匹马,快也有限,咱们三人三骑,紧追一夜,竟然连影子也追不见了,唉!真是该死” 铁柱急道:“别管它,咱们分路,苗大哥和吕哥哥追左边一条路,我追右边一条路。” 苗显摇头道:“不妥,咱们三人联手,尚且胜不了那姓杜的,再要分开,追上也无济于事。” 铁柱道:“只要能够追上,管它济事不济事,舍了性命,也要救姐姐出险,快追吧!”说着,一抖丝缰,催马便向右边大路驰去。 苗显慌忙闪身拦住,铁臂一探,紧挽着辔口,硬生生将马儿拉得定止下来,沉声说道:“这不是舍命不舍命的问题,一着行错,反而断绝了令姐接手,岂不是更对不起她?小弟弟,浮躁不得!” 吕洞彬接口叹道:“事已如此,空急无益,咱们务必要冷静些,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铁柱焦急道:“你们有什么万全之策,快些商量决定,不能再延误时间了!” 吕洞彬飘身落马,凝神细心地将两条大路上所遗蹄印都仔细看了一遍,剑眉一皱,静静沉思起来。 他生性沉着机智,此时陡然从心底升起一个疑团,向铁柱招招手道:“铁柱弟弟,快下马来。” 铁柱正感不耐,见他不但无意追救姐姐。反要自己也下马去耽误时间,心里大大有些不悦,懒洋洋地下了马,问道:“吕哥哥想到什么万全妙计吗?” 吕洞彬却不回答,径自接过铁柱马缰,牢牢地系在自己马鞍后面,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对两人说道:“咱们不必追了,依我看,那贼就在附近,并未远遁” 苗显和铁柱齐吃一惊,不约而同问:“你从何见得?” 吕洞彬道:“你们想想,那贼只有一匹马,而两条路上,却都留下清晰蹄印,除非他会分身邪法,决不能同时走两条路” 铁柱接口道:“其中一条路上,也许是另外有人经过!” 吕洞彬冷静地摇摇头:“不,我仔细看过,左边路上蹄印完整着力,四蹄相距较近,那是有人骑马缓驰经过,留下来的痕迹,右边一条路上,蹄印距离既远,轻而不全,踢土甚多,分明是空马疾奔而过,马上根本没有乘骑的人。这就显见得有诈了。” 苗显轻呼道:“说得对!夜静荒郊,空马奔驰,的确值得怀疑。” 吕洞彬插手示意他轻声一些,继续又道:“假如我猜得不错,那贼必是见咱们紧追不舍,而他掳着珂儿妹妹,两人一骑,无法太快,经过这儿的时候,见另一条路上已有蹄印留下来。临时想出‘金蝉脱壳’诡计,弃马步行,却在马上做了手脚,使它发劲飞奔,如果我们不察,随便拣哪一条路追下去,都难免上他的恶当。” 这番话,听得铁柱和苗显连连点头不止,铁柱急道“那么,咱们快些搜吧!别被他逃了!” 吕洞彬道:“那贼武功不弱,更有毒针暗器,不用智计,断难胜他”于是,附在两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二人点头答应,各自翻身上马。 吕洞彬向他们挤眼示意,故意大声说道:“别忘了,不论追上追不上,明日定要在如来镇顺丰客栈碰头!” 铁柱和苗显同应一声,立刻扬鞭分途——苗显独自向左边大路驰去,铁柱带着一匹空马,八只马蹄翻动,急若骤雨,奔向右边大路。 马蹄声渐去渐远,终于杳不可闻,三岔路口,又恢复先前一般宁静。 吕洞彬目光迅疾一扫,见路北面仅有三四尺高草地,不便隐匿,南面一带却草高五尺,距离大路三十丈以外,更有七八个大石堆零乱罗列,正是藏身匿迹最理想的地方。 但是,他却不选择南方,身形疾闪,掠到北面短矮的草丛中,全身俯伏地面,像一只机警的野兔似的,双目炯炯,瞬也不瞬注视着对面那几堆隐约的大石堆。 这时天色尚未全明,二十丈外景物只能朦胧分辨,夜风吹拂着草丛,发出沙沙声响。 这声音对吕洞彬来说,简直不能忍耐,因为此时目光无法及远,一半要靠耳朵倾听动静,如果在疏忽中错过了目标,将会使他遗恨终生,永难弥补。 不多一会,他仿佛望见一堆大石旁边,似有人影一闪即逝。 吕洞彬心神一振,凝目顷神而待,又过了片刻,“唰”地一声轻响,果见一条黑影冲天拔起,岸然飘落在草尖之上。 那人就在草上迈步,宛如御风而行,霎眼工夫,便已越过三十丈草地,到了三岔路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029: 失策 吕洞彬一颗心卜卜狂跳,匆匆偷扫了那人一眼,连忙屏息卧伏,不敢再扬头张望。不过,只这一眼,已经使他足感安慰了,因为那正是他等待的人 原来那人独臂上挽着昏迷不醒的诸葛珂儿,正是那没有脱掉壳的金蝉——杜绝。 只见他满怀得意地站在三岔路口,望着两条大路上所遗零乱蹄印,忍不住放声大笑,说道:“三个蠢物!等你们追过百里,杜大爷早已畅游巫山,尽兴归来,那时,你们才知杜大爷的神通。” 他低头再看看臂湾中的诸葛珂儿,星眸紧阖,娇息微微,不觉心痒难忍,设非只有一条手臂,直恨不得立时轻薄一番,暗地自语道:“好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不要唐突了佳人,且寻个舒适之处,尽情享受享受。” 主意一定,展开大步,循着左边大路如飞而去。 身影刚消失在夜色中,诸葛铁柱提着一只小包裹,从右边大路上步行奔了回来。 吕洞彬挺身跃出草丛,迎着问:“马匹藏妥了吗?” 诸葛铁柱紧张地点点头:“藏妥了——怎么样?发现那狗贼没有?” 吕洞彬道;“果然被我料中,第一回合,那贼已落了下风,但他武功之佳,仍然未可忽视,等一会你千万耐着性子,不可大意吕莽,弄得前功尽弃” 诸葛铁柱忙道:“知道了,咱们快追吧!” 吕洞彬招招手,道;“别忙,先改扮好再追不迟。” 他探手接过包裹,匆匆打开,里面竟是一套诸葛珂儿的女用衫裙。 诸葛铁柱尴尬地道“姐姐的衣服大小,我只怕穿不上。” 吕洞彬道:“小一点不要紧,赶快争取时间!” 两人悉悉索索一阵忙碌,片刻之后,吕洞彬换去身上染满血污的旧衣,穿上诸葛铁柱脱下来的短衫,解开伤口布带,蓬松着乱发,脸上涂抹得一片黝黑,完全变了模样,而诸葛铁柱却换着女衫罗裙,用彩巾裹头,打扮成一个丰满粗壮的黑美人。 时间急迫,所以两人虽然互相望望对方的奇形怪状,却无心说笑,匆匆检视一遍,迈开大步急如风驰电奔,循左方大路疾赶狂追。 追了将近盏茶之久,道傍不远林中,闪现出一栋茅屋,微微透射出亮光。 吕洞彬急忙停步,向诸葛铁柱举手示意。同时提高嗓门说道:“妹子,你看那边不是有人家吗?咱们去借歇一会,天亮了再走吧?” 话声一出,茅屋中灯火竟然应声熄灭。 吕洞彬心中暗喜,缓步上前,又叫道:“屋里大爷们不必疑心,在下兄妹两人,途遇恶徒,略受了些伤,欲求一席之地,歇到天明便走,届时另当厚谢” 正说着,茅屋门“呀”地打开,一条人影,当门而立。 诸葛铁柱偷眼一望,心里勃然大怒,原来那人竟是杜绝。 他真恨不得拉出钢斧,上去狠狠劈他两斧头,却被吕洞彬暗扯衣袖,终又忍住。 杜绝双目炯炯向二人打量一阵,沉声道:“你两人深夜赶路,为了何事?途中遇见什么恶徒?说给我听听!” 吕洞彬遥遥抱拳道:“大爷不知,在下兄妹因闻父丧,远从鄂州府赶回湘南奔丧,一时心急,连夜兼程,不想在前面十余里,迎面撞上一个骑马的凶汉,竟然强要检视舍妹容貌,言语不合,被他打伤” 杜绝突然插口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吕洞彬道:“大约三十来岁,背着一柄九环刀,两臂上束着金环” 杜绝“晤”了一声,又道:“你们兄妹也会武功?” 吕洞彬恭谨地道:“略懂些粗笨拳脚。” 杜绝冷冷瞅着诸葛铁柱,见他低垂螓首,身材却甚丰盈结实,心中暗道:“杜大爷今夜运气不错,手上已有一个,又送上门来一个” 于是,点头笑道:“既是会家子,不必害臊,叫你妹子过来,让我仔细看看!” 吕洞彬肚里暗骂,故意跟诸葛铁柱低语几句,诸葛铁柱扭扭“娇”躯,竟却步不肯上前。 杜绝一阵心痒,笑道:“不要害怕,过来!过来!茅屋虽小,总比荒野中站着强些!” 吕洞彬假作叹息,苦笑说道;“舍妹有些胆怯,大爷休怪!” 杜绝道:“她是害怕我吗?” 吕洞彬尴尬地点点头,道:“她乡下人大不懂事,竟说大爷笑得古怪,有些不像怀着好意” 杜绝阴笑说道:“是吗?她小小年纪,眼光却很锐利,只是,这时知道也太迟了。” 吕洞彬大吃一惊,疾退几步,道:“大爷怎说这种话?” 杜绝放声笑道:“实在告诉你们吧!杜大爷平生别无所好,独爱羞答答的大姑娘,令妹不愧是聪明人,居然一见就知我杜大爷的心,岂不是天意缘份吗?”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齐声惊呼,扭头便跑。 杜绝冷吟道:“既来之,则安之,贤兄妹想走?趁早死了这条心!”话声中,左脚一抬,身法有如行云流水,一跨七八尺,直欺而上。 吕洞彬奔出十余丈,回头一看,杜绝已远远离开了茅屋,登时定足停身,翻腕撤剑,叫道:“铁柱弟弟,亮家伙,动手!” 诸葛铁柱蓦地沉声大喝,猛地一个怪蟒翻身,扯去彩巾,拉开衫裙,从怀里一把掏出钢斧,破空回掷,呼呼一连三斧,向杜绝胸腰劈到。 杜绝微微一怔,慌忙挥掌封拒,吕洞彬奋力挥舞长剑,早截断他的退路。 一斧一剑,此进彼退,上下翻飞,紧紧围住赤手空拳的杜绝 这时候,林子里突然窜起另一条人影,起落之间,便已抢进了茅屋,瞬息,又从屋里奔出来,径自穿林而去,不多一会,大路上隐隐传来马蹄之声,渐渐远去 杜绝望见,恍然大悟,敢情那人正是苗显,趁吕洞彬和诸葛铁柱缠住杜绝,入屋抢救诸葛珂儿,先行遁去了。 他这时才知自己步步落入人家算计,急怒之下,掌力陡增一倍,横扫竖劈,威不可当。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拼力缠斗近五十招,两人全累了满头大汗,但为了尽量争取时间,好让苗显和诸葛珂儿安然脱险,迫得咬牙支撑,且战且退。 他们武功实非杜绝之敌,勉强又支撑十招,吕洞彬一时应变稍迟,左肩上已中了一掌,痛得他闷哼着踉跄退了四五步,冷汗迸流,整条左臂,好像断了似的,再也提举不起来。 可是,他知道诸葛铁柱除了一身神力,武功还在他之下,如果他负伤一退,诸葛铁柱势必难逃杜绝毒手,索性将心一横,不退反进,挥剑疾攻又上,沉声叫道:“苗师兄已经得手,我挡住狗贼,你快退吧!” 诸葛铁柱应了一声,虚幌一斧,闪身急退,正想举步离去,忽然心中一动,道:“不!吕哥哥,你身上负伤,还是你先退,我来挡住他!”说着,抡斧又上。 吕洞彬真力将竭,见他竟不肯走。急得心慌意乱,偶一失神,握剑的右腕又被杜绝指尖扫中,一阵彻骨刺痛,手一松,长剑“当”地堕落地上。 杜绝厉声喝道;“谁也别走,留下命来。”倏忽一招“深渊锁龙”,挥开诸葛铁柱的钢斧,独臂疾转,劲力飞卷,直撞吕洞彬前胸。 那一招“深渊锁龙”,乃北天山落凤头陀绝学“落凤神通’八式掌法之一,诸葛铁柱识解不破,只得收招暴退闪避,不想杜绝中途扭转掌力,反攻吕洞彬,一时营救不及,惊急之下,猛可振腕扬臂,一缕光华暴射而出,竟将钢斧脱手向杜绝飞掷了过去。 杜绝湛湛要把吕洞彬毙在掌下,忽闻破空风响,他可万没想到诸葛铁柱会将兵刃出手,反臂一捞,虎口恰巧迎上钢斧锋沿,登时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诸葛铁柱大叫道:“吕哥哥,还不快跑!”两人竟分头奔进林子,刹时失了影踪。 杜绝伤势固然不重,可惜他只有一条手臂,此时虎口一伤,拳拳惧无法施展,眼望着两人脱身遁去,只气得顿足恨道:“罢了!罢了!且教你们多活几日” 诸葛铁柱和吕洞彬侥幸得脱,没命狂奔一阵,彼此在林中碰头时,都是狼狈不堪,尤其诸葛铁柱身上还穿着女衫罗裙,更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 吕洞彬调息片刻,谢道:“方才若不是你钢斧脱手,愚兄已伤在那贼掌下。” 诸葛铁柱傻笑道:“说来好险,我一时情急,掷出兵刃,幸亏将他手上砍伤,假若失手,咱们两人都别想活了。” 吕洞彬定了定神,道;“总算救得莺妹妹,苗师兄现在如来镇等候,咱们休要耽误,早去跟他们会合。” 两人不敢久留,匆匆换了衣衫,寻到大路,放步疾奔,行到天亮,又奔出二十余里,未见杜绝追来,方始松了一口气。 诸葛铁柱失悔道:“可惜咱们马匹丢了,这样步行赶到如来镇,只怕天又要黑了!” 吕洞彬苦笑道:“牺牲两匹马,两件兵刃,救了三条性命,还是合算的事,只苦了那茅屋主人,不知被苗师兄怎样安顿了?” 诸葛铁柱目光偶掠过左侧,忽然高兴地叫道:“吕哥哥,你瞧那儿不是有一匹没人的空马吗?正好给咱们代步!” 吕洞彬循指望去,果见一匹鞍辔俱全的空马,低头在路边吃草,顿时心中一动,暗闪身一掠,径向马匹扑了过去。 当他抱住马匹辔头,仔细一看之后,脸色立变,失声道:“这是苗师兄的马,怎会留在此地?” 诸葛铁柱也惊道:“怎么会?他们不是去如来镇了吗?” 吕洞彬急声道:“决不会错,鞍上还有吕家堡烙印,这匹马正是苗师兄乘骑的那一匹,嘿!马在人失,必定出了事了。” 诸葛铁柱听说又出了事,背心早沁出了一阵冷汗,不再多说,身形一晃,落在马鞍上,吕洞彬也忙扳鞍跨了上去,一抖丝缰,那马低嘶一声,发足疾奔起来。 才行了一里多路,地上突然出现许多杂乱的蹄印。 吕洞彬和诸葛铁柱急忙勒马察看,只见蹄印之上,更有清晰的血迹和脚印,显见不久之前,此地曾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诸葛铁柱突然骤呼着,从地上抬起一件东西,叫道:“吕哥哥!吕哥哥,快来看。” 吕洞彬伸手接过,人手时,心里一沉,原来那是一枚纯金打造的金环,正是苗显随身之物。 这个发现,使他们都感到一种不样的预感,因为,苗显的两支金环,除非危急之际,轻易是不肯出手的。 两人沉默半晌,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循着地上混乱脚印,向前再行十几步,路边草丛下,赫然遗留着一滩血污。 吕洞彬剑眉一紧,双手疾分草丛,低头直入,诸葛铁柱不解其故,忙也跟着窜进草丛中,两人缓缓走进约有二十丈,眼前突然一亮,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五六尺外,野草压倒了一大片,一个混身血污的人,倒卧草上。——不用猜,那人正是苗显。 吕洞彬疾行上前,探手摸他鼻息,心头微松,喃喃道:“还好!” 诸葛铁柱却扬目四望,焦急地道:“姐姐呢?怎么不见姐姐” 吕洞彬没有回答,只沉声说道:“铁柱弟弟,你去将马匹也牵到草丛中藏好,再来帮我一下!” 诸葛铁柱依言藏好马匹,吕洞彬已给苗显喂下几粒疗伤护腑药丸,正吃力地替他推宜过穴。 片刻之后,吕洞彬已感内力不继,诸葛铁柱立刻接替上去,让他略作休息,等到诸葛铁柱力惫之后,吕洞彬又强自振奋,换他下来。 他们两人都是激战奔驰了一整夜,吕洞彬更负伤不轻,这样轮替工作,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苗显睑色才渐转红润,缓缓睁开眼睛。 他一见吕洞彬和诸葛铁柱,顿时热泪滚滚,奋力张嘴,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我——我对不起——你们” 吕洞彬轻声道:“苗师兄,不必急着说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知道,你一定尽了全力,休息一会,慢慢再告诉我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030: 严惩 苗显摇摇头,拼力说道:“不!你们要快些追赶,她——她” 诸葛铁柱忍不住问道;“姐姐她怎么样了?” 苗显两眼一闭,挤落两行晶莹的泪珠,喘息着道:“她被洗心殿掳去了!” 诸葛铁柱骇然一惊,脱口道:“洗心殿?” 苗显道:“是的,洗心殿,还有那忘思负义的李飞鱼。” “李飞鱼?你说还有李飞鱼?” “不错,正是李飞鱼。”苗显恨恨继续说道:“愚兄抢救她逃出茅屋,依照吕师弟安排,一路未停,策马飞奔,不想途中猛然遭遇前日焚烧吕家堡那批衡山门下,愚兄人单势孤,力战负伤,终于无法保护珂儿姑娘” 吕洞彬接口问道:“其中果然有李飞鱼在内吗?” 苗显道:“一个不少,仍是前日那批狗贼,姓李的畜生用黑巾蒙着脸,愚兄一口喝破,那畜生恼羞成怒,便指使群贼动手 诸葛铁柱听到这里,早已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李飞鱼!李飞鱼!总有一天,我要活剥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如来镇,稀落落百十户人家,虽是一处小镇集,但因地当洞庭渔米之区,日子却过得十分富裕安乐。 这一天,黄昏将临的时候,西山晚霞,映着处处炊烟,正值农夫荷锄而归,主妇们依门而待,蓦地,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打破了小镇一向的宁静。 尘土飞扬中,十余骑骏马,风驰电掣驰进镇来。 那群快马由两个黑衣人为首,其中一个面容瘦削,目露精光,满脸狡诈之色,另一个却用厚巾掩住大半边面庞,马鞍前横放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 后面十余骑,全是身材魁梧粗壮的中年大汉,只是个个神情木呆,目光滞钝,恍如一群经过特别严格训练的兵勇。 马队径奔镇上唯一客店兼营酒楼的“顺丰客栈”,大伙人在门前下马,由那瘦削黑衣人率领,昂首阔步涌进酒楼,登时把食桌占去大半。 黑衣人俨然是众人首领,坐定之后,立刻吩咐店家准备上等酒席,并桌移椅,令那十余名大汉围着自己团团而坐,黑巾蒙面人却把那昏迷少女紧靠在身侧一张木椅上——这批人数目虽然不少,竟没有一个开口说话。 酒菜搬上桌来,为首的瘦削黑衣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得意地笑道:“各位投效本殿,初次出马,便大破吕家堡,生擒珂儿丫头,立下两件大功,回去殿主必有重赏,来!干一杯!” 十余名木然痴呆的大汉一齐举杯,大声应道:“来!干一杯!”仰口一饮而尽。 只有那蒙面人独自仍坐,既未饮酒,又未开口,一动不动地好像个木人似的。 黑衣人目光一瞬,落在侧面一个满脸虬髯大汉身上,笑问道:“陈琨兄,得此大功,觉得很高兴吧!” 虬髯大汉迷惘地应道:“唔!很高兴!很高兴!” 黑衣人道:“既然高兴,就连饮三杯如何?” 虬髯大汉毫无异议,举起酒壶,一连喝了三大杯,直如渴水一般,面上毫无表情。 黑衣人大感畅快,扶起一块鸡腿,扬了扬,道;“来!大家再吃一块鸡肉。” 众人如奉纶音,果然依他的话,各自举着挟肉,吃了一块。 那黑衣人趾高气扬,发号施令,自己喝一杯酒,便叫陈琨等人也唱一杯,自己吃一箸莱,又叫陈琨等人也吃一箸菜,可怜那十余名江湖高手,个个如痴如呆,唯命是从,竟没有半分不悦或反抗之意。 黑衣人喝得兴起,连干几杯酒,笑着道:“诸位出身衡山派,平日在江湖中默默无闻,有何意义,现在一入本殿,立刻干出轰轰烈烈的事业,这番弃暗投明,择主而事的大勇大智,令人可喜可贺。” 说着,略略一顿,又道:“不过,诸位得此大功,我雷嘉却没有占上一点便宜,所有领导指挥的功劳,全是这一位朋友的。”他用手指着那蒙面人,笑问陈琨道:“陈兄!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琨茫然道:“他是谁?” 黑衣人笑容突然一敛,不悦地道:“告诉过你们,怎的又忘了,从现在起,好好记住,血洗吕家堡,掳擒珂儿丫头,全是他命令你们干的,他的名字,叫做李——飞鱼!” 陈琨点点头,道:“唔!不错,他是李飞鱼!” 其余衡山弟子立刻遥指那蒙面人,抢着叫道:“对!李飞鱼!李飞鱼!他是李飞鱼,他叫我们干的” 呼叫声此起彼落,都是一片呼喊“李飞鱼”,乱腾腾嚷闹不休,这时,通往内院的壁角里,却偷偷露出两只充满惊讶骇然的明澈大眼睛来。 那是一个身着紫衣的少女,自从这批人踏进酒楼,便一直隐在壁角倾神偷听,及至听到叫嚷“李飞鱼”的声音,芳心不禁卜通狂跳,忍耐不住,悄悄向厅上张望了一眼。 她一望之下,更是骇讶不已,急忙一缩粉颈,然如狸猫般向后疾奔,片刻闪进一间卧房,向床上另一个憔悴不堪的少女气急败坏叫道:“不好了,雪竹,洗心殿的人来了。” 那憔悴少女猛地一震,脸色苍白,失声道:“真的?在哪儿?” 紫衣少女向外面指了指,道:“正在外面大厅上喝酒,大约有十几个之多” 憔悴少女仓皇失措,急急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道:“韩姑娘,你赶快走吧!被他们冲进来,咱们一个也别想活命,我伤势至今未愈,你赶快自求脱身,不要再顾虑我了。” 紫衣少女道:“不!你听我说” “好姑娘,别说了,承你冒险救我出来,又为我调治伤势,这份厚情,雪竹终生难报,事已危急,求求你千万不要再让我拖累了你,叫我死到九泉,也不能安心,求求你,快些逃吧” 紫衣少女摇摇头道:“雪竹,你先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 “不是洗心殿的人追来了吗?” “不错,是洗心殿的人来了,但是,这批人却不是追我们来的,他们只是路过此地,同时又没有发觉我们,你害怕什么呢?” “真的?他们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 “那些家伙掳了一位东方姑娘,路过此地,在店里饮酒庆功,我躲在壁角偷偷听见,领头的自称雷嘉,其余好像全是衡山派弟子!” “他们没有发现你?” “没有,他们正喝得高兴,叫嚷不休,我忍不住偷偷张望了一眼,倒没有被他们发觉!” 雪竹听了,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道:“那雷嘉是洗心殿中有名的狡猾之徒,衡山弟子全中了迷魂之毒,心中已无主见,咱们千万不可露出痕迹,否则决难脱身。” 韩襄铃点头沉吟,过了一会,忽然沉声问:“雪竹,你愿不愿意再帮我一次忙?” 雪竹诧道:“你想做什么?” 韩襄铃咬着嘴唇,道:“我想再假扮一次洗心殿主,你愿意帮我吗?” 雪竹骇然惊道:“韩姑娘,为什么要冒这大险?” 韩襄铃道:“那雷嘉率领衡山弟子,四处为恶,却将一个蒙了脸的家伙,假冒是我李表哥,想把污名责任嫁锅李表哥身上,我想索性以假攻假,揭穿这个骗局,同时趁机救出那位东方姑娘,一起逃走,你看好不好?” 雪竹迟疑地道:“姑娘侠心义胆,固然很好,但是,敌众我寡,万一被他们识破,恐怕” 韩襄铃道:“有你在我身边,雷嘉一定不会疑心,咱们谨慎一些,事完就离开这儿,一定不会露出马脚的。” 雪竹想了想,又道:“你说他们除了衡山弟子和雷嘉,再没有旁的人?” 韩襄铃道;“还有一个用黑巾蒙面的人,假冒是我李表哥!” “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除了面目看不出来,身材模样,和李表哥很有些相似。” “唔”雪竹蹙眉道:“这个人不知是何身份,咱们在岛上已经泄露了秘密,那时候,雷嘉和衡山弟子都不在总坛,他们或许尚不知道,但这个人却应该特别注意,说不定他是新近从总坛来的,岂不糟了!” 韩襄铃道:“我正因怀疑他是谁,才决心冒险试一试,你伤势未愈,能够下床行动吗?” 雪竹螓首一扬,笑道:“不碍事,我性命全是姑娘所赐,一点伤势,算得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雪竹强自振作,跃下床来匆匆梳洗打扮,片刻舒齐,韩襄铃轻声笑道:“你先等一会,我去把掌柜叫来” 厅上雷嘉正喝得醉眼惺松,店掌柜匆匆从后面奔出来,轻声在他耳边问道:“敢问大爷,可是洗心殿雷|大爷?” 雷嘉眉头一扬,得意地道:“正是,怎么样?” 掌柜听说不错,立刻回头吩咐:“撤席!快!” 四五名伙计应声上前,不管吃没吃完,七手八脚将桌上酒菜一股脑收了去,同时,把拼凑的桌椅急急拆开,推向墙壁边,腾出正中一大片空地,那掌柜的亲自在厅堂上方,安排下一张交椅” 这些举动,把个雷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始而愣,继而怒,大吼一声,一把抓住那掌柜肩胛,厉叱道:“狗东西,你在干什么?” 掌柜的道:“贵客将到,小店须得准备” 雷嘉大怒,抡起右掌,喝道:“咱老子就不算贵客?他妈的,你在找死!” 掌势方落,突闻一声娇叱:“雷嘉,住手!” 他蓦地一惊,扭头望去,却见走道口经步踱出两个绝美少女来,他擦擦眼睛,酒意登时吓醒大半,忙不迭屈膝跪倒,叫道:“右护法鹤字第五支堂,暂代堂主雷嘉,拜见殿主!” 陈琨等人面面相觑,木然不知所措,那蒙面人赶紧抱起诸葛珂儿,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韩襄铃冷眼瞥见,不觉秀眉微皱,但她假作没有看见,一手扶搭在雪竹肩头,姗姗走到交椅前坐下。 雪竹扬声道:‘衡山弟子,怎不谒见?” 雷嘉回过头来,沉声道:“殿主驾到,大家还不快些跪下!” 陈琨等人闻言一怔,身不由已,纷纷跪了下去,那蒙面人毫不犹豫,竟也放下诸葛珂儿,跟着跪倒。 韩襄铃心中一动,暗忖道:“看他心志痴迷,分明不是洗心殿的人,难道他是衡山派弟子?于是,微微颔首,道:“起来!不必赘礼。” 雷嘉又喝令众人叩头,然后站起身来,正想好好为自已表一番功劳,谁知才要开口,雪竹已抢着冷冷叱道;“雷嘉,你初膺重任,不知感念殿主洪恩,途中肆意酗酒,动辄殴辱良民,败坏本教声誉,你知罪了吗?” 雷嘉听了,浑身冷汗直冒,慌忙又跪了下去,道:“小的谨遵殿主严令,依计攻破吕家堡,擒得诸葛谨长女,叨殿主洪福,事事顺遂,薄有微功,一时兴起,和大家饮了几杯酒,只是庆贺殿运昌隆之意,决不敢肆意妄为,败坏本殿声誉—” 雪竹哼道:“殿主亲眼目睹,你还敢狡辩抵赖,方才若非我出声喝阻,你不是要把掌柜的杀了吗?” 雷嘉惶然垂首,道;“小的只与他作耍,求殿主开恩!” 雪竹脸色一寒,叱道:“本教崛起武林,图争霸天下,理当仁民爱物,以广声威,你身代堂主之责,初次受命,便敢这般妄为,不予薄惩,难服众怨。”说罢,回头在韩襄铃耳边低语几句。 韩襄铃点点头,道:“姑念初犯,免除代行堂主职位,着他自断心脉,废去武功。” 雷嘉大吃一惊,连连叩头哀求道:“殿主开恩,小的虽干罪戾,仅只虚言恫吓,并没有伤他性命,殿主竟令我废去武功,这” 雪竹厉叱道:“你敢不遵殿主令谕吗?” 雷嘉面色苍白,只顾叩头道:“求殿主念在下攻破吕家堡,擒得逃犯,将功折罪” 雪竹叱道:胡说,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岂能混为一谈,你敢不遵殿主令谕,立刻要你横尸当场!” 可怜雷嘉纵有千般心机,却怎么也猜不透殿主竟会这么不讲理,为了一点小事,立刻抹去大功,通令自断心脉,废去武功,要是武功废去,自己在洗心殿中的前程和希望,岂不从此断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031: 脱鞋 然,雷嘉深知洗心殿脚下极严,令出如山,决难反悔,废去武功,还可留得性命,一旦违拗了殿主令谕,将落得什么结果,那就更不用细想了。 两害相衡取其轻,他只恨不该在叶军鹤面前讨这份苦差,只恨一时得意,多喝了几杯,偏偏瘟神照命,竟会在这小镇客店中,遇上了殿主” 他一面悔恨,一面难过,含泪举起手来,正待向自己心肺砍去,忽然,心念一动,脑中飞忖道:不对!殿主在吕家堡外跟我相遇的时候,明明只有单人独骑,授计之后,便独自守候在吕家堡,当时她既未赶回总坛,也没有任何人随侍,这雪竹是什么时候跟殿主碰面?偏偏又住在这个小镇客店里? 一念及此,疑心顿起,霍地仰起头来,又见雪竹面带憔悴,云鬓微乱,这一来,更加深了他的怀疑,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韩襄铃见他神色瞬变,迟迟不肯动手,暗觉心慌,连忙喝道:“雷嘉,你敢抗令不从吗?” 雷嘉拱手道:“殿主令谕,小可焉敢不遵,只是如今尚有十余名衡山弟子,以及诸葛丫头都须带返总坛,求殿主恩典,容小可返回总坛之后,再领重罚!” 雪竹怒叱道:“大胆!殿主令出随行,竟敢唠叨拖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着,举步向雷嘉行去。 韩襄铃怕她伤势未愈,一怒出手,反易露出破绽,沉声道:“雪竹,不许你出手,我要亲自施刑,看看你雷嘉有几个脑袋!”喝声中,娇躯一拧,从椅上腾身而起,瞬息已越过雪竹,欺到雷嘉身前。 雷嘉竟未想到殿主会亲自出手,纵有满腹疑云,一时也不敢在出反抗之意来,暗叹一声;“罢了!罢了!”两眼一闭,垂首待毙。 韩襄铃骈指如戟,力透指尖,遥遥向他心脉要穴一指截去。 指风甫发,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怪吼:“好丫头,原来你们躲在这里” 雷嘉听得吼声,猛可侧身塌肩,向右一个翻滚,韩襄铃指风过处,恰好戳在他右肩“天门’穴上—— 韩襄铃一指未中要害,循声望去,登时心头一震,原来店门口一个老婆子怒目横眉而立,竟是殷无邪乳母——陶秋霞。 这老婆子突然出现,不用细猜,准是为了她和雪竹而来。 雪竹心知今日难以幸免,正好看见雷嘉被韩襄铃指风戳伤,滚到自己脚边,打算挺身跃起。 她心一横,挥掌疾落,‘蓬”地一掌,拍在雷嘉背心“脊心”穴上。 这一掌,竟比韩襄铃一指结实得多,雷嘉才跃起一半,直被一拳打得闷哼了一声,身子重重地又跌落地上,两眼一翻,登时断气。 陶秋霞大喝一声,钢拐一顿,飞身抢进店来,拐头指着雪竹,咕咕怪叫道:“下等蹄子,吃里抓外,竟敢连老身也暗算起来,我看你们还能逃得出老婆子的手掌心!” 韩襄铃只得硬着头皮,拔出长剑,叫道:“雪竹,快抢诸葛姑娘,老贼婆有我对付!” 陶秋霞厉声喝道:“妖女,叫你先吃老身三拐!’钢拐一顿弹起,探手握住拐尾,凌空一旋,辟头盖顶砸了下来。 韩襄铃知她钢拐奇重,不敢硬接,闪身疾退! 陶秋霞沉声喝道:“哪里走!”拐头挟着破空锐啸,快逾电奔,一连又是两拐。 这两拐既沉又快,宛如山崩地裂,狂飓飞掷,韩襄铃被她拐风所逼,无处可退,咬牙挥剑硬接了一招,剑拐相触,火星激射,长剑几乎被震飞脱手。 大厅上立时大乱,但见拐风过处,锐不可当,乒乒乓乓,桌椅四散飞舞,韩襄铃一支长剑,直被弥天拐影笼罩,支拙不灵,险象环生。 雪竹虽然提着长剑,却觉内伤阻隔,真气难以提聚,空自着急,无法出手相助。 她目光一瞬,过见陈琨等人也站在近处,只是人人面色漠然,竟似没有看见这场激战。心念忽然一动,使大声喝道;“陈琨!” 陈琨一怔,应声道:“怎的?” 雪竹把长剑塞在他手里,叫道;“那老婆子不是好人,你替我狠狠剁她几剑,快去!” 陈琨茫然点点头,果然提剑上前,一言不发,呼地一剑,向陶秋霞刺了过去。 陶秋霞挥拐急挡,气得怪叫连声,叱道:“瞎了眼的东西,你疯啦!” 陈琨剑势一带,失神地道:‘啊!我疯吗?我疯吗?” 雪竹连忙大声叫道:“陈琨,你没有疯,打得对!只管多砍她几剑!” 陈琨心志早失,哪能分辨是非,闻言果然又喜道:“对!我没有疯,我没有疯!”说着,长剑论动如飞,又疾掷过去。 雪竹还怕他一个人不是陶秋霞敌手,又向其余衡山弟子叫道:“大家也别闲着,亮兵刃,一齐动手!” 那十余名衡山弟子发出一声低吼,拔刀抽剑,一涌而上,刹时刀光闪闪,剑影纷纷,把陶秋霞搅了个手忙脚乱。 陶秋霞被这批痴迷之人缠住,怒火如炽,满头白发无风自动,舞动钢拐,横扫直劈,奋力冲突。 她功力精湛,拐势又沉,一抡钢拐,居然封挡住十余件兵刃,但陈琨等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十余人浑忘了自己,只知舍命猛扑,一时哪能挥劈得退。 雪竹松了一口气,俯身抱起诸葛珂儿,低叫道:“韩姑娘,快走吧!再迟就难脱身了。” 韩襄铃喘息粗定,忽然一眼望见那蒙面人正木然地贴靠在墙角窗下,忙道:“等一等,我要看着他到底是谁?” 她一闪身形,长剑疾探,挑开那人蒙面黑巾,当时一愣,脱口叫道:“呀!是你” 那人神情未然,冷漠应道:“是我便怎样?” 韩襄铃揉揉自己眼睛,定神看了又看,失声道:“你——你不是唐融吗?多年未见,你怎会投身在洗心殿中?” 那人沉声道:“洗心殿有什么不好?如今中原武林,全入殿主掌握,年轻人欲开创天下,除了洗心殿,再向哪里去寻此良机——” 韩襄铃大惊叫道:“唐融,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父亲已经” 那人不待她把话说完,突然抢着叱道:“人各有志,不必多说,看掌!”双掌一抹一翻,遥挥而出。 韩襄铃银牙一挫,怒骂道:“好一个认贼作父,寡廉鲜耻的东西,算我白认识你这些年了。”话落,长剑抖腕也迎了上去。 两人剑来掌去拆了招,金融步步后退,渐渐接近店门口,忽然身形一侧,转身挡住那边陶秋霞的视线,左手虚拍一掌,压低嗓音道:“快走!” 韩襄铃一怔,顿时惊觉过来,轻声道:“你” 唐融双掌一合,“蓬”然一声暴响,一边频频以目示意,一边大声喝道:“丫头,死在眼前,还想逃么——?” 韩襄铃不再开口,只向他投了一瞥感激的目光,便匆匆和雪竹带着诸葛珂儿,夺门而出。 唐融目送她们在店门口夺了两匹快马,扬鞭绝尘去得远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形一闪,仍旧缩退到窗下,眼中又恢复了冷漠迷茫的神情 这时店中混战正烈,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不近情理的变化,何况,除了陶秋霞一人之外,其余衡山门下,人人如痴似狂,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觉得有何奇怪。 韩襄铃策马狂奔,一口气驰到十里以外,方才定下心来,一望雪竹,却见她脸色苍白,冷汗如雨,在马上已经摇摇欲倒。 她连忙翻身落马,扶着雪竹在路边草地躺下来,急声问:“你觉得怎么样了?” 雪竹浅笑摇摇头道:“不要紧,只是身子虚弱,歇一会就好了,你快去看看那位姑娘,穴道闭得太久,容易引起血脉断阻。” 韩襄铃又从马上抱下诸葛珂儿,伸手一探她的鼻息,顿时骇然失声惊呼起来。 雪竹喘息看问:“怎样了?有什么不对?” 韩襄铃惶然道:“方才救她的时候,竟未曾仔细检视,原来她已经遭了毒手” 雪竹惊问道:“遭了毒手?她” 韩襄铃叹道:“她气息已断,早就死了。” 雪竹慌忙挣扎着爬过来,翻开诸葛珂儿眼皮,注目细看之后,才长长嘘了一口气,道:“还好,她井没有死,只是被雷嘉做了手脚,服下“千日醉”迷药。” 韩襄铃讶道:“‘千日醉’是什么东西?” 雪竹缓缓说道;“是一种奇特的浆液,据说产于千古冰雪中,草木精英所化,世上极为稀少,服后心脉气息俱停,就和死了完全一样,假如没有解药,必须千日以后,才会醒转。” 韩襄铃轻呼道:“世上竟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它有没有毒?” 雪竹摇头道:“虽没有毒,但如一次服得大多,又无解药施救的话,试想一千日将近三年,这样长的时间中,怎能保全身体不被毁损,岂不比有毒更可怕。” 韩襄铃道:“什么东西才能解呢?” 雪竹道:“那要看她服下份量多寡,要是一次仅服下一滴,事先又能以内力护住心腑,不需解药,一个时辰内药性自失。如果不超过十滴,使用洗心殿疗伤圣药‘琼瑶丹’,也能化解药性” 韩襄铃岔口道:“要是超过了十滴以上呢?” 雪竹神色凝重地道:“一次服下十滴以上,必须用‘返魂香’才能解救,这东西别说难以寻到,就算寻到,施救起来,也有很多不便之处。” “啊!为什么?” “‘返魂香’仅西岳衡山有产,施救的时候,须用文火炙烙属于‘任脉经’的二十四处穴道,而且必须男炙女,女炙男方能生效,姑娘请想,她一个清白女孩子,怎能由男人炙烙那些地方。” 韩襄铃登时胀红了脸,原来所谓“任脉经”二十四穴,‘神关’穴正在肚脐中央,以上十六处穴道倒还罢了,其余自‘明交’以下八穴,莫不是见不得人的私处,怎能胡乱由异性炙烙! 想到这里,面红心跳,喃喃说道;“不知她究竟服下多少滴?咱们有没有办法救她?” 雪竹笑道:“我想雷嘉掳她回总坛请功,途中所需不过几天时间,必不会给她服食太多,我这儿还剩下一粒‘琼瑶丹’,姑娘不妨给她试试。”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来,拔去瓶塞,瓶中自然只剩一粒药丸了。 韩襄铃迟疑道:“你自己负伤未愈,药九只有一粒,要是给她用了,岂不” 雪竹苦笑说道;“生死有命,我自知伤势很重,一粒琼瑶丹未必能治好我的内伤,倒是成全了她,也算一件功德。” 韩襄铃犹豫再三,方才感叹着接过药瓶,正准备畏给诸葛珂儿,忽听一声叱喝,暗影疾闪,一股强猛劲风呼卷而到。 她猝不及防,匆忙仰身闪退,那只药瓶,已被袭来的劲风震飞脱手,落向旷野草丛中去了。 一条迅捷无比的人影疾掠过来,凌空一把将诸葛珂儿夺了过去,同时厉声叱道:“殷无邪,你害的人还不够?她跟你何仇何恨,你杀她父亲,焚烧吕家堡,现在又想用什么毒药弄死她?” 韩襄铃踉跄落地,抬头一看,不禁脱口叫道:“鱼儿表哥,是你?”原来那人影竟是李飞鱼。 李飞鱼却并未因她的呼唤而动容,冷笑说道:“殷无邪,别想拿我当傻瓜,你虽然跟我表妹长得很像,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的虚假” 用手指着雪竹道:“她是谁?嘿!洞庭君山之上,我亲眼见她站在你身边,这一点,你能骗得了我么?” 韩襄铃气咻咻地道:“鱼儿表哥,你再仔细看看清楚,难道那殷无邪和我真的连一点分别也没有?三番两次,你一定要把我认作是她?” 李飞鱼冷哼道:“自然有分别,殷无邪左足齐踝折断,系以义肢代脚,你有胆量把鞋子脱下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左脚吗?” 韩襄铃怒道:“胡说,男女有别,我为什么要把鞋子脱下来给你检查!” 李飞鱼扬声笑道:“我早知你不敢,怕只用鞋子一去,露出马脚来。” 雪竹低声对韩襄铃道:“姑娘,这是唯一辨认的方法,你们既是表兄妹,何用避讳,索性脱下鞋子给他看看,否则,纵有百口,也难邀他相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032: 拦路 韩襄铃红着脸想了想,赌气道:“好吧!脱就脱,叫你瞎了眼睛的人也羞一羞。” 一面说着,一面坐在地上,咬牙切齿,脱了绣鞋,又脱香袜 李飞鱼越看越惊,但见韩襄铃那赤裸晶莹的左脚,别说折断,甚至连一块疤痕也没有,他不由直了眼,喃喃道:“真是怪事了,难道殷无邪左脚残断的话,会是骗人的不成?” 雪竹接口说道:“李公子,那句话并没有骗人,洗心殿主殷无邪的左脚,自幼折断,现今装用木制义肢,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李飞鱼叱道:“你在君山大会上,分明跟殷无邪在一起,这又作何解释?” 韩襄铃怒道:“我被洗心殿错认成教主,带返总坛,全因这位雪竹姐姐掩饰授手,才能脱险逃出魔掌,你怎敢这样呼喝她!” 李飞鱼哑然暗忖:不错啊!她被叶军鹤误认成殷无邪,强予劫去,这番经过,果然相符——” 但他忽而低头看看诸葛珂儿,疑云又起,间道:“那么,刚才你们因何要用毒药害她?” 韩襄铃跃起身来,叫道:“毒药?那是咱们唯一的一粒‘琼瑶丹’c雪竹姐姐不顾内伤未愈,用来救她,你不查原因,反而含血喷人!” 于是,便把客店援救诸葛珂儿出险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李飞鱼听罢,疑虑全消,讶诧地问:“你说那冒我名字的蒙面人,竟是’卧云剑客’唐伯伯的儿子唐融?” 韩襄铃道:“怎么不是,我认出是他,当时也不敢遽信,但他毫未推诿,一口应承,还说:年轻人欲开创天下,只有洗心殿才是最理想的门派” 李飞鱼霍然道:“唐伯伯与我爹爹同属‘黄山三侠’之一,并且和我父母同样死得不明不白,他不思报复父仇,怎倒投效了洗心殿?” 他继而又叹息说道:“啊!我明白了,他一定也喝了洗心殿的‘迷魂毒酒’,神志已无法自主!” 韩襄铃道:“不对,我看他神志并无不清的现象,何况后来他突然又掩护我们脱身,更不像是甘心投靠洗心殿,也许他心中另有说不出的苦衷吧!” 李飞鱼迷惘地道:“此事越演越奇,一时难知究竟,咱们现在先救醒诸葛姑娘再说。” 他怀着无限愧悔,放下诸葛珂儿,匆匆奔到草丛中,低头在乱草间翻寻,谁知找遍每一角落,那药瓶和一粒“琼瑶丹’竟然踪迹全无。 初时,他只说寻得不够仔细,于是将那片草丛划分为若干小格,依序一格一格寻找,费了许久时间,却仅仅找到那只药瓶,瓶中并无药丸。 雪竹强自振作叫道;“李公子,不必再找了,琼瑶丹乃奇珍药物炼制,瓶塞一开,时间略久,便会迎风而化,此刻只怕早已风化消失,再难找得回来了。” 李飞鱼惶然道:“这么说,全怪我一时吕莽,岂不害苦了诸葛姑娘!” 韩襄铃忙问:‘除了琼瑶丹,不知还有什么药物,可以解得千日醉药性?” 雪竹道:“唯一可循的办法,只有设法寻到‘返魂香’。” 韩襄铃叹道:“不知那东西要到何处才能寻到?” 雪竹道:“最近的地方,自然是洗心殿总坛” 李飞鱼奋然道:“正是,药是洗心殿的,他们当然备有解药,说不得,我只好冒险闯一趟洗心殿总坛,好歹要替她弄到解药才罢。” 雪竹摇摇头道:“李公子,不是雪竹说句不中听的话,洗心殿中高手如云,藏药之处,戒备森严,直如龙潭虎穴,尤其我这次盗取琼瑶丹,杀伤多人,此时必然防范更密,公子虽然神勇,毕竟人单势孤,万万不可涉此奇险!” 李飞鱼心知她所说是实,但却梗梗地道:“纵然明知艰险,也只好舍命一试。” 雪竹插手道;“公子不必着急,好在千日醉药性虽长,并不会伤及诸葛姑娘生命,既有足够的时间,大可从容赶往西岳华山,设法寻到返魂香” 韩襄铃喜道:“对啦!西岳虽然较远,总比硬闯洗心殿总坛要安全得多。” 李飞鱼皱眉道:“但是你别忘了,华山绵延甚广,咱们连那返魂香是甚么模样形状尚且弄不清楚,却到哪里去寻它?” 雪竹神情已甚疲惫,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支撑着道:“确实的地方虽不知道,但我却亲眼见过返魂香形状?那东西约有一尺高矮,茎粗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血红色,不开花,但远在十丈以外,便能嗅到浓香,据说,生长在阴湿不见天日的深谷谷底” 说着,语音渐低,后面几个字,业已断断续续,杳不可闻。 韩襄铃和李飞鱼齐吃一惊,急忙上前探视,见她已萎顿地闭上了眼睛,眼角噙着两液晶莹的泪珠,唇边颊上,却隐含一抹凄凉的微笑。 一试鼻息,竟已气绝。 韩襄铃放声大哭,用力摇撼着她的肩头,嘶叫道:“雪竹!雪竹!醒一醒!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李飞鱼跌足追恨道:“是我害了她,如果能寻回那粒琼瑶丹,她怎会落得含恨而殁!” 韩襄铃哭道:“不!是我害了她,我明知她内伤很重,又只有一粒琼瑶丹,但是——” 她紧紧搂着雪竹逐渐冰冷的尸体,悲泣着呼唤道:“雪竹啊!你既然知道华山能找到返魂香,为什么不肯眼下那粒‘琼瑶丹’呢?傻姐姐!你牺牲了自己,仍然没有解救她,这是何苦——” “唉——!” 李飞鱼默默立在一旁,自然叹息,颊上蚁行,举袖一拭,沾了满袖热泪。 他和雪竹仅只初识,但此时内心伤感,竟不在韩襄铃之下,怅惘饮泣良久,才一声不响在道旁林木深处,掘了一个土坑。 两人含悲掩埋了雪竹,李飞鱼从远处抱来一块大石,竖在坟头,这才想起问道;“她姓什么?” 韩襄铃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原是孤苦无依的人,自小被千毒叟殷杰买往滇中,雪竹这个名字,也是花月娘替她取的。” 李飞鱼长叹一声,运指如飞,在石碑上刻了十个字,那是——“一代侠女雪竹姑娘之墓。” 夕阳衔山,林间坟头洒满了一片金黄。 他们仁立在斜阳余辉下,面对新坟,都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怆和落寞之感。“唉!自古红颜皆薄命,她不但命薄,更太苦命了——”不知道是谁喃喃说了这么两句话,接着又是一声凄凉的叹息。 静夜,荒郊。 惨淡月光,映着茂林,蜿蜒如带的官道,由南而北,穿林而过,延伸向远处那朦胧隐约的山峦。 这时候,月移西天,正是黎明前一段最黑暗而阴森的时刻。 土砌的官道上,突然蹄声雷鸣,飞也似驰来一辆双辕马车,车上没有御者,由一个紫衣少女亲自驰车赶路。 车厢里既无行李,又无乘客,仅有一具黑漆透亮的特制棺木。 马车绝尘如飞,渐渐将近林边,车后忽又疾若闪电奔驰来一骑快马,刹时已追近马车,那紫衣少女猛地一收丝缰,车马互转半圈,却在林边停了下来。 驾车的紫衣女问道:“李表哥,弄清楚那几个家伙是谁了吗?” 马上少年摇摇头,道:“别理他们,只是几个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策马迎上去时,他们已经四散躲开去了。” 紫衣少女正是韩襄铃。 韩襄铃眉头紧锁,担心地道:“咱们原该东下鄂州,渡长江,逆汉水上行才对,水路虽然慢一些,却比陆路安全得多,要是那几个家伙是洗心殿的。他们一路跟踪咱们,定然不怀好意。” 李飞鱼傲然笑道:“谅他们少数人,未必敢冒险动手,要不然,路上应该早动手了,又何至躲躲藏藏,跟了咱们数百里。” 韩襄铃道:“也许他们另有奸谋,也许因为援手未到, 总之,我想他们不会白跟着咱们到华山,迟早必会下手。” 李飞鱼剑眉一轩,道:“就算他们邀约几个帮手同来,咱们也不必惧怕。” 韩襄铃轻叹道:“你虽不怕,总要防备他们对诸葛姑娘下手,雪竹姐姐说过,如果肢体被毁,即便找到返魂香,也没有用了。” 她目光向林中一瞥,又担心地道:“李表哥,你看这树林里会不会潜伏着人?” 李飞鱼笑道:“放大胆量吧!你驾车跟在我马后,如有动静,只须小心守护着棺木,其他的事,自有我来应付。”说罢,当先策马进了林子。 韩襄铃驶车随后,一画一骑,缓缓穿过树林,看看一座林子将要走完,林中平静如恒并无事故发生。 韩襄铃刚松了一口气,忽然目光过处,却见有两条人影,并肩上在林子尽头一她一惊之下,连忙勒住丝缰,低叫道:“李表哥,你看” 李飞鱼挥手示意她噤声,独自纵马上前,只见那两人乃是一男一女,背向树林,负手岸然仁立,年纪竟都不大。 那男的一身儒衫,被夜风吹得不住猎猎作响;女的浑身绿色劲装疾眼,秀发飞拂,肩上闪露出剑柄。 两人深夜伫候在旷野密林边,虽然装得若无其事,但不言可知,必系等候着什么。 李飞鱼飘身落马,一面蓄势戒备,一面沉声问道:“请问两位,拦路阻道,是什么意思?” 那男女两人,闻声一齐缓缓旋过身来,果然竟是两个陌生面庞。 绿衣女郎冷目如电,在李飞鱼和韩襄铃身上略一打量,冷冷道:“哥哥,是他们不是?” 儒衫少年“嗯”了一声,道:“大约不会错,让我问问!” 他用手一指李飞鱼,厉声问:“你是李飞鱼?” 李飞鱼诧然一怔,道:“不错,你怎知我的名字?” 儒衫少年指尖一抬,又向韩襄铃叱道:“你就是洗心殿主殷无邪吗?” 韩襄铃怒目道:“胡说,我姓韩,不姓殷!” 绿衣女郎冷冷接口道:“下贱女人,姓什么全是一样。哥哥,李飞鱼既然没有错,今夜别放过他们。”说着c探腕一扬,“呛”地一声,撤出肩上长剑。 她那柄剑,形式十分特别,才一出鞘,寒光立分,竟是一长一短两柄剑合插在一只剑鞘中;绿衣女郎左手握着短剑,右手提着长剑,迎胸一圈,两道光环交错闪烁,作势欲动。 李飞鱼蓦地斜退一步,沉声道:“素不相识,二位无端阻路,口出不逊,原因何在?” 那儒衫少年冷笑道:“忘思负义的东西,今夜此地,就是你们一双狗男女葬身之处,要问原因,你回头看看后面是谁!” 李飞鱼扭头一望,突闻蹄声疾苦奔雷,四骑健马穿林而入。 马上四人,除了一个黑衣少年之外,其余三个,竟是九环刀苗显c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和诸葛铁柱。 这四人一到近前,各自晃身下马,登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吕洞彬擎出长剑,得意地笑道:“姓李的,想不到吧!你火焚吕家堡,害死我父亲,劫走诸葛姑娘,当时何等志得意满,怎料到天理自在人心,终被我们蹑踪追到,临死之前,让我替你介绍几位少年英雄朋友,叫你死后作个明白鬼,下世投胎知道正邪之分,好好重新作人。” 他首先指一指那拦路的少年男女,道:“这两位人称’荆山双秀’马氏贤兄妹,‘铁剑书生’马森培马大哥,和‘子母剑’马梦真姑娘。” 回头又指着回来那黑衣少年道:“这一位是武林暗器名家,四川唐门少主人,唐雁大哥。” 语音一转,继续又道:“姓李的,你不过是个卑劣无耻的负义小人,但临死之际,却劳动如此众多武林少年英雄为你送终,也算你没有白活这辈子。”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方始恍然而悟。长叹一声,拱手道:“原来少堡主苦心布置,仅只为了那日一场误会,李某虽然卑微,恩仇二字,自信尚能辨别,焉能做出那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可耻之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033: 失手 吕洞彬冷笑道:“那么我要问你,吕家堡跟你何仇何恨?你乘夜人堡,逼死家父,第二日又蒙面率领洗心殿人,放火焚烧杀掠?” 李飞鱼正容道:“那日李某求见送讯,纯出善意,惜少堡主未曾开诚相见,不得已在入贵堡,本意只求探询李某全家惨死原因,绝无逼害老堡主之事。第二日更未蒙面焚堡,这件事,定系受洗心殿阴谋诬陷,否则,我既有焚堡伤人的意图,又何必再用面巾蒙面呢?” 吕洞彬怒目道:“你倒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你尚且和洗心殿主同路,竟敢强辩是洗心殿阴谋诬害于你!” 李飞鱼急道:“这位是我表妹韩襄铃姑娘,绝不是洗心殿主殷无邪,只因她和殷无邪长得很相似,才被少堡主误会了。” 吕洞彬瞅了韩襄铃一眼,冷哼道:“天下哪有这么相似的人,你这番鬼话,谁也不会相信” 韩襄铃娇叱道;“信不信由你,那天叫你当面见到殷无邪和我在一起,你就会骂自己瞎了眼了。” 李飞鱼叹道:“襄铃表妹,此事空辨无益,但你我此心可对天日,是是非非,久后不难自明!” 九环刀苗显冷叱道:“今天就是你们恶贯满盈的日子,还有什么久后不久后。” 诸葛铁柱接口喝道:“我再问你,咱们跟你有何仇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陷害咱们?” 李飞鱼黯然道:“在下自洞庭君山服毒坠湖,九死一生,承贤姐弟援手活命大恩,此德厚比天高,李飞鱼感戴不尽!” 诸葛铁柱喝道:“嘿!说得怪好听的,咱们救了你的命,你连我姐姐也不放过,竟把她劫去送给洗心殿,这也是诬陷你的不成?” 李飞鱼讶道:“在下何曾劫去令姐,送往洗心殿?” 诸葛铁柱怒吼道:“狗贼!你打伤苗大哥,掳走我姐姐,还敢不承认吗?” 李飞鱼道:“令姐被洗心殿掳去,亏得这位韩姑娘途中巧遇,设法救了她,怎么竟说是在下干的!” 诸葛铁柱闻言一怔,喝道:“你想骗谁?” 李飞鱼道:“在下决无欺骗之意,令姐现在车厢中,你若不信,不妨当面验证。” 诸葛铁柱回头望望吕洞彬和苗显,显得有些惊疑不决。 那一直未开过口的四川唐门少主人唐雁,忽然冷冷说道:“诸葛兄弟不必相信他的花言巧语,车厢中除了一口棺木,别无人踪,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李飞鱼剑眉一扬,道:“诸葛姑娘身中‘千日醉’迷药,咱们正为她寻取解药c为怕途中被洗心殿发现,才特制棺木,将她盛置相中掩人耳目,诸位不信,尽可启开棺盖一看便知。” 唐雁冷笑道:“你是想趁咱们上车察看的时候,暗下毒手,企图脱身逃遁?” 李飞鱼大声道:“诸位共有六人之多,一人上车验证,李某怎能藉机脱逃。” 诸葛铁柱忙道:“唐大哥,你替我护卫,我上车去看看!” 李飞鱼向韩襄铃招招手道:“襄铃表妹,你暂且下车,让诸葛兄弟放心验看,就知道咱们是不是说假话了。” 韩襄铃张张嘴,欲言又止,终于跨下车辕,退到李飞鱼身边。 唐雁横移两位,拦在马车前,诸葛铁柱急急拉开车门,窜了进去,从怀中抽出钢斧,手起斧落,劈开棺盖 韩襄铃耽心地对李飞鱼低声说道:“你不该让他们去验看诸葛姑娘——” “为什么?他们不肯相信我的话,只好由他们亲自验证一下。” 但是——你忘了诸葛姑娘已经——” 话音未完,车厢中已响起一声惊恐c愤怒的呼叫—— 唐雁急声问:“怎么样了?” 诸葛铁柱泪如滂沱,提着钢斧冲出车厢,凄声吼道:“各位大哥,千万别让他们逃了,姐姐她——她已经被害死了!” 这一声吼叫,宛如阴霾天气中一声闷雷,众人听了,个个勃然大怒,一阵铮铮连声,兵刃纷纷出手。 李飞鱼叫道;“诸位且慢动手,她并没有死” 群侠哪里肯信,六个人团团围住,诸葛铁柱钢斧呼呼如疯似狂,马梦真子母剑一长一短,远劈近刺,招招辛辣,苗显的九环刀破空飞落,尤其那号称“刺谓”的暗器名家唐雁,更是双手交替不停,匣弩c袖箭c飞镖c毒簇藜——就像漫天飞舞的蝗虫,向两人身上要害处死命招呼。 李飞鱼有口难辨,默然长叹道;“唉!罢了!罢了——” 韩襄铃一面舞剑封刀挡剑,一面又要格打那绵绵不绝的各种暗器,一时间手忙脚乱,急声道:“李表哥,怎么不撤兵刃了!” 李飞鱼摇摇头道;“含冤如此,生不如死,襄铃表妹,你是无辜的人,只管突围逃生去吧!我承诸葛姑娘救回残命,就算因她而死,也死得心安瞑目。” 韩襄铃怒叫道:“这是什么话?一时误会,终有表白的一天,你这样含冤死了,谁会知道你一番苦心” 她说话时略一分神,李飞鱼肩臂之上,已中了两枚淬毒袖箭。 但李飞鱼恍如未觉,依旧不肯拔剑出手。 韩襄铃急得跺脚道:“李表哥,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难道伯父伯母血仇,也甘心不图洗雪了吗?” 李飞鱼听了,心如刀割,叹道:“但我若非诸葛姑娘,早已死在洞庭湖中,如今身披恶名,苟活在世,除了替家门师誉增羞蒙耻,还有什么意义——” 韩襄铃独自拒挡六人联手,力量已渐渐不支,剑势稍滞,李飞鱼身上又中了一刀和一枚毒簇藜,衣衫破碎,鲜血汩汩而出。 可是,奇怪的是他一连中了三枚淬毒暗器,虽然伤痕斑斑,却并无中毒的现象。 唐雁看得暗暗心惊,忖道:四川唐门暗器称绝天下,淬毒之物,中人立毙,这家伙敢情不是肉做的,连中三枚,昏也没有昏? 他一念及此,便停手不再施放暗器,一探手,取出两柄绿汪汪的淬毒护手短钩,闷声不响,卷进战圈。 那两柄短钩之上,不但淬有剧毒,而且锋利非凡,专门锁拿敌手兵刃,唐雁杀机已起,双钩一出手,便招招欲寻韩襄铃的长剑硬拆硬架,因为他自觉六人合攻一个年轻姑娘,要是久战不下,颜面何在,只要双钩能锁住长剑,一绞而断,李飞鱼和韩襄铃便只有束手待毙了。 韩襄铃勉力又支撑了十余招,累得香汗遍体,娇喘嘘嘘,恨声叫道:“李表哥,你要报诸葛姑娘救命大恩,就该忍辱出手,带她去华山寻取解药,这样糊涂一死,谁还会救她!” 李飞鱼只是摇头,颓然道:“我已经一错再错,含冤莫白, 如果再出手伤人,岂不更使他们鄙视痛恨,永生永世,也解释不清了。” 正说着,“呛”地一声,韩襄铃长剑已被双钩锁住,唐雁大喜,力贯双腕,大喝一声,运力一绞—— 哪知韩襄铃此时业已精疲力竭,加以苦劝李飞鱼无效,自觉心意涣散,兵刃被锁,更无意争夺,五指一松,暗忖道:既然你决心一死,不如大家死在一块儿。 她松手之际,正当唐雁全力绞动双钩,彼此力道一增一消,唐风顿觉力量落空,双钧一翻,那柄剑应手弹起,“喇’地直向诸葛铁柱右胁飞去。 这时候,诸葛铁柱钢斧恰好走空,招式用老,右肋要害全暴露在外,他心志业已疯狂,仓促间竟不知闪避,长剑去势如电,眼看就要刺中他胁间要穴—— 李飞鱼偶尔瞥见,大吃一惊,一时身不由主,双掌左右立分,左手一招“秦王赶山”,拍向唐雁,右手“深渊镇龙”,径切“铁剑书生”马森培握剑手腕,同时飞起右足,闪电般向那剑柄上踢去! 三招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使出,场中狂飙满卷,立时响起两声闷哼,刀光剑影,一齐尽敛。 北天山“落凤头陀”的“神通八式”果然威力非凡,一招之下,唐雁被自力撞中,踉跄退出一丈以外,“铁剑书生”腕上奇痛如折,铁剑坠落地上,捧着手腕,闪身疾退—— 诸葛铁柱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怔怔地也住了手。 其余苗显c吕洞彬和“子母剑”马梦真,则是惊愕骇诧交集,不由自主,各自撤身闪退,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彼此望望,脸上全泛起羞愧之色,六人联手,仅在人家赤手空拳一招之下,伤了两人,另外一个还靠了人家踢飞长剑,才捡得性命,除非他们能够把脸皮扯来藏在衣袋里,这场架是无法再打下去了。 李飞鱼反而抱憾说道:“在下一时情急失手,误伤二位,绝非有意——” “铁剑书生”马森培脸上一阵红,俯身拾起铁剑,抬膝一折两断,向吕洞彬拱拱手,道;“马某学艺不精,没能为吕兄略尽绵力,感愧良深,齿顾之情,容当后报。”回头向马梦真道:“妹妹,咱们走!” 马梦真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冷冷打量了李飞鱼一眼,一声不响,随着“铁剑书生”掉头出林而去。 唐雁见状,也觉得无颜再留,拱手道;“唐某也就此告辞,诸葛姑娘之事,请恕唐某无能为力了!” 吕洞彬知难挽留,长叹一声,还礼道:“因小弟牵累唐兄,心甚不安,来日自当登府谢罪。” 唐雁苦笑一下,回头向李飞鱼说道:“阁下武技精湛,令人钦服无已,但唐家暗器淬有剧毒,阁下身中三枚毒器,竟然分毫无损,唐某却十分不解。” 李飞鱼好像根本忘了嵌在身上的三件暗器,闻言一怔,忙取了下来,双手递还道:“啊!这大约是在下曾经千花散毒液浸泡过七天七夜,体内已有潜毒,故能百毒不侵,唐兄不必放在心上。” 唐雁惊愕地凝视着他,半晌之后,才接过那两枚袖箭和一枚毒簇藜,低头把玩片刻,突然仰天大笑,道:“唐家暗器,毒绝天下,可笑啊!可笑!”笑声落时,扬手一挥,那 三枚暗器连珠般向一棵树射去,“笃笃笃”三响,在树上而穿了三个整齐无比的洞孔。 唐雁狂笑似哭,腾身上马,刹时绝尘驰出树林,只剩下凄厉惊心的笑音,在林中回荡不已,历久不散。 诸葛铁柱猛地从痴迷中惊醒过来,轻轻问道:“吕大哥,他们怎么走了?” 吕洞彬凄笑道:“他们全是武林中声名铿铮之人,一旦失手,要他们再留下去,会比杀了他们还要难过” 诸葛铁柱沉吟片刻,忽然仰头怒目向李飞鱼道:“你救我一次,我也饶过你今天,但你害死我姐姐的大仇,我发誓要寻你报复,不管你武功有多高多深” 李飞鱼忙道:“诸葛兄弟,你听我说,令姐并没有死” 诸葛铁柱沉声喝道;“不必再否认了,反正我会寻你报仇就是。” 说罢,竟不容李飞鱼解说,和吕洞彬c苗显一齐上马,如飞而去。 李飞鱼颓然顿足长叹,双手紧握着拳,凄声道:“唉!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一次,为什么?为什么” 一只纤手缓缓伸过来,亲切地握着他的肩头,柔声道:“李表哥,天下最为难的,莫过于要使人相信你的真话,你忘了,为了要你相信我是你真正的表妹,我曾经差一点送掉性命呢!” 李飞鱼痛苦地摇摇头,道;“襄铃表妹,我太对不起你了。” 韩襄铃温柔答道:“不!这就是人生,只要是真实的,他越不相信,我们越要使他相信,别难过了,只有往西岳寻到‘返魂草’,诸葛姑娘死而复生,就不由他不相信了。”她停了又笑道:“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没想到要把身体带去,否则,咱们才真正的永世不能洗刷这个罪名了。” 西岳华山,像一柄钝刀,斜斜楔人渭河盆地边缘。 关中气候,夏不炎热;此时阳春方过,天朗风清,极目一片青葱翠绿,山峦层叠,无尽无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034: 洞穴 李飞鱼站在巍峨无垠的西岳山麓,紧锁剑眉,惶然叹道:“襄铃表妹,你看这华山群峰交连,何止千百里,咱们又不知道返魂香产在什么地方,却到哪儿去寻?哪儿去找呢?” 韩襄铃颊上泛起一扶凄苦的笑容,慰藉地说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只好尽力一试,雪竹姐姐临终时说,那返魂香生长在阴湿不见天日的深谷谷底,很远就能嗅到香味,咱们别往山顶上去,尽量向深谷断洞中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李飞鱼摇摇头道:“话虽不错,但带着诸葛姑娘的身体,涉水越岭,恐怕很不方便,早知道这样,我们应该把她送到棠湖山去,柳老前辈医道通神,或者能够替她解去千日醉迷药” 韩襄铃正色道;“不!李表哥,你身受诸葛姑娘大恩,却在吕家堡造成无法弥补的大错,如今正是为她尽心尽力,化除仇恨误会的良机,要是轻易地假手他人,纵然救得了她,也难化除她对你的误会,否则,咱们当初宁可涉险再人洗心殿总坛,盗取解药,岂不比送她住棠湖山求医更简便可靠些么?”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私心暗暗叹服,心情为之一振道:“好吧!咱们但求心安,自然勉力而为,能不能找到返魂香,只看福缘如何了。” 韩襄铃温婉一笑道:“正该这样才对,咱们要带着她,踏遍华山每一处深涧幽谷,无论如何要寻到返魂香,救她脱此危困!” 李飞鱼奋起精神,撕下马车窗帘,将诸葛珂儿冰冷的身体,牢牢捆扎在背上;韩襄铃则备整干粮饮水c火石绳索等人山必备之物,两人弃了马车,抖擞迈步踏进了乱山。 若论李飞鱼现在的武功修为,区区山岭断谷,自是挥袖可渡,韩襄铃在陕南摘星峰普渡神尼处着学十年,翻山越脊,当然也难不了她,但,他们此来目的寻觅“返魂香”,所经之处,莫不是深涧幽谷,必须步步留神,无法飞掠赶路,何况,李飞鱼背着状如死尸的诸葛珂儿,生怕偶一不慎,会毁伤了她的身子,是以行得格外缓慢。 白天,他们片刻不停地在荒山野谷中寻寻觅觅,夜间,便随意选一处山洞,依靠着山壁闭目调息,一天,两天——五天,——十天 韩襄铃身上的干粮袋,一天比一天空瘪,李飞鱼唇边颚上,短鬃如猬,进山时男俊女俏,渐渐都折磨成了蓬头垢面的野人,‘返魂香’却依旧影踪渺茫。 半个月,在无声无息中逝去。韩襄铃不得不采取了紧急措施,首先将身边仅剩的一点干粮,分成两份,自己和李飞鱼各带一份,不到不得已时,不许再动用这最后的食粮。 其次,他们逐渐把搜寻的范围,扩大到较阴暗的山麓,隐蔽的洞穴,幽森的密林,同时,搜寻工作由两人轮流担任,一个人在寻找“返魂香”的时候,另一个人就趁机猎取食物,补充饮水,以备食用, 这样又过了五六天,山中发现的奇花异草虽然不少,其中却没有”返魂香”,连韩襄铃也渐渐有些动摇了。 她暗自忖道:所谓‘返魂香”产于西岳华山,仅系雪竹耳闻之言,未必是真的,假如她记错,岂不太蠢了么? 但是,这个想法,她却没有向李飞鱼表露出来,因为一则她对雪竹,有一种无法解释的信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雪竹没有理由要告诉她一个虚无渺茫的故事;二则此时势成骑虎,诸葛珂儿中毒是实,除了寻找解药,已经没有第二条可行之路,三则有一件奇妙的事实,支持了她对雪竹遗言的信心。 那事实就是:自从客店中救得诸葛珂儿,将近一月的时候,诸葛珂儿虽然气息俱无,状如死尸,但尸体既无异味,也没有丝毫腐败的现象,岂非大出常理吗? 这个无可否认的事实,支持着他们,使他们忍受着荒山苦闷的日子,继续在渺茫中寻求万一的希望。 这一天,他们又踏入一处陌生而荒凉的幽谷。 李飞鱼仰望长空,天蓝如镜,澄碧的天空,看不见一片絮云,谷中遍地红泥,连一株野草也见不到,不觉颓然说道:“这儿地质已变得贫瘠荒漠,寸草不生,哪里会有什么运魂 香,不如索性越出这个荒谷,另寻一处草木茂密的所在,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韩襄铃一面点头,一面沉吟道:“的确有些奇怪,咱们在山中苦找了将近一月,所经过的地方,莫不草木苍翠,怎么这个山谷,地质特别荒瘠,连一根草也见不到?” 李飞鱼苦笑道;“你没看见吗?花草虽有,都在山巅峰顶,谷底退地红泥,想必从前是个沙层火岩的地方,自然生长不出草木来。” 韩襄铃无可奈何地道:“这么说,咱们就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吧!那“返魂香”虽是珍奇之物,像这种火岩沙砾般的土地上,只怕也生长不出来。” 两人说着,脚下不期然都加快了速度,准备早些穿越谷口,另觅他处。 不想才行了十来丈,忽然一阵薰风拂过,山在上的野花,被风吹刮,竟冉冉飘落下几片花瓣,从韩襄铃面颊上擦过,萎坠在泥地之上。 韩襄铃猛可心中一动,脑海里顿时泛起一句诗词:“飞花伴红泥,萧索碧蓝天。” 对啊!碧空如洗,空谷萧萧,遍地红泥,却揉伴着几片落花—— 她恍然一震,脱口叫道:“李表哥,等一等——” 说着,匆匆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那封面上写着“碧罗秘册”四字。 她翻开书页,找到其中一幅图画,只见画上有一处山谷,两侧厅峰高耸,中央有条狭道,满地红色泥土,空际飘舞着点点落花,画的侧面有一句诗,正是:‘飞花伴红泥,萧索碧蓝天。” 李飞鱼看着那册子,又看看谷中景致,惊讶道:“奇怪,好像画的正是这个地方——” 韩襄铃兴奋地民“李表哥,你看像不像,谷中景色连天上的颜色,可不就是这个所在么?” 李飞鱼间道;“这画册你从哪儿得来的呢?” 韩襄铃道:“我被洗心殿误认作殿主,带往总坛,后来形迹败露,正和雪竹姐姐设计逃走,偶尔在洗心殿主卧室书桌上,看见这本册子,当时原不知道画上是什么含意,只是见封面有‘碧罗秘册”四个字,便顺手揣在怀里带走了,不想这书上竟画的这个地方,李表哥,你猜这幅画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李飞鱼连忙接过画册,端详一阵,越看越像谷中情形,但却想不出含意何在,另过一页,却见第二页上,另有一幅画。 画上一片悬崖,半崖处斜伸出一棵古树,画傍也有一句诗,写的是:“临渊羡游鱼,椽木求真迹。” 他沉思一会,茫然不解,翻到第三页,却是一张空白,正中有两行字是;“左行九十三,右行三十九,虚实一念中,再行三之九。” 这二十个字虽然同样难解,但却给了李飞鱼一线灵光,他惊骇的道:“这本秘册,一定记述着一个隐密的宝藏,或是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是画上全是隐语,一时无法猜透。” 韩襄铃接过画册,偶一仰头,登时轻呼道:“李表哥,你看那崖上不是有棵大树吗?那是不是画上这棵树呢?” 李飞鱼循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半崖之上,斜伸出一棵大树,竟和画上十分相似。 他精神顿觉振奋不已,忙从背上解了诸葛珂儿来,低声道:“襄铃表妹,你在下面守护着诸葛姑娘的身体,让我上崖去看看!” 韩襄铃道:“你不要太冒险,崖上仅有短草小藤,跌下来不是玩的。” 李飞鱼道;“不妨。”取过画册,揣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真气,两臂一展,身形嗖地破空直上,疾升到六七丈高。 他一身功力已非等闲,艺高胆大,空中一拧腰,一式“燕投林”,斜扑山壁,右手翻脱一扬,龙吟一声,已撤出长剑。 身形刚近崖边,长剑飞快地一点壁间石缝,“叮”然一声,着那剑尖微微一弹之力,蓦地又拉起三四丈。 一连次挺升,真气将竭,李飞鱼运剑向石上一插而入,暂时将身子悬在剑柄上,仰头上望,那大树犹在百丈以外,低头看时,韩襄铃已成了三寸大的玩具人。 韩襄铃向他扬手高呼道:“李表哥,仔细一些,要是无法攀登,早些下来,咱们绕路从崖上用绳索垂下来,就安全得多了。” 李飞鱼淡淡一笑,豪念顿炽,迅速换了一口真气,左掌轻轻一拍山壁,右手抽出长剑,叮叮之声不绝,人如灵猿,冉冉上升。 不多一会,已经探升到半崖,驻足树下,忍不住引吭发出一声豪迈的长啸! 啸声激荡全谷,壁上野花,籁籁而落,漫空飞舞,直如李飞鱼依树而立,取出画册,细细体味那“临渊羡游鱼,椽木求真迹’的诗句,低头俯视,谷底宛若汤盆,韩襄铃的影子,仅只米粒般大小,假如她略一挪动,岂不就是一尾游鱼了么? 他欣然而悟,揣好画册,便沿着树干,缓缓向前爬去,心忖道:‘古人说‘缘木求鱼”,乃是讥人愚蠢,这画上特别指出大树和山谷形势,必定含有妙用。 果然,爬行到二丈之处,树干上却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洞孔。 李飞鱼俯身贴近树洞,向下一望,心里当时一跳—— 原来那树洞遥遥对着谷底一堆乱石,李飞鱼目光穿透树洞,远远投注在石堆上,只见那最上面一块横置的石块,其状如梭,一端分叉,形同鱼尾,一端上昂,宛若跃鲤含沙,活脱就是一尾大鱼。 他满心大喜,揉攀下树,急急滑落绝壁,重又回到谷底。 韩襄铃迎着问;“李表哥,看到什么了?” 李飞鱼不及细述,只招招手道:“快跟我来。” 两人如飞奔到乱石堆上,略一打量,那石堆距离左边山壁,约有二三十丈,乍看不过山脚下几块顽石,谁也不会注意其中竟大有玄机。 李飞鱼以那形如鱼状的石块为准,口里默默念道:“左行九十三,右行三十九——”身形一转,向左便奔。 一边走,一边默默记数,不想才数到三十一,已经行到山壁边,无法再向前走了。他摇摇头,重又奔回石堆,放缓脚步,一c二c三c四——小心谨慎地数下去,可是,和上一次毫无异处,仅走了三十一步,便已面对山壁,无处可去。 这一来,他茫然了。 韩襄铃坐在石堆上,沉吟着道:“九十三,三十九,数目虽然很明白,但为什么又加上一句‘虚实一念中’呢?” 李飞鱼搔着头皮,道:“既有数字,又弄什么虚实;难道说左行是虚,右行是实?” 于是,他又转向右边,缓缓行了三十九步,却置身在山谷狭道中,但想想以下一句“再行三之九’,却又不知应该向那一边才对了。 他无可奈何回到石堆上坐下,苦思许久,仍然想不出其中奥妙,渐渐日影偏西,已到了未刻将尽。 韩襄铃道;“时间不早了,我去寻些能吃的东西来。” 李飞鱼漫应了一声,连韩襄铃何时奔出谷去,也未在意,只顾反覆思索推敲那九十三c三十九两个数目,始终想不出含意何在,心头火起,随手一掌拍在石块上,骂道:“唉!烦死了,这样再想三天三夜,也想不出——” 不料话声未完,忽觉坐下那鱼状石块被掌力所震,竟无端晃了两晃。 李飞鱼一惊,连忙跃起身来,四周摩挚那块大石,刹那间,却被他发现一桩秘密! 原来那石块横搁在乱石堆上,石下空空,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 他欣喜若狂,扬声叫道:“襄铃表妹!你快看” 这时,才发觉韩襄铃已经不在身边了。李飞鱼迫不及待,功行双臂,将那石堆一阵掀翻飞掷,片刻之后,洞穴已显露无遗,入口并有石阶,遥遥通向右侧山壁之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035: 纸卷 发现这个洞穴,无异已揭开画册秘密大半,狂喜之下,李飞鱼竟忘了诸葛珂儿的身子,也忘了火石火折子,全在韩襄铃身上,径自矮身落入洞穴,摸索着向前行去。 地洞深不过丈许,石阶尽头,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大约封闭太久,一股阴霉潮湿之气,令人欲呕。 李飞鱼闭住呼吸,摸索着向前走去,初时行得甚慢,渐渐两眼已习惯了洞中阴暗,奔行的速度也就加快起来。 甬道长约五十丈,高约丈许,足可容得人挺立跨步,走到尽头,却是一间极大的石室。 他暗暗估计,这间石室的位置,应该已在山壁腹中。 然而,借大一间石室,除了左恻有一扇紧闭的石门之外,其中竟空空荡荡,毫无陈设。 李飞鱼走到石门边,举手推门,由轻而重,暗用了八成内力,竟推它不开,偶抬头,却见门上有一横匾,虽然字迹斑剥脱落,但隐约能看出是四个字:“魂兮归来”! 他心中一怔,暗道:这地方原已古怪,更镂上这句不伦不类的字句,难道门中竟隐藏凶险?但我既找到这儿,好歹也要打开门来看看。 他倒跨一步,缓缓吸气,功行右臂,突然暴喝一声,扬手一掌向石门经去,岂料掌力一发,‘蓬’地一声闷响,那石门纹风未动,自己却被反震之力,弹得踉跄退了七八步,整条手臂又酸又麻,奇痛彻骨。心中忽又一动,忖道:是了,那画册上九三,三九之数,既非暗示洞口,必然是开启这扇石门的决要了。 这一转念,灵光一闪,连忙退到石室人口 李飞鱼口中默记数字。缓缓举步向左行去,走到第二十七步,忽然领悟过来,心道:对啦,九三二十七,这第一句‘左行九十三”,原是指的暗九之数?虚实果然系于一念,他脑中灵光一闪,立刻转身向右,缓缓行了三十九步,驻足一看,恰好置身石室中央。 他喃喃念道:“再行三之九,这’三之九’一句,必是最重要的关键。” 于是,先在立身之处,做了一个记号,然后轻轻举步,轻轻着地,一c二c三一走到第三步,停下身来,四周张望一阵,并无异状,想想不对,右脚跟向后轻地,准备返回原处,重新再来,谁知脚跟甫移,却碰着地上有个硬硬的东西。李飞鱼迅即旋过身子,拂开地上浮土,赫然有一只把柄,嵌在地上一条石槽中。 他这才恍然,敢情那“三之九”,竟是“三步不足九’的意思,唉!真是太蠢了。 怀着满心好奇,他探手握住那只把柄,缓缓向上拉动,石室中响起一阵轧轧之声,那扇石门,果然应手而开。 门开处,一股清香洋溢而出,刹那间,满室芬芳,令人如人芝兰之室,顿觉浑身舒爽,畅爽难言。 李飞鱼撤出长剑,身形疾掠,冲人石门—— 凭借着剑身一线微光,李飞鱼神目一瞬,已看出那门内另是一间较小精室,室中设有一几一榻,椅上盘膝坐着一个眉须皆白的黑袍老人,垂目跌坐显见早已坐化,几桌之上,放着一只小玉盒,一册羊皮薄本书册,和一只巨大的花盆。 就在那花盆中,栽着一株奇珍异草——茎高三尺,粗仅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现一圈血红色,浓香阵阵,正从那奇草散发出来。 李飞鱼差点从心底叫了起来: “啊!那不是返魂香是什么?” 他捧剑当胸,恭恭敬敬向榻上那黑袍老人施了一和,虔诚祝道:“老前辈绝世高人,坐化地穴,护此仙草,晚辈李飞鱼侥幸得获福缘,决仅取仙草救治恩人,不敢擅动老前辈法身及其他物件,耿耿此心,可表天日。’祝里,躬身拜了三拜,缓步走到桌边,小心翼翼捧起那盆“返魂香”,却见瓷盆底落下来一个小小的纸卷。 李飞鱼只得重又放下瓷盆,拾起纸卷,展读之下,怵然而惊,原来纸上写的是:“世情奸险,人心诡诈,天道沦丧,道义式微。覃某患之债之,恨不能集天下之人而尽杀之,宁将此旷世奇珍,遗汝坐享?此天下绝无仅有之事耳——” 他才看到这里,已惊出一身冷汗,但纸上字迹尚多,于是连忙继续又看下去,却见第二段写着:“然覃某终此一生,杀人盈野,寿岁苦短,大限将至,临终得此地府,默思经年,深感茫茫人海,未必无一善良可赦之人焉?是特预留三宝,以待有缘,三宝各蕴杀机,是福是祸?在汝一念之间。 “碧罗毒经,此覃某平生之学,去芜在精,内附‘毒剑十八式’,习之堪匹天下,世人梦寐之物,乃三宝中极品,汝若首取经册,则地火引发,全室崩塌,从此埋骨地府。‘铁匣所盛,凡百零捌粒‘返魂丹’,系覃某尽七年之久,精心提炼而得,服之足增三十年内功,更可抗御百邪,此宝中次品,惟匣盖早经剧毒涂抹,汝若擅取此匣,触手立毙,无药可解。‘返魂香,虽亦难求奇珍;较之前述二宝,价值相去何止千里,汝今舍至宝不取,独索此物,足见意诚无贪,实世之佳彦,人中鳞凤,凭此一念,当获报偿。覃某身后襟下,藏水一瓶,以洗毒匣,可得‘返魂丹’;匣中金剪一柄,以断覃某左手无名指,可绝地火引线,慎之慎之,勿违吾示。” 李飞鱼看罢纸卷,心中好生惊诧,暗道:不想其中竟有这许多险恶埋伏,幸好方才没有擅动几上物件,否则岂不招惹横祸。 他沉吟良久,本不想再取那只铁匣和书册,但转念又忖道:这位雷老前辈苦心安排,必有深意,我若不取,将来万一被洗心殿得去,天下便无宁日了。 心意一决,当下依照纸上示言,绕到榻后,轻轻掀起那黑袍老人后供,触手之下,衣衫立成灰烬,果然在他身后找到一只玉瓶。 瓶中满盛澄蓝色汁液,其味微膻,略有些辛辣。 李飞鱼将瓶中汁液,滴了一滴在铁匣上,顿时烟雾升腾,嗤嗤之声不绝,匣上果有奇毒。 他谨慎地洗净铁匣,启开匣盖,一阵异香扑鼻,相形之下,那株“返魂香”立刻显得毫无珍贵之处了。匣中整整齐齐放着一百零八粒龙眼大小,琥珀色的药丸,上面有一柄纯金打造的金剪刀。 李飞鱼取出金剪再回到黑袍老人榻前,却犹豫起来。 依照纸卷所示,应当用金剪,剪断用施老人左手无名指,才能截断地火弓线,但是,对这位自称愤世嫉俗,杀人盈野的老前辈,他怎能放肆毁坏他的遗体法身呢? 思之再三,李飞鱼重又虔诚膜拜,喃喃祝告道:“晚辈本无贪念,唯因老前辈遗命所示,不得不冒渎法身,但晚辈推想那引线或许就隐藏在老前辈左手无名指下,只求寻出引线截断,实不敢毁及老前辈躯体。” 他跪在地上缓缓伸手想掀起黑施老人左掌,谁知指尖才碰到老人掌沿,竟然应手崩落,敢情那老人仙逝甚久,遗体早就同于碎化了。 果然,在那黑施老人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极细的金属软线,直通坐榻地底。 李飞鱼举起金剪,“嚓”地剪断了软线,又磕了三个头,轻轻拿起几上书册,书册角边,又有一根软线埋在石桌内。 他截去软线,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拭去书面灰尘,翻开第一页,赫然竟是“碧罗毒经”四个朱红大字。 书中除了满满记载着许多用毒,解毒的秘方,另有一套精奥诡异划法,叫做“毒剑一十八式”。 首页是一篇自述,上面写道:“余雷朋,可间人也,幼孤,七岁受后母凌虐,逃家迄王屋之巅,巧得毒经三卷,习绝世奇术武功,埋首荒山,凡二十余年,自此纵横江湖,所向披靡,号无敌已五十载矣!其间,滚滚武林,呻吟封底,江湖异士,宛转哀鸣,乞残命不可得者,多如恒河沙数,因得薄名,称“天下第一恶人黑心居士’——” 李飞鱼看得忽然心头一动,只觉这“黑心居上”的名字, 仿佛有些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人说过? 想了一阵,摇摇头,又向下看:“天下之人,衔恨吾甚矣哉!蠢蠢私议,精选绝顶高手几七十余人,邀余战于西岳,余乃布施毒阵,图一鼓而尽歼之,孰料决战前夕,竟偶遇旷世奇草‘返魂香’五株,并地府石室幽境,顿萌退隐之念,因而弃约不顾,殚精费时,以其中四株,配名药数百,炼就‘返魂丹”百零捌粒,功能伐骨洗髓,助长内丹,尤擅解迷魂失志之毒,诚不世之珍品也。 “余倘佯终世,唯一憾者,未得衣体传人一世而已,奇丹虽成,安忍弃置,故尽平生所学,全载此册,得此奇书,便属‘毒宗’传人,戒之!戒之!” 李飞鱼看完,不觉大喜欲狂,欣然道:“御毒之术,得之不足喜,失之不足惜,但这一匣灵丹,却正是破解‘迷魂毒水’的奇药,当此洗心殿猖狂的时候,被我适巧得此奇遇,冥冥之中,莫非天意注定?” 他想一阵,喜一阵,整衣向那位被称为天下第一恶人“黑心居士”遗体再拜致谢,收好“毒经”和铁匣,捧着“返魂香”,退出石室。 封闭石门之后,循那前道,奔向洞口。 他在地府石室中耽误了不少时间,而道走完,仍未见到洞口亮光,只当天色已经夜尽了,谁知当他爬上石级,准备翻出洞穴,却发觉洞口已被大石封堵。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明明记得人洞的时候,大石已经掀开,是谁会把洞口重又培了起来呢? 谷中别无他人,难道是韩襄铃不知洞中有人,竟把洞口封闭了? 李飞鱼举掌过顶,试试洞口大石,才惊觉那石块十分沉重,少说也有七八百斤,决不是韩襄铃一个人能够扭动的。 这么说,谷中又来了其他武林高人? 惊骇之下,暗叫一声;不好!诸葛珂儿的尸体还在外面,要是被人 心念未已,冷汗遍体,蹲身放下“返魂香”,双掌上托,力贯两臂,猛可拼力向上一掀—— 他身兼南北双奇绝世武学,又得落凤头陀输注一甲于内力,这一掀,足有千斤以上动力,洞口那石块应手向侧滑了开去。 但大石才动,突然有股极强力道,由上而下,直压到石上,石块精移不到半尺,‘蓬”地一声,又落了下来,仅在洞口闪露出数寸宽一条缝隙。 缝隙外传来一阵冷冰冰的干笑,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李飞鱼,你不必白费气力了,就算让你掀开石块,谅你也不敢从地洞中伸出头来,咱们何不先谈谈条件?” 李飞鱼惊叱道:“你是谁?要谈什么条件?” 苍劲的声音笑道:“你自负聪明,连老朽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吗?” 李飞鱼心念由转,道:“不!我听不出你是谁——” 那苍劲的声音咯咯大笑道;“阁下真是善忘;那日在君山之下,你还跟老朽较量过一掌内力,难道全忘了?” 李飞鱼浑身一震,脱口道:“啊!你是洗心殿护法叶策雄?” 苍劲的声音接口道:“不错,老朽正是叶策雄,记得那次君山下相较一掌,你的内力,不过平平,不料数月未见, 竟能掀动千斤巨石,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视啦!” 李飞鱼听说洞外果然是叶策雄,心里早已惶然失措,迫不得已,忍着气问:“叶前辈用石封堵洞口,不知目的何在?” 叶策雄笑道:“只是想请问一句,你在洞里找到了什么东西?” 李飞鱼想了想,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叶策雄道:“实对你说吧!本殿失窃了一本碧罗秘册,老朽奉殿主严令追查,从湘北直追到此地,那本书可在你身上?” 李飞鱼不擅谎言,爽然应道:“不错,但那东西原本不是你们洗心殿的——” 叶策雄阴声笑道:“说得是,不过,那书存在本殿,少说已有数十年,总不能算是无主之物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036: 人质 李飞鱼心忖道:那书本已无作用,就是还给他;也不要紧,但他从湘北追踪我们到这里,怎的途中未发觉? 他暗暗诧异不解,便道;“区区一本画册,还你有什么大不了,你移开大石,让我出来以后,一定给你。” 叶策雄笑道:“这是第一件交换条件,老朽可以同意。” 李飞鱼一惊,忙问:“难道还有第二件?” 叶策雄道:“正是,你以书换取脱困,这是一件,咱们这儿还有两个人质,你要不要也交换一下?” 李飞鱼叱道:“人质?你说什么人?” 叶策雄嘿嘿笑道:“一位是假冒本殿殿主,窃书正犯韩襄铃,另一位是已被千日醉迷昏的诸葛珂儿——” 李飞鱼骤然失声,怒吼道:“老匹夫,她们不过是两个女 孩子,诸葛姑娘更已昏迷如死,你把她们怎样了?” 叶策雄冷冷道:“放心,她们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等着你提出交换条件,便可以恢复自由。” 李飞鱼切齿作声,道:“好!你要怎样交换?说吧!” 叶策雄道:“第一,你得把从地洞里得到的东西,全部都老实交出来:第二:你们三人必须废去武功,窃书之罪,算是从轻发落” 李飞鱼不待他说完,早已怒不可遏,厉叱道:‘闭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一件也办不到。” 叶策雄冷笑说道:“不愿交换,那也容易,老朽现在就开始用‘百蚁钻心’手法,让她们这尝苦痛,然后凌迟处死,至于你,咱们不妨耗费几支“衡山火筒”,叫你领略一番活焖山兔的滋味,姓李的,你怪不得老朽心狠手辣。” 接着,语声一沉,喝道:“空虚道长,先解开姓韩丫头的哑穴,好听她哀号的声音;衡山掌门萧敬钰,准备衡山火筒——” 李飞鱼听得大惊失色,敢情那叶策雄并非一人,竟有衡山c武当二派掌门人同在洞外,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全落在他手中,这时便是移开封洞巨石,李飞鱼也无法同时抢救她们脱身了。 他心急如焚,只盼叶策雄是在虚声恫吓,韩襄铃还没有回到谷中来—— 然而,希望毕竟只是希望,叶策雄喝声方落,洞外已传来韩襄铃的惊呼:“李表哥,李表哥——” 叶策雄笑道:“对!你不妨劝劝你那位狠心表哥,他是宁愿牺牲你们,也不肯把洞中藏宝交出来。”李飞鱼急声叫道:“襄铃表妹,你怎会也落在他们手中?” 韩襄铃应道:“他们听到你在崖上发出的啸声,蹑进谷来,我没有察觉,被他们联手擒住——” 李飞鱼跌足追悔道:“唉!怪我一时忘形,害苦了你,现在别无抉择,只有把东西给了他们——” 韩襄铃大声叫道;“不!李表哥,你决不能答应,东西给了他们,一样难逃厄运,别顾我。要是能够设法脱身,你只管在路逃出去吧!就当我已经死在洗心殿总坛了——” 语方至此,倏忽而住,显然又被叶策雄制住了哑穴。 李飞鱼近洞口缝隙,侧耳倾听,只听到叶策雄阴阴冷笑,急忙呼喊道:“襄铃表妹!襄铃表妹!你怎么样了?” 半晌之后,突闻韩襄铃呻吟一声,接着,似有人跌倒地上。 李飞鱼厉吼道:‘叶策雄,老匹夫,你若敢对她施用歹毒手段,我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叶策雄嘿嘿哂笑不止,冷声道:“好!在你还没有本领将老朽挫骨扬灰之前,先听一段‘残心引’的曲子如何?” 话声甫落,韩襄铃哀号之声接踵而起。 只听她悲呼呻吟,凄婉嘶鸣,声声刺耳惊心,如荒林浪哗,乱坟鬼泣,其间更杂有翻滚转侧的声音,衣锦撕裂的脆响。 那一声一响,就像一柄利刃,深深扎在李飞鱼的心窝上。 他紧紧握着拳头,十个手指,全都陷进掌肉,冷汗如雨,切齿作声! 韩襄铃呼号之间,时而从心底进发出一两声断续的喊叫:“李表哥别顾我别顾我” 李飞鱼心如刀割,凄厉吼叫道:“叶策雄,老匹夫,你还有一点人性没有?对一个无力抗拒的弱女,你下得了手?狠得下心——” 叶策雄哂笑道:“百蚁钻心,只不过初步手段,你要是固执不从,还有更好听的在后面哩!” 正说着,韩襄铃哀叫声忽然一变,从嘶喊大叫,一变而为低呻颤抖,其声呢喃,断断续续哀乞道;“天啊——求——求你——让我——死——让我死了——吧——” 李飞鱼忍无可忍,举拳猛捶洞口巨石,厉呼道:“住手!住手!我答应给你!给你——” 李飞鱼耳闻洞外哀悲号,心中直如刀割,忍无可忍,举着手猛捶着洞口巨石,厉声叫道:“住手!我答应你,给你——”他此时柔肠寸断,几近疯狂,只求能挽救韩襄铃免受“百蚁钻心”的痛苦。便是要他替她而死,也不会稍有迟疑。 叶策雄得意地放声大笑,道:“老夫只说你是铁石心肠,原来你也有甘心屈服的时候?” 李飞鱼颊上热泪横流,凄声道:“只要你不再害她多受痛苦,我宁愿把碧罗地府得来的东西,跟你交换——” 叶策雄笑道:“好!你先把东西从缝隙中递出来,老夫检视之后,如无虚假,方能饶恕你们三条性命,这是额外开恩,便宜了你们。” 李飞鱼暗叹一声,道:“你会言而有信?取到宝藏后,不会失言反悔?” 叶策雄道:“老夫是何身份?焉有言而无信的道理。” 李飞鱼无可奈何,首先取出“碧罗秘册”,从洞口缝隙中塞了出去。 叶策雄接过,略一翻阅,道:“这是本殿失窃之物,理当归还,另外地府奇珍,你也须缴交出来。” 李飞鱼又从怀里取出那份“毒经”,心中百感交集,忖道:李飞鱼啊李飞鱼,你福缘何其太浅,才得到的奇书,便将拱手送人,这本书册落在洗心殿手里,天下苍生,不知将遭受几许困苦,今日为了一已之私,铸此大错,你怎对得起惨死的父母?怎对得起北天山公孙前辈毁己济危,缔造你的一番苦心! 他犹豫再三,有心牺牲了韩襄铃,终觉于心不忍,何况诸葛珂儿对他有救命厚恩,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落人洗心殿魔掌,一时好生难决 叶策雄等了处刻,不见洞中动静,冷又道:“李飞鱼,你如果想玩弄什么手段,别忘这两个丫头都将遭到何种惩处,那时候你却怨不得老夫!” 李飞鱼闻言一横心,暗道;罢了!今日权且让他拿去,待救了襄铃表妹和诸葛姑娘,然后舍命也要从洗心殿夺取回来。 心念一决,匆匆将“毒经”卷成一束,塞进缝隙。 叶策雄嘿嘿笑道;“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有什么珍宝,一并也呈交出来吧!” 李飞鱼冷冷道:“还有一盆返魂香,只是这缝隙太小,无法还你。” 叶策雄沉吟一下,道;“既然如此,老夫不妨将巨石再移开一些,但是,你要是胆敢妄想冲出洞来,应当先考虑那不幸的后果。” 接着,吩咐道:“萧敬钰,你用火筒对准洞口,听我一声‘动手’命下,立刻扳动机簧。空虚道长,你可将巨石再移开一尺,如果洞中有人冲出来,只管出手,格杀无论。” 空虚道长慨然答应,双手扣住巨石,运起神力,那千斤大石缓缓移动,缝隙渐渐扩大到一尺以上。 李飞鱼注目仰望,已可看到碧蓝阴霆的天际,但见日晖如火,大约已是黄昏时候了。 夕照之中,衡山掌门人萧敬钰,正擎举着通体乌黑的“衡山火筒’,目不转瞬地盯视着洞口。 他暗自发出一声凄凉的浩吸,双手捧起那盆异香扑鼻的“返魂香”,从洞口递了出去—— 叶策雄左手一探,接过瓷盆,目光掠过洞里,见李飞鱼已是双手空空,只当再没有别的珍宝了,蓦然杀机大起,右掌疾起疾落,搂头向李飞鱼劈出一掌,同时沉声喝道:“萧敬钰,动手!” 萧敬钰闻声之下,立扣机簧,‘克嚓”轻响,一团烈火,直向地洞中飞射而出。 李飞鱼万没想到叶策雄果然心怀诡谋,竟会出其不意施展杀手,等到惊悟过来,叶策雄凌厉的掌风,已如泰山压顶般,首先袭到。 仓促间,双全一翻,一式“天王托塔”,向上迎去。 掌力甫交,一个蓄势已久,一个仓皇对架,“蓬’然一声,李飞鱼的身子直被震得滚滚跌在石级上—— 这刹那,‘衡山火筒’也同时发动,阵阵烈焰,涌进地洞来。 李飞鱼幸好先被掌力震倒,一线之差,竟未被烈火所罩,慌忙就势翻滚,沿着石级在跌下去,身上衣襟已有数处着火燃烧起来。 他索性全身滚动不停,借此压熄身上火焰,循甬道急急向里闪退,只听叶策雄纵声大笑道:“难得你寻到这等好洞穴,正可当作埋骨之所。” 笑声落时,烈火亦尽,‘蓬’地一声,洞口大石重又封闭。 甬道中复归寂暗,触鼻皆是硝黄药余味。 李飞鱼踉跄退到山腹那间石室,一时又怒又恨,身上被火焰灼伤的地方,更感觉阵阵刺痛,废然跌坐地上,羞恼,忿恨c追悔——像浪潮般淹没了他,良久c良久,才颤抖地扶着冰冷的石壁。忍不住热泪滚滚直落。 谁说男子汉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他的眼泪,并非懦弱绝望,而是怨恨自己太天真太幼稚,居然会相信那老奸巨猾的叶策雄,如今白白牺牲了奇书异草,除了换来遍体鳞伤,何曾救得了韩襄铃和诸葛珂儿? 石壁是冰冷的,他的心也是冰冷颓丧难以名状,唯一能使他稍感安慰的,是那一匣“返魂丹”尚未落在叶策雄手中。 他缓缓取出铁匣,凝视嗟吁不已,喃喃自语道:“如能用这一盒仙丹,使六大门派恢复神志,摆脱枷锁,纵负愧于襄铃表妹和诸葛姑娘,也算问心稍安了,应该去做的事正多,我怎能躲在这儿流泪?” 意念及此,满腔豪念,顿时又激昂起来,略为调息了一会,便振作精神,重又奔洞口,侧耳倾听,洞外已不闻声息。 他举手托住巨石,默运其力,嘿地吐气开声,巨石应声掀起。 跃出洞穴,附近已不见叶策雄等人,连诸葛珂儿和韩襄铃也踪迹渺然,不用说,准是被叶策雄劫掳而去了。 李飞鱼悲愤无限,仰面向天,长嘘一声,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这座充满悲伤的山谷。 黄昏时的金霞夕照,映得满谷黄澄澄地,景物不改,落花依旧,但这一天之内的变故,对李飞鱼来说,将是永远也忘记不了的。 循着出山方向,连夜迤逦而行,天亮不久,到了山麓。 山中经月,历尽艰困,来时满怀热望,去时一身羞惭,他不但没有拯救到诸葛珂儿,如今连韩襄铃也失陷了,站在山脚下,不期然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行寻到一条小溪,李飞鱼屈膝半跪在溪边,掬水而饮,溪中人影,蓬头垢面,衣衫破碎形同乞丐,几乎连他自己也认不出是谁了。 他一面盘算着应该先到什么地方去,一面掺水洗净脸上泥污,水波粼粼,荡起一圈圈涟漪,忽然地看见溪水中映出一张秀丽的面庞。 那是属于一个十六岁少女的倒影,柳眉斜挑,挺直的鼻梁,长长睫毛之下,覆盖着一对明澈的大眼睛,正凝目不瞬地望着他。 李飞鱼初感一惊;假作没有发现,慢慢打量,才看出那少女竟是个身着缁衣的年轻尼姑,肩上荷着一柄小巧精致花锄,手挽藤篮,站在小溪对岸,也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李飞鱼并未抬头,只是平静地问:“小师父觉得在下很狼狈吗?” 那女尼突闻这句话,仿佛吃了一惊,左右张望一阵,好像弄不懂李飞鱼是不是在跟她说话。 李飞鱼见了,有些好笑,缓缓从水面仰起头来,又道:““请问小师父,在西岳哪处名庵大寺修行?” 年轻女尼微微一怔,登时双颊绯红,轻应道:“你——你在问我吗?” 李飞鱼道:“此地只有在下和小师父,自然是动问小师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037: 君念 那女尼连忙摇头道:“啊,你弄错了,我不是衡山寺庙里的。” 她话音顿了一下,又道:“但是,我正在奇怪,你那肩上有许多细如米粒的焦孔,背后更有一大片燃烧过的痕迹,是不是被衡山火筒灼伤的呢?” 李飞鱼心中微微一动,诧道:“小师父既不是衡山寺庙中人,怎识得衡山火筒伤人后的痕迹?” 女尼淡淡一笑,道:“因为我时常到衡山采药,四五年来,认识几位出身衡山派的道友,所以识得出衡山火筒厉害,听说那种火筒歹毒无比,衡山派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轻易不肯使用,不知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他们竟用火筒伤你?” 李飞鱼愤然道:“这么说来,小师父大约很久未曾到西岳来过了!” 女尼道:“是啊!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了,难道有什么变故?” 李飞鱼叹道;“岂止衡山一派发生变故,现今天下武林,业已不幸沉沦——” 女尼惊问道:“为什么?” 李飞鱼便把六大门派被迫饮下“迷魂毒酒”,沦入洗心殿掌握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那女尼听罢,惊愕不已,失声道:“真有这种事,我得立刻去告诉师父”说着,身形一转,飘上岸边草丛,竟踏着草尖,迈步如飞而去。 李飞鱼骇然忖道:这女尼年纪甚轻,居然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草上飞”绝技,她师父,必非等闲人物。 正在诧讶,蓦闻对岸一阵在袂飘风声响,那女尼踏着草尖,直如御风飞行,匆匆又奔了回来。 只见她挽篮荷锄,从容举步,毫未费力,便已跨过小溪,僧鞋上连一滴水珠也没沾到,正色对李飞鱼说道:“你肯跟我一起去见我师父么?” 李飞鱼拱手道:“在下虽有拜谒之心,无奈身有急事待处理,实难延误,请小师父赐告宝庵地址及今师上下尊讳,他日有缘,定当亲往拜谒。” 女尼急声道:“不!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的,我师父性情很孤僻固执,你如果不肯去,她老人家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 李飞鱼沉吟一下,道:“不知宝庵坐落何处?” 女尼道:“很近,就在少宁山,途中若不耽误,一去一返,最多一天时间就够了。” 李飞鱼见她十分诚挚,便道:“既然这样,在下就陪小师父一去吧!” 那女尼大喜,领着李飞鱼立刻动身,西奔少宁山。一路上,但见她僧衣轻拂,步履从容,身法有如行云流水,竟是施展轻功中最上乘的“凌空步虚”身法。 李飞鱼暗觉骇然,乃因北天山“神行缩地之法”,已称得是武林一绝,现在和这年轻女尼比较起来,竟然难分轩轾,怎的从未听说过,少宁山中,隐居着这等绝世高人? 他心中疑念顿起,一面加紧脚步,一面问道:“小师父身负绝学,令师必是隐世高人,不知令师法讳怎样称呼?” 女尼笑道:“家师上百下忍,虽然说不上绝世高人,据我知道,她老人家在少宁山隐居修行,已有二十年,平时从不离开少宁山一步。” 李飞鱼惊道:“令师潜心修炼多年,无怪小师父武功如此精湛!” 女尼却摇摇头,道:“错了,我跟随师父才六七年光景,不过学到她老人家三四成武功,师父总说我尘缘未尽,不是修行练武的材料,除了轻功尚堪造就。其他内外功都不许我练得太深,六七年来,都不肯为我剃度,直到三天以前,被我央求不过,才勉强答应,你看,我的头发还是新剃不久哩!” 李飞鱼恍然大悟,忖道:“难怪她言谈举止,全无一些出家人拘谨之态,原来其中有这些内情,但她年纪甚轻,却因何要坚请剃度出家呢?”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小师父皈依三宝,应该取了法号吧?” 女尼嫣然道:“我从小由师父收养长大,俗家姓氏不太明白,师父平时叫我小君,剃度落发以后,法名就叫君念。” 李飞鱼又问:“你年岁尚轻,怎会看破红尘,决心落发皈依佛门,长伴青灯古佛呢?” 女尼君念忽然朗声笑道:“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我只是不肯服输,师父说我不是练武的材料,我偏想练成绝顶武功,师父说我尘缘未断,我就偏偏要落发给她老人家看看!” 这几句话,在她说来十分轻松,李飞鱼听了,却大感诧异,但仔细看她,只觉她温文娴静,并不像是个任性倔强的人,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君念见他面色凝重,笑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做很奇怪,是么?” 李飞鱼茫然道:“在下的确有些不解。” 君念笑容突然尽敛,幽幽叹了一声,道:“你自然不懂我的意思,实在对你说,我是舍不得离开师父” 李飞鱼愣道:“剃度出家,和离开令师有什么关系?” 君念点点头道:“关系大着哩,你想想看,我师父是个出家人,长居深山,孤单寂寞,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我若不剃度出家,将来总有一天要出嫁离开她老人家,所以,才决心落发,不外表示终身不嫁,愿意长远陪伴她老人家礼佛修行,以度余年。” 李飞鱼听罢,心中深深一震,他初见君念之时,感觉她言谈轻佻随便,全不似出家之人,暗中原有些疑窦,现在听了这些因由,竟使他陡然生出无比崇敬之意来,暗道:李飞鱼啊李飞鱼,她不过是一个女流,竟有这般敬师向道之念,你身受恩师十年教养,又得北天山公孙老前辈活命助长功力,似此天高地厚的大恩,你拿什么去报答? 一时间,顿感惶恐无度,忡然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边谈边行,午刻左右,使已赶到少宁山北麓,仰首上望,山中奇峰重峦,巍峨参错,形势风光,不在西岳之下。 君念轻呼一声,僧衣如柳絮迎风,当先纵掠登山,李飞鱼连忙收摄纷乱的思维,紧紧跟在后面,两人各展身法,飞驰顿饭之久,来到一处绝壁下。 女尼君念仰头遥指壁顶,含笑道:“你看见峰顶有片竹林没有?竹林后面,便是茹恨庵,我和师父就住庵里。” 李飞鱼见那绝壁高逾百丈,壁面平滑如镜,无可供驻足着力之处,就算是武功通玄的绝世高手,施展“壁虎功”,最多仅能达到绝壁一半,决难一口气通过百丈峭壁,不禁皱眉道:“你们平时就从这绝壁上下出入吗?” 君念颔首道:“不错,师父为了不愿俗人干扰清修,特意选了这片滑不留步的绝壁,我们叫它‘云崖’,平常人万万上不去的。” 李飞鱼咋舌摇头道:“在下自忖功力尚浅,似此百丈峭壁,无法攀登,只好望壁兴叹了。 君念笑道:“不妨,我带你到这儿来,自然要带你上去。” 说着,以手撮唇,仰面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破空激扬,直冲霄汉,啸声未落,壁顶忽然如飞坠下一团黑忽忽的东西来。 那东西渐近地面,李飞鱼才看出竟是一只巨大牢固的藤篮,篮上有粗绳系挂,想是从崖顶直放下来的。 君念跨进藤篮,招招手道:“来!咱们一块儿上去!” 李飞鱼好生惊讶,依言也跨进篮里,刚站稳身子,女尼君念举手摇动粗绳,片刻工夫,藤篮已冉冉向上升起。 他忍不住好奇地问:“绝崖顶端,可有绞盘桩柱,用来控制这藤篮升降?” 君念微笑道:“你真聪明,要是没有绞盘,篮子怎会自动上下呢?” 李飞鱼惊道:“你说庵中只有令师和你相依为命,此外并无他人,难道是令师在峰顶亲自绞动藤篮,接我们上去?” 君念扬声笑道:“等一会到了峰顶,自然就知道了。” 那藤篮瞬息已升到半崖,山风吹拂长绳,使篮身时有些轻微的动荡,仰望俯视,置身皆在浮云之中,氤氲絮云,几乎探手可及。 女尼君念秀目微合,面含浅笑,僧衣猎猎,就仿是一尊凌空飞升的佛像,李飞鱼本想再问下去,这时也不便出声,只好默默领受着这平生第一次的奇妙经历。 朦胧间,藤篮忽然一顿而止。 李飞鱼睁开眼来,才知已达峰顶,临崖不远的地方,果然有一片竹林,林前架设着绞盘,奇怪的,是那推动绞盘的并非人类,而是四头魁梧粗壮c面目狰狞的黑熊。 其中一头黑熊背上,高坐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猿,正吱吱嘶叫,指挥黑熊们绕绳定桩,俨然头目神态。 女尼君念含笑跨出藤篮,那白猿吱地一声欢呼,电掣般窜上前来,紧紧拉着她的手臂,跳跃呼叫不已。 君念轻轻摩拳灵猿头顶,笑道:“巧巧,别闹,没见有客人来了么!” 灵猿掉头向李飞鱼低鸣两声,呲牙作态,好像有些认生。 李飞鱼赞叹道:“想不到世上具有这种通灵神兽,在下第一次开了眼界。” 君念道:“你别小看了巧巧,师父对它的钟爱,有时比我还深些,庵中粗事,全靠它和四头黑熊分担,云崖篮绳放收,更是巧巧的专责,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飞鱼道:“御猿使兽,威被畜类,若非大智大慧,怎能及此,令师百忍老前辈,定必已得仙道,使在下不胜钦慕。” 女尼君念笑了笑,低头对灵猿道:“巧巧,去看看师父的功课完了没有?今天有客人莅庵,并且有一桩大事,要向她老人家禀告。” 白猿应命如飞而去,君念领着李飞鱼,缓步走进竹林,才到林边,却正色叮嘱道:“竹林暗藏奇门阵法,千万跟着我,不要乱撞。” 李飞鱼唯唯答应,那女尼君念领先入林,东转西拐,足行了盏茶之久,方才穿过林子,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片园圃,园中繁花似锦,清香四溢,沿着青石小径,直达花圃中一栋简陋茅屋,檐前悬挂一方横匾,写着“茹恨庵”三字。 女尼君念在茅屋前停步,轻笑道:“你看我有多糊涂,一路上连你的姓氏名讳都忘了问,怎样向师父通报呢?” 李飞鱼忙拱手道:“在下李飞鱼,乃是太行山门下,家师净一真人,系独幽寺的关门弟子。” 女尼君念低声重复念了一遍,又道:“我师父有些怪脾气,等一会见了她老人家,最好别说你师父是玄门中人” 李飞鱼蓦地一惊,脱口道:“为什么?” 女尼君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平时常听她说:‘天下和尚,除了觉景方丈,再没有一个好人了’。” 李飞鱼薄怒道:“独幽寺与少林寺,原本就是一家,既然令师如此鄙视异教,在下不见她也罢!” 君念忙道:“你不要生气,好在是我求你来的,她纵或不高兴,也不会怪你” 正说着,茅屋木门呀然而开,灵猿巧巧从屋中飞跃奔来,牵着君念衣袖,不住吱吱低叫,好像要拉她进去。 君念匆匆道:“师父功课正好完了,你等一等,我去通报一声!”一边说着,一边已快步奔进茅屋去了。 李飞鱼长吐一口气,负手伫立,心里十分不悦c暗道:“这位百忍师太想必循世太久,竟养成许多孤僻怪诞性情,等一会她不问我师门则已,如果真的出言不逊,辱及恩师,我却不能甘心堕了师门声誉,好歹须质问她一个道理出来。” 心念至此,忽听茅屋中传出一声怒叱,道:“我这云崖之上,从无外人踏进一步,你怎敢轻易就将他领上峰来!” 李飞鱼吃了一惊,连忙凝神倾听,只听君念的声音哀求道:“师父,那位李少侠不是坏人,是徒见求他同来的,如今江湖魔焰已起,六大门派全沦入洗心殿手中,这等大事,你老人家能够不闻不问吗——?” 忿怒的声音吼道:“管它什么六大门派七大门派,便是世上的人全死光了,又关我们何事?你趁早把那小辈给赶下山去,别扰了我的清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038: 喂招 “师父——!” “不许再说,赶他走,赶他走——!” 李飞鱼勃然大怒,扬声叫道:“武林不幸,正义沉沦,老前辈既然只图洁身苟安,在下原无求助之意,不须驱赶,自会告辞。”愤愤说完,转身就走。 才行了几步,突闻茅屋中传来一声冷哼,一条黑影,疾如电掣般从他身侧掠过。 李飞鱼连忙错步侧转,左掌一式“分花拂柳”护住面庞,定神一看,一个神情阴鸷的中年尼姑已经拦住去路。 那尼姑约有四句上下,穿一件宽大粗布僧袍,双目神光湛湛,皮肤却白皙红润,左手挂着一串闪闪发光的念珠。 李飞鱼心知她便是女尼君念的师父百忍师太,但胸中怒火未熄,傲然屹立,并不见礼。 中年尼姑两眼犹如冷电暴射,迅速在李飞鱼脸上扫视了一阵,怒声喝道:“好狂傲的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李飞鱼也不示弱,抗声答道;“在下李飞鱼,相信令高足已经转告过你了” 百忍师太鼻头一连耸动了几下,显然愤怒已极,沉声叱道:“你小小年纪,就敢口出不逊,责辱尊长,难道你师父只教了你这点骄形傲物的规矩?” 李飞鱼叉手道:“恩师八年耳提面命,教导在下,敬的是德高长者,重的是豪义侠士,但对那孤傲自赏,自以为超尘绝世,却不屑为苍生道义援手分忧的人,值不得在下去尊重礼敬” 百忍师太气得嘿嘿干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二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当面辱骂老身的人。” 李飞鱼话已出口,自觉略有些过火,道;“在下怎敢辱骂前辈,方今江湖困危,魔长道消,六大门派沉沦险境,前辈身负绝世武学,如任其旷废深山,岂是济世渡危的佛门善心。” 百忍师太暴喝道:“住口!你倒敢教训起我老人家了,君念,取我的三刃剑来!” 女尼君念变色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断喝道:“不许多说,快去!” 君念偷偷扫了李飞鱼一眼,目光中满含焦急和责备,轻叹一声,缓缓移步进了茅屋。 李飞鱼心中好生为难,拱手道:“老前辈敢情是要跟在下动手?” 百忍师太冷哼道:“凭你还不配!” 李飞鱼正容道:“在下虽是武林中末学后进,但老前辈如以武力相逼” 话未说完,君念已捧着一只奇形兵刃奔了出来,那“三刃剑’长约二尺六七,通体乌亮,形如钝鞭,兰面锋凌,各嵌血槽,乍看起来,竞似一柄木匠用的巨型刮刀。 但李飞鱼一见那三刃剑型式古怪,乌亮闪烁,便知必非凡品,不觉甚是为难,皆因这位百忍师大隐居深山达二十余年,武功超凡,自不待言,何况她不过孤傲自负,未允济困武林很危,本来算不得差错,自己乃是晚辈,竟然出口讥讽,于理已亏,难道当真要跟她动手过招,性命相搏? 不!决不能这样做,无论如何,她总是前辈—— 正在迟疑,却听百忍师太冷冷说道:“君念,你替师父教训他一次,限你十招,砍下他一条手臂!” 君念轻呼道:“师父,您——” 百忍师太接口道:“师父教养你六七年,第一次要你办点事,就有许多噜嗦?” 君念眼中泪光滚动,默默低下了头。 百忍师太又道:“姓李的骄形傲物,必有所恃,君念,可不许挫了师父的威名。” 君念黯然点了点头,转身捧剑走到李飞鱼前面,哀怨无奈地牵动嘴角,用低微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李少侠,师命难违,请你亮兵刃赐教。” 李飞鱼见这情形,反倒豪迈地笑道:“小师父不必为难,在下言语冒渎令师,理当领受责罚,好在令师只限于十招!” 百忍师太接口冷笑道:“十招之数,乃是我对门人的限令,你要是识趣,何不早些亮出兵刃!” 李飞鱼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并无兵刃,前辈如肯惠允,在下就空手接小师父十招。” 百忍师太道:“既然这样,君念,改限五招,必须断他一条手臂,否则,你也不必再见我,我也不要你这种徒弟。”说罢,反身负手,径自回到茅屋中去了。 李飞鱼轻叹一口气,苦笑说道:“都怪我只图一时快意口舌,激怒了令师,但万没想到,竟使小师父作难。” 君念哀怨地道:“应该怪我不好,要是我不求你同来,也不会弄到这步田地,她老人家独处深山数十年,性情变得太孤僻怪诞,你又心直口快,才会顶撞了她——” 李飞鱼道:“事到如今,悔已无用,小师父就请动手吧!” 君念横跨一步,三刃剑交到右手,方一出式亮招,忽然又垂下手,道:“不!我不能这样做,你并没有错,我不能砍断你一条手臂。” 李飞鱼笑道:“小师父只管放手施为,在下自信五十招也不至断送一条手臂。” 君念道:“你不要太小觑我师父精心研创的“惊虹八剑’,如果赤手空拳,你决难支撑到五招以上!” 李飞鱼傲然道:“这么说,在下有幸一试令师不传之秘,小师父更不必顾忌藏珍了。” 君念想了想,低声说道:“也罢,你仔细一些,五招之内,我要在你左臂上划伤一道创口,师父如要责备,只好由我去承担了。” 说罢,双手捧剑遥遥一举,然后缓缓剑交右手,左手骈指挽诀,轻轻一领剑身,神态肃穆庄严,宛如山峙岳立。 李飞鱼身负南北双奇培育,武功造诣,已入高手之列,陡见她持剑时凝肃之态,心头顿时一惊,飞忖道:啊!招藏如封,心神凝定,这是绝顶剑术名家的手法—— 这念头尚未转完,女尼君念突然抖腕一震剑柄,低叫一声;“仔细看剑!”左臂忽撤,拧身疾转,那柄乌黑发亮的三刃剑陡然划空而起,一溜乌光,直射他左臂“臂贞’大穴。 出招快,认穴准,这起首第一式。已使李飞鱼心神大震。 他骇然一惊,双掌迎胸横推,脚下飞快地一旋,施展“神行缩地之法”,飘身闪避到五尺以外,饶他应变得快,三刃剑剑锋,已贴着肘侧擦过,险些划破肌肤。 女尼君念莲足轻提,人如柳丝迎风,一剑走空,沉腕一送,那奇形剑向上一弹一圈,呼地一声,斜点反刺,剑尖所指,仍然是左臂“臂贞”穴。 李飞鱼不禁出了一声冷汗,皆因这“惊虹八剑’非但诡异辛辣,出手快若电闪,而且一招才过,一招又至,竟然连绵不休,势如滚滚长江大河,令人趋避不易。 一连两招,李飞鱼傲态尽敛,大喝一声,双掌立分,一护要害,一拍剑柄。 两人乍合又分,彼此一错而过,女尼君念身随剑走,左手原式不变,骈指如戟,遥指李飞鱼侧背。右手握剑霍地一翻,鸟光疾闪,直努而下。 李飞鱼不敢怠慢,上半身向前斜倾半尺,反臂出掌,一式”倒摘堕星”,避指截剑,攻中蕴守,时间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女尼君念情不自禁喝声彩,道:“好手法,这是第四招了!” 左手忽然屈指疾弹剑身,“铮”然一声,剑花一抖,冉冉剑气,蓦地绕身回劈过来,竟在他措手不及之际,拦腰挥到。 这一招委实大异剑术常规,论理说李飞鱼这时侧身相向,半个后背要害暴露无遗,如果趁势以快速手法连攻两剑,李飞鱼便将落在挨打的境地,一时半刻,万难扳回劣势。 但她不此之图,却屈指弹剑作声,故意使李飞鱼获得扭转身子的机会,然后绕身出剑横劈腰际,发招虽快,反而不难趋避。 李飞鱼果然拧身翻转,轻轻避开剑锋,左足飞出,反踢她握剑的手腕。 谁知他脚尖刚起,这才发觉女尼君念那柄奇形三刃剑竟是反捏在掌心里,这时时间略为一扬,剑尖正对准他的足尖。 李飞鱼骇然大惊,脑中意念飞转,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八年艺成,离开太行山的时候,恩师净一大师曾传他“救命三招’,其中两招掌势,一招正是身腿之法,那时净一大师一再叮咛,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许轻用这三招绝学,现在恰好可以应用。 心念甫动,迅即仰身斜倒,单拿一按地面,双腿一齐凌空连环飞出,正是救命三招绝技之一的“卧看巧云”! 女尼君念微微一怔,轻“噫一声,脚下疾退三步,手中剑就势向上一抛,手迎着剑柄轻拍一掌,三刃剑竟脱手射出。 李飞鱼仗着师门绝招得解困境,趁势翻了个筋斗,落地时踉跄倒退,直退靠在一株花树下,暗地才松了一口气,忽听身恻“呛’地一声响,左肩顿感一凉—— 低头看时,左臂衣襟已被那三刃剑透穿而过,连衣钉在树上,锋刃擦过,肩侧已划破寸许长一道剑口。 果然,他仅仅支撑了五招,臂上已被剑锋所伤,而且败在一个武林无籍籍之名的年轻女尼手中。 剑伤虽然很轻,内心的伤痕,却深而且重,他颓然一叹,垂头不语。 君念急急奔过来,歉然问道:“不要紧吗?我说过你支撑不到五招以上的” 李飞鱼听了,几乎无地自容,一横心,霍地拔出三刃剑来,反手向自己左臂砍了下去—— 剑锋方落,蓦觉一缕劲风激射过来,不歪不斜,正撞在他腕脉穴上,一个苍劲的声音叱道:“住手!” 李飞鱼五指一松,三刃剑登时坠落地上,仰起头来,却见百忍师太正面含惊讶地站在茅屋门前,手中念珠,迎着午后骄阳,闪闪发射着耀眼的光辉。 他又差又愤,激动地道:“要杀就杀,你不必再想凌辱报复” 百忍师太脸色瞬息数变,缓步走到面前,端详他半晌,忽然冷冷问:“方才你所用急救身法,是不是‘卧看巧云’?” 李飞鱼一怔,道:“不错!” 百忍师太目光一亮,竟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又问:“那么,你的师父,必定是朱子骥了?” 李飞鱼越感诧讶,讷讷道;“家师俗家姓朱,你,你怎会知道?” 百忍师太眼中精光陡射,急问:“俗家?他什么时候出家了?是和尚还是道士?” 李飞鱼道:“家师何时出家,晚辈不太清楚,他老人家乃玄门弟子。” 百忍师太好像颇感失望,抿抿嘴,不屑地道:“没出息,好好人竟做了道士!” 李飞鱼昂然道;“佛道二教,殊途同归,本是一家,老前辈怎的如此鄙弃异教?” 百忍师太并不回答,但脸上那种冷漠暴戾之色却已一扫而空,而问:“既是道士,总有一个道号?” 李飞鱼朗声道:“他老人家道号净一真人,人称‘南岳奇道!” 百忍师太忽然深深一震,喃喃自语道:“净一?净一?清净一心化作绕指柔——他为什么要取这个道导?他是有意这样做!他是有意这样做” 李飞鱼愕然不知该怎样回答,怔怔望着君念,君念也茫然望着师父。 百忍师太眼中突然泪光一闪,转头对君念吩咐道:“招呼他到经堂坐一会,师父有话要详细跟他谈谈!” 君念连忙答应,目送百忍师太独自先进了庵门,这才拾起三刃剑,轻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父认识你师父?” 李飞鱼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却有些像。” 君念道:“她老人家脾气很怪,等一会你千万不要再顶撞她了,知道么?” 李飞鱼点点头,怀着满腹疑云,随君念踏进了茅屋。 君念将他让到一间精致的佛堂坐下,室中烟雾氤氲,肃穆寂静,纤尘不染,靠壁有一张神案,供着观音大士金装佛像,此外钟声木鱼,俱都精巧玲珑。 李飞鱼虽不是信徒,此时也不期然生出敬仰之心,肃然危襟正坐,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吱吱’低叫,君念掀起布帘,却是那只灵猿巧巧捧着一壶香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039: 往事 君念接了过来,递给李飞鱼,含笑道:“师父门规甚严,这间经堂,轻易不让人进来的,巧巧在山中许多年了,就从来不敢踏进经堂一步。” 李飞鱼道:“她老人家将我叫进经堂来,不知有什么话要问呢?” 君念皱皱眉头,道:“唔!我也这么想,她老人家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刚才你没看见吗?师父好像还哭了哩!” 李飞鱼诧问道:“她常会难过吗?” 君念道:“不!我在山上六七年,从来没见她老人家哭过,平时师父绝口不谈从前的事,据她老人家说:天下之事,件件令人遗恨难遣c所以,才把这栋茅屋,叫做‘茹恨庵’,我猜师父从前一定有许多恨事。” 李飞鱼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祝祷道:菩萨保佑,但愿她跟我师父之间,没有什么恨事才好!” 大约过了半盏热茶时间,布帘掀处,百忍师太缓步走了进来。 李飞鱼连忙起身,偶一瞬目却见她两只眼眶都红红的,显然不久之前,曾经哭过一阵。 百忍师太摆摆手,径自向神案前虔诚礼拜,然后在李飞鱼对面一张椅上坐下,目光一转,向君念道:“你先出去,带着巧巧准备点食物,同时把随身衣物收拾一下,也许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君念听了,愕然失声,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现在不要问,届时师父自会告诉你。” 君念十分不情愿地躬身退出经堂自去。 百忍师太轻叹一声,道:“我想你一定已经猜想得到,有些事,我不愿让她知道,她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李飞鱼不便置词,只好唯唯应着:“是!老前辈顾虑得很对!” 百忍师太仰首细细看了李飞鱼一会,摇头道:“这几天,我总觉心潮泛涌,好像早有预感,所以总劝她等过三天,再行落发受戒,唉!偏偏她不肯听话,一味缠着定要剃度,果然应了我心中预兆,要是你早来三天,岂不就好多了!” 李飞鱼不解她话中含意,又应了两声“是!”静待她说卞去。 百忍师太发现他的窘态,面上掠过一抹苦笑,才道:“咱们说到哪里去了!谈正事吧,你把你投师人门经过,以及到此来的原因,详详细细告诉我一遍。” 李飞鱼躬身答应,便把自己如何投师习武,如何八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以及如何在君山参与洗心殿之会,中毒濒死,被北天山落凤头陀驱毒成全,后来迭蒙不白之冤,欲寻‘返魂香”,在华山发现”碧罗地府”,珍宝终于被叶策雄劫去——所有经过,细述了一遍。 百忍师太默默听着,脸色时时变幻,显得内心十分激动,但她除了沉默倾听,却没有插口过一句话,直到李飞鱼诉完,方才长嘘一声,道:“唉!冤孽重重,一至于斯,你这一来,使我二十年清修,毁于一旦,实在可借可叹” 李飞鱼忙道:“晚辈原无意惊扰老前辈静修,只是” 百忍师太摆摆手,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二十年前那段复杂往事,谁也不会比我更清楚了,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飞鱼茫然道:“老前辈不是百忍大师么?” 百忍师太淡淡一笑,道。“这是二十年来的称谓,二十年的变迁是多么大,我若说出来,一定会大大吓你一跳!” 李飞鱼躬身道:“晚辈愚顽,恳请老前辈明示。” 百忍师太举手作势,道:“坐下来!坐下来,这些复杂纠缠之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尽诉,咱们须得好好谈一谈,否则,你心中疑团不破,那就白来少宁山一趟了。” 李飞鱼好像预感到话中隐有深意,诚惶诚恐坐回椅上,双手不住搓揉,想藉以平静心中焦急和烦躁。 百忍师太目光凝望窗外,沉默良久,用一种幽远飘忽的声音开始说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总以为逃世隐居了二十年,今生今世,可以不必再提那些如烟往事,唉!谁知天意如此,终于又堕轮回孩子,你一定料想不到,我俗家姓韩,方才你说的那韩襄铃,便是我嫡亲侄女” 李飞鱼骇然一跳,从椅上上身而起,惊叹道:“您——啊!你老人家竟是韩姑姑——?”连忙屈膝跪了下去。 百忍师太挥袖轻拂,登时一股无形内劲,硬生生将李飞鱼身子托住,含笑道;“好孩子,不必多礼,咱们好好坐下叙叙” 李飞鱼乃是天性纯孝之人,自从父母惨死,浪迹江湖,已成孤儿,好容易突然见到这位素未见过面的姑姑,一片赤子之心,无法遏阻,两腿一屈,百忍师太一拂之力,竟未能将他托住,仍然拜了下去。 百忍师太徽现惊讶之色,暗暗颔首赞叹,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修为已如此精深,据我知道的,你师父虽然号称南岳一奇,以他的成就,决不可能在短短十年之内,造化你到这般地步,孩子,敢情你这一身内力,便是北天山落凤头陀转注给你的不成?” 李飞鱼点点头道:“姑姑慧眼无差,晚辈正是得落凤前辈成全大恩,才得死里逃生。” 百忍师太脸色微微一变,道:“那和尚与你师父原有一段隐恨在心,他怎肯舍己成全于你?” 李飞鱼道:“晚辈井不知道他老人家和家师之间,究竟有何憾事?” 百忍师太缓缓说道;“二十年前,落凤头陀得一传人,姓杜名绝,一身骨格确是上选,头陀以为衣钵得传,将一身武功倾囊相授,那时你师父尚未出家,曾经断言那杜绝目蕴邪光,心术必然不正,一再警告头陀应该审慎择徒,以免后悔无穷,头陀不肯相信,后来那杜绝果然露出恶迹,叛师欺宗,为祸江湖,头陀虽然自悔失察,无奈师徒情深,终是磋跎因循,未肯对叛徒下手,你师父秉性刚烈,当时也未顾忌人家难堪不难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剑下无情。径自断去杜绝一条左臂,为了这件事,头陀口虽未言,心里难免耿耿,他居然肯不念旧恶,反将一生功力移注给你,其中含意,确很深远。” 李飞鱼听了,谏然一惊,脱口道;“晚辈曾在湘北碰见过凌师兄,他自称时时感念师恩,梦寐难忘,行事言谈,不像是个叛师欺祖的坏人” 百忍师太面色一沉,道:“那畜生无耻奸诈,下流卑劣,全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千万不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下次再遇见他时,务必要谨防他心怀不轨,知道了吗?” 李飞鱼唯唯,但心中却对杜绝的品性行为,难以作决断,是以未再作声。 百忍师太长叹一声,继续又道:“世人往往一念之愚,惹来无穷祸患,落凤头陀不过收了一个劣徒,只要下得决心,不难一剑诛戮,永绝后患,但另有一个人,也只为了一念之恩,做出一件抱憾终生的事,如今竟演变得武林沉沦,魔焰高炽,这个人你必定想不到他是谁?” 李飞鱼忙道:“老前辈是指洗心殿老殿主花月娘是不?” 百忍师太神情突然变得异常难看,苦笑一声。道:“固然和花月娘有关,但却是由另一个人而起。” 李飞鱼心中一动,道:“晚辈曾听襄铃表妹表妹说起,那花月娘当年为了一桩情恨,远走蛮荒,现在创设洗心殿争霸中原,乃是向一个人报复” “唔但你知道她要报复的人是谁?” “这个——晚辈揣测不出来。” “让我告诉你吧!她要报复的,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号称‘宇内一君’的郑景文——” “啊——” “另一个,却是你万万想象不到的,他就是人称’玉面郎君’的韩邮。” “什么?韩邮——?” “不错,韩邮——你的姨父,襄铃表妹儿的生父,我的胞兄。” “韩姑姑,这——这件事怎会和姨父扯在一起呢?” “你且勿心急,听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你父亲年纪不过三旬,而你姨父韩邮,更只二十二三岁,连襟两人都在盛年英发之时,平常连袂行道江湖,并负侠誉,交称莫逆。有一次,两人远游峨嵋之后,结伴泛舟东归,途经巫山,却在舟中结识了一个游方道人” 李飞鱼脱口道:“啊!一个道人?” “不错!一个满口胡说的道人。” “那道人一见你父亲和姨父俱是神采英朗的侠士,顿时鼓动如簧之舌,一定要替他们观审气色,预卜吉凶,大家同舟无事,乐得听他胡诌取笑,原也算不得什么,谁知这一来,却种下无边祸患。那道人首先替你父亲看相,说他印堂阴暗,面带煞星,三日之内,必有大祸,重则废命,轻则家尽失。你父亲心胸坦然,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道人在详观你姨父之后,又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来” “他怎么说?” “他说你姨父目有异光,眉脚倒反,命宫不顺,必主亲谊失和,婚姻不满,须得另娶一个年龄比他大过十岁以上的女子,才能化凶呈吉,相偕白首。” “这不是胡说吗?” “哼!岂止胡说,简直是邪说。” “姨父相信不相信呢?” “当时你姨父正是少年英俊,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因而半带调侃地问:‘要是我不想再娶,或者娶的不比我大过十岁,又当如何?’那道人却道:‘天意如此,人力万难挽回,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自己。’你姨父哂笑道:‘老天应当导人为善,却强人所难,未免也太多事了。’那道人悍然不悦,冷哼了一声,便未再说。 谁知经这一席话后,第二日舟抵序府,你姨父竟忽感心神不宁,意烦性躁,坚持不愿继续乘舟,你父亲无奈,只得陪他舍舟登陆。顺陆路行了两天,你姨父的性子竟越变越坏,心浮气躁,动辄发怒,一反平时温和个性,你父亲生怕途中出了事故,便雇了车辆,预备连夜赶路,带他返家。那天夜里,车行荒郊,突然听到一片林子里,传来女人的悲呼号哭之声,你姨父一听那声音,暴性忽发,挣扎着跃下马车,如飞向林中奔去,才到林边,却险些和另一个从林里疾奔出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身法灵捷无比,只一侧身,便从你姨父近身处掠过,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但是,他的面貌,却被你父亲看在眼里,原来竟是郑景文。” 李飞鱼骇然一震,忍不住失声轻呼:“啊!是他——?” 百忍师太继续说道:“那时,郑景文也不过才三十许人,尚未挣得‘宇内一君’这份名号,但他素有侠名,怎会从荒林中疾奔出来,而且,林中还有女人的哭叫之声?你父亲一时不知缘故,紧随你姨父冲进林子,入林之后,才发现林中有一间简陋的茅屋,这时,你姨父已经站在茅屋中,昏夜一灯如豆,屋中仅有一张竹榻,一个赤身露体的中年女人,蜷伏在床上悲泣。”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未再向下述说,目光从窗口移收回来,望了李飞鱼一眼,平静的问:“故事说到这儿,你应该想得到那女人是谁了?” 李飞鱼沉吟一下,道:“晚辈猜想,那奔出林外去的既然是郑景文,茅屋中的女人,必定就是花月娘。” 百忍师太黯然一叹,道;“不错,正是那下贱无耻的女人。” “据说花月娘就在那一天,被郑景文废去了武功?” “不错,这就怪郑景文一念之愚,假如那时他干脆一掌杀了那下贱女人,至多落个心狠手辣之名,焉能有今日武林一场劫运。” “他乃是侠义中人,自然不肯做出那种狠毒之事。” “但他纵然手下留情,一样未得人谅解,起码你父亲和你姨父,首先就断送在误会之中。” “啊?” “你姨父当时未明真象,单凭一时冲动,对花月娘的遭遇大起同情,你父亲也一样被蒙在鼓里,他们自命英侠,怎容郑景文如此摧残欺凌一个妇女,于是,你姨父亲自照料那厚颜无耻的花月娘,替她度力疗治内伤,你父亲便提剑追蹑郑景文,事情有发展,因而一发不可收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040: 总坛 百忍师太顿了顿,继续说道:“郑景文生性高傲,不屑解释,你父亲一怒跟他动手,百招之后,‘腹结穴’上中了一指,真气震破,从此武功全失” 李飞鱼脑海中陡然记起父亲的“风湿病”,恍然大悟,伤感地道:“可怜的爹爹;这太不值得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不值得的岂止你父亲,他仅仅失去一身武功,而你姨父却失去了整个名誉和幸福。”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你姨父受花月娘蛊惑,不但一心欲替她报仇,更在情不自禁之下,跟她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一切情形,竟然全在那道人的预言之中,后来你父亲发觉受了愚弄,极力规劝你姨父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无奈当时你姨父已深陷情网难以自拔,你父亲苦思再三,才想到一条破釜沉舟的计策。” “他老人家怎样计较?” “他为了使你姨父和花月娘绝情分手,便假冒你姨父,到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将花月娘诱到荒野,用金针挑断了阴经七脉。 那时候,花月娘得你姨父注力之功,散破的真气,已经能够渐渐凝聚一部分,假以时日,功力未必不能恢复,然而阴经七脉一断,今生今世,便永远注定不能再练武功了,花月娘羞怒交加,从此远走南荒。 但是,你姨父却因此和你父亲割袍断义,以后再也没有往来,直到你襄铃表妹临盆出世那一年。你姨父终于因痴而狂,离家不知所终。铃儿出生,母亲又伤褥去世,你父亲义不容辞,慨然收养了铃儿,可怜两个前途无限的少年英侠,先后全毁在花月娘一人手中,这段经过,除了我恐怕再无知道得更详细的人了。” 李飞鱼听完这篇故事,不免感触万端,神伤不已。 到现在,他总算解破了心里一部分疑团。 这些往事,为他说明了父亲武功失去的原因,也在他心里留下另一些模糊的疑问。 譬如说:百忍师太为什么会遁世隐居?为什么将这间茅屋叫做“茹恨庵”?她有什么恨事?她和师父净一大师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使他下意识地感到,百忍师太必然在告诉他的故事之中,隐藏了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提这些疑问,经堂门口布帘忽然掀起,君念从门外探进头来,轻声叫道:“师父,素斋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用么?”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你李师兄跋涉奔波了一天,想必饿了,你带他先去用饭吧!” “李师兄?”君念瞪大两只眼睛,望望师父,又望望李飞鱼,对这突然改变的称呼,显然感到十二分迷惑和惊讶。 寂静的山峦,萧索的旷野,一弯残月,斜挂在树梢。 惨淡的月光下,倏忽掠起三条其快无比的人影,划破寥寂,向东飞驰。 领先的是个四旬上下中年女尼,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僧袍飘飘,男的儒衫猎猎,人儿却一般神俊秀逸,难分轩轾。 三条人影在旷野中奔驰,快得宛如三缕轻烟,片刻之后,已绕过西岳华山北麓。 那中年女尼身形陡然一顿,举手示意,三人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停了步,女尼神情凝重地轻声说道:“转过前面一处峭崖,便是华山派总坛所在,我料那叶策雄必然还没有离开华山,君念带路,可以避开崖上暗桩,飞儿跟着混进去,设法引出叶策雄,待我绊住他时,你们就放手救人!” 李飞鱼道:“那叶策雄武功虽高,晚辈并不惧他,只是如今华山武当两派掌门人都被他迷魂毒酒所惑,唯他之命是从,更有许多无辜衡山派弟子,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伤了他们,这一点甚感为难。” 百忍师太毫不思索,沉声说道:“不得已对,只管下绝情,施辣手” 李飞鱼道:“但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自己并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假如遽尔施以残杀,晚辈总觉得不忍下手!” 百忍师太冷笑道:“现在咱们以救人为要务,既然发动,势非得手不可,岂能为了妇人之仁,败坏大事,你不忍心下手,可以把御敌迎战的事交给君念负责,你就只管救人吧!” 李飞鱼总觉有些不以为然,但百忍师太如此做法,显然是为了拯救韩襄铃和诸葛珂儿,手段虽嫌过份,却使他无法再作反驳,只得怏怏和君念动身。 转过峰脚,迎面果然有绝崖阻路,壁高四十余丈,中分为二,留有宽仅半丈一条狭道,宛如将一整块巨石,硬生生用巨斧劈开,形势极其险要。 从绝壁外远远望进去,可以看见半里以外,是一片宽敞的山谷,谷中房舍比邻,约有百来栋,这时已是深夜,谷中仍然亮着闪烁的灯火。 不问可知,这就是江湖著名的华山派总坛所在了。 李飞鱼在狭道外数十丈处就停了脚步,凝神打量着这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总坛,内心不禁感叹,思忖道:从这些设置和险要形势看来,当年华山派开山祖师,不知曾经花费了多少心力血流好不容易跻身武林名门大派之列,又怎料想得到,只被万毒教一杯毒酒,使轻轻易易屈服在掌握之中? 于是,他又联想到衡山派掌门人萧敬钰,在君山大会上那番悲壮怆凉的措词,也想到和他一面之交的陈琨,他们何尝不是铁铸铮硬汉,但血肉之躯,竟抵挡不住洗心殿“迷魂毒酒”,这下场未免太悲惨了。 怔忡良久,李飞鱼胸中思潮起伏,实在无法决断,他既不能不救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又不愿对无辜的衡山门人施用毒手,是以迟疑悲苦,莫可名状。 君念轻轻问道:“李师兄,你在想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开始行动啦!” 李飞鱼微微一震,从冥思中清醒过来,感慨地道;“是的,应该开始行动了,但我们此时清清白白的双手,等一会难免沾染满手血腥,不知会有多少华山门下,丧命在你我剑下,君念师妹,你不觉得这是件可怕的事么?” 君念嫣然笑道;“原来你还在生师父的气,怪她老人家不该太狠心了?” 李飞鱼忙道:“不!两害相衡取其轻,她老人家的话,自有绝对的道理,我是耽心在不得已的时候,会忽然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君念笑道:“这也不要紧,华山总坛,我曾经进去过一次,里面大约形势,都很熟悉,咱们索性不用明闯,只消用快速身法掩进谷去,偷偷救了人出来,就不必正面跟他们动手了。” 李飞鱼苦笑道:“能够这样,最是上策,师妹神剑之下,务必要稍存厚道才好。” 君念好像并不在意,耸耸肩头,道;“知道了,咱们走吧!”说着,当先转身,奔人狭道。 李飞鱼吸了一口真气,紧随在后,双掌交错护住前胸要害,步步谨慎,伏身而进。 两人顺着峭壁下阴暗之处,捷如狸猫般掠进那半丈宽的入口,彼此相距约有七八尺,以便遥为呼应。 君念对峭壁上的伏桩暗卡位置,俱都熟记在心,一路掩遮疾行,片刻之后,两人都悄没声息越过了十余丈长的狭窄通道,竟未被人发觉。 狭壁之后,便是华山总坛谷口,踞高下望,谷中灯火点点,犹如繁星,一列列的房舍,尽瞰无遗。 李飞鱼闪身掠进谷口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条其快无比的黑影,飞一般从狭道中疾冲过来,竟从他们身侧不足三尺之处,‘唰’地超越而过。 两人几乎同时一惊,急忙闪避,待要定神看时,那黑影已笔直向谷中如飞而去了。 君念骇然道:“李师兄,你看见那人是谁了吗?” 李飞鱼摇摇头道:“身法太快c竟来不及辨认他的的像貌,但华山总坛中,决不会有这样一位绝顶高人。” 君念问道:“会不会是师父跟我们闹着玩,抢先进谷去了?” 李飞鱼神色凝重地道:“不!那人一身黑袍,不像是僧衣。” 君念喃喃自语道:“不是师父,也不是华山总坛的人,那么他是谁呢?” 他们正低声议论,不想竟惊动谷口一处暗桩,只听一个粗重的声音喝道:“谁?是谁在说话?” 两人连忙往口,李飞鱼身躯一缩,。退藏在附近草丛中,君念猛吸一口真气,身形凌空上拔,竟用“吸壁术”,背贴山岩悬空凝住不动。 刹时从一块大石后窜出两个提刀壮汉,四只精目,向谷口扫视一遍,其中一个说道:“怪了,明明听到有人发笑,又有人在低声谈话,怎的竟不见了?” 另一个埋怨道:“大约你还在做梦吧!要是有人胆敢偷进谷来,前面狭道上三处伏桩会没有一点动静?偏是你耳目最灵,连鬼说话也听见了!” 那人用力摇摇头道:“一点没有听错,那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是一男一女” 另一个冷笑骂道“扯你娘的臊,八成是你妹子在草窝里偷汉子,越说越玄,连男的女的全听出来啦!” 君念听到这里,颊上一阵红,顿时勃然大怒,腰间一挺,人如飞丸,从山壁上崩射而落,脚未落地,僧袍疾扬,那骂人的已被迎头一掌,仰面栽倒。 另一个举刀一幌,纵身便退,大声叫道:“有奸细” “细’字才出口,君念皓腕一探一挥,‘嗡”地一声龙吟,三刃剑蓦地出鞘,那人第四个字还没叫出来,心窝上已添了个血窟隆。 她一出手,只不过石火电光之际,剑掌之下,已伤了华山派两名门下。 李飞鱼从草丛中暴射出来,待要阻止,业已不及,不禁轻声责备她道;“才告诉过你,出手要存厚道些,你看好好两条人命,竟被你无辜断送了!” 君念一边抹去剑上血污,一边漫声答道:“谁叫他们嘴里不干不净,我本不想杀他,一时却忍不住。” 李飞鱼还待再说她几句,忽闻远处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只得顿足道:“这两人一死,必将惊动全谷,事不宜迟,咱们快些闯进去!” 两人急展身形,奔人谷口,不过盏茶之久,身后已传来急促的尖啸声,刹时间,全谷啸音四起,人声鼎沸,尽皆惊动。 君念倒提着三刃剑,飞步前导,左转右弯,奔到一排瓦屋边,低声叫道:“李师兄,现在来不及照师父的话做了,我替你引开搜寻的敌人,你快些去救韩姑娘她们!” 李飞鱼扬目张望,但见房舍层叠,处处都是呼喝奔逐的人声,灯球火把,耀眼欲花,哪里还能细查韩襄铃和东方英莺儿被囚的地方,长叹一声,道:“既已如此,索性放手硬闯吧!咱们不必分开,唯一的方法,是擒住一个华山弟子问问他们囚禁人的所在。” 君念道;“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捉一个来。” 李飞鱼叫道:“师妹,捉活的,不能再伤无辜了”但君念早已如飞而去,这些话根本就没有听到。 她自幼生长荒山,哪知天高地厚,提剑窜上屋顶,遥遥一望,见左侧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奔来,当下并未细想,身形一闪,便迎了上去。 那群人个个执着兵刃,为首一个白发老人,正是叶策雄。 君念掠身而至,三刃剑当胸一瞬,娇声喝问道:“喂,你们谁知道囚禁人的地方?” 叶策雄抬头一看,却不认识这年轻女尼是谁?当时一怔,沉声叱道:“大胆的东西,谷口暗桩,是你杀害的不是?” 君念道:“不错,他口里不干不净,我为什么不杀他!” 叶策雄大怒,暴喝一声,身后众人一涌而上,立刻将君念团团围住。 君念横剑当胸,傲然不惧,冷叱道:“老家伙,你敢是仗着人多,要想动手?” 叶策雄欺她单身一人,既已被困,该难脱逃,冷笑说道:“老夫问你,你身为佛门弟子,彼此又索无一面之识,为什么要擅闯禁地,动辄伤人?” 君念“啐”了一口,道:“呸!谁管你什么禁地不禁地,咱们是来救人的,任何人也管不着。” 叶策雄心中一动,忙道:“你要救谁?” 君念冷笑道:“装什么傻难道你猜不出来,咱们是来救援韩姑娘和珂儿姑娘的,你只说她们被囚在什么地方,其他不必啰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041: 剑阵 叶策雄恍然而悟,敞声笑道;“原来你是受了李飞鱼之托,欲来拯救那两个丫头!” 君念怒目道:“你知道就好,她们现在什么地方?趁早实说。” 叶策雄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辈,可借你来得不是时候” 君念一惊,喝道:“怎么不是时候?” 叶策雄笑道;“老夫昨日检视地府石室,发现姓李的小辈竟没有烧死,反被他免脱而去,便算定他必然不肯就此罢休,近日势将潜来此地,所以今日午间,已将那两个丫头解送本殿总坛,现在离此大约已在百里以外了。” 君念骇然惊呼道:“此话当真?” 叶策雄嘿嘿笑道;“自然是真,不过,你若想是看望她们,却也并非难事,老夫将你擒住,同样解往总坛,那时你们自能相见!” 君念听到这里,一股无名怒火,陡地狂升而起,但她转念想道:这话不知是真是假,须得立刻去告诉李师兄才好! 愤愤咽下一口怒气,提着三刃剑,转身便走。 叶策雄突然笑容一敛,冷喝道:“贱人,你还想走么?”拂袖一挥,四周人群登时呼喝连声,刀剑齐举,纷纷出手。 那些围困君念之人,绝大多数是华山派高手,其中有几人曾经见过君念,原是相识,此时却漠然无睹,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显然,他们都已经服用过洗心殿“迷魂毒酒”,早将往事忘得一千二净了。 君念脚下甫一移动,四面兵刃已如雨点般劈落下来 她做一诸愕,满腹怒火,顿时发泄向这批迷失本性的可怜虫身上。 只见她莲足斜跨,呼地在地上划了半个圆圆,三刃剑迎胸一翻,乌光绕绕身疾旋,铮铮铮!一连几声脆响,近身刀剑,立刻断了七八柄。 君念杀机一起,身随剑走,三刃剑上乌光暴伸暴缩,快若闪电惊虹,一眨眼,场中掺呼之声此起彼落,已有九名衡山高手溅血剑下。 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叹,低低道:“年纪轻轻,又是佛门弟子,因何杀孽如此深重” 只是这叹息之声甚微,场中又血战正烈,是以无人听见! 叶策雄目睹这些经过,脸上陡然变色,厉声喝道:“住手!退开!”那幸而未死的几名衡山派高手,闻声收招跃退,神情仍然一片迷茫,竟毫无惊骇伤感之色。 叶策雄横掌护身,向前欺近一大步,一双精目,闪耀着无限惊讶和骇诧,好一会,才轻声问道:“你这一手“惊虹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君念悻悻地插回三刃剑,傲然道:“当然是从师父那儿学来的。” 叶策雄深自一震,急问:“令师是谁?” 君念昂首道:“少宁山茹恨庵主,百忍师太。” 叶策雄脸上顿现迷惘,怔了一怔,又问:“百忍乃是法号,你师父俗家姓什么?” 君念道:“她老人家俗家姓韩。” 叶策雄猛然一跳,失声道:“她——她还没有死?” 君念想叱道:“放屁,她老人家今年不过四十,比你年轻得多,你尚且赖着不肯死,她老人家自是健在。” 叶策雄脸上已变成一片苍自,眼神连转,忽然堆下满脸笑容,说道:“你不要误会,老朽与令师乃是多年知交,只因一向疏于讯信,传闻她业已作古,长此耿耿难安,却不知她竟遁世悟道,今犹健在,真是一件大大的喜讯,过几日,必当亲赴少华,专程访晤畅述一番,嘿!嘿!” 君念本是胸无城府之人,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便道:“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师父,不必远去少宁山相访,她老人家现在就在谷外。” 叶策雄大吃一惊,浑身冷汗如雨,讷讷道:“什么?她——就在谷外?” 叶策雄正当惊骇失声,忽闻一声阴冷的声音接口道:“不!她已经进谷来了!” 连忙扭头过去,却见不远处屋顶上,岸然立着一条人影。 君念眼中一亮,欢呼道:“师父” 叶策雄心头猛震,疾退三步,迅速从腰间撤出一条形状奇特的独门兵器来。 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特制软鞭,鞭身有满倒须,顶端连着个月牙型锁扣,扣上锐齿森森,乃是经剧毒偎炼,有个名字,叫做“龙须追魂带”。 叶策雄一身武功已然超凡脱俗,自从随洗心殿返回中原,这是第一次亮出兵刃,其内心的恐惧,已不难想见。 百忍师太微微一晒,腿不屈c肩不幌,僧衣轻拂,从屋顶上飘然而落。 君念见师父果已跟进谷来,心里大感欣悦,迎着又叫道:“师父” 百忍师太冷目如电,迅捷扫了她一瞥,截断她话头道:“傻孩子,还不快些去救人,尽在这里唠叨些甚?” 君念道:“师父,咱们来晚了,韩姑娘她们已经被解往洗心殿总坛去啦。” 百忍师太冷哼道:“别听他瞎说,她们现在被囚谷后水窖,你李师兄已经赶去救人,你也快去吧!” 君念怒目望着叶策雄,骂道:“好啊!原来你在骗我!”三刃剑一拧,便想动手。 百忍师太沉声道:“君念,这儿的事交给为师,你快去帮你李师兄救人,得手后可径自先返云崖,不必等候为师了。” 君念悻悻收剑,道:“师父,我还不知道水窖在哪几?” 百忍师太扬手一指,道:“由此往北,转过山脚,有一处水潭,那水窖就潭底。” 君念又道:“师父,这老头子说他认识您老人家呢——?”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待君念奔出丈许,忽又高声叫道“孩子,告诉你李师兄,务必要谨慎些。” 君念扬声应诺,展开身形,一缕黑烟般向北去了。 百忍师太轻叹一声,缓缓摇了摇头,自语道;“这孩子,哪里像个出家人!” 她说这些话时,一半怜爱,一半感叹,满睑洋溢着柔和慈样的光辉,竟忘记了身边还有叶策雄和许多提刀执剑的衡山高手。 叶策雄没有出声,脸色却变幻不止,握着鞭柄的手掌,早已冷汗涔涔,呼吸急促不匀,显得内心十分紧张而激动。 过了好一会,百忍师太连身子也没有转过来,只轻轻扛动手上那串闪亮念珠,语声平淡的问道:“当年叱咤风云的叶氏双煞,什么时候卖身投靠,做了洗心殿的护法?” 叶策雄心头一颤,脱口道:“啊!你——你果然就是雪珠姑娘——?” 百忍师太漫声道:“韩雪珠二十年前早死了。现在我是百忍师太。” 叶策雄惊喜说道:“不管你换了什么名字,你应该知道本殿殿主花月娘,就是你的嫂嫂。” 百忍师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那贱人,她配吗?” 叶策雄激动地道:“就算她不配,令兄既以她为妻,你怎能不认她为嫂? 百忍师太冷笑道:“那是我兄长在她蛊惑诱媚之下,一时糊涂做出来的错事,何况时隔多年,姓花的贱人早嫁给了殷杰,现在你却攀扯旧事,岂不可笑?” 叶策雄道:“无论你怎么说,令兄和殿主情笃弥坚,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花月娘此次遣返中原,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要寻找令兄” 百忍师太冷晒道:“她寻他则甚?难不成竟贱得忘了自已有多大年纪了?” 叶策雄道:“不!她要寻他,乃是要告诉他一件极重要的大事。” 百忍师太耸肩笑道:“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叶策雄顿了顿,道:“那事老朽不便预泄,反正——反正与你们韩家的延续,有很大的关系” 百忍师太猛然一震,未等他说完,身形已霍地旋了过来,眼中棱光喷射,厉喝道:“你说什么?” 叶策雄长嘘一声,诡笑道;“没有什么,这是你们韩家的私事,老朽不便置嚎,如果你想知道,何不往本殿总坛,会晤一下老殿主花月娘?” 百忍师太沉吟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叶护法,你倒很聪明,大约你以为凭藉这一句藏头露尾的话,便能躲过今夜杀身之祸了?” 叶策雄忙道:“叶策雄虽知技不如你,但却不是贪生畏死之人,此事绝无虚伪,信不信那就全由你自己了。” 百忍师太突然笑容一敛,冷冷道:“很好,我老婆子既然出山,少不得总要会会花月娘那贱人,冲着你这份胆量机智,今夜留你一命,但不能不叫你留下点记号,好让那贱人知道警惕” 叶策雄心头一阵寒,不由自主又退了一步,阴笑道:“你待怎样?” 百忍师太怒目一闪,缓缓道:“我要你自断一臂,立刻离开华山!” 叶策雄惧极反怒,哼道:“惊虹八剑虽然是旷古奇学,你要老朽束手待毙,那却打错主意了。” 说着,举臂一挥,那十来名华山高手齐齐闪身挡在前面,一个个横刀挺剑,蓄势而待,俨然竟成了叶策雄的保卫者。 百忍师太不屑地笑道:“区区几名衡山弟子,便能挡得住老婆子不成?” 叶策雄道:“你要跟老朽动手,至少得先杀了他们。” 百忍师太毫无怜措之意,嗤道:“这有何难,你就把天下之人全挡在面前,今夜也难逃断臂之厄!” 嗤声中,左足微提,竟如幻云流水般,向人丛直逼而入。 叶策雄急忙倒退一大步,‘龙须带”斜垂地面,沉声大喝道:“动手!” 十来名衡山弟子哄应一声,顿时刀剑纷举,霍霍寒光,迎着百忍师太反卷而上。 叶策雄固然明白,只这十余人绝难挡住百忍师太,趁这一瞬之际,身形倒掠纵起,扬手向天发出一粒红色号弹。 那号弹冲天疾升数丈,“波”地炸裂,洒得满天火花,光彩乍现,四周已如潮水似奔来大批人群,其中包括衡山掌门萧敬钰以及武当掌门人空虚道长。 叶策雄急声吩咐道:“空虚道长率人拦截第二阵,萧敬钰准备火筒,阻挡第三阵——!”一面下令,一面自己竟退到十丈以外。 百忍师太长笑一声,移步不停,由人丛中长驱直入,手中那串念珠指前打后,左扫右砸,近身五尺以内,直被一片耀眼珠光笼罩,可怜那十余名衡山弟子,只要被珠光扫中,莫不刀折剑残,裂胸断臂。 不过霎眼之久,惨呼连声中,十余人竟被击毙大半。 百忍师太视若无睹,脚下并没有停顿,仍是悠然举步,向前走去。 空虚道长大喝一声,左手挽诀一领剑身,青芒绕身飞动,率领着二三十名武当弟子,横身拦住。 百忍师太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杀机更浓。 这些玄门道士,使她不期然想起当年韩邮在巫山舟中遇见的算命道人。 空虚道长尚不知大祸将至,木然挥剑拦阻。剑招甫动,门下二十余名武当高弟也一齐亮剑出手,首尾一接,将百忍师太围在核心。 只见剑影森森,沙沙脚步声不绝,七名道人一组,柄斗遥遥相辅,竟布成武当派威震武林的“七星北斗剑阵’。 百忍师太嘴角泛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念珠交到左手,僧衣微拂,迈步径闯左侧一组阵枢斗腰。 空虚道长剑锋斜斜一指,北斗剑势立时逆转半圈,十四柄长剑分为前三后二,左五右四,刹时间寒芒暴涨,恍如有一百四十支利剑一齐递到。 百忍师太怒叱一声,左手念珠疾挥,铮铮铮一连数声,荡开了左后方七柄长剑,脚下忽然倒踩连环步,身形微微向侧斜倾,右手伸缩之间,竟将右方四辆长剑一齐捞到手中。 这三式避招c封招c在剑——不但玄妙得出人意外,而且一气呵成,就像是同时发生,那四名武当道人只觉眼前一花,兵刃已到了人家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042: 水窖 百忍师太五指一合,手中四柄长剑齐腰尽断,随手一挥,四枚剑尖飞射而出,另一组中剑时有四人惨叫倒地。 她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人,武当“北斗剑阵”在她眼中直如无人之境。 空虚道长抡剑上前补挡缺口,其余道人连忙换位。 百忍师太仰天一声厉啸,立下杀手,念珠飞花,掌影漫天,武当弟子当之有如滚汤泼雪,纷纷倒退。 瞬息间,又死伤了十二三名。 叶策雄也是自负心狠手辣之人,但目睹百忍师太这般不分首从,视人命如草芥,也不禁胆战心寒。 他倒不是为惨死的衡山武当两派弟子而伤感,却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惊心,看这情形,武当剑阵再加上两派残余全部精英,要想阻拦百忍师太,最多也只能支撑半盏热茶时光而已。 想到这里,把心一横,暗道:一不做c二不休,牺牲两派弟子,只要能跟这狠婆子同归于尽,对万毒教也是合算的事。 于是,抽身又退了丈许,沉声喝道:“萧敬钰,施放火筒!” 这一声令下,无异给场中武当门人,也下了一道“追命符”。 萧敬钰听得‘动手’命令,大喝一声,“嚓嚓”机簧乱响,狠毒霸道的“衡山火筒”一齐发动。 本来,空虚道长率领武当弟子浴血奋战,萧敬钰和十余名衡山高手分执火筒,挡护叶策雄身前,受命阻挡第三阵,如今武当门人兀自未退,叶策雄却下令施放火筒,自是准备连武当弟子一齐烧死,决心玉石俱焚的作法。 可怜萧敬钰等神志已失,哪知后果,机簧响处,十几支火筒各各喷出大股烈焰,身前三丈以内,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狂焰横飞中,只听一声声凄厉绝伦的惨号,此起彼落。 半响之后,烟火慢慢消失,地上只剩下横七竖八遍体焦尸,连先前负伤身死的,尸体不下三十具,个个焦头烂额,面目均不可辨。 叶策雄倒提“龙须带”,纵身掠回,低头检视,隐约还可以看出“七星北斗阵”所遗形态。十余柄长剑交叉坠在地上,从空虚道长以下,全部武当弟子,都在火筒喷烧中,成了屈死冤魂。 他顺手抬起一柄长剑,一个个拨弄着死尸,细细辨认,却不见百忍师太。 这一发现,直惊得他浑身冷汗,方才火筒发动的时候,并未见人脱身遁走,那么,百忍师太怎会失踪了呢? 他兀自不前死心,回头叱道:“萧敬钰,过来把尸体摊在一旁,咱们要仔细检视一下,决不能让她漏网。” 等了一会,却未见萧敬钰等人有何回应举动。 叶策雄扬目一望,见他们共有十六人,并肩绕站成半个圆圈,从萧敬钰开始,人人手执‘衡山火筒’,仍如发射之状,竟没有一丝动静。 他心中大奇,又叱道:“萧敬钰,你怎么了?我的话听见没有?” 连叫三声,萧敬钰等依旧端立不动,直似并未听见。 叶策雄不禁从心底冒出一缕寒意,旋身一闪,欺到萧敬钰面前,举手试试,却见他两眼直视,眉心要穴上,嵌着一粒闪亮念珠,早已气绝。 饶他叶策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见此情景,也不禁栗然而惊。 他略一怔愣,轻轻一顿脚,飞快地绕着十六人掠过一匝,这才发现十六个人,已死了整整八对,致命之伤,都是一粒嵌在眉心穴上的闪亮念珠。 叶策雄恍然顿悟,惊呼一声,腾身便走。 但他身形甫动,蓦地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叶策雄,留下一条手臂再走。” 随着语声,一缕光华破空追到,径袭他左臂“上溪”穴。 叶策雄头也不回,反手一抖软带,一招“盘龙撼柱”,封住后背要害,左肩一塌,身形凌空翻转;只觉那寒光贴肩掠过,左臂竟似突然轻了许多。 他仰退落地,一连三个踉跄,回头却见百忍师太正含笑立在身后一丈之外,右手倒提一柄长剑,左手捧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叶策雄见那断臂上衣袖颜色,跟自己身上的竟是一样,低头一看,才发觉整条左臂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时候,他才感到刺痛和惊恐,脸上苍白如纸,匆匆自行闭穴止血,颤声道:“好!好!老朽决不会忘却今夜断臂奇耻。” 百忍师太扬眉道:“你不妨预先告诉花月娘那贱人一声,半月之内,我要亲自到洞庭会会她,叫她准备准备。” 叶策雄抹去头上汗珠,慢慢点了点头,道;“你既然如此绝情,半月之后,咱们在洞庭总坛分个强存弱死。”顿足抹头如飞而去。 百忍师太耸耸肩,缓缓扫了地上死尸一眼,脸色竟平静如常,毫无丝毫怜借之意,冷冷说道:“朋友,热闹看了一夜,你也该现身出来了吧?” 随着语声,一栋屋角檐下怪笑着翻出一条人形。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下,满头黄发,随风飞舞,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有如鬼火似的碧绿光芒。 百忍师太一见那人狰狞之状,脑中忽然想起少衡山云崖顶上那只灵猿“巧巧”来。皆因那人如非是穿着一件人类的衣袍,乍看之下,简直和巧巧就没有两样。 是以略觉一惊,怒目道:“阁下缩骨之术很是不俗,檐下观虎斗,意图何在?” 那人轻叹一声,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在下适逢巧遇,得睹师太绝世武学,心里佩服得很,但师大乃佛门弟子,这般肆意屠杀,未免有些违背好生之德吧?” 百忍师太冷哼道:一你以为我杀得太过份了? 那人道:“首徒自当诛戮,但是这些无辜之人,师太就杀得太不该了。” 百忍师太嘿地冷笑道:“老婆子一向不知悲天悯人,你如果有心想教训我老婆子,那就再好不过。” 那人呲牙笑道:“在下岂敢教训师太,只愿奉赠一句铭言:杀孽无边,必遭天谴。师太保重,在下告辞了。” 百忍师太僧袍一拂,低叱道:“慢着,老婆子还没有领教高姓大名!”声落人至,右臂虚扬,一掌向那人背心按去。 那人霍地拧身暴转,双掌交挥,笑道:“化外之民,还提名姓则甚?师太请留步。” 两股掌力一触,百忍师太心头一震,脚下不期然倒跨一步。 那人却借势凌空连翻,飘然直落向十丈外在色中,一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百忍师太木然而立,这一刹那,在她一向冷傲的面庞上,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而骇异的神色。 好一会,才喃喃说道:“啊!是他,是他” 君念依照师太的话,向北飞奔,不多久,便到了山崖脚下。 她略一住足,急急绕着山脚寻去,的寻了半里路,突见一股飞瀑,从崖顶斜挂注入谷中,在山脚下汇集成一个宽达十丈左右的深潭。 潭水呈现蓝黑色,水面不时冒着成群泡沫,飞瀑从百丈高崖直泻潭中,其声闷而不锐,就像倾注在一只巨大的瓦罐中一般。 君念立在潭边,直觉阴寒浸人,那水珠飞溅在脸上,竟似一粒粒坚硬的的冰雹,着肤刺痛,冷澈心肺。 她扬目四顾,既未看见韦松,也瞧不出水窖在什么地方,心中忐忑,却发现一桩奇异之处。 原来那潭水面积仅只十丈,潭边又别无支流或小溪,飞瀑倾注不止,潭水却不见高涨,那么不辍不休的水量,向哪儿去引泄呢? 正在诧异,蓦见离开水谭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挺挺躺着三个青衣大汉,兵刃散落,竟是被人点了睡穴。 君念掠身过去,顺手提起一个,解开他的穴道,娇声叱问道:“快说,水窖在什么地方?” 那人睁开昏限,一时还未转过念头来,揉揉眼睛道:“水窖?什么水窖——?” 君念扬掌“啪啪”两声,一反一正,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骂道:“你敢跟我装傻,我打落你的狗牙!” 两记耳光过处,那人痛哼一声,牙齿噗噗断落了七八颗,脸颊顿时肿得像两片熟透了的茄子。 那人又痛又怕,头脑也清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叫道:“女菩萨饶命,小的不敢装傻,那水窖就在潭水下面!” 君念叱道:“我知道在水潭下面,我是问你入口在什么地方?” 那人指着对面山壁道:“就在那水瀑后面,女菩萨请沿潭边走过去,水瀑左边有十级石阶,可以直达水瀑后面洞穴,便是水窖的入口了。” 君念凝目望去,果然看见潭边和山崖之下,有一条小径可通,只因此时夜色正浓,是以方才没有发觉。 她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们倒会选地方,把入口藏在水瀑背后,实在令人难找。” 那人腆颜道:“这还不算奇,最奇的是人口下面,还有地底阴河,入窖的人要是不小心,一着失手,休想再活着出来”””” 君念扬扬黛眉道:“咦?还有这许多厉害?你详细说给我听听。” 那人忽然自悔失言,腆颜笑道;“窖中情景,小的也是听人说起,并没有亲眼看见,女菩萨进了水窖,自然会知道的。” 君念笑道:“既然你也没看见过,那就带路一起去见识见识如何?” 那人忙道:“求求女菩萨,派中规例极严,小的只负责守卫,规定不准擅入水窖,否则难逃重责!” 君念仍是浅笑盈盈,道:“重责是什么?” 那人道:“或枷窖半月,或废去武功,或被逐出衡山派。” 君念又问;“会不会砍头呢?” 那人讷讷道:“这个,这个——” 君念突然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要敢不听我的吩咐,我也懂得给你重责轻责,索性一刀把脑袋砍下来当皮球玩去不去由你!” 说着,俯身从地上抬起一柄鬼头刀来。 那人心胆一阵寒,急道:“女菩萨息怒,小的带路就是了。” 君念把刀背在他颈脖上磨了两下,笑道:“要是不信邪,不妨试试看!” 那人颤抖着爬起来,踉踉跄跄领路,君念紧跟在后面,刀尖就拥在那人后颈窝,一边走,一边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战战兢兢道;“小的叫做赖春水,有个名号,叫做赖一刀。” 君念笑道:“为什么叫赖一刀?” 赖一刀道:“只因小的使得一手好刀法——” “啊!那倒小看了你嘛!不过,你要是敢下听我吩咐,我叫你赖掉一刀,赖不掉第二刀!” “是!是!小的天胆也不敢。” “喂!赖一刀,我问你,不久以前,有一个少年公子也到水窖来过没有?” 赖一刀想了想,道:“小的刚接班,所以,根本没有见到!” 君念叱道:“胡说,没有见到,是谁把你们的穴道制住的?” “这——” 正说到这儿,已经到了水瀑边缘。 赖一刀假作畏避那飞溅击人的水花,总算把说漏嘴的话含混了过去,两人侧身穿过水瀑,里面竟是一个黝黑的山洞。 那山洞并不太深,但在距离水田两丈之处,另有一个五尺方圆的地洞,洞中寒气阴森,深约十丈,下面竟是一片粼粼水塘。 地洞入口,挂着绳梯,便是唯一出人的途径,此时空空荡荡垂悬在水面,静静不闻一点声息。 这情景,宛如一只装了半瓶水的瓶子,从瓶口垂下一条长绳,而瓶身大,瓶口窄,四周别无可供上落的地方了。 君念伏在洞口,侧耳倾听,下面死沉沉毫无声响,捡一粒石子投下去,很久很久,才传来“哆”地一声沉闷的音响,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嗡嗡”回荡之声。 她皱着眉问道:“这就是水窖吗?” 赖一刀点头道;“是的!下面就是本派囚人的水窖。” 君念诧道:“那么,怎不见下面有人呢?”“这——”赖一刀干笑道。“小的却不知道。” 君念道:“你下去看看,有两位姑娘在窖里没有?” 赖一刀脸色大变,吞吞吐吐道:“小的不敢擅入水窖,宁愿在洞口替女菩萨守望把风——” 君念叱道:“谁要你守望,我叫你下去救人,你去不去?”冷冰冰的刀锋,又狠狠按到他脖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043: 冒犯 赖一刀哭丧着脸,跪地哀求道:“不瞒女菩萨,这绳梯之上,均被欧阳护法用毒药涂抹过,小的身无解药,下去双手必定中毒,求你饶了小的狗命吧!” 君念暗地一惊,忖道:“难怪李师兄久无消息,大约他便是贸然入窖救人,手上中了毒,如今已失陷在水窖中了。” 她对李飞鱼的安危实有无限关切,心念及此。竟未再衡量利害得失,匆匆弃了鬼头刀,从怀中取出一副薄薄羊皮手套戴上,娇躯一折,跨进了洞口。 站在绳梯顶端,这才吩咐赖一刀道:“你快去准备一根长绳来,我救妥人系在绳上,你就拉他们上来。” 赖一刀如闻大赦,连声应进:“小的领会得,女菩萨尽管放心!” 君念向下退落两步,忽然又探出头来,冷声道:“赖一刀,你如改趁我下去以后逃走,可要留神你的脑袋瓜子!” 赖一刀急忙跪下道:‘小的天胆地不敢,女菩萨开恩。 君念哪知人心险恶,微微一笑,道:“谅你也不敢,否则,你就要改改名字,叫做‘挨一刀’了!” 说完,螓首一缩,沿梯而下。 赖一刀只觉她临去时一笑,既美又媚,恍如一朵春天里盛开的牡丹,心弦不禁一震,怔怔立在洞边,果然忘了逃走。 但过了片刻,突听君念在窖中惊呼,脑中一清,连忙伏在洞口问:女菩萨,你看见有人了吗? 君念手握绳梯,娇躯在空中不住晃动,仰头叫道:“看见了,看见了,赖一刀,快把长绳垂下来。” 赖一刀又问:“你没有被梯上的暗毒沾染上么?” 君念不耐地道:“我很小心,又戴了手套,怎会中毒。” 忽然心中一动,忙问:“喂,赖一刀,这水里有没有毒?” 赖一刀道:“水里也已下毒,女菩萨,你要仔细一些!” 君念道;“知道了,你快把长绳——” 一句话还没说完,突觉软梯顶端一松,左边一条粗绳竟已断了。 她仰面一望,骇然瞥见赖一刀正挥动鬼头刀,方要再砍断右边粗绳,这绳梯全仅两绳吊挂,粗绳一断,那还得了! 君念勃然大怒,娇叱一声,双手轮转如飞,身子沿着软梯疾升而上。 软梯长约十丈,此时君念情急,每一借力,便嗖地窜上三丈,两次腾升,已距洞口不远,纤尘向上一扬,猛可劈出一掌! 掌力甫发,软梯一震,右边那条粗绳也被砍断。 君念清晰听得赖一刀惨呼之声,自己却已凌空翻转,“扑通”一声响,跌落进水窖中,登时呛了几口水。 她慌忙踏水浮起身来,张目四顾,心里只叫得苦,那洞口高悬顶上,犹如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瓶口,软梯一断,任她武功高强,也无法从水面飞跃而上。 好在她自幼喜动,泅水功夫原就不弱,此时也无暇再痛恨那该死的赖一刀,缓缓泅水搜寻,不多久便看见远处壁崖之下,有一块很大的木排,排上挺直躺着两个衣衫破烂的少女,大约就是她要拯救的韩襄铃和诸葛珂儿了。 她游水而前,攀上木排,触手又摸到一个男人的头颅,细细一看,竟是李飞鱼。 李飞鱼这时已昏迷不醒,一只手紧紧抓着木排,另一只手则牢握住韩襄铃的柔荑,显见他是在进入水窖后,寻到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自己却中毒昏迷。 君念急忙将他拉上木排,先替他封闭了腕上穴道,然后为他推宫活血,好半晌,李飞鱼才悠悠睁开眼来。 他失迷望望君念,竟像忘了她是谁?浑身簌簌发抖,颤声道:“啊一我好——好冷——” 君念低声叫道:“李师兄,你手上中了毒,所以会觉得寒冷,赶快运动调息一下,将内毒逼出来,就不会冷了。 李飞鱼恍如未闻,牙关相撞,发出一阵格格声响,痛苦的叫道:“好冷——我冷——我好冷一—” 君念忙脱下身上僧袍,拧于后替他裹在身上,又从怀里取了一粒药丸,用给他吞下,待了一会,李飞鱼仍是冷得簌簌发抖。 君念忖道:这儿又没旁人,他既然冷得厉害,让我抱着他,或许会使他暖一些。 她心中原本纯真无邪,想到便做,张开双臂,把李飞鱼紧紧搂抱在怀里,轻声问道:“李师兄,这样觉得好一些么?” 李飞鱼寒从心起,岂是一点体温能够明去寒意,但恰巧药丸之力已开始发作,是以感到寒意稍减,忙点点头。偎在君念软玉温香怀抱中,默默运功调息起来。 君念衣着单薄,内衣又被水浸透,薄薄衣衫贴在身上;雪肌隐约,胴体若现,如今又跟一个男人依偎拥抱,初时不觉得什么,时间略上,便感到身体内产生一种异样的敏感,浑身有如蚊行,心血渐渐沸腾难抑。 他们一个寒冷难熬,一个却燥热不堪,寒冷的需要温暖,燥热的最盼清凉,彼此均有迫切的需要,不知不觉,拥抱得更紧。 李飞鱼仗着药力,运气一阵,寒意已逐渐消失。 但君念却越来超觉心血翻滚,周身灼热如火,心灵深处那少女潜在的本能,被李飞鱼的男性触发起来,顷刻,泛滥成灾,渐渐淹没了她的纯真和理智。 水窖,像一个死沉沉的墓穴。 久之,久之,“墓穴”中开始汤漾着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和呻吟。 喘息之声,若隐若现,呻吟之声,若断若续。 久之,又久之—— 李飞鱼功行三周天,体内毒性已尽,头脑也清醒过来。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发觉那喘息和呻吟就在耳边,怀中更纠缠着一个滑腻c细柔的肉体,顺手一摸,登时吓了一大跳,猛然推坐而起,喝道;“是谁?” 这一声惊喝,立刻在”墓穴”中引起一阵旋风。 君念神志一清,羞涩的跃起身来,匆匆掩束衣襟,粉脸红得像一盆血,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才好,略一迟疑,转身向水中便跳。 李飞鱼慌忙一把拉住,骇诧道;“君念师妹,是你?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君念急跺脚,挣扎着叫:“放开我,放开我——” 李飞鱼哪里肯放,死命将她按坐在木排上,急声问:“君念师妹,你怎会也在这儿?快说给我听听!” 君念挣扎不脱,“哇”地大哭起来,两只脚乱蹬乱踢,用力将头伸进水里,咕噜噜喝下好几大口水。 李飞鱼越不敢松手,惊惶失措地问道:“师妹,你要干什么?” 君念哭叫道:“我要死,我宁可喝了毒水死了吧,羞死人了” 李飞鱼仿佛有一点懂了,道:“这水窖中的水并没有毒,你就是再喝多一些,也不会死的!” 君念哭道:“你哪里知道,赖一刀说的,水里都有毒。” 李飞鱼笑道:“胡说,这窖中之水,与洞外飞瀑下水潭原是相通的。怎会有毒?你不要听人瞎说。” 君念呆了一呆,道:“果然没有毒吗?刚才你怎会冷得发抖呢?” 李飞鱼道:“我寻到水窖,一时未防,不料欧阳琰竟在软梯上涂了毒药,双手被寒毒所染,所以才昏了过去,师妹,你怎会找到这儿来呢?” 其实,他还不知道自己曾在“千花散”毒液中浸过七天七夜,对一般毒物已有先天抗御之力,否则一旦中毒,岂能如此轻易便痊愈了。 君念道:“是师父叫我来帮你救人的,都怪我大意,上了赖一刀的当,被他把软梯砍断,后来见你中毒,一直叫冷,所以,所以” 说到这里,忽又想起刚才那羞人情景,连忙改口叫道:“啊!还是死了的好——”蛮腰一挺,“扑通”滚落水中。 君念羞愧交加,趁李飞鱼未备,柳腰一挺滚落水中,如疯似狂,拼命向对面崖壁下游去。 李飞鱼大惊,紧跟着跃入水中,一边划水急追,一边叫道:“师妹,你不能死,死不得” 君念回头见他已追到近前,身于一折,沉入水中,宛如一条灵捷的游鱼,不停向潭底钻沉下去。 潜沉了十余丈,仍未到底,张目四望,水中漆黑一片,但她却感到有一股缓缓流动的暗流,从左侧外伸过来。 君念双腿剪水,迎着那股暗流游去,渐游渐觉水面加大,暗劲冲得她几乎无法移动前进,心里暗喜道:这儿八成就是水源人口,寻到源头,就不难脱险了。 她几乎忘了刚才要寻死的念头,闭住一口直气,手足井用,逆流而行。 谁知才要游近壁脚下,突然左腿上被人牢牢抓住,向上一提,竟身不由主,浮出了水面。 李飞鱼拦腰一把抱住,喘息道:“师妹,你为什么要死?是我昏迷的时候欺侮了你么?我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要原谅我是无心的”他一时情急,双手无意中竟掩盖在女孩子最敏感的地方。 君念浑身一抖,娇呼道:“快放手,你快放手呀!” 李飞鱼道:“除非你答应不再寻死了,要不然,我一辈子也不放手。” 君念嗔道:“你是死人吗?我若真的想死,你这样抱着就能阻挡得住?快放开手。” 李飞鱼想了一想,连忙松手道:“果然,我真是急昏头了,师妹如想寻死,这样确然不能拦阻” 君念扶着壁崖,背转身扯弄着衣衫,埋怨道:“李师兄,这样算什么,我好歹是个出家人,虽然这儿没有旁人看见,这样拉拉扯扯,实在也太不像话了,我要告诉师父去!” 李飞鱼急得连连作揖,道:“唉!都怪我昏迷中失了理智,不知怎的冒犯了师妹,我真该死,师妹,求你看在我神志昏乱出于无心,原谅我这一次” 君念脸上一红,心里暗笑,道:“好啦!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原谅你一次” 顿了一顿,轻声又道:“刚才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李飞鱼道;“真正毫无所知,唉!若有一点知道,断然不敢做出如此冒渎师妹的事来。” 君念暗地幽幽一叹,一时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低着头,只顾呆呆的发愣。 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说道:“刚才我在水底,已经找到水源人口的地方,咱们再游下去试试,或许可以寻到出口,设法脱身,你现在体力还能支撑么?” 李飞鱼道:“已无大碍了,但我水性不太好,不知能不能潜游太久!” 君念抿嘴笑道:“水性不好,方才怎能拉住人家的脚?差点让人家呛了一大口水呢!”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方向,招呼李飞鱼双双潜入水中,沿着石壁摸索,不久,果然又寻到那股暗流所在。 两人逆水划泅,渐渐游到石壁边沿,只见壁上有一个六尺宽的圆洞,那股暗流,便是由洞中而来。 君念娇躯一折,轻轻滑进洞里,两只手攀附洞壁,使身子不致被水流冲退,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李飞鱼紧跟着也钻进洞来。 她初时以为这石洞必然很深,那知移行不过半丈,突然发觉已经很容易的穿过石洞了,大喜之下,足尖一点石壁,身子箭一般向上浮射而起。 “哗啦!” “哗啦!” 两人一先一后冒出水面,急急张望,心里却同时一沉。 原来他们置身之处,并不是飞瀑下的水潭,却是另一个比水窖更小的岩洞,顶高约数丈,形式竟和水窖十分相似。 这岩洞大约有两丈方圆,也是上窄下宽,形如瓦罐,顶上洞口嵌着一块极厚的水晶砖,借着透进微弱光线。 君念愤然道:“华山派不知怎会找到这鬼地方,一个洞接着一个洞,好像老鼠窝似的。” 李飞鱼道:“水底既有暗流,必然有进水的地方,咱们再沿着石壁找找看!或许能够找到。” 君念道:“要是能再找到一个死岩洞,那就叫人泄气了。” 李飞鱼道;“如果能这样一步步接近外面水潭,我们就有出困的机会了。” 君念无奈,道:“好吧,咱们歇一会再找吧!我有些累了。” 两人倚着石壁,身子浸在水里,才休息了一会,忽然听到一个低哑的声音叫道:“李飞鱼!李飞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044: 碎砖 李飞鱼吃了一惊,问道:“师妹,是你在叫我?” 君念茫然道:“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叫了你?” 李飞鱼立时毛发怵然,道:“我分明听见有人在轻轻唤我的名字,难道一—?” 话声未落,对面壁角阴影中,又传来一阵激动的呼唤:“李飞鱼,真的是你么?啊!老天” 那声音低沉而嘶哑,乍听之下,令人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李飞鱼骇然游目四顾,全身毛发都好像竖立了起来。 君念身上仅有一层薄薄的贴身内衣,连忙抱胸躲到李飞鱼身后,急叫道:“李师兄,把你的外衣脱给我,快些!” 李飞鱼不知她何以在此时需要外衣,但毫未迟疑,匆匆解了下来递给他。 君念一面穿衣,一面催促道。“你过去看看,是谁在那儿说话?” 李飞鱼点点头,循声凝目望去,却见对面石壁上,钉着两条粗大铁链,链身交叉直人水中,石壁和水面之间,赫然浮着一颗乱发蓬松的头颅。 皆因壁角光线阴暗,那人又只有一颗头浮在水面上,他们未曾注意,自是不易看得出来! 李飞鱼紧张的定了神,沉声问道:“你是谁?被人用铁链锁在壁上的吗?” 那乱发蓬松的头颅动了一下,急促的道:“是的!孩子!你快过来,快过来” 李飞鱼向前游近一些,又问:“你——你是谁——” 那人忽然将头浸在水里,使满头乱发浸湿之后,猛地一仰头,“唰”地一声,湿发全甩向脑后,登时露出整个面坑 李飞鱼一见,失声惊叫道;“是你?诸葛老前辈——!” 原来那人眉髯俱白,形容枯槁,两只眼睛全瞎,只剩下红红两个肉眶,虽然已经不成人形,但李飞鱼仍能一眼认出,竟是那隐居洞庭湖滨,曾经救过他一命,后来被洗心殿毁家杀伤坠湖,至今生死不明的诸葛瑾。 他万想不到竟会在这间隐蔽的水窖中见到诸葛瑾,更想不到诸葛瑾会变成两眼俱瞎,被禁锢在华山总坛,落得这般惨状。 由诸葛瑾,使他想到现在隔壁水窖中的诸葛珂儿,以及对他怀恨不谅的诸葛铁柱和慨然舍已成全的北天山落凤头陀。 这些人,关系他的一生实在太深了,因此使他遽然之下,竟不知是悲是愁?是惊是怕是梦是真? 他用发抖的双手,紧紧捧着诸葛瑾残废的脸庞,内心激动,简直无法形容,很久很久,热泪才奔眶涌出,用力摇撼着诸葛瑾的身于,凄声叫道:“老前辈,你——你老人家怎会落到这般情形——?” 诸葛瑾目不能视,两只翻转的肉眶却频频挤动,一滴滴晶莹水珠从眼眶中滚落,但他却挣扎着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喃喃道:“好孩子,你总算还认得出我,可见我并未改变多少,是吗?” 李飞鱼痛苦的摇摇头,道:“老前辈,告诉我,是谁害了你老人家?是谁把你锁在这儿——?” 诸葛瑾惨笑道:“还有谁呢,除了洗心殿,还有谁会干出这种毒辣的事” 忽而话题一转,问道:“孩子,你也告诉我,和尚是怎样治好你的毒伤的?” 李飞鱼含泪将桐柏求医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到落凤头陀牺牲一甲子功力,舍己成全为他驱毒,诸葛瑾既惊又喜,频频颔首道:“难得,难得,和尚竟有这种胸襟,的确令人感佩。” 李飞鱼本想说出诸葛珂儿现正在隔壁水窖,但见他神情已很激动,只得暂时忍了回去,便问道:“据闻老前辈负伤坠湖,怎又失陷在这儿呢?” 诸葛瑾长叹一声,幽幽道;“这是劫数,我重伤坠湖本来未死,匿身治好伤势,原拟前往桐柏山一行,不想途中竟和叶策雄那老贼不期而遇,所以——唉!这件事不提也罢,孩子,你倒是说说,怎会也陷身水窖之中,那一位同伴又是什么人?” 李飞鱼道:“那是晚辈的师妹,咱们先后赶来水窖营救营救表妹韩襄铃,不料软梯被人砍断,正在寻找出路!” 诸葛瑾微诧道:“师妹?她也是太行山弟子?” 李飞鱼腼腆道:“君念师妹并非晚辈南岳同门,而是少宁山茹恨庵韩姑姑门下,乃是佛门中人。” 诸葛瑾更讶道:“原来她不是道姑?是个尼姑?你韩姑姑又是谁呢?” 正自沉吟,君念却远远叫道:“李师兄,你过来一下。” 李飞鱼招招手道:“师妹,快来见见诸葛老前辈” 君念扭一扭身子,不悦的道:“人家叫你过来一下嘛,有话跟你说。” 李飞鱼只得向诸葛瑾告罪,泅水游回这一边。 君念拉着他,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喂,你也轻轻回答我,那老头子是谁?” 李飞鱼低声道;“他就是诸葛姑娘的父亲,你理当过去见礼。” 君念一道:“哼!我才不呢,他说话好讨厌,什么尼姑道姑的,要他多管什么闲事” 李飞鱼忙正色道:“师妹千万不可这样说,诸葛前辈待我恩同再造,咱们决不能说这种无礼的话。” 君念撇着嘴唇道:“要不是因为他救过你的性命,我真想过去臭骂他一顿——!” 李飞鱼大惊,连忙沉声喝道:“快不许胡说” 君念又道:“你准备将他怎么样?” 李飞鱼毫不思索,毅然道:“自然要设法救他老人家出险!” 君念道:“咱们自己能不能脱身已经很困难,又要救韩姑娘,又要救他女儿,如今又得救他,怎能数得了这许多?” 李飞鱼轻嘘道;“小声一些,他还不知道诸葛姑娘在隔壁水窖中,你这些话要是被他老人家听到,岂不叫我变成忘恩负义的小人了,无论怎样困难,除非我也困死此地,但能脱险,舍命也要救他一起出去。” 君念听了,默然不语。 他们这些话,虽然语声极低,诸葛瑾两眼全底,耳朵却分外灵敏,听到这里,又惊又惧,脸色已变得一片苍白。 但他极力的控住内心那不可名状的情绪,却没有开口询问。 君念拗不过李飞鱼,终于十分不情愿的泅行过去,勉强向诸葛瑾见了礼,她本是胸无城府之人,哪想得到方才一时气愤的几句话,竟使诸葛瑾暗暗下了一个可怕的决心。 李飞鱼摸索着铁链,潜运真力,硬生生扯开铁环,从诸葛瑾背后“琵琶骨”上,解去链锁,诸葛瑾衰弱无力,铁链一松,险些沉入水中。 李飞鱼忙又扶他依靠在石壁上,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一盒“返魂丹”,匆匆喂他眼下一粒,撕下衣角,用布带将他身子暂时系在壁间铁链上,便开始替他援经推宫活血。 诸葛瑾无力的摇摇头道;“我一身功力全被叶策雄破去,双目俱瞎,又遭铁链穿锁,纵得活命,也成了残废人,你们不必再枉费力气照顾我了。” 李飞鱼柔声劝慰道:“老前辈放心,软梯虽然断了,我们一定能设法找到水源人口,营救你老人家出险。” 诸葛瑾凄然道:“你们若找到水源人口,也无法脱身出困,那水源乃是经地底阴河浸入洞里,纵然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穿越阴河逃走,否则,叶策雄岂能想不到这个漏洞。” 说到这里,语声略顿,又道:“老朽被囚了许久,眼虽不能看见,但却想到一条唯一脱险途径,不知是否能成功?你们倒可以试试。” 他举起颤抖的手,向上指了指,问道:“叫上面是不是有一处水晶砖掩盖的洞口?” 李飞鱼忙道:“是的,但洞口距离水面足有三丈以外,四壁凹陷,无处着力,只怕难以攀登。” 诸葛瑾道:“假如只有一个人,自然无法攀登洞顶,但你们现有两人,武功又未失去,却可以试试,一人踏水维持浮在水面,另一人先爬上他的肩头,只须借力一纵,三丈高何难一跃而上?” 君念一听这方法,立时刻叫道:“是啊!咱们没有想起叠罗汉的法子呢,李师兄,你在下面作桩,让我试一试。” 李飞鱼仰头望了一会,摇头道:“你先不要太高兴,这方法或许有效,但洞口已经被人用极厚的水晶砖封死,即使能跃达洞口,也无法破砖而出?” 诸葛瑾微笑道;“这个更容易解决,我默察很久,他们平时为我送饭,便是由洞顶用长绳垂下来的,可见那水晶砖是活动可移的东西。” 李飞鱼又道:“洞顶四壁平滑,无处插手,只怕不容易移开那么厚的水晶砖” 君念迫不及待的道:“不管行不行,咱们先试试看再说。” 于是,李飞鱼踏水虚浮,君念攀着他肩头,缓缓爬到肩上,初时二人配合不好,不是君念爬了一半又跌下来,便是李飞鱼无法踏水使身躯定桩不动,好几次均未成功。 君念嫌身上外衣沾满水之后,既碍手脚,份量又重,见诸葛瑾两眼都瞎了,便索性脱去外衣,振臂而行。 她心中对李飞鱼已无避讳,也不顾内衣贴着胴体,玲珑浮突毕现,就如没有衣服一般,李飞鱼只瞥了一眼,心里登时狂跳不止,连忙闭上了眼睛。 君念丝毫未觉,全神贯注爬上李飞鱼肩头,慢慢站立身子,叫道:“李师兄注意了,我要用力啦!” 李飞鱼不敢睁眼上望,漫声应道:“好,你开始吧” 话才出口,君念双足一点,身形嗖地破空而起,三丈高距离,果然轻轻易易一跃而达。 当她探手一推那块水晶砖时,却发觉它纹风不动,忙要再寻插手定身的地方,一时竟无从找到,身子失却凭籍,惊呼一声,重又坠落下来。 李飞鱼踏水虚浮,被她足下一点,无处着力,猛然垂入水中,刚挣扎着冒出水面,听得君念惊呼之声,不觉仰头上望。 这一望,骇然失措,原来君念那若隐若现的晶莹胴体,正向他头顶滚落,他再也顾不得避讳,慌忙张臂一把接住,“扑通”一声,两人一齐都沉落在水中。 君念张口喊叫,喝了两口水,推开李飞鱼,埋怨道:“都是你没有浮稳,害我力量不够,推那水晶砖不开,我不来啦,你自去试试。” 李飞鱼道;“我想必是那水晶砖份量甚重,或者嵌得太牢,空中无处着力,所以推它不开。” 君念道:“那怎么办呢?眼睁睁不能上去,多气人。” 李飞鱼目光一转,道:“别急,我有个主意了。” 他泅到墅角,力贯指尖,将石壁上铁链一环一环扭开,取下约五六节链环,掂了掂,每一节份量均很重,含笑道:“师妹请让开,咱们先设法弄碎了水晶砖再说。” 君念依言退到石壁边,李飞鱼先拈起一节链环,扣在掌心,觑得真切,突然抖手一扬,那链环夹着劲风,激射而上。 “砰”!一声脆响,链环击在水晶砖上,火花四射,立时又弹落下来。 李飞鱼探手接住,仰头里去,那水晶砖上现出一丝极轻微的白线。 但是,这一丝白线,正说明水晶砖已被铁环震裂,无异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和希望。 李飞鱼力贯腕臂,倏忽间双掌连挥,一节又一节,连珠般射出链环。 洞顶“呼呼”连声不绝,片刻之后,水晶砖上已满布裂纹,碎屑纷落,宛如冬日飞舞的银色雪花。 君念瞧见大喜,叫道:“李师兄,给我!给我!让我也玩玩。” 她从李飞鱼手中接过链环,也施展连珠手法,遥击洞顶水晶砖盖,右手射c左手接,娇躯在水中扭摆移动,玩得十分开心。 李飞鱼怔怔注视着她娇憨天真之态,内心暗叹不已,忖道:似她这般年纪c原该生活在天真烂漫的天地中,如果长伴青灯古佛,熬渡漫长寂寞,真是天下最最残忍的事了。 遐思中,忽听诸葛瑾低低呻吟了一声。 李飞鱼一惊,慌忙扶住他问:“老前辈,怎么样了?” 诸葛瑾苦笑道:“没有什么,我体力虚弱得很,请你替我解下颈项上那条系着小牌的银链来,好么?” 李飞鱼探手到他颈上,果然摸到一条细链,链端系着一块椭圆形的小银牌,一边替他解摘,一边安慰他道:“老前辈,你可以放心了,咱们就快弄碎那块水晶砖盖,忍耐片刻,就可以救你老人家脱险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045: 清白 诸葛瑾无力地举起手来,从李飞鱼手中接过银链和小牌,巍巍颤颤,反系在李飞鱼颈上,双手抖得很厉害,但他终于将链扣接妥。 李飞鱼讶问道:“老前辈,你老人家这是——” 诸葛瑾喘息一阵,精神略振。含笑道:“这是我们诸葛一家传家之物,价值虽不很重,平时却珍贵异常。” 李飞鱼道:“那——你老人家为什么给我呢?” 诸葛瑾紧紧握着他的手,道:“因为此时此地,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虽然——虽然” 李飞鱼知道他此举必有深意,忙为他推拿活血,柔声道;“咱们就快出险了,有什么话,你老人家何不等出险之后慢慢说呢?” 诸葛瑾激动地道:“不!现在不说,今生只怕再没有吐露的时候了。” 李飞鱼道:“不会的,你老人家千万别往坏处想” 诸葛瑾拉住他手,眼中热泪进流,咻咻说道:“孩子,听我说下去——我一生淡泊,与世无争,年过半百,死了也算不得短寿,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珂儿和铁柱姐弟。” 李飞鱼忙道:“他们都很好,铁柱兄弟和吕家少堡主在一起,珂儿姑娘她——” 诸葛瑾接口道:“我知道,她也失陷在华山总坛,而且就在隔壁另一个水窖中。” “啊!你老人家已经知道了?但是你放心,我们马上就能救她出险的。” 诸葛瑾点点头,道:“可惜我明知她在咫尺之处,此时却无法见到她,这条银链,是我们传家信物,孩子,我把它交给了你,也就如同将珂儿姐弟一齐托付了你,你会承担这份责任么?” 李飞鱼惶恐地道:“老前辈,你——?” 诸葛瑾奋然一振,手上之力速增,脸上满是企待之色,间道:“李飞鱼,直截了当的回答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李飞鱼含泪点点头,道:“晚辈身受大恩,未得图报,老前辈便是晚辈父母尊长,珂儿姑娘和铁柱兄弟,就如晚辈弟妹一般,再重的担子,李飞鱼也要承担。” 诸葛瑾长嘘一声,双手齐松,满足地喃喃低语道:“好!好孩子,这样我就放心去了” 李飞鱼惊叫道:“老前辈,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但他叫声才出,诸葛瑾突然浑身一震,嘴角经经流出两行鲜血,面含微笑,垂下头去,口中似乎仍在含混不清低唤道:“好孩子,好孩子,好孩子” 李飞鱼骇然扶起他的头来,捏开牙关,一小截东西‘咚’地落在水中,捞起一看,竟是半截咬断的舌头。 李飞鱼失声叫道:“师妹快来,诸葛老前辈嚼舌自尽了!” 君念正全神遥射洞顶水晶砖盖,听得喊叫,也吃了一惊,急忙奔泅过来,诧道:“怎么会呢?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飞鱼痛哭道:“他老人家忽然将传家银牌交给我,瞩我照顾珂儿姑娘姐弟,我只说他老人家武功被废,背伤沉重,害怕不能脱险,却不料他竟会突然自尽,这是我反害了他老人家。” 君念叹道:“眼看就能出险了,偏他却等不及,唉!死得多冤啊!” 忽然转头间道:“他老人家给你一块什么银牌?” 李飞鱼举起项间小牌,君念端详半晌,哺哺道:“这样看,倒是咱们不该寻到这里来了” 日出日没,一天又尽。 少宁山中,云崖之上,茹恨庵前那片竹林侧面,新隆起一堆土填。 夕阳懒洋洋洒落在林间,山风过处,吹得竹林沙沙低响,就像是许多吊唁的人,在坟前呜咽悲泣。 李飞鱼低头在坟前徘徊,手中不住把玩那条银链和小牌,偶尔停下脚步,愧疚的张望坟头,唉声叹息,热泪簌簌而落。 他亲手掘墓,又亲手堆土,一捧捧泥土堆积成了高坟,那重量却像压在他自己肩头上,使他悲拗之中,又有无限惶恐。 徘徊复徘徊,遣不去的哀思,卸下掉的担子,今后应当如何?能否不负所托?他不禁感到迷惘而恐慌。 诸葛瑾给他那面小银牌上,镶着“见牌如令,生死随行”八个小宇,背面则刻着三条盘舞的飞龙,鳞须细腻,栩栩如生。 他不时细看这面小小银牌总觉那牌上八个字有些奇怪,不像是“传家信物”的样子,但苦苦思索,又解不透其中隐藏着什么奥秘,因而更觉迷惑。 竹林中忽然响起轻轻的脚步声,李飞鱼连忙拭干泪水,却见君念珊珊穿林而至。 她看见李飞鱼已经发现自己,远远就停了步,垂着漫声道:“李师兄,师父在经堂等你,请你立刻去一趟。”说完,便想转身。 李飞鱼急将她唤住,道:“师妹,请等一下,我们一同走吧!” 君念淡淡道:“我还有事呢!师父只叫你去,又没有叫我”口虽如此,却没有移步。 李飞鱼紧行几步,跟她并肩而行,低声问道:“韩姑娘和诸葛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吗?” 君念冷冷摇头道:“我不太清楚,你去见了师父,自然就知道了。” 李飞鱼停步诧道:“师妹,自从西岳脱险回来,你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见了我总是冷冷淡淡的,难道师妹还在为水窖那件事生气——?” 君念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最好不要把那件事挂在嘴上,当心被师父听去,咱们谁也别想再活了。” 李飞鱼道:“那么,你怎的总不肯理睬我呢?” 君念脸上一红,垂头道:“谁说的,那是你自已在多心罢了。” 穿过竹林,将到茅屋前,君念忽然停步,怯生生道:“李师兄,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李飞鱼茫然道:“什么事,师妹请说!” 君念未语先转过身子,背向着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我想蓄发,你看好不好?” 李飞鱼微感一惊,道:“为什么?师妹你想还俗?” 君念扭着纤腰,喃喃说道:“我本来算不得出家,只不过一时高兴,求师父替我落了发,难道就不可以再蓄起来么?” 李飞鱼深知这位师妹任性,不便多问,笑道:“本来正是这道理,师妹如想蓄发,自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君念道:“我是问你愿不愿意?” 李飞鱼讶然道;“问我?问我愿不愿意?这——” 君念嫣然一笑,道:“你现在别回答我,今天晚上,我在竹林中等你,那时候你再告诉我吧!”不等李飞鱼开口,娇躯一拧,已如飞绕屋奔去。 李飞鱼怔怔呆了半晌,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这问题怎会对他提出来?为什么又须问他愿不愿意?像突然被人在心窝上射了一箭,使他感到出乎意外的震骇和纷乱。 他怔了一会,无奈只好暂时间在心里,低头快步走进经堂。 经堂中烟雾氤氲,散发着一股浓重的幽香,百忍师太正焦急不安的来回踱着。 她一见李飞鱼,又深深皱一下眉头,摆摆手,道:“坐下来,坐下来。” 李飞鱼不安地坐下,却见百忍师太脸色凝重,长长叹了一口气,颓然跌坐在一张椅上,双手互搓,显得心里正有件难作决断之事。 李飞鱼提心吊胆的问道:“姑姑喂了她们药丸,不知功效如何?” 百忍师太摇摇头道:“铃儿虽被折磨得很厉害,喂药之后,已经清醒,目下精神略显萎顿,却已无甚大碍,倒是那诸葛珂儿,很令人担心——!” 李飞鱼惊道:“她只是被千日醉迷药迷昏,难道返魂丸竟没有效?” 百忍师太道:“我已经喂她服下两粒返魂丸,又以本身真力助她发散药力,不想竟毫无效力。” 李飞鱼骇然道:“这么说,没有返魂香,只怕救不了她,晚辈立刻就动身赶到洞庭洗心殿总坛,设法替她——”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原来他目光掠过那旁神案,赫然看见一只磁盆,盆中一株奇香扑鼻的异草,可不正是被叶策雄夺去的那株“返魂香”? 百忍师大缓缓说道:“叶策雄被我断去一臂,仅将那部‘毒经’带走,这株‘返魂香’却被我寻获,洞庭之行,大可不必过急,现在问题是怎样替她解去迷药,救醒她来。” 李飞鱼兴奋地道:“姑姑,有了返魂香,便不愁解不了她迷药之毒了。” 百忍师太冷冷道:“怎见得就一定能解迷毒?” 李飞鱼道:“晚辈曾听雪竹姑娘说过,返魂香专解千日醉迷药,我们这次远来华山,便是特为专找返魂香来的——” 百忍师太又冷冷道:“但你知不知道,有了返魂香,还须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去迷毒?” 李飞鱼一时语塞,茫然摇摇头道:“这个——晚辈却不太清楚——” 百忍师太叹道:“问题就出在解毒的方法上,唉!天下竟有这种为难的怪事!” 李飞鱼不知她所谓“为难怪事”是指什么?是以不敢插嘴,只好静静等待她说下去。 百忍师太摇头叹息一阵,方才缓缓说道:“则才我已经问过铃儿,据她说,解毒之法,十分怪异,必须将返魂香焙烤成粉末,使用文火炙烙穴道,才能解得迷毒!” 李飞鱼冲口道:“这也井非为难之事,既有返魂香草,不妨依这方法一试。” 百忍师大目光凝住着他,缓缓道:“据说那动手炙烙之人,必须异性始能有效,云崖之上,除了你以外,再无第二个男子,你愿意为她解毒吗?” 李飞鱼俊脸微微一红,道:“诸葛姑娘对晚辈恩重如山,如有需用晚辈之处,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百忍师太叹道:“但你要知道,今日一旦承担应允,将来便永无反悔,必须要好好善待人家。” 李飞鱼诧道:“姑姑的意思,晚辈不懂——?” 百忍师太苦笑道:“傻孩子,让姑姑对你明白说了吧,你为她炙烙的穴道,共有二十四穴,全属任脉经要害,试想她一个清白女孩儿家,要是由你炙烙那些所在,今生今世,她还能再嫁给别人么?”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骇然大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整个脸胀红得好像猪肝一般。 百忍师太黯然道:“这是救人的事,原来不妨从权,但你们都是少年男女,彼此都太年轻,名份未定,要是遽行此事,实在不妥当,但是,不如此又无法解去她体内千日醉的迷毒,因此,连姑姑也觉得为难,唉!要是她父亲没死,有他作主,那就好了——” 李飞鱼大急,连连摇手道:“诸葛姑娘乃是冰清玉洁的侠女,晚辈万万不能做这种污渎之事。” 百忍师太道:“那么,你愿意眼睁睁看她这样昏迷下去?” 李飞鱼心中甚乱,只是摇头,道:“不!不!我决不能这样做,决不能这样做——” 百忍师太轻叹道;“此事关系太大,连姑姑也不能勉强你,好在并不急在一天半天,你不妨仔细去考虑一下,再作决定。” 李飞鱼叫道:“既辈无需考虑,无论如何,决不能做这件事。” 百忍师太正色道:“那倒不必太早决断,你应该想一想,行这件事乃是为了救她,不行这事,却是为了敬她,她如今身在危难之中,你能够因噎废食,为了小节而放弃拯救她的责任吗?姑姑给你一夜时间,你仔细去考虑吧!” 李飞鱼默默退出经堂,心中好生烦乱,他既不能临危不救诸葛珂儿,却又不肯行此辱及她清白的事,一时间两种思想在脑中盘绕升沉,那里决断得下? 踉跄而行,经过前厅通道时,忽见一条人影疾闪掠出屋外,那背影很像君念,眨眼已消失在屋前花丛中不见了。 李飞鱼微微一愣,心里暗忖道:她一定躲在门外,听到姑姑对我说的这番话了! 正思忖间,身后一间房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李表哥!李表哥——” 那间房原是百忍师太的卧室,现在韩襄铃居住疗伤,李飞鱼扭头见韩襄铃正斜靠床上,向他连连招手,当下忙应声跨了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046: 俗装 韩襄铃的脸色,仍然憔悴而苍白,显得十分虚弱,但她见李飞鱼才踏进房门,不待他开口,便抢着问道:“鱼儿表哥,你见过姑姑了没有?” 李飞鱼点点头。 “她已经告诉过你,关于替诸葛姑娘解毒治伤的事?” 李飞鱼又点点头。 “你怎样决定呢?” 李飞鱼叹道:“我不能,那样太冒渎诸葛姑娘了。” 韩襄铃听了,半晌没有出声,好一阵,忽然“哇”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她为何痛哭? 韩襄铃听李飞鱼说不肯烙穴解毒的事,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倒把李飞鱼吃了一惊,忙叫道:“襄铃表妹,你怎么了?” 韩襄铃一面流泪,一面挥手,道:“你走吧!算我白认识你一场,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你是这样无情寡义的人,从今以后,你不是我的表哥,我也不是你的表妹” 李飞鱼失措道:“我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痛恨我?” 韩襄铃哭道:“诸葛姑娘从危难中救你性命,要是没有她,那天你身中七散尸鸠毒,又坠在洞庭湖中,便有千百条性命也完了” 李飞鱼叹道:“不错,她对我恩重如山,这一点,我永世也不会忘记。” 韩襄铃道:“不忘记有什么用,如今她危难之中,你却不愿意报答。” 李飞鱼急道;“我哪有不愿报答之理,实在这件事,因为——所以——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韩襄铃道:“你所为难的,是不是为了炙烙任脉经穴道?” 李飞鱼垂首叹道:“是的,襄铃表妹,请你想一想,她对我恩如山重,又是个冰清玉洁的清自身子,要是由我——唉!以后我还拿什么面目去九泉下见诸葛老前辈呢!” 韩襄铃正色说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会说出这般没见地的话来,为了救她,些许小节,何必顾忌太多?” 李飞鱼道:“唉!襄铃表妹,一个女孩子家,清白名节,重逾性命,这怎能说是小节?” 韩襄铃想了一下,道:“那么,你就怀着坦然心胸,自问良心,将来不要辜负了她,也就是了!” 李飞鱼道:“什么,你要我——?” 韩襄铃昂头道:“你和她虽无名分,但经过这次疗伤之后,她既不能再嫁,只有由你娶了她,天大的愿意也没有了” 李飞鱼沉着脸道:“襄铃表妹,你应该知道,君子不欺暗室;婚姻是终身大事,岂能含混为之,再说她现在神志昏迷,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愿,我若径行此事,岂不成了乘人于危难的卑鄙小人了,这件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做。” 韩襄铃也寒着脸道:“愿不愿意由你自己,谁也不能勉强,假如你决心因噎废食,不顾她死活,我们的感情也到此为止,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李飞鱼默默垂下头,心中好生酸楚。 在他想,为顾全诸葛珂儿清白名节,暂时不用炙烙之法,这是不得已的事,却不想韩襄铃对他如此不谅。 如果早知使用“返魂香”竟有这些陋规,当初索性直闯洗心殿总坛,实不必再跋涉千里,赶到西岳去,更不必害韩襄铃惨遭“百蚁钻心”的痛苦了。 沉思很久,委实决断不下,李飞鱼站起身来,颓然举步,向屋外走去。 韩襄铃见他终于不愿听从劝告,心里一酸,忍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李飞鱼才走到门边,哭声入耳,神情猛可一震,不期然停住脚步,心念飞忖道:“罢了!罢了!我的性命尚且由诸葛姑娘得来,如今她在危难中,我怎能狠心不顾,万一因我一念之错,旷日过久,将来不能再教醒她,岂不是我反害了她么?为今之计,说不得只好权宜而行,等救回她性命,那时我再一死,以保全她的清白吧!” 想到这里,心意一决,转身道:“襄铃表妹不必难过,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我决定依你的话,明天便开始替她炙穴疗毒” 韩襄铃惊喜的抬起头来,张口欲言,却见李飞鱼已经跨门外,疾步而去。 这一天晚上,李飞鱼茶饭不思,心绪不宁,勉强用了晚饭,独自在房中徘徊。 他虽然决心一死在酬厚恩,但当念及父母惨死血仇,以及师门重思,落凤头陀待他的大德,诸葛瑾水窖托孤深意——每一件事,都不允许他安心去死,他肩上负着这么多沉重的责任,若是断然一死,何以对父母?何以对许多成全他的人的期望? 唉!自古艰难唯一死。这个时候,他才深深体味到这句话的含意,可惜竟已由不得他再作抉择。 正在烦躁,窗外忽然“吱”地一声,掠进来一条黑影。 李飞鱼吃了一惊,定神着时,却是百忍师太豢养的灵猿‘巧巧’。 巧巧翻着一双红丝小眼,对李飞鱼不住吱吱低鸣,一面扯着他的衣襟,向窗外频频指点,好像很焦急的样子。 李飞鱼讶问:“巧巧,你有事要找我吗?” 灵猿连连点头,一会儿用掌扪住眼睛,一会儿又从指缝里偷偷张望着窗外,不停比划着手势。 李飞鱼不解,顺着张望的方向望出去,却见远处暗影婆婆,乃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他猛地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日间君念师妹曾约他在竹林中相见的事,忙问:“巧巧,是君念师妹叫你来通知我去见面的,对不对?” 灵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吱吱”而叫,小脑袋连点,显得十分高兴。接着,便独自窜出窗外,飞跃而逝。 李飞鱼略为整顿一下衣衫,轻轻越窗而出,仰望夜空,月明如洗,云崖之上,一片宁静。 他长长吁了一口闷气,便移步向竹林走去。 林中夜风吹拂,竹影摇曳,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沙沙”声响,地上落叶盈寸,就像铺着一层软绵绵的地毡。 这竹林乍看简单,实则乃按至高易理图形种植,蕴藏无限奇门变化,百忍师太用它作为护卫云崖的第一重门户。 李飞鱼得君念指示,对竹阵门径早已熟悉,缓步从生门入阵,循龙虎方位,穿干良c越震坤,半盏热茶之后,已经出死门,到了崖边,却不见君念的人影。 他微感诧异,转身又从生门入阵,绕行一周,重出竹林,仍然未见君念的人影。 怔怔呆立片刻,心中忖道;“必是弄错巧巧的意思了,君念师妹顺口一句玩笑话,恐怕连她自己早忘了今夜的约会了呢!” 想着,耸耸肩头,正想转身回房,忽听得竹林中传来一声幽幽长叹! “唉——” 李飞鱼霍然一惊,霍地回头,蓦见竹林中有个身着绿衫的人影。 他双掌一错,泣声喝道:“什么人?” 喝声甫出,左臂一挥,早已一掌遥遥劈了过去。 因为他明知云崖之上,连他在内,只仅五个人,其中百忍师太师徒俱是僧衣,诸葛珂儿昏迷未醒,韩襄铃重伤初愈,还不能起床,何况,她们之中,也没有穿绿色衣衫的人。 这么说,定然是有外人仍偷侵入了“云崖”。 是以,他喝声才出,掌力已发。一股狂飙,遥遥向那绿衣人影直劈过去。 李飞鱼内力深厚,这一掌出手,七尺外竹林被掌力扫中,“哗啦”乱响,登时折倒了二三十株。 但,那绿衣人影只轻轻一闪,早已避开掌风,漫声道:“李师兄,是我!” 李飞鱼定神细看,好一会,才看出那人一身绿色紧身衣裙,头上用丝巾包头,竟是君念。 他诧异地问;‘师妹,你——怎么——” 君念眼睛一瞬,幽幽接口道:“奇怪我为什么穿了这件俗装,是不是?” 李飞鱼忙点头道:“正是,我险些没有认出是你来,你为什么要这样打扮呢?” 君念羞怯的低下头,过了片刻,忽又昂起粉面,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这样打扮?这件衣服本来就是我的,因为一因为——好久没有穿过了,今天特地找出来,看看还能不能穿得上——” 她斜睨了李飞鱼一眼,又道:“李师兄又何必大惊小怪呢?” 李飞鱼讷讷笑道:“不!不!我只是有些奇怪,师妹是出家人,今夜怎么会突然想起换了俗装?” 君念红红脸,笑道:“李师兄,你看我穿俗装和僧衣,哪一种好看些?” 李飞鱼怔了一下,道:“这话叫我很难回答——” 君念迫问道:“怎么难答?” 李飞鱼道:“师妹丰神脱俗,穿僧衣则高雅圣洁,着俗装则秀丽飘逸,实在叫人分不出哪一样不美。” 君念笑道:“不行,我一定要你说一个分别出来。” 李飞鱼沉吟半晌,道:“如果一定要分别不同,依愚兄世俗眼光看起来,自然是俗装比较方便些——” 君念听了这话,立现欣喜之色,招招手道:“来!咱们到林子里再说。” 李飞鱼如言随在她身后,两人踏着落叶。重入竹阵,不一会,来到林中一处空地。 君念叫他坐在地上,自己也挨在身边席地而坐,双手抱膝,满足的低语道:“多少年来,一直希望有一天,有人陪我在林子里谈谈,平时除了师父,只有有巧巧肯陪我,但它又不能跟我说话。” 李飞鱼迷惘的问:“师妹日间约我来林中见面,就为了想我陪你谈谈?” 君念摇头道:“不!我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你。” 她不等李飞鱼开口,径自又紧接着道:“但是,我们现在暂时别谈那件事,我想先问你,今天师父跟你说些什么?” 李飞鱼道:“她老人家是跟我讨论诸葛姑娘疗伤的事。” 君念道:“疗伤是正事,她跟你讨论什么?” 李飞鱼心知她已经偷听过经堂中的谈话,便坦然将炙穴为难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君念听了,半晌不语,许久,才轻轻问:“依理说,诸葛姑娘对你有救命大恩,纵然粉身报答,也是应该,但这件事不在肯与不肯,而在疗伤之后,你势非娶她做妻子不可,你考虑过要不要答应下来呢?” 李飞鱼又把韩襄铃立逼同意的事,补述一次,然后道:“为报重恩,我已经没有抉择余地,唯一善策,只等医好诸葛姑娘,舍命一死,以保全她的清白——” 君念猛地跳了起来,叫道:“什么?救了一个,死了一个,这是什么办法?” 李飞鱼叹道:“我既不能眼睁睁见她长此昏迷不救,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 君念道:“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李飞鱼道;“师妹如有两全之策,就请教我,终生感戴。” 君念道:“眼前便有两个办法,只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李飞鱼赶紧道:“师妹快说出来参酌参酌!” 君念道;“第一个办法:咱们只消下山,在附近捉一个男人上来,叫他依照嘱咐,替诸葛姑娘治疗炙穴,事成之后,一刀将他杀死了,万事皆休——” 李飞鱼忙道:“这种损人利己的事,万万不能做的。” 君念又道:“好!那么咱们就用第二个办法:你和我留一封信给师父,连夜下山,赶往洗心殿总坛,去替她把解药抢回来,这样总好了吧?” 李飞鱼默然半晌,道:“这一条固然是可行之计,我也曾经对姑姑提过,但她老人家认为,由此往洞庭,一去一返,旷日甚久,何况洗心殿总坛因叶策雄伤败逃回,势必加意防范,假如硬抢硬夺,未必会抢得到手——” 君念道:“这么说,一定要你替她炙穴?一定要你拿性命去报答她?” 李飞鱼黯然道:“目下除此一途,已经想不到更好的方法。” 君念竖眉不悦,道:“你愿意死,我可不愿意,李师兄,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位诸葛姑娘?” 李飞鱼惊讶道:“这话什么意思?” 君念道;“你要是喜欢她,替她炙穴疗毒好了之后,索性娶她过来,要是不喜欢,干脆我——” 李飞鱼一惊,道:“师妹,你怎么样?” 君念咬咬牙,道:“干脆我一刀杀了她,从此再没有麻烦——” 李飞鱼骇然道:“你怎会生出这么可怕的念头,你你要叫我做天下人不齿的勾当,要我恩将仇报,永生永世受万人唾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047: 炙穴 君念脸色一连数变,突然“哇”地抱住李飞鱼,失声痛哭道;“可是,我不让你去死,我不要你拿性命去报答她,你要是死了,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 李飞鱼大吃一惊,猛然推开她的纠缠,站起身来,道:“师妹,你是佛门中人,怎能这样?” 君念死命摇着头,嘶声叫道;“我不是佛门中人,我不出家了,师兄,答应我,让我蓄发还俗,让我永远跟你在一起,答应我,答应我——” 李飞鱼万想不到她竟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来,一时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才好,君念的身子,却像蛇一地扭缠着他,樱唇如雨,不断落在他的眼上c顿上c嘴上—— 他虽然活了二十年,似这般被一个少女赤裸裸吐露爱意,火辣辣纠缠着身子,这还是生平第一遭。 是以,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是好,只知瞪着眼睛,浑身不停的颤抖。 君念像一团熊熊烈火,扭动着,呓语着;“李哥哥,答应我,我要蓄发,我要嫁给你,一定的——” 李飞鱼惶然喃喃道:“啊!不行!不行!不行——” 君念叫道:“行!行!你忘了在华山水窖里,你已经触摸过我的身子,除了你,我不能再嫁给别的男人,是吗?” 李飞鱼惊惶失措的摇着头,道:“没有,我没有,师妹,快放开手,快放手——” 君念泣道;“难道我不如诸葛珂儿?难道你不喜欢我?” 李飞鱼神情一震,突然一挣而起,沉声道:“师妹,你疯了么?要是被姑姑看见,咱们都别想活了!” 这一挣,用力过猛,竟将君念推跌在地上—— 君念冷不防李飞鱼会这样用力,一跤滚跌地上,整个迷梦c幻想c希望——都被这一跤跌得粉碎。 她怔怔坐在地上,一时反倒忘了悲伤和哭泣,拥塞在她心中的,只有屈辱c悔恨,说不尽的屈辱和悔恨。 她向他掬出赤裸裸一颗芳心,换来却是满身羞惭。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想爱一个男人,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爱的苦果,在她纯洁无瑕的心田上,被李飞鱼划上一条深深的刀痕。 所以,她反而不哭了,非但不再哭,更觉得这一刹那间,对这个世界,突然了解了很多——自然,这些“了解”,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李飞鱼见她颊上泪痕宛然,痴痴坐在地上发楞,不安的问道:“师妹,跌着哪儿了么?” 君念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拂着身上尘土竹叶,冷漠的笑道:“谢谢你,师兄,我并不是那么脆弱的人。” 李飞鱼木然半晌,猜不透她话中是何含意,只好讪讪道:“只因师妹是佛门弟子,姑姑门规又严,要是给她老人家看见,必然彼此不便,所以——所以愚兄失手略重了些——” 君念听了这番话,眼眶忽又一红,但她极力忍住那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凄然一笑,淡淡说道:“这怎能怪你,都怪我太——大下贱了。” 李飞鱼惊道:“师妹,求你别这么说,愚兄真耍无地自容了。” 君念冷冷道:“无地自容的应该是我。” 突又忍不住泪水簌簌直落,用力跺脚道;“我恨我是佛门弟子,我恨我们为什么要见面,我恨你是我的师兄——” 李飞鱼愕然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 呼唤声中,君念头也不回,有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竹林中不见了。 一阵风过,林影摇曳,沙沙之声如泣如诉。 李飞鱼怅惘许久,心里咽叹道:“师妹啊师妹,就算你不是出家人,就算你是一片真情相待,但我的生命已经准备报偿珂儿姑娘,只有辜负你一片深情了。” 适才经过,好像一场噩梦,他不知自己是对是错,终于叹息一声缓步出了林子。 不用说,这一夜他是更无法入眠了。 眼睁睁熬到天明,匆匆抹了一把脸,便向百忍师太的经堂走去。 走到门外,侧耳倾听,房中静悄悄竟不闻丝毫声息。 李飞鱼诧忖道;“姑姑每天曙色微露,总已经开始了诵经早课,怎的今天竟没有?” 于是,举手轻敲门扉,扬声道:“姑姑,你老人家早课完了么?” 连叫几声,房中无人回应,李飞鱼轻轻推开房门,探头向里一望,房中竟渺无人踪,甚至神案上的香供也没有安排。 他正自诧讶,蓦觉身后有人低沉的道;“飞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李飞鱼吃了一惊,旋身回顾,却见百忍师太已立在自己身后。 百忍师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虽然含笑向他颔首招呼,但眼中却隐约包含着两眶晶莹的泪水。 李飞鱼迷惑不解,又不敢动问,连忙请安见礼。 百忍师太将纸条揣进怀里,带着李飞鱼进入经堂,合十跪在佛前,默默祝铸了很久,才命他坐下,问道:“你考虑了一夜,诸葛姑娘之事,已经有了决定没有?” 李飞鱼躬身答道:“晚辈身受诸葛姑娘活命厚恩,粉身碎骨,也当答报,如今她正在危难之中,晚辈责无旁贷;势须承担。” 百忍师太道;“你的意思,是同意替她炙穴疗毒了?” 李飞鱼垂首道:“倘请姑姑裁决。” 百忍师太长叹一声,道;“论理自应如此,大丈夫受人点水之恩,须当涌泉而报,何况她对你又是活命大德,你实不该因小节而误大事。” 李飞鱼应道:“是!请姑姑作主,晚辈当尽全力。” 百忍师太道:“既然这样,不必拖延,炙穴之法,等一会我再当面教你吧!” 李飞鱼满脸通红,唯唯不敢出声,心里想到那尴尬无比的炙灾方法,一颗心不禁狂跳难抑。 百忍师太道沉吟片刻,又道:“我这儿是佛门清净之地,不便行那炙穴之事,庵后有一间茅屋,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妥当,诸葛姑娘也已经移到那儿去了,疗毒就在那儿进行吧!” 李飞鱼惶然应着,正想退出,百忍师太又道:“你襄铃表妹精神已经好多了,你去约她一同到后山走走,一则让她活动活动,二则她也可以帮你一些忙。” 李飞鱼连连答应,退出经堂,依言转到韩襄铃卧室,见她早已梳洗穿着整齐,坐在床沿边发呆。 韩襄铃一见李飞鱼,显得有些抱歉,含笑起身相迎,道:“鱼儿表哥,昨天我的话,说得太过份了,你不会记在心上吧?” 李飞鱼苦笑道:“表妹仗义见责,句句精辟,我想了一夜,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刚才已回过姑姑,决定今天就替诸葛姑娘炙穴疗毒。” 韩襄铃道:“事非得已,一切只好从权,我相信她清醒过来以后,一定不会怪你,将来只怕反而更喜欢你——” 李飞鱼不想再谈这些,插口道:“姑姑命我邀约你同往庵后,等一会炙穴的时候,还须请你鼎力协助。” 韩襄铃欣然同意,两人一起来到膳室,桌上已放着几碟精致早点,灵猿巧巧正不断捧盘送碗,从厨房里搬进点心来。 他们为了行功炙穴,各自都用了一些点心,李飞鱼暗暗留意,竟一直未见君念的影子,只当她仍在生昨夜的气,因此也没有询问。 饭罢,同到庵后,果见一间小巧茅屋,百忍师太已岸然等候在茅屋前。 李飞鱼和韩襄铃上前行礼,百忍师太一言不发,带领两人进人屋中,只见里面竟收拾得纤尘不染,窗户门口,都用厚帘掩垂。 屋里只有一榻一桌,榻上躺着昏迷如死的诸葛珂儿,桌上则放着那盆异香扑鼻的“返魂香”。 百忍师太神情严肃的取出应用物件,解说道:“返魂香无花,炙穴只用叶泥,一十七处穴道,大约用三片叶于和少许泥土,揉合之后,预先将叶泥点在上,然后由上而下,依次用火炙烙,炙后再涂上少许泥土,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炙穴之法,说起容易,行来却未必那么简单,姑姑是出家人;不能插手帮你们的忙,但有几点,却不能不事先向你们解说清楚。” 李飞鱼心里一直想到那即将开始的尴尬场面,哪里听得百忍师太说些什么,倒是韩襄铃贯注倾听,接口道:“哪几点?就请姑姑告诉我们吧!” 百忍师太道:“炙穴之前,有三不能,炙穴之时,有三必须,炙穴之后,有三要。其间一件也不能忽略。” 李飞鱼听说竟有许多禁规,忙收慑心神,注意静听。 只听百忍师太缓缓说道:“炙穴之前,第一不能弄错了穴道顺序,从横骨穴开始,至会为止。第二不能使火力太大或太小,第三——”她眼角斜了李飞鱼一眼,才道:“第三,施火炙的人,心中不能涉及淫思。” 李飞鱼汗流浃背,羞得深深垂下了头。 韩襄铃又问道:“那三必须又怎样呢?” 百忍师太道:“炙穴之时,第一必须左手抚穴,右手引火,第二必须先闭住她的睡穴,然后才能动手,以免她清醒的时候,受了惊诧,真气反逆,第三,飞儿必须全神贯注为之,所炙之处,不能有分毫差错的。” 李飞鱼连声应诺,额上冷汗如雨,簌簌而下。 百忍师太又道:“炙穴之后,也有三要,第一,拭去穴上灰烬时,要用手拂拭,不可用口吹落,第二,拂去灰烬,涂上返魂香盆中泥土,要轻轻用手替她揉摩穴道,第三,一切就绪,替她穿好衣服,要等过半盏茶时光,才能解开她的睡穴。” 她说完这些禁忌和应该留意的事;长吁一声,转身向房外行去,一面吩咐道:“事不宜迟,你们现在就开始吧,炙穴完毕,可以留铃儿在这里守候替她解开睡穴,飞儿可即来经堂一行,我在经堂等你,另有要紧的话要告诉你。” 李飞鱼躬身应了,送走百忍师太,韩襄铃掩了房门,放下门帘,开始替诸葛珂儿解卸衣裙。 李飞鱼心头狂跳不止,口觉喉干舌燥,两只手都在簌簌颤抖,竟无法抑制自己。 他连回头看一看的勇气也没有,颤抖着道;“襄铃——襄铃表妹,你——你能不能用——用一条布——巾,把我——眼睛蒙起来,由你——拉着我的手,去——去替她炙——解穴?” 韩襄铃道:“那怎么成,姑姑不是说过吗,要你全神贯注,心不旁骛,才能有效。” 李飞鱼叹道:“但——是,我——心里很慌——只怕——力不能从——心——” 韩襄铃道:“这样吧,我用一条布盖住她的脸,你先运功调息一下,把心绪镇定下来,咱们再开始。” 李飞鱼无可奈何,只好盘膝跌坐,默默运功,藉以镇摄心神。 韩襄铃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李表哥,你不能太紧张,要知此举关系她生死,一念之差,便将遗恨无穷,你应该有大夫治病时的坦然心胸,更应该当她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心境自然平静。” 李飞鱼默默点头,暗自警惕道:“李飞鱼啊李飞鱼,你是堂堂大丈夫,既存一死之心,还想那许多无谓的事则甚,治好她的毒伤,你就安心去死了,世上一切俗念,何必再放在心上。” 这样一想,果然心境慢慢平静下来。 功行一周天,李飞鱼显然张开眼睛站起身来,韩襄铃已经一切准备齐全,诸葛珂儿下裳尽褪,直到胯间,头上盖着一条白布,像一具冰冷的尸体,仰面躺在木榻上。 李飞鱼此时万念俱寂,心如止水,目睹那呈现在眼前白玉般的晶莹玉体,脑中毫无一线淫邪荡漾之感。 他缓缓从“返魂香”上摘下三片叶子,合以少许泥土,谨慎的揉烂,从诸葛珂儿“横骨”穴开始,将一点点叶泥,按放在她小腹以下十七处穴道上。 放妥叶泥,韩襄铃递过来一支艾绳装的火头,李飞鱼右手按火,左手轻扬,已点闭诸葛珂儿睡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048: 出走 一切都按照预定的安排,引火c,抚穴c去灰c涂泥 诸葛珂儿晶莹玉体之上,一连炙烙了十七处疤痕,果然,体温竟渐渐上升,触手已有温暖的感觉。 室中香雾缭绕,一片宁静。 许久之后,韩襄铃长长吐了一口气,低声道:“好了!好了!谢天谢地,她已经有了呼吸啦。” 李飞鱼抹去满头汗珠,如释重负道:“襄铃表妹,请你替她穿好衣服,我责任已了,还须往经堂去见见姑姑。” 韩襄铃道:“你去吧!这儿的事有我,等一会她清醒过来,不知会多奇怪呢?” 李飞鱼藉着拭汗,抹去两滴泪水,从头上解下诸葛瑾遗留那条银链和小牌,交给韩襄铃,哽咽道:“襄铃表妹,再见了,这件东西,是诸葛老前辈临终嘱我转交,据说是他们诸葛一家传家至宝,等她清醒之后,请你归还给她。” 韩襄铃诧道:“等一会你自己交给她不是更好吗?” 李飞鱼凄然笑道:“我去见姑姑,只怕另有要事,或许不能再见到她了。” 韩襄铃惊道:“鱼儿表哥,你要到哪里去呢?” 李飞鱼长叹一声,道:“人生匆匆,难料之事大多,请你交给她总要妥当些,他们姐弟一向对我误会甚深,我还是不必见她的好。” 韩襄铃误认他不好意思和诸葛珂儿见面,恍然笑道:“这是什么废话,既是夫妻,那有不见面的道理” 李飞鱼不等她说完,突然将银链塞在她手中,激动的道:“襄铃表妹,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我者唯有你一个人,愚兄未了之事,就此托付给表妹,盼你多多保重” 说到最后几个字,泪水已夺眶而出,猛地转身,如飞奔出了茅屋。 韩襄铃怔怔握着银牌链条,一时想不出他何以会说出这些话 李飞鱼含泪奔出茅屋,脑中死志已决,踉跄前奔,暗乍忖道:“云崖乃清静佛门圣地,我要死,也不能死在这儿,必须离开云崖,再寻埋骨之所。” 他既已决心以死报恩,本不欲再往经堂去见百忍师太,那知刚奔过“茹恨庵”侧,忽然听见一声断喝:“飞儿,你要往哪里去?” 李飞鱼霍然停步,仰头一看,却见百忍师太正目光炯炯站在他面前。 于是,连忙施礼道:“晚辈正要往经堂拜见姑姑。” 百忍师太目如冷电,在他身上飞快的扫了一瞥,道:“你已经来了好几天了,连经堂在哪里弄不清楚吗?” 李飞鱼悚然道;“晚辈正想着适才炙穴的事,一时竟走错方向了。” 他平生不惯说谎,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已烘起两朵红云。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炙灾之事,已经圆满完成了吗?” 李飞鱼道:“幸未辱命,诸葛姑娘此时呼吸已趋正常,体温复升,等一会就可以清醒过来了。” 百忍师太慰藉的笑了笑,招手道;“很好,你跟我来,现在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东西了。” 李飞鱼茫然随着百忍师大,直入经堂,百忍师太命他坐下,然后深深叹息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道:“你先看看这张纸条,也许你会比姑姑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飞鱼满腹疑云,躬身接过纸条,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原来那纸条竟是君念所留,上面潦草的写着:“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把李师兄请到云崖来,更不该没听您老人家的话晚三天再落发。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一念之差,我成了俗人中的出家人也成了出家人中的俗人,没有别的,我只有恨c恨c恨恨自己,恨我为什么身为女儿身,更恨那捉弄人的命运师父,求您不要寻找我,忘了我这意志不坚的徒儿吧!只作当初没有收留我这个孤儿天涯海角,也许一堆黄土,也许几片白骨,那就是徒儿的归宿。您老人家的三刃剑,徒儿留在身边,权作纪念,想来师父不会见怪吧?孽徒君念敬叩。” 李飞鱼一口气读完,脸上已一片死灰,张目瞪眼,呆若木鸡。 这刹那间,空气恍惚凝结成一块铅,重重压在他心头。 脑海中像有千百件思绪在奔腾窜动,只是不知捕捉哪一件才好他当然明白,君念突然留字出走,定是为了昨天夜晚,自己在竹林中刺伤了她的心。 她到哪里去?人海茫茫,她没有一个亲人,唯一去处,只怕就是信中所谓“一堆黄土,几片白骨” 唉!要是她真的想不开,出走自杀了,我虽不杀伯仁,却难逃内心疚责,说不定她的“寻死”之念,正是受了自己“舍命报恩,以全诸葛珂儿清白”这个思想的启发。 他越想越悔,也越觉惶恐愧作,默然垂泪,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百忍师太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君念那孩子任性好动,尘缘繁乱,决非佛门中人,所以我迟迟不肯为她落发,谁知万事前定,终于还是闹出事情来了。” 李飞鱼惶恐地道:“这都是侄儿的不好” 百忍师太叹道:“倒也不能怪你,孽缘天定,谁也躲不开的,假如她真的一气之下,横剑自刎,那是她的福份。” 李飞鱼惊道:“姑姑的意思是说” 百忍师太肃容道:“我的意思,君念这孩于一身武功,已尽得我真传,加以年轻识浅,毫无江湖阅历,要是被什么坏人引诱,踏入歧途,必然在武林中闹出无限风波来。” 李飞鱼深自疚责,道:“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 百忍师太正色道:“你以为她会真去寻死么?要是决心一死,何处不可舍身,为什么要带走我的三刃剑?” 李飞鱼霍然惊道:“姑姑猜她有什么可去的地方?” 百忍师太道:“除了西岳华山,她从未到旁的地方去过,就是去华山,也必在当日往返,我想她别无去处” 李飞鱼道:“这么说,她一定往华山去了?” 百忍师大道:“咱们刚毁了华山总坛回来,她可能不会再到那儿去,何况她负气出走,自然要走得远一些,但我猜她必然不知不觉,仍会走了向东去的路” 李飞鱼忙道:“姑姑什么时候看见这封留书的?” 百忍师太道:“那是今天一早,在她卧房中发现,当时我担心让你知道,会影响作替诸葛姑娘炙穴疗毒的事,所以没有立刻告诉你。” 李飞鱼跳了起来,道:“君念师妹路径不熟,又离开不久,我这就去追她,或许还能追得上。” 百忍师太问道:“即使追上,你准备怎么样呢?” 李飞鱼道:“侄儿务必劝她回来,请姑姑再细细开导她。” 百忍师大淡淡摇头道:“要是这样,那就大可不必去追她了。” 李飞鱼道:“姑姑的意思是?” 百忍师太道:“如能追上,不必劝她回来,你可以径自带她前往洞庭,我等铃儿和诸葛姑娘伤势痊好,也要到洞庭洗心殿总坛去一趟,咱们就在那儿相会吧!” 李飞鱼未及细想,匆匆应了一声,立即起身告辞。 百忍师太亲自送他到云崖边缘,看他登上藤篮,临去之际,忽然轻轻嘱咐道:“还有一件事,记住转告君念,你就说姑姑的意思,让她把头发蓄起来。” 李飞鱼听了一愣,但未及再问,百忍师太挥挥手,两只大熊早已转动绞盘,藤篮中星丸飞坠,落向崖下。 他抓住粗绳,临空而降,山风苍劲,吹刮得身上衣衫猎猎作声,使他不期然又想起初次和君念同篮登上云崖时的情景。 那飘拂的山风依旧,身边却已经没有拂面发丝,和君念那纯真而圣洁的笑容。 一念及此,泪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置身在华山水窖,清晰地看见君念娇羞无限,挣扎着向水底躲避,他急急想要拉住她,她却死命向水中潜沉下去 遐思之际,篮身猛地一震,原来已抵达地面。 李飞鱼叹息一声,跨出藤篮,举手拭去泪水,迈开步子,如飞离了云崖。 他本来已经决心一死,却不想为了另一个寻死的人,只好暂时放弃了“死”的计划,细想起来,竟是多么可笑的事。 但他现在毫无心情去衡量这些,在他心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要追上君念,不能让她轻易毁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一路疾奔,午后不久,已到了西岳华山。 华山总坛只剩下遍地死尸和一些沉痛未复的华山门人,在默默掩埋死者。 李飞鱼略一查询,没有一个人见到过君念的影子。 他无可奈何,不敢耽误,匆匆又高开西岳,照百忍师太揣恻的方向,一路向东追赶。当天,经芦灵关踏入了豫境。 第二天,宿寒溟峰,未见君念踪迹。 第三天,翻越狮子山,沿途打听,仍然未闻君念行踪。 李飞鱼不禁怀疑起来,心忖道:“难道她不是向东走的?难道是我追过了头,她已经在中途转了方向?” 疑云一起,脚下无意间也就慢了许多,傍晚时分,到了一处小镇,无精打采地寻了家简陋客店,用了些饭菜,伸手向怀里一摸,才发现离开云崖时走得匆忙,竟忘了多带银两,袋里仅有几锭碎银,这两天早用得一文不剩,眼见今夜餐宿和今后盘缠,都发生了严重问题。 他心里一急,低头在袋里乱翻,好容易找到一块翡翠,还是他母亲在幼小时悬在他颈上的饰物,后来在南岳长大,才不好意思悬挂,摘下收在革囊里。 这翡翠色泽光润,正中嵌着一粒珍珠,价值不低,势迫至此,只好先把它典当一下,换几十两银子救急了。 但他从小虽非生长大富之家,典当东西的事,却也没有做过,迟疑再三,才红着脸把伙计叫过来,低声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只因走时太匆忙,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已经不够使用” 那伙计不等他说完,接口笑道;‘老客只管放心,小店吃食住宿,取费极廉,要是老客不便,菜肴还有次一些的,房间也有便宜的,尽管老客吩咐,小店做生意向来诚实无欺,不会敲外乡客人的竹杠。” 李飞鱼尴尬笑道:“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今身上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 那伙计立刻瞪了眼,道:“一分钱也没有?那你敢情是存心来白吃白住的” 李飞鱼忙压低声音道:“请你不要大声好不好?吃饭给饭钱,住店给店钱,银子不会少你一个,我只想问问,这镇上可有典当店铺?烦你把我这块翡翠拿去当一当,一并算还你们食住银子。” 那伙计怔了一怔,连忙摇手道:“典当?快死了这条心,镇上原有一家当铺,前天已经关门做丧事了,你就是拿着皇宫里的珍宝也没处去当了” 李飞鱼听了,大感一惊,方要问他原因,客店掌柜已闻声迎了上来。 他抬抬鼻上水晶镜子,扫了李飞鱼手上那块翡翠一眼,满脸堆笑道:“客官如有不便,要是不用价值连城的珍宝,尽管交给小店押几十两银子,待客官随时来取,典当的事,这镇上是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李飞鱼见他言语客气,忙见礼道:“在下行得匆忙,忘了多带盘缠,因此愿将此块家传翡翠暂时典当几十两银子使用。” 掌柜接过翡翠来,仔细端详一阵,问道:“客官准备要多少银子才当呢?” 李飞鱼不知翡翠价值,只怕说多了被他笑话,便道:“在下欲由此入湘,你如方便,就押借给我三十两银子如何?” 掌柜哈哈一笑,道:“区区之数,容易办,素性算五十两吧!我替客官保存着,三月之内客官随时来取” 一面说着,一面招呼柜上送银子过来,一面便想把翡翠揣进怀里。 但他手刚及怀,忽觉腕背上一麻,五指顿松,那块晶莹翡翠突然脱手飞出。 眼前人影一闪,一个身着蓝色儒衫的少年错步之间,从六尺外另一张桌子如飞欺移过来,举手轻抬,早将翡翠接到手中。 他低头看了一眼,盈盈笑道;“掌柜好眼光,别说这块翡翠价值不止百两,单只上嵌的这粒珍珠,少说也值百两以上,你只用五十两就想买下?” 掌柜一望那少年,见他眉若黛柳,目如朗星,唇红齿白,年纪不过十七八岁,但却生得英爽逼人,卓然不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049: 溺水 李飞鱼连忙站起身来,抱拳为礼,道;“在下因身边一时不便,只想暂时押借少许银两,原没有变卖之意,掌柜一片好心,兄台不要误会了。” 蓝衣少年笑道:“兄台如需银两,何不押给小弟,折抵二百两纹银,三月之内,小弟一样恭候兄台亲来赎取。” 李飞鱼喜道:“好固然好,但在下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仙居何处?却到哪儿去趋谒赎领呢?” 蓝衣少年含笑吟道:“家住飘渺白云,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 吟罢,取出一封黄金,放在桌上,又道:“记住,三月之期,小弟引颈而待,兄台只要到东海之滨,随意跳上一艘海船,告诉他到‘蓝衣三岛’,他自然会送你前往。” 李飞鱼心头一震,脱口叫道:“啊!兄台是三岛门下” 他话出一半,不期然又自咽了回去,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那蓝衣少年竟已迅若惊虹,消失在店外不见了。 李飞鱼握着那封黄澄澄的金子,惊愕半晌,如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还是掌柜既惊又自地轻呼道:“客官真好运道,那位少年公子敢情家里很有钱,这封黄金,何止值二百两银子。”又压低噪音,殷勤地道:“客官,你听我的话,卖断了,千万别再去赎了。” 李飞鱼慢慢从迷失中清醒过来,淡淡一笑,道:“不!三月之内,我一定要去赎取回来。” 掌柜道;“客官,你好傻,实对你说,你那块翡翠珍珠,最多最多能值一百两银子,现在白赚许多黄金,还要回它则甚?” 李飞鱼懒得跟他解说,只一笑置之,谁知那掌柜见李飞鱼突然有了许多黄金,竟不肯离去,自己拉了把椅子,挨着李飞鱼坐下来。 他迷着一双细眼,指笑说道:“说起来,真是无巧不成书,镇上原有一家当铺,偏偏前天进了强盗,若非如此,客官也不会碰上这位阔公子,细算起来,倒是那心狠手辣的女贼,帮了公子的大忙。” 李飞鱼听得“女贼’两个字,心中一动,问道:“是怎样一个女贼,抢了当铺?” 掌柜摇头叹道:“唉!别提了,现今人心有多坏,前天午后,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从镇上路过,也为缺少盘缠,是小的多了一句嘴,告诉她取件饰物之类,在镇东‘小泉当铺’押点银子,那女的去了才一会工夫,镇上沸腾起来,想不到那么标致的姑娘,竟是杀人越货的强盛,合生当铺金银被抢去许多,还赔了三条性命。” 李飞鱼惊道:“那姑娘是单身一个人么?” 掌柜道:“怎不是单身一个人,小的见她人既年轻,又漂亮,谁料到竟是强盗呢!” 李飞鱼想了一下,道:“你把那姑娘的容貌c衣着c模样,说给我听听!” 掌柜道;“那女强盗年纪不过才十六七岁,穿一件紧身绿色衣裙,头上用旧绿巾束头,肩上插一把三角形的怪剑。” 未等他说完,李飞鱼早惊得跳了起来,喝道:“那柄剑是不是三面有刃,形状好像一柄刮刀?” 掌柜耸耸肩道:“总算小的祖上有德,没见她拔出来,但从外貌看起来,的确有些你一柄木匠用的三凌刮刀” 李飞鱼顿足道:“是她,是她” 掌柜驻然道:“客官你认识她?” 李飞鱼点头道:“我正为找她,才追到这儿来” 那掌柜听到这里,心里机伶伶打个寒噤,屁股一抬,便想开溜。 李飞鱼一把将他拉住,沉声道:“快告诉我,她什么时候经过这儿的?” 掌柜的猛然一跳,讷讷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 李飞鱼知他连自己也认作强盗了,苦笑道:“你不用怕,只要实实在在告诉我,我会好好谢你的。” 掌柜连连点头道:“是!是!那女强盗啊,不!那女英雄是前天午后,从镇上经过” 李飞鱼道:“她从哪里来?可曾说过,要往哪儿去呢?” 掌柜道:‘他是由西方入镇,做了案啊!不!取了银子以后,出镇向南方去了。” 李飞鱼点头自语道:“好!总算没有追错方向,相隔一日,未必赶不上她。” 当下顺手捏下小块黄金,付了酒菜账,立即起身出店,洒开大步,向南疾追。 一路奔,暗自责道:“唉!难怪打听不到消息,我怎的忘了她已经改了俗装。” 李飞鱼一路循南疾追,途中打听一个穿绿衣的少女,果然沿途都有君念的踪迹,竟是一直向南走向鄂境。 他不知君念要往何处,但她所去方向,却颇有穿鄂入湘的意图,于是不再犹豫,只是全力飞赶。 转瞬数日,途中得来的消息,彼此距离已越来越近,显然君念并不知道后面有人追赶,是以行得甚慢。 李飞鱼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追一路想,一会儿盘算追上君念时,应该怎样对她解说,一会儿又幻想万一不能得她谅解,那时该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患得患失,乍喜乍尤,行程已跨进鄂北地区。 这一天,来到大洪山附近一处小镇,李飞鱼趁着打尖休息的时候,向店主人探询有没有一个绿衣单身少女,从这儿经过?那店主人想了好一会,道:“倒是有一位穿绿衣的姑娘打从这儿路过,但她却不是一个人,另有一位少年陪着她。” 李飞鱼道:“她是十七八岁年纪,穿绿色劲装,背着一柄奇形长剑是吗?” 店主人道:“不错,正是那么大年纪,穿着绿色衣衫,有一柄与众不同的长剑。” 李飞鱼道:“那就不会错了,不知她经过这儿有多久了?” 店主人道:“刚过不久,大约还不到两个时辰。” 李飞鱼大喜匆匆饭罢,问明方向,拔步便追。 在他想,相隔才一两个时辰,她又有同伴一起,焉能走得太快,加紧一程,不难在天晚以前追上她。 但他又在心里揣摸,总想不出那和她同行的“少年公子”是谁?君念举目无亲,不可能突然遇上亲人,那么,一定是新结识的朋友了。 他会是谁呢?一个少年公子,路上竟会跟一个年轻女尼结伴同行,不是纨裤子弟,也必是心怀叵测的坏蛋。 他最担心便是君念单身被坏人所诱,想到这里,热血沸腾,脚下也加快了速度,恨不得一步追上,看看那家伙是什么样人物? 但,过了一阵,却又自己慰藉道;“君念师妹改了俗装,那少年自然不知道她是佛门弟子或许彼此适巧同路,我不要想得太多了。” 思忖之间,又到一处村镇,李飞鱼急急探问,村人都异口同声道:“不错,正有那样两位少年男女,才过去不到顿饭工夫,你要是赶快些,只怕还来得及在涢水渡口追上他们!” 李飞鱼谢了一声,洒步如飞,冲出镇外,奔不多久,果见前面一片波光,迎头一条河流拦路。 他三脚两步追到河边,江水中正有一只木船载客向对岸摇去,这时天色将暗,隐约可以望见,搭客之中,果然有一位绿衣少女和穿着儒衫的少年并肩立在船头,指点江景,状极亲昵。 李飞鱼看不清两人面貌,但见他们亲热之状,心头已勃然火起,扬声大叫道:“君念师妹,快请回来,愚兄来了!” 一连叫了几声,渡船上分明听见,但那绿衣少女只是冷冷回头望了一眼,竟毫未理睬,渡舟顺流,转眼又远去了数丈。 李飞鱼大急,沿河追奔驰,暗暗估量河宽不过十余丈,那渡船尚未拢岸,最多距自己十丈距离。 当下一横心,俯身在岸边抬起一段枯木,大叫道:“师妹,我来啦!” 扬臂将枯木向江心一掷,身形跟着离岸跃起,轻轻一掠,已到七丈左右。 看看力尽下落,脚尖一点那段飘浮枯木,微一借力,二次腾升,恰巧飞临小船之上。 渡船上约有七八名客人,一见李飞鱼踏水御空而来,吓得惊叫连声,纷纷闪躲,小船本不甚大,登时摇幌两下,“蓬”地翻转 所有乘客“扑通通”滚落江中,呼兄唤弟,乱成一片。 那立在船头的一双男女,在渡船将沉的刹那,各自展动身形,跃离船头,直向对岸扑去。 李飞鱼只顾性急,不想一时显露武功,惊世骇俗,竟造成惨事,当他身躯沉落,下面渡船已经船底朝天。 他又急又悔,探足猛点船板,略一定身,回头却见那绿衣少女和儒衫少年在跃离沉船不到四丈之处,真力已竭,双双落在滚滚江水中。 绿衣少女落水之际,伸臂摇动,尖声叫道:“哥哥!哥哥” 李飞鱼心急,脚下猛一用力,身子贴着水面平射而出,在她沉入水中的刹那,一把拉住了她的玉臂。 但,拉住虽然拉住了,前冲之势也被定止下来,身子挣了两挣,“扑”一声,随着绿衣少女一齐跌进江水里。 李飞鱼牢牢握住她的手臂,一面拼力划水,向岸边游去,他记得曾在华山水窖中泅水追过君念,知道她水中功夫,只在自己之上,所以虽然落水,倒并不太着急。 那知这念头竟打错了。 那绿衣少女不知是有意如此?或是根本不会游水,李飞鱼拉着她手臂,她却反臂一把,紧紧抱住李飞鱼,两个人缠做一堆,咕噜咕噜都灌了好几口水。 李飞鱼挣扎着浮出水面,急声叫道:“师妹,师妹,快松手” 绿衣少女只是不听,口里一直呛水,两只手却紧箍住李飞鱼不放。 两个人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流进水里,载浮载沉,顺水而下,一泻数里。 李飞鱼忖道:“师妹本会游水之术,她这样做,定是要拉我一同淹死,此时再不采取断然手段,呛水大多,就来不及了。” 想着,首先闭住呼吸,就在水中摸索着制住绿衣少女穴道,然后解脱的她的箍抱,一只手托着她身体,一只手划水向岸边游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李飞鱼抱着她冰冷软绵的娇躯,登上河岸,自己力气已尽,腿一软,扑倒地上便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清醒转来,才发现置身之处,乃是河边一处密林边缘,天色早已黑尽了,旷野中寒风透体,颇有凉意。 那绿衣少女就躺在身边不远,浑身尽湿,胸腹间尚有一丝暖气。 李飞鱼奋力爬起来,刚替她拍开穴道,准备运功渡力,使她迫出体内河水,不想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林中随风传来一阵低语声。 那是一男一女在低声谈话,只听男的说道:“姑娘,你猜想一想,假如你换了我,含冤莫白,又被那贼道不由分说,断去一条手臂,这些年东躲西藏,受尽千般痛苦,你也能忍气吞声活到现在,却不想报复大仇,吐一吐心中这口闷气吗?” 过了半晌,女的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说的这番故事,没有一句不是假的,但是,我却愿意相信你的假话,因为我也恨,恨所有那些假仁假义的正人君子” 男的欣喜道:“姑娘既然相信我,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咱们同往棠湖山,宰了那老和尚,再往太行山,连那杂毛一起杀了,除却这口怨气。” 女的笑道:“你要去杀人出气,只管去你的,干嘛要拉我一起?” 男的道;“姑娘和我,同是身世凄凉,被人欺凌的可怜人,咱们应该同仇敌忾,永远结伴在一起。” 女的娇声笑道:“胡说,我虽然身世凄凉,却没有被人欺侮,也不是可怜人” 男的道;“难道姓李的混账小子,骗了你的感情,又移情别恋,这不是欺侮了你” 女的未等他说完,怒声喝断他的话,道:“我不许你再提那件事,任何人也不许提起,否则,我连你也杀了。” 男的连忙接口笑道;“好!好!从今决不再提,我只是替姑娘不平,像姑娘这般如花似玉,貌赛天仙,世上不知有多少俊美少年,想也想不到手,偏那李飞鱼不识抬举,竟敢” 话声未落,突听“啪啪”两声脆响,男的连声呼痛,女的冷吟叱道:“你若不想死,最好给我放老实一些,要再动手动的,我连你那条手臂也砍了。” 李飞鱼听到这里,只惊得浑身毛发都根根竖立了起来,原来那男女两人的声音,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女的正是他千里追赶的君念师妹,而男的,却是杜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050: 吹牛 李飞鱼骇然伸手,摸摸身边昏迷未醒的绿衣少女,先摸头上,秀发如丝,足以证明不是君念师妹,再拔出她肩后长剑来,低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鞘中乃是一长一短双剑同鞘,从两柄奇形剑刃,他想到一个人——荆山双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 这样说来,渡船上那儒衫少年,必定就是她的哥哥“铁剑书生”马森培了。 遽然间,他被这错综复杂的误会,弄得惶然失措,他要追赶的君念师妹,就在不远处密林中,但他却不敢出声呼唤,因为那儿还有杜绝。 杜绝是北天山落凤头陀唯一传人,算起来,也是李飞鱼的同门师兄,可是,他不但在阴谋杀师弑上,而且正诱惑君念,怀着满肚子可鄙可耻的念头。 所以,李飞鱼迟疑着不敢遽然露面,因为他第一不知道君念会不会听他的解释,第二更不懂杜绝和君念师妹之间,如今已是何种关系。 无可奈何,只好静静躺在地上,听他们再说些什么? 林中寂然过了很久,才听君念的声音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不要难过,这一辈子我如要嫁人,除了他,是再不能嫁给别人了,假如你对我好,也许下一辈子我会嫁给你,走吧!刚才打了你两耳光,现在我答应陪你上棠湖山去,这样可好?” 李飞鱼大惊忖道:“上棠湖山去干什么?去帮他杀师弑上?君念师妹,千万去不得。” 但这些话,却不敢当真叫出口来,凝神倾听,却听杜绝也叹息一声,道;“唉!这些年来,我全在糊糊涂涂中过日子,方才姑娘两记耳光,好像突然把我从睡梦里打醒过来,我不是难过,而是在高兴。” 君念“噗嗤”地笑道:“挨了打还高兴,你大概是天生的贱骨头。” 杜绝却道:“不错,我正是天生的贱骨头,在未遇见姑娘以前,凭良心说,多少红粉佳人,向我表露爱意,要我接受她们的感情,我就是傲得连正眼也不看他们,如今一见姑娘,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沸腾着难以倾吐的恋慕,所以才情不自禁,做出逾越的举动。” 君念笑道:“真的有许多女孩子喜欢你,你却不理睬她们?” 杜绝道:“怎么不真,远的不用说,单只最近崛起武林的洗心殿主殷无邪,年纪又轻,武功又高,模样儿长得和李飞鱼的表妹韩襄铃一般美,她千方百计要嫁我,并且答应请我去做洗心殿的新殿主,掌握武林盟主大位,我也不屑一顾。” 君念半信半疑,忙问:“她真的这么美,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肯呢?” 杜绝道:“若她不是洗心殿殿主的身份,也许我还可以考虑,但她以武林盟主之尊来利诱我,却引起我的不快,姑娘猜想,男女之情,发乎至性,要是加上利害条件,那还算什么相爱?” 君念不知他正在信口胡吹,接口道:“这倒是实话。” 杜绝吹得性起,又道:“所以,我一口气回绝了她,当时她哭得泪人儿似的,跪在地上求我,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君念轻呼道:“你这样也太绝情了。” 杜绝道:“姑娘哪里知道,殷无邪虽然贵为殿主,在旁人口中,也许尊贵无比,在我杜绝看来,直如粪土一般,若拿她来与姑娘相比——” 君念忙问:“怎么样?” 道:“姑娘圣洁高雅,就像天上的彩云,那殷无邪庸俗脂粉,简直连地上的烂泥也不如,怎么能相比呢——” 君念“嘻嘻”地笑道:“胡说,我哪有那样好?她那有那样坏?” 她口里虽然这样说,但从那欣悦的笑声中,不难听出心中实际舒畅无比,女孩子都爱奉承,君念天真未凿自是更不例外。 杜绝何等狡猾,见她业已人壳,趁机又道;“在下句句真话,姑娘如果不信,哪一天——”以下的话,低低切切,却渺不可闻了。 李飞鱼很想听他说些什么,但倾耳凝神,却只听见君念的咯咯笑声,心想那杜绝不知又在施何诡计,一时忍耐不住,抱起“子母剑”马梦真,蹑手蹑脚向林中欺去。 行约数丈,隐约望见林中有片草地,君念和杜绝并肩坐在草地上,正切切低语不休。 李飞鱼正想再走近一些,忽听君念尖声大笑道:“胡说,胡说,我才不信你能办得到。” 杜绝得意的道:“姑娘不信,哪一天我定要使你亲眼看见,那时你自然相信了。” 君念道:“要是你办不到呢?” 杜绝道:“一定办得到,她对我苦苦纠缠了不知多久,一向我都不假以辞色,但凡脸色略缓和一些,她那有不掬心示意的道理?” 君念想了一会,歪着头笑道:“你这家伙很会吹牛。” 杜绝忙道:“决不吹牛,要是说了半句假话,老天爷罚我嘴上长个又臭又烂的痔疮。” 他那里说得眉飞色舞,李飞鱼只听得怒火万丈,好几次想要挺身而出,当面揭穿他的谎言,又终于强自忍耐住。 他深知君念性本单纯,不识得世间花言巧语,现在对自己正在气愤头上,这然出面,也许不但不能使她回心转意,要是反把她激愤,那就更不堪设想了。 是以暗暗盘算,忖道:“人家都说杜绝心计奸诈,叛师欺祖,才被公孙老前辈驱出北天山,此事我本来不信,如今一见,才知言出有因,果然不是善良之辈,君念师妹跟他在一起,受他蛊惑怂恿,善恶系于一念之间,实在太令人担心了,无论如何,我也要阻止她。” 但要使君念师妹自动远离杜绝,唯一的方法,就是设法拆穿杜绝的谎言。 他正在思付着可行之法,怀里的“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蠕动了一下,同时轻轻“嘤”了一声。 李飞鱼大惊,慌忙举手掩住她樱口,身形疾倒,伏卧在草丛中。 君念扬头回顾,道:“姨!奇怪,我好像听得有人呻吟的声音!” 杜绝正吹得有劲,随口道:“这儿临近河岸,连鬼也没有,哪会有人,姑娘一定听错了。” 君念耳目极敏,摇头道:“不!决不会听错,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就在近处不远。” 杜绝心虚,背脊上一阵发毛,道;“真的?是女人的声音?” 君念道:“你去看看,说不定是洗心殿主殷无邪来找你了。” 杜绝毛骨悚然,连忙向左右望了一阵,见荒林寂寂,并无异状,心里重又落实,壮着胆笑道:“果真是殷无邪来了,那真最好不过,姑娘请暂避一下,不要现身,等一会就能看见她那种肉麻而又可怜的模样了。” 君念笑道:“你是说,她一见了你,又会跪在地上向你哀求,要你娶她?” 杜绝假作叹息之状,道:“怎么不是,那殷无邪身为殿主,姿色也十分出众,若想匹配一个差不多的丈夫,原也不算一件难事,偏偏她竞要死死纠缠着我,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杜绝乃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岂能被她儿女私情所动,只好辜负她一片痴心了” 杜绝正吹得口沫横飞,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接口喝道:“好王八羔子,牛皮吹够了没有?” 随着喝声,林中大步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子。 君念和杜绝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杜绝独臂握着剑柄,沉声道:“什么人?” 那老婆子怒目一瞪,叱道;“我是你的祖奶奶,你这断了胳膊的小王八蛋,竟敢背地乱嚼舌根,辱骂我的小邪儿,老娘要你的狗命。” 李飞鱼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急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却见那老婆子十分陌生,井不认识。 杜绝也不认得这老婆子就是殷无邪的保姆陶秋霞,见她拄着一支拐杖,年甚老迈,心里畏怯之念渐渐消失,壮胆喝道:“喂!你是什么地方钻出来的老虔婆,口里不干不净,再不识趣滚开,休怪我剑下不留敬老之情。” 陶秋霞性如烈火,听了这话,顿时气得满头白发根根竖立了起来,钢拐一顿地,厉声大喝道:“小免崽子,报上名来领死!” 杜绝冷笑道:“你连你杜大爷的盛名也不知道,真是个老朽昏庸的废物——” 话声未落,陶秋霞拐头一指,叱喝一声:“打!”身形已如鬼魅般逼了过来,钢拐宛如乌龙出洞,一闪顶到杜绝胸前“七坎”穴上,既快又准,出手狠毒,一上来就是致命毒招。 杜绝见她错顾之间,欺身c出拐,直如一气呵成,拐尖夹着刺耳税风,眨眼已到近身,这才知道老婆子不是易欺之辈。 骇然一惊之下,猛一吸气,身子向后平飞半丈,手指一按卡簧,便想撤剑出鞘。 谁知他剑未拔出,陶秋霞如影随行,蹑踪又到,钢拐原式不变,仍旧指着他的“七坎”大穴。 杜绝连撤身抽剑的机会也没有,脚下不停倒退,同时左闪右让,要想摆脱陶秋霞的纠缠,无奈陶秋霞使用步法竟十分玄妙,不管他怎样闪退,拐尖却始终指在心窝死穴相距三数寸的地方。 两人一进一退,原式未变,已在林中穿闪追逐了三四匝,仍然是间不容发,谁也没有改变身法姿态。 李飞鱼看到这里,心头更加吃惊,暗想杜绝一身武功已算得出类拔翠,竟被这老婆子出手一招制住,连拔剑的机会也没有,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了。 他低头看看怀中的“子母剑”马梦真,此时又昏沉沉睡去,转念忖道:“那老婆子武功既然不弱,短时间内,杜绝决难摆脱她,何不趁此机会,招呼君念师妹,赶快离开此地?” 主意打定,便轻轻将马梦真放在草丛中,正待出声呼唤君念,突听得“蓬”地一声暴响,紧接着闷哼声起,杜绝和陶秋霞业已一分而开。 原来杜绝一招失机,直被牵制得险象环生,逼不得已。松手弃剑,独臂一挥,和陶秋霞对拼了一掌,两人身形同时向后退了三步,陶秋霞“嘿”地怒哼一声,杜绝则双肩摇晃,胸中血气翻腾,险些摔倒地上。 但他却顾不得调息伤势,咬牙强忍住鼓动的心血,赶忙把长剑拔了出来。 撤剑在手,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用剑尖撑着身子,喘息道:“老巫婆,你究竟是什么人?” 陶秋霞在对掌之际,也发觉杜绝一身内力不弱,一面暗暗吃惊,一面即笑说道:“你不是说洗心殿主殷无邪曾经跪在地上向你求爱么?竟连老娘也认不得?” 杜绝道;“你又不是殷无邪,我怎会认得你?” 陶秋霞哈哈大笑道:“实对你说吧!殷无邪从小由老娘带大,她如今贵为殿主,统御天下武林,眼高过顶,等闲的臭男人,连着也不屑看上一眼,怎会爱上你这六根不全的废物,你背地谤毁她清白名誉,老娘就要擒你回去割舌挖眼,重重治罪。” 杜绝心中大惊,表面却力持镇静,抗声道:“胡说,我怎的从未听殷无邪提过你这老婆子?” 陶秋霞笑容一敛,冷哼道:“死在眼前,你还敢胡吹,老娘索性叫你死而无怨。” 接着,扬声叫道:“小邪儿,你就出来见见这不要脸的牛皮大王吧!” 林中应声传来一个娇慵的声音答道:“这种恬不知耻的东西,我懒得见他了,你随便打发了他,或是再断他一臂或是断他足,或者割了他的舌头,叫他以后不敢再胡说八道就好了。” 陶秋霞道;“这个混蛋满口胡言,犹自嘴硬不肯服气,小邪儿,你就进来当面教训他一顿,看看他还敢不敢吹牛。” 林中静了片刻,叹道:“唉!好吧!各位何不暂弃坐骑,咱们步行进去?” 语音停顿了一会儿,林中传来低沉的杂乱脚步声,遥遥穿林而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051: 单挑 杜绝越听越惊,从那娇慵的声音,他已经分辨出的确是殷无邪到了,自己一时信口开河,想不到果然遇上了洗心殿主,要是三人对质,西洋镜岂不就拆穿了么? 拆穿西洋镜他倒不怕,但却担心因此使君念看透了自己阴谋,这块将要到嘴的天鹅肉,便要眼睁睁飞上了天。 他本是生性狡诈之人,心念一阵疾转,低声对君念说道:“那洗心殿主殷无邪就要来了,姑娘最好回避一下,不要与她照面” 君念道:“为什么?她来了正好,我正要看看她跪在地上向你求爱的情形哩!” 杜绝道:“姑娘不知她的狠毒心肠,那女人饿忌之心最强,从前曾对我说过,要是看见哪一个女人跟我在一起,一定要当场取她性命,所以所以” 他故作难言之状,满脸仅是焦急关注之情。 君念果然薄怒道:“所以你要我避开她,怕她取我性命?” 杜绝苦笑道:“这是不得已的办法,姑娘乃是清白圣洁之人,殷无邪却是心胸狭窄的泼妇,洗心殿最惯用毒,何况她手下控制着中原六大门派,要是万一伤害了姑娘,在下这一辈子将永难除去内心的追悔愧疚了。” 君念原极任性好强,听了这番欲擒敌纵的话,登时怒上眉梢,冷笑道:“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不肯走,今天倒要看看她洗心殿主能怎样取我这条性命。” 杜绝暗喜,却装作焦急地催促道:“姑娘,请你看在在下相求之情,无论如何避她一避,这儿林木很密,姑娘随便躲在什么地方,岂不一样可以看得见她的可笑可耻的形态吗?” 君念扬扬黛眉道:‘我偏不走,谁能把我怎么样?” 杜绝打躬作揖道:“殷无邪那贱人心眼最狭,当着姑娘的面,也许她会故意跟我装得不认识,姑娘的好戏岂不是看不成了” 君念道:“看不成也无所谓,我一定要会会这洗心殿主,试试她究竟有些什么了不得的能耐,你最好不要拦我,站在一边看我跟她说话。” 他们一个心机深沉,一个出世不久,如果斗奸险c比狡诈,君念自然决非杜绝敌手,是以被他轻轻几句话,激得怒火升腾,登时忘了“旁观’原意,反叫杜绝退后,欲代他挺身邀斗殷无邪。 李飞鱼躲在树丛后,目睹君念中人计算,只苦于无法开口招呼她,把杜绝奸诈用心,向她拆穿。 正在这时候,脚步声已到近处,君念眼前一亮,只见一名僧人和一名道士,簇拥着一个紫衣少女和一名青衣女婢,姗姗走了过来。 君念从未见过洗心殿主殷无邪,但此时一见,竟险些惊呼出声,心中飞也似掠过一丝惊诧啊!她不是韩襄铃吗? 的确,殷无邪和韩襄铃,无论身段c音容,甚至衣衫颜色,无一不似,当初李飞鱼就是因为一眼认错,险些上了大当,君念年轻,自然更加分辨不清了。 她深深一怔,殷无邪已缓步走到陶秋霞身边,连眼角也没有扫杜绝一眼,只冷冷说道:“好啦,你去把那不知耻的东西擒过来,我亲眼看着你惩治他总好了吧?” 陶秋霞含笑提着拐杖跨了过来,大声道:“小杂种,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人?你没听她提过老娘,现在总听见她对老娘提起过你了?乖乖跪下受死,老娘慈悲,赏你一个全尸。” 杜绝先不回答,忙沉声对君念说道:“姑娘请退,让在下去会她” 君念伸手将他一拦,道:“慢一些,你只管站着,让我去见见鼎鼎大名的洗心殿主。” 杜绝正要她这句话。却道:“姑娘不可轻敌,那贱人武功不弱,还有那老巫婆以及少林c青城两派高手,尽是棘手人物。” 君念道:“我知道了,你等在这儿,没叫你开口,不许你多嘴说话。” 杜绝心里暗喜,口里忙应道:v在下一定遵从姑娘的指示就是。” 君念挺挺胸迎上前去,脸上含着冷漠的微笑,摆摆手道:“老婆子,去叫你那殿主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陶秋霞怒叱道:“贱婢竟敢口出狂言,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 君念眼中杀机一闪,冷喝道:“我见你老大年纪,不忍拿你开刀,你闪不闪开?” 陶秋霞捡起钢拐叫道:“好个贼人,敢情你竟要替那混账东西出头,老娘就先超度你再说。” 喝声中,钢拐一指,拧身而下,就地一拐,当胸捣了过来。 君念有意要显露绝学,脚下不退反进,左掌斜拔,掌沿疾翻,切在拐身之上,右臂趁机一扬,“呛”地一声,撤出了三刃剑。 剑一出鞘,莲足轻转,从陶秋霞身侧半尺处一晃而过,三刃剑夹着一缕奇快无比的锐风,闪电般掠到胁下。 她一身武功得自百忍师太亲传,“惊虹八剑”更是剑术中轻灵诡异绝学,陶秋霞但见乌光一闪,剑锋已到,同时钢拐已被封在外面,回挡不及,心头一震,背心上立时冒出一股冷汗。 亏她一身深湛内功早达炉火纯青,匆忙中施展“鬼影身法”,旋身飘闪,在千钧一发之际横冲数步,只听“嗤”地一声轻响,衣襟上竟被划破了四寸长一道裂口。 一招之下,险些丧命,饶她陶秋霞再狂,也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君念不顾她兀自在那儿发怔,飘身举步,又朝殷无邪走去。 殷无邪目视君念施展迅雷不及掩耳的剑招,一举逼退陶秋霞,心中大吃一惊,连忙探手从腰间解下一条丝带,暗作准备,少林掌门觉景方丈和青城掌门破浪道长双双闪出,同声喝道:“来人止步,休得冲犯殿主圣驾。” 君念脚下不停,边行边道:“我知道你们都吃过洗心殿的迷魂毒水,连自己全忘了,所以不想招惹你们,但是你们若不识进退,却休怪我也要不客气啦!” 觉景方丈错掌叱道:“你说些什么,老衲不懂,我等奉叶护法令谕,随行护卫殿主,你如再近一步,咱们就要出手了。” 君念倒提三刃剑,举步直欺而上,才到近处,破浪道长首先沉声大喝,飞来一掌。 她一格剑锋,当胸迎去,破浪道长掌力如山,与三刃剑剑锋相融,却发出“嘶”地一声裂帛之声,原本凝而不散的内家真力,竟硬生生被剑刃划割为二,一齐落空。 破浪道长骇然一惊,双掌连环劈出四掌,抽身回退,君念从容跨进一大步,手中剑左翻右卸,掌力只飘起她身上衣角,分毫未能伤了她。 觉景方丈单掌竖立,袍袖一拂,接替了青城掌门人的位置,沉声道:“好巧妙的卸力之法,你也接老衲一掌试试!” 说着,掌心向外一翻,挫腕连登三次,空中只听“砰砰砰”一连三声暴响,狂飓横飞,直如怒涛汹涌,劲气回流。 君念舞动三刃剑,仍用适才对付破浪道长的手法,划空卸力,连变三种剑势,脚下不禁倒退了两步。 她微微一笑,道:“少林百步神掌果然高明,也接我一招怎样?” 觉景方丈道:“百招又待如何?” 君念冷哼一声,左手一领剑决,叱喝道:“仔细了!” 突然抖手一震剑柄,左臂轻撤,右臂前送,腰际一拧,一溜剑芒,直射向觉景方丈“将台’大穴。 觉景方丈暴喝一声,双掌一合,便待硬夺她的三刃剑。 那知掌心一合之下,竟捞了一个空,眼前一花,已失了君念的踪影。 老和尚猛地一惊,两臂疾错,大袖交拂,飞快的旋过身子来,忽觉肘间一凉,低头看时,两只肥大的僧袍袖口,业已齐腕而断,到了君念手中了。 少林派神功绝技,领袖武林,觉景方丈身为一派掌门人,此时虽然神志已昏,武功却未失去,怎会在指顾之间,竟失手连衣袖也丢了。 他惊讶莫名的怔忡而立,好一会才想起君念第一剑原是虚招,趁他合掌夺剑的刹那,突然将剑身下沉,同时很快转到他左侧面,因此能在他情急失措c旋身待收之际,从容割断他两只衣袖。 一念及此,定神再看,果然,君念所立方向,此时正在他右侧方三尺以外。 觉景方丈暗叹一声,心忖道:奇学!奇学!这一招虽非以力打力取胜,其中精妙诡异快速变幻,实非常人能及,老衲两只衣袖断得不冤。 自从迷失本性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比较清晰的分析和判断,他一生沉迷武术,此时因为偶触灵机,刹那间好像清醒了一下,可惜灵光一瞬即逝,怔得一怔,蓦地宏声暴喝,挥掌重又扑了上来。 陶秋霞抡起钢拐,和青城掌门人破浪道长双双上前助战,三位绝顶高手,丁字形围着君念,各展全力,顿时激斗在一起。 转眼数十招,君念以一支三刃剑力敌三人,毫无败象,那三刃剑上散发出的阵阵乌光,攸起攸落,矫捷得有如一条无法捉摸的泥鳅。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全走的沉稳路子,招招出手韩而不急,陶秋霞手上多了一根钢拐,招法显得泼辣而凌厉。 但君念的“惊虹八剑”,却是以快打慢的飘忽之学,数十招以后,但见剑影,不见人踪,竟将三个第一流高手迫得团团乱转! 殷无邪尚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高强年轻能手,冷眼旁观了盏茶光景,忽然秀眉紧皱,沉声说道:“花容,叫他们都退下来,我要亲自会会那女孩子。” 她身边那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闪身而出,高叫道:“殿主有令,三位速退!” 陶秋霞一听,首先抽拐跃退,觉景方丈虚拍两掌,拂袖退了半丈,破浪道长抽身略迟,猛觉君念剑幕大盛,嗖嗖嗖一连三剑,莫不贴着他身子掠过,一惊之下奋力拆了两招,第三招封架用缓,左肩头早被剑尖扫中。 一阵椎心刺痛,使他忍不住哼了一声,按住伤处踉跄退到一丈以外,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汩汩而出。 君念横剑冷笑道:“所谓称霸武林的六大门派,所谓扬威中原的洗心殿,原来不过如此。” 殷无邪倒提着那条丝带,缓步走了过来,两眼注视着君念瞬也不瞬,默然许久,才平静地问道:“我看你年纪甚轻,一身剑术已得神髓,想必师出名门,能把你的师门告诉我吗?” 君念扬眉道:“这个么?你管不着。” 殷无邪浅笑说道;“其实你不肯说,也瞒不过我,百年前剑圣韩葵,以一柄三刃奇形剑和惊虹八式剑法,威惧武林,这件事虽然相隔时久,早已被人遗忘,但从你所用兵刃和剑术,不难看出正是三刃剑和惊虹八式,那么,你一定是剑圣韩葵的传人?” 君念耸耸肩,不屑地道:“偏偏你猜错了,我师父虽然俗家姓韩,但我却没听说过什么剑圣韩葵的名字。” 殷无邪听她直认师父俗家姓韩,脸上登时掠过一件惊骇之色,点点头道;“这么说,那就更不会错了!” 君念不耐地说道:“你要较量几招,就快些动手,我可没工夫跟你谈家常。” 殷无邪笑道:自然要领教,但我先要问你,你跟姓杜的是什么关系?” 君念冷冷道:“你不用管。” 殷无邪平静地道:“我为什么要管你,但我看你乃是纯真无邪的人,却跟一个无耻淫贼结伴,也许你不知人心险恶,江湖奸诈,受人蛊惑,我却深深替你惋惜。” 君念闻言螓首低垂,沉默了片刻,突然仰起头来,冷声道:“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咱们兵刃上分个高下吧!” 殷无邪一抖丝带,带端垂地,横移了一步,笑道;“也好,不过我得事先告诉你,我这条丝带通体俱经剧毒涂抹过,专闭人内家真气,你最好仔细些。” 君念冷哼一声,三刃剑迎胸平划,蓦地上步出剑。一道鸟黑光芒,直袭殷无邪颈项。 殷无邪粉颈一歪,低喝一声:“好一招‘银河飞星’!”玉腕轻抖,丝带一弹而起,反卷她握剑的右手。 避招c还攻,既快又准,姿态曼妙,君念暗吃一惊,‘唰’地撤剑换招,三刃剑反手一圈那丝带一连在剑身上绕了三匝,紧紧缠住。 殷无邪笑道:“果然不是庸手,咱们就较较内力如何?” 君念力贯剑身,坚剑如山,哼道:“只怕你软带故不过我的三刃剑锋。” 殷无邪道:“那却不见得。” 两人各运内力,同时向怀中扯,一阵“格格”低响,那丝带紧紧握在三刃剑上,除了越扯越紧,分毫也没有损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052: 返魂 君念怒起,低“嘿”一声,内力源源拥出,乌黑的剑身不住颤抖。 殷无邪也是笑容尽敛,一只手挽着丝带,双脚渐渐陷入地中,足有三寸以上。 这时候,场中诸人和藏在草丛中的李飞鱼,莫不屏息静气,全神注视着相持不下的殷无邪和君念,只见她们渐渐脸色由红而青,彼此的脚踝,都深深陷入地里,足过了半顿饭之久,竟然也谁胜不了谁。 李飞鱼脑中飞忖道:“君念师妹年轻,怎及得殷无邪奸诈阴险,如此较拼内力,要是一方使巧弄诈,另一个人最易负伤,我必须阻止她们再这样拼耗下去” 心念及此,正欲有所行动,蓦听得殷无邪娇叱一声,握住丝带的右手突然一松,整个身子跟随着丝带凌空腾起,向前飞扑过去。 君念全力在较拼真力,冷不防对方会忽然松手,一时劲道落空,果然拿桩不稳,踉跄向后连退! 就在她倒退未稳之际,殷无邪身随带走,凌空扑到,左手一扬,一缕寒风,猛向她头顶“百汇”要穴按落。 变起仓促,君念猝不及防,竟来不及招架! 杜绝惊呼一声,提剑欲上,陶秋霞发出一声断喝,钢拐一横,半途已将他截住。 眼见君念已经陷身险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飞鱼双掌一按地面,身形从草丛中冲天而起。 人在空中,掌力已发,相距尚有三丈,掌力凝而不散,恍如有形之物,遥遥一击,正中殷无邪左臂。 “砰!砰!”紧接着两声闷哼! 殷无邪娇躯一斜,直如断线风筝,飘飞出五丈以外,但她中掌之际,也同时拍中君念右肩,君念向后又退了三四步,虽然定桩站稳,三刃剑和丝带却一齐坠落在地。 殷无邪落地之际,左腿一歪,险些摔倒,受伤的臂上一阵火辣辣刺痛,当她回头看见竟是李飞鱼,芳心又惊又急,勉强忍住痛楚,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鱼儿表哥,是你打了我一掌?” 李飞鱼一怔,喝道:“你你叫我什么?” 殷无邪嫣然道:“你忘了?我是你的襄铃表妹。” 李飞鱼怒道:“胡说!你是殷无邪!” 殷无邪道:“不错,我是殷无邪,但在湖北的时候,是你自己把我当作韩襄铃,向我道歉,又跟我一路到吕家堡,是我帮你寻仇,两次入堡,逼死了吕伟霆这些经过并不太久,难道你都忘记了么?”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忍不住机伶怜打个寒噤,道:“啊!原来你真的是你冒充襄铃表妹?” 殷无邪耸耸肩,道:“并不是我冒充,是你自已一定要叫我襄铃表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飞鱼恍然领悟,惊得一头冷汗,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难怪吕老堡主身上半截断刀,会无缘无故拔了出来。” 一股怒火,从心头直冲脑门,他用手一指殷无邪,厉声叱道:“是你害死了他!你故意把断刀从他穴道上拔出来,使他毒发而死,无法说出我爹娘一门惨死的真相?” 殷无邪摇摇头道:“你弄错,我要杀他易如反掌,何必暗下毒手。” 李飞鱼嘶声吼叱道:“是你!是你!你不但害死吕伟霆,还假冒我的名字,夜焚吕家堡,害得我有口难辨,殷无邪,你好毒辣的手段” 殷无邪咯咯笑道:“我的李大侠,男子汉敢作敢当,你和我同入吕家堡,放火杀人,都是铁铮铮的事实,现在又何苦把恶名推在我一个人头上,其实,我就替你担当了又算得什么,反正你是我的鱼儿表哥,天下人全知道你已经投效了洗心殿” 李飞鱼怒不可遏,呼的一掌推去,断喝道:“我今天先杀了你这阴险狡诈的贱人!” 殷无邪晃身疾退,陶秋霞却从斜刺里穿了进来,挥臂一扬,硬接了一掌,两人身形微挫,殷无邪已经拾起地上丝带,退到两丈以外。 李飞鱼此时急怒如狂,双掌连环交劈,掌力似骇浪汹涌,没头没睑向陶秋霞撞去,无奈那老婆子一身功力也非等闲,一时那里打得退她。 殷无邪低声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吩咐了几句,竟然转身领着花容姗姗而去,临行前回过头来,向李飞鱼露齿一笑,说道:“李少侠,事已至此,你除了真正投效洗心殿,天下已无你容身之地,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自己要仔细考虑一下。” 李飞鱼被陶秋霞拦住,眼睁睁看她移动莲步,穿林而去,除了破口大骂,再无别的方法可以出这口心头怒气了。 殷无邪一走,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便双双跃上前来,大声道:“奉殿主令谕,接战姓李的小辈。” 陶秋霞用拐猛攻两招,抽身退出,点头道:“二位小心了,这小辈掌上功力不弱。” 觉景方丈大袖一拂,当先抡掌接替了陶秋霞,破浪道长也不怠慢,急急上前联手合攻,陶秋霞仰天大笑,倒提着钢拐,转身向林中而去。 李飞鱼怒叱连声,左冲右突。却被破浪道长和觉景方丈联袂挡住,纠缠了将近百招,殷无邪业已远去,再也无法追上,李飞鱼长叹一声,收掌闪退,道:“你们也去吧,我明知你们神志已失,何忍再与你们为敌!”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面面相觑,脸上一片茫然。 破浪道长木然说道:“这小辈说些什么?大师听懂了他的意思了吗?” 觉景方丈痴迷地摇摇头,道:“老衲只知殿主有令,须接战二百招以上,才能退走,其他的一概不懂。” 破浪道长道:“正是,咱们还有多少招未满?” 觉景方丈道:“大约还有百招,咱们打完了再走。” 破浪道长应了一声:“好!”双掌一错,重又扑了上来。 李飞鱼一面封架,一面暗忖:殷无邪限令他们二百招内不得撤退,显然是藉此掩护她从容遁走,她料定我不忍心对迷失本性的人下手,才留下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此时此地,既无他人,我何不用“返魂丹”给他们试试? 想到这里,偷眼回望,却发现君念和杜绝都已经不在身后了。 他心头不禁着慌,杜绝和君念趁他与殷无邪纠缠之际,悄悄离去,这表示君念对他芥蒂仍深,根本不想和他见面。 误会!误会!唉!这误会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得清楚! 他虽然惦念君念,但更关切眼前这两位失去心志的武林名宿,何况。难得有此机会,无论如何,他应该先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就算暂时追不上君念,也问心自安了。 公与私c义与谊,两种截然不同的责任,很快在他脑海中分出就重孰轻?孰急就缓?于是一横心,掌上突然加了三成力道。 他暗中已有计较,出招运掌,不再退让,双掌翻飞,招招与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硬拼硬架,劲风飞旋激荡,威势顿盛。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虽然都是掌管一派门户的高人,但自从中了”迷魂神水”之毒,头脑迟钝,招式功力难免打了折扣,硬拼十余掌,三人齐都感到心血沸扬,真气不稳。 李飞鱼兀自不肯罢手,咬着牙又力拼五招之后,见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都已额冒冷汗,喘息频频,两张木然痴呆的脸上,浮现着一片红潮。 他知道时机已近,飞出两掌,迫退了破浪道长,立时大声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双双停手,诧道:“咱们奉命跟你打满二百招,最好不要耽误时间。” 李飞鱼气喘吁吁地道:“俩位都是当今一代掌门人,以二敌一,在下力不从心,这场架打不下去了。” 觉景方丈喘息叱道:“打不下去也要打满二百招,这是殿主令谕。” 李飞鱼不理,假作疲惫不支,盘膝坐在地上,道:“殿主只限招数,又没限定时间,咱们何不休息一会再打,反正打满二百招才止。” 觉景方丈喘着气问破浪道长道:“这办法倒也使得,老衲此时颇觉有些头昏气急,何不大家休息一会。” 破浪道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忙点头道:“贫道亦有同感,谅他逃不了,咱们就休息一会吧!” 可怜两位当代武林高人,只因神志昏迷,浑忘了从前的机智阅历,竟在李飞鱼之前丈余处,各自盘膝跌坐下来。 这时候,他们脑中混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等候李飞鱼,打满二百招。 李飞鱼看在眼里,心中略放,忙一探手,从怀里取出那只盛放“返魂丹”的铁匣。 他故意缓缓掀开匣盖,凑在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语道:“祛心烦,除脑昏,清心爽神,天下没有比这东西再好的了,如此珍品,是万万不能随意糟蹋的。” 他一面吸气,一面却藉吐气的时候,潜运内力,使“返魂丹”奇异的香味,迎面飘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 奇丹异香,不同寻常,何况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正当耗为略过,心烦气躁之际,突然闻得这股沁心异香,双双神色一震,都直勾勾拿眼睛死盯着李飞鱼手里的铁匣。 李飞鱼暗暗颔首,不禁替这两位可怜老人,感到无限同情。 他手中虽有灵丹,若不想个方法,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未必肯安心服用。 心念一转,轻轻从匣中拿起一粒“返魂丹”,珍惜无比纳人口中,然后将铁匣顺手放在前面不远处地上,含笑道:“在下心气烦怫,必须先服一粒灵丹,凋息片刻,才能动手,只好请二位略等些时候了。” 说罢,便闭目默坐不语。 其实,他含着那位“返魂丹”,却在暗中注意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的表情,那铁匣就在距他们数尺远的地方,阵阵浓香随风散播,数丈之内,一片清香。 破浪道长瞪目而视,喉中干燥难耐,鼻孔不由自主一张一翕,蠕蠕而动。 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辈,你这铁匣中是什么东西?” 李飞鱼假作没有听见,跌坐如故,好像正调息行功,无暇开口。 觉景方丈也按捺不住,沉声道:“你最好把匣子收起来,这样将灵丹放在老衲面前,是什么意思?” 李飞鱼听得明明白白,却垂目端坐,只是不理。 破浪道长接口道:“你这样不理不睬,要是贫道也吃了你的灵丹,那时却不好怨及贫道。”他说这话时,实则早被‘返魂丹’散播的异香所引,恨不得赶快抢一粒塞进嘴里,但他本性虽然丧失,终于顾及自己年龄身份,所以没有动手。 觉景方丈咽了一口唾沫,道:“老衲十分心躁脑昏,他这灵丹既能清心爽脑,就吃他一粒,谅来无妨。” 破浪道长忙道:“正是,殿主并没有限令你我不许吃他的丹药。” 觉景方丈霍地跳了起来,道:“这么说,能吃?” 破浪道长也站了起来,道:“当然能吃!” 觉景方丈迫不及待道:“那么咱们就吃他一粒吧!” 两人理直气壮,大踏步走上前来,两人取了一粒“返魂丹”,觉景方丈朗声对李飞鱼说道:“咱们吃你一粒药丸,调息之后,再动手打满二百招。” 两粒“返魂丹”一人口中,片刻工夫,化作唾液,顺喉而下。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刚回到原处盘股坐下,只觉那股清凉液体一人腹中,立时变成一团灼热无比的火球,从胸腹开始,四散奔市。 片刻间,四肢百骸上似被烈火烧烤,说不出的刺痛酸麻,骨节欲裂。 两人初时兀自强行忍耐,渐渐脸色由红而青,由青而紫,一连数变,额上汗如雨下,双双大喝一声,仰身栽倒。 李飞鱼霍然张目,迅如闪电般从地上一跃而起,首先取了铁匣挡在怀中,然后扬手分点了上大师和破浪道长“七坎”和左右”幽门”三处穴道,不使药力下沉丹田。 这样一来,热流一齐回攻脑际,只见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项间额前,不住溢出淡红色的血水,气息逐渐微弱 李飞鱼伸手探探两人鼻息,只觉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有中断可能,不禁暗急,忖道:难道药性过烈?或是“碧罗毒经”上记载错误,返魂丹解不了迷魂毒水的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053: 枯守 可是,他转念又忖:返魂丹功可助长内力,化除百邪,襄铃表妹曾经服用,我刚才也吃过一粒,论理纵无益处,也不会有害处,他们怎会变得这般模样? 仔细一想,忽然领悟,暗道:必是“迷魂毒水”之毒,已经深人他们脑际,此时药力上行,他们不知不觉用本身内力反抗药力,才会变得这样难过。 于是,骄指如戟,又点了两人“睡穴”。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时吐出一口长气,体内真气消散,人也沉沉睡去。 内抗之力一失,呼吸也渐趋均匀,脸色转白,但额上溢出的淡红色血汗,却仍然未止。 李飞鱼把“子母剑”马梦真也从草堆里搬出来,三个昏睡的人平放在一起,耐心地替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拭擦着血汗,静观变化。 这时候,他不期然又想到君念,她一见到自己就怫然离开,会到什么地方去呢?要是她仍然摆脱不开杜绝,会不会真的助他到棠湖山去加害落凤头陀? 一想到这里,使他机欲伶伶打个寒战,自语道:“我不能忽略了这一点,君念师妹任性偏激,要是果真助杜绝干出什么滔天大错来,那时我将百死莫赎了。” 但,在未救醒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之前,他实无法分身赶往棠湖山去,一刻之差,说不定遗恨终生,这叫他怎么办才好? 正在心急,“子母剑”马梦真忽然轻嗤了一声,身子扭动了几下,仿佛就要清醒过来。 李飞鱼心中一动,暗道:这位马姑娘与我也有芥蒂;待她清醒过来,势必要费许多口舌解释,我何不留字略作说明,请她照顾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正可抽身去追赶君念师妹,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主意打定,却又想到身边并无只笔可用,既然留字说明,必须把觉景方丈等中毒经过,以及自己在舟中认错了人所发生的误会,简略地告诉马梦真,单只这两件事,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他思忖了一会,便往林中搬来一块大青石,默运指力,以指代笔,刻石作字。 落指之际,沙沙有声,李飞鱼但觉内力如泉如浪,层层不休,指尖划过石面,碎屑纷落,顷刻间,已刻下近百字,竟然丝毫不觉吃力和疲惫。 留字完毕,站起来长长嘘了一口气,低头望望沉迷未醒的少林高僧和青城掌教,见他们血汗已止,气息渐渐正常,显见药为业已行开。 他未能亲见少林武当二派掌门人恢复本性后的情景,未免略感憾意,但势难久候,只得将大石移近马梦真身边,又取出一粒“返魂丹”,喂进她口中,以作酬犒她看顾之德,然后长叹一声,飞步穿林而去。 林外是一片田亩,小道尽头,疏落落有几户人家,这时天色初明,村落里已有缭绕的炊烟升起。 李飞鱼过才想起肚里略有饥意,但此时心急赶路,只得暂时忍耐住,洒开大步,直奔棠湖山。 一路上,不时打听,乡人异口同声,的确有一男一女向鄂北去了,女的年岁甚轻,男的断了一臂。 李飞鱼得此消息,心惊不已,越发昼夜兼程,片刻不敢耽误。 因为他知道落凤头陀功力全失,棠湖山只有“袖手鬼医”柳寒卿夫妇,万万不是君念师妹的敌手,何况其中还有一个狡诈阴险的杜绝。 疾驰狂奔,第三天,一早便到了棠湖山。 他遥望峰顶,积雪已溶,回忆落凤头陀初次携他登山医治,那份古道热肠,感人豪义,何等可敬可佩,不想自己受厚恩,这些日子来,一事未成,反而将灾祸惹到棠湖山来了,杜绝只要损伤了棠湖山一草一木,对他来说,也将愧恨终生了。 李飞鱼毫无迟疑,飞步登山,途中留神一看,却看不出有任何异样,整个棠湖山像沉睡在甜梦中,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一阵急奔,远远已望见”袖手鬼医”柳寒卿那栋孤零零的茅屋。 屋前一片沉寂,门扉紧闭,闻无人声。 李飞鱼在屋前草坪上停步,忽然心里想到这情形竟有些和他由太行山返家时的景状很相似。 他猛可一怔,突从心底生出一阵不祥之感,脑中飞转,失声忖道:难道我来得太晚了么? 这片刻之中,李飞鱼仿佛从火热的熔炉跌进了冰窖,神情一呆,忽然又像从冰窖跳进了火炉,浑身热血一齐沸腾起来,拔腿直向茅屋奔去,同时高声叫道:“柳老前辈,柳老前辈” 呼喊中,人近屋门,迫不及待扬手一掌,劈开了屋门,一头冲了进去。 茅屋里黑沉沉的,李飞鱼一只脚才踏过门槛,忽听有人“嘿”地吐气开声,一股风劲,当头卷到。 李飞鱼脚下一滑,左掌顺势一翻一拨,那劈来的劲风吃他拔得由身侧掠过,撞在木门上,“砰”一声,木门重合,屋中更黑得伸手难辨五指。 李飞鱼错掌当胸,沉声间道:“是谁?” 数尺外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也在同时喝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一出声,李飞鱼一颗心顿时落地,惊喜的叫道:“请问是柳老前辈么?您老人家没有事吧?” 柳寒卿一动不动端坐在一张竹椅上,眼中闪射着既惊又诧的光芒,没回他的话,反问道:“你是李飞鱼?” 李飞鱼忙道:“晚辈正是李飞鱼” 不料话声未毕,柳寒卿忽然断喝道:“畜生,你还有脸到棠湖山来吗?”呼地一掌,又劈了过来。 李飞鱼侧身一闪,急问道:“老前辈,莫非此地出了什么事?” 柳寒卿气急败坏,喘息不已,好一会才冷冷道:“你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李飞鱼大惊,疾退一步,拉开木门,藉着门外的进来的一缕亮光,这才发现茅屋中竟不是从前的样子。 左边屋角,扎着一张简陋的灵案,素幡白帷,供着神位,案后停放着一具乌黑棺木,寒气幽幽,充满凄凉阴森之气。 李飞鱼一见棺木,喉头一股热血,险些冲出口外,颤抖着喃喃道:“是是落凤落凤恩恩公?” 柳寒卿“呸”地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如果是那酒肉和尚,那倒好了。” 李飞鱼听得一怔,忙移步到灵前,一望那牌位上竟写着“亡妻赵氏兰英之灵位。” 他又是一怔,赶忙跪了下去,恭恭敬敬拜了三拜,方才惊问道:“老人家素极健朗,怎会突然仙逝了呢?” 柳寒卿眼中热泪盈盈,脸上却仍然一片冷漠,缓缓道:“再健朗的人,能经得住内家掌力在命门穴上狠拍一掌吗?” 李飞鱼骇然道:“这么说她老人家竟是被人打伤致命的?” 柳寒卿冷冷道:“不是打伤致死,难道是她自己活得不耐烦了?” 李飞鱼越加惊诧,又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前辈能否为晚辈赐告一二” 柳寒卿冷峻地道:“你自己的事,还须人家再告诉你?” 李飞鱼大感惶惧,屈膝跪下,道:“晚辈确不知此事原委,如有虚言,皇天不容。” 柳寒卿深深叹息一声,冷冷道:“或许你不知经过,但此事因你而起,如果没有你中毒求医,老夫何至结此强仇?唉!这都是酒肉和尚害苦了我” 李飞鱼哀求道:“老前辈请将详情赐告,如系晚辈罪孽招致祸灾,晚辈愿粉身碎骨,报偿恩公老前辈。” 柳寒卿冷冷一哼,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李飞鱼道:“晚辈承蒙厚恩,得全残命,离开棠湖山,一直为父母疑案奔走江湖,决不知棠湖山竟然发生了惨变。” 柳寒卿道:“那么,你如此情急败坏回到棠湖山来,为的什么?” 李飞鱼道:“晚辈因邂逅落凤老前辈叛徒杜绝,得悉他正蛊惑一位武功极高的女孩子,结伴赶来棠湖山,欲对落凤老前辈不利,是以昼夜兼程赶回,共谋抗御之策。” 柳寒卿脸色一变,问道:“那女孩子是什么人?” 李飞鱼道:“说来一言难尽,她本是晚辈一位尊长门下,算起来应该是晚辈的师妹,但她一向隐居深山,不悉世故,最近为一点误会负气高山,以致被杜绝花言巧语所蔽” 柳寒卿突然凄声大笑,道:“好!好!你给我这棠湖山招惹来的麻烦还太少了,老婆子赔了一条性命,说不得我也跟上一条命,这就是我救你的代价,这就是破例医治你的报应!” 说罢,又扬声狂笑不止,神情竟是十分激动悲愤。 李飞鱼心中好生难过,却又无法解释,含泪静等他狂笑完毕之后,方才怯生生道:“晚辈自知罪孽深重,无端祸连老前辈清修福地,只求赐告其详,终将毁身为报,消赎罪。” 柳寒卿怒目一张,厉声道:“你能报偿得了么?老婆子一条性命和老夫毕生心血,毁于一旦,你有几条命?敢说报偿的话?” 李飞鱼被他责备得无话可说,只得默默垂首,含泪承受。 柳寒卿吼了一阵,气也消了大半,忽又长叹一声,幽幽说道:“自从你伤愈离开棠湖山,酒肉和尚调息了数月,武功虽失,精神已渐渐恢复,便整天吵闹要下山行走,我因他久走江湖,仇家必多,怕他一旦遭遇旧仇,难以应付,是以坚留他在此长住,每日丰筵厚席,苦苦相劝,为了这件事,他和我日夕争吵,几乎无一宁日!后来我实在拗他不过,只得答应亲自陪他离山游玩些时候,让他散散心,解解闷,打点行装,两人一同往南阳府闲逛了半个月,谁知尽兴归来,山上已遭了惨变” 李飞鱼心头一紧,怔怔倾听着,不敢出声打岔,过了一会,却见柳寒卿冷漠的脸上,缓缓淌下两行晶莹的泪水,流过面颊,悄然滴落在襟前。 柳寒卿素以冷傲孤僻著名,此时缅怀惨事,竟然悄悄流下辛酸的泪水,李飞鱼猜想那所谓“惨变”,必然真正伤透他的心,忍不住硬咽问道:“就是那时,老婆婆遭了人家毒手么?” 柳寒卿突然神色一振,脸上重又恢复冷漠之色,恨恨道:“岂止她一条老命,连老夫数十年踏遍天下各名川大山,蝉箱耗神,搜集的满屋奇药异草,尽被毁去,我活了几十年,一夜之间,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其他,什么也没有。” 柳寒卿仍旧不露丝毫诧异,冷笑道:“他一身武功全失,如果真的去寻人家霉气,也不过枉送性命,于事何补?” 李飞鱼急道:“敢问他老人家已经去了多久?” 柳寒卿道:“大约已有三四天。” 李飞鱼跌足道:“这么说,晚辈势非立刻去追他老人家不可,但是,这儿唉” 忽然心念一动,忙道:“老前辈;您老人家屋毁人亡,此地已无留恋,何不请随晚辈立刻离开棠湖山,一同去追落凤老前辈?” 柳寒卿满面不悦之色道;“你说得轻松,老夫隐居此地二十余年,一草一木,莫不亲手栽植,如今老婆子尸骨未寒,你却劝我弃家出走?” 李飞鱼道:“不!晚辈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落凤老前辈孤身赴仇,必须劝阻,而杜绝近日定然要寻到此地来,如果见不到落凤老前辈,只怕会对您老人家不利。” 柳寒卿听了,冷笑不止,道:“他如果要来,尽可由他,老夫子然一身,难道还怕他不成?” 李飞鱼见他固执不从,心中焦急,然而思忖半晌,却又无法劝他,落凤头陀已离棠湖山数日,如果任他去到洗心殿总坛,以他一个失去武功的人,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他双手互搓,低头沉吟。始终想不出一条两全之策,既不能弃落凤头陀生死不顾,又不敢就这样让柳寒卿留在棠湖山,等待杜绝的折辱屠戮。 他只恨自己只有一个身子,偏偏一连发生的事故,处处都需要他去,处处又都是那么刻不容缓。 寻思无计,因又问道:“您老人家枯守破屋,莫非就这样长伴灵枢,永远不再离开了?” 柳寒卿不耐烦地叱道:“老夫隐迹山林,自然准备老死山中,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李飞鱼道:v晚辈思念落凤老前辈安危,欲要赶赴湖境,一则阻止他老人家,二则设法往洗心殿总坛,为你老人家报复血仇,可是,却不放心让你老人家独自留在此地。” 柳寒卿冷哼了两声,索性连话也懒得回答,冷冷闭上眼睛,状似入定。 这情形,自然是表示他已有不愿离开棠湖山的决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054: 霍倩 李飞鱼苦劝无效,唯一的希望,只盼杜绝和君念能够早些寻来,是福是祸?早一点解决,便可以直趋湖北,追赶落凤头陀了。 但,说也奇怪,杜绝和君念分明比他动身早,而他在棠湖山上,焦急不安等过了一整天,竟然还未见到他们的影子? 这一整天,他不停在山前山后奔驰巡视,捱到第二天,神志略觉松弛,才感到已经一连两天粒米未进了。 柳寒卿默默坐在茅屋中,也是一整天不言不动,不饮不食,神情木然,就像一尊泥塑的偶像。 李飞鱼心急如焚,见他那种表面冷漠,内心凄苦之状,心里越加难过,恨不能以身替代他才好。 忽然,记起身边带有旷世灵药“返魂丹”,功能助长内力,此时或许对柳寒卿悲痛心情有些禅益。 于是急忙取出铁匣来,恭恭敬敬捧到柳寒卿面前,低声道:“老前辈,这是晚辈在西岳华山历尽艰辛寻得的‘返魂丹’,老前辈绝代名医,定知它的功用,何不服用数粒,略止悲伤?” 柳寒卿垂目而坐,不闻不动,竟像对那一匣旷世灵药,引不起丝毫兴趣来。 李飞鱼大感诧异,心想柳寒卿平生最喜奇丹灵药,这种情形,倒是绝顶怪事。 他一连又重复呼唤了两次,仍然未见动静,心中诧讶,走到近前仔细一看,蓦地发觉柳寒卿嘴角正流出一丝腥黄的涎水。 李飞鱼猛然一惊,急忙伸手一探他鼻息,登时机伶伶打个冷战,失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你怎么了” 原来柳寒卿气息已弱不可察,显然是眼下什么毒药,冀图自伐而死。 李飞鱼心慌意乱,匆匆将柳寒卿扶放在一张竹榻之上,掀开铁匣,顺手抓了一把“返魂丹”塞进他口中。 他此时只急于救人,也忘了“返魂丹”何等珍贵,这一把,少说也有四五粒之多。 正在慌乱,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娇脆的语声;“唉!这鬼地方真难找,你看看那栋茅屋是不是?”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接道:“山中别无人烟,大约这栋茅屋是不会错了,但屋中人声寂静,难道他还没有赶来?” 娇脆声音又道:“咱们能赶在他前面最好,现在且不要惊动屋里的人,等一会出其不意,才好出手。” 那男人的声音道:“姑娘说得是,咱们最好别使对方的人知道,先寻隐蔽之处藏起来,等一会暗中出手,必能事半功倍。” 话声至此,复归岑寂。 李飞鱼听那娇脆的声音,分明正是君念,顿觉一惊,忖道:她果然和杜绝结伴同来寻仇,棠湖山与她何仇何恨,她这般助纣为虐,倒行逆施,未免太过份了! 他蹑足掩到门后,隔门张望,屋外已寂然不见人踪,看样子他们当真躲起来了,但她欲等什么?为什么要暗中出手?李飞鱼却如坠五里雾中。 过了一会,远远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条人影,电掣般到了屋前。 李飞鱼偷眼望去,不觉一怔。 原来那来的两人,乃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年纪甚轻,约莫只有十三四岁,一身墨黑色劲装,肩插双剑,面目却十分陌生。 最奇怪的,是那男的双目炯炯,神情诡异,左臂折断,竟是杜绝。 这刹那,李飞鱼才想起刚才和君念谈话的男人,声音和杜绝不甚相似,敢情与君念同来的,是另一个男人,而与杜绝一同赶到的,却又是另一个少女。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飞鱼更加迷惘了。 杜绝领着那黑衣少女在茅屋前停步,指着茅屋,低声向她说了几句,那黑衣少女微微额首,含笑道:“你去叫他出来,我自有办法。” 杜绝沉吟一下,面露忧郁之色,低声说道;“那老和尚功力已失,不难应付,柳寒卿并非了不得高手,有你在此,也足可手到擒来,令人担心的,是那尼姑一身武功极高,她又跟我闹翻了,不知她会不会赶来捣乱,这一点却不能不防。” 黑衣少女冷冷笑道:“你把那尼姑说得比那天上神仙还厉害,我却有些不信。” 杜绝道:“霍姑娘,在下绝非过甚其辞,那贼尼姑年纪虽然不大,一手剑术却已达化境,要是她果然赶来了,合你我二人之力,只怕也挡她不住。” 黑衣少女不耐地道;“好了!好了!你要是害怕,就不该来,既然来了,就不必害怕,咱们两虽然结交不久,但彼此志同道合,你要杀师出气,我也要代三位师父寻仇,如果你不敢动手,咱们各干各的好了。” 杜绝大笑道:“我的好姑娘,要是害怕,我还会陪你来吗?不过,为了防备万一,最好姑娘先动手,我一面替你守望,一面相机助你一臂之力,先杀了柳寒卿老儿夫妇,和尚就是俎上之肉,不必费手脚了。” 黑衣少女哼道:“我先动手就我先动手,你且等着瞧吧!” 说着,双臂一张,呛呛两声,肩后双剑一齐出鞘,闪身欺到茅屋前,沉声叫道:“柳寒卿在家吗?” 李飞鱼心念一动,哑着嗓音接口答道:“什么人?敢到棠湖山来张狂叫嚣?” 黑衣少女傲然一笑,按剑叫道:“姓柳的,血债血了,你以为躲在棠湖山便能苟活残生了么?” 李飞鱼不知什么“血债”一时无法回答,一抬腿踢开木门,提剑而立。 他一脚跨出门槛,杜绝首先吃了一惊,远处草丛之后,也响起两声极轻微的诧讶之声。 李飞鱼且不理睬杜绝,倒提长剑,向那黑衣少女一拱手,冷峻地问道;“姑娘欲寻柳老前辈何事?” 黑衣少女闪着一双寒光激射的眸子,低声反问:“你是谁?” 杜绝身形一闪,疾跃过来,接口道:“霍姑娘,这位乃在下同门师弟,名叫李飞鱼,姑娘请暂退,在下跟他说话!” 李飞鱼冷冷说道:“落凤前辈门下,从来没有面颜无耻,弑师欺祖的门人。” 杜绝脸上一阵红,仍然假笑道:“李师弟错怪愚兄了,自从湖北分手,愚兄一直惦念师弟去处,加上思念恩师,无日或忘,特意赶来棠湖山,只求拜见恩师一面,以慰渴思。” 李飞鱼乃是正直之人,见他居然当面撒谎,真是又气又笑,抢着道;“好一个无日或忘,可惜你来得晚了一步。” 杜绝急道:“怎么?他老人家已经” 李飞鱼道:“他老人家不巧刚在三天前离开棠湖山,独自往湖北洗心殿总坛去了。” 杜绝“啊”了一声,脸上颇有失望之色,眼珠乱转,沉吟未语。 李飞鱼道:“怎么样?很失望吗?” 杜绝笑道:“的确使愚兄十分失望,多年思慕之情,不想竟缘俚一面,愚兄只好再经湘北去寻他老人家了。” 李飞鱼冷笑道:“你还想离开棠湖山吗?” 杜绝一怔,朗声笑道:“愚兄怎的就不能离开?莫非贤弟想” 李飞鱼脸色一沉,冷叱道:“当年你叛师欺祖,本当诛戮,我师父剑下留情,只断你一臂,原意放你一命,希望你能有痛悟前非的一天,不想你劣性难除,时怀凶念,满口假仁假义,心里却时时不忘杀师泄愤,就凭这一点,我今天也不能放你好好离开棠湖山。” 杜绝听了,反而笑道:“我只说贤弟是我唯一知己,不想也对愚兄误会如此之深,常言道得好:时久见人心。愚兄今日决不作无谓辩解,相信将来你一定会了解的。” 李飞鱼喝道:“方才你尚满口不逊,和这位姓霍的姑娘商议谁先出手,言犹在耳,还敢狡赖不成?” 杜绝笑道:“所以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位霍倩姑娘,乃玉门三英晚年合收传人,当年玉门三英在祁连山中,曾与柳寒卿略有过节,全仗恩师化解,三英各负重伤,隐忍多年,最近查悉柳寒卿隐居棠湖山,才令霍姑娘千里寻仇,了结当年一段公案,这原是江湖中天经地义的事,愚兄与霍姑娘不期而遇,暗想当年恩仇,既系由恩师一手化解,此番自然仍应请他老人家出面,为两家说一句公道话,是以顺道领霍姑娘前来,原是为己为人一番苦心,贤弟断章取义,倒派了愚兄许多不是了。” 这番话,说得堂皇之极,李飞鱼虽然明知他信口胡说,无奈口拙舌乐,竟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反驳,徒自气得冷哼不已。 杜绝扬扬得意又道:“现在恩师既然不在棠湖山,只有请柳老前辈亲自与霍姑娘见见面,谁是谁非?不难评出一个道理来,愚兄和贤弟正好代他们做个见证人。” 李飞鱼扭头望望那黑衣少女,见她手握双创,脸上一片木然,于是拱手道:“姑娘奉令代师寻仇,在下对当年之事,不敢置掾,但姑娘来得实在不巧,柳老前辈夫妇,已在三天之内,先后过世了。” 黑衣少女眼中一亮,吼道:“死了?人在见人,人死见尸,你别想只凭一句话就可以搪塞得过去。” 李飞鱼道:“在下向来不惯说慌,信不信只有由你。” 黑衣少女道:“那么你闪开,让我进去搜一搜。” 李飞鱼把脸一沉,叱道:“胡说,柳老前辈尸骨未寒,岂容你胡乱搜素。” 那黑衣少女充耳不闻,大刺刺向屋门便走,李飞鱼长剑一横,厉声喝道:“你再敢踏进一步,作怪在下要得罪了!”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姑娘倒要试试你凭藉些什么?” 话落时,双剑一分,左剑攻敌,右剑护身,剑影闪现之际,一只脚已踏向门旁,身法竟快得难以形容。 李飞鱼大喝一声,振臂疾抡,寒光迎面一绞,三柄剑交相互触,“呛呛”连响,火星激射。 那黑衣少女粉臂上微感一麻,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闪着一双惊讶迷惘的眸子,在李飞鱼身上溜来溜去,冷冷道:“原来你仗着几分蛮力,便想插手架梁,再接姑娘几招试试!”说着,脚下一转,人如柳丝迎风,忽然飘东落西,连踩七处方位,每一换步,双剑都一齐出手,刹时之时,一口气攻出了一十四剑。 这少女年纪虽然甚小,但出招临敌,竟似他有经验,每一剑似虚似实,飘浮不定,一十四剑看起来全未递实,却每一招俱都攻人必救,稍一疏忽,说不定便被她所乘。 李飞鱼自从领略过君念的“惊虹八式”剑法,只说天下快剑止于此点,不想这黑衣少女所使双剑轮转如风,其快速诡异阴毒,竟然不在“惊虹八式”之下。 他略一惊愕,好几次险些被她双剑扫中,奋力封拆过十四招,人已被迫退回木门之外,堪堪以身体挡住了门槛。 杜绝冷眼瞥见,恶念随心而动,独臂一扬,也拔出他那柄比旁人长了一半的奇形长剑来,朗笑道:“李师弟何必固执,果真人已死了,便让霍姑娘进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李飞鱼冷峻地道:“要进此屋,除非你们先杀了我。” 黑衣少女嘴角泛出一抹冷俏的浅笑,道:“就算杀了你,也并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她方才施展快捷手法,迫退李飞鱼,心里难免小觑了李飞鱼的真实本领,言笑之间,双剑乍合又分,翻翻滚滚疾卷而上,登时和李飞鱼激战起来。 其实,李飞鱼一身兼得南北双奇之长,蕴藏落凤头陀一甲子苦修内力,若论真才实学,已可列为当今一流高手,刚才一时失愕,被她用诡异剑招迫退,并不是武功及不上她,如今背向门口,省去后顾之忧,数招一过,便渐渐的展开无穷内力来。 三柄剑,盘绕飞制宛如三条银蛇,纠缠在一起,空际不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黑衣少女抢攻了将近五十招,这才发现李飞鱼竟是越战越勇,剑上内劲逼发,一招比一招更重,剑锋划过,每每带着如撕制裂锦般刺耳风响,一层层如幕如墙的剑影涌现出来,将她严密的封隔在五尺以外,再也攻不进去。 她一连换了发几种诡异手法,要想引诱李飞鱼离开门口,然后觅机冲进茅屋,但总未成功,李飞鱼运剑沉稳,宛如山峙狱立,时间越久,心神也越能融会在剑招之中,意随剑动,剑由意变,招法与人神交会,完全溶合为一个整体,无论她怎样诱导挑引,毫不为其所惑。 他们两个人,正是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武功,一个诡异辛辣,招招狠毒,一个却光明正大,安如泰山,一个剑似惊涛骇浪,泼辣无比;一个却如浩瀚汪洋,蕴藏着无限辽阔和广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055: 援手 是以,初次交手,黑衣少女显得攻势凌厉无比,时间一久,李飞鱼已稳稳立于不败之地,两相衡量,那黑衣少女早已落在下风。 这种情形,看得杜绝心惊不已,暗忖道:再让他们纠缠下去,今天只怕真的不能全身退出棠湖山,霍倩这丫头好糊涂。 他意念一转,连忙沉声叫道:“霍姑娘,久战无意,为什么放着宝贝不用呢?” 黑衣少女闻言省悟,虚幌一招,抽身后退,左手剑反插入鞘,从腰间豹皮囊里,取出一粒核桃般大的黄色弹丸。 她屈指轻弹,那黄色弹丸化作一缕轻烟,直射在茅屋墙上,“啵”地爆裂开来,刹时间,茅屋劈劈啪啪引起了熊熊大火。 李飞鱼见她放火烧屋,勃然大怒,挥剑直扑上来,才奔出丈许,突然想起柳寒卿夫妇遗体都在茅屋中,万不能任其焚毁,连忙又返身向屋里奔去。 哪知一转身,却见杜绝横剑截住了退路。 李飞鱼叱道:“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要怎样?” 杜绝狞笑道:“贤弟武功剑术,已得恩师神髓,愚兄资质愚鲁,却想向贤弟讨教几招。” 李飞鱼哼道:“我念在旧谊,本不愿亲手杀你,既然你引狼人室,存心撕破情面,那就顾不得许多了,接招吧!” 话声甫落,右腕一振长剑已当胸推出。 杜绝嘿地一笑,不避不让,挥剑硬接,“当”地一声响,剑身才触,他那辆长剑特别多出的一截忽然折断,“砰!”炸开了一团烟雾。 烟雾中,异香扑鼻,只听杜绝得意的笑道:“好兄弟,别倔强了,躺下吧!” 片刻之后,烟雾散去,杜绝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原来李飞鱼仍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用力摇着头,但却并没有应声躺下。 杜绝一怔,慌忙吸气倒退,蓦地黑影一闪,那黑衣少女闪身而上,正好接替了他的位置。 她一手握剑,一手擎着一条红色手绢,对李飞鱼迎面一扬,娇叱道;“姓李的,躺下来。” 李飞鱼但觉一股奇香透鼻而人,脑中只微微荡了一下,却不觉有什么难过,抡剑上前,唰地就是一剑,骂道:“贱婢,死在眼前,胡叫些什么?” 那黑衣少女料不到罗帕也失灵了,一时措手不及,险些被剑尖扫中,急急折腰横移,闪开数尺,抢到上风,猛可又将那幅丝绢对准李飞鱼一连抖了两三次,喝道:“躺下!” 李飞鱼被她喝得一怔,呆了一呆,依然未觉有何异样,冷笑道:“你有多少左道旁门邪法,尽管施展出来,李某岂会惧你。” 黑衣少女骇然变色,回头对杜绝道:“这人是什么怪物?香罗帕迷药,竟会迷他不倒?” 杜绝自然也不知李飞鱼曾在“千花散”中浸了七天七夜,体内已有先天抗毒特性,摇摇头道:“不须迷药,咱们轮番出手,难道还拼不过他!”提剑上前,重又挡住李飞鱼。 他们显然井不想和李飞鱼立分胜负,每人轮番上前出手,奋战十招十余招使退,另一个立刻接替了上去,使李飞鱼无法分身回到屋中去救护柳寒卿夫妇尸体。 而这时候;火舌已渐渐湮没了整栋茅屋。 李飞鱼在战许久。无奈杜绝和那黑衣少女武功俱非弱手,一时那能冲得过去,他眼看火势即将封门,再迟一会,便无法进入屋中了,只急得满头大汗,失了主意。 杜绝得意的笑道:“贤弟只管安心喂招,那柳老儿如果已死,咱们为他实行火葬,也算不得亏待他,要是他并没有死,少不得让我烧他出来,了断霍姑娘师门旧恨!” 李飞鱼听了,大喝一声,突然奋不顾身,唰唰飞出两剑,荡开杜绝的长剑,迈步向火光冲天的茅屋奔去。 黑衣少女双剑翻舞,上前拦阻,被李飞鱼奋起神威,一连三招,又逼退了三四步。 李飞鱼飞步冲近门前,尚未跨进屋去,突然一阵烟火卷了过来,“轰”然一声,茅屋木门恰在这时倒塌了下来。 忽然,他隐约听见屋中传来一连串微弱的呼唤:“李飞鱼!李飞鱼!李飞鱼……” 那声音显然正是“袖手鬼医”柳寒卿的口音,李飞鱼大惊,厉声叫道:“柳老前辈,你……你怎么了?” 柳寒卿好像已被烟火所困,没有回答,却在不断的呛咳。 杜绝冷哼道:“原来柳老儿果然没有死,霍姑娘,咱们联手截住他,让那老东西活活烧死在屋里。” 李飞鱼正运掌猛劈被火烧断的木门,将刚着火木门劈倒,又被杜绝和霍倩双双挡住,他单掌孤刀,以一敌二,迫得连这最后可以冲入火屋的机会也失去了,悲愤填膺,长叹一,声,热泪横流,一面迎战,一面喃喃道:“柳老前辈,是我害了你老人家了。” 李飞鱼被杜绝和黑衣少女霍倩联手截阻,无法分身人屋拯救柳寒卿出险,正焦急间,忽见三条人影飞奔而到。 其中两人毫未迟疑,径自奔人火丛中,另一个手持三刃剑,一声不响,加入了战圈。 李飞鱼一见,那出手加人战圈的竟是君念。 他既惊又诧,念头尚未转过来,君念运剑如风,已代他将杜绝隔挡开去,剩下一个霍倩,压力顿减。 这时候,他真有些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君念不是和杜绝结伴同来棠湖山的吗?她怎会在自己危困之际,突然现身,反助自己? 还有那跟她同时出现,冲进茅屋的一男一女,又是谁呢? 正在惊宅,茅屋中两条人影匆匆又冒火突地而出,那男的背上;负着柳寒卿,女的却抢出了灵案后那副棺木。 李飞鱼方才看清两人面貌,不禁更加惊讶。原来那一男一女,竟是“荆山双秀”兄妹,“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子母剑”马梦真。 他们会合君念同来棠湖山,而且仗义援手,抢救柳寒卿老夫妇,这更是令人猜不透的哑谜。但他此时也顾不得询问原因,柳寒卿既已脱险,悬念已除,奋起神威,剑出如风,直取霍倩。 君念也不出声,三刃剑上乌光暴闪,直逼得杜绝手忙脚乱,未及十招,闷哼声起,杜绝独臂之上,早被剑锋划破,咬牙切齿,踉跄退出七八步。 李飞鱼大喜,奋力几招,迫退了霍倩,扬声叫道:“师妹,不要伤他性命……” 君念既不回答,也没有追赶杜绝,怔怔倒提着三刃剑,目注杜绝和霍倩双双逃去,粉面上一片漠然,好像失落了什么?又好像领悟了什么? 李飞鱼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前拱手为礼,道:“多谢师妹援手之德。” 君念恍如未闻,默默提着三刃剑,走到草地边一块大石前坐下,低着头,自顾怔怔地出神。 李飞鱼又跟了过去,长揖道;“愚兄满肩血仇,命如蜉蝣,云崖之上,有负师妹盛情,至今思来,愧作实深。” 君念仍然没有丝毫表情,拨动着剑尖,失神地在草地上漫无目的划着,显然她表面冷漠,内心却并不宁静。 李飞鱼一连碰了两次钉子,轻叹道:“师妹不肯原谅我,我亦别无怨言,但韩姑姑自从你不告而去,感到很难过,特命愚兄兼程追赶,有一句话,要愚兄转告师妹……”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偷看君念,见她神情似乎动了一动,但却依旧低垂招首,未曾出声。 李飞鱼只当她听到韩姑姑有话传告,总会回应一声,那知竟同样不能使她开口,心中不禁一阵凄凉,幽幽道:“姑姑要我转告师妹,她老人家别无嘱咐,只是对师妹落发一事,感到自责和后梅,所以,她老人家说,要你把头发再蓄起来。” 君念听到这里,身躯猛地一震,粉面突然急仰起来,凝视着远处天际,嘴角蠕动了好几次,却没有一点声音。 这时候,“铁剑书生”马森培忽然轻轻走过来,在李飞鱼耳边低声说道:“李兄,令师妹乃是豪迈爽直的巾帼英雄,若非苦痛过甚,怎会许久不肯回答你一句话,你就别再逼她了吧!” 李飞鱼感激的点点头,道:“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太辜负她了……” 马森培不解其中原故,一时接不上口,“子母剑”马梦真含笑上前,道:“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时间是最好的解释,譬如我们对李少侠原也误会极深,但自从见了李少侠石上留字,才觉得从前的事,竟是大错而特错!” 李飞鱼惶惑地道;“在下急于追赶师妹,误抢渡舟,致将船只踏沉,还没向贤兄妹谢罪致歉呢!” 马森培爽朗笑道;“李兄何须客套,实在说起来,咱们倒应该感谢李兄,假如没有这场误会,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岂能解脱迷魂毒性,我和妹妹,更无缘结识君念姑娘了。” 马梦真也道:“李少侠赠药留宇,君念姑娘正在林中,并未离开,那时杜绝还想趁机对我们痛下毒手,全亏君念姑娘识破,力创那狗贼,我和觉景方丈破浪道长才没伤在他手中,后来我哥哥寻来了,大伙儿述及前情,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感激无比,千嘱万托,要我们向李少侠代谢解毒大恩!” 李飞鱼又喜又悲,问道:“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内毒都已经化解了么?” 马梦真道:“都清醒过来了,两位掌门人如梦初醒,对以前种种,愧愤不已,现在已经分返本派,决心号召江湖,同御洗心殿。” 李飞鱼长嘘一声,如释重负道:“但能如此,在下纵被冤屈,也就心安了。” 于是,又向马氏兄妹谢了援救大恩,再看视“袖手鬼医”柳寒卿,却见他呆呆坐在棺木上,正黯然垂泪。 这时候,茅屋已烧得只剩一堆灰烬,李飞鱼苦口劝慰柳寒卿,又在屋前掘土营坟,帮他将棺木下葬,立碑为记,柳寒卿落棺入土,感怀前情,忍不住放声大哭。 掩葬刚毕,马森培悄悄将李飞鱼引到一旁,低声问道:“此地之事了后,李兄意欲何往?” 李飞鱼道:“北天山落凤前辈,为了棠湖山惨变,独自往湘北洗心殿总坛寻仇,他老人家功力全失,这一去何异羊入虎口,在下之意,须得立即去追赶他老人家。” 马森培想了想,道:“柳老前辈和令师妹,李兄又作何安排?” 李飞鱼道:“自然是劝他们一同到洞庭湖去,贤兄妹如无他事,也请同往……” 马森培尴尬笑道:“在下和舍妹极愿附骡同行,只是君念姑娘,她……” 李飞鱼道:“她怎么了?” 马森培叹道;“方才舍妹私下劝她,但她只是一味摇头垂泪,看情形,好像,好像……” 李飞鱼道:“洞庭之约,是韩姑姑吩咐,她纵或恨我,难道连师父也不认了,我再去问问她。” 马森培忽然将他拦住,道:“在下猜她并不是不愿前往洞庭,而是与李兄之间,尚有误会未能解开,假如你再去问她,她一定也是不肯回答的。” 李飞鱼为难道:“这么说,该怎么办呢?” 马森培道:“在下倒有一个主意,不如由在下陪她同往洞庭,途中得便,可以设法开导她,李兄可与柳老前辈径赴湖北,届时咱们在洞庭会面,其中误会,也许就化解了。” 李飞鱼道:“如有贤兄妹陪伴着她,在下就大大放心了,只是柳老前辈忧伤过度,途中也许不便兼程疾赶,在下又急于去追落凤前辈,时间又无法耽延……” 马森培忙道;“这个容易,我可以留下舍妹和李兄同行,途中代为照料柳老前辈,不致妨碍李兄行动。” 李飞鱼怔了一怔,只好点了点头。 他的原意,是想请柳寒卿和马氏兄妹一起,不妨缓缓前行,自己则急追落凤头陀,阻止他独往洞庭,不想马森培代他安排,竟是要马梦真陪伴柳寒卿和自己,他则偕同君念,另作一起,前往洞庭。 这个安排,他不能说不妥当,但略一回味,却发现马森培之所以要这样做,表面理由正大堂皇,实则极可能另有私心。 私心是什么?当然是君念师妹那绝世容颜和令人倾慕的精湛武技。 李飞鱼乃是心性坦然的人,这一刹那,虽然略有领悟,但他暗想马森培兄妹号称“荆山双秀”,出身正道武林名门,有他伴着君念,最起码不会让君念与歹徒合污,如像这一次棠湖山事件,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马森培是不是会跟君念两情相悦,那是男女间发乎自然的事,他不想反对,也不能反对。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056: 买房 马森培却有心病,见他沉思不语,脸上立时臊红不胜,自解地低声道:“李兄如认为不妥,有何意见,咱们不妨再作商议……” 李飞鱼坦然笑道:“不!马兄的意见已经很好了,咱们就这样办,劳动贤兄妹分别奔波,盛情心感,君念师妹性子比较刚强,如有开罪失仪之处,马兄务必要多耽待,在下先行谢过。” 马森培红着脸道:“哪里话!哪里话!在下能与令师妹结伴同行,真是三生有幸。” 两人计议要当,重回草坪,柳寒卿仍在坟前饮泣,君念还是坐在那块大石上,仰面凝望不语,马梦真却在坟边低声劝慰柳寒卿。 李飞鱼举步走到石前,深深一揖,诚挚地说道;“愚兄亏负师妹太多,自觉无以自解,师妹责我恨我,愚兄一应承受,但洞庭之行,是韩姑姑亲自瞩令愚兄转致,还盼师妹能屈从一次,使愚兄于姑姑面前,有所覆命。” 君念举目望天,默默不答,神情十分冷漠。 李飞鱼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果承师妹盛情,只恨图报无门,空自负疚难释,此后师妹要多多珍重。” 君念才然不语,但两行清泪,却顺着粉颊,缓缓滴落襟前。 马森培上前低声道:“君念姑娘,咱们动身吧!” 君念缓缓站起身子,移动脚步,向山下行去,走了数丈,忽然顿了一顿,飞快地回过头来,满眶热泪扫了李飞鱼一眼,慢慢一跌莲足,掠身疾奔而去。 马森培急急向李飞鱼一拱手,道:“洞庭之滨,敬候李兄侠驾。”说罢,匆匆跟着向山下飞掠追去。 李飞鱼怅然目送他们一先一后,转过林于,内心有如刀割,长叹一声,垂头坐在那块大石上。 石上余温犹存,他低头感伤,忽然发现泥地上划着许多零乱的字迹。 那是君念不久之前,用三刃剑尖无心刻划在泥土上,沿着大石,遍地都是“李飞鱼,李飞鱼,李飞鱼……”两字,重覆交二,层层累累,何止千百遍。 他痴痴凝视着那些零乱不堪的字迹,眼中一阵模糊,泪水已扑蔌蔌滚落了下来…… …… …… 夕阳衔山的时候,洞庭湖畔,庞波万顷,景色如画。 熏风吹低了芦苇,闪出一角茅屋、小径、竹篱、木扉。红泥堆砌的院墙,寂寞的沐浴在落日余晖之中。 院子里没有人影,烟筒上不见炊烟,门扉半掩,随着微风一开一闪,发出低沉的“依呀”之声。 这时,小径上渐渐出现一条歪歪倒倒的人影,一身灰布大袍,满头如雪乱发,简跚向茅屋而来。 他走几步,又举起一只巨大的珠红葫芦,“咕噜”向喉咙里灌下一大口酒,抹抹嘴唇,又抹抹额头上汗珠。 从魁梧身形和衣着看来,这是一位昂藏的带发头陀,红润的面庞,被酒气和蒸蒸泽气笼罩着,又显见经过长途跋涉,才到了这临湖的幽静茅屋。 当他转过芦苇的刹那,目光一瞬这雅致幽静的茅屋,神色立现欣喜激动,几乎泽忘了途中劳累疲惫,一面加快步子,一面扬着酒葫芦,高声叫道:“诸葛老头儿在家么?酒肉和尚来啦!” 一连叫了几声,茅屋中毫无回应,而他蹦跚的身子,也渐渐行到竹篱外,微感一诧,喃喃说道:“奇怪,难道他们爹儿三个都打渔去了?” 他伸手推开篱门,踉跄跨了进去,才到屋边,一阵风过,那木扉“砰”地一声敞了开去。 头陀皱皱眉头,道:“珂儿这丫头,越来越不仔细,人不在家,连门也忘了掩……” 边说边迈进茅屋,一个不留神,迎面绊着一张竹椅,险些摔倒,踉跄前冲几步,竟触了一头蛛网,摸了满手灰尘。 头陀心头一阵凉,酒意消散了大半,游目回顾,才见这茅屋中满是积尘珠丝,桌椅散乱,竟是个久无人居的空屋。 他一颗心顿时向下疾沉,奔进卧室,又冲进厨房,急急乱奔一匝,最后颓然跌坐在一张积满尘土的椅上,惊骇莫名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搬家了?诸葛老儿去世了?出了什么变故? 这一刹那间,许多可能发生的事故,都在他脑子里飞……旋转,他猜测不透,性急起来,仰头又大大灌了两口酒。 酒入愁肠,烦闷更盛,昏昏沉沉中,他仿佛听到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遥遥向茅屋而来。 他恍然忖道:啊!对了,他们一定出了远门,现在才回来,否则,这茅屋地处荒僻,谁会找到这儿来?我和尚就坐在这儿,吓他们一跳。嘿嘿! 片刻间,脚步声已到竹篱外,只听一个粗重的嗓音说道:“寻了几天,竟是这地方最好,不但偏僻,又临大湖,进退之路极佳,决不会被万毒教知觉,唯一缺点,是地方小了一些,不知道庞师爷中意不中意?” 另一个声音接口道:“师爷嘱咐只求临近君山,地方隐密,虽然小一些,好在只是暂住,略加整修,也就够住了。” 粗重嗓音道:“既然如此,你们先看看屋里有没有人居住,我这就去接庞师爷来亲自决定。” 另一个笑道:“有人没人,还不是一样,咱们看中了,少不得叫他立刻搬出去。” 粗重嗓音道:“余老二,不准蛮干,要是原有屋主,只许多给他们银两,叫他们暂时迁让几日,万万不可惹出事故来泄露了消息。” 几人商议一阵,其中两人疾步离去,留下的两个,跨进竹屋,高声道:“喂!屋里有人吗?” 头陀一直在屋中倾听,早辨出这些人口音全是北方人氏,心中一动,应声道:“进来!” 木门“呀”然而开,从院中大步进来两个锦衣大汉,其中一个豹头虎目,身形粗壮,另一个较显瘦削,却目光奕奕有神,两人都悬着满嵌珠宝的长刀,神态威猛。 那粗壮的一个探进头来。一见正中厅上,坐着个白发头陀,含笑拱手道:“敢问大师父,这茅屋主人在家么?” 头陀冷笑道:“我和尚便是主人,二位有何贵干?” 两名锦衣人又望一眼,都有些诧讶之色,瘦削的一个笑道:“咱们倒未料到,这茅屋原来是间和尚庙,敢情有些霉气。” 粗壮的一个睁着眼,四下一望,哼道:“胡说,屋中一无神位,二无经卷饭钵,分明只是普通房屋,这和尚只怕也是霸占人家住宅的人物。” 头陀笑道:“说得是,但是我和尚既然先来一步,就是此屋主人,三位晚到片刻,只好屈居客位了。” 粗壮大汉怒目道:“不管你是不是此屋主人,咱们给你银子,赶快离开,这屋子咱们另有用处。” 头陀道:“两位的意思,是要收买和尚这栋茅屋?” 粗壮大汉接口道;“不错,就算你早来一步,撞上好买卖,白赚一笔银子。” 头陀微笑道:“两位打算出多少银子呢?” 大汉道:“你想卖多少?” 头陀伸出三只手指,粗壮大汉道:“三十两?” 头陀笑道:“三万两。” 粗壮大汉大吼一声,“呛”地拔出长刀,叱道:“反了,反了!咱们跟你客气,你倒当了福气,勒索巨款,这还了得!” 瘦削汉子一闪身挡住他,沉声道:“余老二,不耍乱来,依我看,这位大师父必有来历,别替庄主随意开罪了朋友。” 正说着,屋外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划过院落,疾掠而至,一个沙哑的声音接口道:“余腾,瞎了眼的东西,连威震武林的北天落凤头陀都认不出来,还不赶快跪下向老前辈陪礼谢罪。” 随着人声,一个浑身儒衫,手提旱烟袋的瘦老头儿,伟然出现在门前。 头陀抬目一见那儒衫老人,早扬声哈哈大笑起来,道:“庞老夫子,什么时候做了郑景文的师爷啦?” 儒衫老人抱拳当胸,含笑道:“大和尚,咱们是老交情,多年不见,您老一向可好?” 头陀笑道:“托福!托福!毕竟是老朋友,这笔买卖定然做成了,冲着您庞豪庞师爷一句话,减一万两,算二万两成交如何?” 庞师爷苦笑道:“几十年来,您这玩世不恭的脾气还没改。” 回头叱道:“余腾,还不快些跪下叩头!〃 那粗壮大汉慌忙跪倒,“咚咚”在地上叩了两个响头,道:“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佛驾,大师父赦罪。” 落凤头陀感慨地挥挥手,道:“快起来,别难为了人家孩子,庞老夫子,坐下咱们详谈。” 庞师爷叱退余腾等人,自寻一把椅子,在落凤头陀对面坐下,目不转瞬注视他半晌,脸上渐渐流露出惊诧之色。 落凤头陀笑问道:“敢情是看我和尚不如从前了?” 庞师爷惊问道:“大师父目光霉而不明,难道已炼就‘返本还虚’的佛门至高境界?” 落凤头陀神色微微一动,敞声笑道:“蹈光隐晦的境界,岂是那样容易炼就的,倒是庞老夫子何时跟郑景文攀上交情,屈身做了他那‘西槿山庄’的管事师爷?” 庞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唉!说来真是一言难尽。”说着,掀起身上儒衫,登时一片灿烂光华,从襟底激射而出。 庞师爷道:“大师父知道这东西来历么?” 落凤头陀脸上微微掠过一丝惊诧之色,但随即隐去,淡淡一笑,道;“看样子,敢情是名闻天下的“七彩宝衣’?” 庞师爷笑道:“不愧是老江湖,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此宝原产大越国,是酋长哈都木护身之物,不但能御刀剑,水浸火烧,内家重掌,都难损伤分毫。哈都木仗此宝农,纵横大越国八十一寨,所向无敌,卒能统一各部,登上盟主宝座……” 落凤头陀插口笑道:“你别跟和尚说故事,这东西怎会到你手上?单说这一段就行了。” 庞师爷又是一声长叹,道:“关于庞某得此至宝的经过,也不是三言两语说仅明白的,大师父总该记得二十年前,“宇内一君”郑景文和花月娘之间一段旧恨……” 落凤头陀蓦地一震,脱口道:“你说郑景文废掉那老武功的事?” 庞师爷点点头,道:“正是,武林传言,但知花月娘迷恋郑景文,却不知那时郑景文年少英俊,武功又出类拔萃,颇有侠名,怎会为了贪图片刻之欢,而和花月娘结下合体之缘?又怎会辣手摧花,得手之后,反而废去她的武功?。” 落凤头陀微微颔首,道:“这些事人言言殊,实在令人难信。” 庞师爷激动的道;“这是一件隐瞒了二十余年武林秘密,今夜难得巧遇大师父,庞某就把它的经过原委,向大师作细一述吧……” 才说到这里,忽听屋外传来一声徐而不疾,但却人耳惊心的笑语:“庞兄幸会高明,促膝畅论天下,却要兄弟站在院子过夜吗?” 庞师爷一闻语声,神情猛地一展,霍地跃起身来,沉声道:“大师父请恕庞某失陪,敝庄庄主亲自到了。” 语音才落,身形已疾旋而起,一眨眼,掠出茅屋外。 此外余腾和另外一名瘦削汉子,竟不约而同迎到门口,一齐躬身拜了下去,朗声道:“余腾马异,迎候庄主。” 落凤头陀傲然据坐,丝毫不动,暗自凝聚目力,向茅屋外打量。 斜阳掩照之下,院落中不知何时天已黑压压站了二十余人,这些人个个黑色劲装疾眼,腰佩长剑,肃立院中,绝无一点声息。 在他们前面六尺远,伟然立着一个锦衣长须的魁伟大汉,五十岁左右年纪,气宇轩昂,手把长须,脸上含着浅浅的微笑。 落凤头陀心里一阵莫名的怅们,暗忖道: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气度风范果然不凡,若在当初,我和尚未必把他放在眼里,但如今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率领数十手下,悄悄掩到近处,犹无所觉,唉!这个脸已经丢大了。 思忖之间,庞师爷已经陪着郑景文缓步走进茅屋,落凤头陀木然而坐,理也不理。 庞师爷抢前一步,为双方引见道:“大师父,在下向您引见敝庄庄主……”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057: 落寞 郑景文忽然一阵哈哈大笑,摆手打断他的话头,径自道:“庞兄不必引见,北天山落凤大师盛名,兄弟神交已久,还是兄弟毛遂自荐的好。”说着,脚下一探,身形有如行云流水,飘前数尺,向落凤头陀躬身拱手,笑道:“大师也识得康某贱名么?” 落凤头陀见他拱手的姿态,竟然十分谦恭,纯系以晚辈之礼,谒见前辈的规矩,登时一股惶愧之情,油然而生。 连忙一按坐椅,站了起来,合十答礼道:“久仰盛名,只恨无缘识荆。” 郑景文掌沿微微一张,脸上神色忽然一变,但却隐忍住未曾询问,彼此仅只互道仰慕,余腾马异连忙添了一张木椅。 郑景文坐了下来,含笑说道:“庞兄方才所称秘密,正是兄弟师门一件隐忍多年的恨事,如今事过境迁,虽然已属陈迹,不想风波连绵,至今又起,大师父如有兴知道,兄弟当亲为大师父一述。” 落凤头陀哈哈笑道:“那敢情太好了,我和尚生平别无所好,除了喝两壶酒,便是打听武林秘辛,庄主不嫌粗俗,折节下交,咱们一面畅饮,一面谈谈,消此长夜,有何不可?” 郑景文笑道:‘久闻大师豪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回头一招,那二十名黑衣大汉转身离去,不足片刻,各捧美酒佳肴奔回,迅快无比,就在厅上摆设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落凤头陀首先抢了一只酒坛,自顾先将自己的酒葫芦灌满,仰头畅饮了几口,抹抹嘴唇,又去桌上扯下一条鸡腿,旁若无人的大嚼起来。 郑景文举杯浅尝即止,沉吟了一下,开始说道:“这件事若要从头说来,应该从那件七彩宝衣开始,大越国君哈都木死后,子孙不肖,倾轧杀戮,国势衰微。” “那时候,恰好中土一位高僧,云游天竺归来,途经大越国,协助皇嫡吕儿哈泰平定群雄,复统全国,吕儿哈泰登了帝位,尊奉那位高增为国师,就把那件“七彩宝衣”相赠,自此以后,宝衣起流人中土。那位高僧,武功佛法,均臻上乘,对于身外之物,原本不甚重视,返回中土以后,仅将它柬之高阁,并未留用,却不知风声怎的传了开去,以致引起许多武林人物的觊觎,纷纷图谋窃夺!‘七彩宝衣’对练武的人来说,固然是旷世难求的至宝,然而武林中人贪念虽生,慑于那高僧一身超凡人神武功,倒也没有几个敢尝试下手。” “其中只有花月娘处心积虑,暗怀阴谋,假扮民妇,在那高僧尼中炊饭洗衣,一直隐藏了整整五个年头,有一天,乘人不备,竟下手盗了那件‘七彩宝衣’。” 落凤头陀啃着鸡腿,闻言一怔,插口道;“这倒不能不佩服那的隐忍功夫。” 郑景文目光一闪,道;“她如只取宝衣,从此远扬,倒也罢了,可恨她竟在窃取‘七彩宝衣’的时候,又在食物中下了剧毒,一口气毒毙了十四人,然后取宝脱逃。 在她想,从此横行一下,可以再无顾忌了,但她却没料到报应分毫不爽,至宝人手,前后也不过风光了半年左右而已。” 落凤头陀被这故事引起了莫大兴趣,连酒也忘了喝,急道;“怎样报应的,你快说下去!” 郑景文神情一振,道:“那高僧有一传人,常年浪迹江湖,未在寺中,归来的时候,发现全寺十余僧众尽遭毒手,大惊之下,奔入禅房,那高僧犹未断气,但他老人家却不肯说出花月娘下毒原委,临终时只遗言两句话,说道:‘因果报应,天道不爽,由她去吧!” 不过,那一句‘由她去吧!’,无形中等于说明了花月娘下毒夺宝的秘密,那传人含泪掩埋了师父,略一察看遗物,使发现’七彩宝衣’失窃,于是仗剑重人江湖,只不过十日之中,便打听出宝衣已到了花月娘手中。 他自然不甘师门至宝落在那之手,苦苦连蹑数月,终于在川东鄂西一片林子里,追上了花月娘,从她手中夺回了宝衣,但是,他为了格遵先师道命,只废了她一身武功,并未取他性命” 落凤头陀恍然道:“敢情那位高僧传人,便是庄主阁下?” 郑景文轻叹,道:“事隔二十年,当时兄弟一念之仁,留她性命,不想如今倒引出一场绝大风波,洗心殿茶毒武林,连七大门派,尽都沦亡,说起来,未尝不是兄弟的过错。” 落凤头陀“咕噜”灌了一大口酒,道:“但这件宝衣,现在怎又到了庞老夫子身上?这却叫和尚难解。” 庞师爷含笑接口道:“庞某蒙庄主知遇,王屋遇仇,挪阳遭困,数度蒙庄主援手,才得化解危难,彼此倾尽相交,已非一日,那天在鄂西林中,庞某也是在场的一个,庄主废了花月娘武功,但那七彩宝衣,却由那婆娘贴身穿着,庄主不愿亲自动手,先行离去,由庞某代为取回至宝,即承庄主慨然相赠。” 落凤头陀笑骂道:“原来花月娘在林中被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竟是你这假道学的杰作?” 庞师爷大笑道:“对付那种无耻,原是顾不得规矩的” 落凤头陀忽然脸色一沉,道:“但你何曾料到,正因你解衣取宝,未能立即替她穿上衣服,后来引起误会,玉面郎君韩邮毁家疯癫,金刀神侯李甄缘真气被破,这后果,何等不值。” 庞师爷笑容一敛,道:“这也不能全怪庞某,谁叫他韩邮色迷心窍,被那贱人蛊惑,李甄缘更不由人分说,强欲出头,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焉能怪人?” 落凤头陀道:“当年恩恩怨怨,我和尚记得过问,但李甄缘有个儿子,方在武林崭露头角,若被他知道当年生父失去武功的经过,少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庞师爷冷笑道:“他父亲不辨是非,失手负伤,被点破了真气,岂能怨人,他如不识进退,咱们自然也不会惧他!” 落凤头陀面色一沉,道:“庞老夫子,咱们多年交情,我和尚不能不警告你,旁的事我和尚不管,李飞鱼那孩子却跟我和尚有缘,你要是动他一根汗毛,我和尚决不跟你甘休。” 庞师爷听了一愣,半响才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跟你有什么缘份” 落凤头陀朗声道:“那孩子年纪虽轻,满腔侠义,舍己捐躯,毫无迟疑,你我自认正道之人,未必及得上他,所以,我和尚已将一身内力,全都转赠给他了” 庞师爷失声道:“怎么?你竟把一甲子苦修,全部传给了他?” 落凤头陀满怀得意,便把李飞鱼堕湖,以及棠湖山传功疗毒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庞师爷听了,连连跌足道;“大师父,你错了!” 落凤头陀扬眉道:“胡说,我和尚错了什么?” 庞师爷道:“那李飞鱼得您厚赐,大难不死,反而因祸得福,但却不思报答这天高地厚的大恩,武林传言,他二次重入江湖,邂逅了洗心殿主殷无邪,被她美色所迷,投效了洗心殿,原来他仗以为恶的一身内力,竟是您老人家所赐。” 落凤头陀飞快地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沉声喝道:“庞豪!你胡说!李飞鱼决不是那种人” 庞师爷道:“大师父,这等天下人尽知的事,庞某焉能信口胡诌,您如不信,不妨自去打听一下,那李飞鱼和殷无邪联手,率领华山门下数十人,夜焚吕家堡,“摘星手”吕伟霆也死在他手中” 落凤头陀双目一瞪,厉声道:“真有这种事?” 庞师爷道;“吕家堡距此不远,大师不信,何不亲自去问问!” 郑景文含笑缓缓说道;“大师英风浩节,早为武林楷模,兄弟素所敬仰,但人心险诈,尤其是年轻人,一时迷于美色,败节丧心,也是难免的!” 落凤头陀‘呸’地吐了他一口唾沫,叱道:“放屁!别人犹可,李飞鱼却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小人!” 那一口脓痰,迎面啐在郑景文脸上,庞师爷骇然大惊,余腾c马异等一干“西槿山庄”门下,莫不面泛怒容,个个倒退一步,手按刀柄,作势欲动。 但,郑景文却不动声色,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幅丝绢,缓缓拭去脓痰,然后微笑道:“兄弟浪迹武林,迄今薄有一点虚名,若在从前,大师如此折辱,只怕早引起兄弟的怒火了。” 落凤头陀叱道:“现在你怎的不敢动怒?” 郑景文笑道:“现在大师功力已失,形同废人,郑某胜之不武,只得罢休。” 说着,站起身来,一挥手,率领着手下昂然大步而去。 庞师爷紧跟着走到门口,忽又一顿,回头道:“咱们多年知交,庞某敢以人格保证,适才之言,绝无虚假,大师父不妨反省反省,人心难测,当年既有杜绝,如今难免没有李飞鱼”说到这里,也扬长而去。 落凤头陀怒目独坐席前,听了这些话,心中直如刀割,庞豪提起了他二十年来藏在心底的伤心事,郑景文不屑与斗,拂袖而去,更比杀了他还令他难堪!。 他也曾咤叱风云,傲视江湖,凭一双铁掌,会过多少英雄豪杰,不想晚年之际,竟落得这般被人奚落。 坐在桌边,目注郑景文等逝去的身影,他只觉得眼中越来模糊,脸颊上,淌下两行难堪的热流 从日落到深夜,又从深夜到黎明。 寒风穿过竹篱,吹得木扉时开时阖,“呀呀”作响,荒凉的湖岸,浪涛之声,如泣如诉 落凤头陀宛若一尊木像,坐在席前不言不动,整整一夜,他竟然觉得这栋茅屋越来越大,越来越空敞,大得使人空虚,空敞得使人心寒。 他一再反复地自问,李飞鱼真会投放了洗心殿?吕家堡的事是真是假?诸葛瑾祖孙怎的不见了?我和尚当真成了废物? 这些苦闷而零乱的问题,潮水般在他脑海里忽隐忽视,掀腾不休。 天色乍亮的时候,当第一缕庞黄色阳光穿透竹篱,射进前厅,他蓦似从沉沉睡梦中惊醒,振臂一挥,满桌盘盏,哗啦一声尽被扫落地上。 巍颤颤站起身来,他顺手摘下肩后那只朱红酒葫芦,扬手向墙角掼了过去。 “噗”地一声,那葫芦连滚带跳,碰上墙角,又弹了回来,但区区一只红木葫芦,竟没有摔破。 落凤头陀长叹一声,心中一阵羞惭,落寞凄凉的英雄之泪,又沿着面颊簌簌而下。 数十年来,他从未落过一滴眼泪,但今夜不知怎的,一夜之间,竟连番坠泪,显得从没有过的脆弱。 是悲哀自己连一只酒葫芦也摔不破?还是感伤那多年苦修的所授匪人? 落凤头陀跨满跚步出了茅屋,抬头一望横亘在面前的浩瀚洞庭,终于为自己下了个最大的决心先往吕家堡,再寻洗心殿。 他默默举步,默默思付:生死虽小,但我总要在临死之前,看看李飞鱼是不是真如庞豪所说 湖滨小径,崎岖而泥泞,这条路他走过何止千百遍,记得那一天背负着奄奄一息的李飞鱼,也是循着这条小径,赶奔棠湖山的。 那时候,他怀着满腔豪义,迈步如飞,何等朗健,而现在,孤独的身影,踉跄的步子,又何等凄凉和悲哀。 行行复行行,从晨至午,才不过走了四五里,可怜他一代武林宗匠,竟走得满身大汗,气喘咻咻。 路边有间酒肆,屋角飘舞着酒帘,扑鼻尽是酒香,但他昂然不顾,疾步而过。 酒肆中忽然飞奔出三条人影,连声叫道:“和尚伯伯,和尚伯伯” 落凤头陀闻声一惊,霍地停步回头,其中一个英壮少年已扑上前来,跪倒地上,放声大哭。 落凤头陀一把挽起那少年,颤声问;“铁柱,真的是你么?” 少年满面热泪,凄声道:“和尚伯伯,铁柱以为这一辈子再见不到您老人家,不料竟会在这儿遇见,爷爷和姐姐死得好惨,您老人家要给铁柱作主。” 落凤头陀猛然一惊,急问:“什么?你爷爷和珂儿丫头这是怎么一回事?快说!快说!” 诸葛铁柱哭着道:“说来话长,请伯伯到店里小坐,铁柱再详细禀告您老人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058: 凶信 三人陪着落凤头陀同返酒肆,落座之后,另两人上前拜见,经诸葛铁柱引见,若是苗显和吕洞彬。 落凤头陀听说吕洞彬便是吕家堡少堡主,益感惊骇,一叠声追问原委,诸葛铁柱才咽哽着将洗心殿夜袭茅屋,诸葛瑾堕湖,姐弟投奔吕家堡,以及后来李飞鱼和殷无邪同入后堡竹楼,逼死吕伟霆一等等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落凤头陀听罢,脑中如被重锤,愕然痴坐,半晌无法出声。 诸葛铁柱的话,正好证实了庞豪所说的江湖传言,他忍受无边折辱,将一身功力传给李飞鱼,万不料李飞鱼果然变节丧志,投效了洗心殿。 这好像晴天一声霹雳,刹时间,将他所有希望和苦心,全都震得粉碎。 诸葛铁柱哭诉之后,又道:“我和苗c吕两位英雄欲图拯救姐姐,邀约四川唐门少主人刺猬唐雁,和荆山双秀马氏兄妹,在途中截住李飞鱼和殷无邪,才发现姐姐也遭了他们的毒手,大家激怒出手,又被李飞鱼打败,我们三人飘零南下,正想再回湖边打听爷爷生死下落,天幸竟在此遇见伯伯,那李飞鱼一身功力,尽得伯伯真传,我们实在不是他对手,伯伯务必要设法擒住他,替惨死的吕伯父和姐姐报仇!” 落凤头陀暗叹一声,道:“伯伯也是不久之前,才得到消息,如今别无他法,只有寻着李飞鱼,让伯伯当面问问他,看他还有一丝人心没有?活命大恩,竟以仇报,唉!这真叫人不敢相信” 吕洞彬躬身道:“晚辈们之意,正想前往太行山一行,李飞鱼出身太行山净一大师门下,难道他师父也不管这件事么?” 落凤头陀心中一动,道:“此言极是,那老杂毛当初骂我错收匪人,走!咱们也到太行山去问问他,看他有什么话说!” 吕洞彬又道:“李飞鱼连遇奇缘,得老前辈活命大恩,身兼南北双奇之长,武林中已少敌手,晚辈数次与他遭遇,见他并非全无人性,只不过被洗心殿主殷无邪美色所迷,才做出这种倒行逆施的事,除了老前辈和净一大师一同出面,旁人绝无法制服得了。” 落凤头陀不愿多谈,挥手起身,诸葛铁柱将坐骑让给了落凤头陀,自己则和吕洞彬同乘一骑,一行四人,径奔南岳太行山而去。 世上之事,往往一步之差,平凭许多纷搅,假如落凤头陀三骑马,能在岳阳城中略住一住;极可能遇见一个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人,见到这人,满天谣言,不难立即澄清,太行山之行,也变得多余了。 那人是谁?便是铁柱口口声声说被李飞鱼害死的诸葛珂儿。 原来诸葛珂儿自得李飞鱼灼穴解毒,“千日醉”药性消失,从昏睡中幽幽醒过来,韩襄铃便将前后经过,都告诉了她,并且将李飞鱼临行前留下的那条银链和小牌,一并转交给她。 诸葛珂儿这才恍然领悟,从前对李飞鱼种种误解,全是被洗心殿主殷无邪设计诬陷,自已竟错怪李飞鱼,使他百口莫辩,负冤难白。 她拿着那条银链,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爷爷的惨死,弟弟的误会寻仇,李飞鱼的灼穴施救这许多事,使她既痛又悔,羞渐难抑。 调养了三数日,诸葛珂儿由韩襄铃陪同,祭奠爷爷孤坟,又拜见了百忍师太。 百忍师太爱怜无限,说了许多安慰劝解的话,最后道;“女孩儿家,名节为重,你清白身子,由飞儿亲手灼穴,虽说势非得已,此身已不能再嫁他人,飞儿性用纯厚,资质人品,也算得人中龙凤了,要是你愿意,就由我做主,为你们先订一个名份,你看好不好?” 诸葛珂儿得粉面如红,垂首道:“晚辈家遭惨变,骨肉支离,不死之身,怎敢妄配韦少侠,宁愿削发剃度,求老前辈渡化,终生青灯木鱼,修积来世” 百忍师太叹了一口气道:佛虽大,不渡无缘之人,你年纪正轻,红尘未断,怎能人得空门,一个君念已经闹得我头昏脑胀了,你别又替我添麻烦吧!” 诸葛珂儿坠泪道:“晚辈自忖佛缘浅薄,但向佛之心,却没有半点虚假,老前辈不肯渡化,晚辈自己也要削发皈依。” 百忍师太沉吟一会,道:“这样吧,你爹爹过世不久,心情正值哀伤,我也不急着逼你,三宝空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的,好好收拾这些莫须有的杂念,明日一早,跟我往洞庭湖去一趟,等你报却亲仇,会见你弟弟之后,那时姐弟们仔细商议,再作决定吧!” 百忍师太略作摒挡,第二天一早,果然带着珂儿和韩襄铃,一同离开了云崖。 一路南行,韩襄铃和诸葛珂儿情治意合,片刻不分,要好得就像同胞姐妹一般,随侍百忍师太,赶到岳阳时,恰好和落凤头陀一行差了半天,竟未遇见。 百忍师太是三宝弟子,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又都是年轻少女,所以抵达岳阳的时候,并没有投宿旅店,一径到城外一座叫做“千佛庵”的尼庵,挂单借宿。 岳阳城濒临洞庭湖,百忍师太的来意,自然是要会一会旧仇——花月娘。 但她们在岳阳一住三日,四出寻找,却没有发现李飞鱼赶来。 百忍师大等得不耐烦,将二女唤到跟前道:“我原意欲等飞儿赶来,问问君念下落,再作人湖的打算,现在他们人影俱无,铃儿又跟他们照过面,住久了,难免不被洗心殿查觉,那时反显得咱们藏头露尾,我想,不必再等他们了,明日一早,咱们就雇船直往洗心殿总坛,会一会花月娘那贱人,一去一返,最多半日,已经足够” 说到这里,突然停顿,扬眉向门外道:“什么人?进来!” 门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一个千佛庵老尼畏怯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封书柬,恭恭敬敬送到案前。 百忍师太举手一招,那书柬从三尺外破空飞起,直落在她手中,略一扫顾,问道:“这封信从何而来?” 老尼道;“方才一个白发老施主,领着四名大汉,送到庵门外,嘱咐须呈给师太亲览。” 百忍师太冷笑道:“叶策雄那老匹夫的消息倒很快。” 举信就唇蘸湿封口,轻轻拆开,取出信纸抖开一看,忽然脸色大变,双手左右疾挥,“砰”地一声,将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各推跌出半丈以外。 同时沉声叱道:“闭住呼吸,不准靠近来!”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挣扎着爬起来,都不知什么原因,慌忙依言向后疾退,一面闭住呼吸,却见百忍师太紧紧捏着那封信柬,双目紧闭,满面血红,正运功深深吸气,一吐一吸,悠长而沉重! 大约过了半顿饭之久,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原状,霍地睁开眼来,一声不响,重又展开信纸,细读起来。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惊诧地张望着,不敢出声,也不敢走近,直等到百忍师太把信看完,向她们点点头,道:“好了,现在可以过来了。”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走了过去,偶一回目触及那送信来的老尼,不约而同都失声惊叫了起来 原来那老尼虽然僵立未动,实则早已气绝身死,满面呈现出斑红糜烂的疮孔,散布着脓黄腥臭毒水。 诸葛珂儿骇呼道:“她她怎么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叶策雄这封信中,藏有剧毒,她已经被毒末感染,五官内腑,糜烂而死!” 诸葛珂儿听得机伶伶打个寒噤;这才恍然明白百忍师太突然劈了她们一掌,原来是怕她们感染毒末,于是切齿说道;“那老匹夫专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连无辜的人也不放过,真是该杀!” 韩襄铃问道:“姑姑,他信里说些什么?” 百忍师太冷笑不已,道:“你们自己看吧!” 韩襄铃尚胆怯不敢去接,百忍师太道:“信上剧毒,已被姑姑用‘斗口吞牛’内家气功,吸取干净,你们可以放心着,不要拍。” 二女壮着胆,一同看那封信,只见信纸上写道:“百忍师太韩氏雪珠吾妹妆次:念我阔别,驰思良多,关山隔阻,少奉音讯,未料吾妹隐晦深山,潜心佛事,皈依空门,红尘千丈,断于慧剑一转之间,此大智大勇,常人难及,愚姐敬之慕之,恨无福以随之。愚姐自愧走南荒,朝山暮水,遍尝难辛,云天翘首,无刻不以贤妹为念,致今兄结缔之情,犹在梦中,今得欧阳护法归报,贤妹健朗如昔,武技神韵,历历在目,承允莅止敝教,一述别情,数十载无波心井,遂不禁怦然而动,当即传令属婢,扫榻焚香,日夕引颈,以街侠驾,惶惑之情,馨竹难书,虽仍处千里之外,贤妹音容,已如在眼前。推悉贤妹鹤驾南游,莅止湖滨,将已三日,何疏远之甚,竟未蒙只字片语,以示迎候之期焉?愚姐困居孤岛,浩瀚烟波,路途非便,明日清晨,当遣画肪彩舟,候于岳阳楼下,洁径浣花,薄酒陋席,恭侍莅临,贤妹女中英杰,巾帼丈夫,一言九鼎,当不负我。函中“冰蚕粉”,旷世之异物也,为表渴思,特以密呈,贤妹聪慧,敢情笑纳,愚姐创教既名‘万毒’,区区微敬,不过聊供一杰而已。造此上达,敬颂绥棋。 愚姐 花月娘谨具” 韩襄铃读完,惊诧地问道:“冰蚕粉’是什么毒物?姑姑有没有被它感染到呢?” 百忍师太冷冷道:“那东西无色无味,迎风即化,中人之后,瞬即循血脉人浸内腑,然后上冲天庭五官,毒至之处,骨肉糜烂,片刻即死,可以说得是世上最歹毒的毒物,是姑姑一时粗心,竟被那贱人所乘” 韩襄铃失声道;“姑姑也染了粉毒?” 百忍师太微微颔首,道:“我已经将全部毒粉吸入内腑,用‘斗口吞牛’内家功力,逼锢于‘腹哀穴’以下,谅它区区一点毒粉,还不致害得死我。”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同声道:“姑姑已中毒粉,明天要是运动真气,岂不糟糕?” 百忍师太仰面冷道;“姑姑若连这点粉毒也克制不住,数十年苦修,还有什么用处?” 诸葛珂儿道:“逼毒于身,总不是良法,老前辈何不趁今夜之内,设法先将毒性逼出体外来。” 百忍师太摇头道:“来不及了,冰蚕粉遇血即溶,实际等于渗合在血脉中,要逼它出来,最少也需三天三夜不休不止,才能成功。” 韩襄铃接口道:“那么,我们明天可以不去,等到姑姑逼除毒粉以后” 百忍师太冷傲地哼了一声,道:“你们要姑姑向那贱人低头,让她讥笑我连区区粉毒也克制不住么?”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不敢再说,默默收拾好老尼的尸体,叫庵中女尼来收敛安葬。 这“千佛庵”本是小庵堂,总共才四五女尼,如今一见老尼姑暴毙惨死,其余女尼早吓得躲在后庵禅房中,簌簌颤抖,任她们怎么叫,再也不敢出来。 二女无奈,只好自己动手,合力抬着尸体,将老尼掩埋在院子里。 刚刚掩埋完毕,准备回房休息,庵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门环声。 韩襄铃移步上前,拉开庵门,门外赫然立着一个混身裹着黑布的怪人。 那人身材矮小,从头到脚,用一幅黑布密密裹住,只露出两只精光闪闪的眼睛,低声问道:“少宁山茹恨庵百忍师太,可在庵中?” 韩襄铃微微一惊,连忙蓄势戒备,沉声道:“你是什么人?要找百忍师太何事?” 那人道:“烦你传报,就说化外之人,有要事拜谒。” 韩襄铃听了一怔,道:“化外之人,你没有姓名么?” 那人笑道:“虽有薄名,不敢在师太面前扬露。” 韩襄铃沉吟一下,暗暗向诸葛珂儿递个眼色,道;“请你稍候,容我去禀问一声。” 于是,留下诸葛珂儿守住庵门,自己急急奔回庵里,一脚踏进房中,却见百忍师太正垂目运功,面上又呈现出一片血红之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059: 怪物 她不敢惊动,屏息等了足有盏荣光景,百忍师太脸上红色才慢慢褪去,睁开眼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韩襄铃轻声道:“庵外来了一个矮小怪人,全身用黑布包裹,自称化外之人,说是有要事求见姑姑。” 百忍师太听了,猛然一震,目中寒光陡射,道:“化外之人,他来这里干什么?” 挥手又道:“请他到佛堂相见吧!” 诸葛珂儿和韩襄铃小心翼翼,领着那身裹黑布的怪人走进佛堂,堂前一灯如豆,惨淡光影之下,烟雾缭绕,百忍师太已端坐在一张木椅上。 那人昂首而人,缓缓施了一扎,道:“师太别来无恙!” 百忍师太冷冷一笑,道:“穆容伊措号称‘西漠异人’,也算得武林中赫赫人物,为什么总学那藏头露尾的行径?” 那人低声笑道:“师太法眼之下,在下自是无可遁形,但庵中另有女尼,在下形貌丑陋,不愿惊世骇俗,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说着,他缓缓抖开黑布,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睁大眼睛,见他满头黄发,一身黑袍,尖嘴猴腮,双臂过膝,除了穿一件人类的衣服,神情状貌,竟和一头猿猴毫无异处。 百忍师大冷峻地道:“阁下好精纯的内家掌力,前在华山,承蒙教诲,老婆子迄今不敢或忘” 穆容伊措拱手笑道:“师太佛光宏大,冒犯之处,在下掬诚谢罪。” 百忍师太道:“那么,你深夜光临,有何赐教呢?” 穆容伊措在另一张椅上坐下,收敛笑容道:“师太侠驾南来,据闻系应洗心殿之约,明日便是会期,这件事想必不是妄测之辞吧!” 百忍师太微感一诧,随即笑道:“阁下好灵通的耳目。” 穆容伊措正容道:“此事已在岳阳城中传遍,在下初闻之际,尚不敢置信,及知事出确讯,却深感为师太不值,故此资夜造访,意俗略舒管见,希师太匆以无礼见却。” 百忍师太沉吟一下,道:“好吧!阁下有什么高见,老婆子洗耳恭听。” 穆容伊措似乎颇感兴奋,咳了一声,急急说道:“以师太神技,横扫洗心殿,自是难逢敌手,侠踪所至,扫穴犁庭,早在意料之中,但洗心殿中并非尽是万恶不赦之人,若是剑剑斩尽诛绝,杀孽无边,岂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这是在下以为师太第一件不值得的” 百忍师太冷冷一笑,道;“说下去。” 穆容伊措又道;“前次洗心殿邀约七大门派,集会君山,以沿湖数百万生灵相挟,酒中藏毒,谋所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这是在下以为第二件不值得之事。” 百忍师太心中微微一动,脸色掠过一抹矜持的笑意,道:“阁下口气,好像是特地来施展三寸不烂之舌,耍老婆子放弃明日的约会?” 穆容伊措道:“在下虽出身化外,对师大英风亮节,心仪已久,不揣冒昧,陈此掬诚之言,还请师太明鉴。” 百忍师太笑道:“既是掬诚之言,阁下为什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竟没有提到呢?” 穆容伊措脸上突然变色,急声道:“师太之意,在下不懂!” 百忍师太蓦地把脸一沉,冷声道:“你要是当真不懂,老婆子索性告诉你一个故事,你看如何?” 穆容伊措神情激动,颤声道:“师太请说” 百忍师太仰起面庞,冷笑着说:“当年西域柯塔木山侧麓,有一户人家,靠狩猎维生,夫妻二人,丈夫年已五旬,妻子却正少艾,老夫少妻,结婚数载,膝下犹虚,有一天,那丈夫人山行猎,只留下妻子在家,忽然山中奔下一头巨猿,年轻妻子一惊昏厥,不想神志迷失之下,竟被巨猿所污,从此竟暗结珠胎,有了身孕” 才说到这里,穆容伊措突然双睛暴睁,眼中遍布血丝,厉声吼道:“不要说下去了,不要说下去了” 百忍师太傲然不理,仍旧继续说道:“事后,做妻子的不敢把这件事对丈夫说,做丈夫的还以为从此有后,反倒兴高采烈,备办生产之物,谁知十月临盆,竟产下一个半人半猿的怪物来” 穆容伊措听到这里,眼中竟簌簌流下两行热泪,仰面倒在椅子上,两只手紧紧捏着椅柄,声嘶力竭喃喃叫道:“不!不!不要再说了” 百忍师太漠然不理,又道:“那丈夫一怒之下,操起猎刀,使要杀死那母子二人,这时候,恰好有一个中土武林人物云游路过,闻声赶到,从刀锋下救了母子两人性命,那母亲羞愧之下,抱了孩子逃匿深山,从此不敢再回家去,是以那孩子也就在深山中长大,但她对临危救她性命的那个汉人,终身念念不忘,后来那孩子长大,才不辞千里,来中原寻访自己救命恩人,当然,事隔多年,他那救命恩人,早就死了。” 语声忽顿,又道:“这故事只是这样简单,阁下是否有意要老婆子说出他们的名宇?” 穆容伊措霍地立身起来,哽咽道:“师太,你猜错了,我如存心袒护洗心殿,明日尽可插手,助他们一臂之力,又何苦深夜造访,费尽口舌。” 百忍师太冷哼道:“老婆子既敢赴约,就不怕谁会插手助拳,否则,也不会老远从少华山赶来了。” 穆容伊措抹去泪痕,拱手道:“既然师太不谅苦哀,在下就此告辞,言尽于此,师太多自珍重。” 百忍师太头一昂,冷冷道:“铃儿,送客!” 韩襄铃正听得出神,不想故事竟没有再说下去,不禁有些失望,默默领路送走了穆容伊措。忙又匆匆赶回佛堂来,急声问道;“姑姑,方才您老人家说的故事,就是这位西漠异人的来历?” 百忍师太淡淡笑道:“除了他,还会是谁?” 韩襄铃又问:“但这件事跟洗心殿又有什么关系呢?” 百忍师太沉吟片刻,忽然幽幽一叹,道“唉!你自是想不到,那无意间救了他们母子性命的人,正是花月娘的姘夫,‘千毒叟’殷杰!”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同吃一惊,失声道;“这么说,穆容伊措远来中原,意在报恩,有这一层关系,殷杰虽死,他必然会将恩情报答在花月娘和殷无邪身上,岂不是跟咱们站在敌对之地么?” 百忍师太冷笑道:“即使如此,又有何惧,姑姑向来独行独闯,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怕’字,明日他不插手便罢,真要插手,嘿!” 说着,站起身来,缓步向卧房去。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默默随她走到房门口,百忍师太挥挥手道:“放心去睡吧!明天一早,跟姑姑去洗心殿开开眼界。”语声甫毕,房门“砰”然而阖。 这一夜,诸葛珂儿和韩襄铃心事沉重,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她们都知道洗心殿行事险诈,若无绝对把握,怎敢公然下书约战,如今平空又加上一个穆容伊措,花月娘自是更加有恃无恐了。 但她们也知道百忍师太傲骨天生,现在要想劝她取消赴约,那简直难比登天。 唯一的希望,是李飞鱼快些赶到,有了他和君念,纵使不能劝阻百忍师太,赴会之时,也多了两个得力帮手,不致势单力孤了。 烦闷之中,一夜已尽。 天色刚刚发白,韩襄铃立即悄悄起来,收拾衣物兵刃。 诸葛珂儿也是一夜未曾阖眼,见她独自准备,忙轻轻问道:“你要到哪儿去?” 韩襄铃轻嘘道:“趁天亮之前,我想再往城中寻一寻鱼儿表哥,看他们赶来了没有?” 诸葛珂儿道:“等一会姑姑问起来,怎么回答呢?” 韩襄铃道:“我不会去得太久,姑姑若是醒了,你胡说乱找个理由搪塞一下,辰时以前,我就回来了。” 诸葛珂儿只好点点头,爬起身来,穿好衣服,蹑脚蹑手将她送出庵外,刚回来准备再休息一会,才进卧房,就听百忍师太在隔室叫道:“铃儿,你们都起来了吗?” 诸葛珂儿慌忙应道:“刚醒呢!时间还早,姑姑何不再调息一会儿!” 百忍师太咳嗽两声,道:“不早了,说好是今日清晨,宁可早一些,别让花月娘那贱人笑话。” 诸葛珂儿无奈,只得答应着,两人梳洗完毕,百忍师太从房中缓步而出,脸色显得一片苍白。 她一见只有诸葛珂儿,诧问道:“噫!铃儿到哪里去了?” 诸葛珂儿堆笑道:“襄铃姐姐说,姑姑传她的‘惊虹八式’还没练热,趁天色还早,到庵外去演练两遍,等一会好多杀几个洗心殿的人。” 百忍师太笑道:“一这孩子,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今天哪须你们姊妹动手,姑姑一人一剑,就够花月娘那贱人招架了。” 老少两人正说着话,蓦听得佛堂里震天价一声巨响,烟尘凌空四涌,其中更挟着女尼们尖声呼叫之声。 百忍师太身躯一震,大袖轻拂,电掣般掠过长廊,抬头一看,原来佛堂正梁,不知怎的竟突然从中折断,砖瓦崩塌,神案c佛像尽都压得七零八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060: 巡舰 百忍师太双袖交挥,卷起两股劲风,挥开尘土,抢到那断梁之前,仔细端详了一阵,一言不发,默默又回到自己卧房中去了。 诸葛珂儿忙也奔人倒塌的佛堂,检视那段主梁,竟是新折断的痕印,本质既未虫蛀,也不是被外力压折。 她暗地吃了一惊,忖用:“好好的屋梁,会莫名其妙断塌,时间又恰在赴会之前,难道这是冥冥之中显示的不祥之兆么?” 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寒,匆匆又奔到百忍师太卧室,却见她木然痴坐在窗前,正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发愣。 诸葛珂儿轻轻走了进去,低声叫底“姑姑” 百忍师太端坐不动,只冷冷打断地的话,道:“别说了,塌屋崩山,只不过平常之事,不必放在心上,铃儿怎么还没有回来?咱们该动身了。” 珂儿道:“襄铃姐姐才去了没多久,大约再过一会就回来了。语意一转,又道:一我去找找她,叫她快些回来。” 说完,急急退出千佛庵,就像逃避什么似的。 其实她到了庵外,井无去处,信步走到一棵树荫下,随意寻块石头坐下来,痴望着岳阳城发呆。 怔楞了不知多久,太阳已从东方天边爬升到半空,诸葛珂儿竟忘了时间,正在烦躁,蓦见一条人影,风驰电奔迎面而来。 她眼中一亮,跳起身来,叫道:“襄铃姐姐,你怎么去了这半天才回来。” 韩襄铃奔得上气下接下气,喘息着道:“快!快回去告诉姑姑” 诸葛珂儿又问:“找到了李李公子么?” 韩襄铃道:“虽没见到李表哥,却被我在城日遇见了君念师妹!” 诸葛珂儿一惊,道;“她没有和他在一起?” 韩襄铃道;“没有,这事一时也说不明白,跟她在一起的,是荆山双秀的‘铁剑书生’马培森,初见我时,她很想躲开,被我迎面拦住,大略把姑姑应约的事告诉了她,铁剑书生一直向我速眼色,我为了赶回来,没有时间详谈,现在约好他们在岳阳楼下等候,咱们快告诉姑姑去。”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奔回,诸葛珂儿又将佛堂无故倒塌的事,告诉了韩襄铃。 匆匆回到“千佛庵”,谁知一脚跨进百忍师太卧房,却发现房中空空,已没有百忍师太人影。 韩襄铃突感不妙,失声道:“姑姑呢?” 诸葛珂儿眼尖,目光扫过窗前书桌,见案头上留着一张字条,连忙拾起,两人并肩细读,字条上写的是:“人生百年,终坠轮回,仙佛无境,意在一心,生死本由天定,人力岂能趋解,桂折屋隐,倘果隐不详,姑姑愿一身承担,汝等无辜,何必株连,洞庭之会,势在必行,然以我臆度,当不至失手花月娘,但能全功而返,汝等可于午后,仁候湖滨,理水为姑姑涤洗征血如何!” 两人看罢,一齐变色。 诸葛珂儿跌足道:“都怪我不该离开,她老人家竟独自往洞庭赴会了。” 韩襄铃道:“别急,现在快追,只怕还来得及,我约好君念师妹在岳阳楼下等候,洗心殿来接姑姑的船只,也是约定在岳阳楼,君念他们见到姑姑,一定会拦住她老人家。” “那就快追,实在追不及,咱们也弄只船,赶到洗心殿去。” 两人抹转头如飞掠千佛庵,一路疾驰,快得像两缕轻烟,也不顾光天化日,只管放开身法,越城关,穿大街,直奔岳阳楼。 这时天色不过辰刻左右,但街上竟出奇熙攘着人群,这些人一望而知尽是武林中人,大伙儿几乎朝向同一方向洞庭湖边岳阳楼。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被挤在人群后面,越是着急,越是无法穿过。 只听人丛中讲论纷纭:“洗心殿大排彩船,鲜花铺地,这等场面,连七大门派也没有过,快些走,迟了就看不见了。” “听说那老尼姑来头不小,原是当年剑圣韩昌一脉,难怪洗心殿对她如此尊敬。” “不用说别的,只凭人家单人只剑,敢闯洗心殿总坛,这份胆量,武林中已找不到第二人!” “唉!可惜他们约会的地方是在湖中,咱们只好在岸边看看彩船,真正盛会,却无福看到。” “老兄,你要是不怕洗心殿的毒物,何不壮胆子雇一叶小舟,跟着去开开眼界呢?” “小舟,嘿!洞庭湖下早被洗心殿快艇排得密密的,连苍蝇也飞不进去,你还想在船?” 众口莫衷一是,谈的全是百忍师太和洗心殿之间的约会,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听在耳里,急在心里,拼命往人堆里钻,恨不得长个翅膀,飞到湖边。 那些武林闲汉突然发现两位年轻如花少女,在人丛乱钻乱挤,其中轻浮的立即起哄,一面故意横身拦阻,这个说:“姑娘别挤,我的腰要被你挤断了。” 那个说:“哟!小姑奶奶,你的三寸金莲踏着我的大脚丫啦!” 韩襄铃又气又急,但却无心跟他们争吵,向诸葛珂儿打个招呼,两人索性离开人群,一齐飞身掠上屋顶,踏瓦如飞,奔出城去。 将到湖边,忽听远处一阵爆竹声,紧接着,乐声冉冉而起,随风传来。 韩襄铃恻耳一听,竟是奏的“迎宾曲”,心慌道:“槽了,乐声一起,必是彩船已经启动了。” 诸葛珂儿道:“管它启不启动,快些吧!赶到湖边再说!” 两人深吸一口气,展动身形,嗖嗖掠过屋顶城垣,半盏热茶之内,气咻咻赶到湖边,果然望见十余艘小艇,簇拥着一条满扎彩带花环的画肪,正缓缓离岸向湖心驶去。 笙管之声,余音荡漾,岸边水面,纸屑飞舞,岳阳楼巍峨的影子,倒映湖中,那艘彩舟,已经驶离岸外十余丈远。 彩舟远去,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星散了。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痴立在岳阳楼下,怔怔望着那迎接百忍师太逐渐远去的船影,两人的眼眶中都满蓄着盈盈的热泪。 她们自知技浅力薄,纵然赶上彩舟,未必便能阻止百忍师太,但如今目睹她单人只剑,深人虎穴,这一去吉凶难测,内心却充满愧疚和自责。 泪眼朦胧中,船影越来越渺茫。诸葛珂儿忽然惊问道:“襄铃姐姐,你说的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君念姑娘呢?他们怎么也不见了?” 韩襄铃心中一动,游目四顾,岸边人群将要散尽了,岳阳楼下,果然没有马森培和君念的影子。 她沉吟着道:“也许他们已经跟姑姑一起上了彩船了吧?” 诸葛珂儿道:“那么,咱们也雇一艘船,追到洗心殿去。” 韩襄铃点点头,道;“自然要去,但只怕即使赶去,已经太晚了。” 两人奔到岸边船只停靠之处,登上一艘小艇,诸葛珂儿连声催促道:“船家,快一些,送咱们到洗心殿总坛去。” 那船老大一听“洗心殿总坛”,登时把头乱摇,道:“姑娘们原谅,今天殿主有令,全湖船只,都不准离岸,小的们靠湖吃饭,不敢违令。” 诸葛珂儿取出一锭黄金,掷在船板上,道:“只管放心送咱们去,等一会多给银子赏你就是。” 船老大苦笑道:“姑娘是明白人,小的依船维生,岂有不愿赚钱养家糊口的,实在今日洗心殿有迎宾大会,下令全湖船只都不准离岸,同时湖面上到处都有快艇巡逻,就算小的冒死送姑娘们去了,遇上快艇阻拦,也是通不过君山的。” 诸葛珂儿道:“这条船值多少钱?咱们买下来,你不去,咱们自己驶了去!” 船老大贪婪地望了那黄金一眼,仍是摇头道:“不瞒姑娘说,如今湖中船只,全由洗心殿管辖,买卖过户,都要向殿中办理手续,不得允准,连船只也不能转卖” 诸葛珂儿大怒,正待发作,韩襄铃却向她使个眼色,含笑向船老大说道:“船老大,你弄错了,咱们也是洗心殿今天邀请的客人,只因晚到了一步,没赶上迎宾彩船,才自己在船赶去赴会,你只管放大胆量送咱们去,殿主知道了,不但不会受贡,也许还要重重赏你哩。” 船老大半信半疑地问:“姑娘说的,可是真话?” 韩襄铃笑道:“咱们骗你干什么?你仔细看看,咱们是普通客人吗?” 那船老大细细打量了两人一阵,首先拾起黄金,然后跟附近船家低声商议了许久,才道:“既然姑娘们也是殿主贵宾,小的就送你们一程,但小的只能送二位到湖中巡逻快艇上,姑娘们可以转乘教中快艇往总坛,这锭黄金” 韩襄铃挥手道:“就这么办,金子你尽管收下,快些解缆开船吧!” 船老大这才喜孜孜解了缆绳,竹篙一点岸边,小艇箭也似退离湖岸。船老大掉转船头,置篙运奖,向湖心君山方向摇去。 诸葛珂儿按剑立在船头,低声说道:“襄铃姐姐,真有你的,三言两语,就把船老大诓住了,等一会他如见咱们跟洗心殿快艇翻脸动手,包准要大大后悔啦。” 韩襄铃却道:“等一会你别作声,瞧我再诓那些巡逻快艇一次。” 言谈之间,小舟离岸已远,遥望君山,如在眼前,阵阵轻风,飘送来悠扬飘渺的细乐之声,百忍师太所乘彩船,却早已望不见了。 忽然,斜刺里如飞驶来两艘朱红色的梭形快艇,每艇四把长桨,拨动如轮,眨眼便到近处。 韩襄铃冷哼一声,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珂儿妹妹不要开口,由我来对付他们。”一拉诸葛珂儿,退人船舱。 当先一艘快艇上,绰立着一个持刀大汉,老远用手一指小舟,厉声喝道:“停船!停船!” 船老大慌忙反摇两桨,刹住舟速,遥遥作揖道:“启禀水师舵执事老大,小的是岳阳十四支舵编辖下的赵玉” 持刀大汉手按刀柄,怒目叱道:“赵玉,你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违令驶舟,擅闯禁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面说着,一面从艇头涌身一跃,相距一丈以外,轰地跳上了小舟。 小舟一阵摇摆,舟尾船家赵玉忙迎着站了起来,满面堆笑道:“老大请息怒,小的天胆也不敢违令驶舟,而是为殿主搭载两位赴会的女客来的,正要等老大换船到总坛去呢!” 持刀大汉微微一怔,叱道:“什么女客?人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接口道:“人在这儿,你不会进来叩头吗?” 持刀大汉听了,脸上立现惊容,探手撩起舱口垂帘,低头向里一望,这一望,顿时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缩手倒退一步,两腿一软,“噗通”跪倒船板上,叩头如捣蒜,嗫嚅道:“小的该死,不知竟是殿主微服出巡,小的该死!” 韩襄铃强忍住笑,向诸葛珂儿努努嘴,诸葛珂儿撩起布帘,两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挎刀大汉不敢仰视,只顾叩头,两艘快艇上八支桨一齐竖立了起来,船头撑篙水手屈膝跪倒,双手平举竹篙,向上连举三次,对韩襄铃致敬礼。 韩襄铃嘴角含着冷笑,缓缓问道:“你们是哪一堂主管辖?对待湖面百姓,怎的这样横蛮霸道?” 持刀大汉垂首恭敬地答道:“小的是总坛水师,琰宇第二支堂唐堂主辖下,奉命巡逻全湖水域。” 韩襄铃听了一震,道:“是唐融唐堂主?” 挎刀大汉道:“正是。” 韩襄铃轻轻“哦”了一声,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情,额首道:“唐堂主待你们很好吗?他对督促湖域安全,还肯尽心吗?” 持刀大汉道;“堂主御下极严,赏罚分明,是个极为属下爱戴的好人。” 韩襄铃点点头道:“这样就好了,他今天也曾亲自巡逻总坛附近吗?” 挎刀大汉道:“唐堂主一直亲自坐镇水师舵,方才得到消息,东北有一男一女闯关,那女的武功十分了得,堂主已飞艇赶去,特令小的们加强水面防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061: 贵宾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迅速交换了一下诧异的目光,道:“闯关的事,发生多久了?” 挎刀大汉道:“就在迎宾彩船驶回之后不久,那一男一女另乘一条小舟,偷随彩船欲要潜入本殿,被巡逻快艇弟兄截住,动手之下,咱们已连伤了将近十名弟兄,快艇也沉了三艘。” 韩襄铃立现喜色,向诸葛珂儿挤挤眼,大声道:“好!你现在就送我们到那儿去,赵玉的船不许难为他,另外赏他十两银子。” 持刀大汉应声道:“遵令,请殿主换船。”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双双跃上快艇,那持刀大汉这才敢站起来,向赵玉拱手道:“赵老大,明日往十四支舵领赏,请回吧!” 赵玉早惊得呆若木鸡,跪在船尾不敢动弹,听了这一声吩咐,它似一跤跌进了金窟里,连连叫着响头道:“谢殿主厚赏,谢殿主厚赏,谢殿主厚赏”两艘快艇却已去得只剩两个小黑点,兀自在叩头谢赏不止。 挎刀大汉极力要在“殿主”面前巴结,督促两艘快艇全力运桨飞赶,八桨如飞,船行似箭,径扑东北方而来。 诸葛珂儿压低嗓子,在韩襄铃耳边低低问;“咱们不往总坛,却管他们的闲事做啥?” 韩襄铃悄声道“我猜那一男一女必是铁剑书生马森培和君念师妹,为什么不接他们一块儿去呢!” 诸葛珂儿道;“但是她老人家” 韩襄铃进:“我知道,可是洗心殿总坛如龙潭虎穴,没有君念师妹,咱们两人就算赶去了,对她老人家又有什么帮助? 诸葛珂儿听了,长叹一声,没有再说。 片刻间,快艇已驶近君山东北方,远远望见水上舟艇很集,约有二三十艘,却尽是漆朱红色的洗心殿水师船队。 快艇驶近,那挎刀大汉擎出一支三角形黄色小旗,插在船头,扬声高叫道:“殿主亲驾了!” 船群一见那黄色小旗,早已肃然停止了喧哗,纷纷退出两丈以外列队,百余支桨一齐高竖,撑篙者屈膝捧篙致最高敬礼,本来乱糟糟的,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韩襄铃运目打量,只见水面随处都是浮尸沉船,湖水泛红,一条略大些的八桨快船上,航崩舱裂,舱面堆着许多残肢断臂的尸体。 破船舷边,躬身站着一个遍体血污的少年人,她一眼就认出正是唐融。 快艇缓缓靠近那艘破船,唐融拱手低头,恭谨地说道:“琰字第二支堂堂主唐融,谒见殿主。” 韩襄铃冷冷扫了他一眼,见他浑身都是剑创伤痕,心里又好笑又觉得他可怜,冷冷道:“闯关的人呢?” 唐融惭愧地答道:“唐某无能,赶到之时,率领属下近三十艘快船,百名兄弟,仍未能截阻住那男女两人,反被他们杀伤逾半,闯过了水域!” 韩襄铃暗吃一惊,忙又问;“你是说,他们现在已经闯过君山,径扑总坛去了?” 唐融道:“唐某已飞箭报警,知会总坛严加防备,只因那闯关的一男一女武功惊人,唐某甫与交手,便被重伤,是以无力追截,请殿主赐肴。” 韩襄铃点了点头,道:“你有没有问过来人姓名?” 唐融道:“兄弟们曾经查问过,但他们并不回答” 韩襄铃登时把脸一沉,冷笑地道:“唐融,你身为一堂之主,负责督导水师,护卫总坛,怎的人家姓名身份都不知道,便任人闯过禁域,更贪生畏死,不与追截,你知道殿规该怎么治罪么?” 唐融忡然一惊,仰起头来,一见韩襄铃和诸葛珂儿,脸上顿时现出又惊又诧之色,脱口道:“你” 韩襄铃断喝道:“好没规矩,来人,给我拿下了!” 诸葛珂儿应了一声,香肩一晃,掠过船去,骈指如戟,直向唐融“期门穴”点去。 韩襄铃按剑蓄势,乃因方才唐融仰起头来的刹那,显然已经认出自己和诸葛珂儿,料想必然会反抗拒捕,谁知事实却大大出她意外,唐融不但没有反抗,仍然垂手而立,诸葛珂儿指尖疾落,点了他的穴道,顺手把他衣领提了起来,倒掠回艇,掷在舱里。 韩襄铃不禁有些迷惘,随即挥手吩咐道:“下令全部水师船只,各守原位,不得擅离,咱们回总坛去!” 持刀大汉如言复诵一遍,船只四散而退,快艇掉头直向总坛疾驶。 诸葛珂儿悄悄问道:“襄铃姐姐,这姓唐的留下无益,索性宰了他如何?” 韩襄铃连忙摇头,低声回答道:“不!他和鱼儿表哥很有渊源,咱们要设法把他解回岳阳去,决不能伤他性命。” 诸葛珂儿不解道:“他是洗心殿堂主,跟李公子有什么渊源?” 韩襄铃嘴角浮起一丝深沉的笑容,轻叹道:“你不知道,他的父亲卧云剑客唐云涯,也是当年“黄山三侠”之一,和李姨父是生死之交” 诸葛珂儿更加诧异,道:“那么,他怎会投靠了洗心殿呢?” 韩襄铃耸耸肩,道:“这正是咱们要慢慢查问的” 两人低声谈论,快艇已渐渐驶近洗心殿总坛,遥望孤岛,苍凉依旧。 韩襄铃曾经假冒殿主,来过一次,现在回想起来,余悸犹存。 但那一次因为有雪竹掩护,总算平安逃出虎穴,这一次旧地重临,雪竹早已玉殒香消,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活着离开。 是以,船行越近,她便越有一种沉重的感觉 洗心殿总坛,像一片淡黄色的果皮,飘浮在洞庭湖粼粼水波上。 迎宾彩船划过金蛇飞舞的湖面,缓缓掉头,向岸边靠近。 船行的速度渐惭减低,岸上细乐齐奏,紧接着,又是一阵紧密的鞭炮劈啪之声。 百忍师太端然坐在彩舟凉篷下,一柄长剑斜插肩头,木然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冷笑,当她眼角扫向岸边排得整整齐齐朱红色的船队时,笑意更盛。 那些船队员插金黄色的小旗,迎着晨风,猎猎作响,由小而大,分列整齐靠在岸边,远远望去,就像两列红色山壁挟着一条溪流。 彩舟穿过船队,每一艘船头上一名劲装大汉,径对彩舟抱拳躬身,异口同声道:“恭迎茹恨庵主侠驾!” 百忍师太从鼻子里呼了一声,喃喃道:“嘿,竟跟我老婆子来这一套!” 她端然正坐,两只手轻按在膝上,锐目如箭,透过前面部墙,只见岸边早有黑压压一大群人在肃立等候,人群之前,有两顶黄色伞盖,丝穗迎风,宛如皇室车驾。 伞盖下,坐着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身后是左右护法叶氏兄弟c各派掌门人及殿中高手。 那老年女人,自然就是花月娘,但百忍师太一眼望见右边伞盖下那年轻少女,心底却不禁深深一震,脑中飞快地想到一个念头:啊!她和襄铃儿怎么这样相似? 因为韩襄铃,她又想到自己兄长韩邮,自然也就想起二十年前那段恨事,刹那间,又泛起无穷杀机,慢慢咬牙忖道:“花月娘,老虔婆,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细乐声中,彩舟缓缓靠了岸,岸上从容迎上来十二名彩衣女婢,手挽花篮,一面走一面将篮中鲜花,散在地上,顷刻,从船舷开始铺成一条三尺宽的花径。 当第一条缆绳系妥,乐声鞭炮声一齐静止。 彩舟搭好扶梯,花月娘和殷无邪双双从伞盖下站了起来。 这时叶氏兄弟当先登上彩舟,并肩行到凉篷下,向百忍师太躬身施礼,道:“洗心殿老少殿主亲率全教弟子,迎候师太侠驾。” 百忍师太连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眼,冷笑两声,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会看不见!” 说着,也缓缓站起身来。 叶氏兄弟奉命登舟迎宾,第一句话,就碰了满鼻子灰,只是微微一笑,躬身退到一边。 百忍师太缓缓站起身来,首先向岸上扫了一眼,却没有发现西漠半人穆容伊措在人群中出现。 她从心底发出一声冷嗤,理一理肩后长剑,这才飘然举步下船。 花月娘亲率门众直驱船边,仰起头来四道目光一触,花月娘咯咯笑一阵,说道:“贤妹换着佛门装束,越发高雅壮穆,还认得我这不成材的老嫂子吗?” 百忍师太“呸”地向船板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这老虔婆。” 花月娘毫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二十年不见,贤妹还是当年火爆性子,故人依旧,足慰平生,今天咱们姐妹要好好叙一叙。” 百忍师太冷哼道:“没什么好叙的,咱们不须挂羊头卖狗肉,该干什么谈什么,听说洗心殿手下高人异士不少,老婆子今天是领教来的。” 花月娘含笑点头道:“贤妹嗜武如命,不改当年豪气,洗心殿中虽然没有贤妹这种旷世奇才,勉强凑合几人陪贤妹喂喂招,大约还办得到。但贤妹远来是客,总不便一见面就谈动手是不是?老嫂子忝为地主,须得先尽一尽地主的本分。” 回头招招手,道:“邪儿,过来拜见姑姑!” 殷无邪应声上前,盈盈跪倒,向百忍师太拜了三拜,道:“侄女拜见姑母。” 百忍师太身形半侧,冷冷扫了她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 殷无邪道:“侄女殷无邪。” 百忍师太嘿嘿冷笑道:“这就怪了,你姓殷,我老婆子姓韩,咱们这份亲戚,不知是怎么攀上的?” 殷无邪一听这话,窘羞无比,粉脸上刹时现出一层薄怒之色。 花月娘并不在意,又同令峨嵋掌教飞龙禅师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等人上前相见。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几个迷失本性的可怜虫,没有什么可显耀的,免了吧!” 飞龙禅师和银发婆婆木然不以为耻,仍旧如花月娘的吩咐,各施礼退下。 花月娘巍颤颤躬身肃容,亲引百忍师太,踏着那鲜花铺成的小径,缓缓向二十丈外一座迎宾彩棚走去。 这时候,细乐之声又起,大群人随侍而行,但却距离那铺满鲜花的小径三尺之外,只有花月娘和殷无邪两顶黄金伞盖,一左一右簇拥着百忍师大。实际上,那金色花径之上,就只有百忍师太一人踏行而过。 百忍师太鼻孔里不住冷哼,飘洒地踏花前行,足尖过处,花瓣飞扬,荡起一阵阵浓香。 彩棚下早已案桌罗列,布置了佳着香果,一百名彩衣女侍肃立侍候,显见花月娘对这次宴会,不知花费多少财帛精力。 百忍师太表面孤傲镇静,心里难免泛起无限疑云,暗忖道:这贱人如此安排。定有诡谋,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摆布。 悠扬的乐声中,宾主落座。 花月娘亲自执壶,替百忍师太满满勘了一杯酒,含笑道:“自离中原,转眼二十年,今日才算得偿夙愿,贤妹请干了这杯水酒,咱们老姑嫂要畅叙一番。” 百忍师太冷笑道:“你且慢得意,老婆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算不得偿愿,除非韩家后代你尽数绝了还差不多。” 花月娘叹道:“贤妹成见何其太深,纵使是千般痛恨我,总该念在故戚之情,当年承韩大侠错爱,援手于水火之中,若没有李甄缘从中挑拨,嫂子又怎会远走南荒,再适他人?这件事说来说去,只怨那姓李的存心不善” 百忍师太断喝道:“胡说,李大侠当初同样被你假言所惑,一时激动,连多年苦修都废了,幸得及时醒悟,负了多少冤屈,才使你离开了我哥哥,他才真正是韩家的暮鼓晨钟,大大的恩人。” 花月姐笑道:“好吧!过去的事,好像烟尘,早该淡忘了,咱们不谈这些,还是喝酒吧!” 回头大声说道:“师太是当世仅存武林硕果,佛法神技,无人可及,今日又是本殿贵宾,各位请随老身同贺一杯,敬祝师太大丹早成,道证菩提。” 棚下众人一齐站起身来,高举酒杯,遥遥向百忍师太同声祝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062: 恶战 百忍师太嘴角含着冷笑,端起酒杯道;“别说是一杯酒,便是一杯毒酒,老婆子要是不敢喝下去,就不必到洗心殿来丢人现眼了,但老婆子在喝酒之前,却有几句话要说。” 她语声略为一顿,眼中刹时闪射出森森杀气,横扫棚下一眼,接着道:“洗心殿茶毒武林,恶迹昭彰,必遭覆灭,各位助纣为虐,危亡只在早晚之间,却不知大祸陷身,所为仅只花月娘一念之私,将宝贵生命,为了一个无耻浪掷虚折,老婆子深为诸位不值,但诸位身心受制,行不由已,老婆子也略悉梗概,这杯酒与其向老婆子祝祷,不如由老婆子转祝诸位早脱苦海,回头是岸,浩劫无边,须得及时醒悟才好。” 说罢,举起酒杯,一仰颈脖,喝得涓滴不剩,酒液入腹,立即提聚一口真气,将整个酒液,凝聚在左臂“孔最”穴以下。 棚下众人擎着酒杯,一个个俱呆若木鸡,都不知如何是好。 殷无邪忽然愤愤地道:“江湖中人受恩不忘,呲睚必报,原就算不得什么,我娘如此谦忍容让,奉为上宾,你凭什么这样咄咄逼人,任意折辱?你真以为洗心殿无人吗” 这时尚未说完,花月娘已抢着沉声喝道:“邪儿,怎能对姑姑如此无礼。” 随即高举酒杯,大声道:“大家干了这杯酒,先谢师太盛意,老身还有话说。” 棚下众人哄然回应,一齐饮干了酒,纷纷落座。 等到大家都安静下来,花月娘才冷笑着道:“师太虽然言出不逊,屡次辱及本教,但大家不必冲动,因为老身现在要当众宣告一件事” 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转面仰天,得意的一字一句说道;“从现在开始,少宁山茹恨庵主百忍师太,要投效洗心殿了。” 洗心殿门下,除了终南c峨嵋掌门人本然如故,其余的一齐振臂欢呼起来,声震全岛,显得无比兴奋。 这变化,连殷无邪也同样感到十分意外,不觉诧异地扭头望去,只见百忍师太端坐不动,一只左手,却紧紧按在那只空酒杯上。 她心中猛然一动,感觉这神情并不像迷失了本性的样子,口虽未言,暗中却提气蓄势,静待变化。 果然,欢呼声渐渐沉寂之后,百忍师太双目一睁,怒声地道:花月娘,你不嫌这句话说得过早了些吗?” 花月娘笑道:“老嫂子行事,若无十成把握,向不贸然出口。” 百忍师太左手突地一收,厉叱道:“区区毒酒,便能计算到老婆子?姓花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原来她方才掌心紧按杯口,竟是将所饮酒液,全部从手心逼出,杯中满满一杯酒,一滴也不少。 这一手骇人听闻的功夫,只看得众人个个咋舌,殷无邪脸上也微微变色,心忖:难怪她言行如此狂傲,果然是苦修精炼,有所仗恃的 思念之间,花月娘却纵声大笑起来,问道:“贤妹以为这酒有毒?” 百忍师太冷笑道:“若非酒中有毒你怎敢如此狂言!” 花月娘摇头道:“错了,愚嫂虽笨,却素知贤妹内力精湛,倘在酒中下毒,怎是待客之道,但愚嫂求助贤妹之心,远非今日才起,是以此次离开苗疆,便特地为贤妹带来几盆‘花茧。’” ——花茧? 百忍师太霍然一惊,慌忙吸一口气,运行于周身三百六十六穴 花月娘接口又道:“贤妹不必费神查验,那苗疆花茧,乃万茧中异种,其味清香,毒素却全在花粉之上,着衣即透,十分难解,没有发作之前,是很难运气查验出来的。” 这时百忍师太真气已迅速运行一周天,竟觉毫无异状,当下放了一半心,冷冷嗤道:“老虔婆,你别想凭几句空言,便能吓得住人。” 花月娘缓缓笑道:“老嫂子行事向来谨慎,决不危言耸听,假如贤妹知道那‘花茧’的特性,你就相信嫂子没有骗你了。” 百忍师太道:“那你就说出来听听。” 花月娘轻轻咳嗽一声,朗声道:“花茧原本不产苗疆,乃西汉大越国异种茧王,与‘七彩宝衣’及‘毒剑十七式’共称‘大越三宝’,昔年千毒叟田烈途经西汉,费尽心机,才弄回来两株花种,‘花茧’之异于他茧,是它必须在下茧之先,用‘冰蚕粉’为引,下茧之后又须以温酒为发散之剂,才能使茧毒培于体内,贤妹,侥幸得很,这两件药引,都由老嫂子奉送给贤妹服用了” 百忍师太突然按剑而起,冷笑道:“不错,我曾经中你这贱人的’冰茧蚕粉’,方才又饮用过温酒,但你却没有机会再施花茧,又有何用” 花月娘扬声道:“贤妹何其健忘,洗心殿花径迎宾,鲜花铺地。岂是无因而设的?” 百忍师大脸色大变,顺手一扬,长剑已撤出鞘来,厉笑道:“好!好!但是毒发之前,我一样能将你们洗心殿徒剑剑诛绝,这一点你却没有料想到吧?” 话声一落,长剑斜刺里震臂而出,剑尖挟着疾然破空之声,直取花月娘咽喉。 百忍师大功力何等深厚,这一剑出手,迅快绝伦,剑风入耳,锋尖已到了花月浪面前,别说花月娘武功已失,就算她仍像二十年前同样身手,也确难逃这惊虹一剑。 千钧一发之际,殷无邪拧身而起,大喝道:“休伤我母亲!” 一条软带突然斜飞过来,带头激撞在剑身上,“叮”然一声,火星四射。 百忍师太嘿地断叱,长剑凌空一绞,直将殷无邪摔出一丈以外,但仅只一瞬之际,四名彩衣侍婢已拥着花月娘飘退开去。 百忍师太杀机陡起,剑影纵横,匹练飞旋,桌椅盆盏尽成粉碎,站得较近的几名侍女,一连发出几声怪叫,已经伤在剑下。 席上顿时大乱,叶兄弟一左一右飞扑过来,厉吼道:“撤席!堂主以上依令行事,咱们领教领教剑圣韩昌的失传绝学。” 洗心殿众拱手答应,立刻排成一列,由叶兄弟为首,每人轮番出手,紧紧缠住百忍师太。 这番举动,显然事先有安排,叶氏兄弟和峨嵋c终南两派掌人,每次出手,仅只三数招便退,其余堂主以上及各派高手,或一招,或二招不等,莫不一触即退,另一人立即补充上来,展开一场惨烈的车轮大战。 百忍师大豪气冲天,何曾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见她屹立如山,运剑如风,任它人潮汹涌,竟然毫无畏怯,剑砍掌劈,顷刻之间,又连伤了十余人。 叶氏兄弟不禁心惊,但却依然轮番出手,同时每一次交手,莫不尽出全力,硬拼硬接,好在人数众多,真力一泄,便随即退避调息,那意思竟是要故意激使百忍师太耗尽内力,然后才从容摆布。 彩棚之下,喊声震耳,洗心殿的车轮阵法,布成一道将近百人的圆圈,一个接着一个,你进我退,周而复始。 百忍师太脸上遍布寒森森的煞气,长剑运处,决不容情,不过顿饭之久,身边已躺了一地死尸,僧衣之上,满有鲜血。 人潮渐渐减少了,车轮也渐渐缩小,前后才半个时辰,洗心殿门下和各派迷失本性的高手,横尸地上的,少说也有五六十人之多。 花月娘一直和殷无邪井肩站在十丈外观战,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面默默在心中计算时间,神情极为阴鸷。 殷无邪忍不住轻声问:“娘!你老人家真的在花上做了手脚?” 花月娘阴笑着道:“这贼是咱们第一个对头,不出毒计弄死她,咱们休想在中原扬眉吐气。” 殷无邪道:“怎的困了很久,还没见她茧毒发作呢?” 花月娘叹道:“老贼尼功力深厚,一时尚能压制茧毒发作,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咱们就从此高枕无忧了。” 殷无邪点点头,心中却泛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怅惘,忖道:如今教中高手伤亡将半,再过半个时辰,就算杀了老尼姑,洗心殿只怕也完了 刚想到这里,场中忽然传来叶策雄的暴喝之声。 殷无邪扬目望去,见场中情势业已大变,洗心殿伤亡虽然逾半,但剩下尽是功力深厚的好手,人数一少,攻势反而凌厉起来。 但见百忍师太四周人影飞纵,众人轮流出手,一招即退,轮转的速度陡然加快,死伤却大为减少。 而百忍师太力战半个时辰,以一敌百,真力消耗将竭,剑势已缓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发觉内腑有一团灼热如火的气流,由丹田开始,蠢然欲动。 百忍师太骇然大惊,慌忙运气极力压制那团热火,剑上力道立刻减低大半,不多一会,脸上也开始升起阵阵红潮。 花月娘瞥见,大喜叫道:“时刻快到了,叶右护法不可松懈,加力攻她一阵。” 叶氏兄弟此时原已疲惫不堪,听了这话,精神一振,大喝一声,双双催动车轮阵,攻势陡又强盛了一倍! 转眼又是盏茶时光,百忍师太耗力越多,内腑那团热力就越加难以控制。脸上红潮也越渐变浓,满身鲜血,直似一个血人。 但她兀自咬牙硬撑,长剑飞处,一连又斩了三人,终南掌门人银发婆婆应招稍慢,肩头上也中了一剑,鲜血直喷而出。 花月娘望见,不禁赞叹地摇摇头,道:“好一个不畏死的贼尼姑,此时用力越多,等一会茧毒发作也越痛苦,念在旧谊份上,早些成全了你吧!” 回头向陶秋霞招招手,道:“你去叫叶护法他们退下,由你出手,跟她拼十招。” 陶秋霞内力修为,在洗心殿中可称得第一人,何况一直袖手观战,正是一支实力雄厚的生力军,花月娘留下在她身边,目的就在这最后的一击。 但陶秋霞听了这吩咐,却有些胆怯,道;“以一对一,老身只怕不是她敌手。” 花月娘笑道:“放心,若在平时,便是十个陶秋霞,也休想在她剑下走满百招,但如今她内毒已发,耗力大多,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我包你只要全力接下她十招,这件功劳,使非你莫属了。” 陶秋霞心头略动,道:“成与不成,我且去试试看,万一弄她不过,老殿主仍须要他们替老身接应。” 花月娘道:“这是自然,你只管大胆去就是。” 陶秋霞嘿了一声,提着铁拐,大步而出。 百忍师太奋力血战,斩首近百,整个人就像屹立在尸堆中,浑身僧衣,尽被鲜血溅透,恍如血人一般。 但是,也正如花月娘所说,此时内力将竭,已呈强弩之末。 她一直紧闭一口真气,压制住丹田之下那股灼人热流,坚毅倔强的意志,使她仍旧能挥剑血战,屹然不动。但陶秋霞奉命而出,大声喝退了叶兄弟等人,情势一松,百忍师太那堪堪尚能勉强支撑的一口真气,突然像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铮”然而断。 刹那间,丹田下那团热流破围而出,迅速地循着“阴交”c“分水”诸穴,向全身蔓延开去。 热流过处,体内酸麻,如虫咬蚁啃般刺痛。 百忍师太知茧毒已发,颓然长叹一声,暗道:悔不听从铃儿的话,不想果真把老命断送在洗心殿中 万般无奈,钢牙一挫,骈指如前,自行点闭了右腰下“章门”大穴。 “章门”乃通心要穴,一旦封闭,真气隔阻,固然能够暂阻茧毒蔓延上攻心肺,同样也使她整个下半身陷于麻痹,等于被人拦腰砍断。 花月娘望见,满怀舒畅哈哈大笑道;“贼尼姑今天死定了!” 陶秋霞倒提钢拐,站在百忍师太面前七尺外,心里犹觉胆颤,强自裣衽为礼道:“老身奉殿主令谕,特来领教师太超凡入圣的内家功力。” 百忍师太以剑往地,冷眼打量这老婆子,见她眼神锐利,太阳穴鼓起甚高,心知必是内家好手,不觉泛起一丝冷傲而凄凉的笑容,缓缓道:“你自信能接得住吗?” 陶秋霞道:“上令差遣,由不得自己,师太剑下留情。” 百忍师太仰天长笑,道:“好得很,看在你一派谦和,老婆子就死在你拐下,也不枉称雄一世,来吧!尽管放手施为吧!” 说着,腕间一收,平剑横胸,身子却不由自主摇了两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063: 拼命 陶秋霞见此情景,反倒一愣,擎着钢拐道:“师太若是力量不继,不妨调息片刻,老身宁愿等候。” 百忍师太听了这句话,一股热血猛往上冲,霍地精神大振,冷嘿道“老婆子自解人事,从不知‘死’字有何可怕,你别看我真力将竭,少宁山不传之宝’闭穴银须针’还足够取你性命,你自己留神些的好。” 陶秋霞点点头,钢拐一举,横跨两步,道:“那么老身就遵命出手了,殿主有令只限十招,师太若能接得住十招,老身立劾拜退。” 花月娘见她忽然对百忍师太十分恭敬,大感不悦,扬声道:“既知奉令行事,还不快些动手,尽说废话则甚。” 陶秋霞不再言语,沉声大喝,钢拐运足全力,扭头砸了下去。 百忍师太长剑一翻,不避不让,一招硬接! 剑拐相交,金铁之声大震,陶秋霞臂上一阵麻,脚下连退两步,方才拿桩站稳。 她骇然仰起头来,却见百忍师太端立原处,毫未移动,只是颊上一片血红,额上冒着蒸蒸汗气。 陶秋霞心头一寒,钢拐一顿地面,凌空下击,喝道;“好一个‘金钢定地’身法,师太再接这一拐。” 钢拐挟着凌厉罡风,破空直落,百忍师太怒目陡张,振臂又是一记硬架,“当”地一声脆响,两人同时震退三步。 陶秋霞胸中血气翻涌,连忙纳入一口真气,才算勉强将内腑压制住。 百忍师太一连两次拼出全力,早已无法控制住心头游血鼓动,一口鲜血冲过喉间,涌入口中。 但她将胸一挺,‘咯’地一声,又将那口鲜血咽了回去,顿时脑中轰然雷鸣,两眼金星乱闪。 陶秋霞见她分明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力竭倒毙,却不想自己连番猛攻,竟然丝毫也没占着便宜,豪念一起,扬声大喝,钢拐左扫右挥,一口气连攻三拐。 这三拐她自是使出了十二分真力,拐身划空飞掠,被抖得形如软鞭般弯曲,劲风激荡,排山倒海向百忍师太涌去。 百忍师太咬牙接完三拐,再也逞强不得,踉踉跄跄倒退了七八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但她立即举袖抹去嘴角血迹,左手飞快地从怀中扣了一把‘闭穴银须针’,凄声大笑道:“韩雪珠啊韩雪珠,你一身奇学,多年苦修,今日下场,不过如此,茫茫红尘,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笑声甫落,长剑向地上猛插,借那一弹之力,身形凌空拔起,向陶秋霞反掠而至。 叶策雄在一旁望见,沉声大喝道:“陶奶奶快退,当心贼尼姑手上暗器——” 陶秋霞闻声一怔,闪让稍迟,登时一蓬银雨当头罩落,迫得抡拐上封,钢拐才举,肩臂之上,一连刺痛了七八下。 她大惊之下,仰身倒纵,才退开三丈许,真气忽然尽泄,‘蓬’地一跤跌落地上。 百忍师太沉身下落,脚下无力,也陪在地上,但她就地一滚,挺身坐了起来,仰面向天,哈哈大笑道:“念在你尚无大恶,银须仅中四肢,破你真气,如能改过向善,十年之后,还能修复破去的真力——” 正说着,叶氏兄弟趁机疾掩过来,双双扬掌便待出手。 百忍师太右手入怀,立即又扣了一把“银须闭穴针”,扭头叱道:“谁敢走近五尺以内,不妨也尝尝老婆子银针闭穴的滋味。” 叶氏兄弟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疾退开去。 百忍师太盘膝坐在地上,一手紧扣银须针,一手挽诀置在膝上,环顾四周,叶氏兄弟都在二丈外虎视眈眈,洗心殿高手,还剩下三四十人。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可惜君念带走了三刃剑,否则哪会留下这许多游魂——”说着,说着,双目微阖,脸上更加血红得可怕。 花月娘洋洋得意走了过来,哈哈问道:“韩雪珠,你素日英名,也会落得这等模样么?” 百忍师太闭目不答,从她脸部肌肉的扭曲牵动,不难看出正在熬受着茧毒攻心的痛苦。 花月娘回头看看遍地死尸,目中凶光闪闪,冷冷道:“剥下她的衣服,她伤我殿中许多性命,咱们别让她清清白白的死了!” 叶氏兄弟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道“回老殿主,她这时余力尚在,手中又有歹毒的银须闭穴针——” 花月娘叱道:“咱们不会也用暗青子先弄伤她么?” 叶策雄点点头,众人如言都从身边取出暗器,环立四周,正待下手,忽听有人大声喝道:“慢一些!” 众人循声望去,不料那出声喝止的人,竟是殷无邪。 殷无邪一面喝止众人,一面转面对花月娘道:“娘!她是个出家人,眼看就要断气了,何苦作践她的清白身子。” 花月娘阴狠地摇头道;“邪儿,你不知道,当年为娘受过她多少闷气,让她痛快死了,实在太便宜她。” 殷无邪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再不好她总是娘的小姑——” 花月娘脸色一沉,叱道:“小姑?她是谁的小姑?没有她哥哥,娘会受这许多罪。”回顾头向叶氏光弟喝道:“动手。” 叶氏兄弟躬身答应,方要动手,猛听得一阵鼎沸奔腾的人声,由远而近! 众人举目张望,却见一大群殿中弟子,没命般向彩棚飞奔过来,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两柄长剑有如风卷残雪,转眼就要冲到棚下。 殷无邪一眼认出那持剑少女,竟是君念,登时变色,挥手道:“两位护法全力截住来人,先送老殿主退回地室去。” 洗心殿众人立刻乱成一片,叶氏兄弟飞身迎敌,侍女们却拥了花月娘和负伤倒地的陶秋霞,匆匆退入内岛的地室去了。 君念抡剑如风,宛如滚汤投雪,那消片刻,已冲近彩棚,远远望见百忍师太独自盘膝坐在人丛中,忍不住凄声叫道:“师父!您老人家没事么?” 连叫数声,不闻百忍师太回答,君念一急,倒提三刃剑飞步直向彩棚奔来。 叶策雄是见识过君念的“惊虹八式”的,低声对叶军鹤道:“这丫头一身武功,已得老尼姑真传,咱们须得好生应付,不可力敌。” 叶军鹤听了,不以为意,冷冷道:“谅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大作为。”说着,手横长剑,当先挡住君念。 君念并未细看是谁拦路,随手挥剑,便想硬闯过去,不料叶军鹤暴喝声中,振臂一剑,‘当’地一声,竟将她格退。 她定了定神,怒目瞪着叶军鹤道:“你要找死是不是!” 叶军鹤嘿嘿冷笑道:“你那师父已经送命,老夫瞧你倒是赶来找死的,识趣的,还不弃剑受缚? 君念惊呼道:你说什么?我师父已经——” 叶军鹤冷笑道:“已经身中殿主异种花茧,早就断气了。” 君念听了这话,满腔怒火,猛升起来,没等他把话说完,娇叱一声,连人带剑卷了过去。 那叶军鹤虽然功力深厚,却万不料她出招如此快捷,慌忙舞剑格挡,连连倒退,竟险些被她奇快无比的剑招刺中。 他虚应几招,急急闪避,君念挺剑直冲,其余众人更是来不及阻挡,被她单人只剑透过人群如飞向百忍师太奔去。 奔到近前,但见百忍师太面红似火,垂目而坐,气息已渐渐微弱。 君念扑跪地上,嘶声叫道:“师父,师父,师父——” 百忍师太内腑茧毒业已攻心,此时神志虽未昏迷,口已无法言语,好半天,才吃力地睁开眼来,看了君念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帘。 但,君念却清清楚楚看见她和阖之际,眼角挤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她心里一酸,热泪立时夺眶而出,凄声道:“师父您老人家看见徒儿么?您说啊——” 百忍师太缓缓颔首示意,嘴唇一直在颤动,却无法出声。 君念哭道:“师父啊,您老人家答应我,我错了!我不该离开您老人家——” 百忍师太又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右手一松,一把细如牛毛的银须针散落在地上。 好一会,才见她重又睁开无力的眼睛,一手摸抚着君念的面颊,一手以指作笔,在泥地上写了潦草的几个字:“飞儿呢?” 君念直如刀割,哽咽道:“您老人家是问李师兄吗?他——他大约——就快到了——” 百忍师太点点头,又写道:“缘由天定,孩子,好好跟他去吧!” 君念自是明白那个“他”字,正是指的李飞鱼,越发被触动了伤心之处,泪落如雨,难以抑止。 她此时只知伤感悲泣,竟忘了置身之处,尚在强敌寰视之中。 铁剑书生马森培一把剑苦苦敌住洗心殿一众高手,早已险象环生,及及可危,无可奈何叫道:“君念姑娘,此时不是伤感的时候。接了师太,咱们快走吧!” 君念这才想起强仇就在近处,奋然道:“师父,您老人家暂时忍耐一下,我背您老人家杀出去!” 说着,正伸手要去抱起百忍师太,谁知触手才发到师父面孔血红,四肢却已冰冷,方自惊愕,百忍师太突然浑身一颤,从地上绷弹而起,“哇”地吐了一大口血,手足一阵抽搐,眼耳鼻喉中,竟下停地渗出一丝丝的血水。 君念大吃一惊,赶紧探她脉息,可怜一代侠尼,却已经心脉透穿,瞳孔散失,竟已气绝。 君念一把抱住尸体,放声大哭。 马森培气喘嘘嘘又叫道:“姑娘别只顾难过,抢救师太脱困要紧。” 君念哭道:“她老人家已经——已经去了——” 马森培也吃了一惊,手上略慢,被叶军鹤一剑扫中肩头,痛哼一声,用手掩住创口叫道:“咱们也该先抢运她老人家遗体脱险,不能让她落在洗心殿手中。” 君念哭着抱起百忍师太尸体,撕下衣角,绑在背上,提到站起身来,道;“走吧!等葬了师父,咱们再来算算这笔债。” 叶军鹤厉喝道:“丫头,既入的冥殿,还想逃出鬼门关么?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君念紧咬银牙,振剑叱道:“不怕死的,尽管挡路,马公子,随我来!” 叱声中乌光暴射,宛若长龙跃波,荡开重围,直透敌阵。 她此时悲愤性情,尽化豪气,那柄三刃剑左刺右劈,一连跃射十余次,只听“叮叮唱自”鸣声不绝,业已削断了三只长剑五柄利刀,威势决不在百忍师太之下。 叶军鹤等才一惊,被君念仗剑冲过,和马森培急急向岸边奔去。 殷无邪远远望见,不禁变色叹道:“娘只说百忍师太一死,洗心殿再无强敌,这话只怕说得大早了!” 回头吩咐道:“花容,施放蓝色号箭,下令全部船只驶离总坛,先断绝她退路。” 顷刻间,信号箭嗖嗖破空飞起,所有洗心殿水师船艇,纷纷解缆离岸,远远退入湖中,结阵而待。 君念一股作气,杀到岸边,业已血满征饱,一望之下,心头登时向下沉落,原来她和铁剑书生马森培乘来那艘小舟,也被洗心殿拖离湖岸,不知去向了。 马森培颇觉心慌,道:“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可怎么办呢?” 君念恨恨一顿足道:“说不得只好跟他们拼了,多杀一个,多出一口闷气。” 马森培道:“你我只有两人,姑娘武功再高,也难敌他们人多势众——” 君念道:“大不了拼着一死,还有什么畏惧的?” 马森培道:“生死事小,师太遗体却不能任其落在洗心殿手中,这样吧!在下独立挡住追兵,姑娘循着岸边快走,看看前面可有船只?” 正说着,叶氏兄弟率领殿中高手,噗地疾赶而至。 君念一抖手中三刃剑,悲声道:“马公子,你是无辜的人,不必为了我们陪上性命,追兵有我挡住,你快设法脱身去吧!尚能守得船只,只求你将师父遗体替我带出险地,交给我李师兄__” 马森培听了这话,把心一横,道:“在下一条贱命,有何宝贵,姑娘如果不走,在下也决心不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064: 合作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叶氏兄弟等已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刀剑纷举,将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君念和马森培无可奈何,只得挥剑力战,一步步向岸边退去。 叶军鹤见他们背水而立,距离湖水只不过数尺远近,心念一动,便喝令那些残余峨嵋终南二派高手在前,自己率殿中门下在后,呼喝呐喊,全力冲突,这一来,死伤的既非洗心殿人,峨嵋终南弟子又迷失了本性,只知前冲死战,不知退避,哪消片刻,一层又一层的死尸,已将君念和马森培挤得渐渐退到水边了。 两派门人,不过顿饭之久,使死伤大半,残肢断体,向湖水直堆过去,等于替洗心殿搭成一列尸体堆成的跳板。 君念和马森培初时尚未发现这项歹毒的阴谋,只顾挥剑浴血而战,两个人都溅满了满身血污,前面死尸太多,便向后退,及至脚下已经浸在冰冷的湖水中,这才知道再没有地方可退,假如无法冲破重围,便将活生生被尸体济落水中。 然而,洗心殿汹涌人潮,仍在步步近通,凭他们两柄剑,两个疲惫不堪的身子,要想冲出围困,又岂是一桩易事? 两人面面相觑,无计脱身,君念愧道:“马公子,都是我连累了你。” 马森培笑道:“姑娘快别这样说,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只是没有好好护送姑娘和师太遗体平安离去——却使人死不能瞑目!” 君念听了这话,眼中泪水纷落。 这一刹那间,她才真正体味到一种看不见摸不到的滋味,心中猛地一惊,忖道:难怪他一路呵护,千里相伴,我怎会那么傻,竟从来想到这是何等难得的一番深情啊?唉!李师兄如能有他待我的一半情意,今天即使死了,我也死得心满意足。 君念想到李飞鱼,不期然又触动无限感伤,星目中泪水蔌籁而落。 这时候,两人实际等于站在水中,三面是水,反倒感觉正面强敌压力稍灭,马森培运剑挡在前面,柔声对君念说道:“姑娘何不调息一下,咱们轮流休息,只须一人阻敌,这样至少能够再支撑一个时辰以上——” 君念叹道:“一个时辰以后又如何?反正难免一死,我虽无撼,只后悔不该连累你——” 正说之际,忽闻身后喊声大起,一条快艇划破湖面,疾驶而来。 马森培循声回头,只见那艇通体漆成红色,船头插一面黄旗竟是洗心殿的船只。 铁剑书生一面舞剑血战,一面叫道:“姑娘千万留神,水面又有敌人出现了。” 君念咬牙道:“只怕他不来,等他靠近些咱们正好在船脱身。” 马森培道:“船头有黄旗,不知是不是殷无邪那贱人亲自赶来截阻?” 君念道:“是她又如何,咱们反正只有一条命,还怕她怎的!” 才说到这里,那快艇已直驶近来,船头立着一个持刀大汉,扬声叫道:“殿主圣驾亲临!” 叶军鹤正在督战,闻言回头一望,却见殷无邪分明仍在黄伞下站着,不禁大感诧讶,厉叱道:“殿主明明在岸上,什么人胆敢冒名驶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艇舱中应声窜出一条人影,手起剑落,将那挎刀大汉劈落湖中,然后扬剑娇笑道:“叶氏护法,还认得姑娘吗?” 叶氏兄弟揉了揉眼睛,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是韩襄铃那贱婢,艇上弟子,还不快将那丫头擒住!” 韩襄铃冷笑道:“只怕如今由不得他们!” 那快艇虽然桨橹已停,滑力依然未减,竟向君念站立的岸边飘来,诸葛珂儿倒提长剑,指着那四名摇桨水手喝道:“要命的,乖乖坐着别动,谁要敢抗命不从,方才那家伙就是榜样。” 摇桨水手一个个呆若木鸡,只得求道:“小的们不敢违命,只求姑娘剑底超生。” 诸葛珂儿道:“那就好办,你们把船摇近岸边,去接那两位上船,回到岳阳,俱有重赏。” 摇桨水手那敢不遵,任凭叶军鹤在岸上暴跳叱骂,依旧摇桨近前,艇头缓缓向君念立身之处移近来,韩襄铃叫道:“君念师妹,不必恋战了,快退上船来吧!” 君念认出是韩襄铃,真是又惊又喜,涉水奔了几步,一顿莲足,身形凌空而起,在船头上,匆匆解下百忍师太尸体,哭道:“多谢你们赶来接应,但师父她老人家,已经——已经——” 韩襄铃俯身抱起百忍师太尸体,才知竟已气绝,骇然道:“她老人家怎会遭了毒手?” 君念道:“我也不知道,等我们赶到时,她老人家已经中毒垂危,连一句话也没有说,便撤手去了——” 话说到此,蓦听得岸边传来一声惨呼,急忙回顾,却见铁剑书生身形摇摇欲倒,左肩一片鲜血,整条手臂,已被砍断重伤。 君念猛一惊,柳腰疾拧,仰身重又掠下小艇,挥剑一阵狂劈,叫道:“姐姐快来帮忙,救马公子上船。” 韩襄铃应声落水,半托半扶,将重伤的马森培拖上小艇,君念力战数招,这才急急退回船上,诸葛珂儿掉转船头,喝令水手运桨,快艇如箭般向湖心退去。 叶军鹤等眼睁睁望着君念逃去,气得怒骂不止,一面急施号箭,令湖中船艇拦截,一面亲率众人,觅船追赶。 君念救回马森培,真力已耗去大半,但她却不肯调息,强自挣扎替马森培止血验伤,眼中热泪纷落,竟似无限哀伤。 马森培左臂已断,又加血战甚久,虽然获救上船,人已奄奄一息,但当他睁开眼帘,见君念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裹伤,心里却沸腾着难以描述的甜意,喘息着道:“姑娘不必再为我耗心费力,我自知真力虚竭,又重伤失血,已经无法挽救了。” 君念只是用力摇着头,道:“不!不!你不会死的,不要胡想——” 马森培吃力地启动嘴唇,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在下能在临死前得姑娘亲自照料裹伤,今生今世,心愿已足,再无遗憾了。” 韩襄铃也也在旁陪着流泪,忽听他言中涉及儿女之情,连忙低头退入舱中。 马森培一面喘气,一面又道:“在下自从得见姑娘,倾慕之心,由来已久,只是姑娘圣洁如神,始终未敢将这点淡薄情意吐露出来,但是,那时便已下定决心,我虽自惭形秽,无缘高攀姑娘,但愿有一天,让我为姑娘薄尽绵力,就算以命相报,也是心甘情愿的——” 君念大受感动,不禁抱着他哭道:“别说了,你待我的好处,我都知道——” 马森培惨笑道:“常言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马某虽然不才,红尘之中,能得姑娘这么一位红颜知己,人生复有何求,九泉纵苦,在下也含笑而去了。” 君念痛苦的摇着头,道:“不!你不会死,我也不要你死,我会好好替你治伤,好了以后,以后——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马森培长叹一声,好像如释重负,满足地缓缓合上眼睛,脸上却呈现一片微笑,语声呢喃,低低念道:“今生无缘地连理,留待来世忆从头——” 语声渐低,终至渺不可闻。 君念紧紧抱着他慢慢冰冷的身子,放声大哭道:“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 桨声,水声,混合着她痛澈心肺的嚎哭,远远播散在洞庭湖面上。 君念连番遭苦战,又因百忍师太和铁剑书生相继身故,胸中积了无限气闷,这一发泄,竟陷于虚脱之境! 韩襄铃坐在舱里垂泪,忽然发觉君念嚎哭之声一变而为嘶声饮泣。吃了一惊,连忙探头出来,一看之下,见意心踞坐船头,怀中抱着马森培的尸体,两眼发直,脸上却变得苍白如纸,虽然仍旧张着嘴,但见出气,不见入气。亦不闻哭声。 她陡然一震,撩开舱帘,飞步奔了出来,用力在君念背上拍了一掌,厉声叫道:“师妹,快醒一醒。” 一掌落后,君念喉中‘咯’地响了一下,两眼反插,双手一松,突然仰面倒在船板上。 韩襄铃急忙探她鼻息,吓得花容失色,叫道:“珂儿妹妹,快来!不好了,不好了——” 诸葛珂儿弃了舵柄,莲足疾点,从顶舱掠到船头,沉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韩襄铃掩面哭道:“马公子刚断气,君念师妹一急之下,也断了气了——” 诸葛珂儿也吃了惊,急急俯身捏住君念腕脉,将耳贴在她胸前,听了一阵,站起来埋怨道:“姐姐真是急昏了么?她分明真力耗尽,又连遇心痛事,一时气结虚脱,昏了过去,何曾断气?” 韩襄铃道:“你试过?还有脉息没有?” 诸葛珂儿道;“脉息虽微,尚未全失,姐姐快帮忙抬她进舱去,替她渡一口真气,再用本身内力,催动她衰弱无力的内腑,暂时就可保住了,等回到岳阳再设法吧!” 韩襄铃这时也乱了主意,听了这话,自悔盂浪,忙和诸葛珂儿合力将君念始进舱中,亲自替她渡气引力。 正在忙乱,诸葛珂儿忽觉船行速度大减,湖面上呐喊之声如雷,伸头向外一望,不由机伶伶打个寒战。 原来他们这艘快艇才绕过君山不远,前后出现大批洗心殿的红色船只,已将小舟包围,那些船只都是快速大船,由叶氏兄弟亲自率领,从君山侧面包抄过来。 尤其令她心急的,是快艇上四名摇奖水手,趁她往船头之际,竟然一齐弃桨入水,泅水遁去。 如今既陷重围,驶舟之人又逃得于干净净,除了韩襄铃正替君念渡力,不能惊扰中断,就只有满船尸体,和她一个活人。 但是,凭她一人只剑,又那儿是叶军鹤等人敌手? 诸葛珂儿心念及此,额上已冷汗并流,正无计较,目光过处,忽然发现舱中还有一个被制住穴道的人。 那人却是身为洗心殿水师堂主的唐融。 诸葛珂儿见将他从舱里提到船尾,用剑尖抵住咽喉,然后解开他的哑穴,沉声道:“姓梅的,听说你父亲当年名列黄山三侠之一,也算得正道中成名剑客,不幸死在洗心殿手中,你不思报复父仇,反而投效仇人,腼颜事敌,是何道理?” 唐融神情冷漠,闭目自答道:“人各有志,你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珂儿道:“杀你不过举手之势,但我却愿给你一条求生之路,只要你能设法让我们平安脱身回到岳阳,我就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唐融睁开眼来,望一望前后来在湖面的洗心殿船只,微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无处可去,才想到求我相助,可惜现在进退之路俱绝,艇上又无水手,也救不了你们。” 诸葛珂儿道:“你身为洗心殿堂主,执掌水师,怎会没有方法助我们脱身?” 唐融沉吟一下,道:“方法虽有,只怕你不肯相信。” 诸葛珂儿忙道:“什么方法,你且说出来听听?” 唐融道:“现在湖面都被船只隔断,万难冲得过去,唯一方法,是移舟泊岸,先登上君山,然后再谋脱身之策。” 诸葛珂儿冷笑道:“你倒想得不错,把咱们骗到岸上,好让叶军鹤来一网打尽,是不是?” 唐融道:“我原说须你们相信才成,你试想想,现在你们共仅五人,其中两人已死,一个内伤沉重,洗心殿终年在湖上来去,水性纯熟,若不弃舟登岸,除了束手受擒,别无他途。要是弃舟登岸,群山虽是孤岛,未必没有活命之路,我言尽于此,信不信全由你们自己了。” 这番话,听得诸葛珂儿暗暗点头,心忖:正是,与其束手受擒,不如背水一战,君山虽是孤岛,岸上动手总比水面上方便得多,看来这姓唐的未必是存心骗我! 思忖再三,毅然拍开唐融穴道,说道:“眼下也只好相信你一次,但我要事先警告你,无论在船上岸上,不许你离开咱们一步,没有变故就罢,一旦有变,我总不会放你脱身。” 唐融站起来,耸耸肩道:“人各有志,你们与洗心殿为敌,跟我姓唐的什么相干,正像我甘心腼颜事仇,也跟你们不相干一样,但眼下你求脱险,我求活命,彼此目标一般,却不妨合作一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065: 暗器 唐融运目略一打量形势,操起一栖长桨,在桨孔边坐了下来,又向诸葛珂儿招招手,道:“姑娘既想脱身,也请来同尽一桨之力如何?” 诸葛珂儿无奈,提了长剑,也在唐融左侧坐下,一手握剑戒备,一手*桨划水。 快艇很快向君山下移去,不久已抵岸滩,唐融收桨下舟,诸葛珂儿回头张望,见叶军鹤等大小船只将近百艘,也转航向君山追了过来。 唐融自动去抱起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正要下船,却被诸葛珂儿喝住,道:“等一下,我没叫走,不许你先走!” 唐融微笑驻足道:“姑娘最好快些,若被后面船上看清楚咱们只有三个活人,以后就更难作为了。” 诸葛珂儿探头入舱,恰值韩襄铃替君念渡气助力方毕,正喘不已,忙低声叫道:“襄铃姐姐,快抱君念姑娘下船,再迟就来不及了。” 韩襄铃听了一惊。顾不得调息,俯身抱起君念,窜出舱来,一抬头,登时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像岳阳?” 诸葛珂儿道:“现在没时间细谈,赶快下船,别再耽误了。” 韩襄铃回头望见湖面船只,这才恍然领悟到事情的严重,匆匆抱了君念跃上岸去,诸葛珂儿背起百忍师太遗体,也和唐融先后弃舟登岸。 三人各负一人,飞步奔到一堆岩石后,诸葛珂儿才简略地把弃舟原故说了一遍,韩襄铃道:“方法固然不错,但君山不大,假如被叶军鹤率众包围,挨地搜查,咱们仍是瓮中之鳖,迟早被他们发觉。” 诸葛珂儿道:“如今也顾不了许多,咱们趁机调息一下,不得已时,只好跟他们背水一拼了。” 韩襄铃叹道:“早知如此,昨日无论如何也要劝住姑姑,不想半日之间,竟落得一败涂地,连姑姑遗体,也须弃在荒岛之上” 说到这里,不禁又簌簌泪下。 诸葛珂儿劝慰道;“事已如此,后悔有什么用,好歹设法能平安脱身,会到李公子,再议替她老人家报仇,依我说,咱们且把姑姑和马公子尸体掩埋起来,留下暗记,一则动手时不致分心,二则纵然落败而死,也不会让她老人家遗体落在洗心殿手中,襄铃姐姐,你说好不好?” 韩襄铃含泪额首道:“唉!也只好如此了。” 两人就在岩石下,寻了处干燥之处,急急挖了两个大坑,含泪将百忍师太遗体放进坑中,正要掩土,诸葛珂儿偶一回头,方知岩石后竟不见了唐融人影。 诸葛珂儿大吃一惊,切齿道:“咱们只顾难过,竟被他趁机逃走了!” 韩襄铃道:“他原是变志事仇的人,怎能信任,由他去吧!” 诸葛珂儿道:“让他逃了不要紧,他却把马公子尸体也带走了,君念姑娘醒来,叫咱们怎样向他解释” 正说着,忽见唐融伏腰疾奔而到,手中却不见了马森培的尸体。 诸葛珂儿大怒,挺剑跃起,刚待叱骂,唐融抢着道:“两位姑娘快随我来,此处不甚安全,前面有一处极隐密的洞穴,十分宽敞干燥合用,且躲过半日,待天色入夜以后,再设法弄船脱身”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那个土坑,连忙摇头道:“这怎么行,岸边沙上松浮,岂不轻易就被发觉,快些起出来。” 不由两人开口,径自跃落土坑,将百忍师太尸体抱出坑外,又堆土把坑填平,然后抱起尸体,伏腰低头,又奔离岩石。 诸葛珂儿和韩襄铃一直没有机会开口,眼睁睁看他忙碌填平土坑,负尸而行,这才互相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彼此耸耸肩头,默默抱起君念,跟着也离开了山岩。 唐融沿着岸边疾行,绕过一片芦苇,拔草前行,来到一块大石之下,推开大石,果然有个洞穴。 原来那洞穴正当芦苇深处,君山余脉至此截断,三面临水,一面依山,形势不但隐密,而且因正在湖岸转角之处,无论从岸上水面,都决想不到这儿会藏着人。 韩襄铃抱着君念,首先低头钻进洞口,诸葛珂儿紧跟着她也跨了进去,不料这洞竟外窄内宽,地上满铺细砂,洞中还有一个较小洞穴,倒像前后两间卧房似的。 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仰卧在外洞壁角,尸体垫着一束芦苇茎梗,内洞壁下,也有芦草,显然是唐融特别准备的。 到这时候,诸葛珂儿才发觉自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唐融如有异心,又怎会作这些细心安排,这么看来,他的投效洗心殿,越发令人可疑了。 韩襄铃将君念安置在内洞芦苇上,唐融已将百忍师太遗体送来,一井放在内洞,诸葛珂儿亲自掩妥洞口大石,回头却见唐融坐在外洞石壁下,正低头包扎肩上剑伤。 他身上伤痕约有七八处,血污遍体,都是君念和铁剑书生闯关时所伤,本已凝血结痴,方才一阵奔驰运力,伤口又被震裂,此时正汩汩流着血。 诸葛珂儿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到他身边,带着十二分歉意道:“让我替你包扎,好吗?” 唐融似乎大感意外,连忙堆笑道:“不!不!怎敢劳动姑娘。” 诸葛珂儿脸上一阵红,亲手撕下衣角,跪在地上,替他拭血包伤,一面低声道:“刚才是我疑心大多,总把你当作敌人,实在没想到你倒是真心愿助我们脱险” 唐融笑道:“在下是洗心殿堂主,姑娘以在下为敌,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对?” 诸葛珂儿道:“话虽如此,但你既然离开了咱们,尽可逃走,为什么又安排这地方,让我们藏身呢?” 唐融道:“常言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答应过姑娘共渡危难,自不能食言反悔。” 诸葛珂儿笑道:“听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共渡危难,本是朋友,将来仍然还是敌人?” 唐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下虽然无心与姑娘为敌,但是” 话声未毕,忽然住口,用手指一指洞口。 诸葛珂儿霍然回头,侧耳倾听,只听洞外人声喧腾渐近,显然叶军鹤等业已蹑踪追上君山,不知怎的竟寻到了洞外。 她探手轻轻拔出长剑,退到洞口边,贴壁而立,凝神而待。 片刻之后,人声已到近前,忽听叶军鹤的声音喝道:“这儿芦苇新被割去一大片,附近必有藏身的地方,大家散开仔细搜查,决不能容那几个贱婢躲过了!” 许多人哄然答应,步履纷纭,四散开去。 诸葛珂儿紧握剑柄,屏息静气贴壁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过了片刻,洞外突然有人尖户叫道:“在这儿了,这块大石下泥土留有移动痕印,叶护法快请过来看看!” 随着叫声,许多人一齐都到了洞口。 诸葛珂儿心头怦然狂跳,紧紧握着剑柄,目光却满含求助的回头向唐融望去。 但她甫一回头,却发现唐融正屹立在自己身后,表情凝重,宛如一尊石像。 诸葛珂儿虽是江湖侠女,此时孤掌只剑,眼看强敌将至,一样难掩女孩子娇弱本性,有一个男人站在身边,便不由自主产生出依赖之心,轻声道:“怎么办?他们已经发现洞口了!” 唐融略一沉吟,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闯进洞里来,你身上有没有霸道些的暗器?” 诸葛珂儿道:“姑姑身上,有少宁山独门‘闭穴银须针’,不知道合不合用?” 唐融道:“快去取些来,越多越好。” 诸葛珂儿将剑交给唐融,自己奔人内洞,匆匆从百忍师太尸体取了一大把银针,又顺手取了君念的三刃剑,重又奔回洞口。 这时,洞外大石已在缓缓移动,显见叶军鹤在运功搬动大石,准备人洞搜查。 唐融见道:“闭穴银须针”细如牛毛,一把足有千百支。” 大喜道:“咱们熄了火光,洞中黑暗,叶军鹤必不敢冒然进入,你躲在黑暗中,见人就发银针,不可作无益消耗,万一发射不及,便咳嗽为号,由我用剑劈他出去。” 两人刚刚商议妥当,只听‘嘿’地一声,一股亮光激射进来,封洞大石,已被叶军鹤掀开。诸葛珂儿心里一惊,脚下疾退两步,纤掌扬起,一砰银针约有十余支,业已向洞外电射而出。 唐融急道:“珍惜银针,每次只发一枚,千万不可多耗!身形一转。举剑贴壁而待。” 那一砰银针射出洞外,闷哼声处,一名洗心殿徒应声跳滚开去,洞外人声喧哗,都叫道:“注意暗青子,洞里果然有人!” 叶军鹤扬声喝道;“小辈们已成釜底游魂,还不乖乖出来受死,尚敢负隅抗衡么?” 诸葛珂儿轻声问:“喂,咱们要不要骂他一顿?” 唐融忙嘘道:“别理他,也别说话” 叶军鹤怒骂一阵,见无人回应,低低吩咐另一名身手比较矫捷的手下道;“见我挥手的时候,冲进洞去,掩守洞口。” 那名大汉点头应了,抱一柄厚背鬼头刀,悄悄掩到洞口侧面蓄势而待。 叶军鹤大声叱喝道;“百忍贼尼已死,你等困守死洞,迟早难逃本教掌握,不如皈归,老夫保证你等安全,都不失厚禄重位,何苦守着那老贼尼死尸,大好青春,与山士同朽。” 一面说着,一面挥手示意,那大汉刀身一抡,快如石火电光,冲进了洞口。 诸葛珂儿紧捏着一支银针,只见人影闪晃,立即屈指弹出,那根针细如牛毛,破空无声,不歪不料,正射着大汉咽喉。 唐融及时飞起一腿,‘砰’地踢中那人小腹,那人哼也未哼一声,仰身侧翻出洞,摔在地上,早已直挺挺断了气。 叶军鹤检视尸体,勃然大怒,喝道:“第九舵舵主,率舵下弟子冲进去。” 一个黑衣壮汉躬身一礼,扬手招了招,另外十五名大汉迅即跃出,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第一名执剑,第二名提刀以后一柄剑一柄刀,立刻组成一支形如蜈蚣的纵队。 叶军鹤提起那具死尸,交给第九舵舵主,说道:“用他作盾,以挡暗器。” 那现主接过尸体,用左手挽着死尸腰带,掩护身形,长剑一挥,低头疾向洞中冲去,后面十五名舵下徒众,左刀右剑,挥动起来,就像百足蜈蚣一般,紧随着冲进洞口。 诸葛珂儿连发三针,均被死尸挡住,那舵主大吼着当先撞进洞口。 诸葛珂儿咳嗽了一声,挺剑而上,和唐融二人同时出手,两柄剑一绞,那舵主只顾前面暗器,措手不及,一条左臂登时被唐融砍落。 他痛哼着扭头一看,认出竟是水师堂堂主,惊得失声大叫,转身便跑。 无奈身后现下徒众正跟踪冲入,两下迎个正着。 唐融咬牙道:“留你不得!”长剑就势一送,那舵主惨叫一声,被剑尖透胸而过,登时气绝。 其余徒众大乱,纷纷自相践踏,夺路奔逃,后面的无路可逃,又死了三四人,前面的连滚带爬退出洞口,一个个心胆俱落,狼狈不堪。 叶军鹤直气得顿足怒骂不休,从腰间撤下龙须带,便想亲自出手。 一名殿徒低声禀道:“护法暂请息盛怒,洞内狭窄,敌人又死守洞口,难以硬攻,不如堆集芦苇,放火烧他们出来。” 叶军鹤想了想,道:“那就快些动手,同时派人回船,瞩令多遣人手前来协助,今天捉不到几个小辈,我即不姓叶。” 诸葛珂儿在洞中听见,焦急地道;“怎么办这石洞是个死洞,如果真被引火熏烧,如何是好?” 唐融道;“不要紧,咱们可以在地上挖坑,闭住呼吸,把鼻口俯伏地上,或者用布巾浸湿,掩住呼吸,只要挨到天黑,就不怕了。” 诸葛珂儿道:“好人虽然能忍耐,受伤的人怎挡得烟火熏烧?” 正没有主意,韩襄铃突然在内洞叫道:“珂儿妹妹,快来一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066: 细蛇 诸葛珂儿顺手将‘闭穴银须针’交给唐融,转身奔入内洞,却见君念正吃语喃喃,身躯蠕动,似乎要醒过来的样子。 韩襄铃低声道:“她在呓语中,一直反复叫着鱼儿表哥和马公子的名字,假如清醒过来,咱们怎么向她劝说才好呢?” 诸葛珂儿道:“当然实话实话,不必隐瞒!” 韩襄铃道:“但她自幼随姑姑长处深山,名为师徒,情谊不逊母女,现在姑姑死了,咱们怎忍眼看她为情践扬,一至于此。” 诸葛珂儿道:“不忍也得忍,眼下咱们都处境殆危,能不能活着离开君山,谁也不敢预料,怎能顾得这些儿女伤情之事。” 忽然语声一顿,又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韩襄铃叹道:“处境殆危,我何尝不明白,但我宁可自己替她死,也不顾再看她心碎肠断时的凄惨景况,所以找你来商议,最好编个说儿,暂时瞒瞒她,就说马公子并没有死,只是重伤垂危,现在被洗心殿掳走,你看可使得?” 诸葛珂儿沉吟道:“唉!想不到她多年闷居荒山,压抑得太久的感情,竟至一发不可收抬,从前为了李少侠一句顽话,负气离开少宁山,如今马公子为她而死,自然难怪她悔恨难泄,要是暂时瞒一瞒她,自是很好,可是”她回头望望外而马森培的尸体,面有为难之色。 韩襄铃道:“彼此都是女儿身,她的心境,咱们不难体会,依我说,只好先把马公子的尸体掩埋” 诸葛珂儿毅然跳起来,道:“好吧!我去掘个坑。” 她走到外洞石壁下,开始用三刃剑凿掘泥土,这时候,洞外火光闪闪,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轻响,叶军鹤已经点燃了芦苇,浓烟随着风势,一股股向洞里漫涌进来。 诸葛珂儿运剑如飞,拼命加速凿掘,掘到两尺深处,剑尖突然触及一片坚硬的铁块,心中大奇,忙叫道:“唐少侠,请来帮帮忙。” 唐融正被浓烟熏得泪水迸流,闻声摸索过来,探手到土坑里一试,竟摸到一只生满锈迹的铁环,敢情那块铁板,原是一副盖子。 两人都觉诧讶不已,合力清除了四周泥土,唐融手挽铁环,向上一提,却未提动。 诸葛珂儿道:“我我来帮你下”她也被浓烟呛迷,语不成句,绕过来握住唐融的手腕,两人一齐用力,‘噗’地一声,那铁盖霍然而开。 他们竟不及防,拿桩不稳,双双迎面跌倒,诸葛珂儿正摔在唐融怀中。 但这时谁也顾不得嗔羞,一骨碌爬起身来,齐齐探头向坑中望去。 这一望,两颗心不约而同怦怦狂跳。 原来铁盖之下,竟是一条石板嵌成的甬道,甬道口约有五六级石阶,道中黑黝黝不辨深浅,大约可供一个人俯身行走。 最使他们惊喜的,是那甬道中有一股缓缓吹上来的微风,顿使洞中浓烟淡了许多。 诸葛珂儿大喜道:“有风吹进来,可见不是死洞,咱们有脱身的希望了。” 唐融道:“这儿也许是从前湖匪安排的逃身地道,地道中是否藏着凶险,还难预料,最好先由一人踩探明白,再定行止。” 诸葛珂儿道:“还踩什么?留在这里一样凶险,不用担心,咱们就走吧。” 于是,仍由诸葛珂儿背负百忍师太尸体在前开路,韩襄铃抱着君念居中,唐融负着马森培断后。 诸葛珂儿用衣带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绑在背后,左手扣着“闭穴银须针”,右手提着三刃剑,当先落下石级,俯着身,壮着胆,一步一步向地道中摸索而进。 那地道高不及四尺,必须弯腰伏地而行,好在地势尚称平坦,一路笔直,也没有转弯的地方,倒也不难行走。 三人缓缓前行,越向里深人,空气反而越新鲜,和上面满洞浓烟相较,这里竟觉舒畅得多。 走了十几余丈,地势霍然开朗,竟到了一间石室。 诸葛珂儿伸直腰,吐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跑到另一个死洞里来才好,燃个火折子看看!” 唐融取出火种,刚打了一下,火星甫闪;突然一丈外“嘶”地一声,一条奇快无比的黑影,掠空直向唐融电射而至。 韩襄铃首先警觉,柳腰一挫,左拿就势翻劈了过去,同时娇叱道:“唐少侠仔细了!” 唐融闻声之际,身躯向侧一旋,欲待闪避,不想那黑影被韩襄铃掌力拍中,竟然激怒,凌空一折一卷,“啪”地脆响,唐融左颊上立被一条又腻又滑,形如软鞭的东西,重重扫中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十分不轻。 唐融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剧痛,眼中金星乱闪,跟跄连退三四步,手中长剑和背上马森培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那形如软鞭的东西贴地一卷,就住一根活动绳套,紧紧裹住唐融的双脚,而且越来越紧,竟似生生要将他足踝绞断。 唐融双手去扯,才发现那东西通体滑不留手,微微有一股腥气。 诸葛珂儿盾声上前,问道:“梅少侠,怎么了?” 唐融呻吟道:“那东西缠住我的双脚,十分有力,拆它不开。” 诸葛珂儿道:“是什么东西?” 唐融道:“好像是一条细蛇!” “呀!蛇?” 诸葛珂儿一声尖叫,不但不敢上前,反向后急退,出声道;“襄铃姐姐,你去帮他吧!我我最最怕蛇” 韩襄铃沉声道:“快把剑给我!” 诸葛珂儿颤巍巍把三刃剑递过去,自己迟到七八尺以外。 韩襄铃一手抱着君念,一手持剑,喝道;“唐少侠松手!”剑尖一指,径向唐融脚下挑去。 那细蛇应剑而断,顿时一股恶臭扑鼻。 唐融松了一口气,双脚直如齐踝折断了一般,竟站立不起。 诸葛珂儿低声问:“蛇死了没有?怎的气味这么臭?” 韩襄铃道:“不要亮火,让我看看是什么形状。” 用剑尖拨开蛇尸,凝目看了一阵,脱口道:“呀!是‘独角蜊’,这东西体蕴巨毒,雌雄每每同踞一处,附近必定还有一条。” 诸葛珂儿惊呼道:“还有一条么?在哪里?在哪里?” 韩襄铃道;“你别乱叫,蛇就不会找你,来,抱着君念姑娘,让我引它出来。” 诸葛珂儿接过君念,提心吊胆道:“好姐姐,你把它引得远些,千万别在我附近动手。” 韩襄铃暗暗好笑,也不理她,一手提剑,一手拾起火石火种,退到另一边壁角下,取出火折子,迅速地一闪火星,将火折点燃。 火折一燃,韩襄铃纤手一扬,早将火折子向上抛起,脚下却斜退两步。 果然,火光才现,室角黑影中‘嘶’地一声,一条长约八尺,细如拇指的奇形怪蛇,已向火折子破空射去 韩襄铃左掌护胸,拧腰半转,右手三刃剑迎着那细蛇只一圈,恶臭随起,那“独角蜊”七寸处应划而断。 诸葛珂儿掩口疾退,直到看清蛇已斩断,才长长松口气道:“我的老天,这蛇好像见不得光亮,总是向火光追扑?” 韩襄铃收剑重新燃亮火折子,高举一照,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蛇了。” 唐融首先谢了解救之恩,然后看那两条奇形细蛇,不禁喷喷称奇,敢情那蛇既细又长,粗看就和一根细绳毫无异样,头生一角,眼细如丝,通体血红,斩断之处,却不见一滴血污。 韩襄铃用一片衣襟,小心翼翼将两颗蛇头包好,放在怀中,然后笑道:“这种怪蛇,名叫‘独角蜊,蜊本无角,但这种异种却生有独角,常年蜷伏阴暗石穴中,天性最忌光亮,一见火光,必然飞扑追击,所以又叫做“火蜊’,如此奇珍,却被我们无意得到。 诸葛珂儿诧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呢?” 韩襄铃道:“火蜊之角,是配制内伤圣药最难得的主料,用雌雄双角辗末,合以温酒,能起沉疴,散于血,助内腑复位,从前我师父遍历名山大川,只找到一对,谁知我们轻轻易易就碰上一对,真是缘份。” 唐融道:“这东西虽然细小,力量却大得惊人,而且斩断后只有恶臭,并无血污,是什么道理呢?” 韩襄铃道:“火蜊住藏在古墓深穴中,只食水份,仅以腐骨上所生尸菌为食,是以体外滑腻,体内却没有血污。” 诸葛珂儿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这石室中也有腐尸墓穴了?” 韩襄铃点点道:“依理的确如此,咱们可以仔细找一找。” 诸葛珂儿忙道:“好姐姐,别找了,快走吧!等会再引两条火蜊来,岂不糟糕!” 韩襄铃笑道;“不会的,火蜊总是一雌一雄整居,同一地点,决不会有第三条。” 正说着,猛听地道中传来一声暴喝:“小杂种们还没有走,都在地洞里!”刹时人声沸腾,已有人落下地道,向石室而来。 诸葛珂儿大惊道:“快走!叶军鹤已经找到地道了。” 三人匆匆拾起兵刃火种,这才想起找寻出路,谁知六只眼睛四面乱扫,却意外地发现这间石室,只有一个人口,并无出口。 三人齐感骇然,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唐融目光扫过石室角落,沉声叫道:“有风的地方,必有出口,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他们不敢再亮火折子,一个跟着一个,向室角奔去,韩襄铃顺手拾起一截其臭无比的火蜊尸体,抖手向地道中掷去。 地道中立刻传来呼喝之声道:“当心!洞中恶臭,必有毒虫藏匿,大家仔细!” 三人匆匆奔到室角,似觉气流由上而下,仰头一着,离头顶三尺左右,有一个破损的黑洞,一阵阵微风,正由洞中吹来。 诸葛珂儿仍将君念交给韩襄铃,纵身探手,攀住洞沿,娇躯一挺,当先翻上洞沿。 她缩身钻进洞里,只觉腐臭难闻之至,硬着头皮向前一摸,登时失声尖叫,整个身子又从洞口跌落了下来。 韩襄铃急忙探臂接住,问道:“怎么一回事?” 诸葛珂儿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颤抖着道:“手手只手” 手?一只手? 这儿是地底石穴,怎会突然出现一只手? 韩襄铃连忙将君念又交给诸葛珂儿,自己接过三刃剑,左手轻搭洞沿,腰间一拧,翻身而上。她暗中已生警惕,上半身才探过洞口,三刃剑迎面一绞,护住要害。 那知剑身挥过,噗噗连声,尘土木屑纷飞,左上角突然透进一缕阳光。 借着光亮,韩襄铃才看清上面竟是一座败塌的坟墓,只因墓穴正建在右室之上,年月过久,墓底便塌陷下来,诸葛珂儿不察,恰好伸手摸着墓中腐骨,是以吓了一大跳。 那破洞之上,正是墓中棺木底层,浓重的腐臭味冲鼻欲呕,但那一缕亮光,却给了韩襄铃无限生机。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害怕,一手托住棺盖,一手运剑猛劈了几剑,吐气登掌,将那本已腐败的棺木一掀而开。 墓穴外斜阳如火,金波滢滢,原来这座坟墓,正建在君山尽头,下临头,下临绝崖,距离那片芦苇湖崖,只有十余丈高。 韩襄铃缩身退回墓穴中,接运诸葛珂儿和唐融登上崖顶,三人伏地眺望,芦苇边余火仍然未熄,洗心殿徒聚积约有百人,正忙碌运水灭火,谁也没注意到头上竟有人藏匿。 唐融低声道;“趁他们全心在洞里追查,咱们翻上崖去,正好夺船脱身。” 诸葛珂儿道:“总得先填平这个墩墓,别让叶军鹤发现我们的去向才好。” 唐融点点头,堆土先填了墓底破洞,然后清理出棺中腐骨,诸葛珂儿见那棺木破得并不多,用眼角偷偷望了君念一眼,低声道:“襄铃姐姐,咱们要不要”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向唐融背上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指了指。 韩襄铃沉吟一下,道;“好吧!这地方背山面水,风水绝佳,将来就算让她知道了,咱们也不能说辱没了死者。” 于是,诸葛珂儿将铁剑书生的尸体解下来,安放在破棺中,三人默然挽首示哀,最后才掩上泥土。 诸葛珂儿长吐一声,道:“连碑志也不必立了,这儿很好记。” 韩襄铃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067: 恼羞 韩襄铃约略打量了一下地势,又道:“叶军鹤调集人手围堵山洞,船上必然单薄,咱们出其不意,夺船脱身应该没有问题,唐少侠最好不要出手,烦你照管师太遗体和君念,珂儿妹妹跟我负责抢船,假如得手,趁便把其余船只毁掉,以绝他们追赶。” 诸葛珂儿道:“襄铃姐姐,你不碍事了吗?” 韩襄铃摇摇道:“调息很久,已经不碍事了,快些动身吧!” 三人循着山崖,躬身疾行,瞬息已越过突崖,脱离了下面视线,诸葛珂儿协助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缚在唐融背上,又将君念也交给他,然后取一幅布巾,替他掩了面庞。 结束妥当,洒步沿岸疾奔,不多久,已远远望见洗心殿船只,约有二十八余艘,一字儿泊一处浅滩边。 韩襄铃量度形势,附耳对诸葛珂儿道;“注意那艘快艇,咱们不必抢大船,有一艘小艇就够了。” 诸葛珂儿点点头,三人悄悄掩到近处,见每艘船上,不过留下名水手,心里暗喜,各自凝神提气,猛一长身,宛如三级轻烟,直向最近的一队快艇扑去。 艇上水手初时尚未警觉,及待发现来的是一男二女,方才哗然大叫,纷纷拔取兵刃,解缆开船。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哪容他们驶船离岸,两柄剑倏起倏落,惨叫连声中,早砍倒了个。 唐融背负尸体,怀抱伤者,踊身一跃,当先登上小舟。 其余洗心殿徒齐声呐喊,卷了上来,刀剑纷举,七八十人将二女围住,有的人立即放起号箭。 诸葛珂儿展开三刃剑,左劈右刺,一口气又砍倒十余人,韩襄铃长剑有如雪片翻飞,碰上的,不是人死,就是个亡。 她们都明白此时此地,丝毫不能存心仁厚,一阵猛攻,那些殿徒怎能抵挡得住,哄叫着纷纷后退。 诸葛珂儿又抢了一条快船,杀散船上水手,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船弄沉,正无计较,抬头见岸边有块大石,匆匆搬到船上,“轰”然一声手起石落,将船底砸了个大洞,抹头又去抢另一艘大船。 正杀得有劲,忽听韩襄铃失声叫道:“珂儿妹妹,快停手,叶老贼追来了。” 诸葛珂儿扬头一望,果见远处人头蠕动,一众人疾奔而回,为首一人健步如飞,正是叶军鹤。 她心头暗骂:老贼好快的消息,但此时不将船只毁去,纵能夺得一条小艇,也难逃出洞庭湖。 心念一决,大声叫道:“襄铃姐姐,你们先走,别顾我,我要放一把火,烧了他们这些船。” 于是,不再理会韩襄铃叫喊,独自提剑前冲,凡逢大船,便放火焚烧,遇见小艇,便搬石头砸破,一会工夫,被她弄沉的有十艘之多。 但她究竟只有一个人,又要烧船,又要杀人,一时那里兼顾得来,烧了十来艘,其余的早已解缆退离岸边。 诸葛珂儿见已无船可烧,恨恨的正待回头,不料扬目一望,韩襄铃和唐融早已驶船先去,而叶军鹤却已追到岸边。 她孤身落在岸上,心里却毫不慌乱,三刃剑横衔口中,娇躯一折,“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诸葛珂儿自幼生长湖边,水性极佳,闭住一口真气,飞快地潜泅数丈,悄悄泳到一条快艇尾后,猛可冒出水面,凌空一跃,抢上船尾,手起剑落,将艇上三名水手砍翻落水,仰天大笑,亲自操桨,向湖心而去。 叶军鹤眼巴巴望着她毁舟c抢船,只气得顿足怒骂,等到余下的船只靠岸接他上船,诸葛珂儿已驶出数十丈以外。 叶军鹤怒叱道:“全速疾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捉住那丫头。” 快船上众桨齐动,船行如箭,划破湖面,紧紧追上前去。 洞庭湖上,成了三只快艇一条线追逐,韩襄铃和唐融在第一艘快艇,诸葛珂儿独驶第二艘,叶军鹤率领八名桨手,在第三艘快艇上。 韩襄铃和唐融全力运桨,船速尚不算缓慢,诸葛珂儿独自驾舟,任她水性船技再好,终嫌太慢,怎抵得叶军鹤八桨如飞,个个都是年轻力壮驶舟好手,是以,不盏茶光景,已渐渐追上了诸葛珂儿。 唐融回头望见,大惊失色,跌足道:“不好!诸葛珂儿姑娘独力难支,只怕无法逃出叶军鹤的手掌了。” 韩襄铃急声道:“可是,我们带着死伤的人,不能回头去救她,这该怎么办才好?” 唐融凝神片刻,突然扯下面巾,道:“姑娘请驶舟缓行,略为等诸葛姑娘,在下设法阻止叶军鹤!” 韩襄铃诧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你被他认出来,那就” 唐融耸耸肩,哂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娘保重,见到韦松时,请代唐某人致意问候。” 韩襄铃惊叫道:“你你要怎样?” 谁知一句话未完,那唐融顿足一登船舷,竟然纵身落水,向韩襄铃挥手示意,便钻进了水里。 小舟上只剩下韩襄铃伴着百忍师太遗体和呓语不休的君念,自离地穴,君念一直似昏似醒,口里虽不断呢喃,却总未睁过眼睛。 韩襄铃不禁有些着慌,远望岳阳,只能望见隐约的影子,而叶军鹤的快船,却距她不及百尺,离诸葛珂儿船尾,只有三十丈远近了。 诸葛珂儿拼命地摇着桨,着看实在无法脱出追逐,一横心,索性扣了两把“闭穴银须针”立在船尾,扬声骂道:“老贼,你以为姑娘怕你么?今天不分出你死我活,谁也不要罢手!” 叶军鹤在船头哈哈大笑道:“掌底游魂,尚敢逞口舌之强?识趣的束手就用,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也许留你一条小命。” 两艘船一停一进,转眼已首尾相接。 叶军鹤喝令停桨,大袖一拂,身形凌空而起,直向诸葛珂儿扑了过来。 诸葛珂儿见他跃离船头,闷声不响,左手一扬,一把银须针从他脚下穿过,径射那八名水手,同时柳腰低折,莲足轻点船板,人如掠波乳燕,反跃到叶军鹤的快艇上。 叶军鹤一扑落空,耳中只听得惨叫连声,沉气定身回头,这个气可就大了。 原来诸葛珂儿施展声东击西之计,趁他腾身拔起的刹那,竟跟他换了一艘船,掌劈c脚踹c针射,八名水手,整整被她收拾了三对,余下两人,顾不得操桨,一齐翻身跳进湖里。 叶军鹤勃然大怒,厉吼一声,身形一仰,快如电掣,重又扑回快船。 但他身子才离开小艇,似闻诸葛珂儿冷哼一声,道:“老贼,你又上当了。” 叶军鹤不愧阅厉丰富,冷笑之声才一人耳,陡然想起了诸葛珂儿手中的“闭穴银须针。” 急促中,蓦地举腿躬身,双掌遽发,一齐拍向湖面! ‘砰’地一声,水花四溅,叶军鹤却借那水面反震之力,居然向上平升五尺。 果然,他刚刚弹射升起,一大篷银针,已从他脚下疾射而过。 叶军鹤旋空翻转,双腿一挺一伸,仍旧不变方向,飞落在自己那艘快艇上,但等他定身下来,却发现诸葛珂儿已随那银针,跃回到小艇之上。 他一身绝世武学,两次打击落空,不但未伤着诸葛珂儿,反丢了八名桨手,连自己也险些被银针射中,胸中一口恶气,无处可泄,一声大喝,遥遥一掌,向前推去。 人在盛怒之中,功力无形倍增,掌起处狂啸之声应手而生,一股破空锐啸,径奔诸葛珂儿和那艘小艇。 以叶军鹤深厚的内家功力,这一掌如果打实,那艘小艇,登时便得粉碎。 诸葛珂儿自知万不能硬接,但如闪身避让,脚下这艘小艇势必破沉,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横心,双掌一合,掌心突然侧翻,施用“卸”字诀,准备半接半卸,挡他一掌! 掌力遥遥一触,平空爆起一声闷响。 只见诸葛珂儿好像疾风中的草禾,一连两个翻滚,众船尾直滚到船头,余劲未止,“轰’然一声,连人带船,箭一般被推送到十余丈外,兀自滑退不停。 但,这一来,叶军鹤却无法再发第二掌了。 他眼见小艇飘远,怒火犹未稍灭,回头向湖中寻找那两名落湖水手,说也奇怪,那两名水手跃人湖水之前,分明并未受伤,这时却双双浮尸湖面,胸前都被利刀穿透,荡漾着丝丝血水。 叶军鹤骇然一怔,同时便发觉船只渐向下沉,舱中竟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湖水,正向里灌涌。 到这时,满腔怒火,化为惊怖,他远远望见诸葛珂儿已被韩襄铃接运到快艇上,正缓缓向岳阳驶去,宽阔的湖面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和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遥远的湖面,无法飞渡,他站立在船头,只气得狂疯怒骂,湖水由舱中汲浸到足踝,再由足踝简到膝盖c大腿c腰际c前胸c咽喉c 喝骂之声,随着湖水的蔓延,渐渐低沉下来。 叶军鹤英雄一世,不想栽在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手中,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洞庭湖中往来甚多殿中船只,他虽不致死,但如被殿中徒众发现护法泡在水中,他叶军鹤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韩襄铃的快艇渐去渐远,终至渺不可见,天色地暗下来,水寒风凉,那滋味是颇不好受的。 叶军鹤扶着沉船,不住地唉声长叹,恨起来以拳击水,砰然有声,但那样对他又有什么益处呢? 夜暮低垂,寒风傲骨。 叶军鹤又气又羞又怒,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些蠢物,怎的竟没有一条船寻到这儿来?” 忽然,依呀声顺风传人耳中,同时,有人大声呼叫道:“叶护法!叶护法” 叶军鹤大喜c顾不得身份尊严,连忙应道:“在这儿!我在这儿!” 一艘小艇穿透夜幕,如飞而至,艇上只有一个人,却是水师堂堂主唐融。 唐融混身是伤,衣衫尽湿,吃力地摇着快艇驶来,将叶军鹤救上小艇,歉然地道:“属下负伤被擒,好不容易乘船沉时脱身,寻到这艘空船,特来接应护法,不想” 叶军鹤无心听他所说,挥挥手道:“别再提了,咱们这次虽然弄死了百忍贼尼,殿中死伤累累,所得未必偿失,大家全是一样,都被那几个丫头闹得灰头土脸,唉” 唐融也叹道:“听说护法已将她们困在君山,不知怎的,竟被她们脱逃了,确是可恨!” 叶军鹤恨恨道:“小辈们死伤也很重,虽然一时被她们脱逃,谅她们离不开岳阳,令日之恨,迟早必报” 说到这里,伸手拍拍唐融肩胛道:“唐堂主,援应之德,老夫不会忘记,但这件事,最好别对旁人提起,你就说遇见老夫的时候,那丫头重伤逃去,快船上水手也伤亡甚重,下得已,咱们才弃了快船,改乘小艇知道了吗?” 唐融含笑颔首道:“属下知道。” 叶军鹤脸上一阵红,苦笑道:“好!咱们回总坛去!” 岳阳城西,悦宾客栈,一间宽敞客房中,尽夜亮着灯光。 房中一张大床上,并排仰躺着三个人一个已死的老尼,面部已开始溃烂化脓,一个重伤的少女和一个喃喃不休的短发女郎。 韩襄铃刚换过干衣,但却不敢休息,正疲惫不堪地坐在床边,端着一碗温酒,一口口缓缓喂给昏迷不醒的诸葛珂儿。 诸葛珂儿硬接叶军鹤一掌,内腑被震离位,由韩襄铃扶到这一家悦宾客栈,业已奄奄一息,幸好韩襄铃新得火蜊角,连夜辗末合酒,灌了她一大碗,总算护住内腑,散去游血,保全住一条性命。 但是,四人之中,一死二伤,韩襄铃只有一双手,实在不知应该先治伤者,还是先葬死者? 夜色将尽,这一整夜,君念总是不停地喃喃叫着李飞鱼和马森培,叫一阵,哽咽一阵,然后又昏睡一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068: 教训 喂过药酒,韩襄铃长长吐了一口气,神情萎顿地倚在床边,目注那一灯荧荧,心里翻腾着许多思虑。 首先,她必须设法找到李飞鱼,因为以她一个人两只手,既要照顾君念,又须治疗诸葛珂儿,已经不胜兼顾之责,而百忍师太的遗体已开始毒发溃烂,也不能长远放在客栈中。 但,人海茫茫,岳阳虽然不大,却不知李飞鱼赶到了没有?假如找不到他,自已行踪反被洗心殿侦察出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她不期然又想起那座尼姑庵来,可惜那地方已经被洗心殿发觉,否则,倒是个绝好的藏身之所。 想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飞忖道:“对啊!洗心殿彩舟迎宾,岳阳谁能不知,李表哥如到岳阳,难道不会先到千佛庵去探问,唔!对,趁天色还没有大亮,珂儿妹妹又刚刚服过“火蜊角’药酒,我何不到那儿去留下点信息,让李表哥知道咱们住在此地!” 打定主意,强振精神,略为结束一番,吹熄了灯,轻轻推开窗户,拧身窜上屋顶。 她凝目静待片刻,见客栈中寂然未现异状,这才认准方向,越出院墙,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而,韩襄铃虽然仔细,临去之际,却未发现客栈后院一株梧桐树上,正倒挂着一个短小精悍的黑衣人。 那人头下脚上,倒悬树丫之上,一动也下动,就像是一只休息中的蝙蝠。 韩襄铃才离开了客栈,黑衣人双目一睁,眸中碧光闪射,微微一挺腰,凌空倒翻,毫无声息从树上飘落下来,脚尖轻点,已掠过屋顶,从窗口进人房中。床上三人,依然如前,诸葛珂儿昏迷未醒,君念呓语一阵,也沉沉入梦。 那人目光从三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投注在百忍师太遗体上,忽然摇头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喃喃道:“可惜!可惜!一代侠女,却落得如此下场。” 接着,又检视诸葛珂儿和君念伤势,不住喟叹,撩衣取出一只锦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粒龙眼大的药丸。 那人捏碎药丸封皮,就在案上取了些剩余温酒,将药丸一半喂给诸葛珂儿,另一半喂给了君念,然后探掌分按两人背心‘灵台’大穴,闭目凝神运起功来。 片刻之后,那人已满头汗气蒸蒸,又过片刻,额上汗珠滴滴而落,将黑衣浸透了一大片,显见他以一人之力,同时替两个负伤的人渡力,本身真力耗损极大。 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窗外已现曙光,那人才收掌喘息了一下,扬掌轻轻在诸葛珂儿和君念背后“凤眼’及“左右风府穴’上各拍一掌。 经过这番作为,那人神情已疲累不堪,与先前进屋时相较,简直判若两人,但他却未再耽搁,从案上寻到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推开窗户,闪身而出。 他身形刚落在屋外天井中,忽然一缩肩头,疾退一步,背心贴在窗下,这时,屋顶上陡地出现另一条人影。 那条人影却是个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手提早烟袋,在屋脊上只是略一住足,长衫飘拂,身形竟如行云流水般,向西北方如飞而去。 黑衣人冷眼瞥见那儒衫老人绝世身法,心中猛然一动,顾不得真力已竭,拧身上屋,遥遥跟在那老人身后。 儒衫老人笔直越出岳阳北门,来到郊外一所破庙前,一名劲装大汉早已在庙门躬身等候。 老人仿佛不耐赘言,身形一顿,便抢着问:“事已如何了?” 大汉沉声答道:“段大哥和皮老六已在十里外将人截住,无奈那小辈十分扎手,皮老六已经负了伤,如今赵三弟也赶去协助了,只请师爷快一些” 儒衫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亏你们追风四刀,第一次出手,就连个后生小辈也留不住,真够替庄主增光了,人在哪儿?” 挎刀大汉羞愧地道:“十里外柳林坡!” 儒衫老人叱道:“还不领路!” 那大汉躬身一供,掉头直向西北方奔去,儒衫老人恨恨一顿脚,鼻孔里冷哼一声,洒开大步。大即不离,飘逸地随在后面。 黑衣人暗自付道:那“追风四刀”身手已然不弱,儒衫老人更是一身玄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凭这几人身手,竟截留不住一个‘后生小辈’? 一念及此,猛吸一口真气,展动身形,也悄悄跟了下去。 十余里路,眨眼就到。 前面一条小溪,来峰两行垂柳,溪边是一片斜土坡,这时候,土坡上正有两名大汉围着一个蓝衫少年,十丈外草地上,另有一个大汉正盘膝跌坐调息,地上洒了一滩鲜血。 那蓝衫少年看样子最多十七八岁,赤手空拳,和两个榆刀大汉相搏,竟然潇洒从容,攻多守少,十个指尖时而并若钢戟战,时而挽如兰花,拂胍点穴,截红封招,十分诡异难防。 那两名无刀大汉,想必就是‘段大哥’和“赵三弟”了,只见他们双刀左退右进,劈空生风,威猛而强悍,刀法也精练纯熟,堪称武林高手,但却费尽力气,刀锋连人家衣角也无法沾到,不用说,业已落在下风。 至于另一个盘膝而从而,正在运动调息的,想必就是所谓‘皮老六’了。 情势很显然,那蓝衫少年犹未尽出全力,“追风四刀”已经堪堪不敌。 儒衫老人掠登土坡,一见这般情形,面上微微变色,沉声叱道;“住手!” 两名大汉听见喝声,各个虚晃一刀,闪身后退,气喘如牛,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蓝衫少年双掌疾收,身形如山岳定立,气定神闲。 黑衣人远远望见,情不由己在心底喝一声采:“好身法!” 儒衫老人双肩微晃,横身挡在少年面前,闪着两只精芒四射的眸子,向少年打量了一遍,忽然转过头来,向两名大汉冷冷问道:“你们没有弄错人吧?他姓李?” 段老大喘息一阵,才气结答道:“段异奉令拦截姓李的小辈,初见此人深夜独行,施展上乘轻功赶路,一时心疑,上前动问,不想他” 下面的话,他咽住了没说,却用目光望望那位赵三弟,赵三弟立刻接口道:“不想这小子十分横蛮,非但不肯通报名姓,反出手打伤了皮老六。” 儒衫老人听罢,又重重哼了一声道:“蠢材,退下去。” 段大哥赵三弟满面羞愧,收刀躬身而退。 那儒衫老人叱退手下,缓缓转头扫了蓝衫少年一眼,却见他负手而立,举目望天,一副傲然不屑的神情。 老人恍然似有所语,喃喃说道:“啊!难怪!小兄弟一身蓝衣,敢情是来自” 少年目光由上而落,居然投注在老人脸上,似笑非笑,截口道:“既然知道,就不该拦路无礼。” 儒衫老人一怔,随即仰天笑道;“三圣岛武功名震天下,但也不能说绝世无匹,小兄弟这么说,不嫌太狂了些?” 那少年笑容突敛,怒目道:“你敢小觑蓝衣三岛?” 儒衫老人道:“遁世高人,令人仰慕,狂妄小辈,却不值得敛服。” 少年闻言,气得哼了一声,道;“老东西,你报个名来。” 儒衫老人冷冷道:“老夫庞豪,西槿山庄中一个无名小卒。” 少年微讶道:“原来你是仗着郑景文那点虚名?” 老人突然厉声叱道:“小辈,你也太不知礼数了,郑庄主身为武林泰山北斗,地位身份武功,久受万人尊崇” 少年微笑道:“那只是中原无人,才轮到他趾高气扬罢了。” 儒衫老人勃然大怒,喝道:“好一个不识尊卑,夜郎自大的东西,老夫少不得替你尊长教训教训你。” 那少年未等他动手,竟然一闪身直欺过来,穿胸一掌,疾然劈出,掌起之际,才出声叱道:“咱们看看谁教训谁?” 那一掌,势若惊虹奔电,迅快绝伦,叱声方才出口,掌影已遍罩庞豪前胸上腹十余处穴道。 隐藏暗处的黑衣人骇然一惊,险些发出轻咦之声:“啊!天罗神掌!” 心念甫动,陡见懦衫老人庞豪长笑一声,竟然不避不让,旱烟袋向上一收,反向那蓝衣少年肩头敲去。 他如此托大,委实大出武学常规。 盖因高手过招,往往毫厘之差,生死立判,对面那蓝衣少年施展天罗神掌,尤其以快速诡异见称,等闲之人,要想从掌影中全身而退,已属不易,而庞豪竟敢不闪来招,出手反击,除非他有绝对的把握,自己旱烟袋必定后发先至,否则,这一招不但白费,更难逃一掌之灾。 那庞豪看来不是庸俗之人,怎的竟出此笨招,自取其辱呢? 黑衣人暗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心忖道:西槿山庄久享盛名,原来也只是有名无实 谁知念头犹未转完,场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哼,两条人影,乍合又分。 事实的演变,竟大大出人意料。 那蓝衣少年出掌如电,攸忽之间,‘砰砰’两掌,业已拍在庞豪左胸“将台”和右脚“水突”二处大穴之上。但,庞豪居然恍如未觉,旱烟袋如飞探出,反在少年左肩上重重敲了一记! 少年哼了一声,脚下一连几个踉跄,向后倒退了四五步,用手按着肩头,目光中又是惊骇,又是愤怒。 庞豪傲然一笑,道:“你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蓝衣少年脸色瞬息数变,愤愤道:“姓庞的,你仗持护身之物,幸胜一招,算得什么人物?” 庞豪大笑道:“让你开开眼界,你就知道这点教训大大值得了。” 说着,撩起衣角,登时一片光华,耀眼生花。 “啊!” 蓝衣少年和隐身暗处的黑衣人,几乎全被这灿烂夺目的光芒所震动,不约而同,在心底发出一声狂呼。 黑衣人心头卜卜狂跳,两只长手,互相紧紧捏搓,一面极力压制内心的冲动,一面自己在心底喃喃私语道:七彩宝衣!七彩宝衣!原来落在他手中! 那蓝衣少年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指着庞豪道;“谅你一件七彩宝衣,未必便保全得住性命,咱们三圣岛必有回报,你要仔细些!” 话落时,拧身一旋,蓝衫飘舞,已越过小溪,飞驰而去。 庞豪目注地迅速远去的人影,笑声渐渐低敛,最后竟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段异低声问道:“师爷,何不留下他,免遗后患?” 庞豪道:“三圣岛门下极少出现中原,此人独至,必有缘故,咱们不可替庄主多树强敌。” 说到这里,突地嘿嘿冷笑又道:“七彩宝衣一旦露眼,只怕又有许多不畏死的,要效那扑火的灯蛾了!” 那黑衣人心中怦然而动,但却隐忍住未曾出声,因为,这时远处已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 庞豪神色微微一变,凝神倾听了片刻,领首道;“唔!两人两骑,尚在五里之外!” 段异突然紧张地问:“师爷看,是“点子’来了么?” 庞豪道:“深夜钻程,显是武林人物,不管是不是,且拦住查问一下。” 说完,转身当道而立,自己并无掩蔽身形的打算。 段异见师爷亲自出头,胆量顿豪,挥挥手,其余余腾。赵森各个擎刀跃开,分立左右,将一条狭窄的官道,挡得死死的。 转瞬间,两骑快马由远而近,马上坐着一男一女。 那女的年约十三四岁,一身黑色劲装,肩头闪露出两只剑柄;男的貌在中年,斜背一口奇形长剑,左边衣袖,却是空空荡荡,原来仅只一条独臂。 庞豪一眼瞧见那男的身形,脸上顿时流露出无限不屑,冷淡之色,冷哼了一声,傲然转身退后,却对身边段异吩咐道:“那男的是北天山叛徒杜绝,你们不防截住他问问,他如不服,尽可折辱他一番,有老夫在此,谅他不敢逞强!” 段异应了,手中刀一摆,横身挺立在官道中央,两眼瞪着对面飞驰而至的男女,直如半截铁塔插在路中。 男女两骑才到近前,段异突地闷雷般一声暴喝:“什么人?给老子站住!” 两骑马闻声收缰,啼幸去一声长嘶,八只蹄子一齐顿止,杜绝和那黑衣少女从马背上一齐闪身飘落下来,身手竟十分矫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069: 噩耗 杜绝初被喝阻时,颇有含怒之意,及至眼角一扫负手做立一旁的庞豪,登时怒容转化惊讶,骇然一怔,连忙换了一副笑脸,道:“原来庞老前辈在此,晚辈杜绝,跟庞老爷子请安!” 庞豪负手望天,充耳不闻,毫不理会。 杜绝表情十分尴尬,自己解嘲地笑了两声,又道:“霍姑娘,让我替你引见,那边就是名震天下的庞大侠庞老前辈。” 他一见庞豪仍未理会,忙又接着道:“庞老前辈七十四手追魂夺十绝招,堪称天下无匹,跟家师素称莫逆,尤其最喜提携后进,姑娘不可错过请益良机!” 这番话,明是推崇庞豪,实则暗示霍倩,要她加意防范,这位‘庞大侠’不是易与的人物。 段异回头见庞师爷依然未理,忍不住又沉声断喝道:“姓杜的,屁放完了没有?大爷问你,这女娃儿是谁?你引诱少女深夜奔驰,要往哪里去?” 杜绝这才发觉语气不善,连忙笑道;“各位既与庞老前辈一路,便是在下兄长,不知尊号如何称呼?” 段异冷笑道;“你终日行走江湖,难道未听过西槿山庄追风四刀的名讳?” 杜绝一听‘西槿山庄’四个字,脸色顿变,飞快地又望了庞豪一眼,忙道:“原来竟是西槿高人,在下有眼无珠,失敬得很!” 段异叱道:“不须故作卑颜诏笑,大爷问你的话,你耳聋了不成?” 杜绝连番被他叱斥,不禁暗怒,但因庞豪在旁,又不敢发作,只得低声下气问道:“兄台是问这位霍姑娘师门?提起来,也非无名之辈,霍姑娘乃系玉门三凶合传弟子,芳名霍倩,近日奉令下山,原意是” 段异冷冷打断话头,插口道:“三凶门下,自然不会出什么正经人,难怪会跟你” 一句话未完,霍倩双目一瞪,怒声喝道:“你说什么?” 段异倒跨一步,横刀答道:“大爷说你出身不正,难怪会跟淫邪之徒,沆瀣一气!” 霍倩勃然大怒,双手反握剑柄,正待发作,杜绝急忙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几人俱是宇内一君郑景文手下,那边姓庞的尤其心狠手辣,号称追魂学究,十分难斗,姑娘何不暂忍一时,且等加人洗心殿后,还怕没有报复的机会么?” 霍倩手按剑柄,皱眉说道:“你曾跟洗心殿主交恶,怎知他们一定会收容咱们?” 杜绝奸笑道:“敌之敌即为吾友,只要志同道合,些许微隙,怎会记恨在心,何况姑娘还有那件不世之宝,备作进身之礼,我敢说他们非但不会记恨前仇,还会将咱们待为上宾哩!” 霍倩叹了一口气,松开剑柄,道:“可惜我这儿仅只上册。” 杜绝沉声道:“姑娘噤声” 然后,转过身来,向段异含笑一礼,道:“兄台乃一君门下高弟,我等自难比拟,如果兄台别无他事指教,我等就此告辞了。” 段异冷笑道:“阁下计议许久,竟能忍下一口恶气,倒令马某人佩服,似你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咱们实在不屑计较,大爷再问你一句,你们匆匆而来,欲往何处去?” 杜绝信口道:“这位霍姑娘本是湘南人氏,从师习艺多年,未晤慈亲,在下特陪她返里探亲。” 段异不屑地笑道:“看你不出,倒是个多情种子。” 杜绝忍住恶气,腼腆笑道:“段兄过奖!” 段异“呸”地一口唾沫,吐在杜绝脸上,道:“无耻之徒,你还有脸笑?” 杜绝心中怒火如焚,但仍极力忍住未敢发作,举起衣袖,想拭去脸上唾液! 段异叱道:“你还敢拭擦?敢不服气吗?” 杜绝垂手道:“是的,在下不擦就是。” 段异见他居然如此低声下气,一时倒不知该再怎么折辱他才好,扬目望望庞豪,庞豪微微颔首,示意放他过去。 段异冷笑道:“好个欺师叛宗的厚颜小人,咱们不想替你师父清理门户,算你命大,滚吧!” 杜绝躬身应着,方要扳鞍上马,余腾又叱道:“你的胆子不小,还敢当着咱们扬鞭乘骑?” 杜绝一只脚已踏上马蹬,闻言又收了回来,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唯唯答应,果然忍气吞声,和霍倩牵着马匹,缓缓从“追风四刀”身边走过。 才走出数丈,段异突又喝道;“站住!” 杜绝和霍倩闻声停步,两人互望一眼,那霍倩银牙紧挫,嘴唇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滚滚欲坠,显见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她幼居深山,埋首练武,初次涉足江湖,自然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般屈辱之事,若非杜绝屡次以目光劝阻,只怕当场就要翻脸动手。 杜绝心中何尝不气,但他却因忌惮‘追魂学究’庞豪在场,不得不忍辱受屈,但求早些脱身。 他暗暗咽了一口唾沫,转过身时,脸上已堆了一脸阴笑,问道:“兄台尚有何事见教?” 段异哈哈笑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告诉你前去湘南,途中最好谨慎些,北天山落凤头陀刚在岳阳现身,你要是碰上了,说不得鸳鸯梦就吹了!” 杜绝听了,又惊又怒又愧,点点头,道:“多承兄台关顾之情。” 向霍倩一挥手,两人拧身上马,狠狠一鞭,如飞而去。 追风四刀一齐仰天放声大笑,但他们却没想到,因为这番凌辱,霍倩和杜绝怀恨在心,后来追魂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竟惨死杜绝之手,这是后话。 一阵折腾,天色已明。 这时官道上,已有早起赶路的客商行旅,遥见坡上屹立着几个横刀大汉,都不敢进前,远远驻足,交头接耳,私相惊问原故。 段异道;“师爷,咱们还要守候那小辈么?” 庞豪沉吟了一下,道:“老夫算定他昨夜之前,应该赶到,这样看来,庄主一番苦心,也许要白费了。” 段异道:“百忍老尼昨日便已人湖,李飞鱼迄今未至,显见是故意规避,叛师之事已明,庄主何苦再为此事操心?” 庞豪摆摆手道:“庄主的用心,你等怎能体谅好吧!咱们回去吧!” 段异唯唯应诺,招呼赵森,负了皮但,随庞豪离开了柳林坡。 一行人离去之后,那黑衣人才缓缓从藏身的大石后走出来,但他井没有离开,独自沿溪上行,找了一棵柳树下,盘膝坐了下来,一面歇息,一面静静等候着。 渐渐日头上升,已到辰牌三刻,官道上蹄声如雷,飞一般来了两骑快马。 马上坐着,也是一男一女。 男的双十年华,剑眉朗目,虎腰猿背,直如玉树临风,女的大约十八九,瓜子脸上,斜挑两道柳眉,肩头剑披风,妩媚之中,又有几分英飒之气。 这两人策马驱赶,马身人体,都沾满了汗渍尘土,那男的双眉紧紧皱着,不时从马背上昂起头来,向岳阳城遥望不已。 不用说,他们正是从棠湖山兼程赶来的李飞鱼和马梦真了。 李飞鱼神情焦急,一会儿扬目远眺,一会儿轻声叹息,但他们所骑两匹马,却已经遍体汗渍,直喷白气,显见是奔驰不动了。 马梦真无限关切的安慰他道:“岳阳眼见就到了,急也不在一时,公子倒是放宽心些,让牲口先歇息一会儿。” 李飞鱼摇头道:“不!咱们不能再耽误,我总觉心惊眼跳,只伯等咱们赶到,已经唉” 马梦真道:“怎么会呢?公子悬念过分,所以才会烦躁不安,试想师太武功何等了得,君念姑娘又已经先我们赶去,纵有意外变化,也不至于一” 李飞鱼道:“但愿不致有甚意外!” 不想话声未毕,座下那匹枣色快马忽然前蹄一闪,跌跪地上! 李飞鱼一惊住口,两腿微分,轻按马头,人已就势从马头上掠过,飘落地面! 马梦真见他坐骑闪跌,吃惊之下,猛力一收丝缰,那马奔得正快,突然长嘶一声,矗立起来,一个急旋,也把马梦真从鞍上抛落下来。 两人脚落实地,低头看时,两匹马一横一坚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气喘咻咻,业已不堪再跑了。 李飞鱼道:“岳阳不远,咱们舍了马匹,步行赶路,也许倒快捷些!” 马梦真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俯身从马鞍上解下包裹,忽然眼光扫过草地,失声惊叫道:“李公子,你看,这儿有一滩血! 李飞鱼疾步上前,蹲下身来细细看了一会,额首道:“唔!血迹尚呈鲜红,必是不久之前,有人在这儿动手,那受伤的被重手法震伤内腑,才吐了一口淤血。” 马梦真道:“你看,会不会是我哥哥他们跟洗心殿遇上了?” 李飞鱼道:“不像,他们早离棠湖山大半天,要是途中没有耽搁,应该在昨天以前赶到岳阳,而这血迹却是半个时辰前留下来的。” 马梦真松了一口气,道:“如果他们能在昨天赶到,咱们就更不必耽心了!” 正说着,突然从坡下传来一声叹息,接口道:“正因为他们昨天一早赶到,才落得两死两伤,险些全军覆没!” 两人闻声齐吃一惊,抢着掠下山坡,见那黑衣人独自席地坐在溪边柳树下,正闪着一双碧绿眼珠,向他们露齿微笑。 李飞鱼骇然对马梦真道:“快跟我上前谒见西漠异人穆容伊措老前辈。” 马梦真紧随李飞鱼,上前恭恭敬敬施礼拜见,穆容伊措摆摆手,道:“不必赘礼,老夫守候已久,何不坐下来详谈。” 李飞鱼恭敬地道:“晚辈正因急事,赶往岳阳,不想竟在此地得遇老前辈,前次的活命疗伤厚恩,尚未拜谢” 穆容伊措苦笑道:“老夫不悉礼数,最烦虚套,咱们闲话不提,老夫只要问问,你们此来,可是为了百忍师太跟洗心殿的生死约会?” 李飞鱼惊道:‘正是,老前辈因何得知?” 穆容伊措长叹道:“老夫守候你们已久,一则是知道你们正在凶境,准备必要之时,对你们有所协助,二则是想亲口告诉你们一桩消息,三则老夫有一个不请之求,希望李兄弟念在当日疗伤之情,答应成全老夫,不知你能够么?” 李飞鱼忙道:“老前辈大谦了,有何吩咐,尽请赐示,李飞鱼无有不遵!” 穆容伊措道:“不!这件事也许会使你十分为难,你却不可答应得太早。” 李飞鱼道:“那么就请老前辈一件件赐告吧!” 穆容伊措轻叹道:“在老夫未说出那件消息之前,希望你们必须冷静,须知天下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而你们如今正被恶名所污,身在险境,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变故,再大的不幸消息,都应镇静承受,你们能么?” 这番话,明显地给了李飞鱼一种不祥之感,愫然一惊之后,垂目道:“愿进老前辈训诲!” 穆容伊措注全良久,不禁赞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你既然承受得住,老夫就直言了吧!迄至今晨为止,百忍师太已经确确实实在洗心殿总坛捐躯归西了。” 李飞鱼和马梦真同时颤抖着跳起身来,热泪盈眶,失声道;“当真?” 穆容伊措点点头道:“老夫不久前曾亲睹师太遗体,因为毒发,面目已开始溃烂,你们等一会自能见到的” 马梦真未等他说完,早已“哇”地哭出声来,李飞鱼虽未痛哭失声,泪水却沿着脸颊蔌蔌而下,颤声哽咽道:“老前辈她老人家在在哪儿?” 穆容伊措道:“遗体已运返岳阳,你们不可过分哀伤,还有许多事待你赶到,才能开始呢!” 于是,便把自己受夜赴千佛庵谏阻无效,百忍师大孤身应约,以及以后君念等先后急援,业已迟了一步,百忍师太仙逝,马森培力竭捐躯,君念和诸葛珂儿俱负重伤这些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其中发生在洞庭湖的情节,一样不漏直如亲眼目睹一般。 经过述完,马梦真已哭得泪人似的,李飞鱼紧握双拳,咬着嘴唇强忍那滂沱泪水,唇破血流,仍然抑制不住如湖般热泪。 血和泪,泪渗血,顺着腮边,几乎染红了他整个前襟。 好半晌,李飞鱼才从牙缝里进出来一句话:“殷无邪,你好狠毒的手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070: 自废 穆容伊措蓦地神情一震,道:“其实这事,未必全怪殷无邪” 李飞鱼冲口道:“怎的不该怪她?晚辈全家惨遭毒毙,诸葛老前辈家破人亡,吕家堡暗下毒手,如今又害死了姑姑这些血仇,总有一天要洗心殿一件一件清偿。” 说到这里,他突然发现穆容伊措的神色,竟变得十分不自然,冷漠地扭过脸去,好像颇有不悦之意,一怔之下,连忙拱手答声道:“老前辈,请原谅晚辈言语失礼。” 穆容伊措长叹一声,似笑非笑,牵动一下嘴唇,说道:“这也不能怪你激动,洗心殿倒行逆施,人天共愤,已不容置辩,但是唉”叹息一声,竟未再往下说。 李飞鱼忙道:“老前辈有何赐示?恳请明告!” 穆容伊措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了,你们去吧!师太遗体和几位负伤姑娘,都在西城悦宾客栈。”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 李飞鱼急道:“老前辈不是说,还有一件事需晚辈效力的吗?” 穆容伊措耸耸肩道;“算了吧!现在还提它则甚。” 转身走了几步,忽又驻足道;“此去岳阳,务必当心,欲与你们作对的,已经不止洗心殿而已,老夫言尽于此,盼你们珍重。”说完,挥挥手,一顿足掠过小溪,扬长而去。 李飞鱼怅立不语,心里却充满迷惘,乃因他适当穆容伊措转身之际,发现这位名震武林的“西漠异人”,眼中竟充满泪光。 李飞鱼不禁记起,当他第一次见到穆容伊措的时候,穆容伊措曾向他打听一个人‘千毒叟’殷杰,难道说,穆容伊措曾和洗心殿 唔!这是很可能的,他若不是和洗心殿有所关联,怎会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隐? 但是,他既然明知我与洗心殿势如水火,为什么又特地来告诉百忍师太恶耗? 李飞鱼怔怔地思索着这些不解谜团,久久不言不动,倒是马梦真在旁催促道:“李公子,时候不早了!” 李飞鱼猛可从迷惘中惊醒,一把拉住马梦真的手,泣道:“马姑娘,咱们来得太迟了!” 马梦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泪如潮涌,簌簌不绝。 两人满怀悲伧,相对饮泣一阵,提着行囊,徒步向岳阳城赶去,途中顾不得惊世骇俗,尽量展开轻身之术,如飞行。 不多久,已抵城门。 李飞鱼当先奔进城口,不料迎面也有三人疾步从城中出来,两下奔得都急,险些撞个满怀,李飞鱼一抬头,登时一愣,原来那三人竟是诸葛铁柱c九环刀苗显和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诸葛铁柱等一见李飞鱼,呼啸一声,当时各撤兵刃,上前围住,叱道:“姓李的,不要走,大爷们正要寻你。” 李飞鱼叉手问道:“在下现有急事,不知各位欲寻在下何干?” 诸葛铁柱一扬钢斧,搂头盖脸直劈下来,喝道:“寻你何干?你的报应到了,要你给我姐姐和吕家堡百余人口抵命。” 李飞鱼仓促出招化解,叫道:“铁柱兄弟,请听我说” 话犹未完,苗显和吕洞彬也各挺九环刀及长剑,一齐出手,刀光剑影,疾卷而上,同时叱道:“哼哼!有话等到阎王殿再说吧!” 三个人三般兵器,不由他分说,竟在城门边动起手来。 李飞鱼一则心急,二则被逼无奈,倏忽间厉声大喝,双掌一分,还攻了一招。 诸葛铁柱等更是大怒,丁字形特李飞鱼紧紧围住,马梦真恰好赶到,见状大惊,呛地撤剑在手,娇叱道:“大家快停手!” 吕洞彬回头一望,喜道:“马姑娘来得正好,快快帮忙擒住这娃李的,今天不容他再撒野了。” 马梦真腰间一折,穿落在李飞鱼身边,反而横剑挡在前面,大声道:“从前的事,全出误会,李公子并未投放洗心殿,也没有害死诸葛姑娘,你们不可这般无礼” 吕洞彬大感诧异,沉声喝道:“马姑娘,怎倒帮他说话?姓李的叛师投敌,千夫所指,已是铁一般事实,如今公孙老前辈和他业师南岳净一大师前辈都已联袂赶来擒他,你却反替他强辩?” 马梦真含泪道:“此事一言难尽,各位如信得过小妹,请随我们到悦宾客栈去一趟,是非曲直,一见就明白了。” 苗显冷冷道:“原来马姑娘已经跟姓李的沆瀣一气了,咱们只信事实,其他花言巧语,一件也信不过。” 诸葛铁柱历声道:“说的是,马姑娘如念旧谊,请你置身事外,不必插手,要不然,咱们连你也只好得罪了。” 马梦真道:“你们怎能一意横蛮,不容人辩解?” 诸葛铁柱怒目圆睁道:“几百性命都屈死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说着,钢斧一论,重又扑了上来。 马梦真一挫银牙,挥到格挡,一面焦急地问李飞鱼道:“怎么办?” 李飞鱼眼含热泪,低声道:“他们不肯容人剖白,唯一办法,只好突围先走,待找到客栈,自然一切都不辩自明了。” 马梦真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只好撞一条路再说了。” 两人主意一定,一剑双掌顿时加强威力,硬向城中冲去。 诸葛铁柱等见马梦真果然帮助李飞鱼动手,个个大怒,刀剑斧越加如疯似狂,舍命抢攻。 无奈李飞鱼掌力浑厚,招式沉稳,加以马梦真以长剑相辅,诸葛铁柱等怎能拦挡得住?刀剑飞舞中,战圈已缓缓向城中移去。 李飞鱼一心惦念客栈中的徐文兰等人,纠缠过久,甚感不耐,低产对马梦真道;“似此纠缠,何时能了,你随着我早些破围如何?” 马梦真只得点点头,两人各自旋身,互换一个位置,变得李飞鱼独挡前方。 李飞鱼大声喝道:“各位再不肯让路,休怪李飞鱼要以重手法突围了。” 喝声落时,李飞鱼情急之下,双掌霍地急翻,如山掌力直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那知就在他内力甫发的刹那,突然一个严肃的声音喝道:“李飞鱼,你想干什么?” 那声音对他竟是十分熟悉而亲切,是以一闻之下,不由自主撤掌收招,扬目望去,大街上正并肩站着一僧一道。 他一眼触及那僧道二人,眼中热泪突然盈眶欲堕,失声叫道:“师父师父” 他这两声‘师父’同样声音,却包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因为那一僧一道,一个是教养他十年的授业恩师净一大师;另一个却是甘毁数十年玄功,将毕生艰辛修为,全部转注给他的救命恩师落凤头陀公孙问。 教养之恩,德比天高,但毁身成全,将他从落凤掌中抢在出来,更使他一夜之间,跻身武林高手之列,这份云天厚义,又该用什么来衡量? 李飞鱼随着滚落的泪水,双腿一屈,跪在大地上,仰起头来,又强自按捺悲伤,在泪痕之中,强颜绽开一丝微笑,轻声哽咽道:“师父!师父!飞儿总算追上你老人家了” 可是,话声未落,落凤头陀却已面罩寒霜,大踏步走了过来,抢着叱道:“李飞鱼!你还认得我和尚是谁吗?” 李飞鱼猛地一怔,道:“飞儿怎会不知恩师是谁?” 落凤头陀又叱道“你还记得棠湖山上,和尚是怎样对待你吗?” 李飞鱼听了这话,冷汗遍体,呐呐道;“老人家活命授功之恩,飞儿粉身碎骨,也不会忘记” 落凤头陀冷哼道:“好,既然还记得,就低下你的头。” 李飞鱼不明缘故,却又不敢动问,只得顺从地俯下了头。 落凤头陀陡地热泪泉涌,骄指如戟,大喝一声,直向李飞鱼脑后“玉枕”穴上戳了下去! 马梦真见他突然对李飞鱼下此煞手,骇然大惊,疾摆动长剑抢上前来,不意身形才动,苗显和吕洞彬竟然一齐出手将她截住,叱道:“站住,不许动” 说时迟,那时快,呼喝之声未已,落凤头陀指尖已落,正点在李飞鱼穴道之上 但是,他指尖落下,却软弱无力,一连猛戳几指,非但未曾戳破李飞鱼真气,甚至连血脉亦未截住。 落凤头陀泪水纵横,咬牙切齿扬指连点不休,口里不住骂道:“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我要毁了你一” 等到愤怒随着咒骂渐渐消失,他才看清李飞鱼仍然无恙地俯跪着,他举起自己的手,凑在眼前,透过朦胧泪光,这才惊觉自己竟是那么软弱无力,颤抖的手指,像一条曲扭的麦筋。 手!手? 他堂堂名自武林的落凤头陀,用尽平生之力,竟连一个俯首顺从的人也无法毁掉?陡然间又记起“宇内一君”郑景文对他的鄙视!英雄末路顿共辛酸之感,泪水,像泉涌般级级而落。 太行山净一大师自从开始时叱喝了李飞鱼一次,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但他一双炯炯眼神,始终注视着李飞鱼,须臾未离,此时见落凤头陀激动得混身颤抖,李飞鱼俯首无言,两人都是涕泪纵横,无限凄苦,这才缓步走上前来,柔声说道:“和尚,何必自苦如此?收徒卑劣食是贫道失察,待贫道亲手废了他,为武林除此败类,也就是了。” 落凤头陀挥泪吼道;“不!你虽然是他授业恩师,但他一身功力,却是我和尚所赐,不须你插手,和尚要亲自废了他!” 净一大师谈谈一笑随即沉下脸来,冷冷对李飞鱼道:“畜生,还不自断心脉,真要等为师下手?” 李飞鱼仰面泣道:“师父,你老人家难道也” 净一大师沉声道;“不许多说,你若尚以南岳门人为荣,从速自断心脉,废去武功,立即返回太行山,从此深山思过,清泉茅屋,松涛云海,度却残生,为师体念你十年苦学,师徒情厚,答应你仍然身列南岳门培,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李飞鱼声泪俱下说道:“恩师十年耳提面命,飞儿长记在心,未尝片到或忘,奉命省亲高山,也未尝敢逾份半分,损及师门声誉,但是” 净一大师目中精光,陡射断喝道:“你既知师门思重,就该进命行事,哪有许多狡辩之辞?” 李飞鱼听了这话,心如刀割,垂下头来,道:“飞儿谨迎恩师严命。” 说罢,跪在地上,向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左腿一提,将下襟抖盖在膝盖上,襟角翻转,然后,伸出右手,指如龙头上翅,力贯指尖,天对准自己心窝,满面热泪,进如滚滚长河。 他这番盖膝掩神的举动,正是初入师门领受师恩列入南岳门下时所行礼数,从那时开始,他,从一个平凡纯真的孩子,叩拜师门,踏人武人疆域,其心情自是欣喜狂热虔诚而兴奋。 但如今,他未得一语申辩的机会,便被严命自废武功,师恩浩大,他固然不敢不遵,可是当他重行这番札数和规矩,却等于最后辞谢师门重思,从此退出武林,其心情之沉痛凄惨,自是与从前泅然而异了。 满腹委屈,双肩血仇,已往的壮志,未来的孤寂,这一刹那,都如逝去不复回的年华,尽化作滚滚热流,漫过眼帘,奔放在他木然痴呆的面颊上。 泪水,是威涩的,但若与他此时心中的苦涩相较。又算得了什么? 一股颤抖的真力,缓缓从丹田上行,象重楼,过紫府,力道全都聚集在翘起的拇指之上,使指端呈现出轻微的跳动。 李飞鱼最后一次仰起脸来,想再看看师父,净一大师头一扭,故作透视远处,但只这一刹那,李飞鱼已看到他眼中晶莹盈眶的泪光。 他一咬钢牙,曲肘向怀里一收,指尖正要撒向心窝‘七坎’大穴,蓦然听得马梦真惊叫道:“李公子,你忘了百忍师太和客栈中的死伤之人了么?” 李飞鱼猛地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停留在心脉之前,颤声求告道:“师父!师父,你老人家能不能容飞儿再说一句话?” 净一大师并未回头,仅幽幽答道:“南岳弟子唯知师命如山,不知巧辩全命。” 李飞鱼点点头,举目扫了马梦真一眼,猛地指尖反戳,重重点在‘七坎’穴上。 指力透穴而过,耳中嘶然长鸣,两眼一阵花,真气已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071: 去处 随着李飞鱼指尖的点落,马梦真掩面失声,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不约而同浑身一震,诸葛铁柱c吕洞彬c苗显,却一齐黯然垂下头去。 他(她)们几乎全未料到,李飞鱼果真会为了表明心迹,自断心脉,废去了全身难得的武功。 一指之力,虽非干钧一发,但是,却包含了若许委屈和血泪,设非他耿耿此心,可对日月,设非他甘心以这超人毅力,来换取对污名的洗刷,他焉肯在这种情形下,含泪废去全身功力? 指尖落时,真力尽破,从此,他又变成一个平凡的俗夫,但这一指,却像是戳在在场每一个人心头,使他们既惊又愕,茫然有如失落了什么? 这一瞬间,大家的呼吸都突然停止了。 李飞鱼缓缓垂下手臂,无力地顿坐在地上,好一会,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潮竟相反地变得平静如死,他尽到了所有的努力,从此恩恩怨怨,都离他远去,他仿佛居然从嚣嚷的红尘,又变成倍懂无知的婴儿。 又过了好一会,净一大师才本然地回过头来,当他一眼看见李飞鱼苍白的面容,失神的眸子,顿时心酸难禁,热泪进流,举步而上,探手将李飞鱼从地上扶起,咽哽道:“孩子,做得好!不愧是我独幽寺门下” 下面的话,他已无法再说,两臂一收,将李飞鱼紧紧搂在怀里,不住地轻轻抚摸着他那凌乱的短发。 爱怜之情,溢于言表,他固然自知这样做得过分,但是,却因损失了爱徒一身武功,为太行山门中换来光比日月的清誉,在他来说,伤感和慰藉是参半的。 李飞鱼反而绽出纯真的笑容,虔诚地道:“师父,你老人家答应仍然收容飞儿吗?” 净一大师老泪纵横,不住点头道:“好孩子,为师知道你不会叛师欺祖,做那反复无义的小人,但是,你如今满身恶名,除了师父一个人,天下谁能信你呢?孩子,你不怪师父逼迫你过甚了么?” 李飞鱼叹道;“飞儿一身武功,全蒙恩师和落凤老前辈所赐,两位老人家尚且被谣谗所惑,飞儿纵有绝世武功,有何脸面生于天地之间,只是”他喟然又叹了一声,住口不再多说。 净一大师含泪道:“说下去,孩子,现在你尽可畅快的说了,世道险诈,人言如虎,你痛痛快快说完,咱们便回太行山去,从此,为师也偕你归隐,不再入世了。” 马梦真突然掷了手中双剑,扑奔过来,紧紧抱住李飞鱼,声嘶力竭的哭叫道:“你不能带他走,你们不能带他走” 净一大师眉头微皱问道:“飞儿,这位姑娘是”他并不认识马梦真,刚才全神注意着李飞鱼,竟无暇顾及这少女和李飞鱼的关系,此时见她拦阻李飞鱼,越加疑云满腹。 李飞鱼尚未回答,诸葛铁柱已抢着答道:“她姓马,名梦真,和她哥哥铁剑书生马森培同称‘荆山双秀’,上次还帮我们截斗过李飞鱼,不知为什么现在又帮他了。” 净一大师微微一怔,道:“马姑娘,是这样吗?” 马梦真边哭边道:“李公子一腔侠义,忍受许多羞辱委屈,千里寻药,拯救珂儿姑娘,赠丹解救少林青城二派掌门人,为了落凤老前辈,二上棠湖山,现在百忍师太被洗心殿陷害,珂儿姑娘和其他姊妹全负重伤,困住在城中悦宾客栈待救,我们连夜赶来,不料竟被你们半途拦截,不容分说,反害他废去了全身功力。你们有的是他师父,有的是他恩人,何况又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但是,你们为什么连一句分辨的机会也不给人家,你们为什么不肯让他先见百忍师太遗体一面,就忍着他自废武功?李公子豪义干云,以一己之身,跟洗心殿庞大势力周旋,你们身为尊长,有没有帮过他一丝忙?有没有给过他一丝鼓励?非但没有,现在竟反而迫他将辛苦的努力,半途而废,满肩血海深仇,从此永远也没有机会报复了。不错,我和哥哥从前不知他为人,曾经误听吕少堡主的话,参加拦截过李公子,但是,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过去的错误,我兄妹不过武林中微不足道的人,可是我们却知道识人贤愚,我哥哥为了追随百忍师太,已经惨死洞庭湖中,你们空有谬誉虚名,你们为天下武林做了什么事?你们对得起许许多多被洗心殿迫害的正道中人?你们对得起李公子?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她越说越激动,不顾李飞鱼一再示意阻止,挥着泪,将李飞鱼如何被殷无邪欺骗,如何力救诸葛珂儿,西岳求药,少华叙旧,血战华山总坛,以及云崖情变,棠湖应援切经过,滔滔不绝详述了一遍。 这番话,只听得铁柱等愧然俯首,落凤头陀目瞪口呆,脸上热泪,越加如潮如涛,流个不止。 他颤抖着抢近两步,一把握住李飞鱼的手,颤声道:“你一你怎不早说。” 马梦真脱口道:“你逼他那么急,何曾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 落凤头脑机伶伶打个寒颤,突然带泪仰天大笑。叫道:“庞豪!庞豪!你好歹毒的诡计!” 话声一落,蓦地低头躬腰,疾步向城墙上碰了过去。 净一大师手腕疾探,一把将他扣住,喝道:“和尚,你要干什么?” 落凤头陀奋力挣扎,不能得脱,一颗头虚垂下来,只是流泪,竟无法出声。 净一大师长叹道:“流言如刀,伤人无形,可恨咱们偌大年纪,竟都被流言所感,不过,和尚你也别大难过,好在飞儿功力虽失,尚未不明下白送掉性命,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落凤头陀吞声不已,一味地摇着头。 李飞鱼捧着他的手,轻声道;“老前辈务请释怀,飞儿遭蒙不白,别说老前辈,天下之人,都已为飞儿已经变节投靠了洗心殿,这不能怪谁,只怪殷无邪用心可诛,也怪飞儿年轻识淡,未能设法辩白冤屈,飞儿得老前辈活命授功厚恩,无法报答,才真正感到惭愧和悔恨呢!” 落凤头陀泣道:“好孩子,好孩子” 李飞鱼又道:“飞儿虽然失去功力,能重获师父和老前辈信任,井非毫无代价,飞儿还年轻,十年二十年后,未尝不可以把失去的功力练复,老前辈何必自苦!” 落凤头陀心中忽然一动,急问道:“你们离开棠湖山时,不是和柳老儿一路么?怎的现在不见他在此?” 李飞鱼喟然道:“飞儿和马姑娘正因一路护送柳老前辈同来湘北,行得甚慢,不想那日途经云梦附近,柳老前辈竟趁我们不注意时,悄悄离去,我们连夜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日三夜,终于没有找到他老人家,因此迟到,今天才赶到岳阳。” 落凤头陀仰天长叹道:“柳老儿性情古怪,却是个好人,他那老婆子表面冷酷寡情,亦是面冷心热之人,他们好端端躲在棠湖享福,都怪我和尚为他们带去灾祸,以致弄得家破人亡,连一栋茅屋,也被火烧了。” 他说着说着,泪水又簌簌而落,顿足道:“我和尚真是个不祥之人,唉” 净一大师慰藉地道:“祸福无常,缘由天定,人之作蛹,不过千中之一而已,和尚又何必自责过甚呢?” 落凤头陀挽着李飞鱼的手道:“在棠湖山时,柳老儿曾经说过,如能觅得龙涎c石乳,配以返魂香草练成的药丸,再加三位内功超凡高手渡力,可使失去的功力恢复,我和尚厚颜苟活,留此残生,无论踏遍天涯海角,定要为你寻得那几件稀世珍药,使你恢复失去的功力” 李飞鱼感激泣零道:“老前辈,但愿你老人家能得到那些珍药,飞儿不求复功,却愿你老人家能恢复往日雄风!” 落凤头陀脸色一沉道:“这是什么话?我和尚如有私心,早已离开棠湖山去寻药了,还会陪着柳老儿借酒浇愁,度日如年么?” 净一大师苦笑道:‘好啦!眼下不必争论这些,咱们还是赶快到悦宾客栈去看看负伤的人要紧。” 落凤头陀心意既定,感情上的负荷无形减去不少,默默站起身来,挽着李飞鱼,举步向城中走去。 两个微弱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步履之间竟稳健从容,毫无虚弱之象。 马梦真在前引路,净一大师和诸葛铁柱等紧尾在后,一行人穿越大街,不多久,寻到了悦宾客栈。 马梦真紧行几步,向柜上间道;“请问有一位老年女尼,和三位年轻姑娘,住在贵店几号客房?” 那掌柜的推了推老花眼镜,向她和后面僧道俗大群人打量了一眼,脸上顿时变色,连忙起身出柜,作揖打躬道:“回女英雄的话,小店昨日不知他们竟是殿中漏网残敌,糊里糊涂留住了一宵,今日一早,已经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马梦真骇然一惊,一把扣住他腕肘,喝道:“什么?你把她们赶出店去了?” 那掌柜的吃吃半晌,吓得舌头打结答不上话,脸色变得铁青。 马梦真五指一收,又叱道:“快说,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那掌柜杀猪般叫了起来,叫道:“姑娘请松手,小的不敢瞎说!小的不敢瞎说” 净一大师含笑上前,示意马梦真松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掌柜的,不要怕,咱们并不是洗心殿的人,你只管直说出来。” 掌柜的听了,脸色更加修白如死,‘噗’地跪下,哭道:“道爷不是洗心殿的人,小的越发不敢说了” 净一大师微诧道:“那是为什么?这儿又没有洗心殿的人,你怎的倒不敢说了?” 掌柜道:“小店昨夜不知究竟,收留了那几位姑娘过夜,今天晨起,已被殿中一连派人查询了三遍,现今犹在追查,小的实在承当不起。” 净一大师点点头,探手入怀,取出一锭纹银,塞在他手中,笑道:“店家,放心吧!咱们并非殿中追查之人,但与那几位姑娘,却是朋友,你只悄悄把她们下落告诉贫道,咱们立即便走,绝不使你为难就是。” 掌柜见了银子,又见净一大师语气详和,思索了一会,便把银子塞进怀里,亲自奔到店门口,向左右张望了一阵,最后才神秘地将净一大师请到一边,低声说道:“道爷若是那几位姑娘朋友,就请赶快去救她们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净一大师一惊,忙道:“为什么?你快说!” 落凤头陀等人都瞧见他脸色肃穆,个个暗惊,不约而同一齐围了上来。 那掌柜嗫嚅说道:“昨日夜半,一位姓韩的姑娘,独自带着三位病人前来投宿,那三位之中,一个年老尼姑,两位年轻少女” 净一大师沉声道:“你长话短说,不必形容,只说他们下落何处?” 掌柜连连点头,道:“她们住了一夜,今日天才亮,那位韩姑娘便急急雇车,将病人全搬走,才走一会,洗心殿巡按堂一连来过两三批人,恶言厉色,要追问她们下落。但是,道爷,你知道咱们做生意的,怎会做这种伤阴德的事,所以,小的就一直推说不知道,万不料,东街二狗子,丧尽天良,一口咬定那位姑娘临去时,曾经告诉小的,她们迁居在的地址,弄得洗心殿的人要打要杀,小的差一点没送了老命。” 李飞鱼心急如焚,偏生这掌柜罗罗嗦嗦,尽在诉苦,说的都是不关紧要的话,忍不住插口喝道:“究竟那韩姑娘,有没有告诉过你地址?” 掌柜争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说虽说了,但韩姑娘吩咐,要小的转告一位姓李的公子,并没有叫小的告诉洗心殿,小的得那姑娘许多赏赐,死也不肯承认,谁知那天杀的二狗子” 李飞鱼接口道:“你不用再提什么二狗子了,我就姓李,你快把韩姑娘的去处告诉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072: 白痴 掌柜听了,大喜笑道:“啊呀!我的天,您就是李公子?千盼万盼,如今总叫小的盼到了,唉!李公子,你要是不说,小的怎样也猜不到呢” 李飞鱼急得跺脚,叫道:“你怎的恁般唠叨,我只问你,那韩姑娘去了什么地方?” 掌柜摇摇头,道;“真要命,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小的真该死,竟一时记不起来,好像是好像是什么庵什么庵” 马梦真悄悄又塞给他一锭碎银,道;“掌柜,你别急,仔细想想,是什么庵。” 银子一入手,登时引起了掌柜的灵感,脱口道:“对了,小的记起来了,那位韩姑娘,已经去了东门外千佛庵” 李飞鱼未等他说完,扭身便走c诸葛铁柱也疾步出店,叫道:“东门外千佛庵,那地方我知道!”领着李飞鱼飞步而出。 马梦真c吕洞彬c苗显等三人,也紧跟着奔出客栈,大家拥着李飞鱼,一阵风似的,直奔东门。 净一大师毕竟阅历较丰,临去之前,回头沉声又问道:“掌柜的,那位韩姑娘去处,你可曾向洗心殿的人吐露过?” 掌柜忙声辩道:“道爷明鉴,这可不是小的喜欢多嘴,实在被二狗子那贼娘养的逼迫不过,才说了一句” 净一大师微微点头,探手握住落凤头陀公孙问,低声道:“和尚,如此看来,事正急迫,咱们非得快些不可了!” 说着,五指微紧,真力循着指尖,直透和尚肩臂,落凤头陀精神一振,南北双奇并肩迈步,洒脱如飞,不一会便追上了前面五人。 大伙儿穿城而过,转眼间出了东门,一齐放开脚步,径向千佛庵而来。 约莫行了盏茶之久,千佛庵已经在望,小小佛庵之前,但见人潮胸涌,喊杀连天,远远望去,大约总有百余名劲装疾服的洗心殿徒,正拥塞在庵门口,跟两个披发仗剑的少女血战方愿,为首却是一僧一俗,竟是峨嵋掌门飞龙禅师和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 诸葛铁柱第一个认出,那两个少女,正是自己姐姐诸葛珂儿和那面貌酷似殷无邪的韩襄铃。 诸葛珂儿果然健在,这一来,疑虑c误会,刹时消除得一干二净,他拉着李飞鱼的手臂,用力摇撼着道:“李大哥,我我太对不起你了” 李飞鱼却浅笑道:“好兄弟,现在是客套的时候么?” 诸葛铁柱含泪颔首,双手疾探,撤出两辆钢斧,拧身一纵,直人人丛,大叫道:“姐姐,不要慌,弟弟来了!”钢斧择处,洗心殿纷纷倒退,片刻间,已被他砍开了一条血路。 苗显回顾吕洞彬一眼,道:“师弟,咱们也别闲着。” 吕洞彬宏声一喏,翻腕一扬,长剑出鞘,苗显抖动九环刀,两人也双双扑了过去。 马梦真忙也抽出子母双剑,但她才向前奔出几步,忽然住足沉吟一下,又默默遇到李飞鱼身边,仗剑而立。 李飞鱼问道:“马姑娘,你怎的无意出手?” 马梦真笑了笑,道:“有他们三位出手,已经足够了,我还是陪着你好些!” 李飞鱼不觉黯然垂下头去,因为他知道,马梦真不敢离开他,正是怕他在功力失去之后,被乱贼所伤。 他,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汉,此时竟依赖一个女孩子的保护,这一份羞惭和难堪,直使他心如刀刺,热血沸腾。 然而,马梦真一番好意,他又怎能拒绝呢?自从真力破去,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居弱而悲哀。 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也站在他身边,尤其落凤头陀,与他并肩而立,伸过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头,感伤而又凄凉的笑着道;“松儿,如今咱们是同病相怜了!” 李飞鱼听那‘同病相怜’四个字,心里不期然一阵酸楚,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但他又怕因而引起落凤头陀的感慨,连忙扭过头去,假作垂目低视,将泪水滴落在泥地上。 其实,他这番举止,全部落在净一大师眼中,老道士在心里长吁一声,黯然忖道;如此佳徒,要是任他就此废武忧郁度过漫长岁月,休说我愧为人师,老天也不会容我,但是,龙涎石乳,又到那儿去寻?那儿去找呢? 正在遐思,猛听人丛中暴起一声厉喝。 四人一齐纵目望去,只见诸葛铁柱等,业已杀出重围,但冲到庵门外时,却被飞龙禅师拦住,而诸葛珂儿重伤初愈,遽见胞弟,悲喜交集,偶然大意,竟被银发婆婆大喝声中,扫中一拐,踉跄直退入庵里。 银发婆婆运拐如风,趁机已经闯进了千佛庵庵门,后面洗心殿众呐喊一声,分而复合,纷纷抢进庵内,韩襄铃孤掌难鸣,正当危急。 净一大师修眉微皱,低声吩咐马梦真道;“姑娘留此守护,贫道须得助她们一臂之力。” 说罢,大袖一拂,身形已冉冉腾升而起。 落凤头陀目不转睛注视着,见净一大师洒然凌空上拔,其势韩而不急,宛如御风而行,举步之间,即有一丈六七,施展的竟是武林至高“履空蹈虚”身法,当时吃了一惊,脱口道:“好呀!牛鼻子,敢情这些年你竟藏了私?” 净一大师无暇回答他的话,身形虚空一顿,双袖交挥,一个身子,却因飘然掠过人丛,飞落在千佛庵门内。 脚一落地,老道士身形电转,右手大袖反身逆拂,一股罡风起处,“轰”然一身,竟将已冲进庵门的十余名洗心殿徒震得倒滚了出去。 净一大师左脚一探,恰巧拦住双眼未然直视的银发婆婆,含笑道;“慕容施主,别来无恙?” 银发婆婆神情一震,直觉那一声轻呼,径透心弦,脑中刹时闪现一线灵光,脚下顿止。 但,只可惜那一线灵光,也只是刹那之间,随又被昏沉沉的一片空白思想掩去,目注净一大师,怒喝道;“你是谁?” 净一大师稽首道:“施主怎如此健忘,难道连太行山棋友都记不起来了,贫道净一,施主请再仔细想一想!” 银发婆婆晃了晃头,道:“什么净一?什么太行山?老身不懂。” 这时,韩襄铃正掩护诸葛珂儿退到侧廊下,听说来的竟是太行一奇净一大师,又惊又喜,慌忙接口叫道:“老前辈不必多问她,她已经被洗心殿迷魂毒水迷失了本性,从前的事,全记不起来了。” 净一大师含笑点点头,道:“贫道知道,姑娘只管安心护住伤者,御敌之事,交给贫道就是。” 银发婆婆叱道:“老身奉命擒这几个丫头,杂毛既敢出头,你就行吃老身一拐!” 话声甫落,银发夹着劲风,搂头直劈而下。 净一大师喟叹一声,道:“无量寿佛,为了施主早复灵光,贫道只好放肆了。” 身形一侧,闪过拐头,两只大袖一卷,左掌竖切拐身,右掌‘横担千斤’,立时还了一招。 银发婆婆大吼一声,双手一抖,那银发呼地弹起三尺,就势一振,一条重达七八十斤的生银发杖,竟被她抖得宛如一根竹藤,“嗡”地一声,反圈疾吐,飞点净一大师正面十三处大穴。 净一大师见她毫无醒悟之意,居然全力死拼,暗地兴起无限感叹,只里又低暄一声“无量寿佛”两臂一抖,左右指骄指遥遥点出。 指尖扬处,十余缕内家真气,嘶嘶破空飞射,每一指,都恰好点在银发拐头上。 空际一阵“铮铮”连响,银发婆婆虎口微麻,招式滞阻,全被锐利指风将银发荡了开去。 净一大师毫不迟疑,十指交弹,趁机施展挪移身法,人影疾闪,穿进拐风之中,左腕一圈,已牢牢扣住了拐头。 银发婆婆大喝一声;“撒手!”运足内力,奋起向怀中一带。 好个净一大师,就在这一瞬之间,旋身疾转,右掌飞快地一按拐身,左手趁机弃拐,整个身子,恍如陀螺般向侧一转,跟银发婆婆错肩而过,隔空扬指,猛然拂中她左后肩“曲垣”c“秉风”二穴 ‘当啷啷!一声响,银发堕地,南海剑派掌门慕容菲,身子一软,扑地跌倒。 净一大师回头向韩襄铃招招手,道;“姑娘先将她抬到房中,好好安顿,不可伤她!贫道还须再留住峨嵋飞龙禅师。” 韩襄铃连忙答应,和诸葛珂儿合力抬着银发婆婆,进人禅房。 净一大师举步迎出庵门,扫目一瞥,庵门外却不见了飞龙禅师和洗心殿众的人影,诸葛铁柱坐在地上,肩头鲜血泉涌,苗显和吕洞彬正在替他裹伤。 苗显惶恐地站起身来,垂手道:“晚辈等无能,竟被教匪们打伤铁柱兄弟逃走了。” 净一羽上诧问道:“那飞龙禅师神志昏迷,怎知趋恶避凶,见机退走?” 苗显答道:“洗心殿匪在利用各大派门掌门人应敌的时候,都派有得力爪牙,混在人群中指挥,方才老前辈施展神功人庵,已被殿匪认出,是以匆匆遁去。” 净一大师怅然叹道:“一因一缘,莫非前定,想是峨嵋派灾日未满,致有此失,天幸贫道未曾犹豫,总算留下了银发婆婆。”遂即吩咐马梦真看护诸葛铁柱,苗显和吕洞彬清理教匪遗尸,自己亲扶落凤头陀,带领李飞鱼,回进千佛尼庵。 庵内佛堂崩塌,只剩下东西两处厢房,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等都在东厢,李飞鱼一脚踏进房门,只见迎面一张木榻,上面仰卧着银发婆婆,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四只泪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注视墙角,原来墙角一张木椅,坐着一个双目直视的少女,竟是君念。 李飞鱼一入门,便感气氛有点不对韩襄铃和诸葛珂儿仿佛没有看见有人进来,房中又不见百忍师太的遗体,而且,那君念呆呆地独坐墙角,脸上却挂着奇特的的痴笑。 李飞鱼紧行一步,低声叫道:“珂儿姑娘,襄铃表妹” 韩襄铃和诸葛珂儿缓缓转过头来,凝视李飞鱼一阵,忽然都扑簌簌流下泪来,韩襄铃黯然向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敛衽为礼,终于呜咽失声,拉住李飞鱼哭道:“李表哥,你你来得大晚了” 李飞鱼扶住她的香肩,颤声道:“一切经过,我已经知道,若不是为了柳老前辈,延误行程,也不致使你们遭此惨变,唉!我真该死!” 顿了一顿,含泪又问:“姑姑的遗体呢?” 韩襄铃堕泪道:“昨夜我们脱险逃回岳阳,姑姑遗体已开始腐烂,我害怕城中营葬不易,稍一不慎,必会被洗心殿查出行踪,所以连夜来这儿踩探,这儿是姑姑莅止岳阳时下榻的地方,因为佛堂无故倒塌,原有的几个女尼都逃了,地点比较清静偏僻,今天一早,才将她老人家遗体运到这方来,现在存藏在庵后骨灰塔里。” 李飞鱼一面听,一面点头,热泪顺腮而下,早已满面泪痕。 韩襄铃又把洞庭血战经过,简略述了一遍,当她述说到穆容伊措深夜访谏,百忍师太带伤只身赶约,洞庭君山追逐脱险,连落凤头陀也听得一会儿惊诧,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又颔首赞赏不已。 李飞鱼抱拳向诸葛珂儿致谢道:“若非姑娘巧计退敌,姑姑遗体实难运回岳阳,护灵大恩,在下终生铭感。” 诸葛珂儿羞怯地低垂粉颈,轻声道:“我和襄铃姊姊赶到洞庭,她老人家已经中毒濒危,援救无方,追恨无及,还谈什么恩不恩,谢不谢呢!” 说着,眼圈一阵红,向墙角努努嘴,道:“公子该看看她,她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李飞鱼慌忙转到屋角,看看君念,君念也看看他,眼神散乱无光,竟如白痴一般。 李飞鱼心惊不已,拱手轻叫道:“师妹” 君念也忙拱手,竟然笑道:“师妹” 李飞鱼见此情况,骇然大惊,回头望望韩襄铃和诸葛珂儿,却见她们都掩面而泣,扭开头去。 他只觉鼻酸难禁,泪水滚滚而落,又歉又悔,道;“师妹,是我害苦你了!” 君念并不难过,反而嘻嘻笑道“师妹,是我害苦了你了!嘻!有趣,有趣!天下的人,都被我害苦了哈!有趣!有趣” 她越笑声音越大,陡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捧着李飞鱼的面庞,笑着端详许久,问道:“你是谁?我好像在哪儿看见过你啊!” 李飞鱼泪水滂沱,却不得不强颜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师妹,你连我也记不得了?我是李飞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073: 计议 君念笑音突敛,仰面呢喃道:“李飞鱼!李飞鱼!李什么飞鱼?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 李飞鱼急道:“你记起来了什么?” 君念忽然一松手,抚掌纵声狂笑,道:“我记起来啦!你姓马,名叫马飞鱼,人称铁剑书生,可是,你的铁剑呢?你连铁剑都没有,还叫什么铁剑书生?” 李飞鱼听了她这些语无伦次的疯话,心中直如刀割,回头问韩襄铃道:“她来时好端端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状?” 韩襄铃尚未回答,君念突又接口道:“是啊!他好好一个人,怎会落得这般惨况?你们没有看见么?他左臂被砍断了,汩汩流着鲜血,还在浴血奋战,他为的什么?你们说!你们说” 君念所说的,乃是铁剑书生马森培临死时的惨状,是以居然又被往事触及内心深处创痕,笑声顿止,突又大哭起来。 李飞鱼惊慌失措,急急摇动她的手臂叫道:“师妹!师妹!师妹!” 君念蓦地疾退两步,怒目指着李飞鱼叱道:“叶军鹤,你这老贼!” 李飞鱼摇手道:“师妹,你认错了,我是李飞鱼,不是叶军鹤” 谁知君念不待他说完,沉声暴喝道:“老匹夫,你还想抵赖,我跟你拼了!”说着呼地一掌,竟对李飞鱼当胸劈来。 韩襄铃瞥见李飞鱼仍然屹立如故,不知闪避,骇然大惊,飞身抢了上去,叫道:“师妹!快住手。” 呼叫声中,一条人影闪电般越过韩襄铃,左手一拨李飞鱼,右手斜划,‘砰’然一声,卸去她的掌力,紧跟着发指连杨,分点君念‘气门’c‘玄机”c‘华盖’三处穴道原来是净一大师。 君念掌势受滞,更加勃然大怒,娇躯急拧,原地疾转两匝,竟将净一大师的三缕指风闪开,娇叱一声,抡掌又扑了上来。 净一大师似乎被她的深湛武技吃了一惊,大袖飞卷,左拂右格,虽然将她一轮狂攻挡住,脚下却倒退了一步。 落凤头陀大叫道:“牛鼻子当心,这女娃儿手法,只怕是韩家一脉!” 净一大师何尝看不出来,但他遽睹这种手法,心里却泛升起无数疑问,诸如:她怎会韩家手法?百忍师太是谁?少宁山茹恨庵跟剑圣韩昌有何关系? 自从岳阳城中见到李飞鱼,虽听他说过少宁山百忍师太,但净一大师和落凤头陀却万不料百忍师太,就是当年的韩雪珠。 疑云丛生,于是只守不攻,君念如疯似狂,双掌翻飞,抢扑不休,净一大师从她的招式掌法之中,越加证实果与自己的猜疑相等。 他双掌一收,左脚斜踏半步,一式“霸王卸甲”,使君念掌力落空,身法一变,突然易守为攻,大袖虎虎风生,一连十招,也是施展的韩家“连云掌”,毕竟君念年轻,偶一失措,左手臂弯‘曲地’穴,已被扣住。 净一大师迅即拍闭她的气门,李飞鱼迎上前来,双手扶住,将她安放在木榻上,老道士长吁一声,举手抹抹额汗,叹道:“这孩子年纪轻轻,却身负如此精湛的绝世武学,他日成就,未可限量,可惜竟因连遭巨变,心志已迷,岂非上天好妒,何致如此!” 回头向韩襄铃道:“姑娘请领路,贫道欲往骨灰塔一观究竟。” 落凤头陀拍拍净一大师肩头,道:“牛鼻子,既皈依三清,何必回绕往事情孽?你去吧!我和尚是走不动了。” 净一大师也不回答,独自随着韩襄铃,匆匆直奔后庵骨塔,韩襄铃虽不知落凤头陀话中含意,却直觉净一大师的神色有些不对。 两人绕过崩塌的佛堂,一座小小石塔已呈现眼前,韩襄铃刚要举手推门,净一大师却拦住她道:“姑娘请回厢房,贫道自会进去。” 韩襄铃躬身道;“姑姑曾中剧毒,遗体已难辨认,老前辈如须燃灯,火种油灯就在门后木几上。” 净一大师点点头,眼中充满了莹莹泪光。 等到韩襄铃去后,他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举起颤抖的双手,“依呀”一声,推开塔下陈旧木门。 门开处,一股腐潮之气冲鼻而人。 塔中井无窗孔,黑沉沉有如一间地穴,净一大师迈步而人,双腿已不禁颤抖。 他运集目力,怔立片刻,塔中情景,已清析可辨,只见那空荡荡的石室中,四周尽见封尘瓦罐,罐上各有纸笔,注明年月姓氏,靠内壁铺着一张床褥,想必是韩襄铃新移进去的,褥上仰卧着一具女尼的尸体。 那尸体身形高矮,正是他多年前最熟悉的影子,可惜手面和五官,已经开始溃烂,阵阵腥气,散溢全室。 净一大师静修多年,平时心静如水,七情六欲,已摒诸思维之外,但此时一眼触及那尸体的面部轮廓,心头却深深一震,两行热泪,滚滚直落。 他缓缓移动脚步,走到墙角下,好一会,才从喉中挤出一缕颤动的声音:“雪珠,雪珠!二十年来,你恨的是什么?爱的又是什么?” 百忍师太静静仰卧在黑暗中,自是永远也不会回答他的话了,腐肌毒水,却依然掩不住她那倔强而任性的神态。 净一大师突然掩面吞声,屈腿跪在地上,喃喃又道:“雪珠,你争强一生,也未曾料到今天会这样孤独地躺在此地?你说‘永不再见’,这句话竟果成签语,可是,你又怎能尽怨世事跟蹉跎了你的雄心,你虽然寻获了失宝,练就了举世难敌的武功,但又挣得了什么?难道你要的,就是少宁山二十年凄苦岁月?或是洞庭湖一战殒灭?我何忍在此时此地再责怪你,可是,一别竟成永诀,再逢已人神殊途,这情景,如果你换成了我,你又能不悲伤肠断么?雪珠!雪珠!你也未免太倔强了,二十年竟不使我再见你最后一面” 呢喃如蚊,泪落如雨,轻轻的低诉,已不能尽情吐露他心底的悲哀,只有点点泪珠,滴落襟前,仿佛将他深沉的追恨,冲洗去一丝丝,一点点! “师父!”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呼,净一大师蓦地一惊,霍然回顾,却见李飞鱼站在塔门外,满脸泪痕,痴痴望着他。 净一大师好生诧讶,他自忖修为已臻上乘,百丈内落叶飞花,都难逃过自己耳目,不想李飞鱼只是个失去武功的平凡人,竟已走到近处,尚未被自己查觉,唉!如非感伤太甚,这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惊然收敛起破碎的心神,借着起身之际,迅速地拭去了泪痕,漫声道:“你不在厢房中看顾伤者,又到这儿来则甚?” 李飞鱼堕泪道:“飞儿特来看看姑姑” 净一大师幽幽一叹,道:“唉!她已经去了极乐世界,自在逍遥,强似你我,还在红尘中受苦受罪” 口里虽如此说,语声却哽咽凄楚,闻之令人鼻酸。 李飞鱼亦是性情中人,回想起在云崖之上,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怎会仗义离山?若非自己,百忍师太更不会惨死在洞庭湖中,一切恶果,皆因自己而起,一念及此,更是悲从中来。 他缓缓移步走进了骨塔,朦胧泪眼中,几乎不能分辨任何东西,只觉那阴森森的石室中,到处都是百忍师太太的影子,才进塔门,便身不由己跪了下去,失声哭道:“姑姑!姑姑!是飞儿害死了你老人家” 师徒两人在塔内黯然唏嘘,一个哭得凄惨欲绝,一个垂首饮泣,泪尽血随,一时间,几乎浑忘了前庵还有许多等候着的人。 过了许久,净一大师才轻抚着爱徒肩头,凄声道;“孩子,别太难受了,死者已矣,你内功遽失,不宜哀伤过度。” 李飞鱼拭泪起身,泣道“师父,咱们不能让她老人家长久露骨在这儿,飞儿想快些盛殓,奉灵回到少宁山,使她老人家重返居住了二十年的故居。” 净一大师沉吟了一下,道:“她素性洒脱,并不拘于俗礼,依师父看,倒不如暂居此地,咱们需做的事正多,且待洗心殿灭后,再为她奉灵返回少宁山,比较妥当!” 李飞鱼道:‘飞儿武功已失,师恩父仇,今生已无法报偿,如果师父见允,飞儿想陪伴君念师妹,奉灵前往少宁山,从此,就在她老人家墓前尽孝守制” 净一大师脸色一沉,道:“方今武林乱源已着,正该奋力图强才对,你怎说出这种丧气话来?” 李飞鱼垂首道:“但是,飞儿一身真气,已经” 净一大师毅然道:“年轻人,些许挫折,焉能颓废,为师本有意携你揣返南岳,闭山静修,以度残年,但现在,连师父都改变了主意,人生百年,不过一死,孩子,要珍惜这短短岁月,能为武林尽一分力,就尽一分力量,你真气虽破,尚有双手双足,难道就甘心以残废自居了不成!”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凛然出了一身冷汗,默默低下头去,不敢再说。 净一大师带着他仍返前庵,其时,马梦真已替诸葛铁柱包妥伤口,苗显和吕洞彬也掩妥残尸,大家都聚在东厢房中,正劝解抱头痛哭的诸葛珂儿姐弟。 李飞鱼取出“返魂丹”,喂了一粒给南海剑派掌门银发婆婆,替她解开穴道,净一大师便招集众人商议行止,依一班年轻人的意见,自是恨不得立即前往洗心殿总坛,替死者复仇雪恨,但净一大师独排众议,慨然说道;“洗心殿恶迹昭彰,人神共愤,但他们能在短短时间中,一举制服六大门派,声势震撼中原武林,却绝不是侥幸的事,花月娘阴毒狡诈,叶氏双煞武功修为已经臻化境,如今又夺去‘碧罗秘册’,其势不可轻侮,何况,西漠半人穆容伊措态度暖昧,宇内一君郑景文又在岳阳阻近现身,武林中是福是祸,殊难预料,是以,在尚无绝对把握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他语声停顿了一顿,包含深意的望望李飞鱼,接着又道:“当前,我们应该做的,共有四件事:“第一件:治疗伤者,调养疯癫之人,必须尽快寻到鬼医柳寒卿。 第二件;援救六大门派,摆脱洗心殿迷魂毒水控制,必须设法救出飞龙禅师。第三件:联合武林,合力对付洗心殿,必须分遣人手,同时进行,而且,要在合适的地方,设这一处联系的总枢,然后分邀武林各派,定期会聚共议行动。 第四件:营葬死者,并且立刻离开岳阳,因为今日洗心殿匪败去,叶氏双煞决不会甘休,久居此地,难免为他们所乘,多造许多无辜杀孽。” 他的话声才完,落凤头陀立即开口道:“不管你们计议什么?我和尚今天就动身,天涯海角,必要寻到龙涎石乳,使飞儿恢复失去的功力,其他的事,和尚懒得多管。” 铁柱忙道:“姐姐,我们也跟和尚伯伯去,为李大哥寻求复功灵药。” 苗显和吕洞彬互望一眼,一同起身道:“我二人愿意负责分赶各派,联系天下英雄,共同对付洗心殿。” 马梦真拭泪说道:“晚辈有意潜入洞庭,一则援助飞龙禅师脱险,二则也要去君山,祭祭亡兄的孤墓” 韩襄铃应声道:“好!马姑娘,我陪你一起去。” 李飞鱼激动地道;“我我也去,我要去见唐融唐大哥” 净一大师却摇摇头,道:“飞儿和铃儿,都是洗心殿最熟悉的人,不宜再人湖涉险,倒是马姑娘。从未与殿匪们照过面,可以化名投靠洗心殿,暗携‘返魂丹’,与唐融联络,合力援助飞龙禅师出险。” 韩襄铃道:“那么,铃儿愿意护送君念妹妹,回返云崖,就便晋谒家师,请她老人家为武林出一分力。” 净一大师道;“这样最好,令师独臂神尼正是得力好帮手,不能让她老在星子山享清福,应该辛苦她一趟了。” 说着,眉头一皱,又道:“不过,君念遽遭惨变,心志已乱,单只你一个人,恐怕无法将她安全送到少宁山,这却是一桩为难之事。” 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接口道:“道长不必担心,老身承蒙再世厚恩,这件事,就交给我老婆子好了。” 众人循声回顾,原来竟是南海剑派掌门人银发婆婆,正从木榻上坐起身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074: 惜别 净一大师大喜,道:“慕容施主遣返南海剑派,正是顺道,能得施主沿途呵护,贫道就放心了。” 银发婆婆起身与众人相见,感慨地道:“君山之上,一时失足,这些日子,恍如做了一场恶梦,各位不嫌老身倒行逆施,慨赐灵药,老身得脱苦海,这条残命,南海剑派全派弟子,皆愿为武林重光,杀身报偿。” 众人连忙谦谢劝解,于是,又替君念也解开穴道,君念睁开眼来,仿佛早将先前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瞅着大家只是傻笑。 韩襄铃上前执着她的手,柔声问:“师妹,咱们回云崖去,你愿意么?” 君念愣愣地道:“云崖?云崖不是在云端里么?咱们怎么去?” 韩襄铃含笑道:“你忘了灵猿巧巧了么?它会用吊篮接咱们上去,以后,咱们就在崖上竹林里谈天,逗大黑熊玩,好不好?” 君念低低念着“巧巧”c“大黑熊”这些名字,脑中忽然灵光乍现,笑道:“对啊!竹林里有好多门路,我领你去看,只是,别被师父知道了” 忽然笑容又敛,霍地站起身来,道;“师父,师父,我要去找师父,问她什么时候准我蓄发?我要去问问她!” 韩襄铃大惊,连忙将她按住,笑道:“别去!妹妹,她老人家已经睡了,不能去惊动她了!” 君念一怔,道:“师父睡了?她不让我蓄发跟李师兄去了么?她一定忘记了,昨天她还叫我别忙刺去头发,说是要再等三天,李师兄就会来接我呢!” 李飞鱼听了,心里一酸,泪水突又夺眶而出。 韩襄铃安慰她道:“放心吧!只要你安安静静的,李师兄就要来接你了” 君念忽然嘴儿一抿,哭了起来,道:“可是,师父睡了,她老人家不会再醒了,我怎能离开她呢” 众人遽闻这话,个个热泪盈眶,都黯然垂下头去。 净一大师喟叹一声,悄悄向韩襄铃递个眼色,道:“铃儿,你和慕容前辈带她动身吧!别让她看见你姑姑下葬时,又引发了疯性,此去见到令师,就请她同往云崖,咱们就以少宁山云崖,作为联络聚首之处,以后接待之责,全交给你了。” 韩襄铃含泪应了,当即跟银发婆婆慕容卿一左一右扶了君念,辞别众人,先行离开了千佛庵。 李飞鱼目送她们步出庵门,情不由已,举步也跟了过去,却被净一大师拦住,道:“飞儿,你要住哪里去?” 李飞鱼咽硬道:“飞儿去送送君念师妹” 净一大师摇头叹息道;“她才安静一些,你别去招惹她吧!男子汉,要提得起,放得下。” 李飞鱼后退两步,热泪又遍布满睑,仰起泪脸道:“师父,求你老人家答应飞儿,让飞儿负责去寻柳老前辈,请他到云崖,为君念师妹疗疾治病!” 净一大师道:“寻找落凤鬼医,自有为师负责,云崖已为我等聚首会议之处,你早晚总会见到她的。” 李飞鱼道:“师父真以飞儿为废人,不愿给一件事让飞儿去做?” 净一大师微笑道:“不!师父正要你去做一件最重要的事。” 李飞鱼忙道:“是什么事?你老人家快说!” 净一大师携着他重又坐下,然后肃容道:“你不是说过,曾在老君山附近一处小镇上,因为身无旅费,却将母遗翡翠,典当银两,可有这回事?” 李飞鱼急道;“正是,那日飞儿原要寻一家当铺,不料后来被一个身穿蓝衣的少年,用二百两银子押了去,曾约飞儿三月之内,到东海去赎取。” 净一大师含笑道:“那蓝衣少年不是告诉过你一首诗;家住飘渺白云间,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氏,三圣一家尽衣蓝?” 李飞鱼连连点头,道:“一点也不错。” 净一大师笑容忽然一敛,正色道;“等一会待掩葬了你姑姑,你就须即刻上路,携带银两,前往东海三圣岛,一则回取租传之物,二则奉请东海三圣,为武林一伸援手,师父料那蓝衣少年,必是三圣岛中人物,此去能否成功,就看你和他的缘份如何了。” 李飞鱼听了,又惊又喜,忙道:“飞儿一个人上路?” 净一大师道;“诸葛姐弟和公孙老前辈可以送你一程,但前往东海,却须你独自一人了。” 江南初冬,虽不如北地严寒,但霜雾笼罩,百景凋零,已不复有莺飞草长的碧绿风光。 钱塘江口,憋子门恻,这时候,正有男女老少四人,冒着寒风,仁立在岸边殷勤话别。 一条海船系靠在江边石淀上,舟上风帆桨橹,俱已准备端正,五名水手各执缆头,眼巴巴望着岸上四人,看来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但,岸上老少四人,却似犹依依难舍,仍在低语不止。 其中一个水手望望天色,终于忍不住扬声叫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再不拔锚起航,等一会潮水退尽,就不容易驶出海去了。” 李飞鱼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含泪向落凤头陀施礼,道;“飞儿就此拜别,此行如能顺利,三月期内,一定设法赶回少宁山云崖,老前辈和两位珍重了。” 落凤头陀噙着两眶热泪,上前一步紧紧又拉住李飞鱼的手,颤声道:“好孩子,放大胆去吧!能成固好,不能成千万不可勉强,三圣岛个老怪物向来不与中原武林往来,要是他们不肯,你就先行回来,待和尚找到龙涎石乳,替你恢复了武功,那时候,咱们揪也要把他们揪了来。” 诸葛铁柱抱拳说道:“李大哥,要不是道长嘱咐只许你一个人去,我我真想跟你一块儿” 他年纪甚小,心无城府,说了这几句话,自觉意犹难尽,但却含着两眶热泪,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李飞鱼也不善辞令,千言万语拥塞心头,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用力摇撼着道:“好兄弟!好兄弟!” 落凤头陀忽然伸手挽了诸葛铁柱笑道:“时间不早了,你有什么话要跟珂儿丫头说的,赶紧快说吧!铁柱和我先到那边柳树下等着。”径自拉着铁柱,退到数丈之外。 李飞鱼心知自己和诸葛珂儿的婚事,韩襄铃已经代禀过净一大师,名份已定,只差未能行礼,但,落凤头陀如此说,却使他不期然有些羞怯,俊脸登时胀得通红。 诸葛珂儿何尝不是一样心思,自从云崖疗伤,清醒之后,她是早已芳心默许,所以后来见到李飞鱼,往往会腮泛桃花,这些日子同路东行,几乎不敢私下里和他说一句话,当此情景,越发娇羞不胜,直把一颗头,险些垂到胸前。 两人痴痴对立着,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开口。 海船上的水手们,瞧得十分不解,又扬声催促道:“公子,如果没有什么话说,就请早些登舟起碗啦!” 李飞鱼闻声抬目,恰好诸葛珂儿也偷偷溜过来一瞥怯生生的目光,四道眼神一触,大家都心弦猛地一震。 最后,倒是诸葛珂儿先开了口,轻轻道:“海上风寒,公子要多保重身子!” 李飞鱼轻叹一声,道:“谢谢姑娘,你和落凤老前辈北行出关,北方气候寒冷,也须多多珍重。” 诸葛珂儿眼睛红红地强颜嫣然一笑,道:“老前辈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凡事不可强求,公于此去。务必随遇而安,千万不要触怒了人家。” 李飞鱼点点头,道:“我知道,落凤老前辈一番苦心,不惜万里关山,远走失外去寻那旷世难觅的东西,其实,唉!你们这番奔波,不去也罢!” 诸葛珂儿道;“公子身负血海深仇,双肩挑武林命脉,吉人天相,相信我们不会空手而返的。” 两人简单地谈到这里,水手们又在大声催促了,李飞鱼黯然道;“珂儿姑娘,我我要去了!” 诸葛珂儿含泪点头,李飞鱼顿了顿,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向船边走去。 水手们伸出跳板,接他登舟,立即撤缆拔篙,船身趁着潮水,缓缓向海口退去。 离岸将及三丈,诸葛珂儿忽然拔步追了上来,一扬手,掷出一件银光闪烁的东西,叫道:“公子留着这东西,不要失落了” 李飞鱼伸手一接,接在掌中,摊开看时,原来却是诸葛瑾临终时所留那带练小银牌。 牌上余温犹存,仿佛尚留着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字迹c龙纹c清晰依旧,他握住银牌,登时回忆起华山水窟c云崖孤坟,以及灼穴疗伤各种往事,不觉阵阵心酸,泪水簌簌而落。 泪眼模糊中,只见岸上的诸葛珂儿,犹自向他挥动着纤手,渐渐地,人影c江岸,已经越来越遥远了 船出鳖子门,海风加剧,浪潮汹涌,船身开始起伏颠笸。 李飞鱼痴痴立在船舷边,也渐渐感到晕眩欲呕,他自从失去武功,身体已如常人,站在这从来乘坐过的海船上,自然有些支持不住。 船老大含笑道:“风浪大了,公子请到舱里歇歇吧。” 李飞鱼一面应首,一面扶着板篷,钻进舱里,和衣靠在榻上,才觉心里翻腾得好些,那船老大十分殷勤,紧跟着送一壶茶水来,李飞鱼便留住他问道:“此去蓝衣三岛,须走多久海程外?” 船老大嘿嘿笑道:“顺风顺浪,一日一夜差不多了,要是逆风,说不定要行三数天。” 李飞鱼又道:“你这只船,去过蓝衣三岛没有?岛上风光如何?” 船老大神秘地耸耸肩,道:“沿海海船,没有不知道‘蓝衣三岛’的,但是,公子要问谁去过,只怕没有一个人答得上来。” 李飞鱼微诧:“为什么?” 船老大道:“蓝衣三岛的人,向例不许舟船驶近三岛周围十里,他们从不到大陆来,也不许人踏上岛去,谁要是不相信,准被用麻袋装了,扔在海里喂鱼,前年刘拐子不信邪!独自驾了一艘小艇,偷偷溜进了蓝衣三岛,从此一去不回,据说他媳妇只在海边捡到一颗没有手足的尸体,头脸五官,都叫大鱼给啃得认不出来了。” 李飞鱼骇然道“这么说,你又怎能送我到岛上去呢?” 船老大笑道;“这却不须公子烦心,咱们只消送你到岛外十里浮寨上,他们自会另用快船,接你到岛上去。” 李飞鱼方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又问:“三圣岛的人,为什么要这样霸道?莫非他们暗中在岛上干着什么不法的勾当?” 船老大听了,连忙摇手道:“公子快别这样说,蓝衣三岛虽然规行极严,却是大大的好人,咱们沿海渔民百姓,谁不沾他们的光,严冬淡季,鱼虾无着,或是天旱荒年,蓝衣三岛大筐大篓的布施米麦,赈济钱财,公子爷,您老可千万不能冤枉了好人!” 那船老大唠叨半晌,又自去驾舟干活,李飞鱼吃用了些茶水,胃里翻腾,食难下咽,便独自躺在榻上出神。 从船老大口中,探知三圣岛的一鳞半爪,始终无法在他脑海里塑成轮廓,若说蓝衣三岛乃是遁世隐者,为什么对待偷入岛上的百姓,如此严刑峻法?好端端在名声之上,加上一层神秘的外衣? 若说三岛中都是冷面寡情的人,又为什么荒年施赈,泽被渔民,博得人口交赞? 是什么原因,使三岛中人,发誓不履中土?假如蓝衣三岛决心与世隔绝,那么,他在老君山附近小镇上,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谁呢? 这样看来,蓝衣三岛必然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连往来海上的渔民百姓都不准踏上岛岸,又怎会同意一个陌生人的造访?如果,他们根本不许我踏上三岛,我又该怎么办呢? 这些事,越想越烦,加以船入大海,风浪汹涌,船身有如摇篮,他竟在不知不觉中,患然进了梦乡。 一睡醒来,时已黄昏。 李飞鱼挣扎着爬起来,似觉晕眩和颠簸都减轻得多了,步出船舱,但见海平如镜,满天夕阳,光波粼粼,情调十分迷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075: 浮寨 船老大见他出舱,忙笑嘻嘻迎了上来,道:“方才准备好午饭,只因公子睡得正香,因此没敢惊动,不料一转眼天就黑了,午饭和晚饭,只好一并端上了。” 李飞鱼笑道“不妨,我初次乘船,不耐风浪,到现在还不觉得饿哩!记得才出海口,风浪很大,怎的现在却这般平静?” 船老大道:“这就是公子洪福啦!晌午过后不久,天就变了,似这种顺风顺水天气,人冬之后实在难得遇到,要是再得一夜顺风,明日一早,就可以到了。” 李飞鱼“哦”了一声,心里十分畅快,船老大替他搬来一张靠椅,当下就在舱面闲坐观看日落景致,一会儿,船家奉上晚饭,李飞鱼忧闷略舒,也约略用了两碗。 这一夜,他躺在舱中,一则白天睡得太多,二则满腹心事,竟反复难以人睡。 直到丑刻已过,方才朦胧合眼,不多久,仿佛自己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厅上全用冰冷的青石砌成,四壁火炬通明,许多赤着上身,腰围虎皮的彪形大汉,跨着明晃晃的钢刀,正中三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三个白发银须的老人。 李飞鱼暗自心惊,偷眼打量,只见厅前悬一巨匾,写着“三圣宫”几个斗金大字。 他讶忖道:原来船行快捷,已经抵达三圣岛了,那椅上三位老人,八成必是所谓“蓝衣三圣”了吧? 正在遐思,突听一个阴沉的声音唱道:“李飞鱼,你好大的胆子,偷人三圣宫,擅闯三圣堂,依律该当死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飞鱼连忙抬头,不料对面虎皮交椅上,三个白发老人状似入定,个个垂目合眼,竟不知这话是哪一个问的。 忽然,一个彪形大汉走上前来,狠狠在他背上踢了一脚,叱道;“岛主问你的话,你怎的不快些回答?” 李飞鱼忍着疼痛,连忙答道:“上启岛主,在下乃是有事特来贵岛拜会一位蓝衣少年,并不是有意触犯岛规。” 那三位老人仍然不闻不动,但方才阴沉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喝道:“你要找什么人?找他什么事?那人叫何名讳?与你什么关系?” 李飞鱼骇然忖道:这岂不是武林至高秘学“传音入密”的神功么?于是,忙道:“那人曾在中原与在下不期而遇,用二百两银子,押存着在下一块祖传翡翠,当时曾约三月为期,在下特备银两来此赎取故物,只是,在下并不知道他叫何名讳。” 阴沉的声音厉叱道:“胡说,我蓝衣三岛门下,向来不人中土,你这小子既说不出他姓名,焉知他就是三岛中人?分明有意借词潜探本岛机密,居心叵测,来人呀,把他的头砍下来,身子和麻袋装了,丢在海里喂鱼!” 登时大步走过来四名大汉,各抓手足,一齐将他从地上抬了起来,向厅外便走。 李飞鱼大叫道:“岛主容禀下情,那位少年姓名虽不知道,但他曾留下一首诗,诗中有一句话,是‘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难道这还不够证明他是三岛门下吗?” 厅上传来咯咯一阵大笑,阴沉的声音突然一变,笑道:“姓李的,你再看看我们是谁?” 李飞鱼猛然回顾,不觉大吃一惊,原来大厅上三个老人,一齐伸手向脸上一抹,刹时都变成了君念。 他惊惶无度,失声叫道:“师妹,师妹,你何苦作弄我,快放我下来!” 三个君念一齐扬眉,一齐张口,同声说道:“放你?哈!哪有那样简单,你忘记了,在云崖的时候,我怎样求你,那时你怎就没有丝毫怜惜之心?” 李飞鱼黯然道:“师妹竟至今仍不谅我?那时候,为了珂儿姑娘疗伤之事,我已决心一死,自然只好辜负师妹一片真情了。” 三个君念冷笑道:“既然决心一死,你现在为什么仍然偷活世上?嘿!你当咱们不知道,那时候,你一颗心里,只有诸葛珂儿和襄铃表妹,何曾把咱放在眼中,没的说,快推出去砍头。” 大汉应声举步,直出厅外,将李飞鱼缚在一根短木桩上,解开衣领,准备行刑。 李飞鱼神伤长叹,忖道:君念师妹已经疯了,她如决心杀我,我亦死而无怨,只是不知她何以突然又做了三圣岛的岛主?这却难解。 才想到这里,君念突又跟了出来,三个人围着木桩,一面大哭,一面手舞足蹈翩翩而舞,果然病态毕露。 李飞鱼心里十分难过,不愿仰视,垂头偷偷堕泪不已,过了片刻,身边突然有人拍拍他的肩头,道:“飞儿,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何必落泪!” 李飞鱼听那语气不似君念,猛抬头,却见落凤头陀正含笑站在面前,连忙应道:“飞儿无法完成任务,实觉愧对您老人家一番苦心,只因屈死海岛,壮志难酬,是以落下泪来。” 落凤头陀笑道:“不要怕,你死之后,天下尚有奇能异士,可以为我行道锄奸,你武功已失,留在世上已经是废物一个,倒不如死了的好。” 说罢,哈哈大笑不止。 李飞鱼见他全不以自己生死为念,反以嘻笑出之,不禁大感心灰意冷,垂头不再开口,暗中死念已决。 过了半晌,落凤头陀笑声渐远,忽然“噗”地轻响,一件东西掷落地上,竟是母亲给他那块碧绿翡翠。 紧接着,一只脚迈进面前,一脚踏在翡翠之上,李飞鱼霍然上望,竟是那不知姓名的蓝衣少年,正立在他近前,向他冷冷而笑。 李飞鱼惊呼道;“呀!你果然是三圣岛的人,快还我翡翠。” 蓝衣少年不悄屑地耸耸肩头,冷冷道:“你是来赎这块翡翠吗?这块破东西,实际一分钱也不值,你却为它远远跑来送命,未免也大傻了!” 李飞鱼道:“物件虽微,乃是家母所赐,自然要赎取回来。” 蓝衣少年道:“我特地以此设计,正是你来自投罗网,现在东西就在你面前,可笑你命都不保了,要它又有何用?” 李飞鱼抗声道:“你和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为什么设这圈套,要害死我呢?” 蓝衣少年冷笑道:“你跟洗心殿作对,就是跟我作对,我杀你自是千该万该!” 李飞鱼吃惊道:“洗心殿和你们三圣岛有何关系?” 蓝衣少年扬眉笑道:“实对你说吧!我不是别人,正是洗心殿教主!说着,一掀蓝衫,扯去头上文士巾,露出一身女装和满头青丝。 李飞鱼一见之下,机伶伶打个寒战,失声叫道:“啊!你是殷无邪!你是殷无邪!到现在我才明白——” 殷无邪从怀里掏出一柄尖刀,狞笑说道:“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我在宏升客店时,本想杀了你,但又不忍下手,谁知道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人,见到真正的韩襄铃,就把我这假冒的韩襄铃忘得一千二净,几次三番反要害我,现在我先剖开你的心来,看看是什么东西做的!” 说着,手起刀落,一刀直向他心窝插了进去—— 李飞鱼大叫一声,从榻上一跃而起,惶然睁眼四顾,原来自己仍在海船舱中,那船老大正捧着一包衣物,直挺挺站在榻前发呆。 方才经历,竟是南柯一梦,回忆梦中情景,犹觉余悸不已,遍体冷汗。 他揉揉眼睛,诧异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船老大道:“天色已将大亮,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可抵达蓝衣三岛浮寨,请公子更衣,准备过船。” 更衣?他茫然不解为何要更衣?目光扫过船老大手上包裹,竟是一套蓝色细布制成的短衫 那船老大见李飞鱼迷惑的神情,于是含笑道:“蓝衣三岛定有严律,凡是欲登浮寨的,必须换穿蓝衣,小的船上只有这一套短衫,公子就将就用一次吧!” 李飞鱼推窗一望,天色果已发白,时间约莫已有寅刻左右。 他不便拒绝,只好依言换上短衣,顺手将诸葛珂儿给他那块银牌,挂在颈上。 盟洗舒齐,用过早点,缓步踱出舱面,扬目一望,心里不禁陡然一动。 只见远处一脉青山岛屿,映着绿水,遥望过去,山水掩遮,似有一层薄薄的氤氲笼罩,这时旭日未起,天幕低垂,海面岛上,一派寂静,那情景,当真与世外的桃源,神仙居处一样,令人尘念俱消。 他尚未踏上“三圣岛”,但心灵中已被这番庄严肃穆的气氛所感染,不期然暗暗发出一声赞叹! ‘天外隐三圣,看这气概,果然不差!” 但是,他又想到船老大所说“断头送尸”的话,景仰之中,无形又蒙上一层忧虑,按理三圣隐居海岛,不用猜,当年必是失意于中原,是什么原因使他们愤世嫉俗,严禁门下踏人中土?不许外人擅入三岛呢?再说,三圣门下既有“不入中原”的戒律,自己遇见的蓝衣少年又是什么人? 沉思之际,船速已减慢下来,薄雾荡开,三岛上景物依稀可辨,距岸十里处,有一排五艘红漆大船,用铁索连锁,船上铺着木板,搭建着一栋房屋,四周遍插刀枪长戟,一支蓝色大旗迎风猎猎招展,旗上绣着斗大两个字——浮寨。 船老大早已取出一面小小蓝旗,亲立船头,高举过顶,大声道:“小的杭城东域渔家许五,搭载一位姓李的公子,欲赴三圣宫朝谒,恳请开寨检验!” “三圣宫”?李飞鱼蓦地心中又是一动,陡然记起自己梦中所见青石宫殿,可不正是“三圣宫’吗?当下惊疑之心顿起 随着呼声,浮寨上闪出一列腰悬长刀的蓝衣人,个个手按刀柄,横立浮寨边沿,其中一个好像头目模样的虬髯大汉宏声道:“停船!系头缆,下尾锚,等候查验!” 海船上应一声,哗啦啦一阵铁链响,船尾抛下一只大锚,那船老大亲执缆绳,抛上浮寨,顷刻间,船头贴近浮寨,船尾则伸向外海,算是停靠妥当。 那虬髯大汉手抚腰刀,轻轻一迈步,身法轻灵,竟从浮寨上一步跨登船头,接过船老大手中蓝旗,展视之后,点头微笑着拍拍船老大的肩头,道:“许老大,辛苦了!” 许五躬身笑道:“托三位岛主洪福,一家粗堪温饱,小的无事不敢擅近水域,只因载送一位李公子,欲要——” 虬髯大汉打断他的话头,问道:“人呢? 李飞鱼不待船家介绍,举步迎上前去,含笑拱手道:“在下李飞鱼,造访贵岛,希赐接进!” 那虬髯大汉上上下下向他打量了一遍,淡淡笑道;“李公子欲往敝岛有何责干?” 李飞鱼道:“特来应一位友人之约!” “应约?”虬髯大汉诧异地瞅了他一眼,微笑道:“公子只怕弄错了吧?是应三圣岛之约?” 李飞鱼正色道:“不错,正是东海三圣岛。” 虬髯大汉耸耸肩,道:“敝岛隔绝中原,向与中土人氏绝无往来,公于究竟是应谁的约会?” 李飞鱼道:“那位朋友是何名姓,在下并不清楚,但他确曾明告乃是三圣岛的人,大约不会弄错,烦请将在下来意通报,也许那位朋友会对在下说明的。”于是,便把蓝衣少年如何取去翡翠,押借黄金,订三月之期备赎等等经过,大略说了一遍。 虬髯大汉一面聆听,一面脸色不时转变,时而皱眉,时而阴沉,等到李飞鱼说完,轻‘哦’一声,突然把脸一沉,冷冷道:“李公子,我看你文质彬彬,年纪也轻,前程不可限量,是以,有句冒昧的话,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李飞鱼一怔,一时间不知他何出此言,忙道;“大叔有所指教,在下敢不洗耳恭听。” 虬髯大汉见他态度谦和,脸色也平静了许多,轻喟道:“公子若愿听我劝告,那件翡翠,还是不要了吧!最好原船回去,免得将来徒招悔恨!” 李飞鱼惊道:“大叔这话,是何意思?” 虬髯大汉又耸耸肩头,道:“反正绝非恶意,我看你气度风姿,都非凡俗,又不像是武林中人,才出此肺腑之言,实在对你说吧!若是你定要前往本岛,一个不好,只怕会招致杀身之巨祸!” 李飞鱼听了这话,心头猛可一震,脱口道:“在下诚意应约赎取祖传故物,并无干犯贵岛之处,杀身之祸,何由而生?” 虬髯大汉冷冷笑道:“信不信由你,在下职司浮寨惊警之责,其实大可不必多费口舌,这些话,纯是为了公子着想,假如你一定要传报入岛,我也不便拦阻,公子不妨慎重考虑,再作决定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076: 当家 李飞鱼闻此没头没脑的话,心下大感傍惶,暗忖道:听他口气那位蓝衣少年确是三圣岛上之人,这是不容置疑了,但他与我无仇无怨,怎会无故使我千里赶来,反惹杀身之祸?不!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继而又想道:我此来名虽为了赎取祖传故物,实则欲试图探询天外三圣对中原武林所临危机的态度,他的话纵非虚词恫吓,难道我竟甘心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心里遂决,昂然笑道:“大叔关顾之情,在下心感,但那翡翠,乃在下亡母遗赠之物,无论如何,必须赎取,所以” 虬髯大汉颇显不悦,冷冷接口道:“所以,你仍然要前往本岛?” 李飞鱼毅然道:“正是。” 虬髯大汉斜睨他一眼,又道:“你宁可为了区区一块翡翠,甘送宝贵性命?” 李飞鱼怔了一怔,笑道:“生死有命,在下不敢强求” 虬髯大汉哼了一声,道:“好!那你就不要怨人了。” 说着,朝寨上扬扬手,寨后立即“蓬”地暴响,登时一枚红色号箭,冲天而起,直向岛上射去。 虬髯大汉双拳当胸,沉着脸道:“请公子登浮寨换船!” 李飞鱼连道:“不敢当!有劳大叔!”随着他跨上了浮寨。 那虬髯大汉自从劝告李飞鱼,未获信任,一直就沉着脸不再开口,登上浮寨,李飞鱼客气的拜问姓名,他也不理,寨上巡逻者解去缆绳,许五的船只即退走。 李飞鱼环顾浮寨,暗中估计,寨上约有二十多名守望之人,个个沉默寡言,竟无人再与他搭讪,寨后并系着一列四艘快艇,艇上各有四名水手,持桨而待,好像随时随地,都在准备驶离浮寨。 他被安置在木屋前一张椅上,既无人跟他说话,只好自己想着心事,看这情形,三圣岛的确透着十分古怪,他们好像对任何行客,都采取敌视的态度,这一趟东海之行,也许会吉少凶多了。 不过,他自信井无开罪三圣岛之处,依礼拜谒,谅来总不至真像那虬髯大汉所说,莫名其妙招来杀身之祸吧! 回头望望,许五那只船,业已去得只剩下一点小黑点,他把心一横,暗道:反正退路已断,管它龙潭虎穴,我李飞鱼也要闯它一闯 正想着,忽见岛上也飞射出一溜红色信号,那红色光连发出三次,最后,一股黑烟紧随升起冉冉漫向空际。 虬髯大汉见了,面上忽现诡笑,转身进寨,取来一根牛筋粗绳,向李飞鱼点点头道:“韦公于,委屈你一下了。” 李飞鱼望着他手上长绳,讶然问;“大叔是何意思?” 一句话没完,旁边飞也似窜上来两名持刀大汉,一人一只手膀,登时将他架了起未,虬髯大汉掷下长绳,喝道;“绑了!”寨上人七手八脚,当时将李飞鱼绑了个四马躜蹄。 李飞鱼大叫道:“在下按礼拜谒,大叔怎的这般对待?” 虬髯大汉笑道:“岛主有命,绑押前往,只好委屈你一下。” 脸一沉,挥手道:“押上船去。” 两名大汉不由李飞鱼分说,一左一右抬了起来,重重向一艘快艇上一掼,可怜的李飞鱼无法运气护身,直被掼得两眼金星乱闪,险些昏了过去。 艇上水手一齐操桨驶动,快艇宛如箭矢,如飞向岛上划去。 李飞鱼躺在舟中,就像一堆肉球,满肚子怒火,欲泄无处,想骂也找不到对象,翻着两眼,只有苦笑的份。 这时候,天色业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海上风平浪静,碧波粼粼,刺眼的阳光,照得他两眼发花,陡然间,他又记起神手头陀临别告诫他的话三圣岛三个老怪物,向不与中原往来,此去能行则行,不能成功,千万不可勉强 他不禁在心底叹息道:这这怎能怪我勉强?他们无缘无故,不由分说,便下令上绑,谁又料得到竟是这种遭遇呢? 舟行快捷,不过顿饭光景,四只桨渐渐慢下来,耳旁人声熙攘,已抵岸边。 一个二十六岁左右的蓝衫少年,领着六名刀手,大步登上快艇。 李飞鱼偷眼望去,只见那蓝衫少年生得剑眉朗目,头柬武士巾,腰悬长剑,风姿英发,宛如玉树临风,只是神情之中,略带阴沉狡猾,一双目光,浮而不实,显得十分精明干练。 少年身份似乎颇高,一现身,人声立即沉寂了下来,艇上水手一齐立起身来,向他躬身为礼,异口同声道:“参见霍少当家!” 少年傲慢地微一颔首,目光斜垂,打量了李飞鱼一眼,冷漠地问:“要见岛主的,就是这个穷酸么?” 水手们答道:“正是,浮寨李管事,已经奉命将人上绑,由小的们飞送本岛。” 姓霍的少年颔首‘唔’了一声,探下身子,一把将李飞鱼提了起来,五指搭扣在他腕脉上,略一沉吟,便骄傲地笑道:“李勇越来越胆小了,只是一个毫无武功的酸丁,何必小题大作,松了绑,谅他插翅也逃不出去。” 一名刀手抽刀上前,替李飞鱼挑断牛筋,松开粗绳,扶他站起来,喝道:“快谢少当家恩典!” 李飞鱼一面扶着手,一面施礼道:“谢谢少当家” 娃霍少年斜睨着笑道:“你姓什么?哪里人氏?欲见岛主何事?” 李飞鱼道:“在下李飞鱼,世居湖北,只因曾在鄂境老君山附近,缺少盘费欲以祖传翡翠为质,蒙贵岛一位朋友,押借二百两银子,约期三月赎取,在下特地备银晋谒,亲赎故物!” 那姓霍的少年未待他说完,笑容忽然消失,插口问道:“你见到的那人,可是一位姑娘?” 李飞鱼一愕,忙道:“不!是一位年轻少年书生!” 处霍的少年目光连转,‘噢’了一声,道:“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叫何姓名?果是三圣岛的人?” 李飞鱼道:“虽未直言姓名,但他曾念过一首诗,诗中有一句‘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并且曾嘱在下,只消到东海之滨,随意登上一艘船,告诉驶向‘蓝衣三岛’,就可见到” 姓霍少年听了这话,忽然又露出喜色,接口道:“他果真对你说过,三月之内,愿在三圣岛候你赎取故物?” 李飞鱼点点头道:“当时他确是这么说的。” 姓霍的少年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好!你且跟我去见我爹爹!” 李飞鱼被他拉住,只觉姓霍的少年五指有如铁箍,虽然应扣在他手腕上,但举步之间,一股内力,竟循着指尖宜透过来,迫使自己不能不跟着他快步疾走,丝毫慢不下来。 他不觉骇然,暗想这少年年纪不比自己大了多少,一身修为,不在自已之下,难道他也曾有过奇遇,由武林高手渡过内力? 他忍不住偷偷向那姓霍的少年望去,只见他面含微笑,似乎十分兴奋,拉着他直向内岛飞步而行,穿过一条大街,街上男女,尽着蓝衣,服装式样,却跟中原颇不相同。 那些男女百姓,都用诧异的目光,远远往视着他,神情之中,又是好奇,又是关切,又像有些畏惧这位霍少当家似的。 李飞鱼一肚子疑团,无法侦破,譬如说:霍姓少年是不是三圣的子孙?为什么他一听自己来赴那位蓝衣少年三月之约,便突然变得欣喜和高兴呢?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敢问霍少当家,令尊是三圣中哪一位?” 姓霍的少年笑道:“你弄错了,我爹爹乃三圣嫡传首徒,现掌三岛事务,替三位岛主分忧,我叫霍元笳,襄助爹爹总管岛务!” 李飞鱼怀着忐忑的心情,又问:“那么,少当家可知道那位慨借在下银两的朋友,他是岛上什么人?” 霍元笳陡地停步,脸上笑容忽又沉敛,不悦地道:“你问他姓名作什么?” 李飞鱼诧道:“在下受他援手之恩,理应知道他的姓名称呼啊?” 霍元笳哼了一声,道:“但是,我要警告你,你如想留得性命回去,最好别再追间他的姓名来历,你要翡翠,三圣岛上车载斗量,随你拉几件并非难事,其他的。你就不用多问了。” 李飞鱼愕然惊忖:这人喜怒无常,其中必有蹊跷。于是正色道:“在下那块翡翠,虽不珍贵,乃是家母遗物,怎能以它物抵换?” 霍元笳想了一下,忽又诡橘笑道:“这件事,且等一会再说,现在先见见我爹爹,也许他老人家有话要问你。”拉住李飞鱼的手,疾步奔向一座青石围墙的庄院。 踏进前院廊下,霍元笳才松了手,回头吩咐道:“好好看待韦公子。”自己便急急进人上房。 李飞鱼吐了一口气,展目四望,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这栋高大房屋,全是用色碧青石砌成,院落之中,有一根短短的树桩这情景,竟跟他在船上所做恶梦的梦中景象,十分相似。 想起梦中经历,余悸犹存,使他不期然泛起阵不样的预感! 正在惊愕诧讶,霍元笳又匆匆奔了出来,招手道“韦兄,快请过来,爹爹正等着你呢!” 李飞鱼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只得硬着头皮,跟他跨进上房。 房中肃立着四五个丫环使女,两列桌椅,收拾得一尘不染,正面一张金碧辉煌锦榻上,斜斜靠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蓝袍老人。 这间上房,排场相当考究,那老人左手把玩着一只鸟笼,右手捻须作态,一名丫环捧着烟袋,一名丫环跪在榻前,掐着一双纷拳,轻轻地替他捶着腿。 上房之中,寂然肃静,除了那鸟笼中一双翠鸟吱吱喳喳轻鸣,简直落针可闻,连大气也役人敢喘一声。 李飞鱼自幼过惯朴实无华的日子,居然踏进这么富丽的房间,当真是眼花撩乱,连忙规规矩矩垂手而待。 一名丫环奉上香茗,轻声道:“公子请坐!” 李飞鱼喏喏连声,不敢就坐,但自他进人上房,榻上那蓝袍老人,却连头也没有回过,兀自张口就着丫环手上,呼呼地吸着烟。 霍元笳快步上前,凑在蓝施老人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蓝袍老人微微颔首,顺手将鸟笼递给捶腿的丫环,慢声道:“你们都退下去!” 丫环们悄然退去之后,那蓝袍老人才缓缓回过头来,两道锐如利刃的目光,一齐投注在李飞鱼脸上。 李飞鱼顿觉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但他腰间一挺,并无丝毫畏缩之态。 霍元笳道:“这位就是家父!” 李飞鱼肃然拱手,道:“拜见霍当家!” 蓝施老人从鼻孔里‘唔”了一声,目光仍然瞬也不瞬相视着李飞鱼的面庞,冷冷道:“罢了!坐下再说吧!” 李飞鱼大感不悦,心想:你不过是三圣座下一名总管当家,怎的竟如此跋扈?一气之下,重重坐在一张靠椅上。 蓝施老人又从鼻孔里冷冷嗤了一声,傲然问道:“你是谁人门下?” 李飞鱼不解他何以突然问起这句话,忙答道:“在下是独幽寺门人!” 蓝施老人瞪了霍元笳一眼,道“我说你看走了眼吧?要是一个毫不会武的俗子凡夫,他怎会约以三月之期,他又怎敢踏上三圣岛的土地!” 霍元笳尴尬地道:“孩儿曾试过他,连一点内力也没有。” 李飞鱼忙接口道;“在下虽曾随师习艺,奈资质粗俗,未得长进,近日已自破真气,所以,已经算不得武林中人了。” 蓝袍老人讶道:“南岳一奇百练羽土,也算得在中土小小有些名气,你为什么会自破真气呢?” 李飞鱼听了“也算小小有些名气”这几个宇,心里越加不悦,若在平时,只怕当时便要拂袖而去,但想想此来任务重大,才勉强忍住一口闷气,冷冷顶了一句,道:“这是在下私事,与师门声誉无关。” 蓝袍老人颇感意外,微微一怔,也没有再问,话题一转,道;“你说曾在鄂境见过一位蓝衣少年,是他约你前来本岛?” 李飞鱼道;“正是。” 蓝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少年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同行有没有其他的人?” 李飞鱼道:“他与在下仅在酒店中匆匆一面,便径自离去,欲往何处,在下并不知道,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人跟他同行。” 蓝抱老人又跟霍元笳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再问道:“那是多久的事?” 李飞鱼道:“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蓝袍老人语声一住,沉吟许久,竟没有再开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077: 软禁 霍元笳忍不住,低声道:“爹?既然已经发现她的踪迹,孩儿想立刻束装起程,也到中原去” 蓝袍老人摇头道:“不行!中原广幅万里,仅凭一点消息,你到哪里去找她,她与姓李的既有三月之约,现在时已过半,只怕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霍元笳迫不及待地问:“爹!你看她真的会回来?” 蓝袍老人诡笑道:“爹早料她必会回来,所以总叫你耐心一些,这件事不可用强,能够使她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并奉献出来,才是上策。” 霍元笳道:“但,那个丫头会甘心就范么?” 蓝袍老人扫了李飞鱼一眼,扬声笑道:“傻孩子,现成香饵就在眼前,还担心她不乖乖到咱们掌中。” 霍元笳也回头望望李飞鱼,忽然领悟地大笑起来,道:“爹,你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孩儿自负聪明,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蓝袍老人重重拍着儿子的肩头,笑道:“论年纪身体,爹也许及不上你,但要论心计奇谋,孩子,你就差远了!” 父子两人说得高兴,一齐纵声大笑不止。 李飞鱼呆呆坐着,听了这些无头无脑的话,茫然不解,但他从霍元笳父子的神情上,却仿佛感觉到他们正计议着一件不光明的事。 三圣声誉,如日中天,他们手下的总管,怎么心怀叵测,设计陷害他人? 李飞鱼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拱手道:“霍老当家,在下千里而来,志在赎取先母故物,不知那位朋友,现在是不是在岛上?能否赐引一见?” 蓝袍老人笑道:“不瞒你说,那跟你相约的少年,虽是三圣岛中人,但你却比他来得早了一步,他还没有回来呢!” 李飞鱼忙道:“但不知他是岛上什么人?在下得承厚德,迄今尚不知道他的姓氏名讳。” 霍元笳接口道:“这个你暂时下必问,既然远来,少不得多住几日,等他回岛,一切自然都明白了。” 李飞鱼为难地道;“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霍元笳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不是跟他约定三月为期吗?少不得再等上半个月,自然就回来了。” 蓝袍老人挥挥手,道:“咱们三圣岛,数十年不与中原武林来往,李公子千里赴约,也算得不世福缘,屈驾多住几日,咱们父子还有借重之处。元笳,你带李公子下去,替他安排住处,不可怠慢了人家。” 霍元笳应了一声,便欲领李飞鱼离去,李飞鱼甫一移步,忽然又转身道:“在下久慕东海三圣之名,既登仙岛,愿求一见,老当家可肯成全么?” 蓝袍老人和霍元笳一听这话,同感一愕,眉宇之间,竟莫名其妙泛起不悦之色。 顿了片刻,蓝袍老人才冷冷答道:“公子来得不巧,三圣正值闭关之期,且待以后再说吧!” 说着,以目示意霍元笳送客。 李飞鱼碰了个软钉子,讪讪跟着霍元笳退出上房,心里却疑云重重,按说,一个武功达到相当境界的人,为了进修参悟更深武学,不时闭关,本是情理之常,但,李飞鱼不是傻瓜,那蓝袍老人吞吞吐吐的神情,已经显明的告诉了他所谓三至正值闭关,必是推卸之词! 为什么要推却?霍家父子计议要算计的人是谁?这是他心中深感不解的两个疑团。 霍元笳领着他绕过厢房,来到后园一栋独立的石屋,推开屋门,里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简陋的房间,椅榻虽全却蒙着薄薄一层尘土,显然是间无人居住的空屋。 霍元笳客气地送他进人房中;含笑道:“岛上向无外客光临,客室不及备办,这间石屋,是我从前住过的练功房,李兄将就暂住一夜吧!” 李飞鱼不便推辞,笑道:“错蒙礼遇,已觉难安,少当家不必太客气了。” 霍元笳笑道:“李兄舟行辛苦,想已劳累,等一会,我叫丫环准备点吃的东西,李兄用后,只管休息吧!也许还有好些日子等候哩!”说罢,告辞欲行。 李飞鱼送他出屋,忍不住又叮嘱道:“在下久慕三圣盛名,今入仙岛,渴思一见,还望少当家多予成全协助,藉了心愿!” 霍元笳闪烁地道:“再说吧!岛主闭关之期,谁也不便惊扰,李兄亦是武林中人,想来总能体谅。” 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正容又道:“本岛岛规极严,岛上居民,向来不与外人交往,李兄务必记住,千万不可擅离这间石屋,假如有什么意外,愚父子就过意不去了。” 李飞鱼连忙答应,霍元笳又拍拍他的肩头,这才扬长自去。 过了不多久,一名年轻丫环,手捧食盒,低头而人,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盘菜肴食物,放在桌上,一句话没有说,又默默退去。 李飞鱼见了,不禁有些迷惘。看那几样菜肴,只是普通小菜,饮食简陋,全不似待客之道,而且,丫环送进来,连请字也没说一个,这,哪儿像招待一个远来的客人,简直就跟牢房分送牢饭有些相似了。 但他秉性忠厚,总不愿向坏处着想,坦然用了些饭,刚吃完,那丫环低头而人,默默地收拾盘残。 待她刚要走出房门,李飞鱼忽然故意叫道;“多谢姑娘。” 那丫环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听了这些话,陡地吃了一惊,竟似受了极大惊骇,两手一松,“哗啦”一声,盘残坠地,尽都跌碎。 李飞鱼颇觉后悔,忙上前帮她抬取碎物,一面笑道:“在下真是该死,不想竟惊了姑娘” 正说着,突见一名持刀大汉大步奔了过来,扬手就给了那丫环一记耳光,怒叱道:“贱人,你魂到哪儿去了,这样蠢手笨脚的,仔细少当家剥你的皮!” 那丫环泪如雨落,颊上立时红肿起来,却又不敢出声,低了头,急急地抢拾碎盘破碟。 李飞鱼不悦,忙道:“这是我的不好,你怎好如此重责于她?” 那大汉冷笑一声,道:“我劝公子安份一些,死在眼前,还怜香惜玉则甚?” 李飞鱼遽闻此言,大吃一惊,怒目道:“在下是贵岛客人,你你怎说出这种话来?” 那大汉不屑地一甩手,道:“哼!客人?等着瞧吧!”那丫环拾了破碎盘残,一溜烟早去得不见人影了。 李飞鱼勃然大怒,撩衣举步向外便走,那知甫一举步,那大汉竟然按刀柄,横身拦住,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李飞鱼气得浑身颤抖,昂然道:“我去问问你们少当家的,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大汉听了,耸肩笑道:“公子,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睡觉吧!少当家的有令,不许公子离开这石屋一步!” 李飞鱼骇然道:“他真的这样说过?” 大汉冷笑道:“没有吩咐,咱们敢信口胡诌不成,索性告诉你明白些,三星岛快要换岛主儿了,公子,你来得不是时候!” 李飞鱼机伶伶打个寒噤,不由自主,缩身退回石屋。 那大汉得意地冷笑两声,“砰”地反掩了房门,脚步沙沙远去。 门一闭,屋中顿时阴沉下来,李飞鱼呆呆站在门后,只觉寒气透体而过,回忆所见所闻,这才恍然而悟,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怔怔地移动脚步,默默回到内间卧房,长叹一声,坐在床沿上,心里忽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空虚之感切都出乎他意外,于是,他又不知不觉想到那场离奇的恶梦。 他一连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一夜,精神本已疲惫,但此时坐在床沿,却没有丝毫睡意,更不知道窗外天色,已渐渐由明而暗,又到了夜晚。 这一整天,石屋外静悄悄地,并没有人再送饭食来,霍元笳也没有来过,但是,有一天时间,李飞鱼已经把纷乱的思想,整理出一点头绪。 首先,他判断了一点,那就是,三圣岛内部已有明显的危机,霍元笳父子总揽大权,很可能正阴谋夺取三圣岛主的宝座。 第二,天外三圣必然没有闭关,或许已经被霍元笳父子所害,或许也跟他一样,被软禁在一处隐密的地方。 第三,霍家父子商议要陷害的人,极可能就是他在老君山附近邂逅的蓝衣少年,而且,那蓝衣少年也许正是三圣嫡亲,才被霍家父子视为眼中钉。 有了这些概念,他已经不难预测自己处境的艰险,不过,有几点,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譬如:霍氏父子不干脆杀死他,却把他软困在后园中则甚?假如三圣尚未被害,他们怎会对霍家父子的跋扈行为,不闻不问呢? 他猛又记起霍老头曾对儿子说过一句话:“能够使他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井奉献出来,才是上策。”人,可能是指的蓝衣少年,那么,东西,又是指的什么?再说,那蓝衣少年曾欣然的他三月之内,到三圣岛赎物,这样看来,他一定当时井不知道岛上已发生了变故,唔只怕这就是霍家父子要留下他来的原因了。 然而,他虽然猜测出这些,又有什么用?他武功已失,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被禁石屋,寸步难移,就算霍元笳把真实情形都告诉了他,除了束手待毙,他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一股凄凉之感,油然而生,情不由己,喟然一声长叹。 “唉” 叹息之声才落,突然,窗外一起一阵极轻微的扣指声响嗒!嗒嗒! 李飞鱼浑身一震,跳起身来,只见窗上黑影一闪而没,窗槛上,却留着一张折叠的方纸。 李飞鱼掩到窗后,拢目四望,屋外静寂如死,那人早不知去向,取下那方纸,展开一看。上面竟有字迹。 他自从失去武功,目力已大不如前,但此时既不敢燃灯,只好捧纸就近窗前,借着昏暗月光,细细辨认,费了许久时间,才认出纸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岛上将有巨变,务必觅机逃生。” 字迹娟秀,显系出自女人手笔,李飞鱼略一思忖,便想到日间为自己送饮食来的那个丫环。 捧着这张充满关切的字条,李飞鱼却只有苦笑的份,心里暗暗嗟叹道:好心的姑娘,我何尝不想脱身,但怎么逃呢?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脑中反复思索,终无脱身之策,直到天色大亮,才决定暂时隐忍,先设法探探霍元笳的口气再觅良机。 于是,他寻到纸笔,匆匆写好一张纸条,小心翼翼揣在怀里,拉开房门,缓步踱了出去。 果然,未走几步,一名持刀大汉迎面将他拦住,问:“公子要往哪里去?” 李飞鱼见并不是昨天那一个人,便装出笑脸,拱手道:“敢问大哥,能为在下请一请霍少当家吗?” 那大汉向他凝视片刻,也笑道:“公子身有事,尽可由我转告,少当家今日甚忙,只怕没有时间前来奉陪公子。” 李飞鱼推笑道:“多谢大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在下奉少当家指令,暂住园中,只命不得擅离后园,少当家并没有说不给食物!” 那大汉点点头道:“不错,难道他们没有给你送食物来?” 李飞鱼故作苦笑,道:“不瞒大哥说,自从昨日晨间,吃过一次东西,到现在,粒米未见,在下乃虚弱之人,大哥能不能行行好,替我转禀少当家,一日仍赐两餐,藉维一饱?” 那大汉心肠颇软,见李飞鱼苦状,便笑了笑,道:“好吧!公子请回房去,不可擅出房门,我这就替你传达上去,少当家只吩咐公子暂居后园,不得轻离,倒并没吩咐不供饮食,想必是厨下疏忽了。” 李飞鱼连声道谢,退回石屋,凑眼窗后,遥见那大汉举掌轻击三声,一丛花后,立即窜出另一个挎刀汉子。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一个仍回花丛后掩住身子,另一个匆匆而去。 李飞鱼看得明白,但却决不妄动,不多久,果见那大汉领着一个提食盒的丫环,遥遥向石屋而来。 那持刀大汉在距离石屋十丈外停步,仍旧按抚刀柄,闪入廊下不见,只剩那个丫环,提着食盒,低头迈进石屋,一言不发,默默将盒中食物,安放桌上,返身而出。 李飞鱼已偷眼认出,她,正是昨天送食物来的同一个人。 但他犹不敢轻率冒昧,默默吃了,趁她二次进屋收取盘盏之际,从怀中取出招叠好的纸条,假作大意,抛在地下。 那丫环一见,脸上顿时变色,几次要想俯身拾取,又怕被人发觉,目注李飞鱼,一片焦急骇惧之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078: 菩萨 李飞鱼认定不至错误,这才迅速拾起纸条,遥遥一掷,投进食盒中。 那丫环微一颔首,如飞掩上盒盖,扭转身,疾步而去。 李飞鱼目送她转过园门,消失在廊下,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倒在床上,合目小睡。 他实在太疲倦了,这时精神略感松懈,倦意立刻压上眼帘,不多久,竟酣然入梦,竟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醒来,日已过午,连忙端正起身,出得房门,抬眼一望,桌上已经安放好热腾腾的酒菜,两份碗筷,两把椅于,其中一张椅子,意外地竟坐着霍元笳。 霍元笳一见李飞鱼,急忙笑着站了起来,道;“闻得属下失礼,小弟特来向李兄陪罪,不想李兄竟高卧未起!莫非昨夜睡得不适么?” 李飞鱼心里暗惊,忙笑道:“哪里!只因船上颇受了些颠簸,身体微感困顿,倒叫少当家久候。” 霍元笳爽朗地道:“为了替属下失礼之处,略表歉意,今日特地抽暇奉陪李兄喝几杯,顺便也有一点小事,想请李兄金诺!” 李飞鱼听了,又是一惊,暗想:他还有什么事要我允诺的?敢情传递字条的事,被他知道了? 但转念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索性放下心,坦然就坐。 霍元笳回头向门外叫道:“阿紫,进来替李公子斟酒!” 随着叫声,一个丫环低头而入,李飞鱼一见之下,心头猛地一跳,原来正是送食传讯的那个使女! 霍元笳又像根本不知内情,含笑对李飞鱼道:“这丫头做事倒很伶俐,只是不大喜欢开口,李兄客居寂寞,若不嫌她粗陋,留下她在此侍候,饮食需用之物,也可有人承应,强似与那粗人拌嘴。” 李飞鱼自然明白,他所称“那些粗人”,乃是指昨日跟自己顶撞争吵的挎刀大汉,但他却想不透,这霍元笳分明亲自下令将自己看管软禁,不许行动,为什么今天突又态度大变,显得前倨而后恭呢? 当下颤然警惕,连忙推却道;“在下出身贫苦,不惯使唤下人,少当家只要一日三餐着人送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霍元笳点点头道“也好,小弟就将这丫头拨归李兄,茶水饮食,但有所需,李兄尽管吩咐她。” 那阿紫默不作声,低头敬酒,甚至连眼角也没膘过李飞鱼一眼,李飞鱼也不敢显露痕迹,只顾喝着闷酒,心里虽有许多疑问,却不便开口询问。 三巡酒过,霍元笳突然提出一个意外的问题,道;“记得令兄昨日曾嘱托小弟,有意见一见本岛三位岛主,是吗?” 李飞鱼讶道:“在下确有此意,但,少当家不是说,三位老前辈此时正值闭关之期” 霍元笳笑道:“三位岛主玄功超凡人圣,闭关之期,可久可暂,昨日晚间,据家父告诉,三位岛主已经出关,小弟一心惦记李兄,便立即代李兄安排晋谒之事,今日业已妥当,饭后小弟就陪李兄往三圣宫谒见三位岛主” 李飞鱼大喜过望,连道:“啊!那真是太好了!” 霍元笳道;“这也是李兄福缘不浅,不过,在未谒见三圣之前,小弟都有一桩不情之请,要李兄金口一诺!” 李飞鱼忙道:“少当家只管吩咐,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应命。” 霍元笳满意地笑笑,然后一敛,故作叹息之状,说道:“这件事,须得从头说起” “本岛三位老菩萨,成名在五十年前,自从隐居海岛,虽然过着神仙似的生活,但因神功所限,都无法成家,三圣一系,并无后代。其后,三位老菩萨为了一身玄功不致失传,便在岛民之中,精选了两位资质俱佳的传人,各将本门武功,倾囊相授,冀期延续武学,不使三圣绝学,归于断折。那两位传人,一个姓蓝,名镜龄;另一个,姓霍,名守义,便是家父。 霍蓝二人,尽得三圣真传,武功猛晋,尤以家父精研玄功,修为几乎已不在三圣之下,后又巧获福缘,无意中在岛上发现半部前人所遗武学秘发,名叫‘逆天秘录。我说‘半部秘老’,是因那‘逆天秘录’共分上下二册,上册以诡异剑掌招式见长,不知流落何处?而全书精华,几乎全在下册,竟在为家父所得。‘逆天秘录’下册,以反序逆天大法为全书精华,习之,武学大出常规,这在一个毫无武学根基的人来说,或许不过藉此练成一种诡异武功,但对家父来说,却正可将已有的三圣武学,截长补短,变为至善至美的旷世绝学。 家父巧得秘本,并不独占,曾将书中’反序逆天大法’,与蓝镜龄共修同参,因而,师兄弟都同领秘连,接着,便都娶妻成家了。但是,李兄,你却想不到人心有多奸诈,那蓝镜龄得了家父如许厚意,非但不思报偿,竟然心怀猜忌,总以为家父对他藏了私,没有把秘录中全部武功全告诉他,于是,阴谋劫夺秘录,并且怂恿三位老菩萨,借口秘录武学有违三圣玄功宗旨,要想从家父手中,夺取‘逆天秘录’霸为己有。所幸事机不密,奸谋未遂,便被家父识破,蓝镜龄在羞恼之下,索性放手胡为,欲要劫书杀害家父,独霸三圣岛继承之权,家父被迫无奈,只得出手将他打伤。 起初,家父尚念同门之情,仅只伤他,不愿取他性命,期盼他还有悔改革心的一天,不想蓝镜龄竟趁家父防范疏忽,悄悄输了那本‘逆天秘录’,独驾小舟,逃出了三圣岛。 蓝镜龄逃走那年,他妻室已怀身孕,家父仁心厚道,并不追及妻女,反而收养他妻子,待她产下一个女婴,取名蓝如冰,后来如冰之母死于瘟疫,又将那孤女收养在身边,仍以蓝姓当姓,吃穿用度,跟弟并无两样,小弟待她,亦如同胞兄妹,并无半点亲疏之别。 蓝如冰比小弟年轻两岁,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常言道:女大十八变。那丫头渐渐成人,却不知是哪个搬弄是非之人,暗暗将她父亲盗书出亡的事告诉了她,蓝如冰一听,从此跟我们霍家势同水火,就像仇人一样。家父和小弟也曾百般开导她,无奈她总是不肯相信,口口声声,必要寻找父亲,家父拗她不一过,只好干冒‘三圣门下不入中原’的大不韪,暗中用船送她往中土寻父,为了这件事,家父担着莫大责任,险些被三位老菩萨废了。” 霍元笳一口气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亲切地握着李飞鱼的手,又道:“李兄,你在老君山附近所见的蓝衣少年,八成化是我那任性负气的师妹,小弟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自她离开三圣岛,可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之中,现在天幸李兄传来她的消息,你,就是小弟的恩人了!” 李飞鱼听了,遍体冷汗,连忙笑道:“在下竟不知其中有这许多曲折因由,若是早知道,那日在酒店之中,便该劝那位蓝蓝姑娘早些回岛才是。” 霍元笳笑道:“这也不能怪李兄,我那位师妹自幼娇纵,任性得很,你就是劝她,她未必就会听从,但,如今既有三月之约,相信她不久自会来的。” 李飞鱼问道:“少当家适才说,有事需在下效劳,不知是指什么事?” 霍元笳‘哦”了一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皆因如冰师妹,自幼极得三位老菩萨喜爱,等一会李兄见到三位老菩萨,务必要瞒他们一下,免得老人家伤心!” 李飞鱼诧道:“少当家之意,要在下怎样蒙骗三位岛主呢?” 霍元笳道:“简单得很,李兄只要注意小弟,无论岛主问你什么,小弟点头,李兄就说‘是’,小弟如果摇头,李兄就说‘不是’。” 李飞鱼听了,颇觉为难,他既然已知霍家父子包藏祸心,此次突然允应他谒见三圣,必有诡谋,要是遽尔答应下来,设或言出违心,造成什么不幸后果,他怎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怎能对得住师父的嘱咐? 霍元笳见他迟疑不决,登时把脸一沉,冷笑道:“李兄不必想得大多;小弟之意,不过欲藉李兄之来,使三位老菩萨思念蓝师妹的心,略作绝望,不致因而终日落寞寡欢,纯出一番善意,李兄如觉不愿,谒见之事,只好作罢了。” 李飞鱼尚未回答,突见那丫环阿紫端起酒壶,满满在他杯中斟了一杯酒,藉着斟酒之际,频频以目示意,似要他赶快答应下来。 他心性本极灵敏,心知必有缘故,连忙举杯笑道:“霍少当家吩咐,在下敢不应命,三圣威名显赫,中原之人,思慕之情,如饥如渴,在下惟恨不能早谒慈颜,干了这杯,就请应少当家导引一往吧!” 说着,一仰颈,喝干了杯中酒液。 霍元笳这才重露笑容,也陪着干了一杯,推杯吩咐上饭,阿紫先递给李飞鱼一碗饭,却在替霍元笳盛饭之时,假作失手,整整一碗饭,全倒在霍元笳身上。 霍元笳怒叱道:“你瞎了眼吗?” 阿紫急忙转身过来,弯腰替他收拾,有意无意,身于恰好挡在李飞鱼和霍元笳之间,玉婉一折,将一方小纸,抛在李飞鱼怀中。 李飞鱼翻掌压住,迅速地塞在怀中,泰然举箸,和霍元笳同用了饭,当即起身,出了石屋。 霍元笳领着他遥奔一处戒备森严的宏伟大殿,登上约百级石级,老当家霍守义已在殿门前伫立等候,见了李飞鱼只冷漠地点了点头,沉声问霍元笳道:“妥当了吗?” 霍元笳笑道:“妥当了。” 霍守义傲然唔了一声,转身前导,穿进殿门,里面是一条长廊,两侧尽是持刀大汉分立,整个大殿,却肃静无声。 李飞鱼步至正殿之前,偶一仰头,殿上一方金字横匾,赫然写着“三圣宫”三个大字,再向四周细看,一色青石为壁,森森泛着寒意。 他忽然心惊不已,暗忖道:青石壁c三圣宫啊!这和梦中情景,怎的这么相似!脚步到了宫门,不禁迟疑不敢遽入。 霍元笳在旁轻轻摇了他一下,沉声道:“李兄,跟我来,三位老菩萨已经升座了。” 李飞鱼愫然一惊,疾步而入,目光一抬,果见正面一处三尺高的石台上,并肩放着三张交椅,三个白发老人,状似入定,垂目而坐。 霍氏父子略一躬身,便算行过了礼,一左一右,登上了石台,李飞鱼却诚心敬意,在距台一丈左右,倒身下拜,道:“晚辈南岳门下李飞鱼,拜谒三位老菩萨。” 座上三个老人,仍旧垂首合目,一动也不动,但李飞鱼耳边,却飘进一阵悠缓清晰的语声道:“起来吧!孩子!” 李飞鱼再拜之后,起身垂手侧立,心中忐忑,暗想道:怪事!怪事!不但地方像,连三圣传音问话,怎的都如梦中一样? 思忖间,耳中语声又起:“你既是独幽寺门下,怎会眼神散漫,语无中气,不像习练内家功夫?” 李飞鱼惶然答道;“晚辈本习玄门内功,近因忤逆师恩,业已自断心脉,破去了真气” 一句话未完,座上三个老人突然一齐抬头张目,六道冷电般目光,一齐投注在李飞鱼脸上,正中一个老人厉声道:“原来你是个叛逆师门的东西?” 李飞鱼愧柞不敢出声,霍元笳似比他更显得焦急,连忙抢着道:“老菩萨,这位李兄自破真气,必有不得已的委屈,三位老人家怎不问他原因,便遽尔加以责备呢?”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道:“老夫平生最恨叛师欺祖之人,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掩饰大恶,这种人,不见也罢,退座!带他下去!三日内遇有便船,立刻驱他离岛。” 说罢,三老一齐从交椅上起身,举步向殿后而去。 霍守义大惊,袍袖一拂,屈膝拦住,道:“三位老菩萨,难道也不问问他,关于蓝如冰在中原的所作所为了吗?他曾在鄂境遇见过如冰,带来许多消息” 为首老人怒声叱道:“这种人连师门恩都能辜负,纵有言语,必然也是假的,守义,照我的吩咐做,不必多说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079: 三圣 霍守义眼睁睁看着三老转入壁后,木然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好一会,才懒洋洋的站起来,耸耸肩,道:“一番心思,不想竟全属白费,三个老东西,居然顽固如此。” 霍元笳更是怒容满面,冷笑道:“爹!他们不容置辩,拂袖而去,难道咱们就不能用强……” 霍守义脸色一沉,断喝道:“噤声!”左右望了一阵,又道:“带他回去,为父自有他计。” 霍元笳没有好气地踢了一脚,吼道:“滚吧!还待在这儿惹气么!” 李飞鱼挨了一脚,终于忍了一口气,低头退出“三圣宫”,心里却反感一丝安慰,因为,他虽不获谅于三圣宫,最少还没有为虎作伥,帮助霍氏父子,作什么亏心之事。 回到石屋,暗暗取出阿紫抛给他的字条,展视之下,只见条上写着:“今夜三鼓,守候窗下,婢将导引夜人后宫,晋谒三圣,脱身并非无望,万盼忍辱耐心,毋忤逆霍爷子。” 看了这张字条,他仰面吁了一口闷气,恍然忖道;啊!原来三圣竟是故作如此,那一脚,挨得真是太值得了。 这一下午,李飞鱼总无法使自己平静下来,时而负手徘徊,时而躲在窗后向外偷窥,整整半日,阿紫并未再送饮食来,而廊下花后,仍有两名挎刀大汉,遥遥守望着石屋。 天色慢慢暗了,寒风吹动园中树枝,阴影婆婆,有如鬼魅。 李飞鱼困处石室,一面算计着时刻,一面却暗暗替阿紫焦急,皆因园中守望临视之人始终不断,用什么办法才能偷进园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色黑尽,远处已传更鼓响。 李飞鱼紧捏双拳,匆匆束扎衣襟,一颗心,险些要从口腔里进跳出来,接着,是二更……三更…… 蓦地,窗外已响起极轻微的叩击之声。 李飞鱼心头一阵狂跳,拨开窗槛,月光下,果见阿紫浑身劲装,背插长剑,站在空外花树丛中,向他不住招手。 李飞鱼翻身跨出窗口,蹲身隐在花丛中,忍不住低声问:“姑娘,你怎能偷进园里来呢?” 阿紫沉声道:“今夜园中巡逻守望的,是我哥哥和他的好朋友,三更才换他们值夜,所以不要在初更,但咱们务必须在天亮之前,悄悄赶回来。” 李飞鱼松了一口气,又道:“三位老菩萨所居之处,戒备森严,只怕全是霍氏父子爪牙,怎能进去?” 阿紫探手拉住腕肘,低声道:“公子只管跟我来,脚下放轻一些。” 李飞鱼被她握着手腕,蹑足贴墙而行,掩掩遮遮。绕到园门,黑暗中突然窜出一个挎刀大汉,沉声问:“是阿紫妹子么?” 阿紫顿住脚步,悄声道:“哥哥,怎么了?” 大汉凑身过来,向李飞鱼点头为礼,道:“霍守义正在上房密议,暂时不致查问。妹子快去快回,千万不可耽搁,万一暴露,咱们都没有命了。” 李飞鱼感激地道:“多承大哥鼎力成全,但能脱身,必不忘大哥厚恩。” 阿紫道:“这是我哥哥杨治,今天夜里,后园归他巡守。” 杨治急声道:“快去吧!秘道口,我已嘱沈二哥等候多时了。” 李飞鱼跟着阿紫,疾步出了后转园,顺着风火墙向北转过一条横街,一闪身,进入一家灯光昏暗的房舍,阿紫掩上房门,拉了李飞鱼,径奔内室。 房舍中陈设极为简陋,内室中也只有一床一桌,这时,已有一个二十余岁粗壮少年,等候在房里。 那少年见了阿紫,一句话没说,双手握住床沿,用力一掀,“轧轧”一阵轻响,木床翻起,露出一个阴暗的地洞。 阿紫向他点头示谢,径自拉住李飞鱼,循石级进人了地道,那少年紧跟着又拉动床榻,封闭了洞口。 阿紫长吁一声,这才松了李飞鱼的手,从怀里取出火把子,点燃了在前引路。 地道曲曲折折,地势渐渐上升,李飞鱼一面低头行走,一面惘声问:“姑娘,这地道是通往三位岛主居处么?霍家父子久居岛上,难道他们不知道?” 阿紫应道:“这是近一年内,由我哥哥和少数几位不甘心附从霍守义的志士,偷偷挖掘而成,原来准备万一有变时,可以护卫老岛主脱身,今无公子是第一个使用的人。” 李飞鱼又问:“霍守义父子既然早有野心,三位岛主为什么不下手除了他们?” 阿紫轻叹道:“公子哪里知道,那霍守义尽得三位老菩萨真传,又习过‘逆天大法’,一身武功,已难有匹敌,这些年来广树党羽,其势已固,何况,老岛主年纪已经大了,一旦正面冲突。未必更能一举制取得了他。” 李飞鱼道:“这么说,今天霍元笳所说的话,竟是真的?” 阿紫冷笑道:“他口里怎会吐出真话来,‘逆天秘录’,确有其事,但是,经过情形,全不是他说的那样。” 李飞鱼忙道:“姑娘可愿为在下一述?” 阿紫一边走,一边道:“他告诉的话,可说恰好与事实相反,蓝霍都是三位老菩萨传人,这是不错的,但逆天秘录,却根本不是霍守义所发现。” 李飞鱼问道:“那么,是谁发现的呢?” “蓝镜龄。”阿紫接口道:“当时,蓝镜龄毫无私心,欣然将秘录呈现于三位老菩萨,经过老菩萨体悟秘录武学,才发现逆天大法,正可补各种武功之短,譬如三圣本门武学,习后不能成家娶妻,若得逆天大法为补,就可以无碍结婚生子,老菩萨一喜,便有意将三圣一门,由蓝镜龄继承。” “后来为什么又生变故呢?” “那是因为霍守义年龄较大,又为首徒,老菩萨怕他不服,为示公平,便同时将‘逆天大法’,分传蓝霍二人,约定以二年为期,一年之后,二人同时娶妻,第二年,再考验二人修悟进度,谁的修为好,谁便是三圣岛的继承者。” 李飞鱼脱口道:“这办法很公平,难道霍守义反对?” 阿紫冷哼道:“当时他怎敢反对,但霍守义为人奸诈,心里已暗萌歹念,他心知师弟武功修为在他之上,于是,等到一年之后,双方都已娶妻,便暗下毒手,趁蓝镜龄练习逆天大法之际,用歹毒的‘石虎香’磨粉,撤于师弟练功室中,使他内腑中毒,偶一倒运真气,竟走火人庞,半个身子,陷于麻痹。” 李飞鱼惊道:“啊!好毒的手段。” 阿紫继续说道:“歹毒手段还不止此呢!蓝镜龄中了暗算,明知是师兄做的手脚,但却顾念同门之情,不肯拆穿他的虚伪面目,便向三位老菩萨坦承真气练岔,无法如约与师兄竞争继承之位,三位老菩萨大失所望,不得已,只好将‘当家’的重任,付托了霍守义。” 李飞鱼道;“那他总该是满足了?” 阿紫愤愤道:“霍守义却心犹未甘,总是疑心生暗鬼,以为三位老菩萨必对师弟藏了私,未肯将‘逆天秘录上的精粹武功,向他公开,一再逼问师弟,蓝镜龄无奈,只得独自驾舟,离开了三圣岛。” 李飞鱼慨然道:“这样,他总该罢手了?” 阿紫冷笑道:“他不但不肯罢手,从此更起恶念,立意谋夺三圣岛岛主宝座,表面上收养蓝家孤女,实则开始广布党羽,准备逆师叛祖。” 李飞鱼插口道:“他的野心,三位老菩萨知道?” 阿紫道:“自然知道。” 李飞鱼讶道:“那,为什么不趁他未成气候,早些下手,除此祸根?” 阿紫喟叹道:“老菩萨不是没有除祸之心,实则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飞鱼道:“为什么?难道凭三位老菩萨的绝世玄功,还制服不了霍守义?” 阿紫摇头道:“这是一桩绝顶秘密,天可怜见,这些年,尚未被霍氏父子知悉,否则,三圣岛早该改名霍家三岛了。” 李飞鱼正要追问原因,不想已行抵地道尽头,阿紫灭了火褶子,贴耳在底壁上倾听了一会,又屈指轻弹了三长两短暗号,片刻,石壁“呀”然而开。 跨出地道,置身处境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密室,室中仅有一名十四五岁小丫环掌灯而待,低声道:“三位老菩萨已经等了许久,李公子快随我来。” 李飞鱼慌忙肃容整襟,紧随那少女,转往密室后一间罗幔低垂的卧室,一脚跨进门去,眼前顿时一亮,只见室中设有三张锦凳,三至已赫然端坐凳上。 李飞鱼俯首而入,紧行几步,屈膝跪倒,轻声道;“晚辈李飞鱼,叩请三位老菩萨金安。” 三圣睁目注视他半晌,目光竟充满慈祥和亲切,于白日殿上迥然不同,仍是当中的一位开口,柔声道:“孩子。日间殿上,委屈了你了。” 李飞鱼垂首道:“晚辈愚鲁,未能有为菩萨分忧,愧作实深。” 老人摇摇手道:“好孩子,起来说话。” 李飞鱼应命再拜立起,目光微抬,三位老人都对他注目微笑,不约而同赞道;“好一个资质俱佳的天纵之才,可惜一身真气,竟被破了。” 左首老人感叹道:“我就说吧!如冰那丫头眼高于顶,既是约来的朋友,岂会庸俗?” 右首老人也接口道:“孩子,你在什么地方遇见如冰?快说出来,说得越详尽越好!”其余二老也同声催促,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李飞鱼便将自己途中缺少盘缠,竟欲押当母亲故物,跟蓝衣少年相识经过,详详细细述了一遍。 三老听了,不住地叹息! “那丫头,人本聪明绝顶,但她负气一走,对老夫三人毫无思念之心,难道她心里还怨恨着我们?” 阿紫在傍接口道:“依婢子看,如冰姑娘不但时时思念着三位老菩萨,而且,现在只怕正兼程赶路,要回来看望三位老菩萨呢!若不然,她为什么跟李公子相约三月为期,又什么一见面就道出三圣岛身份?” 左首老人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我说如冰丫头绝非负情寡义之人,她一定会回来。” 右首老人转面又问李飞鱼道:“好孩子,你再说说,好端端地怎会把一身真气都破去了?” 李飞鱼黯叹一声,从十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说起,以后君山赶会,中毒得救,如何错识殷无邪,蒙受不白之冤,岳阳城中遇见恩师,无法表白心迹,自断心脉破除真气这段经过,扼要简练的陈述一遍。 三圣听了,个个耸然动容,坐在正中的首圣愤愤道:“这么说来,其错全在那北天山落凤头陀这和尚,识人最贵知心,他既然信不过你,当初就不该以本身真力,助你祛毒,一旦援以玄功,就该全予信任,怎能被几句谗言谣言所惑,就硬逼你自断心脉废去武功,这和尚真是太岂有此理了。” 李飞鱼连忙跪下,俯首道:“人言如刀,往往令人百日莫知,此事只怪晚辈阅历粗浅,径顾一意孤行,以致不谅于天下。洗心殿更趁机推波助澜,欲陷害晚辈于万劫不复恶名,那时武林中人人如此宣扬,亲如授业恩师尚旦难以剖解,何况公孙老前辈。” 二至爱怜地颔首长叹道:“中原武林,是非最多,彼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是令人齿冷,所以三岛子弟,向来严禁踏入中土!” 李飞鱼心中一动,借机忙道:“老菩萨圣明洞烛世情,晚辈衷心敬服,但三位老菩萨亦是中土人氏,让他洗心殿肆虐,武林苍生蒙辱,唇亡则齿寒,三位老菩萨何忍坐视。” 二圣连连摇头打断他的话:“中原武林都死光了,与老夫何干?天降劫运,定数难逃,正该那些奸诈倾轧的匹夫,好吃些苦头。” 李飞鱼朗声道:“老菩萨之言,毕竟流于偏激。晚辈想,中原尽多忠义正直之士,历代武林豪侠,慨掷头颅,豪气千秋,可歌可泣之事,岂能因三数小人劣迹所掩蔽。再说,君子小人,普天下何处没有,就如霍守义父子……” 首圣突然一声断喝:“住口!” 李飞鱼怵地一惊,顿感失言,连忙垂首身道:“晚辈一时失礼,老菩萨务赐愿谅。” 三圣默默相对,好半晌,不言不动,但神情却显得十分激动,六道冷电般目光,不住在李飞鱼身上扫视,足足过了盏条光景,首圣最先闭目挤落两颗晶莹的泪珠,长叹一声。 “唉……” 接着,二三圣,也不约而同黯然发出一声叹息:“唉……”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080: 哑谜 李飞鱼惶恐万状地道:“晚辈轻率,实在该死……” 三圣仰起脸来,嘴角泛现一丝苦笑,道:“孩子,你的话没有错,武林兴亡,匹夫有责,但是,唉……” 首圣面上肌肉一阵牵动,接着道:“霍守义父子逆谋叛师,我们焉有不知道的,但,孩子,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隐忍着不肯发作?” 李飞鱼频首道:“晚辈愚鲁,正想叩问老菩萨……” 二圣挥手示意,嘱阿紫和那小丫环先向室外巡视一番得确知无人窃听。这才慢慢地对李飞鱼道:“这件秘密,我们隐瞒了足足十八年,要是早被霍守义那逆徒知道,此时已没有我等三人的命在了!” 首圣迅即接口说道:“实对你们说吧!十八年前,老夫三人神功已失,霍守义如果一旦发动,合我三人这力,也难以胜他!” 李飞鱼骇然大惊,不觉失声道:“三位老菩萨怎会失去神功?” 首圣喟叹道:“这话应该从十八年前说起,你知道我们最钟爱的二徒蓝镜龄么?” 李飞鱼道:“晚辈听阿紫姑娘说过,关于‘逆天秘录’的事。” 首圣感慨地仰面望天,幽幽道:“十八年前,也是这间练功室,也是天色未明的深夜,为了半部‘逆天秘录’,霍守义师兄弟相残,逼迫如冰爹爹远遁离岛,消息传到此地,正值老夫三人运行逆天大法的紧要关头,陡被那令人震惊的消息所扰,一口直气走岔,‘七坎’穴上,突觉血行滞阻,运气已无法畅能,一身功力,再也无法施展……” 二圣接下去道:“当时,老夫三人俱已看透了霍守义阴谋奸险的用心,自知如使他发觉我等功力已难施展,三圣岛上,横祸立生,迫不得已,只好隐忍未发,为了安抚他,更忍痛将岛上事务,尽行交他掌管……” 三圣继续说道:“但老夫何尝不明白,似此下去,终难免有一天被他识破真相,于是,便采取三件步骤。第一:收藏了“逆天秘录退居后宫,不再闻问岛上事务,表面却声称:秘录已被蓝镜龄盗走,以绝他谋夺之心;第二:全心将我等三人毕生所学,倾囊授与蓝如冰那丫头;第三:暗地潜修逆天大法,希冀打通滞阻的七坎重穴,这样,才算安稳渡过了十八年。” 李飞鱼听了这番话,又惊又骇,忍不住问道:“这些年来,三位老菩萨已经重新打通了闭塞的穴道了么?” 首圣摇头叹道:“练修武功,不能有分毫之差,一旦失手,十余年弹指即过,如冰丫头既未能尽得我等之长,闭塞的穴道,也始终无法打通,要不然,又怎容霍守义父子倒行逆施,一迄于今!” 李飞鱼惶然又问道:“三位老菩萨仅只七坎穴闭塞,真气无法畅通,并非走火人魔,论理应不至无法打通闭穴,其中莫非有怎么为难之事?” 二圣点点头,道;“打通闭穴,本非难事,但我等穷十余年时光,竟没事倍功半,只因缺少一种稀世难觅的奇药为辅!” 李飞鱼忙道:“敢问须要何物,始能成功?” 三圣答道:“那药纵在中原,也难寻觅,何况海岛,如冰丫头独自前往中原,名虽寻父,实则也是欲替老夫三人,寻找一种名叫‘返魂香’的奇药!” “什么?返魂香?”李飞鱼险些从地上一跃而起,急问:“敢问那返魂香,是否生长难见天日的阴湿山谷,茎高三尺,约粗二分,叶分三叉,枝叶边缘,呈血红之色,不开花,但远闻却有异香?” 三圣同时一震,诧问道:“正是那种形状,你……你难道在哪里见过?” 李飞鱼急声又道:“假如没有返魂香,却有用返魂香揉奇药百种,炼成的‘返魂丹’不知可有效用?” 三圣又是一震,同声道:“那自然更好,你知道何处有那东西?” 李飞鱼长吁一声,躬身道;“三位老菩萨洪福齐天,晚辈身边,正有近百粒‘返魂丹’。”一面说着,一面取出铁匣,双手呈上。 首圣接过药匣,掀开匣盖,一见之下,眼中精光闪烁,竟簌簌流下一串热泪,神情激动地喃喃说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十八年忍辱岁月,从此可以一挥而去了。” 李飞鱼道:“这些奇丹,晚辈得自华山地底石府,本为解散六大门派中毒之人的需用,好在数量尚有许多,三位老菩萨尽请取用。” 二圣也热泪盈眶,连声道:“但得三颗,便已足够,如此珍物,怎能暴殄” 首圣伸出颤抖的手指,正想取丹,右首锦凳上的三圣突然沉声道:“大哥且慢!” 首圣一怔,停手问道:“三弟有何高见?” 三圣右臂疾探,从首圣怀中接过铁匣,‘啪’地掩上匣盖,正容说道;“无功不受禄,这孩子寻求这匣灵丹,不知遭遇了多少艰难,原为拯救大大门派之人,我等无寸功,怎能平白受他的灵药。” 李飞鱼忙道:“不!六大门派实际不须使用许多,三位老菩萨千万不必拘泥俗节。” 三圣轻叹道:“孩子,你知不知道,返魂丹功能助长内力,洗经伐髓,你心脉虽断,真气虽破,有这百粒灵丹,也不难修复失去的功力,你为什么不肯留作自用,却愿转赠我等?” 李飞鱼垂首道:“晚辈不过武林中俗子凡夫,何敢与三位老菩萨相较?灵丹关系武林命脉更不敢暴殄天物!再说,晚辈心脉截断,也并不是返魂丹所能疗治的。” 三圣道:“一粒灵丹,可抵三十年苦修,你心脉虽断,至多多用几十粒,焉知不能疗愈截断的脉络?” 李飞鱼摇头道:“晚辈怎能为一己之私,浪费奇珍异物。” 三圣脸色一沉,将铁匣仍旧交还李飞鱼,道;“你不愿浪费奇珍,老夫三人何能居此厚福。你还是拿去吧!” 李飞鱼捧着那只铁匣,一时愕然失了主意。 阿紫瞧着不忍,轻声道:“三位老菩萨念在他一片真诚,就收下三粒吧!” 三圣冷冷摇头,毅然道:“不!老夫等得了十八年,何尝不愿神功早复,但如此飞来福缘,却不愿承受。” 首圣忽然低声道:“三弟,为兄倒有个两全之策。” 向李飞鱼摆摆手道:“孩子,你先往隔室少待,让我们老兄弟私议一下。” 李飞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不便拒绝,只好拿着铁匣,独自退到隔室。 首圣打的什么哑谜? 李飞鱼孤零零站在那间密不透风的密室中,等了约莫半盏热茶光景,阿紫笑嘻嘻探过头来,道:“公子快来,老菩萨已经答应了。” 李飞鱼大喜,急急奔进丹室,只见三位老人面上,都带着欣然笑容,首圣向他点点头道:“我等已同意暂时借用你三粒返魂丹,但你必须答应,一日一夜之后,我们仍要还给你。” 李飞鱼听了,不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想:灵丹疗疾,只有吞下肚去,既然吞下肚去,短短一日一夜,他又怎能再找三粒返魂丹来还我?三老秉性怪异旦别逆拂他的意思,先答应了再说。 主意一定,便爽然道:“三位老菩萨吩咐,晚辈谨遵就是。”说罢,取出“返魂丹”盒,双手呈上。 三圣相视一笑,竟不再客气,各取了一粒丹丸,投人口中,然后挥挥手道:“回去吧!明夜此地,咱们仍在这间密室相候。” 李飞鱼不便再问,唯唯告退,仍由阿紫带领,循那秘密甬道,回到后园石屋,天色恰好发白。 他武功失去之后,体力已与常人无异,一夜未眠,这时面会三圣,陈言献药,心中舒畅,再无牵挂,倒头一觉,睡得竟十二分香甜。 直到晌午时分,朦胧之中,突被一阵冷笑声惊醒,李飞鱼翻身下床,却见外间饭桌上,已放满热腾腾的酒菜,霍元笳面含冷笑,叉手立在床边,双目炯炯,瞬也不瞬瞪视着他! 李飞鱼连忙陪笑道;“霍兄好早!” 霍元笳道:“早?午时已过半刻,李兄尚高卧未醒,难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李飞鱼心头一跳,忙道:“睡是睡得很好,只是在下想及岛主严限二日,今天便须离岛,而那位蓝家姑娘迄来归,祖传翡翠无法赎还,心中耿耿,前半夜竟未入梦,是以懒散了半日。” 霍元笳扬扬眉头,道:“你怎知今日便须离岛?” 李飞鱼诧道:“这……不是昨日老岛主亲口吩咐的吗?” 霍元笳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他说他的,你住你的,没有咱们命令,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呢!” 李飞鱼讶然道:“这是怎么说?” 霍元笳转身先向外间走去,漫声道:“先别多问,咱们一边吃,一边再谈。” 李飞鱼不知他何以突又改变了态度,怀着满腹惊疑,匆匆抹了一把脸,赶到外间相陪,但见桌上菜肴甚丰,另有两壶陈年花雕,却不见阿紫在旁侍候。 霍元笳一改昨日暴怒之态,亲自替李飞鱼斟酒,举杯道:“昨日殿上,万不想三位岛主竟对李兄不谅,家父与小弟返宅之后,深感不平,整整气恼了一天,招待诸多简慢,李兄不要介怀。” 李飞鱼慌忙致谢道:“不敢当,不敢当,因小弟这不速之客,使贤父子受窘,心实不安。” 霍元笳道:“昨日之事,李兄当已看出,敝岛三位岛主,一意孤傲,竟不由李兄解释,立即下令逐离本岛,这种偏激傲慢的做法,非但小弟深为李兄不平,合岛上下,人人都被岛主这般横蛮无理的压制,久已不满,近日内,只怕会激起什么意外变故!” 李飞鱼惊道:“真有如此严重么?据小弟局外人的看法,三位岛主武功盖世,手创三圣岛,足不履中土,而盛名远播海内,如此成就,世上能有几人,故而心高气做,目无余子,或许是有的,至于说,因此激起变故……” 霍元笳重重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头,抢着道:“这是本岛内部的事,李兄自然很难了解,小弟今日聊备粗肴水酒,乃是有一桩小小的要求,希望李兄赐允合作。” 李飞鱼心下暗惊,口里却故作不懂,问道:“霍兄的意思,是要小弟依限离岛?” 霍元笳扬声大笑道;“错了,小弟之意,恰好相反,乃是盼望李兄能长留岛上,永为本岛上宾……” 李飞鱼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道:“要我永远留在三圣岛上……” 霍元笳道:“正是。”接着笑容尽敛,正色又道:“自从李兄莅临,为我如冰师妹带来讯息,小弟感佩无由报偿,咋日和家父一再细商,李兄心脉断后,真气虽破,但家父亲习‘反序逆天大法’,正可替李兄接续震断的心脉,经小弟苦求,家父已经答应了,所以,岛主虽有限期离岛之命,愚父子已决定大胆违忤一次,私下作主,将李兄留在岛上,全力管你接续心脉,恢复失去的内力,不但如此,家父更愿将本岛独门武功相授,使李兄成为武林中绝顶高人……” 他说得口沫横飞,滔滔不绝,李飞鱼听在耳里,却越来越愫然惊心。 暗想,自己来到三圣岛,不过两天,霍氏父子对自己的态度,前后已反复过三四次,时而视之如囚徒,时而待之如贵宾,由此可见,霍氏父子阴怀诡谋,绝非虚言了。 既然他们已存反叛之心,大可一刀杀了自己,为什么又这般故似亲密呢? 越是表面亲密,也许用心就越是毒辣。 李飞鱼愫然惊觉,连忙截口问道;“贤父如此错爱,实令在下问心难安,霍兄如有须用在下之处,敬请明言,只要力之所及,自当效劳。” 霍元笳立刻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连点头道:“李兄不愧聪明人,当真是玲珑心窍,一点就透,实不相瞒,小弟有一事相托,要请李兄鼎力相助。” 李飞鱼暗自冷笑忖道:果然不出所料。脸上却故作诚挚,道:“霍兄只管吩咐。”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081: 害臊 霍元笳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象牙小盒,轻轻放在桌上,低声说道:“这只象牙小盒,乃蓝师妹闺房中存放心爱物件的盒子,李兄请妥为收藏,但千万不可私自掀启盒盖。今三更时侯,家父当再禀告三位岛主,就说适有便船,将送李兄离岛,但是,李兄因在中原与蓝师妹相遇时,蓝师妹曾托李兄带来一只小盒,嘱托必须面呈岛主,你既然即将离去,故而恳请当面向岛主辞行,兼呈托带之物” 他话尚未完,李飞鱼已骇然岔口道:“什么?今夜三更?蓝姑娘托在下带来一只小盒,要面呈岛主?霍兄说的,就是这一只象牙小盒吗?” 霍元笳笑道:“不错,正是这只小盒。”语音一变,冷冷又道:“岛主对蓝师妹素来喜爱,闻说有物面呈,必然会应允再见李兄一面,那时候,李兄就将这只小盒,当面呈交三位岛主,其他的事,就不必李兄费心了。” 李飞鱼听罢,登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目不转瞬望着那只精致的盒儿,心里既惊又怕,思潮纷涌,不用猜,盒中必定藏着什么毒物或阴谋,霍氏父子欲借他之手,暗害三圣,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他胆心的,是时间上的匆促,三圣约他今夜三更再于密室唔面,而霍元笳也约他三更的时候,假称辞行,面呈象牙小盒,要是这消息不能立即送达后宫,一时被霍元笳挟持行事,他已失去反抗的力量,三至也未能及时打通阻塞的“七坎”重穴,霍氏父子无人能制,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他万想不到霍氏父子竟会发动得这么早,而且,会恶毒地要他下手,是以,只顾惊慌骇诧,竟不知应不应该答应。 霍元笳见他怔忡不语,顿感不悦,冷冷道:“李兄敢情是不愿意吗?” 李飞鱼忙道:“啊!不!在下的意思,正因不知霍兄怎会突然要在下呈交这只小盒?因为因为,蓝姑娘实际并没有” 霍元笳霍地冷笑一声,道:“这个李兄就不必多问了,反正事成之后,自有你数不尽的好处,事若不成,于李兄也没甚不利,小弟言尽于此,其实也由不得李兄不肯。” 立罢,站起身来,傲慢地又加了一句! “三更时候,小弟再来相请。”便扬长而去了。 霍元笳去后,李飞鱼暗骂不已,心道:好个叛师欺祖的狗贼,姓李的岂是贪生畏死之人,这一次,算你们父子走了眼,李飞鱼拼却一死,也不会为虎作伥,于这无耻的勾当 想到这里,一把抓起那只象牙小盒,便欲向墙上摔去。 谁知手才触及盒面,倏忽间人影一闪,一个人悄没声息低头而入,却是阿紫。 李飞鱼大喜,不觉脱口道:“姑娘来得正好” 阿紫突然以目示意,自行低头收拾残肴盘盏,李飞鱼一回头,才见一个挎刀大汉,正倚在房门口。 那挎刀大汉一脸淫邪奸笑,冷声道:“正好如何?难不成李公子还有意叫她到房里去温存一番?” 阿紫粉面登时绯红,怒目娇嗔道:“赵老大,请你嘴里放干净些!” 持刀大汉越发得意地哈哈笑道:“啊哟!我说阿紫姑娘,瞧你那份三贞九烈的模样。说句不怕你脸红的话,姓赵的早看出你心里的鬼念头了,平时咱们摸一下也不肯,这两日尽跟这臭小子眉来眼去,你是想他带你去寻你那主儿么?老实对你说,那是空心汤圆,早死了这条心。” 阿紫被他讥消嘲讽,气得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似甚有顾忌,不敢再出言顶撞。 李飞鱼突然心念一动,立刻接口笑道:“姑娘真有意要跟在下到中原去吗?那容易,等一会在下对霍少当家说一声,讨了你一起上船,你看可好?” 一面口里调笑,一面假作风流,探手一把,拉住阿紫的纤手,轻轻捏了一下。 阿紫骇然一惊,仰脸匆匆扫了李飞鱼一眼,眸中充满迷惘诧讶之色,猛可挣脱了手,嗔道:“公子请放尊重些!” 那赵老大咯咯笑道:“你这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居然还色迷心窍快活!” 李飞鱼毫不为忤,反笑着拿起桌上象牙小盒,塞在阿紫手中,道:“这东西是霍少当家付托的,替我好好拿到房里去,小心了,千万不能打破了!” 阿紫自然认得那只小盒是蓝如冰房中之物,心知必有缘故,低头接了,移步姗姗向卧房走去,李飞鱼脚下一错,却又将她去路拦住,一手搭住她香肩,竟和她并肩相搂,凑过鼻子向她头上一阵嗅,连道:“唔!好香!好香,姑娘擦的什么油?”纯是一副色迷迷的纨挎公子神态。 阿紫只羞得从玉颊直红透颈子,却又不知他如此做作,用心何在?只好低垂螓首,不声不响。 李飞鱼借着嗅闻发香,手上轻轻又捏了她一下,凑在她耳边,急急低声道:“阿紫姑娘,你自信能杀得了这姓赵的么?” 阿紫骇然一震,惊诧地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李飞鱼忙又扬声笑道:“好!我一定向霍少当家说,带你同到中原去逛逛,哈!中原风光,真是说也说不尽” 偷眼一溜赵老大,恰好正被门帘挡住,看不见房中情景,忙又低声道;‘快下手,时间已经迫不及待,快下手杀了他!” 阿紫虽然不明原因,但见他神情紧张,决非戏言,当下假作挣扎,用力一扭,挣脱了李飞鱼拥抱,沉声道:“李公子,请你老实一些好不好?” 李飞鱼哈哈笑道:“害什么臊,等我告诉过霍少当家,你就是我的人,还有什么好害躁的!” 一面胡说,一面张开两臂,满脸邪笑,向阿紫扑抱过来。 阿紫连连后退,转瞬已退到房门边,突然惊呼一声,扭身向外便奔,似有意,似无意,竟一头撞在赵老大怀里。 赵老大何曾防备,心里一阵荡漾,正待趁机搂住也揩揩油,软玉温香刚一人怀,突感胁下“期汀’重穴之上,被重重戳了一指。 可怜他笑也没笑出声来,哭也没哭出声来,身子一阵抖,已经木偶般不再动弹。 阿紫反手一抄,迅快无比将他拖进房里,掼在墙角,向外张望,幸而并无旁人,便急问李飞鱼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飞鱼气急败坏,大略将霍元笳胁迫之意,说了一遍,道:“如今时已迫切,今夜三更,霍氏父子必然发动,你必须立刻将这消息,飞报后宫三位老菩萨。” 阿紫略一沉吟,切齿道;“好!看来只有硬拼一场了,公子快随我一起去吧!” 李飞鱼急急从赵老大身上剥下衣服,自己扮成他的模样,阿紫骈指点了他的死穴,将尸体拖人卧室,放在床上,面向床里,用被盖好,做成熟睡的样子。 两人收拾妥当,阿紫顺手将那只象牙小盒揣在怀里,疾步穿过后园,打开园门,一前一后,低头循街疾行。 这时候,街道上来往尽是身着蓝衣,腰悬弯刀的年青壮汉,个个神色匆匆,低头疾行,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转入那间民房,恰值阿紫的哥哥杨治和少年沈二都在房中,大家听说事已有变,不觉尽都失色。 杨治道:“园中监视李公子的人,每三个时后轮换一次,你们杀死赵老大,最多能隐瞒三个时辰,必被查觉,只怕霍守义不会再等到三更以后了。” 李飞鱼骇然道:“这可怎么办?当时在下竟没想到这一点!” 杨治毅然道:“人已经杀了,迟早也拖不过今夜,这样吧!我现在就去请求接替赵老大的班,能获见准,就能拖延一些时候;沈二哥赶快召集人手,护守后宫;妹妹仍旧带李公子循密道进宫,看看三位老菩萨闭穴已经打通了没有?从现在起,不必再回石屋去了。” 分配定当,各人立即开始行动。阿紫和李飞鱼奔入地道,一路向宫中赶,李飞鱼心急,只觉那地道似比前一次长了许多,好半晌,还未走到尽头。 忍不住轻声问:“阿紫姑娘,令兄嘱咐沈二哥召集人手,护卫后宫,你们共有多少人?能不能抵抗得住霍家父子?” 阿紫毫不思索应道:“我们连宫中近侍,大约共有二十几人,护卫后立,尽够了!” 李飞鱼骇然道:“共仅二十余人,怎能与霍家父子对抗?” 阿紫道:“咱们虽然人少,但人人均抱必死之志,可以以一当百,拼命死战,霍守义虽有死党,但他们未必真正同心协力,何况欺师叛祖,必底总难免有所恐惧,三位岛主失功的事如果不泄露,霍守义也不敢正面跟三位岛主为敌,怕只怕” 话未说完,忽然听得前面地道中,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 阿紫顿时住口,‘噗’地一口,吹灭了火炬,拉住李飞鱼贴壁而立,同时,从腰间轻轻拔出一柄匕首 火光一灭,对面奔来的脚步声也遽尔静止,一个气急败坏的娇柔之声问道;“是阿紫姐姐吗?” 阿紫长吁一声,收了匕首,应声道:“原来是珠儿妹妹,把我吓了一大跳。”接着又燃亮了火折子。 光亮复明,李飞鱼才看见一丈以外,立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是昨夜在地道口接应自己进宫的宫女。 珠儿也看见了李飞鱼,喜得拍手道:“李公子也在这儿,真是太好了,三位老菩萨正要通知姐姐,设法请李公子入宫一见哩!” 阿紫惊喜道:“老菩萨们闭穴已经通了么?” 珠儿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从昨夜你们走后,三位老菩萨便连夜闭关行动,直到刚才,忽然启关,要我急请李公子相见!” 阿紫迷惘地回顾李飞鱼,道:“公子那三粒药丸,不会有甚差错吧?” 李飞鱼道:“决不会有甚失错,那是在下亲手从华山地底石府中得到,并且已经先后救治过三大门派掌门人,怎会差错。” 阿紫含笑颔首,道:“假如不是药丸有错,那就一定是三位老菩萨闭穴已通,神功已复,谢天谢地,咱们不用惧怕霍守义了!” 珠儿问道:“霍守义他们怎么样了?” 阿紫拉住她的小手,笑道:“好妹妹,别耽误时间,一边走,姐姐一边告诉你” 三人走完地道,密室中暗门早已开启,珠儿尚未来得及通报,李飞鱼已经迫不及待,径自奔入三圣丹室。 触目所及,只见三圣仍如昨日一般,并肩坐在三只锦凳上,三个人面上肃穆端正,既无法看出功力恢复后的喜悦,也看不出有何尤戚或不快。 李飞鱼抢前一步,屈膝跪倒,垂头道:“拜见三位老菩萨!” 三圣同时颔首,同时摆手,几乎也同时开口,道:“坐下吧!孩子!” 李飞鱼如命落坐,正想问候服药后效力,首圣却抢先说道:“昨夜老朽三人服过返魂丹,经六个时辰以逆天大法运气反冲’七坎’穴闭塞的穴道,直到今日上午后,才算打通了闭穴,使闭阻了十八年的真气,可以上行畅达全身。” 李飞鱼和阿紫听了大喜,不约而同跪下道:“恭贺三位老菩萨神功修复” 二圣摇摇手,道:“你们先别高兴,刚才话才说了前一半,还有后一半没有说!” 李飞鱼激浪道:“怎的还有后一半?” 二圣苦笑了一下,道:“让老朽来接下去吧!经过整日六个时辰,老朽三人发现闭穴虽借药力打通,但因‘七坎’重穴阻塞过久,这十八年来,无法提练真气,三人的武功,等于荒芜了十八年,是以穴道虽通,咱们兄弟一身功力,已各只剩下七成,不复有当年充沛了。” “啊”阿紫等人不禁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低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082: 叛贼 李飞鱼忙道:“晚辈这儿尚有丸药甚多,三位老菩萨不妨再用几粒,助长真气,功力不难复当年同样深厚!” 三圣微笑摇头道:“不能!三粒灵丹,老朽等已生受太多,岂能再浪费奇药?何况,这是老朽等年迈,真力趋于衰弱,纵然浪费珍物,未必便能重获昔年功力。须知练武一途,有如为学之道,恰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的美意,老朽等只好心感。” 阿紫忍不住岔口道:“以三位老菩萨如今已有的七成功力,制服霍守义父子,不知能不能?”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未再往下直言。 首圣自然明白她的含意,轻叹一声,缓缓说道:“欲云:道消则魔长,霍守义已得我等全部真传,十八年来,朝夕磨砺,武功想又大进,似此如欲一举将他制服,只怕力难从心。” 阿紫粉脸刹时变色,脱口道:“这这怎么办?” 二圣却微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制服叛徒之法,我等已有成算在胸,但不知李少侠愿不愿意依计而行?” 李飞鱼不假思索,应声道:“只要晚辈力之所及,虽赴汤蹈火,决无反顾。” 三圣听了这话,同声赞道:“能得少侠一诺,大事便可成了,少侠请过来。” 李飞鱼满怀讶诧,如言起身,行到三圣面前。 首圣对向珠儿和阿紫挥挥手,道:“紧守丹室门户,三个时辰之内,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惊扰!” 珠儿和阿紫互望一眼,迷惘而为难地道:“老菩萨,现在霍守义” 二圣脸色一沉,打断了二人的话,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三个时辰之内,决不许有人进人这间丹室。” 两女不敢再说,裣衽低头退了出去。 丹室之门,“呀”然而闭,室中只剩下三圣和李飞鱼。 首圣命李飞鱼取来一只锦垫,铺在壁角地上,叫李飞鱼卸去外衣,仅余内衫,二圣和三圣,分握他左右脚踝内侧“照海c“中封”两处穴道,首圣盘膝坐在锦垫前端,两只手掌,紧紧与李飞鱼双掌相抵。 这番动作,怪诞得令人莫测高深,李飞鱼忍不住轻问道:“三位老菩萨,要” 首圣突然掌上一紧,两股强猛的内力,循着李飞鱼掌心直通而入,同时沉声道:“孩子,谨记,‘逆天大法’精华所在,乃是五雷聚元,反脉渡力神功,赶快放松百骸,开敞丹田,百零八穴,十二重楼,清浊二气,交互施为,切莫阻抗 随着语声,二圣和三圣一齐立了起来,竟将李飞鱼头下脚上,倒倚在墙角。 这一来,李飞鱼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事实已不容他再作拒绝,因为当他身形倒竖的刹那,手足四肢,已如浪如涛般涌进来四股狂猛无涛的劲力,迅速透过玄关紫府c期门和百汇c风府等督脉经,齐聚在他已经点断的心窝“天池’c‘坚络三焦”等剑伤之处。 他感到心脉裂断的地方忽然一阵巨痛,脑中”轰”然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时间在死寂中缓缓流过,一刻,二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丹室外,天色已渐渐暗了。 阿紫和珠儿焦急不安地交叉来往踱着步子,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一下室中动静。 起初,丹室中不闻一丝声息,到后来,却逐渐透出一阵阵重浊的喘息之声。 阿紫摇摇头,轻声道:“三位老菩萨行事总是诡秘难测,他们把李公子留下丹室中,难道要传他三圣门中独门武功?” 珠儿道:“依我看,只怕不止传他武功而已” 阿紫惊问道:“难道你已经知道老菩萨的用心?” 珠儿点头道:“猜着啦!午后三位老菩萨令我去找你的时候,我曾经听见他们在低声叹说:“如冰那丫头性子偏激,难望大成,不如成全了他,既报他赠药盛情,又可由他制服叛徒,否则后果委实堪虑”,我只听了一半,便奉命从地道来寻你和李公子了。” 阿紫惊道:“照你听来这些话,三位老菩萨莫非正合三人之力,在替李公子续接已断的心脉?” 珠儿抿嘴道:“也许不止为他续接心脉呢!你试想,三位老菩萨虽然借药为打通“七坎’穴,功力仅复了七成,无法制服霍守义,假如他们同时将内力转注在李公子体内,岂不是可由李公子一人运用三位老菩萨合并的功力,霍守义怎会再是敌手” 阿紫骇然道:“这主意虽好,但霍守义父子如今随时都可能发动,万一在他们行功未毕的时候发动起来” 谁知这句话才说了一半,猛听得外宫暴起一阵喊杀之声,人声足音,乱成一片。 珠儿顺手从廊下壁间摘下两柄长剑,一柄递给阿紫,一柄提在手中,沉声道:“姐姐守住室门,小妹去看看!” 她身形刚动,只见几条人影如飞奔来,为首一个手擎双刀的少年,正是沈二。 阿紫立刻迎上前去,急问道:“沈二哥,怎么样了?” 沈二哥喘息着道:“事情不好了,杨治大哥请求接替赵老大的班,不但没有获准,反引起霍元笳的疑心,亲往后园查看,秘密因而泄露,现在,杨治大哥已经” 阿紫心头一震,抢着问:“他怎么了?” 沈二伤感地抹一抹眼角泪痕,道;“阿紫妹子,不要难过,杨大哥已经为老菩萨尽了力量,被霍元笳那小贼掌劈在后园石屋前” 阿紫娇哼一声,脑中金星乱闪,连忙扶着墙壁,定了定神,银牙狠狠一挫,切齿吞声骂道:“好啊!霍元笳,小贼!杀兄之恨,我杨阿紫要连本带利要回来!” 沈二拍拍她的香肩,无限关怀,只恨难以言语形容,停了停,道:“现今叛贼业已发动,贼党已开始进扑内宫,咱们时间太仓促,人手尚未聚齐,须得即禀三位老菩萨。” 珠儿摇摇头,低声道:“岛主吩咐,三个时辰以内,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进丹室惊扰。” 沈二惊呼道:“但是” 珠儿接口道:“沈二哥,老菩萨如此吩咐,咱们怎能违拗?” 沈二毅然一顿足,回顾身后另三名大汉道:“好吧!沈二受岛主厚恩,今日正是报答之时,兄弟们,势迫至此,你们你们还是早些退出宫去吧” 三名大汉同时厉声道:“沈二哥,这是什么话?你不怕死,难道我们倒要活命?” 沈二赞道:“难得!难得!二位姑娘好好护卫后宫,咱们有四个兄弟,至少,还能在宫门口挡它一阵!” 他毅然倒身向丹室遥遥拜了三拜,“呛”地双刀一击,喝道:“兄弟们!走!” 四条人影贴地掠起,奔扑前官,尚未抵达宫门,迎面已蜂涌进来一大群呐喊人群。 那群人约有五六十人之多,一路叫喊着挥刀扑进宫门,为首一人,是个瘦削秃顶中年汉子,手里倒提着一对护手钩。 沈二紧一紧手中双刀,低声道:“你们不要轻动,看我先杀了张秃子,再一齐出手,务必拼死堵住宫门。” 说罢,双刀一翻,突然厉声大喝道:“岛主圣驾在此,张秃子,你要造反吗?” 这一声喝,宛如晴天霹雳,刚踏进宫门的人,都不由一惊却步,秃顶中年汉子骇然抬目,但见寒刀一闪,沈二的刀锋已飞临胸前。 他一身修为原本不弱,怎亲遽闻“岛主圣驾”四个字,一时惊慌失措,及待要论钩封架,竟慢了一步,惨呼一声,刀光绕身而过,上半身和下半身立即分了家。 那两柄护手钩“当当”连响,坠落地上。 其余众人尽被先声所夺,呼啸着一齐倒退,向宫门外涌去。 跟随沈二的三条大汉同声暴喝,钢刀飞舞前扑,退得慢些的,登时又被砍倒三四人,沈二横刀挡住宫门,大叫道:“岛主待你们不薄,谁敢反助叛贼的,张秃子就是榜样!” 众人踉跄退出宫门,始才站住脚步,群情惶惶,竟无人再敢出头,宫门前虽然集结了数十人,却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沈二双刀交叉护胸,厉声又道:“霍守义父子反恩为仇,欺师叛祖,罪魁祸首,你等虽被威胁,岛主却深知你们情非由己,圣恩浩大特令沈二晓谕!凡是倒戈击贼的,不但不究既往,扫平叛贼后,尚可论功行赏,自认仍是三圣门下的,站过这边来。” 叛众中本多盲从之人,听了这话,有些果然开始犹豫起来,其中有几个本性比较善良的,早身不由己,都携了兵刃,向沈二奔来! 谁知那几人才到宫门前,突然纷纷弃了手中刀剑,一个个扑倒在地,挣了两挣,登时气绝。 众人大声哗叫,蓦闻一声冷笑,一条人影快似电掣般掠空而至,人彭飞处,竟是少当家霍元笳。 霍元笳手按剑柄,首先横目扫了众人一眼,冷冷道:“还有谁要跟这几个心志不坚的东西作伴?” 众人嗫嚅地低下头去,无人敢应,霍元笳目光一扬,复对沈二冷笑道:“难怪那姓李的小辈竟能从容遁走,敢情竟是你的主意?看你不出,平时装傻卖愣,今日居然螳臂挡车,当众诬陷我霍某父子。沈二,你的胆子倒不小!” 沈二抗声道:“你父子身受岛主教养重恩,不思报偿,反行此欺师灭祖勾当,三圣门下之人,谁都可以得而诛之,何况我沈二!” 霍元笳不屑地笑道:“我父子忠心谋事,辛苦经营三圣岛已有二十年,无奈岛主昏庸,尽受你们这般鬼祟之辈蒙蔽,今日正要杀尽你们这些倚势欺人之徒,以清君侧” 沈二断喝道:“你父子狼子野心,觊觑岛主宝座,阴谋已然败露,尚敢花言巧语,煽惑人心?” 霍元笳哂笑道:“三圣岛本是无主之地,姓朱的既能据为己有,现在姓霍怎就不能取而代之!” 沈二气得脸色铁青,骂道:“好个叛师欺祖的无耻小人,亏你还有脸站在三圣宫前说话,岛主天威如昔,岂是你们父子卑劣之徒所能摇撼,今日谅你难逃天谴。” 霍元笳哈哈笑道:“姓李的,我劝你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别再想用岛主来吓唬人,咱们已有最可靠的消息,那三个老东西,早就无法提气运功了,你还在此耀武扬威,不过自取死路而已。” 语声一落,回头对那五六十人叱道:“老当家怎样对你们说的?谁取得岛主首级,今后便是岛上总管,还不动手!” 这句话,确有无比诱惑力,喝声甫落,叛众齐声呐喊,刀剑纷举,一齐涌向沈二冲了过来。 沈二领着三条大汉,五柄刀抡开,舍命在宫门组成一道刀墙,贼众虽多,却都死战不退。 喊杀之声,响彻云霄,激战约有顿饭之久,三条大汉已经浑身是伤,血满衣襟,沈二也负了三四处刀伤,但四人并肩昂立在宫门口,仍旧死战不退。 霍元笳见手下伤亡将半,连宫门也闯不过,剑眉一皱,探臂一扬,“呛’地一声,拔出了长剑,叱道;“没用的东西,退下来。” 群贼才退,霍元笳长剑迎胸半圈,身形已欺到沈二面前,剑尖一振,寒芒激射,一拧手腕,登时洒开三朵剑花,分刺对方前胸三处要害。 沈二深知霍元笳剑术武功,俱都不是自己所能抗衡,但想到后宫中三位岛主,若不能尽量拖延时间,被他冲进了宫门,三圣岛就算毁了。 想到这里,热血奔腾,竟忘了自已安危,大喝一声,双刀并举,猛向霍元笳疾砍了过去。 他纯是抱定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封敌剑,却径行挥刀反击,那意思,自是拼着换上一剑,也要叫霍元笳挨上一刀。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办法对付跟他武功相若的人,固是一着狠招,而霍元笳却不知比他高出了多少 刀光起处,剑气袭人。 “铮铮”两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人影乍合立分,霍元笳飘然抽剑跃退,剑尖上,已染上一丝丝殷红的鲜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083: 捐躯 沈二仍然怒目挺刀而立,但前胸临近“幽门”死穴三分之处,衣襟碎裂,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深洞。 另三名大汉尚未发觉沈二已经身中剑伤,兀自低声赞道:“沈二哥,好刀法,姓霍的小杂种险些中了一刀!” 沈二面上肌肉一阵牵动,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缓缓道:“真的!我我差一点就砍中那小畜生了?” 那人道:“可不是么!我看得清清楚楚,二哥左手刀掠过小畜生脑侧,只差一分,就砍中了,亏他乌龟颈缩得快”“咦!沈二哥,你怎么了?” 随着诧讶惊问之声,沈二身形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栽倒,三名大汉浑忘了己身伤得不比他轻,慌忙伸手将他扶持住。 沈二呛咳了几声,嘴角缓缓渗出一缕鲜血,喟然叹息道:“可惜!可惜!唉!可惜差了这一分” 语半日渐低,一颗头,已缓缓搭垂下去。 那三名大汉见此情景,心中大乱,七手八脚便想将沈二扶入宫中,一时竟忘了宫门前尚有许多虎视眈眈的叛贼! 沈二突然又扬起头来,双目圆睁,大喝道:“放下我,兄弟们,还有一个半时辰,绝绝对不能让叛贼冲进丹室!” 话完,挺身一挣,身躯弹射而起,“砰”地滚落宫门石阶前,手脚一阵抽动,眼见已经断了气。 霍元笳目注沈二死去,“呛”然一声,长剑还鞘,挥手道:“冲!” 数十贼众如梦初醒,大喝一声,蜂拥直扑宫门。 宫门前只有三个遍体鳞伤的大汉,虽然奋力死战,哪里抵挡得住数十人猛扑,不多一会,三个人又死去两人,剩下的一个,全身密密麻麻尽是刀削剑痕,几乎变成一个血人,兀自挥刀力战不退。 正当危急,蓦闻一声震耳大喝:“谁敢踏进三圣宫门一步,叫他试试我的虎头刀!” 那大汉循声望去,但见一簇约有十余人飞步而至,为首一个虬髯彪形大汉,手持一柄厚背虎头刀,扑到宫门前,虎头刀一阵挥扫,登时砍伤了三四个贼众,另外十余人也同时动手,眼看即将冲进宫门的叛贼们,立被迫退! 大汉力竭气尽,一个踉跄退坐在宫门侧,喘息道:“邢管事,来得正好岛主有令,一个半时辰内,务必死守宫门”话说完,两腿一伸,闭目逝去。 虬髯大汉一按刀柄,抢上一步,伸手探探沈二鼻息,眼中热泪涌现,哽咽道:“老二,死得好惨!死得好惨!” 霍元笳约束贼众,挺身越出,厉叱道:“邢暝,你不在浮寨把守,谁的命令,叫你回岛的?” 虬髯大汉缓缓转过身子来,目注霍元笳,切齿作声道:“霍元笳,你再敢叫我一声邢暝?” 霍元笳一怔,哂然道:“你的名字,本来就叫邢暝” 虹髯大汉突然双目暴睁,厉叱道:“霍元笳!你忘了是谁从小把你抱大的了?二十余年来,你敢叫过我一声邢暝?” 霍元笳竟然被他叱喝得睑上一红,但随即倔强地道:“你以前待我不错,但我爹爹也没有亏待你,要不然,怎会派你把守浮寨” 虬髯大汉怒发戟张,宏声喝道:“亏你还敢巧言争辩,试问岛主待你父子又有什么亏负之处?你今天率众叛乱。围攻三圣宫,剑毙我幼弟,这些,就是你报答我姓邢的恩情?” 霍元笳默然半晌,才道:“岛主昏庸,自应由我爹取代,你弟弟不识时务,抗拒义军,依律当死” 虬髯大汉虎吼一声,厉叱道:“住口!今日但有我邢某人三寸气在,必不容你父子逞狂肆虐,十八年来,你们也横强得够了,你若尚有一分良心,立即跪在三圣宫前俯首认罪,邢某念在从小亲眼看你长大的情份,自当向岛主求赦你父子叛门重罪,否则,往日情谊,尽止于此,你如有这胆量,也照样给邢某人一剑。” 霍元笳低声对一名手下吩咐了几句,那人匆匆而去,然后动一动腰中长剑,面带诡笑答道:“看在多年情份,我不跟你动手,但是,姓朱的气数已尽,你一定上要逆天而行,少时祸生肘腋,那是咎由自取。” 邢暝冷哼一声,虎头刀一振,便想出手,身边一个少年低声道:“管事别上他的当,那厮已谴人飞报霍守义,血战将临,管事何苦徒费真力。” 邢暝点点头,于是冷冷一笑,道:“大约是‘逆天大法’把你父子弄颠倒了,竟然将叛师灭祖,当作顺应天命,将上报师恩,看作了逆天行径了,任你花言巧语,今日终要报应临头。” 他拿定主意蓄势养力,以备应战霍守义,是以只动口,不动手,双方都在虚耗时间,但这样一来,对邢暝来说,只能说利害参半。 因为,以他所率十余人的力量,挡住宫门,能拖延一刻,固对三圣有利,然而,霍守义武功修为,不在三圣之下,等到他亲自赶来,那将是一场吉少凶多的死战! 但明知是死,邢暝等十余人却毫无畏惧之色,只默默搬开散倒在宫门内外的尸体,十余人分作四层,并肩立在三圣宫门口。 钢刀出鞘,长剑离鞘,霍元笳和邢暝四目对视,其余手下,也遥遥相对,血战之前,竟显得出奇地安静。 邢暝横刀屹立,心里默然算计着时刻,遥望天宇,满目黑沉沉一片,他暗暗告诫着自己。 “半个时辰!十条性命,无论如何也要换取这最后半个时辰” 思忖未已,突然身后一名大汉低声叫道:‘霍守义来了!” 邢暝霍然一震,手中刀陡地一紧,扬目前望,对面叛贼人群疾分为二,果然,霍守义亲自带着三十余人,大步而至。 霍元笳迎着父亲,低低说了几句,霍守义仅只哼了一声,便举步直向宫门走来。 邢暝沉声吩咐道:“我死之后,不可自乱阵脚,务必要死守宫门” 只说了这两句,霍守义已经挺立在宫门前,闪着两道摄人心的鹰目,冷冷叱道;“邢暝,你想死吗?” 邢暝昂然应道:“不错,大丈夫但求死得其所,老当家如要入宫,请先杀了邢暝。” 霍守义脸色瞬息数变,突然嘿嘿笑道:“邢暝,咱们霍家待你甚厚,竟不料值此关头,连你也敢叛离老夫。” 邢暝接口道:“忘思负义之事,是邢暝拜受老当家熏陶所致。” 霍守义哼道:“老夫最念故旧之情,你若愿从老夫,事成之后,你就是本岛总管,岂不强似横尸宫门,抱恨以终?” 邢暝朗声笑道;“邢某但知上报师恩,不知借命苟全,老当家不必多费唇舌了。” 霍守义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既然你冥顽不悟,休怨老夫掌下无情。” 回头向贼党们招招手,道:“随老夫进宫,抗阻者格杀无赦!”声落时,脚下一抬,欺身直向宫门闯来,群贼呐喊一声,一涌而上。 邢暝不再出声,抡刀疾挥,当先挡住了霍守义! 刀光乍起,霍守义一声冷笑,错步横移三尺,身上蓝袍无风自动,反手一抖,袍角“唰”地一声卷向邢暝虎头刀刀口。 邢暝不敢硬接,健腕疾翻,刀锋向下一沉,一式“云拂扫花”,贴地攻向下盘。 他随招变式已可称得应变神速,哪知霍守义竟然比他更快,虎头刀才递出一半,猛听霍守义一声断喝:“撒手!”飞起左脚,正踢在刀柄之上。 邢暝闷哼了一声,手背腕骨尽被踢碎,虎头刀脱手飞出一丈以外,“呛啷”坠落地上。 他死志早决,蓦地发一声大吼,人如疯虎,双臂论动,呼呼两掌震倒了三名冲近宫门的叛党,突然躬腰俯身,一头向霍守义撞了过去。 霍守义旋身出掌,“砰”地一声响,掌力正迎着邢暝头颅,刹那间,血光崩现,骨肉脑浆,散流了一地,可怜一条铁铮铮汉子,竟连哼也没有哼一声,便断了气。 霍守义怒目扬声道:“谁还敢阻挡老夫?” 喝声方落,第二列五名大汉一齐并肩迈进一步,几乎同一个声音应道:“还有咱们五个。” 声出招发,五柄钢刀卷起一片雪亮光芒,攻向霍守义上中下三处要害。 霍守义嘿地一声暴喝,双掌有如彩蝶飞舞,但闻一连串‘铮铮铮’脆响,一招之下,五名大汉又已横尸当场。 他正要举步迈进宫门,忽见第二列又是五名大汉各擎钢刀,疾涌而上,扬刀就是一阵乱砍乱剁! 霍守义飞掌又毙了五人,目光过处,却见宫门前还有五名大汉,正昂首挺立在“三圣宫”的金匾之下。 顷刻之间,连杀十一人,霍守义虽然凶残,也不禁有些手软,冷冷扫了那最后五人一眼,口气竟变得出奇地温和,道:“你们真的不怕死么?” 那五人怒目而立,并不答话,但,从他们坚毅不屈的目光中,已经表露出许许多多无声的回答了。 霍守义耸耸肩头,笑道:“老夫何在乎多杀五个人,但你们分明知道无法阻拦得住老夫,纵然如愿而死,又有何益?你等一腔愚忠,颇令老夫喜爱,只要你们愿意弃刀投顺,从此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 那五人既不回答,也不弃刀,只是个个屹立挡在宫门前,对这番利诱之词,充耳不闻。 霍守义忍不住轻叹一声,道:“憨不畏风,令人可敬可叹,这是老夫教化不及,竟未能早些收罗了这些人。好吧!今天就成全了你们吧!” 说着袍袖一拂,一股巨大无形劲力,当胸飞撞而出。 那五人明知难以抗拒霍守义如山内力,却又不甘退离宫门,竟然不约而同,各自将手中刀脱手向贼党群中飞掷过去,五人手挽着手,不避不让,硬受了霍守义一拂之力。 钢刀飞掷,刺伤了三数人,但霍守义的内力拂过,五人虽然挽臂连手,也各自闷哼了一声,一齐张口,喷出了五道殷红的血箭。 鲜血,洒落在伙伴们倒卧的尸体上,五人摇摇晃晃,复又前冲数步,方才扑倒地面,在他们身下,是先死的伙伴尸体,上面,正是那块镂着‘三圣宫’三个金字的匾额。 他们总算死得其所,也算没有辜负邢暝临终时的叮嘱。 三圣宫前,除了一片死尸,已经见不到活人,霍守义仰天一声狂笑,袍袖挥动,当先闯进了宫门。 叛党们低头疾步紧随而人,但各人心中,宛如重铅沉压,已不复有先前跋扈猖狂的神态了。 转过三圣宫正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穿过四重月牙洞门,才是后宫禁园。 霍守义率众奔入回廊,扬目遥望,已可瞥见后园中扶疏茂葱的花木,但廊下静悄悄无一人影,园中也不见有人扼守。 他乃是老奸巨猾之人,眉头微皱,低声道:“元笳,观此情景,三个老东西功力丧失的传言,也许有几分可信了。” 霍元笳道:“爹爹安知不是老贼们诱敌之计?” 霍守义傲然笑道:“倘是诱敌,怎会令人死守宫门?依爹爹看,他们必是已求得复功的方法,只因咱们发动太快,使他们不能从容练功,才有宫门口这场死战。” 霍元笳忙道:“既然如此,咱们下手须快,千万别让三个老东西” 正说着,忽然一个持刀大汉从宫外飞奔而入,喘息着向霍守义屈腿一礼,急道:“禀总管,蓝姑娘回来了!” 霍氏父子同时一惊,骇然问道:“什么?哪一个蓝姑娘?” “就是蓝如冰姑娘!” 霍元笳连声又问:“现在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同来?” 那大汉定了定神,才答道:“蓝姑娘独自雇船赶回,先到浮寨,因寨上李管事率众擅离,所有快艇都驶回本岛,蓝姑娘亲自放出信号火箭,守卫下塘码头的弟兄不敢发船去接,特来请老当家的示下。” 霍守义沉声道:“既然尚未发船去接,你们怎知道是她独自一个人回来?又怎知道是她亲自施放号箭?” 那大汉答道:“这是下塘了楼上弟兄,用千里镜看见的,蓝姑娘不但独自一人,而且,神情十分虚弱,好像身上负了很重的伤” 霍守义‘唔’了一声,道;“元笳,你快带几个人迎上浮寨去,如果那丫头果然孤身一人,井且身负重伤,这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084: 神功 霍元笳未等父亲说完,早已拉步便跑,才奔了几步,霍守义又将他唤住,叮嘱道:“只要她落在咱们手中,再不怕插翅飞上天去,来日方长,此时不许怜香惜玉,知道了吗?” 霍元笳应诺,脸上不禁浮现出无比欣喜之色,领着五六名亲信,疾步如飞而去。 霍守义望着爱子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也不觉展现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挥挥手,亲自率领叛党,直人后园。 经回廊,穿后园,沿途死寂沉沉,不见人影,但是,当他们蜂涌着扑向三圣丹室,却被两个手执长剑的少女迎面拦住。 不用说,那两名少女,正是阿紫和侍女珠儿。 珠儿一见霍守义亲领叛党直扑后宫,芳心登时一阵黯然,因为,这等于明白地告诉她们……沈二哥等人,已经殉难捐躯了。 珠儿眼眶中充满激愤的泪水,当先横剑抢出一步,站在阿紫面前,冷冷地叱道:“霍守义,你想干什么?” 留守义冷目电扫,已瞥见那两扇紧紧闭着的丹室门扉,心下暗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于是,傲然一笑道:“岛主昏庸,群情沸腾,霍某顺应民情,诣宫求见,三位岛主可在丹室中?” 珠儿冷笑道:“好一个群情沸腾,总管如欲晋谒岛主,何不按岛规在正殿击鼓请驾,竟敢率领叛党直闯后宫,这是什么原故?” 霍守义不屑地耸耸肩头,道;“繁文俗礼,难应急需,你不必多问,只替老夫通报,请三位岛主即出相见,或许有转回之地,否则,哼!嘿……” 珠儿厉声道:“否则你又敢怎么样?” 霍守义吃吃笑道:“血洗后宫,群情难抑,那时就怪不得老夫了。” 这话一出口,阿紫首先忍耐不住,挺剑喝道:“霍守义,你迭承岛主厚恩,才有今日,不思报偿,反谋叛逆,畜牲不如的东西,还敢在圣地狂言猖獗,你以为三圣岛主制服不了你吗?” 霍守义却不生气,反而冷冷笑道:“要说负义忘本,你这丫头吃里扒外,受老夫眷养,反助外人,就该凌迟处死才对,你们以为拿岛主两个字,就能吓唬得住老夫?很好!你们就请他们出来试试?” 珠儿道:“岛主正值闭关,不愿见你……” 霍守义哈哈大笑道:“闭什么关?不过是躲在房中,妄想修复失去的功力罢了。”说着,笑声突然一敛,双目凶光闪射,厉叱道;“来人,替老夫破门进去,捉那三个老废物出来。” 贼党们哄然答应,刀剑纷举,一涌而上。 珠儿抡动长剑,匹练盘空绕的,虹芒过处,闷时连响,举手之间,劈翻了三四人,娇声断喝道:“还有哪一个不怕死的,只管过来!” 群贼被她出手一剑威势所摄,一个个不由自主顿住了脚步。 霍守义闪着一双锐目,盯住珠儿打量了好一阵,哼道:“原来三个老东西果然藏私,连贴身宫女,也习得上乘剑气,这些年来,倒是老夫走了眼了。”脚下一迈,倏忽间闪电向珠儿欺去。 只见人影一晃,霍守义左掌右指一齐攻出,“呼’地一声,直取珠儿上中二盘。 珠儿疾沉玉腕,长剑迫胸横划,娇躯半转,踉跄向后倒退了一步,剑气绕体而生,低叫道:“阿紫姐姐,紧守室门,小妹自能料理这老贼……” 显见她虽然被逼退了一步,却从容避开了一掌一指,仗着手中多了一柄长剑,足堪抵挡得住霍守义数十招以上,阿紫半惊半喜,果然退守丹室室门。 霍守义一招落空,脸色微变,双掌提举平胸,拧身又欺近一大步,错掌之间,劲风立生,一连又攻出两招凌厉绝伦的内家掌力,冷笑道:“丫头有多大能耐,居然口出狂言!” 珠儿闷声不响,展开长剑,真力逼于剑尖,招式展动,剑尖发出一阵阵嘶风裂帛之声,竟然跟霍守义放手激战起来。 以她的修为,自然不会是霍守义的对手,但她此时义无反顾,招招狠恶,只守不攻,一时之间,却勉强支撑住未曾落败。 丹室之前,人影闪晃,激战正烈,然而,丹室之中,却仍然沉寂如死,不闻半点声响。 时间慢如蜗步,珠儿舍命奋战,好容易支持了二十招以上,力道已显然不继,一步一步被逼退到室门前。 阿紫看得心惊胆裂,暗算时刻,距离三圣吩咐的时间,仍有大半个时辰,珠儿气喘嘘嘘,分明无法再支撑得那么长久了。 她突然一横心,忖道:与其眼看着被叛贼冲进丹室,不如助珠儿舍命一拼,先死在丹室门外。 这念头在她脑中石火电光般一闪,正待抡剑出手,猛地,突见霍守义左臂反抡逆挥,快加迅雷,一只手竟然撩开珠儿长剑,右手联指遥点,指风穿透剑幕,珠儿轻哼了一声,机伶伶打个寒噤,一松手,长剑堕地,人也仰面栽倒。 阿紫大吃一惊,奈因事出仓促,已经来不及抢救,蓦闻霍守义仰天发出一声震耳大笑,挥手叱道;“冲进去,取得老贼首级的,赏千金,晋升总管!” 群贼如风似狂,挥刀抡剑向丹室门前疾冲了过来。 阿紫只剩单人只剑,明知万难阻挡贼众围攻,赶紧退贴在室门之前,百忙中忽然触手碰到怀中那只象牙小盒。 她这时灵光一闪,飞忖道:这只盒于是霍元笳逼着李公子面呈三位岛主,盒中心定放的歹毒之物。 心念及此,众贼已呼啸而至,阿紫银牙一挫,探手从怀里掏出小盒,也不管盒里是什么东西;扬手便向贼众也掷了过去。 当先一名扬贼见她掷出一只白晃晃的东西,只说是暗器,挥刀一砸,不料钢刀砍在盒上,‘噗’地一声轻响,盒盖应手碎裂,却从盒中飞溅出许多碧绿色的液计。 那些液汁临空飞洒,刹时间浓烟四起,焦臭之气弥漫,凡是被沾上一滴汁液的,莫不惨叫连声,五十余名绕党,登时有一大半抛了兵刃,掩面抱头,倒地乱滚,不过顷刻光景,竟被毒毙了三十人。 余汁流落地面,坚硬的花岗石也冒起一阵白烟,纷纷断裂腐碎。 这一来,不但贼众惊惶后退,连阿紫也目瞪口呆,才知那盒中所放,竟是如此歹毒的烈性毒汁! 霍守义勃然大怒,袍袖一抖,扬掌向阿紫劈出一股凌厉绝伦的掌风。 阿紫正被毒汁所惊,猝不及防,肩头上被掌力扫中,只感一阵椎心折骨般刺痛,登登倒退两步,“砰”地一声,背心正撞在丹室扉上…… 室门应声而开,忽的,一条手臂从后疾探过来,恰好托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将她放落地上…… 阿紫内腑已被掌力震伤,强忍痛楚扭头一望,那人却是李飞鱼。 她一时又惊、又喜、又悲、又慰,只叫得一声:“李公子……”以下的话涌到喉边,未及出口,便昏了过去。 李飞鱼暗叹一声,举步跨出室门,反手又将门扉掩上。 霍守义仅看见室门撞开,跨出来一个人,原当是三圣现身,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及待定神认出竟是李飞鱼,心里不禁一跳! 原来这时的李飞鱼,神采飞扬,目蕴炯炯神光,已和初来三圣岛时的文弱之态,大不相同了。 李飞鱼背向丹室门扉,首先从墨角下扶起珠儿,一试腕脉,知她已被阴寒手法点断了“天泉”主穴,剑眉登时一皱,扬起头来,冷冷瞥了霍守义一眼,问道:“是你下的毒手?” 霍守义见他眼中杀机涌现,竟不知不觉又退了一步,强自镇静笑道:“她犯上抗拒老夫,罪在不赦!” 李飞鱼点了点头,转面却对那毒汁下逃相残命的十余名叛党朗声说道:“你们听见了吗?犯上抗拒之人,罪在不赦,我想,你们谁不是世代沐蒙岛主大恩之人,今日受姓霍的蛊惑,迫于淫威,才做出这种忘恩负义逆天犯上的恶行,岛主圣恩广被,特予一线悔改之机,还不赶快弃刀跪来天恩,真要临死不悟吗?” 那十余名叛党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霍守义却勃然怒道:“李飞鱼小辈,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大言不惭,欲图摇撼老夫亲信!” 李飞鱼对他的叫嚷,仿佛全未听见,仍然缓缓对贼党们道:“反朴归真,回头是岸,你们都有妻儿父母,久居岛上,今日附从乱党,肩负叛恶之名,十年百年之后,拿什么脸面在九泉之下,去见你们的祖先父母……” 这番话犹未说完,其中已有三数个天良未灭的愫然醒悟,当当各自抛了手中刀剑,疾奔过来,扑跪在丹室门外! 霍守义一见,怒火上冲,蓦地一声大喝,扬手一掌便向那三名变节叛党劈了过去。 他掌力方起,李飞鱼“嘿”地一声冷笑,身形一闪,早已横身挡在室门之前,沉腕曲肘,双掌一翻,遥遥一掌反推而出。 掌力一触之下,狂风激扬,暗劲横流,“砰”地一声震天大响,李飞鱼肩头微微一晃,霍守义却向后倒退了两步。 霍守义骇然大惊,注视李飞鱼,却见他气定神闲,昂然挺立如故,分明毫无损伤。 这一来,他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李飞鱼来到三圣岛,不过短短三数天时间,从前他纵然习练过武功,既然心脉已断,真气已破,怎会在一夜之间,非但恢复了失去的功力,而且变成了绝世高手? 霍守义虽然老奸巨猾,但却无论如何也猜不过其中缘故,心忖道:就算他突然恢复了失去的功力,又怎能跟我数十年苦修相比,方才那一掌,必是太大意了。 登时恶念随起,矮身错掌,双臂半提,施展“逆天大法”,将毕生修为力道,全放运集在双掌之上,狞声道:“小辈,你敢跟老夫再拼三掌吗?” 李飞鱼哂然笑道:“便是三百掌,在下也不惧。” 霍守义突然吐气开声,断喝一声“好!小辈接掌!” 双掌平胸向外疾翻,倏伸倏缩,连推三次,双脚一顿,两只脚踝,已深深陷入地中半寸左右。 李飞鱼未见蓄势提气,只是轻声冷哼,掌心疾若奔雷驰电,也是平胸推送三次,双脚向下微沉,只在地面上留下两个清晰的脚印。 两人瞬息间对推了三掌,既无动气爆空声响,也未见掌风冲击回荡,然而,三拿一过,霍守义突然大叫一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一桩不稳,登登登踉跄直退出一丈以外,终于一跤跌坐在地上。 直到这时候,空中一连串爆发出“砰砰砰’三声震耳巨响,狂风横飞怒卷,那十余名贼党站在七尺以外,也被劲力扫得东倒西歪,滚满了一地。 李飞鱼目注一丈外重伤倒地的霍守义,眼光炯炯有如利矢透射,一动不动直过了半盏热茶之久,才吁出一口气,举步向他走去。 霍守义面如金纸,全身已看不出一丝血色,见李飞鱼走近,猛可挺身从地上跃起,踉踉跄跄又退了四五步,指尖颤抖,遥指李飞鱼,喘息地道:“说!说!小辈从何习得’逆天大法’……” 李飞鱼距他五尺处停步,平静地答道:“你已死在眼前,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你以前猜测得不错,三位老菩萨自从十八年前一气之下,真气闭塞,功力全失,不得不忍痛将岛上总管重任,付授给你,这些年,三位老人家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你,幸而上天护佑,一直未被你发觉……” 霍守义听到这里,长叹一声,一颗头缓缓垂落下去,嘴角也开始渗出汩汩鲜血。 李飞鱼继续又说道:“但是,直到昨天夜晚,三位老菩萨得‘返魂丹’之助,穷一夜时光,以“逆天大法’才将闭塞的穴道打通,不过,十八年真气塞阻,三位老人家的功力,已经大不如前,各人只能练复从前七成功力了……” 霍守义突又扬起头来,骇诧地望着李飞鱼,神情显得十分激动。 李飞鱼嘿地笑道:“你且别高兴,三位老菩萨虽然无法练复全部功力,难以制作,但他们却将这旷世难觅的厚恩,赐给了区区在下。” 霍守义猛然厉喝道:“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快说!” 李飞鱼淡淡一笑,道:“在下承三位老菩萨成全,以逆天大法,共同为在下续接断去的心脉,而且,各将毕生修为内力,转注在下体内,则令区区在下,合三圣之力,替老人家们除你这叛师欺祖,卑劣无耻的叛徒,天幸未曾亏负重托,总算也让你伤在‘逆天神功’之下,现在,你明白了吗?”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085: 离岛 霍守义听完这番话,恍然大悟,忽地仰天狂笑道:“天意!天意!这真是天意!” 李飞鱼从怀里取出一卷薄薄的书册,抖手展开,又道:“老贼!索性再让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霍守义一望,脸色登时胀得一片血红,脱口叫道:“逆天秘录,逆天秘录!” 李飞鱼”唰”地收拢秘册,含笑揣人怀中,道:“现在你更明白了吧!可笑你痴心妄想了整整十八年,这本秘录一直就在三圣宫中,何曾被人携离本岛” 霍守义又气又怒,愧恨交加,蓦然大叫一声,双掌向自己太阳穴上一合,‘噗’地一声,整个头爆裂开来,洒了一地血水,双膝渐渐虚软终于跪倒 那仅余的十余名叛贼惊得目瞪口呆,及待惊觉,一声狂叫,纷纷夺路如飞向宫外逃去。 李飞鱼并没有拦阻他们,只是略带惋惜地向霍守义尸体颔首低语道:“一念贪婪,落得如此下场,总算你临死已悟前非,终于向三圣宫下跪求恕了。” 他衷心本甚仁厚,目睹霍守义以绝世高手,竟落得尸骨不全,不禁代他深感不值,怅然良久,天色已漆黑得伸手难辨五指 忽然,一阵喧杂的人声由远而近,一列火把急急穿进宫门,飞一般向后宫奔来。 李飞鱼扬眉旋过身子,昂然挺立而待,刹时,一大群蓝衣汉子,高擎火把灯球蜂涌而至。 那群人个个衣衫碎,神色慌张,有的拿着锄头,有的举着柴刀,也有极少数悬着刀鞘,手里却没有兵刃。 大伙儿高举火把,见霍守义已死,齐声欢呼起来,为首一个年约六旬的蓝袍老人激动异常,率众跪伏在丹室门外,喜极而泣,向李飞鱼诉说道:“咱们都是岛主的子民,不随霍家父子反叛,被他们殴辱囚禁在牢里,方才叛贼们风传事败,咱们才破牢出来,少侠大恩,三圣岛民永志不忘!” 李飞鱼苦笑道:“各位快起来,在下也是沐蒙岛主天高地厚之恩,才得侥幸除此叛贼,现在不是叙礼的时候,就烦你们分头收拾掩埋死尸,派人把守住前后宫门,霍守义虽死,还有他儿子霍元笳未见,须防他反噬偷犯宫阙。” 蓝袍老人叩头爬起,道:“少侠只管放心,凡事自有小老儿分派,小老儿姓沈名标牛,乃是沈二的叔父。” 李飞鱼“啊”了一声,当下将各事委托了沈标牛,自己急急回到丹室,推开室门,只见阿紫仰面昏倒在门后,远处壁角锦塾之上,盘膝坐着三个面容枯们的老人,正是‘蓝衣三圣”。 李飞鱼轻轻掩上房门,先塞了一粒”返魂丹”在阿紫口中,暂时仍让她倚躺在门后,自己却轻轻走到锦垫之前,屈膝跪倒。 三圣缓缓睁开眼帘,望了李飞鱼一眼,三张憔悴枯槁的脸上,缓缓浮现一抹浅浅笑容,首圣嘴角微动,轻声问道:“那叛徒怎样了?” 李飞鱼道:“晚辈将他震伤,看见秘录之后,他已经羞愤自碎太阳穴而死!” 二圣耸耸肩头,道:“便宜了那畜生。” 李飞鱼双手捧着那册“逆天秘录”送到三圣面前,三位老人脸色同时一动,异口同声道:“收下!收下!咱们已成了三个老废物,还要那捞什于则甚?” 李飞鱼道;“晚辈蒙赐绝世功力,续接心脉,重获武功,受益已多,这份秘录万不敢再取。” 首圣正色说道:“咱们替你续接心脉,乃是偿还你那三粒返魂丹,渡授内力,乃是要你代歼叛徒。方才咱们内力枯竭,行将就木,又耗去你三粒灵丹,这半部秘录,恰好抵消欠情,你一定要还给咱们,难道再要咱们还你三粒灵丹不成?” 李飞鱼肃容道:“三位老前辈再造之恩,晚辈已粉身难报,获此不世奇缘,正苦酬偿无门,老菩萨留下秘录,可以借以教诲三岛弟子,晚辈安能贪得无厌,致遭天谴。” 二圣摇头道:“真是迂儒之见,一报一偿,两不吃亏,咱们平生不欠人情,你不必再说废话了。” 正这时候,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叩环之声。 李飞鱼霍地立起,沉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道:“韦少侠,请出来,李元栋有急事面陈。” 李飞鱼揣好了那册“逆天秘录”,闪身出了丹室。 片刻之后,李飞鱼重回室中,脸色已变得十分凝重,屈膝跪道:“晚辈原承三位老菩萨大恩,本当留待三位老前辈复元之后才走,无奈蓝姑娘现身陷险境,万难耽误,必须立即驰救,现在就需拜别。” 三圣霍然惊问道:“蓝丫头怎么样了?” 李飞鱼道:“适得消息,霍家父子叛宫之时,蓝姑娘正好赶回岛来,据说看似负了极重的内伤,霍元笳假作迎接,竟将她禁制在寨上,后来闻得其父事败丧命,便率领十余死党,将蓝姑娘掳劫而去” 三圣听了,神色齐变,道:“他将蓝丫头捞到什么地方去了?” 李飞鱼道:“现在尚难确知,不过,据称霍元笳去时,曾带了数天干粮和大批财物,极可能是逃往中原去了。” 首圣黯然叹道:“蓝丫头真是多灾多难,此地事情已了,你不必再顾我们,快些追去,总要设法救她回来。” 二圣接口退;“那册秘录,本是她父亲之物,你带在身边,要是追上,就给了她吧!这秘录共有上下二册,上册不知失散在何处,如能寻获上册,方能造就她继承她父亲一身艺技。” 李飞鱼唯唯受教,一面命沈标牛立即备船,一面急急救醒阿紫,暗地又交给了她三粒“返魂丹”,道:“三位老菩萨为了给我渡力,精髓枯竭,我虽然已经呈送过三粒丹药,现因急于追赶霍元笳,不能亲待他们复原,假如一时不能赶回来,这三粒灵丹,烦姑娘代我呈献,务必要求三位老人家服用,否则,纵在万里之外,我也难以心安。” 阿紫十分难过地点点头,道:“韦公子,你能不能也带了婢子,同去援救蓝姑娘呢?” 李飞鱼沉吟一下,道:“本来并无不可,但岛上新遭叛贼骚搅,三位岛主又未复原,你若再离开,此地要依靠谁呢?” 阿紫垂首无语,默默替他整理些应用之物,李飞鱼依依不舍,拜别三圣,怀着满腔异样的心情,踏上李元栋特派的快船。 八名健壮的水手,摇橹扬帆,驰舟离岸,岸边上,成千岛民举灯结伴相送,阿紫夹杂在人丛中,频频挥手,也频频挥泪。 快船航行渐渐加速,船头指向正西,那儿,正是中原。 李飞鱼立在船尾,目不转睛注视着逐渐模糊的“蓝衣三岛”,回忆数日之前,舟中怪梦,久之,久之,才低头长叹了一声,呢喃自语道:“唉!真像一个可怕的梦,也是个令人永难忘怀的梦” 一阵海风拂面而过,朦胧中,仿佛又听见遥远岛上飘送过来的数声:“家住飘渺白云间,万里烟波映彩帆,遗民早迭名和姓,三圣一家尽衣蓝” 歌声渐渺,李飞鱼双目一闭,颊上滚落两滴感慨而悲论的泪珠 快部乘风鼓浪,向西疾驶。 第二天,天色方亮,李飞鱼便爬上舵楼,拢目向海面上细细搜寻,整整一天,除了三数偶尔低回栖息水面的海鸥,海上一片茫茫,并不见任何船只。 第三天正午,霍元笳没有追到,船却驶抵一处海岸。 移舟泊岸,一打听,已到了象山县属钱仓镇境,李飞鱼暗暗跺足忖道:霍元笳狡诈奸猾,若被他逃入中土,天下之大,何处不可藏身,再想从茫茫人海中寻他,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恩忖再三,使问那驾舟的三圣岛水手道:“霍元笳逃来中土,必须寻找落脚的地方,你们知道他可能先向那个方向去吗?” 那些水手面面相觑,都摇头答道:“三圣岛向不与中原往来,小的们实在猜不出他会逃向何处?” 李飞鱼长叹道;“中土幅员广阔,纵横数万里,这么看起来,要追他实很困难了” 水手之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的舵手忽然接口道;“少侠问起,小的倒想到一处可供追查的地方,咱们三岛虽不与中土往还,有时却仍有沿海渔民,前来岛侧捕鱼或求些施舍。因此,沿海渔民,鲜有不知蓝衣三岛的,其中尤以玉盘洋附近渔民最多。霍元笳初抵中土,最先登岸之处,大约总在玉盘洋左近的可能性最大。” 李飞鱼心中一动,道:“唔!这话十分有理,想我此次前往蓝衣三岛,便是在海宁觅的船只,那船上水手不仅熟悉三岛规例,而且随时准备有蓝衣,这就是证明。” 当下盘算途程,若是乘船绕过舟山,反而缓慢,不如舍舟登岸,穿越天台c四明,从会稽山往杭城,正好可以截住钱塘江来船,沿途多山,可以尽量施展快速身法赶路,也许反而早些赶到。 打定主意,当下便遣发原船仍回三圣,临行对水手们道:“回去之后,代我回报三位老菩萨,无论天涯海角,李飞鱼誓要寻到蓝如冰姑娘,将她送回三圣岛来。” 水手们罗列拜辞,道:“少侠放心,小的们一定回报岛主,静待少侠佳讯。” 李飞鱼扬扬手,收拾了简单的行囊,飞身离船,踏上了陆地。 他,终于又回到中原,去时弱不禁风,归来时却气宇轩昂,不但恢复了失去的功力,更得蓝衣三圣合力倾注的惊人内力,从此傲睨天下,几成武林中绝顶高人。 但是,此时的李飞鱼,却并无一点喜庆之意,单人孤剑,加上一只小包裹,迈步直奔,步履反倒感觉沉重。 一路之上,除了渴急饥甚,可说甚少休息,北天山‘神行缩地之法’李飞鱼从前仅能施展到七成速度,现在功力运增,行径旷里之地,尽情施展,已超过十二成功力,奔行起来,真个快逾飞马,凌风追月。 日夜兼程之下,第三天午刻不久,李飞鱼已经再度立身在钱塘江口。 他先在江边勿匆瞥览,没有发现三圣岛船只,不觉有些失望,于是,重新找到那艘载他往三圣岛去的船家,那船老大见了李飞鱼,连连揉着眼睛,讶异万分地问:“公子,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李飞鱼含笑道:“怎么?你以为我已经死了吗?” 船老大道:“小的素知蓝衣三岛严禁外人擅人,那日公子登上浮寨,小的亲眼看见公子被他们上绑,押往本岛,现在公子怎会无恙脱身?这,这简直是奇迹!” 李飞鱼无心跟他解释,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承你关心,这点小意思,聊慰海中辛苦,另外我还有点小事,要麻烦老大!” 那船老大一听,神色激变,低声道:“公子敢情又想往三圣岛去?” 李飞鱼笑道:“不!我只是托你打听一桩事” 船老大松了一口,道:“什么事用得着小的,公子只管吩咐,这锭银子,万不敢受。”口里说着,手已经把银了接了过去。 李飞鱼道:“其实,也没有什么重大之事,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最近几日附近可曾有三圣岛的船只进泊停留过?” 船老大接口道:“这件事,公子不须打听,近日钱塘江中大小海船,都已经被人包租下来,港中并无船只出入,自然更不会有三圣岛的船进泊了。” 李飞鱼讶问道:“是谁包下全部海船?包下来做什么?” 船老大神秘地向屋外张望了一阵,才低声对李飞鱼说道:“说起来,这是一桩秘密,那包船的客人再三叮嘱,不得对人泄露,公子既不是外人,小的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再告诉人家” 李飞鱼点点头,道:“放心,我决不会告诉别人” 船老大压低了嗓子,轻轻道:“听说那包租船只的客人,乃是新近在江湖中崛起的一个大帮派,名叫什么‘洗心殿’!”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086: 醋意 李飞鱼听到这里,骇然一震,脱口叫道:“洗心殿?他们包下这许多船只做什么?” 船老大以指压唇,轻“嘘”道:“公子小声一些,那些洗心殿的客人,个个都很凶恶,前日先来了两个老人家,据说是殿中护法,出手十分豪阔,全港海船,一体包租,不准出海,小的多方打听,隐约听说,他们殿主这两天就要到了,包租船只,是准备到一个岛上,索取一本什么天书,据说随殿主去的,有男有女,个个都是武林中吓坏人的高手。” 李飞鱼大吃一惊,心念电转,忖道:“洗心殿倾巢出动,莫非正是为了三圣岛那半部‘逆天秘录’?假如是,这消息怎生走漏的?三圣功力已失,怎能抵挡洗心殿大举进犯?唉!这件事可不能等闲视之,援救蓝姑娘只好从缓了。 于是也低声问道:“你说洗心殿派来两位护法包雇船只,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船老大面有难色,吞吞吐吐道:“这个公子务必请多担待,那两位护法说过,他们的住处,决不准对人泄露,否则,会杀光小的全家老少” 李飞鱼立刻又摸出一锭银子,塞在船老大手中,道:“你只告诉我一个人,我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船老大捏着银子,犹豫不决,迟疑许久,才毅然将银子揣进怀中,道:“那护法包租船只,不过十两纹银一艘,小的已得他定洋五两,再蒙公子厚赐二十两,索性把消息告诉了公子,然后全家迁离钱塘,依附小的妻舅去!” 李飞鱼拍拍他肩头,笑道:“好主意,你快说吧!我再加你十两,以作程仪。”果然又给了他一锭银子。 那船老大千恩万谢,低声说道:“两位护法就住在十里外一座名叫天王观的道观中” 李飞鱼又问:“此去天王观,怎么走法?” 船老大道:“出海宁向北,不到斜桥镇外一个土坡上。” 李飞鱼道了谢,正要告辞,刚回头,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迫的打门之声。 那船老大登时睑色吓得苍白,匆匆摸出那三锭银子,塞在床下,又觉不妥,揣在怀中,又怕露了痕迹,急得在房子里团团乱转。 门外一个呼吸促迫的声音叫道:“陈老大,快开门!” 船老大听了这声叫喊,长吁一声,一颗心才定了下来,应道:“是白二狗子不是?” 门外道:“正是小弟,陈大哥快开门,又有怪事来啦!” 陈老大对李飞鱼笑道:“公子不要怕,是小的结拜兄弟白二狗子。” 李飞鱼道:“你去开门吧,我也要走了。” 陈老大刚抽开门栓,一个黑矮汉子一头便冲了进来,也没注意屋中还有外人,脱口就叫道:“老大,怪事!怪事!刚才船帮管事来通知,又有一处客人要包租” 说到这儿,才发现李飞鱼,连忙又住了口。 李飞鱼本要辞出,听了这些话,当时已变了主意,含笑道:“不要紧,你尽管往下说,我和陈老大是朋友。” 陈老大也道:“这位公子前些日子,曾雇了我的船去三圣岛,二狗子,你忘了?” 白二狗子恍然道:“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公子难道又欲雇船?” 李飞鱼道:“不!上次远行,多烦了陈老大,我是特来致谢的。” 白二狗子突然正色问道:“公子,请问你和三圣岛有何关系?是朋友呢?还是仇人?” 李飞鱼心中一动,笑道:“既非朋友,也非仇人,我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去那儿看望一位老前辈,白二哥问这个则甚?” 白二狗子道:“假如公子和三圣并无关系,小的就可以放心说出来了,这一次,三圣岛只怕就快有大祸临头了!” 李飞鱼骇然大惊,忙问:“这话从何而起?” 白二狗子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道:“公子哪里知道,近日海宁城中,怪事迭出,前些日子有人出高价,包租了此地所有海船,今天又来了一批人,也是要包租船只,每艘竞出价到五十两,而且,据说这两起客人,都是要到三圣岛!” 李飞鱼脱口问道:“这次又有谁要包船只?” 白二狗子迟疑地望望陈老大,似有些作难,陈老大道:“你只管直说,这位公子不是坏人。” 白二狗子这才正色说道:“刚才听船帮管理事的说。前一批的客人,是什么洗心殿,本来已将此地船只全部包租下来,近日就要动身,不想今天又来了一批客人,乃是武林中顶顶有名的西槿山庄郑大侠手下,也向船帮雇租船只,出价高过洗心殿五倍,船帮管事,正在为难呢!” 李飞鱼又是一惊,道:“你可知道西槿山庄的人,租船往三圣岛何干?” 白二狗子叹息道:“据说是为了三圣岛上,有一本奇书,不知怎的泄露了消息,前后两起客人,都是要往三圣岛争夺那本奇书。” 李飞鱼嘿地冷哼道:“洗心殿野心勃勃,原是贪婪凶残之徒,欲夺秘录尚有可说。西槿山庄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平素侠名远播,以中原武林第一人自负,怎的也觊觎起份外之物来?” 白二狗子低声道:“公子说的不锗,西槿山庄平时对江湖中混口饭吃的朋友,总是关顾护翼,向来受人敬重,因此,船帮管事才觉得此事十分为难。” 李飞鱼正色道:“你们海宁附近船只,也曾屡次受三圣岛恩惠,难道也甘心载运三圣岛的仇家,去岛上寻仇生事吗?” 白二狗子垂头道:“小的虽有感恩之意,无奈既在船帮,自是要听船帮的调动。” 李飞鱼霍地站了起来,道:“船帮管事在什么地方?我一定要阻止这件事。” 白二狗子诧异地看看陈老大,似乎弄不懂这位和三圣岛并无关系的公子,何以突然要置身其中,阻拦此事。 陈老大想了想,笑道:“公子,船帮管事,也是为了咱们船家的生活,有了雇主,哪能放下生意不接?依小的看,公子要阻止此事,最好还是直接见见洗心殿和西槿山庄的人。” 白二狗子连连点头道:“西槿山庄庞师爷,现在就住在城中招安客店,公子要寻他,极是方便。” 李飞鱼颔首称谢,昂然走出了陈老大的茅屋。 他此时心中半是忧虑,半是气恼,行经钱塘江边,不禁驻足寻思,眼望着滚滚江水与湖水相击澎湃之声震耳欲聋,终于把心一横,自语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设法打破你们的阴谋,那怕再开罪郑景文,也顾不得了。” 主意一定,掉头径向海宁城奔去。 进人城中,天色不过晌午,海宁城中往来最多的,都是来钱塘观潮的游客,这时潮水正涨,城里游客大多去了憋子门,倒显得有些冷清清的。 李飞鱼独自寻了一家酒楼,叫了两壶酒,喝得头脑半昏,热血沸腾,然后仗着酒劲,问明招安客店所在,大踏步闯了去。 一个店伙迎上来问:“公子敢是要住店?” 李飞鱼正没好气,怒目一噔,道:“住什么店?我问你,这几住着一个姓庞的没有?” 那店伙被他一声呼喝,吓了一跳,忙道:“原来公子是西槿山庄的人,小的不识,公子多原谅” 李飞鱼又是一声冷哼,叱道:“谁是什么西槿山庄的人,我只问你,那姓庞的现在哪儿?你怎么不快说?” 店伙尚未回答,突地,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接口道:“你要找姓庞的何干?” 李飞鱼闻声扬起醉眼,只见厅廊好入口处,卓然立一个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一手持着旱烟袋,一手抚着胡须。 李飞鱼不识“庞师爷”何人?但一眼已认出那老人大阳穴坟起甚高,目光炯炯有神,分明是个内功极有根基的人物。 他一则仗着酒性,二则不肯示弱,于是冷冷答道:“我要看看西槿山庄的人物,究竟是些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儒杉老人神色攸忽一变,精芒怒射的目光,在李飞鱼身上周而复始打量了一遍,脸上怒容才略为效减,冷哼两声,道:“以你这般年纪,有这身修为,已算得难能可贵了,但是,西槿山庄也并非畏事之徒;只要你报个名上来,少不得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羊头?什么是狗肉?” 李飞鱼也冷冷道:“听阁下口气,敢用也是西槿山庄的人?” 儒衫老人道“不敢,只是宇内一君帐下一个微不足道的无名小卒而已。” 李飞鱼嘿地重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不妨转告你们那位姓庞的师爷一句话,今晚动更,我姓李的城外江边恭候!” 说完,转身向店外便走。 那儒衫老人陡地肩头微晃,抢拦在门前,诧讶地问:“你叫李什么?” 李飞鱼昂然答道:“李飞鱼!怎么样?”接着洒开大步,扬长出店而去。 儒衫老人眉头紧皱,许久许久,才用力摇撼着脑袋,喃喃道;“他就是李飞鱼?这真是怪事!怪事” 李飞鱼举步如飞,出得北门,一路疾奔,不过顿饭光景,已距斜桥镇不远,扬目果见右首有个小小土坡,坡顶万竿修整,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檐牙微露,闪现出半座巍峨道观。 他仗着酒意,一口气奔到土坡下,方待扬长直扣观门,忽然心念一动,连忙停住了脚步,暗自思忖道:“洗心殿人多势大,又兼出名险诈,现在天色尚早,必在天王观四周设有桩卡眼线,我若盂浪撞上去,别吃了他们的暗亏。 当下打量那上坡地势,见观后竹林生得较密,土坡左侧,有一条浅溪,于是;伏腰低头,沿着土坡绕到溪边,掠身跃过浅溪,迅若飞鸟,直投观后竹林。 竹林甚密,风过时,沙沙之声不绝,正可掩盖脚步声,何况李飞鱼提气而行,落脚时点尘不扬,更加不易暴露出形迹。 片刻之后,他已穿过竹林大半,来到一列高约丈余的红砖围墙外。 李飞鱼停步倾听,忽然发觉有人正快步向竹林而来,连忙旋身疾闪,攸又掠退到竹林茂密之处,不多一会,两条人影已一先一后出现在围墙边。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好像正低声论着什么事,脚下迅捷,转眼便进人林中,李飞鱼从竹隙中偷眼望去,不觉心中吃了一惊,原来那两人竟是曾在棠湖山寻仇放火的杜绝和玉门三英合传弟子霍倩。 “奇怪!他们怎会在此地出现?”这念头在李飞鱼脑中一闪,于是屏息蹑足,悄悄跟着两人。 杜绝和霍倩直入竹林深处,方始停步,四周望了一眼,霍倩低声道:“你去看看,会有人偷听咱们谈话不会?” 杜绝笑道:“放心,殷无邪还没有到,此刻无甚可资防备,观后警戒,由我负责,闲杂人是不会到这儿来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霍倩皱着眉头道:“杜哥,我已经把身子交给了你,生生死死,全是你杜家的人,但是,有一句话,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杜绝微感一怔,随即笑道:“倩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我既属夫妻,有话自可直言,我怎会生你的气呢?” 李飞鱼隐身材中,见他虚情假意,心中暗骂不已。 只是霍倩却不知杜绝乃是调情能手,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但是,我总觉得你这人有些见异思迁,得到手的,总比不上得不到手的,见了新人,便忘了旧人” 李飞鱼听得不住点头,心道:他本来正是这种卑劣小人,但是你却把清白的身子给他糟蹋,这又怨得谁来 杜绝不待她说完,连忙正色抢着道:“倩妹妹,我对你一片痴心,可表天日,你怎会有这种傻想法?” 霍倩幽怨地道;“初投洗心殿时,我看你对我那位年轻的殿主很有些野心,以后来了一个郭子艺,你又对她眉来眼去,十分有情的样子” 杜绝嘿嘿一阵干笑,打断了她的话,道:“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难以捉摸,醋意太浓!倩妹妹,你试想想,姑无论咱们已经早有夫妻之实,纵或没有,凭那殷无邪一代妖狠毒辣,郭子艺庸俗脂粉,我杜某人会看上她们?那简直是笑话。” 说着,又扬声得意地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087: 奉劝 霍倩脸上掠过一抹羞喜之色,娇嗔道:“死人,笑什么,别把观里的人惊动了,我现在还不想让人知道咱们的关系。” 杜绝扬扬眉头,道:“怕他们干什么?说句良心话,现在,咱们是来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到东海三圣岛之行,‘逆天秘录’下册到手,那时候,哼!” 霍倩轻叹道:“你先别太高兴,咱们虽然在献出上册之前,已经私下抄录了一本副册,但‘逆天大法’全部精华,都在下册之中,就算洗心殿能够在得下册。咱们未必能从他们手里再夺过来。” 杜绝冷笑道:“你真是死心眼,三圣岛武功已是世上绝学,又得下册精华,洗心殿虽然难缠,天外三圣也不是好招惹的,你想,咱们凭什么要把上册双丰奉献给殷无邪。” 霍倩摇摇头道:“我真弄不懂你的心意。” 杜绝阴笑道;“这叫做一石二鸟之计,等到他们二虎相争,两败俱伤,那时候,岂只‘逆天秘录’,甚至那一部‘碧罗毒经’,也是咱们囊中之物了。” 正说得高兴,忽地,林中传来一声冷笑,道:“只拍未必那么容易。” 杜绝和霍倩同时一惊,脸色顿变,双双旋身,霍倩已在旋身扭转的刹那,玉腕轻探,“呛”然一声,撤出了双剑。 李飞鱼躲在林中,也不知那冷笑之声从何而来,但他却因霍倩抽剑快逾电闪,暗地吃了一惊,心忖道:难怪她一身剑术诡异难测,原来逆天秘录上册,却在玉门三英手中,杜绝啊杜绝!饶你奸诈百出,岂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候,杜绝和霍倩已经分头掠入竹林,四处搜索,李飞鱼一贯真气,脚下虚空踏影,竟悄悄蹑在霍倩身后。 两人迅速在竹林中绕了一匝,并无所见,霍倩神色紧张地道:“糟了,刚才发话的人,如果是叶氏双煞,咱们就完了。” 杜绝沉吟了一下,道:“我看必不会是叶氏双煞,假如是他们,岂会只发声冷笑,却不现身?” 霍倩道;“他们也是阴险之人,也许暗记心头,另用手段算计咱们?” 杜绝摇摇头道:“如果他们要暗中下手,刚才又何必出声,做打草惊蛇之事?我看,那偷听之人,必不是洗心殿门下。” 霍倩越发失惊,道:“你不是说林中决不会有人么?现在咱们的秘密整个都泄露了,怎么办呢?” 杜绝心中已经烦乱,被她一顿抱怨,不觉恼羞成怒,沉着脸道:“都是你啰啰嗦嗦,要到这儿来谈什么鬼话,现在却怪起我来!” 霍倩眼眶一红,委屈地流下泪来,道:“我还没有嫁给你,你已经对我这么凶,原来你说你如何爱我,全是假话。” 一面数落,一面嘤嘤啜泣不止。 杜绝顿足道:“不要哭,不要哭,越哭心里越乱,你先回去,让我追出林子查看一下,好歹要把对偷听秘密的家伙追上杀了灭口。” 说着,也不管霍倩答应不答应,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已穿林疾驰而去。 李飞鱼仗着一身绝世神功,悄没声息隐在近处及见杜绝离去,霍倩仍在林中啜泣,心念一动,取出一幅汗巾,围在面庞,扯乱发梢,掩了额角,只露出两只眼睛,轻“咳”一声,缓步走了过去。 霍倩闻声霍地拧转身子横剑一看从林中施施然踱出一个蓝衣蒙面人,骇然大惊,脱口叱道;“你是谁?” 李飞鱼故意从喉中进出一串冷笑,漫声吟道:“家住飘渺白云间, 万里烟波映彩帆, 遗民早迭名和姓, 三圣一家尽衣蓝。” 霍倩听了,脸色顿时大变,身不由己倒退了一步,嗫嚅道:“你你是三圣岛的人?” 李飞鱼飘然抬腿,行云流水般又欺近一步,道:“不错,在下特地为你们送秘录下册来的!” 霍倩更是一惊,道:“刚才偷听咱们谈话的,就是你吗了” 李飞鱼耸耸肩道:“在下不敢居功,另外还有一位朋友,此刻只怕已去观中飞报叶氏双煞了。” 霍倩脸色一片苍白,咬咬牙说道:“事情既已闹开,霍倩也不是怕事的人,但我与你们三圣岛并无旧仇新怨,你待要如何?” 李飞鱼冷笑道:“并不如何,适才闻得你有一本‘逆天秘录’上册,这话是真?” 霍倩想了片刻,终于点头道:“有虽有,现在已呈献给洗心殿主了。” 李飞鱼笑道:“哪么,就是副册,也无不可。” 霍倩怒目道:“你想用强抢豪夺将全部秘录都占为己有?” 李飞鱼爽然点头道;“不错,你们先有谋夺之心,在下也难免有独占之意,好在秘策上册武功,你久已熟练于胸,留那书册何用?不如索性成全了在下吧!” 霍倩默然片刻,紧捏着双剑,心中寻思处置脱身之法。 李飞鱼又笑道:“我劝你还是快些拿出来,从此远走高飞,寻一个可靠男人嫁了,尚可安稳过活一世,似此犹疑不决,等到叶氏双煞赶来,只怕就不像在下这般好说话了。那杜绝奸诈淫邪,出身名门,却败辱师门清誉,这种人,你怎能寄以终身” 霍倩突然娇声叱道;“住口,你以为只凭一袭蓝衣,几句歌谣,便能假冒三圣门下,来此唬人?老实告诉你,三圣门下向来不履中土,你这冒名索诈的诡计,别想瞒得过姑娘。” 李飞鱼暗暗点头,心道:好个精明的丫头。于是笑道:“是不是一试便知,在下猜测,逆天秘录下地落在本岛手中,这消息决非空穴来风,你们定是曾经见到三圣岛的人,才从他们武功上,看出逆天大法。” 霍倩答道:“不错,但那是一个女人,在岳阳城中被咱们发现她施展逆天大法疗治内伤,才一路跟踪,查出系三圣岛脱逃的门下,可是,你却并不是她!” 李飞鱼冷哼一声,道:“你知道逆天大法武功特殊之处,那就容易了。你看着!” 声落时,左脚斜踏半步,双掌一阴一阳当胸暗合,腕间一扭,突然扬起左手,向竹林中拍出一掌。 但见掌势虚虚击出,破空毫无一丝声响,及待李飞鱼掌势收敛,突然“波”地一声脆响,竹林中平地卷起一股狂风,由外而近,竞将竹枝刮得直向李飞鱼立身之处倾折倒曳不止。 霍倩见了,骇然大惊,颓然叹道:“果然是逆天大法‘回旋流光’”双手一松,两柄剑无力地垂柱地上。 她久受玉门三英训晦,知道‘逆天秘录’武功,几乎全在下册,上册中仅只一套逆天神剑和几项人门基本心法,实难仗之与下册武功相较。李飞鱼一出手,已使她明白这位蒙面三圣门下,修为不知高出她多少倍?纵欲负隅,也难相抗衡了。 李飞鱼手一伸,道:“拿来。” 霍倩无可奈何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羊皮书册,一声不响,递给了李飞鱼。 李飞鱼略一翻阅,点点头,揣进怀里,笑道:“看在这半本秘录份上,棠湖山放火烧屋之罪,权且饶过,只要你抽身是非圈外,往日恩怨,一笔勾消,再见!”一闪身,掠登竹梢,踏枝而去。 霍倩一怔,失声道:“咦!他怎会知道棠湖山的事?” 但等她扬目四望,李飞鱼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了。 当晚,钱塘江边。 浊渡粼粼,涛声阵阵,惨淡的月光,照着江边一张白木方桌。 那张桌子孤零零放在江岸边数尺远一片泥地上,桌上点燃一盏风灯,灯火映着月华,可以看见方桌正中,平平稳稳放着两册薄薄的羊皮书册。 书册封面,赫然竟是“逆天秘录”四个篆体字。 江岸边,李飞鱼穿一件蓝色短衣,负手面江而立,状似痴呆。 其实,他表面虽然平静,却正倾神贯注,察听四周百丈以内任何一丝微弱声息。 初更刚过,耳中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李飞鱼心中暗暗冷笑一声,仍是不言不动。 片刻间,五条迅速绝伦的人影,从海宁城中飞驰而出,不过眨眼工夫,已到了江边。 人影故处,现出“追魏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 李飞鱼缓缓回过身来,冷电般目光向五人一扫,冷冷道:“庞师爷真乃信人!” 庞豪首先掠了那白木方桌一眼,书册封面四字一入眼帘,神情突然一变,讶然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飞鱼微笑道:“庞师爷何必明知故问,这两册秘录,难道不是庞师爷梦寐以求的东西吗?” 庞豪一时语塞,顿了顿,才极力镇静下来,并不直接回答,反冷冷问道:“李飞鱼,你就是出身南岳一专门下的李飞鱼?” 李飞鱼平静地答道;“一点也不错。” 庞豪忽然阴笑两声,道;“这么说,你倒是一位拜师的专才,既出自净一大师门下,又得北天山落凤头陀收列门墙,第三次,投靠了洗心殿,不想如今又变成三圣岛的人了!” 李飞鱼并不生气,仍然平静如恒,淡淡一笑,道:“谣啄专言,不值一顾,正如西槿山庄侠名久播,想不到一样贪婪无厌,竟然起心欲往三圣岛,谋夺逆天秘录一样。在下若非适逢其会,纵是说破了嘴,天下有谁会相信呢!” 庞豪脸上顿时一红,嘿嘿笑道:“好个巧言善辩之徒,姓庞的没有工夫跟你斗口,今晚约唔此地,你意欲何为?” 李飞鱼昂然道:“庞师爷果真不明白?还是假作痴瞎?” 庞豪尚未答话,身边马异已厉声喝道:“小辈大胆,竟敢对咱们师爷如此说话?” 李飞鱼朗声大笑道:“各位不是正在觅雇船只,要往三圣岛谋夺奇书吗?这真是巧事,在下适从三圣岛返来,两本秘录,恰在身边,各位岂不少了一场跋涉之苦?” 庞豪冷哼一声,道:“黄口孺子,竟然吐此大言!” 李飞鱼用一指桌案,接口道:“两本秘录,都在桌上,庞师爷如欲取去,不过举手之劳,但是,在下却有个不情之请,尚盼师爷先行俯允!” 庞豪道;“什么请求?” 李飞鱼脸色一沉,厉声道:“很容易,只要西槿山庄从此公告天下,在日作为,全属虚诈伪善,郑景文更换‘宇内一君’的名号,今后就叫作‘人间一魔’” 话声未落,追风四刀已同声叱喝,‘呛呛’连响,四柄刀一齐出鞘。 追魂学究庞豪阴沉沉咳嗽一声,道:“要活的,不可伤他!” 四刀各自点头,刀光闪掠而出,分指李飞鱼前后左右十余处大穴,倏忽间响起一片锐厉的破空之声。 寒光罩体而至,李飞鱼仰天一声长笑,双袖一抡,罡风劲气排涌飞出,一双短短的衣袖,迎风振扬,竟硬得宛如两片精钢打造的盾牌,眨眼与四柄沉重的钢刀相接。 只听“当当当’一串金铁交呜声响,追风四刀一齐挫腕收刀跃退,低头检视刀口,业已锋刃倒卷,变成四条铁棒了。 追魂学究看得心头大震,暗想道:闻说这小辈武功已废,难道是传言不实么? 继而又摇摇头,飞忖:就算他尽得南北双奇绝学,也不可能在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四件兵刃锋口震卷 未容他忖念完毕,追风四刀一退又进,扬起四把钝刀,疯狂般扑上前去。 追魂学究身形微挪,低喝道:“住手,退后!”手持旱烟袋,缓步而出。 李飞鱼脚下不丁不八,负手而立,傲然道:“闻得师爷有追魂学究之名,如欲赐教,在下颇感荣幸。” 庞豪眼角一扫桌案,冷笑说道:“老朽向不屑跟小辈动手,但观你方才所施手法,决非南北双奇本门武学,倒不禁有些技痒,咱们姑以三招为限,你若接不住老朽三掌,两册秘录暂存西槿山庄” 李飞鱼接口道:“要是师爷接不住在下三招呢?” 庞豪冷漠地一笑,道:“那也不会要你吃亏,西槿山庄从此退出秘录之争,而且,老朽还愿意奉告一件关于你父亲当年一桩秘密。” 李飞鱼神色一动,忙问:什么秘密?” 庞豪嗤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禁受得住老朽三招追魂神掌了。” 李飞鱼听说那桩秘密关系着父亲,当下毫不迟疑,脱口道:“好!只不知道你能替郑景文作主吗?” 庞豪道:“郑庄主对老朽言听计从,岂能反复。” 李飞鱼朗声长笑,毫无畏怯之态,向前迈了一步,道:“那么,师爷请先动手”那神情,简直未把名震武林的追魂学究放在眼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088: 讽刺 追魂学究庞豪好生不悦,重重哼了一声,道:“老朽与你师父亦是平辈论交,自然让你先出手。” 李飞鱼笑道:“既然如此,在下就放肆了。” 他一提左臂,真气弥漫掌心,虚空一扬,忽然又放落下来。 原来李飞鱼心地纯厚,自知此时得三圣合授“逆天大法”,功力较之先前,何异陡增数倍,庞豪虽然号称高手,未必能承受全力一击,想想追魂学究并非恶行昭彰之人,自己怎好伤他? 思念及此,内力松去大半,二次举掌,只用了三成力道,遥遥推出一掌,拿出时沉声喝道:“师爷国神了!” 那一掌在李飞鱼来说,已经微乎其微,然而掌出之际,暗劲排涌,依然有飞石扬沙的威势,掌力杜空旋,宜到迫近庞豪前胸,才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一阵回转强猛劲力扬起,庞豪不避不让,胸膛一挺,硬接了一掌。 李飞鱼定神看时,只见他浑身衣衫猎猎作声,分明一掌正中前胸,却分毫无损,仍然挺立在原地。 这一来,顿使李飞鱼兴起一阵迷惑,暗道:好个追魂学究,果非浪得虚名。 他左臂一收,右掌又出,这一次,功力已贯注到五成以上,大喝一声,扬手挥出。 “砰!” 又是一声震耳暴响,劲力回荡,连远在七八尺以外的追风四刀,都被余力震得拿椿不稳,踉跄后退,反观庞豪,除了身子摇晃了一下,只是脸色肃穆,仍然无甚损伤。 李飞鱼不觉恐慌起来,一连两掌无功,难不成当真把两本秘录双手送给西槿山庄?他怎么对得起三圣?怎么对得起蓝如冰? 一急之下,恶念顿起,暗吸一口真气,逆天大法反序而生,左后托住右肘,掌心一发,十成逆天神功,飞送而出。 掌起处,微风不扬,亦无破空之声,但对面五尺的追魂学究庞豪,身子好像被极大暗力所引,先是向前一移,紧接着迫胸暴起一声轰雷似的巨响,饶他身上穿着能避任何内家掌力的“七彩宝衣”,仍似被重锤当胸击中,只震得内脏一阵翻涌,闷哼着登登登直退出一丈左右,才算拿桩站稳。 庞豪心胆惧凛,强自按捺住血气掀腾,露齿一笑,道:“能够三掌将老朽震退一丈以外的,普天之下,你算得第一个人。” 李飞鱼却像泄了气的皮球,黯然道:“能够挨我三掌不死的,普天之下,你也算得是第一个了。” 庞豪笑道:“现在,该轮到老朽出手了。” 李飞鱼无可奈何地点点着,垂首而立,死心塌地准备也挨他三掌。 但他知道,庞豪既然能不避不让硬接三招逆天神功,修为已是第一流高手,自己虽有罡气护体,今天这场赌赛,眼看是落败的居多了。 他自己料不到,庞豪所持,只是一件‘七彩宝衣’,不然的话,便有十个庞豪,也伤在逆天神功之下啦! 追魂学究缓步走回,目注桌案上那两本旷世奇书,忽然长叹了一声,道;“老朽不为已甚,那三掌权且记下,三日之后,希望你带书亲来黄山西槿山庄,一并了结,你愿意吗?” 李飞鱼一时大感诧讶,道:“今日之事,今日了结,为何又兴三日之约?” 庞豪笑道:“届时你自知原故,反正你已三拿无功,赌约只有败,没有胜,这样总没有叫你吃亏?” 李飞鱼想了一下,道:“在下未必就接不了你的三掌。” 庞豪点点头,道:“不错,但是那三掌之约,不止关系这两本秘录,更关系你父亲一段往事,相信你不会失约的。” 不待李飞鱼回答,向追风四刀低喝一声:“走!”五条人影掉头疾奔,转眼已投入夜色之中。 李飞鱼怔怔地不解其故,看看桌上秘录,又望望庞豪消失在夜幕下的身影,摇头喃喃自语道:“奇怪,他分明已经有胜无政,为什么反要另约三日之会呢?” 忽地,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亏你自负聪明,连这点浅显的道理都想不出来?” 李飞鱼霍地旋过身子,只见江岸边,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双臂过膝,目射绿光的黑衣老人。 他一眼认出那人特长的双臂,碧绿的眼珠,大喜叫道:“原来是穆容伊措老前辈!” 穆容伊措含笑走了过来,又道:“孩子,月余不见,你的武功又增强了许多,可喜可贺。” 李飞鱼拱手道:“老前辈过誉,前在岳阳,多蒙老前辈为东方姑娘等赐药伤,晚辈尚未拜谢。” 穆容伊措笑着拦住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咱们一见投缘,原该彼此互助,只怕老朽将来还有许多仰仗你的地方呢!” 李飞鱼谦谢不止,又问:“方才老前辈说,追魂学究突然改约,内中有何理由?” 穆容伊措冷笑道:“道理再简单不过,他刚才全仗身上一件七彩宝衣,才没有伤在你掌下,但已内脏震荡,自知无力在三掌之内胜你,这才故示大方,改约三日之期,要你携书前往黄山西槿山庄,不过是欲藉郑景文之力,使你连人带书,送上门去的诡计而已。” 李飞鱼恍然而悟,跌足道:“这么说,我竟上了他的当了。” 穆容伊措笑道:“你虽迭获奇缘,得了一身玄功,却哪知江湖之中,奸诈百出,有些事情,并非单凭武功就能应付的。” 李飞鱼道:“既已识破他的奸谋,我大可以不去应约!” 穆容伊措正色道:“大大夫一言既出,赴汤蹈火,义无反顾。何况,西槿山庄虽是龙潭虎穴,以你一身修为,大可不必惧怕。只是,他所说那桩关系你父亲的秘密,显然另有阴谋,不可不防。” 李飞鱼忙问:“老前辈猜想,那是一桩什么秘密呢?” 穆容伊措目光一瞬,笑道:“老朽妄测之辞,对与不对,你可以不必放在心上。” 李飞鱼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 穆容伊措脸色一正,缓缓说道:“数十年来,西槿山庄雄视武林,郑景文俨然以武林盟主自居,但如今洗心殿崭露头角,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依老朽猜测,庞豪所谓关系令尊的秘密,八成是要嫁祸于洗心殿,使你和洗心殿,以死相拼,他们却坐收渔人之利。” 李飞鱼沉吟道:“果真如此,那倒大可不必,在下与洗心殿早已势同水火,何劳他们再从中挡拨。” 穆容伊措听了这话,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许久,才强自笑道:“天下有些事,不能全凭直觉判断是非,洗心殿行为是正是邪?老朽不愿置啄,但是,假如你能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替花月娘想一想,她之所以仇视武林,创立洗心殿,未尝就没有值得体谅之处” 李飞鱼未待他说完,早已抢着道:“无论她曾受了多少委屈,仇恨只限一二人,怎能借口茶毒天下,在下与洗心殿血仇如海,这是万难化解得了的。” 穆容伊措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黯热点点头,道:“但愿你记住这句话,天大的仇恨,只限一二人,有朝一日,还盼你多存厚道,剑下超生许多无辜,老朽言尽于此,咱们就此暂别。” 说完,一拱手,转身飞驰而去。 李飞鱼目注他迅速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道:“他屡次示恩结纳,苦口相助,总离不开替洗心殿作各种辩护,这倒是一桩令人费解的事。” 仰望天色,月移中天,已到子丑之交。 李飞鱼一面收起两册秘录,一面暗自忖道:总算黑暗时阻止了一路,还得设法使洗心殿也放弃三圣岛之行才成。 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白木桌案上,向远处茅屋招招手,道:“赵老大,多谢借用灯桌,来收了去吧!” 话落,一鹤冲天而起,展开身形,径向北方掠逝。 天色将明,海宁城北天王观中,灯火兀自未熄。 大殿上,神像神案都已搬开,迎门排放着两列圆凳,正中设一张虎皮交椅,圆凳左右各三靠近交椅的两只,坐着叶氏双煞,三四只凳上,坐着一男一女,俱都垂头丧气,正是杜绝和霍倩,第五又圆凳空着,最末一只,却是一个神情木然,背插奇形双剑的少女。 十余名劲装疾服大汉,高举火炬,肃立两侧,殿里虽有数十人之多,却寂然无声,人人面上,都是现出不安之色。 叶军鹤手正把玩着一张字条,时而注目条上字迹,时而撇嘴冷冷而笑,但也没有出声的。 叶策雄目光缓缓投注在杜绝身上,最先开口,道:“观后竹林,乃是杜老师负责,光天化日被人欺近观墙,留下宇条,杜老师难道毫无所见?” 杜绝脸上一阵红,讪讪笑道:“杜某自信未曾疏忽,也许那人不是从观后竹林进人的” 叶军鹤突然抬起头来,精目一聚,道:“杜老师怎知来人不是经由观后竹林?” 杜绝偷偷扫了霍倩一眼,越发红得连脖子也紫了,扭怩半晌,才道;“因为,今日午后,在下曾和霍姑娘在竹林里谈过一阵话,一直没有发觉有外人潜近” 霍倩听了,羞得粉颊绯红,螓首低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坐在最末凳上,那背插奇形长剑的绿衣少女,突然冷冷岔口道:“但不知杜老师和霍姑娘有什么话,不好在人前谈论,竟要躲到竹林中去?” 霍倩芳心大震,急得仰起头来,叫道:“郭姑娘,咱们没有开罪你的地方,请你不要乱说!” 绿衣少女抿嘴笑道:“我乱说了什么?” 杜绝嘿嘿干笑道;“郭姑娘真会多心,彼此同为殿主效力,还有什么话不能在人前谈论?今日午后,在下往观后巡查,恰巧霍姑娘也到竹林中散步,大家不期而遇,所以谈了一会儿。” 那绿衣少女却不甘心,仍笑道:“这样说来,难怪杜老师没有发现有人潜近天王观了?” 杜绝脸色微沉,道:“郭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衣少女明眸一转,举目望着屋顶,不屑地道:“杜老师林中遇美,神驰意迷,只顾着说私心话,自然不会再注意其他了。” 杜绝眼中凶光一闪,但旋即镇静下来,朗声笑道:“郭姑娘真会说笑话,世上除了郭姑娘,谁还当得上美人二字,除非在下遇见的,是你郭姑娘还差不多” 绿衣少女见他出口轻薄,脸色一正,道:“杜老师,现在不是开玩笑,你既说观后决无外人潜入,怎的我会在观墙上发现这张字条?若说有人从前观偷入,却到后观墙上去留字,那只有鬼才会相信” 正说到这里,观外忽然疾如飞鸟掠进一条人影,举步直入正殿,这一来,没有说完的话,只好就此顿止。 那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靠,年约三十余岁,背插一对虎头钩,满脸精悍之色,跨入殿门,朝叶氏双煞微微一拱手,便径向第五张圆凳上坐下。 叶军鹤沉声道:“事情怎么样了?” 黑衣人应声答道:“属下奉命踩探西槿山庄行动,今夜三更,那追魂学究庞豪率领追风四刀从城外匆匆返店,豪未耽误,立刻收拾动身,返回黄山去了。” 殿上众人齐都诧讶地一动,叶军鹤接口问:“韩老师确知他们当真回黄山去了?” 黑衣人道:“属下曾暗中跟踪五人西行将近余杭,才折返归报,看他们形迹,必是回返黄山无疑。” 叶军鹤沉吟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不辞千里,远远追蹑咱们到海宁来,怎会突然夜半离去?难道西槿山庄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 叶策雄忙问:‘他们出城何干?韩老师可知道?” 黑衣人道:“属下悄赴海宁城时,他们业已不在客店中,据客店伙计说,日间有一个蓝衣少年,曾往客店寻找追魂学究,约他夜里初更,到江边一较胜负” 叶策雄骇然道:“如此看来,庞豪一定在较技时吃了亏,无脸多留,才连夜回返黄山” 叶军鹤也变了色,道:“那蓝衣少年必是三圣门下,以追魂学究一身功力,竟吃亏在三圣岛一个年轻人手中,这真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那黑衣人带回来的消息,顿时在众人脸上全染上一层愁容,叶氏双煞一向目中无人,也变得神情沉重异常,许久许久,没有再说话。 忽地,一名劲装大汉抢步奔进,高声道;“禀二位护法,殿主圣驾到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089: 识破 叶氏双煞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同时站起身来,向众人摆手道:“殿主来得正是时候,各位快随同迎接圣驾。” 一行男女六人,疾步迎出观门外,晨曦微露中,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顶软轿,正缓缓登上土坡。 轿前两列八名侍婢,各捧琴剑莲步姗姗,行云流水似来到天王观前。紧随着又是八名侍婢,合抬着一乘软轿。那些侍婢最大也不过二十岁,个个花容月貌,秀丽艳俗,看似连风也能吹倒,然而,抬着软轿,步履轻盈从容,却没有一丝吃力的感觉。 软轿直入天王观,在大殿上停住,侍婢们挑起轿帘,殷无邪缓缓举步,登上那张虎皮交椅,八名侍婢分别椅后,软轿复又退去。 殿上所有洗心殿下徒众,一齐跪了下去。 殷无邪目一扫,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摆了摆手,道:“免礼了吧!” 叶氏双煞含笑道:“我等计算行程,殿主今夜将到,特在此恭候。” 殷无邪微笑道:“老殿主对东海之事,十分急切,催我连夜赶路,只盼能早些赶到三圣岛,不知二位护法已将船只准备妥当了吗?” 叶军鹤笑道:“船只均已备妥,只是,这两日情势已有变化,我等正候殿主亲自裁决呢!” 殷无邪笑容立时收敛,问道:“难道西槿山庄有何变故?” 叶军鹤把那黑衣人的话,复述一遍,同时,取出那张字条,双手呈上,道:“事情演变,俱出始料之外,我等正感彷徨无计,殿主看了这张字条,便知梗概了。” 殷无邪接过字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字谕洗心殿匪知悉:奇珍异宝,惟有德者居之,吾岛向不履及中土,与世无争,与人无尤,三圣岛地,岂容擅闯?望你们速绝贪婪之念,敛息凶焰,尚可苟全性命。否则,登舟之时,亦尔等丧命之日,生死存亡,决于一念,勿谓言之不预也。三圣岛门下奉命留字。” 殷无邪看罢宇条,粉面上突然绽开一丝不屑的冷笑,侧目问道:“这字条在哪儿见到的?” 那背插奇形长剑的绿衣少女应道:“是属下今日黄昏前,在本观后墙上发现的。” 殷无邪目光又转注叶氏兄弟身上,问道:“二位护法以为这留条之人,是何来路?” 叶策雄脱口道:“条上写得很明白,除了三圣岛,还会有谁?” 殷无邪冷笑着摇摇头,道:“依本座看,那留条之人,必非三圣岛门下,而是另有其人,假冒三圣之名。” 这话一出,殿上众人齐都一惊,大殿外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突然轻轻震抖了一下,只是那声音十分轻微,殿中众人谁也没有察觉。 叶策雄不以为然地道:“今夜初更,西槿山庄追魂学究庞豪,亦曾与一个蓝衣少年,约会较技,吃了暗亏,连夜折返黄山,留字示警的,极可能就是那蓝衣少年” 殷无邪笑问道:“就算是他,护法又怎能确定那蓝衣少年,就是三圣门下?” 叶策雄脸上胀得通红,答道:“三圣门下,尽着蓝衣,这是任人皆知的事,何况,如非三圣绝世武功,追魂学究怎会落得铩羽而退?” 众人都情不自禁暗自点头,心道:这话很对,除非是三圣绝学,否则,谁能一举挫退庞豪,其中尤以杜绝深悉庞豪的厉害,更对叶策雄的推断,深信不疑。 但,殷无邪却独持异议,微笑说道:“左护法只稍细审这字条文句,便不难看出其中矛盾之处,试想,三圣门下,既然向不履及中土,他们怎会知道洗心殿有意夺取‘逆天秘录’?我们此次闻讯出动,前后不过数日,三圣门下远居海中,消息怎会如此灵通?这显然是有人畏惧秘录被我捷足先得,故施桅谋,欲死我心志吗?” 叶策雄拱手道:“殿主辟论精微,令人佩服,但那庞豪奉康一苇之命,连夜赶到海宁,抢出高价在买船只,其志也在逆天秘录,他又怎会自甘放弃,狼狈遁走?” 殷无邪傲然笑道:“这字条只怕就是庞豪弄的玄虚,也未可知?” 叶策雄不禁语塞,垂头不再说话。 右护法叶军鹤接口道:“如今无论此条究系何人所留,本殿东海之行,势如箭在弦上,惟三圣一门,武功深湛,不可轻侮,殿主可有决胜妙计?” 殷无邪冷笑道:“三至武学,不过虚有其名,此次本殿东海之行,夺取秘录,仅只举手之劳而已,本座不但已有制胜把握,更连三岛虚实,尽都了然于胸,各位一大可放心好了!” 叶氏双煞听了这话,面面相视,颇有不信之意。 殷无邪回头问道:“现在什么时刻?” 一名捧剑侍婢低应道:“寅末卯初天色已明。” 殷无邪道:“你去观外稍候,那人到时,领他进来见我。” 侍婢躬身应诺,娇躯微拧,飘然出观而去。 叶氏兄弟和众人都不知她葫芦卖的什么药,却又不便动问,大家默默等候,一时间,殿上竟变得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殷无邪明眸一转,掠过杜绝,笑容忽然一敛,似乎颇有厌恶之意,冷冷道:“杜香主!” 杜绝忙站起身来,叉手当胸,俯首答道:“属下在!” 殷无邪冷笑道:“若论杜香主往日行径,本座殊难容忍,惟老殿主因你献呈半部秘录,甚为高兴,才摒除前嫌,拜为香主。你要知道一入本殿,便当终身不贰,倘若再有异心,须知本座执法,毫无宽贷。” 杜绝惊得浑身冷汗,忙道;“属下知道了,此番竭诚投效,愿为殿主舍命以供策驰,怎敢心怀贰志!” 殷无邪哼道:“知道了就好。” 正说着,那名侍婢已领着一个二十五岁的蓝衣少年,大步而人。 蓝衣少年剑眉斜飞,头束武士巾,身佩长剑,风姿飒飒,宛如玉树临风,除了目光闪烁,散射着狡诈光芒,可说得上是个轩昂c洒脱的美男子。 他随着传婢穿过院落,昂然踏人大殿,洗心殿众人都觉眼前一亮,殿外那棵大树之上,顿时泛起一阵枝叶落抖。 殷无邪含笑令人在叶军鹤右首增添了一只圆凳,然后向众人引见:“这位霍少侠,双名元笳,数日之前,才从三圣岛来到中原!” 叶氏双煞等人都不禁轻呼出声,个个瞪大了眼睛,显得惊愕莫名。 殷无邪继续又道;“正是天意要本殿扫平三岛,领袖武林。霍少侠自幼生长三圣岛,不但武功已得三圣神髓,对岛上一草一木,俱都了若指掌,此番因他父亲被岛主迫害,无可容身,才私行逃离三岛,与本座于浙北莫干山麓不期而遇。本座因延聘霍少侠加盟,故而晚到了半日,但洗心殿得霍少们入盟,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喜事。” 叶氏双煞听了,欣然大喜,急着上前与霍元笳见礼叙坐,其余众人见殿主如此推崇,谁不曲意结交,其中只有两个人,面笑心愁,神色阴晴不定。 那两人,一个是杜绝,另一个却是被称做“郭姑娘”的绿衣少女。 霍元笳抱拳还札,紧挨着叶军鹤下首落坐,朗声道:“在下幼居海岛,孤陋寡闻,被迫逃到中原,多承殿主抬爱,许以加盟本殿,在下得此栖身之处。图报无门,愿将三岛虚实,尽情陈于诸位,倘得扫平三岛,不但本殿从此倡大,在下也报却父仇。” 话声微顿,又道:“三圣武功,虽有盛名,但自从十八年前练功不慎,走火人魔,功力业已全失,十多年全仗家父置理岛务,竭诚维护三岛盛名于不坠,含辛茹苦,勉有勋劳。诓奈三个老东西轻信谗言,竟将家父多年劳苦之功一手抹煞,后宫暗订毒计,反将家父害死,在下得悉变故,仓皇夺舟出走,才算逃得住命。蒙殿主情邀入教,誓助各位扫平三岛,夺取秘录,在下但求报却杀父之仇,于愿已足。” 叶军鹤含笑问:“少侠谓三圣武功尽失,如今令尊又被害,岛上高手,还有何人?” 霍元笳哂笑道:“详论起来岛上已无人堪称高手二字。” 忽然面容一肃,微叹又道:“不过,有一个姓李的小辈,近日才由中原前往三岛,不知他用何蛊术,已将三个老东西说动,据云已得到逆天大法精奥之学,功力不可轻侮,家父便是失手在他手中。” 叶军鹤骇然一震,道:“那小辈是不是叫做李飞鱼?出身南岳净一大师的门下?” 霍元笳点头:“正是他。” 叶策雄怒目切齿道;“这小子屡次三番,与本殿作对,只恨在西岳地底石府中,没有把他烧死!” 殷无邪却诧问:“闻说他在岳阳,已经自断心脉,破除真气,时隔不久,怎会突然又获得功力?” 霍元笳道:“在下也颇感不解,那李飞鱼初至三岛,确实毫无一点内力,先后仅二三日时间,突然获得一身惊人功力,除非依仗‘逆天大法’,决难达此境界。” 叶军鹤骇道;“逆天大法真有如此惊人的功效?” 于是,霍元笳便信口开河,极力暄染鼓吹,直把半部逆天秘录,吹嘘得如仙家妙术,一旦夺获练成,便可无敌于天下 叶氏双煞等人倾耳静聆,个个眉飞色舞,心中跃跃欲试。 只有殷无邪。自从聆霍元笳提到李飞鱼,一直默不做声,秀眉紧锁,贝齿不时咬住楼唇,显得心事十分沉重。 转眼天色大亮,殷无邪立起身来,传话道:“两位护法请代本座招待霍少侠,船只加紧准备,事不宜迟,今日午刻,咱们便动身吧!” 双煞同声应诺,率众就送殷无邪转入后殿休息,立即吩咐备酒,大伙儿围着霍元笳,问长问短,对天外三圣种种,全有无限兴趣。 这时候,殿外大树上倏然轻烟般掠起一条蓝色人影,飘落在神殿屋脊上。 那人影略一停顿,足尖轻点檐角,竟于曙色朦胧中,一鹤冲天,上拔五尺,悬空一翻,落人后观画廊下。 他,正是连夜从海宁赶来的李飞鱼。 回廊直通后观一排云屋,八名侍婢在前引路,殷无邪正娉婷而行,柳腰款摆,摇曳生姿。 李飞鱼贴身藏在转角处,目注殷无邪姗姗进人一间云屋,不禁记起她一只左腿已断,整膝以下,装以木制义肢,暗叹道:好一个倔强好胜的女人。 他捷如狸猫般,蹑踪掩到云屋窗外,侧耳倾听,只听殷无邪正吩咐侍婢们:“我有些累了,你们自去休息,让我静静躺一会吧!” 其中一名侍婢道:“婢子替殿主更衣。” 殷无邪道:“不用了,你们顾自己去,午后登船,还有一番颠簸,不叫你们,不必再来。” 侍婢们应着,鱼贯着退了出去,随手带拢房门,各自分头休息。 李飞鱼暗喜,轻轻舔破窗纸,凑眼一望,只见房中设着素几锦榻,陈设虽然简单,却收拾得一尘不染,锦榻上,罗帐虚掩,斜倚着一个彩衣美人,正是殷无邪。 殷无邪并未更衣休息,只是娇慵地靠在榻上,用一柄精巧的小银刀,漫不经心地修着纤纤玉指。 李飞鱼正寻思是否该现在下手,突听房中殷无邪轻轻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来,何必躲躲藏藏?” 李飞鱼骇然一惊,却估不透是不是说他,仍然隐在窗外不动。 殷无邪忽地“噗嗤”一笑,随手从榻旁拾起一条丝巾,纤手一扬道:“窗子外面那一位,装什么蒜?” 丝巾之上,被她贯注内力,决如箭矢,嗖地一声穿窗射出。 李飞鱼无法再躲,翻手一握,接住丝巾,拍开窗槛,闪身而入,冷哼道:“殷无邪,想不到你眼力倒不错。” 殷无邪耸肩而笑,秋波轻转,凝视了李飞鱼一眼,浅笑道:“我若眼光不够,怎能结识你这位少年英雄呢?” 继而摆摆手,指着壁下一张锦凳,道:“坐下吧!我的大英雄。” 李飞鱼怒目道:“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要问你,知道我此来之意吗?” 殷无邪并不生气,仍然低头用银刀修着指甲,头也没抬,慢声道:“还用猜吗?你那张字条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了?” 李飞鱼心底暗暗吃惊,哼了一声,道:“你倒认出是我的笔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090: 调虎 殷无邪忽然欠身坐起,秀目中放射出喜悦而热情的光芒,嫣然笑道:“难道你忘了,那次咱们一起去吕家堡,在客店中商议暗语记号,你的字迹,我已深印脑中,一辈子也忘不了。刚才一见那字条,便知必是你假冒三圣岛名字写的。” 李飞鱼沉声打断她的话,道:“那么,你现在究欲如何?” 殷无邪问道:“你是指东海之行和半部逆天秘录的事?” 李飞鱼哼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殷无邪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黛眉轻皱,叹道;“李飞鱼,这件事乃是我母亲的意思,你知道,我是无法违拂她老人家的” 李飞鱼冷笑道:“你是堂堂一殿之主,竟说出这种话来。” 殷无邪幽怨地道:“真的,我娘自从失意中原,远走苗疆,忍辱多年,为的就是要在中原扬眉吐气,她老人家性情固执,说出来的话,是不由人驳回的。” 她偷偷瞄了李飞鱼一眼,又道:“譬如说,这一次洞庭之会,使百忍师太惨死,我曾经力劝无效,终于唉!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也许还等着机会向我报复呢!” 李飞鱼怒哼道:“血债血偿,自然放你们不过,但我现在要问你的,只是三圣岛的事,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尽我之力,不惜血溅天王观,也不容许你们踏上三圣岛” 殷无邪道:“你跟三圣岛是何关系?听说你在岳阳已经自废武功,怎的又恢复了从前功力?我真替你高兴。” 李飞鱼退了一步,仰面道:“这就是我不能让你们踏上三圣岛的原因,三圣待我恩同再造,你如一定要前住,除非先把我杀了。” 殷无邪垂下头道:“从前你把我错当你的表妹,那时候我要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老实说,几次三番我都想下手,又总被自己强行压制了下去,我如要杀你,何必等到现在。” 李飞鱼冷笑道:“但如今你我势同水火,你不杀我,我迟早也会杀了你的。” 殷无邪目蕴泪光,浅笑说道:“生死之事,我并不放在心上,咱们好久不见面,为什么总说这些话呢?这样吧,你如愿意跟我一同到三圣岛去一趟,我可以下令不许损伤岛上一草一木,取了逆天秘录,立即折返” 李飞鱼嘿嘿冷笑道:“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我没有办法防止你们吗?” 殷无邪正色摇头道:“老实说,东海之行,如箭在弦,无论如何也不能中止,船只已经准备妥当,午刻一到,便要动身了。” 李飞鱼扬眉道:“假如午刻以前,叶氏双煞突然发现殿主失了踪,他们大约不会自愿出发了吧?” 殷无邪眸子一亮,道:“你的意思,是要现在将我劫持而去?” 李飞鱼攸忽欺近一大步,错掌沉声道;“你以为我办不到吗?” 殷无邪注视他一阵,忽而嫣然笑了起来,竟出人意外点点头,道:“唔!”这倒是个主意,但是现在天色已亮,天王观中高手如云,你自信能出得去吗?” 李飞鱼傲然道:“区区叶氏双煞,井不在我眼中。” 殷无邪又道;“但你可不能小视了霍元笳,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 李飞鱼嘿地一哼,道:“连他父亲亦不过手下败将,何况是他!” 殷无邪又道:“但我们洗心殿以毒着名,你不怕咱们用毒?” 李飞鱼怒目叱道;“君山之上,一瓶七散尸鸠毒,你们毒死了我么?” 殷无邪耸耸肩头,道:“这么说来,你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今天我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了,但是,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却是个残腿的女人,大白天,你准备怎样带我离开这座天王观呢?” 是啊!光天化日,男女有别,怎能劫持她离开?这却把李飞鱼难住了。 怎么办? 这时天色早已大亮,天王观中,众目睽睽,就算殷无邪不反抗,李飞鱼竟想不出一个妙策,将她带走。 他思之再三,忽然心中一动,道:“你不要以为男女有别,我就没有办法将你带走,哼!我可以用一条毡被,把你一裹,然后挟腋而出” 殷无邪毫不畏怯,反而掩口笑道:“大白天里,你一个昂藏男子汉,侵入女子私室,用毡被胁裹一个女人而去,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你有口难辨,天下人永远也会疑心你用心不正。” 李飞鱼脸上一红,想了一想,又道:“难道我不能先制住你的穴道,再擒一个侍婢,耍她抱着你跟我一起走,她怎敢反抗!” 殷无邪越发哂笑起来,道:“你不妨试试看,我的侍女个个忠耿,只怕这办法也未必行得通。” 她好像胸有成竹,一面笑着,一面举掌轻拍两声,叫道:“小琴,进来!” 随着呼声,一个紫衣女婢应声掀帘而人。 李飞鱼反倒一怔,错掌叱道:“你要干什么?” 殷无邪娇笑道:“咦?你不是准备擒一个侍婢么?小琴是我贴身婢女,索性我替你叫进来,省得你多费手脚。” 小琴迷惘地望着李飞鱼,又望望殷无邪,似乎弄不懂他们在玩什么玄虚,双眸中霎霎不停,却又不便开口。 李飞鱼寻思无计,一颗头渐渐低垂下来,他固然知道田秀士一身功力不在自己之下,但若彼此以武相拼,他或许不致服输,一旦涉及心智机谋,和殷无邪相较,他就显得不是对手了。 他偷偷望了小琴一眼,只觉这女孩子形态模样,都跟雪竹有几分相似,只是,看她那纯厚忠心的眼神,当不会和雪竹一样,反助自已的了。 沉吟半晌,李飞鱼恨恨地一顿脚,道:“就算我没有办法生擒你离去,至少,我还能够拼了一命,将你杀死或者打伤,无论如何,午刻以前,不让你登上海船。” 殷无邪冷冷地笑道;“当真动起手来,以你武功,能胜得了叶氏兄弟c霍元笳c霍倩和杜绝这批人的联手合击吗?这些人中任何一个,都不是庸手,相信你会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李飞鱼别无他法,最后一横心,正准备取出‘逆天秘录’,让她死了贪婪之心,不料主意才定,房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毕剥声。 他心头一惊,双掌交错,飘身掠退到墙壁角下,小琴欲往应门,却被殷无邪以目示意止住。 殷无邪亲自问道:“是谁?” 门外应声的,竟是叶策雄,只听他隔门道:“时刻已经不早,请殿主准备起驾登舟出发。” 殷无邪目视李飞鱼,默然片刻,突然咬咬樱唇,扬声道:“请左护法传令,海口弟子一律撤回船帮解除租约,徒众一律集中本观,待命返回洞庭总坛” 这话一出,李飞鱼几乎和门外叶策雄同时惊呼出声,甚至侍女小琴,也满面惊诧之色。 叶策雄起初不信自己的耳朵,兀自问道:“殿主之意,东海之行,作罢了?” 殷无邪犹豫地答道;“不错,这是我的意思,左护法不必疑诧,我自有我的道理。” 叶策雄“啊”一声,不再言语,脚步声急疾奔离而去。 殷无邪徐徐转过脸来,对李飞鱼嫣然一笑,道:“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李飞鱼怔了一下,冷笑道:“你别想当面哄骗我离开,等一会再密令登船出发” 殷无邪笑道:“瞧你看起来正人君子,怎的心眼竟会这样多,你要是不相信,明日午夜,可在临安附近玲珑山麓相候,看看我是不是反复奸诈的人。” 语声一顿,明眸数转,又轻叹一声,道:“叶策雄此去,必然使众人群起惊疑,不出多久,叶军鹤一定会再来当面问我原因,你在这里诸多不便,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李飞鱼沉吟一下;道:“也好,但是我不妨再警告你一次,假如你存心诈骗我,下次相见时,便是你我强存弱死的时候!” 说罢,返身拍开窗户,双足轻点,孤身而出。 殷无邪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李飞鱼离去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口幽怨而深沉的叹息。 李飞鱼旋身退出天王观,临去的刹那,偶一回顾,果见叶军鹤正急匆匆穿过回廊,向殷无邪所居云屋如飞奔去。 回到海宁城中,李飞鱼仍然想不透何以殷无邪竟会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心地坦荡,全未想到殷无邪在他离去的刹那,目光中包含了多少倾慕和幽怨之情,包含了多少少女独有的异样心声。 他独自寻了一家酒楼,临窗浅酌,默默思忖着,最后,决定且到海边探问一下船帮消息,不难辨出真假。 事情果然出乎他意料之外,当他抵达子门时,许多海船正赶着潮汛,争缆出海,船上,并无一个洗心殿门下。 他飘然再到陈老大那间茅屋,打听之下,才知道殷无邪并非假话,洗心殿弟子已全部撤走,与船帮所订包租船只的租约,也宣告作废了。 李飞鱼又是惊疑,又是欣喜,但他仍然防备殷无邪会暗起变化,于是,假作观潮,在海宁江茶寮中,守候到黄昏时分,直到证实洗心殿果然未再出现,这才返回海宁城中投宿安睡。 这一夜,他睡得十分香甜。 短短一日之内,他不但阻止了西槿山庄和洗心殿觊觎三圣岛,而且,更轻而易举得到了‘逆天秘录’上册抄本,三圣岛嘱托的两件事寻找秘录和援救蓝如冰,他已经完成了一半了。 不过,顺利之中,也有隐忧: 第一,霍元笳虽然发现,却不见蓝如冰下落。 第二,与西槿山庄庞豪所订三日之约,势非履践不可。庞豪说:事关你父亲一段往事,往事是什么?他决心要弄个清楚,但,这样一来,他只好先将追查蓝如冰安危下落之谜暂行从缓了。 第二天一早,李飞鱼趁天色初明,便起身赶往天王观查看,观中除了残桌乱椅,洗心殿果已人去屋空。 他掉转身子,立即循路西进,黄昏之际,一口气赶抵临安县,四处打听,却未闻有洗心殿人马经过。 李飞鱼疑心又起,忖道:该不会是殷无邪那贱人施展调虎离山诡计,表面下令撤离天王观,暗中另由他处雇舟出发,却骗自已到玲珑山见面,这一来,我岂不上了她的大当? 心念及此,大感恐慌,匆匆在城中用些食物,便想折返,细忖又觉不妥,假如殷无邪当真施用奸计,他业已上当远离,纵然赶回海边,只怕也无法再追上了。现在天色已暗,索性且到玲珑山麓试试,午夜不见她如约来到,只好连夜东行,雇船直驶三圣岛应援。 打定主意,当下匆匆结束携了长剑趁夜出城。 玲珑山就在临安城北,本是天目山余脉,李飞鱼抵达山麓时,不过酉刻才尽,远看山脚一片疏林之前,正有一个人负手而立,身上懦衫飘拂,卓然如玉树临风。 李飞鱼才到近处,那人已闻声转过身来,含笑拱手道:“来的可是李少侠吗?” 李飞鱼扫目一瞥,只见那人约莫有三十余岁,浓眉厚唇,面颊上更有一条斜斜的刀疤痕印,这面容跟那一身飘洒的儒衫,显得极为不配。 他心里犯疑,也遥遥拱手还礼道:“小可正是李飞鱼,兄台何以相识?” 那人嘿嘿笑道:“在下何曾识祖李少侠,只因奉殿主令谕,特来此地恭候侠驾,已有许久了。” 李飞鱼骇然一震,不自觉欺进一步,沉声道:“原来兄台竟是洗心殿门下,殷无邪何以不亲自前来?” 那人冷笑道:“殿主当时情非得已,与少侠订下今夜之约,但此时早已乘舟出海,无法分身前来应约,故令在下专程相侯” 他话尚未完,李飞鱼已神色大变,攸忽抢前一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殷无邪已经登舟出海了?”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殿主亲率本殿高手,远赴三圣岛,夺取奇书‘逆天秘录’,此时大约已决抵达岛上了。” 李飞鱼听了这话,脑中“轰’然雷鸣,跌足道:“贱人,当真中了她声东击西的诡计了!” 说着,拂袖拧身,身形已凌空技起,向东驰去。 但,他才奔出未及十丈,那儒衫汉子却又冷声叫道:“殿主尚有书信致送少侠,难道少侠也不看了吗?” 李飞鱼闻言顿住身形,忿忿道:“什么书信?赶快拿来。”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书柬,遥遥一掷,那书柬‘唰’地破空飞起,直向李飞鱼胸前射到。 李飞鱼翻腕一把抄住,只觉薄薄一封书柬,竟然力道十分浑厚,不禁略带惊诧地扫了那儒杉汉子一眼,低头展视书柬。 只见信封上写着“面陈李少侠亲鉴”字迹娟秀有力,显然出自殷无邪手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091: 无礼 李飞鱼此时心乱如麻,匆匆撕开封口,凝目展读,越读脸上越红,心里也越跳得厉害,原来信中写道: 李少侠如晤: 昨日观中一面,妹置身威迫之下,惶惑颤栗,无计可施,不得已行此声东击西下策,自觉汗愧殊深,难以自辩。 自得奇缘,把晤于萍水之间,向承呵护,结伴偕行,虽假凤而虚凰,妹实深感殊荣!湘北之行,余韵长索脑际,每午夜梦回,追忆徒增叹息,虽两地遥隔势同仇潍,少侠风采,妹将终生难忘也。 窃谓男女之情,发乎内心,矫饰掩蔽,空益懊恼妹虽侧身草莽,自问差堪异于俗柳凡花,仰慕之心,可照天日,少侠不以异端儿弃,终将有报于尊前!临笺惊惶,纸不尽言,那日相见,当知妹言非妄矣! 妹殷无邪敬书 这封信中,除了不露骨的向李飞鱼表示了倾慕之情外,对东海之行,井未多作解释,李飞鱼看罢,冷哼一声,竟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落寞之感。 那中年儒彬汉子拱手道:“殿主临行,嘱咐在下将书信面陈,少侠如有回信,也可由在下带去。” 李飞鱼冷笑道:“她已经遂了心愿,此刻怕已到了三圣岛,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人好像有些失望,又道:“殿主对少侠仰慕甚久,只恨彼此身份相殊,难获少侠谅解,日常对属下提及,倾慕之情,决非虚假。” 李飞鱼怒目道:“我与她势如冰炭,绝无交谊可言,你不妨转告他,下次相见时,不是她死,便是我亡!”说到这里忽然中心动,沉脸喝道:“你是谁?怎的从前并未在洗心殿中见到过你?” 那人冷冷答道:“在下不过是教中一个无名小卒,何劳少侠动问?假如少侠别无回书,在下这就告辞了。”抱拳一拱,转身便向疏林行去。 但是这答复,却不能令李飞鱼满意。 他脑中飞念忖道:殷无邪令人传书,而且内多涉及私情,怎的不令贴身侍婢前来,此人既是男人,从未见他在洗心殿露过面,无论如何,也不会要这样一个人前来传书送信。其中也许大有蹊跷? 想到这里,扬目一看,那人已快要走人林中,连忙高声叫道:“喂!等一等!” 那人闻声并不回头,反而加快脚步,如飞向林中奔去。 李飞鱼双肩一晃,身形贴地疾掠,探手一把,没有抓住那人,却见他举手掩面,闪身奔人疏林,一连几个转身,早已不见影踪。 李飞鱼呆了一呆,及待投足追入林子,卸尾疾赶,刹时穿透疏林,只在林子尽头,找到一袭儒衫,儒衫之旁,有一副制作精巧的人皮面具,颊上尚有一道假造的疤痕。 他至此才恍然大悟,喃喃自语道:“原来竟是她自己乔装的” 他为什么要乔装寄书,很简单,那是因为信中之言,不堪当面吐露。 这样看来,所谓”声东击西”,所谓“调虎离山”,所谓“东海之行”,全是子虚乌有的了。 她这般费尽心机,临事忽然改变主意,放弃了三圣岛夺书之举,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一个奇妙的“情’字。 李飞鱼怅然叹一声,心神一松,迷迷糊糊跌坐在林子尽头,四望旷野,荒丛一片,许久许久才迸出一句话。 “真是一个奇女子!” 至于“奇”在何处?事至如今,到底是敌是友?这些问题,连他也分辨不出了。 第三天,李飞鱼如约兼程赶到了黄山。 西槿山庄自从“字内一君”郑景文重创花月娘之后,声誉鹊起,隐隐已有中原武林盟主的威势。 是以黄山在近,武林人物进出川流不绝。 李飞鱼在行近三口镇附近时,早已轻而易举打听出西槿山庄的所在,径自迈步登山绕过天都峰,一列巍峨有如宫殿般的庄院,业已呈现眼帘。 他生平不愿失信于人,仰看天色,日已薄暮,连忙加快了步子,决心在日暮之前登门求见,以符三日之约。 可是,当他一路飞驰穿林越涧抵达庄院门前,却发现情形有些不符。 在他想象中,西槿山庄既已誉满武林,沿途少不得总有郑景文门下守望巡逻,遇陌生人登山时,必定盘查来因,然后通知庄主决定是否接见,哪知他一路行来,直抵庄门,途中竟未发现明桩暗卡,也无一人盘问留难。 西槿山庄庄门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石牌坊,牌上镂着“西槿山庄’四个金字,向里进,便是层节的巍峨房舍,建筑虽然富丽堂皇,却并无院墙或守望警戒之人。 李飞鱼满腹疑云,昂首阔步,从石牌坊下经过,偶一掠目,见牌坊下设有一张小桌,上书“来宾留名处’五个字,桌上有笔砚c名簿,却并无人影。 他霍然在桌案前停步,心想道:“似此情景,大不近常情,莫非郑景文故意托大慢客,明知自己今日将到,做出这等简慢之态,存心想侮辱我么?” 心里虽有些不悦,但却极力忍住,信手翻开桌上“留名簿”,触目所及,不禁一惊,翻开簿上前页,已有两行墨迹犹新的字,写着:“少林寺第二十一代掌门住持了尘。” “青城派第十六代掌门人破浪。” 李飞鱼惊忖道: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都是被洗心殿“迷魂神水”所害的人,幸得自己以“返魂丹”解救,遣返本派,誓要纠合武林正道,合力对付洗心殿,他们怎会突然来到西槿山庄?而且和我同一天到达? 他想了一阵,难以猜透,于是,提起笔来,也在“留名簿”上写道:“独幽寺门人李飞鱼!” “鱼”字刚落下最后一笔,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道;“你还算得上是南岳门下吗?” 李飞鱼骇然一震,握首笔却不转身,傲然道:“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那冷冷的声音接口道:“姓李的叛师欺欺祖,投靠洗心殿,天下人所共知,这儿是什么所在?竟敢以虚言相欺,只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飞鱼面向桌案,连头也没回,也冷冷道:“阁下孤陋寡闻,妄论是非,令人可笑。” 那冷冷的声音叱道:“姓李的,怎的不敢回过头来?” 李飞鱼耸耸肩头,缓缓将笔放回桌上,一面冷漠答道:“就凭阁下鬼鬼祟祟行径,姓李的还不屑一顾!” 话声未落,蓦闻身后一声暴喝,一缕劲风,直向他腰际卷到 李飞鱼一身修为,已俨然当今高手,闻风辨位,并不回顾,玄门隐形罡气迅即凝聚后腰,迎着那袭来的劲风一涨一震。 只听身后一声闷哼,那袭来劲风直被罡气闪弹得反击过去,一个人登登登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接着,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李飞鱼心里暗笑,这才缓缓回过身来。 但一见之下,倒不禁有些后悔,原来那人只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正立在一丈以外,面色苍白,右手低垂,显然已被罡气震伤。 那少年身穿皂色长衫,眉目清秀,目注李飞鱼,颇有恼恨之意。 李飞鱼笑问道:“小兄弟,你是西槿山庄什么人?” 少年重重哼了一声,竟没有回答他的话,怨毒地瞪了一眼,转身径向庄中奔去。 李飞鱼好生没趣,讪讪地耸耸肩头,心想道:西槿山庄的人,孤傲怪僻,行径诡异,这种人居然成了武林翘楚,今天倒要挫挫你们的骄气。 心意一动,向后退了两步,凝目向那“西槿山庄”四字望了一眼,蓦地抬臂扬指,凌空挥洒。 石坊之上,应手响起一阵“沙沙’之声,石屑纷落。 顷刻间,”西槿山庄”四字侧边,又现出了四个大字,刻的是;“伪善之家!” 刻完字,李飞鱼心中闷气泄去大半,忍不住仰天大笑不已。 倏忽,一声苍劲的冷笑,道:“好狂的小辈!” 李飞鱼循声反顾,只见入庄路口上,不知何时已并肩立着五个人。 五人之中,他一眼能认出四个,那是少林掌门觉景方丈c青城掌门破浪道长c“追魂学究”庞豪和刚在不久前偷袭自己,反被震伤的儒衫少年。 正中一个锦衣魁梧老人约莫有五十左右,国字脸,长髯拂胸,气宇轩昂,眉目之间,透射着一股威武气概。 李飞鱼虽然不认识他,但从他形态威仪,已不难料想,此人必是号称‘宇内一君’的郑景文了。 他笑容一敛,却故作冷漠地向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遥遥一拱手,道:“二位老前辈可好?不想竟在此巧遇。”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时侧身还礼道:“多承少侠关顾解毒之情,我等尚未拜谢厚恩。”语气虽客气,脸上却流露出极不自然的笑容。 李飞鱼傲然笑道:“区区药物,何足言谢,晚辈并非那般沽名钓誉之人,两位老前辈敬请释怀。” 这句话,听在郑景文耳中,岂有不知他话中含意之理,但他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一派宗匠,仅只淡淡一笑,并没有出声。 庞豪忍不住了,倏地跨前一步沉声喝道:“李飞鱼,这是什么地方?怎敢如此无礼?” 李飞鱼缓缓道:“敬人者人恒敬之,在下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知此地人骄狂简慢,待客无札,所以也只好失礼一些了。” 郑景文猛可脸色一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含笑道:“你仗持一身内力,震伤老夫爱子,以指刻字,肆意羞辱,难道这也算得礼貌?” 李飞鱼抗声道:“令郎首先出手,倘非在下及时运气防护,伤在他掌下,那时又怎么说?” 郑景文转头过觉景方丈等冷笑道:“看他狂傲之态,果与落凤头陀公孙问如出一辙,二位亲目所睹,总该没有话说了吧?” 觉景方丈合什叹道:“今日之事,贫僧未便置啄,但贫僧总是生受李施主援手之恩,但愿庄主展施大法力,度化痴顽便成正果。” 破浪道长也接口道:“怨仇宜解不宜结,庄主宏量大度,当不见小人之过。” 郑景文满怀得意,仰天抚须大笑道:“郑某原是要二位作一见证,不想倒使二位处在为难境地,也罢!看在二位份上,叫他留下秘录赶下黄山。” 说完,扶着那少年肩头,转向傲然回庄而去。 李飞鱼听了这话,险些把肚皮也气炸了,突地大喝道:“姓郑的,站住!” 郑景文已走出十丈外,霍然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脸上虽笑意盎然,双目中已隐隐泛射出怒火。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吃一惊,双双晃肩上前,拦住李飞鱼,低声道:“李施主,少年人不可火气太多,庄主德被武林,乃当今正道各派希望所寄,甚至施主师门,亦对西槿山庄敬礼有加,施主万万不可” 李飞鱼举手一格,径自穿越两位高僧高道,走到郑景文面前五丈左右,从怀中取出两本‘逆天秘录’,托在掌心,注目冷冷问;“你说的,可是指这两本逆天秘录?” 郑景文目光一亮,点头道:“正是,这两部秘录,乃洗心殿志在必得之物,你小小年纪,怀壁其罪,自当留在本庄中,免被洗心殿所乘,才是正理。” 李飞鱼突然哈哈笑道:“久闻人言,字内一君乃是正道武林中翘楚,今日一见,却叫人好生失望” 郑景文冷笑道:“是非毁誉,老夫并不放在心上,但洗心殿为祸江湖,老夫却有这个责任,不使秘录落在奸邪手中。” 李飞鱼笑容突地一敛,怒目扬声道:“不错,洗心殿为祸武林,恶迹昭彰,有目共睹,但在下要请问,庄主曾经亲赴洞庭,有没有出面会过洗心殿任何人?三日之前,洗心殿为夺秘录,大批高手齐聚海宁,庄主不是不知,为什么贵庄庞师爷只图雇舟出海争夺秘录,对洗心殿并无一指之贬?庄主时时以武林翘楚自居,请问西槿山庄除了布施小惠,何曾做过一件有益天下武林的事?庄主这般沽名钓誉,虚伪奸滑,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吗?” 这番话,慷慨激昂,只听得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微微动容,郑景文却神色不时变幻极力在隐忍心中怒火。 李飞鱼略一停顿,接着又道:“一年前,洗心殿柬邀中原六大门派,齐会君山,一举之下,正道武林几乎全部沉沦,那时候,不知西槿山庄何以不出面周旋?其后,少宁山茹恨庵主独闯洞庭,血战洗心殿总坛,郑庄主适在岳阳,为什么不见出手相助?及待茹恨庵主惨死,逆天秘录风声传出,西槿山庄竟然悄悄从湘北赶往海宁,觅舟意图前往三圣岛夺取秘录,这等奸诈行径,怎配称得上武林翘楚,宇内一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092: 牌坊 庞豪听得实在忍不住,厉声断喝道:“黄口小儿,胡说些什么!” 郑景文举手示意,制止庞豪插口,冷笑问道:“李公子,你说完了没有?” 李飞鱼大声道:“在下自知人微言轻,未必能邀天下人共信,但却不甘武林同道,尽被你们巧言蒙骗,现在,逆天秘录就在此地,倒要看看西槿山庄用什么方法将它留下来。” 郑景文扶髯笑道:“郑某自手创西槿山庄以来,受武林同道尊崇,是褒是贬,非由自求,对付洗心殿奸佞,必待谋定而动,时机一至,少不得扫穴犁庭,将他们连根铲除,这些道理,岂是你区区小辈所能妄议。何况你早已背师叛祖,身为武林罪人。竟敢在西槿山庄肆意谩骂c折辱本庄,你以老夫留你不住吗?” 李飞鱼一手托书,一手竖掌当胸,斜退半步道:“前在海宁,在下还欠贵庄师爷三掌,今日不妨情商庞师爷,将三掌让与庄主,在下若接不下庄主三掌,逆天秘录自当双手送至。” 郑景文眼中精光一闪,冷冷道:“你既有如此豪念,老夫倒不能不成全你,三掌并为一指,你如能硬接老夫一指,西槿山庄从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 李飞鱼面对庞豪道:“师爷曾提及有关先父一段往事,不知是否也包含在条件中?” 庞豪哼声道:“这要看你能不能在指下逃得性命了。” 李飞鱼道声;“好!”双手将两本秘录平放地上,垂手退开一步,提气而待。 这一刹那,石牌坊下但闻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响,李飞鱼真气漫和全身,绕体三匝,已将”逆天大法’提足到七成以上。郑景文却面含冷笑,右手骈指加戟遥指天际。 夜幕低垂,山风拂面生寒,庞豪和少林c青城两派掌门人各自退到三丈以外,远远只见郑景文和李飞鱼四目相对,灼灼神光互相盯视,宛如暗夜中四颗亮晶晶的星星。 两人全都凝神不动,实则心弦已崩缠紧紧的,皆因一旦发动,胜负之事事小,关连却极重大。 李飞鱼自功力恢复,又得三圣之功,一战挫败霍守义,再战震伤追魂学究庞豪,一连两次与高手相较,使他对自己的功力开始有了信心。 但郑景文号称“宇内一君’,武功决非泛泛之辈,他自是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郑景文目光凝注,只见李飞鱼一脸肃穆之色,肤色隐泛紫青,不禁心头暗诧,暗想道:看他一身修为,已达超凡人圣之境,决非他小小年纪所能有此成就,甚至落凤头陀也未必能达到这般境界,这事倒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目光一敛,面浮阴笑,轻轻道:“准备好了吗?老夫要出手了!” 李飞鱼点点头道:“庄主请便” ‘便’字才出,陡见郑景文的右手食指迎空一圈,指尖遥沉,如飞般直向他前胸“将台”大穴点了过来。 李飞鱼慌忙住口,气行如电,匆忙中将全身真力,一齐聚往前胸,准备硬接一指。 那知他真气方聚,突然发觉郑景文出招虽快,指尖却毫无破空劲力,那一提,竟像是虚招。 他脑中顿时飞快地闪过一丝念头,咦!凭郑景文的身份,难道会当着少林c青城两派掌门人,对我使诈? 心念未已,猛见郑景文招出及半,竟疾然抽臂回收,同时低喝一声:“着!” 叱喝声中,李飞鱼一声闷哼,脚下一虚,向前冲出两步,只觉左后背“凤凰人洞’穴上,似被利刃穿透,心肝剧痛,‘哇’地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按说“凤凰人洞’穴位于左背之上,虽然与“将台”穴前后遥遥相对,郑景文站在他面前出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点中他背后穴道。 但是,不可能的事,竟然发生了。 李飞鱼强自支撑着摇摇欲到的身子,招起眼来,四处扫视了一遍,郑景文木然立在前面六尺处,指尖犹未收回,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同以抱袖遮面,扭头不卒睹,那儒衫少年却瞪着一对迷惘地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凝视着他。 最后,他目光扫过“追魂学究’庞豪,只见庞豪面色铁青,侧身立在自己左后方。 啊!原来如此! 他心里恍然发现其中原故,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哇’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殷红的血液,溅满了衣襟,李飞鱼强纳一口真气,压制住内脏重伤。怨毒而讥刺地对郑景文露齿一笑,缓缓说道:“姓郑的,你总算达到夺取逆天秘录的目的了,李飞鱼但能不死,必报今日一指之赐。” 说完,淡淡扫了地上两本“逆天秘录’一眼,直到李飞鱼的身影消失在下山小径尽头,那儒衫少年才轻轻上前,取了两本秘录,送到郑景文手中,低声道:“爹!咱们终于得到它了!” 郑景文接过秘录,木然放进怀中,一语不发,垂下头去。 儒衫少年诧问道:“爹爹,你老人家不高兴?” 郑景文霍地抬起头来,脸色已恢复了先前的平静洒脱,微笑道:“孩子,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李飞鱼不过一个晚辈,秘录也只不过暂时由咱们保管,等到洗心殿败灭之后,乃应由爹爹归还给东海三圣。” 一面携了儒衫少年的手,转身向庄中行去。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突然合什躬身道:“此间事已告一段落,我等就此告辞。” 郑景文住足笑道;“两位敢是觉得郑某不该对一个晚辈出手么?” 觉景方丈略一声佛号,道:“贫道身受李施主重恩,未使置啄,庄主此举,固所应该,只是出手却” 郑景文神色微微一变,叹道:“我也觉出手未免略重了些,但那孩子仗待自己一身惊人内力,行事狂妄无礼,叫他吃点苦头,将来也可使他领悟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唯唯答应,郑景文又道:“逆天秘录虽独旷世奇书,在郑某眼中,却未必有多珍贵,暂存本庄,不过意图为武林消洱部分灭祸而已!” 觉景方丈等不再多说,双双告辞飘然离开了“西槿山庄。” 直到两人去远,郑景文脸上笑容才渐渐变得阴沉,斜眼庞豪,沉声问:“方才的事,他们可曾看出什么?” 主豪耸肩笑道:“他们也许太关心那小辈胜负,庄主出指之时,不忍卒赌,一齐举袖掩面,恰好未曾看出来。” 郑景文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最好,你立即带领追风四刀尾随下山,务必使江湖中尽知此事是由少林青城见证,使他们不能反悔变卦。” 庞豪拱手道:“金某自当布置,只是,消息一出,也许会因此引起洗心殿的觊觎?” 郑景文冷笑一声,目中杀机隐射,道:“正要他们寻上黄山来,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 庞豪唯唯而退,郑景文默立片刻,耸肩一笑,复又返身行至石牌坊下,扬目上望,牌坊上犹自留着八个字,那是:“西槿山庄,伪善之家。” 郑景文突然仰天大笑,扬手发出一股强劲内力,将八个字一齐拂去,喃喃道:“这小辈目光大异常人,终是留他不得。”然后固然回庄而去。 西槿山庄之前,复归平静,夜也笼罩着整个黄山,峭风凛烈,旷野沉寂。 半响之后,一株枝大阴密的古松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来,这人一身黑衣,双手过膝,目光炯炯,向西槿山庄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低骂道:“好个侠名远播的郑景文,头上三尺有神明,你以为你做得隐密,岂知全被我老人家看在眼里,虽得奇书,我叫你从此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你才知道手段。” 骂完,举起手来,遥向石牌坊下一阵虚划,然后返身飞驰而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甫亮,西槿山庄庄前石牌坊上,又现出八个大字,写的是:“金玉其表,蛇蝎其心。 李飞鱼仗着一股沸腾激愤的热血,翻山越岭而行,不知走过多少路程,置身处仍然是一片乱山。 内俯伤势,越来越重,最后,终于脚下一软,跌翻在草丛中。 他知道自己尚未离开黄山,随时随地,都会被郑景文手下追及,此时心志一懈,只怕就难以活着离开黄山了。 于是,挣扎着又爬起来,慢慢地行了十余步,一个不支,重又摔倒。 迫不得已,只好从身边取出一粒“返魂丹”,投人口中,躺在草丛中慢慢调息。 “返魂丹”不愧是绝世奇药,丹丸入口即化,一股香液顺喉而下,经过盏茶光景,内脏掀腾的淤血,才渐渐趋归平静。 他吃力地抬起身子,纵目四望,原来自己正躺在山脚下一条溪流不远,便缓缓爬行移到小溪边,俯头猛喝了几大口溪水。 冰冷的溪水一人腹中,使他精神重又振奋不少,他喘息半晌,索性仰面躺在小溪岸旁,默默运功,疗治内脏伤势。 回忆不久前那场可耻的挫败,李飞鱼不觉追悔无限,在海宁的时候,穆容伊措就曾经警告过,庞豪三日之后,必有可怕的阴谋。 明知是陷阱,他却愚蠢地踏了进去,及今回想起来,万事已悔恨无及了。 郑景文不愧是一代枭雄,处处设计周密,使他步步进入圈套,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庞豪要以‘事关往事’作为钧饵,踏进黄山,为什么处处简慢,故意激怒于他,而且,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会来得那么凑巧?甚至那儒衫少年出言讥讽,背地偷袭,原来件件都是要他在少林c青城见证之下,落一个‘桀傲无礼,咎由自取’的罪名! 往事已矣,悔已无及,但是,那两本‘逆天秘录’,却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竟会笨得以书作赌,双手送与了郑景文,这却是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 以“返魂丹”的灵效,李飞鱼原应暂时压抑住内脏的伤势,可是,这些难以排遣的恨事,一直在他脑海中素绕不去,竟使他真气涣散,无法凝聚,大半个时后过去,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倒加剧了不少。 正在危急关头,突然,溪流上方,响起一阵沙沙脚步声。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道兄请看,这块草丛被人压折了一大片,只怕李飞鱼就在附近了。”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如此你我快些寻找,转眼天就要亮了,白昼中,怎能护送他离开黄山。” 人声渐近,转瞬已到溪边,拨开草丛,露出少林觉景方丈和青城破浪道长两张焦急惊惶的面庞。 李飞鱼看清并非郑景文手下,神志一松,登时昏了过去。 觉景方丈左手一探,从溪边将李飞鱼抱了起来,伸手试试鼻息轻声道:“还好,只是内脏淤血未能化尽,回故脑际,暂时昏迷,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连夜送他出山的好。” 一僧一道护卫着李飞鱼,疾步撞出黄山,赶抵三口镇时,天色业已大亮了。 黄山左近百里,莫不是西槿山庄势力,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不敢投宿客栈,索性绕镇而过,在镇郊找了一家民家,暂时安顿下来治伤。 破浪道长取些银两,嘱民家备办饮食之物,觉景方丈将李飞鱼安放在一间静室中,两人便开始仔细为他检验伤势,觉景方丈首先惊诧地道:“李施主应敌之际,几将全身功力聚于前胸,致后背为人所乘,凤凰人洞穴又是人体主穴之一,论理应该伤得很重,但贫僧检视,却发觉李施主除了内脏淤血来化,伤势却并不严重,这就奇怪了。” 破浪道长叹道:“他如能在负伤之初,静心调息,此刻何至陷于昏迷中,依贫道看来,李施主伤势虽轻,内忧却重,否则,区区淤血,岂有化不干净的道理。” 觉景方丈道:“道兄所见极是,我等既受李施主大恩,少不得要问出他心中忧郁之事,设法替他分优才是。” 两人商议了一阵,盘膝分坐在李飞鱼左右,各出一掌,一按‘凤眼’,一按‘凤尾’,闭自行功,两股热流,同时注人李飞鱼体内。 经过半盏热茶光景,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相顾愕然,皆因他们各以精纯内力注人李飞鱼体内,不想丝毫没有催动他内脏机能,相反地,两股内力竟如泥牛人海,全在他体内消失得干干净净,仅只半盏茶时间,这两位武林高手便感觉真力枯竭,额头上冷汗直冒,忙不迭缩回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093: 邀请 觉景方丈变色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破浪道长也摇头道:“贫道也不明原故,以你我二人修为,别说是渡力于李施主这等高手,便是从未练过武功的凡夫俗子,也当有所感受,除非他已经死” “死”字一出口,觉景方丈心头一震,不由自主探手试试李飞鱼鼻息。 这一试,登时跳了起来,原来经过一阵折腾,李飞鱼竟无声无息停止了呼吸。 两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跺足追悔道:“好端端地,怎会突然断了气,敢情是咱们渡力反害了他?” 破浪道长泣然泪下,垂首道:“李少侠果真去世,便是贫道无能之过,贫道立即返回青城,在祖师像前引咎自刎,从此解散青城派,永不再涉武林” 正在伤感痛悔,突听李飞鱼轻嘤一声。 两人都是高僧高道,忽见死人复活,不禁都吓了一大跳,一闪身跃下床榻,惊愕回顾;李飞鱼果然开始蠕蠕而动,而且,口中喃喃低语道:“蓝蓝姑娘,我不对对不起你了” 破浪道人又惊又喜,再次探手试他脉息,却发觉早已振动如常,毫无异样之处了。 觉景方丈恍然道:“贫憎孤陋寡闻,不知道是不是逆天大法应有的现象?” 破浪道长颔首而笑道:“对!逆天者,反序之意,李施主必是习练过逆天大法,才有此反常之事,可笑你我活了偌大年纪,这一回当真是开了眼界。” 觉景方丈道:“即然如此,你我已无能为力,不如退出室去,让李施主自行调自一会,只怕比我等来手笨脚更好。” 两人合什躬身,一齐退出室外,反手将房门掩上,便在门前席地而坐,替李飞鱼护关守望。 过了半个时辰,室中已有微响,觉景方丈和破浪道长推们进去,果见李飞鱼已自行清醒,正准备挣扎着下床来。 破浪道长忙上前扶住。道:“少侠重伤初愈,最好能多休息一会,凡事只管吩咐,贫道自可代劳。” 李飞鱼无力地睁开眼睛,断断续续问:“在下是二位前辈救来此地么?” 觉景方丈接口笑道:“李少侠何提‘救’字,我等身受少使不世厚恩,无以为报,区区心意,何敢居功。” 李飞鱼长叹道:“二位前辈有目共睹,那郑景文” 破浪道长插口道:“过去的事,少侠不必放在心上,秘录虽被西槿山庄得去,郑景文并非无耻小人,必不私阅秘录上记载的武功,少侠将养痊愈之后,随时仍可索取回来的。” 李飞鱼本来要说出自己并非真正败于郑景文指下,乃是被其暗算,见他们仍然对西槿山庄钦服崇敬,下面的话,遂也没有再说。 觉景方丈含笑问道:“少侠此时觉得伤势如何了?” 李飞鱼摇摇头道:“虽无大碍,但要痊可,仍须再耗三日时光,才能复原。” 觉景方丈道;“如此,少侠就请安心在此调自三天,有贫憎及破浪道兄护法,纵或被郑庄主发现,想必也不致过予追责。” 李飞鱼心里颇不悦他们对郑景文的尊崇钦慕,于是道:“多谢大师和道长盛情,但在下尚有急事,无法久留,盛意只好心领了。” 说着,强提真气,一跃下床。 他伤势委实不轻,脚一落地,身子顿时一阵摇晃,头晕目眩,差一点摔倒。 破浪道长连忙扶住,道:“少侠尚有何事待理?不知贫道能替少侠分忧吗?” 李飞鱼强颜笑道:“那些事必须在下亲往,无法假手于人,两位前辈援手之情,他日终将报偿,现在却只好辜负美意了。” 破浪道长想再劝阻,李飞鱼已经挣扎着举步走出房去,踉踉跄跄,向前疾行。 两位掌门人互相交换了一瞥无可奈何的目光,接着又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长叹 李飞鱼跌跌撞撞进人太平县城,正当午刻盛币,街上人群熙攘,呼买喝卖,十分热闹。 但他脑中,却是浑饨一片,扶着一家店铺门前梁柱,怅望人群,只觉人海茫茫,竞无自己安身之处。 除了“逆天秘录”之外,当前最紧要的事,莫过于追查蓝如冰下落了。 然而,他此时身负内伤,虽然明知霍元笳正在洗心殿中,又有什么力量赶往洞庭总坛施以援手? 因此,他想到最好设法赶回少宁山云崖。一则可以将三圣岛之行详告师父;二则可及时赶上三月大会之期;三则云崖人手较多,欲救蓝如冰当更方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逆天秘录’失落在郑景文手中,必须尽快使师父他们知道。 但,以他如今重伤之身,少宁山还在千里之外,用什么方法才能如期赶到?途中是不是会被人发觉,趁他伤势未愈,遭施突袭? 这一点,不能不事先顾虑到,因为他既与西槿山庄翻脸,从此江湖中步步杀机,又增加了一处势力极大的对头。 思虑再三,决定雇了辆马车,掩蔽行藏,悄然上路,同时藉着车行途中,亦可行功疗治内伤。 打定主意,便螨珊沿街而行,准备寻一家骡马行,以便雇车。 寸转过街角,突见人群中一阵骚动,行人纷纷向两侧闪避,顷刻间,蹄声震耳,由南向北驰来五骑快马。 李飞鱼侧身屋檐下,认得那五骑快马上,正坐着“追魂学究’庞豪和西槿山庄‘追风四刀’,二十双铁蹄急如骤雨,掠过市集。 庞豪高踞马上,顾盼自雄,追风四刀个个剽悍,佩刀碰着鞍上铜扣,发出叮叮咕咕脆响,五骑马匆匆北飞驰而去。 李飞鱼看在眼里,忍不住低声冷笑道:“奸诈虚伪的东西,早晚要叫你们现出原形来。” 不料话声才落,身后忽然有人接口笑道:“兄台好大的胆,竟敢在黄山百里之内,辱骂西槿山庄的人?” 李飞鱼一惊,扭头回顾。却见身后正立着一个面白如粉的青衣少年,对他露因而笑,一口贝齿洁如珍珠,眉清目朗,英风逼人。 李飞鱼冷哼道;“尊驾难道也是西槿山庄门下爪牙么?” 青衣少年笑道:“小弟如果真是郑景文手下爪牙,此时焉能让你仍站在这儿?” 李飞鱼傲然道:“那么,尊驾是有意向郑景文邀功请赏了?” 青衣少年耸耸肩头,笑道:“兄台何其多疑,彼此既为武林同道,难道兄台能宣泄胸中闷气,就不准小弟也略舒管见吗?” 李飞鱼只觉他双目逼视,如刃透心,颇有惊诧,连忙转过身去,一面移步离去,一面漫声道:“人各有志,谁也勉强不得,尊驾请自便,在下失陪了。” 才行数步,那青衣少年忽然从背后追了上来,满脸关切地问:“兄台面色晦暗,举步艰难,莫非负了内伤?” 李飞鱼住足冷冷笑道:“你我素不相识,如此穷根究底则甚?” 青衣少年含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不过以人溺己溺之心,关心兄台伤势,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飞鱼哼道:“谢谢,在下是否负伤,个人自知,不劳尊驾挂怀。” 说罢,冷漠地一甩头,大步向对街行去。 抹进一条小巷,李飞鱼回头看时,那青衣少年兀自站在对街发愣,细想方才言语,的确太过冷漠,但他现今处处都要警惕,对一个陌生人,只好内疚一些了。 又向前寻了几间铺面,正有一家出租车马的车行。 李飞鱼与店主议妥价钱,以二十两纹银,雇车一辆,沿江上行,送他到汉阳府,然后在汉阳转舟溯汉水,经武当山西人陕境,这是捷路。 当场付清银两,登车启行,车声辘辘,直出北门,径驶怀宁大渡口。 驾车的是个五十余岁的老车把式,绳鞭凌差,拍拍脆响,两匹健马翻蹄如飞,顷刻已驶出太平县境。 李飞鱼将两侧窗帘全都放下,盘膝坐在颠簸摇摆的车厢里,默运“逆天大法”,疗治内伤。 黄昏时分,抵达七井山麓陵阳镇,依得车把式,就欲在陵阳歇宿,第二天一早再上路,但李飞鱼不愿久待,加了他五两银子外快,车把式一高兴,在陵阳镇略作休息,饱餐一顿,连夜又赶路绕向贵阳县,第二天天色方亮,车辆已驶近九华山。 正行间,蓦闻车后蹄声如雷,渐渐迫近,李飞鱼行功方毕,似觉内腑伤势略好了些,一时好奇,偷偷挑开窗帘,向外一看,晨辉之下,只见三骑快马,风驰雷奔般贴地卷到。 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个三十出头的黑衣大流,背插一对银光闪闪的虎头钧,神态威猛,目露精光。 后面两骑,却是两个精悍的持刀汉子,一式青色劲装,扎着青色头巾。 三骑快马很快地越过马车,其中一名持刀汉子举手一扬,沉声喝道;“停车!” 车把式急勒皮缰,止住车辆,站在车辕上拱手作揖道:“洪二当家,有何赐示?” 那黑衣汉牵马回头,眼角一扫车窗,含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咱们急于追一位朋友,不知你这车上,坐的什么人?” 车把式显然对黑衣大汉十分敬畏,闻言连忙陪笑道:“小的昨日午间从太平县载一位相公前往汉阳府,人就在车上,二当家只管查看。” 黑衣大汉点了点头,道:“这就不错了,你车上那位相公,可是姓李么?” 车把式笑道:“这个,小的倒忘了问起。” 黑衣大汉回顾道:“你们去一个,仔细问一问。” 一名持刀汉子应了一声,身形一闪,跳下马背,大步向车厢走来。 李飞鱼看在眼里,心中纳闷,暗想这三人我都不认识,他们追我则甚?难道是西槿山庄放不过我? 当下一横心,一面提气蓄势戒备,一面抢先推开了车门。 那挎汉子却十分客气,慌忙一拱手,道:“敢问少侠可是姓李吗?” 李飞鱼凝目答道:“不错,你们寻我何事?” 持刀汉子又问:“李少侠是否才从西槿山庄来?” 李飞鱼暗惊,口里却爽然答道:“不错。” 挎刀汉子立即躬身而退,转面叫道:“二当家,没错,正是李少侠。” 那黑衣大汉听了,滚鞍下马,亲自迎了过来,含笑施札道:“果然是少侠,叫洪某好一阵赶,天幸竟在此地追上,要不然,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李飞鱼诧问道:“兄台尊姓?何以识得贱名?追赶在下,又为了何事?” 黑衣大汉朗声笑道:“在下洪铁山,乃九华山洪家寨人氏,少侠之名,早已心仪甚久,与湘北吕家堡堡主摘星手吕伟霆乃是旧识知交,前些时,洞彬侄儿前来九华,言及少侠诸般事迹,洪某正渴思一晤,惟恨未得机缘。 昨日太平县城风闻,传言少侠独闯黄山,洪某直恨不得也赶往西槿山庄面求一晤,及后闻得属下提及,有一位相貌极似少侠之人,从太平雇车西上,看来颇似负了内伤,洪某因而快马连夜追来,天幸竟在此地追上了。” 李飞鱼这才恍然而悟,连忙谦谢道:“晚辈才疏德薄,必是吕兄过誉,致令洪老前辈枉顾。” 洪铁山笑道:“少侠何用谦虚,方今武林烽烟四起,洗心殿入侵中原,西槿山庄又心怀叵测,洞彬贤侄曾说,欲广邀天下英雄,共谋抗御洗心殿。洪某舍间就在九华,敢情少侠屈驾同往一叙,如何?” 李飞鱼颇觉为难,含笑道:“前辈错爱盛情,晚辈心感,只是” 洪铁山不待他说下去,抢着道:“少使身负内伤,怎宜跋涉长途,无论如何请暂往寒舍一行,使洪某略表心意。” 李飞鱼见他说得极为诚恳,又碍于他是吕洞彬的长辈,不便峻拒,只得点头同意。 洪铁山大喜,翻身上马,和两名手下簇拥马车,折入小路,驶往九华。 车马沿山绕行,辰未时分,抵达一座雄伟的庄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094: 石牢 洪铁山亲自搀扶李飞鱼下车,立即令庄中人开发车资,嘱马车径回太平。 李飞鱼连忙拦住道:“晚辈尚有急事在身,不能打扰过久,宿过一宵,明日便要上路,车辆可着他留候一日,不必遣回了。” 洪铁山笑道:“洪某不富有,寨中赶备一辆马车,也不过顷刻立办的事,少侠只管放心,待得贵恙痊愈,洪某当亲备一车,陪少侠同往陕南一行。” 李飞鱼好生感激,倒不好再说什么,车把式接了银两,驶车自去。 洪铁山陪着李飞鱼并肩进人庄子,亲为他指点九华胜迹,李飞鱼约略扫视,但见这洪家寨占地极广,背山面水,形势雄伟,寨中人烟极盛,寨外环以高墙,往来都有寨丁巡狩,竟比一座城地还要坚固。 他不禁心暗忖:以这地方,倘稍加整治,恰好可作监视黄山西槿山庄的据点,吕洞彬离开洞庭,先来此地,正所谓英雄之见皆同,这位洪老当家倒须好好结交一番。 思念间,来到一栋高大的瓦房,十余名挎刀汉子叉手而立,状甚恭谨,洪铁山肃客进入,踏进大门,是一片天井,一条青石铺成的通道,直达前厅。 天井和通道两旁,分立着一对青衣大汉,个个魁梧健壮,俯首肃立。 洪铁山一面走,一面含笑道;“洪某出身草莽,却颇知检束,十余年来,才奠定得这点基业,洪家寨儿郎,人人都有肩负武林兴衰重责的雄心,少侠将来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一纸相召,赴汤蹈火,绝无反顾。” 李飞鱼大感敬服,忙也含笑称谢了两句,一入正厅,洪铁山便吩咐上席。 李飞鱼辞谢道:“贱体内伤未愈,不宜饮酒,洪老前辈万勿费事。” 洪铁山朗声笑道:“什么话,粗茶淡酒,少侠不嫌寒怆,洪家寨还备办得起。” 说着,笑容忽敛,又道:“洪某家传有专治内伤圣药,少侠放心用酒,区区一点内伤,包在洪某人身上。” 李飞鱼实被他一番热情所勤,恭敬不如从命,也就没有再说扫兴的话。 顷刻间,庄丁穿梭来往,布莱安位,水陆奇珍,设满了一桌。 洪铁山为李飞鱼敬了一杯酒,含笑道:“来!少侠,这杯水酒,聊表洪某敬仰之意。” 李飞鱼无法推辞,起身饮了一杯。 洪铁山又满敬一杯,道:“第二杯,洪某要代武林正道请命,少侠解救中原六大门派于洗心殿枷锁之下,令人可敬可佩。” 李飞鱼连称不敢,不得已又饮干一杯。 洪铁山随手又满满斟上第三杯,笑道:“少侠英风亮节,忍人所不能忍,委屈加身,矢志不渝,可算得天下第一人,饮了这一杯,洪某还要替少使引见两位好朋友。” 李飞鱼一连干了两杯,胸内好像有一团灼人热流,聚集在心脉之间,无法消散,听了这话,忙道:“晚辈已不胜酒力,洪老前辈何不先请那两位朋友出来,彼此相见之后,慢慢再喝呢?” 洪铁山哪里肯罢,笑道:“那两位朋友已在寨中,只等少侠干了第三杯,定然出来相见。” 不由分说。又跟李飞鱼仰颈饮了杯中酒液。 三杯热酒入肚,李飞鱼只觉头晕加剧,遍体焦热,四肢酸软,几乎坐持不住,尤其是心脉曾经断闭的地方,和背后“凤凰人洞”穴上,就像有一柄利刃,在狠狠穿刺一般。 他只说是酒喝得太急,强纳一口真气,极力护住内腑受伤之处,头上额间,却已隐隐渗出冷汗。 忽然,只觉洪铁山纵声而笑,笑声竟变得十分狰狞,眼光所及,一个人突然变成了两个人,一只酒杯,也变成了许多飞转不停的酒杯 他骇然发觉情况有异,忙不迭想撑起身来,却使不出一分力量。 洪铁山吃吃地笑道:“少侠敢是已经醉了?” 李飞鱼吃力地点点头,道:“我我我”口笨舌结,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屏风后倏忽转出一个身形魁梧的黑衣大汉,衣着神态与洪铁山竟十分相似,背上分据两柄金光炽炽的虎头双钧。 那人跨出大厅,对李飞鱼露出一笑,然后拍着洪铁山的肩肿,宏声笑道:“老二,真有你的,不想三言两语,你我竟成此大功。” 李飞鱼一见那人,猛可间灵光一闪,忽然记起那人就是在海宁天王观中,坐第五张圆凳,被叶氏双煞称呼为“洪老师”的精悍壮汉。 现在,他一切都明白了,匆忙中一按桌面,准备腾身而起,但,伸出去的手,搭在桌上,却软软绵绵使不比一分力道。 洪铁山得意地笑道:“李少侠,休怪洪某使奸弄诈,谁叫你不识时务,定要与洗心殿作对,现在落在咱们兄弟手中,只能怨你运气不佳了。” 李飞鱼心知不妙,但已无力反抗,怒目道:“你你们是谁” 洪铁山狞笑道:“洪某兄弟,人称‘金银双钩’,这位是我大哥洪定山,九华山洪家寨,半年之前,就已经改为洗心殿皖南分堂了。” 李飞鱼听了,长叹一声,道:“不想我李飞鱼竟会落在宵小暗算之下。” 金钩洪定山敞声笑道:“咱们兄弟深受叶氏护法叮嘱,知道你曾在棠湖山袖手鬼医柳老儿家中,经千花散毒液浸淫过七天七夜,已成百毒不侵之身,故此煞费周折,先请了一位用毒名家在此,你要不要会他一会呢?” 李飞鱼怒目不语,心里却在寻思脱身之计。 银钧洪铁山接口笑道:“除了那位用毒名家,还有一位朋友,也是少侠熟知之人,索性请出来,让你们彼此见见面也好。” 说着,回头向庄了们挥挥手,四名庄丁躬身而退。 不多久,厅外传来一阵铁链叮哨之声,庄丁们快刀一齐出鞘,片刻,押进来一老一少两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李飞鱼一见那两人,险些失声惊呼出来,敢情那老的正是‘神手鬼医’柳寒卿,年青的,竟是吕家堡少堡主吕洞彬。 柳寒卿神情木然地扫了李飞鱼一眼,紧闭着口,没有说话,吕洞彬却热泪盈眶,低低叫了一声:“李兄” 李飞鱼忍不住问:“你你是怎的也被他们暗算了?” 吕洞彬惭愧地垂下头。道:“洪家寨两个无耻匹夫,原与先父相识,小弟欲广结天下武林同道,共谋对付洗心殿,离开岳阳,便先到了这儿,想不到两个匹夫早已变节投靠了!” 金钧洪定山笑道:“良禽择木而栖,方今洗心殿崛起武林,睨视宇内,已无敌手,你们年青不识时务,自然只有徒招毁亡。” 李飞鱼恨恨骂道:“好一个面颜无耻的东西,咱们不慎中你圈套,除非你立刻杀了咱们,否则,终有一日,要你自食恶果。” 银钩洪铁山傲然道:“小辈不必卖狂,你所饮酒中,乃是柳老儿绝世毒丸“蚀骨散”,加以你心脉曾经断裂初愈,数日前,又在西槿山庄受了内伤,毒性人腹,十二个时辰内侵蚀骨髓,一身功力从此永无再聚之时,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了。” 李飞鱼骇然向“神手鬼医”望去,似去征询此话真伪? 柳寒卿仍旧十然如故,冷冷道:“你不必望我,老夫在洞庭失手,身上药丸全落在人家手中,这也是无法可想之事。” 李飞鱼真气一泄,头晕顿时加剧,垂首倚在椅上,只有认命了。 洪铁山又点了他四肢穴道,探手向他怀里一搜,将一盒“返魂丹”授了出来;笑道:“有这东西,也抵得大功一件。” 金钧洪定山沉着脸叱间道:“那逆天秘录呢?” 李飞鱼冷冷答道:“你们不是明知逆天秘录乃三圣岛的东西么?” 金钩洪定山哼道:“但你曾在海宁,将秘录向庞豪出示过,殿主正因已知秘录流人中原,才临时下令放弃三圣岛之行,你要是识趣,趁早说出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 李飞鱼心念一转,冷笑道:“不错,逆天秘录确由我携来中原,可是,那藏放的地方,却不是你们敢去的。” 金钩洪铁山喝道:“天下已在本殿掌握之中,何处不能去?” 李飞鱼冷漠地笑道:“这话也包含西槿山庄在内吗?” 金银双钩同时一惊,脱口问:“你是说,逆天秘录已被郑景文得去了?” 李飞鱼道:“正是,要不然,我又怎会在黄山负伤” 洪定山点点头,对弟弟说道:“此事必须飞报二位护法,老二小心囚禁着人,愚兄即刻动身。” 钮钩洪铁山微笑道;“大哥只管放心,兄弟能把他诓了来,就决不让他逃出手去。” 回头吩咐道:“这三人一起打人后寨石牢,加链加锁,派人守护,未得我允准,任何人不准擅入石牢探看。” 庄丁们共应一声,上来七八个人,抬了李飞鱼,连柳寒卿和吕洞彬一并押离正厅。 途中左折右转,来到后寨,那所谓“石牢”,原是连山凿成的岩洞,人口另加厚达数寸钢门,洞中盘旋曲折,尽是支离甬道,行约七十丈,才看到一列十余间十分坚固的牢房。 庄丁们分别将三人推进三间牢房中,又在李飞鱼脚上加了铁链锁,才掩门上锁退去。 石牢之中,暗无天日,每一间牢房内,只在石壁上凿洞,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因此光线暗淡,显得分外阴森而潮湿。 李飞鱼仰面躺在湿辘轳的硬石地上,除了眼睛能开阖,嘴也能开口,全身一丝却无法动弹,只有叹息的份儿。 过了许久,左边隔室传来“叮叮”地铁环击石声响,吕洞彬的声音问道:“李兄,你怎么样了?” 李飞鱼苦笑道;“内有毒酒,外有链,四肢穴道被制,连动一动也办不到。” 吕洞彬的声音叹息道:“这都怪我,若非我一时天真,将湖北之事全告诉了洪氏兄弟,他们也没有那么容易骗你上山。” 李飞鱼反慰藉他道:“事至如今,无法怨天尤人,我若是谨慎一些,也应该认出洪铁山与他哥哥的相似之处。唉!一时大意,竟上了他们的恶当。” 吕洞彬激动地道:“难道咱们就甘心待毙么?李兄,咱们得想个方法脱身才行!” 正说着,右边牢房的柳寒卿突然冷笑一声,道:“脱身?死了心吧,地狱死牢,用什么方法才脱得了身?” 李飞鱼忙道:“柳老前辈,前在云梦,因何不辞而别,容得晚辈和马姑娘四出追寻,耽误了二日时间赶到岳阳,以致迟了!” 柳寒卿冷冷答道:“毁家之仇,杀妻之恨,姓柳的要自己报复,你们跟着老夫,自是惹人厌恶。” 李飞鱼又问:“云梦失败,老前辈又怎会落在洗心殿手中?” 柳寒卿哼了一声,道:“嘿!过去事还提它则甚,谁会知道那姓霍的贱人,也在洗心殿中,老夫一到,就被他认了出来。” 李飞鱼长叹一口气,这才弄清楚原来柳寒卿摆脱了自己和马梦真以后,竟是径赴洞庭总坛,却被杜绝和霍倩认出本来面目,弄得失手被擒。 过去的事虽然明白了,但眼前的困境,却仍然毫无办法解除。 李飞鱼不再言语,默默提气检视体内毒液,一连试了几次,总因四肢穴道真气不通,难以提聚,胸腑中那团毒酒热力,凝结了伤后淤血,怎么也无法消散。 他咬牙强自运功提气,猛冲四肢穴道,足足耗去大半个时辰,依然毫无效力,却挣得冷汗遍体,只得放弃了。 隔室又传来柳寒卿的声音,道:“老夫劝你不必徒耗力气,千毒蚀骨散乃毒中奇品,若非你体内有先天抗毒之力,只须一杯毒酒入肚,永也休想解脱。” 李飞鱼呻吟片刻,问道:“老前辈这种毒药,难道没有解法?” 柳寒卿的声音道:“解法虽有,只是” 正说到这里,牢房外突然响起一阵步履之声,柳寒卿一顿,立时闭口不再出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095: 安静 脚步声渐渐来到李飞鱼牢房外,只听一个清脆的口音道:“把牢门打开,让我看看!” 另一个粗哑的声音答道:“二当家的有令,未得他允准,任何人都不能私来石牢探着的” 清脆的口音笑道:“有什么关系,只要看一看,难不成他就会飞了?” 粗哑的声音道:“小的不敢违拗二当家禁令,相公只就着门上小孔,略望一望,岂不一样” 清脆的口音不悦道:“牢口昏暗,怎能看得清楚?你不要开口闭口拿二当家的名头压我,少时我把话告诉了老夫人,瞧你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个人似被这句话所慑,先是一阵铜钥声响,片刻之后,“哗啦”一声,牢门打了开来。 李飞鱼凝目斜望,只见门外站着两人,其中一个庄丁打扮,满脸无可奈何神情,另一人和他目光一触,几乎使他惊讶出声。 原来那人正是曾在太平县城中,向他问起负伤原故的白面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双目灼灼投注在李飞鱼面上,缓缓举步跨进牢房,嘴角挂着一抹神秘而俏皮的笑意。 李飞鱼混身无法转动,心中有气,也只好“哼”了一声,闭目不去理睬他。 青衣少年走到身边,用脚尖轻轻挑动李飞鱼手足之间的铁链,讥讽笑道:“我一猜就是老兄,果然不出所料,李兄在太平县城,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怎么变成了阶下囚啦?” 李飞鱼闻言刺耳,憋住一口闷气,只给他一个闭目不睬。 青衣少年却不肯罢休,又道:“李少侠昨日还拿小弟当作西槿山庄中人,如今不期于此重逢,难道也不问问小弟究竟是何身份?” 李飞鱼闭着眼睛冷笑一声,骂道:“西槿山庄与洗心殿不过一丘之貉,有什么值得问的!” 青衣少年哈哈笑道:“对!对!骂得对极了,可是,你且睁开眼来看一看,小弟哪一点像洗心殿中人物?” 李飞鱼霍地怒目相向,厉声道:“既是蛇鼠一窝,还撇什么清,识趣的,请你滚出去,你若在心讽刺嘲弄,可别怪姓李的口出恶言!” 青衣少年纵声大笑,索性蹲下身来,笑嘻嘻在李飞鱼脸上重重拧了他一把,道:“我倒真要试试,一个待宰囚徒,还敢出什么怨言” 他话声未完,李飞鱼已怒火激升,口一张,呸!一口唾沫,正吐在他脸上,同时厉声叱道:“小贼!仗势欺人,你若把李某人当作戏弄对象,那就是你瞎了狗眼了!” 青衣少年猝不及防,直被唾沫溅得满脸皆是,顿时勃然大怒,跳起身来,“劈啪”打了李飞鱼两记耳光,怒骂道:“好一个不识抬举的狂妄小辈,惹得少爷性起,现在就要你的狗命。” 一面叱骂,一面拳足交加,如雨点般的拳头脚尖,在李飞鱼前后左右一阵乱打乱踢。 那青衣少年一顿拳打足踢,着着都在李飞鱼四肢穴道之上,每打一拳,或踢一脚,李飞鱼都觉得他所用力道,恰到妙处,拳足沉落之处,闭穴立解。 片刻间,挨了七八下,体内“丝”地轻鸣一声,先前真气无法透过的闭穴,此时已豁然贯通,那青衣少年恰在此时,气呼呼地住了手。 李飞鱼恍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脸上不禁流露出一抹迷惘c舒畅而又感激的笑容。 那庄丁却吓得变了颜色,慌忙拉住青衣少年,劝道:“相公决请息怒,这姓李的乃殿中要犯,二位当家千叮万瞩不能伤他性命,相公要是手脚重了些,弄死了他,小的就活不成了。” 青衣少年兀自怒冲冲道:“怕什么,打死了他,自有我皇甫靖替他抵命,这小子简直太气人了。” 在了好说歹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他劝出牢房,“砰”地一声掩闭牢门,急急加上了锁。 怒骂声c悻悻声c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甬道尽头。 李飞鱼暗暗挪动一下身子,四肢果然已能活动,不觉松了一口气,喃喃念道:“皇甫靖,皇甫靖!哈!多奇怪的一个有心人” 隔室的吕洞彬急声问道:“李兄,怎么样了?那小贼打伤了你吗?” 李飞鱼微笑应道:“伤得倒不重,只是,却把我给打糊涂了。” 吕洞彬不知就里,气得怨声骂道:“好个乘人之危的小贼,咱们除非死了,否则,这口闷气终要出在他身上。” 李飞鱼沉吟一下,忙问:“吕兄既识得金银双钩,也知道这皇甫靖是何来历?” 吕洞彬忿口道;“怎么不知,这小贼乃九华圣母红樱婆婆最宠爱的小徒儿,算来正是金银双钩的师弟,从前曾随金钩洪定山到吕家堡来玩过一次,不想多年未见,小贼竟毫无旧情,反趁李兄穴道被制,施予戏侮,可见红樱婆婆门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飞鱼又问道;“那九华圣母红樱婆婆,又是怎样一个人?” 吕洞彬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红樱婆婆倒不失为人在正邪之间,只是她终年念佛,生性又最是护短。此次金银双钩投靠洗心殿,也许并不是她的主意。” 李飞鱼微微颔首,心中已有了打算,于是又问右边牢房的柳寒卿道:“柳老前辈刚才说‘千毒蚀骨散’有法可解,但不知是怎么解法?” 柳寒卿冷哼一声,缓缓道:“解法虽有一个,但你如今四肢穴道被制,连转身都难,说出来也是白费。” 李飞鱼道:“老前辈不妨说出来,或者能够试一试?” 柳寒卿没好气地道:“欲解千毒蚀骨散剧毒,除非由两位功力远胜于你的高手,先行散去你体内真气,然后将真力转向,在体内逆转三匝,使全身脉络易位,毒性从头顶百汇穴溢出” 李飞鱼心头一动,忙道:“要是由晚辈自行运功,催使真气过转,不知有没有效?” 柳寒卿怔了一下,随即哈哈笑道:“那敢情更好,但你却要记住,真气逆转之时,最好头下脚上,做个倒栽洋葱的姿态,那样会有效得多呢!” 说完,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石牢,满牢中尽是“嗡嗡”不绝。 然而,就在他讥讽的笑声中,李飞鱼已挣断镣铐,果然依他的嘱咐,头朝下,脚朝上,默默运起“逆天大法”。 全身血脉,反向逆转,才在体内绕了一匝,李飞鱼已觉得脑海中似被一层迷蒙的玄雾弥漫c渐渐沦于浑匾忘我之境。 真气绕行第二匝,浑身骨节有如斧劈刀砍般剧痛,不知不觉发出一阵沉重的呻吟。 吕洞彬隔墙听见,惊问道:“李兄,你怎么了?” 而李飞鱼正全力循导真气,开始反转经脉第三匝,自是没有回答。 吕洞彬叫了两声,不见回应,骇然惊道:“李兄,李兄,是不是伤势加重了,你快回答一声” 柳寒卿冷冷接口道:“回答一声又能如何?反正他体内已蕴剧毒,伤势迟早会发作,与其凌迟宰割不如横颈一刀,倒落个痛快。” 吕洞彬激动地道:“咱们总不能见他毒发惨死,不予援手?” 柳寒卿道:“你要怎样授手他,难不成也叫金银双钩两个匹夫,给你吃一粒千毒蚀骨散?” 说着,突然扬声狂笑,直笑得泪水迸流,兀自无法住口,又嘶叫道:“李飞鱼啊李飞鱼!上次你身中奇毒,全仗老朽千花散才得活命,想不到今日仍死在老朽亲手调制的毒药之下,这究竟是因果循环?还是你命该如此呢?” 哭了一会,又放声大笑,道:“落凤头陀,哈,现在你怎么不出手了?来啊!带他到棠湖山来,老朽再给你一瓶千花散,哈哈!哈哈哈哈!” 他哭一阵,笑一阵,情感崩溃,状如疯狂,石牢中四面厚壁,回音激荡,此起彼落,每个角落都是一片哭笑之声,只听得吕洞彬鼻酸欲泣,长叹不已。 过了片刻,一个看守石牢的庄丁大汉快步奔了进来,隔着牢门叱喝道:“老东西,住口!再要鬼叫鬼嚷,老子剥了你的皮。” 柳寒卿充耳不闻,仍然哭笑如故。 那庄丁大汉怒起,一面掏出钥匙开门,一面骂道:“他妈的,老子看你是寿星佬吊颈,活得嫌命长了,不治治你这老王八,你是不肯安静的” “卡嗒”一声,门锁打开,那庄丁正要推门,忽然觉得一只冷冰冰的手,轻轻搭在自己肩头上。 他头也没回,抛肩说道:“老李,别拦我,我要整治整治这老狗” 那手掌突然一收,两个指头微微用力,倏忽间扣住他“肩井穴”,同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把另一间门也打开吧!” 庄丁陡地一惊,待要转身,那声音又道:“假如你不想死,最好听话一些。” 话声中,指尖一屈,两个指头登时深陷在穴门中,那庄了浑身软麻,再也不敢不遵,拖着缓慢的步子,走向吕洞彬牢房前,默默将牢门打开。 身后那人并不急于推开牢门,却冷冷地问道:“洪家寨中,共有多少人?是什么时候投靠了洗心殿的?” 庄丁嗫嚅答:“寨中共有二百余人,投靠洗心殿的事,只是最近才听说起,小的并不知情。” 身后那人又道:“洪老夫人居住在什么地方?” 庄丁道:“老夫人终日礼佛,住在后寨花园里,平时不出园门一步。” 身后那人问:“洪铁山的卧室又在何处?” 庄丁道:“在东厢书房中” “好!念你无知,暂留一命,你进去把吕公子的镣铐打开,自己乖乖戴上,别惹我动手杀你。” 那庄丁无可奈何地点点头,颤声问道:“你你老人家是谁” 身后一声轻笑,道;“回头看着不就知道了么?” 那庄丁缓缓转过头来,一望之下,脸色顿现铁青,脱口道:“啊!你” “噤声,快去!” 一掌推在庄丁背心,那庄了立不住脚,登登登直冲进牢房。 吕洞彬正在伤感,突见一名庄丁踉跄撞了进来。一惊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庄丁铁青着脸,怯生生道;“小的小的来替公子解开镣铐” 一面说着,一面俯身下去,急急替吕洞彬解开脚镣手铐。 吕洞彬见他突然变得如此恭顺,心中疑云顿起,尤其那庄丁在解开了他的镜铐之后,竟将自己反锁在墙上,越发弄不懂其意何在?不禁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丁低垂着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吕洞彬揉揉眼睛,巍颤颤从地上站起来,如堕五里雾中。 门外忽然有人轻笑道:“吕兄,还不快请出来?” 吕洞彬骇然回顾,却见牢门外站着的,竟是李飞鱼。 他大惊之下,一步冲到门口,急声问:“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飞鱼笑道:“没有什么,小弟得人援手,穴道已解,又用逆天大法,依柳老前辈的指示,逼出了体内剧毒。” 吕洞彬既惊又喜,跳起来道:“竟有这种事,是谁替你解开穴道的?” 李飞鱼道:“此时无暇多谈,咱们快去救了柳老前辈,找洪铁山算账去。” 吕洞彬应声道:“说的是,咱们别放过那忘恩负义的匹夫。” 举步奔出牢房,但才行了三四步,忽然脸色一变,住足倚墙而立,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李飞鱼问道:“怎么了?吕兄!” 吕洞彬恨恨道:“小弟和柳老前辈,都被洪铁山用阴毒手法,点闭了‘章门’大穴,真气阻滞,已经无法运功用力了。” 李飞鱼“哦”了一声,探手一扶他腕脉,剑眉顿时皱了起来,道:“洪铁山所用手法,乃是失传江湖甚久的“断经截脉手”,难道那洪老夫人会是祁连鬼叟一派不成?” 吕洞彬骇然道:“李兄怎知祁连鬼叟之名?” 李飞鱼道:“小弟在太行山学艺时,曾听家师说起,五十年前祁连鬼叟乃是武林第一大魔头,与巫山拾音婆婆c哀牢山独脚鬼王,合称武林三鬼,邪功惊人,那时候宇内一君c东海三圣c南北双奇和西漠半人都未成名,三鬼纵横江湖,几乎无人可敌,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不知有多少丧生在三鬼手下。 后来幸得剑圣韩昌,单剑邀斗三鬼于黄山始信峰,血战三天,剑圣韩昌身负重伤,三鬼也各被削去一耳,从此,才消声匿迹,退出武林,数十年未见再出世了。” 吕洞彬听了,半信半疑道:“此事殊难逆料,先父在日,只知洪家兄弟武功怪异,不类中原招式,却不知红樱婆婆是否祁连鬼叟传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096: 认输 吕洞彬想了一下,又道:“不过,据小弟所知,洪氏兄弟的武功,似乎并未到登峰造极之境,他们若是祁连鬼叟一脉,武功好像还应该高一些才对。” 李飞鱼道:“是与不是,小弟且试试看。” 扬手弹出一缕指风,行将那庄丁哑穴闭住,然后拉了吕洞彬,转进隔室牢中。 柳寒卿哭笑一阵,精神疲惫,此时正恰恰入睡。 李飞鱼也不惊醒他,叫吕洞彬侧卧地上,探出双掌,默运“逆天大法”,一手按在他“将台”穴,另一只手却轻搭在他丹田之上。 逆天大法反序逆转,刹时间,双掌上真气互流,一忽儿从丹田贯人吕洞彬体内,猛冲右腹“章门”穴道,连续三次,竟未冲过。 李飞鱼脸上徽微变色,立即施展交击之法,左掌发力,右掌收劲,忽而又右掌发力,右掌收劲,生生不息,变化不已。 这一来,吕洞彬体内,等于有两股劲力在循行不休,“章门”穴虽然被闭,真力却可以分达全身。 半盏热茶之后,吕洞彬痛苦神情渐渐消失,已能使自已体内真力,和李飞鱼注人的反逆不定的真气互相配合。 蓦地,李飞鱼身躯一震,双掌突然出其不意一齐收回。 吕洞彬猝不及防,依凭顿失,真气一滑,却觉得“章门”穴上一麻,穴道竟然一滑而开。 他舒畅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充满了感谢的语气道:“多谢李兄了。” 李飞鱼却神情凝重,并无回答,两眼直视,似在思索什么疑难之事。 直过了好一会,才见他嘘了一声,喃喃道:“不错,不错!” 吕洞彬问道:“李兄说什么不错?” 李飞鱼正色道:“从适才冲解章门大穴时的情形看,那洪老夫人,必是祁连鬼叟传人无疑了。” 吕洞彬变色道;“果真如此,这倒是一个强敌。” 李飞鱼淡淡一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这样一来,小弟却要约略改变一下策略了。” 吕洞彬道:“李兄欲如何办理,小弟愿遵吩咐。” 李飞鱼道:“咱们本该好好惩治一下洪铁山,以报陷害之恨,但他既是祁连鬼叟一门,这事便下得不慎重行之。小弟之意,想烦吕兄先将柳老前辈救离九华山,最好连夜赶往云崖,即速将这事转告各位前辈。” 吕洞彬道:“这却不须李兄挂怀,但你又准备在何处去呢?” 李飞鱼道:“小弟欲独留在九华山,好歹要查出那位洪婆子究竟是何等样人?武功已达到什么境界?同时,那盒返魂丹落在洪铁山手中,也须夺取回来才行。” 吕洞彬默然片刻,从李飞鱼对这事的安排,不难想到,李飞鱼是怕他功力不足,留在九华,反会碍事,所以,才把护送柳寒卿的任务付托给他,要他快些脱身。 这虽是出于好心,但在吕洞彬听来,却顿感惭然无光,红着脸好一会,才点点头,低声道;“小弟愿遵李兄瞩咐。”但李兄内伤初愈,孤身一人留在险地,实令人不能放心。” 李飞鱼笑道:“不妨,小弟自信尚能全身而退,咱们不宜迟缓,快些替柳老前辈解开闭穴,吕兄就好动身了。” 说着,盘膝坐在柳寒卿身侧,伸出双掌,仍和先前一般,一按”将台”,一抚“丹田”。 片刻间,低首垂目,“逆天大法”又在双掌之间运行起来…… 夜,静静笼罩着大地。 九华山色,万籁俱寂,除了黯淡的星光,极目一片黑沉沉,房宇山峦,依稀难辨。 晦暗旷野中,两条人影悄然越出了九华山洪家寨。其中一个正是李飞鱼,另一个乃是吕洞彬,背上背着“神手鬼医”柳寒卿。 两人兔起鹤落,片刻之后,已到了山脚下官道旁,柳寒卿动也不动斜倚在吕洞彬背上,双目紧阖,状似入睡。 李飞鱼看了那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官道一下,低声说道:“吕兄保重,为免打草惊蛇,不能弄一匹皇甫为你们代步,只好委曲吕兄了。” 吕洞彬躬身一礼,道:“略赶一程,便能雇到牲口,小弟就此别过,先返云崖,静侯李兄佳音。” 李飞鱼皱眉道:“此事关系重大,不能不探听明白,但愿三鬼不致复出江湖,否则,唉……” 他再度望了望柳寒卿的神色,又道:“小弟暂时点闭柳老前辈睡穴,免他出声惊扰了敌人,再有半个时辰,穴道自会解开,天色不早,小弟也不再远送了。” 吕洞彬点点头,他本想再说几句告诫当心的话,但一见李飞鱼神情好像十分肃穆,已到喉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拱手道:“李兄身临虎穴,凡事谨慎,小弟去了。”背着柳寒卿,洒开大步,径向西北方迤俪而去。 李飞鱼在暗影中,直到望不见人影,才感慨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正待转身人洪家寨,突听得身后林中“唰”地一声轻响,一条人影冲天拔起,在荒野中迅掠如飞,直向山麓下驰去。 李飞鱼大吃一惊,心想:吕洞彬离去不久,倘若行踪败露,决难走出十里之外,这人万不能被他逃脱了。 心念微动,拧身疾转,一式“蜉蝣戏水”,仰身倒射,急急向那人影腾身追去。 前面那人影去势如电,越过一片疏林,遥遥奔向洪家寨。 李飞鱼更不敢怠慢,猛提一口真气,展开北天山“神行缩地法”,衔尾疾追。 两人一逃一追,转眼已到洪家寨庄门外,李飞鱼心里一急,探手入怀,扣了一枚佛光珠,正待扬手打出,却见那人在庄前路一迟疑,竟折向东麓,绕庄而奔,急急登上了九华山。 李飞鱼大感诧讶,只得隐忍不发暗器,飞步地追向山上去。 他一面追,一面凝目向那人打量,黯淡的星光之下,只能隐约看出那人中等身材,身上好像是穿着一件白色长衫。 这就奇怪了,他会是谁呢?如是洪家寨的人,何以过门不入?如果不是洪家寨的人,深夜现身荒山,又是为的什么? 越想越不解,看看距离洪家寨已远,李飞鱼忍不住,沉声喝道:“喂,前面那位朋友,请留步!” 那人却不理会,身影一连几闪,已奔入乱山之中。 李飞鱼不禁有些激怒,伏腰疾追,转眼追逐了数里,两人都已先后进入九华山重峰乱岭之间,前面那人轻身术竟不在他之下,始终仍在前方三丈以外。 李飞鱼二次探手人怀,又扣了一粒佛光珠,大声喝道:“朋友,你再不停步,别怪在下要用暗青子招呼了。” 那人飘然登上一座峰顶,突然顿止,霍地旋过身来,道:“我就站在这里,让你用暗器试试,只要你沾上一点衣角,便算我输了。” 李飞鱼接踵也到了峰腰处,闻言忙也收住前奔之势,细一打量,却见那人用一幅绸巾,掩住了整个面庞,除了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珠,仍然只能看见他身上白色长衫,跟背影并无分别。 李飞鱼沉声道:“朋友既然现身九华,必非无因而来,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耸耸肩头,冷傲不屑地道:“这是我的陋规,除了能在武功上胜得我的人,否则别想见一见我是谁。” 李飞鱼倒被这话引得笑出声来,道:“原来朋友自以为武功高强,才以饰物这面,这倒是武林奇闻。” 那人怒声道:“你也是自命不凡的家伙,手上既然扣着暗器,为什么就不敢试一试呢?” 李飞鱼道:“在下初不知朋友是否洪家寨爪牙,故欲施放暗器,但现在既知朋友仅图炫耀武功,那却不必使用暗器了。” 那人嘿地笑道:“你怎知我不是洪家寨的人?” 李飞鱼道:“朋友如是洪家寨的人,哪有过门不入,反将在下引来荒岭之理?” 那人道:“你错了,引你来此,只因不愿以多为胜,此地荒凉无人,咱们正好较量一下。” 李飞鱼将佛光球二次揣回怀中,爽然道:“但是,朋友这个主意也打错了,在下向不胡乱得罪朋友,除非你果是洪家寨爪牙,取下绸巾,咱们才能分个高低。” 那人扬眉道:“姓李的,说话真的算数?” 李飞鱼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自然算数。” 那人踌躇了一下,又道:“我取下绸巾,你真的敢跟我较量一番?” 李飞鱼笑道:“有何不敢,在下并不认为朋友的武功果是天下第一。” 那人听了这话,长笑一声,随手扯落了绸巾,道:“好!就让你看看我是谁!” 绸巾一落,李飞鱼顿觉眼前一亮,原来那人面白似粉,神采飞扬,竟是那籍口殴辱他,却暗地替他解开穴道的皇甫靖。 认出身份,李飞鱼登时感到为难起来,正忙抱拳笑道:“想不到竟是皇甫兄,承蒙助解团穴,才能得脱牢房,在下谨此致谢。” 谁知皇甫靖却冷傲地道:“怎么?你想食言反悔,不跟我动手了?” 李飞鱼笑道:“在下承皇甫兄援手之恩,尚未报答,怎可再跟皇甫兄动手?” 皇甫靖怪笑一声道:“姓李的,你别会错了意思,前在太平城中,在下好意攀谈,你却目中无人,不予理睬,在下气不过,才把你行踪转告了二师兄,原是要留下你来,好好较量一下高低,不料二师兄贪功心切,竟下毒闭穴,将你囚在石牢里,在下不得已,才暗替你解穴,使你逃出石牢,让那姓吕的脱身去后,将你引来此地,如今你已无挂无牵,在下也不须人相助,咱们放开手较量较量,看看你究竟狂些什么?” 李飞鱼听了这些话,哭笑不得,忙道:“在下何曾有一丝傲世之心,昨日在太平城中,实因……” 皇甫靖不等他说完,沉声喝断他的话头,道:“不必分辩,久闻你姓李的身兼南北双奇之长,近日又得三圣合传逆天大法,号称当今武林少年一辈高手。在下虽无藉籍之名,却不服这口气,今日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不分胜负,休想离开这座峰头。” 李飞鱼犹欲解释,不想那皇甫靖突然一矮身,倏忽欺近数丈,扬手一掌,直向他前胸劈了过来,叱道:“别说废话,接招吧!” 声未落,掌已到,劲风拂面,发出裂气撕空一声锐啸,显见这皇甫靖出手便是杀着,竟丝毫不留余地。 李飞鱼无可奈何,住口侧身,脚下横移三尺,右手斜横,卸开一掌,身子竟被掌风带得踉跄退了两步。 皇甫靖怪笑一声:“好身法!”双臂疾沉低划,腕肘疾翻,又攻出一招“鬼王举火”。 李飞鱼仓促间无处可避,只得凌空跃起,一个筋斗,退出一丈六七。 哪知他脚才落地,眼前人影一花,皇甫靖已如蛆附骨,蹑踪追到,霍地吐气开声,扬指疾点向小腹要害。 李飞鱼猝不及防”大吃一惊,随手挥出一招“深渊锁龙”,掌心与指风一触,闷哼一声,只觉右掌一阵灼痛,不禁连连向后又退出三四步。 他低头一看,右手掌心,已被指力灼伤铜钱大一块焦点,再看皇甫靖已含笑而立,中食二指骈举如朝,整个右手却显现一片漆黑。 李飞鱼骇然一惊,薄怒道:“即使过招较量,皇甫兄也犯不上施展歹毒功力,难道存心要置在下于死地?” 皇甫靖嘿嘿笑道:“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你如果不愿死,何不把三圣双奇绝学抖露出来?” 这句话,顿时使李飞鱼勃然大怒。 他暗想:姓皇甫的,你也未免欺人过甚了,连攻三招,仅仅指要害也还害了,竟连邪门指力也施展出来,难道我李飞鱼当真打不过你? 怒意一生,猛吸一口直气,玄门罡气已满在全身。 但他转念一想,又忖道;啊!不能,他与我无仇无怨,不过性情骄傲一些,昨日在太平县城,原是我太过冷落了他,为了激我出手,自然要使出厉害杀着逼我,唉!忍了一口气吧! 想到这里,怒火尽熄,提聚的真气,也随着松散…… 皇甫靖目不转瞬盯视着他,见他脸上神情连变,最后又散去功力,心里暗笑,口中却冷冷道:“姓李的,敢是怯战不敢放手一搏?” 李飞鱼微笑道:“皇甫兄绝学,举世无匹,就算是我败了吧!” 皇甫靖仰天大笑,一股傲慢不可一世之态,道:“人言三圣双奇乃武林中泰山北斗,想不到合五人之力的嫡传弟子,竟说出这种泄气的话来,好!你既然认败服输,我也不为己甚。” (本章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097: 鬼祟 皇甫靖忽然笑容一敛,正色道:“洪家寨不是等闲之处,脱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没有这种便宜事了。” 话落时,一声轻啸破空扬起,身形如电,掠下峰头。 李飞鱼急叫道:“皇甫兄请留步,在下还有话说” 但皇甫靖充耳不听,去势迅捷,瞬息没于夜色之中。 这时,夜色正浓,旷野中寒风瑟瑟,林木萧萧,除了远处洪家寨闪耀着点点星火,周遭漆黑一片。 李飞鱼独立在峰顶,怅惘许久,心里刹时间翻腾着种种惊疑和忧愁。 从皇甫靖的武功判断,洪婆子必是“祁连鬼叟”传人,这一点已经不容置疑了。单看皇甫靖所用轻身提纵术和歹毒邪功,修为只在洪氏兄弟之上,但是,却有几点疑团,使他猜测不透。 第一c洪婆子既是金银双钓的母亲,怎的洪氏兄弟武功,竟反不及师弟皇甫靖? 第二c金银双钩投靠洗心殿,到底是否出于洪婆子主意?如果是,怎的一直不见洪婆子露过面?如果不是,她为什么不予阻止? 第三c祁连鬼叟是否还在人世?这位皇甫靖行事反复难测,他对自己,是真的傲慢不肯服气呢?还是别有用心? 他冷静地回忆太平县城那件不愉快的事,总觉皇甫靖的言词,十分牵强,假如他果真有意要跟自己较量胜负高低,可行的方法很多,为什么却画蛇添足,让自己先被银钩洪铁山诱捕,然后装着欧辱,替自己解开穴道,眼睁睁看着吕洞彬带了柳寒卿逃走,却不出声拦阻,反一意引自已到荒山中来较量? 这种行为,明眼人一看便知,那皇甫靖引他到后山来,较量是籍口,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是在告诉他一句话。 哪一句话?“脱身即走,算你命大,下次再被擒住,就没有这种便宜事了。” 李飞鱼想到这里,心中豁然而通,不禁笑道:“皇甫靖啊皇甫靖!你虽是一番美意,李飞鱼却不是贪生畏死之人,洪家寨便是龙潭虎穴,李飞鱼也要闯上一闯。” 长身而起,双臂猛伸,快如星丸飞射,落下山蜂 不多久,重又回到洪家寨庄墙外,侧耳一听,在中正人声沸腾,灯球火把,正忙乱万分。 李飞鱼冷冷一笑,转过身子,径奔后寨而来。 洪家寨中房舍节比,人口甚多,所谓后寨,乃是靠近山麓一楼房,但因另有一个宽敞的大花园与前面房舍隔离,是以后寨就显得独成一格,也清静得多。 李飞鱼循山麓而行,大约半盏热茶光景,已潜抵后园侧面,倾神凝听,前寨人声隐约可闻,园中奇花异草,芳香扑鼻,远处一间小小的阁楼上,仍然亮着灯光。 他小心翼翼越过围墙,藉花影树丛掩遮,缓步移至近处,仰头向楼上一望,却见楼窗之上,有人影晃动。 李飞鱼暗想:后园已是金银双钩母亲居住之处,那洪婆子既是“祁连鬼叟”传人,武功当然不弱,千万谨慎,别被她发现痕迹才好。 意念及此。警觉更深,退后几步,身形轻折,悄没声息地跃到一株高树上。 树梢距高楼窗,是少也有一丈七八,但他因心存戒惧,不敢靠得太近,只好隐在树上,运功遥遥倾听楼中动静。 小楼中,人影共有两个,全是年纪轻轻的使女,似乎正在忙忙碌碌准备什么物件。 过了片刻,窗门“呀”地打开,从楼中低头走出两名青衣女婢。 前面一个大约只有十四五岁,手里捧着一只古铜香盘,盘中放着线香和一个红木木鱼,后面一个年纪较大,约在二十左右,捧着一册书籍。 两人都是低头从房中走出来,在楼外平台上布置好一张香案,却摆了两张椅子,上首一张交椅,披着虎皮,下首却仅用一幅平常锦缎当作椅垫。香案布置妥当,那年长使女恭恭敬敬将手中书册放在香案上,扬起脸来,似在倾听,忽然轻声喟叹道:“今天夜里,不知又为了什么,闹得满庄沸腾,这么晚了,兀自没有安息?” 年幼的一个接口道:“听说是昨日捉住一个娃李的少年,天黑以后,从牢中越狱逃走了,现在二当家正派人追捕呢!” 年长的摇摇头,感叹地道:“作什么孽!人家既然逃了,能罢手便罢手,何苦赶尽杀绝” 年幼的一个却笑道:“瑶梦姐姐,你哪儿知道,听说那姓李的少年十分了得,一身兼数家之长,如今正和二当家作对,若是真被他逃脱了,咱们洪家寨从此就别想安安静静过日子了。” 年长的一个冷笑道:“这是谁说的?任他再强,还能强过两位当家去?” 年幼的一个耸耸肩头,道:“详细情形,我也弄不清楚,只听说二当家已经下了毒,又用本门手法闭住了人家五处穴道,加镣加铐,锁在石牢中,想不到仍被他脱身走了,而且还带走了另外两个囚犯,所以二当家十分震怒。” 年长的扬扬眉,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子时三刻刚过。” “别说闲话吧!老夫人快醒了,咱们进去侍候要紧。” 两名使女缓步退入楼中,过了片刻楼中灯火突然大亮,同时传出一阵哀迈的咳嗽声。 李飞鱼不觉起疑,忖想使女口中的“老夫人”,自然就是洪婆子,但她一身武功得自“祁连鬼叟”亲传,怎会作此苍迈虚弱的咳嗽呢?难道洪婆子另有其人不成? 正在讨诧,小楼口已出现了三个人。 方才那两名使女,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满身青袍的龙钟老妪缓步而出。 李飞鱼凝目细看,只见那老妪年约六旬上下,一脸鸡皮,满头枯发,那衰老之态,竟比七八十岁的普通妇女更甚,何曾有一丝儿练过武功的模样。 那老妇巍巍颠颠步出平台,被夜风一吹,登时机伶伶打个寒噤,咳嗽之声立起,一阵呛咳,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 年长使女无限怜惜地道:“老夫人,夜里风大,仔细着了凉,不如把香案搬进阁楼里来” 老妪摇摇头,道:“这怎么行,诵经不诚,菩萨会见怪的,快不要乱说。” 使女们无奈,仍扶她来到平台上,那老妇却自顾坐了下首长椅,竟空着上首的虎皮交椅不坐,年幼的一个使女燃亮火种,便欲替她点起线香。 老妇人忙又摇手阻止道;“不用你动手,快去把净盆拿来,我自会照应自己,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 年幼使女回身从房中取来一只银面盆,侍候老妇人洗过手,笑道:“咱们就在这儿陪伴老夫人不好么?” 老妇人脸以一沉,从怀中取出两粒丸药,道:“你们身上不干不净的,仔细冒渎了菩萨,吃了药丸去睡吧!别在这儿假惺惺了。” 两名使女吞下了药丸,不约而同掩口打个可欠,相视一笑,不再言语,收拾了银盆自顾退回楼中,不久,灯火掩熄,果真都入了睡乡 李飞鱼躲在楼前树上,其距离虽在丈余之外,但平台上一举一动,莫不看得清清楚楚,越看心中越是纳闷,乃因从那老妪的言谈举止看起来,无论如何,也令人不敢相信她就是名震武林“祁连鬼叟”的武学传人。 但是,使女们口口声声称她“老夫人”,难道不成洪家寨后园中,住着两个“老夫人”么? 正想着,却见那青衣老妇已小心点燃了线香,坐在香案侧开始敲起木鱼,喃喃念起经来。 李飞鱼颇感失望。正想离开,谁知却发现一件奇事。 原来那老妇自从燃起线香之后,低首垂目低诵经卷,看似无甚奇特,可是,李飞鱼却发现那线香冒起的青烟,迎风凝注,丝毫不散,而且,正源源不绝被青衣老妇吹入鼻孔中。 烟雾遇风不散,已经奇怪,更怪的,是那老妇一边念经,一边吸入香雾,才不过盏荣光景,脸上龙钟老态居然渐渐消失,目光变得税利有神,声音变得沉稳有力,甚至木鱼声响,也声声震耳,荡人心弦。 李飞鱼大吃一惊,屏息不敢妄动,眼见那老妇很快把一卷经册念完,线香恰好燃尽,时间也过了半个时辰,突然放下木鱼,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青衣老妇如饮醇酒,如服甘露,立在平台上,略一舒展手脚,全身骨骼不住“格格”作声,长嘘一口气,双目中神光激射,竟散发着两道碧绿慑人的光芒。 她离案长身而起,双臂一伸,身形呼地冲天拔起,激升到四五丈外,半空一个转折,由上冲之势化作平飞,轻飘飘落在花园中,突然展开脚步,踏花越树而行,快得像一缕青烟,向园外飞驰而去。 李飞鱼一怔,转眼已不见了老妇人影,当下未及细想,也从树顶激射落地,循那老妇所去方向,伏腰疾追。 瞬息间,越出后寨庄墙,远远但见青烟滚滚直入乱山,其速如飞,所行途径和方向,正是皇甫靖引李飞鱼去过的那座峰头。 李飞鱼不敢怠慢,尽力将北天山落凤头陀所传“神行缩地法”施展到十二成,才勉强跟前面那青衣老妇保持着十丈左右距离。 他既骇又惊,心头噗噗狂跳,又怕行迹被老妇发觉,待好到峰下,已累得出了一身冷汗。 越过峰腰,倏听峰顶怪啸之声,震耳欲聋,那青衣老妇正在峰顶上手舞足用,扬掌挥拳,展开一套招式怪异的掌法。 李飞鱼不敢走得太近,看不清那些招式形态,但却不言而知,那老妇定在演练一种邪门功夫,因为她掌影人影越演越快,片刻之后,只见一团黑影在峰顶滚来滚去,已无法分辨一招一式了。 突然,人影一敛,老妇仰面发出一声怪啸,满山草木,尽被震得籁籁颤抖,李飞鱼一望之下,直吓得目瞪口呆,原来那老妇整个面目双手,都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几与一具活尸一般。 青衣老妇似已力不从心,挺身卓立山头,遥对北方,深吸深吐,调息了好一阵,肤色才慢慢恢复了本来颜色。 这时候,突然一条人影疾掠而至,几次起落,已达峰顶,急声叫道:“师父!师父!” 青衣老妇缓缓转过面来,喘息着道:“靖儿,你也到这里来做什么?” 人影敛处,果然是皇甫靖,只见他神情焦急地向四面望了—眼,沉声道:“师父,快请回去,大师兄已迎了洗心殿两位护法来庄,正要到后园拜谒您老人家呢!” 青衣老妇脸色一寒,道:“你是说叶氏双煞来了?” 皇甫靖点点头,道:“正是他们。” 青衣老妇仰面向天,吃吃地笑了起来,满脸不屑之色,道:“叶氏兄弟奸如狡兔,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明知老身多年不问外事,偏要寻上门来,定有所求,你回去说,老身礼佛谢客,不见也就罢了。” 皇甫靖苦笑道:“徒儿早替您老人家回过了,无奈两位师兄从旁吹嘘,叶氏双煞厚着脸皮,一定要见,这可怎么办呢?” 老妇仍是摇头道:“我不想见他们,随你找个借口,回了他们就是。” 突然一个声音接口道:“娘!人家千里送宝而来,您老人家怎能不见人?” 随声现出一条黑影掠上峰顶,却是那银钩洪铁山。 老妇一见银钩,脸色登时一沉,厉声道:“谁告诉你,我在这儿?” 洪铁山笑道:“孩儿是跟着三师弟找来的,娘,您老人家知道叶氏护法带来了什么东西么?” 老妇不悦地道:“双煞狼子野心,还有什么好事找上门来,铁山,你们兄弟怎生结交洗心殿做娘的可以不管,但你们也该谅解为娘的苦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098: 师祖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变得十分忧愁,语调低没,喃喃说道:“做娘的自从失手伤了你们爹爹,数十年来,茹素礼佛,不问世事,武林中早就没有洪婆子这份名号了,娘已经心灰意冷,只盼能眼见你们平平安去过日,今生别无他求。洗心殿新近崛起江湖,是非正多,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惹火上身,好好安静日子不过,却要卷人武林恩怨是非中呢?” 这番话,说得世故而深沉,李飞鱼隐身峰下,也听得不住点头,暗想道:这洪婆子虽然出身邪道,倒不失安份之人。 忽听洪铁山道;“娘的苦心,孩儿们那有不知之理,但是,娘却没有想到,那洗心殿的对头,也就是爹爹当年的对头,孩儿们正为了替爹爹他老人家泄忿雪耻,才与洗心殿交往的。” 洪婆子听了,神色微微一动,道:“你说花月娘那老家伙重临中士,是为了剑圣韩昌?” 洪铁山道:“正是,前不久,花月娘在洞庭总坛一战,已将剑圣韩昌传人,少宁山茹根庵主百忍师太杀死,这也算代爹爹出了一分闷气” 洪婆子插头道:“那是花月娘与韩家一段私怨,怎可把功劳记在咱们份上。” 洪铁山又道:“但人家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弄来一件返魂香奇草,不辞千里,专程送到九华山来,只这份诚意,娘怎好不见见人家?” 洪婆子一听“返魂香”三个字,眼中神光突然炯射数尺,惊道:“他们已经找到黑心居士的地底石府了么?” 洪铁山笑道:“谁说不是呢!但花月娘虽得奇宝,不敢自珍,听说爹爹他老人家急需此物,立命叶氏护法亲自送了来” 洪婆子不待他说完,挥手道:“别说了,你先回去,就说为娘答允面见他们一次,叫他们在前寨大厅上候着!” “孩儿遵命!”长身而起,抹头如飞而去。 皇甫靖待银钩洪铁山去远,忍不住轻轻问:“师父,您老人家准备答应入盟洗心殿了?” 洪婆子苦笑一声,叹道:“他们处心积虑要拉我下水,岂知我一身功力早已倾注给你,全仗线香提神,每日焚香一盘,武功可以恢复六个时辰,但子不过午时,除了这段时间,直如一个衰迈的老婆子毫无异样,对他们有何用处?” 皇甫靖垂首道;“徒儿得您老人家天高地厚之恩,白活了十余年,并无寸功报效师门,但是,徒儿却要求您老人家,千万不可答应洗心殿入盟邀请。至于疗治老人家宿伤的药物,徒见踏遍天涯,也会寻觅得到的。 洪婆子爱怜地摸摸他的头顶,喟然道;“好孩子,难得你这番壮志,但‘返魂香’天下珍品,可遇而不可求。师父忍辱偷生数十年,每夜焚香祝涛上苍,在香案前另设一把交椅,莫不是为了弥补当年失手之过,你师祖在岩洞中倒悬了几十年,没有返魂香,怎能解救? “不过,咱们只要不让叶氏兄弟知道我一身功力已全部注给了你,师父拼得一命,且先把返魂香弄到手再说。” 皇甫靖还待分辨,洪婆子却已站了起来,道;“靖儿,走吧!别难过,记住师父的话。” 洪婆子袍袖一抖,当先掠下峰顶,疾向寨中驰去。皇甫靖却未立即跟走,低头在一块大石上匆匆写了几个字,然后才扫了峰下一眼,展步离去。 李飞鱼躲在草丛中,只觉那皇甫靖临去时一眼,似正射向自己藏身之处,心中一动,连忙掠登山峰,却发现大石上留着几个字,写的是:“暂勿离开,略候即返。” 他心头一阵迷惘,看他临去时神情,这几个字八成是特意留给自己的? 于是,他挥手拂去石上字迹,就坐在过头,耐心地等候着。 等了顿饭之久,皇甫靖果然独自奔了回来。 他一见李飞鱼,已不复有先前那股盛气凌人的姿态,含笑拱手道:“李兄真好大胆;得脱牢笼,犹不甘远走高飞,却私自潜人庄中,跟踪家师,幸亏是我看见,要是落在家师眼中,岂不坏事?” 李飞鱼也含笑答道:“魅魉技俩,难瞒高明,但李某并非心存恶念,只是不甘武林正道,从此沉沦罢了。皇甫兄留下小弟,欲何区处?” 皇甫靖正色道:“小弟虽出身邪道,却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前次邀斗,聊以相试而已。李兄如不以正邪异途相鄙视,小弟有几句心腹话,欲与李兄一谈。” 李飞鱼爽笑道:“武林殊途同归,原无正邪之分,善恶系于一念之间,皇甫兄绝艺超人,小弟正思高攀,有何赐教,洗耳恭听。” 皇甫靖露出一抹满意地微笑,但笑容一闪便逝,复又正色道:“事机已急,一切经过,李兄惧已看见,现家师已被叶氏双煞所惑,迫得应允入盟洗心殿,此事殊非家师本愿,但事属不得已,小弟如不明言,李兄只怕永难想透。” 李飞鱼忙也肃容道:“正要受教。” 皇甫靖叹息一声,道;“这话要从多年前说起,诚如李兄所疑,家师武功,全系出自祁连鬼叟亲传,那时武林三鬼盛名如日中天,家师却极年轻,师徒之情一变而为男女倾慕,不久,使委身嫁给了师祖” 李飞鱼“哦”地一声惊呼,颔首道:“方才窃听令师谈话,正感不解,原来竟是如此。” 皇甫靖接着又道:“家师委身于师祖之后,原也算得是一对神仙伴侣,不料其后师祖在玉女峰一战,败于剑圣韩昌之手,从那时起,便在九华山建庄隐居。师父力劝他老人家从此绝意武林,但愿下半世双宿双飞,悠游林泉。但师祖却耿耿于黄山挫败之耻,雄心不甘轻弃,立意要练成一种绝世毒功,报复黄山玉女峰上一剑之辱。 那时候,师父已经生下大师兄,同时又有了身孕,苦谏无效,使在师祖练功的时候,一横心,点破了师祖阳亢之气,使他老人家一身功力尽破,从此无法离开九华山一步。 但是,这办法虽然达到了阻止师祖寻仇的目的,从此,一对恩爱夫妇,却变成了不世大仇。师祖独自居住九华绝顶一个岩洞中,数十年来,没有再跟师父交谈过一句话,而且更因阳亢穴道点破,每日须以绳索将身子倒悬洞顶,才能使体内淤血不致泛及丹田,其苦不堪。 师父下手之后,料不到竟得到这种恶劣后果,也就心灰意冷,隐居后寨礼佛诵经,不肯再将全部武功传给两位师兄,而且,每夜诵经的时候,一定要设置两张交椅,一张自坐,另一张留给师祖,藉以赎洗心中内疚之情。 这样又过了多年,师祖仍然不肯原谅师父苦心,夫妻反目成仇,似已永无化解的可能了。师父伤心之时,才将一身功力暗中倾注给我,而自己却宁愿熬受衰迈老弱之苦,只是依仗一种能暂时使真气凝聚的线香,每日维持六个时辰活动,以作对当年憾事的自我惩罚。 然而,她虽然已经这样折磨自己,却仍然无法得到师祖的谅解。” 皇甫靖在一声悠长的叹息声中,说完了这段武林秘辛,苍白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挂下两行晶莹的泪水。 李飞鱼也被这耸人听闻的师徒畸恋所感染,默然许久,才问道:“由皇甫兄这些话中,可见令师心性正直,上体苍心,下悯黎庶,假如不是令师,今天武林之中,不知又将是何种局面了。” 皇甫靖慰藉地点点头,道:“但是,家师却为此事耿耿于怀,抱愧数十年,每当她想到当年绝情下手的事,常终宵辗侧,无法人睡。夜静更深之时,常藉线香之助,使功力提聚,独自跑到师祖所居石穴前,长跪饮泣,请求师祖原谅,但是,每次除了一片冰冷寥寂,师祖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愿跟她说” 李飞鱼突然心中一动,问道:“令师祖所居石穴,就在九华山中?” 皇甫靖点点头。 李飞鱼又问:“他老人家饮食之物,如何供应呢?” 皇甫靖道:“全由小弟一人按时给他老人家送去。” 李飞鱼心头一跳,忙道:“不知皇甫兄可愿导引小弟,前往拜谒令师祖?” 皇甫靖眼中精光攸射,微讶道:“你要见他老人家何事?” 李飞鱼笑道:“令师祖乃武林耆宿,难得机缘,自当拜竭。” 皇甫靖叹道:“可是,他老人家在石穴中,每日必须倒悬洞顶,熬受无边痛苦,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古怪,李兄还是不见的好。” 李飞鱼道:“正因他老人家终日然受洞顶倒悬之苦,小弟才急于求见。” 皇甫靖初时一怔,但略一细想,脸上登时掠过无限惊喜兴奋之色,情不自禁,一把握住李飞鱼双手,摇撼问道:“李兄,李兄,你真有把握能治得好他老人家?” 李飞鱼笑道:“虽无把握,但何妨一试?” 皇甫靖大喜,跳起身来,道:“随我来!” 身形疾转,领着李飞鱼疾然向乱山之中奔去。 行约数里,已远远离开了洪家寨,山中怪石鳞峋,奇突睦峨,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这条小路,也就是皇甫靖平时输送饮食必经之路。 皇甫靖领先绕过一处飞瀑,指着前面一道竹桥道:“过桥右转,飞瀑后背,便是一师祖困居的石穴。” 李飞鱼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但见这山头虽不甚高,但都绿茵遍野,景色迷人,一道小小飞瀑临空挂泻,碎玉溅珠,在山腰下汇成一个小水潭,绿水一湾,上架翠竹小桥,对岸便是一片约有七八丈宽的草地。 他微微颔首,跟着皇甫靖缓步踱过竹桥,心里却一直在想:似这等幽雅境地,祁连鬼叟若是功力未失,偕眷傲啸林泉,将是何等美事,即使在此终老一生,也应该再无憾恨了。偏偏一个“名”字勘它不破,竟终得洞顶倒悬,熬受无边痛苦,面对美境,复有何情趣可言? 想着,不期然发出一声感叹。 皇甫靖恰在此时停住脚步,轻声道:“家祖秉性刚烈,是否愿意外人踏入石穴,尚未可知,李兄请暂委屈稍待片刻,容小弟先往通报一声如何?” 李飞鱼含笑道:“理当如此,但皇甫兄最好暂时别提小弟来历,倘能侥幸得邀面谒,再见机而言,比较妥当。” 皇甫靖道:“这个小弟自然领会,不劳挂虑。” 说着,供一拱手,便举步转过小山背侧而去。 李飞鱼立在草地上,负手闲眺,心中却思潮起伏,显得十分紧张,因为,能不能消饵三鬼重出江湖这件巨祸,端看他能否治得好祁连鬼叟宿伤,而且,纵或治好了鬼叟伤势,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化解当年怨仇?凭良心说,他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 过了半盏热茶光景,皇甫靖满头冷汗,从山后疾步而出 他一边走,一边不住举袖抹汗,遥对李飞鱼叫道:“李兄快请过来” 李飞鱼一怔,低声问道:“令师祖怎么样了?” 皇甫靖神色慌张道:“他他老人家妄运真气现在现在” 李飞鱼察言观色,顿知事有变故,无暇再问,脚下一抬,飞步奔过小山。 山后临近草坪,果有一个深约丈许的石洞,洞口一块巨石已被移开,足以一眼可见洞内凿有石桌石床,却有一个满头白发,容貌枯槁的老人,脚上头下,倒挂在洞顶一只特制钢环上,此时正面泛赤红,双手下垂,就像一只剥了皮挂在肉构上的山羊。 李飞鱼心知这人便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祁连鬼叟,当下一顿双脚,贴地疾掠,径自飞人洞口。 五指一搭鬼叟脉门,只觉他体内真气业已散透内腑,此时胸腔中淤血下行,渗人脉门,性命已奄奄一息。 皇甫靖焦急地问:“李兄,你看他老人家还有救么?” 李飞鱼剑眉深锁,摇摇头道:“他心脉已断,真气破散,加以从前锻练阳亢之力,体内气如烈火,要是只这般倒悬在洞顶,尚可保全丹田不被淤血侵蚀,但是这一妄运真气,穴道崩裂,再也控制不住体中热血乱窜了。” 皇甫靖霍然惊道:“李兄是说,已经不能救治了?” 李飞鱼肃容道:“能否回天有术,此时尚难遽断,且让小弟姑妄一试如何?” 皇甫靖连连点头道:“李兄快请动手,只要能留住师祖性命,别说小弟,便是家师,也将终生感戴李兄厚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099: 反调 李飞鱼点头道:“如此,小弟就放手一试,但行功之际,决不能有外人干扰,皇甫兄请在洞口护法,最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放任何人进来。小弟初习逆天大法,火候尚浅,一旦有人惊搅,于令师用和小弟都将蒙受极大不利。” 皇甫靖只是连连点头不已,含着两眶眼泪,退出洞外,将大石移回洞口,自己却盘膝坐在草坪上。 李飞鱼运起神力,先把石桌搬到祁连鬼叟身下,然后抽出佩剑,用剑尖挑破鬼叟衣襟,双掌虚按住他左右胸“府台”c“库房”二穴,深吸一口真气,内力左出右入,循环而生。 过了半个时辰,祁连鬼叟面上赤红渐退,但却在脑后“玉枕”穴旁三分之处,隆起一个大如鹅卵的血红肉球。 李飞鱼左掌突地抽回,剑尖一扬,刺在那肉球之上。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一股脓腥扑鼻的污血,洒洒而落,流得李飞鱼下裳尽是血污,奇恶臭味,冲入欲呕。 李飞鱼并不移动,坐在石桌上,左手松了长剑,骈指如戟,连点了鬼叟颈前项后三处穴道,脓血渐渐流止,祁连鬼叟也发出一声极低的呻吟! 到这时候,李飞鱼才轻轻哼了一口气,左手上移,按着丹田,闭目运起“逆天大法”来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过,渐渐天色大亮,一轮红日,爬上了东方山头。 皇甫靖静坐洞口,全神注意着洞中任何声息,此时,山雀鸟复苏,吱吱喳喳叫个不停,而石洞中,却绝无一丝声响。 他虽然有些担心,但倒并不惊怕,说不出什么原因,自从一见李飞鱼,他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直觉他并不是个轻于承诺的人,一旦应允下来,必有相当把握能够办到。 枯坐无聊,渐涉冥想;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李飞鱼和剑圣韩昌乃是姻亲,而师祖却将韩昌恨之人骨,想不到如今竟全仗仇家亲人,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正想着,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叫:“靖儿!靖儿!” 皇甫靖脸色立变,霍地从草坪上跳了起来,心急道:“不好!师父来了。” 这念头尚未转完,一条人影已出现在竹桥上。 皇甫靖心念电转,忖道:不!暂时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洞内的事。 于是,一长身,抢先迎了上前,应道:“师父,徒儿在这儿。” 洪婆子手里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盆,盆中栽着一株三尺高下的奇花,喜孜孜跨过小桥,笑道:“孩子,叫为师哪儿不找遍,原来却在这儿,正好!正好!” 一扬手中花盆,问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皇甫靖连忙陪笑道:“这是返魂香吗?” 洪婆子用力点点头,道:“正是呢!叶氏兄弟虽然奸猾,到底被为师把这宝贝先逼出来了。你在这儿正好,事不宜迟,趁午时之前,相助为师,替你师祖疗治宿伤” 皇甫靖听了一惊,道:“就是现在么?” 洪婆子笑道:“自然越快越妙,这东西得来不易,叶氏双煞本不情愿先献出返魂香,被为师立不过,用一块‘鬼头令’换了来。” 皇甫靖骇然道:“师父已将‘鬼头令’给了双煞?” 洪婆子道:“那有什么关系,鬼头令只是当年你师祖和巫山拾音婆婆c哀牢山独脚鬼王三人合设信物,事隔多年,未闻他们重出江湖,想来早已作古,给了他们谅也无甚大用。” 皇甫靖却道:“但是,当年师祖和两位老前辈有约在先,见令如见本人,要是双煞凭藉“鬼头令”,将两位老前辈请出山来,天下岂不要大乱了?” 洪婆子笑容满面,道:“乱与不乱,且休管它,现今返魂香已到手,咱们快动手替你师祖疗伤要紧。”一面说着,一面就举步向石洞行去。 皇甫靖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横身拦住,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忘了师祖的脾气了?” 洪婆子微微一怔,恍然笑道:“他以前恨我,那是因为我失手伤了他,现在我替他寻来旷世奇药,转眼就能使他散去的真气重行凝聚,他哪里还会恨我!” 说着,又向洞口走去。 皇甫靖急得冷汗这体,不得已,只好想了一番谎话,伸手拉住洪婆子衣角,低声说道:“师父,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进去。” 洪婆子诧道;“为什么?” 皇甫靖放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徒儿昨夜听到叶氏双煞携了返魂香来到九华,心里忍不住替师祖高兴,偷偷赶来,欲向他老人家报个喜讯,师父,您猪他老人家怎么说?” 洪婆子脸上笑意已失,沉声道:“他怎么说?” 皇甫靖道:“出乎徒儿意料之外,师祖他老人家不但不高兴,而且骂了徒儿一顿,他老人家说:‘叶氏双煞乃是诡诈小人,曲意结交。必有所求’” 洪婆子点头叹道:“你师祖果有知人之明,他还说过什么?” 皇甫靖道:“他老人家又说:‘老夫纵横天下,平生未受人点水之恩,岂能为了区区一株返魂香,便向洗心殿卖身投靠!’” 洪婆子脸色越来越难看,垂头道:“但是,人生能有几个八十年,没有返魂香,他只有一辈子在石洞中受苦。” 皇甫靖道:“徒儿也是这样劝解他老人家,但师祖的脾气,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未等徒儿说完,便把我轰了出来,同时叱令封了洞口,不许任何人再去打扰他老人家” 洪婆子长叹一声,望望手中那盆“返魂香”,惋惜地道:“为师好不容易为他弄来这株奇花,假如弃而不用,未免可惜,宁可让他事后怪我,咱们也要治好他的伤” 说着,又欲举步向洞口行去。 皇甫靖忙又横身拦住,道:“师父请慢一些,徒儿还有话说。” 洪婆子皱皱眉头道:“孩子,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向来不是这般吞吐?” 皇甫靖干咳了一声,陪笑道:“师祖他老人家最后还说:‘这几日试着提聚真气,自觉已略有进境,也许不需药物,便能自愈。’所以,要徒儿转报师父,洞门闭后,谁也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 洪婆子一听这话,顿时面泛喜色,道:“这活果真?” 皇甫靖道:“徒儿怎敢瞒骗师父。” 洪婆子喜得仰面望天,轻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谢谢菩萨保佑,多年来一线生机,如今果真实现了。” 皇甫靖方自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料洪婆子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孩子,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咱们快去助他一臂之力。”拉着皇甫靖,疾步向石洞奔去。 皇甫靖大惊,忙道:“师祖吩咐过,任何人不能去打搅他啊!” 洪婆子笑道;“唉!你知道什么?当年为师下手点破他阳亢之气的时候,终因夫妻情重,指力仅用了六成。你师祖真气虽破,穴道并未受到太重的伤,这许多年,全以内腑淤血难除,所以不能将真气练复。大约他终年然受倒悬之苦,如今淤血已经用内力逼住,不致散入血体,才能渐渐将散失的真气凝聚起来。 这虽然只是个渺茫的希望,但时机一瞬即逝,以现今体力,实无法臻竟全功。咱们不必忌惮什么,快些进去,合咱们两人之力,正可助他早些凝聚真力,这样对他只有好处,事后他决不会责怪你就是。” 一边说着,一连已到了石洞门口,匆匆放下“返魂香”,便欲掀开那洞口石块。 皇甫靖想不到弄巧成拙,一时大感焦急,情不由己,急急上前按住那块大石,急声说道:“师父,咱们还是遵从他老人家吩咐吧!万一当真打扰了他” 洪婆子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师父难道会反害他不成?凝聚真气,必须得内功有根基的人助力循导经脉,同时注意代其驱散淤血,如此难困之事,他独力怎能达成?” 皇甫靖急得冷汗直流,哀声道:“师父,请您老人家千万再依他一次吧!无论如何,现在不能进去惊搅师祖行功。” 洪婆子微微一怔,道:“奇怪,你为什么连师父也信不过?” 皇甫靖只差没有哭出来,嗫嚅道:“徒儿不愿再见师祖熬受倒悬之苦,宁求师父原谅,好歹遵守师祖之意,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进去。” 洪婆子默然片刻,终于松了手,叹道:“也好,咱们可以等在洞外,如果他行功顺利,就不必进去了,一旦有了异动,却不可大过拘谨。” 皇甫靖含泪而笑,点头道:“只有如此,徒儿问心方安,师父也不致因而又忤怒了师祖。” 洪婆子捧了那盆“返魂香”,偕皇甫靖并肩坐在草坪上,倾神注意,洞中仍无动静 皇甫靖故意找些话题,跟洪婆子闲聊,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一则藉此分散她的注意,二则打发枯寂时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逝去,转眼日已当空,巳刻早过。 洪婆子突然漫慢显出精神有些不能振作,不时举手阿欠,神情也逐渐恢复了夜间的衰老之态。 皇甫靖好心地道:“师父,午刻将至,线香功能也快尽了,不如暂请返寨休息,此地有徒儿护守,谅来不致发生意外。” 洪婆子笑着摇摇头道;“不!等候了数十年,好不容易到了今天,无论如何,师父也要守候到师祖功行圆满,方愿离开。” 皇甫靖道:“但线香功能,只能维持六个时辰,子不过午,效力将尽,师父恐怕受不住山中风寒?” 洪婆子道:“那么,你去向瑶梦丫头替我再取一盘线香来吧!好歹熬过今天,要是你师祖真能侥天之幸,练复神功,这盆返魂香也许对我倒有用处。唉!这捞什子的线香虽能提神,这些年,用也把人用烦了。” 皇甫靖登时一愣,腼腆笑道:“山中风大,何况师祖练功,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圆满,师父先请回去,一有消息,徒儿就赶到后寨来向您老人家报喜,这样不是更好么?” 洪婆子笑道:“靖儿,你今天是怎么搞的,总是一再要跟师父唱反调?” 皇甫靖讪讪笑道:“徒儿是关心师父的身体。” 洪婆子道:“既然如此,你就照师父的话去做,线香在经书橱中,瑶梦知道,你快去快回,不必劝我离开了。” 皇甫靖既不敢再辩,又怕自己一旦离开之后,洪婆子会撞进洞内,惊搅了李飞鱼为祁连鬼叟疗伤续脉,一时间期期艾艾,十分难决。 洪婆子脸色一沉,不悦地道:“孩子,你是有什么事瞒了师父不是?怎的总是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模样?” 皇甫靖心头一震,当时惊出一身冷汗,慌忙站起身来,含笑道:“师父且歇一会儿,徒儿即去便返。” 说罢,偷偷望了石洞一眼,一横心,无可奈何转身掠上竹桥。 洪婆子目送他绕过了小山,摇头自语道:“这孩子,一向稳重,今天不知怎的,竟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儿,真是奇怪! 说着,虔诚地跪在洞前,合十仰天祝告道:“菩萨!菩萨!洪门姜氏,前因谏阻夫君,迫得下手点破夫君真气,遗恨数十年,愧悔无及,天幸夫君恢功有望,愿菩萨早赐神通,助其立脱苦海,姜氏宁愿减寿削福,终生茹素礼佛,一切祸灾,由姜氏一身担之” 祷祝至此,老泪籁籁而下,业已悲不可抑。 正当这时候,突然一声低弱的呻吟飘送入耳。 洪婆子一惊之下,挥袖拭去泪水,飞快地从草坪上长身而起。 他凝神倾听,呻吟之声又像没有了,回目四望,也不见有任何人影。 洪婆子大感讶诧,心忖道:“这真是怪事了,分明听得有人呻吟,难道我真是老了?” 凝神又等了片刻,除了山前飞瀑倾泻之声,山中寂然如故。 洪婆子摇摇头,苦笑道:“唉!岁月不饶人,准是时刻将至,耳朵已经不管用了” 谁知一念未已,突又听得一声低沉的呻吟 洪婆子心神一震,似辨出那呻吟竟是从石洞中传出来的。 “这还得了!” 她机伶伶打个寒噤,身形一闪,已到了洞口。 侧耳倾听,果然,洞中又传出第三声呻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100: 挽留 洪婆子听得那呻吟之声,来自洞中,只当祁连鬼叟行功遭遇困境,一急之下,双臂下沉,扣住那块封洞大石,低嘿一声,用力向侧一掀! 大石应手而开,这一看,洪婆子险些要双目喷出火来。 原来洞中除了祁连鬼叟,竟多出一个面目陌生的少年。 这还不算,尤其那少年正一只手掌抵在祁连鬼叟“丹田”死穴上,另一只手,却紧扣住鬼叟左胸“将台”大穴,石桌之上,血痕斑斑,触目惊心。 洪婆子大吃一惊,虎吼一声,撞进了石洞大喝道:“何方鼠辈,还不放手!” 喝了一声,那少年却闭目端坐在石桌上,不闻不理,实相庄严,丝毫不为她呼喝所动。 洪婆子怒从心起,右掌一圈,便想迎胸劈出。 突然,身后人影一闪,皇甫靖手擎线香,气咻咻奔了进来,骇然惊呼道:“师父,千万不得,您老人家会害死了师祖” 洪婆子人在盛怒之中,也未细想何以会“害死了师祖”,只当皇甫靖的意思是,祁连鬼叟落在少年手中,投鼠忌器,喝叫住手。 她一念之差,满腔怒火,就发在皇甫靖头上。 身躯旋风似一转,掌心一翻,排山倒海般掌力,直向皇甫靖迎头劈落,叱道:“好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原来你三番两次阻我人洞,竟是勾结外人,暗害师门尊长,我就先劈了你这畜生!” 皇甫靖仓促间无法分辩,洞口又窄,一个闪避不及,被洪婆子一掌撞中前胸,闷哼一声,踉踉跄跄直倒退出洞外,一跤跌坐在草坪上。 洪婆子运力出掌,一招之后,自觉胸口一阵抽痛,喘息了两声,才第二次转过身子,向石桌上的李飞鱼扑去。 但她身形刚动皇甫靖却已挣扎着爬了起来,从后面扑上前来,将她连臂一把抱住,哭叫道:“师父,师父,求您老人家听徒儿说一句话” 洪婆子越加暴怒,叱道:“欺师灭祖的东西,还有什么可说的!”肘尖向后一撞,正撞在皇甫靖心窝上。 皇甫靖就闷哼一声,两臂一松,踉跄跌出四五尺外,“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洪婆子旋风一般冲上前去,一招“开山碎石”,右掌疾若奔雷,直向李飞鱼胸前劈去。 李飞鱼此时正当行动紧要关头,倏见洪婆子疯虎似挥掌劈到,迫不得已,深吸一口气,上身向前一躬,整个身体贴着石桌,顺势一转,平空横挪数尺。 掌力漫涌而过,仅仅扫中李飞鱼左边肩头,他身形一晃,立即沉气定桩,居然并未跌离石桌,双手仍然紧紧按在祁连鬼叟“将台”c“丹田”二处穴道上。 洪婆子一击不中,心下大骇,牛喘了两声,二次抡掌又扑了上来,掌心直按向李飞鱼胸门。 李飞鱼既不能收掌离地,又无法趋避,觑得她掌已临身,突然拧颈向侧一扭,避开了胸门要害,力贯左肩,硬换了一掌。 这一掌,只打得李飞鱼两眼金星乱闪,若非此时一身“玄门隐形罡气”被逆天大法引导遍布全身,只怕当时就去了半条性命。 饶是如此,左肩也觉奇痛欲折,一阵火辣辣灼热难耐。 洪婆子每出一招,真气便枯竭了一分,一连两次未能伤得李飞鱼,不禁又急又怒又怕,乃因她明知午刻将至,线香效力也快要失去了,假如不能很快从李飞鱼手中抢救出祁连鬼叟,午刻一到,她又将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衰迈老妇了。 情急之下,双目尽赤,沉桩定身不动,两手缓缓一提起胸,暗地将全身功力,尽注双手,毗目叱道:“鼠辈,你再不放手,老身只好拼了两败俱伤,用‘寒阴毒指’将你毙在此地!” 李飞鱼无法开口,心里虽急,却苦于无法出声。 洪婆子越加怒不可遏,十指连搓,双掌已变得一片漆黑。 她自从将内功转注给皇甫靖,从前所学过的奇绝功力,实际已不能发挥十成威力,但她对这位既是师父,又是丈夫的祁连鬼叟,四十年抱憾之情,自是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为“情急拼命”,虽然明白一击之后,自己仅有的一点内力也将耗尽枯竭,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她十指不住屈伸,那漆黑之色一忽儿浓,一忽儿谈,显见已有些力不从心。 李飞鱼目光炯炯注视着她,为了自保性命,不得不把注入祁连鬼叟体内的真气,渐渐收敛了部分。 正在这时候,洪婆子突然双睛怒突,一声大喝,十指交挥,一片略带腐味的阴寒之气,缓缓向李飞鱼漫涌而到。 那寒气出势既缓,又无破空之声,李飞鱼就知道难以硬接。 乃因世间武功,往往越是刚猛,越易化解,如果掌出有声,劲风怒卷,其威势虽如排山倒海,反不难卸力或趋避,唯独这种出手无声,不见劲风流漩的至柔掌力,才是既难趋避,又难化解的功夫。 李飞鱼苦于双手无法离开祁连随鬼叟身体,见洪婆子竟发出毒功,这时如果再不撤掌自保,性命即在须臾之间。 他胸中意念电转,一刹时,已将“撒手”?“不撤手”?这两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变幻了千百遍。 然而,事实上未待他作出决断,那浪涌的阴寒之力,已到近身。 李飞鱼突然一横心,双掌微登,竟在这危机一瞬的当儿,将体内真气,源源如潮,一齐循掌心通送进祁连鬼叟内腑 真力刚刚透体而过,“寒阴毒指”暗劲,也适时涌到。 李飞鱼机伶伶打个寒噤,闷哼一声,松手仰面倒飞离开了石桌,背背撞在洞壁上,发出“蓬’地一声沉重的声响,当时昏死了过去。 洪婆子发出‘寒阴毒指’,脸色也变得惨无血色,缓步走到石桌边,伸出巍颤颤的手,试探祁连鬼叟气息。 这一试,她几乎跳了起来。 原来她触手之处,热气微动,祁连鬼叟虽然仍旧倒悬在洞顶,但呼吸显然比从前更为平静均匀,同时,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这是五十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丈夫有了一点生气 洪婆子浑身一震,右手疾伸,双搭上祁连鬼叟倒垂的腕脉穴上。 脉息蓬勃,沉稳有力,正是闭灾已通的象征。 洪婆子只觉一股寒意,由脚下升起,痴呆的目光,遥遥投注在洞里角落,昏死在地的李飞鱼身上,两行愧柞的泪水,沿腮而落。 她嘴唇煽动,用一种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声音,自语道:“原来他竟是一番美意” 语声未毕,双目反插,已经瘫倒在石桌边。 石洞中刹时沦入一片死寂,倒卧和悬挂着四个人。但都已昏死了过去,只有洞外骄阳,悄悄探进一丝丝一缕缕光辉,似在窥望这些又聪明又愚蠢的人类。 一阵淡淡的清香,随风同进石洞,那是洪婆子弃在洞口的“返魂香”所发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第一个悠悠醒来的,是倒悬洞顶的祁连鬼叟周永泰。 他睁开眼帘,首先发觉自己体内真气已能畅行无阻,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双腿一屈,双掌斜挥,划断了绳索,飘落地面之后,一眼却见洪婆子正昏死在石桌边,皇甫靖却倒卧洞口。 他忽地掠过一阵讶诧,记得昨夜自己强运真气,引发伤势,分明昏死过去,如今怎的反觉闭穴畅通,毫无隔阻了呢? 洪永泰困居石洞几达五十年,一朝得解倒悬之苦,喜极志昏,竟忘了再看看洞中还有些什么异状,当下一阵风似地冲出洞外,仰着望天,发出一声舒畅无比的长啸。 这啸音震撼山谷,乃是他积压了数十年之久的一股闷气,回音激荡,足足有半盏热茶之久,犹未沉寂。 长啸之后,拿拳弄掌,左掌一挥,直向洞侧大石拂去。 劲力过处,石屑纷飞,半块大石,竟在一拂之下,化成飞粉随风而逝。 洪永泰哈哈大笑,道:“洪永泰啊洪永泰,你还有今天?” 笑过之后,才发现那盆“返魂香”放在洞口。 他心中微微一动,暗道:“是了!是了!必是靖儿见我岔气昏死,才去弄了这株奇珍来,在危急之中,救了我性命。这孩子与我投缘,十余年来,也亏他送食探望,倒不能亏待了他。” 于是,捧了“返魂香”,大步转向石洞。 他先将“返魂香”花瓣及嫩叶各摘下两片,投人皇甫靖口中,手掌起落,连拍他浑身七十二处大灾,每次掌落,皇甫靖身体都是轻轻一震,七十二穴拍完,只听皇甫靖腹中雷鸣,面上渐渐泛起一片红潮。 洪永泰收掌颔首,骈指在洞壁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捧了那盆“返魂香”,掠身而起,一缕轻烟,消失在竹桥尽头 又过了半盏热茶光景,皇甫靖也悠悠醒转。 当他擦擦眼睛,从地上爬起来,第一眼,就看见洞顶倒悬着的祁连鬼叟不见了。 皇甫靖骇然一惊,霍地跃起身来,扫目一望,暗叫一声“苦!”非但祁连鬼叟不知去向,李飞鱼和洪婆子一个倒在洞底,一个伏在石桌边,满地血迹,洞口那盘“返魂香”也不见了。 他初时惊骇之下,还以为另有强敌撞了进来,劫走了“返魂香”和祁连鬼叟,及至站步上前,伸手一探洪婆子鼻息,更是失惊出声,原来洪婆子意已气息衰竭,萎顿而死。 皇甫靖忍住泪水,飞步奔到洞底,扶起李飞鱼,见他呼吸尚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急忙从怀中取出线香,燃点放在李飞鱼鼻边。 线香乃是洪婆子采集百余种奇花异草,配以千年何首乌,特制的提神聚力之药,点燃之后,烟雾凝而不散,飘送人李飞鱼鼻中,一盘香才烧了一半,李飞鱼已缓缓苏醒。 皇甫靖含泪问道:“李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师祖怎会不见了?” 李飞鱼四顾一眼,茫然道:“小弟正当行功紧要关头,令师闯进洞来,不由分说,连出绝毒阴功,将小弟打伤,小弟只记得在她‘寒阴毒指’发出之前,拼了全身内力,一齐注入令师祖体内,以后就被毒指击伤昏倒,其余的事,就不知道了。” 皇甫靖寻思片刻,点点头道:“这么说来,师父一定是力已不能从心,勉强发出毒指,自己却力竭衰枯而死,但是,师祖却又怎的不见?还有那盆‘返魂香’,也一起失了踪影。” 李飞鱼调息了一下,内腑仍有隐痛,但却支撑着站起身来,道:“令师祖被小弟倾力冲注体内,或许已能使真气凝聚,咱们仔细找找看,是否留有线索?据小弟看,若被外人撞入,岂有不伤害你我之理,八成是他自己离开的多。” 两人在洞中略一寻觅,果然发现石壁上的留字,只见壁上写道:“靖儿知悉:得汝珍药之助,老夫已练复失去功力,此去天涯海角,前雪旧耻,为免汝醒后谏阻,仅以返魂香花叶各二辫相酬,此物天下奇珍,既由汝手而来,我不忍独得,聊以分润,好自为之,将大有神益。 “汝师罔顾情义,对老夫痛下煞手,五十年石洞岁月,此仇本当不赦,念汝一片愚孝,暂存彼一命,侯老夫大仇得报,当重返此地,助汝成武林第一人,勉之!勉之!” 皇甫靖看罢,泪水不由籁簌而落,道:“原来他老人家尚不知功力得复,全由李兄所赐,倒归功于小弟一人了。” 李飞鱼吃惊道:“从令师祖留字看起来,所谓‘前雪旧耻’,难道是去寻剑圣后人报复黄山一剑之仇?” 皇甫靖道:“只怕正是如此。” 李飞鱼顿时惶急起来,急道:“剑圣早已作古,小弟姑姑百忍师太,便是韩家传人,如今姑姑也去世了,他去报仇,岂不是危及云崖上各位正道武林前辈么?” 皇甫靖毅然道;“师祖若非李兄,焉能留得性命,似此恩将仇报,小弟舍命也要阻拦于他。” 李飞鱼失措的道:“事不宜迟,小弟必须立刻赶返少宁,否则,定将引起巨变,再见了。”说完,转身便走。 但甫一举步,内腑突又一阵抽痛,轻哼一声,迫得扶住石壁,咬牙强忍。 皇甫靖紧行两步,伸手将他擒住,虔诚地道:“李兄,你被师父寒阴毒指所伤,应当先服本门解药,调息三日,然后才能运行真气。小弟欲挽留李兄暂留数日,一则李兄可调息内伤,二则小弟也可趁此料理师父身后之事,待两事妥当,小弟再陪李兄同往少宁,你看如何?” 李飞鱼叹道:“皇甫兄盛情,小弟心领,但事经突变,恐怕不能再耽误三天宝贵时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101: 驼儿 皇甫靖道:“不妨,小弟预料师祖此去,未必能立刻打听出少宁山云崖与剑圣韩昌的关系,他老人家一定会先往滇境哀牢山,邀约独脚鬼王尚志,短时之内,云崖还不致发生事故,而李兄内伤如不即时治疗,寒毒侵人内腑,以后更难治愈。” 一面说着,一面取出本门解药,给李飞鱼服下三粒。 李飞鱼感激地说道:“小弟心急如焚,实难久留,疗祛寒毒,可以在途中籍逆天大法治愈。唉!可惜小弟尚有一盒‘返魂丹’失落在令师兄手中,否则,服用一粒,内毒也就不足畏了。” 皇甫靖想了一会,道:“那么,李兄请在此地略侯片刻,待小弟去向二师兄素取返魂凡,然后一同上路,师父的后事,有两位师兄,尽可照料。” 李飞鱼道。“似此使皇甫兄连师父亡礼也不能兼顾,岂不更令小弟不安。” 皇甫靖凄然笑道:“李兄伤在家师之手,小弟这样做,也算代家师表示一分歉疚之意,尽礼事小,尽义事大,有何不可。”于是,匆匆离洞而去。 李飞鱼见他一片诚意,倒不便拒绝,想了想,只好坐在石洞中,一边等候皇甫靖,一边闭目默运真气,法除寒毒。 过了顿饭时刻,内腑寒毒已驱去大半,李飞鱼微微松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却见皇甫靖早已返来,正满含忧虑在洞外搓手相待。 李飞鱼起身问道:“皇甫兄,有什么事吗?” 皇甫靖顿顿脚,恨声道:“唉!师门不幸,竟会有这等不顾父母的儿子,父伤母危,两位师兄竟会离家远行,连话也不留下一句。” 李飞鱼微笑道:“既然他们都不在家,皇甫兄还是暂时留在这儿料理令师后事要紧,小弟自觉伤势已好了大半,没有返魂丹,一时也无妨碍的。” 皇甫靖目中闪着异样光芒,道:“李兄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说出来,徒增小弟愧疚。” 李飞鱼讶道:“他们去了哪儿?” 皇甫靖长叹一声,道:“昨日洗心殿护法叶氏双煞,将一盆返魂香送来九华山,求得师父一块‘鬼头令’,两位师兄,竟会领他们赶往滇境” 李飞鱼骇然一惊,道:“鬼头令是什么?” 皇甫靖道:“那是当年祖师和独脚鬼王尚志巫山拾音婆婆颜青娥,三人合设信物,见令如见本人,叶氏双煞如果用那块鬼头令搬清二鬼出山,江湖中转眼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李飞鱼心头一震,脱口道:“这怎么办?” 皇甫靖道:“小弟已经嘱令庄中人暂存家师遗体,事势已急,咱们只有立即动身,追往滇境哀牢山,如能及时赶到,或可化解一场巨祸。” 李飞鱼点点头,忽然心中一动,忙道:“叶氏双煞和令师祖都已先后前往滇境哀牢山,咱们脚程再快,也无法在他们之前赶到,小弟倒想到一个方法,或可事半而功倍。” 皇甫靖问道:“李兄有何妙计,快说出来听听。” 李飞鱼道:“依小弟猜测,无论双煞或令师祖,谁到了滇境,邀得独脚鬼王出山,仍将转赴巫山,去邀约巫山拾音婆婆颜青娥,对不对?” 皇甫靖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飞鱼道:“如此,咱们何必舍近求远,假如皇甫兄知道颜青娥在巫山隐居之地,咱们索性先赶到巫山去,以逸待劳,岂不更好?” 皇甫靖沉吟片刻,道:“此计虽妙,但却有一点须要顾虑的事。” 李飞鱼道:“皇甫兄但说无妨。” 皇甫靖扬目道:“小弟虽然听说过拾音婆婆颜青娥的居所,但只是耳闻家师述及,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何况,自从黄山一战,师祖败后,他们三人使再没有见过面,五十年来音讯不通,谁知她现在是不是仍在巫山?如果她也跟师租一样,离开巫山另寻了隐居之处,咱们岂不耍扑空了?” 李飞鱼笑道:“这有什么要紧,祁连鬼叟可以离开祁连,巫山拾音婆婆可以离开巫山,难道哀牢山独脚鬼王就不会离开哀牢山吗?大家都是抱定一试的心情,且看谁的运气好罢了。” 皇甫靖也忍不住笑道:“这么说,咱们就先往巫山试试吧!” 两人说走就走,当时便联袂离开了九华山 巫山,地当蜀鄂之交,西承翟塘,东迤西际,十二峰崇立并列,一衣带水,穿流其间,千回百转,惊险天成。 晨间,宿雾未散,氤氲弥漫山腰,群山宛如飘浮海上。 这天一早,旭日初升,李飞鱼和皇甫靖但已赶到巫山。 他们起初各以一匹健壮耐苦的小川马代步,穿林透谷,地势越走越险,坐骑反而成了累赘,于是,索性弃马徒步攀峭壁,登陡崖,倒觉爽快了许多。 从辰至巳,整整走了一个时辰,两人已进入荒芜人迹的乱山丛中。 李飞鱼重伤初愈,体力显已疲惫,额上隐见汗迹。 皇甫靖见了,含笑停步,指着远处一座奇峰,道:“拾音婆婆的居所,据闻系在一座形如笔尖的山顶,李兄请看,很可能就是那儿了,咱们略歇一会,再走吧。” 李飞鱼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座高山,尖峭挺拔,直冲霄汉,半截山头,兀自隐在云雾以上,无法望见,不禁精神一振,道:“既然不远,索性再赶一程,到山下再歇息也不迟。” 皇甫靖关切地望了他一眼,倒也不便直说他业已疲乏,点点头,当先探路,但脚下却慢了许多。 两人踏行在乱草怪石之中,全无路径可循,举足落足,都须提住真气,随时准备纵跃而起,神情自极呆滞。 正行之间,突然听得一声低沉的啸音,起自身后。 两人同感一惊,方一扭头回顾,却觉那啸音其速如电,快得令人难以形容,刹时已从他们身侧十余丈处,一掠而过。 皇甫靖和李飞鱼功力都非等闲,但这时竟连那啸音是人是鸟是兽都没有看清楚,余音摇曳,已远远消逝在前面密林中。 皇甫靖愕然道:“似此快速身法,如果是人,其绝世轻功只怕举世无人能与匹敌?” 李飞鱼也点头道:“既有啸音随行,大约乃是武林高人,皇甫兄看会不会就是颜老前辈呢?” 皇甫靖摇头道:“小弟也仅闻拾音婆婆之名,从未一见,但巫山之中,除了她老人家,尚未听说过另有什么武林高人隐居,假如真的是人,八成使是她了。” 李飞鱼不由剑眉微皱,道;“咱们都与她无一面之缘,冒昧前来,等一会该用什么籍口才好?” 皇甫靖笑道:“不得已时,只好矫命说一次谎,就说是家师遗命,嘱咐咱们来问候起居,然后再见机而行。” 说着,已到了山脚下。 李飞鱼满腹心事,人又疲惫,寻了一块草地,盘膝静坐调息,皇甫靖也席地休息,准备待疲劳除祛以后,再行登山。 在他们不远,是一座茂密的林子,这时候,却有两道炯炯目光,在向两人偷窥。 那是一个面目姣好,身穿绿衣的美貌少女,大约有十三四岁,闪着一双既大又圆的大眼睛,正注视着皇甫靖。 在少女身边,却挺立着一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黑毛怪物,这东西说鸟不像鸟,说兽又不像兽,浑身扁毛,生着两只短而肥壮的肉翅,长颈硬嘴,一只长足,坚如铁棍,脚趾上却生了一层厚厚的肉建。 绿衣少女注视林外二人,足有半盏茶之久,仍未见李飞鱼和皇甫靖有何动静,不耐烦地皱起柳眉,缩身退回林中。 那怪鸟也跟着进人密林,长颈不住在少女腰际摩擦着,状极亲热。 绿衣少女嘟着小嘴道:“别烦人啦!你没看见,林子外来了两个臭男人,坐着不肯走,咱们的‘飞板’也不能玩了。” 那怪鸟喉中低低发出一阵“咕咕”之声,展开两只短翅,拍了两下,又挺胸扬颈,来回走了一匝。 绿衣少女忽地‘噗嗤’一笑,道:“驼儿,你是要我去把他们赶走吗?” 那怪鸟竟点了点头。 绿衣少女笑容忽又沉敛,摇头叹道:“不行,你忘了师父临走时告诉咱们的话?人未犯我,决不能妄生事端,免得被人发现咱们隐居的地方,无论如何,还得再忍耐半个月。” 顿了一顿,举手一掠额际秀发,道:“回去吧!今天不玩了,师姐准在骂我不帮她弄午餐了呢!” 她一探手,从草丛里取出一副制作古怪的木板,板上有绳,正可套在“驼儿”颈上,双手握住板心空孔中,那木板展开,就像两只翅膀。 绿衣少女低喝一声:“走!” 怪鸟迈动双足,疾奔如飞,一眨眼,便从另一端穿出林子。 只见那怪鸟长脚展动,越奔越快,先在林外空地上绕行了数匝,渐渐只见一缕轻烟般黑影,已不复分辨得出人和鸟。 绿衣少女紧握木板,宛如控马飞车,呼呼风响,秀发长曳脑后,那木板因奔行快速,浮力大增,片刻间,已冉冉浮升到尺高。 绿衣少女初时莲足尚须点地而行,及待本扳浮升,整个人也就离开了地面,这情形就跟小孩于放风筝的道理一般无一。 驼儿奔行绝速,一往一返,眨眼就是里许,拖着木板,从峰侧一条小径,迅疾无比,直向山上盘绕而登。 不多久,已达山顶,速度一缓,那绿衣少女收了飞板,蹦蹦跳跳,向崖顶一栋茅屋跑去,一面叫道:“师姐!师姐!” 茅屋后正扬起淡淡炊烟,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黄衫女郎应声探出螓首,手中还拿着锅铲,板着脸埋怨道:“鬼丫头,嚷什么?一上午跑到哪儿去啦?也没来帮我洗洗菜,淘淘米?” 绿衣少女笑道:“我带驼儿到山下去玩飞板去了,啊!师姐,你不知道,才好玩呢” 黄彩女郎笑啐道:“呸!我怎么不知道好玩,最好玩上三天三夜,别回来吃饭才有本事。快去收拾饭桌,菜就要好了,该吃饭了。” 绿衣少女上前一把抱住黄衫女郎纤腰,揉妮了一阵,憨态可掬,然后仰起粉面来,神秘地道:“师姐,我告诉你一件怪事,山脚下来了两个臭男人” 黄衫女郎闻言一怔,目中精光陡射,急问道:“是什么样两个男人?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绿衣少女抿着出道:“才来了不多久,现在正在山脚下休息,两个人大约都有二十岁左右,模样儿倒长得还不错,其中一个脸色好白,白得跟你一样” 黄衫女郎啐道:“胡说,怎会跟我一样,素师妹,别忙吃饭,咱们去查看一下。” 绿衣少女扭着身子道:“管他们干嘛?我饿了,我要吃饭了。” 黄衫女郎道:“那么你自个儿先吃,我去山下看看,咱们这儿从无外人经过,师父刚走,便有外人侵入,这却不是闹着玩的。” 正说着,猛听屋外有人朗声叫道;“颜老前辈在家吗?” 黄衫女郎居然一惊,香肩微晃,人已穿门而出。 及待落在茅屋门外,一见果然是两个少年男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尚系着围裙,手里正拿着锅铲,当时粉脸一红,急急又退了回来。 一面解围裙,一面推那绿衣少女道:“师妹快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来的?” 绿衣少女笑道:“好!让我去逗逗他们。” 她身形一穿掠出门外,小脸蛋紧绷着,双手叉腰,先摆出一副傲慢神态,昂首仰天问道:“干什么来的?这地方是你们大呼小叫的所在吗?” 皇甫靖和李飞鱼只觉眼前一亮,俏生生立着个艳光照人的少女,心头都不觉噗噗直跳,彼此互望了一眼,皇甫靖连忙上前一步,抱拳一拱,道;“在下皇甫靖,乃九华山洪家寨洪老夫人门下,奉师令特来拜望颜老前辈,不知老前辈可在府中?” 绿衣少女目光一落,在两人脸上扫了一眼,复又昂起头来,道:“还有一个呢?” 李飞鱼忙也拱手道:“在下李飞鱼。” 绿衣少女问道:“你是什么人门下?” 李飞鱼一怔,偷偷以目示意,皇甫靖点点头,李飞鱼这才朗声道:“在下乃独幽寺门人,适与皇甫兄作伴,特地同来拜谒颜老前辈,敢问姑娘可是颜老前辈高足?” 绿衣少女也装模作样,学着抱拳拱手,道;“不敢,本姑娘姓陈,名锦素,乃是我师父的第二高足,第一高足是我师姐,她叫朱锦萱,咱们就是巫山双锦” 话未说完,李飞鱼和皇甫靖已同时“哦”了一声,面露惊讶之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102: 手札 却听陈锦素接着又道:“巫山圣地,向来没有臭男人插足,你们擅入圣地,该当何罪?” 皇甫靖骇然一跳,道:“我等以礼拜谒,有何罪戾?” 陈锦素道:“怎么没有罪,你们坐在山脚下不走,害得我不能再玩‘飞板’这就有罪” 李飞鱼和皇甫靖同感一愕,正待分说,那黄杉女郎朱锦萱已急急奔了出来,叱道:“师妹,不许胡闹。” 陈锦素噗嗤一声笑道:“不要急,我只是吓吓他们的。” 朱锦萱叱退师妹,检衽一礼,道:“洪老前辈盛名,常闻家师提起,师妹刁蛮成性,二位不要见怪。” 皇甫靖松了一口气,道:“哪里话,在下等来得冒昧,难怪陈姑娘不悦” 朱锦萱含笑问道:“洪家寨和巫山本属同源,久未互通音讯,皇甫师兄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 皇甫靖道;“家师不久之前谢世,遗命在下特来拜谒当年尊长,是以叨扰。” 朱锦萱“哦”了一声,道:“姜老前辈竟已去世了?家师洞隐多年,专力习练一种深奥武功,以致数十年来未能前往洪家寨叙旧,但每与小妹言及,对洪姜二位老前辈绝世武学,赞佩殊深。前月家师练就一种飞板,正赶赴滇境,邀约尚老前辈同往九华,不意今日皇甫师兄竟传来噩耗,令人惋惜无限” 李飞鱼听说拾音婆婆也去了滇境,心里越加着急,正寻思善策,却听那刁蛮的陈锦素在傍催促道:“师姐,先吃饭再谈话好不好?我肚子饿啦!” 朱锦萱横了她一眼,侧身肃客,道:“两位快请入屋待茶。” 皇甫靖暗叹一声,和李飞鱼举步走进茅屋,只见茅屋内分五间,进门是一间客厅,罗列桌椅,尽为山藤手制,不但精巧,而且收拾得一尘不染。 朱锦萱先请两人落座,亲手捧上香茗,那茶盘茶盅,都是竹制的,十分别致。 皇甫靖感慨地道:“在下两人千里造访,不意竟来迟了一步,颜老前辈此去滇境,曾言及何时才能返回么?” 朱锦萱道:“家师临行之前,也想到数十年讯息未通,不知能否晤面,曾留言最多还有半个月,就会回来的。她老人家以飞板兼程赶路,飞行绝迹,先去滇境,再往九华大约也费不了一个月时间,皇甫师兄和李少侠何妨就在山间略候几日。” 皇甫靖兀自沉吟,李飞鱼却低声接口道:“既然尚须有半月之久,咱们就不必再事耽误了。” 这话被陈锦素听在耳中,小嘴一抿,道:“你们走了,一定会后悔。” 皇甫靖怔道:“陈姑娘此话何解?” 陈锦素笑道:“我师父用飞板赶路,日行千里,要是九华山见不到你师父,不过数日便能赶回来,只怕这两日就要到了,你们急急离开,岂不要后悔么?” 皇甫靖暗想道:“这话倒很有道理,师祖虽已前往滇境,没有半月二十日,无法赶到,拾音婆婆既然快速,也许现在正好途中错过。 但他转念又忖道:虽然如此,但巫山只有两个年轻姑娘,自己和李飞鱼又都是少年男子,假如暂住下来,一旦拾音婆婆回来看见,岂不误认自己存心轻薄。 想来想去,终是难决。 朱锦萱好似已看透他的心事,微笑说道:“皇甫师兄若不嫌山居简陋,后山尚有一屋,乃家师练功之所,二位可暂居后山数日,容家师回来,当可一见。” 皇甫靖大喜道:“能得如此,咱们就打搅师妹几日。” 朱锦萱嫣然一笑,便去搬取饭菜,四个人围坐而食,少年男女,容易投机,一顿饭吃完,李飞鱼和皇甫靖对朱锦萱调治的精美饭肴,赞不绝口,彼此已混得十分熟悉。 饭后,巫山双华带领二人来到后山一栋茅屋,屋中虽仅两间,亦有床榻等物,一间卧室,另一间便是拾音婆婆练功室,倒也雅致幽露。 双妹去后,李飞鱼便迫不及待地道:“拾音婆婆数十年潜心习练绝世武功,显有寻仇之意,就算咱们能见到地,又有何法使她放弃寻仇之意呢?” 皇甫靖沉吟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只要能见到拾音婆婆,小弟就以师祖的经历,坦然直谏,何况,剑圣一脉已断,仇恨无形业已化解,难道他们真的会对一个后辈下手?只要不危及云崖上的正道武林前辈,事情就无妨了。” 李飞鱼叹道:“小弟留居此地,度日如年,倘或拾音婆婆已经和令师祖等相会,径往少华云崖寻仇,那时,后果真不堪设想。” 这一夜,李飞鱼终宵未曾阖眼,心里总惦记着云崖之上众人安危,又想到蓝如冰不知下落,“逆天秘录”失陷西槿山庄,“返魂丹”被金银双钩夺去连串失意,使他几乎无法获得片刻宁静。 好不容易热到天明,东方曙色初露,陈锦素已经跳跳蹦蹦来到后山,亲热地叫道:“皇甫师兄,李哥哥,咱们到山下玩飞板去好不好?” 李飞鱼哪有心情跟她玩乐,但皇甫靖却暗中向他递个眼色。应道:“咱们正要见识陈师妹的飞板是什么巧妙之物,何不约了朱师姐一道去。” 陈锦素嘟着小嘴道:“她才不跟我一起玩呢!一早起来,就到望日台练‘迷阳神功’去了。 皇甫靖心中一动,道:“何谓‘迷阳神功’?是颜老前辈近年研创的绝世武学么?” 陈锦素点点头道;“师父总说咱们女孩子,天生纯阴之体,刚猛之劲总及不上臭男人” 说到这里,自知说溜了口,赶忙伸伸舌头,脸上一红,面“我听师父骂男人骂惯了,一时总改不过来。” 李飞鱼也忍不住笑道:“不要紧,男人原来就是臭哄哄的,怎及姑娘家清香。” 陈锦素扭着腰肢,道:“不来啦,李哥哥还要笑话人家。” 皇甫靖笑道:“你别理,只顾说下去。” 陈锦素这才继续又道:“师父怕们刚猛之劲,不及男人,一旦与强敌动手,无法在内力上取胜,这些年来,才研创了‘迷阳神功’。每日清晨,面向初升的旭日,吸取纯阳之气,长年累月,与体内纯阴之气融合,内功可以倍增。” 皇甫靖颇含深意地问:“这么说,你和朱师组如今内力已经十分惊人了?” 陈锦素笑道:“我懒,说不上,师姐很用功,现在已能隔纸碎石,指风可以穿透一丈以外合抱大树,但师父还说她差得太远。据说咱们的仇家,剑术天下无匹,排云掌更非等闲,若不痛下苦功,永远也难报仇” 李飞鱼骇然一惊,登时脸上全变了颜色 他不期然脱口问道:“颜老前辈功力高绝,还有什么厉害的仇家?” 陈锦素天真未凿,望了皇甫靖一眼,道:“皇甫师兄没有告诉过你么?咱们的仇家,号称剑圣,姓韩,师父最近打听到消息。剑圣韩昌早已死了,但他的传人,却曾出世过,据说住在少宁山” 这番话,顿使李飞鱼心头冒出一股寒意,敢情三鬼对五十年前报事,一直耿耿于怀,并未忘却,他们之所以隐忍未发,竟是在苦练玄功,冀图一举尽雪旧耻。 似此看来,武林巨祸将至,假如三鬼果为洗心殿所笼络;正道武林中谁人能敌? 他想到这里,忧心忡忡,更恨不得快些赶到云崖,去为这件严重的变故探研对策。 陈锦素自是想不到这许多,缠着两人一定要到山下玩她的‘飞板’绝技。 皇甫靖拗她不过,只好邀约李飞鱼一同下山。 到了山脚平地,陈锦素兴高采烈,整理飞板,套起“驼狸”,笑嘻嘻对二人说道:“你们先看我玩,等一会,我再把方法教给你们,有了这飞板,登山涉水,瞬息千里,就像御空飞行一样,又好玩,又快速。” 说着,一抖套绳,娇叱道:“走!” 不想那只异种“驼狸”却昂颈不动,红睛连翻,喉中发出“咕咕”之声。 陈锦素连叱几次,驼狸毫不理会,只羞得她粉面酡红,脱口骂道:“要死了,这死东西从来没有这样过,今无存心要出我的丑,再不肯走,看我一掌劈死你这畜牲。” 急怒之下,当真扬掌欲落。 突然,皇甫靖神情一动,低声叫道:“师妹且慢,听听看什么声音?” 李飞鱼和陈锦素一同侧耳倾听,竟发觉那驼儿鸣声有异,刹时间,一条黑影快如风驰电奔,由远而近,遥向山脚掠来。 黑影一眨眼已到眼前,攸忽一敛而止,“咕咕”两声长鸣,原来竟是另一只同样高大的驼狸。 陈锦素惊呼跳了起来,道;“狸儿,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那驼狸咕咕低鸣,用嘴剔颈,露出一个白色纸卷。 陈锦素伸手取了下来,笑对皇甫靖和李飞鱼道:“咱们共有两只异种驼狸,这东西产于沙漠,奔行绝速,师父去的时候,驾飞板带去一只,现在准是叫它给咱们带信回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展开纸卷,低头看完,忽然高兴得一跃丈许,扬着那小纸卷,展步如飞向山上奔去。 李飞鱼和皇甫靖倒觉一怔,互相交换一瞥惊讶日光,紧跟着也迈步登山。 陈锦素一面奔,一面扬着纸卷叫道:“师姐!师姐!快来看啊!” 如飞直扑峰侧望日台,朱锦萱练功刚毕,急急迎过来,问道:“素丫头,什么事?” 陈锦素气喘咻咻道:“师父有信回来,你快看。” 朱锦萱接过纸卷,低头细读,脸上也泛起喜色,读罢抬头,却见皇甫靖和李飞鱼正并肩立在数丈外,四道目光,怔怔住视着她。 朱锦萱移步近前,含笑道:“也算两位没有白等一晚,要是昨日一走,那真如素师妹所说要后悔莫及呢!” 顺手将纸卷递给皇甫靖,又道:“家师有传书到来,皇甫师兄一看便知。” 皇甫靖接纸卷在手,扬目道:“颜老前辈手札,我等看得么?” 朱锦萱笑道:“自然看得,今日起,咱们姐妹全仗两位导引指教呢!” 皇甫靖好生诧异,展开纸卷,与李飞鱼同观,只见卷上写道:“字谕萱儿素儿:为师抵滇已有数日,与汝尚师伯不期而遇,把晤甚欢,这次皖边,竟又巧遇汝洪师叔,先后不过数日,多年旧友竟得欢聚,此亦人生一乐也。 接札之日,汝姐妹即束装就道离山西行,前往华阴城中六元客栈相候。仇踪已得,为师殊感兴奋,汝姐妹久居深山,亦当借机一履江湖,使人知我巫山武功,已有传人,就便谒见师伯师叔,借领教益。迷阳神功不可稍敛,务须发奋,为师门一显身手。师字。” 信未又有一行附注,写道:“山顶茅屋不必封闭,今后将无再居之日,驼狸二头,分作汝等坐骑,飞板使用,须在荒野之地,不可惊世骇俗。” 附注侧边,密密加了许多圆圈,以示重要。 看罢这张纸卷,李飞鱼一颗心直向下沉,手脚冰冷,险些昏了过去。 因为这封信札,证实了三点,都是李飞鱼正在担心的事: 第一,武林三鬼非但没有错过,反而巧遇于途中。 第二,谕令双妹离山,显然已有出世的决心。 第三,约会地点是华阴城,那儿正当西岳和少宁山要征,待双妹抵达之后,下一步骤已不言可知。 这几点,全是李飞鱼不希望发生的,想不到终于发生,而且,发生得使他大有措手不及之感。 皇甫靖在默然片刻,道:“颜老前辈信中并未订明相见的日期,着样子,咱们也只好跟着去一趟华阴了。” 他这句话,一半是对双妹,一半也是对李飞鱼而发,事至如今,除了赶往华阴,试试最后运气,实也找不到第二条更好的路可走。 再说,华阴也临近少宁山,对李飞鱼来说,正是同路。 朱锦萱笑道:“自是要辛苦两位一步,咱们姐妹自幼上山,十余年未离巫山一趟,江湖中形色,一窍不通,二位如无他事,最好能陪咱们一同往华阴去玩玩。” 李飞鱼接口道:“前往华阳正是顺道,但有一点困难,二位姑娘以异种驼狸为坐骑,一日千里,我等何能追随得上?” 陈锦素吃咯咯笑道:“李哥哥真傻,咱们不能分给你们一只么?狸儿力大,一定载得起你们两个人。” 朱锦萱笑道:“好在家师未限日期,咱们在郊外可以分乘驼狸,到了市镇,可以事先放它们自在荒野觅食等候,驼狸俱已灵,十里之内,一闻啸音,片刻即到。” 双妹急急收拾随身衣物,掩闭茅屋,当天下午男女四人已离开了巫山笔架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103: 幽会 果然,乱山之中,分乘驼狸,奔驰迅捷,午牌三刻离开笔架山,申牌初到,便到了巫山县城。 巫山县地险人稀,市集并不热闹,拾音婆婆常时也曾来城中备办食粮,朱锦萱也来过一二次,仅能算山区中一个小城。 但是,这一天四人踏入巫山县城,双妹的感受,却是大异往常。 四个人先寻了一家酒店,畅饮一顿,黄昏时,结伴在夜市闲逛,眼光所及,任何事物,都是新鲜有趣,久久不舍离去。 尤其陈锦素一片纯真,自幼入山,十四年,这还是第一次踏入城镇,见那比邻的居铺;往来的人群,摇曳的灯火只恨自己少生了几对眼睛,无法全看个清楚。 她对李飞鱼最投缘,小鸟依人般拉着李飞鱼衣袖,不住地问这问那,简直就没有片刻停过嘴。 李飞鱼心中烦闷,却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她解说。 四人逛了一会,行经一家制售香烛的店铺门前,忽见门口倚着一个身着宝蓝锦缎长袍的中年人,正手捧水烟壶,在店门闲眺,但他目光一触及李飞鱼,却刹时神色一变。 李飞鱼似也感到这人目光有些奇特,仿佛包含着些许敌意,等到注目相视时,那人已转身踱过店里去了。 当时,李飞鱼也未放在心上,继续闲逛了一趟,四人便选了一家较为清静雅洁的客栈要了四间上房,各自归寝。 睡到半夜,李飞鱼突被一阵轻微的碎瓦之声惊醒,窗外忽有人影一闪,接着,扣指这声,笃笃两响。 李飞鱼披衣而起,沉声喝道:“什么人?” 探手抽枕下长剑,穿窗电射而出。 月色下,只见一条人影卓立在对面屋顶上,向他一招手,倒纵向北掠去。李飞鱼目光一扫那人,相貌似很面善,倒握长剑,紧跟着吸气掠身追了下去。 两人一先一后,瞬息出了巫山城垣,来到一片荒芜的乱坟岗前,那人忽地顿住身形,旋身叫道;李公子” 李飞鱼这才看清那人面貌,喜得脱口道:“原来是马姑娘,你怎知我在巫山?” “于母剑”马梦真嫣然笑道:“我是路过巫山。投宿在四川唐门一个弟子家中,今日黄昏,人家见你携美逛街,才探听到你住在这家客栈中。” 李飞鱼脸上一阵红,忙道:“马姑娘休要取笑,我正焦急无法分身,你来得正好,敢问途经巫山,欲往何处去?” 马梦真道:“我自从化名郭子艺投身洗心殿,已和唐融暗中取得联系,叶氏双煞和殷无邪对我也很信任。这次奉命随叶氏双煞前赴滇边,有一桩惊人大事,故借近顺洞庭总坛为由,意欲赶往少宁山送讯,今日午后船抵巫山,略作歇息。” 李飞鱼道:“是为了武林三鬼,重出江湖的事吗?” 马梦真一怔,道:“咦!你怎么知道?” 李飞鱼道:“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讲不清楚,傍晚跟我在一起的两位姑娘,便是三鬼中拾音婆婆颜青娥的嫡传弟子,我跟她们同行,实欲设法消弭这场武林浩劫,能否如愿,尚难预料。” 马梦真讶然问道:“还有一位跟你们一路的青衣少年,他又是谁?” 李飞鱼苦笑道:“说来好笑,他复姓皇甫名靖,乃是洪婆子得意传人,也就是三鬼中祁连鬼叟洪永泰的再传弟子。” 马梦真“哦”了一声,顿时陷入沉思之中。 李飞鱼又道:“你此去少宁山云崖,务必尽快赶路,不可耽误,早早把三鬼重出江湖的消息,告诉各位前辈。我到了华阴,一定住在城中六元客栈” 马梦真笑道:“这个倒不须公子烦心,公子今后重责在肩,倒是好好在那一对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多下点功夫才好!” 李飞鱼红着脸道:“马姑娘不知,朱陈二位姑娘和皇甫兄,虽然出身邪道,为人十分正派,她们尚不知我和韩家亲谊之情,要是知道百忍师太是我姑姑,只怕就要立刻翻脸成仇了。” 马梦真点点头,冷冷说道:“公子用何方法消弭武林浩劫都好;只是不要忘了,云崖之上,还有一位为情而病的君念姑娘” 不待李飞鱼回答,举步又道:“公子清回吧!传讯之事,我自当尽速,云崖上各位尊长,都在期待公子佳音。” 李飞鱼听了这话,怔了一怔,急道:“马姑娘请留步,在下尚有一事请教!” 马梦真住足道:“什么事?” 李飞鱼道:“姑娘识得三圣岛叛徒霍元笳么?” 马梦真道:“你问他,敢是打听蓝如冰姑娘下落?” 李飞鱼道:“正是。” 马爹真嫣然一笑,道:“不劳挂虑,霍元笳现为洗心殿堂主,蓝姑娘已由殷无邪留在身边,暂时不敢有何窘困了。” 李飞鱼叹了一口气,道:“这样我就放了一半心了,但不知叶氏双煞得到‘鬼头令’,滇边之行,可曾与三鬼晤面?” 马梦真道:“假如没有晤面,三鬼怎知云崖茹恨庵?又怎会连袂同往华阴?事已急迫,咱们必须早作应变准备,否则,洞庭总坛血战惨事,就将在云崖之上重演。” 说完,一扬手,莲足微顿,向城中疾驰而去。 李飞鱼呆立在乱坟岗上,思前想后,只觉马梦真言词之中,对自己颇有调侃的意味,不想自己一片苦心竟是如此难获谅解。 一阵感慨,袭上心头,忍不住低低发出一声长叹。 正待动身返回客栈,突然,身后又是一声冷冷的呼唤:“李公子,请留步!” 李飞鱼骤然一惊,身形霍地旋转,目光过处,心头猛然一阵狂跳。 凄淡月色之下,一座高大的坟墓后面,正缓步走出一身玄黄衫裙的朱锦萱。 只见她粉面含霜,星眸似箭,两道其寒似水的目光,瞬也不瞬投注在李飞鱼脸上,仿佛要看透他的心底 这情景,不用说,马梦真和他所谈的话,已被她全都听在耳中了。 李飞鱼尴尬地笑道:“原来朱姑娘也在这儿!” 朱锦萱冷冷掀了嘴角,泛起一抹深沉的笑意,道:“我在房中发觉夜行人掠过,后来又见李少侠只身追出,为了怕少侠孤身无援,才悄悄掇了下来,只没有想到,原来竟是少侠的红粉知己。” 李飞鱼羞得满面通红,急道:“朱姑娘误会了,她” 朱锦萱冷冷接口道:“她?人品不俗,武功也佳,只是有些傻,这儿是处乱葬岗,在此地幽会谈情,不嫌有些煞风景么?” 李飞鱼垂头道:“一切谈论,朱姑娘想必已经耳闻目睹,在下自问并无内愧于心之处。” 朱锦萱目光一聚,耸肩道:“这句话,是不是也包含你我师门数十年血仇在内呢?” 李飞鱼毅然仰起头来,朗声道:“五十年前黄山剑会,胜负仅在当时,难谓深仇大恨,纵或因此而使令师耿耿于怀,如今剑圣早已仙逝,旧恨亦当了结。在下与韩家谊属姻亲,又忝为武林一分子,姑娘定欲将多年仇恨纠缠下去,就请跟在下一人结算吧!” 朱锦萱静静听完这番话,脸上一无表情,如银月光,洒在她身上黄杉上,益发显得冷漠清艳。 好半晌,她才缓缓启口道:“当年往事,你我都未出世,自是说不上仇恨,但我们姐妹十余年深山埋头苦练武功,无时无刻不以洗雪师耻为念,也断难一时罢休,敢问李公子,剑圣韩昌尚有传人在少宁山云崖吗?” 李飞鱼答道:“剑圣绝学传人,就是在下姑姑百忍师太,数月之前,在洗心殿洞庭总坛遇害,师太唯一弟子君念师妹虽在云崖,但她却已经疯了。” 朱锦萱黛眉一扬,道:“她虽已疯了,为了师门荣辱,我仍得找她较量一下。” 李飞鱼朗声道:“姑娘若连一个神志丧失的人也不肯放过,纵或幸胜,也不是什么光荣之事。” 朱锦萱秀目中顿时浮现出森森寒意,冷哼道:“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纵然疯征,有时并不影响她的武功。” 李飞鱼接口道:“但是胜负优劣,总该在彼此心志相同,劳逸相等的情形下,才能算是公平的。” 朱锦萱默然良久,脸上微现红晕,怔怔低头望着地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飞鱼手一拱,道:“在下一片热衷,但盼能化除旧隙,尽释前嫌,往事已矣,武林乱源方兴,彼此应该戳力同心,对付阴险狡诈的洗心殿方为正途,不意一番宏愿,终成画饼,今日为友,明日为敌,朱姑娘多多珍重。” 说罢,转身便走。 才奔出十来丈,朱锦萱突然沉声娇叱道:“站住!” 李飞鱼一怔停下,缓缓旋过身子,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朱锦萱咬咬樱唇,显得内心极为激动,目蕴泪光,在李飞鱼身上溜了一遍,才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彼此立场虽然曲异,但是,我对李公子,仍是由衷敬仰” 李飞鱼苦笑道:“多谢姑娘抬举。” 等了一会,见她低头末再出声,又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朱锦萱摇摇头,螓首一扬,仰面向天,道:“没有了,李公子,你去吧” 说到最后三个字,两行晶莹泪水,突然扑籁籁顺腮而下,一扭头,身形倏起倏落,竟自抢先奔人夜色中。 这一来,李飞鱼倒怔在当场。 呆呆痴立了足有盏茶之久,才喟然叹道:“好一个端庄秀慧的姑娘,可惜竟投身在拾音婆婆门下。”一叹息,一面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重回巫山县城。 他无颜再去客栈向皇甫靖作别,径自寻到日间经过的那家香烛店,敲门一问,马梦真业已连夜离城而去,于是,也就快快上路,取道北上。 子然一身,行路反倒无甚牵挂,同时,明知双妹和皇甫靖携有奔行绝速的驼狸,自己无论如何无法赶在他们前面,因此随意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趁机施练“逆天大法”,祛除体内余伤。 三天以后,李飞鱼独自越过大巴山,踏入陕境。 从大巴山到终南,由蓝田折而向东,顺途应先经少华,然后才是西岳华山和华阴县。 李飞鱼暗想:既然没有再去华阴的必要,不如先赶到云崖,把三圣岛之行经过,向师父禀告,也可共议抵御”武林三鬼”之策。 于是,抖擞精神,兼程赶路。 这一天,行抵骊山之麓,天色已近薄暮,由骊山至少华,不过百里左右,李飞鱼心想,索性连夜赶行一程,天明之前,可以赶到云崖了。当下在山麓小镇上,购了些干粮,迈步向东疾行人山。 夜色如水,暗月临空,山区中万籁俱寂,正是赶路的好时刻。 李飞鱼展开身法,快如一缕轻烟,穿行于起伏山峦中,子时未至,便奔驰了将近六十里地,少华绝峰,已隐隐在望。 他精神顿感振奋,正想寻一处山泉,吃些干粮以便继续前行,偶一驻足,却发现左侧山谷中c传来一阵低沉的马嘶。 李飞鱼心中一动,暗想:夜静深山,何来马匹嘶呜?难道有人在乱山中过夜不成? 心念及此,身形轻折,循声向山谷掩去。 那山谷原是群山中一块背风洼地,才到谷边,已望见谷中火光闪耀,一块大石侧面,生着旺盛的火堆,火边人影晃动,石后则系着五匹健马。 李飞鱼飘身滑下山谷,欺近到十丈之内,这才看清,原来那五人竟是“追魂学究”庞豪和“追风四刀”。 奇怪!西槿山庄的人,怎会也在此出现? 这念头在他脑中飞快掠过,于是屏息静气,躲在一堆石块后,侧耳倾听。 庞豪闭目端坐在火堆旁,状似入定,四刀分坐在四周,一个个沉默呆坐,无人开口,好像都在运动调息。 李飞鱼正感诧异,猛见庞豪双目齐张,仰面看看星斗,霍地站起身来,道:“子时到了,熄灭火堆,动身吧!” 追风四刀跃身而起,两人去石后牵马,两人捧了砂土,掩熄火堆。 庞豪昂首前行,五骑马踏着残枝败叶,迤俪向东,行约数里,来到一条羊肠小径边,追魂学究扬手一挥,五人一齐勒转马头,面西而立。 李飞鱼一路追踪而来,细辨这条小径,正是通往少宁山必经之路,然而,庞豪率领手下,夜半守候在路旁,其意何在? 这个疑问,顷刻间便得到了解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104: 云崖 大约时当子刻将半,正西来路上,突然传来一阵衣裾扬风之声。 余腾向庞豪一笑,轻声道:“师爷真是神机妙算,那杂毛果然来了。” 庞豪轩眉道:“杂毛武学不俗,你等务必谨慎,一旦出手,万不可被他脱出手去。” 四刀同应一声,各自拉马模移数尺,左右散开,竟站定一个半圆形兜截阵势。 李飞鱼看得纳闷,始终猜不出他们口中的“杂毛”究竟是谁? 这时,一条迅捷人影,已在西方小道尽头出现。 那人急步而行,一身青色道袍,肩头剑穗飘拂,转瞬来到近前,李飞鱼一见,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原来竟是青城掌门人破浪道长。 庞豪迎路拦住,在马上遥遥拱手,道:“道长别来无恙!” 破浪道长猝见庞豪和追风四刀拦住去路,奔驰的身形猛然顿止,脸上神色变得惊惧无比,连忙镇摄心神,稽首还礼道:“想不到会在此地与各位施主相遇,真乃幸会。” 庞豪哂然一笑,道:“道长行色匆忙,连夜兼程,敢问欲往何处?” 破浪道长迟疑了一下,遂也爽然答道:“贫道得南岳净一道兄相召,欲往云崖,共议进剿洗心殿之事。” 庞豪笑道;“净一大师分邀武林各派聚会云崖,俨然自居中原盟主,不知置我西槿山庄于何地?道长仅凭一纸传柬,便如此萤蝇附膻般前往,也不嫌有失你青城派盛誉吗?” 破浪道长脸上一红,道:“方今武林祸源四起,洗心殿茶毒六派于君山,贫道幸得李飞鱼少侠舍身相救,青城派才有今天。郑庄主虽为武林同道景仰之泰山北斗,迄今并未对洗心殿育所指责警诫,贫道但知钦服忧人之忧,人溺已溺之士,至于他是否名重望隆,却顾不得许多了。” 这番话,只说得庞豪怒眉连轩,冷哼不已,道:“庞某并不着意云崖小丑之会,但有一事,不得不有扰道长清神,要请教一个明白。” 破浪道长讶道:“庞施主有何指教?贫道洗耳恭听。” 庞豪厉声道:“日前李飞鱼独上黄山,恃技狂傲,当面折辱敝庄主,因而比拼武功,落败在敝庄主指下,留下逆天秘荒悻悻离去,这番经过,道长当时与少林觉景方丈在场所睹,可是实情?” 破浪道长点点头,道:“果是实情。” 庞豪怒目一瞪,道:“那么,道长因何对外传奇,竟说李飞鱼那小辈乃是败于暗算之下?” 破浪道长脸上神色一连败变,好一会,才干笑两声,道:“庞施主以此动怒相责,贫道也无以自解,当时李少侠跟郑庄主比拼功力,一招落败,留下秘录而去,贫道固是亲目所见,但是” 庞豪杀机遍布,叱道:“但是什么?” 破浪道长挺挺胸,道:“但是,事后贫道检视李少侠伤势,却发觉他伤在后背‘凤凰入洞’穴,动手之时,郑庄主和李少侠对面而立,然而一指下落,竟伤在后背,如此奇玄武功,贫道却向未闻人提到过。 说到这里,语声略为一顿,横了‘追风四刀’一眼,接着又道:“不过,事虽令人起疑,贫道仍劝慰李少侠释仇去隙,力言郑庄主并非无耻小人,必不会私阅秘录上所载武功,由此足证贫道并无轻估西槿山庄之心。 不料后来江湖中很快发生传言,指说系贫道和少林觉景方丈当场见证,李少侠确保不敌郑庄主神功,才将奇书双手献与了西槿山庄,贫道闻言,自须为己剖白,这也不算什么违心之论。” 他说完这些话,脚下倒跨一步;双掌微提,显然已经运集功力,准备应付突变,李飞鱼也直觉热血沸腾,掌心微微溢出冷汗。 庞豪庞豪双目杀机进射,冷笑道;“你既然承认当时在场亲自所睹,事后又推倭见证之责,似此行径,怎配掌一派门户?” 破浪道长笑道:“贫道自知德薄才疏,但自问却未作过欺人之事。” 庞豪怒目叱道:“你这话,是说咱们西槿山庄乃欺诈小人了?” 破浪道长稽首道:“出家人不敢妄语,庞施主不必误会。” 庞豪喝道:“你既无情,休怪庞某无义,拿下了!” 喝声一落,“追风四刀”各个一按马颈,四条人影从鞍上凌空射起,脚未落地,“呛呛”连响。四柄刀一齐出鞘。 破浪道长早料到有此一着,不等四刀落地,蓦地一声清啸,龙吟声起,也撤出肩后长剑来。 庞豪举手一指,叱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要死的,别留活口。” 追风四刀一齐矮身上步,寒光贴地疾卷,一出手,便是存心四个打一个,刀锋壁空,锐啸尖鸣,抢攻而上。 破浪道长脚踏八卦,展开长剑,一式“老君托丹”,剑虹绕体,“铮铮铮铮”,四声脆响,刀光剑影一合立分,仰天长笑道:“西槿山庄誉满江湖,到今天才知竟是如此这般。” 马异叱道:“可借你知得太晚了!”一声呼喝,追风四刀一拥又上。 李飞鱼隐身暗处,但见己真道长长剑势纵横,密而不乱,惊虹穿闪于层层刀光之中,从容不迫,显见一时半刻,尚不致落败在四刀环攻之下。定了定神,暗想道:“我到底要不要出手呢?看庞豪等人布置,今夜决不肯放过青城掌门人,既然遇上,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遂了灭口心愿” 念方及此,蓦听得庞豪一声怒叱:“时已不早,还不快些下手!” 追风四刀闻志声一齐撤招跃退,各个探手人怀,取出四支形如木棱的暗器,扬手向破浪道长射去。 那四支木梭分四方攒射汇聚,去势迅若电闪,破浪道长猛吸一口真气,双足点地,整个身子突然上拔五尺。 渐渐将暗器避开,不料四支木校却在他脚下互撞,‘彼’地一声,洒开一篷碧绿色的火焰。 李飞鱼一眼瞥见那火焰呈现惨绿色,心里便知要糟,一声惊呼才到喉头,只见破浪道长惨叫一声,双脚已被火焰沾燃,人才落地,那碧绿火焰已遍及全身。 刹时间,破浪道长业已被火焰包裹,痛得弃了长剑,倒地翻滚,惨叫不绝。 庞豪坐在马上,嘿嘿笑道;“这是洗心殿新近制成的霹雳毒梭,毒火沾身,万无生理!咱们费尽心机,弄来四支,一并送给道长,明日让云崖上那些自命不凡的东西发现,定然更把洗心殿恨入骨髓。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他正在得意大笑,忽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主意虽好,可惜却落在老子眼中了。” 李飞鱼听得人声,几乎跟庞豪一般吃惊,循声望去,只见十丈外一株大树上,一条黑影冲天而起。 他脑中突然闪现一个人,不禁在心里叫道:“啊!是穆容伊措老前辈” 庞豪骤然变色,右掌疾扬,对准备那人一掌劈出,叱道:“什么人?站住!” 那人身在半空,大袖一拂,竟学着庞豪方才的口音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老子要留活口,不要死的。” 两人掌力一交,“砰”然爆起一声巨响。 庞豪坐马四蹄一沉,那人却凌空一个筋斗,带着一缕怪笑,曳空而去。 追风四刀骇然问道:“师爷,怎么样了?” 庞豪一抖马缰,喝道:“快追!”五骑健马二十只铁蹄响如巨雷,向那黑影逝处,风驰电弃疾追下去。 他们一走,李飞鱼紧跟着奔了出来,捧土堆砂,掩熄了破浪道长身上毒火,可怜青城掌门人,已被烧得肤焦肉烂,血肉模糊,连双眼都被烧瞎了。 李飞鱼骈指疾落,先点闭他四肢穴道,藉以减轻痛苦,然后力贯掌心,缓缓在他胸腹上移行,使他残余真气,重归丹田,可惜他身上“返魂丹”已落入庞银双钩手中,破浪道长虽有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也尽被毒火烧毁,眼睁睁竟无法敷药疗伤。 过了片刻,破浪道长寸悠悠吐出一口气,嘴角牵动,问道:“是谁?是谁在贫道身边” 李飞鱼鼻酸难禁,哽咽着道:“道长,我是李飞鱼!” 破浪道长愫然一震,垂毙之人,竟突然撑身坐了起来,紧紧握着李飞鱼的手,颤抖着道;“李少侠!李少侠,真的是你?” 李飞鱼泪水纷落,道;“在下出手稍迟,不想竟使道长被毒器所伤,唉!都怪在下没料到他们会暗藏毒器” 破浪道长摇摇头,道:“怎能怪得少侠,这是贫道应得报应,谁叫天下人都被西槿山庄虚名谬誉所蔽,一念之差,才罹此横祸。” 李飞鱼探手将他抱起,道:“道长请少说话,免伤真元,云崖不远,在下立即送您到少华去,他们或有药物,能够化解火毒。” 破浪道长凄然惨笑道:“少侠不必枉费精力了,贫道体内如蚁行虫啃,真气将散,最多还能支持盏茶时光,人生谁其无死,但能在临死这之前,尽吐心中积闷,纵死也死得瞑目。” 他喘息了一阵,语声越来越弱,但却强自支撑着,继续又道:“前在君山,贫道本应就死,忍辱苟活,吾心殊觉愧恨,数次得少侠厚恩,唯恨无法报偿,不知少侠愿不愿在贫道临死之前,俯允贫道一件事?” 李飞鱼含泪颔首道;“有什么话,道长只管说,只要力之所及,在下绝无反顾。” 破浪道长探身取出一条庞链,链端系着一块红木制的令符,魏颤颤递在李飞鱼手中,喘息道;“这是青城掌门桃本令符,持此便为青城一派掌门人,贫道也知青城声誉虚弱,虽系掌门之尊,未必能邀少侠一顾,但愿少使以悯世之心,赐予关顾,贫道纵死,也就了无憾意了。” 李飞鱼见他居然以掌门之位相托,骇然大惊,忙道:“道长,这一怎么使得” 破浪道长紧握着他的手,瞎眼眶中,清泪直落,好一阵,才吐出两句话来: ‘青城得少侠之力,才未被沉沦,少侠如再推却,贫道死难阖目。” 李飞鱼只得含泪点头,道:“道长既然如此重托,在下权且应允下来,待觅得贵派后起英才,再将令符归还青城” 说着,突然感到破浪道长双手已变得一片冰冷,大惊之下,伸手一探他鼻息,才知己真道长竟已经断了气 李飞鱼轻轻放平他的身子,双手掩着那块桃术令符,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向尸体拜了三拜,热泪簌簌直落 东方天际,现出一缕淡淡的曙光,万山相衔,起伏如带。 晨光曦微中,李飞鱼怀着满腹悲恸和异样心情,抵达云崖之下。 仰望崖顶,景物依旧,但他重临旧地,内心的感触,却是羞惭多于慰藉,数月光景,一事无成,却害得百忍师太惨死洞庭,君念因情成疯。 世事变幻,是那么波诡不可侧,使得他心灵上,变得苍老了许多。 站在崖下,仰面向天,一声长啸。 过了片刻,崖顶藤篮已如飞降下,但仅至半崖,却突然顿止不动,篮中探出一个头来,沉声喝问道:“什么人?先报姓名!” 李飞鱼听出是一个少年男子的口音,微微诧讶答道:“在下李飞鱼。” 那人轻呼一声,二次拉动长绳,藤篮才降抵地面,只见篮中跳出一个身着蓝衫的少年,竟是四川唐门少主人——刺猬唐雁。 唐雁拱手笑道:“李兄弟,天大之喜,快请上崖细诉。” 李飞鱼曾经见过唐雁一次,那时他和韩襄铃护送诸葛珂儿往华山求药。被铁柱等邀约帮手截击,刺猬唐雁一战不胜,羞愤而去,如今却竟外地在云崖出现。 而且,从唐雁全身劲装疾服,腰悬“连弩”,藤篮降至半崖,先行查问姓名这些情形看来,云崖之上,必有一番整顿。 李飞鱼略感欣慰,忙也抱拳还札,道:“不期唐兄也已参与云崖义举,实令人兴奋之事。” 唐雁脸上微微一红,道:“小弟来此不过旬日,崖上各位前辈久侯李兄归期,快请上崖详谈。” 李飞鱼点点头,两人互歉一番,同登藤篮,唐雁拉动长绳,篮身便开始迅速上升。 片刻后,升达崖顶,从前木制绞盘,已换了铁铸飞轮,四头黑熊也不见,管理绞车升降的,另换了八名魁梧壮汉。 李飞鱼步出藤篮,暗暗点头赞佩,果然师父调度整顿,云崖之上,气势已大非从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105: 报喜 唐雁仅陪他行抵竹林边,便含笑止步,道:“林中机关,李兄想必早已熟记在心,小弟职掌登崖第一要关,不便轻离,因此无法陪送。” 李飞鱼谢道:“承蒙接引,唐兄只请便,小弟自知入庵道路。” 唐雁笑着一拱而去,李飞鱼踏入竹林,依生克方向,先找到诸葛瑾的坟墓,只见扫除得甚是整洁,墓前并且供着鲜花生果。 他叹息一声,屈膝跪倒,恭恭敬敬在坟前了三拜,然后低声祝祷道:“岳父在天之灵不远,云驾略住,小婿已如命寻到了铁柱弟弟,举帜高张,魔道消亡只在迟早,他日定当代您老人家手刃大仇,归报灵前” 正说着,身后突有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声惊呼:“李表哥,是你?” 李飞鱼回头,却见韩襄铃张口愕立竹林边,粉脸之上,尽是惊喜交织之色。 李飞鱼忙起身笑道:“襄铃表妹,一向可好?” 韩襄铃一阵激动,张臂扑上前来,一把抱住李飞鱼颈脖,眼泪夺眶而出,叫道:“啊!你!你总算回来了!” 李飞鱼含笑抚着她香肩,亲切地道;“是的,我回来了,这些日子,真像是做了一场梦,各位老前辈和君念师妹都好吗?” 韩襄铃连连点点头,带泪而笑,道:“好!好!在都惦念你!怕你现在好了,你终于已经回来了。” 说到这里,忽然轻轻挣脱拥抱,赧然举手理一理乱鬓,笑道:“瞧我,一时高兴,竟忘了你已是有了妻室的人,这样子要给珂儿姐姐看见,只怕她会不高兴” 李飞鱼正色道:“表妹快别这样说,你我自幼一起长大,情逾骨肉,这么说,岂不显得生分!” 韩襄铃发笑道:“不跟你说闲话了,快去庵中见见各位老前辈,你今天回来得正好,昨天险些发生事故。” 她在前领路,两人穿进竹林,李飞鱼从她口中,才知道昨天夜里,云崖之上,曾发生一桩意外事故。 原来韩襄铃自从护送君念回山,暂时将君念交给银发婆婆照应,自己连夜驰往星子山,求请师父独臂神尼下山。 神尼听了韩襄铃详述经过,笑道:“既然有了净一老道和落凤头陀,还用得着为师什么!少宁山和星子山,相距不远,你好好回去,代我致候故友,就说出有人久已不问世事,况且,师父一身武功已倾囊传授了你,有你去,也就等于师父去了一样。” 韩襄铃百般苦求,又把西槿山庄郑景文态度暖昧,强敌当前,正道武林力薄势孤这些情形,也向神尼说了一遍。 神尼无奈,只得应道:“为武林正道生死存亡,为师自不能坐视,但为师不惯与人酬醉,不必先往少宁山,你可以带了本门信鸽去,一时有事,放起信的,不出半日,为师定然赶到。” 韩襄铃见无法勉强,带了信鸽届返回云崖,数月以来,君念在她和银发婆婆精心看顾下,病况渐有起色。 其后净一大师寻访柳寒卿不得,独自赶到云崖,银发婆婆便抽身回了一趟南海剑派,调来数十名南海剑派的好手,大家蓄意整顿起云崖上的防范之事,伐木运土,搭盖房舍,准备给前来参与义举的武林同道居住。 光阴莅苒,数月之内,已有不少武林正道中人,闻风赶至。 净一大师一心想再度下山,寻找神手鬼医柳寒卿,这一天,正摒挡准备动身,不料夜半突传警讯。 黄昏时候,君念烦闷,在后庵逗玩独臂神尼所赐信鸽,一不小心,将信鸽误纵,当时韩襄铃尚不知情,及至夜半,崖下忽然传来啸声。 韩襄铃一看,认出竟是自己的师父。 独臂神尼对徒儿露齿苦笑,说道:“孽障,你害苦师父了。”人便昏厥了过去。 净一大师c银发婆婆大惊失色,七手八脚将神尼抬入“茹恨庵”,两人拼着内力损耗,替她疗治内伤。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将亮,神尼才悠悠醒转。 净一大师迫不及待,第一句话就问:“师太伤在何人手中?” 独臂神尼黠然摇摇头,道;“你以为出家人会伤在什么无名之徒手中吗?” 净一大师正色道:“贫道正因素知师太武学,已达化境,等闲人物,绝难伤得了师太,才急于请问强敌是谁?” 独臂神尼长叹一声,道:“非是出家人自夸,纵算当今武林一流高手,出家人打他不过,抽身谅亦不难,岂料昨夜忽见信鸽返山,连夜赶来少华,甫抵云崖之下,却被三个绝世巨魔挡住,一场血战,终于败下阵来!” 净一大师骇然追问道:“那三人是谁?” 独臂神尼缓慢而凝重地吐出四个字:“武林三鬼。” 李飞鱼听说三鬼竟已在云崖附近现身,一颗心顿时向下沉落,走尽竹林,也没有发觉。 韩襄铃推了他一下,轻问道:“李表哥,你看看,如今的云崖,是什么模样了?” 李飞鱼一惊而醒,扬目望去,但见茹恨庵后,已搭建了许多新房舍,庵前那条石板路,已经扩建为一个小小广场,许多劲装疾服大汉,正忙忙碌碌搬木凿石,仍在辟路建屋,大事兴工。 这番气势和情景,自然远非百忍师太孤零零带着君念的时候可比。李飞鱼目睹崖上生气蓬勃,不禁点头赞道:“好景气,正道武林有些绝佳基地,只要戮力同心,荣辱与共,武林三鬼又算得了什么?” 心中阴霪顿去,大步跟着韩襄铃,进人庵中。 茹恨庵除了百忍师太的经堂,仍然保留原状不动,此外几间房间,都打通辟成一间大厅,在新舍尚未全部落成之前,暂作议事的处所。 净一大师一见爱徒无恙归来,大感欣慰,殷殷垂问三圣岛赎宝经过,知道李飞鱼一身武功不但恢复,更得三圣合传之力,与当年相较,反而增了几倍。沉静的脸上,也不期然绽开了笑容,颔首道:“此所谓善恶因循,报偿分厘不差,你因祸得福,正是平时尚能以诚待人,正直不欺的酬报。” 说着,神色又是一沉,道:“但是,三圣传你一身绝世神功,除了要你寻找半部逆天秘录和蓝如冰姑娘外,更是要你以三圣武学,为武林正道尽一分绵力,使逆天大法,能在中原发扬光大。方今洗心殿业已说动几个隐居多年的巨魔出世,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李飞鱼恭敬地道:“徒儿已知三鬼重出武林之事,说起来,这也是徒儿造成的祸患。” 净一大师讶道:“这话怎么说?” 李飞鱼便从西槿山庄力战郑景文说起,一直到九华遇险,如何纵放了祁连鬼叟,如何与皇甫靖联袂赶往巫山,欲图阻截追魂婆不成,闻悉三鬼西来华阴这些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净一大师听完,脸色突变得阴沉凝重,默默沉吟了好半响,才轻叹道:“照你这般说,洗心殿居心险恶,利用鬼头令搬动三鬼下山,这犹可说,那西槿山庄郑景文居然心怀叵测,不惜用卑劣手段夺取秘录,其阴毒不在洗心殿之下,这却是极堪忧虑的一件事。” 李飞鱼道:“西槿山庄徒拥虚名,处处以正道武林至尊自许,实则欲藉武林同道和洗心殿火拼之际,坐观虎斗,以遂其统御天下的野心,这是不容再置疑的事了,昨天晚上,就在三鬼拦截神尼的同一时候,追魂学究却率领追风四刀,在十余里外一处山谷中,杀死了青城掌门破浪道长。” 净一大师和银发婆婆等人都骇然变色,异口同声呼道:“有这等事?” 李飞鱼便取出己真道长所赠青城掌门桃木令符,双手呈与师父过目。 净一大师用颤抖的手提了过来,神色一片苍白,凝视一阵,又送给了银发婆婆,南海剑派掌门仔细看了,泪水早簌簌而下。 净一大师仰面长叹道:“一劫未尽,一劫又起,西槿山庄行此毒谋,终有自食恶果的一天。” 银发婆婆道:“天幸李少侠亲目所睹,倘或没有这块令符为证,说到哪里,也不会有人相信郑景文竟是如此卑鄙阴毒小人。” 大家嗟叹一阵,这才想起吕洞彬护送神手鬼医柳寒卿,迄今未见回到云崖。 李飞鱼道:“以路途计算,至少他们也应该比我早到二天,难道途中又生了变故?” 净一大师顿足道:“武林三鬼既然在云崖现身,左近必有洗心殿爪牙梭巡,一定是他们才抵附近,便又落入洗心殿中,今天夜晚,为师亲往华阴城中查查再说。” 李飞鱼躬身道:“有事弟子服其劳,徒儿愿往一探,不劳师父亲往。” 净一大师道:“你远途跋涉,刚到家里,应该去拜见独臂神尼和看望君念,崖上也须人协助银发婆婆,华阴之行,暂时不用你去了。” 李飞鱼见师父不允,不便强争,只好低头退下,首先往后庵拜见了正在疗伤的独臂神尼,略谈数语,便告辞退出。 韩襄铃轻轻对他说道:“咱们去看君念妹妹,她疯病虽已略好,神志还是不很明白,见到她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提起姑姑,也不要提起铁剑书生马公子,知道吗?” 李飞鱼点点头,跟随韩襄铃缓步来到一间清静的石屋前。 韩襄铃向他摇摇手,自己先轻轻推开房门,低问:“君念妹妹,还没有起来吗?” 屋中一个平静的声音答道:“早起来啦,是襄铃姐姐么?请进来,我正在看书哩!” 李飞鱼听那声音,正是君念,忍不住一阵激动,鼻尖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然而,从君念的语气中,显见数月调养,她的病,已经痊好了,心里又为她高兴,这一喜一悲竟痴痴立在檐下,宛如木人一般,韩襄铃连连向他招手,他也没有着见。 韩襄铃移进人石屋,笑道:“君念妹妹今天早上,你听见喜鹊叫没有?” “喜鹊叫?在哪儿?我怎么没听见?” “俗话说:听见喜鹊叫,便有喜事临头,你猜姐姐来做什么?姐姐是来给你报喜的。” “喜,什么喜?” 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没叫你睁开,不许睁开。” 李飞鱼正听得人神,忽见韩襄铃探出头来,向他招手。他连忙举步走进石屋,见屋中一明一暗,卧室中,放着一张锦褥绣榻,君念头上短发覆额,正倚在榻上,含笑闭目,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神态美得脱俗,犹如一朵青莲,使满室中都散发着淡淡清香。 韩襄铃笑道:“好啦!现在睁开眼来看吧!” 君念双眸一张,遽见李飞鱼,神情似乎深深一震,但随即笑容收敛,星眸之中,竟滴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李飞鱼一见这情形,满腹言语,不知从何处说起,也痴痴立在榻边,忘了举动。 两人相对而视,四目交投,却无一声言语,眼神之中,也是一片茫然。 韩襄铃冷眼旁观,心里大感稀奇,轻轻推了君念一把,低声道;“妹妹,你看他是谁?” 君念木然地随着道:“他是谁?” 韩襄铃陪吃一惊,又道:“他是你的李师兄啊?你忘了?” 君念脸上毫无表情,也跟着道:“他是你的李师兄啊,你忘了?” 韩襄铃大急,忙目视李飞鱼,沉声道:“李表哥,你是怎么啦?见了她,也不说一句话?” 李飞鱼微微一震,这才清醒过来,上前拱手一礼,道:“师妹病体可痊好了?” 君念木然道:“师兄病体也好了吗?” 李飞鱼见此情景,热泪不住夺眶而出,满腹辛酸,再也按捺不住。 君念反而傻笑道:“哈!你哭啦!这么大的人还流眼泪,羞!羞!羞!” 说着,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中,竟轻轻抚慰,宛如慈母之挽婴儿,哄道:“快别哭!乖!等一会,师妹带你去后山捉‘叫咕咕’,好不好?” 李飞鱼又是鼻酸,又是羞惭,轻轻挣脱她的纠缠,转面对韩襄铃道:“她病情仍旧,如何是好?” 韩襄铃摇头叹道:“真是怪事,刚才你亲眼看到的,没见你以前,原是清清楚楚一个人,怎么一见了你,就糊涂起来了呢?” 李飞鱼便咽道:“如此说来,万事皆因我而生,我真是个不祥的人” 君念听了这话,拍手大笑起来,喝道:“对啊!说不样,就不祥,洗面擦破脸,取水打破缸,搬石砸痛脚,叠被压塌了床,晨起上毛坑,臭屎屙在裤上” 李飞鱼心痛欲裂,顿一顿脚,道:“不行,无论如何,得赶快把艾老前辈救回来”一转身,如飞奔出了石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106: 吵架 李飞鱼奔出石屋,不禁掩面而泣,心为之碎,匆匆用了一张纸函给净一大师,便独自穿越森林,来到崖边绞车旁。 刺猬唐雁迎着问道:“李兄如此匆忙,又欲何往?” 李飞鱼苦笑道:“小弟奉命赶往华阴,设法拯救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老前辈脱险,烦访唐兄放下吊篮。” 唐雁毫不犹豫,挥手命令绞车旁劲衣大汉,依言放下吊篮,送李飞鱼下崖。 这时只不过已刻将半,一轮红日,斜挂东天,山间草稍,洋溢着清新之气,凝露遍野,尚未消溶。 李飞鱼仰望云崖,已隐在一片薄薄轻雾中,顿一顿脚,转身离去。 他脚程极快,数十里路也不过走了两三个时辰,酉刻之前,便赶抵西岳附近的华阴县城。 来到城垣旁,李飞鱼为了不愿被巫山双妹从出自己面貌,故意扯乱了头发,抹了些污垢在脸上,撩起襟角,塞在腰际,把长剑掩藏在贴身处,扮成一付卖苦力的粗人模样,才低头踏进城门。 首先,他找了一家隐蔽狭小的饭馆,匆匆饱餐了一顿,看看夜色已浓,这才打听了六元客栈所在,觅路寻了去。 华阴县城频临西岳,乃陕西重镇,市面繁嚣,十分热闹。那六元客栈,更是城中第一家华丽旅邸,夜色虽浓,店中却灯火通明,人群熙攘。 李飞鱼隐在暗处,悄悄将客栈前后进退之路查看清楚,又悄悄退去,自在一处冷藏的屋檐下,盘膝跌坐调息。 他不住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会应该采取的步骤,武林三鬼莫不是技惊天下的绝顶高手,洗心殿徒,又个个机诈,方才在客栈门外,已显然看出这座六元客栈,全在洗心殿徒重重禁卫之下,稍一大意,难免失手引出事故。 他来此的目的,并非为了武林三鬼,而是要设法营救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寒卿,因为据他猜想,吕洞彬经久未到少华,途中一定出了意外,假如他们又落在洗心殿手里,最大的可能,便是被幽禁在六元客栈中。 但是,以他一人之力,形单势孤,欲独闯险地,救人脱险,实在须要格外谨慎和小心才行。 正想站起,鼓楼已起三更。 李飞鱼长身而起,双肩微晃,正待跃上屋面,不料身形甫动,突然听见一声“噗嗤”轻笑 李飞鱼松骇然一惊,腰间急挫,硬生生将预备纵起的身子拉了回来,循声望去,却见两条人影,正从巷口一处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那两人一男一女,及待走到近处,才看出竟是皇甫靖和陈锦素。 李飞鱼再想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陈锦素扬手指着李飞鱼,咯咯笑道:“真的是你?我说像,皇甫师兄硬说不像,现在没有话说了吧,这个东道我赢定啦!” 皇甫靖神情显得十分尴尬,苦笑道:“算你赢了,可是,谁知李兄会扮成这副模样,初见之时,简直认不出来。”一面说着,一面不住频频以目向李飞鱼示意,似要他赶快装得自然一些,用些话搪塞这位拨会缠人的小姑娘。 李飞鱼心念疾转,只得也强笑道:“我正要装成这样子,好让你们看不出来” 陈锦素纤手一指,莲足轻顿,道:“该罚,你在巫山不辞而别,害咱们找得好苦,既然来到华阴,又扮成这个模样想骗咱们,要不是我在客栈窗口一眼认出你来,险些当真上你的当了。” 李飞鱼暗惊,忖道:好险!我只说形貌已改,便不会有人认出,孰料竟未瞒过这小姑娘,要是落在洗心殿徒眼中,那岂不太危险了? 陈锦素见他不答话,又道:“李哥哥,你在巫山,是不是跟我师姐吵架了?” 李飞鱼一愕,道:“没有啊” 陈锦素噘着小嘴道:“哼!还骗人,那天晚上,你忽然不见了,天亮师姐一个人回来,眼睛哭得像水蜜桃似的,我问她,她总是摇头说:‘别提他,就当咱们不认识他,一生一世,把他忘了。’嘿!李哥哥,你说,要不是你们背后里吵了架,她怎会说出这种话来?” 李飞鱼听在耳中,惊在心里,摇头苦笑道:“别后之情,一言难尽,咱们最好能找个僻静无人之处,细细再谈。” 陈锦素叫道:“那还不容易,咱们回六元客栈去,店里通宵都有酒食供应,皇甫师兄输了东道,请咱们吃酒。李哥哥该罚,请我和师组吃芝麻汤圆。我最喜欢吃芝麻汤圆了,又软又甜又香,今天夜里,我要吃个够。” 皇甫靖向他挤挤眼,道:“正是,李兄不是欲见颜师伯吗?现在家师祖和尚c颜二位师伯,都在店中。” 李飞鱼摇摇头,道:“拜谒诸位老前辈,改日自当拜访,今天咱们最好出城寻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店里人多烦乱,诸多不便。” 陈锦素笑道;“啊!明白啦,什么‘人多不便’,你是怕见到我师姐会难为情,是不是?其实呀,这” 皇甫靖怕她扯得太远,忙截口道:“这样也好,咱们且去城外旷野,促膝清谈。”不等陈锦素反对,拉了她当先转身向城外奔去。 陈锦素瞪着一双大眼,看看皇甫靖,又望望李飞鱼,满腹诧讶,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玄虚。 三人越出城外,寻到一条小溪旁,面对溪流,席地而坐。 李飞鱼又得编了一套谎话,道:“哪日在巫山县城,我因偶遇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不及告辞,匆匆离去,过了一天再回去找你们,你们已经走了,不得已,才独自赶来,今夜刚到。” 陈锦素未等他说完,抢着道:“那你为什么不到六元客栈来找咱们,却要扮成叫化子模样?” 李飞鱼道道:“六元客栈中,住的尽是洗心殿高人和各位老前辈,我是外人,怎能贸然造访,所以,故意改扮一下,想先看看你们到了没有?” 陈锦素接口道:“咱早到了四五天,你没有驼狸代步,难怪至今才到。” 李飞鱼转面向皇甫靖道:“皇甫兄见到令师,不知提及九华山之事没有?” 陈锦素不让皇甫靖开口,又径自抢着道:“哼!李哥哥,你还不知道呢,皇甫师兄一到华阴,就被洪师叔臭骂了一顿,怪他不该擅离九华,金银双钩也帮着洪师叔责怪皇甫师兄还说他‘吃里扒外,反助外人’,后来全靠我师父和尚师伯讨情,才让他留了下来,要不然,早被赶回九华山去了。” 李飞鱼听了这话,情知祁连鬼叟已被金银双钩蛊惑,一心倾向洗心殿,化解昔年仇怨,已属空言,不禁心里十分难过,望了皇甫靖一眼,黯然道:“这都是小弟连累了皇甫兄。” 皇甫靖却爽然笑道:“李兄何出此言,怨怨既深,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化除,小弟倒不觉灰心,只要你我宗旨不变,终有如愿的一天。” 李飞鱼点点头,对这位身居邪道的知已,感到由衷的钦眼,也笑道:“不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自然要尽心尽力,能做多少就算多少。” 他们言外之意,彼此意会,但陈锦素却听不懂,岔口又道:“李哥哥,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跟师姐吵架呢?我师姐为人面冷心热,表面看冷冰冰的,其实对人很好” 李飞鱼笑道:“谁说我跟她吵架了?我对令师姐清高脱俗的谈吐风仪,素所钦佩,平白无故,怎会吵架?” 陈锦素道:“既然没有吵架,她为什么忽然又那么恨你?” 李飞鱼耸耸肩道:“这个,只好请问令师姐了。” 陈锦素秀眉深锁,道:“我怎么没有问她,只是她总不肯说,不提起你还好,一提起她就流泪,好像对你十分痛恨似的。” 李飞鱼脸上笑容渐敛,轻叹道:“或许是我与她无缘,才使她如此不谅。” 陈锦素摇头道:“我不信,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在巫山绝峰,与世隔绝,你和皇甫师兄偏偏会找了去,这不是缘份是什么?” 皇甫靖怕她纠缠不完,正色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不会懂。” 陈锦素不悦,道:“我怎么不懂,你不要瞧不起人,一定是李哥哥跟师姐本来很要好,不知为了什么缘故,互不相让,顶了几句嘴,大家闹翻了,李哥哥一气而去,师姐伤心哭着回来,这件事,我猜得八九不离十,不相信你问问李哥哥,看对是不对?” 皇甫靖尚未开口,她又抢着道:“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师父常说我人小鬼大,什么事也别想瞒我。李哥哥和我师姐,这叫做‘情深恨长’,越是要好,越是要吵得脸红脖子粗,才够味儿” 皇甫靖沉声说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当心被你师姐听到,撕烂你的嘴。” 陈锦素笑道:“才不会呢!我这些话,正说到她心里面去了,她羞还来不及呢” 小姑娘唠叨没完,李飞鱼既插不上嘴,又不便拦阻她,只好趁她说得正当兴高采烈,偷偷用指在泥地上写了两行字,碰一碰皇甫靖,要他细看。 皇甫靖低头一望,见地上写的是;“吕洞彬和柳老前辈途中生变,是否被洗心殿劫去?” 皇甫靖怔了怔,迷茫地摇摇头,表示不知内情。 李飞鱼颇感失望,一面与陈锦素信口闲聊,一面急急运指又写:“六元客栈中,有否踪迹?” 皇甫靖又摇摇头,也以指作笔,写道:“据弟所知,吕c柳二人,绝未落入洗心殿手中。” 李飞鱼如坠五里雾中,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这就奇怪了?” 陈锦素立即接口问道:“什么事奇怪?你快说!” 李飞鱼信口答道:“没有什么,我只是奇怪,今天怎的仅遇见你们,却未见朱姑娘” 陈锦素鼓掌大笑,道:“好呀,刚才还嘴硬,现在不打自招了吧,你口里不承认,心里何曾忘了我师姐,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她” 李飞鱼忙道:“快不要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锦素偏着头问:“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替你把师姐约出来,让你们见见面。” 皇甫靖见她口没遮拦,李飞鱼已颇有尴尬之意,连忙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陈师妹,咱们也应该回店去。” 陈锦素一扭身子,道:“我不回去,还有许多话,没跟李哥哥说完呢!” 皇甫靖脸色一沉,道:“回店太晚,被你师姐或师父发觉,以后就再不用想溜出来玩儿了。” 陈锦素显然对师父师姐有些畏惧,想了想,道:“那么,李哥哥是否跟咱们一块儿回去?” 李飞鱼道:“谢谢陈姑娘好意,我还有其他的事,过一两天,再到店中造访。” 皇甫靖低声道:“李哥哥和洗心殿有些过节,不愿与他们见面,你不必再勉强他。” 陈锦素诧道:“什么过节?敢是有仇?” 皇甫靖点头道;“也可以说有仇。” 陈锦素扬眉道:“李哥哥既然跟洗心殿有仇,咱们为什么却反而帮他们呢?走,咱们去告诉师父,大家回山去,不管他们的闲事了。” 皇甫靖笑道:“你自信颜师伯会听从你的话么?” 陈锦素愣了一阵,道:“她老人家虽然不听我的,却很听从师姐的话,我去告诉师姐,准没错。” 皇甫靖不再多说,起身告辞,临别执著李飞鱼的手,诚挚地道:“李兄,事在人为,不必气馁,家师祖生平不愿受人恩惠,此次得知李兄援手之德,定必要设法报答,只要把握住这一点,相信不难如愿。” 李飞鱼心中一动,忙道:“小弟谨记在心就是。” 皇甫靖又道:“所询之事,小弟再替你留意,最好谨慎将事,不必妄动,明日午刻,盼能与李兄择地一谈,也许小弟会为李兄带来一件意想不到之物。” 李飞鱼想了想,道:“那么,小弟就在此地恭候如何?” 皇甫靖点点头,一拱手,带着陈锦素转身离去,小姑娘依依不舍,千叮万嘱明日早到,这才恋恋而去。 送走了两人,李飞鱼重又扶坐溪边,心中思潮汹涌,久久无法决断。 从皇甫靖传来的消息,柳寒卿和吕洞彬并未落人洗心殿中,然则,他们怎会迄今仍未赶到云崖? 这个疑问,深深困扰着他,苦思良久,不得善策,不禁长叹一声,正欲起身离开,哪知目光偶尔掠过溪面,却发现五丈以外,水面中倒映出一个人影。 李飞鱼陡然一惊,侧目旋身,果真,一个鹅黄色的身影,赫然挺立在小溪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107: 情孽 李飞鱼脱口叫出声来:“啊!原来是朱姑娘” “不错,是我,李少侠想不到吧?” 鹅黄色身影缓缓旋过脸来,星光照映下,正是朱锦萱。 李飞鱼自忖武功已窥深奥,却不想被朱锦萱悄悄欺到十丈之内,自己竟未发觉,心中不禁暗惊,强自镇静,拱手为礼道:“朱姑娘想必到了很久了?” 朱锦萱淡漠地点点头,道:“也不太久,只是在你们出城之时,随后跟来的”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玉面一红,螓首低垂了下去。 既然是跟随他们身后出城,刚才陈锦素的一番笑闹,想必已经全被她听在耳中? 李飞鱼顿时显得局促不安,一时不解她突然现身,其意何在?是以,也就默默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朱锦萱首先扬起粉脸,冷冷说道:“彼此已成仇敌,我本不欲再跟李少侠相见,但因敝师妹天真无邪,才不得不向少侠谈谈一个交换条件。” 李飞鱼一怔,忙问:“姑娘有何赐告之言,在下定当遵从,实不必论何条件。” 朱锦萱冷漠地道:“不!巫山门下,也有严规,咱们不愿平白受人让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 李飞鱼暗觉好笑,耸耸肩道:“那么,就请姑娘赐示条件吧!” 朱锦萱黛眉微剔,冷傲地道:“我愿意告诉少侠一件你正急于知道的消息,那就是从九华山脱逃的吕洞彬和神手鬼医柳寒卿的下落,想来李少侠必定愿意知道?” 李飞鱼惊道:“正是,姑娘知道他们现在何处” 朱锦萱冷哼一声,道:“但是,在我还没有说出他们下落之前,李少侠也愿意答应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吗?” “姑娘清说吧,力所能及,在下自然答应。” “好!”朱锦萱神色一正,面笼寒集,冷冷道:“条件很简单,只要李少使从此不再跟我师妹见面,也从此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咱们曾经相识这段往事。” 这句话,尤其后半句。顿时惹起李飞鱼的怒火 李飞鱼怒火陡升,本想好好顶撞她几句,又念及她终是女流之辈,长吸了一口气,才算勉强把满腹怒火压抑下去,哼道:“姑娘一定弄错了,在下虽然不成才,也没有把巫山之事,看成平生得意之事,值不得向人宣扬。至于令师妹,在下也没有自动去找过她,这一点,朱姑娘应当比谁都请楚。”他极力把话说得委婉些,但话一说完,早气得脸色铁青,皆因朱锦萱这个“条件”,实说起来,简直大有侮辱一个男子汉的人格了。 朱锦萱却不生气,神态仍是一片冷漠,缓缓道:“这是我的条件,并没有指责李少侠借故亲近陈师妹,也没有说李少侠很想把过去的事向人宣扬,少快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 李飞鱼心里暗骂一声:好一个强词夺理的丫头。表面上却只好苦笑道:“就算在下多此一辩,姑娘可以说一说条件的答案了吧?” 朱锦萱依旧平静地道:“据今夜由洗心殿传来的消息,柳寒卿和一个姓吕的少年,已在附近,被西槿山庄的人劫持去了” 李飞鱼骇然,脑中飞转,自责道;“我怎的竟忘了西槿山庄,对!追魂学究庞豪昨日正在少宁山附近出现,这件事,八成是他干的。” 他一知柳寒卿失陷,无意再留,拱手道:“多承姑娘相告。”转身就要举步。 朱锦萱冷冷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李飞鱼又停住脚步,回头等待她说下去,内心实已焦急万分。 朱锦萱仰首望天,静静说道:“消息今夜刚到,在我离开客栈之前,金银双钩已和洗心殿高手兼程赶去,假如少侠也想前往援手,最好能多邀约几个帮手同去才好。” 她表面虽然平谈冷漠,但关注之情,已洋溢言辞之中。 李飞鱼一阵感激,可是许许多多感激的话,都拥塞喉间,反无法吐出一个字来,拱拱手,转身如飞奔去。 朱锦萱张张口,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见李飞鱼去远,忙又咽了回去,痴痴望着那逐渐模糊的身影,螓首一低,滚落两滴泪珠 李飞鱼急急赶路,转瞬已越过城垣,他无暇再回云崖,只得独自前往,一面奔,一面暗想,金银双钩功力在皇甫靖之下,动起手来倒不必过分担心。洗心殿中高手,不知是谁,也只好届时再论了。不过,追魂学究庞豪,却是一个已知的劲敌,我单身只剑,若要同时应付双方高手,势非格外谨慎不可 正在盘算,突见前面旷野中,也有两条人影迎面飞奔而至。 李飞鱼慌忙顿住脚步,侧身一闪,藏在一块大石后,及待那两人奔到近处,才看出竟是师父净一大师和子母剑马梦真。 不期巧遇,自是欣喜,忙长身而起,叫道:“师父!” 净一大师和马梦真猛可同刹身形,羽士惊喜地道:“飞儿来得正好,事有急变,神手鬼医和吕少堡主已在黑龙口遇险” 李飞鱼应道:“徒儿也得到消息,如今正赶往设法援救,听说他们失陷在西槿山庄手中,洗心殿金银双钩也已赶去意图劫夺。” 净一大师颔首道:“事不宜迟,咱们也别落在后面。” 转面又向马梦真道:“姑娘不必同去,以免暴露身份,华阴城中情景,请随时依适才所订方法通知。”马梦真应了一声,作别自往华阴而去。 净一大师望了爱徒一眼,挥挥手,折返南行,师徒俩展开脚程,急急赶往华山南麓的黑龙口。 在路上,净一大师一直沉默没有开过口,好像在独自思索着一件疑难之事,但从他目光神色中,李飞鱼仿佛领略到,他必然正为了自己留字不辞而别,心中有些不快。 于是,他试探着问道:“师父离开云崖的时候,君念师妹病况可有好转?” 净一大师“唉”了一声,摇摇头道:“哪孩子心性本来豁达,不想年纪轻轻,竟被情牵纠缠,落得这般痛苦。” 语声在长叹中嘎然而住,很显明地,他这话并未回答李飞鱼的问题,而是暗含薄责,要李飞鱼知所警惕。 李飞鱼乃是聪明人,哪能听不出师文言外之意,但他一腔委屈,欲诉无从,只好默默承受了下来。 过了片刻,净一大师见他没有开口,索性又道:“飞儿,你年事尚轻,一身血化未报,珂儿之事那是迫于活命厚恩,师父作主管你应承下来,如今,你君念师妹又成了这般情况,听说你还不知道检点,犹在处处沾惹情孽,可有这事吗?” 李飞鱼听了,蓦然一惊,脚下不觉稍慢,委屈地道:“徒儿自问须知洁身自爱,时刻未忘父母血仇,师父你老人家” 净一大师淡淡一笑,道:“在师父面前,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 李飞鱼急得险些要流下泪来,垂首道:“你老人家错怪徒儿。” 净一大师大袖一展,身形突又加快,一面冷冷道:“师父宁可错怪你,却不能由你去惹来满身孽债,尤其殷无邪,身为洗心殿主,与你有杀父深仇,万万不可坠入她的温柔陷阱中,你向来聪敏,这点道理总该不至于不明白。” 李飞鱼无法分辨,一颗头,垂得更低。 净一大师又道:“方今祸乱造生,武林命脉系于一线,师父和许许多多爱护你的尊长,莫不寄厚望于你双肩,如今你已一身兼南北双奇和三圣绝学,便当时时以武林公义和父母血仇为念,早挥慧剑,斩断情丝,希望你有则改之,无则嘉勉。” 李飞鱼唯唯应道:“飞儿知道了。”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净一大师这才慰藉地住了口,一心一意兼程赶路。 半夜飞驰,天色微明,师徒二人已抵达少宁山麓保安镇。 他们在镇上匆匆用些饮食,略作调息,紧接着又登程上路,辰未已初时候,距离黑龙口业已不远。 净一大师突然停住身形,沉吟道:“据马姑娘说,神手鬼医失陷,是昨天午后的事,有这一夜时光,难道他们还会停留在黑龙口不肯离开吗?假如离开,不知是西上蓝关?还是东下商城?” 李飞鱼略一思忖,应道:“徒儿前夜曾在少宁山附近遇见追魂学究庞豪,昨日消息中,又谓他们在黑龙口出手截掳了柳老前辈,由此看来,追魂学究等人正在返回西槿山庄途中,所以,徒儿猜他们东下商城的可能最大。” 净一大师颔首道:“不错,咱们就直趋正南,先赶到商城再说。” 师徒两人认准方向,一阵疾赶,午刻才过,已经进人商城县。 商城县乃豫陕孔道第一大县,由此东达南阳府,西上长安,商业鼎盛,人烟繁盛。 因为是大白天,净一大师不愿惊世骇俗,师徒两人进入城之后,在城中转了一转,便寻了一家酒楼,准备用些饭食,再打听追魂学究是否如已所料。 酒店伙计目光何等犀利,一见净一大师庄穆威肃的神态,以及李飞鱼英气勃发携带长剑,便知必是武林人物,赶忙含笑躬身迎上来,诌笑问道:“道爷要厢房?还是大厅?忌荤不忌荤?” 净一大师选了一处偏僻角落,低声吩咐道:“不必张罗了,咱们就在大厅上随意用点饮食,贫道茹素,但你给这位小爷准备些荤腥下酒菜。” 伙计连声答应退去,李飞鱼偷偷望了师父一眼,心里暗暗打鼓,皆因他素知净一大师不喜饮酒,今天不知怎的,竟自己吩咐了素酒荤食。 净一大师见他颇有讶意,顺手拈起竹筷,沾些菜汁,在桌上写道:“慢慢用酒,守株待兔,注意左侧厅房。” 李飞鱼偷眼一望那左侧一间垂着厚布帘的包厢房间,不禁骇然一惊,原来厢房门上,挂着一面粉牌,赫然写着“陕南分堂订’五个字。 他念头一转,暗叫侥幸,‘陕南分堂’,这不是洗心殿的组织是什么?可笑他们居然当官衔般到处招摇,连饮酒吃饭的地方也抬了出来。 此时,包厢房间中静静地,显然还没有人。 李飞鱼低声道:“匪徒们还未到,咱们坐在这儿,会不会被他们认出来?” 净一大师摇摇头笑道:“你背向而坐,把长剑摘下来,店中食客甚多,便不易露相了。” 李飞鱼连忙摘下长剑,倚在桌子下,换了个坐位,背向楼口通道。 伙计刚将酒菜搬上来,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店中众口吆喝呼喊了“三号房,上茶啦!” 净一大师端起酒壶,藉酌酒之势,掩住半个面部,沉声道:“来了。” 一阵楼梯响,刹时间,上来男女六人。 六人中,除了一眉须花白的精悍老者,李飞鱼几乎没有一个不认识的,那是金银双钩洪氏兄弟c玉门三英的合传女弟子霍倩c北天山叛徒杜绝,以及一个最令人注目的人物——新近从三圣岛叛逃,投人洗心殿的霍元笳。 那精悍老者虽然陌生,但不用猜,准是“陕南分堂”负责接待的人。 李飞鱼只偷扫了一眼,立刻俯首举箸,掩蔽面目,净一大师因见杜绝在内,也假作唾痰,背过身子去。 好在杜绝等人行色匆匆,一路昂首而过,由那精悍老者陪同进人厢房去了。 刹时间,全楼伙计穿梭不停,上酒送菜,忙得不亦乐乎。 这情形,落在净一大师眼中,不觉深深叹了一口气,忖道:洗心殿势力,已广布天下,再不早除,将来养痈贻患,必成大祸。 酒菜端进去一会,帘幕后已传出金钩洪定山的声音道:“那老贼从洪家寨脱逃之前,咱们原也想用他为老教主治疗沉疴,殊荣他神志已昏语无伦次,不得已才暂时囚禁在寨中,早知如此,杀了他倒省事。” 杜绝的声音接口道:“老教主之症,正需名医调治,依我看,咱们仍然不要伤他性命,最好活捉回去,慢慢总能通他炼药效力,教中有一位医术高明之人,此乃难得之事。” 一个苍劲的声音接道;“凌香主之言甚是,不过,在下愚见,还是等到他们出城的时候,截路腰劫,较为妥当。在下已命人守候在客栈附近,只要他们动身,立有飞报,诸位放心饮酒,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 霍倩突然问道:“对方五人,以追魂学究庞豪最难斗,等一会朝相的时候,咱们人手应该怎样分配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108: 劫车 杜绝嘿嘿阴笑道:“那还用说吗?追风四刀和庞豪都和咱们有没齿深仇,好歹一网打尽,别让他们漏掉一个。” 苍劲的声音道:“迄至现今,西槿山庄并未跟本殿正面作过对,在下以为还是先动以言辞,他们听了便罢,要是不听,再动手也不迟。” 杜绝截口道:“不必顾忌太多了,叶护法已有密令,只要不留痕迹,最好斩尽杀绝,少一后患。” 霍倩道:“霍少侠身膺殿主重瞩,不知有何高见?” 霍元笳的声音却平静得出奇,只听他缓缓说道:“在下入盟本殿不久,一切事务自然以各位先进马首是瞻,不过” 他语声突然一变,又道:“那庞豪既然声名早著,在下倒想试试他究竟有多大本事,等一会相遇时,各位请高抬贵手,把庞豪让与在下就是了。” 众人听了这话,一齐都欢呼起来,杜绝鼓掌大笑道:“正该如此,那庞豪遇上霍兄,是他寿限已到,在劫难逃了。”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有的呼叫敬酒,有的高谈阔论,厢房之中,顿显热闹。 净一大师凝神倾听,不住皱眉,显然也因不知那霍元笳功力究竟如何,心里正沉吟着未来的一场激战 李飞鱼轻声道:“听他们口气,莫非庞豪已到了城中?” 净一大师点点头,道:“此事已成了三方争夺之局,我等最好在暗处见机而行” 才说到这里,忽然一阵楼梯响,一个大汉神色仓皇地飞奔上来,低头进人厢房,房中笑语声音立时沉寂。 片刻后,那精悍老者高呼伙计记账,六人纷纷起身,疾步下楼而去。 净一大师掷了一块银子在桌上,拂袖离座,沉声道:“跟下去。” 师徒二人紧跟着下了酒楼,远远望见金银双钩等人快步径向城东赶去,竟不顾光天化日,人人脚下都快得有如奔马。 情势很显然,庞豪一行,必定已经动身,陕南分堂眼线传来消息,群贼正赶往拦截。 净一大师突然停步,道:“飞儿,你跟着他们先出城去,不到万不得已时,万勿出手,如果柳老前辈落在洗心殿手中,更不必现身,只消远远蹑踪不使脱稍就行了。” 李飞鱼点头答应着,问道:“你老人家要去何处?” 净一大师道:“咱们人手不足,为师须抢先迎上庞豪,动以大义,能够不必出手救回神手鬼医,那就更好了。” 说着,转身疾步而去。 李飞鱼虽觉庞豪等心怀叵测,恐非晓以大义所能说动,但因师父和庞豪乃是多年旧识,故未便拦阻,自行追蹑霍元笳等,直出东门。 霍元笳一行才出城门,越发加快步子,飞身疾驰,行约盏茶,来到一座茂密林子前,一齐停身却步。 那精悍老者指着林子,低语了一阵,杜绝和霍倩首先窜进密林,金银双钩和霍元笳,则返身背林而立,分明采取公然拦截之势。 李飞鱼扫目一瞥,见距离林子十丈处,有一片起伏坟地,其中一座高大坟墓,绕以石墙,列以翁仲,建筑得甚是宏大。 于是,身形一掠,悄悄藏入墓后 这时候,城中偏西一条横街,正缓缓驶出四匹健马和一辆马车。 车上帘幔低垂,看不见里面坐客是谁,辕座上高踞一名魁梧大汉,扬鞭策马,却是西槿山庄‘追风四刀’老大马异。 其余余腾c赵森c韩立等三人,分跨三匹高大黑马,另一骑白中带庞黄花斑,鞍上傲然坐着“庞豪”庞豪。 才出横街,马异忽然勒住皮缰,眼角疾扫左右,斜倾过身子,向旁车而行的庞豪低声道:“师爷,看情形有些不对” 庞豪目光不瞬,眉头不扬,只冷冷说了一个字:“走!” 马异抖一抖缰索,双辕马车重又驶动,循着大街,缓缓向东门行去。 车辆行得虽慢,但街上行人,好像都知道这辆双辕马车不好招惹,车未驶近,人群已纷纷向两恻檐下闪让,许多人交头接耳,遥对马车指点不休,有几名身份神秘的彪形大汉,则远远缀着车辆行动,一个传讯一个,抢先向城外递报。 这情势已经十分显明,他们这辆马车,早已落在严密的监视之下了。 马异看在眼里,惊在心头,一阵头皮发麻,情不由己,又收缰勒住两匹健马。 “师爷” 庞豪未等他下面的话出口,锐目一聚,径自冷冷又吐出了一个字:“走!” 马异和其余三刀个个把心一横,吆喝一声,一齐抖缰驱马,四骑一车,顿时如春雷遽发,风驰电奔起来。 才到街头转角处,突然从人群中飘身闪出一个人,轻轻落在街心。 接着,一声轩朗道号震耳送到:“无量寿佛” 那人一身羽衣,随风飘拂,手腕疾探,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了马口卸铁,两骑马同时受惊,“嘶事事’连声长鸣,八蹄蹭蹬,居然顿止了下来。 马异骇然惊叱,扬起手中长鞭,便想直抽下去。 那羽衣道人精目一注,含笑道:“马施主别来无恙?” 马异这才认清道人面庞,高举的马鞭,立即无力地倒垂下来,同时恭敬地欠身为礼,叫道:“原来是南岳净一老前辈。” 净一大师松了辔口,向庞豪稽首道:“庞施主还识得故人么?” 庞豪双眉微皱,策马上前,抱拳一拱,皮笑肉不笑干嘿了两声,凝色道:“多年故交,焉能不识,但仓促过于道途,无法落马叙旧,尚望道长见谅。” 净一大师淡淡一笑,道;“萍水相逢,便是有缘,庞施主何事匆忙如此?” 庞豪又干笑两声,道:“小弟受命赶返西槿山庄,时日紧迫,难以久留,他日有暇,再到南岳造访,畅诉旧谊。” 把头一歪,暗暗向马异递个眼色,沉声道:“还不快走,延误时刻,庄主怪罪下来,谁人担待。” 马异会意,正要扬鞭驱车,不料净一大师脚下斜退半步,单掌一亮,一股无形暗或漫涌而出,竟反将马车硬生生逼退数步,仍然含笑说道:“贫道鲁莽拦路,并非蓄意阻挠,只为有几句肺腑衷言,欲与庞施主一叙,施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庞豪见他施展出“玄门隐形罡气”,竟能力拒快马,一拂之力,硬生生推开了一辆重逾数百斤的马车,心里倒不禁迟疑惊愕不已。 他乃是城府深沉之人,念头一转,也就堆笑道:“道长豪迈如昔,足令人欣慰,若非责任在身,少不得要与故人盘桓几日,奈何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庞某也有一肚子说不出的苦衷,忝在知交,愿能得邀曲谅,就感激不尽了。” 净一大师哈哈大笑道:“闻庞施主受聘西槿山庄,相辅郑大侠,忠心耿耿,激人钦仰,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谬,贫道不敢因私废公,只想动问一句,敢问车中之人是谁?” 庞豪脸色立变,阴沉沉一笑,道:“道长这话问得好怪,难道疑心咱们车中竟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 净一大师微笑道:“施主请恕贫道唐突,贫道虽不敢妄测车中系何人何物,但据城中风闻,庞施主近日在东岳之麓,黑龙口左近,获得一份罕世难觅的宝贝,洗心殿和各方武林同道,莫不想攫为已有,不知这话确不确实?” 庞豪神情一震,反问道:“要是此讯属确,道长是否也有意起一次贪念呢?” 净一大师朗声笑道:“出家人最信吉人天相,福缘随份,不可强求的道理。” 庞豪也笑道:“既然如此,道长又何必查问车中事故?” 净一大师笑容一敛,正色道:“贫道虽久戒嗔贪之念,但洗心殿徒,势力遍布天下,庞施主已在城中露了眼,难保无人见‘财’起意。” 庞豪眉头一扬,冷哼道:“西槿山庄也不是畏事之人,他们要是有胆量,庞某倒欢迎来试一试。” 净一大师目注庞豪,默然片刻,长叹一声,道:“庞施主豪气干云,既然如此,贫道就算多嘴了。” 说着,侧身让路,俯首低声道:“趋吉避凶,吉人天相,庞施主多多谨慎。” 庞豪面上登时流露出一抹愧色,但转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傲然抱拳道:“庞某自信,还没有人敢在庞某人头上动土,多承道长关注,乖村之处,改日定当登门领责。” 一挥手,四骑一车,绝尘而去。 车辆才驶出丈许,突听得街旁人丛发出一阵惊“噫”的轻呼,庞豪回头张望,就在这转瞬之间,已不见了净一大师的人形。 他心头一阵暗惊,但却并未停顿,领着车马,径行出城。 追风四刀分别在马车左右护卫着,目光不住向前方搜索,一路出了东门,这才约略放了一半心。 出城之后,折向东南,渐渐驶近了那片密林。 庞豪目光如炬,远远已望见林子前挺然伫立的四条人影。 但他艺高胆壮,并未过分惊慌,只低低嘱咐了四刀几句。车辆速度减缓,自己却当先纵马迎上前去。 临到近处,金银双钩各自翻腕从肩头摘下兵刃,向左右跨出三步,恰巧拦住了官道,四目交投,同时低喝一声:“站住。” 庞豪见仅是四个并不扎眼的后辈,忍不住肚里暗笑,缓缓勒住坐马,傲然间:“孩子们,要剪径吗?” 霍元笳扶正腰际长剑,移步迎上前来,俊目一瞬,冷冷问道:“你就是庞豪?” 庞豪大笑道:“好孩子,既知老朽贱名,犹敢拦路图谋不轨,你的胆量真不小。” 霍元笳显然不惯斗口,脸上一红,用手指了指马车,沉声道;“咱们奉殿主令谕,追缉逃犯,你那车上可有袖手鬼医柳寒卿吗?” 庞豪朗热点点头,道;“不错,你虽然胎毛未褪,目光胆识已算得上选之材,老朽不必骗你,但是,凭你们几人,敢情还想擅动老朽的车从?” 霍元笳颔首道:“柳寒卿从本殿皖南分舵脱逃,殿主严令缉捕,既然落在你手中,从速交给咱们,本殿念在西槿山庄行径尚知收敛,网开一面,免究劫掠人犯之罪,这是本座体殿主德意,屈予成全,希望你知道好歹进退。” 庞豪哪把他一个年纪轻轻少年放在眼中,闻言仰天大笑,道:“孩子,你说这话,不怕回去被爹娘打你的屈股,责你一个狂妄放肆,目无尊长的罪名不成?” 霍元笳面色一寒,冷叱道:“本座不惯嘻笑,希望你识趣一些。” 庞豪存心要戏弄他一番,仍然笑道:“好个大言不惭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言语如此放肆?” 霍元笳冷冷道:“本座霍元笳。” 庞豪“唔”了一声,故作思索之状,好一会,才笑着摇摇头,道:“可惜老朽在江湖中闯荡了半辈子,怎么没有听过你们霍元笳这份名号,你家里还有大人没有” 一句话未说完,早激起霍元笳满腹怒火,猛可间一抬左脚,身形电闪欺上,“呛!”龙吟声起,银虹飞射,长剑已出鞘横飞而到。 庞豪见他上步出剑,手法都非同凡俗,心中微怔,冷冷声中,左手已迎面拂了出去。 他满以为凭自己深厚内力,这一拂之力,何止千斤,眼前这小辈纵然了得,怕不也要震他一个筋斗。 哪知一时轻敌,竟招来一场横祸。 说时迟,那时快,庞豪劲力甫发,却见霍元笳肩头一倾,身形半侧,剑锋贴地掠过,早扫中庞家坐骑两只前蹄。 那马负痛,惨嘶一声,双蹄一跪,竟将庞豪从马上硬抛了下来。 庞豪连忙提气翻纵,凌空一个筋斗,飘开四五尺,脚下尚未站着实地,脑后刀锋破空之声又至。 他愫然大惊,忙不迭一式‘怪蟒翻身’,右手疾探疾扬,从袖中迅疾抽出他那随身不离的旱烟袋来。 烟旱横举,剑锋直劈,蓦然间,一声金铁交鸣脆响,火花四溅。 霍元笳剑势微滞,脚下一沉,昂然未动,庞豪却因身在空中,仓促应变,一时拿桩不稳,竟踉跄倒退了两三步之多。 这一下,远处的“追风四刀”不禁大惊失色。 金银双钩扬声大笑,道:“好一个名震天下的庞豪,原来也只是浪得虚名之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