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瑜晚夕:夫君,你会吗》 正文 第1章 能吃是福 帅府。 “殿下,殿下?”老嬷嬷轻声细语,慢吞吞的将神游天外的女子叫回神。 “啊?”嘉悦公主头晕脑胀的在红盖头下发出声音。 老嬷嬷道:“殿下,您还有什么没弄明白的,尽管问老奴,过一会驸马爷来了,老奴可就要回宫啦!” “啊,哦”养尊处优了十六年的嘉悦公主微微侧抬起头,对着盖头外的老宫女咽了咽口水,可怜兮兮地说,“能给我口吃的吗?” “哎呦这可不行呢,得等驸马爷来了才能让丫鬟喂上一口,殿下且再等等!” 嘉悦公主叹了口气,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又问,“叶怀瑜什么时候能来?” “这老奴可就不晓得了,前厅来了不少人呢,老元帅也从边关赶回来了,这什么时候结束还真是难说!” 嘉悦公主的气再次叹了一下,昨儿她还未用晚膳就被小皇帝给叫去谈心,自书房出来后这心里连着胃就感觉十分堵得慌,原本的宵夜心情也被谈崩,一整晚便是这么饿着肚子过的。 今早只匆匆吃上一口面就被拉去行礼,繁琐冗长并复杂的礼仪做下来这一天走的不紧不慢相当熬人,而她却连半口水都没有喝上。 又饿又渴,感觉快要死了! 正从心中抱怨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老嬷嬷激动的语中带笑,“来了,殿下,吃的驸马爷来了!” 嘉悦公主亦是心中一片喜悦之情,差点一着急就自行掀了红盖头,忙忙将塌下去的肩膀扶起,呼吸调匀,正襟危坐地等着人进来。 门自外面推开,老嬷嬷伏身行礼,“参见驸马爷!” “不必拘礼,起来吧!”驸马爷叶怀瑜温声回道,“劳累一日,想必嬷嬷也累了,且先退下吧!” 老嬷嬷再一伏身,“是。”又将身子转向嘉悦公主,“奴婢告退。” 公主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屋中静下来,却迟迟不见叶怀瑜上前来掀盖头,嘉悦公主心急如焚,忍不住出声道:“那什么你能快些吗?” “殿下这是何意?” 公主清了清嗓子,文绉绉地道:“唔本公主忽感浑身乏力瘫软,头晕目眩,想来是因腹中饥饿所致,需得进些吃食方能恢复一二。夫君可否快些将礼行完,或行个方便,我想吃饭。” 叶怀瑜没说话,却轻轻笑出了声。 嘉悦公主藏在盖头下面的俏脸一红,刚要发作,却听得叶怀瑜对旁人吩咐,“去拿些吃的来!” 嘉悦公主瞬间偃旗息鼓,而后又重新振奋起来。 小丫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没一会公主就闻到了肉菜香,深深吸了口气,成功引出了肚子里的馋虫——还咕咕叫了几声。 这回叶怀瑜憋住了,没有笑出声。 她结结实实的吃了一碗饭,惊呆了一旁喂她的小丫鬟。 叶怀瑜在桌前自斟自酌,看得饶有兴致,似乎默认了公主这番能吃是福的做派。 小丫鬟嘴巴微张,差点一失神就摔了饭碗——传闻我们大昭的嘉悦公主脾性跋扈乖戾c阴晴不定,宫里的下人没一个没有挨过她的修理。可今日所见所闻,公主殿下却好似并不如传言那般,她甚至还能跟她们的三少爷讲文明懂礼貌的打商量,吃相虽有些不雅,却也如此的不拘小节。 传闻怕是夸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夫君,你会吗 小丫鬟退下,叶怀瑜也放下了酒杯,拿起秤杆走过去,挑开了嘉悦公主的红盖头。 捡破烂起家的太祖根儿上就没长好,皇子倒是罢了,公主却也全随了父亲一脉,一个一个生的那叫一个丑,只堪堪排在了歪瓜裂枣前面。 先皇临终前在众矬子公主中间拔大个,拔到了程静翕,先封了嘉悦公主,后拟了一道圣旨,算准了时间于她一十六岁这年给她找了个婆家。 叶怀瑜早已知晓,因此见到公主容貌之时,也只是稍微顿了那么一下,而后便若无其事的将盖头放在了一旁——若是红盖头没有在下一瞬掉落于地的话。 尊贵无双的公主殿下:“” 这件微小的事,大约是他日后不再事事顺遂的开端。 嘉悦公主假装没看见,毕竟是自己这边先亏欠了些,叶怀瑜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虽说尚她这位公主是高攀了,但实际上却绰绰有余,加之这人表面看上去是个脾气顶温和的,两相比对,余富就更加多起来。 因而她想,罢了罢了,人生的好看,便是做了错事,也要值得原谅。 喝了合卺酒,又象征性的吃了些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接下来就要圆房了。 跋扈了一十六年的嘉悦公主此刻才表现出了些许羞赧,小小声地说:“夫君,你会吗?” 她夫君叶怀瑜也有些为难,想不到不再顺遂的头一件事竟是这样的,因而也不太确定地说:“大约,是会的。” 其实老嬷嬷在的时候已经如此这般的叨叨一遍了,只是公主殿下当时一心想吃饭,这才没往耳朵里进,致使现下两眼一抹黑,啥啥都不会。 叶怀瑜瞧着公主殿下那张脸,心想着临来时家里老嬷嬷曾告诉过他,说这洞房中的喜烛是要燃一夜的,不管做什么都万不可吹熄,否则必会影响将来过日子的运程,从前就有人没照做,一家人一辈子都过的凄凄惨惨,要啥没啥,还老吵架。但若不吹熄,教他如何下得去嘴? 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他堂堂将帅之子,岂能被这些不知真假的古老传闻左右!红烛必须吹灭,反正屋子黑了,眼前的人长成什么样他也瞧不清! 各怀心思的两人当然都没从对方脸上发现什么端倪,心思双双落定后,一个仍然坐着未动,一个将屋中红烛按个熄灭——嘉悦公主见状,也觉得此举甚妥,毕竟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位夫君。 “殿下,就寝吧!” 嘉悦公主俩眼一闭,“来吧!” 屋中时不时传出响动,间或还有低低的言语声,但都听得不甚清晰,唯独当事两人心中似明镜。 这房圆的实在是一言难尽。 二日一早,新婚夫妇梳洗完毕,嘉悦公主捧着盛有枣栗的笲随着叶怀瑜去拜见舅姑,虽说公主身份尊贵无比,但程静翕是个明白人,既然嫁进了帅府,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 叶帅与夫人早已等在厅中,叶怀瑜打头阵,程静翕随后见礼,“儿媳,拜见父亲,母亲。” “一家人,不必拘礼。”叶帅含笑道。 “谢父亲母亲。”程静翕礼数周全,并未因自己公主身份托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吃吧,管饱 府上有了喜事,叶帅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虽说年龄大了,却仍然气质卓然,想必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叶三的七分长相就都来源于他,如何也是不能差的。 “快起来吧,”叶夫人热络地接过笲放置一边,拉着程静翕在自己身边坐下,声音轻柔慈眉善目地问道,“这府中不比宫里,昨夜住的可还习惯?” “回母亲,尚可。”程静翕临来的路上默默背了好些个礼貌用语,现场用的十分顺手。 叶夫人弯唇一笑,拿了一碟点心递过去,“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就开饭了。” 程静翕无伤大雅的咽了咽口水,忽然察觉到什么,连忙不着痕迹的用手紧紧捂在胃腹,及时阻住了随之而来的“咕咕”声。 忍不住一阵后怕,差点就将皇家的脸面丢尽了。 程静翕纵然脸皮厚如城墙,也知在公婆面前需得收敛,因此她瞧着那碟小食,只象征性的拿起一块,小口慢慢吃着。 余光捕捉到了叶怀瑜的注视,她下意识看过去,后者唇边噙着浅浅的笑,见她看他了,便又移开目光,继续去听老父亲对他的教导。 女孩子无论美丑,都有一颗少艾之心,便是贵为大昭公主,也不例外。 程静翕想起了昨晚在他面前的大快朵颐,顿时一阵羞赧,好吃的点心也尝不出味道了。 叶夫人将目光静静扫过程静翕,唇边笑意浅浅,十分的恰到好处。 说话间,叶怀信与叶怀瑾也带着妻室来了,先对叶帅见礼,叶帅却只是淡淡看了眼两个儿子后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叶夫人热络地同他们话家常,“快过来,见过公主殿下!” 几个人对程静翕见了礼,程静翕以礼回复。 叶夫人仿若没发现这其中的微妙氛围,依旧将话题进行的十分顺畅。 叶大与叶二对此情况已经司空见惯,面上的微笑如同挂在墙上的画一样纹丝不动,泰然处之。 这时有下人来报,“老爷夫人,可以开饭了。” 程静翕跟着叶三一同落座,刚要动筷子,却见一直没什么话的叶怀信开了口,“老三,你上次给武儿买的糖糕吃完了,一直闹着要吃,等会要是没事,再去买些回来吧!” 叶大育有两子,一个今年六岁,一个尚在襁褓。 叶三还未回答,叶帅先拉下了脸,“小孩子做什么吃太多的糖?老大,说了多少次了,小孩子宠不得!” 叶大的妻子茹娘闻言面色微微发红,偷偷拽了拽自己的丈夫,叶大神色上倒没什么变化。 叶三顺手拿了一碟炸糕放在程静翕眼前,随即笑呵呵地说:“父亲放心,那糖糕不过就沾了个‘糖’字,实际里面没放糖的。我等会恰巧无事,便再去买些回来!”后一句是冲着他大哥说的。 叶夫人也道:“前日武儿那小滑头还拿了一块给我尝了尝,稀罕巴巴的说那可是京里的新鲜玩意,确实是不甜,三儿,多买些,正好也给殿下尝个鲜!” 程静翕心里早就蠢蠢欲动,婆婆都发话了,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矜持地道了个谢,心里却是美翻了天。 叶三偏头含笑看了眼自己这位人前做作的丑妻,一边应着一边给她盛了碗美颜粥,还顺道夹了个汤包放在她的碟上。 美颜 程静翕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十分贴心地用眼神示意,似乎在说,“吃吧,管饱。” 面前摆了各色各样的蒸点,可这一顿饭仍然吃的程静翕有点消化不良,究其根本只因人太多,她放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脑袋差点被开瓢 饭后,叶怀瑜被叶帅叫去了校场,她则独自回了自己的院子,昨晚两人折腾的实在不轻,今天又是赶了个大早,其实她这会还是倦的,本想睡个回笼觉,却不料有人偏偏这时候来跟她作对,吵嚷声由远及近,眼看着就到了她的门口。 “怎么回事?”程静翕问屋里的丫鬟。 丫鬟出去张望了一阵,回来时面带难色,“是两位少奶奶不知因何事又吵起来了。” 早上瞧着表里如一柔弱的两位嫂嫂,此刻的声音却堪比一群饿得嘎嘎直叫的大鹅,吵得不可开交,程静翕脑仁有些疼,“她们要吵就关起门吵,实在不行就一人给根烧火棒来解决问题,来我门口又是干什么?” 小丫鬟瞠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识趣地闭上了嘴。 程静翕不打算管,收拾了床铺躺上去就闭了眼。 吵嚷声仍在继续,且隐隐有愈演愈烈的架势,不时地还伴着尖叫声,八成是动手了。 程静翕烦躁地在榻上翻了个身,忽然气势汹汹地坐了起来。小丫鬟正偷偷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听见动静连忙收回视线,神情讪讪。 “出去看看,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没!” “是!”不一会又匆匆赶回,“少奶奶,狗脑袋倒是没打出来,但是真的打起来了!” “母亲呢?” “夫人去庙里进香了,得过了晌午才能回来呢!” “大哥二哥呢?” “进宫上朝了!” 在宫里被教养了一十六年的嘉悦公主差点就张口骂了娘,但依旧没能忍住骨子里的痞气,“山中没老虎,猴子就出来作妖了!” 三两下把自己收拾齐整了,她掀了门帘就往外走—— 却不料正巧那时茹娘让二儿媳袁青青吃了一记闷棍,袁青青气的搬起一旁的花盆就往她身上砸,站在院门口的茹娘灵巧避过,而就在这时院门霍地被打开,程静翕当仁不让地被个瓷花盆糊了一脸。 “啊——” 随着一声突破天机的尖叫,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小丫鬟一阵风似的刮过来,堪堪扶住被砸的晕头转向的程静翕——帅府崭新的三少奶奶c大昭国先皇亲封的嘉悦公主。 茹娘和袁青青全都傻了眼,手足无措地原地站着,谁也不敢挪动一下。 “少奶奶,您怎么了?您没事吧?您看看奴婢呀,您您还认得奴婢吗?少奶奶” 小丫鬟哭的声嘶力竭,仿佛这府中红绸未摘,转眼就要挂白了似的! “别嚎了!”程静翕待看人终于不再重影,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小丫鬟的哭脸陡然一收,成了个平平常常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少奶奶,手抬了又放,欲言又止。 程静翕头上挂着一棵带着根儿的嫩草,绿油油的点在黑发之中,十分滑稽。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敢笑。 “少奶奶,奴婢先扶您进去吧?” 少奶奶掀了掀眼皮,没搭理她。 程静翕嫁进帅府的头天,这颗项上人头就差点被两个妯娌联合开了瓢,所幸只是吃了些土,没流血。 按理说,这仇已足够她杀人全家了。 可这个家皮糙肉厚,委实让她不知该从哪下手。 且她自己也被包含在这个家中。 思来想去也没琢磨一个可以痛快出气的办法,而被砸到的地方又隐隐作痛,默默一叹,无奈道:“两位嫂子都进来吧!” 茹娘与袁青青相互看了一眼,俱都愤愤“哼”一声,一前一后地跟了进去。 小丫鬟从屋里搬出一把太师椅,程静翕半躺在里面,她眼瞧着这二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嫂子,一点诚意也没有地问:“嫂子要坐下吗?” “不必了。” “不c不用” 程静翕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开口道:“那开始吧!” 袁青青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自打进来整个人就有些飘,张口说话都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结结巴巴地问:“开c开始什么?” 程静翕瞄了眼她,又瞄了眼茹娘,“两位都把架吵到我门前了,不就是想让我听吗?你们说吧,我听着呢!” 茹娘不像袁氏那般心虚,毕竟拿花盆砸人的不是她,那说起话来就干脆多了,闻言一点头,“成,那我就让公主殿下跟评评理,今儿到底我俩谁错了!” 袁氏闻言苦大仇深的一皱眉,仿佛眼泪都备好了。 茹娘道:“殿下有所不知,袁氏院子里养了只大黑猫,眼儿翠绿翠绿的,白天见了还好说,夜晚见了是真的骇人啊!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谁会想到一只绿眼儿怪趴在你房梁上?我的文儿尚未断奶,昨夜里饿醒了要吃,谁知刚一睁眼就跟那小怪物看了个对眼,文儿吓得当即哇哇大哭,整夜高烧不退,直到现在都还睡不踏实,你说我该不该跟她吵?” “我的猫儿昨夜一直好好的睡在我房里,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好孩子怕娘怪罪,你少往它身上赖!” “是不是在你房里你心里最清楚!” “反正没在你那!” 两人眼瞅着又要掐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四两拨千斤 程静翕一颗头被两个妯娌嗡嗡成了两个那么大,连忙出声阻止道:“两位嫂嫂说完了吗?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茹娘忙收了炮口,转而道:“殿下请说。” 程静翕揉揉脑袋,“小孩的病耽搁不得,大嫂不如先让下人去请个郎中回来给他瞧瞧病吧!” 话一出,听的茹娘的脸忽然变了好几次,最后堪堪停留在不自在上。 袁氏趁机道:“对,我这就让人去回春堂叫郎中来,倒要看看是不是我的猫儿冲撞了你家文儿!” 茹娘脸色更加难看,理字大过天,她原本占了先的,却因程静翕一句话而转瞬落了下风。 “公主殿下,那c那我就去叫人啦?”袁氏说着就要走。 程静翕点点头,做了个通情达理的样子,“二嫂快去,小孩子等不得的!” 茹娘一肚子的话憋住说不出口,杵在原地愤愤看着袁氏离开,程静翕话风转到她这,十分诚恳地问道:“暂且这样处理,大嫂可还满意?” 茹娘心说我满意个屁,但到底不能太过放肆无理,只能心口不一暗暗咬牙地回她:“谢殿下主持公道!” 无论她俩满意与否,程静翕却是不满意的,顶着一脑袋带着肥料的土,她这门官司还没讨个说法呢! 校场。 叶怀瑜故意将靶射偏,以略逊一筹的箭法败给老父亲,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向老父亲摊了摊手,不求上进的样子气得叶帅直接扔了弓箭,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怀瑜忍住笑,也跟着出了校场。 接过下人递来的手巾擦脸,叶帅没好气地道:“你既已成家,立业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若今后再像方才这般吊儿郎当,为父可就不能答应了!” 叶怀瑜恭敬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叶帅胸腔里憋着一口气,脸绷的仿佛连褶子都给拉平了,眼瞧着这小儿一副什么都明白的模样,终归是没舍得把气撒到他身上,只好扔了毛巾回到校场,泄愤似的拿起大刀甩开膀子就开始抡。 叶怀瑜偏头看了眼一边等了好久的家中小厮,抬手将他招过来,“什么事?” “回少爷,大少爷家的和二少爷家的把架吵到少奶奶的门前了!” 叶怀瑜面露惊讶,“说下去。” 小厮便上前半步,续道:“起先公主是不管的,后来不知怎的又管了,但不巧的是刚一出去就被二少爷家的用花盆砸了脸,亏得是倒扣的,不然” 叶怀瑜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小厮察言观色,立即闭上了那张碎嘴。 “还有吗?” 小厮道:“小的来时就看到这些,其他的就不知了!” 听闻新婚妻子被打,叶怀瑜却并未表现出该有的气急模样,而是依然坐的四平八稳,轻轻吹着手中的碗茶,“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厮迟疑,“少爷,那可是公主” 叶怀瑜似笑非笑,“我打她了吗?” 小厮哑然,糊里糊涂的脑子忽然有一瞬间的明朗,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赶忙小跑着走了。 都敢当众搧皇家巴掌了,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叶怀瑜轻抿一口茶,手指轻轻敲着膝盖,若有所思。 “叶三儿!” 正想着,叶帅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场内传来,叶怀瑜连忙停下一切念头,边跑边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和稀泥 快到傍晚时,叶夫人的马车方才姗姗停在帅府门口,刚从车上下来,便有下人小跑过去耳语,将白日府上所发生的事一一禀报。 叶夫人先是眉心一跳,很快便恢复如常。 待到梳洗沐浴一番后,刚在前厅坐下屁股尚且没焐热,大媳妇就来了。 来了二话没说,先“噗通”往她眼前一跪,抬起手就开始抹眼泪。 如此这般将事情掐头去尾地说了一通后,茹娘红肿着眼眶看着叶夫人,“母亲,儿媳委屈,儿媳替文儿委屈,母亲要为您孙儿做主啊!” 有道是“隔代亲”,茹娘用这顶高帽子“咣当”一下砸到了叶夫人的头上,企图让大大的帽檐蒙蔽住婆婆的双眼,着实叫人措手不及。 叶夫人觉得自己今天在庙里念的经可能是白念了。 喝了口茶润桑,又做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叶夫人关切问道:“孩子还睡着呢?” 茹娘哭哭啼啼答道:“回c回母亲,文儿一整晚都在哭闹不止,快天亮时还在发烧,这会好不容易才睡下了。” 叶夫人道:“早上吃饭前怎么没见你提?” 茹娘拿手帕擦着眼泪,“母亲,早上那样的情况儿媳怎么敢提?儿媳又c又不是不懂事之人!” 叶夫人点点头,刚要说话,只见二儿媳也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个刚进门的公主殿下三儿媳。 “母亲,切莫再听她胡说,她就是见不得我那猫儿,变着法儿的想要它的命啊!” 袁氏倒是没跪,却一下子就扑到了婆婆的膝上,一番话说的亦是声泪俱下,“母亲,没有孩儿儿媳已是十分难过,是儿媳福薄。可郎中已经在给儿媳调理身体了,儿媳不过是养了只猫儿来做慰藉,可大嫂不知为何一直反对。母亲,府上是您在做主,可您也将儿媳的小家交给儿媳打理了啊,大嫂自己的院子管不好,还对儿媳指手画脚!她今日可以插手儿媳的家,明日就要把手伸到府中了呀” “住口!”茹娘一张脸红绿相称,气的眼珠差点就鼓出来,“袁氏,你就事论事,少血口喷人!” 程静翕旁观片刻,觉得传闻也许都是真的。 早就听人说,叶家两个儿媳哪个都不是盏省油灯,却都只敢在人后小打小闹,当着叶夫人的面谁也不敢过分造次。 这样看来她俩不过就是两只小鱼小虾,不足为惧,叶夫人看着柔弱可欺,实际却是刚柔并济的个中强手。 所以,断不能以表相人,以貌取人。 叶夫人瞧了三儿媳一眼,语气略带了些嗔怪,“听闻我前脚一走,你俩后脚就吵到公主门前了?” 程静翕连忙道:“母亲,儿媳已让二嫂去请了郎中来,小孩子一直发烧可不成呢!” 茹娘脸色微变,袁氏忙接口道:“是的母亲,郎中已去给文儿瞧了病,抓了药现在就在厨房煎着呢!” 叶夫人又将视线转向茹娘,“茹娘,这件事怎的就没跟我提?” 茹娘慌了一下,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理直气壮,“儿媳儿媳一时心急,忘了” 袁氏冷冷一哼,张口还要往前赶,却未料茹娘忽然目光一转,唇边挂上了讥嘲,“母亲,袁氏还没告诉您,她拿花盆砸了公主的头呢!” 叶夫人手里的茶杯差点就祭献给了地板,柔柔的目光又转向了程静翕。 袁氏的脸从得意洋洋瞬间成了欲哭无泪,抬头希冀的看向程静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后者抬起手,十分难受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母亲,确有此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小奸计得逞 “你们这俩胆大包天的,还不赶快给公主跪下道歉!”叶夫人将茶杯重重摔在了桌上,起身快步走到程静翕面前,看着她的头想摸又不知怎么摸,“打到头的什么地方了?还疼不疼?” 像个极为疼爱孩儿的母亲一样。 程静翕有心抗拒,不着痕迹的避开一步,无所谓地笑了笑,对她说:“母亲,都是小事,且已过去半日,现在没什么感觉了。”目光又转向地上冲她跪着的两位嫂嫂,她道,“她们也都是无意的,这样跪着多不好看,不如就起来吧!” 叶夫人眼中有什么微微一闪,正待要说话,一旁跟着程静翕的小丫鬟却说时迟那时快地噗通一声跪下,茹娘并袁氏的眉心俱都不祥地一跳。 叶夫人到了嘴边息事宁人的话堪堪被憋在了舌尖下。 程静翕假作没留意一般,做了个欲说还休的模样。 小丫鬟道:“夫人,公主在榻上足足躺了一个下午,一直在说头又疼又晕,奴婢想给公主请郎中来,可又怕公主有事奴婢不在身边,少爷不在,公主身边只奴婢一个可以使唤的人夫人,夫人您瞧瞧公主的脸色,都多难看了呀!二少奶奶那一下着实打的不轻,那盆花新近刚上完肥料,正是味臭熏人之际,里面的刺玫也开的正好,倒刺个个都能将皮肤戳破,夫人” 程静翕像是迎合小丫鬟的说辞似的,抬手拢了拢头发,将下午梳洗时发现的头皮里的伤口十分巧妙的展露在几人眼前。 这回连同叶夫人一起,脸色齐齐变了个通透。 叶夫人更是已然在心中骂开,刚才是谁说的“已经没感觉了”? 茹娘看着小丫鬟的眼神里仿佛淬了毒,像是下一瞬就要张牙舞爪的将她的嘴撕烂。 那伤口不算太大,却意外的有好几处,但若瞧不仔细便也发现不出,可经过小丫鬟一番声情并茂加之程静翕的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此时此刻叶夫人假若再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 “快去叫宫里的太医来!” 门外立刻有小厮应声,快跑而去。 而程静翕却还在轻声安慰,“母亲,儿媳这个,算不得大碍的!” 叶夫人的脑仁一阵一阵的疼,她眼瞧着程静翕,却又好像并未落到实处,心中在乱乱地想着,老天爷真个是公平的,给不了她一张耐看的脸蛋,便给了她一个耐用的脑袋瓢! 想罢又暗自微微一叹,能从皇宫里出来的人,哪个是白给的? 这俩没长脑子的,药都快上到小皇帝眼睛里了! 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僵持着,院子里有了说话声,紧接着,叶帅与叶怀瑜就并排进来了。 见此情景,叶怀瑜不着痕迹轻轻一哂,叶帅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都跪着?” 茹娘与袁氏面面相觑一瞬,俱都别开脸,闷着嘴生怕出错似的不敢再说一个字。 小丫鬟偷偷抬眼瞧了瞧叶怀瑜,见后者并未有什么反应,便也规规矩矩地继续低头装成了一个小哑巴。 程静翕知书达理地微微俯身,“父亲,夫君。” 叶怀瑜道:“父亲,孩儿今日出了不少汗,便先回去洗漱了。” 说罢又看向母亲,叶夫人巴不得快些将这件事暂且揭过,闻言赶忙送瘟神似的挥挥手点点头。 叶怀瑜遂看向自己的丑妻,态度极其温和,“走吧?” 程静翕眉眼暗暗含笑,小奸计得逞似的向二老道:“儿媳告退。” 若非叶夫人修养得当,她真要当即接上一句“快些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给你的,快尝尝 叶怀瑜领着程静翕不紧不慢走回自己的院子,两人一路上十分默契地没有半个字的交流。 程静翕眼瞧着叶怀瑜,瞧着瞧着思绪就开始乱飞,那些小心思被尽数抛至脑后,她稍微有些出神地想,他是如何就能憋住什么也不问的? 憋了一路的她夫君偏头欲言又止一刻,见她没什么反应,便只得转身去吩咐跟在身边的小厮,“去准备热水来。” 小厮匆匆而去。 程静翕听见声音蓦地回神,对上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明眸。 “殿下沉思一路,可想出什么了?”叶怀瑜引着程静翕坐下,自己则坐到了她的旁侧。 程静翕被问的一愣,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他:“啥?” 叶怀瑜略略挑眉,张口要说话时,恰被端了茶壶的小丫鬟给打断,待到房中再次只剩他俩,方才到了嘴边稍显刻薄的话却不知该怎样说出口,顿住一瞬,意意思思地道:“殿下今日受惊了。” 程静翕十分皇家模样的微微抿唇一笑,无甚在意地说:“本公主虽是金枝玉叶,倒也没那么弱不禁风,”心中一动,她抬眼问他,“夫君都知道了?” 叶怀瑜不置可否,忽而想起什么,低头将腰间别着的口袋取下,递到程静翕面前,“给你的。” “这是什么?”程静翕狐疑,接过去掂了掂,有些分量。 叶怀瑜高深莫测地看了她一眼,眼角带笑的看着她把袋子打开。 里面是几块方方正正的糕点,程静翕不客气地拿了一块出来,捏着还挺有弹性的,难怪如此颠簸之后还能保持原样,“这就是糖糕?” 叶怀瑜点点头,献宝贝似的对她说:“你尝尝!” 程静翕见到吃的就很高兴,原本想依言将糕点一整块吃下去的,脑海中却猛地出现早上的那一番场景,心酸的感觉顿时如同再现,余光瞥了望着她的叶怀瑜一眼,不甘不愿地将手往外推了推,牙齿仅仅咬下丢丢一点,其实差不多就是舔了一下。 她甚至还做了个大快朵颐的样子,食不知味地点点头说:“啊,果然好吃!” 叶怀瑜全程无语,想不到他这丑妻竟还是个会顾及形象之人。 “可尝出味道了?” 程静翕咂摸了一下舌尖上还没咽下去的那点芝麻粒儿似的东西,斟酌一番开口说:“好像是有点甜。” “殿下缘何要说‘好像’?难道并不确定是甜?” 程静翕心说我确定你个大头鬼罢! 清了清嗓子,程静翕搜肠刮肚组出来一串并不粗鲁的文明用语,对叶怀瑜道:“刚才只顾着应承夫君的话吃下一口,并未用心去品,不如我再咬一口吧!” 叶怀瑜十分耐心地对她做了个“请”,揶揄笑道:“殿下定要大口一些,方能在口中咀嚼细致一些,味道自然也就尝出来了。” 程静翕心里蓦地有点难受,感觉自己刚才是东施效颦,不但样貌丑陋不堪,行为举止也不堪入目。 思及此,顿时也没了那些在夫君面前的小心思,张口将袋中的几块糕点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口中,直到见了底,可却是真的食不知味了。 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 什么破糖糕,还京城的稀罕物! 明儿就叫人去掀了他们的黑心作坊! 恶狠狠的在心中咒骂,程静翕不慎咬了舌头,疼的直嘶嘶。 叶怀瑜看起来心情很好,满怀好意的将茶杯递过去,“殿下可是噎着了?快喝茶顺一顺!” 程静翕舌头都大了,含含糊糊也不知说了什么,好像是说,我顺你奶奶个腿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适可而止 叶怀瑜始终也没对今日之事问询她一句,程静翕不免有些想不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宫里的太医很快就来了,着急忙慌的被引到叶怀瑜的院子,打断了程静翕的所有思绪。 不知因为什么缘由,把脉的太医面相瞧着像是平素吃食太干导致火大而大肠干燥,又仿佛是她这位大昭公主突然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无法根治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说辞。 叶怀瑜在一旁把茶水几乎喝出了竹叶青的感觉,十分的陶醉,好像什么也没注意到。 被打断思绪的程静翕静静等了一会,心中略有些不耐,便问道:“太医可查出什么来了?” 太医闻言清了清嗓子,将手自脉搏上提起,又远远瞧了瞧程静翕头上的几处伤口,随即摇头晃脑道:“殿下,下官以为,殿下的头痛症,不太好治。” 叶怀瑜兀自端起一杯茶,轻轻啜饮一口。 程静翕眉头一挑,顺口道:“何以见得?”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做了揖,回道:“殿下是被重物砸中,又划破流血,疼痛症状恐一半源自于伤口感染所致,且殿下受伤之时未得及时清洗,致使日后伤口更加恶化,故而下官以为,殿下的症状不太好治。” 叶怀瑜以茶杯做掩,嘴角轻轻向上翘起一丢丢。 胡说八道,还如此这般的一本正经。 一旁立着的小厮脸色也有些不太好,夫人叫他陪着过来,就是想通过他的耳朵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 程静翕面露忧色,紧张兮兮地问他:“太医,那该如何是好?” 太医捋着短胡子思索片刻,做了个抑扬顿挫的模样道:“下官先为公主开一副药方,公主且先吃上三副,只不过药物只能治疗外面的创伤,殿下此番受到的惊吓,恐日后会有异变生出,殿下,心病方需心药医,下官觉得,殿下若想根治,除了喝药之外,尚需追根溯源才行啊!” 程静翕撩起眼皮看向旁边的叶怀瑜并小厮,小厮的心惊胆战已经十分没有城府的表露在外,心中微微一哂,手指敲着膝盖,随口说道:“要说找根源嘛,倒也并非什么难事,只不过” 她略微一停顿,叶怀瑜忽然放下茶杯对小厮说:“这茶凉了,去换热的来!” 小厮立即心领神会,被特赦了似的领了命就跑,程静翕心中了然,同时又生出了不太理解。 叶怀瑜起身舒活树活筋骨,什么都没说的就出去了。 屋中只剩她俩,两人就都不再装下去,老太医自她小时就经常给她瞧病,很是知道一番道理,此次她那位皇弟将他派来,其中之意她心已明了。 “你带了什么话?” “回殿下,皇上吩咐下官,送殿下四个字,适可而止。” 程静翕忽然想起出嫁的前一晚,九月初七,皇上将她叫进书房,与她促膝长谈了足足一个时辰。 待她压力山大出得书房,即便已走出老远,皇上的目光却好似仍然黏着在她身上一般,殷殷期盼的话语言犹在耳:“皇姐,朕才刚刚亲政,年岁尚小,许多事还不能拿捏妥当,往后还需皇姐多多帮扶才行啊。” 她刚要捧上一颗赤诚之心以表忠诚,皇上接下来的话却再次叫她冷汗连连。 “皇姐,朕知道,不管你嫁与谁家,心里面始终都是姓程的。” 程静翕忽然痉挛似的打了个激灵,脖子倏然一凉,后背上细细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苦命的儿 “夫人,小的听清了也看清了,宫里的太医给公主把了脉,样子看起来十分难过,开始时是想说又不敢说,后来经过公主询问之后才道出所想。”小厮一路小跑回叶夫人的院子,气都没喘匀就开始汇报。 叶夫人感觉自己嘴里都噗噗起了大火泡,“说什么了?” “太医说,心病还需心药医,公主殿下身体上的伤痛是可以通过喝药好转的,但是心里受到的创伤就没那么容易了然后公主就说,心药她知道去哪弄” 叶夫人扶着额头,全然没了早上在众人面前那一副清风淡定的模样。 摆摆手,叫小厮下去了。 这时叶帅沐浴之后进来,见到自己夫人这样,还以为她是生了什么病,忙上前问道:“夫人哪里不适?” 叶夫人抬头瞧了他一眼,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爱妻心切的叶帅心中便更加担忧,紧张兮兮地再问:“夫人可是要找郎中来?” 叶夫人摇了摇头,这一下把眼眶都给摇红了。 叶帅上战场时的确称得上是杀伐果断,可到了儿女情长这里却就不行了,一颗心粗枝大叶,虽然相伴多年,可仍然学不会哄女人这一套,委实有些手足无措。 叶夫人忽然开始往下哗哗掉眼泪,微小着声音说:“都怨你,当初非要应下先帝的赐婚,你原本有能力回绝,你为什么不回绝?我早就给三儿物色了好姑娘,你唉!” 叶帅先开始见到夫人抹眼泪,心中瞬时浮光掠影般的闪过许多无法陪伴左右的画面,然而愧疚之心未及得以泛滥,便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憋了回去,征战疆场的叶帅蓦地拉下了脸,语气也没之前那般温润,“夫人!” 叶夫人的哭声骤停,抬眼委屈地看了眼丈夫,虽然心有不甘,可却真的依言闭上了嘴。 要说成了皇亲国戚,叶夫人该是最高兴的一个,可不巧的是,皇家的儿女们跟比赛似的貌丑,甚至一茬不如一茬,后宫妃子个顶个的倾国倾城,但生下来的哪个也没肖了娘家一方,全都追随了太祖皇帝。 如此貌丑,即便是皇家,也只让人觉得做妾都是委屈了夫家,更何况叶怀瑜还是她最最疼爱之子。 谁不想自己的儿媳是个赏心悦目的? 若非先帝当年执意横插一杠,她早就将看好的姑娘给他娶回来了! 愚忠!愚忠! 只是可怜了她那命苦的儿! 叶帅脸色有些难看,“叶家得以尚公主乃无上荣誉,你今日的言论务必就此打住,切莫再对旁人提起,免得叫人握了把柄!” “另外,今日之事我已向下人了解清楚,”叶帅续道,“老大老二在朝为官,家中亲眷却如此不知礼数,委实荒唐,几句道歉太过单薄,还是有些实质性的东西吧!” 叶夫人抽抽泣泣地顿住,“你要如何实质?” “叫那两个当官的给公主赔不是,亲眷,你自己解决罢,直到公主满意为止。” 叶夫人险些眼前一黑,就此晕厥过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 “还不快些去处理?”叶帅自知方才的火气有些重,最后这句问话掺了些温柔进去,但仍显刻意。 叶夫人嘴里的燎泡快要起满了,堵着气吼:“我不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跪罚 说了不管的人,最后还是叫上两个儿媳,去了程静翕所在的院子。 “就在这跪着,一直到公主消气为止!” 叶夫人吩咐完,便抬步迈入院门。 宫里的太医老早就回去了,叶怀瑜说是去沐浴更衣,但将近一个时辰了也未曾见到他的身影,不知帅府的男儿都是怎样洗澡的,用时竟比她堂堂一位公主的还要长。 正在心中盘算着,外头人说话的声音却堂而皇之地传到了她的耳中,等再撩起眼皮一瞅,婆婆大人已然快要近在眼前。 程静翕忙从榻上下来去门口迎着,“母亲。” 叶夫人上前虚虚扶了她一下,没有外人在场,叶夫人的心神便得以小小松懈一番,看着自己这皇亲国戚的儿媳,她却是真真没法仔细去瞧她的模样,大逆不道的话在心中翻来覆去来回滚动,终是统统化成一股气憋在胸口处,不上不下地卡着。 碍眼,委实碍眼! “殿下怎么出来了?头还晕不晕?”饶是暗地里再怎么看不上,叶夫人一开口,却仍是那副掺了十分关切的样子。 程静翕将人让进房中,顺带答道:“回母亲,没有先开始那么难受了,等会吃些太医给的药应该还会好很多。” 叶夫人心中稍安,思索一瞬,又道:“怎么没见怀瑜?” “哦,夫君去沐浴了,许是就快回来了。” 叶夫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外头两个儿媳还在嗷嗷等着她,可来回几句话之后,她却已经有了种不知该怎么呆下去之感,聊天聊的好比厨子三心二意烤出来的馍,干巴的都要掉渣了。 程静翕瞄了一眼门口,大门虽关着,她也能想象出来外头的情况,回想太医带来的那四个字,垂眸顿了顿,好似不经意似的说道:“儿媳方才听见母亲在外头好像在说话,可是院子周围有哪里需要改进的了?” 叶夫人似乎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闻言冷冷的看了眼外面,“你不提我还忘了说,我把老大老二家的都叫来在你门口跪着了,这两个实在是太没规矩又缺乏管教,长此以往下去那还了得!我便将她们带来,任凭公主处置!” 程静翕眨了两下眼,叶夫人一番话的意思她便理解了个囫囵,心中再次默念着皇弟给她的“适可而止”四字忠告,遂开口道:“母亲,都是一家人,且我也相信她们全是无心之失。不过要说起错处,那我也是有的,若我出去之前先告知一声,而非一言不发便开了门,也断不会叫花盆砸了头,便就也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母亲还是快让她们进来坐吧,跪在外头,传出去不好听也不好看的!” 叶夫人动了动嘴唇,忽然“嘶嘶”两声,舌尖忙安抚地舔了舔方才不小心被牙齿碰到的火泡,对上对方疑惑的目光,叶夫人面上仍保持着波澜不惊,用了十分坚持:“不让她们尝尝教训苦头,永远都不长记性!” 程静翕笑了笑,待要说话,小丫鬟端了药进来,这个台阶让她们婆媳二人都仿佛松了口气,叶夫人就坡下驴,起身说:“公主喝完药便歇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程静翕便顺口说道:“两位嫂嫂想必已然知错,母亲便也将她们一并带回,莫再惩罚了。” 院门重新关上,茹娘和袁氏隔着门只远远瞧见了程静翕的背影,恍惚一瞬便不见了。 叶夫人垂眸瞪了俩儿媳一眼,冷冷哼了声就走了。 茹娘袁氏面面相觑片刻,也俱都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的回到各自的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来一大碗云吞面 晚间叶大与叶二自外头回来,有人如此这般地将白日所发生的事对他们详细说明,兄弟俩听后便在晚饭时再次向程静翕表示歉意,又有叶帅与叶夫人从中间做说和,此事就算是过去了。 但程静翕心中十分清楚的一点是,茹娘与袁氏之所以敢胆大包天地对她行大不敬之礼,单凭每日只知道吃喝拉撒睡以及哄孩子玩猫的她们是绝对不可能的,背后必然有叶怀信和叶怀瑾在支撑,而为什么他们敢如此堂而皇之,不过就是觉得,当今皇上登基不过三载,方于今年亲理朝政,根基尚浅,不足为惧。 若她这个皇弟是个人才,那朝堂上所有虎视眈眈之人最后必将自食恶果,若皇弟这个人才最后仍然百密一疏,至时她这个先皇亲封的嘉悦公主,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指望叶家吗? 不可能的,她与叶怀瑜虽说有了夫妻之实,可他们之间却并未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这一点彼此之间清楚的明镜一般。 她不知日久生情在她与他之间会否实际,虚无缥缈的东西,哪里比握得住的主动权来的实际? 况且叶家有三子,谁又能了解各人之所思所想,谁又能事先预知他们今后之打算! 程静翕一路在心里胡乱盘算,并未注意自己的夫君已然观望了她良久。 待到两人进了屋,观望她良久的叶怀瑜忍不住自鼻孔出了一些气,对程静翕道:“公主可是又没吃饱?” 程静翕不知道他话里又憋着什么坏,只得以不变应万变地反问:“你啥意思?” 叶怀瑜道:“我见公主自晚饭撤下去后便有些闷闷不乐,便想着是否一碗米饭没够吃,要不等会再给你要一碗宵夜?” 程静翕有点脸红,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叶怀瑜道:“那我想吃大碗的云吞面。” 这一将把叶怀瑜接下来的长篇大论给将没了,颇为无奈地看了眼自己的丑妻,顺口抢白道:“单一碗云吞面吃得饱吗?要不再让后厨熬点粥来?” 程静翕的精神头忽然就没那么足了,臊眉耷眼地撩了撩眼皮,气道:“够啦,本殿下生来貌丑,脾气也不怎么好,便是喝再多美颜粥,也是无甚鸟用,夫君大可不必再费心思了!” 叶怀瑜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还道缘何一瞬间就露出了咬人的小尖牙,原是想起了早饭时他给她盛的那碗粥。 吃吧,管饱。 美颜粥。 瞧着她已然成了锅中大虾般的面容,叶怀瑜心中一动,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美丑不过一张表皮而已,公主又何必这般放之不下?” 话毕便险些咬到舌头,复瞧了瞧程静翕仿佛不那么红了的丑脸,叶怀瑜心中免不了生出丝丝惊悚,难道自己在某方面的审美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噫 思及此,叶怀瑜忍不住原地微微打了个冷颤。 却听程静翕接口道:“本公主自小长在深宫中,见惯了貌丑之人,可今日瞅见了两位嫂嫂的娇美容颜,顿觉往后再无颜于府中行走,更无颜见人。”她冲他盈盈一笑,续道,“夫君若是知晓何人何处有改变容貌之术,定要告知于我。” 叶怀瑜不明所以,可看着眼前的笑颜,不知为何,他竟一时有些无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通房丫头 程静翕在院中住了将近五日时,发现了一件新鲜事。 她住的是正屋,远处还有一处是厢房,先前一直不见有人在住着,叶怀瑜并小丫鬟也从来没跟她讲过那边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有天晚上睡不着,便披着衣服出去瞧月亮,却就被她看见厢房的窗子里亮了灯。 程静翕先是惊住,吓得差点没嗷一嗓子叫出来,捂住嘴后她还是懵了一瞬,而后才轻手轻脚地往亮灯处走。 谁知还没等她凑近,灯就灭了。 小丫鬟的住处就在他们卧房的旁边,是为了方便照料,且她出来时都看见她在睡着,因而吹灯的断不可能是她。 程静翕感觉自己怕不是眼花了出现幻觉,大半夜不睡觉兴许瞧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复看了眼静谧的仿若从无人存于内的屋子,拍了拍胸脯,口中念念有词着“不怕不怕”,转脚回去了。 她如此这般的折腾后叶怀瑜仍旧未醒,程静翕想将他叫起来,试了试还是作罢。 二日早晨,叶怀瑜又被叶帅叫走美其名曰“训练”,程静翕跟小丫鬟一坐一站地面对面,她也不罗嗦,单刀直入地问道:“西边厢房里可是住了什么人?” 小丫鬟先是露出了惊讶,而后又忙忙遮掩住,顺嘴胡说八道,“回殿下,没有啊,院子里除了少爷和殿下,就剩奴婢一个了!” “大胆!不说实话信不信我弄死你?” 小丫鬟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几近声泪俱下,“奴婢不敢!殿下饶命啊!” 程静翕没了先前的和颜悦色,冷着脸道:“我昨天夜里睡不着,就去院子里走了走,西厢房的灯还亮着,可待我走近却又灭了,你说院子里再无他人,难不成昨晚是鬼把灯给吹了?” 小丫鬟哆哆嗦嗦,竟还敢胆大包天地继续胡说八道,“是奴婢” 这回程静翕没让她胡说成功,截住话头道:“你撒谎,昨晚上我出门时,眼瞧着你在房中躺下的,难不成你成了话本子里的武侠高手,背后长眼睛大轻功一飞就在我眼前把灯给灭了?” 小丫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伺候人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觉得当人家奴才着实是个技术活。 少爷,少爷奴婢该怎样答啊?您没教啊! 然而现如今她叫谁都不管用了,面前的公主殿下还在虎视眈眈咄咄逼人,一言不合就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小丫鬟没了应对,索性一咬牙俩眼一闭顺嘴溜了实话:“回殿下,那是她叫小柔,是夫人给少爷的通房丫头。” 通房丫头这个物种,纯净如宣纸的嘉悦公主的的确确是头一次听说,遂皱起眉想要根据字面意思理解一下,可她眉头才刚刚蹙起,小丫鬟便立即慌了神。 传闻嘉悦公主骄纵跋扈,从不讲理,如今院子里平白多了个人,且多日来都未曾发现,殿下这表情怕是要杀人。 “殿下,殿下息怒,那小柔说是通房丫头,实则只不过是个没来得及用的丫鬟,少爷有奴婢一个奴才就够了,只是她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少爷都已将她给忘啦!殿下,她与少爷真的毫无关系,殿下” 程静翕微微抚掌,心中恍然,通房丫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去将她叫来,我要看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醋了醋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将唤作小柔的丫头带过来,那小柔也同样表现出一副胆小怕事的姿态,做了个十分低眉敛目的样子。 程静翕不错眼珠地瞧着,像是瞧见了什么百年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儿。 稀罕物儿生了一副好相貌,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生得一副好样貌,独独他们程姓一家叫歪脖子树给拢了个严实! 只不过,可惜了。 通房丫头名字里带了个“柔”字,人便也瞧着是个弱不禁风的模样,虚弱地像是勉强支撑跪在程静翕面前,仿佛只要被高声训斥一句,下一瞬她就要随风而倒了似的。 “我在这院中住了将近五日,缘何从未见过你?平日里你都是怎样活动的?” 小柔轻声细语地答道:“回公主殿下,奴婢素日里如非必要是不出房间的,吃食都由碧儿给奴婢送进屋去。”说着微微偏头,看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碧儿就顺嘴接道:“奴婢都是在公主休息时匆匆给她送去饭食,未曾未曾” 程静翕懒得理会她后面要未曾什么,又问道:“你在厢房住多久了?” 小柔道:“回公主殿下,已经有月余了。” “月余,”程静翕撩了撩眼皮,问道,“日日里都躲在房中没法出屋,心中可对我有过怨愤?” 小柔闻言忙连连叩头,声音里即刻带上了哭腔,依旧是轻言轻语的声音,“小柔不敢,请公主殿下明鉴!小柔不敢” 边说着,抽抽搭搭地泪珠子已然飞了出来。 程静翕敛了敛眉,脸上没什么表情,待婢女眼泪终于不流了,方开口道:“这样吧,我既已将你发现,往后便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就跟碧儿一样,在院子里做个奴婢吧!” 小柔叩头的动作顿住,抬头的瞬间婆娑的眼中仿若划过了丝丝缕缕的不甘不愿,恰巧被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的程静翕逮了个正着,心中微微一动,却仍然不动声色地看她,听着她口是心非地说:“奴婢,谢公主殿下宽恕。” “去吧,今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尽管请教碧儿。” 程静翕眼瞧着那婀娜的小身段远远离开,心中并未有多少波澜,若这丫头今后有机会回忆从前,那就只能以“倒霉”来形容此次的遭遇,谁叫她半夜不睡觉,偏偏被同样睡不着的她给撞上了呢! 下午叶怀瑜自外头回来,闲聊似的随口说道:“你将小柔给放出来了?” 程静翕露出了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笑容,对他说:“若非我昨夜睡不着,竟都不知夫君院子里藏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只是西厢房到底清冷了些,与外头金屋银屋相较,委实过于寒酸了。” 叶怀瑜微微一哂,无奈笑道:“那是母亲叫过来的,大哥二哥院子里同样也有,且不止一个。” 程静翕简略地弯了弯唇角,对他说:“夫君的意思是,我不该让小柔成为呼来喝去的婢女,甚至不该将她叫出来,叫她日日在厢房中等你召唤。哦,原是我错了。” 叶怀瑜嘴角边噙满了笑意,女人生气他倒是常见,哭闹喊叫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还是头一次亲见貌丑的女人气恼,不瞪眼不竖眉,平静非常的跟他讲理,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心中一时有些松软,说出来的话也不由带了几分真心实意,“若她不合你心意,寻了错处打发了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当心中暑 程静翕的目的并非只是“寻个错处打发”,她是想要小柔的命。 什么错处不要紧,哪怕是一个微小的稍有不慎,也会被无限扩大,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可言。 也是小柔姑娘自己不争气,在主人家做事,却连基本的眼色也不会瞧。 程静翕每日晨起时必须要先漱口再穿衣,漱口水一定要温口的,而衣裳则是前一晚事先准备好,这样早上穿时才不会浪费时间。且要每天换一套,七日之内不可有重复。另有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吃饭沐浴以及在院中走动都有作为嘉悦公主的特别讲究,并不难,不过是需要心细。 碧儿事事都交代好,小柔姑娘头几天还能做的很好,然而头几天一过,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先是漱口水凉过了头,程静翕含在口中差点冰掉了牙,再就是衣服拿了两日前穿过的,以及某一日程静翕在院中走动时,地上的尘土没有打扫干净,将程静翕的裙摆弄脏了——那套衣服恰巧她最为钟爱,乃是太后娘娘赏赐下来的。 种种事情加在一块,再算上最后一件,致使小柔此时被五花大绑在院中木桩之上,神情战战。 日头正是一天中最最毒辣的时刻,那张姣好的俏脸此时已然红透。 程静翕冷着脸坐在不远处,碧儿刚刚将融了的冰换下去,盏茶工夫后,她终于是开了口,向着小柔的方向道:“我原是因为怜你,才没忍心叫你独守厢房,你虽作为通房丫头被送进了这院中,可夫君并不在意你,我便好心允你出来做些事情,想不到你却竟连这点事情都做不明白,我当初,就不该留你!” 小柔精神萎顿,虚虚弱弱地说:“公主殿下,奴婢奴婢是被夫人送进来的” 程静翕不由冷笑,“你这话的意思,是本公主没有处理你的资格?” 小柔咬着唇做了个十分倔强相,没有接茬还嘴。 程静翕微微勾唇,续道:“你三番五次的坏我规矩,这倒也罢了,本公主宽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可你竟胆大包天到藐视太后娘娘,小柔姑娘,谁给你的胆子?” 小柔闻言,脸色红中透了白,眼眶通红,急的都快哭了。 巧在这时叶怀瑜自外头回来,便就瞧见了这一幕。 而后,小柔眼眶中的眼泪就好似先前蓄得太满似的,顺着眼角就溢了出来,身子如浮萍般于木桩上摇摇欲坠,“少爷” 我见犹怜,沉鱼落雁。 程静翕摇晃着太师椅,坐没坐相地做了个看好戏的架势。 叶怀瑜循着声音偏头睃了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着程静翕,面上转而挂上了些许无奈,“殿下,虽是在自家院中,可也要注意些形象才是啊。” 程静翕蓦地放下腿,摇椅瞬间叫停,心中一时有点弄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路子上的。 “你” “殿下,”叶怀瑜道,“当心中暑。” 程静翕卡壳了半晌,磕磕绊绊地回道:“啊” “进屋吧?” “那她呢?” “左右是死不了的,叫她好好在外头反省着吧!” 小柔的脸已然由红转白,仿佛再毒的阳光都照不穿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如此妒妇 “那便拖去杖责罢!” “随公主高兴。” 只这简单两句话,便就要了一名不甘寂寞的婢女性命。 小柔姑娘的哭嚎声从帅府荒废的院中传出,叫的人人心中都闹哄哄个不停。 彼时叶夫人并不在府中,她去参加尚书夫人的茶话会了,待到回来时,小柔的身体已血肉模糊,差不多成了一滩烂泥。 触目惊心。 可叶夫人能如何呢?不过是死了一个通房丫头,且那丫头犯的事若追究起来也同样难辞其咎,藐视太后娘娘天威,她怕是真的吃了雄心豹子胆。 而当下她所能做的,只剩下对另外两个儿媳三令五申,消消停停过日子,断不可效仿。 可这世上怎会有不透风的厚墙,嘉悦公主嫁进帅府没几日便处死了夫君院中的通房丫头之事隔天就被传进了市井之间,且版本各有不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所见所闻。 其中被讹传的最广的,当属妒妇一说。 相传嘉悦公主还在宫中之时,就因嫉妒宫中婢女容貌而心生恨意,变着花样的给人家毁容,她从不动手杀人,只瞧着她们郁郁而终。 又相传嘉悦公主因自己相貌太丑所以脾气就变得十分乖戾,定下的规矩繁多细碎且复杂,宫人们稍不留神便会触犯到她的底线,触犯底线的下场并非打骂,而是死路一条。 是以她宫中的婢女太监们没有几个能待得久的,时常换新,模样一批比一批看不下眼去。 快要出嫁时,她宫中的下人们已然全都换上了遮面的绸缎,围的只剩下两只眼睛尚可看路。 原本这些都只是传闻,做的是民间茶余饭后的谈资,当不得真的,可经过小柔姑娘之死后,传闻一下子就成了真事,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嘉悦公主做姑娘时就是个妒意满满之人,为人妇后这一特质更像是得到了某种加持,隐隐有愈来愈满的架势。 说是小柔弄脏了太后娘娘赐下的衣裙,然而可信度呢?不过就是官家一张嘴,颠倒黑白掩盖事实是他们惯常愿意做的事。 “那叫做小柔的,原本是叶三的通房丫头,人家在院子里住了一个月都相安无事,公主一去就犯事死了,要说真是她不小心,我可不信!” “我听说啊,公主本来也是定然是看那小柔姑娘长的可人,怕叶三把心思全放在她身上自个却失了宠。若那小柔先生下个公子哥来,往后她在叶家的地位更是不值一提,公主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呢!” “这位啊,就是仗着身份,小柔什么背景都没有,弄死她还不是跟弄死一只蚂蚁似的容易?” “不过公主此番做法倒是说明了灵一点,她是真打算跟叶三过日子呢!” “就是就是” “行了,你们信不信的又有什么用?就敢在这说,有本事到帅府说去啊!” “你个卖豆腐的跟我们卖菜的掺和什么?去去去一边儿去!” “哼哼” “边儿去边儿去” 只是寻常的一次打发时间的闲聊,有些人听过就忘了,有些人,比如晨起在一旁茶坊喝茶的,以及溜溜达达到豆腐摊儿买豆腐的,更有背着手从卖菜的中间穿过的,穿着普通却气质不凡的人们。他们听过之后,则都过了脑子,默默的记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别气了,好不好 府里死了个婢女,只要没有人愿意追究,那么婢女死了也就死了。 通房丫头又如何?左右也不能猖狂到骑在公主肩膀上拉屎。 小柔死后第二日,程静翕在府中散步时,罕见的遇到了连平时大家一起吃饭都不见得能遇到的叶大,叶怀信。 其实说遇到,不如说成是隔着花草树木远远打的一个照面,没什么交流,点了下头而已。 程静翕奇怪了一阵,听母亲说叶大素日里忙的很,有时连回个家的时间都没有,光是同僚之间的应酬都能将接下来一个月排满,茹娘经常独守空房,多亏她还有两个孩儿相伴,否则日子必定异常难熬。 “我刚才在外头瞧见大哥了,不是说他这段时间都忙得很吗?”程静翕回了自己的院儿,和在廊下喝茶的叶怀瑜随口闲聊。 叶怀瑜有问必答,说道:“再过半月就是父亲的生辰,因而大哥暂且搁置了一切应酬,专心回来布置生辰宴。” 程静翕点点头,“这倒是没人告诉过我。” 叶怀瑜笑看了她一眼,“我现在不就是在说与你听?” 程静翕撇着嘴,心想着自己是做的在夫君面前撒娇的模样,可想象从来都是美好的,实际让人瞧着,却是比以往更加丑了些,“我若不问,你是不也没打算跟我说?好待到父亲生辰当日,给我来个措手不及!” 叶怀瑜神情流露出些许无奈,倒了杯茶给她,“怎的会这样想?” 程静翕心口有些疼,但仍是那个有话就说但出口就拐弯抹角的性子,而她现下的心中却埋着十分的难过,话说出口时都快哭了,“至时你就会说,公主殿下身体不适,便就不出来面见诸位了。” 叶怀瑜听懂了她话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敛去七分,轻轻摇着折扇,将她望了半晌。 原是想从她脸上寻个可心之处借以安慰一番,然而世上之事总不能随心所愿,叶三少把这张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嘴边的字词却仍然断断续续,难以成句。 踟蹰一会,他斟酌地开了口,“殿下切莫,妄自菲薄。” 程静翕的脸越发的皱了,“本殿下这哪里是妄自菲薄?本殿下明明说的都是大实话。” “我原本也是要等你散步回来告诉你的。” 程静翕抬头看他,明显不信,“你现在这般说,当然就是有理有据,让我连个反驳的说辞都没有,怎样说,都是本殿下理亏!” 叶怀瑜就顺着她问道:“那依殿下之意,这事该如何解决?” 程静翕眉头都要拧出了“川”,气急败坏地冲他吼:“本殿下不知道!” 叶怀瑜收起折扇起身,几步绕到她身前,蓦地抬手,猝不及防的给自己的丑妻来了一把摸头杀。 程静翕霎时惊住,眉头将皱未皱,愣在原地。 “你” 叶怀瑜顺势在她头上揉了揉,觉得自己的殿下妻子脸虽丑,头发却软的一塌糊涂,手感甚好,“别气了,好不好?” 程静翕愣愣的,仿若突然被他蛊惑了似的,直眉楞眼的没了丁点脾气,点点头,十分乖顺地答道:“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像个自我封闭的刺猬 晌午时分,程静翕罕见的没有闷头大睡,而是被叶怀瑜拉着坐马车出了门。 嘉悦公主长到一十六岁,头一次出宫就是嫁人,宫门外头她只在婚车中远远瞧过两眼,之后便被红盖头遮住了视线,约等于啥也没看着。 程静翕不知叶怀瑜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带她出门逛的,但左右不用闷在院中睡觉,对此她倒是欣然往之。 “夫君要带我去哪?”马车慢吞吞地行走在街上,程静翕微微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偷眼瞧着外头的人来人往,顺口问道。 叶怀瑜手中握了个不知从哪淘来的话本子,一心二用的应她:“殿下瞧着哪顺眼,我们就去哪!” 程静翕舔舔嘴唇,语调蓦地变得有些艰涩,“我又没出过宫门,嫁进帅府后就日日憋在小院中,又哪里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我瞧着随便一处就十分顺眼,可总不能随处都停一停,看一看吧?” 叶怀瑜缓缓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着她,许是两两相对有些时日了,这几天瞧着她,似是已然习惯了一样,竟是没了初见时那般惊心动魄的感觉了,甚至如方才那般乍看之下,心中也不觉有何不妥。 习以为常,这真是一个十分可怕的词语。 心中一动,叶怀瑜脱口问她:“殿下想不想下去走走?” 程静翕闻言眼中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了下去,掀帘子的手忽然有些发酸,遂放下去活动一番,外头的景象随着帘子放下而被隔绝,吵闹声小了,她就也有些心不在焉,静静回道:“还是算了吧,人怪多的。” 人怪多的,出了马车,还得戴上面罩。 别的官家夫人外出遮面是不愿叫外人亵渎了自己的容颜,而她却是怕人家瞧见。 大昭的嘉悦公主,性子乖戾,动不动就要杀人放火,还长得不好看。 长得不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像是在犯错误。 叶怀瑜仿若意会了她言语中的意思,却并未给出什么安慰,而是略作思索,对她说道:“殿下,我们去郊外如何?” “郊外怎样?” 叶怀瑜道:“郊外不常有人去,就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程静翕虽忽然生出了些逆反心理,可又过不起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只得做了个乐意为之的模样,颇欣然道:“好啊,本殿下就喜欢人少僻静的地儿!” 与程静翕相处许久,叶怀瑜已经摸出了些许门道,她是个不太像公主的公主,平日里若是高兴了,就很是不拘小节,自称“我”,我如何如何,我怎样怎样,可若是心里不大满意,甚至是委屈的时候,自称就转成了“本殿下”。 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尖刺,拢着受伤柔软的内里,固执的自我封闭。 叶怀瑜默默地想,这怕是有点棘手 “只是要委屈了殿下的胃,郊外的吃食可远没有府上的好呢!” 程静翕老实道:“我在宫中时,父皇时常有去狩猎,打回来的野味有些会放到御膳房,有些处理好后则偷偷给我,我便会在自个宫里架上火烤着吃。初时腌制的不好,感觉肉质如柴,不大喜欢,但尚可入口。后来将方子改进,再烤出来时倒也可与素日里吃的分些秋色了。” 叶怀瑜听得饶有兴致,“想不到殿下在宫中的日子,也可这般肆意自在。” 程静翕的脸上出现一瞬的柔和,“其实也没肆意自在多久。” 父皇身子不好,后来就停了狩猎,再没两年,就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我怕你啊 郊外人烟稀少,的确是个躲清净的好去处。 下车后,叶怀瑜转头问她:“殿下可曾随先皇一同围猎?” 程静翕闻言,神情里颇有些跃跃欲试,摇摇头道:“不曾。” 叶怀瑜走到车后面拿了两把弓箭下来,分出一把递给她,“殿下可敢?” 程静翕笑的十分张扬,老实不客气的一把接下弓箭,大言不惭地说:“我至今还未曾遇到过让我胆怯的事情!” 对此叶怀瑜也只敢在心中稍微赞同一下,毕竟他不敢当着公主的面儿点头,说确实如此。 貌丑之事,只需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即可。 叶怀瑜唇边不由自主的噙了笑,“我们来比赛如何?” 程静翕体内好战的因子被他一句话给激了出来,扬起头时,迎着日光的侧脸竟溢出了些许生机勃勃,让人几乎错觉的以为大昭的长公主好像一夕之间就旧貌换新颜了一般,“比啊,我怕你啊!” 叶怀瑜笑了笑,转脚朝着一个方向迈步,“殿下跟我来!” “从前父皇都是骑射,我还没见过有人走路捕猎的!” 今日外出,程静翕特意没穿太过繁杂的衣裙,找了件以前偷偷溜出宫时备着的男士衣衫,配上她竹竿一样的身材,甚是干练,跟叶怀瑜站在一处,若有人远远乍一瞧之,兴许会以为这是结伴出来游玩的好友兄弟。 叶怀瑜道:“以前在军中无聊时,就会偷偷跑出去打猎,不能骑马,就背上弓箭徒步上山,虽说别的打不到,但是兔子家雀还是可以稍微解一解馋的。” 程静翕不由顺着问:“军中伙食很差吗?” 叶怀瑜摇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趣事,微微一笑,“军中伙食还是很硬的,只不过我的嘴比较挑,这是个很大的毛病,之前在家中心情好了就会自己鼓捣一些野味来试吃,去了军中仗着元帅的缘故觉得自己能有特权可以走,结果有一日被父亲大人给发现,让我吃了好些军棍!” 程静翕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虽贵为公主,却也对朝中的情况大致做过了解。 叶帅叶既明征战疆场二十余年,如今年过五旬,却仍执意镇守边关护得大昭安宁,其实关于他程静翕知道的并不太多,嫁进来之前她甚至从未见过,只或多或少从旁人口中听得一言半语,也不知真假。 叶家共三个儿子,前面两个俱都没能继承老父亲的衣钵,对行军打仗没有半分兴致。任老父亲如何教诲,却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在朝从政当了文官,叶帅对此很是失望。 到最后只得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小儿子身上,而叶三竟真的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许,早早到了军中历练,很是摸爬滚打了几年,虽然没有职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能力。 在宫中时,程静翕因为知道自己三年守孝期一过就会嫁出去,所以便格外留意过自己的这位夫君。 叶怀瑜一直在军中不回来,她还一度犯愁来着,若他一直不回来,她是要独守空房,还是跟去做个军嫂? 亏得去年叶夫人因思念儿子心切,闹着叶帅把叶怀瑜给放回来,才叫她委实松了口气。 “你还会回军中吗?”笑过之后,程静翕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他是谁的叶怀瑜呢 她没察觉,自己刚才的语气里,竟是添了许多眷恋进去的。 然而眷恋从何而来,却是不得而知。 叶怀瑜不知是听出来还是假装没听出来,她话音落下的时候,不过微微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未做丝毫改变,仍是那样好似画上去的,回她说:“若是必须,就要回去的。” 程静翕心中有些惆怅,咂摸着他话里的意思,若是必须,那便是外敌入侵,大昭危急。 真是可笑,外敌入侵时,需得有人去保家卫国,外敌蛰伏时,内患就蹭蹭蹭地崛起了。 “好大一只兔子!” 说话间,程静翕手疾眼快搭弓射箭瞄准,箭矢倏然射出,意识到危险的兔子猛地拔腿逃跑,可仍然没能躲过紧随而来的吾命休矣。 “好箭法!”观望全程的叶怀瑜不觉抚掌称赞,真心实意道,“殿下的箭法承袭先皇,果然名不虚传!” 程静翕抿唇一笑,竟是有些熠熠生辉的荡漾,扬起头笑模样瞧着特别不谦虚,“那是自然!”又哼了一声,“来比赛呀!” “好!”叶怀瑜紧跑两步,站稳后身子微微后仰,视线在空中蓦地一凝,箭矢射出,紧接着一只鸽子便扑簌簌掉了下来。 弓箭穿嘴而过。 程静翕讶然一瞬,不吝赞美,竖着大拇指道:“夫君真当得起‘神箭手’三个字了!” “哪里那里,殿下过奖了。” 野味总是打不完的,程静翕相当于放飞自我的游玩却终有尾声,傍晚时两人并肩坐在火堆旁,肉的焦香味阵阵扑进鼻子中,委实让人垂涎欲滴。 程静翕的眼神中带着些愣,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叶怀瑜伸手撕下一小块兔子腿上的肉,包上油纸递到她面前,“来尝尝,可比殿下自己在宫中搭的小灶?” 程静翕蓦地回神,看了叶怀瑜一眼,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暖意,以至于忘了伸手接过,失神中,她听见自己说道:“叶怀瑜,我记得上一次被这样递过来烤熟的野味,还是父皇尚且在世的时候。” 言罢忽地感觉到不对劲,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她自打嫁进叶家以来,从未对叶怀瑜直呼其名过,高兴与不高兴时都会端端正正的叫他一声“夫君”,尊重,未曾逾矩。 然而刚刚发生了什么? 被叫的人也是罕见一愣,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叶怀瑜”,这似乎更像是一个标志般的存在,他是外人口中的叶三,是父母亲口中的三儿,那么他是谁的叶怀瑜呢? 突如其来的莫名悸动让他体会了一次从未有过的无措感觉,叶怀瑜极力保持着面子上的镇静,打破冷场,开口平平无奇地回道:“先皇的确十分亲民,我曾有幸在朝堂之下见过一次。” 程静翕悄声清了清嗓子,张嘴十分淑女的咬了一口,绕在舌尖上咂摸一会,心里鼓出一点高兴。 “真好吃,这种东西只有这样做了才会在保留原汁原味的同时,还有丝丝香味。” 叶怀瑜听罢又顺手摘下来一块鸽子肉,不浪漫的说了句一点也不应景的话,“殿下慢些吃,我吃的不多,不会跟你抢的。” 程静翕张开的大嘴就变得有点酸,闭上也不是,继续吃也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宫里来人了 叶怀瑜这句话说完后,一点眼色也没有的闭上了嘴巴,笑眯眯的转头看着别处,一副不打算再跟她说话的架势。 程静翕慢慢放松了嘴巴,心想着反正新婚夜那日她在他面前便就没什么形象可言,现下更是四下无人,还维持什么公主形象,新烤的美味这样可口,若不趁热吃下去,根本就解不了馋! 于是闭上的嘴巴重新张开,程静翕着实吃了个大快朵颐。 叶怀瑜静静的盯着眼前的火堆,面上的神情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和,蓦地回神,方才发觉自己的嘴角已经翘到发酸。他垂眸沉默着,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然而两人之间的美好氛围并未持续多久,他们的感情日益增进,可就是有那么些个人,从来见不得别人好。 那日相携出游之后,也不知是从哪流出的消息,说嘉悦公主就是个草包,辜负了先皇的一片苦心。 只不过是夫妻出双入对结伴同游这么一件平平无奇的普通小事,缘何会被说成是个草包?又是从哪看出她辜负了先皇的一片苦心? 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解读,庙堂之上的皇帝陛下当然也是千人中的一个。 嘉悦公主午睡蓦地醒来,瞧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站了一个下人打扮的男人。 程静翕刚要嗷一嗓子叫出声,那人动作麻利眼疾手快地抄起一旁桌上的小食塞进她的口中,沉声道:“殿下。” 程静翕身子一僵,十分识相的点点头。 宫里来人了。 那人见状便退了回去,程静翕抬手把嘴里的一堆东西拿出来,撩起眼皮看着他,语气不冷不热,“你来干什么?” 那人道:“殿下,皇上叫属下前来给殿下递句话。” 程静翕心下一沉,挑眉问:“什么话?” 那人闻言便跪了下去,轻声说道:“皇上问殿下,可还记得自己的姓氏?” 程静翕脑子里有一瞬的“嗡”声响过,脸上的平静隐隐有挂不住的意思,闭了闭眼睛,她揉着眉心道:“当然记得。” 那人续道:“既如此,皇姐可千万要谨记,莫要叫自己真做了‘叶程氏’。” 程静翕刀子一样的目光刮到那人的身上,那人似是皮糙肉厚,经得住千刀万剐。 “知道了。”她静静地说,转而又问道,“府中到处都是人手,你如何进来的?” 那人闻言一笑,“殿下,属下是皇上身边的暗卫,自然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是,”程静翕道,“以后就由你来跟我联系吗?” “是,往后皇上再有话递出来,就由属下来传。” “你回去告诉陛下,说我自己心中有数,”停了停,抬眼问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人一顿,微微躬身,“属下告辞。” 程静翕端坐在榻上,许久未动,余光瞧见盘中的小食,原本想吃,可手还未伸出,就失去了一切兴致。 许是这段时间叶怀瑜对她太好了,又许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她太喜欢的了,程静翕静静想着,叶怀瑜呢?好想见到他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审美出问题了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十,恰逢叶帅叶既明五十岁生辰之日。 程静翕早早起床梳洗,待到梳妆完毕,叶怀瑜也弄的差不多了,他瞧着铜镜中的妻子,有心想赞叹一番,然而搜肠刮肚后却还是没能找到一个恰当词语去形容,只得笑笑作罢。 叶怀瑜恍惚觉得,他可能是审美出什么问题了。 也曾幻想过自己将来的妻会是怎样的容貌,性子又会是怎样的,也曾俗气的想着,他的妻定然要是这世间最美的人。 可迎头一击的事实让他的一切想法瞬间尽数幻灭,先皇遥遥一指,便将自己的丑公主指配给了他。 不过他倒是心态极好,标准也随之放宽了许多,丑就丑罢,毕竟皇恩浩荡,圣恩荣宠,他有幸尚得公主,又岂能有不愿的想法?左右只是个身侧之人,美与丑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如今日日与丑妻相对,他竟也可做到这般泰然处之,瞧着她,有时甚至根本分辨不出她到底相貌如何。 程静翕当然也不可能“妆罢低声问夫婿”,腆着脸问他“画眉深浅入时无”的。 基本上自己看着顺眼就行了,反正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过于造次。 “前院已经来了不少人了,殿下,若是好了,我们就过去吧!” 程静翕将胭脂放下,又对着镜子瞧了两眼,觉得大概是那么个意思了,就起身转头,给叶怀瑜穿上外衫,笑盈盈地道:“走吧!” 叶怀瑜忽觉一恍惚的眩晕,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想要将方才那面笑容留住的念头。 怕不是疯了吧?他惊心动魄地想着。 叶帅一生都在征战沙场,对一些人情世故并不怎么通晓,素来也不愿意维护什么关系,但他有两个从政的儿子,且还是两个处事圆滑的儿子,因而老父亲寿宴,该来的不该来的今日竟是都到齐了。 嘉悦公主的芳容,大多数人都是没见过的,不过在朝为官之人却是日日可以得见皇帝陛下,照着那副样子,公主殿下的容貌便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程静翕随着叶怀瑜向人挨个点头致意,有些人依着皇家的礼数也向她行了大礼,之后,闹哄哄的寿宴便开始了。 程静翕心中做了一番盘算,已经想好了离席的理由。 “殿下想吃哪个?我来拿!”叶怀瑜凑近程静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 刚想照做的程静翕身形一顿,眼珠子转了一圈,只得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点心,“那个吧!” “殿下胃口不好吗?想吃山楂糕开开胃?”叶怀瑜蹙眉关切问道。 程静翕定睛一看,自己方才果然指着的是一小碟山楂糕,她心中想事情,一心二用难免会乱了方寸,抬头睃了一眼叶怀瑜,方镇定道:“是有点,昨儿许是吃的太多,积食了。” “那殿下今日还是少吃些为妙,”叶怀瑜好心好意道,“别担心,我会将今日殿下喜欢吃的都留下一些,待到殿下有胃口时再拿出来吃。” 程静翕心里打着鼓,可叶怀瑜却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根本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她都已经说她积食了,难道接下来不该说“然则,殿下先去休息”吗? 可他将两碟山楂糕都摆到她面前是什么意思? 她是积食,又非怀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是她愚蠢至极 程静翕安安静静地坐着,厅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气息,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单纯的过来祝寿一般。 叶怀信与叶怀瑾的座位相隔不远,两人面色乍瞧着相当和善,可若是仔细观摩,定可发现其中隐隐藏着的一丝丝阴鸷。 她又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身旁之人,叶怀瑜好整以暇,酒杯搁在唇边轻轻闻着香气,一张脸上的笑容仿佛永远都不会因任何事而破裂,说画上去也好,说定格凝住也罢,终归是叫人找不出任何不妥来。 可她却是不安的。 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叶怀瑜揪着她不放,她走不开! 今日所到之人,差不多九成都带着不单纯的目的而来,可宴会眼看过半,她却仍然没法找到一处切入点,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怎样的情况下做了商议,或者就在这宴席间,言谈举止间,有些事情便已然坐成。 恍惚间猛地捕捉到叶怀瑜的一点目光,那目光平静柔和,饱含深情,像极了一个对她深爱至极的人。 可那样的目光却令程静翕狠狠激灵一下,脑中祯祯画面回放,她尽力捕捉,蛛丝马迹层层剥开,她仿佛抓住了那一点点被自己不小心泄露出去的破绽。 仔细想想,也就是那一次了。 那日两人郊外狩猎,她话赶话的有感而发,想借着些许矫情抒发一通自己内心的苦闷情感,可她所借的机,偏偏是她的父皇。 她对他提起了先皇,言辞中隐约地提出程氏江山如何如何,叶怀瑜聪明到一点即透,如何不能透过那些隐秘的话语得知她背后的意思? 是她过于侥幸了,是她太小看他了! 即算当时只能猜测个大概,那么今日瞧见她这副喜怒皆形于色的模样,大概就变成了基本上了。 他何时这般勉强过她?何时这般不通情达理?明明说了身体不舒服,他却没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 他是看穿了她,不让她去破坏那群人的集体商议,不让她手中攥住他们想要造饭的证据! 原以为他们前面那些日子的和睦相处就是将来的一个缩影,然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只不过是将来属于她一个人可供回忆的假象。 真是可笑,堂堂大昭的嘉悦公主,竟然企图将自己的心托付给小家小爱? 她慢慢吃着面前的几碟食物,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她就喜欢吃东西,那样可以让她的脑子更加清醒。 她之前做了那么多铺垫,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飞扬跋扈,任性妄为的嚣张公主,甚至还搭进去一个婢女的性命,只为遮掩所有人的耳目,只为麻痹那些人,只为了今时今日的生辰寿宴! 可她的一切意图都因自己的那颗摇摆不定的心给毁了。 是她没给自己机会。 是她鬼迷心窍,痴心妄想去拥有一份单纯的情感。 他们头一次见面,他们成了夫妻,可却同床异梦,是她过于天真,是她愚蠢至极! “嘶” 程静翕面色难看,手捂着腮帮子欲哭无泪。 山楂糕太酸了,酸的她的牙齿都受不住了! “殿下怎么了?”都到这时候了,叶怀瑜还在假模假式。 程静翕蹙眉摇头,忽地动作一顿,余光一瞟,微微凝住。 有人在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这些可好吃啦 程静翕大方回看,一点扭捏也没有,对方倒也没表现出对当朝长公主该有的尊重,见她瞧过来,竟是仅仅对她微微点了一下头,执起酒杯,在空中与她遥遥一对。 叶怀瑜目光倏然冷淡,但碍于场合不对,也只能冷了个转瞬即逝。 程静翕不知道对方是谁,看模样不过跟自己的夫君相差无几,年龄想必也是差不多的,长的还算周正,虽尚且比不得叶怀瑜,但与她见过的其他人相比起来,也可称得上是好看了。 而她不知道,叶怀瑜不会不知道,此人姓顾名博衍,是刑部尚书顾长明的独子。 顾长明向来与他不怎么对付,而今竟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妻子,虽说自己的妻并非貌美如花之人,可他怎么想都觉得妻被亵渎了,正在心底盘算到底该怎样反击回去时,一旁的妻却忽然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带着思绪转头看向她,听见她问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姓甚名谁?” 叶怀瑜心中一冷,不咸不淡的回她,“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叫作顾博衍。” 程静翕“哦”了声,点点头若有所思,却没说话。 叶怀瑜忍不住明知故问地又开口问道:“怎么了?” 程静翕暗暗咂摸了两下嘴,悄悄地说:“他老看我,是不是我今日的妆容过于夸张了?” 叶怀瑜一愣,心头的冷然竟也随之消解不少,跟着她说:“许是殿下今日的妆容太美了,一时将他看呆了。” 程静翕就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模样,十分没尊严地说:“夫君莫要昧着良心夸赞我,我们皇家的人一张脸生成什么样,我们自己心中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纵是化了什么样的妆容,也掩盖不掉与生俱来的缺陷。”末了又开始不解,“他缘何要看我?” 叶怀瑜这次不说话了,做了个沉思的样子,好像是在思索她的问题。 “虽然本公主长的不好看,可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垂钓的到的,也不瞧瞧自己生了个什么模样,可比得过本公主的夫君否,就胆敢来瞧着本公主不放,真是好不要脸!” 叶怀瑜心头的冷意基本上全消了,他好心情的撩眼皮看向顾博衍,那笑容要多挑衅就有多挑衅。 顾博衍神情一怔,像是对叶怀瑜的做法有点不明所以。 “若是夫君哪日得以与他相见,定然要对他规劝一番,赶紧抽时间去城外的寺庙中上几柱香,免得往后落到本公主手中,叫他生不如死!” 叶怀瑜浅浅啜了一口酒,他的妻生气了,这真是一件令人开心之事。 他开心了,便又挑拣了一些可口的吃食,在碟中堆成了一座小山,搁到了程静翕的面前。 程静翕无言的看着那一小座隆起的小山,有种想要掀桌的冲动。 对叶怀瑜失望至极是真的,但她此时此刻的感受也是真的,所以她对他真心实意地说:“其实我已经饱了。” 假模假式的叶怀瑜点了点山顶上的红樱桃,“殿下,这些都可好吃了。” 吃吃吃,吃你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美人说谎都是对的 整场寿宴中,程静翕都被叶怀瑜以各种不动声色的理由锁在身边,恨不能连上厕所都想要陪伴身侧,而她却根本连拒绝的理由都想不出来,因为之前在饭桌上她就对他说了,自己吃的身体不大妥帖。 叶怀瑜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夫君的角色,带着她去郊外游玩,对她宠爱至极,默认她胡作非为。因此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断不可能错过这一个绝好的机会。 先开始时程静翕以为他对她是日久生情了,可当某一日她晨起揽镜自照时,瞧见里面那张模样委实过于欠缺的人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世间怎会有人对她产生情意,即便是日日共枕眠,也只可能是同床异梦。 如此一来,他的种种行为,大约可以认作是配合。 那么究竟缘何要配合? 程静翕那时候想不明白,现在还是想不明白,若他早已洞悉自己的意图,而想要助她一臂之力,可为什么要在今时今日这样百般阻挠于她? 他这般自相矛盾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在她左思右想不得其果的时候,一声软绵绵的“表哥”忽然传进了耳中。 程静翕下意识回头,便看见一抹茶色身影飘到了他们面前。 说飘是有些夸张了,说脚步轻盈才算恰如其分。 “这谁?”她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身边站着的人。 想不到身边的人竟然还听见了,转头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回答说:“我表妹,姓慕,名柔姝。” 程静翕点点头,做了个恍然大悟状,回应的语气尾音中多了几分暧昧,“表妹啊” 叶怀瑜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慕柔姝与程静翕甫一打照面,本想按照礼数给她行个礼,可一个身子还没俯下去,便被面前两人眉来眼去的悄声互动刺痛了双眼,不尴不尬的立在原地,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站在表哥身侧的人虽贵为当朝长公主,可论容貌,公主不及她,若论才学,她也不见得会比公主差,她爱慕着表哥,满心满眼的期盼有朝一日可以嫁给他,为此她一直都在学习如何做好一个贤良淑德之人。 可天却总是不遂人愿,先皇一道毫无道理的旨意,破了她多年来的梦。 那么退一步做妾吗?她恐怕自己没有那个肚量与另一个女人分享她的表哥。 “小姝,来见过公主殿下。” 慕柔姝连忙俯身做了个礼,“殿下安好。” 她不可能叫她表嫂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程静翕输人不输阵,微微一点头,做足了皇家做派。 “怎么没在厅中吃酒?出来做什么?”叶怀瑜随口问道。 慕柔姝道:“爹爹他们说的话我又听不懂,呆在那里一点乐趣都没有,还不如出来自己找找乐子呢!”笑了笑,“好巧不巧地就碰上你和公主殿下了,这才过来打声招呼!” 程静翕有心想笑,被良好的修养给制止住了,她拿眼瞧着慕柔姝,一时竟是有些羡慕的。 长得这般漂亮,连说谎都是这样的俏皮可爱,我见犹怜,寻个错处都寻不到。 反观她,即使说了真话,也不见得会有人相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你是不是迷路了 慕柔姝转了转眼珠,对程静翕再躬身行了一个礼,话却是对着叶怀瑜说的,且颇有些旁若无人的样子,“表哥,我许久都不来家里了,好些地方都不记得如何走呢!表哥若是这会空了,可否带我随便走一走?” 叶怀瑜刚要拒绝,就听程静翕顺水推舟似的说:“夫君,东面园子前段日子种了好些玫瑰,这几日全都开了,品相很是不错,小姝表妹若是喜欢的话,就带她去那边瞧瞧罢!” 话说的很是置身事外,里外里都没有要一同陪着去的意思。 叶怀瑜饶有深意地看了眼程静翕,后者却像是无知无觉一般,微笑着看着他,还通情达理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品相不错?”慕柔姝道,“表哥,我的园子最近新翻修了,缺了好些花样,外头的那些如何看都不怎么合我心意,东院的玫瑰品相连公主殿下都说好了,那我便一定要去瞧上一瞧了!表哥,快些带我去吧” 她撒娇着用手轻轻拈起叶怀瑜的衣服一角,慢慢地晃着,小嘴微微翘起,连程静翕看了都觉得,纵是她现下问她要水中的圆月,她也会想方设法地给她拿的! 叶怀瑜当然也只是个寻常之人,抵不住有心人的三番五次撩拨,最终不再坚持,放了程静翕独个一人,领着自己的表妹慕柔姝双双去了东面的园子。 程静翕目送那表兄妹二人远走,自己转身向着反方向漫无目的的缓行,今日之事被叶怀瑜完美搅合,她前些日子是约等于白作了。 忽然一怔,前面有人过来。 程静翕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围,她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处平时没什么人来的僻静处。 躲是躲不及了,只能大大方方迎接,她总是这样的,能在任何情况下反客为主,将他人看到不自在。 脚步声渐渐进了,人影晃动的时候,程静翕眯起眼睛瞧了瞧,又是一怔。 来人是顾博衍。 垂眸思索的工夫,顾博衍就差不多到了近前。 他像是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程静翕一样,愣住一瞬,连忙向她行了一礼,“殿下安好。” 长了个人模狗样,声音倒也是那么回事。 程静翕默默在心中合计着,面上笑了笑,“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博衍道:“方才在厅中吃酒吃的太多,便出来走一走,谁知方向不辨,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 程静翕看着他,对方才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一个字都没信。 “这里素来没什么人过来,你的酒若是醒了,就快些回厅中去罢!” 顾博衍却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就那么看着她,欲言又止。 向来能将他人看到不好意思的嘉悦公主此番竟遭遇敌手,被顾博衍这样瞧着,她竟有些不知该将手放哪的感觉。 于是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迷路了?” 顾博衍对此一点也不扭捏,客客气气的承认,“烦请公主殿下为某引路。” 程静翕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心里有句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话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音乐博衍无终极兮 程静翕不傻,刑部尚书的儿子缘何会这般巧合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不是不清楚。 先皇临终前将她挑出来放进叶家,并非只是闹着玩的。 而她嫁进来作的那些妖,也不是平白无故的。 所以就有好些人心中出了好些个不确定,这长公主到底是个什么野路子? 顾博衍之所以过来,不过就是巧合的替代叶怀瑜来监视她的。 至此她还能做什么呢?束手束脚,做什么都有人从旁看着,那些人到底偷偷商议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而宫里尚且有个弟弟在翘首以盼,殷殷说着至亲之间的情真意切。 “皇姐,朕信你。” 皇弟,姐姐都不信自己。 “随我来罢!”程静翕不咸不淡的撂下这句话,率先迈步离开。 顾博衍看着程静翕的背影目光微微一凝,也随之跟上。 “我还不知你是谁。”程静翕明知故问。 顾博衍连忙回道:“顾博衍。” 程静翕一顿,转而道:“是‘音乐博衍无终极兮,焉乃逝以徘徊’的博衍吗?” 顾博衍嘴角漫开了笑意,说起话来也轻快了不少,“然也。” 程静翕瞧了瞧前路,随口道:“广达之意,倒是个好名字。” 就是不知是否人如其名。 “家父酷爱音乐相关,因而取的名字也同乐曲有关。” 程静翕“哦”了一声,唇边也带了些许笑意,“竟不知尚书大人也有这般闲情雅致。” 顾博衍讶然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一言道破自己的身份,一时竟有些语塞,程静翕偏头了然的看了看,续道:“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没料到我会知道这么多?” 顾博衍虽脸上是愣住的神情,可心中却在匆匆过着各种猜测,末了忍不住叹息。 见过的美色不知多少,相貌平平的也居之多数,貌丑的也不算太少,可如长公主这般软中带刺的神情,加之惊心动魄的丑相的,却是他生平头一遭遇到。 恍惚间忽然回过味来,顾博衍忙忙地低下头去,暗道怪哉怪哉,他怎么能不知不觉看直眼了! 顾博衍电光石火的种种心思只不过在转瞬之间,听闻她一问,他连忙回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 程静翕笑了笑,做了个满不在乎的样子,蓦地发问:“顾公子当真是迷路了吗?” “帅府实在太大,又是第一次来,自然免不了辨不出方向。” 程静翕遂也点头,“帅府是大了些。” 而后便无话了。 此时的程静翕心中是有些落寞的,感觉人生在世如浮萍一般,没着没落,无依无靠,也没有互相帮助。 她今后到底该何去何从?对此竟是十分迷茫。 两人渐渐行到了有人说话的地方,可喧嚣背后藏着的究竟是个什么,她依然没有办法知道。 “顾公子,我们走出来了。”她转头说。 顾博衍闻言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公主殿下相助。” 言之凿凿,多谢相助,她相助了什么?怎会只是区区引路这样简单! “客气了。”程静翕兴致缺缺,甚至有些生无可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知人不知心 程静翕原本以为寿辰一日便是她最倒霉最郁闷之时刻,谁知这世道却总没有什么极限可言,在她已然生了想死的心时,命运的迎头一击便更叫她死的又彻底了些。 慕柔姝在叶怀瑜的陪伴下去东院观赏了花卉之后,感觉十分惊艳,并固执的认为帅府中尚有她未曾发觉之地长着她没见过的植物,因此毅然决定要暂时留下来住一段时日。 表妹在表哥家住,连错处都叫人挑不出来。 况且找的理由都是这样的冠冕堂皇。 传闻丞相之女平生最最钟爱花草植物,曾一掷千金就为了一株域外来的并蒂莲,结果因自己养护不当,没几天就死了,连花都未曾开出来。 所以她用这个理由留下,谁还能说出个不是来? 不过就是想日日在叶怀瑜眼皮子底下晃一晃,这点小心思,怕是连家里守大门的人都心知肚明的。 程静翕听了碧儿的话后,脸色罕见的露出了一点清冷之色。 碧儿小心翼翼地觑着她,默默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想着等会该用怎样的词汇句子向少爷来形容她家少奶奶的反应。 “母亲怎么说的?” 碧儿道:“夫人自然是同意的,还特别高兴呢!” 程静翕直挺挺地坐着,脸上一时也没放什么表情。 碧儿眼珠子转了转,欲言又止。 程静翕撩起眼皮看了她一下,决定不憋着她,给了她一个说话的机会,“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回少奶奶,奴婢奴婢是有话想说”碧儿半抬起眼却只敢看到程静翕的衣襟下摆,做了个十分纠结的样子。 由此程静翕便就来了兴致,“你且说说,到底是什么话,叫你这般不敢说?”见她仍然吞吞吐吐的模样,程静翕就做出承诺,“这样吧,只管说出来,我定不会责怪于你。” 得到这样的免责令牌,碧儿的胆子方才大了起来,深吸口气,用生怕第三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殿下,奴婢听说,在殿下嫁进来之前,夫人是十分中意表小姐的,奴婢甚至还听说,夫人夫人当初欲抗旨不遵,执意要娶表小姐进门呢!” “哦?”程静翕缓缓合上手中的折扇,轻拿轻放的搁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小心注意着没将自己心中的怒气表现出来,“这我倒是头一次听说,那最后怎么没娶成?” 有了之前的铺垫,碧儿此时说起话来就利索多了,闻言答道:“夫人当时在府中哭闹许久,家里下人们都有所耳闻,最后还是老爷硬生生的将夫人的念想割断,据说那时候府里差点跟表小姐家闹的再不相往来。” 程静翕眉心一跳。 先皇病逝已然三年,新皇登基许久却依然年幼,大昭朝中自然免不得奸臣当道,打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旗帜招摇撞骗,煽动的一群人弄了个万事俱备,只差一缕东风吹来便可揭竿而起。 其中丞相最最低调,可嘴脸却也最最难看。 叶家两个文官看起来是与丞相府走的较近的,那么帅府与丞相府竟闹到差点老死不相往来,他们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可他波澜不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打慕柔姝在府中住下,程静翕就感觉三天两头的能看见她。 不是远远就瞧着她的身影,就是隔着老远便听见她的说笑声,隔三岔五的往府里搬些新发现的花卉样式,招蜂引蝶的险些将府中弄成了个大型采蜜现场。 完完全全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使唤人的时候真真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而帅府女眷一直归由叶夫人打理,叶帅即便在家也从不过问这里面的事,慕柔姝又是叶夫人心尖上的宠儿,她之所以这般放肆,多半是她这位姨母默认的。 可令程静翕心中不爽的是,她住归住,爱把府中弄成什么就弄成什么,但偌大的帅府,能不能别把那些东西都摆到她眼皮子底下? 蜜蜂日日在她窗前嗡嗡嗡,有几次还胆大包天的飞进了卧房,若不是躲避及时,差点就将她蛰成了一个大肿头。 程静翕生气了。 起了个大早,指挥着能指挥得动的小丫鬟们气势汹汹的把府里所有的花草全给拔了,把人累了个半死。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沐浴之后的程静翕正在房中和叶怀瑜一起吃着早饭,讨论着厨房送来的糕点与往常在宫中吃过的有何不同,吃到高兴开怀时,终于满意的听到一声女人的尖叫。 叶怀瑜眉目不动,兀自吃着茶点,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程静翕连日来阴雨密布的脸上终于罕见的出现一丝晴朗,小心思得逞了似的跟叶怀瑜道:“你猜我趁你没起床时都做什么了?” 叶怀瑜心知肚明,却是顺着她的话问道:“殿下都做了什么?” 程静翕嘿嘿一笑,慧黠的眼睛看着他,一双眼中仿佛闪着光似的说:“我把你表妹在府中种的花全给连根拔了!”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子照进屋中,将程静翕的脸都映在其间,逆着光看去,竟是那般的熠熠夺目。 叶怀瑜猛地心中一动,对着这张丑颜,他竟会蓦地感觉出丝丝的荡漾来。 可他不露声色,可他波澜不惊。 “殿下累坏了吧?” 程静翕的笑容立时凝在了脸上。 叶怀瑜把话尽量说的平铺直叙,尽量不叫她察觉出丝毫不对来。 多年后的程静翕记忆已然有了些许模糊,恍惚的时候却会忽然记起这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彼时晨光熹微,她笑的可气又可爱,而他竟不对她有任何指责,反而语出关切,问她,“殿下累坏了吧?” 仿佛心尖上最最柔软的一处,被什么东西轻轻摩挲了一下。 有些疼,还有些痒,细细品味,还有些许的喜极而泣。 彼时她尚且不知,那便是渴望被爱的感觉。 彼时她只是把头摇的好像唯恐慢了,匆匆忙忙地说:“我让丫鬟们去拔的!” 你看,长得丑的免不得自卑,连已经朝她伸出手的撒娇都没勇气接下。 好气氛总有恶人来打断,程静翕和叶怀瑜还没来得及把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好好咂摸一番,慕柔姝就怒气冲冲地找上门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谁都能欺负一下 慕柔姝倒不是个脑子不够用的,即使进来之前就心知肚明了一切,但进来之后却并未直接将火发在程静翕身上,而是先跟叶怀瑜哭诉了起来。 “表哥,我这几日在外头寻的花种今早起来一瞧全都死啦,那可是我千挑万选来的啊,本打算过几日回家时都带回去的,谁想”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开始呜呜地哭,目光也有意无意的落到了一旁淡定吃饭的程静翕身上。 程静翕恍若未闻,反正她没找到她的头上,所以,她就看戏罢。 叶怀瑜不疼不痒地安慰道:“那不如再去外头寻一些回来?” 慕柔姝闻言便哭的更加悲痛欲绝,但她天生好教养,分寸拿捏的十分得当,这般哭着离“鼻涕一把泪一把”只差一小步的距离,技术堪称娴熟。 程静翕大口大口嚼着小点心,于哭声的背景下还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叶怀瑜,意思是这个真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叶怀瑜有些哭笑不得。 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委实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此种情况之下,偏袒了哪一方都会犯下天大的过错。 叶怀瑜只好冲程静翕笑了笑,又对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怎么解决给句话吧! 程静翕假装没看见,兀自埋头吃她的饭。 “表哥”慕柔姝哭累了,抽抽噎噎的开了口,可怜兮兮地说,“是不是我在府中住下,叫人看了不顺眼了?” 程静翕偏头不轻不重的看了她一眼。 皇帝年幼,刚刚亲政不久,看似大权在握,可实际上实权却是没什么的,皆被朝中重臣把持,外人一眼就可看出年纪轻轻的皇帝是被架空了的。如此便更加不把皇家放在眼中,甚至对待程静翕这个当朝长公主,态度也更加散漫放肆。 谁都可以欺负一下,谁都敢骑到她脖子上拉屎。 “夫君,”程静翕开了口,“我这几日老觉得鼻子麻痒难耐,有时候喷嚏竟会一个接一个的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如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给我瞧瞧罢!” 叶怀瑜眉头不由微微一蹙,抬眼看了看她,便暂且放了慕柔姝那边,顾起了丑妻这边,语气甚为关切,“是不是病了?” 程静翕道:“我也不知道,好像不是病呢,除了打喷嚏,身上没再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许是我夸张了,应该只是些寻常的症状罢!” 叶怀瑜道:“任何轻微症状都不可疏忽,趁着病症微小尚可追查根源根治,殿下还是不要轻视的好。”言罢视线转向门口,“碧儿!” 碧儿冰雪聪明,她主人一开口她就差不多明白是要做什么,闻言麻溜应下一声,转身就跑。 慕柔姝暗自瞧着眼前状况,感觉自己怕不是被忽略了。 “表哥”一句表哥喊出,抽噎不止的她隐隐有再次泫然欲泣的架势,“我的花怎么办呀” 叶怀瑜断不能辜负了这句“表哥”,想了想道:“不如表哥差人去再买些,直接送到丞相府如何?” 慕柔姝没料到事情竟还有这种操作,哭声立时一噎,眼泪也不知该不该落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为老不尊胡说八道 碧儿速度极快,又有叶怀瑜四两拨千斤的不动声色刻意挽留,以至于慕柔姝坐到饭桌旁吃着糕点还时不时小声抱怨的时候,她就带着宫里的太医匆匆过来了。 慕柔姝没来由的心头一沉,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太好。 见了礼之后,程静翕便道:“杜太医,连日来我都在一直打喷嚏,有时严重了还会流眼泪,喘不上气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在宫里时从来没有过的。” 杜太医思索片刻,告罪之后又抬头瞧了瞧程静翕的脸,之后说:“殿下近来是否频繁接触过大量花草?” 慕柔姝心口重重一跳,觉得那股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程静翕撩眼皮从叶怀瑜平平扫到慕柔姝身上,嘴角略略做了个颤颤的动作,而后瞬间捋平道:“可不,近来府里的表小姐频频往府上搬运花草,许是只我这一处空地多,便将搬回来的花草都栽种在了我的门前,只差有朝一日长高了,越过墙头进院子呢!” 一番话说的夹枪带刺,言外之意慕柔姝又怎会听不出来,被戳破心思后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目光委屈的看向叶怀瑜,可后者却好似什么也没反应过来一般,仍然专注的看着杜太医,像是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治病良方一样。 杜大夫颤颤巍巍地抖了抖胡子,上一次公主在府中闹事他就已经来过一回,他年纪很大了,瞧病也不再如从前那般精准,此时的职责不过就是帮着公主圆个谎罢了。 思及此,杜太医轻轻咳嗽一声,开始了他为老不尊的胡说八道:“殿下自小就对花草一类的有轻微过敏反应,先前在宫中时殿下宫里就鲜有花草植物,”顿了顿续道,“若只是接触少量的,那大可不必担心,但若整日吸进大量花粉,过敏的症状就会极为明显。” 程静翕做吃惊状,“啊?这么说来我是吸了太多了?” 杜太医道:“看殿下此时的状态,下官判断,的确如此。” 程静翕急急地问:“那怎么办?太医,这东西可对我身体有什么害处?” “若及时将花草清理,殿下将养些时日,再陪着下官的药吃上几天,症状就可完好,若清理不及时或者不得当,严重了恐怕会导致昏迷不醒!” 叶怀瑜极为认真的听着,间或还不住的点点头,看的慕柔姝一阵心急如焚。 什么花粉过敏,什么打喷嚏流鼻涕,流眼泪上不来气,她若真这样的,现在怎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偏所有人都站到了她那边,连最亲的表哥也 慕柔姝内心的火蹭蹭蹭往上蹿,可此情此景下,她只能任由熊熊火气灼烧内里,没办法发出来。 敢对公主大发雷霆,那一切也太过于明目张胆昭然若揭了些! 叶怀瑜的脸色适时的沉了沉,转而对慕柔姝道:“这次险些害了殿下生病,表妹,那些花没便没了罢,若真是喜欢,我这就让人去集市上买回送到丞相府去!” 谋害公主,这罪名可大了。 此时的慕柔姝才是真正想要哭了,可她的嘴都快撇进了丞相府,也没能将眼泪给逼出来,真真欲哭无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她有什么好 原本极为有理的人,却被眼前几个人的一唱一和给搅了个里外不是人,慕柔姝恨得想杀了程静翕的心思都有了。 杜太医那边的话还没说完,他行动缓慢,精力耗得世间长了,脑子反应便也跟着缓慢,是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跟不上趟,慢慢地又弓起身,老态龙钟的开了口,“下官这就为殿下写一副方子,药须得喝上五日,一日两次,而后尽量远离花草繁多之处,一个月后便可完全恢复了。” 程静翕闻言点点头,“有劳太医。” 她又将凉凉的眼神瞥向慕柔姝,做了个十分通情达理的模样,对她道:“表小姐,实在是不巧,你这样喜欢花草植物,本公主却对这些东西极为不适,你想让府里更漂亮原本是好心,但本公主委实消受不起。这样吧,若你还想继续追查到底是谁将你那些花草都拔掉,本公主可以为你代劳,你觉得可行吗?” 慕柔姝听罢蓦地看向叶怀瑜,可后者却并不看她,兀自低着头喝着手中的茶,间或皱皱眉,开口叫了声“碧儿”。 小丫鬟一直都在屋外待命,听见召唤连忙应声进来,“少爷有什么吩咐?” 叶怀瑜和颜悦色道:“去换壶茶来,都凉了。” “奴婢这就去!” 慕柔姝心中绝望,表哥是指望不上了,从前她总是安慰自己,表哥娶了长公主也没什么,皇家的人个个都生的那般丑,表哥是不会多看公主一眼的,只要她自己努力,终有一日可以得到表哥的青睐,他的眼睛总有一天能看见她的存在。 可那日他们一同去东院赏花,她有意无意的靠近,却皆被表哥不知是否有意的躲开了,她所有的试探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半个字的回应,没话说时也不见他主动搭话,她只能追忆一番儿时打闹之事,可他仍然兴致缺缺。 一次花赏下来其实她并没注意到院子里的花与外头的有何不同,品相如何,本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天她一个人自行搭了个戏台子,虽请了搭档上去,可搭档也只不过是个看戏的,看她独个像只猴子般丑态百出的表演。 她执意留下,以为可以唤起叶怀瑜对从前的某些怜惜,以为可以然而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从未给过她任何机会。 为什么? 世间男人不都喜欢漂亮女子吗?表哥的眼中缘何只有这位世人口中的丑公主?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一对,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各方面都比人优秀的她竟输给了她?她有什么好的? 慕柔姝的叩问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她在心中几乎歇斯底里,她一张脸却只能保持镇定,独独眸中泪水泄露些许情绪,可又能博得谁的注意呢? 她有什么好的?这同样也是叶怀瑜此时心中的疑惑。 今日之事他大可如从前那般作壁上观,只在事态失控时搭一把手,可鬼使神差的,他竟叫自己也给卷了进去! 帮着她圆谎,帮着她唱和,甚至还很是厌恶表妹哭哭啼啼的模样,连看一眼都不愿。 她有什么好? 她遇事不哭不闹,怎样的境地都笑得出来,有本事干坏事也有本事把自己摘干净,她举手投足都透着端庄大气,偏那其中还夹着丝丝的小心思。 她是大昭的嘉悦长公主,她是他的丑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抱屈 可慕柔姝仍然不愿意离开,心里还残存着对表哥叶怀瑜最后的执念。 然郎心似铁,根本不可能被她的深情焐热。 叶怀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能十分巧妙的对她避而不见,有时即使她刻意去堵,也是无功而返。 表哥也许不会再是她的了。 每每思及至此,慕柔姝便觉得此生再无丝毫留恋。 而更让她上火的是,中药的味道日日都会弥漫在她所在的院子,且久久挥之不去。 她住的地方与表哥的院子相距最近,可也保不齐那是程静翕故意为之,她根本就没病! 骗得了别人,不,所有人都心中明镜帮着她说谎,可她能是那么好骗的?那日老元帅寿辰,她亲眼瞧见程静翕蹲在花丛中闻花香,还叫她身边那个叫“碧儿”的奴婢摘了一些放回了她的屋子里! 若是当真对花粉过敏,她那是不要命了吗? 对了,那日她上门想要对峙,却并未瞧见厅中有半棵花值。 她早有准备,早有准备! 慕柔姝掀翻了桌上的一套茶具,胡乱的也不知道是在骂着谁,“骗子!骗子!” 无奈之下,她只能跑去烦她的姨母,叶夫人。 进了门就委委屈屈的扑进了叶夫人的怀中,满眼含泪的对她哭诉,“姨母,姝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家里的这些小辈中,叶夫人最疼的便是这个外甥女,曾一心盼着她给她做儿媳,且她瞧着这两个人也是个相互喜欢的模样,可老天总是不遂人愿,偏生让她的儿当了驸马,硬生生的拆散了这对有情人。 叶夫人一看她哭就忍不住自己也跟着心疼,免不得柔声问她:“这是怎么了啊?” 慕柔姝抽抽噎噎的上气接不上下气,对叶夫人的问话仿佛完全没听进去,只是一味的哭着,“姨母,姝儿不想活了,姝儿不想活了啊!” 叶夫人脸都变了颜色,“怎么好好的就不想活了?好姝儿,快跟姨母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你了?” 慕柔姝的抽噎声小了些,流的全是泪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迟疑,泪眼婆娑的抬头看着叶夫人,很是做足了一番欲言又止的架势,“姨母,姝儿姝儿不敢说。” 叶夫人心说你都哭到我面前了,怎么临了还憋出了个不敢来,依照她多年来的经验,她这外甥女的委屈多半是从三儿的院子里受来的。 她心中猜了个七七八八,却也没自己往外说,而是继续顺着慕柔姝的话说道:“你是这府中的表小姐,又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什么话能有不敢说的?就是说了谁还能说出个不是来吗?” 慕柔姝婆娑的眼中更加黯淡了,看了眼周围,问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姨母,姨夫没在府上吗?” “你姨夫进宫去了,皇上召见。” 慕柔姝心里一咯噔,更加不敢将心中的委屈讲出来了。 叶夫人见状有些没想明白,不由问道:“姝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叫我怎么跟丞相大人交代!” 慕柔姝这次哭的更情真意切了些,想起自己的那些遗憾与不甘,满腹的话却都只能烂在肚中无法倾诉,抱着叶夫人委实哭了个痛快淋漓。 事情很快传进了程静翕耳中,正端着一碗药往土里倒的人轻声一嗤,十分不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没有你睡不着 当晚,叶帅自宫中回来,便叫了叶怀瑜过去。 父子俩屏退了下人,在厅中聊了很多事,把老元帅聊的十分感慨。 他殷殷望着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小儿,语气沉沉的叮嘱:“你大哥二哥成天跟人勾心斗角,跟耍猴似的在外头丢人现眼,两个加一块都不是个能成气候的,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为父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三儿,可万不能叫为父失望啊!” 叶怀瑜对父亲评价上头两位哥哥的言辞不置可否,只微微行了个礼道:“父亲请放宽心。” 叶帅满意地点了点头,“有几这句话就行了,”说着目光又转为沉重,“我明日就要回边关,家中一切就全交给你了。” “有母亲在家中照料,家中一定会安稳无恙的。” 叶帅沉吟片刻,忍不住脱口说:“你母亲这些年越发的孩子气了。” 叶怀瑜做了个恰到好处的揶揄模样,对叶帅说:“父亲往后可莫要将这话挂在嘴边,当心叫母亲给听到了。” 叶帅的脸上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的笑容,点点头,目光甚至还朝外瞄了一眼,妻管严似的叹道:“也只能在她不在之时说一说了,不然非得闹的府中上下尽知不可!” 叶怀瑜只是笑了笑,这话他就不好接了。 回去的路上,叶怀瑜远远的瞧见视线所及之处有一抹倩影,分辨之下认出那是表妹慕柔姝,脚步免不得一顿,再一转,绕了个远道,继续往自己的院子走。 慕柔姝怎会瞅不见他,可她才堪堪露出一副欣喜模样,未及抬脚迎过去,对方就坚定不移的走了别处,那情形好比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热滚滚的心瞬间转凉。 追是来不及了,毕竟离的有点远,若他铁了心不跟她打照面,速度必定十分快,是她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慕柔姝咬着唇恨恨一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跑回自己的小院,关上门就开始呜呜的哭。 堂堂丞相府千金,遇事就知道抹眼泪,许是平常在家中时娇宠惯了,没人敢忤逆,以为世间处处皆如此,孰料竟遭遇了大昭丑公主这样的对手,啥啥都不管用了。 这件事于叶怀瑜来讲不过就是件极小之事,并未放在心上,进院子之后微微一怔,已快到子时,厅里竟还给他留了灯。 而进去之后那怔怔神情便更加深了些,因为不单单是灯留了,人也昏昏欲睡的留在了那。 程静翕没睡熟,听见脚步声就猛地醒了,撑着头的手往下一滑,险些没从榻上翻过去。 “小心——” 叶怀瑜刚想去扶,程静翕自己却已然坐稳了,迷蒙地看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印,“夫君回来了!” 担忧的神色还在他脸上没下去,叶怀瑜“嗯”了声,“父亲有事叫我,谈的晚了些,”话说完一切外泄的情绪已然收起,“怎么不回屋去睡?” 程静翕刚睡醒,脑子跟心一块混乱,不怎么设防地说:“睡不着呢!” 叶怀瑜心上一动,很想问一句“可是因为我不在”,但电光石火间却忍住了,两人之间好像暂且谈不上这样的交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夫妻夜话 叶怀瑜沐浴回来,见程静翕还在前厅的榻上坐着,甚至还吃起了茶点,不由开口问道:“晚上没吃吗?” 程静翕叹了口气,仿佛对自己已经无可奈何了似的,“吃了,这会又饿了。” 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程静翕的心里却颇有些破罐儿破摔的架势。 左右叶怀瑜也睡不着,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程静翕把糕往前推了推,“你要不要?” 叶怀瑜顿了一下,矜持而克制地说:“茶就好。” 两人相对沉默,程静翕什么都不问,叶怀瑜先开始还没觉得什么,时间一长,就有点不那么自在。 想了想,他开口说:“父亲今日进宫,为我请了分差事。” 程静翕心下一紧,抬头看着他,目光却十分澄澈,也是个若无其事的模样,“是去做什么?回军营吗?” 叶怀瑜摇摇头,仿佛是在引着她问话似的说:“不是。” “那是什么?” 叶怀瑜呷了口茶,淡声道:“安渠县突起一窝盗匪,一个月来行为十分猖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死伤许多无辜,周边百姓不堪其扰,皇上有意清剿。” 程静翕垂眸点点头,“皇上对派谁去有些为难,便叫了父亲进宫商议,父亲便将你荐给了皇上。” “没错,”叶怀瑜道,“父亲有意历练我,不愿我在家中荒废度日,他不日便要返回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再回京里,便想在临走前,为我做些安排。” 程静翕一时没注意,嘴里竟被她没轻没重的塞满了,刚要说话嘴里的渣子先喷了出来,连忙低头顺了口茶,续道:“盗匪既然这般厉害,那你此去可能保证自身安全?” 叶怀瑜低头假装没瞧见她的失态,静静答道:“不能。” 程静翕往嘴里塞糕的频率更快了,食物将她的脸撑起来,显得更有些不忍睹,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叶怀瑜叹了口气,拿了个空杯倒上茶推过去。 程静翕鼓着两边的嘴一愣,忽然觉得腮帮子有点发酸。 “别噎着。”他看着她说,眼中没有丝毫不悦或者嫌弃。 程静翕的心里终于产生了一些不好意思的情绪,她顺从的拿起杯子喝茶,一点一点的将堵到了嗓子眼儿的糕给顺下去,之后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嗝,才算是能开口讲话了。 “说实话,我有点紧张。”她说的十分诚恳。 叶怀瑜看了看她,心里想,这哪里是“有点紧张”,光看这饭量就不止“有点”,只是这样的反应,委实有些过了。 可瞧着这样的她,叶怀瑜心中又免不得一阵悸动,真心实意还是表演过火的虚情假意都成为也罢,抛开这些,他要对得起这份担忧。 “我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殿下不必过于担心。” 程静翕心上一凉,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缘何自己今晚竟会失控。 他往常无论何种情况,说什么都会捎带上“殿下”两个字,今日自打他从外头回来,那口头禅似的称呼好像被他落在了叶帅的前厅,忘了带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一念天涯 短短两个字,却如倾盆大雨般劈头盖脸浇下,将混混沌沌的两个人的心瞬间洗涮清明。 一句“殿下”,隔开了所有真情和假意。 程静翕气场发生微妙变化,敏感如叶怀瑜,当然感觉到了,可他却不知那是因为什么。 “什么时候去?”程静翕不再吃东西,平静无波地问道。 “再过三日,父亲三日后离京去往边关,我与他一同出去。” “我小时未曾出过宫门,后来出了宫就进了帅府,对外头的记忆就只有你先前那一次带我去郊外打野味,所以并不知安渠县到底是在哪个方向,距离京城多远,你告诉我,我好能在你走之后,有个方向可以看。” 一番话说的十分发自肺腑,可听在叶怀瑜耳中却感觉并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觉得自己本该在听完之后有所触动,甚至是动容,可他没有,除了生出一种窒息感以外,还有深深的无力。 得不到一个人的无力。 她忽然间开始生疏,连即将分别所叮嘱的话都成了欣然送别,她方才本来是在说,她有些紧张的。 可缘何那紧张转瞬即逝,缘何来无影去无踪? 她应该不舍啊,她理应要说,既然这般危险,可否与夫君同去? “安渠县在京城东边三百里处,殿下若是愿意,可朝东望。” 程静翕若有所思,半晌公事公办道:“夫君走后,我定会日日向东,虔诚祈福。”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 程静翕将茶具和小碟归拢到一边,问叶怀瑜,“不早了,夫君要歇息吗?” “殿下呢?” 程静翕一笑,应景似的打了个呵欠,“我当然是要睡了的。” 二日晌午时,叶怀瑜再次在回院子的路上“偶遇”了表妹慕柔姝,而这一次他却没能那么幸运的躲掉,因为刚要走,便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母亲给叫住了。 母亲不常来他们这边,今天能在这里出现,必定是他表妹给哭过来的。 他表妹对付姨母唯一的武器就是抹眼泪,她一哭,母亲就什么都依了。 然而打了照面,还是要明知故问一番,“母亲怎会过来?” 叶夫人开口便将假话讲的连自己都忍不住相信了,“我听说这边的海棠开了,就过来瞧一瞧。”言罢目光还真往海棠花那边看了看。 叶怀瑜还要说什么,慕柔姝便横插进来,“表哥!” 声线略带紧绷,看起来战战兢兢十分小心。 叶夫人见状就有些上火,顶生气的瞥了叶怀瑜一眼,无声指责。 叶怀瑜没办法假装没看见,只好点了点头,硬着头皮问了句:“在家中住着可还顺心?” 慕柔姝的眼眶随即就红了。 叶怀瑜心道一声不好,可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的院子近在咫尺,可院门紧闭,十分随缘地看着他。 “表哥,姝儿不顺心,姝儿在府中住了这么久,是从未有过的不顺心!” 叶怀瑜闹心不已时,慕柔姝已然兀自开始了即兴表演。 而无奈万分时,他竟短暂地出了神,那扇院门为何还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谁的博弈 尽管叶怀瑜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他的确已经变成了一只被扒光了毛的公鸡。 带来的“一千精兵”连根头发丝都没剩下,全部祭献给了不知名的邪教组织。 运气这种东西,它就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都忍心不来帮你一把的邪门歪道。 好在身上尚且还带着钱,叶怀瑜到了安渠县后先找了个客栈住下,沐浴更衣去掉一身的尘土气,之后穿上先前贿赂店小二出门给他置办的一身行头,终于改头换面似的有了一个人样。 如果脸上被蚊虫叮咬的大包能消下去就更完美了。 叶怀瑜用指甲分别在大包上划了几个十字,感觉好受了一点后,对着桌上刚端来还冒着热气的菜,有些食不下咽。 他还不知道那一窝盗匪窝点在何处。 更不知想要他命的人到底是谁,此刻正躲在哪个暗处偷窥。 叶怀瑜后知后觉的把白日里只想了开头的推断给衔接上,父亲是不可能泄露他的行踪的,除了母亲和程静翕,府上的人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而出去,即使有猜测,也只觉得他是去送别父亲。 再剩下的,就是刚亲政不久的皇上了。 可是那一伙的领头人却声称要少爷兵们交出他,目的好像十分单纯的只是想让他命丧小树林。他们只敢远程射箭,仿佛怕离近了就会暴露一般,领头的甚至连说话都是叫旁边的人代为转达,他在遮掩什么? 一伙人射箭的准头不佳,力道不够,一看就是没怎么操练过的人。 若非真的有恃无恐,就是在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他们这般小心谨慎,也许不是怕他看出来,就是怕他认出来。 怕他认出来? 叶怀瑜双眼眯缝,自旁边拿过那两截断箭,尾端的羽毛用的不过寻常可见,但箭翎处却被剃空了两端,生出了一个凹槽,这种箭在射出去后稳定性极佳,在善骑射的人手中,这会是一支绝佳的武器。 做箭的是个懂行且十分资深之人。 如此一来,那位才刚刚亲政不久,手底下应该不会有这样的人可用,更何况现在要他的命也是极为不明智的做法,但凡他带了一丝丝的脑子想问题,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但他那所谓的一千精兵 叶怀瑜越深想心里头越乱,冥冥之中好像有无数条线在他身周环绕,而线头却巧妙的藏匿起来,叫人捉摸不出方向。 敌暗我明,叶怀瑜生平头一次让自己陷入这般被动的境地,可一时又想不出办法解决,只能姑且放下,重新将断箭收好,等着他们再次找上门来。 程静翕吃完晚饭,兀自拿着个话本子坐在窗框上发呆,碧儿边收拾房间边时不时去看她,都这么久了,要不是她还睁着眼睛,她还道公主殿下许是已经睡着了。 小丫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整整一天了,打少爷出门起,公主就一直魂不守舍。 而程静翕却并未如碧儿设想的那般在思念叶怀瑜,她是在想,皇弟下午送来的那个小故事里,除了字面意思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深意呢? 他讽刺她在帅府脑内空空只知享乐,竟完全忘了他这个寡居宫中的弟弟,忘了出嫁前一晚两人在夜里的促膝长谈,忘了他的殷殷盼望与声声叮嘱。 她出了宫墙,仿佛就要放飞自我。 话本子里主人公身边还有个谋士,就是那个谋士教他要怎么应对新主的问询。 谋士 程静翕默默在心里将这两个字掰开又揉碎的翻来覆去细品,而后冲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缓缓点了点头。 哦,原来重点在谋士而非故事。 我要成为弃子了。她认认真真地想。 “喵——” 一声突兀的不太友善的猫叫骤然打断了沉思,猫身紧接着三两下跳到程静翕面前,两只冒着绿光的大眼跃跃欲试地盯着她,舌头不住的舔过两边的嘴角,仿佛下一瞬就要饿虎扑食一般把她直接大卸八块吞吃入腹。 程静翕当即“嗷”一嗓子嚎出来,手里的书掉落在了窗户下面新近长出来的草丛中,她身子下意识的向后躲避,可却忘了自己此刻是坐在窗框上的,身后连个遮挡都没有,这么一闪避的当儿,立即重心不稳向后折去。 碧儿将碗筷收拾送厨房了,屋中眼下就剩她一个人,程静翕一个跟头折到了地上,后腰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 “喵——” 绿眼黑猫得寸进尺似的跳到了窗框上就地坐下,蹲耗子似的守着她。 程静翕心里骂娘,看着那只要成为杀人凶手的猫,原想说两句话的,又一想说了它也听不懂,白白浪费唇舌,只得坐在地上拿眼瞪着它,与它诡异地对峙。 碧儿许是听见了那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嚎叫,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进门就秉持着什么样的主人拥有什么样的奴婢的原则,跟程静翕一样的先嚎出来一嗓子,并十分有效率的抓起一旁的花瓶砸了过去。 黑猫跑了。 碧儿的叫喊声却没停,而程静翕对救命恩人不但没有丝毫感激涕零的自觉,还忍无可忍地朝恩人呲牙咧嘴:“闭嘴!” 小丫鬟听话的闭上了嘴,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把她扶起来,“公主伤哪了?” 程静翕疼的脸都扭曲了,半身不遂地借力往床榻那边走,“怕是闪着腰了。” 小丫鬟瞬间吓成了傻子,“那那那,那怎么办啊公主?” 程静翕直挺挺的躺在榻上,按着心头的烦躁没好气地回她:“找找找,找太医啊!” 碧儿都快哭了,“公主你都站不起来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程静翕招架不住了似的冲她挥了挥手,“赶紧去!” “是!” “把门窗都给我关上!” “是!” 丫鬟匆匆忙忙跑出去了,程静翕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猫是袁氏养,素日里从来不见她把猫放出来,只一味地在房中喂食,尤其在上一次跟茹娘两人闹过一次后,那只猫就被彻底限制了。 怎么黑灯瞎火的又给溜出来了? 程静翕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一颗心毫无章法的跳着,像是要顺着胸口跑出来一样。 叶怀瑜 程静翕蓦地被吓了一跳,这个时候想他做什么! 而此时此刻,西边的院子。 袁氏端着刚刚拌好的肉去厢房给她的猫儿吃,可一开门却并未看见那小心肝儿在门口等她,袁氏的太阳穴不由得开始突突地跳起来,放下猫碗,轻声叫着,“大宝?”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袁氏不死心地又提了些音量,“大宝!” 不远处忽然传来阵阵猫叫,且一声近过一声,袁氏欣喜回头,就见自己的大宝几个闪身跳跃后就到了她面前,不住的在她脚边来回蹭。 袁氏心头的石头落下,一时也不忍苛责,柔柔地朝它伸出手,“过来。” 黑猫大宝随即跳上她身边的小柜,看着她。 “吃饭。” 大宝先是低头闻了闻,而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袁氏温柔地摸着它,“慢点吃,别着急” 照顾好猫之后,袁氏回了屋子,叶怀瑾从里屋出来,见了她便问道:“大宝怎么了?” 袁氏微微蹙起眉头,“大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钻出去的,刚才竟然从外头回来了。” 叶怀瑾眸光一闪,“厢房的门不是关的好好的吗?” “说的就是呢!”袁氏咬着唇,眉头紧蹙。 “好了,”叶怀瑾上前搂住妻子的肩,柔声道,“回来了不就行吗?” 袁氏靠在丈夫怀里撒娇,“我就怕它出去又惹了谁不满,至时再拿这个做说辞,不让我养着大宝了!” “不会的,以后关好就是了。” 三百里外的安渠县,墨染似的静夜里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叶怀瑜倏然睁开眼睛,眸子里一扫先前的倦意,悄悄起身,吹熄了屋内的蜡烛。 屋顶有声音。 抬头看了看上头的瓦片,叶怀瑜略作思量,拿着刀闪身站到了床榻旁的屏风后。 有人影悄悄在他屋外的窗旁经过,没再去别处,而是慢慢推开了他的房门。 叶怀瑜眉目微动,心中想着现在的杀手是不是入门时都不用考核的?来杀人竟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 不过接下来,他对杀手这门行业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只见那人闪身进来,反手将门关好,之后来到烛台旁,竟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一根蜡烛,把原本放在里面的那根给替换出来了。 做好这件事后任务居然就算完成了,他本欲悄无声息怎么来的怎么走,未料刚一转身,就兜头撞上到了一人的胸前。 杀手算是反应最快的,可再快也不如早有准备的叶怀瑜,他只来得及将随身藏着的匕首亮出来,就被骤然掐住脖子随即狠狠一拧,眼球暴突的倒地了。 叶怀瑜将人拖到了床榻上放好,又静静等了片刻,确信这人今晚真的只身前来后,便稍微松了口气,回去取下烛台上的蜡烛,撕下里衬的一角小心翼翼包好,和断箭放在了一处。 若他事先不知,只要点燃这根蜡烛,就必定会没有任何赴死准备的命丧黄泉。 悄无声息的杀人,待他死后再将蜡烛取走,不留一点痕迹。 让人以为他是想不开自杀了。 他带兵前来清剿匪徒,却未料半道上自己的兵全都给人截走了,只独独剩下他一个,势单力薄又孤掌难鸣,还如何与凶神恶煞的匪徒斗?斗不过,如何能回京复命? 若事后再经由某个知情人的添油加醋,没准连半道截胡的人都能扣到他头上叫他顶锅,反正人都死了,他也不能抵赖。 这看似漏洞百出的一场戏,偏偏就能让有些人相信。 缘何那些人把兵都杀了,却偏饶了领头人的性命? 只这一点,就能让他死不瞑目,永远翻不了身。 思及此,叶怀瑜探身从那人口袋里摸到原来的那根蜡烛,打火点燃,烛光挪到了那人的脸上,是个生人面孔。 不死心地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居然还真被他给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翻出来拿到烛火前一看,竟是一大块金条。 且是印有大昭印的金条! 叶怀瑜的心并着太阳穴一块突突直跳。 连夜处理了尸体,隔日一早叶怀瑜就退了房,在一楼找了个不偏不倚的地方坐下,要了一碗面,一小碟酱牛肉,并一壶茶。 面就着牛肉吃完,叶怀瑜喝茶漱口。 之后起身结账离开,未再做任何停留。 他已经听见了自己想听的信息。 年幼时父亲曾对他说,若想知道点什么,就去茶楼酒肆里坐一坐。 程静翕的腰疼了一晚上,也哼哼了一宿,站都站不起来。 昨晚把一把老骨头的太医折腾过来,程静翕就如同见到家里人一般嚎啕大哭,老太医心急嘴慢的安慰了几句,临走前给开了几副药,又赠了几贴药味浓郁的膏药,并将按揉手法一块教给了丫鬟碧儿,这才蹒跚着回去了。 都哭成那样了,叶夫人自然不能假装听不见,着急上火的起来穿衣过去,路上的时候心里就忍不住要念叨,都在家时也不见闹腾,人一走就开始作妖! 可是当她见了程静翕那一副下半辈子都要瘫痪在床的模样,顿时就没了脾气,皇亲国戚哪是说休就休了的,况且若真寻了这个理由,那今后帅府的名声怕都要毁在这了! 叶夫人不忍睹程静翕的模样,只得揪住一旁的碧儿兴师问罪,“怎么回事?” 碧儿生的一副伶牙俐齿,闻言也不知道害怕,底气十足地张口叭叭:“回夫人,公主用了晚饭原本坐在窗框上看书,奴婢从一旁收拾碗筷,可就在奴婢将碗筷送去厨房的时候,不知道从哪蹿出一只浑身黝黑的绿眼大猫,上来就要扑咬公主,公主躲避的时候不小心从窗框上摔下来,腰就先着了地,奴婢回来之后也吓了个半死,想拿花瓶扔它,那黑猫一见事情不好,就立马跑了!” 程静翕十分配合的在床上哼哼唧唧,做了个疼到忍不住的样子。 叶夫人心说吃里扒外的小丫头片子,如今真是翅膀硬了撒谎都跟真事似的,不是说去厨房送碗筷吗?如何还能将没看见之事讲的这般头头是道?看书不找个好地方看,坐什么窗户框?她到底是娶了个公主回来,还是江湖草莽? 可这些话她都不能说,说了就表明了她不相信。 事实摆在眼前,她若再跟她唱反调,就约等于把“暗地里看不上公主”搬到了明面上。 叶夫人眼中满是心疼,上前一步道:“太医怎么说啊?” 程静翕张口说话都费劲,只得看了眼一旁杵着的碧儿。 碧儿连忙会意,眼圈立即就红了,真情实意地道:“太医说殿下可能这个月都站不起来,也可能往后都站不起来了!” 叶夫人眉心一跳,隐隐觉得消失许久的燎泡又有要起来的架势,“啊?” 碧儿见叶夫人只字也不提大黑猫的事,焦急地与程静翕对视一眼,见后者点头示意,她便又将眼眶红了红,开口说:“夫人,公主为了不伤害那只黑猫,宁可自己扭了腰,夫人,怎么办啊,万一殿下日后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少爷此刻又不在家,到底该怎么办啊”边说着,眼泪就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掉。 叶夫人两边的耳朵被她鼻音颇重的声音闹的仿佛千百只蜜蜂在耳边嗡嗡,大脑空白一瞬后才堪堪恢复清明,眼瞧着面前这主仆的一唱一和,脑瓜仁生疼。 黑猫黑猫,早让她把猫处理掉了,就是不听! “可看清了,是只黑猫?” 碧儿抽咽着道:“夫人,奴c奴婢,怎的还分辨c辨不出那是二少c少奶奶的猫啊” 程静翕苦中作乐,听完之后很想噗嗤一笑,然而才刚要有所动作,就被疼的憋了回去。 叶夫人咬了咬牙,心里想好了千百种让这小丫头消失的方法,面上却生气的肃起面容,冲外头的随从道:“去把袁氏给我叫来!”言罢又变换脸色,柔柔地问程静翕,“公主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往后真的站不起来了吗?” 程静翕断断续续道:“母亲我” 叶夫人觉得自己口中的火泡已经长满了,见状连忙打断她,“好了,殿下别急,明日一早我就让人把京城所有大夫都找来,肯定能有人知道该怎么办的” 程静翕冲她坚定的一点头,十分信任的模样,却更让叶夫人觉得犯愁不已。 不一会,随从带着脸色煞白的袁氏过来,她从路上已经听随从大致说了事情原委,本还存着侥幸,未料到了这边一看,心里当即忍不住为她的大宝奏起哀乐来。 不用人说,袁氏进来就扑通跪了下去,许是预见了自己心爱宠物的命运,她哭的还真有几分实在,“母亲,儿媳错了,是儿媳没看好猫,儿媳错了” 程静翕:“” 叶夫人皱眉不悦的看着她。 二儿媳是她们三个当中生的最最漂亮的,即使这么哭着的时候也是我见犹怜,因此平日里叶夫人对她多半都是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故而处理猫儿这件事,她是万万开不了口的,只能等她自己说。 袁氏见叶夫人半晌都无动于衷,眼瞧着那边的程静翕如此鲜活的证据还在那摆着,心中终于明白今日便是把自己哭死也没用了。如果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她得跟着她的猫一块倒霉! 思及此,袁氏咬咬牙,沉痛道:“母亲,儿媳儿媳这就把猫交出来,任凭处置!” 叶夫人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了,她先是看了眼程静翕,而后问袁氏,“怎么好端端的,猫偏偏就跑出来了呢?” 程静翕眼神微动。 袁氏道:“儿媳也不知,晚间儿媳原本是给猫儿做好了饭食去喂的,可开了门却发现它并不在里面,儿媳喊了两声,看见他竟从外面回来了。” “那是厢房的门没关?” 袁氏回忆道:“儿媳记得是关了的,就是”她想到了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在眼中一闪即逝,改口道,“就是关了的,儿媳记得清清楚楚,!” 叶夫人便顺势给了个解释,“如此,兴许是猫儿自己撞开了窗子偷跑的。” 袁氏就坡下驴,不住点头,泪水涟涟,“定然如此啊母亲!” 叶夫人言罢看向程静翕看见了程静翕嘴角边匆匆忙忙的笑意,心下一沉。 程静翕的疼痛好像减轻了些,开口说起话来都利索多了,便也不再需要碧儿从旁帮腔,她道:“猫本是灵物,杀不得” 袁氏面上带喜。 叶夫人吊起来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去。 “我累了。” 提心吊胆的人俱都轻轻松了口气。 叶夫人自打进来就一直等着她这句话,这会终于听见了,连忙急急的叮嘱几句后便带着人走了。 程静翕让碧儿关好门出去后,慢慢坐了起来。 虽然腰部的确恨疼,但却不用往后一个月都站不起来,不过都是吓唬人的说辞罢了。 她只是十分奇怪,猫缘何会跑出来。 跑到她这里许是碰巧,但这件事就不会那么巧合了。 袁氏方才突然慌慌张张的掩饰改口,让程静翕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前两天她偶然散步到院墙处,不期然发现了墙面上留下的一道脚印,和被踩的凌乱的草丛。 若是判断没错,墙头与外头也是同样的情形。 如果是府上的人,谁会大门不走,反而多此一举的过来翻墙? 这件事程静翕压下没有声张,本以为不会这么快发现对方踪迹,谁知才过去没多久,机会就来了。 袁氏,叶怀瑾。 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乱臣贼子,内忧外患。 程静翕闭上眼睛,又想起了下午看过的那个故事,她的皇弟绝对不可能是里面的主人公。 可这件事又怎么能少得了叶怀信?虽然整件事情下来,似乎并没有他的存在。 他在其中又扮演过什么样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大侠饶命 程静翕暂且想不出,心里有些乱。 她不用知道他们在关着黑猫的厢房中都商议过什么,只需明白他们的的确确已经在商议便可。 倏忽一怔,她忽然想起,皇弟几次派人过来传话,其实并没有一个固定时候。且每次来人走前,也从未告知下次何时会来,以及,若她想传信进宫,该以什么样的方式。 程静翕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上,尽管内心已然波浪滔天,面上的神情却仍然是个平静无波的模样。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变成弃子了吗? 然则,这几次所谓的着人递话,又是什么意思? 出嫁前一晚的密谈又是在做什么? 他骂她在婆家高兴的不知所谓,他骂她就是个草包! 原来草包从最开始就是没用的啊。 程静翕在这个时候竟会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可即使委屈,她也仍然那么静静坐着,一夜悄然而过,从始至终都没再换过一个姿势,如在坐禅。 夫妻俩好似真的同心一般,三百里开外的叶怀瑜孤身一人躲过不知名的敌对势力追杀。待处理干净杀手时,天边隐隐地开始泛出鱼肚白;而程静翕什么都没做,枯坐半宿。 分别的第一日,谁都没来得及好好睡一个觉。 天将亮时,程静翕异常清醒,脑子里也不再混乱不堪,故而猛一下福至心灵,心思再次回到她发现脚印的那一日。 那日叶怀瑜恰巧出门喝酒,回来后还与她装模作样的耍了一通酒疯,然最终却以失败告终,羞愧之下没法尿遁,只能选择睡觉。 她趁他熟睡之时去外面散步以舒缓心情,进而发现了那些脚印和被踩凌乱了的杂草。 叶怀瑜。 程静翕面朝东面,心神蓦地一震! 叶怀瑜出了客栈的门一路往南,直走到郊外没人的地方停下,对身后尾随许久的人扬声道:“跟够了吗?” 身后开始没什么动静,而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面色阴沉的人便缓缓走进了叶怀瑜的视线内。 五个人,手里都有砍刀。 叶怀瑜负手而立,眯缝了双眼,打算先以德服人,实在不行再动武,便笑了笑,问道:“你们一路跟着我,却不现身,是个什么意思?” 五个人恍若未闻,眼睛死死盯着他,慢慢地往前靠近。 叶怀瑜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笑声一冷,“看来诸位是不打算跟我好好谈了。” 话音方落,五个人就像是急于印证他的话似的突然发难,其中两人快步上前,砍刀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朝着他的脖子就砍了过来。 叶怀瑜闪身避过其中一人,祭出长刀再将另一人格挡到一边,同时脚下向旁边踏出一步,弓身平地扫出一个扇形,反手挥刀砍向欲从身后偷袭的人。 然而却被那人手疾眼快地躲掉了。 几人就此分开,叶怀瑜目光微凝,神色上多了几分认真。 五个人的功夫强弱不一,像是临时凑成了一组。 约等于一群乌合之众。 扮相也是好赖掺半,仿佛是从谁那借来的衣服。 这几个人或许就是那伙盗匪派过来的。 原以为是秘密的一次行程,却未料从始至终他的一切行踪全都是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而他却连丝毫警觉都无,委实有负老父亲所托。 五个人经过刚才几个回合的较量,俱都看出对方难缠之处,明白即便他只是孤身一人也不容小觑。暗自交换了一下目光,乌合之众好像都在等着谁率先一步出手。 “一起上吧!” 叶怀瑜稍显淡漠的话还没说完,动作就快过声音的先一步冲了过去,五个人随即反应过来,然后发制于人,更何况他们的反应能力还并没有那么强。 其中两个只知道用蛮力之人的动作就比另几个更要慢一些。 而叶怀瑜要先制的就是这两个。 浑然不觉生命已走到尽头的两人堪堪摆出了接招的架势,便忽觉脖颈处一凉,鲜红立时弥漫了双眼。 一气呵成,一石二鸟,一刀致命。 两个碍事的一经解决,剩下的三个就好办多了,还活着的相对来说不过就是半斤对八两,把身上的功夫摞到一块怕也没有三块豆腐高。这对自小习武的叶怀瑜来说其实并不是太大难事,只不过他此刻尚且有皇命在身,而这几个人则是关键。 心思电转间,叶怀瑜已经迅速抽身离开,巧妙的没沾到一丝血迹,此时那三个人的身形已然逼至眼前,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叶怀瑜挥出一拳打在前面人的胸口处,同时歪过身子躲开迎面而来的砍刀,右手翻转持刀抵住后背,堪堪挡住了后面人的偷袭。 “去死吧!” 叶怀瑜顺势抽身出来,凌空一个旋身回转,一刀挥开紧跟过来的人,落地后片刻都没有耽搁,双腿猛地发力再次当空跃起,竖刀直直劈下,劈开了飞身过来大喊着要置他于死地的人的天灵盖。 血顺着头顶水一样的往下淌,若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冒着的热气。 叶怀瑜的刀一直跟着那人落地,那一声“去死吧”仿佛是他给自己画的催命符,配着他此时此刻的情形,简直无比贴切。 仍然活着的两个人见状身形和向前冲的步伐都是一顿,眼看着地上横陈着三具尸体的狰狞模样,两人的肝胆俱都颤颤,一时竟没了主意,进退两难。 打也打不过,退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叶怀瑜道:“还打吗?” 那两人谨慎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了什么,原本退却的步子竟再次慢慢移动,大有要跟他拼命的意思。 叶怀瑜略微一怔,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意思。 “我的人头很值钱?” 他突兀的发问像是一剂催化剂,顷刻点燃了对面两人的斗志,嘴里大喊一声冲将过来,自以为是的企图用气势先把他压住几成。 然叶怀瑜又岂会是人人都能压得住的! 横刀将两人挥来的刀一并格挡,同时用力往前一推,推的两人双双后退。 还没等他们震惊他如此力大时,叶怀瑜已然栖身而上,长刀送出,力道与准头的优势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又解决掉了其中一个。 程静翕一早起来,顾不得自己的腰伤,带上令牌出了帅府匆匆往宫门方向赶。 待进了宫,皇上下了早朝后,却将她拒之门外。 她已经在书房外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一口气解决掉四个人,叶怀瑜身体上倒没觉得有什么疲累之处,这都要得益于素日里的勤学苦练。他冷眼看着面前仅剩下的一个人,用刀指着他,重复道:“我的人头很值钱?” 那人握刀的手并着双腿一起抖着,牙齿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宁愿自己是地上的几个死人,也不愿是此刻这般的情形。 “我问你话呢!” “咣当——” 那人仿佛被吓到了似的手突然一松,砍刀落到了地上,继而认命的双膝着地,哆哆嗦嗦地胡言乱语:“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大侠眯了眯眼睛,依言暂且饶了他的性命。 “你们老大在哪?” 那人一愣,随即说:“小人是新来的,小人不知” 叶怀瑜想起昨晚在杀手身上搜刮出来的那根金条,心下一动,打断他,“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是。”那人犹豫一瞬,开始从口袋里往外掏。 一个大男人鸡零狗碎的东西却还真不少,叶怀瑜没心思细瞧,眼看着他又迟疑了一下,便俯身过去,一把抽出了他不肯拿出来的东西。 一根金条。 印有大昭印的金条。 “哪来的?” “上上头给的。” 叶怀瑜蹙眉,“上头?” “是”那人绕口令似的说开,“小人归上头管,上头归上头的上头管,上” “行了,”叶怀瑜嘴角挂着嘲讽,“想不到你们这一伙盗匪还是个等级分明的!” 那人唯唯诺诺没说话。 “怎么跟他联络?” “郊外的土地庙。” “什么时候?” 那人咽了咽唾沫,看了他一眼,“杀了你之后——” 叶怀瑜手起刀落,幸存的人还没把叶怀瑜完全看清楚,自己就先一步见了阎王。 书房的门一直关着,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仿佛不曾有人。 但程静翕知道,她的皇弟就在里面,兴许还隔着一道门与她一般的静静看她。 算上三天回门那次,这是她出嫁以来的第二次进宫。 书房内,皇上面无表情的坐在门前,眼睛盯着正前方,视线范围内虽然只是一道门,可他的视线却仿佛已经透过它,看见了外面跪着的人。 “皇姐。”九五之尊的人低低呢喃,嘴角紧接着就挂上了一抹讥讽,他吩咐老太监,“开门。” 程静翕听见动静,抬起头来。 他们不是一个妈生的,却的的确确是一块长大的。 感情要比其他几个皇子公主好些。 可更好些的感情,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情形。 程静翕行叩拜大礼,“参见皇上。” 皇上沉默了半晌,仿佛是要惩罚她似的,就是不让她起来。 程静翕埋头不动。 不知是谁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待它消散于空中,九五之尊的人方开口道:“皇姐请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凡事要看开 程静翕直起上半身,半垂着眼帘,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坐着的那位面上异常平静,就仿佛昨日忽然念叨起姐姐的人并不是他,往常着人几次三番去瞧她的也另有其人一般。 坐着的人看了身旁老太监一眼,而后起身往里面走去。 老太监忙躬了躬身,碎步行至程静翕旁边,虚虚地扶着她,“殿下请起。” 程静翕随着老太监的指引走进去,身后的门缓缓关上。 书房内的情形仿佛再次回到了九月初七的那个晚上,也是姐弟俩,也是老太监在门外独自守着。 “皇姐突然进宫,所谓何事?” 程静翕再次跪下,沉声道:“请皇上恩准静翕出京。” 皇上眸中死水也似,半晌慢吞吞说道:“皇姐该知道朕给你立下的规矩,出宫许久,竟给忘了吗?” “静翕不敢忘,”程静翕低眉顺目,话却说的异常坚决,“可请皇上开恩,静翕这次一定要出京!” 龙椅之上的人将刚拿起的奏章搁置一旁,黑沉的眼底像是蓄着一团墨色漩涡,他低头瞧着她,像是已经了然一切。 “皇姐其实并不想出京,起码此刻不愿,静恒说的可对?” 曾几何时,九五之尊的人也有过名字,彼时尚且懵懂无知,那两个字便被无数次如此这般的热切呼唤在宫墙之间。 可相隔不过几年,回首时,却好似百岁已然匆匆走过,他已衰老的不成模样,往昔恍然一场梦。 程静翕蓦然抬头,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可还是顾忌着什么一般,仿佛在那瞬间有东西被强行压下,她静静否认,“静翕,出京心切。” 程静恒目光一寒,抬手掀掉了桌上的一摞奏折,有几本半摊开散落到她面前,程静翕不动声色瞥了几眼,内容清一色的都是礼部近期空了位,各朝臣便争相推上来自己心仪的人选。 原来他已经在着手将贬谪之人召回,而距离他亲政,才将将过去三月有余。 程静翕心中有了思量,却仍然没表露出分毫,做得个去意已决的模样,仿佛此刻什么都动摇不了她。 “皇姐出京做什么?”程静恒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看过那摞奏章后任何的表情变化,“找你那位夫君吗?” “静翕,放不下他。” 程静恒的笑容里掺着冰碴,“叶家乃将帅之门,保家卫国理所应当,而叶怀瑜不过是给朕去清剿区区一伙盗匪保一方安宁,皇姐缘何这般不放心?” 程静翕垂下眼眸,无言以对。 “皇姐就不怕去了倒给他添麻烦吗?” 程静翕仿佛真的被说通了,反问道:“可皇上就能保证他的安全吗?” “若他连这点困难都跨不过去,也是死不足惜,况且,”程静恒眼底划过一丝急匆匆的冷笑,“他手里还有兵啊!” 高悬的心因这番话而缓缓回落。 她其实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判断,一切猜测不过是凭的一个直觉。也许院墙上的脚印只是恰巧跟剿匪之事撞上,实际二者并无关联,是她草木皆兵想的太多了。 只是不知为什么,无论她怎样安慰自己,却总还有些心神不宁。 程静恒说的没错,她此刻的确不是真想出京,之所以进宫,就是想再确认一遍,他给叶怀瑜用来傍身的一千精兵并非花架子,而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的。 若他今日任由她在外头跪着不露面,或许她真的会一急之下即使背上抗旨不遵的黑锅也要出了这京城的大门,可他给她开了门,就说明事情还远没有她猜测的那么遭。 “皇姐” 程静翕从思索中回神,“皇上有什么吩咐?” “朕着人传的话本子可看了?” 程静翕心下一沉,点头,“看完了。” “好看吗?” 程静翕的笑容有些虚,一字一顿地回,“挺有意思的。” 程静恒顺手自桌上的棋盒中拿出一枚黑子,放在指尖把玩,他沉默着不再开口,书房内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他似乎也虚虚地笑了一下,声音轻轻回荡在略显空旷的房间内,“朕也这么觉得。” 程静翕的心猛地“咯噔”一下。 叶怀瑜休整之后,顺着那人临死前指出的方向一路步行过去。 途中他在茶肆要了一碗凉茶,快要入冬了,早晚都有些冷,白日里倒还算可以。 跟店家打听了土地庙的大概距离后,他继续上路。 “天儿眼看着要下雨了,客官如果脚程快的话,兴许能赶在雨下来之前到地方!”店小二如是说。 而叶怀瑜的脚程不是一般的快,他赶到的时候,天上虽然黑云密布,但要下雨却还是得等上一会。 土地庙里没有人。 叶怀瑜把庙里能点着的东西都归拢到一堆,打火点燃后便在不远处坐下,静静等着人来。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有人披着蓑衣骑马而来,在土地庙前停下。 “这雨也下的忒大了!” 那人进来时帽子还没摘,看不见庙中情形,还以为是手下的喽啰们到了,因此也并未察觉,一把长刀已经悄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外头忽然电闪雷鸣,地上的火苗忽明忽暗。 “雨真大。”叶怀瑜颇有兴致似的说。 那人整个僵住,可早就没了反抗的机会,可以说在叶怀瑜出手之时,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已然全无半点招架之力。 叶怀瑜三下五除二的卸了他的胳膊和脚踝,扔垃圾似的将他扔在了火堆旁。 “如果我随身带了绳子,定也不会叫你这般痛苦。” 来人疼的脑门上全是豆大的汗珠,闻言恨不能上去一口咬死他,“要不是老子疏忽大意,咋能让你这厮给从背后算计了!” 叶怀瑜拨弄着火苗,让火燃的更加起劲了些,实事求是道:“即便你没有疏忽大意,也打不过我。” “老子呸” “好了,说正事,”叶怀瑜及时制止了他的污言秽语,转头道,“是你想要我的命?” “想要你命的人太多” “你再顺嘴胡说,我就挑断你的手筋和脚筋,信不信?” 一口银牙当即咬出了血腥味,那人用实际行动表示了他的信,他之所以还能扛住这份钻心的疼,不过是仗着自己五大三粗,十分禁打。 但断筋之痛,他就是铁做的也消受不起。 “你们这伙盗匪的领头人在哪?” “山上。” 叶怀瑜拿眼睛盯了他一下。 那人一哆嗦,老实道:“顺着这座庙一直往南走,有个山寨,我们就在那,但我没进去过,老大不让进。” “你带路。” 那人下意识摇头,“我不” 叶怀瑜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我带,我带” 叶怀瑜不由好笑,“你们这领头的是不是没长什么脑子,手底下怎么收的都是你这样的货色?” “我能打。” 抗打还差不多。叶怀瑜心里想。 猛地想起什么,他上前在那人身上一通搜罗,在对方威胁他要杀了他的时候,动作一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又是一根金条。 “哪来的?”同样的问题。 “老大高兴,发的。” “你们老大手底下有多少人?” 眼看着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那人气恼道:“那还用问?我们山寨大的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你们老大发的什么横财?哪里来的这么多金条?”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叶怀瑜不理会他的反问,径自续道:“钱多到给手底下的喽啰人人一根金条?” 那人忽然闭嘴了。 叶怀瑜垂眸凝视着他,“说吧,金条哪来的?” “我不知道。” 叶怀瑜看着他,半晌没动。 那人语气有些急,豁出去了似的说:“我就是不知道,别说断我脚筋手筋,你就把我咔嚓了,我也是这三个字,不知道。” 叶怀瑜点点头,看向外面,日头偏西,天要黑了,“雨停了。”言罢俯身,将那人的脚踝重新接回去,“走吧。” “我的胳膊呢?” 叶怀瑜笑了,“你想要命吗?” 程静翕隐隐觉得,叶怀瑜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一路出了宫门,闷头快步朝前走,脑子里闹哄哄的没了头绪,一时没注意周遭,直到一声轻轻的“参见殿下”声音响起,她才猛地回神。 眼前的人微微俯身,瞧着有些面熟。 “你是?”那人微微抬头,程静翕恍然,“哦,顾博衍。” 顾博衍微微一笑,“殿下好记性。” 程静翕回头看了眼宫墙,问道:“这个时候,你进宫来?” “是,皇上传召。” 程静翕一愣,话到嘴边却不好问出,只得点点头说:“那你快些过去吧。” 顾博衍给她让出一条路,程静翕匆忙走过。 “殿下!” 程静翕刹住,脸色有些不好,“何事?” 顾博衍给她指了指路,“帅府在那边,殿下走反了。” “多谢。” 顾博衍一直目送她在拐角处消失,这才转身进去。 他要说的并非这句话,只是那几个字在舌尖耽搁了一下,就绕出了这么一句。 他想说,殿下,凡事要看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一场荒唐戏 马车缓慢地在大道上走着,程静翕随着车身微微左右摇晃,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顾博衍那张大限将至c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阎王殿的脸。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下一句再开口时就要说遗言了。 程静翕对顾博衍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所以后面两次再见时也没有更好,加之第二次他似是而非的迷路,印象就更好不到哪里去。 今日是她无暇他顾,否则定也不会让他那般容易就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皇上召他进宫做什么? 顾博衍在书房见完礼,皇上给他赐了个座,问道:“人可给朕找着了?” “回皇上,”顾博衍道,“已经安置下来了。” 皇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里就更什么都听不出来,“那她就暂且交由顾卿照看了。” 顾博衍行了一个礼,回道:“请皇上放心。” 马车晃晃悠悠缓缓穿过主街,程静翕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暗暗窥着脚下这一方天地。 看了半晌,忍不住悠悠舒了一口气。 有道是“同行即冤家”,这一条长街上有无数同行,那么也就会有无数次的勾心斗角,小打小闹或者对簿公堂,花样层出不穷时时都在翻新。而京城中还有许多条这样的街巷。 人人都想做点小生意再舒服过日子,可他们舒服了,有人就又不舒服,矛盾从此来,仿佛不知疲累,不死不休。 那么她跟她所谓的“同行”们,大抵也是如此吧! 程静翕微微出神时,听见外头的随从轻声说:“殿下,到了。” 她依言下车,恰巧面朝西向,抬头看着仅仅剩下一条线的夕阳,才恍然惊觉这一天又即将过去。 不知三百里开外的叶怀瑜此时还有多少命在。 皇上最后的神情让她心惊,她恐怕会因她而连坐了他。 快到自己的院子时,程静翕远远瞧见丫鬟碧儿正在院门口不住张望,眼尖的看到她,便赶忙急急地迎过来。 “殿下!” 程静翕看着她问:“你跑什么?” 小丫鬟悄悄说:“二少奶奶给她的猫儿做了个笼子,一路拎到咱们院子啦!” 程静翕眉头一挑,“来多久了?” “中午来了一趟,奴婢便告诉她宫里来人把殿下接走看腰去了。呆了一会见殿下没有回来的意思,就拎着笼子回去了。晌午又过来一趟,还是那样,刚才又来了,殿下,二少奶奶这回是铁了心要见着您呢!” 程静翕一边听丫鬟说话一边缓缓塌了腰,待碧儿说完,她已经没法自己走了。 这件事昨天就表示不计较了,怎么袁氏自己还没完了呢? 没完没了的袁氏拎着猫笼子打屋里匆匆出来,到得院门口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半身不遂的场景。 昨儿还说一个月都站不起来,今儿都能进宫了,不是说去治了吗?怎么瞧着兴许再过一年半载都好不了了似的? 思量的时候,她已经撂下猫笼迎了过去,神色关切,“公主,您的腰” 程静翕面色一苦,差点就要哭出来,“原本c原本是好些了的,可不成想一路回来又给累着了” 丫鬟在旁边小声抽泣着回道:“殿下,殿下的腰”话说一半,剩下的一半都掺到哭里了。 袁氏心说我在戏园子里瞧了那么多出戏,还没见过哪出能比得过你们的,戏咋那么足呢? 虽然心里都已经骂开了娘,面上却还是要恭顺地低眉顺眼装孙子,她便也苦了一张脸,用上了十分自责的语气道:“公主,我已经将猫儿公主送过来了,该怎么处置,就全由公主做主罢!” 程静翕眯着眼瞧着地上的猫笼,里头的大黑猫整个看起来有些萎顿,绿色的眼睛也是没精打采,大约是叫了一天给累的。这会连抬头看她都是意意思思的一下,再也没有昨晚上看见她如同看见耗子似的兴奋模样。 也不知它心里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拿眼瞧着她的时候表情里居然还有点不屑。 暗暗叹了口气,小东西这会瞧着居然还挺可爱的。 怪不得袁氏这么稀罕! 其实这猫儿不过是被她稍微做了一番利用,若真论起来它才是最该喊冤哭闹的那个。 “二嫂,”程静翕呲牙咧嘴地开口,好像腰真疼的说话都费劲了似的,“这猫儿是不是一天没喂了?” 袁氏苦瓜脸一愣,抬手擦了擦没怎么流下来的眼泪,心想着临来的时候还给了它一块鸡肉来着,这么想的当儿嘴上就带了些迟疑,点了点头说:“可不,猫儿昨日委实太可恶,今天就罚它不准吃东西,”言罢在苦瓜脸的基础上又加了个笑,表情上因此就略显得扭曲了些,“何时能吃,还得公主松口呢!” 程静翕心说我松口个屁,肚子都吃圆了还大言不惭的编谎话骗人,当她两只眼睛是拿来喘气的吗?不过就是想给你个台阶下,赶紧就坡下驴带着笼子滚蛋得了,顺杆爬了还! “二嫂,”程静翕目测自己接下来的话有点气人,若再装下去气势可能就不太能跟得上,只能一手扶住自己的腰,半个身子靠到丫鬟身上,深吸一口气道,“猫儿又不懂事,你就是把它给饿死兴许它都死不瞑目呢!况且我也没必要跟只猫儿过不去不是?这猫瞧着怪可爱的,若是二嫂因此就不乐意养了,尽管送到我的院子来,保证养的肥肥壮壮的。” 袁氏的脸从她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不太好,但尚且还能控制得住,待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已经要撸袖子往程静翕脸上挠了。 她当然没那个胆子真挠,只敢暗暗在心里给她扒皮抽筋扬鞭子。 她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两声,俯身一把拎起猫笼子,不太自然地说:“既然公主都发话了,那我就放心了,”又冲丫鬟碧儿冷了冷脸,“还不快把公主扶到房间里去!没看见公主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碧儿挨骂都习惯了,并不以为意,转头看了眼程静翕,见后者点头了,才动作麻溜的照做。 关了房门碧儿小嘴就开始叭叭个不停,“明明是二少奶奶自己挡着路不叫咱们走,最后还都把责任给推过来了!气死人了!” 程静翕眼瞧着那放肆的小丫鬟,心想是不是平日里太宠着她,自己又太没有当主人的架势,竟把她的小姐脾气都给挖掘出来了? 没再管她,程静翕喝了口刚倒上的茶,眼底沉了沉。 袁氏今日会来,应该并非自愿,兴许是过来探她口风的,借她的反应来判断己方是否已经暴露了什么。 不过她这一天应该算是白费了,不但徒劳无获,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她们主仆二人一起口不对心的演了一场荒唐戏,又让她心爱的猫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跟我斗,看我不气疯你! 日头完全隐没,夜幕降临。 叶怀瑜拽着耷拉着胳膊的人终于走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山寨。 的确挺大。 山脚下围了个圈,就觉得后面整座山都归他们管了,脸挺大。 寨子里面黑黢黢的,不点灯,明显连个人影都没有。 叶怀瑜手里的刀又举起来,一边站着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没出息的露出些许跟他气质一点不搭的无奈表情,“你能把刀放下说话不?” 叶怀瑜不说话,就拿眼睛瞅着他,忽然问:“你叫什么?” “张大牛。” “唔。” “咋啦,我这名字不好听吗?”有名字的张大牛不满低吼。 叶怀瑜拿刀敲了敲他提不起来的胳膊,“别打岔。” “不是,”张大牛无语,“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是被招进来不长时间,连寨子的大门都还没摸过呢!” 叶怀瑜心底闪过一点疑惑,“你见过你们老大吗?” “没有,”他说,“老大那能是我们随便见的吗?老大身边的人都从不露面,每次让我们去抢劫的时候都是戴着面具吩咐的!” “面具?” “啊,”张大牛不疑有他,“面具,就外头卖的那种。” 叶怀瑜回头看着即将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山寨,心里逐渐捋出了一个线轴。 带兵出京,遇袭,伏击之人面上俱都罩着面具,夜晚的杀手,白日里那五个盗匪成员,盗匪窝点。 以及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金条。 印有大昭印的金条。 还有那时候他们遮遮掩掩像是怕他发现什么的做法。 伏击之人面具遮面,匪首身边的人也戴,如此一来能否将他们算作同一伙人,或者说,当日伏击他的领头人,与张大牛口中所说之人根本就是同一个? 可是面具人背后的神秘匪首又是谁? “哎,你的刀,刀,拿开!” 正兀自思索时,忽闻张大牛杀猪似的嚎叫,叶怀瑜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刀不知不觉竟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该说的可都说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吧?”张大牛心惊胆战。 思绪被打断,再衔接上就有点困难,不过左右他也不急,再者这里头还有好些事情没通,就是让他继续想也不见得能想明白。 “你还有用,放心。” 言罢还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张大牛想骂一句“滚你的蛋”,但偷眼看了看那把刀,没敢冒虎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无耻小人 “你认识我吗?”叶怀瑜忽然指着自己问他。 张大牛说:“什么意思?” 叶怀瑜道:“你们一路追杀我,知道我是谁吗?” 张大牛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他说:“啊,我们老大让杀谁就杀谁呗!” “你没见过我,”叶怀瑜笑道,“怎么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张大牛卡了一下壳,磕磕巴巴地说:“啊,我c我们有你画像!” 叶怀瑜倏然一怔,无声地对张大牛做了个“嘘”声动作,未免这颗墙头草中途叛变,只好又把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并用手刀抹了下自己的脖子以示警告。 张大牛本着“保命要紧”的宗旨,虽不知道这厮又在抽的什么南北疯,但碍于小命攥在人家手里,只能唯唯诺诺装孙子,乖乖闭嘴。 两人躲到暗处,没一会就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张大牛有心想向外探个究竟,可才刚冒了个头就被冰凉银白的大刀晃了眼睛。 “别乱动!”叶怀瑜警告他的同时,自己也探头向外看去。 他看见了那人脸上戴着的面具,可月色下的身形这么看着却与昨日伏击他们的那位大相径庭,那人站的笔直,有些瘦削,不高。乍看起来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但他下马的动作十分利落,无疑是个老手。 叶怀瑜转头与张大牛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地摇了摇头,叶怀瑜一愣,再次看向那边。 安渠县里的人基本上都对这伙盗匪秉持“能避开就不打照面”的态度,故而断不会在天色已晚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来这里散步。可张大牛又说这并不是他们老大身边那个,此人是谁? 正待细想时,又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随之而来,听声音这次应该不止一个,叶怀瑜眯缝起眼睛看向那边,月光下的几个人同样以面具遮面,青面獠牙,在墨染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诡异。 张大牛用脚碰了碰他,对他点了点头。 叶怀瑜沉默以对,他也认出来了,这几个才是昨日在树林里伏击他们的人。 几个人用仅对方能听见的声音做着交谈,之后先来的人自袖中掏出一个信封递到后到的手中,信封上头压了三根金条。 天越来越黑,叶怀瑜能看清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因此信封和金条,他只来得及看见前者。 几个人话说完了,先来的人并未上马离开,而是转身往寨门处走去,而后到的几个人则相继上马,眼看就要分路而行。 这个时候叶怀瑜若再猜不出来先来的那人是谁就真的太笨了。 张大牛也在时刻关注着那边的情况,见状转过头刚想好心提醒一声,却不料迎面而来的竟是劈头盖脸的一记手刀,他堪堪张大了一张嘴,之后便无声的晕了过去。 叶怀瑜带着歉疚将他妥帖放好,而后身形一转,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长刀立在身侧,若此时有风吹动衣襟猎猎作响,叶怀瑜还真觉得自己或许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垂千古的英雄。 英雄在声音里添了些许笑意,所站的地方恰好离往寨门口去的人不远:“我还没死,你们回去怎么交差?” 说话间叶怀瑜已然飞身而起,长刀纵向劈去,黑夜里寒光倏然闪过,那人面上诡异的面具被清清楚楚地映在了刀面上,“大当家,我找你找的好苦!” 大当家瘦小枯干有瘦小枯干的好处,起码身体十分灵便,眼看就要被一刀劈成两半,他忽然矮身一躲,游刃有余地就地滚到了暂且安全的地方。 叶怀瑜一刀落空,落地后又是横向平移甩开,逼退了想要在身后偷袭他的人。 双方暂且分开,之前上马的三人已经全部下来,不怕死的挡在了大当家身前。 叶怀瑜长刀直指大当家,“先说,还是先打?” 前面站着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而后口中齐齐呼喝一声,不由分说扬起手中武器就朝他冲了过来。 叶怀瑜用刀背隔开对方一招致命的攻击,闪身到了三人后面,刀尖逼近缩头乌龟的大当家,欲直取其性命。可对方却早有准备一般有恃无恐地抬起一只手臂格挡,“叮”地一声轻轻碰撞,叶怀瑜有一瞬间的怔愣。 情况虽就在瞬息之间,可他愣神就等于给了对方反抗的机会,尽管只是短短一瞬,亦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因为先机丢了。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千钧一发之际,他另一只蓄力满满的手掌迅速抬起,严丝合缝的打在了叶怀瑜的胸口上。 叶怀瑜被震出三步远,恰恰落入了身后三人刚刚织就的网中。 后背又遭一击,饶是他功夫再扎实,也免不得一口鲜血喷出。 “噗——” 几人顺势而上,叶怀瑜草草擦掉嘴角血迹,凝神聚气,强忍疼痛再次加入打斗之中,不过显然那三人跟大当家并不是一个档次的,三人中仅一人较为难缠,剩余两个俱都空有一身蛮力,威胁不大。 叶怀瑜迅速判断出眼前形势,刀锋一转,不管不顾地冲向其中一人。 那人见状立刻迎难而上,然而内心的恐惧却已经隐隐打乱了他的节奏,速度虽快,却刀刀落空,叶怀瑜心知自己的身体不容久耗,瞅准机会手起刀落,疯狂乱砍的人随即应声倒地。 而后又一刻不耽搁的回身刺向一直在后面围堵却手忙脚乱找机会要他命的人,说时迟那时快,那人避之不及,直接被长刀穿透了心脏。 三人中瞬间就没了两个,大当家和领头人俱都心惊不已,叶怀瑜三步并两步的提刀上前,刀风猛地扫向两人的面具,当空传来“咔咔”两声轻响,面具出现了裂痕,却没有立即脱落。 两人心急火燎地忙忙抬手捂住,如此被动掣肘,即使叶怀瑜身负重伤,那两人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知面具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诡面貌,竟这般见不得人! 然而正当他要趁势上去解决掉两人时,大当家却不知何时已然打开了寨子大门,二人闪身而入,叶怀瑜刚想乘胜追击,不料一排暗器毒针竟骤然齐齐朝着面门飞将而来。 叶怀瑜旋身躲过,再要追时,两人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山野间,为时晚矣。 山上地势复杂,且又是他们的老巢,叶怀瑜明白他即使追上了也不见得有几分胜算,当务之急是先找地方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眼瞧着目标从自己眼前消失,他心中自然愤恼不已,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返身回去找张大牛。 张大牛这一觉着实睡了个踏实,叶怀瑜再不将他踢醒,可能马上就要说梦话了。 睁眼一看叶怀瑜的模样,张大牛也被吓了一跳,顿时也忘了自己被他打晕的事情,讶然问道:“你不是有两把刷子吗?咋也给弄成这样了?” “少废话,”叶怀瑜心情不好,“我现在受伤,没法把你脱臼的胳膊装回去了,要么你就跟着我等我恢复了再说,要么你就自己滚,我会放出风声说就是你出卖了你们老大,导致他今日被我堵了个正着。” 张大牛忍不住咒骂他无耻小人,可下一瞬叶怀瑜杀人的眼光直直刺了过来,生生让他打了个寒颤。 没办法,他打不过这厮,就算他此时身受重伤,可自己还是个半残。他既然能从他老大那几个人手里逃脱,实力当然不容小觑。 他今日真真郁闷至极,原本是去跟派出去的那几个喽啰汇合的,谁成想竟全都成了肉包子一去不回,而对此一无所知的他倒霉催的被这厮给扣住,左右脱不了身。 “妈的,”张大牛恨恨道,过嘴瘾似的说,“老子跟着你!” 叶怀瑜没再理他,转身原路往回走。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张大牛胳膊动不了,走路有点掌握不好平衡,闻言没好气道:“不知道。” 叶怀瑜盯了他一眼。 张大牛嘴唇动了动,开口说:“我真不知道,我们都是分开的,有大型抢劫的时候才会聚在一起。” “平时怎么联络?” “我只跟我那几个手下联络,就是被你杀了的那几个,”张大牛闷闷地道,“上头的都是他们来找我,别问我是怎么找着的,我他妈也一头雾水呢!” 叶怀瑜没再问什么,该知道的都已经问差不多了,往深了问他也不知道。 逃进寨子里的两人在迷宫似的山中绕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喘息着停下,中间没有半句交流,俄顷,再一次的拐进了弯弯绕绕当中。 又过去个把时辰,两人从山洞中钻出,眼前豁然出现一条河,河对岸有几户人家和几棵大树,大树上拴着一匹马,再往远处走,就是一条向阳大道。 他们自寨子里穿出,来到了官道上。 大当家此时才有空跟领头的说上一句话。 “去吧!” 领头的也没问去干什么,沉声道:“是!” 领头人连夜骑马疾驰,到了目的地后,顾不上戴歪了的面具,连滚带爬的跑进了一处庭院内。 “大人,”领头的说,“他发现我们了!” 被称作“大人”的人闻言并未在脸上流露出什么,只用手指缓缓轻轻叩着桌面,半晌后,在他领头的等得心急如焚时方开口说:“那便送他一个人头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实在委屈 程静翕在门廊下站着,抬眼瞧着四周牢笼似的围墙。 九月初七那一晚,程静恒与她长谈至深夜,除了对她进行深刻循环洗脑之外,还强制给她定下了一个规矩——出宫两年之内不许离开京城寸步。 她不知道两年期限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两年之后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可她只能谢主隆恩,不敢有任何异议。 碧儿眼里有活地拿了件外袍罩在她的身上,“殿下,眼看深秋,天儿都开始冷起来了。”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冷。 “殿下,中午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奴婢叫厨房去做!” 程静翕沉默了一会,摇头说:“不用,我出去一趟。” 碧儿嘴快道:“殿下去哪?需不需要奴婢跟着?” 程静翕拿眼睛盯了她一眼,碧儿意识到什么,连忙给自己的嘴贴上封条。 “你去备马车吧,记得和车夫做好吩咐。” “是,奴婢这就去办。”碧儿应声后便小跑着去了。 程静翕接连两次进宫,两次的路子都的一道的野,程静恒刚刚下了早朝,身旁跟着的老太监就急忙上前来禀报,说嘉悦长公主又跑到书房门口跪着了。 程静恒黑沉的脸上瞬间挂满万年冰霜,快走两步,忽然转身一把抽出小公公手里的拂尘,粗暴的扔了出去。 一众公公慌忙下跪。 程静恒冷冷哼出声,没什么耐心的独自往前走。 老公公见状连忙去把拂尘捡起来,朝几个公公摆摆手示意先下去别跟了,自己则紧走几步赶了上去。 书房门口处,远远的就瞧见有人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程静恒眼底蓄着的漩涡仿佛势必要将所见之物尽数卷进去一般,可他仍然沉默着,甚至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十分平和,像是将狂风暴雨粗心大意包裹住的风平浪静—— 稍不留神就会爆发出来。 程静翕听见脚步声,上身挺的就更直了些,直至那脚步声在身后停住,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的呼吸好像已经凝住许久了。 “皇姐。”程静恒轻轻出声,话里带着叹息。 程静翕跪着原地转一个圈,给他叩了一个头,“静翕参见皇上。” 程静恒眼中戾气闪过,内心好似有怒火滔天,却无处亦无法发泄。 这次他没让程静翕跪太久,越过她往里面走的时候,将平静无波的声音落到了身后,“皇姐有什么事就进来说吧,高公公在外头守着!” 高公公就是老太监。 程静翕接连两日进宫给他摆苦瓜脸,程静恒有充足的理由心生怒意,而事实上,他的怒意表现的也的确十分明显。 甚至都没了往常的稳重自持,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尖酸刻薄。 “皇姐此番前来,还是为了你那废物夫君吗?” 程静翕低垂下眉眼,缓声道:“是。” “哦?”程静恒不冷不热地笑了一下,“这次皇姐猜的又是什么?昨日皇姐在朕这里求了一通,只将目的说了,却并未告知缘由,今日可想好了?” 程静翕的回话十分吝啬,闻言道:“想好了。” 程静恒心底里蓦地蹿出一股邪火,他强行压制住,冷声道:“说吧!” “静翕要去救他的命。” 程静恒气笑了,“皇姐如何救?皇姐手里是有人,还是有倚仗?” “静翕手里一无所有,只有一条命。” “荒唐!” “如果他死了静翕同样也不想活了!”她快速道,“但若他侥幸没死,静翕想去陪着。” 程静恒忽然冷冷笑出了声,“皇姐要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吗?” “静翕不敢,”程静翕不卑不亢,恭敬道,“正因为静翕记得皇上说过的话,才会几次前来求情,叶怀瑜不能死,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程静恒半晌没说话,沉默许久,他问她:“皇姐缘何会认为,朕要杀他?” “静恒,”程静翕忽然放缓了声音,胆大包天的直呼当今皇上的名字,“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只不过是个飞扬跋扈动辄滥杀无辜的嚣张公主?” 程静恒在她叫出他名字的一瞬就僵住了,手里的笔蘸饱了墨汁,却堪堪悬在了半空,迟迟没能落下,宣纸上滴了厚厚一点,晕开后无限蔓延,细枝藤蔓似的东西仿佛从纸上直接长进了心里,瞬间爬满了所有角落。 静恒。 这个名字已经消失了三年之久了。 从他九岁起,就没人再敢这样叫过他。 如今不过区区十二岁的年纪,他却时常会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垂垂老矣,像个一百二十岁还没没油尽灯枯仍然贪恋世间的孤寡老人。 而她的轻声一唤,好比回光返照。 可她也仅仅是一唤,从他登基那日起,他们就不再是穿梭于宫门与宫门之间的那对快乐姐弟。 他十分清楚,她更清楚。 “皇姐,这是何意?”仿佛用尽了最大的自持力,他才能没有波澜的自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程静翕低着头,自从进来起她就没有抬起来过,“皇上最近将先皇贬谪下去的人提上来不少,静翕说的可对?” 程静恒的心渐归平静,甚至还觉得自己方才险些失态颇为好笑。 “皇上故意让静翕看到了奏章,偏还是朝臣荐人去礼部补缺的,若静翕所猜没错,昨日扔下来的那一摞里头,内容应该都说的是那件事。”程静翕措辞没有太肯定,可有些事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因此只需稍加点拨便可尽数明白,不用浪费口舌。 所以她无需明说他是刻意为之,他也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意思。 程静恒没有否认,“那又如何?” “先皇替皇上留下的可用之人现下有一多半尚且贬谪在外,即便这段时日匆匆从地方提上来,可用之处也极为有限,”程静翕语速缓慢,生怕说快了就会激怒他一般,“所以,皇上的一千精兵,是从何而来?” 程静恒手里的笔突然断裂,一分为二。 程静翕低垂着的眼瞬间微红,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蠢笨至极。 昨日她心神俱乱,傻子似的被程静恒三言两语给忽悠住,竟真以为他会给叶怀瑜派去精兵助阵。可她却忘了,程静恒登基不过三月有余,即便前面蛰伏的三年里暗中有所准备,可朝臣狼一样的目光都盯着他,他怎可那般明目张胆就说自己手里有精兵? 如果真的是精兵,那么昨天下午袁氏就断不会三番五次的去她的院子。 袁氏并非出于自愿,定然是受叶二所托。 叶二在朝为官,除非必要,否则这京城他也是出不去的。而这两日里她没发现墙头处有新脚印出现,说明并没有人过来传信,他心中着急异常,恰巧借大黑猫的事过来探一探口风。 头一次来只是稍作试探,见她的确是进宫之后,便完全将黑猫给推了出去。 他或许并不知精兵到底是真是假,也许传信的人告诉他那些精兵不过就是个幌子,可三日中却再没了消息传回来,叫他不得不怀疑传信人消息来源的真实性。 但让他失望了,因为那个时候程静翕自己都还摸不清头脑,她也是一夜未眠才将这其中关节想通,而一切尚且都是猜测,没有实据。 其实程静恒说那是“精兵”却并不全是假的,起码那应该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兵。 如果猜测不错,那些人十之七八都是些废物点心。 与朝臣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废物点心,兴许还有部分是他们的亲属。 他已然亲政,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有不顾一切的权利,朝臣即使心中不满,也只敢写折子上奏,然而看与否全凭程静恒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 而被选中的这些朝臣必定只可能是虾兵蟹将,只是被形势汇聚到一起来,真正说了算的人程静恒是不会碰的。 故而即便一些人心中老大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觉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程静恒烦躁地将断笔扔到地上,是个败露后气急欲盖弥彰的样子,“朕做事,什么时候轮到皇姐来置评了?” 程静翕跪倒地上,叩头道:“静翕并不想置评什么,皇上做的事情又岂是他人可以左右的,静翕只想求皇上,放过叶怀瑜。” 精兵之事她全凭自己瞎猜,真正让她确信猜测的,还是昨日出宫之前,程静恒状似随口提起的话本子。 让他觉得有意思的事能是什么呢? 不过就是看着底下的人相互厮杀,之后再由他来执掌,在其中实施自己的制衡之道。 也是因了想通这一点,才有了今日书房中的软语逼迫。 她在逼他出人去救。 她手无缚鸡之力,所能倚仗的,只有朝堂之上坐着的皇上。 “求朕放过他?”程静恒忽然起身,快步行至程静翕面前,他低头看她,语气颇显烦躁,“朕又何时想要过他的性命?他是皇姐的夫君,是驸马,是朕的姻亲,朕有何理由要他的命?东边有盗匪,朕手中无人可用,是老元帅将他荐给了朕。朕手里的确没什么人,但那些兵真的是朕眼下能拿得出来的所有,可没想到得来的却是皇姐这般无端指控,朕实在委屈!” 程静翕不为所动,头磕在地上,好像卯足了劲誓不罢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思念如马 委屈的皇上许是真的想要在程静翕面前证明自己的无辜与不知情,眼瞧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程静恒忽然气急败坏起来,松口道:“朕派人去救,去救!” 程静翕头仍然抵在地上,声音发出来的时候显得好像隔着什么一般,“皇上,如何救,派谁救?” “朕的影卫!” 程静翕紧紧咬着的牙缓缓松开,轻吸口气,她尝到了一股血腥味,“静翕,多谢皇上。” “朕累了,”程静恒揉揉眉心,“皇姐若无其他事,就走吧!” “是,静翕告退。” “高公公!”程静恒扬声向外喊道。 “奴才在!” “送公主出宫。” “是!” 程静恒的怒脸一直持续到高公公将门小心关上,才渐渐恢复了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桌面上的那张废了的宣纸,抓起来团成一团攥在手心,收紧。 他从来都不敢想,虽然那已成必然,他与皇姐自三年前开始便渐行渐远,到如今连见面都需搭起戏台子荒腔走板的演一场了。 你来我往,没有一点真心实意。 程静恒静静看着自己的正前方,眼底黑沉一片,半晌,蓦地笑了。 少见多怪。 程静翕随着老太监高公公一道往宫外头走,老太监许是多少听见了一些书房内的动静,虽不敢真的探听里面的内容,但总归是能说些两头都不得罪的话的。 于是他微微弓着身子,小声在程静翕旁边说:“朝臣们这几日一直在朝堂之上与皇上唱反调,皇上的心情就被弄的不太好,若是今日殿下在皇上这里受了什么委屈,可切莫往心里去啊!” 程静翕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不动声色问道:“皇上早朝时生气了?” “可不!”高公公道,“朝中最近也不知怎的,竟查出了好些个贪官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官儿,可既然有就是蛀虫,不得不防,皇上下令彻查,这一查就一下子空出了好些个位置,大臣们因为这几个空位险些撕破脸挤破头,谁都想往里面送人,谁也不乐意往后退一步。” “那皇上知道我来,是什么反应?” 高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又偷眼瞧了瞧程静翕,这才下决心似的说:“公主莫往心里去,皇上那会正跟大臣们怄气呢,许是许是心里明白公主此刻来定也不会带来什么好话就” “就什么?” “就抢了公公们的拂尘给扔了!” 程静翕脚步微微有了一个停顿,一旁跟着的老太监并未发现,她转而如常继续向外走,脑子里却在飞速整合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她方才一直急于逼迫程静恒去救人,为此不惜胆大包天地去挑战他的底线,程静恒理所当然的勃然大怒,而她又不顾一切的还往他的底线上戳,程静恒于是更加毫无理由的继续燃烧自己的怒火,进而让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程静恒一直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从小就是,登基之后更甚。 程静翕一心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因而忽略了这最关键一点。 高公公说皇上在朝堂上与大臣们怄气,这一点她是不太相信的,而他在听见她到来之际竟失态的当场发起了脾气,看上去虽然是在情理之中,可发生在程静恒身上就有待商榷了。 好像自从高公公将她过来的消息带过去,她今天进宫的目的能否达到就不再是变量,而是照着某一条特定轨道不紧不慢地走向了一个必然结局。 冥冥之中她像是被程静恒带着向前走,在他似是而非的配合下逼迫他,让他觉得自己最无辜,最清白,好进而让自己出人出力把她夫君给送回来。 虽没有亲口承认,但却间接的告诉了她,那一千精兵的确不怎么样。 程静翕边想边心凉,她猛的看向一旁低眉顺目的高公公,心头一时掠过无数个猜测,后者似有所察般微微抬起了弓着的身子,程静翕迅速收回目光。 好可怕。 她在心中想着。 坐马车往回走时,程静翕又一次撩开帘子偷偷向外看,本想多看两眼市井里的热闹,却未料这么一看,就又看见了顾博衍。 身边还带了个女子。 女子身形纤细,个头高挑,一头长发黑且直,翠绿色的衣裙穿在身上,外头又罩了一件素色披风,乍看起来她应该是个十分淡雅秀气之人。 两人前后并列走着,中间相隔大约两步的距离。 她的马车是新近买回来的,上头并没有帅府的标识,使得顾博衍并没有认出来,不过他此时怕是也没心思往无关紧要的地方看。 他带着那个姑娘无暇他顾的朝着一个方向走,急匆匆的仿佛要去赶着什么一般,程静翕向后看了眼笔直的街道可能通往之处,觉得能让顾博衍这般模样的地方,大约也只有宫墙之内才会如此了。 他带着这个姑娘进宫? 马车与顾博衍相向而行,距离渐渐拉开,那姑娘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保持速度的同时竟忽然回头匆匆瞥了过来,她有没有看清尚未可知,反正程静翕是瞧清楚了她的脸。 堪称绝美。 不知道为什么,程静翕的心倏地一慌,马车也在这时应景似的压到了石子儿,重重一晃。 可拉车的马却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什么,一晃之下竟突然发起癫来,一路嘶鸣狂奔,赶车的家丁拉也拉不住。 眼看着就要撞到路中间站着的小孩,从一边忽然蹿出一个人来,手疾眼快地将吓傻了的孩子抱开,之后跳上马车,以一己之力死死拉住马头,马儿仍在痛苦嘶鸣,失控一般往前冲着,路两边的商贩俱都露出惊恐神色。 那人许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会造成人仰马翻的后果,便当机立断拿出腰间匕首扎入马腹,马儿立时向前一个踉跄,进而两条前腿双膝跪地。 程静翕惯性往前冲去,堪堪在掉下去之前被人拉住,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灾祸。 “多c多谢搭救”晕头转向反胃的程静翕艰难道谢。 “不用。”那人说完就径自离开,连姓名都没有留下。 程静翕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左右这里离家也不远,程静翕索性以面纱遮面步行回去,留下家丁在原处做处理。 而当她在镜子前坐下,才发觉自己头上的发簪竟然不知不觉的没了。 叶怀瑜自行处理了伤口,不料因为太过草率,导致伤口发炎,夜里一直到第三日的下午,都在高烧不退。 张大牛吊着两只手臂跟他打商量,“要不你一使劲先把我胳膊接上去行不行?不然你一直这么着,万一死了我找谁去?” “你帮我做件事。”叶怀瑜面色发白,嘴唇干裂。 “啥事?” 叶怀瑜道:“去趟官府,借人。” “借啥人?”张大牛反应过来,若非条件不允许他差点跳起来,“你让老子去官府?老子在官府可是挂了画像的!” “你现在被我招安了,”叶怀瑜给他画了一张大饼,“等你把事情给我办完,我自然会向官府如实说出你的功过。” 张大牛十分有骨气地道:“老子又不想被你招安,你又不给老子钱,你有金条吗?有金条,老子不用你跟官府叨叨那些,不需要!” 叶怀瑜见他一副滚刀肉的模样,摆明了觉得他病重控制不了他,开始在这不老实的尥蹶子了。 “去不去?” “不去” 张大牛一句充满骨气的“不去”还没说完整,叶怀瑜就把长刀在手腕间编了个花,准确无误地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看一眼仿佛都要被划伤一般,“是不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张大牛除了有骨气之外还十分识时务,见状忙改口说:“白不去啊!你快把刀拿开!” 叶怀瑜冷冷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去。” “那我这胳膊” “赶紧滚!”见他依言滚了,叶怀瑜又道,“别想耍花招,你要是跑了,你那些同伙也不会让你好好活着!” 一提起这个张大牛就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要跑他妈早跑了,还跟你在这瞎混啥?” 人一走,叶怀瑜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窗外,手紧紧握住了刀柄,扬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话音放落,有人翻身跳窗而入,站到了叶怀瑜面前。 “你是谁?” 来人抱了抱拳,道:“属下原本奉命保护公主,又被公主指派过来保护三少。” 叶怀瑜心中疑惑,戒备道:“我如何相信你?” 那人从胸前掏出一枚银簪,递到叶怀瑜面前。 叶怀瑜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记得这的确是程静翕经常佩戴的东西,“你说你奉命保护公主,可我却从来没有见过你。” “公主同样也不知情,是前几日公主在外险些遇袭,属下才选择出手。” 叶怀瑜心下一沉,“遇袭?” “确实,”那人道,“公主的马车被人动了手脚,在路上之时突然发癫,若不及时出手,公主恐怕会受重伤。” 叶怀瑜听的心惊肉跳,可眼下程静翕不在眼前,他只能将一切问询都暂且放下,待回家再说。 “她让你来保护我?” 她独自在京城,没有老老实实在帅府呆着,跑出去干什么?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还特意派了护卫来保护他? 叶怀瑜看向眼前的人,一系列问题顿时俱都偃旗息鼓。也许他问他什么,他都可以选择说不知道。 “确切地说,是让属下来帮三少。”那人道,“其实三少无需不相信属下,以三少现在的状态,只能骗骗刚刚出去的那个傻子,如果真动手,其实不费吹灰之力。” 叶怀瑜面色微变,手中的刀呼之欲出。 那人轻轻一笑,“叶少不信可以试试。” 叶怀瑜紧紧盯着他半晌,手指松了下来,“如果你是骗子,我也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那人不置可否,看了眼外面,问他:“刚才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吧?” 叶怀瑜点点头,“他出去之后可以随便找个人把胳膊接回去,绝对不会去官府自投罗网的,我只不过是不想留着他了。” “可是他要杀叶少。” 叶怀瑜道:“也只是奉命行事,你也看出来了,他没长什么脑子,”顿了顿道,“你说来帮我,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那人说,“公主知道三少在这边遇到了麻烦,因而特意派我过来帮忙完成任务,好尽快回朝复命。” 叶怀瑜默然不语。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只是眼下他的情况不太好,除了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人,再无他人可用,这个人手里还有程静翕常用的发簪。 虽然也可能是偷的。 可他却不得不选择相信。 “你能找到那个匪首?” 那人说:“属下有属下的办法,常在外面走的人,总比少爷这种路子要广的多。” 不用猜叶怀瑜也知道他没说出来的是什么,并未跟他在措辞上较真,沉思片刻,他道:“盗匪在南边有一处窝点” 话没说完,怀里忽然被塞进一瓶药和几粒药丸,叶怀瑜错愕抬头,那人道:“这是京城最好的大夫配置的最好的药,叶少先用着,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你”字说完后,那人已经翻窗出去,不见踪影。 叶怀瑜心思沉沉,抬头看着窗外的方向,忽然有些急迫。 他才走了不过四日,她在京城都遇见什么了? 可曾受过什么欺负? 不过她那般聪慧,想来也是只让他人吃亏的主儿。 短短数日分别,前面不断奔波难以将心闲下来,现下无所事事,对她的思念竟顷刻间就把心占满,就快不能承受。 外敷加内服过后,叶怀瑜的烧在夜里逐渐消退,隔日一早,除却头仍有些昏沉之外,伤口处竟感觉不到疼了。 而所谓的护卫果然一早前来,还不知从哪牵了两匹马,见他无大碍后,便立刻启程往寨子处疾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想我了吗 不知是否可以称作是赶巧,当叶怀瑜和那个护卫骑马到达山寨附近的时候,前日来时还荒无人烟的寨子今日竟然有仿佛有了人的气息。 叶怀瑜与同伴对视一眼,后者是什么表情暂且不说,叶怀瑜的心里却是疑点重重的。 巧合吗? 姑且算是吧! 寨子外头没有人巡逻,两人下马后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期间并未碰见有人前来阻拦。 这倒是奇怪了,既然有了人气,缘何没人守着寨门? 继续往山里走,山道崎岖弯弯绕绕,沿着一路上立着的火盆找过去,不多会另一道寨门就出现在了眼前,门前站着两个人正四处张望。 原来山下的那个只是个幌子,怪不得没人看着,半山腰这里的才是真正的窝点。 “一人一个。”叶怀瑜道。 “好。” 两人短暂的商量之后便立即行动,一左一右同时上去,绕到那两人身后掐住其脖子用力一拧,两个守门的连出声警报都没来得及,立时就翻起了白眼,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解决掉门前两人后叶怀瑜迅速往里面跑去,偌大一个院子竟只有两个人看大门,那么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护卫跟在叶怀瑜身后,他的表现倒是十分得当,像是一点优势也没有的样子。 正门处屋门紧闭,看不出里头有人,叶怀瑜和护卫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房顶,挑了一处松弛的地方,轻轻揭开了一片瓦。 里面的人尚且没有发觉,仍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叶怀瑜定睛向下看去,里面的人俱都戴着面具,活像是一群鬼怪在人间开集会。 “十个人。”他朝一旁的护卫无声比划了一下,“有大当家在。” 护卫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说话,继续等着叶怀瑜的安排。 “你五个我五个。”叶怀瑜想了一会说。 护卫嘴角动了动,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原以为他会安排出怎样令人惊艳的方式方法,没想到却是这般的简单粗暴。 “可以,”护卫也同样与他打着手势,“那个领头人归你。” 叶怀瑜点点头,无声的说了个“好”。 下一瞬,他已然飞身而下,长刀重重一挥劈开了严严实实的正屋屋门。 里面的十个人包括大当家在内都是齐齐变了颜色,除了大当家尚且能够稳住,其余人都求生欲极强的成为了无头苍蝇满屋子乱窜。 五个人于叶怀瑜来说并不足为惧,只是若在他身体没受伤的情况下,解决起来的速度应该比现在要短些。 而因为身体上的不便,导致他在击杀大当家时,险些叫他钻空子逃脱,还是护卫手疾眼快的帮他补了一刀,才免去一场无谓的追杀。 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不知是否是他多心,觉得这个护卫好像并不想让大当家活着。 叶怀瑜把十个人的面具分别摘下,想要从他们的脸上判断些什么,然而十个人都是平常面孔,连那所谓的大当家都长得平平无奇,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人。在他们身上搜了搜,又是人手一根金条。 叶怀瑜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阵郁闷,总感觉事情还没完,不当不正的停在了中间,好像不小心吃了一根鱼刺,如鲠在喉。 可没完也只能搁置,匪首以及他一些重要手下都在这了,他想查什么都没了依据,真正的死无对证。 他看向身旁杵着的那个护卫,又生出了那种感觉,事情好像过于顺利了些。 护卫道:“叶少,剿匪任务完成了,可以回朝复命了。” 经他这一提醒,叶怀瑜方有些恍然,终于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独这一个,其他的都是节外生枝,冲着他来的,可不管跟这件事有没有关联,都没法再往下查了。 将面具重新给几个人戴上,他把匪首的头齐齐砍下,而后道:“对,我们即刻启程回京。” 两个人脚程快,隔日下午便进了京城,护卫与他在城门口分道扬镳,叶怀瑜将人头存放在妥善之处后,便改道帅府。 他心急如焚。 程静翕尚且不知他回来,若她猛然看见他,将会以何种表情何种模样迎接他?反正不论什么样的表情模样,都还是一样的丑。 叶怀瑜这般想着的时候,嘴角边却忍不住要飞了起来。 他要见到他的丑妻啦! 门房的人最先看见他,兴奋的转身回去禀报,余下的人接过他手里的马,叶怀瑜进了家门就径直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跑。 让闻讯赶到的叶夫人扑了个空。 叶夫人几日未见到自己的小儿,心里着实想的紧,可又一想小儿定然一路人困马乏,此时他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这样想想后便也作罢,反正人都回来了,什么时候见不行呢! 叶夫人原路返回,因此也没赶上从外面回来的大儿。 叶怀信随口问门房,“听说三少爷回家了?” 门房道:“是啊,三少爷刚进去呢!也不知这次又是去了哪里游玩呢!” 叶怀信闻言低垂着的眼底冷了下来,心里戾气横生地一哼,回了自己的院子。 叶怀瑜一路堪称风驰电掣,不管不顾的推开院门就是一声大吼,“静翕!” 程静翕那个时候正坐在院中看着朝东的方向,微微出神之际,被他这一声给吓了个哆嗦。 她茫茫然转头,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恍惚间似有一道人影飘然而至,随后她就被紧紧抱起,原地转圈。 程静翕从来没体验过这种玩法,一时有些反应不及,语言也跟不太上,她低头眼瞧着叶怀瑜那张脸,觉得这应该不再是自个的幻觉了,却傻子似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过才几日没见,却如匆匆过了经年之久,好像别后重逢,百感交集。 原来离别竟是这种滋味的。 程静翕默默地想,不由自主的捧着他的脸,哎,可真好看啊! “你”她开口,嗓音却有些喑哑,清了清后续道,“你回来了。” 她镇定非常,与他的兴奋过度截然相反。 叶怀瑜的心有点凉凉的。 她好像没有自己这么急不可耐,他好像是自作多情了。 情绪渐渐回落,叶怀瑜缓慢地将人给放了下来,而后看见了一旁的碧儿捂住嘴惊恐的脸,微微一怔。 碧儿颤抖着手很有胆色的指着叶怀瑜的后背,那上面是已经浸湿了衣衫的大片红色。 “少c少爷你” 程静翕也闻到了血腥味,她心惊肉跳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差点没背过气去。 满手的殷红。 “叶怀瑜,你受伤了。” 叶怀瑜忽然觉得自己耳中像是塞了好些棉花,听不太清楚,程静翕与丫鬟碧儿的话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嗯?唔” 眼前猛地一黑,他就地倒了下去。 “叶怀瑜!”程静翕下意识喊了他一声,又转向碧儿,“过来帮忙!” 慢半拍的丫鬟应声后连忙跑过来,平常麻利的像是小陀螺似的碧儿现下却手忙脚乱的什么都不会做,试了几次后还是没抬起来,程静翕生气的搧了她一巴掌,这才算将她从九霄云外给打了回来。 “干什么呢?” 碧儿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公主,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就是” “这些话留着以后再说,快点!” 两人七手八脚的终于把叶怀瑜挪进了屋中,程静翕狠狠攥住碧儿的手腕,逼迫她打起精神来,她看进她的眼中,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吩咐,“听着,我要你现在就去太医的家中把他给我带过来,记住,这件事我不允许再有其他人知道,如果等会院门被人围满了打扰到少爷休息,我就要了你的命。” 碧儿忙不迭的点头,泪珠子哗哗往下掉。 “听见没有!” “奴婢听见了,奴婢听见了!” “不许哭!”程静翕压低嗓音嘶声吼着。 碧儿仍在点头,泪珠子也仍然在掉。 程静翕隐隐尝到了嘴里绵延着的血腥味,她肃起面容,“你再哭,耽搁了少爷的病情,我现在就能杀了你,我没在说笑。” 碧儿强忍住眼泪,小声的呜咽两声,重重点头,轻而又轻地说:“殿下放心!” 说罢胡乱擦了眼泪转身跑开,程静翕头晕脑胀的身形一晃,差点没倒下去,扶着床沿站了好一会,那阵感觉才算过去。 蹲下看着趴在榻上悄无声息的叶怀瑜,她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还有救。 颤抖着双手将他后背上的衣服揭开,里头大片大片的红,以及几道狰狞可怖的伤口,皮开肉绽。 “对不起。”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许是她的动作力道太大,也或许是她的眼泪不慎落进了他的伤口中,叶怀瑜在昏迷中皱紧了眉头,不由自主的哼出了声。 程静翕哆嗦了一下,重新给他盖上,胡乱给自己擦了两把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她端着一盆水进来,水温正好,她拧了一块手巾,再次揭开他后背上的衣衫,小心避开伤口轻轻的擦拭。 对不起。 如果这一句真的有用的话,她宁愿天天说日日说,往后的日子无时无刻不说,有生之年将这三个字给说烂了,她对不起他,是她连累了他。 碧儿带着太医从帅府其中一处后门悄悄进来,那道门离着他们的院子最近,本想着是不会被人发现的,谁承想袁氏的黑猫又不知跑到哪去了,那会她正弓着腰四处找。 好巧不巧,抬头的时候,就瞥见了匆匆而过的两个人。 她心中一动,猫也不找了,改道去了婆婆的院子处。 进门没说自己的目的,而是像个嫂子一样的问叶夫人,“母亲,儿媳方才听夫君说,三弟从外面回来了?” 叶夫人心情正好,闻言便好言好语地说:“可不,总算是回来了,一路他都累坏了,先叫他好好休息,然后再给他接风洗尘。” 袁氏坐实了心中猜想,顿了顿后便嚼起了舌根:“母亲,儿媳刚刚瞧见宫里的太医又来了。” 叶夫人眉心一跳,高兴的神色里平添些许不满,“又来干什么?公主殿下又生病了?怎么丈夫一回来她就病?” 袁氏又道:“母亲,儿媳听说往常太医来家里都是走的正门,可方才儿媳是在后门那看见的,他们缘何连正门都不走了?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叶夫人警告似的瞪了她一眼,“你这张嘴啊,我迟早都得把它给缝上!” 这句话是没什么力道在里面的,袁氏听出来了,便微微一笑,“是,母亲教训的极是!可母亲真不好奇吗?如果心中好奇,何不现在就去看一看?” 叶夫人知道袁氏打的什么主意,可她自己却不能听风就是雨,只是太医来了不走正门,这委实有点可疑。 怎么她的小儿才刚刚回来,太医就来了? 叶夫人的思绪突然卡在了这里。 她的小儿! “母亲!”袁氏急急追上突然往外疾走的叶夫人。 “回你院子好好呆着去!” 袁氏奇怪,可再好奇也不敢违背叶夫人的意愿,如果她还想在这帅府住下去的话。 不过她的院子却是与程静翕的院子相隔不远,从叶夫人这边回去要比去那近一些,这或许也是那天黑猫溜出来跑到程静翕面前吓唬人的原因之一,可她到底不如自己养的猫儿,没敢再往前踏上哪怕一步。 叶怀瑾在厅中喝茶,见她进来便温声问了下外头发生了何事,袁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叶怀瑾听后没什么反应,只是手中的茶半晌都忘了喝。 叶怀瑜受伤了。 他心跳加快地想着。 “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啊?”袁氏有些不悦,怎么这母子俩听完她的话都要出去一趟? 叶怀瑾转身温柔的摸了摸妻子的脸,“马上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 “你到底去哪呀?” 叶怀瑾道:“户部侍郎今早邀我一同去喝酒,我应了他这会过去,本来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就是想等你回来跟你说一声。” 袁氏一听,心立刻就软了下来,“那你快去快回,少喝点酒!” “好。” 两人腻歪完,叶怀瑾面色阴沉的一路出了院门,往长街方向行去。 太医刚听程静翕说完情况,叶夫人就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进来了。 程静翕看向大惊失色的碧儿,碧儿带着哭腔小声说:“公主,真的不是奴婢说的,奴婢带着太医一路从后门进来,一点不敢耽搁的回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去给夫人报信啊!” 她话刚说完,叶夫人就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三儿!” 程静翕心知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了,无奈之下只能自己迎了上去,拦住叶夫人,“母亲,夫君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叶夫人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心里是一百个不信,“你别诓我,若真是点小伤,寻常郎中便可,为何还要劳烦太医过来诊治?” 程静翕道:“保险起见。” “什么保险起见,你看你的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我还怎么相信你?你自己信吗?”叶夫人说完甩手将她拨到了一边,径自过去瞧。 太医认真给他看伤,见叶夫人过来,只好耐着心跟她说:“夫人稍安勿躁,下官正在给驸马诊治,具体什么情况下官会跟夫人说明。” “我的三儿到底怎么了?”叶夫人说话的时候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太医就给昏迷中的叶怀瑜扣上了一顶高高的帽子,“驸马为皇上效力,此等光荣之事,下官认为,驸马也是乐意为之的。” 程静翕定定看着老太医,拳头在衣袖里紧紧攥着。 叶夫人有心想说狗屁的乐意为之,我的儿明明在家中没病没灾待得好好的,怎的就偏偏有了飞来横祸,遭此大劫! 可她心里愤愤,嘴上却还是要说:“可为何我的三儿还在昏迷啊?” 太医给叶怀瑜上了一些药,又拿出细细的银针扎了他几处穴位,对于拿他的话当耳旁风的人没办法回绝,只得又给自己加了些耐心,答道:“驸马许是太累了。” 叶夫人想了想可能也确实有这个原因,心情因此就好了些,“我的三儿什么时候能醒?” 老太医老的说话都慢吞吞的,“这个下官就不太好说了,不过驸马爷的体质这么好,想必醒来应不是什么难事。” 叶夫人听完后稍稍放下心来,一时没什么好再问的了,终于消停下来,屋中一时沉默异常。 行完针,太医将随身携带的东西尽数收好,对程静翕道:“殿下,下官明日再来。” 程静翕点点头,叶夫人叫住他,“还要几日?” 老太医道:“共七日。” 叶夫人差点没两眼一翻跟叶怀瑜一道晕厥过去。 “这几日的吃食就要麻烦殿下照顾了,”老太医说,“下官会开些维持的药来,殿下这几日切莫忘了给驸马爷喂水。” 程静翕继续点头,不再说话。 老太医又看了眼程静翕的脸色,顿了顿说:“夫人,恕下官直言,驸马爷现在需要静养,身边的人不能超过两个,若因此而误了时辰醒来,那” 叶夫人心里咬牙切齿骂老太医狗屁不通,面上却只能做得个通情达理的样子,“我知道了。” 院子里重新恢复宁静,碧儿扑通跪在了程静翕面前,“公主,您想要碧儿的命,还请在少爷醒过来之后再要,不然剩了公主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啊!” 程静翕低头看着她,半晌后微微吐出一口气。 “你起来吧,我何时说要你的命了?” 小丫鬟错愕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主人,“公主” “行了,赶紧出去买药回来煎,照顾不好少爷我再发落你!” 自己的这处院子离袁氏的最近,属于两个院子共享一道后门,许是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恰巧被袁氏碰见,嘴贱兮兮地就跑到主院子告状去了。 事情既然瞒不住,那索性就不藏着掖着了,反正兵来将挡,她什么也不怕。 转身回屋去看叶怀瑜,他脸色好看了些,只是还在微微发白。 叶夫人没来的时候,老太医给叶怀瑜做了检查,告诉她是因为伤口处理不及时导致发炎感染,可她没有全信,如果单单是这样,以他的身体,根本不会是眼下这个状态。 但还没等她往里深问就被叶夫人给打断,好在明日那老东西还会来,再问也不迟。 她垂头看着他,从他回来一直到现在,才将将有心思好好将他看上一看。 心里像是被藤蔓细细密密的缠绕,顷刻间变得密不透风起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是真的很想他。 她独自生活了一十六年,从没尝过孤独是个什么滋味,偶尔闲来无事看话本子时看见里头的人伤春悲秋风花雪月,看的时候其实并不认同,觉得里头的那些东西纯属扯淡,写的人根本没有真情实感,也没有切身感受。 什么孤独什么难过,统统都是胡编乱造。 可当她真正体验了一回,当她的生活中被另一个人点点滴滴渗透,当她与另一个人有了肌肤之亲,当她有了午夜梦回里的记忆,才恍然惊觉,原来话本子里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会有想念这样的东西。 作者没有扯淡。 而这种东西在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时,会立刻发酵膨胀,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会觉得冷,想要不断的向他汲取温暖。 原来如此。 “叶怀瑜,我可能有点喜欢你了。”她仿照着话本子里的说辞,把里面的对话往自己这里套,可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语气里带了些许绝望,“你可以抱抱我吗?” 叶怀瑜当然不能回应她,她又将他看了半晌,最后嘴角轻轻扯出一点微笑,负气地说:“不抱拉倒。” 如果此时叶怀瑜能有点意识,他会觉得自己冤的很。 碧儿将药买回来,又花了几个时辰把药煎好,端上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已经黑了。 程静翕把叶怀瑜扶起靠在自己怀中,碧儿拿小汤匙把药吹凉了喂给他,可是半匙汤水全都洒进了叶怀瑜的衣襟里,一点也没喝下去。 程静翕见状便叫碧儿出去,用枕头代替自己让叶怀瑜靠着,她微微抿了一口药,苦的她当场打了个冷颤,只好忍了忍捏住鼻子往嘴里倒了一汤匙,而后嘴对嘴的慢慢推进了叶怀瑜的口中。 如此这般的喂完之后,程静翕唇上的胭脂都花了,反观叶怀瑜,他苍白无色的唇上竟有了些微的红。 轻轻一叹,她把药碗放到了桌上。 碧儿煎完药又动作迅速的煮了一锅粥,晾好盛了一碗端到程静翕的房中,程静翕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一天下来,只在早晨草草吃了一口。 叶怀瑜不在的这些日子,她心中有事悬而未决,经常食不知味,有时候更是连吃都没什么兴趣了。 “公主,您多少还是吃一点吧,”碧儿瞧着程静翕愣愣地盯着饭碗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您这几日瘦了好多,若是再不好好吃饭,等少爷醒了,怕是又得病回去!” 程静翕微微牵了牵嘴角,抬手拿起了汤匙。 她得好好吃,不然怕是叶怀瑜没醒呢,她就也倒下了。 临睡觉前又给叶怀瑜如法炮制的喂了一碗水,看着他好像真的是在熟睡的样子,程静翕心中的焦虑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他不会要他的命。 这伤势虽然重,但却并不致命,他既然能让他回来,就说明并未下死手。 隔日太医依言过来,这次走的是正门。 叶夫人一早上起来就去庙里进香求佛去了,程静翕得以有机会细细询问了叶怀瑜背后伤口的情况。 老太医没有瞒着她,跟她明说情况之所以会这么严重除了处理不得当,他还自行用了一种效果极其霸道的药物,内服加上外用,虽可解一时之需,但用力过猛之后就会将弊端暴露出来。 弊端就是他现在这副模样,也可以说是被反噬了。 程静翕静静听完,心中已经大致有了事情原委的轮廓。 太医做完事情后就离开了,她独自坐在床榻旁,半晌,才轻轻缓出一口气。 真是面面俱到,什么情况都想到,也什么准备都做了。 好弟弟,你比姐姐聪明。 叶怀瑜在第五日的时候醒了过来,那会正值下午,程静翕照顾他喝完药后就身心俱疲的歪在床榻旁眯了过去。 他没有出声吵醒她,而是静静地把她好好看了一番。 依旧是那副丑颜,可在他眼中却是无比的顺眼。 怎么能这般舒服! 他昏迷之时并非全无意识,所以她对他说的对他做的,全部都记得。 思及此,叶怀瑜伸出手,虚虚的将她圈进自己怀中。 我抱你了,可千万别说不抱拉倒了,怪委屈的! 程静翕本来也没怎么睡熟,迷迷糊糊的就觉得好像有人把她的呼吸都夺走了,求生欲让她忽然挣扎,然而无果,心急之中忽然醒过来,入眼便是咫尺的一双带笑的双眸。 她堪堪将自己的唇从他齿间解救出来,“你醒了啊!” “想我了吗?” 他声音轻轻,如羽毛虚虚的拂过心头。 酥痒难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他的棋局 “没有。”程静翕快速答道,同时轻轻往外挣,眼神左右乱飘,就是不去看叶怀瑜。 叶怀瑜心里暗叹一声,扶住了她的脸,“真的不想吗?” 程静翕点点头,用了十二分的诚实说:“真的不想啊!” “哦,那我真是伤心。”叶怀瑜神情愉悦。 程静翕就笑了,不再与他开玩笑,瞧了瞧他的脸,问道:“还疼吗?” 叶怀瑜眨了眨眼睛,含笑反问她:“那我是要说疼还是不疼?” “说实话。” “不疼了,”叶怀瑜说,又生怕她不信似的,“实话,大实话。” 哪像你,会的全是口是心非。 程静翕精神紧绷了六日,寸步不离的守着叶怀瑜,如今他终于醒来,她的心也在这瞬间轻松起来,“你回来那天吓坏我了,后背流了那么多的血自己都不知道吗?” “急着回来见你,哪还顾得上那些?” 程静翕蓦地定睛看他,神情里掺了许多种思绪,可多种情绪也只是堪堪自眼中匆匆掠过,未及停留,便转瞬消逝,程静翕的眼眸由亮转暗,在柔情蜜意崩塌之前手忙脚乱地将理智捡了回来。 她不能。程静翕在心里想着。 她那位远在深宫中坐着的弟弟给她就地画了一圈大牢,尚且不知要怎样发落,她又如何能在这种情况下萌生对谁都没有好处的念头,累害叶怀瑜。 “我在这里又跑不了,你着什么急?要是因此丢了性命,叫我如何与父母亲交代?” 叶怀瑜有些沸腾的心像是忽然绝薪止火,渐渐凉了下去。 “我是在外面受伤死的,又与你没什么干系,你便就将事情原委说与他们听即可,做什么还要交代?” “可你回来毕竟最后一个见到的是我,是非曲直全凭我的一张嘴,如何能令人取信?” “那就全都是你的事情啦,我的殿下,”叶怀瑜说,“那个时候我已经凉透了。” 程静翕一颗心像是被翻过来倒过去的鞭打般抽痛,她点点头,失魂落魄的重复,“对啊,至时你都已经死透了。” 两人之间温馨叙话就此告一段落,他们两个许都有把天儿聊死的特质,前一瞬还在温馨叙旧诉说着离别思念之情,后一瞬就能你来我往假模假式没有一句是出自真心实意。 叶怀瑜知道她为什么几次三番将他的真情踩在脚底下碾碎,并且也清楚这暂时是一道无解的难题,所以他瞧着她难过,瞧着她退缩,瞧着她口是心非,就是不把话与她明说。 总能等到的。他这样告诉自己。 当晚,睡了六日的叶怀瑜不太能睡得着,程静翕白日里贪睡也致使晚间没什么困意,两人躺在榻上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解这份尴尬。 他大病初愈不能做夫妻之间的事,让程静翕觉得真是十分遗憾。 叶怀瑜力不从心,同样也这般想。 想了许久,她问他:“你为什么会受伤?” “打斗中在所难免,”叶怀瑜道,又想起什么,问她,“殿下如何知道我在那边不好过?还暗中派了个人去助我。” 程静翕垂眸,做了个不太想说的样子,“此事说来话长,你怎么知道是我派的?” 叶怀瑜想起那枚发簪在醒来时被他顺手放回了程静翕的梳妆盒,便道:“那人来时,怕我不信,将一枚殿下常用的发簪交给了我。” “哪个?” “我放在殿下的梳妆台上了,”叶怀瑜说完,心中猛地掠过一丝疑惑,“殿下是不记得了吗?” “记得。”程静翕淡声道。 原来那日的马车事故并非偶然,而是人为。 原来他真的是一早便做足了准备,精心为她设计了一条既定路线,坐等她往那个方向走,顺着他的一切想法,还偏偏叫她觉得,那是她自己的聪慧敏感,殊不知事实却是她在自作聪明。 原来他从很早,或许是他无意间自围棋罐中拿出那枚黑子起,又或许更早,早在安渠县那一伙盗匪开始猖獗起,棋局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都身不由己地处在棋局当中,而他从始至终都是下棋的人,他是个孤家寡人,只能用左手与右手进行博弈。 “皇上派给我的那一千精兵,未及到安渠县内便被人全数击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击杀他们的那伙人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叶怀瑜没再纠结发簪之事,而是又起了个新的话头,那日杀掉盗匪头目时,他却并未从中发现与那群人有关的人,因为面具不一样。 程静翕想了想,回答他:“皇上新近才登基,手底下定然没有可以用的人,那一千精兵许真的是他当下可以全部拿得出手的了,能不能管用也未可知,他们真那么弱得不堪一击吗?” 两人此刻俱都仰躺在榻,故而并不能看见对方神情,只能根据所说的话来粗略判断,叶怀瑜听着程静翕状似开脱的话语,心中暂且压下许多疑惑,回答她:“他们,几乎当场投降。”想了想又道,“若非我跑的及时,赶在被他们出卖之前逃走,命也许就丢在那里了,没准还会死无全尸。” 程静翕心口重重一滞,被子下的手倏然攥紧,却猛地再次松开,因为叶怀瑜不知是否有意,在说完那句话后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支撑一般,将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你孤身一人,”程静翕艰难开口,“是怎么逃过那么多人追杀的?” “当然是靠我的谨慎小心,”叶怀瑜轻描淡写,不去细说那其中究竟有怎样惊险的环节,“后来抓住了一个人,虽然没起到什么作用,但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程静翕话只听了后半段,道:“胡思乱想?” “没错,”叶怀瑜轻轻握住她的手,那纤细柔软的手中沁着微凉的汗渍,他慢慢的摩挲,不动声色,“想那些人是谁,到底是谁透露了我的行踪,已经做好了伪装,缘何半道还会有人拦截,且明显不是为钱而来。” 程静翕的心跳微微加速,手心里的汗出的更厉害了。 你在紧张什么呢?叶怀瑜默默在心中想着,是否是你出卖的我?可为什么还要在出卖我之后派人来与我接应,助我完成任务?是因为仍然顾念一丝旧情吗? 为什么? 叶怀瑜在心中问她。 难道是我挡了你的路,没能叫你在府中胡作非为的报复吗? 身不由己。程静翕心里蓦地掠过这个词。 她的好弟弟只需用手轻轻拂一拂平静湖面,便可激起一阵不小浪花。 程静翕接不住他的话,只好沉默以对,她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叶怀瑜十分善解人意,还贴心的出声问她,“殿下想睡觉了吗?” “是有些困了。”她带着倦意答他,还顺道翻了个身背对。 叶怀瑜静静瞧了她半晌,也背转身去。 仿佛有什么预示一般,程静翕忽然觉得,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离的又远了一些。 叶怀瑜重伤未愈,皇上传来旨意,说让他暂且好生养着,左右盗匪已经清剿,余下的善后之事不必着急,身体要紧。 因此叶怀瑜便得以在家中静静安养,期间家中大哥二哥都来看过他,说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话,叶怀瑜用同样的话打发,可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在这场重伤之中坏掉了,许多事情都不太能想的清楚明白,他忽然觉得每一个人都仿佛有要他命的理由,可又没有真凭实据来加以评断。 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默契,可若说是多方合作,那他的命也太值钱了些。 何况他们是何时怎样搭上线的? 叶怀瑜理智上觉得这个猜测不成立,可人一旦对某件事情有所怀疑,便处处都开始怀疑,处处觉得可疑。 偌大个帅府,他一直都是置身事外,而有人偏要将他拉入其中,放置在漩涡边缘。 程静翕这几日得了空就在府中各处乱晃,说是近来身体不大好想要多走动走动,叶怀瑜有时候会跟着她一起,美其名曰他也需要。 有时候他也会偷偷跟出去,不叫人发现那种。 他注意到程静翕经常去的是后院的一处墙边,当然是在他不在的情况下。 于是他也去了。 便也因此发现了墙边的异常,虽然痕迹只剩下一点点,可他总可以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府中竟然悄悄来过外人,他竟对此一无所知。 叶怀瑜在原地静静站了半晌,而后转身,没有回府,而是去了府外。 他虽一直置身事外,却并非对一切都懵懂无知。 查一查这点小事倒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程静翕午睡醒来,发现叶怀瑜不在,皇上身边的影卫正在屋中闲坐。 她顿时拉下脸来,“大胆!” 那影卫十分会看眼色,见状忙跪下来,“公主恕罪,皇命难违。” “你难违什么?” 影卫道:“回殿下,皇上叫属下前来瞧瞧殿下。” “看我做什么?看我”程静翕忽然住嘴,没有顺口把心里话说出来。 影卫垂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既然你来了,”程静翕道,“便替我做件事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他们的博弈 影卫问她:“若是皇上问起,属下该如何说?” 程静翕答:“照实说。” 叶怀瑜没在外面呆多久便回来,程静翕在廊下静静看夕阳,叶怀瑜打开院门进来,看见了那女人模糊的侧颜。 那女人听见声音将头转过来,也仍像是一道虚虚的影子。 他的心已不大能看得清她的。 他提步走了过去。 程静翕迎了下来,“夫君今日走的久了些。” 叶怀瑜道:“府中已经走的有些惯了,便去外头逛了逛,未想离开几日,感觉京里的事物都仿佛不一样了。” 程静翕扶了叶怀瑜一道往前厅里走,听了他的话便顺口问道:“如何不一样?” 叶怀瑜顿住一瞬,嘴角边微微挂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有看她,只语气寡淡地说:“许是人吧。” 程静翕抿住了唇,感觉这话她没法接。 恰巧看见碧儿将茶端了上来,她趁机道:“碧儿,摆饭吧!” 叶怀瑜也不过是随口一句抱怨,并未指望能得到她的什么解释,左右也是渐行渐远,再在这件事上纠结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纠结出的结果不过就是难过一些,心再疼上一些。 何必让自己这般狼狈。 叶怀瑜休息了半月有余,身体终于好了个差不多,也是时候进宫见皇上了。 皇上似也掐着时间似的,给他提前传来了旨。 清早出了家门后,叶怀瑜并未直接往皇宫去,而是改道去了一家小酒铺,酒铺的老板见到了他,却并没有招呼什么,直接打开通往后院的帘子,叶怀瑜看也没看的径自往里面走去。 酒铺看起来十分逼仄,但却有个十分宽敞的后院,有几间房子,叶怀瑜轻车熟路的往其中一间处走,推开门,里头早有个人在等着。 “少爷。” 那人要见礼,被叶怀瑜抬手制止,“不必,”又道,“事情查的如何?” 那人道:“有眉目了,”进而笑了笑,“属下还当他是谁,原来是京城里有名的中间人。” 叶怀瑜扬眉,“中间人?” “没错,正是中间人,他”那人顿了一下,许是在心里想着措辞,“在京城中间贩卖情报,穿梭于各大官员之间,看样子是个抢手货。” 叶怀瑜眉目微冷,抢不抢手与他何干。 “他现在在哪?” “被属下控制起来了,”那人道,“少爷要看看确认一下吗?” 叶怀瑜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用,处理掉,别留着了。” 那人闻言便笑了,“少爷此举,京城那些大官们看来要慌好一阵子了。若是有幸知道是少爷从中横插一手,定会暗地里恨的咬牙切齿。” “不做亏心事还慌什么?再者,我杀了挡我路之人,关他们何事?” 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去做吧。” 叶怀瑜掀开帘子出来,看见柜台上放着一个大木盒。 “少爷,这是您大半月以前寄存在这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保存了,里面的物件可以确保没问题。”店家含笑恭敬道。 “好。” 拿上东西往宫门方向去,在皇上下了早朝之后,照着他昨日着人传来的话,跪在了书房外。 高公公从书房里头出来,小碎步行至叶怀瑜面前,轻声说:“三公子,请随奴婢来吧,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叶怀瑜提了那个大木盒,跟着高公公进了书房。 见礼后,程静恒赐了个坐,又着公公给他看了茶。 “先前令尊提出让他的三儿去给朕清剿这群匪徒,朕还担心来着,此次你能大胜归来,想来此时边关的老元帅听了也会欣慰不已的。” 叶怀瑜微微一笑,并不居功,“怀瑜未到安渠县便被掣肘,损失了皇上的一千精兵,实在羞愧不已。后来的任务能如此顺利完成,仅靠怀瑜是没有办法的,还有一人功不可没。” “哦?”程静恒并未多提精兵之事,只是做了惊讶状,“怀瑜且说说是谁?” “怀瑜其实并不知其姓名,只知那人是从京里而来,自称是公主殿下的护卫。” “这么说来,是皇姐派人相助怀瑜了?” 叶怀瑜心中万千思绪闪过,却是抿唇一瞬,只能答道:“的确。” 程静恒便笑了笑,“如此倒可见得,皇姐与怀瑜的感情是极深的。” 叶怀瑜口不对心,“殿下的性子好极,与怀瑜这种温吞的性格恰好相辅相成,怀瑜心存感激。” 叶怀瑜说话时不敢直视程静恒,就也没能看见他在听完他的话后,眉头轻轻一蹙,眼底戾气横生,却倏忽而过。 “怀瑜身边的木盒里装的可是” 叶怀瑜起身下跪,沉声答道:“回皇上,此乃匪首的头颅。” 高公公立时竖起了眼睛,“大胆!竟敢将这种不祥之物带到皇宫里来” “好了,”程静恒淡声打断他,盯了他一眼,“是朕叫怀瑜拿来的。” “皇上” 程静恒没再理会他,“呈上来。” 高公公无奈,只得将那预示着不详的东西屏息闭眼的端到了皇上面前,好像多看一眼多闻一下,都会使他污浊了似的。 叶怀瑜又道:“怀瑜用了一些办法保存,所以皇上此时所见的,应该就是那匪首死前的模样。” 程静恒慢慢掀开木盒的盖子,看见里面那个苍白闭着眼睛的人头。 高公公偷眼一瞧,悚然一惊。 “怀瑜可想过要什么赏赐?”沉默半晌后,程静恒抬起头问道。 叶怀瑜原本在偷偷观察着程静恒的反应,他忽然有此一问,叫他不由得略略一怔,程静恒的目光扫过他,其中带着一些不明所以的情绪,一时让他没能读懂。 不过关于赏赐,他倒是真的还没来得及想,确切地说,他根本也没有想过。 “怀瑜不敢要。” “宫中武职还没有空缺出来,朕倒是很想让你挂职宫中的,”程静恒缓缓道,“不过” “皇上,”叶怀瑜忽然道,“此次功劳并非仅仅怀瑜一人,怀瑜万不敢贪功!” “皇姐的护卫朕自会去赏,怀瑜的当然也不能落下,”程静恒双眼含笑,好像真的怀着一个真情实意的心思,不等叶怀瑜再拒绝,转头对高公公道,“去带她上来。” 叶怀瑜直觉没什么好事,然而事已至此,他退无可退。 高公公领命出去一会的工夫,再回来时身旁跟着一个女子。 叶怀瑜微微抬眼看过去,生怕逾矩了似的又收回目光,可那女子的长相已然落入他的眼中。 女子含羞带怯,眉目动人,是世间所有男子梦中所想的那个模样。 却不见得是他心中所想。 “参见皇上。” 声音也一如所有男子梦中所听,余音绕梁犹未绝。 “见过三公子。”那女子又礼数周全的对叶怀瑜行了个礼。 “朕曾听闻,皇姐刚刚嫁进帅府时,因怀瑜院子的厢房中住了个女子而醋意大发,后来又因故将其处死,”在叶怀瑜独自思量的当儿,程静恒悠悠开了口,少年老成的颇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朕这个皇姐处处都好,就是妒意满满,稍有不慎便会惹了她不开心,不过也请怀瑜放心,此女乃朕所钦赐,皇姐心中纵是再不高兴,也会接纳了的。” 叶怀瑜在这女子上来之际便已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猜了个大概,现在事事皆如他所想,虽不是措手不及,可应对之法他却只来得及想出一条。 当前也只有这一条。 他能不要吗? “皇上” “怀瑜,”程静恒淡淡打断他,“朕知道皇姐那一次的做法让怀瑜心中有了芥蒂,皇姐向来不会服软哄人,便由朕做了这个中间人,替皇姐给怀瑜赔个不是。怎么,怀瑜觉得,此女比不得当初死的那一个?” “怀瑜岂敢!”叶怀瑜扑通跪在了地上。 “既然不敢,”程静恒很有一些强买强卖的架势,“怀瑜便收了朕的这个赏罢!” “怀瑜,”叶怀瑜心中叹了口气,“谢皇上恩赐。” 程静恒似是十分疲累,“朕今日困乏,怀瑜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就跪安吧!” “怀瑜告退。” 待叶怀瑜带着人离开,程静恒一扫之前的倦意,重新打开那个木盒,高公公的脸上蓦地现出一丝沉痛。 “他不会白死的。”程静恒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旁的高公公忽然抬手轻轻拭去眼角边的泪水。 “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他的福分。” “这是你自小养在身边的,如今年纪轻轻就这么没了,心里可有怨恨?” 高公公慌慌张张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表起了忠心,“皇上明鉴,奴婢心中一百个一千个愿意,莫说是一个干儿的性命,便是皇上要奴婢现在去死,奴婢也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程静恒将木盒推到了桌边,“拿去埋了吧!” “是。” 叶怀瑜进了趟宫,回来时身边携了一名美貌女子。 这件事在府中传开,很快就被叶夫人知道了。 叶夫人不好亲自前去探看,不过单单叫她知晓了这件事,就足以高兴好一阵了,她甚至让人拿了黄历来,津津有味的选起了好日子。 而与此同时,那名女子跪在了前厅,柔柔道:“小女子谢琬琰,见过公主殿下。” 程静翕端端正正地坐着,眼中在那一瞬间闪过诸多情绪,最后却都汇聚成了嘴角边的一抹笑意。 “请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大眼瞪着小眼 是那日长街之上,走在顾博衍身后的女子。程静翕默默在心中回忆着,她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谢琬琰在柔儿住过的厢房中住了下来。 叶怀瑜日日与程静翕共振而眠,同床异梦。 叶夫人几次三番地想来把谢琬琰瞧上一瞧,看看这传说中的美人到底是如何一个美法,可三番几次的却都被叶怀瑜不动声色给挡了回去,一直无果。 皇上说的没错,公主殿下的确没有拂了他的面子,去找谢琬琰的晦气。 可她越是这样,叶怀瑜心里就越是憋闷不已,就连呼出的每一口气都仿佛要用上千万力气,可依然没办法舒畅。 叶怀瑜有心想出点幺蛾子给她看,然而心中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他就会极其唾弃自己,觉得自己跟外头那些寻花问柳的男人并无什么两样,素日里用来约束自己的东西都将成为狗屁,一点为人夫的道德都无。 唾弃完自己之后,叶怀瑜再次回到了原点。 自打回来他就没再去看过谢琬琰,院子里原本就只有碧儿一个奴婢,两间屋子来回跑,委实给累的够呛。 叶夫人见缝插针,借着这个缘由给谢琬琰配了个勤快的小奴婢,名叫佩儿。 院中一下多了两个人,就好比瞬间挤进一万只鸭子一般,即便那主仆二人每日连声音都不出,也依然会让程静翕觉得偌大个院子竟无处下脚,心里也不甚清净。 某一日看书时,她忽然萌生出了去外头看看的想法。 不过这想法仅仅一闪即逝,她仔细思量一番后,觉得尚有诸多细微之处还需好好琢磨琢磨,可一犯懒便又作罢。 马上要入冬了,叶怀瑜的身体已经完全养好,开始着手收拾庭院。 程静翕一本书看完,终于想起叶怀瑜没在房间内,她左右看了一会,起身往外走。 叶怀瑜那个时候正好收拾到窗下,一眼便瞅见了被扔在墙角边的薄薄一本书。 许是扔出来有些时日了,半本已经被黄土掩埋,上面的有些个字也被风吹日晒的略微模糊,他慢慢俯身,将它捡了起来。 “三公子在收拾庭院?” 走到前厅的程静翕呵欠打了一半就堪堪憋了回去,步子竟怎么也迈不出去了,她原地想了一会,看时间还有一会到午饭,就临时决定回房间里小憩一会。 谢琬琰不知在厢房门口看了他多久,叶怀瑜心思不在那边因而并未注意到,此时甫一出声,倒是让他的心神都跟着震了一下。 她今日身上穿的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素色衣衫,甚至连披风都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整个人离远了瞅倒显得仙气飘飘好像一不留神就要飞走,就是不能近看,煞白煞白的晚上许会做噩梦。 诸多情绪不过转瞬之间,叶怀瑜将那薄册子拿在手中,闻言笑道:“是,趁着现在天气还可以,就把院子里的杂物都清理一下。” 谢琬琰碎步而来,“奴家帮三公子一起做吧!” “不用,”叶怀瑜想都没想就拒绝,“谢姑娘身子娇贵柔弱,做不来这样的粗活。” 谢琬琰微微一笑,“奴家倒也并非未曾有过苦日子。” “哦?”叶怀瑜做了个好奇状,“原来姑娘的境遇也曾那般凄苦?” 这几日他有心想查一查谢琬琰的底,可外头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却没有一点有用的,她身世清白如纸,从小就苦,后来被卖到宫中为奴婢,因缘际会又被皇上瞧见,若非皇上年幼,这样的好事恐怕也轮不到他。 除了“皇上年幼”这四个字,剩下的叶怀瑜一个字都没信。 谢琬琰柔柔弱弱地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倒地不起似的,抬手装模作样的拭了拭眼角没多少的眼泪,自暴自弃般温声答道:“是奴家命苦罢!” “不过谢姑娘得以遇见皇上,倒也可称得上是好福气。” 谢琬琰眼角带泪地笑了一下,抬眼含羞带怯的看了眼叶怀瑜,“奴家却觉得,能遇见三公子才是奴家三生修来的福分,连从前所受的苦都觉得值得了。” 叶怀瑜身上免不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私以为若这话可以从他的丑妻口中说出也罢,他的丑妻如何能说得出这般令人肉麻的句子。 她只会含笑说一句:“夫君,遇见我,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谢姑娘,”叶怀瑜迟疑一瞬,“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谢琬琰就笑盈盈地顺着他的话问:“奴家误会了三公子什么呢?” 叶怀瑜一时答不上来。 误会什么呢? 误会他将她带回来是想做妾的?可她在这院中住了几日,却从未做过一件逾矩之事,甚至连面都鲜少会露,有时还会叫人产生错觉,仿佛他从未自宫中带回过什么人来。 误会他看上她了? 这就很轻浮了,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从前没将公主殿下娶进门时,他时不时的确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心思,在酒楼临窗而坐时也会瞧着貌美姑娘流连忘返,那时候他孤身一人,只认为这是世间如他这般男子的常态。后来公主进门,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了,他便渐渐没了那份心思,美丑于他来说也慢慢不那么分明,更何况他也从没在她面前表现过自己有这样的心思。 那么还能误会什么呢? 叶怀瑜自问自答,好像是没有了。 于是他自动忽略自己方才的问题,话锋一转,又随口问:“谢姑娘在府中住着可还习惯?” 谢琬琰善解人意的也没有抓着一个问题不放,听他这么问了,她就也顺着他这样回答,点点头,回道:“还好,婢女很懂事,将奴家照顾的十分周全。” “如此便好,有了谢姑娘这句话,今后若皇上再问起,我回答的时候也不会心虚。” “三公子真会说笑。” 佩儿这会从外头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碟点心,叶怀瑜见状不由问她:“就要摆午饭了,谢姑娘可还有胃口吃饭?” 谢琬琰含笑看了眼佩儿,语气里带了些许揶揄,回道:“这回是公子误会奴家了,奴家近来在做减食,这一小蝶就是奴家的午饭了。” “做什么要减食?” 谢琬琰略作羞赧道:“奴家前几日除了吃就是睡,日子过的好不滋润,也委实长了不少的肉,奴家若是再不控制一番,怕是日后再与公子相见,公子要问奴家‘你是何人’了!” 叶怀瑜眼瞧着谢琬琰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中其实是佩服的。 都瘦成这样了还说自己胖,也是个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之人。 像他的丑妻就不一样了,从来都信奉吃是王道,不做什么也断不能不吃饭,且还得多吃,吃完主食还得来几碟点心就着茶一路溜下去才算是满意。 他就觉得挺好,能吃是福。 说起来,他在外头与别的女人说了这许久的话,他的丑妻缘何还不出来给他甩个冷脸让他进屋? 兀自出神之际,谢琬琰见他不说走也不说不走,迟疑一下,问道:“公子可是要跟奴家一同用午饭?” 叶怀瑜回神,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之后,抬头看了看那碟子里可怜兮兮的三块糕。 算了,一点也不下饭。 “不用,我就不打扰谢姑娘吃饭了,”叶怀瑜道,“姑娘请便。” 谢琬琰没再坚持,微微俯身后便带着婢女往厢房里飘了。 叶怀瑜将手里的薄册子放进袖口中,转身往主屋走去。 谢琬琰在开门之际偏头看了眼他,目光微微凝住一瞬,而后推门进去。 叶怀瑜在前厅中没看见程静翕,转到屏风后,便瞧见了以书遮面的人正躺在榻上,好像已然熟睡许久。 他俩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坐下来说一会话了,即便有交谈也只是“吃饭了”,要不就是“睡觉了”,再不就是“别打扰我看书”。 想不到他将谢琬琰带回来,倒是将她看书的习惯给培养了出来。 她之前何时肯老老实实坐下来看一页书?这会竟一看看一天,一天一本书,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几日估计她就能以假乱真的充当一回学识渊博的大才女,兴许去跟那些赶考的考生在一处考试,都能出类拔萃地拿个状元回来! 叶怀瑜在心中边唾弃她边想着等会该如何让两人之间的谈话不僵住的措辞,竟没发现程静翕是在装睡的,以至于当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盖着的书拿开时,毫无防备地与她看了个对眼。 大眼瞪着小眼,叶怀瑜先前想了满脑子的话语一瞬间像是被人抡起了棒子,咣咣几下就砸了个细碎。 出口都成不了章了。 “殿下没睡?”他直眉楞眼地问。 程静翕想说“有你和你的谢姑娘在我窗下叨叨个没完没了,本殿下上哪睡觉去”,可这样的话却略显得她一点也不大度十分的小心眼,还会显得她醋意大发容不得院中有其他女人,其实她本就是这样的,只是眼下她与他的这种情况,却断不能叫他知道了去! “刚醒。”程静翕惜字如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你的哭闹几分在我 叶怀瑜有心想说公主殿下真是与寻常人大不相同,连睡觉都是睁着眼睛的,不知还有哪些地方与他人不同,可否挑拣一二告知小生? 但他瞧着程静翕,这么一句挖苦的话便没能说出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万不能再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了。 程静翕自榻上起来,似有意又像巧合的躲开了叶怀瑜伸过来想要拉住她的手,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下,用了十二分的故意问后面跟着的叶怀瑜,“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 “碧儿!”叶怀瑜扬声叫道。 小丫鬟一直在暗处当着不听不说不看不想的好奴婢,闻声立即随叫随到:“来了!” “摆饭吧!” “奴婢这就去!” 丫鬟转身要跑,又被叶怀瑜叫住,“我早晨路过厨房时瞧见他们像是在研究什么新菜式,若是这会研究好了,就都拿些回来。” “知道啦!” 程静翕在小丫鬟的余音中回头,面无表情的同他相对,眼中暗含挑衅。 本公主就从来不知减食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叶怀瑜明知故问,“殿下还想吃什么?” 吃屁。 “糖糕。” 叶怀瑜笑了笑,“那我着人去” “我要你去。” 叶怀瑜一愣。 “去不去?” 叶怀瑜看了她半晌,无奈地摇了摇头,“去。” 待叶怀瑜出门去街上买“屁”一样的糖糕的时候,程静翕便自前厅出去,推开了谢琬琰的门。 谢琬琰礼数周全地向程静翕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程静翕没说话,站的位置离她很近,以便能将她仔仔细细看上一通。 谢琬琰眼珠微转,歪头对身旁的丫鬟说:“你先出去吧。” 佩儿担忧地看着自己服侍的姑娘,心里实在害怕她受欺负,柔儿死的时候恰好是她给收的尸,故而方才打眼一看见程静翕,她的心就咯噔一下。 谢姑娘这样好,万一公主殿下又不由分说寻个理由给处死了怎么办? 丫鬟兀自在这胡思乱想,程静翕的矛头便指向了她,“怎么,本殿下想要给做妾侍的做一番教导,还需经过你这区区一个小丫鬟的同意不成?” 佩儿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忙忙告罪离开。 “没眼色!” 谢琬琰低眉敛目地站着,对程静翕道:“殿下请坐。” “不了,”程静翕静静看着她,淡声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在院中住的这几日中,会否有什么不惯之处。” 谢琬琰的眉眼始终都没有抬起来,闻言又福了福身,“谢殿下关心,奴家在这里住着,一切都好。” “往后就打算一直在这住下了吗?” 谢琬琰闻言微微抬头面露惊讶,柔柔弱弱地反问道:“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奴家早已是去留不由己,何去何从,该在哪里住下去,还不是全靠着主人家的意愿?怎还可有自己的打算呢?” 程静翕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好些话都攒在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又将她瞧了一会,直到离开,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油盐不进之人,便是说破了天也是无甚用处。 “殿下。” 程静翕行至门口,手刚搭上门边,谢琬琰的声音再次柔柔地在身后响起,同样的话她也问给了她听,“殿下也打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了吗?” 程静翕的手指蓦地收紧,却仍然什么都没说,径自开门离开。 谢琬琰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忽然转头望向窗外,眼中一闪而过些许悲伤,神情一阵恍惚。 “屁”一样的糖糕需要商贩现做,等待的间隙,叶怀瑜忽然想起衣袖中的那本册子,左右还有一段时间,便就将它拿出来,翻开了第一页。 然而才刚刚看到第一句话,就微微一愣。 上面如同其他话本子一般的开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他怔愣的,是其中的字迹。 他曾有幸见过当今圣上程静恒的字。 没有人胆大包天的敢模仿他的字。 只有他自己。 这是皇上写给程静翕的话本子。 叶怀瑜目光微凝,他与程静翕的那间正房里放着什么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而这个话本子他的的确确是头一次见,所以它是什么时候被送过来的,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叶怀瑜默默地读着里头的内容,不愧是出自皇帝之手,倒确是个与外头卖的那些话本子不大一样的故事,程静恒断然不会闲来无事还有时间写写话本子作娱乐之用,所以目的为何,也算是浅显易懂。 短短的故事没一会就看完,虽然中间少不得字迹模糊缺字少段,但总体的大致意思已经极其明了,不过就是有这么个人,原本拥有一副帝王相,却没生得个帝王魂,以致时运不济,甘愿当一辈子草包的故事。 这个人是谁呢? 叶怀瑜默不作声地想着,恰巧这时店家将糖糕做好包完给他送了过来,叶怀瑜抬眼看着那一小包糕点,冲店家微微点头接过,转身离开。 你心中都装着什么样的秘密?独自背负那么多,会不会觉得很累? 你什么都不与我说,任由我对你如此这般生出误会,是心中没有我,还是装了太多的我? 碧儿来回跑了好几趟,总算将该拿的菜式都按个的都拿了一样回来,待摆好程静翕刚刚坐下,叶怀瑜也回来了。 他将糖糕放在程静翕的面前,而后冲她笑了一下,如同先前那次一般献宝似的说:“殿下快尝尝,店家做的是否有所进步?” 程静翕抬手拆开油纸包,里面端端正正的摆着几块连渣子都没掉的糕点,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滚烫,她竟险些没控制住流下泪来。 犹记当时尚且是她嫁进帅府的第二天,他同样也是买了糖糕高高兴兴的拿给她吃,那个时候她心里多高兴啊,且还会在夫君面前顾及一番女子形象。 只是那一次的东施效颦令她羞愧不已,甚至恼羞成怒。 可她到底没有去掀了店家的黑心作坊,她到底还是再一次吃上了黑心作坊里买回来的糖糕。 拿出一块放进口中,仍然那样弹性十足,口感一如当初,却仍然食不知味。 可是吃的人却好像不如当初了。 “如何?” “挺好吃。” 叶怀瑜的心蓦地钝痛了一下。 他还是喜欢那个喜怒哀乐都形于色的丑公主,哪怕是演出来的也行,但却绝不是现在这个,连演都懒得演的模样。 “那就多吃些罢!” 程静翕摇了摇头,指着桌上摆满的菜色道:“桌上还有这么多没尝过,单吃这一种,如何能叫人尽兴?” 叶怀瑜十分好脾气地道:“那就先将它留存起来,待殿下想吃时再拿出来。” “菜我也吃不完。” “那就叫碧儿照看好,等下午肚子饿时还可以再吃一顿。” “叶怀瑜,”程静翕撂下筷子,脸上不辨喜怒,“你当我是猪吗?” 叶怀瑜不明所以,看了她半晌,搜肠刮肚也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这是一道无解题。 未料他的沉默却让程静翕更加不高兴,“啪”地一拍桌子,碗筷随之一阵叮叮轻响,而后的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去找你的谢姑娘去吧!” 声音远远传到了厢房中,谢琬琰一耳朵听完,神情微微怔住,随后她蓦地往正厅方向看去,呼吸重重起伏,像是在极力压着心中正在汹涌翻腾着的某样东西。 叶怀瑜一把抱住了程静翕的肩膀,温声叫她,“静翕!” 程静翕用力过猛,眼眶微红。 只是力度用完之后,她像是失控了似的,眼泪顺着眼眶就开始哗哗往下淌,不说话,就闭着嘴哭。 委屈极了。 叶怀瑜忙忙地给她胡乱擦眼泪,心里想让她把眼泪都哭出来,嘴上却不忘了给自己开脱,“不哭了好不好,我几时说要去谢姑娘处了?” “你说了,你就说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想去,对我笑的时候也想去,你上午在院子里的时候更想去,你都与她说话了,你就是想去,别狡辩了”她哭的稀里哗啦,却还是可以做到让自己口齿清晰,嗓门之高,能叫外头的人隔着墙都能听得明白。 叶怀瑜真真是哭笑不得,为证明自己的绝无二心,他只能将她搂进了怀里。 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这般亲近了。 “我不去,我什么时候都没想过要去,”叶怀瑜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孩子似的说,“我与你说话与你笑时是真的一心一意,我与她说话时却真的就是在三心两意,我看着她就会想你,听她说话也会想你,你怎能这般冤枉我?在这样的话,我就也要哭了。” 而我心心念念皆你,你的哭闹又有几分是为我? 程静翕瞧不见的地方,叶怀瑜眼神清澈,眼底沉痛一片,而恍惚之间,又仿佛释然。 即便如此又如何?我此生已将你认定。 你要怎样,我便陪你怎样。 搭起戏台子,你也如我一般将戏唱了个荒腔走板,可我不会停止配乐戳穿你,我与你不一样,我要配着你的调子,继续把戏唱完。 “那你叫她走,叫她走!”程静翕得了便宜卖乖,开始无理取闹。 叶怀瑜无奈的话语淡淡传来,“谢姑娘乃皇上所赐,你要叫她去哪里?嗯?” “我不管!”她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 叶怀瑜默然半晌,折中了一下,说:“不如你将院中划分两半,我往后再不越界半步,这样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甜甜的 叶怀瑜说到做到,当天晚上真就在院中隔了道一人高的篱笆出来,一头连着院墙,一头接到了大门前,将院门一分为二,从今往后便就各不相干,各走各的道。 围篱笆的时候厢房里静静的仿佛从没有人,天渐渐暗了下去,里头甚至连灯都没有掌。 谢琬琰就沿着窗边歪坐,哪还有一点白日里的端庄娴雅,手里拎着许是佩儿从厨房顺回来的一壶酒,看起来像是在对月小酌,可她的视线却定定落在了那道刚刚围起来的篱笆上。 一壶酒喝下一半,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仰起头,将眼眶中的眼泪逼了回去。 谢谢。她在心底不知是对谁说。 佩儿偷偷在她身后瞧着,眼底充满了焦急,少爷放着谢姑娘这般貌美与贤良淑德并存的人不要,却偏偏要那个少爷的眼睛是被猪油给蒙上了吗? 程静翕心情相当不错的趴在窗沿上看着他,眼睛还有些隐隐可见的红肿,但她咧着嘴笑得好比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傻子,就像白日里哭闹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叶怀瑜满意地看了看自己忙活了一下午的杰作,回头问程静翕,“殿下且瞧瞧,觉得还行吗?” 程静翕点了点头,勉勉强强的说:“就那样吧。” 见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叶怀瑜心里其实是有一些高兴的,觉得她这样总比没什么情绪的说些无关紧要却会气得他牙根痒痒的话要好很多。 “那我就放心了。” 程静翕眼中带笑,忽然想起什么,对叶怀瑜道:“就是不知母亲知道了这件事该如何想,会不会一气之下让人过来再给连根拔了。” “无妨,拔了我再围一次便是。” 程静翕就轻轻的哈哈笑了几声,抚掌叹道:“夫君可真是个奇特之人。” 天色暗的叫人看不清楚周遭事物,即使碧儿勤快地挂了好些灯笼也仍然没什么光亮,叶怀瑜听见她这般爽朗的笑声,忍不住往窗前再凑近了些,借着屋内的烛火将她瞧了个大致,顺嘴回道:“为夫有何奇特之处?” 程静翕的笑意自嘴角边渐渐蔓延到眼底,最后演变成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坦然答道:“口味吧!” 叶怀瑜闻言就离得她更近了些,“可能合了殿下的?” 程静翕差点被面前这副不知羞的模样给晃花了眼,笑嘻嘻地抬手制止住那越来越近的俊脸,连声答着:“合,太合了!” “那” 程静翕敛起笑容,明知故问,“那什么?” “我身体已经全好了。” 他声音很轻,堪堪萦绕在耳边,却引得程静翕的身体禁不住一阵颤栗。 “啊,”她将头埋的很低,掩在窗内的脚尖轻叩着脚跟,“好就好了呗!我又不是看不见。” 耳边蓦地传来一丝轻笑,他仿佛故意似的拿话一点点引着她,“那你不想跟我一起做点什么吗?” 程静翕的声音仿佛听不见了,藏起来的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朵根儿,却愣是没叫人听见一点笑声,哼哼着回他,“想吧” 她话音未落,叶怀瑜已经直接顺着窗户跳了进来。 程静翕被猛地吓了一跳,咧着嘴没来得及收拾好的笑意立时转成了惊讶。 “你干什么” “不走门”三个字被硬生生堵在了舌头尖,让叶怀瑜的唇舌狂风急雨般一卷,就卷入了他的口中。 算了,爱走哪走哪吧。 程静翕迷乱的想着。 屋中的烛光一一熄灭,夜转眼就变得静悄悄的,只时不时地会从屋中传来几声急促的c刻意压制的响动。 谢琬琰一壶酒喝完,颊边却不见绯红,反而显得更加苍白。 “姑娘,掌灯吗?” 谢琬琰对她笑了笑,点头,“掌。” “姑娘,”佩儿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琬琰,她喝了足足一壶酒,也不知柔弱的身板可还受的住,“该休息了。” “嗯。” “姑娘”佩儿咬了下嘴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谢琬琰感觉那酒好像是上头了,晕晕乎乎地问她:“怎么了?” “您别伤心了,少爷少爷以后自然会醒悟的” 谢琬琰笑了,她怔怔地将佩儿瞧了好几眼,忽然眼圈一红,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佩儿吓得急忙跑了过来,不住地抽自己的嘴巴,疼得她也跟着小声哭了起来,“姑娘别哭,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多嘴多舌,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可谢琬琰仍在哭,她不发出声音,就一个劲的流眼泪。 佩儿着实被吓坏了,更恨不能就地把自己给抽死,“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姑娘,姑娘,要不你割了奴婢的舌头吧,奴婢以后就做个哑巴” 谢琬琰抬起泪眼又把她看了好一会,终于是开了口,鼻音浓重地道:“我要你舌头做什么?” 佩儿跪在地上不住的抽噎,“奴婢,奴婢这张嘴,实在,实在是太欠。” “无妨,”谢琬琰的眼泪没有了,“你起来吧。” “姑娘” 谢琬琰耐心十足地又说了一次,“你起来吧。” “奴婢给姑娘铺被。” 谢琬琰便没再说话,重新在窗前坐下,视线落到了月亮处。 自打她住进这间厢房后就总是这样看着月亮,且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若说她是喜欢倒也不太像,谁见着喜欢的物件还会不高兴呢? 可若是不喜欢,她又为什么老是看老是看? 佩儿边铺被边偷眼看谢琬琰,如何也琢磨不出自己这位主人到底怀揣了什么样的心思。 “佩儿,”谢琬琰淡声开口,“再给我讲一讲府中的事情吧!” “是。” 二日一早,从不出门的谢琬琰走出了院门。 叶怀瑜尚且在熟睡,程静翕负手站到窗前,沉默地看着她慢慢走离自己的视线,眉目微动,不着痕迹的轻轻一叹。 没多会,身后传来声响,她敛去一切复杂思绪回过头,笑了,“醒了?” 叶怀瑜看着她笑,“哎,昨日那般累,为何还能起得这么早?” 程静翕一点也不知道脸红,听罢理直气壮地说:“自然是腹中空空,睡不着了。” “怎的不叫碧儿先摆饭?” 程静翕低下头,轻咳一声,咧了咧唇角,“等你。” 叶怀瑜静静地笑了,忽然对她伸出手,“过来。” “干什么?”程静翕嘴里问的时候,脚下已经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到得近前,叶怀瑜猛地伸出手将她重新拉回了榻上,程静翕惊呼一声,下一瞬,两人位置调换,她又如昨晚那般躺在了叶怀瑜的身下。 “你” 他低低笑开,“你不是说在等我吗?” 程静翕拿手往外推他,小声笑着,“别闹了,我说等你吃饭!” “没错啊,”叶怀瑜的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我们现在就吃。” 程静翕愣愣地问:“怎么吃?” 他亮亮的眼睛像是将她看了个通透般,低头重重亲了她一下,“就这么吃。” 程静翕的脸终于被磨的稍微薄了些,竟都学会泛红了。 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起了昨日乃至先前的许多个夜里,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叫人羞赧的话。 我先吃了你,再将你喂饱。 “啊”她恍然,又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哦。” “你看你能吃饱吗?”他问的相当善解人意,好像她一摇头,他就能怎么样似的。 程静翕把脸埋到了他的手臂后头,磕磕绊绊地说:“能能吧!” 纱幔缓缓放下,里面纠缠着的男女身影若隐若现,晨光顺着窗户进来,照的室内一片温馨。 谢琬琰一路散步到府上的花园,十分凑巧的遇到了叶怀瑾。 叶怀瑾一直都有早期在花园晨练的习惯,他虽是个文官,但毕竟有个当元帅的老父亲,虽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从军,但自小的习惯倒还是保存到了现在。 谢琬琰仍然是那一身素净的衣衫,今日罕见的出了阳光,倒显得没那么冷,她便没有穿披风。 姣好的身形展露无遗。 叶怀瑾先是惊艳了一瞬,略一思量就知道这应该是前几日皇上赏给叶三的女人。他不常去叶三的院子,虽然相隔不远,就只是听人说起过那女子是如何如何美,如何如何比过天仙。 他对没见过的东西总是抱着不以为意的态度,故而无论他们怎么说,都没能提起他的兴致。 然而今日偶然得见,却叫他后悔不迭。 如此倾国倾城之貌的女子,他怎能连看都没去看上一眼? 叶怀瑾自打看见她就没再打拳了,一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她那边悄悄走去,可刚想伸手碰她一下,前头的女子便倏然转过头来,许是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吓着了,她猛地惊呼一声,错乱的脚步不知踩了什么,竟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去。 她站在没有围栏的小桥上,身后是一片鱼塘。 “小心!” 同样惊讶的叶怀瑾瞬间反应过来,原本想碰她的手立刻改道伸直,这才勉强把她拦腰给截了回来。 男人的唇似有若无的碰到了她的额头,谢琬琰惊魂未定,慌慌张张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