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诡案录》 正文 第1章回到三年前 金凤是被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声给吵清醒的。 “金凤,你的眼疾又加重了!”大夫的语气很严厉,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责备,“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要是不治疗,终有一天会失明的” 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只能理解“失明”两个字的含义。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可连起来的意思,她却无法理解。与此相比,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撑开沉重的眼皮,她发现此刻自己正坐在一家医馆里,面前坐着一个白面微须的年轻大夫,那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脸熟。身边还有不少等待就医的病人。大家都很清醒地忙着,只有她一片茫然。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凤抿着唇,仔细回想 元和十五年,金凤离家来到京城寻夫。 她的夫君阿郎五年前赴京赶考,一去五年,杳无音讯。金凤日日在渡口等待,却没有人能说出阿郎的消息。 无计可施的金凤最终鼓起勇气,孤身前往京城,四处打听阿郎的消息。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阿郎。只是,他已经是驸马爷了,他的妻子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对他来说,糟糠之妻早就下堂了,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不论她说什么,阿郎只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认识你。” 不耐烦她的反复追问,阿郎终于露出厌恶的表情。男人翻起脸来,比街头地痞还可怕。驸马爷一声令下,金凤被下人们团团围住,乱棍打出公主府。 粗重的木棍打在身上,也将她对那人的最后一点期望打得粉碎。 金凤伤心欲绝,当日便打包了行李打算回家。谁料,路上却被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盯上,一路尾随。她好不容易将人甩掉,却又落入了一个更可怕的人手中。 那个脸上有道疤的人将她逼入小巷,用一把匕首刺入她的心口。就这样了结了她的性命。临死前,她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像她奔来。可她的目光已经涣散,看不清那人的脸。她只记得那人轻轻地替她合上了眼睛,最后还说了句“可惜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却没想到会死而复生,居然就这样回到了善仁堂。 善仁堂是平安县里最大的医馆,也是一家老字号了。这里生意不错,人来人往。这里不止药材有口碑,连坐堂大夫都是平安县里最出色的。来这里看病的人都要排到门口去。 最为让人称道的是,那里经常会替困苦的人减免药费,还会在年底施舍药材,虽说是一些要过期的旧药材,可对于没钱看病的人来说,那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金凤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坐在这里的,但是仍然活着的喜悦占据了她的心。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才会怜悯她这样一个已经快断气的人吧。 因为心存感激,所以对于大夫那聒噪的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耐着性子一边走神一边听着。 面前坐着一位白面微须的青年大夫,他是阿郎当年的同窗。此生姓张,家中世代行医,所以他后来便子承父业,在善仁堂做了一个坐堂大夫。平日里对金凤也多有照顾,好几次都悄悄地免了她的诊费。 不过,他有一个毛病,就是话很多,特别喜欢用一些耸人听闻的话来吓病人。不过,据他说,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可以引起病人的注意,能从明天起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 看着他那开开合合的嘴巴,金凤产生了想要瞌睡的。 一合上眼皮,此前的情景便再次浮现在眼前。被人卡住脖颈的感觉真实的如同刚刚发生一样。金凤一下子惊醒,不自觉地摸了摸漏在外边的细长雪白的脖颈,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的感觉。 难道是一场梦?或许还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但是,她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那是一场梦,那么进京也是梦吗,阿郎成为驸马也是梦吗,自己被跟踪也是梦吗,最后留在记忆里的那个白色的剪影也是一场梦吗? 还有,最后中的那一刀,一定是实实在在的,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那时的痛感她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痛”她喃喃地说着,“那时很痛。” “那是自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张大夫不悦地说,“像你这样,每次看病都不抓药的,我可真是深恶痛绝了。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如果继续像以前那样每天坐在窗边绣花,你的眼疾一定会很快恶化的。你看怎样,这才三年,就已经这样了。” 大夫痛心疾首地责备。金凤突然心头一动,脑中有什么东西像是刚刚苏醒过来。 “你的眼疾一定会很快恶化的。你看怎样,这才三年,就已经这样了。”这句话她仿佛听见过,就在三年前。 金凤惊恐地打量着四周,善仁堂里人来人往。已经看过病的人手里拿着方子去了前边的柜台拿药,。这场景极熟悉。 就在三年前,同样的下午,她就是坐在这里看诊的。接待她的便是眼前的张大夫。那天,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大夫,今天是元和几年?” 金凤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喋喋不休的张大夫突然愣住了。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了金凤一眼。金凤知道他一定是在想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大夫,我没有疯,”金凤赶紧解释,再次重复了一遍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是元和几年,这很重要!” 张大夫不明所以地回答:“元和十二年四月初七,阿郎进京两年了,难道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金凤摇头。“没什么。”心却像是被人紧紧地就住了一样,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急促。 元和十二年,阿郎离家后的两年,也就是她进京前的三年! 她居然回到了三年前。,重生在了三年前。 “金凤,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眼睛很难受。今天再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要是阿郎回来发现你眼睛不好了,一定会怪罪我的。这样吧,你去前面抓药,都算在我身上。还有” 张大夫还在说,金凤已经脑袋昏昏,完全不能知道他的意思。只能如木偶人一样不停地点头。脑中始终盘旋着一句话:我重生了! 上天慈悲,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金凤清楚地记得,临死的时候,心里那无法排遣的怨念:“若有来世,定要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替自己寻个公道!” 那些曾经算计她的,那些曾经亏待她的,如今终于可以有机会还回去了! 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张大夫炸毛了。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听?”张大夫的声音里带着怒气,“这可是关系着你的眼睛,如果再不重视,以后会失明的,你到底懂不懂!” “懂懂懂!”她打断了他的话,只问了一句:“大夫,你只告诉我,我的眼睛能撑多久?” 张大夫惊愕地看着她,心里天人交战了一阵,这才回答:“至多不过五年。” 五年? 足够了!金凤在心里盘算着,要想查出真相,五年应该足够了吧? 走出善仁堂的时候,她手上提着几包药,是张大夫自掏腰包给她买的。临走,他有些忧郁地看着她,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 金凤努力挤出一个笑,轻轻地摇头道:“不打紧。我先回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是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重获新生,而且回到了三年前。难道命运在某个分岔路等着她吗? 就在那条路的尽头,有一个三岔路口。她以前的家在分岔路往左的方向,而她现在的家则在分岔路往右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古怪道士 她如往常一样下意识地往右拐去。在走过路口的一瞬间,金凤突然觉得哪里不对,身体已经感觉到一丝异样。 她茫然地私下望了望,在左手边——通往她往日的家的方向——坐着一个年轻的道人,身穿奇怪的黑白蓝三色袍子,宽大的袖口像是四处漏风的样子,头发被一根木簪固定,额前一绺头发垂下,正好遮住原本就很秀美的右脸。还真是一个很英俊的道士呢,金凤想,只可惜,额头上的一道疤破坏了美感。 一道疤看见那道疤,金凤心里涌起淡淡的哀伤。她想起了扼住自己脖子的那人,他的了脸上也有道疤,只不过太过丑陋,让人不敢直视。 注意到金凤的目光,年轻人缓缓抬眸也看向她,对着她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嘴角的笑意让整张脸看起来生动极了,连额上的伤疤也变得没有那么显眼了。。 一瞬间,金凤感觉自己被那张含笑的脸惊艳到。原来男子也能这样美。可惜,这样的美颜居然生在一个男子身上。 “相逢便是缘。”年轻人微笑道,“贫道灵芝,娘子可想算一卦?” “我没有钱。”金凤有些遗憾地回答,不知为何“腾”地红了脸,“或许等将来我有了钱,就可以请你算一卦了。” “钱财乃身外物,小娘子不必介怀。”年轻道人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我刚来此地,也是今日才开张,你是我第一个客人。这样吧,我就免费替你相面,如何?” 他的话里似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一直纠结于奇怪的命运安排的金凤一听,果然来了几分兴致。 好奇地看了道人一眼,金凤再次确认道:“所以,是免费替我相面吗?我真的一分钱也没有带啊。” 要是你反悔了,赶紧趁现在说出来。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道长脸上的笑意更浓,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出家人从不骗人。” 金凤觉得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便大着胆子坐在对面的位置。反正,今天打死她也不会给钱的。 道长仔细地打量着她——略带忧郁的气质,深邃而呈现深棕色的眼,高鼻薄唇,标准的鹅蛋脸,额间一粒朱砂,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只是,她的命格似乎有些不对劲。额上还有些黑色缠绕,似乎近来会有不测。 道长早年学习道法,曾点了天眼,此刻便想开天眼瞧个明白。道长打开天眼。将她扫视一遍,诧异地发现眼前的女子周身被金光笼罩,身后一条凤凰冲天而起。 强烈的金光闪得他无法直视,赶紧关上天眼。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姑娘这样命格的女子。”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处。 那是,谁会像我这样两世为人呢,金凤好奇心顿起,忙追问道:“如何?道长请不必介意,如实相告就好。” 那道人点头,再次开口时语气轻快不少:“姑娘的命格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奇特的。你天生凤命,又有短命之兆。若是嫁入帝王之家,或许有望登上凤座。可若是嫁入普通人家,短命之兆犹为明显。总之,是个极精贵又搏命的早亡的命格。” 道人停顿了一下,看着金凤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将——死——于——利——刃——之——下!” 死于利刃之下!金凤苦笑,可还真是准啊,她差点就要扔掉手里的药包,给他鼓起掌来。可不是吗,三年后就会克死京城,被一把匕首捅破心口,流血而亡。 “道长所言极是!” 她由衷地赞叹。 道人却皱了皱眉:“且慢。我只说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还有什么变数吗?” “是啊,你原本的命格已经发生了改变,短命之兆似乎已经应验,但你却仍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对此,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二世为人!” “什么?!” 金凤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说先前他说“死于利刃之下”,自己是觉得震惊,那么现在听见“二世为人”,那感觉就像是被劈下的一道惊雷击中,已经只剩下一具躯壳了。 居然有人能勘破真相,真是不可思议! “姑娘你在打算的事情太过危险。贫道劝你还是放弃的好。”那个名叫灵芝的道人认真地劝道。 道长已经看出她即将要作的事情,不禁感慨。既然当初曾为此付出了性命,又何必在次以身犯险呢? 金凤笑着摇头:“道长既然说我是二世为人,那么,我自然会避开危险的气息,选择一条安全的道路。” 灵芝悲悯地看了她一眼,末了点点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递给金凤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便只能祝你好运了。希望这个护身符可以护你周全。” “多谢道长。”金凤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放在手中把玩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白得了几包药,又白拿人家一个护身符。 还真是不好意思呢。将护身符放入怀中收好,心想若是几年后还好端端的活着,再给道长谢礼吧。等她回过神来,打算解释些什么的时候,眼前已经空空如也,再也不见半个人影。 “既然两世为人,何不扭转自己的命运?” 耳中传来道士的说话声,只是真人不知已经闪到哪里了。金凤无奈地看了一眼他刚刚的位置,躬身行礼,口中默念道:“多谢道长,我知道了。” 说罢,她转身朝着自己的家的方向走去。 对面的茶楼上,年轻的道士微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幸好,在命运的拐弯处,她回头了。 “师兄,为何要这么做?”对面的年轻人好奇地问。 道士端起手里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微笑作答:“不过是顺势而为。” “她真的会如咱们所愿,离开这里吗?” “那是自然。”道士盯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语气笃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处理产业 拖着疲惫的身体与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到家,金凤觉得这一天的经历几乎可以抵上过去几年所有经历加起来。 打开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凤娘,你回来了?” 金凤回头,一个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来人满头银丝,正是隔壁的阿婆。 在阿郎离家这些年里,阿婆对她多有照顾。金凤没有生活来源,平日里也就靠绣花赚取一些零钱。每当她绣好,阿婆便会替她拿出去卖,将赚到的钱给她。阿婆会从中抽取很少的一部分,金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相反,她很感激阿婆,若不是有人替她出面,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金凤家以前是平安县里的首富。可后来她的父亲犯了事,被抄没了家产,父亲也因为遭逢变故一病不起。金凤没了依靠,只能搬去金家旧宅。那些曾经踏破门槛,想要娶她过门的富家子,一个也没有出现过。而那些接头混混,却每日都在她家门口流连。 她是城里最出色的绣娘,已故的母亲是薛家传人,薛家神针名动天下。薛家后人都是手不离针,她们的针既可以用来绣花,也是一等一的暗器。 金凤幼年时曾得到二娘亲传,能熟练操纵神针。不过她不喜纷争,神针在她的手里不过是平凡的绣花针而已。 托薛家神针的福,她绣的花,是最美的花。每当她坐在窗边绣花,那些人便如恼人的苍蝇一般,挥之不去。 甚至有人打趣:“娶了你如何。跟我回家享福吧?” 金凤斜睨了他们一眼,没有作答。 阿郎就是那时候出现的。他拿来一根竹竿,将那伙人赶走。一向斯斯文文的人,发起脾气居然那么可怕。 他站在她窗外,像是宣言般说道:“你是破落的财主家女儿,我是破落官家子弟,如今你我都是一个人,再也没有亲人了,不如就将就了一起过吧!” 她竟不知有人会将甜言蜜语说得这样胆气十足。那个看起来有些孱弱的书生,一瞬间变得高大起来。 她坐在窗边,心跳漏了一拍,呆呆地看了他三秒钟,才重重地点头,干脆地回答:“好!” 于是婚礼便定在了第二日。他身穿红衣,拉来了一辆破车,将一身红色的她拉过门。红烛有泪,二人在烛火下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婚后,金凤便将旧宅锁上,与阿郎搬到了一起。她怕经常抛头露面会惹麻烦,便将绣好的东西都交给阿婆,让她替自己卖出去。 那些年日子很苦,为了供养阿郎读书的费用,金凤只能没日没夜地坐在窗边绣着花。得来的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她全部都给阿郎。只留下一小部分用于家用。 阿郎心疼她,经常让她不要太累。她总是一笑了之。他这样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又如何了解生活的艰难。 因为经常熬夜,她渐渐有了流泪的毛病。 阿郎进京前,家中已经没有余钱,她连着好几夜没有睡好,。最后,她咬了咬牙,连着熬了一个月,接来比平时多一倍的活计,又跟阿婆借来银子,凑足了他进京的盘缠,后来,她又紧赶慢赶地给他添置了几件加凉的厚衣服,这才放下心来。千叮万嘱地将他送走。 自从阿郎走后,家中只剩下她一个。她依然作着绣娘,靠着绣花维持生活,只是日子反而比以前轻松。 见金凤回来,阿婆便马上跟上来,手里还拿着一碟帕子。一看那东西,金凤就明白了。自从她得了眼疾,视力便大不如前,坐在窗边绣花久了,眼睛便会酸涩,还会莫名地流泪,看东西也常常会花了眼。 阿郎进京前的一年,她的眼疾突然加重,也曾去善仁堂看过,张大夫给她开了一张方子。站在柜台前,她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犹豫再三,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因为眼疾,她的绣品大不如前,从此便很难再卖出去。 “凤娘,这些是没卖掉的。”阿婆有些歉疚地说,扫了一眼手里的帕子。 金凤笑了笑,伸手接过,轻轻地抚了抚上面的花纹。“多谢您了,每次都给您添麻烦。看来,我做的活计越来越不行了。” 阿婆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从里面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金凤,叹气道:“这些是今日赚的。你绣得已经很好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对了,你去了善仁堂,大夫怎么说?” “没办法,先吃些药。”金凤无所谓地回答。 “那就好,”阿婆似乎是放了心,接着道,“凤娘,不是阿婆说你,阿郎如今也走了两年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你还要等着他吗?” 金凤心口一紧,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着碎银子,不发一语。 “这男人啊,有时候是靠不住的,古往今来出了多少的陈世美啊。想那阿郎说不定已经变了心,否则怎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给你。你如今还年轻,若是想要改嫁还须得趁早。等你老了才醒悟过来就晚了。” “我知道了,您说的我会考虑。” 金凤哑声道,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那会子,阿婆也给她这样的忠告,可惜她被情感迷了眼睛,一点都听不进去,还冲了阿婆好几句。她没想到,阿郎果真如阿婆说的那般,抛弃发妻,入了帝王家。而她,却一直等了他五年,才决定进京寻他,谁料最后还是客死他乡。 恐怕只有如阿婆那般饱经人世沧桑的人,才会将一切都看得透彻,才会善意地提醒她。 这辈子,再也不能这样了。一定要替自己寻个公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阿婆,我想拜托您一件事。”金凤认真地开口道。 “咦?什么事?”阿婆显然有些意外。 金凤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开口:“阿婆,我听说大力哥这阵子正好在家,我家在那头还有一处旧宅,在乡下还有几亩薄田,能不能托他帮我转手卖了?” “你要卖房子?”阿婆有些意外地问,“是不是缺钱了?” 她的儿子平日里经常会替人处理产业,故此金凤才委托他帮忙。金凤嫁给阿郎后,以前住的旧宅就被她给锁起来了,几亩薄田依然是以前的佃户在耕种。 “是,我想去京城一趟。” “可是可以,这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金凤点头:“我已经决定了!但求大力哥能先替我打听打听,等一阵子也无妨的。” 阿婆见她态度坚决,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回头跟他说说看。对了,有件事差点忘记说了,这次的帕子都是赵府的小姐买下的。她说过两日是她祖母的生日,家中会有宴会。她想请你去府上一趟,向你请教绣花的技艺。” 金凤苦笑:“既然是老太太的生日宴,我这样的人何必要去,无非是丢人现眼罢了。” 阿婆忙劝慰道:“可别这么说,我看赵小姐也是一片好心。她一定是想着等宾客来了,让你能挑选一个改嫁。她平日里与你最要好,这次特意托我跟你说,还嘱咐你一定要去。” 赵家大娘芸娘与金凤素来要好,以前金凤家还没有败落的时候,她曾来金府做过客,便记住了金凤的好。后来金家落难,她便记下金凤的难处。每当金凤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她就会让人请金凤去赵府教她绣花。 她也知道金凤近来眼睛不太好,还是央求着老太太遣人来叫金凤到府上去。无非是想偷偷地接济她一下。 “凤娘,你就答应了人家吧。我听说芸娘已经定下了人家,或许来年就要成亲了,将来想见一面可就难了。” 金凤突然想起来,芸娘就是在第二年春上嫁人的。只是夫君李家大郎是个贪花好色的,婆婆又是个厉害的,妯娌之间也是斗得个你死我活。芸娘性子懦弱,嫁人后受到夫家不少气,后来郁郁而终了。 金凤忽然动了恻隐之心。要不然,就趁着这次机会,揭开那人的真面目好了。也算是报了大娘的恩情。也算是以德报德了。 是夜,金凤坐在油灯边,从首饰盒里拿出金钗,放在手里把玩着。这支钗是阿郎送她的定情信物。在成亲那晚,他亲手替她戴上。 当时的誓言还在耳边,可金凤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尚了公主,成了另一个人的丈夫,或许也对那人说了同样的誓言。 想到这里,她捏紧了手里的金钗。 “好东西,”当铺掌柜的拿着金钗仔细打量,啧啧称赞了几句,问金凤:“手艺确实是不错,不知你想要多少?” “这支金钗重二两,加上工艺精巧,整只凤凰的神态栩栩如生,看起来就像是即将翱翔的样子,是鬼斧门的工匠的手艺。” 金凤说着看了一眼掌柜,见他脸色黑了一点,便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当年金家也曾有万贯家财,家里的好东西也是随处可见。她自小在父亲身边见识了不少贵重的东西,对于鬼斧门的手艺一点都不陌生,故此可以非常肯定是他们的作品。 鬼斧门的东西市面上很难见到,“我想如果您收了它,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来取,我说的没错吧?” 掌柜的脸更黑了。 “所以,我想要这个数。”她说着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吗?”掌柜的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不少,活脱脱就是阴转晴。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金凤暗忖。 “不是,我说的是一百两!” “什么?”掌柜的一惊,立刻就拉长了脸。 “金子。”金凤补充。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身后的珠帘微动,一个熟悉的声音被送到耳中,“给她。”金凤觉得她一定是在某处听过这个声音的。 “好吧,我认了。”掌柜的有些丧气的回答。 金凤诧异地看了看四周,她明明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可四周却没有人。 突然她想起了二娘跟她说过的话,江湖上有一种神奇的功夫叫传音术,内力深厚的人可以用内功将声音直接送到指定的人耳中,而不被别人听见。只是,只有练成了传音术的人才能听见对方传来的声音。 难道这次就是传音术捣的鬼? 密室里。 “主人,看来她有些发觉了。”掌柜的站在白衣男子身边,探寻着问,“咱们要不要收敛一点?” “这没什么,反正她也没发现什么。不过,看来她的听觉比一般人敏锐,今后在她附近,尽量还是不要使用传音术。” “属下知道。” “下去吧。”白衣男子的声音有些慵懒。 掌柜的戴上面具,很快地闪入了阴影里。门上传来敲门声。 “笃——笃——笃。” “进来。” 走进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拿着手里的地契与房契道:“这是她委托邻居脱手的东西,属下已经按照吩咐给买来了。” 白衣男子漫不经心地接过,随手翻了翻,嘴角浮上一抹浅笑:“好,这下总该离开了。” “属下不明白,她为何要处理这些产业?” 白衣男子解释道:“钱,是为了钱,她想要寻找真相,那可是需要本钱的。”将不再留恋的东西脱手,那大概是上路的前奏了。 壮实的汉子又补充道:“属下今日跟踪了她,发现她去过成衣店,可惜叫属下给跟丢了。我问过老板娘,她说她买了几件男子的衣服。” 白衣男子牵了牵嘴角,笑道:“这就不离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赵府寿宴 四月初九是赵府老太太的六十寿辰。 这一天天气暖和,是个好日子。前厅门口站着一个紫衣公子,满脸笑容地门口迎接宾客,正是赵家少爷赵思贤。他是个文质彬彬的人,对谁都温文有礼的样子。 这天来宾很多,前厅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府上还请了戏班来,打算饭后唱上几段,活跃一下气氛。 门口突然来了一个一个二十来岁的白衣公子,身长八尺,腰系一条黄色腰带,上面挂着一个白色的玉环,站在宾客里如鹤立鸡群,很是显眼。此人目光深邃,高鼻薄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似乎被冷峻的气势所包围,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 “时生老弟,你终于来了。”一见来人,赵思贤亲热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招呼道:“晓得你不喜欢热闹,已经在那边的亭子里安排了一些果品,你去那里看看花,我一会儿安排好了就去那里找你。” 时生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赵思贤便让贴身长随赵进带人过去。小亭子在花园里,离前厅有一段距离,倒是离通往后院的垂花门不远。四周是一片紫藤花的花架。此时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已经开花,微风吹拂下倒是另有一番风味。 亭子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考虑到坐在石凳上还有些凉意,赵进便在石凳上摆上了一个坐垫。时生走过去坐下,赵进便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恭敬地递给他。时生单手接过,送到唇边,但闻香气扑鼻。 “是上好的状元红吧。” 时生仰起头,一饮而尽。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亏这小子细心,居然还事先替他温好酒。他牵了牵唇角,含笑瞥了一眼面前的果品,有他喜欢的青团与墨子酥。 还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赵思贤还取笑过他:“你这么爱吃甜食,小心人到中年就牙齿掉光了。” 而他的反击便是:“怎样也比你缺了门牙好吧。” 每次一听见他这句话,赵思贤总是会羡慕地瞟一眼他洁白的门牙。赵思贤的门牙只剩下一颗,缺的那颗是在一次不堪回首的意外中丧失的。时生问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赵思贤总是三缄其口,对此只字不提。 缺了门牙是件大事,特别是在科考前。如果容貌有缺陷,很可能会被朝廷拒之门外。为了能让赵思贤顺利地参加科考,赵家人为此颇废了不少心思,最后不知道从哪儿寻到了材料,终于替他补好了一颗牙。 赵进道:“这是少爷半个时辰前让人替公子温好的。” “劳他费心了。” 他瞥了一眼喧闹的人群,显得无精打采。 “要是别人,我可就不会这样。”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才一抬头,赵思贤的身影已经跃至面前。 “坐。” 时生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赵思贤甩了一下衣服下摆,在他对面坐下。 “时生,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时生哼了一声:“对了,你那边处理好了?” 赵思贤点头:“恩,宾客已经全部到了前厅了,我待会儿过去也不迟。你能来还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祖母还说好久没见过你,想跟你聊聊天呢。” 时生忙打住:“算了吧,我可受不了。” 想起他上次被祖母逼婚的情景,赵思贤哈哈大笑,“唉,没想到天下也有你怕的人那。” 时生撇了撇嘴,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嬉笑一阵,赵思贤突然换上严肃的表情,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老兄,你这次来平安县是有什么事情吧?” “恩,有点儿。” “能不能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时生瞥了他一眼,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对了,那个女孩子是谁?” 他抬手指了指正通过垂花门往后院去的一个人影。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身穿粉色罗裙,头上一支木钗,走起路来天然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啊,是早年一个同窗的妻子。与舍妹很要好。她家以前可了不得哦,是平安县的首富,那会子舍妹经常去她家里玩。后来便熟络了。” 时生弯了弯嘴角:“你说以前,那现在不是了吗?” “恩,大约是元和四年的事情,她家里不知得罪了哪个大人物,大部分的家产都被抄没了。” “哦,那么说,她现在是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了。你不是说她的夫君与你是早年的同窗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赵思贤叹了一口气道:“唉,我本不想说他的坏话,但是他自从去京城后,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我听我叔说他已经中了状元了。” “哦,那么说又出了一个陈世美了吗?” 赵思贤点头:“是啊,他攀了高枝。关于这事,可是京城的一大禁忌。这话我只跟你说了,你可别乱说。要是上面那位听见了,小心小命不保。” “我知道。”时生不耐烦地点头,“我什么时候是个大嘴巴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好了,不说她了,跟我说说你手头的案子吧。”赵思贤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道。 “那件事啊” 金凤自小便耳力过人,能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微弱声音。距离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成问题。二娘说过,她这是天赋异禀。如她这般的人,万中无一。 但金凤却宁愿自己没有这个天赋,这样,她便不用为那些不想听的话而烦恼了。尤其是亭子里的两人的对话,就如一把尖刀刺中心口。 “我听我叔说他已经中了状元了。” “哦,那么说又出了一个陈世美了吗?” “是啊,他攀了高枝” 没想到她的痛苦,居然会成了别人的谈资。金凤捂住耳朵,匆匆逃开,将身后的声音甩在脑后。走到绣楼的时候,脸色依然惨白。 赵家大娘子芸娘见她来了,赶紧让丫头翠儿下楼来将她迎了上去。 “凤娘,你可来了。快看看我绣的这些绣品。” 金凤挤出一个笑,接过她手上的活计,只见一面红绸上绣着一对鸳鸯,头顶碧天白云,脚踏水波,旁边还有水草。寓意很好,而且针脚细密,是上乘之作。 “真不错,我想等绣完了就更完美了。”金凤笑着称赞,毕竟是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在绣的,看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份激动。 “真的吗?那太好了。”芸娘忙高兴地接过来,笑着摸了摸绣品,眼里充满了憧憬。 金凤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是,似乎生活比这绣品要残酷得多。一年以后,芸娘香消玉殒,而她的夫君却迫不及待地娶了另一个女人。 为什么男人总是那么容易变心呢? “凤娘,我们出去走走吧,总待在这里都要闷坏了。” 芸娘挽起她的袖子,两人顺着花园的小径走着,路过水榭的时候,远远传来尖锐的声音: “哟。这不是堂堂的金家大小姐吗?怎么会来我们这种人家来。” 金凤听出那是芸娘的堂姐庆娘的声音。庆娘以前曾倾心于常生,可惜常生却与金凤走到了一起。自此,庆娘便视金凤如眼中钉肉中刺。每次见面都恨不得要将她踩在脚底。 金凤压下心里的不适,遥遥地对她福了福身。庆娘鼻子里“哼”了一声,遥遥地对芸娘道:“妹子,你去哪里?” 芸娘笑道:“我要与凤娘一起逛逛。说不定能给她选一个如意郎君呢。”说着笑着瞥了一眼金凤,“阿姐要不要一起来啊?” “你们去吧,我可不想与她一起呢,搞得不好别人还以为我跟她一样是个弃妇。” 金凤强压住怒火,对着水面道:“那么,我们便不打扰姑娘的雅兴了。”那边的庆娘低声嘀咕了句什么,金凤清楚地听见,一瞬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二人辞别了庆娘,顺着小径走,慢慢便来到了紫藤花架子下面。亭子里有两人正在对饮,正是赵思贤与时生。 见有人靠近,赵思贤站起来对芸娘道:“怎么到了这里了?” 芸娘笑:“我听说哥哥会带来一个探花郎,便拉着凤娘一起来见识一下。” “哦,人家就坐在那里呢,你看怎样?”赵思贤伸手一指亭子。 一个白衣男子端坐其中。此人高鼻薄唇,棱角分明,正自顾自地自斟自饮,很是自得其乐。威风吹来,额前一绺头发微动,正好遮住了俊美的侧脸。 这张脸金凤一怔,好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时生略一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在下时生。”说完便接着端起酒杯,旁若无人地喝起来。 不过是一瞬间,金凤心里早已千回百转,那个古怪的道长突然出现在脑海里。此人与那日所见的灵芝道长,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额头上没有疤痕。 这世上,果真有那么相像的人吗?金凤暗忖,还是说,他们是同一个人。要不然,怎么会前面刚好见过了道长,后面便遇见了这个人。论起来,也太过巧合了吧。 不对,金凤想着,还有一个人也很像他。 在自己前世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出现在面前的一抹白色的剪影。记得那时,那人一身白衣,身上散发出的冷峻气息,与此人极是相似。 他是最后一个替她合上双眼的人,只是,她直到最后都没有机会去弄清楚他的名字。 他会是那个人吗? “姑娘,你可看够了?”时生的声音有些冷淡。 被他发现了,金凤赶紧收回视线。脸上突然发起烧来, 芸娘笑:“这位时生公子真真儿是一表人才,不知道可有婚配?” 赵思贤嗔道:“女孩子家家,说话怎么这么不注意。这也是你能问的吗。”芸娘吐了吐舌头,赵思贤只得开口问:“时生,我记得你还没有婚配吧?” “没有,怎么,你要给我介绍一个吗?”时生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芸娘插言道:“我这里可有一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呢。”时生冷淡地瞥了一眼金凤,“哦”了一声,便继续喝酒。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赵思贤忙打圆场道:“你们这些姑娘家家,怎么一个个都心比天高。怎么,这么快看不上未来夫婿是个举人了吗?” 芸娘红着脸反驳:“呵呵,哥哥真是会取笑人。他哪能跟你们比呢。还差的远了。” 时生瞥了一眼二人,淡淡地指了指空座道:“坐吧。” 虽然只是简单的陈述句,语气里却有股不容置疑的气势。芸娘乖乖地答应了一声,便拉着金凤在空下来的两个座位上坐下。 “凤娘,在这里不用拘束,尝一尝果品吧。” 金凤瞧了一眼当中的一个绿瓷盏,当中整整齐齐地放着十二个浅绿色糕点,浅绿中透着晶莹,软乎乎地十分可爱,似乎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是绿豆酥,尝一尝吧。”芸娘笑。 金凤拿起小厮递过来的筷子,夹起一个。一口咬住,咀嚼了几下便咽下去,口中还残留着绿豆的清香,喉头一阵清凉。她顺手拿起身旁的小杯子,轻轻啜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感觉传来,让金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啊!这是” 赵思贤大惊失色。时生瞪了他一眼,让他将后面的话都一下子咽下去了。 金凤有些疑惑地说:“怎么是酒?” 赵思贤无奈地撇了撇嘴,姑奶奶,这可是时生的酒杯,不是酒是什么。你刚刚一口气就喝了一大口我家珍藏了好多年的状元红呢。 芸娘立刻反应了过来,看着金凤下手的时生一眼,意味深长。 金凤没有注意这件事,在她心里还惦记着另外的事情。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水榭,果然看见一个人影正急急地朝水榭走去。 就是他! 金凤伸出手指,指了指水榭,疑惑道:“那个人是谁?我记得庆娘好像就在水榭里的啊。” 赵思贤看了一眼来人,瞬间就垮下脸来。 “怎么了?” 见他脸色不好,时生关切地问了一句。 赵思贤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着其他人拱了拱手:“对不住各位了,我还有些事情,先失陪一下。”说完便站起身,抬脚欲走。袖子却被一个人拉住了。 “对不住,我也想去看一看。” 时生说完兀自起身,脚尖点地,发动了轻功,身影掠过水面,如水鸟一样轻盈地朝水榭而去。赵思贤忙跟上,紧随其后。 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芸娘有些担忧地看了金凤:“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好呢?” 金凤笑着安慰道:“没事的,今天人多,令兄或许是要见什么人吧。对了,这里风有点大,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看看吧。” 芸娘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好,那我们就去祖母的佛堂看看吧。那里有一尊佛像很特别,你看了也会吃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念佛堂 赵府老太太住在东苑,里面也有一个小花园,种上了牡丹月季之类的花。 芸娘先带着金凤去给老人家问了安。赵老太太见到金凤很高兴,一把拉住她就问起近况。金凤都一一回答。 老太太吩咐上茶与点心。小丫头刚给金凤倒了一碗茶,一只白猫突然从房间的角落跳出来,一爪子就打翻了金凤的茶水。 “混账,你要干嘛!”老太太厉声呵斥。吩咐小丫头赶紧收拾干净。 小猫忙一下子扑进了大丫头珠儿的怀里,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珠儿轻轻地抚着它背上的毛,小猫儿便舒舒服服地将头埋在她的臂弯里,一副慵懒闲适的样子。 老太太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金凤解释道:“这孩子是养在我房里的。平时我在念佛堂念经,它就在旁边陪着我,乖得很。只有一样,喜欢恶作剧。” 金凤忙笑:“我看它可爱得很,是一只有灵性的猫,不知可有名字。” “哈哈,它叫妙妙,是芸娘给它取的名字。说起来,芸娘也要嫁人了。对了,阿郎还没有消息吗?” 听完老太太的问话,芸娘的心咯噔一下,紧张地看了金凤一眼。赵家人都瞒着老太太金凤的事情,故此老人家才会突然问出来。 金凤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 “这样啊,”老太太有些惋惜地说,“既然这样,那我让二郎在京城打听一下吧。” 她说的是芸娘与赵思贤的二叔,如今是京城的一个京官,官至御史大夫,是出了名的刚正。许多官员都被他参过一本。 金凤笑着回绝道:“不用了,我还想着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就亲自去京城打听一下。” “你一个人去吗?”老太太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世道女子出远门可不容易啊。” “恩,我会注意的。”金凤笑着凑到老太太的耳边道,“我已经去成衣店买了好几套男子的长衫,回头我就女扮男装。” “真有你的。不过还是要多小心。”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满脸慈爱。 在房间里用过茶点后,芸娘提议道:“祖母,刚刚不是提到了念佛堂吗,我想带着凤娘去看看。” “好,你们去吧。待会儿我也该去前厅了!”老太太高兴地答应了。佛堂是她最自豪的地方,凡事有人想要参观的,她都会爽快的答应。 从老太太的寝室出来,顺着游廊一路往院子西边走着,眼前一排三间房,中间的一间门户都开着,很是奇怪。 金凤指着那里问“那间房门户都开着,是干什么的?” 芸娘道:“那是祖母的念佛堂,我们正要往那里去的。。” 赵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她平日自奉很俭约,但在施舍上却毫无吝色。这一点深得金凤的敬佩。二人走到门口,一只鹦鹉突然从天而降,落在金凤的肩头,将她吓了一跳。 站在肩膀上的虎皮鹦鹉,高昂着头,活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这是谁的鹦鹉?” 芸娘指了指后面的二层小楼道:“是我弟弟思礼的,他人就在那儿。” 金凤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二楼开着的一扇窗户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二人眨了眨眼睛。 金凤对他微笑颔首。赵思礼道了声“抱歉”便将手指放在嘴里,吹了声口哨,那鹦鹉闻声扑打着翅膀,向着主人的方向飞去。 “它可真乖啊。”金凤赞道。 芸娘笑:“这可是思礼的宝贝。他每天早上都要将鸟笼挂在那个窗口,逗弄它好一会儿呢。不说他了,我们进去吧。” 佛堂里弥漫着檀香的气味,青砖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金凤眯起眼打量着屋内,里面光线昏暗。 屋子正中放了一张红木供桌,上面摆着一个红木的佛龛。佛龛前拼着一只小方桌,桌上两盏油灯。居中还有一只颜色渤暗的古铜香炉。桌角摆着一个小油瓶。 屋里干净整洁, 金凤问:“这里平时都由谁打扫呢?” “扫地的是小萍,胡妈妈也会负责扫灰,另外阿福每天早晚负责开门关门,老王在东苑门口负责看门。” 这时一个小丫头走进来,看起来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翠儿凑过去问:“小萍,你母亲的病可好些了?” 小丫头摇头:“没呢,一直在卧床。” 等她走后,翠儿才低声道:“小萍的母亲常年卧床不起,总是咳嗽个不停。她的月钱都花在母亲的药费上了。” 金凤叹了一声,缓缓走到佛龛面前,对着观音娘娘的佛像双手合十。天下受苦的人那么多,不知观音娘娘可还记得普度众生的诺言。 那佛龛里供着一个观音娘娘的神像。神像的头顶上有一粒珠子,圆润饱满,有黄豆大小,应该是珍珠。 芸娘指着神像道:“这神像是上等紫檀木所雕,经过寺院里的住持开过光的,是祖母心爱的东西。” 金凤点点头,目光落在珠子上。这时忽然听见有人说:“这珍珠真不错,值得一百两银子呢。” 一百两!金凤惊愕地回头,看见一个身穿蓝布衫的女人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也在看着佛龛。这个孩子是芸娘的表弟,是她姨娘的孩子,名唤天问。那女子便是他的奶娘。 芸娘高兴地对女人说:“徐妈妈,你怎么知道珠子的价值的?” 徐妈妈道:“我以前就是珠宝掮客,见过不少好宝贝,一眼就知道它值多少钱。” 金凤点头,总觉得有股暗潮在涌动。恰此时,门外的脚步声突然一顿。 金凤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耳边似乎想起了一阵喧闹声。她忙收回视线,走出来看看。 声音是从水榭那边传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水榭风云 水榭里纱帘飘动,依稀可以看见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赵思贤怒火中烧,一把拉下纱帘。抱在一起的两人如惊弓之鸟,赶紧松开来。两人脸色潮红,衣衫不整。 “你小子来这里干什么?”赵思贤大喝一声,眼里能喷出火来。 “这还用说吗?都明摆着呢,在私会啊。”时生冷冷地说。 赵思贤的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咆哮道:“这两人居然敢在我家作这种丑事,看来这水榭也留不得了!” “既然留不得,那就烧了吧,反正在水上,不碍事的。” 虽然离得有些远,金凤还是清楚地听见了水榭里发生的一切。此时,原本趾高气扬的庆娘正“嘤嘤嘤”地哭泣着。哟,她为什么不辩驳几句。 伶牙俐齿的她可没少羞辱过金凤。今日居然就这么认怂了,还真是少见。恐怕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吧。金凤能想象这两人人反绑着,口中还塞入了布团的惨状。 看这阵势,是二人幽会的时候,被赵思贤发现了,才会这么火大吧。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估计要热闹一番了。恐怕事后,几家人的面子都要被扒下来咯。 耳边突然传来赵思贤惊讶的声音:“你想干嘛?” “你还不懂吗,当然是烧了它啊,给你出口气。” 听着这冷淡的回答,金凤心下一惊。那人莫不是要杀人放火不成?! “怎么了,凤娘?”芸娘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关切地问。 金凤正紧紧地盯着远处。生怕此时会出什么乱子。 突然一道火光直冲云霄,像是什么东西被引着了。 “快看那边,好像是起火了!” 芸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天空腾起一阵黑烟。 “不好了,是水榭那边!唉,哥哥还在那里吧,我得去看看。”芸娘说着撩起裙摆,一溜烟地往垂花门跑去。 “芸娘,别急,那位功夫很厉害,一定能将令兄带出来的。”金凤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跟上。 二人紧赶慢赶,终于穿过垂花门,直奔水榭。却见水榭那边燃起了熊熊大火。哪里还能看见半个人影。岸边却聚集了不少人,焦急地对着水榭张望着,不时指挥家丁灭火。怎奈火势太大,家丁们根本就无法靠近。 岸上一个中年贵妇急得团团转,揪住一个下人的领子道:“怎么回事,公子不再那里吗?其他地方呢?” 下人答:“都没有,已经把府上都找了一遍,没有见到少爷的踪影。只怕是” “啪!” 贵妇一掌扇在下人脸上,怒喝道:“你们怎么作奴才的,主子干什么你们都不知道。” 下人捂着脸,不敢言语。 金凤猜到他们便是李家的人,或许李家大郎现在人还在水榭里。还真是好巧不巧啊。 另一边,芸娘正轻声安抚堂伯:“庆娘不会有事的,我想她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了吧。” 突然有人指着水榭道:“快看那边,有人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见有一个白衣人正提着两人往水里扔。 李家人忙道:“是公子,那个女的好像是庆娘小姐。快去救人!” 家丁们忙跳入水中,奋力地向着二人游去。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二人拉到岸上。此时二人已经气息奄奄,哆哆嗦嗦抖成了一团。 家人们忙将两人围住,将毛毯披在他们身上。 “快整理出两间干净的屋子,给两位换下湿衣服。” 听着老管家的话,众人又慌忙将两人抬到客房去。 这时,水榭上又出现了一白一紫两个人影。白衣人一手搭在紫衣人肩上,微微向上一提,二人便腾空而起,掠过水面,稳稳地落在岸边。 见他是从京城来的那位,贵妇忙暂时放下儿子的安危,上前对着白衣人感激道:“多谢公子搭救小儿。” 白衣人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不过是顺手而已。对了,令公子怕是受了些惊吓,可得寻一个好郎中看看。” “多谢提醒。”贵妇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见白衣人已经转身飘然离开。 赵思贤对着贵妇拱手一揖,含笑道:“我听令公子说,不想与舍妹结亲。我本想劝说几句,他却威胁说不依他就一把火将水榭烧了,大家同归于尽。看来或许是八字不合,犯冲哦!” 说完丢下目瞪口呆的众人,拉着妹妹便往后院走。众人默契地互相看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贵妇。 李夫人雍容华贵的气质再也绷不住了,一张笑脸也垮了下来。当初是他们家死乞白赖地要与赵家结亲,如今儿子却为了庆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众人的目光让她真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哎呀,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好了。”李夫人尴尬地说着,早在心里将不争气的儿子骂了八百遍不止。 李家母子在众人鄙薄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连水榭也都烧了,眼看事情是瞒不住了。 “李家大郎与庆娘水榭私会,退婚不成反而放火”的消息像是涨了翅膀一样在宾客里流传着。 不少人是亲眼看见那场大火,又亲耳听见时生与赵思贤的话的,对此深信不疑。纷纷指责李家大郎风流成性,还没成亲就与女方堂姐搞在一起。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但是,还没成亲就出了这种丑事,也太不像话了。眼看来年就要成亲,这个时候却在女方家里与人私会,这叫新媳妇的心里怎么想!” 也有指责李家家教不严,才会出这种败家子的。 “这种事绝对是家风有问题。听说李家老爷当年就是这么做的,迎娶了夫人后不到一年就纳小了。后来还发生了宠妾灭妻的事情。如今的李夫人就是当年那个姨娘扶正了的。” 大家都在猜测赵思贤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说退亲的与不会退亲的各占一半。总之,在寿宴上遇到这种事,简直不要太打脸了。 人家赵思贤,这会子正坐在妹妹对面,将在水榭看见李家大郎与庆娘私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芸娘。 “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芸娘眼圈泛红,强忍着泪水。 赵思贤怜爱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将上午水榭的事情告诉了她。“你说,这样的人,怎么能跟他过一辈子呢?” “一辈子?”芸娘咬了咬唇,想起自己对那人的期许,是白首不相离,要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心。可这还没成亲,他居然就勾搭了堂姐,要是成亲了,还不知道要怎样。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低下头来:“就依哥哥的话。” 金凤寻着脚步声找到那人。此刻他手里提着一壶酒正站在屋檐下悠闲地喝着。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打量着。 此时看他,又觉得与灵芝道长完全不同,反而更像是那个曾经出现在她记忆里的白色剪影。当初那个人会不会是他呢? “躲在背后干什么。”那人冷不丁说道。 闻言,金凤款步走出,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乱成了一锅粥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这件事可是因你而起。”时生冷不丁地说道。要不是她那不经意的一句话,赵思贤恐怕一年半载也不会发现未来妹夫居然与堂妹有染。 金凤点头:“是啊,你看出来了。” 事情要从她听见庆娘的低声嘀咕说起。她的耳力一向很好,当时隔着半池湖水,她清楚地听见了庆娘的那句话—— “大郎怎么这么慢?” 一瞬间,很多往事便涌上心头。她记得芸娘死后不到一年,李家大郎便娶了庆娘。当时她只是觉得有些太赶了。哪里有夫人刚去,后脚就迫不及待地迎娶辛夫人的事情。想起来未免太过凉薄了。 听了庆娘的话,她才明白,原来两人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牵扯不清了。如今想来,怕是早就珠胎暗结了。故此,她才特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不说我了,你也很邪恶啊。”金凤笑。 那会子,周围的纱帐都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火焰声里,时生的声音尤为明显,在水榭里不停地回想着,敲击着她的耳膜—— “是取消婚约还是死在这里,快说啊!等待会儿你身上的火油被引着了,可就来不及了。” “别别别,求你们放我一马,我愿意取消婚约!” “好!那么是为什么要取消婚约呢?你该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是我们八字不合。” 时生冷笑:“还有呢?” “我早就与庆娘在一起了,我配不上芸娘。” 这句话让金凤心里冷笑连连。果然对付这种贱人只能用贱招。 旁边的庆娘气得直翻白眼,想要说些什么,怎奈口中还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将李家大郎逼到崩溃大哭后,他才将两人扔进了水中,如同扔掉两件讨厌的垃圾。 “说起来,你真有点残忍!”金凤斜睨了他一眼。谁会想到,这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居然差点就做出了杀人放火的勾当。 “这件事,以后都不准再提。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时生突然俯下身子,逼视着她的眼睛。摄于他的气势,金凤抿着唇轻轻点头,藏在宽大的袖口的手已经紧紧握拳,手心还藏着一根银针。 “那,你能带我一起去京城吗?”金凤问,“只要你能答应我,我绝对不会乱说。” “哦?有点意思。”时生直起身子,斜睨了她一眼,好奇道,“说说你为什么非要与我一起上京。” “因为,你在大理寺任职吧。”金凤抬了抬眼皮,继续道,“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所以,我想依靠你的力量去京城,这样才能不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蛮有趣的吗,这么说,你的身边埋伏了那些人的眼线了?”时生皱了皱眉,作思考状。 金凤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这章脸与灵芝道长太过相似,几乎让她产生了错觉。 “不过,你如何肯定我一定会帮助你呢。再者,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时生又向前凑近了些,唇角带着不屑的笑。 “因为,我有我的特长。或许我的头脑与耳力可以帮助你解决那件事。” “哈哈,笑话,你以为就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信了你?想要跟着我的人多了去,凭什么我要收了你。”时生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可不是某些人,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对我来说,你是死是活,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不是他,这个人不是那个目光悲悯的道长。道长虽然看似冷淡,却是个温暖的人。而此人,从骨子里散发着冷漠。道长的眼睛能看见过去与未来,而他却只能看见当下。 金凤抿唇,要想依靠这人的力量,就只能亮出自己的底牌。如果没有能打动他的过人之处,他一定会无情地拒绝她。 “我的耳力,当下便可以展示出来。我可以听见很微小的声音,二娘说过,如我这样的人,万中无一。。” “我手下万中无一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你的耳力究竟如何神乎其神,不如现在就亮出来吧。” “公子想如何考验?” “简单,上午我与思贤说话的时候,你刚好路过垂花门。那时,我们刚好谈到了我手上的一件案子。既然你的耳力过人,不妨说说看,我现在正在做的到底是什么事?” “是那笔钱吧?某人贪污公款的银两,你还没有找到吧?”金凤的声音里透着自信,“就在我路过垂花门的时候,听见你自己说的。我想应该错不了。” “砰”的一声,时生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一瞬间,时生以为自己听见了天外之音。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一双墨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视线落在那双白净的耳朵上,它们看起来平凡无奇。 难道说,这就是神之耳! 他曾听师父说过,有一种人,可以听见非常微小的声音。哪怕是隔了很远的距离,也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没有什么声音可以逃过他们的耳朵,就像是凡间的一切逃不过神明一样,大家便称他们为神之耳。 “怎么样?现在可以考虑带我一程了吗?” 应芸娘的要求,是夜金凤留宿在赵府。晚上,二人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残月,芸娘忽然红了眼圈。 “真是不甘心啊,怎么偏偏我遇上了这种事” 金凤拍了拍她的背,宽慰道:“别傻了,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有谁能一辈子都平平顺顺的,总会遇到一些个坎坷。你看我,这些年几乎就没有什么顺心的事情。” “金凤,”芸娘突然严肃地看着她,红着眼问,“要是你,你会怎么选,会不会不甘心?” “傻丫头,说什么呢那样一个人,有什么不甘心的。要是我,一定弃之如敝屣,绝对不留恋。” 是啊,如果他变了心,一定要弃之如敝屣,千万不要留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突发意外 花园的小插曲没有惊动老太太,前厅的宴会还是按照计划进行着,饭后还搭台子唱戏,很是热闹了一阵。一直闹到了半夜方才散席。 金凤一直陪伴在芸娘身边开解,二人直到深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翠儿打来洗脸水,二人忙起身梳洗一番。 门口突然传来轻柔的脚步声,金凤循声望去,但见妙妙正迈着优雅的步子走来。她高兴地向着它喊了一声:“妙妙,过来。” “喵!”妙妙答应了一声,不疾不徐地走来。金凤诧异地发现它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 “奇怪,妙妙怎么受伤了?” 听见金凤的话,芸娘也凑了过来,皱了皱鼻子,一把抱起妙妙,仔细地查看了它的爪子,果然看见上面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伤痕,看起来是不久前踩到什么被割伤了。 “小乖乖,真可怜。”芸娘叹了一声。 金凤向小丫头要来一个白色帕子,给它包扎了伤口。芸娘心疼地接过,将它抱在怀中,喃喃道:“怎么会受伤呢。翠儿,快去将它送回东苑。” 金凤梳着头,听得外面一阵喧闹。 正疑惑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翠儿闯了进来,喘着气结结巴巴道:“姑娘,不好了老太太被人打昏了” 金凤乍一听,心里一惊。严肃地问她:“你说什么?你慢慢说。” 等她们感到东苑老太太的寝室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几人互相见礼,后,都聚集在老太太的床边。 赵家老太太正闭着眼躺在床上,似是正在昏睡,只是头上还缠着绷带。是头部受伤,金凤好奇她怎么会伤到了后脑。 她正想着,那边,时生与赵思贤已经开始讨论起来了。 时生皱眉道:“思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思贤一脸愁容,唉声叹气道:“今早我去给祖母请安,才过念佛堂,就见她不知为何晕倒在里面,头上还在流血。我料想是遇到了歹人。” 时生颔首,若有所思,接着问道:“思贤,老太太可有大碍?” 赵思贤摇头:“大夫说,头部受到重击,可能要昏迷几日。性命倒是无忧。” 这么说那歹人倒是心肠不坏?只是他为何会对一个老人家出手呢? “大夫,你能否向我描述一下老夫人的伤口,能否推断缘何受伤?”时生转身对着大夫询问。 大夫点头道:“这个倒也不难。老夫人的伤口在后脑,是受到钝物打击所致。推测受伤的时间是在去念佛堂的时候,距赵公子发现她不过一个时辰之内。” 这么说是在清早发生的,时生颔首,望着赵思贤:“老夫人可曾与人结怨?” 赵思贤摇头:“祖母总是吃斋念佛,从不与人结怨。” “那么,可有找到凶器?” “不曾。”赵思贤叹了一声,“已经命令家丁们去寻找了,不过,好像都没有找到沾有血迹的东西。” 时生蹙起眉头,似是在沉思。半晌又问:“家中可有东西丢失?” 赵思贤摸了摸头,想了想道:“我倒是没注意,不过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还在,应该是没有什么损失。” 赵思礼插嘴道:“我知道,丢了一粒珠子,我到的时候,观音像倒在地上,上头的珠子不见了。” 金凤与芸娘对望一眼,同时想起了徐妈妈的话。 赵思贤瞪了一眼弟弟:“瞎说些什么!” 赵思礼撅起嘴,叽咕着:“我今早去念佛堂看见的。大哥你一时慌乱,没有注意也是有的,我可看得真真儿的,那珠子果真不见了。” “哦,那是什么珠子?”时生好奇心顿起,忙问道,“可有什么来历?”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特殊的,”赵思贤摇头:“这粒珠子是我家里的旧物。我看它应该不值钱吧,顶多一两银子。应该不会有人为了一粒不值钱的东西害人吧。”他说着有些气恼。 赵思礼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思贤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 “小小男子汉做什么鬼脸,想说什么就快放!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 “哼,我才不是娘们呢!我是要告诉你们,这珠子至少可值一百两呢!“ 赵思贤哼了一声,沉着脸瞪了他一眼,抬手正要打人。 芸娘忙唤道:“哥哥,他说的是真的。” “姐姐!”赵思礼仿佛遇见了救星,赶紧跑过去躲在姐姐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着哥哥吐了吐舌头,一脸骄傲道:“你看,姐姐都在帮我作证。我才没瞎说。” 赵思贤不满地看了妹妹一眼:“你也来添乱。。” “我也是实话实说。关于那粒珍珠,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昨天我与金凤都听见了天问的奶娘说过,那吏珠子可直一百两银子。” “这么说,那歹人是发现珠子很值钱,这才动了歪心思想要偷走它,谁知却被清早去佛堂的祖母发现了,慌忙之下,便推倒祖母,慌忙逃跑了!”赵思贤语气笃定。 时生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赵思贤信心倍增,看了一眼时生道:“这么说是窃盗伤人案件了。时生,听闻你在大理寺破了不少案子,我家的这件对你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要不就委托你了。” “哦,可是可以,”时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只是,你要给我什么谢礼呢?” “” 喂,要不要这么财迷 时生牵了牵嘴角:“要是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那个人,你就把昨天的状元红送我一壶,如何?” “好,一言为定!不过,如果你输了,要怎么办?” “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时生满不在乎地询问。 赵思贤满意地点头:“甚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金凤出场 时生将管理这院子的一行人都叫到了念佛堂里。金凤与芸娘一行人也跟过去,想亲眼看看大理寺少卿审案的样子。 时生坐在老太太常坐的红木椅子上,目光在下手处四个人的脸上一扫,四人均是脸上一白。看起来颇有些此地无银的样子。 金凤不由得一叹,还真是老实啊。果然常年在大理寺审案的,周身的气势就是不一样呢。 时生问起几人昨天的去向。几人面面相觑,然后便再时生的目光下一一开口。 “大人,昨日我负责给客人看茶,一刻都不得闲啊。” “大人,我负责看门,不曾进来过啊。” “大人,我昨日里被老太太支走了,半夜才回来的。” “大人,昨日里表少爷闹肚子,我给他请郎中,后忙着照顾,可没工夫来这里啊。” 但凡有嫌疑的人,大多会给自己寻找不在场证明。金凤想,这也寻常。接着看下去。 但见时生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什么,招招手又换来管家,让他派人去确认一下。金凤想,恩,这便是调查不在场证明了。 你们提供了,我们还得查验不是,否则你们说什么,我们还都认了啊。 不多时,那管家便回来了,赵思贤伸长了脖子去打听,见那管家道:“回大人的话,均查过了,他们说的都是实话。” 时生皱眉,挥了挥手,让管家退下。继续问那四人道:“那你们最后一次见那佛珠是什么时候?” 那小侍女想了想道:“我记得,昨天下午,还曾见过的。” 屋里静了下来。时生似乎也有些一筹莫展。赵思礼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金凤瞟了一眼门外,目光停留在赵思礼的窗口,心下已经模模糊糊有了些想法。 时生瞧了瞧地上,又瞧了瞧众人的表情。突然面上一凛。此刻,他的目光正落在金凤的脸上。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个女子现在会看着后窗发呆。 “金凤姑娘,你似乎有想法啊。” 听见自己突然被时生点名了,正发呆做壁花的金凤不由得回过神来。 “啊,”她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开口道,“我是有些好奇。” “你好奇什么?”这会子,赵思贤反而不急着破案了,饶有兴趣地问起金凤来。 “我是在想,思礼少爷,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就连时生也不由得微微侧目。 赵思贤不由得再次瞪了弟弟一眼,哼了一声道:“快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 臭小子,居然敢暗算祖母,看我待会儿要怎么罚你。就等着跪祠堂吧。 见自己被点名,赵思礼也是一脸茫然,对着金凤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金凤姑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今儿早上遛鸟了吧。是不是与往常一样将那鹦鹉挂在后窗上的?”金凤悠悠地开口。 赵思礼眨了眨眼,点点头。 金凤道,“既然如此,你该看见了吧?” 赵思礼乖巧地点点头,“是呢。” 赵思贤不由得又是一瞪眼:“知道你不早说!” 赵思礼委屈地撇撇嘴:“可你们没人问我呐。且,我还没见过人破案呢,今儿好不容易见到了,可算是长了眼啊。” 话音刚落,便觉得头上一痛,他哥哥早已经一个爆栗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责备,“这么大了,也没个规矩。这会子是让你瞎胡闹的时候吗?” 赵思礼不服气地撅了噘嘴,杵在那里不说话,可这心里还是不服气的。 赵思贤见弟弟这幅死样子,也不想再说什么了。也是气鼓鼓地站在一边。 金凤听赵思礼的回答,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这赵思礼虽然是个小孩子,可也是知书达理的,该明白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 如今他祖母受伤躺在病床上,又出了窃珠的案子,他是断不会不明事理的。从他的回答可猜测,他是知道些内情的。可知道却不说,便有些意思了。 金凤想了想,若那案犯果真在下面的四人中,他定是要指认出来的。 不然,难不成人家伤害了他祖母,他反而去包庇人家。这不是缺心眼吗。 所以,这事儿,果真不是那四人做下的。那么,究竟是谁做下的呢 金凤看了看珠儿。妙妙此刻正舒舒服服地窝在她的怀里睡着懒觉呢。金凤心里一动,不由得笑了笑。 时生最是看不惯这等高深莫测的表情,当下就发问;:“不知你可知道了什么?” 金凤点头。 时生挑了挑眉,简单滴吐出一个字:“说吧。” 金凤福了福身,“那就由我来解释一下好了。” 芸娘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伸手拉了拉赵思贤的袖子。抬头却见哥哥饶有兴味的表情,又将心理的话咽了下去。 金凤上千一步,在倒下的佛像边看了看,目光落在一片羽毛上,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来。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夹起羽毛,举在时生面前,问:“大人,你可看出这是什么了?” 时生皱眉看了看,这才有些疑惑地问:“这羽毛看起来倒是很眼熟啊。”说罢还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赵思贤身边的赵思礼。 赵思贤当即就黑了脸,低头瞪着弟弟的头顶。赵思礼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思礼少爷,我想这便是你那宝贝鹦鹉的羽毛吧?” 听金凤如此说,赵思礼脑中只有一个词,完蛋了! 赵思贤见弟弟这怂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兜了个大圈子,这小子果然是脱不开关系啊!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思贤咬牙问。 赵思礼瓮声瓮气地说:“今儿早上,我逗弄鹦鹉的时候,不小心把那笼子给打开了。结果它就飞出去了。” 金凤笑;“我想它是飞进了这念佛堂里了吧?” 赵思礼点点头,有些委屈地说:“它以前可乖了,也就这么一次。我就追来了。见它在观音娘娘的肩膀上,便扑过去要抓它,谁料” 他低下头,有点说不下去。赵思贤恨恨地看他一眼,问:“那珠子是你藏起来的?祖母也是你打伤的,是也不是?” 赵思礼赶紧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不停的摆手:“不是的,我只碰到了观音娘娘而已。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情啊。” 赵思贤看一眼弟弟,不由得有些疑惑,他都已经承认了碰倒观音像,没道理继续隐瞒。祖母是不是他打伤的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水落石出 赵思礼恳切地看着兄长,目光很是清澈。 赵思贤一时有些犯难。这混小子虽然有时候会犯浑,但他本性还是善良的,做不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 且老祖母平日里最是疼爱这小孙子,当眼珠子一般的宠爱着。这小子也是跟祖母最亲,可从没见他对祖母不敬过。 思及此,赵思贤又动摇了。心道,若真是这小子打伤祖母,又伪装成强盗作案,那这么多年可看错他了。难不成平日里的那点憨厚那点机灵都是装出来的不成? “哥哥,你可得信我啊。当时我还看了,那珠子还是在念佛堂里的呐,此事果真与我无关的。” 听赵思礼这般说,赵思贤沉着脸,没有作声。一旁的芸娘不免有些着急,焦急地看着金凤,就希望此刻能赶紧将此事了了。 金凤对她微微颔首,继续道:“我想思礼少爷说的没错。这件事过后,他便离开了。大家看看老夫人倒下的这间佛堂,这一地的碎瓷片,和青砖地面上这一大片的油渍,几乎立刻就可以确定,那就是被打翻的灯油瓶。我记得昨天来这里的时候,那瓶子就放在桌子边上” “那又怎么样?”时生狐疑地问,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在说凶手,后一刻怎么就转到灯油上去了。这两者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吗? “我想关系很大咧,”金凤指了指地上的油渍道,“我就是看见了撒了一地的灯油才想明白的。昨天芸娘带我去拜见老夫人,珠儿给我倒茶的时候,养在老夫人房里的妙妙立刻就跳过来,打翻了我的茶碗。珠儿,你记得这件事吧?” 珠儿道:“恩,记得,妙妙喜欢恶作剧,平时经常故意打翻茶碗。” “我记得那时,老夫人对着它呵斥道‘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赵思礼惊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妙妙,心里既惊且喜。一方面为自己身上的嫌疑被洗清儿高兴,一方面又为凶手是一只猫而惊奇。他喃喃道:“原来是它!想不到它居然会害祖母” “我想它其实只是想开一个玩笑而已。今天早上,老夫人赵丽来到念佛堂,走到观音像的前面,却见那佛像被打翻了,这便是鹦鹉的杰作。老太太正是恼火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灯油瓶打翻的声音。转身便发现了恶作剧的这家伙。老夫人照例训斥了它几句,这时灯油撒得满地都是,地上又散落了不少碎瓷片,而小萍又不在。老夫人心急火燎地想要出门喊人过来打扫。一脚踩在灯油上,不小心滑倒了。磕到了后脑,便昏迷不醒。” “是磕在地上受的伤,不是被人用棍子打的吗?”赵思贤连连摇头。 “当然不是。”金凤坚定地否认,“如果有那样的凶器,早就该被发现了。其实磕在地上与受到棍棒打击,不仔细区分,也是有可能会混淆的。我想,等老夫人醒过来,自然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是,不知对于我的解释,你们愿不愿意听取?” “呵呵,说到底,你还是没什么证据啊。”时生冷冷地说着。 “证据就在它身上。”金凤说着便走到珠儿身边,一把接过它怀里的妙妙,举向上手的二人道:“你们仔细看,妙妙的爪子上受了伤,今早被我包扎了一下。它脚上的伤就是打碎了灯油瓶后踩到了碎瓷片而割伤的。这也就是它来过这里的证明。” 时生哼了一声,淡淡道:“有点意思。那珠子在哪儿?” 金凤笑了笑,附在珠儿耳边吩咐了几句。珠儿赶紧点头,抱着妙妙跑了出去。 虽然不知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大家还是耐着性子等着。不多时,便见珠儿抱着妙妙又回来了。 珠儿将手掌摊开,但见掌中一粒珍珠。 时生眉心一动,问:“这事怎么回事?” 珠儿道:“我按着金凤姑娘的吩咐,去了妙妙经常藏东西的地方,这才找到了珠子。” 居然这么简单,时生笑了笑,瞧了赵思贤一眼:“思贤,你怎么看?” 赵思贤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妹子,又看了一眼弟弟,最后目光停留在金凤身上。哎,要是自家弟妹有这姑娘一半的精明就好了。 “这次是我输了。”时生板着脸,一字一顿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 赵思贤眨了眨眼,笑道:“既然如此,我便说了。先前舍妹跟我提过,金凤想要去京城,但她一个弱女子,终归是不方便,所以,你能不能让她跟在你的身边。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不少。” “你的意思是让她打着我的名号在京城里瞎转悠吗?” 赵思贤忙赔笑道:“你也看见了,金凤是个聪慧的人,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当然,要是不答应也可以。不过,你先前可答应了我的哦,只怕对你的名声不太好” “怕了你了,其实你不必非得浪费这么好的机会的。”时生嘴角轻扬。 赵思贤恍然大悟,懊悔道:“这么说,你早就决定带上她了?唉,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我该说那个一直没有实现的愿望才对。” 时生冷笑着打趣:“世上没有后悔药哦,你想实现那个愿望,还是下辈子再说吧。” 赵思贤凑上去,附在时生耳边问:“那个,你看上她什么了啊?” 时生牵了牵嘴角:“我说是我梦见过她,你信吗?” “信啊。干嘛不信。你梦见她什么了啊?是不是梦中定情啊?” 时生一时无言,这件事却是无法对人言说的。梦中的她一次次在他面前被人杀死,而他除了心痛,却无能为力。这便是全部的真相了。 他来此地,除了因为手头的案子,另外的原因,便是希望能改变她的命运。 遥遥地听见二人的说话声,金凤疑惑地想,赵公子的愿望是什么啊? “你说我哥的愿望啊,”芸娘托着腮,仔细地想了想,“我记得有次我哥哥喝醉了,嘴里一直喊着娘子。可能是想娶哪个姑娘家吧?” 赵思贤:阿嚏,别乱说老子的愿望是看一眼时生那小子的女装扮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后续 赵家老太太在下午终于醒过来了。 大夫给她检查后说没什么问题,只需静养几日便可下床。赵思贤问起她受伤的事情。老太太还记忆犹新,忙说:“都怪我自己一时大意了。” 据她说,那天看见观音像倒了,心里大骇,生怕观音娘娘会怪罪,一时慌了神。加上妙妙又突然窜出来,打翻了灯油瓶,弄得一地狼藉。她再次受到惊吓,又急又怒,训斥了妙妙几句后,便想着赶紧出去喊人打扫一下。谁料青砖上撒了灯油后格外打滑,一个不留神便摔倒了。后面的事情她便无从知晓了。 至此,金凤的推论完全正确。 赵思礼不由得很是内疚;“祖母,都怪我,要不是我放跑了鹦鹉,便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了。”说着眼圈便红了,还掉了几滴泪来。 芸娘道:“怪我没看好弟弟,害祖母受伤。” 老太太摸了摸孙子的脑袋,又拉了拉孙女的手,笑得慈祥:“不怪你,谁知道会这样呢。哎,以后注意点儿就好了。听说大郎还打了思礼一顿,有没有这事啊?” 一听这话,赵思礼赶紧嘟起嘴,狠狠滴点头:“是呢,还罚我在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呢。祖母,我这膝盖还是青的。” 赵思贤瞪了弟弟一眼:“怎么,你不该跪吗?” 赵思礼网老太太怀里钻了钻,对着哥哥吐了吐舌头,又朝金凤笑了笑:“多谢金凤姐姐替我洗清了嫌疑啊。” 金凤笑了笑。 赵思贤想起妹子的嘱托,便赶紧在时生面前替金凤刷好感度,“金凤,你的观察力还真不错。时生,你小子这次捡到宝了。” “我的眼光一向很准的。”时生也难得地露出了笑脸。 金凤低眉顺眼,推辞道:“不敢当。不过是凑巧罢了。” “不过,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了珍珠藏在烛台下?”这个问题要是不搞清楚,时生感觉自己又要失眠好几天了。 “啊,这件事真的纯属巧合。”金凤不好意思地解释,“当年我家中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我们家以前也养过猫,有一次就因为打翻了茶碗,弄得一地狼藉,害的我阿爹受了伤。为此,小猫还被关了小黑屋好几天。所以看见那一大片的碎瓷片,我便想到了。” 居然比上一个问题更简单 时生的脸突然变得更阴了,阴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公子,你是不是生气了。”金凤怯生生地问,他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好恐怖啊 时生挤出一个笑,哼了一声,故作潇洒道:“没,输给你还真是心服口服啊。”谁让我没这么好的运气呢。挑了挑眉,继续道:“对了,我可要警告你一声。还是尽快回家,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的好。像你这样不经意就听见了太多的秘密的人,大多活不长的。” 金凤:还说没生气。 这边几人正说着,芸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哥,我想回去眯一下。”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了半天,芸娘觉得身子有些乏了。 赵思贤心疼妹妹,便马上答应下来:“你回去吧,正好我在这里。” 芸娘便回绣楼休息一下。与时生擦身而过的时候突然感到寒气逼人,她不自觉地拉紧了领口,怎么突然有些凉意呢? 时生的脸看起来像冰山一样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似乎在生气,连头发看起来都比先前要蓬松一些,就像是要竖起来的样子。 难道是怒发冲冠? 芸娘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的,人家是翩翩公子,这都哪跟哪。 芸娘走后不久,时生突然开口道:“我那边事态紧急,今晚便不留了。” 赵思贤大感意外,连连惊呼:“老兄,你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多住几天嘛,干嘛这么着急要走。” “得了吧,你家都乱成了一团了,我还是不要添乱得好。还有你弟弟,我可怕了他了。再在这里待下去,还不晓得会被他算计几次。”一个不小心,一世英名就不保了! 时生翻了个白眼,将后面那句咽下。 “你不是还要处理那件案子吗,总还要留在平安县的吧。干脆住我家好了,还去什么客栈。多见外啊!”赵思贤不甘心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过时生已经见惯了,一点都不为所动。只丢给他两个字:“闭嘴!” 赵思贤忍了好大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对了,金凤怎么办?是不是也让她参与那件案子?” 话音未落,金凤也投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还不必。”时生说完便兀自走了出去。 赵思贤垂头丧气地坐在桌边,一边长吁短叹,一边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没良心的。 “唉唉” 耳边是赵思贤那怨妇般的语调,以某种单调的规律重复着,周而复始。竟让人有了一种“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感觉。 一个大男人为何会这般小女儿态 片刻后,金凤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要是再与他共处一室,她马上就要疯掉了。 “公子,我想我还是先回绣楼好了。”金凤试探着说。 赵思贤这才发现她还在这里,赶紧迅速收拾好心情,一秒钟便换上一副正常的脸孔,颔首道:“好,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金凤诚惶诚恐地走了出去,一路小跑着追随那人的脚步声,终于在绣楼外追上了他。 “公子,等一等!” 时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什么事?” “公子是要走了?”金凤有些紧张地问。 时生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是啊,不过,你不必担心,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 你们都说的好听,金凤想,食言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当初阿郎不也是这么说的,到最后又怎么样了 “你不要将我与那人相提并论!我选择你是出于公心,与儿女情长无关。” 时生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金凤只觉得周身被一股寒意包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呵呵,公子是什么意思?” “我身边不乏有能力的人。而我之所以决定留下你,便是看中了你的头脑与耳力,若是你能在将来为我所用,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并且许诺你可以打着我的旗号去办你的事情,但是,相应的你也要有所付出。” “啊?付出?”不会是要献身吧?金凤赶紧拉紧了领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公子要我付出什么?” “放心,你的姿色虽然不错,但还不到让我垂涎的地步。”时生嗤笑一声,挑了挑眉毛,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着金凤道,“我只要你的自由,在三年内为我所用。” 居然还有这种要求金凤一下子愣在原地。 回到绣楼的时候,还有些晕晕乎乎,耳边似乎还在回想着那人的话,三年内为他所用,牺牲自由,真的值得吗? “凤娘,你可回来了!”芸娘迎上来,拉着她的手,关切地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金凤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芸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时忽听得外边有人在喊:“金凤娘子,有人想要找你。” 有人找?金凤有些诧异,这些年来,与家中的亲友几乎断了联系,平时也没什么朋友,不知谁会找她,而且还寻到了赵府来。 “芸娘,我去看看。” 金凤说着便站起来,朝窗外看了看。绣楼的矮墙外,一个白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朝着窗口看过来。她带着白色的面纱,看不清面貌,只能看见鲜红的嘴唇。 隔着面纱,金凤觉得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虽然有些奇怪,金凤还是决定下去看看:“我先去问问看,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吧,不然也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芸娘一脸倦容,有些担心地说:“凤娘,先别去。先搞清她的来历再说吧。这两日府上出了不少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歹人,你自己去见她似乎不太妥当。” 金凤笑着摇头:“不了,你太多心了。府上那么多家丁,要是她真是歹人,我只要一喊,就会有人来救我。她必定逃不出这层层防卫。你就放心好了。” “可是”你不会武功啊,芸娘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凤就已经噔噔地下了楼。 庭院里枝叶繁茂,待她跑下楼来,就听得枝叶发出莎莎声。树影摇曳,一个白色人影翻过矮墙,在她眼前一晃,稳稳地落在面前。 就在金凤诧异的时候,那人已经走到她面前。面纱微动,女子朱唇轻启。 金凤听得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唤声。 “金凤?” 金凤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是我,你是?” “拿命来!” 女人凌厉的目光如利刃刺来。金凤心里一寒。眼前金光一闪,迎接她的是一把金匕首。 金凤连退两步,后路便被一棵大树给挡住了。 这下死定了! 正想着,匕首已经出现在眼前,那女子面纱下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嘴里哼了一声“去死吧”便举起匕首刺向她的胸口。 金凤只听得耳边传来利刃划破空气发出的尖锐的摩擦声,接着胸口一痛。匕首划破衣服没入了身体里。 果然又是死于利刃之下吗?恍惚间,听得楼上传来尖锐的叫喊声。 “啊!” 眼看着金凤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下,芸娘惊得全身颤抖。见那人又举起匕首,似乎还要下手,芸娘强打起精神,拼尽全力,对着远处的家丁喊道:“杀人啦!快来这里,有刺客!” “凤娘” 芸娘哭丧着脸,坐在金凤的床头啜泣着,哽咽道:“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早知道就该让一个功夫好的人陪着你一起去的。” 说完又嘤嘤嘤地哭起来。很快,拭泪的手帕都湿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第一张鬼面 “真是搞不懂,都不认识,有什么必要见面的。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可疑吗?”时生板起脸,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 芸娘哭得更伤心了,“嘤嘤嘤对不起” 赵思贤同情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当面说教呢。想来,哪个不说自家妹子软糯的,也就这厮不懂怜香惜玉了。 岂料,这厮仍不解气,继续道:“她已经受了伤,还需要静养,你这样哭哭啼啼的,会害得她睡不好觉。” 芸娘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整个人的不好了。 她又羞又愧,半天才憋出一句“对不起。”说完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看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时生皱了皱眉,完了,这泪包又要哭了 时生生平最看不惯女孩子哭闹,究其原因,大概是家中的妹子们给他留下了童年的阴影。 听着耳边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按住额角跳起的青筋,用尽量柔和的声音道:“你如果累了,就先歇歇吧。”只要不在这里碍眼就好。 “极是,你先去隔壁歇着吧。”赵思贤忙打圆场,匆匆忙忙地喊了几个丫头来,将妹子转移到了客房里安置下来。 这下终于安静了些。时生皱眉盯着床上的人,只见她脸色苍白,微微卷曲的睫毛在轻轻地颤动,气息有些紊乱。 “好了,醒了就睁开眼吧,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床上的人便幽幽转醒。 “啊,刚刚谢谢你。”金凤看了一眼床边的人,真心地道谢。 时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轻哼一声道:“这没什么,倒是你,还是长点心吧。” 金凤勉强一笑,看在他刚刚救过自己的面子上,我忍了。 “哼,你也太没用了。见你也是有些底子的,你娘没有教过你武功吗?” 金凤眼圈一红,没有说话 见时生一下子就要弄哭两个女人,赵思贤略感尴尬,插言道:“时生,你之前明明很关心金凤的,不然也不会急吼吼地找大夫了,是不是” 听他这么说,时生冷着脸,一时没搭腔。 赵思贤又对金凤道:“金凤,你可得好好谢谢时生。今天要不是他及时赶过去,你可就危险了。” 金凤点了点头。那惊险的一刻还记忆犹新,让她有些后怕 那时候,中了一刀的金凤已经倒地不起,五脏六腑都被震得生疼,冷不丁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她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捂着伤口,全无还手之力。 女人高举着匕首,朝着她冲过来。金凤眼前寒芒一闪,刀刃直直地朝着她的心口而来。她全然没有还手之力,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一击。 预期的痛楚却迟迟没有来到。相反,耳边却传来了什么东西打在刀刃上发出的尖锐的碰撞的声音。 她睁开眼,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才看见一个白色的剪影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是那人?前世记忆里最后的白色剪影。 不,金凤摇头,这不是记忆,是现实,他是时生。见他来到,金凤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着的神经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终于能放任自己倒下。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谢不谢我都无所谓。不过,有个人你确实是要感谢一下。”时生的声音将金凤换回现实。 金凤狐疑道:“感谢谁?” 时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你该感谢那个给了你护身符的人啊。”说着将护身符扔在她的枕头边,狐疑地问,“这样上好的天蚕丝不多见,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金凤伸出手,爱惜地抚着它,护身符上面留下了新的刀痕,不过依然完好。那就是她遇险的时候能死里逃生的原因吧。 “是一个很灵验的道长给我的。” 道长的话还真的灵验了。这护身符果真能护我周全。道长肯定是上天的使者吧,刚好在遇见他以后逃过一劫。 幸好,自己相信了他,将这东西带在脖子上,这才多活了几日。想到这里,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细节。 不待她细想,时生又问道:“哪个道长这么灵验,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灵芝。” 听见她的回答,屋子里的另外两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僵硬。赵思贤瞥了一眼时生,目光里意味深长。 “怎么,你们都认识他吗?”金凤有些疑惑地问。 “咳咳,”时生干咳了两声,黑着脸道,“略有耳闻。”声音有些不自然。 金凤没放在心上,转而问道:“对了,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逃走了。” 时生说得云淡风轻。这一切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余下的家丁没有轻功能及得上那女子的,只能在地上对着她射箭。 那女人也非等闲之辈,从她的手腕上飞出一条软绳,在她四周快速地舞动着,飞去的箭羽便纷纷落地。 她就这样在暮色里越过水面,消失于高墙的另一边。 众家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过重重包围。 “对了,那个行刺你的人,你不认识吗?”时生问。 金凤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时生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还以为你的头脑有多了不得呢,看来记性也不过如此啊。” 金凤瞪了他一眼:“你能记住每个见过的人吗?” “自然可以,”时生不屑地回答,继续问,“我们换个问题好了。她既然找到赵府来行刺,说明跟你有些恩怨。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你到底与谁结过怨,弄到了要非杀了你不可的地步。” 不死不休,这人缘也真是感人了。 “除了你,我可不记得得罪过谁。”金凤冷冷地回答。 “喂,你可要想清楚。若你在外面惹下了什么麻烦,我可不愿带着你这个包袱上路。” 对他的冷嘲热讽,金凤撇了撇嘴,挤出两个字:“庆娘。” “什么?”时生一愣,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忙问道:“谁?你刚才说的人是谁?” “庆娘。就是芸娘的堂姐。那天你不是还把她扔进了水里嘛,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金凤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继续道,“如果说与谁结过怨,那就是她了。” 听见自家堂妹被点名,赵思贤心里咯噔一下,正想阻止时生问下去,怎奈此生的嘴巴太快了。 “你们因为何事结怨?” “也没什么,”金凤脸上神色不变,淡淡地说,“不过是感情纠葛罢了。当初阿郎还没有与我成亲的时候,平安县里便盛传她倾心于阿郎。只是,阿郎却娶了我。故此,她便恨上了我。但是她既然已经与李家大郎纠缠不清,不像是恨不得杀了我的样子啊。” 时生沉下脸来:“好一段精彩的感情戏啊。” 三角c四角好精彩,还能更狗血吗? 赵思贤忙插进来道:“我觉得金凤说的有道理。庆娘又不是多专情的人,应该不会为此杀人才对。” 时生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此话有理,便将这些感情问题放在一边。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放在金凤的床头,问:“这个东西,你以前见过吗?” 金凤好奇地举起来,迎着光线看过去。是一张面具,被涂成了花花绿绿的样子,像从地下爬出来的鬼面一样。 上面还有红色的颜料,像新鲜的血液一样逼真,看起来有些恐怖。拿在手里感觉很是晦气。 “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金凤有些厌恶地将它放在一边,一时却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了。 “你不看看里面吗?”时生捡起鬼面,幽幽地说,“那里面可写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呢。” 金凤闻言接过来一看,一行鲜红的字迹映入眼帘—— “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金” 感觉吞下了一个死苍蝇,金凤一把将面具推开,口中嚷道:“这是什么诅咒,听着真吓人。” 赵思贤拿起面具,也扫了一眼里面,不住地摇头:“故作玄虚!不过,我搞不懂的是,死于金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说的是金匕首吧。”金凤插言道,“我记得攻击我的那人拿的是一把金匕首。那句话里的金应该就是指的是它。不过,可惜啊,她没能杀死我。这句话后边要加上两个字——” 她啧啧两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未遂”。 时生沉着脸将面具收起,从怀中掏出一把金匕首,放在赵思贤面前,“喏,就是它。” 赵思贤一下子变了脸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板起脸来:“时生,你也太不厚道了。这么重要的证物,你居然敢私藏。这要让我如何破案!” 时生直接跳过赵思贤的话,转而问金凤道:“你的人际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我想她之所以能找到这里,一定是向什么人打听过了。”。 “啊,隔壁的阿婆。”金凤肯定地说,“平时我鲜少与人交往,除了会定期将绣好的手帕交给阿婆拿去卖。” “好,我会去查。”时生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就留在这里养伤,暂时不要回家去。”然后又转向赵思贤道,“思贤,暂时就由你照顾她好了。我手头的事情还没什么眉目,所以,她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好了。”赵思贤很讲义气地拍了拍胸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新的受害者 赵思贤安排了几个丫头婆子照顾金凤,不久便去了县衙。 待他走后,金凤便开始思量这日发生的事情。要说也不是第一次遇刺了,可金凤还是觉得很惊恐。 她仔细地想了想,上辈子这时候可没遇见这件事啊。那么这辈子怎么这么早就遇见了呢?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这次来赵府有些关系。不说别的,单说水榭那件事,便已经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金凤想,或许是我做了些与上辈子不同的事情,遇见了与上辈子不同的人,才会发生了与上辈子不同的意外吧。 虽然这个结果有些让人沮丧,不过好在成功地逃过一劫啊。就是不知道那白衣女子还会不会动手? 也许是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禁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芸娘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她的床边。见她醒了,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睡了一觉后,果然神清气爽,胸口的伤上了药后也减轻了不少疼痛。其他她的外伤倒也不重,只是因为内伤还在隐隐作痛。 “真是多谢你们了。” 芸娘笑:“你这就见外了。再说了,时生公子可是千叮万嘱,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回头他还会回来验收呢。”说完扑哧一笑。 金凤眼皮跳了跳,这还真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对了,老夫人的伤怎么样了?”金凤问。 “已经大好了。今早还下了床,去念佛堂念了几遍经文。” “时生公子,他今日来过了吗?”金凤试探着问。 芸娘看了一眼窗外,忧虑地说:“没,哥哥说他在忙手上的案子。” 果然如此,金凤想,此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呢。 “也不知他如今住在哪里?”芸娘叹了一声,“我本想让哥哥带我们去看一看的,还让人去衙门里问了。不过,他现在人不在县衙。听说早上接到了一个案子,就匆匆地带着人去查看现场去了。” 有案子? 金凤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案子?”居然劳烦县令大人亲自去了。 “是客栈那边的案子。”翠儿一边端来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边回答,“听说客栈那边有命案,我们公子与古县尉都去客栈调查现场去了。如今县衙里只有几个衙役留守。” “古县尉?”金凤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芸娘笑道:“他叫古超群,是新来的。据说是个武举,武功很高,与哥哥有些交情,便选择了这个地方作县尉。” “哦,”金凤点点头,接着问,“是什么人死了?” “这个我知道,”翠儿接口道,“是一个姓王的账房先生,前一天刚投宿的客人。” “唉,真想去看看。也不知与我遇刺有没有什么关系?” 见金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芸娘笑:“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案子,不妨等哥哥回家后亲自问问他好了。” 四月初九这天,对悦来客栈的掌柜来说,可真是晦气的一天,谁让他一大早就看见了死人了呢 天还刚亮的时候,掌柜与伙计们开始忙碌起来。在后院里吩咐了一天的任务后,掌柜的手拿烛台,一路走到柜台。 刚抬脚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他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偏向一边,身体下面黑乎乎的一片血污。 掌柜的震惊之余,想到此人或许是因为什么缘故从二楼跌落,昏迷在地,赶紧过去询问。 “客官,你怎么了?”掌柜的忙跟过去,蹲在他身边,将他轻轻地摇了几下。 那人身子晃动了几下,脑袋转过来,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便这样出现在掌柜面前。烛光下,那双空洞的眼直直地看着他,甚是吓人。 掌柜的如触电般将手缩回,整个人抖如筛糠。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清早的宁静。客房里留宿的客人们匆匆套上衣服,打开门跑出来看个究竟。 只见楼下大堂躺着一个人,身下一片血污。他身边坐着掌柜的,脸色苍白,拿着烛台站在边上,显得很慌乱,不住地说着:“怎么办?死人了” 一些大胆的房客在他身后站定,将掌柜的和那人围在中间,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哎哟,好像断了颈子,还活着吗?” “快去叫大夫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显得紧张又刺激。 “快往后退,不要破坏现场。” 从二楼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栏杆处站着一排白衣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他面若寒霜,冷冷地扫了一眼楼下围观的人群。 众人心里一凛,纷纷往后退去。他身后的四个白衣人一齐发动轻功,足尖点地,越过二楼的栏杆飘然而下。 待下面围观的人群瞬间都看呆了,艾玛,这轻功一定要给点个赞,这可真是从天而降啊 “请大家不要动。” 白衣人说着,将众人圈在里面。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听你们的?”有个胆子大的,出声反驳。 楼上的白衣人瞥了他一眼,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白衣人牵了牵唇角,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从二楼掷下。楼下一人足尖点地,身子在半空中转了几下,准确地接住了令牌。 只见他伸手一亮,令牌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大理寺”三个字。 楼上的人冷淡地回答:“我们是大理寺的。你可有意见?” 大理寺?人群里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众人任由他们的安排,乖乖地在后院待命。干脆利落地做好这一切后,其中一人走出,对着楼上禀告道:“主人,一切就绪。” 为首那人从二楼一跃而下,伸手比之前几人更强。他在受害人身边蹲下,伸出食指,叹了叹那人的鼻息脉搏,发现那人身子已经凉了,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没气了。” 他摇了摇头,对着掌柜的发出指令:“快去报官吧。” 后院的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平安县一向民风淳朴,多年来鲜有凶杀案件发生。 赵思贤作为一地的父母官,接到报案后很是重视,立刻就吩咐捕头点好人去现场查看。 悦来客栈的掌柜是个矮胖的人,此刻一张脸已经皱成了个包子,心烦意乱地在原地打着圈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见到赵思贤忙挤出一个笑,迎了上去。 “大人,您可来了”掌柜的如看见了救星一样激动地红了眼眶。 悦来客栈在平安县也算的中等,两进院落。前面是两层小楼,后院便是伙计们与掌柜的住宿的地方。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胜在干净整洁,且价格公道。 所以,很多商旅便喜欢选择它作为落脚的地方。其中也包括了这次的死者王账房。 客栈的生意一向很好,在县城里的口碑也不错。只是,这些都快要成为过去式了 出了个命案,还不知会不会对生意带来什么影响。故此,掌柜的为此头疼不已。 彼时所有房客都已经被聚集在后院,死者身上也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赵思贤瞥了一眼白布,上前揭开一角,瞧了一眼,死者满脸血污,身下的一大片血迹已经凝固,呈现暗红色。 似乎是失足坠楼而死,赵思贤初步得出结论,偏过头去问掌柜的:“是你发现的吗?” 掌柜上前两步,躬身作答:“回大人的话,正是小人。今天清早起来,才一走到大堂,就看见了他。吓得小人七魂去了三魂。当时就叫出来了。” 他说着摸了摸头上的汗水,接着道,“唉,这王账房的房间本是在一楼,也不知他为何会上楼去,还摔死在这里。真是晦气。” 赵思贤:“这么说,他可能是与楼上的某位有约定才上楼去的?” 掌柜的:“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小伙计撇了撇嘴,赵思贤按住疑惑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的?” 掌柜的:“大约是四更天吧。” 赵思贤:“这个王账房是在哪里作的账房先生?” 掌柜的:“他是泰和商号的账房。经常来这边收账,每次都会投宿在这里。” 一旁的伙计也点头附和:“是啊,他确实是泰和商号的账房。如果没出事的话,今天他应该是很早就出门的,昨天他还特意嘱咐我,说早上会早些出去。还让我给他留了个门” 赵思贤颔首:“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去二楼以至于摔死,便无法得到解释了。” 古超群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小伙计道:“他有没有说起他早上要干嘛?” 小伙计搔了搔头皮,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他不曾说。我想或许是要早点出去收账吧。” “这么说,泰和商号在此地有业务了?”赵思贤插言道。 掌柜的点点头:“是。这里有家他们的分号。王账房就是往返于州里和平安县之间。我们客栈便是他来平安县的落脚点。” 赵思贤问:“他来的时候随身带了什么物品呢?有没有人跟他一起来?” 掌柜的:“他背了一个包裹,里面像是装了账簿一类的东西。昨天是与几个公子一起来投宿的,听说是路上认识的。” 说着瞟了一眼后院的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第二张鬼面 赵思贤顺着那掌柜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他确实是与我同行的。”白衣人说着从后院走出来,衣带飘飘地出现在赵思贤面前,不是时生还能是谁? “行啊,你小子居然也在这里。”赵思贤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昨天你小子强硬地要搬走,非要住在外边。现在怎样,还不是落在我手上了? 时生也是一脸无奈:“昨天从你家出来后,我又去了一趟州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坐最后一班船回来。” 赵思贤激动地挤了挤眼,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时生立刻变了脸色,一把将人推开。 “老兄哎,你这大理寺少卿的身子还真是自带瘟神体质啊,走到哪哪儿就死人,嘻嘻”赵思贤一脸贱笑。 “瘟你个头!我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与他只是昨天路上遇到,一起赶路而已。说什么瘟神!你找死啊!” 说着扬了扬拳头,直接朝着赵思贤的面门而来。赵思贤只听得耳边呼呼一阵风,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瑟瑟发抖的时候,从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挡在他的面前,生生接下了那一拳。 时生的本意不过是要下一下赵思贤这个功夫菜鸟。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还轻松地化解了力道,不由得让时生一时侧目。 “兄台好功夫!”时生收拳,笑着对古超群打招呼。 古超群阴着脸,挡在赵思贤身前,冷冷地瞥了一眼时生,哼了一声道:“这位看来戾气很重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不是的,”赵思贤忙拨开了挡在面前的手,探出头对古超群解释道,“古兄,你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时生。他只是故意吓吓我的。我敢保证,他没有恶意。” 古超群狐疑地瞧了一眼时生,偏过头问赵思贤:“你说的当真?可我明明听见了你说他与那死去的王掌柜有同乘一条船,他这才恼羞成怒要打你的。” “不是啦,”赵思贤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一根筋的人解释了,只好说自己是故意开玩笑而已。 古超群淡淡地瞥了一眼时生,没有做声,直接穿过众人,去仵作那边查验去了。 完了,生气了赵思贤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古超群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其实一直很照顾赵思贤的。之前二人一起合作的还蛮愉快的。 只是有一点,每次他生气,就会故意闹一些别扭。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赵思贤想,这次这家伙生气一定是因为没有查到头绪,又闹了个乌龙,才心里不爽的。 一定与我没有关系让他冷静冷静,我还是忙正事要紧。 他招来掌柜的,继续发问:“有没有什么人与王账房有过节,或者是发生过冲突的?” “应该没有吧,”时生插嘴道,“我看他脾气很好,平时也一板一眼,不像是招人恨的样子。” 掌柜的与伙计也一头附和。 赵思贤觉得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走到仵作那边。仵作与古超群还在忙着查验死因与伤口,赵思贤上来便问:“可知道死因了?” 古超群道:“初步看来,是折断了颈子而死的。” 仵作点头:“此人颈骨已经完全折断,与当年我查验的一个人很像,那人是骑马时从马背上跌落,折断颈子,当场毙命。另外,额头与后脑也有些伤口,想必是前额与后脑受到撞击,导致头骨破裂。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内。” 果然如此,时生看了一眼楼梯,又瞄了一眼王账房最后躺的地方,应该就是从二楼的楼梯口摔下来的。 “报官前我曾摸过尸体,那时已经冷了,所以应该在距现在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 古超群却皱了皱眉,指了指死者脖子道:“你们看这里,有浅浅的淤青,虽然是折断了颈子,不过却不一定是从楼上跌落而死。” 时生瞟了一眼,果然看见淡淡的淤青,如果不仔细查看,很容易错过。 “古兄,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想,还要继续问一下掌柜的,确认一下才好。”古超群道。 赵思贤颔首,招来了掌柜的与伙计。 古超群:“二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掌柜的:“这个嘛,不曾听见。” 古超群皱眉:“那有没有听见呼救声?” 二人齐声道:“不曾。” 古超群摸了摸下颌,有些不明所以。这时赵思贤让人将几个住在楼梯口的房客领过来。将古超群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一个住在楼梯旁的房客道:“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女人的说话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你可听见了她说的什么?” “不太清楚,似乎是在叫什么人的样子。” 赵思贤问其他人:“你们呢?” 几人均是摇头称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先前的那人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头:“这个,那会子我还在睡觉,听错了也不一定。” 虽然如此,赵思贤心里却活络起来,上次行刺金凤的也是个女人,这次案发前后又有人听见女人的声音,说不定不是巧合。 仵作再次确认了伤情,过来禀报:“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他头上的伤痕还不少,而且太阳穴也有伤。因此,他不可能是坠楼至此的,坠楼可不会弄得头上都是伤。恐怕死因是被人击打后脑与太阳穴致死的,” “这么说,很可能是客栈的人作案咯?”赵思贤眼睛一亮,“昨晚投宿的房客都在这里吗?” 掌柜的瞄了一眼伙计,有些为难地回答:“大概都在吧。” 赵思贤不甚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这件事很难回答吗?” “当时人多,有些混乱。有人强行离开,也有人直接将银两丢在房里就悄悄地从窗户走了。”时生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掌柜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人说的大实话啊。 “回大人的话,今早实在是混乱。有人嫌晦气,就强行退房了。有人带了好多的家将,个个都武功高强。我们无权无势的,哪里敢硬拉,只能让他们走了。” “什么!”这么坑赵思贤一口老血喷出,瞪了时生一眼,“就凭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摆平不了这些房客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啊”时生丢了一个眼刀给他,“我手下就风雨雷电四个人,刚开始还能震得住,后来听说报官,有人带了家将的,便要硬闯。我们人少,拦住了这个又漏掉了那个,可看不住这么多的房客” 赵思贤瞪了他一眼:“真没发现时大人也有为难的时候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软弱,就可能已经将凶手给放走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时几十个人围攻,能留下这些人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该说这里民风剽悍才是,居然敢围攻朝廷命官。”时生针锋相对。 “你不是微服的吗?谁个知道你到底穿什么官服咧?” 二人正打着机锋,冷不丁那边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你过来一下。” 古超群双手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朝赵思贤丢了个脸色。赵思贤走过去,弯下身子站在他身边,只见他伸手从尸体的胸口摸出了一个面具。 “这是什么东西?”古超群疑惑道。 “是鬼面!”第二张鬼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新的受害者 赵思贤安排了几个丫头婆子照顾金凤,不久便去了县衙。 待他走后,金凤便开始思量这日发生的事情。要说也不是第一次遇刺了,可金凤还是觉得很惊恐。 她仔细地想了想,上辈子这时候可没遇见这件事啊。那么这辈子怎么这么早就遇见了呢?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与这次来赵府有些关系。不说别的,单说水榭那件事,便已经与上辈子不一样了。 金凤想,或许是我做了些与上辈子不同的事情,遇见了与上辈子不同的人,才会发生了与上辈子不同的意外吧。 虽然这个结果有些让人沮丧,不过好在成功地逃过一劫啊。就是不知道那白衣女子还会不会动手? 也许是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禁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芸娘正心不在焉地坐在她的床边。见她醒了,高兴地说:“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睡了一觉后,果然神清气爽,胸口的伤上了药后也减轻了不少疼痛。其他她的外伤倒也不重,只是因为内伤还在隐隐作痛。 “真是多谢你们了。” 芸娘笑:“你这就见外了。再说了,时生公子可是千叮万嘱,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回头他还会回来验收呢。”说完扑哧一笑。 金凤眼皮跳了跳,这还真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对了,老夫人的伤怎么样了?”金凤问。 “已经大好了。今早还下了床,去念佛堂念了几遍经文。” “时生公子,他今日来过了吗?”金凤试探着问。 芸娘看了一眼窗外,忧虑地说:“没,哥哥说他在忙手上的案子。” 果然如此,金凤想,此人还真是神出鬼没呢。 “也不知他如今住在哪里?”芸娘叹了一声,“我本想让哥哥带我们去看一看的,还让人去衙门里问了。不过,他现在人不在县衙。听说早上接到了一个案子,就匆匆地带着人去查看现场去了。” 有案子? 金凤有些好奇地问:“是什么案子?”居然劳烦县令大人亲自去了。 “是客栈那边的案子。”翠儿一边端来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边回答,“听说客栈那边有命案,我们公子与古县尉都去客栈调查现场去了。如今县衙里只有几个衙役留守。” “古县尉?”金凤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芸娘笑道:“他叫古超群,是新来的。据说是个武举,武功很高,与哥哥有些交情,便选择了这个地方作县尉。” “哦,”金凤点点头,接着问,“是什么人死了?” “这个我知道,”翠儿接口道,“是一个姓王的账房先生,前一天刚投宿的客人。” “唉,真想去看看。也不知与我遇刺有没有什么关系?” 见金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芸娘笑:“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案子,不妨等哥哥回家后亲自问问他好了。” 四月初九这天,对悦来客栈的掌柜来说,可真是晦气的一天,谁让他一大早就看见了死人了呢 天还刚亮的时候,掌柜与伙计们开始忙碌起来。在后院里吩咐了一天的任务后,掌柜的手拿烛台,一路走到柜台。 刚抬脚进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在他前面不远处,一个人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脑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偏向一边,身体下面黑乎乎的一片血污。 掌柜的震惊之余,想到此人或许是因为什么缘故从二楼跌落,昏迷在地,赶紧过去询问。 “客官,你怎么了?”掌柜的忙跟过去,蹲在他身边,将他轻轻地摇了几下。 那人身子晃动了几下,脑袋转过来,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便这样出现在掌柜面前。烛光下,那双空洞的眼直直地看着他,甚是吓人。 掌柜的如触电般将手缩回,整个人抖如筛糠。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清早的宁静。客房里留宿的客人们匆匆套上衣服,打开门跑出来看个究竟。 只见楼下大堂躺着一个人,身下一片血污。他身边坐着掌柜的,脸色苍白,拿着烛台站在边上,显得很慌乱,不住地说着:“怎么办?死人了” 一些大胆的房客在他身后站定,将掌柜的和那人围在中间,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哎哟,好像断了颈子,还活着吗?” “快去叫大夫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显得紧张又刺激。 “快往后退,不要破坏现场。” 从二楼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栏杆处站着一排白衣人,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他面若寒霜,冷冷地扫了一眼楼下围观的人群。 众人心里一凛,纷纷往后退去。他身后的四个白衣人一齐发动轻功,足尖点地,越过二楼的栏杆飘然而下。 待下面围观的人群瞬间都看呆了,艾玛,这轻功一定要给点个赞,这可真是从天而降啊 “请大家不要动。” 白衣人说着,将众人圈在里面。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听你们的?”有个胆子大的,出声反驳。 楼上的白衣人瞥了他一眼,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 白衣人牵了牵唇角,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从二楼掷下。楼下一人足尖点地,身子在半空中转了几下,准确地接住了令牌。 只见他伸手一亮,令牌上明白无误地写着“大理寺”三个字。 楼上的人冷淡地回答:“我们是大理寺的。你可有意见?” 大理寺?人群里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众人任由他们的安排,乖乖地在后院待命。干脆利落地做好这一切后,其中一人走出,对着楼上禀告道:“主人,一切就绪。” 为首那人从二楼一跃而下,伸手比之前几人更强。他在受害人身边蹲下,伸出食指,叹了叹那人的鼻息脉搏,发现那人身子已经凉了,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没气了。” 他摇了摇头,对着掌柜的发出指令:“快去报官吧。” 后院的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平安县一向民风淳朴,多年来鲜有凶杀案件发生。 赵思贤作为一地的父母官,接到报案后很是重视,立刻就吩咐捕头点好人去现场查看。 悦来客栈的掌柜是个矮胖的人,此刻一张脸已经皱成了个包子,心烦意乱地在原地打着圈圈,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见到赵思贤忙挤出一个笑,迎了上去。 “大人,您可来了”掌柜的如看见了救星一样激动地红了眼眶。 悦来客栈在平安县也算的中等,两进院落。前面是两层小楼,后院便是伙计们与掌柜的住宿的地方。虽然算不上豪华,但胜在干净整洁,且价格公道。 所以,很多商旅便喜欢选择它作为落脚的地方。其中也包括了这次的死者王账房。 客栈的生意一向很好,在县城里的口碑也不错。只是,这些都快要成为过去式了 出了个命案,还不知会不会对生意带来什么影响。故此,掌柜的为此头疼不已。 彼时所有房客都已经被聚集在后院,死者身上也被盖上了一层白布。 赵思贤瞥了一眼白布,上前揭开一角,瞧了一眼,死者满脸血污,身下的一大片血迹已经凝固,呈现暗红色。 似乎是失足坠楼而死,赵思贤初步得出结论,偏过头去问掌柜的:“是你发现的吗?” 掌柜上前两步,躬身作答:“回大人的话,正是小人。今天清早起来,才一走到大堂,就看见了他。吓得小人七魂去了三魂。当时就叫出来了。” 他说着摸了摸头上的汗水,接着道,“唉,这王账房的房间本是在一楼,也不知他为何会上楼去,还摔死在这里。真是晦气。” 赵思贤:“这么说,他可能是与楼上的某位有约定才上楼去的?” 掌柜的:“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小伙计撇了撇嘴,赵思贤按住疑惑继续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死了的?” 掌柜的:“大约是四更天吧。” 赵思贤:“这个王账房是在哪里作的账房先生?” 掌柜的:“他是泰和商号的账房。经常来这边收账,每次都会投宿在这里。” 一旁的伙计也点头附和:“是啊,他确实是泰和商号的账房。如果没出事的话,今天他应该是很早就出门的,昨天他还特意嘱咐我,说早上会早些出去。还让我给他留了个门” 赵思贤颔首:“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去二楼以至于摔死,便无法得到解释了。” 古超群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小伙计道:“他有没有说起他早上要干嘛?” 小伙计搔了搔头皮,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他不曾说。我想或许是要早点出去收账吧。” “这么说,泰和商号在此地有业务了?”赵思贤插言道。 掌柜的点点头:“是。这里有家他们的分号。王账房就是往返于州里和平安县之间。我们客栈便是他来平安县的落脚点。” 赵思贤问:“他来的时候随身带了什么物品呢?有没有人跟他一起来?” 掌柜的:“他背了一个包裹,里面像是装了账簿一类的东西。昨天是与几个公子一起来投宿的,听说是路上认识的。” 说着瞟了一眼后院的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第二张鬼面 赵思贤顺着那掌柜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他确实是与我同行的。”白衣人说着从后院走出来,衣带飘飘地出现在赵思贤面前,不是时生还能是谁? “行啊,你小子居然也在这里。”赵思贤笑得有些幸灾乐祸。昨天你小子强硬地要搬走,非要住在外边。现在怎样,还不是落在我手上了? 时生也是一脸无奈:“昨天从你家出来后,我又去了一趟州里,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能坐最后一班船回来。” 赵思贤激动地挤了挤眼,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时生立刻变了脸色,一把将人推开。 “老兄哎,你这大理寺少卿的身子还真是自带瘟神体质啊,走到哪哪儿就死人,嘻嘻”赵思贤一脸贱笑。 “瘟你个头!我只是碰巧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与他只是昨天路上遇到,一起赶路而已。说什么瘟神!你找死啊!” 说着扬了扬拳头,直接朝着赵思贤的面门而来。赵思贤只听得耳边呼呼一阵风,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正瑟瑟发抖的时候,从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挡在他的面前,生生接下了那一拳。 时生的本意不过是要下一下赵思贤这个功夫菜鸟。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还轻松地化解了力道,不由得让时生一时侧目。 “兄台好功夫!”时生收拳,笑着对古超群打招呼。 古超群阴着脸,挡在赵思贤身前,冷冷地瞥了一眼时生,哼了一声道:“这位看来戾气很重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不是的,”赵思贤忙拨开了挡在面前的手,探出头对古超群解释道,“古兄,你误会了,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时生。他只是故意吓吓我的。我敢保证,他没有恶意。” 古超群狐疑地瞧了一眼时生,偏过头问赵思贤:“你说的当真?可我明明听见了你说他与那死去的王掌柜有同乘一条船,他这才恼羞成怒要打你的。” “不是啦,”赵思贤都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一根筋的人解释了,只好说自己是故意开玩笑而已。 古超群淡淡地瞥了一眼时生,没有做声,直接穿过众人,去仵作那边查验去了。 完了,生气了赵思贤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古超群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其实一直很照顾赵思贤的。之前二人一起合作的还蛮愉快的。 只是有一点,每次他生气,就会故意闹一些别扭。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赵思贤想,这次这家伙生气一定是因为没有查到头绪,又闹了个乌龙,才心里不爽的。 一定与我没有关系让他冷静冷静,我还是忙正事要紧。 他招来掌柜的,继续发问:“有没有什么人与王账房有过节,或者是发生过冲突的?” “应该没有吧,”时生插嘴道,“我看他脾气很好,平时也一板一眼,不像是招人恨的样子。” 掌柜的与伙计也一头附和。 赵思贤觉得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便走到仵作那边。仵作与古超群还在忙着查验死因与伤口,赵思贤上来便问:“可知道死因了?” 古超群道:“初步看来,是折断了颈子而死的。” 仵作点头:“此人颈骨已经完全折断,与当年我查验的一个人很像,那人是骑马时从马背上跌落,折断颈子,当场毙命。另外,额头与后脑也有些伤口,想必是前额与后脑受到撞击,导致头骨破裂。死亡时间应该在两个时辰之内。” 果然如此,时生看了一眼楼梯,又瞄了一眼王账房最后躺的地方,应该就是从二楼的楼梯口摔下来的。 “报官前我曾摸过尸体,那时已经冷了,所以应该在距现在一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之间。” 古超群却皱了皱眉,指了指死者脖子道:“你们看这里,有浅浅的淤青,虽然是折断了颈子,不过却不一定是从楼上跌落而死。” 时生瞟了一眼,果然看见淡淡的淤青,如果不仔细查看,很容易错过。 “古兄,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我想,还要继续问一下掌柜的,确认一下才好。”古超群道。 赵思贤颔首,招来了掌柜的与伙计。 古超群:“二位,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掌柜的:“这个嘛,不曾听见。” 古超群皱眉:“那有没有听见呼救声?” 二人齐声道:“不曾。” 古超群摸了摸下颌,有些不明所以。这时赵思贤让人将几个住在楼梯口的房客领过来。将古超群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一个住在楼梯旁的房客道:“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见了女人的说话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 “你可听见了她说的什么?” “不太清楚,似乎是在叫什么人的样子。” 赵思贤问其他人:“你们呢?” 几人均是摇头称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先前的那人有些不确定地挠了挠头:“这个,那会子我还在睡觉,听错了也不一定。” 虽然如此,赵思贤心里却活络起来,上次行刺金凤的也是个女人,这次案发前后又有人听见女人的声音,说不定不是巧合。 仵作再次确认了伤情,过来禀报:“我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他头上的伤痕还不少,而且太阳穴也有伤。因此,他不可能是坠楼至此的,坠楼可不会弄得头上都是伤。恐怕死因是被人击打后脑与太阳穴致死的,” “这么说,很可能是客栈的人作案咯?”赵思贤眼睛一亮,“昨晚投宿的房客都在这里吗?” 掌柜的瞄了一眼伙计,有些为难地回答:“大概都在吧。” 赵思贤不甚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这件事很难回答吗?” “当时人多,有些混乱。有人强行离开,也有人直接将银两丢在房里就悄悄地从窗户走了。”时生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掌柜的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大人说的大实话啊。 “回大人的话,今早实在是混乱。有人嫌晦气,就强行退房了。有人带了好多的家将,个个都武功高强。我们无权无势的,哪里敢硬拉,只能让他们走了。” “什么!”这么坑赵思贤一口老血喷出,瞪了时生一眼,“就凭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摆平不了这些房客吗?” “强龙不压地头蛇啊”时生丢了一个眼刀给他,“我手下就风雨雷电四个人,刚开始还能震得住,后来听说报官,有人带了家将的,便要硬闯。我们人少,拦住了这个又漏掉了那个,可看不住这么多的房客” 赵思贤瞪了他一眼:“真没发现时大人也有为难的时候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软弱,就可能已经将凶手给放走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当时几十个人围攻,能留下这些人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该说这里民风剽悍才是,居然敢围攻朝廷命官。”时生针锋相对。 “你不是微服的吗?谁个知道你到底穿什么官服咧?” 二人正打着机锋,冷不丁那边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 “你过来一下。” 古超群双手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朝赵思贤丢了个脸色。赵思贤走过去,弯下身子站在他身边,只见他伸手从尸体的胸口摸出了一个面具。 “这是什么东西?”古超群疑惑道。 “是鬼面!”第二张鬼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我是金凤 赵思贤眉头紧锁,与古超群商量了一下,就由古超群拨出人手去每个人的房间里查看,赵思贤则领着其余人调查他们的行踪,另外核实他们的身份文牒。 “怎么样?可有眉目了?”时生凑上来问。 赵思贤苦着脸,摇头道:“没有,几乎是毫无进展。这些人都是三三两两一起入住的,基本都能证明案发的时候对方在房内。而且你不是说有人趁乱逃走了吗,估计跟这些剩下的人无关。” “那他们的身份文牒有问题吗?” “没有,全部都是正规的。” 饶是断案经验丰富的时生,也觉得此案有些棘手。联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时生托着腮想了想,皱了皱眉问:“我听说王账房怀里有个鬼面,对不对?” 鬼面? 赵思贤眼睛一亮。颔首道:“恩,有的,现在在古县尉身上。你想看的话,我跟他说一声” 想起古超群虎视眈眈的眼神,时生赶紧摆手:“没有,我不是想看鬼面,我只想问一问,里面是不是也有一句话?” 赵思贤翻了翻文书,回道:“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里面写了一行字——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木。怎么样,与金凤的那张是不是有些类似?” 时生颔首:“恩,这么说,是有些关联的样子。这个木,与木棍之类的凶器有关吧。” 古超群插言道:“金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好像从来没跟我提过。” 赵思贤忙将金凤遇刺收到鬼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古超群皱眉:“还真是故弄玄虚。只是,我想不明白,金凤与王账房会有什么交集?暂时不要将两件事放在一起,不然很容易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赵思贤翻了个白眼:“我晓得。”又转像时生道:“你手下谁的速度快,让他去我家问问金凤,认不认识王账房?我也会派人去州里打听一下。” “好。疾风速度很快,就让他去送信好了。”时生爽快地回答。 古超群瞅了一眼赵思贤,见他的目光正定格在时生脸上。而那厮却在看着尸体叹气。 赵思贤惊讶地看着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厮之前一直话不多,看着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与在他家里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从刚才开始长吁短叹,一定是有什么内情。 “你认识他吗?”赵思贤问。 时生颔首:“对。你们去对面的茶楼二楼等我好了,我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 茶楼二楼已经零零散散有了一些客人。 为了避人耳目,赵思贤与古超群换上一身常服坐在楼上,左顾右盼。不多时,从木质楼梯上传来“嘎吱”的声音。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时生一身白衣,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 “时兄,这边。”赵思贤朝他挥了挥手。时生颔首,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坐。” 赵思贤指了指空座。待他坐定,赵思贤又问:“说吧,你刚才没说完的话。” 时生看了一眼二人,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既然如今出了命案,我便也不再掩饰了。其实,我一直在查泰和商号。泰和商号是州里最大的商号吧,我记得他们有好几支商队,走南闯北地搜集各地的奇珍异宝。像波斯的地毯c西域的美酒c和田玉和吐蕃的骏马等等,他们全部都能搜罗到。每年从商号都会送一批贡品入京。” 赵思贤讶然:“他们的生意居然都做到了皇城里。你查的可真仔细啊。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手上的案子就是与泰和商号脱不了关系?” 时生点头:“是,你说的对。之前我跟你说过,我在跟一个人贪污受贿的案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最近的调查发现,我在查的人,与泰和商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我所知,泰和商号每年都会向那人提供贿赂,而州里便将他们的东西作为贡品送到京里。” “这么说,你在查的那个人是刺史大人咯?”古超群冷不丁冒出一句。 按照惯例,每年的贡品都要经过刺史的手,才会被送到京城。能在贡品上有拥有决定权的,除了刺史,还能有谁? 赵思贤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瞪了时生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老兄,这个话题在这种地方说真的好吗?” 这里人多眼杂,说不定有心人听去了,就会转头向刺史汇报去了。 但时生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放心好了。你没发现吗,生意人都选择在这里谈生意,就是因为这里开阔,桌子之间没有任何遮挡,一眼便能看清全场的情况。要想不被人偷听,这样开阔的地方反而最好,我们有三双眼睛,无论哪个方向都能顾及到,人家想偷听反而不容易。” 赵思贤挑眉:哪来的歪理 古超群却适时地颔首表示了赞同:“我也觉得是这样。有些人处心积虑地寻一个隐秘的地方,关好门窗就开始吐露秘密,还自以为高枕无忧。殊不知,同样也束缚了自己的视野,连外边有没有人偷听都不能了解。” 时生抬了抬眼皮,一副遇见了知己的样子,又宽慰赵思贤道:“放心好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没人注意咱们。” 恰此时,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三个人顿时一阵沉默,齐刷刷地看向了楼梯。 一个白衣人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上楼,令人惊讶的是,此人的打扮与时生无异。只是身材要娇小不少。 赵思贤看了又看,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那人四下打量,径直朝着他们而来,直接坐在剩下的空座上。 “兄台何故坐在这里?”赵思贤指了指那白衣人问,“敢问兄台与我们认识吗?” “认识的,在下金凤。”白衣人悠然开口,竟是一口低沉的男声。 金凤?跟自家妹子的好友同名同姓的金凤? 赵思贤只觉得脑子有些短路。转念一想,不对啊,好像长得还挺像的,就是那个金凤吧。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听见赵思贤的问话,金凤笑道:“怎么样,我学的还像吧?” 赵思贤问:“你会学男子的声音?” 金凤点头,依然用低沉的男声回答:“是的。我小时候二娘曾教过我。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时生满意地点头,转头问:“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金凤:“全部听见了。” 赵思贤古超群:卧槽!这样也能听见!确定没吹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时生的烦恼 虽然二人对于金凤是否有这超出常人的听力持怀疑态度,可看时生的反应,又不似作伪,不由得心里疑惑起来。 赵思贤心道,莫非这世上果真有千里耳不成? 古超群想的是,怪盗先前习武的时候,师父说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不就出现了一个吗。 “好,那我继续说下去。”时生颔首,叹了一声。说到这件事,他还真是犯愁了。 “因为泰和商号给姜刺史送过贿赂,必然会留下一些证据。就算是没有留下明账,也会留下暗账。所以,我才盯着王账房的。我昨日去州里,便是想接近王账房,劝他交出账簿。谁料,才一踏进商号,便被告知他已经来了平安县。这才不得不坐着最后一班船回平安县。也是好巧不巧,居然与他同乘一条船。” 他沉默了半晌,继续道:“所以,当我看见死者居然是他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剩下三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煮熟的鸭子飞了,大概就是这感觉吧。 赵思贤问:“你在怀疑他的死另有原因?” 时生颔首:“我几乎可以肯定脱不了关系。只是,我却不知,刺史本该低调行事,为何要丢下鬼面,这样故弄玄虚呢?” 赵思贤叹了一声,谁知道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的死亡,竟牵扯到了刺史大人。 金凤问:“那么,我能帮什么忙吗?” 时生道:“我想让你去州里一趟。王账房虽然死了,但泰和商号或许还留着线索也说不定呢。不过,我已经露过脸了,现在不宜出面。就劳烦你与疾风去王账房的家里和泰和商号走一趟。至于那女人,我会安排其他人手去查。” “好。”金凤爽快地答应了。 赵思贤也接口道:“这样正好,我正好要派人去泰和商号说一声。不如一起吧。” 时生作思考状。赵思贤一手拍在他肩上,笑道:“还想个啥,这次咱们俩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交集,还不得联手啊。” 时生:真的要跟这二货联手吗? 在赵思贤单方面与时生达成了合作的约定后,金凤和疾风便与报信的捕快一同去了州里。金凤依然穿着一身男装,与疾风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尤其娇小。 疾风也是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人。长得眉目清秀,在金凤看来,与时生有几分相像。且周身的气质与时生也是很像。金凤甚至产生了这就是时生的替身的错觉。 因为不太熟,二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从平安县去州里,还是水路最为方便。几人便同乘一条船上路。 渡口处停靠着一艘小船,被一条很粗的麻绳系在岸上,此时正晃晃悠悠地在水里摆动。老船夫坐在船头,悠闲地抽了几口旱烟,吐出几个烟圈,岁月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刻痕。 “老人家,我们去州里,有急事,能不能现在就发船?”捕快上前问道。 老船夫点头:“好嘞,现在就走。” 几人上船坐定,老船夫松开缆绳,撑开桨,开船启程。 天气晴好,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拂着脸颊,让人觉得很惬意。两边的山林不断后退,被他们甩在身后。 一段新的旅程从这一刻开始。 “官爷,去州里有什么事吗?”老船夫一边划桨,一边好奇地问。 捕快笑了笑:“还不是今天早上的那件案子。赵大人让我去州里的泰和商号报个信。” “泰和商号?”老船夫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泰和商号的谁出了事吗?” “对啊,”捕快答,“你没听说吗?他们家的一个账房先生今早被发现死在悦来客栈了。所以我才非得走这一趟。” “居然有这事”老船夫连连嗟叹,“小老儿一天到晚都在这船上,哪里知道岸上的消息。官爷,能不能打听一下,那个账房先生是不是姓王?” 金凤抬了抬眼皮,瞧了老船夫一眼,这老头子如何会知道王账房的事情? 捕快显然也有些意外,好奇地打量着老人,然后才缓缓开口:“是,就是姓王的。你如何知道?” 老船夫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这才可惜地说:“唉,他每次去平安县都是坐我的船,想来,大概也有十几年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想不到他居然遭此横祸,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害的。” “这个”捕快为难地抹了抹鼻子,敷衍道:“暂时还不知道,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被我们赵大人知道了,肯定还得说我一顿。是吧,金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与疾风的第一次合作 金凤正在角落里装壁花呢,冷不丁就被点了名。她还一脸的茫然,尴尬地笑了笑,立刻就用低沉的男声回答:“这个吗,没人告诉他,他不会知道的。” 一旁的疾风抽了抽嘴角。 他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不由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艾玛,这姑娘还真厉害,这声音,要说不是男人,打死我也不信。 船夫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憨厚地笑了笑:“小老儿也不知道官府的事情,不过,小老儿还请官爷能查清楚事实,好让这位老友能瞑目。” “这是自然。”捕快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县太爷可是个清官,一定能明察秋毫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下船后,捕快便直接去了泰和商号报信,金凤与疾风则是去了王账房的家里调查。来此地之前,他们便已经了解到,王账房的家在一条小巷的最深处。 走在青石板路上,金凤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强烈的不安再次席卷了她的心。 两边的高墙似乎在向她扑过来,狭长的小巷似乎如一条不归路看不见尽头,要将她淹没在巷子深处。 金凤知道,这是因为眼前的景象与前世的记忆出现了某种重合,才引起的不安。前世的她是被人逼入小巷,最后被杀死在幽深的巷子深处,长眠于黑暗潮湿的地方。 可这里不是回忆里的那个地方!金凤努力告诉自己,这与那时候完全不同。 疾风看出了她神情慌乱,关切地问:“怎么了,金凤姑娘。” 金凤仰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 疾风没有多问,颔首道:“如此就好,咱们继续吧。” 穿过狭长的巷道,二人站在最里面的那家门口。这就是王账房的家了。 二人对望一眼,金凤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 “谁啊?”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着江南女子的娇柔,听起来是个温柔的人。 金凤用年轻男子的声音回道:“我们是王账房的朋友,有件事想过来询问一下。” 静默了一会儿后,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好,等会儿吧。”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院子传来,接着便听见“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来,戒备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当家的不在,这二人来这里作甚? “你们是?” 疾风问:“这里是王账房的家吗?” 女人颔首:“是,他是当家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金凤走上前,自我介绍:“嫂子你好,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是他的忘年交。一起去的平安县,同住在悦来客栈。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告诉嫂子一声。” 疾风:想不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日之内,金凤已经连续两次刷新了疾风对她的认识。 这番话好像还挺管用,女人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后,便将门完全打开,对二人道:“有什么请屋里说。站在门口不太好。” 金凤微微一笑,颔首道:“既然如此,小生便打扰了。”说完便抬脚进门。疾风也跟着道:“打扰了。” 穿过小小的庭院,三个人进得堂屋。屋里摆设很简单,中堂挂着一幅画,似乎是某个不出名的画师所作。画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与几把椅子。 女人给金凤与疾风各倒了一杯茶。二人双手接过。杯中茶水呈现淡淡的褐色,疾风心念一转,正要拿出银针试探,眼角的余光却见金凤早已经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疾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姑奶奶,你也不验一下毒吗?江湖险恶,小心为妙啊。 金凤见他在一旁发愣,还以为他跟在时生身边日子久了,喝不惯这乡下的茶水。便催促道:“疾风,你再不喝就要凉了。” 疾风本想提醒几句,见此情景,也只能闭上眼一饮而尽。好在,茶水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有些涩口,味道却让人很怀念。 “这是平安县的茶,”金凤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幽幽地开口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城外山上的茶园都是我家的,阿爹就在山上建了一座庄园,取名茶庄,收上来的茶叶泡出来就是这个味道。” 疾风只听主人说过,金凤家中曾经非常有钱,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如今混得很是凄凉。 他一直不明了非常有钱是个什么概念,如今大概明白了。人家随随便便便能拥有一个山头的茶庄,虽然不及京城里的大富大贵之家,却也算的大手笔了。 女人笑:“。姑娘莫非是金家人?” 金凤也笑:“您真有眼力。” 女人叹了一声:“不是我有眼力,而是我当年就住在茶庄上。那会子,整个平安县的茶园都是金家的。只可惜,后来金家遭了难,说败就败了。我们这些下人,也都一个个四处寻找出路去了。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八年了。” 金家遭难也已经八年了 金凤这才意识到,这样困窘的生活,居然也有八年了。而面前这个普通的中年妇人,就是那场变故的目击者。 金凤:“嫂子贵姓?” 女人道:“我姓方,后来随了当家的来了州里。我记得金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公子看来年少,是金老爷的什么人?” 只听得金老爷对娇妻很是疼爱,从不曾留恋莺莺燕燕的,这少年郎又为何会说阿爹呢? 金凤看出方氏的疑惑,解释道:“不瞒嫂子,金老爷就是我阿爹,我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 这白衣公子哥居然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方氏一时无法接受。 金凤苦笑:“不瞒嫂子,这些年我也是漂泊不定。只因家中遭遇了变故,万贯家财散尽。不得以抛头露面,四处谋生。如今行走在外,不得以卓男装,说男声。说到底,也是情势逼人啊。” 金凤说着有些黯然。当年一场变故,让金凤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当初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不得不看尽世态炎凉,行走江湖之间,其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氏恍然:“想不到小姐年纪轻轻,竟学会了这些个本事。想来也是得了夫人的真传,那娘子恐怕就更厉害了。” 金凤笑:“是了,都是二娘教我的。” 方氏闻言,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得笑道:“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当年庄子上的一些传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我是金凤 赵思贤眉头紧锁,与古超群商量了一下,就由古超群拨出人手去每个人的房间里查看,赵思贤则领着其余人调查他们的行踪,另外核实他们的身份文牒。 “怎么样?可有眉目了?”时生凑上来问。 赵思贤苦着脸,摇头道:“没有,几乎是毫无进展。这些人都是三三两两一起入住的,基本都能证明案发的时候对方在房内。而且你不是说有人趁乱逃走了吗,估计跟这些剩下的人无关。” “那他们的身份文牒有问题吗?” “没有,全部都是正规的。” 饶是断案经验丰富的时生,也觉得此案有些棘手。联想到自己最初的目的,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时生托着腮想了想,皱了皱眉问:“我听说王账房怀里有个鬼面,对不对?” 鬼面? 赵思贤眼睛一亮。颔首道:“恩,有的,现在在古县尉身上。你想看的话,我跟他说一声” 想起古超群虎视眈眈的眼神,时生赶紧摆手:“没有,我不是想看鬼面,我只想问一问,里面是不是也有一句话?” 赵思贤翻了翻文书,回道:“是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里面写了一行字——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木。怎么样,与金凤的那张是不是有些类似?” 时生颔首:“恩,这么说,是有些关联的样子。这个木,与木棍之类的凶器有关吧。” 古超群插言道:“金凤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你好像从来没跟我提过。” 赵思贤忙将金凤遇刺收到鬼面的事情说了一遍。古超群皱眉:“还真是故弄玄虚。只是,我想不明白,金凤与王账房会有什么交集?暂时不要将两件事放在一起,不然很容易就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赵思贤翻了个白眼:“我晓得。”又转像时生道:“你手下谁的速度快,让他去我家问问金凤,认不认识王账房?我也会派人去州里打听一下。” “好。疾风速度很快,就让他去送信好了。”时生爽快地回答。 古超群瞅了一眼赵思贤,见他的目光正定格在时生脸上。而那厮却在看着尸体叹气。 赵思贤惊讶地看着他,感觉事情有些不同寻常。这厮之前一直话不多,看着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与在他家里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从刚才开始长吁短叹,一定是有什么内情。 “你认识他吗?”赵思贤问。 时生颔首:“对。你们去对面的茶楼二楼等我好了,我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 茶楼二楼已经零零散散有了一些客人。 为了避人耳目,赵思贤与古超群换上一身常服坐在楼上,左顾右盼。不多时,从木质楼梯上传来“嘎吱”的声音。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时生一身白衣,又恢复了淡然的样子。 “时兄,这边。”赵思贤朝他挥了挥手。时生颔首,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坐。” 赵思贤指了指空座。待他坐定,赵思贤又问:“说吧,你刚才没说完的话。” 时生看了一眼二人,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既然如今出了命案,我便也不再掩饰了。其实,我一直在查泰和商号。泰和商号是州里最大的商号吧,我记得他们有好几支商队,走南闯北地搜集各地的奇珍异宝。像波斯的地毯c西域的美酒c和田玉和吐蕃的骏马等等,他们全部都能搜罗到。每年从商号都会送一批贡品入京。” 赵思贤讶然:“他们的生意居然都做到了皇城里。你查的可真仔细啊。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手上的案子就是与泰和商号脱不了关系?” 时生点头:“是,你说的对。之前我跟你说过,我在跟一个人贪污受贿的案子,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最近的调查发现,我在查的人,与泰和商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据我所知,泰和商号每年都会向那人提供贿赂,而州里便将他们的东西作为贡品送到京里。” “这么说,你在查的那个人是刺史大人咯?”古超群冷不丁冒出一句。 按照惯例,每年的贡品都要经过刺史的手,才会被送到京城。能在贡品上有拥有决定权的,除了刺史,还能有谁? 赵思贤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瞪了时生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我说老兄,这个话题在这种地方说真的好吗?” 这里人多眼杂,说不定有心人听去了,就会转头向刺史汇报去了。 但时生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放心好了。你没发现吗,生意人都选择在这里谈生意,就是因为这里开阔,桌子之间没有任何遮挡,一眼便能看清全场的情况。要想不被人偷听,这样开阔的地方反而最好,我们有三双眼睛,无论哪个方向都能顾及到,人家想偷听反而不容易。” 赵思贤挑眉:哪来的歪理 古超群却适时地颔首表示了赞同:“我也觉得是这样。有些人处心积虑地寻一个隐秘的地方,关好门窗就开始吐露秘密,还自以为高枕无忧。殊不知,同样也束缚了自己的视野,连外边有没有人偷听都不能了解。” 时生抬了抬眼皮,一副遇见了知己的样子,又宽慰赵思贤道:“放心好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没人注意咱们。” 恰此时,楼梯上又传来了脚步声,三个人顿时一阵沉默,齐刷刷地看向了楼梯。 一个白衣人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上楼,令人惊讶的是,此人的打扮与时生无异。只是身材要娇小不少。 赵思贤看了又看,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那人四下打量,径直朝着他们而来,直接坐在剩下的空座上。 “兄台何故坐在这里?”赵思贤指了指那白衣人问,“敢问兄台与我们认识吗?” “认识的,在下金凤。”白衣人悠然开口,竟是一口低沉的男声。 金凤?跟自家妹子的好友同名同姓的金凤? 赵思贤只觉得脑子有些短路。转念一想,不对啊,好像长得还挺像的,就是那个金凤吧。 “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听见赵思贤的问话,金凤笑道:“怎么样,我学的还像吧?” 赵思贤问:“你会学男子的声音?” 金凤点头,依然用低沉的男声回答:“是的。我小时候二娘曾教过我。在各位面前献丑了。” 时生满意地点头,转头问:“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金凤:“全部听见了。” 赵思贤古超群:卧槽!这样也能听见!确定没吹牛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时生的烦恼 虽然二人对于金凤是否有这超出常人的听力持怀疑态度,可看时生的反应,又不似作伪,不由得心里疑惑起来。 赵思贤心道,莫非这世上果真有千里耳不成? 古超群想的是,怪盗先前习武的时候,师父说过,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不就出现了一个吗。 “好,那我继续说下去。”时生颔首,叹了一声。说到这件事,他还真是犯愁了。 “因为泰和商号给姜刺史送过贿赂,必然会留下一些证据。就算是没有留下明账,也会留下暗账。所以,我才盯着王账房的。我昨日去州里,便是想接近王账房,劝他交出账簿。谁料,才一踏进商号,便被告知他已经来了平安县。这才不得不坐着最后一班船回平安县。也是好巧不巧,居然与他同乘一条船。” 他沉默了半晌,继续道:“所以,当我看见死者居然是他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剩下三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煮熟的鸭子飞了,大概就是这感觉吧。 赵思贤问:“你在怀疑他的死另有原因?” 时生颔首:“我几乎可以肯定脱不了关系。只是,我却不知,刺史本该低调行事,为何要丢下鬼面,这样故弄玄虚呢?” 赵思贤叹了一声,谁知道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的死亡,竟牵扯到了刺史大人。 金凤问:“那么,我能帮什么忙吗?” 时生道:“我想让你去州里一趟。王账房虽然死了,但泰和商号或许还留着线索也说不定呢。不过,我已经露过脸了,现在不宜出面。就劳烦你与疾风去王账房的家里和泰和商号走一趟。至于那女人,我会安排其他人手去查。” “好。”金凤爽快地答应了。 赵思贤也接口道:“这样正好,我正好要派人去泰和商号说一声。不如一起吧。” 时生作思考状。赵思贤一手拍在他肩上,笑道:“还想个啥,这次咱们俩的案子好不容易有了交集,还不得联手啊。” 时生:真的要跟这二货联手吗? 在赵思贤单方面与时生达成了合作的约定后,金凤和疾风便与报信的捕快一同去了州里。金凤依然穿着一身男装,与疾风站在一起的时候,显得尤其娇小。 疾风也是一个身量颀长的年轻人。长得眉目清秀,在金凤看来,与时生有几分相像。且周身的气质与时生也是很像。金凤甚至产生了这就是时生的替身的错觉。 因为不太熟,二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从平安县去州里,还是水路最为方便。几人便同乘一条船上路。 渡口处停靠着一艘小船,被一条很粗的麻绳系在岸上,此时正晃晃悠悠地在水里摆动。老船夫坐在船头,悠闲地抽了几口旱烟,吐出几个烟圈,岁月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刻痕。 “老人家,我们去州里,有急事,能不能现在就发船?”捕快上前问道。 老船夫点头:“好嘞,现在就走。” 几人上船坐定,老船夫松开缆绳,撑开桨,开船启程。 天气晴好,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拂着脸颊,让人觉得很惬意。两边的山林不断后退,被他们甩在身后。 一段新的旅程从这一刻开始。 “官爷,去州里有什么事吗?”老船夫一边划桨,一边好奇地问。 捕快笑了笑:“还不是今天早上的那件案子。赵大人让我去州里的泰和商号报个信。” “泰和商号?”老船夫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忙问,“泰和商号的谁出了事吗?” “对啊,”捕快答,“你没听说吗?他们家的一个账房先生今早被发现死在悦来客栈了。所以我才非得走这一趟。” “居然有这事”老船夫连连嗟叹,“小老儿一天到晚都在这船上,哪里知道岸上的消息。官爷,能不能打听一下,那个账房先生是不是姓王?” 金凤抬了抬眼皮,瞧了老船夫一眼,这老头子如何会知道王账房的事情? 捕快显然也有些意外,好奇地打量着老人,然后才缓缓开口:“是,就是姓王的。你如何知道?” 老船夫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摇了摇头,这才可惜地说:“唉,他每次去平安县都是坐我的船,想来,大概也有十几年了,也算是老熟人了。想不到他居然遭此横祸,也不知是意外还是有人害的。” “这个”捕快为难地抹了抹鼻子,敷衍道:“暂时还不知道,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被我们赵大人知道了,肯定还得说我一顿。是吧,金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与疾风的第一次合作 金凤正在角落里装壁花呢,冷不丁就被点了名。她还一脸的茫然,尴尬地笑了笑,立刻就用低沉的男声回答:“这个吗,没人告诉他,他不会知道的。” 一旁的疾风抽了抽嘴角。 他还是第一次听她开口,不由得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艾玛,这姑娘还真厉害,这声音,要说不是男人,打死我也不信。 船夫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憨厚地笑了笑:“小老儿也不知道官府的事情,不过,小老儿还请官爷能查清楚事实,好让这位老友能瞑目。” “这是自然。”捕快拍着胸脯保证,“咱们县太爷可是个清官,一定能明察秋毫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 下船后,捕快便直接去了泰和商号报信,金凤与疾风则是去了王账房的家里调查。来此地之前,他们便已经了解到,王账房的家在一条小巷的最深处。 走在青石板路上,金凤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强烈的不安再次席卷了她的心。 两边的高墙似乎在向她扑过来,狭长的小巷似乎如一条不归路看不见尽头,要将她淹没在巷子深处。 金凤知道,这是因为眼前的景象与前世的记忆出现了某种重合,才引起的不安。前世的她是被人逼入小巷,最后被杀死在幽深的巷子深处,长眠于黑暗潮湿的地方。 可这里不是回忆里的那个地方!金凤努力告诉自己,这与那时候完全不同。 疾风看出了她神情慌乱,关切地问:“怎么了,金凤姑娘。” 金凤仰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摇了摇头道:“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而已。” 疾风没有多问,颔首道:“如此就好,咱们继续吧。” 穿过狭长的巷道,二人站在最里面的那家门口。这就是王账房的家了。 二人对望一眼,金凤抬起手,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 “谁啊?”从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着江南女子的娇柔,听起来是个温柔的人。 金凤用年轻男子的声音回道:“我们是王账房的朋友,有件事想过来询问一下。” 静默了一会儿后,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好,等会儿吧。”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院子传来,接着便听见“嘎吱”一声,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中年女人探出头来,戒备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徘徊。当家的不在,这二人来这里作甚? “你们是?” 疾风问:“这里是王账房的家吗?” 女人颔首:“是,他是当家的,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金凤走上前,自我介绍:“嫂子你好,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是他的忘年交。一起去的平安县,同住在悦来客栈。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告诉嫂子一声。” 疾风:想不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 一日之内,金凤已经连续两次刷新了疾风对她的认识。 这番话好像还挺管用,女人疑惑地看了二人一眼后,便将门完全打开,对二人道:“有什么请屋里说。站在门口不太好。” 金凤微微一笑,颔首道:“既然如此,小生便打扰了。”说完便抬脚进门。疾风也跟着道:“打扰了。” 穿过小小的庭院,三个人进得堂屋。屋里摆设很简单,中堂挂着一幅画,似乎是某个不出名的画师所作。画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与几把椅子。 女人给金凤与疾风各倒了一杯茶。二人双手接过。杯中茶水呈现淡淡的褐色,疾风心念一转,正要拿出银针试探,眼角的余光却见金凤早已经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疾风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姑奶奶,你也不验一下毒吗?江湖险恶,小心为妙啊。 金凤见他在一旁发愣,还以为他跟在时生身边日子久了,喝不惯这乡下的茶水。便催促道:“疾风,你再不喝就要凉了。” 疾风本想提醒几句,见此情景,也只能闭上眼一饮而尽。好在,茶水没有任何问题,除了有些涩口,味道却让人很怀念。 “这是平安县的茶,”金凤眯着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幽幽地开口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城外山上的茶园都是我家的,阿爹就在山上建了一座庄园,取名茶庄,收上来的茶叶泡出来就是这个味道。” 疾风只听主人说过,金凤家中曾经非常有钱,但是后来家道中落,如今混得很是凄凉。 他一直不明了非常有钱是个什么概念,如今大概明白了。人家随随便便便能拥有一个山头的茶庄,虽然不及京城里的大富大贵之家,却也算的大手笔了。 女人笑:“。姑娘莫非是金家人?” 金凤也笑:“您真有眼力。” 女人叹了一声:“不是我有眼力,而是我当年就住在茶庄上。那会子,整个平安县的茶园都是金家的。只可惜,后来金家遭了难,说败就败了。我们这些下人,也都一个个四处寻找出路去了。一晃眼,已经过去了八年了。” 金家遭难也已经八年了 金凤这才意识到,这样困窘的生活,居然也有八年了。而面前这个普通的中年妇人,就是那场变故的目击者。 金凤:“嫂子贵姓?” 女人道:“我姓方,后来随了当家的来了州里。我记得金老爷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公子看来年少,是金老爷的什么人?” 只听得金老爷对娇妻很是疼爱,从不曾留恋莺莺燕燕的,这少年郎又为何会说阿爹呢? 金凤看出方氏的疑惑,解释道:“不瞒嫂子,金老爷就是我阿爹,我就是他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 这白衣公子哥居然是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方氏一时无法接受。 金凤苦笑:“不瞒嫂子,这些年我也是漂泊不定。只因家中遭遇了变故,万贯家财散尽。不得以抛头露面,四处谋生。如今行走在外,不得以卓男装,说男声。说到底,也是情势逼人啊。” 金凤说着有些黯然。当年一场变故,让金凤一下子变得一无所有。当初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不得不看尽世态炎凉,行走江湖之间,其中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方氏恍然:“想不到小姐年纪轻轻,竟学会了这些个本事。想来也是得了夫人的真传,那娘子恐怕就更厉害了。” 金凤笑:“是了,都是二娘教我的。” 方氏闻言,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不由得笑道:“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当年庄子上的一些传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关于王账房的二三事(1) 当年在金家庄园,曾有过一则轶闻。 不少人曾见过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哥儿出入夫人闺房,可老爷却对此不管不问,让下人们好一阵奇怪。就连老实的方氏也曾暗中揣测过那公子哥儿的身份。 而今载提这件事,方氏仍是掩盖不住的笑意:“想来,那男子必是夫人男装所扮咯。” 金凤笑:“是极,二娘最唉胡闹,阿爹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闹。” “后来金家变故,听说夫人不知所踪。可是真的?” 金凤点头:“是真的。或许二娘已经遭遇了不测也说不定” 二娘的突然失踪,对金凤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自此,她便只能与阿爹相依为命。而一年后,阿爹也终于在贫病交加的境遇里与世长辞。 这些变故如长在她心里的一根刺,想起来便会痛。 对于那段经历,她不愿多言。 二人又说起其他的往事,唏嘘了一阵。疾风在旁听着,只觉得这话题已经扯远了,不觉有些着急,在旁咳嗽了一下,丢了个眼色给金凤。 方氏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忙笑问金凤:“小姐,这位是姑爷吗?” “不是的。”(金凤) “你误会了。”(疾风) 金凤与疾风齐齐变了脸色,一个猛摇头,一个红了脸。 “啊,那真不好意思,”方氏有些尴尬,忙解释道,“到了这个年纪,总喜欢乱点鸳鸯谱,还请见谅。” “没事没事。”金凤笑了笑,忙转到正题:“嫂子,我这次来,是要跟你说一件事。” 方氏马上露出不安的表情,身子向金凤那边前倾了一些。 金凤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斟酌着用词道:“昨夜,大哥他在客栈里出了意外,已经过世了。” 话音刚落,方氏就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可脑子里想的却是,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啊 她还以为他能逃过一劫,谁料,终究是逃不过的啊。 方氏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悲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又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喉,这才问道:“怎么会这样?是意外吗?” 金凤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这场掺杂了阴谋的死亡,究竟该不该对她说呢? 脑中想起了时生的话,“这件事,除非是最信任和至亲之人,旁人根本不肯能知道。” 如果王账房手里果真有账簿,这样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会不会告诉妻子呢? 金凤看了一眼疾风,见他微微摇头。她理解他的顾虑,这些事情本是机密,不该随便透露给他人。如果轻易泄露,会影响查案。 但她觉得此时应该告诉她实情,“我想不是。大哥他一定是卷入了什么事情里了。嫂子,你听大哥说过什么事吗?” 方氏的脸色几经变幻,终究还是露出犹疑之色,狐疑地看了一眼金凤:“小姐此话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可脸上的戒备之色却暴露了一切。若不是知道什么内情,何须如此紧张。 金凤心里有了底,现下一定要打消她的顾虑才行。她很快便想出了应对的话来。缓和了神色道:“嫂子,你别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我与疾风都是跟着大理寺少卿的,我们公子此前也与大哥接触过,大哥告诉他身上有关于泰和商号与刺史大人暗中交易的账本。原本是想回来后交出来的。可如今大哥却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大人怀疑此中有蹊跷,便派我二人来家中询问。” 方氏一时悲从中来,红了眼圈,哽咽道:“果真如此,当家的一定是被大掌柜与李秋生给害死了!” 大掌柜?李秋生? 又冒出了两个新名字。金凤与疾风对视一眼,疾风示意她继续问下去。 “嫂子,逝者已矣,节哀顺变才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金凤温言安慰了几句,便转入正题,“您可要振作起来啊,咱大哥的仇还得报呢!请嫂子好好回想一下关于大哥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当务之急是要揪出这两个人的证据,替我大哥讨回公道才是。” 方氏果然止住了眼泪,恨恨地说:“当家的说过,他发现商号的账目有问题。底下的分号的账目总是对不上。当家的办事细心,就跟大掌柜说了。谁知大掌柜反而警告他不要瞎说。我们当家的觉得大掌柜有问题,便打算亲自去平安县的分号与掌柜的谈一谈。” 金凤问:“平安县的分号的掌柜是李秋生吗?” 方氏点头:“正是。我听人说过,这个李秋生是大掌柜夫人的内侄。” 金凤点头,继续问:“那么,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查到的账目放在哪里吗?” 方氏摇头:“这个我并不知。不过,泰和商号的账本都是一式两份,一本存档,一本由账房管理。方便以后查验。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们想要了解更多的,就只能去找顺子,他跟着当家的好几年了,了解的情况比较多。” 又出了个顺子。 金凤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问:“这个顺子姓甚名谁?现在是否也在泰和商号?” 方氏道:“顺子叫王顺。也是个苦命人。他家中突遭变故,岁的时候就流落接头。当家的见他有几分聪明,便将他领回家,当儿子一般养着。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家里了。这两三年跟着当家的一起在泰和商号做工,帮着做账。这里面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少。” 金凤道了声谢,又寒暄了几句,便与疾风一起告辞。 路上,金凤问:“如何?” 疾风道:“先去会会顺子吧。找到账簿要紧。” 金凤问:“要不要给公子发个信,说一下李秋生这个人?感觉他与此事有些干系。” 疾风笑:“放心好了,这个交给我。不出半天,公子就能知道了。” 说完他将二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金凤听得远处传来飞鸟扑腾的声音,抬头一望,只见一只信鸽已经飞至眼前。 不用想也知道,这便是他们之间联络的秘密武器了。 泰和商号是一家老字号的商号。从第一代东家开始,便培养了几支商队,走南闯北。从雪山到西域,从沿海到内陆,商队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全国。 州里的商号生意一向很好,因为这里拥有各种奇珍异宝,深得富贵人家的喜爱。来淘宝的人络绎不绝。 傍晚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商号的人也渐渐散去。 顺子整理完账目,趴在柜台上。有些无聊地朝门外瞅了瞅。便见门口进来两个人,一高一矮,那高个子身形挺拔,那矮一点的也算的身材中等。二人均是一袭白衣,看起来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二人在门口收了伞,拍了拍沾在身上的雨水,抬脚进门。虽然逆着光,还是能隐约辨认出俊美的脸,看起来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顺子平日里跟着王账房,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客人。眼见的不是肥头大耳的,就是尖嘴猴腮的,什么时候见过这般风流的人物。不由得定定地看着二人,一时挪不开目光,竟兀自看得痴了。 特别是那稍矮的那个,虽然身高上只算得中等,容貌上却比那高的还要俊秀。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直到那人走到他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柜面,才如梦初醒。 顺子大囧,红了脸。他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招呼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对于他的失态,对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依然对着他温和地笑了笑。他这一笑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让顺子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乎天空都放晴了, 每人一笑,果然是让人赏心悦目。如清风拂面,心旷神怡。 对方道:“我想找王账房,不知道在不在?” 找师父?他不是去了平安县了吗? 顺子赶紧摇头:“不巧,他昨日去了平安县。你找他,需得等两日才行。” 与顺子对话的这人,自然就是金凤了。她之所以提到王账房,其实也是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金凤露出有些为难的样子,一时无语。 美人哪怕是皱眉,在顺子看来都是美的。 美每人有了烦恼的事情,自然要替他解忧。顺子忍不住问道:“客官,你找师父有什么事吗?”说完才惊觉自己有些失言。 金凤问:“我与王先生有约,他让我来这里取账簿。王先生离开前,可曾交代你?” 账簿?顺子一惊,他曾听师父说过一本有问题的账簿。只是,这件事极机密,师父说过,性命攸关,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此人突然提到账簿,不由得让顺子心生警觉。 顺子打量来人一下,疑惑道:“不知客官说的是什么账簿?” 说话间,整个人气质大变,先前的殷情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见他这样,金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必然是了解一些内情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关于王账房的二三事(2) 能不能有所收获在此一举。 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人在注意这边,金凤将顺子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事已至此,我便不瞒着你了。其实我是大理寺的。来这里就是为了王先生的案子。” 大理寺,顺子的脑中转了好几道弯,突然想到,师父曾告诉过他,大理寺专管各种朝中权贵的案子。可师父不过是一介布衣,怎会与他们扯上关系? 再说了,此人面相有些阴柔,与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相差甚远,这身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官爷,你是大理寺的,来我们这小地方作甚?”说完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金凤知道他还是无法完全相信她,便朝疾风丢了个眼色。疾风几步上前,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放在顺子面前,但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大理寺”三个字。 顺子精神一震,狐疑道:“敢问官爷,我师父犯了什么事吗?” 金凤摇头:“那倒不是。金早出了一件命案。你师父被发现死在下榻的悦来客栈。死因成迷,真凶现在仍没有线索。但是我们大人怀疑,此事或许与一本账簿有关。” 顺子心下一沉,咬紧牙关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我知道账簿在哪里?” 金凤看出他已经有所动摇,便再接再厉道:“我们不确定。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悄悄地去了王账房的家中。据你师母的意思,账簿的事情,你师父只可能告诉你一个人而已。若是你也不知,我们便只能一个个排查。如果那样,一定会打草惊蛇,真凶也说不定会逃走。” 顺子:“所以,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金凤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与刺史有关,除了我们大人,你无法相信谁了吧!” 顺子垂下眼皮,似是在思考。金凤与疾风在一旁耐心地等候。半晌后,他抬了抬眼皮,丢下一句:“我去老地方找找看吧。”便径直走到里间。 这便是答应了。 金凤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一边等待,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店铺。 此时店内除了他们二人,只有一个老伯在忙着将东西归位。那老伯佝偻着背,对这边的事情并不上心,只专注地坐着手上的活计。 一炷香的时间后,顺子走了出来,两手空空。他一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刚刚刚去查过了,师父的账簿少了一本,那本有问题的账簿不知所踪。” 金凤的心一凉,追问道:“那存档的那本呢?” “也没有,”顺子摇头,“好像是被什么人拿走了。前后的账簿都好好的,只少了一本。” 金凤有些不死心地问:“我听你师母说过,王先生曾提到,李秋生与大掌柜有问题。有没有这件事?” “有的,我也听师父说过。”顺子肯定地点头,“平安县那边的账目对不上,师父还让我复查了一遍呢?” 金凤:“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顺子:“好。在去年年终与今年年初。平安县的分号有几笔支出很奇怪,突然借贷好几笔出去,加起来几万两银子。师父说李秋生可能私吞了商号的钱,这次去平安县之前,他还给李秋生去了信,要他好好解释一下。李秋生便回信说在这次师父过去后,就将钱财归还,让师父不要对外说起这件事。” 金凤:“可是,王先生还是告诉了大掌柜吧?” 顺子叹了一声:“是。因为大掌柜以前曾对师父有知遇之恩,而这件事与大掌柜也有关。那姓李的就是大掌柜的内侄,所以便跟他提了一下。” 金凤还想问,耳边突然听见了匆匆的脚步声。 外头又来了几人,穿着州府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州府府兵。几人往那里一站,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势。尤其是为首那人,神色冷峻,目光锐利,只四下一扫视,金凤便不自觉地垂下眼皮。疾风与顺子二人也朝旁边退了退。 那人冷冷地扫了一眼屋里众人,径直走向顺子,问:“你家大掌柜现在在何处?” 在商号里待久了的人,大多惯于察言观色。顺子见来人派头不小,又穿着州府官兵的衣服,心里便知来人惹不得,赶紧上前躬身行礼。 “回官爷的话,我家大掌柜这些日子回老家去了,再过几日便是老人家的忌日。” 那人眉心一皱,似乎对此略有不满。他又狐疑地看了金凤二人一眼,问:“这两位是来干什么的?” 顺子忙堆上笑,解释道:“哎哟官爷,我们做生意的,来者都是客啊。这两位就是来看宝贝的。他们预定了几件上好的狐皮,不过暂时还没有货,我刚跟他们谈好,过些日子,等北方的商队回来了,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说完又对着金凤挤了挤眼睛,道:“二位爷放心,你们的事情我记下了。一定错不了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还是快走了吧。 眼看着府兵虎视眈眈,来者不善,金凤也萌生了退意。这里毕竟是州府的地盘,且时生的事情还需要暗中调查,尽量不要打草惊蛇的好。在他们起疑之前,还是要尽量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顺子的话听来便格外中听。 金凤如蒙赦令,赶紧一拱手,道了声“多谢”,便与疾风匆匆离开。 彼时天已经快黑了,也不知那老传功还在不在? 县衙后堂,赵思贤坐在院子里,看着树上的叶子。 “八百,八百零一,八百零二” 时生坐他对面,眼看着他数叶子,差一点就要入定了。 数到一千的时候,赵思贤发出了常常的一声叹息。 “唉” 不为别的,只为这纷乱的思绪与一团乱麻的现实。 为了不打草惊蛇,去报信的捕快只简单地通报了王账房的死讯便匆匆地赶回来,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问。 这就等于,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包括时生曾经提到的可能存在的账簿。 “唉,金凤与疾风已经去了半天了,也不知现在如何了。我们这边真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只能指望他们了。” 恰此时,古超群走了进来。瞪了他一眼,朗声道:“刚开始调查你就这样懈怠,以后还怎么继续下去。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吗,只要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与之有关的人自然会一个个浮出水面的。” 赵思贤依然闷闷不乐;“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没底啊。总觉得会出事。” “呸呸呸!”古超群翻了个大白眼,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晦气啊。搞得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有这闲心,就把心思放在案子上。” “晓得了”赵思贤赶紧认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偏过头问时生:“我说,金凤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时生:“我想,他们应该也是搭乘最后一班船回来,如今人应该在商号去寻找王账房的徒弟,疾风的信上说,此人或许会知道账簿的消息。” 赵思贤突然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妙极!那我们也不能懈怠,还是好好工作去了!” 时生打趣道:“极是。再不行你就悬赏啊。拿出银子去换线索不就好了。” “妙极!”赵思贤一拍大腿,两眼放出精光。 古超群:这俩中二病 被众人惦记着的这俩人正在焦急的赶路中。 看了一眼天色,疾风不自觉加快了脚上的步伐,照顾到金凤的体力,他的速度比平时还是放慢了不少。紧赶慢赶了一阵,天色更暗,可离渡口还是有些路程。 金凤一路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不多时便感觉肺都要炸了。现在的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耳边回荡的是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似乎已经到了它的极限了。如果继续跑下去,它会不会突然罢工呢? “能不能歇一歇,我跑不动了。” 对着疾风的背影喊出了这一句后,金凤觉得舒坦多了。她说跑不动了,并不是矫情,而是真的跑不动,两条腿只能靠着惯性在前进。 风雨雷电早就跟着时生办案,平日已经习惯了东奔西跑,对这点路程根本没放在心上。疾风闻言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这才意识到,她不过是一个平凡没有武功的姑娘家,确实是有些为难了。 “金凤,再坚持一下就好了。咬咬牙就能到了。” 金凤停下脚步,与疾风相对而立,倔强地摇了摇头,摊开两手道:“不行了,没力气了。非要走,也只能爬着回去了。” 疾风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只能咬牙朝她走来。 金凤不明所以,瞪着眼看他,生怕对方因为生气而对她做什么。疾风在金凤对面站定,突然伸出双手,搭在金凤的肩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带你走!” 眼看着疾风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金凤一时愣住。这丫是要干嘛?! “你c你c你干嘛!”由于紧张,金凤都没留意自己说话结巴了。 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疾风心里好笑。 “带你走!” 疾风面色如常。说完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气息调匀。尔后便提气将力道传到掌上。金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肩头传来,很快便传遍了全身,五脏六腑都觉得舒适无比。 艾玛,这是什么神奇的功夫吗? 她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身子一轻,两脚就离开了地面。 疾风带着金凤,紧咬牙关,提着气加快了脚步。因为没有了顾虑,跑得比先前要快上不少。习武之人毕竟与常人不同,脚程要快上不少。加上疾风又最擅脚力,跑起来尤其快。 金凤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而过,两边的景物便疯狂地往后退去。这样看了一会儿,她竟有些—— 头晕 是的,很强烈的头晕。 就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坐马车,不争气地晕了。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痛苦,金凤欲哭无泪。 人家是晕车,我这是晕人呢! 疾风顾不上低头看她的脸色,只一心一意地赶路。他紧紧地抓着金凤的肩膀,铁青着脸,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此时说了话,就泄了那一口气,后面就提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凤觉得疾风的速度似乎慢下来了,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终于感到了渡口。幸运的是,老船夫还在那里。 终于搭上最后一班船。 老李头一见二人就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二位还真是赶巧了。我就觉得可能还会有人,这才多等了一会儿,正巧就碰见了你们。” 疾风对着他点头示意。一脚跳上船,将金凤放在座位上。这才松了一口气,挑了旁边的一个座位坐下,闭着眼调理气息,铁青的脸这才慢慢舒展了些。 虽然对方有些冷淡,老船夫也是不以为意。他这辈子自是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淡定地撑开船,开始回程。 金凤大口呼吸着外边的空气,终于觉得胃里消停了些。 也不知平安县那边怎么样了? 老船夫似乎看出了她的焦急,笑着宽慰道:“二位放心,不出一个时辰,就能回到平安县了。” 金凤闻言对他笑了笑,感激道:“多谢你了!” 这时的她没有想到,这次居然是她最后一次坐老船夫的船了。几日后,城里再次发生命案,这个憨厚的老人也惨遭毒手。 回到平安县已经是夜半。 疾风直接将她带到了悦来客栈,他知道根据时生的脾气,此刻一定还在客栈里等着他们。 以前执行任务,不论多晚回来,只要回到时府,书房的登一定是亮着的,公子一定会在里面等着。他曾说过,他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每次执行任务,都以后半夜为限,如果那时人还没有回来,他就会派其他人去支援。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他手下办事的人特别的忠心,因为无论在怎样困难的环境里,只要想起主人的牵挂,便充满了力量。而且,一旦陷入险境,一定会有后援来到。 此刻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疾风站在客栈的招牌下,仰望了一眼二楼的房间,果然见一间房的灯还亮着,正是时生那间。 “主人!” 疾风用传音术喊了一声,二楼的窗户应声打开。疾风看了一眼金凤,道了声“得罪了”,便又伸手把住她的肩膀。 又来了! 金凤心道不妙,一阵眩晕的感觉再次袭来。不过是眨眼间,身子已经被疾风托着上了二楼。疾风手上用力,将她抛进窗口。 太过分了,居然像抛东西一样将她扔开了,这下子保准是脸先着地了。金凤心里愤懑,虽然不用靠脸吃饭,可也不能毁容啊。 还好,里边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在她快着地的时候适时地抓住了她的领子。 金凤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体,弯腰低头,对恩人一拱手,“多谢!” “大恩不言谢。” 声音听起来很熟。她抬眼一看,时生那张冰山脸就这样出现在眼前。耳边听得窗口一阵窸窣声,疾风稳稳地在她身边落脚。 借着灯光,金凤发现,这主仆俩还真是一样一样。无论形象还是气质,都太像了。 时生瞥她一眼,开口问:“去了一天了,有什么发现吗?” 金凤便将在州里打听的情况一一汇报。时生听到州里的府兵也去了泰和商号后,眉心皱了皱。 “看来,那姜刺史与泰和商号果真是有来往的。王账房这时候死了,倒是可惜了。” 金凤反驳道:“听了顺子的话,我觉得王账房或许与行贿的案子无关。” 时生凝眉,反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金凤解释道:“顺子说过,王账房发现的问题是平安县的分号的账目问题。而问题账簿的时间是在去年的下半年到今年的上半年。如果是贿赂案,时间范围应该更大才对。因为他们之间的来往早在几年前便开始了。” 时生颔首:“这是个问题。” “且,其他的账簿还在,独独缺了那一册。我想,关于贿赂的问题,应该不是在明账上。否则,对方一定会将所有的账簿都销毁,而不单单只销毁了一册。”金凤补充。 时生颔首,脸色有些阴沉。如此看来,王账房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贿赂的账簿。与命案相关的账簿与贿赂案或许无关。换句话说,这次命案或许事关商号内部侵吞。 如此,刺史的案子便又回到了原点。 可即便如此,依然要沉住气,免得打草惊蛇。暂时也只能等其他几人的消息了,但愿能找到那姜刺史的情人才好啊。 赵思贤这一天却颇有收货,这多亏了一个酒楼小伙计提供的线索。 事情要从中午的时候说起。 “大人,有人说要提供线索来了!”一个衙役匆匆跑进来,一路高喊着。 赵思贤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仰头大笑了两声,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走!去后堂看看!” 说罢抬头挺胸,迈着大步豪迈地朝后堂走去。 兄弟,能不能低调点,这还八字没一撇呢古超群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后堂里一个年轻人正焦急地左顾右盼。这人是酒楼的小伙计。晌午出门的时候看见墙上的悬赏公告,便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虽然那上面的银子不多,好歹能抵他几个月的月钱。 赵思贤瞟了一眼小伙计,摆出了一个笑脸来。小伙计忙手忙脚乱地给他行礼。 “小的是越来客栈对面的有家酒楼的小伙计。小的看了悬赏公告,正巧手上有些线索,便斗胆来求见大人。” “不必多礼。”赵思贤将人扶起,拉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小伙计感激地再三行礼,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上,腰杆挺得直直的。 赵思贤开始问话:“你说的线索是什么?不妨说说看,如果有用,我定会奖赏。” “好好,小的这就说,”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赏金,小伙计赶紧说起早上的见闻,“我们酒楼开门早。清早有菜农会将青菜和鸡鸭鱼肉送到酒楼前门。就在我搬运青菜的时候,眼瞅着有个人从客栈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很是可疑。” 有意思,赵思贤露出感兴趣的样子,身子向他这边倾了倾,接着问:“是什么时候?” “天刚亮,也就是在你们到了客栈前一个时辰左右吧。” 赵思贤颔首:“那你可记得那人的长相?” “记得记得,”小伙计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是化成了灰也认得他。” “好!”赵思贤一拍桌子,唤来衙役,吩咐道:“快让人去请一个画师来,”说着又转头对小伙计道:“劳烦你跟画师那边描述一下那人的长相。这个线索很重要,放心,完事了就会给你赏钱。” “得嘞,小人遵命。”想起就要到手的银子,小伙计乐的喜笑颜开。 这次找来的画师效率很高,不到一刻钟就将画像搞定。小伙计看过后,题了几点意见。画师刷刷几笔,很快便改过。小伙计看了直说“太像了”。 赵思贤接过画像一看,见画中人眉清目秀,是个俊雅的年轻人。心下顿时有些疑惑,莫非这人竟然是那凶手不成? “可是这人?” 小伙计一边接过银子,一边笑着回答:“就是他!” 赵思贤怕他故意糊弄人,便板着脸道:“若是不像,现在就告诉画师修改。否则若是寻不到这个人,拿你是问!” 小伙计正将银子纳入袖口的暗袋,闻言手腕一抖,银子差点就掉在地上。哎哟喂,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就拿你这么点银子,至于吗? “回大人的话,真是这个人,小的敢对天发誓,小的见到的就是他,真的不能再真了。” 古超群一把抢过画像,又重新交给画师,吩咐道:“依着这个模子,再画几十份。” 约莫一个时辰后,画师将一沓画像交给古超群。他当即就吩咐手下挨家挨户地寻找这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第一嫌疑人 衙役们热火朝天地满大街找人,赵思贤也没闲着,与古超群换上常服,去分号打听情况。得到了金凤他们的消息后,赵思贤便更加坚定了要会一会那李秋生的心。 依他的说法,这李秋生是早晚要见的,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看来命案虽然带来了一些骚动,但是并没有影响到人们的日常生活。 赵c古二人一身常服,并肩在路上走着,大摇大摆往分号而去。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面容有些稚嫩的小伙计,“二位爷,有什么中意的吗?” 赵思贤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看,走到一个金丝屏风前欣赏了半天。 小伙计忙迎上来道:“这可是好宝贝,客官好眼力。不知还有什么看中的?” 赵思贤笑了笑,伸手招了招,让伙计靠近些。附在他耳边道:“我还看中了你家的掌柜,你去喊他过来。” 小伙计还以为遇见了登徒子,惊得连退两步,连声道:“使不得,客官说笑了。” 赵思贤道:“怎么,我一个堂堂的县太爷,想见一见一个小掌柜的,都这么困难了吗?” 听说来的是县太爷,小伙计赶紧撒腿就跑,“蹬蹬蹬”地跑上楼,将李秋生给喊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年轻人从楼上下来。 第一眼见他,赵c古二人同时一愣,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总觉得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此生姓李名秋生,年约三十,长得眉清目秀,看起来丰神俊朗。他在平安县任分号掌柜已经两年。据说此人是大掌柜的内侄,特地放在这里历练一下的。 “李掌柜看起来很面善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赵思贤打趣道。 李秋生擦了擦汗,慌忙回答:“可能我长着一张大众脸吧。好多人都说我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人呢。” 赵思贤哈哈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简略地跟他说了王账房遇害的事情。 “回大人的话,小人还不知这件事。” 李秋生显得很慌乱,眼睛不住地在二人身上转。再简单地问了几句,他便有些言辞闪烁,而且额头还沁出了汗珠。 “我听那客栈的小伙计说,王账房曾叮嘱要在早上给他留门。你可知道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回大人的话,小人不知。” “哦,那你是否知道他这次来所为何事?” “这个小不是收账吗,其余的事情人实在不知。” 无论赵思贤问什么,他都极力撇清关系,问什么都说不知道。赵思贤见他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心知再问下去也是惘然,便与古超群打道回府。 赵思贤偏过头对古超群道,“此人很可疑啊。” 古超群颔首:“此人面色有异,不停地擦汗,而且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说起话来遮遮掩掩。身上的疑点太多。” “恩,”赵思贤补充道,“刚才我问他清早在哪里时,他遮遮掩掩含糊其辞,一会儿说在睡觉,一会儿说去山上散步。一会儿又说去街上买菜,明显没说实话。一会儿你让人去他家里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了。”古超群点头,继续问,“那这里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梢?” “要!留下三个人在对面盯着就行了。” 安排毕,二人便回到县衙。 第二日一早,赵思贤才换上官服,便听得衙役禀报,外边有三个人求见。赵思贤想,或许是金凤回来了,赶紧招呼道:“快让他们进来。” 衙役领命,赶紧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三个白衣人一齐进门来。。 赵思贤定睛一看,不禁乐了,“你们一批出来的官窑吗,还整得一模一样?” 原来三人穿着一样款式的衣服,一样的发型,且面貌都有几分相似。来者便是金凤c疾风与时生三人,平时没觉得,此刻三人站在一起,竟真给人一种一个模子的感觉。若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时生身上的气势更强一些,而金凤偏阴柔一些,疾风个子高一些。 艾玛,这不就是套盒吗? 时生板着脸道:“进去说。” 进到后堂,金凤便将自己的见闻说了一遍。待她说完,屋里人均陷入了沉思, 赵思贤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既然王账房的妻子与徒弟都一口咬定他的死与账簿和分号有着莫大的关系,那就要先找到账簿为上。 赵思贤问:“怎么,你没有发现那本账簿?” 金凤点头:“我想存档的那本或许被处理了。而王账房手里的那本,已经被他带来了平安县,或许他的目的是用来与李秋生对质。” 赵思贤疑惑道:“可我们查了他的随身物品,并没有发现什么账簿啊?” 古超群点头赞同,物品清单是由他亲自整理,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时生皱眉:“这就是问题所在。账簿一定是被谁拿走了。”虽然这本账簿不是他要的,不过对于案子,他总是不乏兴趣。 “我能否看一看清单?”金凤问。 赵思贤爽快地答应:“自然可以。”说着便让书吏去取案件资料来。 金凤翻开了物品清单这一页,一目十行地看下去,初始时也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便再看了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件物品上。 时生见他好久不曾移动目光,便好奇地问:“有什么发现吗?” 金凤指了指某件东西道:“公子,若我没猜错,账簿或许藏在这东西的底座里。” 时生接来清单一看,眉心微皱。 赵思贤大喜道:“如此最好!那我们去看一看好了。” 古超群适时地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这等小事,你还信不过时大人吗!你留下等调查结果。平安县说大不大,这画像上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查出来了。你是县太爷,这里需要你。” “这个吗,”赵思贤眼珠一转,心想好像有些道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时生:“” “喂,你们谁听见我答应了吗?谁让你擅自替我做主!我现在可是忙得很,手上的案子关系着国家的安稳。我的当务之急是要打老虎,而不是找账簿!” 赵思贤嬉笑道:“你先前不是说过吗,你怀疑王账房有你需要的行贿的账簿,跟咱们眼下要作的不是刚好一样吗?” 时生:敢情之前说了半天,这家伙都当没听见 “一样个头!你那账簿根本就与我的案子无关。就算找到了,也顶多是李秋生侵吞泰和商号银两的证据,与姜刺史没有一毛钱关系!” 赵思贤笑:“哎哟,你说的那么绕,把我的头都绕晕了。反正都是账簿,还管什么你的我的。先找到再说嘛。” 时生:“有你这么无赖的吗?” 赵思贤笑:“我可是为你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寻找的东西也得有我的协助才好办。所以啊——咱们得联手!” 金凤再也忍不住,多大个事情,还跟推皮球视的,踢来踢去的。她站出来,对时生拱手道:“公子,不如让我来吧。我确信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出结果。” 赵思贤抚掌大笑:“妙极!等的就是这句话!” 县衙仓库。 仓库里放着一排排的架子,衙役听了金凤的要求后,便指着最外边的一个架子道:“就在那边,你慢慢看吧。” 金凤走到架子边,从上面的一口口大箱子看过去,终于找到一个木箱,上面写着“王账房”几个字。箱子是红木打造,虽然颜色暗淡,却很沉重。金凤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将箱子从架子上搬下来。只能可怜巴巴地像同行的疾风投来求助的目光。 疾风被她这一眼看的浑身不自在,心道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只能在她开口前便走过去,伸手轻轻一托,便将箱子从架子上取出,轻松地就像是拿起一个鸡蛋,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金凤暗搓搓地想,学武之人还真是四肢发达哦。 打开箱盖,里面装的全都是王账房的随身物品。仓库里光线昏暗,金凤感觉眼睛有些酸痛,不禁暗想,莫非是眼疾又加重了?干脆伸手在箱子里摸索。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你找到的就是这个?” 赵思贤瞥了一眼桌子,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铁算盘!这算盘比一般的算盘要大一号,外框包上了一层铁皮。 说起来,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觉得很特别。谁出个门还背着算盘,还是个铁玩意儿。 不过,这玩意儿能藏着账簿? 后堂的其他几人也露出怀疑的神色。 赵思贤瞟了一眼金凤:“账簿在哪儿?” “大人别急,你要的东西就在你面前。”金凤走过去,伸出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算盘的底座拆了,从里面露出一个夹层。赵思贤双目圆瞪,眼看着她飞快地从夹层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账簿!”赵思贤失声惊呼,“你怎么会知道他会将账簿藏在这里?” “出门在外,就算是要带算盘,一般人也不会选择这么个铁玩意的,所以我才会想着里面可能有文章。”金凤笑着解释。 赵思贤拿起账簿,仔细地看起来,发现里面只记录了几个月的时间,内容有些零散,不过重点的地方都被用朱笔做了记号。正如顺子所言,是几笔分号的支出。加起来有几万两银子。 看来,李秋生果真有问题!赵思贤想,这下实锤如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都去哪儿了? 赵思贤将账簿递给时生与古超群过目。 金凤突然开口道:“公子,你们现在所看的并不是全部的账簿,只是被他藏好的一部分而已。” 赵思贤回过神,疑惑道:“其余的呢?” 金凤笑:“我想应该在李秋生手里吧。” “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赵思贤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忙问道,“你的意思是李秋生杀了王账房,拿到账簿后,逃离现场的吗?” 这么说,是为了毁灭证据了。 金凤笑:“人是不是他杀的,我不确定,不过账簿一定是在他那里。” 时生挑眉:“你凭什么说的那么确定!你有什么证据吗?” 金凤一摊手:“我手上当然没有证据,上面的话也只是一面之词。不过关于账簿的下落,我很确定!” “哼,没有证据,就敢说确定,你哪来的自信?” 时生在大理寺断案靠的是证据,还没哪次因为推论就能让人俯首认罪的。这个小女子一脸笃定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人来气。 谁知,金凤反而自信地笑了,“公子,我之所以怀疑他,是有原因的。” 时生板着脸:“说来。” 金凤:“先要从王账房来平安县的目的说起,他此行是为了与李秋生谈一谈分号的账目问题,这件事已经被顺子证实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大概就是昨天的早上吧。客栈伙计也说了,他头一天让人给他留门,大概便是这个原因。那么,问题便成了李秋生到底有没有去过客栈?我想应该是去过的。或许那会子王账房还活着,又或许已经死了,总之,李秋生拿走了对自己不利的账簿。但总归是做了亏心事,所以,见到官府的人,会表现的有些心虚。不过,他却没有想到,王账房也在提防他,将最重要的几页悄悄地藏在了算盘里。” 时生哼了一声:“倒是能自圆其说。不过,关键就在于他到底有没有去过客栈吧?对了,那个客栈伙计见到的那人有了消息了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不久便听得一个衙役在外边高喊着:“回大人,那画像的人有结果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赵思贤喜上眉梢,忙问:“是谁?” “泰和商号本地分号的掌柜,李秋生。” 李秋生! 果真是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连起来,赵思贤一拍脑袋,难怪之前一直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原来就是在画像上啊。 “我真是猪脑子,只怪我一时大意了。快,让人去分号那边拿人!” 在确认了画像后,李秋生的嫌疑急剧增加,已经升级为第一嫌疑人。赵c古二人商议毕,决定立刻对其进行抓捕。既然是抓捕,那就少不了古县尉了,谁叫他武力超群呢。 “古县尉,就交给你了!”赵思贤看着古超群,一脸担忧,“千万不要有事啊”。 “晓得了”古超群一口应下。 赵思贤:“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用武力反抗,还望你手下留情。” “晓得了”古县尉用力按下宝剑,“我保证留他一命就是。”说完大步走出去。 知道你会留他一命,不过,也只是留着性命就是了。遇见你,非死即伤啊赵思贤缩了缩脖子。 古超群得令,赶紧清点了人数,与捕快一起,迅速赶到了分号。 泰和商号是州里最大的商号,这里的分号也是生意红火。店铺里聚集了不少挑选货物的商家,见到捕快来了,赶紧纷纷往外边躲避。 “李秋生呢?”古超群一马当先,开门见山地问。 迎接的小伙计看了看老伙计,怯生生地回答:“掌柜的在上面,正忙着呢。” “忙什么?!”古超群声如洪钟。 小伙计的膝盖颤了颤,“在查账!他说了不要任何人打扰。” 古超群一个眼刀飞过,“快将人喊出来,我们大人有事相请,还请他去县衙喝一杯茶。” 小伙计赶紧答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往楼上跑去。不多时,从楼上传来了小伙计的尖叫声:“大人,房门关着,打不开啊!我们掌柜的好像是出事了!” 出事?! 古超群眼皮跳了跳,不会这么背吧。他直接冲进了店里,噔噔两下便踩着楼梯扶手上了二楼,对着站在门口的伙计道:“快闪开!让我来!” “大人请慢”小伙计话音未落,便见古超群运气调息,将内力集中于两手之间。小伙计赶紧依言闪到一边,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只听得耳边虎虎生威,一阵强风掠过,接着便是“轰”的一声巨响。 小伙计睁开眼时发现大门上出现了一个巴掌印,已经深深地凹陷进去。 但是,大门依然岿然不动 古超群天生力大无穷,是个难得的大力士。幼年时便跟着少林的师父学习铁砂掌,一掌能劈开石块。一般的门,经他这么一巴掌,一定是四分五裂。 可眼下,他已经用上了六成的内力,这门居然只留下了一个巴掌印子。 这辈子还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简直是丢了师父的脸。 古超群的斗志被勾起来了,他调整了气息,再次发力,誓要与此门一较高下。 小伙计赶紧迎了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道:“大人,这道门是经过机关师傅司徒雷设计的,里面机关重重,只有掌柜的知道开门的机关在哪里,外人别想进去。此门据说是用上好的精钢打造,在外边包裹了一层上等红木,用一般的方法根本就打不开。” “什么鬼东西!”古超群一脸懵逼,“司徒雷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古大人居然连司徒先生的大名都没听过司徒先生是鬼斧门传人,一代机关学大师,号称是江湖排名第二的机关师傅。” 身后有人用冷得能冻死人的声音回答。古超群眉心跳了跳,回头往楼下瞟了一眼,但见一个白色身影直接跃上二楼,在他身后站定。 来人正是老冤家时生。 “你来干嘛?”古超群没好气地问,口中嘟囔着,“官府拿人,闲杂人等避让。” 时生笑:“我来给你支招!我手里有一宝,可以打开此门!不过须得回避着些。” 古超群:“什么好东西?” 时生:“炸药!” 小伙计膝盖颤了颤 妈呀,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 可这里哪里有他说话的份,转眼间,门口便堆上了一捆火药。时生将屋里的人都赶到了街上,亲自点上引线,然后也飘然出门。 “轰!” 楼上传来巨大的声响,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要大了不知多少倍。小伙计吓得心肝颤颤。我的娘啊,这家伙居然真用火药炸,还真是野蛮。 门外烟雾散尽,古超群猫着腰钻进了书房,探着脑袋四处乱看,只见房内烟雾弥漫,透过烟雾,只剩下一排书架与散落的账簿。至于李秋生—— “人呢?”古超群大喝一声,转生问身后的捕快,“不是让你们盯着吗,什么时候溜走的?” 捕快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应答。 时生淡淡道:“我想这房间里有密道,应该是从密道里逃脱的。” “给我查!”古超群一声令下,众捕快赶紧一窝蜂地挤进了房里。 就算是洼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揪出来!要不然不就辜负了赵思贤的期望了吗。 正想着,地下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整座房子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难道是地震了? “一定是出了事!” 赵思贤有些焦虑地在庭院里转着圈。自从时生接到信鸽匆匆出门后,他就有种不祥的感觉。本想拉住时生好好地问一问的,但那混小子脚底抹油,跑的比兔子还快。他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干瞪眼。 要命的是,这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几乎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 金凤好奇地问:“大人,你为何会肯定呢?” 赵思贤仰望着夜空,目光停留在浩瀚星云中的一颗明星上,深沉地说:“或许,这就是一个县令的直觉吧。” 金凤: 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犀利的话来看来是我想多了。 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的几人,迟迟未归。不止如此,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一定是出事了赵思贤越发焦虑,整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宁。 县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赵思贤只能急得不停地转圈圈。金凤见他实在不安,只得陪着他一起杀去了泰和商号,随行的还有疾风。 当马车晃晃悠悠地在商号的门口停下,赵思贤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路上堆积了不少瓦砾。不知为何,金凤脑中突然闪现了“受灾现场”四个大字,别说,用在这里还挺合适。 赵思贤正奇怪这里怎么会这么混乱,眼前的状况让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前一天还好好的商号房屋倾斜,就像是被神武大炮给轰了一遍。 仿佛是要故意吓他一般,正如此想着,冷不丁那招牌就掉下来了,砸在他的脚边。。 赵思贤给吓了一跳,不禁纳闷,来抓个人怎么给弄得跟事故现场一样。 几个伙计聚在门口,哭哭啼啼。 “天啊,都毁了!”这是来自一个老伙计的悲呼。 “咱们掌柜的这是招惹了谁哟?”这是来自一个小伙计的怨念。 此刻的赵思贤顾不得这些人的感受,他的脑中只盘旋着一个问题:我的人呢? 古超群呢? 时生呢? 捕快们呢? 都——去——哪——儿——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坍塌 金凤很快就看出事情的严重,拉着赵思贤道:“大人,咱们公子怕是在里面呢?” “胡闹!”赵思贤气得浑身发抖,对着里面就是一嗓子,“人呢!全部给我出来!” 见里面没有反应,他便又重复了一遍。 金凤赶紧捂住耳朵,再这样下去,里面的人还没出来,外边的人都要聋了。 这一次,她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不多时,一行人匆匆地跑出来。在商号门口一字排开。为首的便是古超群。金凤在人群里扫视了一眼,发现独独少了时生。 也不知这家伙去了哪里?来不及替他担忧,耳边已经传来赵思贤一声嚎叫,破锣嗓子差点将金凤的小心脏给吓停了。。 “什么?怎么会跑了?” 古超群一脸晦气,垂头丧气地回答:“那小子狡猾得很,居然在商号里挖了地道,我们哪能知道这些?” 赵思贤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连叹两声,转而问:“那时生去哪儿了?” “他独自去密道里查看去了。后来密道突然坍塌了,我们这不在挖着吗” 坍塌了 赵思贤目瞪口呆:时生,你是多不受老天待见啊 赵思贤夺过一把铲子,喝道:“快去救人啊!别愣着了。超群,你去把手下的兵都带来,一定要将人给救出来!” 话音刚落,古超群一跃而起,跳上了马车,扬鞭起程。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向着天空嘶鸣一声,飞快地跑起来。 金凤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马车便已经闪到了拐角,不见了踪影。 接着,又一阵风过,一个白色人影如旋风般从眼前飘。闪到拐角,不见了踪影。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生的手下,疾风。疾风此行不为别的,只为找到风雨雷电的另外三人,一齐将主人就出来。 原来疾风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样子,其实是在意时生的安危的。金凤突然有些感动,时生那家伙,看起来人缘还不错嘛。 那家伙或许是有他独特的魅力的吧。金凤想着,挤进人群,跟着赵思贤到了密道的入口。 原来那密道的入口便是李秋生的书房的墙壁。那墙壁看起来与平常的墙壁无二,不过,也就是看起来而已。 司徒先生在那道墙后家了个夹层。只要启动书房的机关,墙壁便能自动地裂开一条缝,一条能容纳一个人穿行的密道便出现在眼前。 原本这条密道极隐秘,托时生的福,炸药的威力让墙壁出现了裂缝,入口便露了出来。。 时生就是从这里进去的。金凤想,即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将人就出来,否则自己之前的谋划与努力便没有了意义。 从入口进入后,有旋转而下的阶梯。金凤与赵思贤手拿着火把拾级而下。里面的光线逐渐昏暗,脚步声也渐渐清晰,不停地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越往下走,心里越发不安。不知道时生是苦苦地支撑着等待救援,还是已经灰心绝望,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 如此想着,心里越发沉重。眼下的情况太危险,这条密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被埋葬,一定要尽快地将他就出来才行! 正想着,前面的赵思贤突然脚步一顿。金凤正出神想着心思,差点撞上他。 坍塌的地方就在前面,金凤心里再急也只能静候消息。不多时,古超群带着手下的兵卒来了,风雨雷电也一齐出现在众人面前。 金凤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一齐亮相,不免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原来四个人都与时生的面貌颇为相似。难道容貌便是时生选择他们的理由? 四人与金凤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加入了疏通坍塌密道的工程。众人都很卖力,与他们相比,手无缚鸡之力的金凤与赵思贤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谁让他们没力气呢。只能大眼瞪小眼,在旁边干着急。在众人的齐心合作下,一刻钟后地道终于疏通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刻钟,在金凤与关心时生的人心里,比一整天还要漫长。 在这个激动的时刻,赵思贤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真气人!这司徒先生,整这么麻烦干嘛!” 金凤抬头,这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五个洞口!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通往哪里。且洞口里都有巨石阻挡,想要进去非得要费大力气才行。 且不说人力,就是时间也拖不起啊。万一因为惊动了某个机关,导致地道全部坍塌,那可就来不及了。 “这司徒先生,果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金凤不由得叹息,“他这么设计,就算是地道没有坍塌,我们也不一定能抓住李秋生。” 赵思贤对着身后喝道:“快!把那几个伙计喊来!”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是撬,也要将他们的嘴撬开,非得将地道摸清不可。 金凤苦笑着阻止了他:“不必这么麻烦。我想就算是伙计,也不一定知道这密道的秘密。公子不是说了吗,性命攸关的事情,他又怎会告诉自己的手下呢。” “那你说咋办?不如我们去找这密道的图纸好了,那李秋生的书房里一定有相关的文件。” “不会的,”金凤摇头,“我听阿爹说,这司徒先生每次作好的机关,都会让雇主将其背下来,尔后便将图纸烧毁,以确保绝对保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思贤快炸毛了,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吼道,“这到底要怎样?!时生,你要是活着,就给个信啊!!” 绝望的呐喊声在地道里经久不散。风雨雷电都红了眼圈。疾风跟随时生的时间最长,此刻已经双目赤红,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金凤也备觉疲惫。明明大家都很努力,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耳边不停地回荡着众人沉重的叹息,金凤的思维开始涣散。 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听见了来自天外的声音。 在一片叹息声中,某种规律的敲击声显得格外突兀。虽然那声音来自遥远的距离,听起来有些飘渺,但还是被金凤捕捉到了。 “笃——笃——笃,笃——笃——笃。” 像是某种讯号。这莫非就是那人留给她的信息。 那人一定是听见了赵思贤嚎的那嗓子,才特意回复他们的。 可他为什么不喊话呢? 能听见消息,却不回答,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他已经无法发声了。 如果那样的话,一切就能解释得通。当下只能通过辨认声音的来源,来确认时生的方位。 金凤闭上眼,集中精力仔细地辨认声音的方向。可惜,那声音实在太微弱,而且洞口都是毗邻的,实在无法分辨。 到底要如何寻找他呢? 时生,你倒是给个信啊。 “阿嚏!” 谁在念我,时生觉得鼻子有点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赵思贤这小子真有义气,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那金凤应该也跟来了吧。 好嘞,继续干活,他们一定能找来。他心下欢喜,继续在墙壁上敲击着 “笃——笃——笃。” 别问他为什么不嚎一嗓子。因为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问为什么会这样?那自然是因为这洞口里都是烟啊尼玛,已经把嗓子给熏坏了。 一张口就会被呛到啊 跟本就没法子开口好吗! 时生用袖子掩住口鼻,继续敲击。 “笃——笃——笃——” 金凤,你们快点来啊,这里的烟太大了,撑不了多久了。 金凤将耳朵贴在第三个洞口的石头上,仔细地听着,敲击声似乎并不是从这个洞口传来的。 赵思贤一脸紧张地问:“怎么样,能听见什么吗?” 金凤摇了摇头,“不是这里。” 赵思贤难掩失望,这都已经是第三个洞口了。还剩下两个洞口,人真的在里面吗?如果不在,那又该如何? 与他一样心事重重的还有金凤。她别无选择,走到第四个洞口边,将耳朵贴在洞口的石头上,重复着前三次的动作。 只是,这次听到的声音与前三次又有些不同, “笃——笃——笃——” 比之前的三个都要强烈而清晰。她微微地皱了皱眉,将耳朵贴得更紧,那声音听起来更加清晰,这感觉告诉她,这个洞口正是声音的来源。 她站起来,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终于露出一个笑。 赵思贤紧张地问;“是这里吗?” 金凤点头:“大人,你快派人将洞口的石头搬开吧,公子一定是在这里!”语气笃定。 赵思贤一颗心这才安定了些,忙吩咐古超群道:“你快带着他们行动吧。一定要将时生给我带回来。” 古超群领命。 金凤还是第一次亲眼见铁砂掌的厉害。但见眼前突然出现红色光芒,古超群手掌间突然聚集起一个光球。古超群以内力催发光球,那光球便脱手而出,将一角的石块打碎。 然后,他再次运用内力,对准了另一个角。风雨雷电眼明手快地站在他身后,也运起了内力。他们将手掌对准古超群的后背,将内力灌输给他。 古超群得了许多内力,手上的光球也更加明亮。打在石块上威力大了许多倍。石块摇晃了几下,出现一个缺口。 古超群以手把住缺口,再一发力,生生将石块推开。 疾风敏锐地闻到一股烟味从洞口飘出。他心下一沉,对另外三人道:“不好,里面烧着了,快进去找主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送药 时生被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熏得七荤八素,对着赶来的风雨雷电只说了句:“太慢了!”便晕过去了。 赵思贤赶紧让人将他抬进了赵府,放在自己隔壁养伤。 时生这一晕就晕了一天一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呼吸,真怀疑他是不是死了。赵思贤为此忧心忡忡,不停地派人去请善仁堂的张大夫。 其间大夫来了三次,时生均是一无所觉。 “大人,你这样不停地找我来也没用啊,”张大夫顶着两个黑眼圈,苦笑道,“这位公子只是因为太累了,精力不济,才需要昏睡的。” 人家就睡个觉,你就来折腾我。求放过啊 今天还要去善仁堂坐堂呢,您就放我一条活路吧。 赵思贤疑惑地瞟了一眼床上的人,问:“这么说,那家伙只是睡着了?不是脑子坏了吧?” “你才脑子坏了!”时生再也忍不住,哑声反驳。 “哎哟喂,可算是醒了!”赵思贤欢欢喜喜跑过去,弯腰摸了摸他的额头,一切正常。 时生翻了个白眼,一大清早就听这家伙神神叨叨地东拉西扯,烦得连好梦都醒了。要不是浑身没力气,不方便动手,一定要将他死扁一顿。 赵思贤扯着嗓子对外边嚎了一声:“风雨雷电,快来啊,你们公子醒了。” 话音刚落,四人一窝蜂地挤进来,在床前一字排开,按照从高到矮的次序,依次是疾风c劲雨c惊雷c闪电。他们便是时生手下最得力的风雨雷电组合。 “公子” 四人泪眼婆娑地看着病床上的时生,一时有些哽咽。虽然只隔着一个晚上,却差点就生死相隔。现在看见主人好端端的,终于安心了些。 纵使时生一向冷静自持,这会子也不禁有流泪的冲动。 他向里边翻了个身,背对着几人,哼了一声道:“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手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贪污受贿的银子都找到了吗?” 几人赶紧抹了眼泪,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站定,不敢作答。 “还不快去忙,还站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 前一秒还是主仆相见的感人场景,后一秒就画风突变,变成时生教训手下日常。四人立刻就转身,一个个鱼贯而出。正好与迎面走来的一人打了个照面。一阵浓重的药味扑鼻,带着让人作呕的腥味。 来人正是端着药碗的金凤。 风雨雷电四人中只有疾风与金凤打过交道,其余三人只在昨夜在地道里见过她。不过那时毕竟光线昏暗,再加上时生生死不知,也没心思去多看她一眼。而且大家都是灰头土脸,面容什么的都看不清楚。 今日一见,方才发觉,她居然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金凤一身女装,素色的纱裙衬托得皮肤格外白皙,额间一粒朱砂,更添万种风情。 这小女子居然是主人正在考验的新人吗?几人互相挤了挤眼,那可有福气咯。美人吗,至少看起来顺眼。 金凤已经从疾风那里听说了几人的事情,知道他们都是很小的时候便被挑选为时生的玩伴,后来一起勤学武艺,成为他的手下。说是手下,其实亲如兄弟。 看几人的长相,金凤呼生出一个念头——这时生选手下的标准,果真是看脸的吧?不然,为何几人身上都有时生的影子。面容也有七八分像。怎么看都能直接作替身了。 金凤对几人微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几人一拱手,一个个发动轻功,身子如蜻蜓点水般跃上树梢,脚踏着枝干越过院墙,不见踪影。 看来轻功都很不错呢。金凤想着,继续往里边走。 推开门,就见着辣眼睛的一幕,赵思贤如小猪拱食般将脸贴在时生脸上。二人拉拉扯扯,看着有些异常。 “时兄,你可把我吓死了。这次可亏得金凤听见敲击声,不然,等我们一个个找下去,你一定被熏成了熏肉了!” 时生老兄,你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 金凤: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乱入什么的,真是尴尬啊 “咳咳,”她干咳两声,轻声道,“大人,这是公子的药。”说罢在屋子中央站定。 赵思贤这才知道有人进来了,赶紧尴尬地站起身,笑着解释道:“啊,金凤来了。我刚刚给时生量体温呢。我听人说,要判断有没有发烧,只需要贴着太阳穴感受一下就对了。” 所以呢?金凤想,你的意思是拱上去是为了测量体温?还能不能更扯 时生瞪了他一眼,喝道,“瞎说什么!下次敢这样,看我不打死你!” “呵呵,时大人就算是病了,还是火气那么大啊,整天说要打死谁谁谁的,戾气太重了。” 从门口闪进一个人,正是古超群。他几步上前,一把将赵思贤拉到身后,瞪了他一眼道:“你呀,要是哪天真被他打死了,我可不管!” 赵思贤嗤笑道:“他说的你也信。他那是恼羞成怒,说的气话。”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 瞧着他那小女儿态,金凤嘴角抽搐了几下。哎哟,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请问,公子什么时候吃药?一会儿该凉了。” 时生瞟她一眼,见她今日虽穿的很简单,却另有一种风情。哎哟,我喜欢的人,果真是不一样啊,不觉眼前一亮,抬了抬下巴道:“就现在吧。” 赵思贤闻言,很自然地接过金凤手里的药碗,几步走到时生的床边,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喂时生喝下,那态度自然得,让金凤都好奇时生是以怎样的心情喝下汤药的。 且不说时生如何想,这屋里已经有人快要炸毛了。金凤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古超群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拎起赵思贤的后颈,将人扯起来。 赵思贤一个趔趄,差点就没站稳,手中的药碗差点就掉在地上。幸好古超群反应其快,伸手捞起,顺手就放在旁边的桌上。 赵思贤不由得有些气恼地问:“你干嘛!” “干嘛?!”古超群又好气又好笑,咧开嘴笑了,冷哼一声道,“你也不问问我来这干嘛?” “你干嘛?”赵思贤乖乖地问。 现在才问,晚了 古超群将头一扬,一副桀骜不驯的傲娇样子。 看得时生尴尬郑都要犯了,艾玛,能不能别在老子面前撒狗粮。 他轻咳一声,问道:“那李秋生如何了?” 赵思贤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好久没人提过这个名字了。所以嘛—— “没有消息。”古超群不出所料地回答。 赵思贤:“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见这一对要死不活的样子,时生简直怀疑,当初自己为什么觉得与这俩合作会有好处呢!真是悔不当初啊。 待内心的小人被平复,他这才问道:“那他家中怎么样?” “我们蹲守了一天,除了其间他娘子田氏出过几次门,基本就没人登门造访。。” 李秋生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是他可有个厉害的娘子。听闻他妻子田氏当年是马帮娘子军的头目。走南闯北的可经过不少事。 跟踪田氏的捕快发现,田氏的行动非常有规律。除了买菜,也就去城南的土地庙而已。 她会在每天中午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上相香烛与香纸去妙里祷告一番。只是那个土地庙很是破败,平日里几乎没有人,她为什么不选一个香火旺盛的庙呢? 赵思贤一脸沮丧:“这么说,他不在家里咯?” 古超群颔首:“我想是的。” 嫌犯逃遁,线索全无,真是前途一片渺茫啊不过—— 这对咱们的赵大人来说正好是个挑战,他突然被勾起了斗志,对古超群道::“咱们还是回县衙吧。我要处理公务。” 然后,金凤就听得耳边一阵风声,两人便如离弦之箭般从她眼前飘过了。想起上次疾风带她赶路的情景,不由得再次感受到一阵眩晕。 时生当即石化,艾玛,就这样走了,还真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啊。 金凤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碗,走过去接过来,搬了一把椅子在时生床边,将汤药给他喂了。 时生没说什么,乖乖地张口喝药。这一幕被守在屋顶的劲雨看见,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二十多年了,公子还是第一次表现的这么柔顺啊。 难道我看见了一个假公子吗?! 虽然时生这碗是安神汤,帮助他睡觉安神的,内里还加了些补血的药材,可帮助他恢复元气。但至于味道呢,那就呵呵了 隔着药碗都能感觉到浓重的腥味,也不知时生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淡定地喝下这么一大碗的。 话说,那边的时生其实也很崩溃啊,可他得绷着,不能让下属看了去。 两个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里喝下了一碗药。 金凤又服侍着他漱了口,才扶着他睡下。 时生当即闭上眼睛,想着要快点去找周公做游戏去,好将味蕾上残留的腥味扔在现实的世界里,。 才一闭眼,就听得耳边传来叹气声。金凤居然还没走,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打小就很敏感,对于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哪怕是隔着墙板也能感受到。更别提金凤这么明目张胆的注视了。 “我脸上脏了吗?” 金凤忙摇头道:“不是。” “那你看着我作甚!” 金凤语塞,闭着眼也能知道? 时生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期盼的眼睛。他无奈地问:“说吧,什么事?” “公子,我想去李秋生家附近打探一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金凤的调查 金凤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执着于这个李秋生的去向。或许,就是因为方氏难过的样子触动了她吧。她很想查个水落石出,给方氏一个交代。 不管他现在藏在哪里,街坊邻居一定能知道一些内情的。 时生点了点头道:“行,我也好奇这李秋生到底在哪儿。” 这便是答应了。 金凤欢喜地道谢,却被他拦住了。时生一脸严肃地问:“金凤,你手里有多少银子?” 一听这个问题,金凤面上一热。她悄悄地摸了摸袖口,暗袋里什么都没有。她现在身无分文,钱财都留在家中呢。 时生一眼便看破了她的窘境,叹息一声道:“查案是需要本钱的。” 金凤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见她这副囧样,时生又觉得有些不忍。他将手伸出被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外袍道:“罢了,你去把我的衣服取来。” 金凤照做。 时生伸手在袖口摸索一阵,从暗袋里掏出一些碎银,交给金凤道:“这是查案的花销,上午将这些全部花掉。” 金凤在手心掂量一下,足足有五两。 你确定是一个上午全部花掉? 她用目光像时生再次确认。谁料时生已经闭上眼,似是很疲惫。 金凤低下头,将银子纳入袖口的暗袋,心里却有些感动。 金凤回去换上一身男装,向衙役打听了李秋生的家的位置。然后便前往附近调查。 李秋生的邻居显然也知道了他逃跑的事情。其实,在分号出事的第二天,大家就议论开了。虽然不了解内情,不过不难猜到,这与李秋生这个分号的掌柜必然是有些关系的。 金凤来调查的时候,正是邻居们聊天聊得正高兴的时候。 她在李家附近的一个酒楼里落座。伙计很是眼尖,马上凑上来问:“客官,需要点些什么?” 金凤摸了摸袖口,心想这下咱有钱了,就点一些贵的东西好了。于是十分豪气地说:“我要一壶黄酒与一斤酱牛肉,再加上一碟子花生米。” 这下咱也过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惬意生活了。 不多时,东西上来,看着那堆得高高的牛肉,金凤有些胆气不足。没想到一斤牛肉居然有这么多,早知道就点三两就好了。她招来伙计问:“这,吃不完能打包吗?” 伙计爽快地答应道:“自然可以。咱们店里有新鲜的荷叶,正好可以打包。” 听见这句,金凤总算是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那结账的时候,我再点一斤酱牛肉好了。” 伙计见她爽快,也是高兴,推荐起自家的招牌来:“客官,你也可以点叫花鸡啊,那可是咱们的招牌,整个平安县就咱们家是最地道的。” 金凤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心想,正好可以拉近与那厮的关系。她心情大好,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听着周围的议论。 “听说了,他好像已经跑了哦。” “死的那人好像是个账房先生,一定是发现了他侵吞商号的钱,才被灭口的。” “谁说不是呢?我前些天还见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在他家门前转悠。神神秘秘的,田氏娘子悄悄地将人领进了家中,总觉得有古怪。” “啊,不民百着吗,一定是买凶杀人,那络腮胡一定是他请来的杀手。案发那日早晨,有家酒楼的小伙计就看见了李掌柜在附近转悠呢。一定是去确认人死了没有。” 众人越说越高兴,越说声音越大,最后连伙计都忍不住插嘴:“唉,我看那李掌柜文质彬彬的,不像是杀人放火的人啊。” 有人就反驳他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杀人放火的人是你能一眼看出来的吗。难道罪犯的额头上写着‘我是罪犯’四个字吗?” 一席话说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伙计也啧啧两声道:“听您这么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那可不,小伙子,我告诉你,这人啊,越是看起来老实的,做起坏事来越是了不得呢。” 伙计道;“唉,那田氏小娘子将来可不就辛苦了吗。” 相公成了杀人犯,家里的娘子将来无依无靠的可怎么过活哦? 有人不屑地撇撇嘴道:“要说别的女人,那是有可能活不下去。不过这田氏小娘嘛,我相信她一定不会的。” 伙计问:“这话怎么说?” “那可要从田氏还是个姑娘家的时候说起了。” 那人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来。 原来田氏的父亲是马帮的头领,因为当年抵御外敌有功,还曾被朝廷册封为一地之长。田帮主家中几个儿郎都是虎背熊腰的虬髯大汉,独独这个小女儿生得极美,皮肤白皙,身段婀娜,深受田帮主的喜爱。 田氏从小习武,武艺超群。她心气高,将山寨的女娘们聚集在一起,建立了一个娘子军,由她亲自指挥。还说要建立与父兄一样的丰功伟绩。 这样的一个奇女子,居然看中了李秋生这样一个书呆子,不得不说是命运的安排。 当年李秋生随商队出行,路过山寨,被田氏一眼瞧上,便被她抢进了山寨里,扬言要让他作上门女婿。 李秋生自小也是读过几本圣贤书的,自然不从。这田氏心中不悦,便将他囚禁起来。 李秋生几次逃跑,都被她追回。田氏便要立刻成亲,谁料那李秋生也是个刚直的,当下便要撞墙。 见爱人誓死不从,田氏无奈放他回去。不过故事却没有结束。 不久后,田氏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开了山寨,一路追随李秋生的足迹,终于寻来了平安县。千里迢迢,其间的苦楚与艰辛,不必贅叙。 当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李秋生的面前的时候,李秋生也是颇为感动。 田氏主动出击,终于俘获了郎君的心。 可这段感情却遭到了李秋生的姑姑的反对。原因无他,这位李氏姑姑想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内侄。 李氏的女儿自小便爱慕这位表兄,多次表示非他不嫁。作娘的,哪有不心疼女儿的,故此,对田氏颇为看不上。 左右为难的李秋生最后选择了田氏,表妹为此伤透了心,最后远嫁。 有了这么一件事,姑侄之间便产生了嫌隙,姑丈多次在商号里为难他。田氏心疼丈夫,偷偷跑到姑母的家中下跪道歉,才化解了姑侄之间的隔阂。 所以,田氏其实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奇女子。单凭她千里追随这件事,就可以看出她是个意志坚定的女子。 “这样一个人,已经强大到不需要男人撑腰的地步了,你们说是不是?”那人最后总结道。 心满意足地听了一耳朵的八卦,金凤觉得今日的收获颇丰。又坐了一会儿,见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便打算要回去。 她让伙计将没吃下的酱牛肉打包,又点了酱牛肉与叫花鸡,刚好将那五两银子花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因为心情很好,回去的路上脚步也格外轻快。 路过街角的时候,看见一抹青色从眼前飘过,一个女娘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内里放着香烛与香纸,往城外的方向而去。 金凤有些好奇,怎么近日女娘们都喜欢去城外烧香呢。 回到赵府,她将酱牛肉与叫花鸡交给小厨房,让他们中午热一下给时生送去。然后便换了一身衣服去像时生汇报。 时生靠在床头听她说完,皱着眉似乎在想些什么。 金凤道:“公子,这里有古怪。”语气十分笃定。 “哦,怎么说?”时生抬了抬眼皮。 金凤笑了笑,“如今大街小巷都张贴了关于李秋生的画像。夫君被全城通缉,作妻子的不至于会不为所动。但是探子却说,她这几日与往常无异,而且面上全无悲伤,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这就是最不正常的事情了。” 时生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或许是他们夫妻的感情不好,所以她才会那样无动于衷呢?” “不,这不可能!”金凤斩钉截铁地反驳,“他们夫妻二人经历了不少磨难才走到了今天。田氏绝对不该这样无动于衷的。” “那你觉得哪里有古怪呢?”时生问。 金凤托着腮想了想,道:“可能是土地庙里有什么吧。不然她为何在这紧要关头非得去那里呢。我猜想那里或许是他们接头的地方。” 时生眼睛一亮,拍手道:“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此便解释得通了。我得赶紧去告诉赵思贤。” 说着就换上一身常服,由金凤扶着去了县衙。 赵思贤与古超群听见后面面相觑,这两日他们虽然派了几个暗哨在李家院子外,却没有探听到关于那络腮胡的消息。 听金凤的介绍后,赵思贤更加坚定了李秋生就是杀害王账房的凶手, “如此,那李秋生就更可疑了。” 金凤默然不语。 赵思贤瞟她一眼,问:“这么说,你也觉得那大汉有问题咯?” 金凤点头:“他在案发前突然出现,行踪诡异,必然是与案件有所牵连。只是,我却不敢肯定他就是凶手。” 古超群道:“既然如此,李秋生又何必到悦来客栈,还被那小伙计目击到。这可是个明显的破绽啊。” 既然已经安排了杀手,又何必自己冒险去现场呢。呆在家中不是更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全城抓捕 古超群说的这个问题,金凤也想过。若李秋生雇凶杀人,那此举确实是有些多此一举了。故此,之前,赵思贤说起李秋生的嫌疑的时候,她没有做声。 不过,金凤确信,李秋生必然是了解一些情况的。而他了解的这些,或许刚好解决他们的疑问。 屋里几人一时无言,赵思贤想了想问时生:“你让我去破庙里找他,是怀疑他藏在那里吗?” “不会的不会的,”古超群摇了摇头,泄气道,“我的手下已经将那里翻了个底朝天,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们一定是漏掉了那个地方。” 古超群抬眼瞪她,问:“哪里?!” 金凤附在古超群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古超群眼睛一亮:“我赶紧让他们去查。”说着也顾不得换衣服,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刚才说了什么了?”时生阴着脸问。心道还跟别的男人咬耳朵,还想不想活了! “回头你就知道了。”金凤眨了眨眼睛,脸上写着“就不告诉你”几个字,气得时生一个仰倒。更气人的是,她这厢还哼着小曲儿跑了。留下赵思贤与时生面面相觑。 赵思贤忙打开折扇扇了两下,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问问古超群好了。” 古超群出马,赵思贤自然是放心的。下午,他正在县衙后院午睡。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长随赵进摇醒。 赵思贤揉了揉眼角,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何事惊慌?” 赵进附在他耳边道:“大人,古县尉来了,就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古超群回来了!赵思贤一个机灵,立刻就想到了李秋生的下落,赶紧披上外衣跟着赵进往外边走。一路风风火火地来了书房。 古超群见他穿着里衣就跑了出来,外边只披着一件宽松的袍子,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觉皱了皱眉。 赵思贤急切地问:“怎么样了?”尾音带着颤音,周围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古超群皱了皱眉,将身上的大氅脱下,给他穿上,在前面系了一个蝴蝶结,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按照金凤所说的,已经调查了那些神像,发现里面果然是空的。还有一床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不过人已经走了。” 闻言,赵思贤睡意全无,咬牙切齿道:“这么说,那小子又溜了!” “对!而且,他媳妇也不见了!”古超群补充道,“据说,她这几日买了不少东西,二人可能要跑路。” “超群,你一定要将他们留住。可不能让他跑了。如果让他离开了平安县,那可就真是泥牛入海,再也寻不着了。” 古超群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信地说:“放心好了,今日已经下达了指令,不会有人出去的。但看明日吧。” 古超群对四门下达指令,务必要将李秋生捉拿归案。这厮的画像已经送到四门,城门官人手一份。进出的人均经过严格的审查。 第二日一早,古超群亲自站在成门边,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恨不能有一双火眼晶晶,任凭你是妖魔鬼怪,也不得不现出原形。就算美女画皮,也给你揭下来。 因为审查很严格,每个人都经过仔细辨认,进城与出城的队伍一下子变得很长。人群里也不时有人低声抱怨。 不远处的一个凉棚里,三个白衣人饶有兴味地眯眼看着,显然也听见了身旁的排队的人的抱怨声。 “公子,这样行吗?”说话的是时生身边的金凤。 她已经瞧了一早上了。这古县尉做事确实是细致,连人家脸上的胡子都要亲自拔了,以防是贴上去的。可这样的效率,看着拔的人龇牙咧嘴那样子,金凤都觉得肉疼。 恐怕这一天下来,排队的人也不见得能入城。 这效率也太低了吧。 时生微笑颔首:“法子是有些笨了。就怕这李秋生原本是想着要逃跑的,也不得不放弃了。” 金凤撇撇嘴:“哎,谁说不是呢。且看着吧。”还不如外松内紧,来他个瓮中捉鳖。 恰此时,时生的目光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 李秋生原想着今早趁乱混出城的。 之前,他被娘子安置在土地庙里。田氏说过,那地方是藏身的好地方。 先前她去那里躲雨过,无意间发现有几个乞丐在往菩萨的肚子里钻。她行走江湖,对这些东西尤其好奇,便走过去观察。 可绕着菩萨转了几个圈,都没发现进去的通道。后来雨停了,她便也离开。这次他出事,田氏便立刻就想起了那个地方。 原先在那里歇脚的乞丐已经走了,留下几个大菩萨。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进去菩萨的肚子里。 夫妻俩在菩萨周围找了好久,才发现可以打开暗门的机关。田氏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跪拜的时候,发现那蒲团有些不对。她正要将蒲团移开,恰好就触动了暗门的机关,那菩萨的肚子打开了。 菩萨果真是空心的。 李秋生便钻进那菩萨的肚子里。田氏每日都带着一个小篮子去土地庙祈祷。然后便将贡品放到供桌上。到了晚上,李秋生便从菩萨的肚子里钻出来,将供桌上的贡品收好。 不过这样的日子毕竟也不保险。中间,那个叫古超群的县尉还派人来搜过了。李秋生躲在暗门后面,听着外边的声响,生怕他们会打破菩萨,将自己揪出来。 幸好,他们还是有些敬鬼神的,没有作这么野蛮的事情。他才又熬过了几日。 原本,他想趁着风声过去再出城的,可近来成里的风声却越来越紧。田氏暗中将家中细软都收拾了,昨天晌午便来庙里寻他,二人便藏在一个空宅院里。 据说那里常年闹鬼,倒没人敢接近。。 二人一合计,便决定第二日就出城。田氏给他化上妆,确认没有人能认出他,这才嘱咐他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若无其事,要像个普通老百姓。。 事实表明,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当李秋生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大街上已经排满了要出城的人。他这才知道,今早那个古县尉亲自在门前抓捕他。 这可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事到如今,李秋生也只能把心一横,听天由命好了。 随着队伍以龟速靠近城门,相应的,与古超群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成败在此一举。 从清早到现在,古超群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此刻,太阳已经高升,他便觉得越发的口干舌燥。竟有种心力交瘁之感。 面前走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家,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面上一大片白斑,眼角嘴边都是皱纹。观其面貌,与李秋生相差甚远。 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古超群感觉到一阵头晕眼花。只能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城门官仔细地验一下身份,自己去旁边休息一下去了。 城门官看了一眼后面排成了长龙的队伍,无奈地叹了口气。咱家的县尉大人,办事就是太认真了。就说这眼前的老头儿吧,身上有哪点能与李秋生扯上关系呢。 想到这里,他看过身份文牒,又对比了一下面貌,见不差,又捏了一下脸,发现没有易容。便伸手放行。 时生眯着眼,目光一路跟随那人,两道眉皱成了川字型。 金凤好奇地瞟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问:“公子,有什么不妥吗?” 时生颔首,让惊雷迁来坐骑,帅气地翻身上马,朝那老人身后追去。坐下白马前蹄在地上踢了几下,便轻快地朝着他指示的方向跑去。 “公子” 金凤与惊雷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跟上去。 时生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白马便加快了脚步,在人群里往来穿梭,很快便靠近了目标。 “前面那个赶路的,快给我停下来!” 随着一声大喝,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时生身上。但见眼前的这位公子一身白衣,风流倜傥,身下的白马也是神勇不凡。只是,看他追赶的那人,却是衣衫褴褛,形容为所。 也不知这样的翩翩公子与那乡野莽夫有什么关系呢。 时生无视掉周围人的目光,径直朝那老人家赶去。同时,那老人家佝偻着背,抱紧胸前的包袱,也是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到底还是比不上那白马。 “我让你停下呢!” 随着一声大喝,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人一马,挡住了他的去路。 老人脚步一顿,惊讶地抬眼看着马上的白衣人。李秋生早先便照过镜子,他确认自己这身打扮一定能骗过天下人的眼睛,不可能有人将他与李秋生联系在一起的。 可这白衣公子,却为何死缠着他不放呢? 不甘心地抬起头,李秋生瞪着一双浑浊的眼,哑着嗓子问:“这位公子,为何要挡在我前面?” 说完还缩了缩脖子,显出一副瑟缩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个被贵公子下破了胆的可怜老人。 周围的群众也瞧见他脸上的白斑,忍不住惊呼出来。有些个心软的,暗地里可怜他,觉得是那白衣公子故意刁难他。 时生牵了牵嘴角,居高临下地瞧他一眼,笑道:“可真是一顿好找啊李秋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揭开面具 李秋生?! 金凤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就跌倒。真的假的,这家伙是李秋生? 周围的群众也是纷纷低语,这糟老头就是被通缉的那个李秋生?就是害他们在城门外一顿好等的那个李秋生? 金凤快走几步,跑到老人对面仔细瞧了几眼,再次否定了这个想法。这老人家起码有五六十岁了,怎么可能会是李秋生呢。且他脸上还有一大块的白斑,与李秋生的画像一点也对不上啊。 李秋生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摆着手道:“公子一定是认错人了。老头儿不是那被通缉的嫌犯啊。” 时生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说我看错了?” 李秋生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小的有罪,惊扰了贵人。”说完便咬牙跪下,给时生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请公子放了我吧。小的真不是李秋生啊。” 旁边有个书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对时生拱手道:“这位公子,虽然我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但是说话得凭良心。您这样无端就说这位老人家是那通缉犯,可拿得出证据?” 时生挑眉:“你管我要什么证据?” 书生直起腰,朗声道:“自然是身份文牒之类的。我看您没有吧?” 时生不答。 那书生继续道:“既然没有证据,而这位老伯与那通缉犯又不像,你凭何就说他是李秋生呢?” 时生好笑地瞟他一眼,问:“那你以为如何?” 那书生将老人扶起,对时生拱手道:“公子该也读过圣贤书,既然让这位老伯受到了冤屈,那就该当着这么多老乡的面,对老人家道歉。” 李秋生闻言,忙摆手道:“哎呀,这位相公,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说着对时生道:“公子认错人也是难免,小人不敢造次。,还愿公子放过小人。” “若我不放呢?”时生说着扬起手里的鞭子道,“我这鞭子,是家父找人用特殊的材料所制。打在身上不会留下伤痕,却如被虫咬过一样难受。你若想走,先吃我一鞭。” 说完便对着李秋生的肩膀抽去。李秋生没留神便挨了一下,肩膀吃痛,忙用手捂住。虽然没流血,却觉得火辣辣的,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一般。痛得他立刻就蹲在了地上。 金凤顿时傻了眼,这是闹的哪一出呢? 与她一样不明所以的还有满大街的吃瓜群众。大家都是一时愣住,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出。 不多时,金凤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围观群众也反应过来了。于是,金凤耳边便传来各种议论: “这富家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怎么下手那么重啊。” “居然当街打人,可还有王法了!” 金凤苦笑着捂住了耳朵。艾玛,她现在也想问问时生这个问题。敢问你与这老人家是不是上辈子有仇啊? 老人家挨了一鞭子,痛得直不起身,抱着头蹲在地上,看起来更是可怜。就连金凤也觉得,时生这次是过分了。 时生冷眼瞧着,居高临下地发问:“李秋生,我叫你一声,你敢不敢答应?” 金凤:“” 瞟了金凤一眼,时生眯了眯眼睛,眼中再次闪过残酷的光。他举起鞭子,再次抽向那老人家。只是,这次鞭子却没有落在老人身上。因为,古超群出手了。 古超群一手握着鞭子,瞪眼看着时生,喝道:“时公子,我竟不知你居然可以当街殴打良民。敢问是谁赋予你的权力。” 时生笑:“古县尉,你休息好了。” 古超群老脸一红,没有答话。 时生继续道:“古县尉,你是个刚正的,不知道这商人的奸诈。刚才他挨了我一鞭子,你便去看看伤口吧。” 李秋生一听,心里一惊,忙勉强站起来,对古超群摆手道:“古县尉,小人没事,小人没出血,不碍事的。”说完还拉紧了领口。 见他如此抗拒,古超群眉心一动,心里突然生出几分疑虑。这老头儿为何不敢让我看他的伤口?该不是真的有鬼吧? 古超群可不是那斯文的人,一旦心里有了疑惑,是没道理不弄清楚的。他突然伸手揪住了老人的领子,一把将人提起,喝问:“怎么,不敢让我看吗?” 李秋生真是悔死了,早知道,就该快些脱身的。此时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忙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对着古超群摆手道:“小人是怕脏了大人的手。” “我看你是想多了!” 古超群一声冷笑,随着手下用力,松开了对方的衣领。从敞开的领口看过去,肩膀上的确留下一大片红色。 让古超群在意的是,这人身上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如三十许人。那么他为什么故意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老呢?答案显然呼之欲出了。 李秋生情知自己已经暴露,低着头不说话。 周围一些脑经活络的,也明白过来了,感情这老人家是有人故意伪装的。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老人脸上。 时生翻身下马,对古超群与书生拱手道:“古兄,还有这位相公,你们都是良善的人,太过正直,不晓得这些奸商的厉害。有些人天生就知道如何去扮可怜,就比如这位” 古超群心念一动。他听说,有一种颜料,涂在脸上会如自身的那般自然。 难道?难道这老人竟是李秋生易容的? 可要如何去检验那白斑是否是画上去的呢?古超群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想起了师父教给他的办法,掏出身上的汗巾,从腰间的酒壶上倒出一点酒在上面。拿着汗巾要去碰老人脸上的白斑。 李秋生心里一惊,这白斑是特殊的颜料涂上的。不会溶解在水中。唯一怕的就是酒精。而今那县尉想要用酒精来抹,那必然是要露陷的。这可如何是好呢 于是,众人便看见了神奇的一幕。原先脸上长斑的老人,在汗巾抹过一遍后,脸上居然显出了白皙的皮肤。而那些皱纹,也渐渐消失了,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金凤似乎突然明白时生为何非要不依不挠地与那“老人”纠缠了。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慧眼如炬。只是,他是如何看破那巧夺天工的化妆术呢? “李秋生!”看着面前那张脸,古超群咬牙道,“果真是你。终于将你捉拿归案了!” 李秋生低下头来。看来,有些事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古县尉,为何偏偏与我过不去?” 古超群冷笑:“有什么话,与我回县衙去说吧。” 随着李秋生的被捕,城门处的审查终于可以放松一些。整个县衙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赵思贤。 在赵思贤看来,这消息简直可以用大快人心来形容。这丫被他追了那么多时日,可算是落网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时生见他那个得意样,不屑地撇了撇嘴,嘲讽道:“先别得意,等撬开了他的嘴再高兴也不迟啊。” 听他这么一说,赵思贤一点也不生气,依然乐呵呵地说:“瞧你说的。我岂能不知,放心好了,超群已经在问了。” 时生喂喂,你可长点心吧,到底谁是县令啊!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时生抬了抬眼皮,正好看见古超群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只是,那脸上的颜色似乎不太好啊。在大理寺断案多年,时生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遇见了瓶颈了。不免对他抱以同情的目光。 赵思贤颠颠儿地跑过去,凑上前问:“怎么样?招了吗?” 古超群摇头,一脸苦相:“没,他只承认挪用商号的钱,不承认杀人。” 赵思贤柳眉一竖,弯了弯嘴角,冷哼一声道:“没杀人的话会给小伙计给看见了,没杀人的话会逃跑,还化妆成一脸白斑的样子。可笑死个人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就是咬定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 赵思贤瞪他一眼:“怎么没法子了,不是还能用刑吗,打一顿再说!” 古超群颔首:“已经打过了,臀都给打开花了。要不再给他夹手指怎么样?” 赵思贤:“” 算我没说。对了,落在你手上,也就能留条命咯。在心里给那李秋生默哀了三秒钟。 听这俩二货说话,时生感觉自己的底线已经被刷新了。艾玛,你们其实除了那伙计的供词,手上什么证据也没有好吗。上来就打,确定不是屈打成招吗? 良心呢? 要是都像你们这么搞,大理寺就不会有悬案了好吗。 赵思贤瞥见他脸色不好,还凑过来问;“怎么了?” 时生干笑两声,决定赶紧找个理由离开这里再说。他指了指门外道:“没什么,突然想到有点事要交代给金凤。我去看看。” 古超群瞟他一眼,一脸遗憾道:“真是不巧,我来的时候刚见她出府了。” 时生:尼玛,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刺客再次出现可怎么办? 别说,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不久后,惊险的一幕果真发生在金凤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突遭意外 金凤是出去随便逛逛的。这几日东奔西跑,着实有些费神。刚好今日是个艳阳天,便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目光在两边的小摊位上扫过。脑中不觉便浮现出一些往日的记忆 以前她与阿郎也曾一起去集市逛过。那时他们口袋里没有什么钱,便只能边走边看。 金凤幼年时家中富庶,每次都是二娘陪她一起逛街。后来家中败落了,便没钱逛街,每日只顾着在家中绣花。出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走在街上,她看什么都很神奇。 阿郎知道她什么都不懂,一路上给她解释着: “你看,那边是卖糖人的。” “那个老伯伯正在捏面人。是不是觉得很逼真啊?” “还有那边,在卖糖炒栗子,是不是很香?我们也买一些尝尝怎么样?” 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金凤忙摇着头,直说不喜欢,把阿郎拉走。 这时看见街角有人提着一个铜盆,用两根筷子在捣鼓着什么。 “啊,那个老婆婆是在做麦芽糖。我去给你买来。”阿郎松开她的手,跑道老婆婆身边,要了一块麦芽糖。 接过阿郎手里的麦芽糖,金凤觉得自己的生活便如那口中的糖一样甜蜜 “公子,要不要麦芽糖?”看着正发呆的年轻人,老婆婆用粗哑的声音提醒一句。 金凤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铜盆前,里面盛满了糖浆。老婆婆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目光里很是慈祥。 金凤今日穿着一身直裰,难怪那老婆婆会将她错认成了男子。她弯下腰看了一眼木桶,好奇地问:“老婆婆,这麦芽糖怎么卖?” 老婆婆眯着眼笑道:“很便宜,一文钱就可。” 金凤从袖口的钱袋里掏出一文钱,递给老婆婆。老婆婆很快便给她弄好了一支。金凤接过,一边走一边品尝,嘴里全是回忆的味道。 突然前方一阵喧闹声,接着便听见有人高喊着“快闪开!” 金凤心里一紧,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前方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在人群里奔跑着。那车夫惊慌失措地拉紧缰绳,马儿却狂奔不止,偏往人多的地方挤。 后面的车厢左右摇摆,坐在车厢里的贵妇人原本正在打瞌睡呢,冷不丁半截身子就被甩出车厢。头上的钗环之类的,全都叮叮当当地落了地。她的腰还挂在车窗上,脑袋差点就磕到了车轮。情况看起来甚是紧急。 吃瓜群众此刻都纷纷避让,不用看也知道,那马儿定是惊着了,此刻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金凤赶紧随着人流往旁边躲开。不知谁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歪,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头上绑着头发的束带也不知何故散开来。 金凤撩起额前的长发,抬头正好看见马蹄在朝着她踢来。脑中想着要赶紧闪开,身体却如被人施了咒一般动弹不得。 完了!自打重生后就接二连三地发生状况,看来这次是要报销在这里了。金凤认命地闭上眼。 “快趴下!” 不知谁一声大喝,金凤赶紧趴下。 耳际风声吹过,马蹄声戛然而止。金凤紧闭着眼睛,却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痛苦。一瞬间周围都安静下来,没有尖叫声,也没有呼喊声,似乎平静得有些反常。 她睁开眼,就看见一个人影挡在身前。黑白蓝的三色袍子,随风飘散的头发,还有俊美的侧脸——那个古怪的道士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挡在她身前,正以一己之力替她阻挡了来自惊马的冲击。 那马儿前蹄扬起,被他握在掌心,动弹不得。 周围的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呆立原处,如同被按下静止键一般,时间定格在一人一马的对峙中。 明教灵芝的道士与惊马对峙了片刻,四目相对,道士的目光由严厉渐渐变成柔和,马儿的目光由涣散开始聚焦。 在金凤看来,这过程似乎很漫长,漫长到她以为经历了一辈子。而实际上,只不过是须臾之间。 马儿突然安静下来,愤怒的嘶鸣变成了温顺的哼哼声。灵芝见它已经恢复了理智,便轻轻地将马蹄放下。马儿看着他的目光里充满着感激,还伸出舌头想要舔他的脸。 后面车厢里的贵妇人还挂在车窗上,双手无力地挣扎,却使不上劲。幸亏一旁的两个侍女反应过来,一人一边,拽着她的腿将人往后拉,就像是拔萝卜一样将人给拽回去了。 灵芝注意到她无忧,也松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马儿的背部,对车夫道:“它身上或许有些不舒服,回头还是请人来看看吧。” 目光却突然落在马肚上,那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根据他的直觉,那东西必然与这件意外有关。拉车的马儿一般都是多年驯化的,一般不会发狂,除非受到了刺激,比如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马儿,趁机将那东西藏入了手中。放下手来,手心已经躺着一根银针。 灵芝暗叹,人为了某些见不得人的目的,总是会连累这些无辜的生灵啊。 那马儿似乎也舒服了不少,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时生转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金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静止的时间仿佛因为他的笑容而开始运转,周围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掌声,众人以崇敬的心情热情地拍着手,赞叹声不绝于耳。 “多谢!”金凤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细数下来,灵芝已经救了她两次了。 灵芝对着她伸出手来:“不必,相逢便是缘,请起!” 就着他的手站起来,金凤感激道:“道长,小女子已经是第二次受到你的庇护了。” 灵芝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哦,有这种事,为何我却不知?” 金凤灿然一笑,将那日在赵府遇刺的事情告诉了他。二人在街上一边走一边聊着,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灵芝安静地听她说着,最后也是一脸惊诧,感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事情。该说是姑娘与我有善缘,才有这般的奇遇。那护身符交给你才是实现了它的价值。” 金凤不好意思地说:“多亏道长仁善,小女子才躲过一劫。今日也是多亏道长出手。” 灵芝却满不在乎地说:“出家人,当救人于危难,这是我的本份。不过,姑娘,我刚才开了天眼看过,你头顶有一片黑气,似乎近期还会有劫难啊。” 还有劫难?金凤不禁苦笑:“道长,我这身子或许就是伴随着劫难的吧。” 灵芝不解地问:“姑娘何出此言?” 对这辈子的事情,金凤有太多的疑问,此时便一吐为快了。 “道长不是早就看破了我的来历了吗。如我这般的人,到底是为何要存在于这世上呢?” 灵芝脚步一顿,侧过身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万物有灵,你出现于此时此地,自然有你该出现的理由。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老天既然让我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三番几次让人陷害于我?这难道不是意味着我的出现是个错误吗?” 灵芝摇头:“不是的。今日的事情事出意外,虽然有几分人为的成分,却不是你想的那么玄妙。你当整理好思绪,找出那个幕后的人才是。” “道长,你可知那幕后的人?” 灵芝笑了笑,没有回答。 金凤追问:“我出现在这里,唯一倚仗便是上辈子的记忆。可如今,所发生的事情与我上辈子已经发生了偏差。道长能否告诉我,我还能倚仗什么?” 灵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姑娘是觉得上辈子比较好吗?” 金凤赶紧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上辈子那么凄惨,自然是不好的,这辈子吗,还是有些盼头的。 灵芝笑:“这么说这些偏差是往好的地方发展了?” 金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种事,谁说的准呢。 灵芝道:“姑娘如果不想继续上辈子的轨迹,自然会发生一些变化,这有何不可。你所倚仗的不是你的记忆,而是你的应变能力。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算是变了天也不用担心。” 变天?金凤赶紧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御座上的那位还好好的,这话可不敢乱说。 灵芝哈哈一笑:“姑娘,你且放心去走自己的路,想必一定会有好事发生。只是,你也需得留意,或许危险就潜伏在身边。” 一阵风吹来,将灵芝额前的长发吹乱。金凤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她这才发现自己之前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被冷风一吹,后背上冰冰凉凉。 灵芝脱下身上的道袍,披在金凤身上,淡淡说道:“你刚受到惊吓,要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听他这么说,金凤只好接受他的好意。灵芝陪着她一路走着,快到街角的时候,他突然道:“我还有事。有缘再见吧。”说完快步往前跑,在尽头处往右拐去。 “道长,这衣服”金凤话音未落,灵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金凤快跑了几步,在街角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真奇怪,这么一会儿能去哪里?金凤满心疑虑,总觉得他应该还在附近。不过,对这样一个天生神力的人来说,或许日行千里都不是梦。谁知道呢? 她随意瞟了一眼周围,正准备往回走,视线却定格在一家胭脂铺子上。 不过,看了一眼自己今日的打扮,金凤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作罢了。一个年轻男子去逛胭脂铺子,让人瞧见了,也是够奇怪的。还是等下次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失踪疑云 经过这一遭,金凤也感到身上有些疲惫。便打算打道回府。 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路边还是原来的风景,却与之前又是两种心情。 金凤心里想着灵芝的话,也不知那劫难到底会是什么?心里好奇,灵芝果真能预见未来吗? 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李家门口。 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金凤在门口站立片刻,又将手放在门环上,轻轻地叩了几下。 院子里悄无声息,看来确实是人去楼空了。金凤叹息一声,又觉得正在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那田氏娘子如今在哪里?会不会在为夫君的入狱而奔走。 正想着,突觉眼前一暗。抬眼看去,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手拿匕首朝她刺来。电光火石间,金凤认出她正是那日在赵府后院刺杀她的那人。与那日一样,那人今日也戴着面纱。 眼前寒芒一闪,金匕首正直直地朝着她的心脏而来。金凤本能地退后两步,身子向后仰倒。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刀尖从面上掠过,额前一绺头发被刀锋斩断,飘飘荡荡地落下。 险而又险地躲过这一刀,金凤已经倒在地上。灵芝说的果然不错,这劫难来的这么快。 “你为何不放过我?” 对方冷哼一声道:“与我们作对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何时与你们作对了?”金凤感到自己很是委屈,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总有人要对她除之而后快,可她却并不觉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什么人。 如今又在生死边缘,她却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去。至少要让自己知道来龙去脉才行。 对方已经有几分不耐烦,只喝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快些拿命来吧。”说罢再次举起匕首,朝她扑来。 金凤就势往旁边一滚,又躲过一刀。她瞪着对方,不依不挠地问:“可你既然要杀我,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面纱女见状,嗤笑道:“既然你那么聪明,便自己去想吧。我只是来超度你的。” 金凤眉心一跳,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根银针,捏在手心。心道,大不了就来个玉石俱焚好了。我虽然是个武功菜鸟,至少还是会使用薛家针的。 如此想着,心里竟轻松了不少,脸上也浮出些许微笑。 面纱女举起匕首再次刺来。就在刀尖即将没入金凤的心口的时候,却遇见一股强大的力道,再也无法前进半分了。 感受到另一个人强大的内力,面纱女面上一凛,身子往后倒退了几步。但见一人从金凤面前落地,稳稳地将人护在身后。 来人一身玄色衣服,脸上带着黑色的面罩,周身的气势丝毫不弱。金凤被他护在身后,不觉又生出了些许希望。 道长说的会有好事发生,指的是这个吗? 面纱女警惕地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作答,却将手腕一抖,从腕上飞出一根长鞭,如离弦之箭般朝面纱女飞去。面纱女脚尖点地,身子轻巧地往后掠过,轻易地躲开了鞭子。 金凤感觉自己见识了一场高手之间的对决。不同于她拙劣的避让,玄衣人选择的是主动出击。 玄衣人嘴角轻扬,但见他手腕抖动,那鞭子竟分出几条,从三个方向向面纱女包抄过去。 面纱女身子轻转,一跃而起,手中的匕首就势扔出,打在鞭子上。 那鞭子不知是什么材质,被锋利的刀刃划过后仍然完好无损。面纱女轻哼一声,对玄衣人道:“不如我们放下武器,空手来战。” 那人依然没有回答,不过轻轻地点头表示同意。 金凤紧张地看着,玄衣人扔掉了鞭子,一跃而起,与面纱女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二人身形移动极快,只看见空中黑白两色飘忽不定,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又分开。掌力所及,落英缤纷。 不多时,那玄衣人似乎占了上风,面纱女中了他一掌,身子从半空中坠落。 金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另外还有些解气。这女人,不肯以真实面貌示人,故作神秘,对她处处相逼,这下可算是吃了些苦头了。 玄衣人继续逼近,似乎要再度出掌。谁料面纱女突然抬手,从手腕处飞出几根银针,直直地朝着玄衣人的面门而去。 金凤不由得心里一紧,那针法,似乎就是薛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玄衣人忙不迭向后仰倒躲开。只一刹那的工夫,那面纱女已经遁逃了。 玄衣人见她逃走,也不追赶,只站在远处打量了她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金凤放下自己的疑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对着玄衣人行礼,感激道:“刚才多谢兄台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玄衣人对她笑了笑,朝她靠近了两步。然后金凤便闻到了一股异香,整个人便不能自已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接到金凤失踪的消息时,时生正在与赵思贤下棋。两人均是心不在焉的样子。赵思贤是在忧心对李秋生的审讯,而时生则是在等金凤回来。 不过,结果显然让他失望了。过来报信的是疾风。他一上来就请罪道:“公子,属下保护不力,金凤姑娘失踪了。” “什么?!”时生手里的黑子蓦地掉在棋盘上,转头看着疾风,似乎没听清楚,“你刚说什么?” “金凤姑娘失踪了!” 时生眉心一皱,喝问道:“怎么会失踪的?” 疾风将当时的情况解释了一遍。那会子他在暗处保护金凤,对整件事都看得清楚。 赵思贤听了很是诧异:“怎么,这一个下午,她居然接二连三地遇险?” 疾风低下头来,不住地认错:“属下疏忽了,属下还以为是主人来了,故此便没有出手。等属下发现,金凤姑娘已经被那玄衣人带走了。” 时生凝神思考了片刻,问:“那你可知道她们去哪个方向去了?” “这个属下知道,去了城东方向。” “好,”时生继续问,“那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 “李家门口。” 赵思贤与时生对望一眼,默契地想到了一起。这件事必然与李秋生的案子有关。如今那面纱女再次出现,又是在李家门口,金凤与王账房很可能曾经有过交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而李秋生在这件事里的身份,就颇为耐人寻味了。 时生站起身,附在赵思贤耳边道:“那个李秋生你要好生看管起来,切莫发生任何意外。” 赵思贤忙颔首:“这个我省的。你放心好了。” “好,那我先出去安排一下。” 赵思贤忙拉住他的袖子问:“你要干嘛?” 时生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腕,宽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说完便大步走出去。疾风赶紧大步跟上。 时生将风雨雷电集中到一起,吩咐他们联系本地的暗哨,一定要将人找到。 “竟然敢动我的人,绝对不能轻饶!跟他们说下去,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人!” 四人恭敬领命,同时,心里又有些暖意。咱主子就是这么霸气。 吩咐好这一切后,时生决定要亲自出马。 时生在此地有位故人,只是碍于二人身份的差距,他需要打扮一番。 回去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易容了一下,用一些姜粉涂在脸上,让脸色看起来有些蜡黄,又在眼角用特制的胶水拉了一下,让眼角自然地耷拉下来。 这番动作下来,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没太有精神的脸,透出一种淡淡的颓废的感觉。整个人气质大变,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影子。如果走在路上,八成会被当做普通的路人。 见易容成功,时生微微牵了牵嘴角,从赵府后门出去。 沿着街道走着,直接来到有家酒楼门口。 此时酒楼里生意兴隆,一楼与二楼的座位几乎座满,伙计们在客人之间往来穿梭, 时生探着头往里边看了看,抬脚进门,挑了一个角落里的座位坐下。 眼尖的小伙计立刻就注意到他,颠颠儿地跑来,殷情地问:“客官,要点什么?” 时生想起金凤打包回来的食物,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点起菜来:“我要一斤酱牛肉,还要一只叫花鸡。另外加上一碟花生米与一壶好酒,对了,告诉你们掌柜的,要配得上这夜光杯的酒。” 小伙计一一记下,听到最后一句,不觉有些疑惑,夜光杯是个啥? 时生从怀中掏出一支酒杯,倒扣在桌上,对小伙计点头示意:“这就是夜光杯,拿过去给你家掌柜的开开眼吧。” 小伙计瞄了一眼,发现不过是一只很普通的酒杯,大约是官窑,稍微精致了些罢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拿走吧。”时生又说了一遍。 小伙计只得答应了一声,拿起那只在他看来及其普通的酒杯去了柜台找掌柜的。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哟。这位爷不会是故意来砸场子的吧? 将酒杯放在柜台,又跟掌柜的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掌柜的只瞄了一眼那酒杯,便淡定地颔首道:“我知道了,你去通知后厨准备菜肴,其余的交给我好了。” 既然掌柜的觉得没啥事,那大概是很容易搞定吧。小伙计的心情又轻松起来,颠颠儿地跑后厨去了。 不多时,等他又端着菜肴回到柜台,掌柜的已经将所谓的夜光杯与一壶陈年好酒一起摆在柜台上,示意他一起捎上。小伙计将东西放进了托盘里,将酒菜一起给人端上。 时生将倒扣的夜光杯翻过来,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送到唇边,鼻尖一阵清香。 夜光杯,虽然看起来普通,却在盛满酒后变得通透起来,引起了一群人的注意。 感受到熟悉的目光,时生知道这便是联络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接头人 时生知道对方一定注意到了夜光杯。这酒杯是那位故人给他作为信物的。他说过,只要时生亮出夜光杯,他便能寻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人沿着墙根偷偷地出了门,大概是去报信的。 时生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招来了伙计让给打包一下。然后就去了柜台结账。找他零钱的时候,掌柜的轻轻地嘟囔了一句:“门外右拐一里地。” 时生用传音术回了一声“多谢。”便拿着东西走了。 出门右拐,沿着街道走了快一里地,时生停下来四处看了看,这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半个认识的。 接头人还没来。时生不由有些心烦,站在路边等了片刻,随便踢了一块脚边的小石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哎哟”,一个老乞丐从路边钻出,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时生面前。但见他满头白发,脸上皱皱巴巴,但气色红润,虽然是乞丐打扮,却可看出老当益壮。 老乞丐龇牙咧嘴,对着时生嚷道:“这位爷,可真是好功夫啊,小老儿这腿可是要断了。” 观其行,听起音,时生更加确定,来人正是那位故人。 时生弯下腰,将老人扶起,问:“老人家,对不住你了。不知你这腿脚可还好?要不要让我给你请一个郎中看看。” 老人忙摆手道:“不必了。不过是些皮肉伤。我是个粗人,皮糙肉厚,不打紧的。与其是吃药,不如吃肉。”说完充满期待地看了一眼时生。 时生会意,笑着答应:“正好,那边有个小馆子,我请老伯吃饭,你看可好?” 老乞丐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 二人便往小馆子走去。伙计见有人来了,忙迎上来笑道:“客官,要点什么?”看见老乞丐后,后边半句又默默地咽下了。 今儿可算是开眼了,敢情这老乞丐也有钱吃饭了? 时生摆摆手道:“小哥儿,给这位老伯来两个小菜,我来买单。” 伙计答应了一声,心里仍是嘀咕,这年头可真稀奇,乞丐下馆子,还有人买单。敢情以后还得伺候乞丐不成? 老乞丐对着伙计的背影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狗眼看人低。” 时生哈哈一笑:“你与他计较作甚。” 待饭菜上来了,时生又将打包好的食物打开,一起给老乞丐当下酒菜。老乞丐闻了闻叫花鸡一下,闭着眼道:“香,真香。不过,与我做的相比,还差点。” 时生也不与他啰嗦,随便他自己大快朵颐。别看老乞丐看着一把年纪,吃起东西来那可是一点也不含糊。不多时便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东西都吃完了,桌上留下了一堆的骨头和空空如也的碗碟。 时生见他一脸满足,笑着问:“如何?” 老乞丐微笑颔首:“很好。” 二人说完便一齐走出。出门的时候,老乞丐脚下一滑,身子歪斜了一下。时生眼明手快地将人扶住。老乞丐就着他的手站稳。 接触的一刹那,时生发现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手心里。他不动声色的将东西纳入袖口里,面上依然平静如水。 老乞丐眨了眨眼,对他拱手道:“多谢小爷。这顿饭老迷糊记下了。” 时生微笑摆手:“不客气。后会有期。” 说罢便分手而去。走到拐角,时生伸出二指,从袖口掏出一粒蜡丸。手上微微用力,将蜡丸碾碎,里面便露出一张纸。时生将纸条展开,匆匆看了一眼,便朝着城外而去。 按照纸条约定的地点,时生来到了土地庙。这里也曾是李秋生藏身的地方。更多的时候,这里还是丐帮的联络地。 时生到的时候,老迷糊已经等在里面了。老人如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看着足足年轻了十岁。 时生上前行礼,对着老迷糊拱手道:“前辈,之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不敢当,”老迷糊将人扶起,好奇地问,“恩公,这次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时生颔首:“是,前辈大概是知道如今平安县发生的案子吧?” 老迷糊点头:“如今传得风风雨雨,自然是知道的。” “不瞒前辈,我目前处理的案子与这件事情似乎有些关联。王账房的死或许另外有内情,我的一个下属几次三番遭遇了神秘人的刺杀,更让我坚信这背后必有阴谋。只是” “大人希望我做什么?” 时生想了想,斟酌道:“我这下属在今日突然失踪,这让我很是忧心。我希望借助贵帮的力量,将她找出来。” 找人?老迷糊笑了笑:“这个找我们就对了。这平安县的地界里,没有什么地方我们监视不到的。” 时生赶紧拱手道谢:“那就劳烦前辈了。” 老迷糊将人扶起:“恩公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恩公可有那人的画像?” “有的有的。”时生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布,递给老乞丐道,“这便是我的下属,还望老人家多费心。” 老乞丐将画像接过,扫了一眼,但见那画中人面容清秀,明眸皓齿,是个好姑娘。再一想时生有些焦虑的样子,不由得暗自感叹,这千年的冰山怕是要融化了。 “恩公,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但有消息,我一定让人通知你。不知恩公如今在哪里落脚?” “你们去赵府后院通知一声就好。” 说完这些,时生便悄悄告辞,顺着来时的路又回了赵府。这时,风雨雷电也都回了赵府,正在房间里等着他呢。 屋里点了好几盏琉璃灯,明亮的灯光下,几人的面色都不太好。时生一看便明了。 “怎么样了?” 随着这一声提问,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最后还是疾风开了口:“大人,小的无能。” “小的无能。”另外三人齐声附和。 这便是没有收获了。虽然有些失望,不过结果却也在意料之中。他在本地的暗哨人数有限,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金凤的消息,确实是有些困难。 如今联系到了丐帮,手中的胜算便大了很多。惟愿那边能尽快传来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绑匪的真面目 醒来的时候,金凤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感觉就像是几天没睡觉一样犯困。眼皮沉重地不停打架。而且周身都很酸痛,紧接着便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得死死的,根本就无法动弹。 她就这样被捆成了个粽子,然后被扔在一张硬板床上。 扭动了几下,这才猛然醒悟过来,艾玛,我这是被绑架了? 金凤一个机灵,原先有些昏沉的脑袋立刻就清醒了不少。正要喊人,却发现自己嘴里也被塞入了布团,舌头根本无法动弹。 拼了命想喊声“救命”,从嗓子眼发出的却是含混不清的闷哼,也就她自己能听见。折腾了几次,金凤就放弃了呼救的念头。 她又试着将手脚的绳子松动一下,不过那人捆得实在是太紧了,绳子都要陷入肉里了,实在是无法松动。 金凤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也就脑袋还能动几下。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不甘心地抬起头,观察着四周。 周围光线昏暗,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身下的这张硬板床算是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这房子比她自己家里还要破败一些,想来也就家徒四壁能形容了。 这是什么地方?金凤在脑中仔细搜寻,没有半点关于这地方的记忆。这么说,她是被人绑去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了。 金凤不由得有些惊恐。这可如何是好? 心里又升起另一个疑问——我为何会来这个地方? 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李家门口。她先是遇见了那面纱女要刺杀她,尔后被一个玄色衣服的人给救下。她正要道谢,却无端地失去了意识,然后便到了这般田地。 如此想来,金凤立刻就明白了,一定是那玄衣人将她绑来的。他这么做实在是让人费解啊。 要是面纱女绑她,她可以理解。可那玄衣人先是救了她,显然是不愿意伤害她的,那么绑架的目的在哪里? 一顿苦思冥想过后,金凤发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不光是脑袋昏昏沉沉痛得要裂开。更重要的是——肚子也唱起了空城计。 “咕咕——” 金凤哀叹一声,觉得胃里空荡荡的,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叹息声在胸腔里引起一阵共鸣,更让她觉得此时的境遇有些可悲。 正自怨自艾,呼听得外边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金凤眼珠一转,想着或许是那绑匪来了。赶紧闭上眼睛,放松了身体,倒在床上装死去了。 那人走到门口,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地上,拿着钥匙将门上的大铜锁打开,轻轻地推开门,又弯腰将托盘端起。 金凤悄悄眯起眼来,打量着来人。外边夕阳染红了天,但见一个青衫女子逆着光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些吃食。 那个玄衣人居然是个女的! 莫非这便是将我绑来的绑匪? 金凤不由得很是诧异,目光始终定格在女子身上。女子端着托盘走近。在她的床边坐下。金凤这才看清来人的样子,柳叶眉,丹凤眼,肤色白皙,模样很是清秀。 “公子,天色将晚,你大概也饿了吧。” 女子开口,声音轻轻柔柔的,听着很舒服。金凤赶紧点头,想说是的,声音依然是含混不清的闷哼声。 女子笑了笑,又嘱咐道:“那我把你口中的布团拿去好了。” 金凤点头。 “可我们先说好了,公子你不能乱叫啊。” 金凤咬牙点头,不叫就不叫。先吃上饭再说。饿死事大啊。 女子见她顺从,便轻轻地将她口中的布团拿去。金凤只觉得口中一松,舒服了不少。她舔了舔嘴唇,发现有的地方已经干裂,沾着死皮。 金凤哑着嗓子,试探着问:“能不能喝点水?” 女子笑了笑,转身走出屋子,不多时,端着一个瓦罐进来,里面盛了一些干净的水。女子又扶起她,让她背靠着墙壁做起来,然后端起瓦罐放在金凤唇边。 金凤就着瓦罐猛喝了几口,顿觉喉头一阵甘甜,就像是干涸的禾苗遇见了甘霖。那滋味就一个字——爽。 见瓦罐见底,女子问:“还喝吗?” 金凤摇头。 女子便端起托盘里的菜粥,一口一口的喂她喝下。那菜粥味道清淡,金凤吃来却觉得刚刚好。虽然饭菜简单了些,好在总算是吃饱了。咽下最后一口菜粥,金凤终于有力气来打听情况。 “姑娘,你就是那把我绑来的人吗?” 女子点头。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绑我来这里?” 女子皱起好看的眉毛,反问道:“这就要问你了。你为何要出现在李家门口?怕是那县太爷的属下吧?” 金凤苦笑:“我不过是偶然路过。” 女子却不信,摇头道:“不对。县太爷早就在我家门口设下眼线了,你几日前还曾去过我家,难道不记得了吗?” 你家?李家? 金凤猛然明白过来,“你是田氏?” 女子点头:“正是小女子,看来您是想起来了。” 金凤将她一阵打量,这才想起来,几日前,自己在李家附近打听情况的时候,曾与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子擦肩而过。敢情她就是那女子。 那么,那日田氏发现了自己后,一定与李秋生报信了,所以下午的抓捕才会扑了个空。 金凤记得大家口中的田氏是个有几分豪气的女子,泼辣干练,又至情至性。她万万没想到,田氏居然看起来如此温婉,像一个柔弱的江南女子。 不知道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要干嘛,不过我也不是那贪生怕死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金凤有些外强中干地说,忍不住瞟了田氏几眼。 田氏有些莫名其妙;“我要杀你干嘛?你我相遇也是碰巧,如果我要杀人,就凭你这身手,早就作了我的刀下鬼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金凤仍有些不放心的问。 田氏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这位公子,我见你是县令身边的,大概知道我家夫君关在哪里吧?你们有没有对他动刑?” 啊,这个吗,她想起了古超群那暴脾气,不由得在心里给李秋生默哀了几秒钟。 看了看田氏期待的目光,金凤调整了脸上的表情,摆了摆手道:“县太爷是个清官,怎么会乱用酷刑呢。”只是,那酷刑之外的,就不好说了 田氏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又问:“那我夫君被关在哪里?” 这个吗?金凤有些为难,县衙的事情,她怎么能知道啊我这是说呢,还是说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嫌犯的牺牲 金凤发现自己的良心有些痛,再这么骗下去,她害怕田氏会做傻事。 “田氏娘子,你问我这个是要干嘛?”金凤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问。 田氏目光闪躲了一下,故作轻松地回答:“没什么,我只是想去看看夫君。” “那你可以直接去大牢里问啊,牢头肯定会告诉你的。”金凤故意如此说。 田氏哑然,没有说话。 金凤扭动了几下,道:“田氏娘子,不瞒你说,我真不知道那李秋生关在何处,就算是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怕你去劫狱,”金凤如是说,“你若是做下这等傻事,那你夫君的案子便再也无法翻案了。不光如此,你也得搭进去,从此只能亡命天涯。” 田氏眼圈一红,嘴唇蠕动了几下,化作了一声悲呼:“夫君,是我害了你!” 金凤有些诧异地问:“田氏娘子,这话怎么说?” 田氏抹了一把眼泪,突然跪在金凤面前,磕头道:“求求你,告诉县太爷,这件事与夫君无关,要杀就杀我吧,他是无辜的。” 金凤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件事必有内情。 “你快起来,”金凤扬了扬下巴道,“有什么事情,快起来说。” 田氏站起来,在金凤床边坐下,又抹了一阵眼泪。金凤不得不再次劝说一番,田氏这才缓过神来,缓缓说起了其中的原委。 原来,田氏自打来了平安县后,与家中的联络渐渐就稀少了。去年,她接到了家中的来信,说是马帮里突然出现了瘟疫,人畜损失惨重。特别是马匹,损失了将近一半。 田氏看了信,不由得很是忧心。李秋生问起她,她便跟他说了。李秋生安慰了她几句,这件事便过去了。 田氏虽然挂心娘家,奈何离得太远,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替家中祈福。半年后,她再接到家中的信件,说马帮的情况好转了,买来的马匹也能干一些活了。 田氏便放了心,后来就慢慢地淡忘了。 直到上个月,她瞧着李秋生心事重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田氏一时用心,便悄悄地跟踪了他,发现他每日里都是商号与家中两点一线,从不曾流连烟花之地,不似有什么相好的。 田氏不放心,便逼问他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起先李秋生还不肯说,后来实在是逼得狠了,这才松了口。原来,自打接到马帮的信后,田氏便一直闷闷不乐,李秋生就暗中与她哥哥书信来往。 在大舅子的信上,李秋生看见马帮陷入了困境。虽然朝廷拨了银子给他们恢复生产,可马匹的损失不是一下子能补上的。不说别的,买马种就需要一大笔银子。 李秋生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得尽快将马匹补足。否则,马帮该如何立足,茶马古道又要如何延续? 他在信里让大舅兄亲自来平安县一趟,悄悄地挪用了商号的钱给他,用来买马匹,又叮嘱他养一些羊羔,羊羔长得快,回本也快一些。 大舅兄拿了钱便悄悄地离开了平安县。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没有惊动田氏。田氏知道的时候已经出了大问题了。 原来近日州里总号的账房先生发现了账目的漏洞,已经来信责问。李秋生无法,只得央求他不要告诉大掌柜,自己会尽快将钱财补足。 一面又联络了大舅兄。可大舅兄那边却迟迟没有来信,这才让他慌了神。 田氏听罢,不由得又是感动,又是埋怨。你们做事都瞒着我,如今出了事才告诉我,这叫什么事啊。但见夫君焦虑的样子,又不觉有些心疼,宽慰了一阵, 问起他到底欠下多少银子,这才知道居然有几千两,夫妻两个都是愁容惨淡。 更悲催的是,这件事还是被大掌柜知道了。他亲自来平安县将李秋生教训了一顿,勒令他几日内必须将账填上,否则就只能见官了。 夫妻俩想到眼下的困境,均是一筹莫展,不由得抱头痛哭。正哭着,却听见了敲门声。田氏以为又是大掌柜,悄悄地将门拉开一条缝,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来人一脸胡子,风尘仆仆,正是她家中大哥。大哥接到妹夫的信后,立刻就与头领商量了一下,将这一年的收入都拿出来,另外还跟人借了些,凑足了银两,亲自给妹妹送来。 这便是那日邻居看见的真相了。兄长在她家住了几日便回去了北方,那些邻居自然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李秋生拿着从大舅兄那里筹集的银两,填了账目上的漏洞,并与王账房约定重新核对账目。王账房也答应,只要账目没问题,既往不咎。 因为是私下的交易,便悄悄地约定在清早进行。结果,那日早上,李秋生在商号苦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王账房过来,只得亲自去客栈看看。他去的时候,客栈的大门正好是虚掩的。只轻轻一推门,就看见了王账房横尸一楼大堂。 李秋生胆子小,又怕惹上官司,便悄悄地溜了。却又被有家酒楼的小伙计看见。本想躲避麻烦,反而惹来一身麻烦。 他料想自己大概是说不清了,便偷偷回家,然后就躲在了外边。 听田氏娘子说完,金凤心里的几点疑虑大概得到解释。根据田氏的说法,李秋生确实去过客栈,不过那时候王账房已经死了,可能凶手并不知道那大门不过是虚掩的,这才伪装成了从二楼跌落,直到清早才引起骚动。 不过,现下,李秋生身上的疑点确实太多。他又没有不在场证明。也难怪他会出此下策,企图逃走。 “公子,你去跟县太爷说一下,我家夫君真的不是凶手啊。他这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恐怕不是王账房的对手才对吧?”田氏语带哀求。 金凤扭动了一下身体,摇头道:“不过,这可不能作为证据啊。如果是偷袭的,那就不好说了。” “这”田氏显然有些意外,一时语塞。 金凤接着道:“况且,我并不是县衙的人,也不是赵大人的下属,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放人? 听金凤说起自己是个女人,田氏先是一脸无法置信,将金凤上上下下扫过几遍,仍是不相信。这人看着胸部平平,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女的。而且,说话声又是低沉的,就更不像个女人了。 金凤苦笑一声,恢复了自己原来的声音道;“我真的是个女的。” 田氏心头一震,这声音果真娇柔了几分。尽管如此,看向金凤的目光依然是不相信。 “你要是女的,为何没有胸啊。”田氏说出自己最疑惑的事情。 金凤听到后差点要哭昏在茅房了。以前也曾听人说起过她的身材,大多是表示惋惜,明明生得一张俊脸,却又缺少了婀娜身材。 看了一眼田氏婀娜的身段,金凤有些怨念地说:“因为我原本就不显啊。再加上又裹上了裹胸布,就更加与男子无异了。” 听她如此说,田氏凑了上来,亲自在她身上验证了一下,这才表示同意。看向她的目光也柔和了几分。 金凤扭动了一下,恳求道:“田氏娘子,我是个弱女子,又不会武功,身上也没有凶器。要不你将我松绑吧。这样怪难受的。” 见田氏没有说话,金凤继续试探:“虽然我不是衙门里的人,不过我的主子与赵大人关系很好。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等我回去告诉了主人,一定还李相公一个清白。” 田氏眼眸微动,点了点头:“也罢,你既然不是那管事的,绑着你也无用。不如谈谈心好了。” 金凤高兴地笑道:“正是。你先前僦过我,我欠你一命。回头一定还上。李相公的事情,赵大人也是挂心的,我们会尽力找到那幕后的人,还李相公一个清白。” 田氏点头,一边给金凤松绑,一边说:“我家夫君是清白的。那幕后的人会不会是那日偷袭你的人呢?” 金凤闻言心里一动,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也怀疑过,不过还没查到她的真面目。不过,依我家公子的势力,一定能揪出她来的。” 田氏这才安下心来,又问:“我若是放你回去,你果真会帮我吗?” 金凤点头:“那是自然。其实我建议娘子你也去见见赵大人,亲自与他说清楚。” 田氏摇头:“不行。若我也去了,谁替夫君翻案呢?” 见她执意不肯,金凤也只得作罢。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田氏忽然面色一凛,按了按金凤的肩膀道:“妹子,你先别动,外边有人。” 说着起身轻轻走到门后,猛然将门拉开。 金凤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一下子滚了进来。田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手腕一抖,腕上缠绕的长鞭便顺势飞出,打在那人身上。 随着“啪”的一声,那人又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金凤听着那声音,自己都觉得很肉痛。暗自庆幸,还好没惹到田氏。 “大娘饶命!”那人抱着头在地上求饶。 田氏哼了一声,喝道:“谁让你来的?”说着再次抖动手腕,那长鞭便在乞丐身边落地,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扬起一阵尘土。 那人连连磕头道:“是帮主让我来的。” “所为何事?” “是c是c找人!” 田氏眉毛一皱,瞟了一眼金凤,继续问:“找谁?” 乞丐瞟了一眼金凤,战战兢兢地回答:“那c那位姑娘。” 田氏饶有兴味地瞥他一眼,问:“是谁让你们去找她的?” “帮主说,是一个公子。其余一概不知。” 一听这话,金凤什么都明白了。这事铁定与时生有关,一时心情复杂。 田氏瞧了一眼乞丐,心知他不能知道更多的详情了,便将人打发:“回去告诉你们帮主,人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抢。” 乞丐赶紧磕了一个头,一溜烟就跑了。 见人远遁,金凤忽有些忧虑。也不知这田氏会不会迁怒于自己身上?如此想着,不免心中惴惴。 田氏在远处看她一眼,忽而叹气道:“这次绑错了人,很是对不住你。不过我与夫君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你且放心,我既然说了要放你,就一定会放的。” 金凤忽然想到什么,犹豫着开口问:“怎么,你还是决定不去县衙吗?” 田氏摇头:“对,我要自己在外边查这件事。就劳烦姑娘替我说一声了。对不住了” 金凤刚想说话,就觉得肩头一痛,接着便再度失去了知觉。 时生是在晚上接到老迷糊的信的。丐帮的人果真很高效,才几个时辰,便将金凤的位置给摸清了。老迷糊觉得事情重大,亲自来赵府报信。 赵思贤这个下午一直被妹子念叨,此刻听见金凤的下落也是喜出望外,忙吩咐古超群带上人一起去。被时生给拦下了。 时生拍了拍赵思贤的肩膀道:“若人家原本没有害人之心,可见到官府被逼得狠了,反而会有狗急跳墙的可能。你就让我私下解决吧。” 赵思贤只能作罢,叮嘱道:“多带几个人,别出什么意外。”一面又在心里感叹,堂堂的大理寺少卿,居然也会与人私下交易。 时生从善如流地答应了,点了风雨雷电四个一起去。 老迷糊带着一行人往城东方向去,一路来到城外的山上。夜色渐浓,山路越发不好走。几人手拿火把,仔细地辨认着脚下的路。不觉周围越来越阴森。 前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半空中跳跃着,在暗夜里看起来格外诡异。 时生疑惑道:“那是什么?” 老迷糊看了一眼,见怪不怪道:“恩公,那是鬼火。那地方有不少野坟,晚上常会出现鬼火。” 听着老人云淡风轻的讲述,余下的几人不觉有些毛骨悚然,感觉背上有冷风吹过,忍不住拉紧了领口。 老迷糊见他们这样,笑了笑道:“恩公,不必怕,你是光明磊落的人,身上的阳气重。鬼要是遇着你,那还不得绕路走啊。” 话音刚落,一片的鬼火果然往远处飘走,很是应景。几人的心也终于松了一些。 除开这个小插曲,几个人基本上都是闷着头赶路。 又走了一阵,路边赫然一座孤坟。经过前面的插曲,几人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时生还拿着火把走进了些,仔细地看了看墓碑上的字。但见上面赫然写着—— “亡父李崇乾之墓,子李秋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藏身之地 看见墓碑的一刹那,时生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这里竟是李秋生的父亲的坟地。 “前辈,这李秋生的父亲何许人也?”时生有些好奇地问。 老迷糊看了一眼墓碑,有些伤感地说:“他曾是此地的县令啊” 时生更加疑惑:“既然是县令,为何会埋在这里,与那些孤魂野鬼为伴呢?” 老迷糊叹了一声道:“这事说来话长呢” 李崇乾是平安县有名的才子。早年赴京赶考,也是中了进士的,只不过名次有些靠后罢了。后来外放回了平安县做了县令。他为官期间清正廉洁,很受百姓的爱戴。 由于为人太过刚直,也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了当时的李氏家族的族长。 族长的儿子看中了族中的一个女子,便想要来家里。可那女子是有丈夫的,族长的儿子便派家中的打手将那男子悄悄地处理了。 女子在男人死后发誓要替他守寡。这族长的儿子想要将人抢来。那女子不服,跳了河。后来被人救下。 女子觉得自家的男人的死有疑点,去县衙喊冤。李崇乾接到报案后很是上心,仔细侦查,用计将其中一个打手给抓住了。 顺藤摸瓜,又查到了族长的儿子头上。因为证据确凿,便将人拿下,关在死牢。 族长带着族中的长老来县衙求情,被李崇乾训斥后赶走。后来族长的儿子还是被斩首示众,两边就结下了梁子。 天不假年,李崇乾三十多岁就死在任上。留下孤儿寡母,妻子年轻,儿女年幼。 这时候,曾被他驳斥过的族长又冒了出来,对母子百般刁难,终究还是不让李崇乾的棺木埋进李氏的墓地里。还将李崇乾从族谱上除名了。 李家人无奈,让李秋生去求嫁到了州里的姑妈。李家大娘听说了此事,做主找了个风水先生,在山上给李崇乾挑了个墓地。 这便是为什么他的墓地会在那些个野坟上边。 时生听了心里颇不是滋味。问老迷糊道;“这族长的权力居然有这么大?李崇乾生前是县令,死后居然还被他们这么欺压?” 老迷糊无奈道:“恩公,你久居京城,不知这地方上的黑暗。在乡间,这族长c里长c乡绅便是地方上的天啊。普通老百姓可不就是依靠着他们的吗。要是遇到个好的,那倒是还好说。若是遇到个黑心的,那日子真是比我们乞丐还不如。” 居然会这样,时生也是长了见识。 “那李秋生有这样一个好爹,照理说不该长歪了才对啊。” 老迷糊很是赞同:“是啊,恩公恕老迷糊多嘴。这李相公说来也是个善人呢,虽然家中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为乡里做了些好事的。小的们都觉得他这事或许有内情。” 时生没有接话,不过这番话他还是听见去了的,想着等找到了金凤,一定要将那件事查清楚。瞄了一眼四周,问老迷糊道:“不过,这里四周都是坟地,金凤会在这里吗?” “恩公,你看见那边的石室了吗?是给守墓人准备的。。”老迷糊说着便伸手指了指附近的林子,“当年李相公就是在那石室里给李大人守墓的。不久后,李夫人也去了,他又替母亲守了三年,一共守了六年的孝才下山的。” 时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树影里看见了一座小屋的轮廓。原来山上还有这么个所在。看来李秋生守孝六年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而是真的在山上住了六年。这么说倒是孝心感人。 金凤就是被人关在那里吗? “恩公,快走吧。夜长梦多啊。” 时生颔首,对风雨雷电吩咐一声,几人便准备去石室瞧瞧。老迷糊吹了一声口哨,惊起几只飞鸟。从林子里传出一声鸟叫,似是对他的回应,不久便窜出一个黑影。 黑影不断接近,时生几人均是握紧火把,全神贯注地看着那边。 待那人走到面前,几人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乞丐。老迷糊将人拉过来,问:“怎么样?还在不在那里?” 乞丐点头:“再的。我瞧着那女魔头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咱们赶紧将人接走吧。” 老迷糊看了一眼时生,但见眼前人影一晃,早就发动了轻功朝那石室飘去了。老迷糊赞了一声好轻功,又见四道人影从眼前飘过,齐齐追着时生的背影而去。 等老迷糊和那小乞丐赶到的时候,时生已经将人抱起,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 金凤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大床上。屋里光线明亮,窗台上几盆吊兰枝叶繁茂,看起来格外翠绿。 再看自己,睡的是雕花大床,身下是绫罗寝被,上面是白色的幔帐,屋里还有淡淡的檀香味,感觉有些陌生。这又是哪里? 正想着,从床上坐起,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脖子痛得很。这才想起晕倒前的一幕。田氏一掌拍在她的后颈,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想着,觉得有些肉痛。唉,最近还真是流年不利啊。也不知这是哪里呢? 外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金凤赶紧一个仰倒,再次装死。大门被人推开,眯着眼看见一抹清脆飘了进来,一看那身段与姿态,金凤不由得一阵激动。 “芸娘,是你啊。可吓死我了。” “你醒了。”芸娘也是很惊喜,忙走来将她扶起,从后面丫鬟手中接过一碗皮蛋瘦肉粥给金凤。金凤双手接过,舀了一勺,鼻尖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诱得她肚子都唱起了空城计。 金凤脸上一红,解释道:“昨日只吃了一点点,早上就饿了。” 芸娘掩唇轻笑道:“你猜现在是什么时辰?” “怎么,不是早上吗?” 芸娘笑道:“已经是傍晚了,你已经睡了一个晚上加白天了。” 竟有这么长时间了,金凤不由得诧异:“我竟不知自己睡了这么久了。” “是呢,我今日已经来过三次了,幸好你这会子醒了。要不然我还得跑一趟。” 金凤好奇道:“你直接将我摇醒就好了呗,干嘛这么麻烦呢?” 芸娘摇头;“不行,这可是时生公子亲自交代的。我可不敢拗着他。” 听见这个名字,金凤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一阵没见他了,便有些好奇地问:“对了,他在忙什么呢?” “他啊,好像是那边没什么进展,亲自去打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新的受害人 二人说了一会儿,芸娘问起金凤道:“你突然失踪,到底是怎么了?可担心死我了,我还催着哥哥贴悬赏公告寻找你的线索呢。” 金凤咂舌:“不会真这么做了吧?” 芸娘摇头:“没,是时生公子不让我们这么搞的。他说会激怒绑匪,对你不好。我们就作罢了。” 原来是这样,金凤赶紧点头:“这么做就对了。其实绑我的是李秋生的娘子。她没有害人之心,对我也挺客气的。”除了绑得实在是太紧了,手脚到现在都还有些疼。 芸娘忙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绑你干嘛?” “她以为我是赵大人的手下,想问我李秋生的事情。”金凤便将自己被绑后的事情一一说了,又叹息一次:“她是个有主意的,不然我一定能将她带来了。” 芸娘听了也是感动:“这女子倒是个刚烈的。令人敬佩。” 正说着,外边传来说话声:“佩服什么啊?”一听这声音,金凤就知道,这是赵思贤来了。赵思贤迈着四方步走进来,。站在金凤床边打量她一阵,这才松了一口气:“哎,金凤,你可不知。时生昨日为了你的事情一直都是心神不宁呢。一直到了半夜才将你就回来。一大早又出门调查去了。” 金凤听了心里不免几分感动,。 赵思贤问:“刚才你们在说谁呢?” 金凤便将与芸娘说的,又重复了一遍。 赵思贤听罢,宽慰道:“既然如此,那我心里也有数。只是,如今也放不得那李秋生了。” “大人是要欲擒故纵吗?”金凤问。 赵思贤神秘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可说啊。” 几个人又说笑一阵。见天色晚了,赵思贤便对金凤道:“你且好生养着吧。”说罢,便带着妹妹一起离开了。 二人走后,金凤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再起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早晨。 早晨,翠儿给她打来洗脸水。金凤顺口问了句:“今日里府上好生安静啊。” 翠儿也顺口接了一句:“又死人了,大人去现场查看去了,听说那个时生公子也跟过去了。小姐觉得最近流年不利,便陪着老太太去庙里烧香去了。” 别看赵思贤平日里没个正形,对治下的案子还是很上心的。故此,一听见又死了人,不由分说就带着人去了现场。 金凤心里好奇,便问起翠儿道:“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翠儿一脸苦相:“别提了,一个老船夫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船上。” 金凤一听老船夫,不禁脱口问道:“敢问是不是老李头?” 翠儿想了想,点头道:“正是。” 听见这个回答,金凤一时没有说话。她在不久前乘坐过这位老人家的船。从平安县到州里这条线,只有他在跑。所以这县里的人大多都认识这个老人家。 金凤还记得,他几日前还在告诉她,一定要早日破案,替王账房报仇。可这才没几天,竟连他也去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二次来到渡口,又是一番滋味。 这是第三件与鬼面相关的案件了。赵思贤看了一眼渡口,老李头的船还在水面上飘荡。船上的的尸体已经被抬走,此刻船上空无一人,随着水波在轻轻摇摆。 赵思贤看了一眼水面,老李头一辈子靠水吃水,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交代在这里,是不是算得上死得其所呢? 摇了摇头,将那个念头从脑中挤走,这不是自然死亡,是谋杀。杀手冷血残酷,连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老人家都不放过。 算上金凤,这是第三个鬼面犯下的案件了。 仵作揭开白布的一角,闷头在忙活。赵思贤与古超群在旁边提审目击证人。 那目击证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穿着粗布衣服,看着便是庄稼汉。面对赵思贤不停的发问,他一脸的苦相,不停地重复着—— “唉,回大人的话,小的真的只是有事才会来这里的。小的住在下游,与老李头很是要好。这不,小的要娶亲了,便来寻老李头商量,看能不能劳烦他一趟,走水路将小娘子接回家。我们本约好今日早上在他家里见面的,可我一早去了,发现他不在家。这才寻来了渡口,谁知,就看见了那一幕” 原来,早上拴住子来渡口,一眼便看见了那在水波上飘飘荡荡的小船。因为缆绳系得有些松了,他赶紧过去将缆绳拉紧了一些。便跳到船上看一看。 这一看才发现,老李头正以一个倒栽葱的姿势挂在船舷上呢。 想起来,拴住子还是一头冷汗。从来没见过这样诡异的画面。老李头也就是半条腿还挂在船上,上半个身子已经留在外边,脑袋是完全浸在水里的。头发散开,一绺一绺的伏在水面,看着别提多吓人。 他因为震惊而忘记了呼喊。半晌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恰好几人正要坐船,便聚拢过来。见到这样诡异的画面,也是一时无言。 最后,有个胆子大的,便提议将人拉起来再说。然后又有腿脚快的,跑去了县衙报案。 这便是拴住子说的全部情况了。 赵思贤问:“那其余人呢。” 古超群瞥他一眼:“在县衙录过口供便放回去了。” 赵思贤嘟囔一句:“万一跑了怎么办?” 古超群终于忍不住怼他一句:“都查过户籍资料了,跑不了的。” 赵思贤这才消停了。打发了拴住子道:“去县衙录个口供,这几日不要离开此地。本官将来还有事情要问你的。” 拴住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这才被过来的一个衙役给带走。那拖着步子的样子,看在别人眼中要多沮丧有多沮丧。 “唉,他也够倒霉的,。眼看着要成亲了,却遇见这种事,怕是亲事也无端端要遇到些波折了。” 听赵思贤这般说,古超群努了努嘴,不屑道:“你还有心在替别人烦恼。我看你才最该烦恼吧。” 说起这件事,赵思贤也感到很头疼,不过几日,自己的治下居然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而且,这次案发现场的船上也是丢下了一张鬼面,上面同样写着几个字——“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水。” 赵思贤低头看了一眼,两手空空,居然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敢问,这样会不会被上官责备啊。 正想着,不知不觉便转了个身,却突然对上一张惨白的脸。那人穿着衙役的衣服,脸色惨白,周身弥漫的死气让赵思贤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船上众生相 赵思贤被突然出现的鬼影给吓得一个仰倒,心脏都差点要停止了有木有。 古超群见他两眼一翻就厥过去了,赶紧眼明手快地在后边将他拦腰抱住,这才免于跌进泥地里。要不然,县太爷就得在众人面前丢个大脸了。 “金凤!你来这里干嘛!”古超群没好气地说。 金凤一脸惨白,目光惊惧,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过,古超群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他瞟了一眼金凤身上的衙役的衣服,心道也不知哪里搞来的,回头得好好查查。 金凤看着漂浮的船只,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他们想要杀的人是我!” 虽然说的有气无力,却似引来了一场狂风骤雨,让四月的天气更添了几分寒意。就连厥过去的赵思贤也是幽幽地转醒了,在古超群的怀里打了个寒颤。 “你什么意思!”古超群今个地瞧了一眼金凤,对这句话将信将疑。 金凤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这条船,我坐过。” 古超群道:“我知道。”这不是几天前的事情吗,去州里的泰和商号调查账簿的事情,咱们都知道。 金凤却摇头:“不是,半个月前,我就坐过的。”确切地说,在她的记忆里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而她与王账房与老李头的交集,只可能是那一次的旅程。 那件事发生在她去药店前几日,说起来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当时她因为听见一些流言,便打算去州里打听一下的。回来的时候便坐的老李头的船。 小船被一条很粗的麻绳系在岸上,晃晃悠悠地在水里摆动。老船夫坐在船头,悠闲地抽了几口旱烟,吐出几个烟圈,岁月在他黝黑的脸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刻痕。 船上几人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走吗?” 老船夫又抽了一口烟,悠闲地吐出一个大烟圈,慢条斯理地说:“不急,还有人呢。” 话音刚落,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来人正是金凤。 “船家。”她大喊了一声,朝着船夫挥手。 船夫站起来,跳到岸上,对着他点点头,笑道:“莫急,等着你呢。” 金凤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伸出一只脚,踏进摇晃的船中。船身晃了一下,她脚上无力,身子往一边歪倒下去。 老船夫停下解开缆绳的动作,一首将人捞起,扶她上了船。金凤扫了一眼众人,发现除了她与老李头,还有五人。 船头坐着一对姐妹,两人都带着纱帽,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下巴,隔着纱帽看过去,脸上涂上了厚厚的白粉,口脂的颜色也很艳丽。对上金凤的目光,二人都不自觉偏过头去,看起来像是很不希望被人看清容貌。 在她们身后,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人身着桃红色的罗裙,画着淡妆,标准的鹅蛋脸,眉目如画,是个美人胚子。女子不住地打量着金凤,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金凤便走过去,坐在女子身边。 她们身后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书生打扮,蓝色长衫,腰间系着一块白色坠子。看起来风度翩翩,骨子里却透着轻佻,一双桃花眼不时朝那女子瞟过去。旁边的男人已经中年,身着灰色外袍,表情严肃,看起来像是个账房先生。他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里面装着像是账簿一类的东西。 老船夫跳上船,松开绳结,船只便顺着水流而下。天气晴好,水面上波光粼粼,微风吹拂着脸颊,让人觉得很惬意。两边的山林不断后退,被他们甩在身后。 “你去哪里?”旁边的女人碰了碰金凤的胳膊,轻声问。 金凤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努了努嘴,含糊道:“平安县。” “啊,这么巧,我也是去平安县的。”女人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 金凤对她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时,后边的轻佻书生突然开口道:“今日大家能同乘一条船可是难得的缘分呢。人家不是说,百年修的同船渡吗。这可是百年前修得的缘分啊。” 这时,坐在前面的姐妹俩转过头来,掩着唇笑了笑。金凤发现那两道纱帽后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戒备。 轻佻书生继续道:“我也是去平安县的。这次是从书院回家看母亲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城中的白云书院的。”将“白云书院”着重地说了一遍。 白云书院是平安县里最好的书院。当年阿郎也在那里读书。金凤对他挤出一个笑,假意称赞道:“那里可是最好的书院,公子果真是个出色的人。” 那轻佻书生果然就露出满意的笑,假意谦虚道:“哪里,不过如此罢了。那里都是人才,我也就算是平庸的。” 说着目光不自觉地流连在红衣女子身上。红衣女子则羞涩地低下头来,悄悄地扔给他一个媚眼。口中赞道:“公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 书生高兴地说了句“哪里”,脸上的笑意却是再也遮掩不住了。整个人如沐春风,眼角眉梢都在散布着“我恋爱了”的讯息。 金凤深吸了一口气,别开目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这时,那中年人也凑了一句:“我是去那里收账的。我在泰和商号作账房,隔断时间就会去平安县一趟。” 那红衣女子抬起头,啧啧两声,赞道:“泰和商号可是大商号,能在那里作账房先生一定是很厉害的人。” 账房有些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哪里,承让了。” 那红衣女子也开口介绍自己:“我也是去平安县。这次是去看我姐姐。我姐姐在那里开了一家胭脂店,卖一些廉价的胭脂水粉。” 说完又瞟了一眼书生,轻佻书生立刻就红了脸。 坐在最前面的姐妹俩隔着纱帽道:“我们就在下一个渡口下船。我们此行是去看一个过世的远亲的。” 她们显然不愿多谈。 天色暗了下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空气也似乎沉闷了许多。金凤觉得有些压抑,一种不祥的预感席上心头。不知为何,金凤总觉得那姐妹俩似乎有意在隐藏什么。 不过,她们为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她却并不关心。 听完姐妹俩的介绍,众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闷。 老船夫突然插言道:“下一个渡口快要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根结 船行到荒废的渡口,前排带着纱帽的姐妹俩突然开口道:“就在这里靠一下吧,我们要下船了。” 船夫吆喝一声,将船靠近了渡口。他矫捷地跳上岸,用力地将缆绳系好,伸手扶住姐妹俩,帮助二人跳上岸。两人站定,其中一人掏出钱袋,老船夫接过,纳入袖口的暗袋中。 姐妹俩道了声“谢”便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看着她们的背影,金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一看其他人,均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红衣女子靠近金凤,轻声嘀咕:“可算是走了。不晓得为什么,看见她们我就有些不舒服,怎么都不得劲。” 金凤礼貌地笑了笑:“可能是她们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吧。” 红衣女子摇头:“不,其实你的话也不多,可就是让人很舒服。她们两个不一样,让人觉得有些做做,好像是总在端着。反正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金凤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她们确实是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吧。” 红衣女子颔首:“你说的有理。不过,她们下船后我就觉得放松多了。可能是我心里不喜欢她们,才会这么觉得吧。不过,喜欢不喜欢这种,都是相互的。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一定也不喜欢我的。” 听她这一通说,金凤只能无言以对,女人天生会对同性产生某种敌意吧。特鄙视红衣女这样美丽的女子,别人对她的一点点细微的反应,都会被她放大几十倍,然后产生连锁的心理效应。 她们说话的时候,金凤眼睛的余光瞟见那后排的轻佻书生一直偷偷地看着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似乎有所察觉,也是有意无意地侧过头去看他。二人就在众目下暗送秋波。 不多时,红衣女子突然开口道:“那是什么?”声音里带了一丝惊诧。 金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前排的座位下放着什么东西。她猫着腰去掏了一下,便从座位下拉出一个白色包裹。打开包裹一看,几个奇怪的面具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鬼? 金凤还在好奇,便听得耳边传来船夫的惊呼:“啊,那是鬼面啊!”老船夫显然也发现了。 鬼面?金凤想起了阿爹曾告诉过她的一个故事,是一个因为鬼面而引起的一个灭门惨案。想到这里,金凤心里不由得有些毛毛的。 似乎是为了要确定那东西果真是鬼面,红衣女子身子前倾,伸手将那东西拿到自己面前。手中拿着的是一打面具,被涂成了花花绿绿的样子,还有红色的颜料,像沾了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恐怖。 她飞快地数过,“一c二c三c四c五,有五个!”声音有些颤抖,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后面的轻佻书生也变了脸色,伸出手指,仿佛是想要确认一般对着众人点起数来:“一c二c三c四”从金凤身上点过后,他又指了一下船夫,“还有船夫,一共是五个人。刚好有五个鬼面!好诡异!” 账房努力保持着镇定:“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应该没什么吧。这条路我都走了好多年,也没出过事。”声音却有些发颤。 船夫也赶紧点头:“是啊,是啊,大家别多想。马上就到了平安县了。” “不对哦,这东西好像是那姐妹俩的。不晓得她们是什么意思?”金凤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账房马上就变了脸色,目光阴沉地盯着红衣女子手上的面具。红衣女被之前的一番话吓得不轻,赶紧将面具扔到了船板上,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轻佻书生也将眼睛挪开,不愿再说什么。 金凤弯腰捡来一个面具,放在手里端详。她手中的这个是涂成了青色的鬼面,面具上画着白色的獠牙,眼角的位置还用鲜红的颜料画上了泪珠的形状。 血泪! 金凤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是鬼面。她收回目光,不经意地斜睨了一眼,突然与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孔对上,一行血泪从眼角留下。 一瞬间,金凤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勾魂的使者,吓得心脏都差点蹦出来。 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 “嘘,别怕,是我。”轻佻书生赶紧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金凤眨了眨眼,见一张修长的手将面具拿下,鬼面果然变成了书生的脸。 “你干嘛!”金凤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惨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她有些气恼地将他推开,恨恨地咬牙道,“快把那东西拿远点,别沾染了晦气。” “对不起,吓到你了,真是对不住。其实我也是为了壮壮胆,才拿来玩玩的。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书生有些抱歉地说。 壮胆? 看着别人受到惊吓的样子,是不是很壮胆?金凤简直搞不懂他的脑回路。索性别过脸,懒得理他。 身边的红衣女抬了抬眼皮,斜睨了书生一眼,面带愠色。轻佻书生赶紧朝她殷情地笑了笑,不过显然没达到效果,因为红衣女也别过脸,懒得瞧他。 账房先生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兀自吃着苹果。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 就在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船也渐渐到了平安县。好在,那以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件事便被金凤渐渐给忘记了。 而这次旅途的同伴,后来也再没有见过。金凤心里便慢慢淡忘了这些面孔,甚至,几日前再次坐那老船夫的船,她竟没认出他来。 上辈子金凤只是一味埋头绣花,倒也没有注意过,县城里居然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如今细想一下,似乎隔壁阿婆跟她念叨过治安的问题,还嘱咐她要多呆在家里。 回到县衙后,赵思贤便问起了金凤在渡口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金凤就将这一段过往告诉了他。 赵思贤有些疑惑地看她一眼:“金凤,上次你遇刺竟没想起来这件事?那面纱女与船上的面纱姐妹可有关系?”语气里带着些许怀疑。 金凤拱手道:“回大人的话,我也是一时事情多就给忘记了。如今想来,两次要置我于死地的就是船上面纱姐妹之中的一个。我记得她的嘴角有一颗痣,应该错不了的。” 赵思贤听罢皱眉:“如此说来,这件事倒是有几分可疑。原先不觉得你的遇刺与账房先生的案子有关,可如今有了这条线索,似乎这些案子都能串起来了。” 金凤颔首:“大人说的是。且鬼面最早出现的就是在船上,所以,所有事件的根结或许就是在船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诅咒传说 金凤这话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赵思贤一边在屋里踱着步,一边想,那船上的账房先生是泰和商号的,说不定正是王账房。若金凤说的不错,那便是连环杀人案了。 而今,已经有三个人遭到袭击了,其中两个都已经殒命。可见事态紧急啊。而且,赵思贤敏锐地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背后有他不知道的力量在暗中操纵着。 不论他们做什么,总有种被动的感觉,这让他很是不快。 赵思贤瞥金凤一眼,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免又温言宽慰了几句:“你且放宽了心。这些事到底有没有关系,如今还不好断言的。” 金凤摇头:“大人你没有听过鬼面的诅咒吗?”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没”赵思贤大脑空白了几秒钟,皱了皱眉,好奇地问,“有什么典故吗?” 见他一副懵懂的样子,金凤不得不耐心地解释,“小时候我听阿爹说过,这平安县曾经发生过一起事件,就与那鬼面有关。” 据说以前在平安县里有一个大户,姓黄,家财万贯。某天他们一家去参加一个远亲的葬礼。回来的路上,发现马车上突然多出了五个面具。起先他们没注意,后来却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某个雷雨之夜,他们一家突然全部死于非命,一家五口暴毙而亡。后来,城里人就传说,他们全都是被鬼面给勾走了魂魄。 据说,那五个鬼面均是眼角带着血泪,看起来很是吓人。正如这次遇见的。 “不会吧,这么邪门?”赵思贤终于知道为什么金凤这么害怕了。要是遇见了五个鬼面便要死于非命,那确实是有些诡异。 不过,子不语怪力乱神。想起先贤的教导,赵思贤又恢复了镇静,反过来安慰金凤道:“这些都是有心人故意迷惑你们的。不管这背后有什么,本官都会查清楚,还百姓一个清明世界。” 一直在旁边作壁花的古超群微微展颜,不由得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看来人家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果真是偏颇了。咱家的小赵就很棒啊。 这番话果真很有用,金凤似乎也平静下来。她抬了抬眼皮,突然开口问:“敢问大人,我能不能看一看王账房的画像。” 赵思贤也正有此意。现下确实是需要确认一下那船上的账房先生的身份,便爽快地答应了,“一会儿跟书吏去库房看吧。” 打发了金凤出去,赵思贤马上就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对古超群道:“古兄,这次怕是有麻烦了。看来是连续杀人案件啊。我是不信诅咒这一说的。但是如今确实是有三个人遇到了袭击,且有两人已经殒命,可见事态是紧急的。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那剩下的两人才是。” 古超群颔首:“极是。怕耽误了又要死人。先前咱们怀疑李秋生,可他还好端端的在牢里呢,铁定与他无关了,需得另觅真凶。” 赵思贤道:“现下金凤去确认那日船上的账房先生的身份,我突然有了个灵感,或许我们可以从那条船上的乘客入手。古兄,要找到剩下的两人,你觉得难度大吗?” “不大,”古超群老实回答,“毕竟他们都是平安县的,应该过几日就能找到。” 赵思贤点头:“很好,那还有一件事。咱们这事不简单,要不就动用一下时生的人手好了。”说完试探地瞧了一眼古超群。 古超群爽快地应下了,便匆匆走出去,安排人手。 书吏带着金凤再次进入库房。轻车熟路地来到原来的那个架子边,从老地方取下箱子,摸出一张画轴。金凤接过,打开一看,顿时就呆住了。 这眉眼,这脸型,这一身的打扮,与记忆里竟是分毫不差的。这 “什么?有这种事?”时生听她说完也是万分惊奇,“你先时为何不说?” 金凤:“我忘记了”哎哎,虽然在你们看来是半个月前,可在我看来,毕竟是隔了三年时间啊 时生有些疑惑地瞟她一眼,没有继续逼问。他沉着脸,在屋里踱着步,似乎在思量着什么。金凤安静地站在一边,修炼着隐形。 不多时,时生突然脚步一顿,转身对金凤道:“那个,你先跟劲雨去附近的书院一趟,将你看见的另外那两人的面貌跟画师说一下。后面的事情,我自由安排。” “那赵大人那边?”金凤试探地问。 时生摆摆手:“他让我帮着找人,书院里有我相熟的画师,赵思贤也是同意了的。你能准确地说出剩下的两人的容貌,便是了他们的大忙了。” 金凤颔首,心道,赵大人这是要联手了。 随着劲雨七弯八绕去了白云书院。 门房先是趾高气扬地问了姓名来历。后一听是时生的人,立刻就收起周身的傲慢,赶紧将人安排在会客室,一边匆匆忙忙地去寻院长去了。 小厮给二人上了茶水,还送上一碟果品,便退了出去。金凤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比那日在王账房家中的好不少。显见这招待是极好的。 对金凤来说,白云书院只是一个神圣的名字。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格外好奇。阿郎以前便是在这里读书的,如今二人终于有了一次特殊的“重逢”,虽然中间隔着几年的光阴。 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劲雨一见来人,赶紧拱手行礼,躬身道:“见过院长。” 院长微微抬手,将人扶起,笑着问:“怎么,你家公子没来啊?” 劲雨赶紧回话:“公子如今手上有些事情,不方便出面。” 听二人说话,甚是熟络。金凤暗想,没想到时生竟与院长都有交集。 老者微微颔首:“那么,有什么老夫能帮助你的吗?”说完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金凤。 劲雨忙将金凤拉到他面前,介绍道:“这位金凤姑娘是新来的。这次公子要麻烦先生妙手替我们画两幅画像。还得劳烦先生根据金凤姑娘说的将人画出来。” 院长笑着打量了金凤一眼,爽快地答应了:“烦姑娘随我去画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院长 白云书院依山而建,老院长的画室在半山腰上,离会客室还有段距离。 听得老院长如此说,金凤便站起来与他一同过去!劲雨也想同他们一起去,被老院长给拦下了。 “劲雨,你留下来就好。去了也帮不上忙啊。”老院长如是说。 劲雨:从来没被人这么嫌弃过好吗 于是,帮不上忙的劲雨,就留在待客室等他二人了 山路有些崎岖,金凤手里提着灯笼,走在老院长的身后。别看老院长一把年纪了,走起路来还是健步如飞,稳当的很呢! 反倒是金凤这样的,平日里没怎么出过远门,走几步路,便有些气喘吁吁。 看着老院长那稳健的步伐,金凤不由得有些羡慕。心道,要是我能活到这把年纪,还能身子如此的好,就好了。 想想上辈子横死街头,不由得更羡慕起来,老人家可真是福气呢!, 因着近来眼疾有些加重,金凤看脚下的路便有些不太清楚。只能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在老院长的身后,愈发小心起来。 老院长却是如脑后长了眼睛,笑着道:“姑娘,可是怕了?” 听着促狭的话,金凤忙摇头道,“不怕,,和老院长您一起走夜路,一点都不怕的!” 正说着,突然就刮起一阵阴风,吹的人脖子凉凉,很是应景。金凤不由得一缩脑袋,又拉了拉领口,心下倒真有几分惧意了。 老院长哈哈笑起来,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 金凤道,“是呢,听说一身正气的人,连鬼都要敬他三分的。我看老院长您就是这样德高望重的人,跟在您后面不怕的。” 院长听了心下甚是熨帖,摸了摸胡须,道一声,“继续走吧。” 不多时,便到了画室。那画室在半山腰上,先时外边黑倒没看出来。待走近了些,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院子,院中种了一些花花草草,里边一连三间木屋。 金凤不由得一叹,“真是一个好地方,世外桃源呢!” 老院长哈哈一笑,“你喜欢这里。” 金凤点头,“嗯。” 老院长笑得愈发慈祥。金凤见他更添上了几点仙风道骨了。想来年轻时一定也是一表人才啊。也不知那时生哪儿来的这许多好福气,竟然能认得这等仙风道骨的人物啊。 此时月光出来了些,淡淡的月光下但见院中一棵梨树,枝叶繁茂,罩住了东厢那间的屋顶。 金凤不由得一叹,“真是好大的梨树啊!” 老院长哈哈一笑,“这还是老妻当年种下的呢,如今她也过世好几年了。”言语间颇是坦然,就像是看透了悲欢离合一般,颇是通透。 金凤叹道,“原是有这个缘故,看来也是一棵有故事的树呢。” 老院长笑了几声,摸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铜锁,领着金凤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点上屋里的蜡烛,将挂在墙上的油灯一一点着,这才请金凤落座,又问道,“要不要来点茶水?” 金凤忙摆手道,“不用了,还是忙正事要紧。” 老院长笑,“那好吧,你先给我说说他二人的相貌如何?” 金凤便将自己所见,以及那两人的相貌给老院长说了一遍。因着先前已经在心里想过好多遍,这会子说起来便格外顺畅,就连那红衣女子头上的钗环都说的清清楚楚的。 老院长静静的听了,对二人的相貌已是了然,又问道,“二人的气质如何,你与我说一说?” 气质? 金凤想了想,方道,“我记得那女子面若桃花,是个美人胚子。骨子里倒有几分婉转风流,透出江南女子的娇媚。这一特质该是显现在她的一双桃花眼上。一眨一眨的,自有万种风情。” “那书生又咋样呢?” 金凤想了想道,“那书生生的也是一表人才,面若冠玉。但骨子里却透出几分轻佻来,与那女子眉来眼去了好几次。总觉得做事情有些轻浮了,并且,他还拿那鬼面吓唬过我一次,差点惊的我就掉到水里去了。” 老院长听到这里已然哈哈笑了起来。 金凤有些不高兴的问,“您老怎么还笑起来了呢?” 院长道,“我是觉得有些童趣罢了。” 金凤撇了撇嘴,没有接话。 老院长在心中酝酿了一番,便要开始作起画来。他先从架子上拿出一叠宣纸,在桌上铺好。又取来一块上好的墨,放在在砚台中。 金凤忙倒了一些水,给他研起墨来。 老院长在心中酝酿了一回,此方拿起笔,在砚台中蘸了蘸,待笔尖吸饱了墨,这才提起笔,在纸上刷刷画起来。 金凤在旁看着,但见他运笔如飞,用干净简洁的线条勾勒出人的风貌,接着几笔又将五官细细勾勒,连头发的样式都不放过。 金凤不由得在心里赞了一句好笔法。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老院长便已将两人的画像勾勒出。他拿起画纸,轻轻地吹了吹,交给金凤看了看。 金凤双手接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眉毛,这嘴巴,这脸型,这气质,几乎与真人一模一样的,就像是将人摁在了纸上拓下来的。 “你觉得怎样?” 金凤赶紧点头,“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 老院长哈哈笑了两声道,“还有须得修改的地方吗?” 金凤忙摇头道,“不必了,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此时只有这简单的几个字能表达她心里的震惊。 老院长笑了几声道,“那好,那我在与你誊抄一遍吧。” 金凤疑惑道,“已是好极了,还需要誊抄一遍吗?” 老院长颔首,“是的。这张我要留作底稿,待重新誊好过后,再让你交给时生。” 也不知要留作底稿作甚?或许高人自有他的一套吧。虽然心里仍是疑惑,金凤倒没再说什么。 这一次老院长倒是悠闲的很,一边画还一边问金凤一些问题。 “姑娘,我看你眉宇之间与我的一个旧识颇为相似啊。” 金凤一愣,心道有这等事,忙问,“不知先生说的是谁?” 老院长顿了一顿方道,“是我一个学生的娘子,我不知她的姓名。”说话间隙又刷刷画了几笔,接着道,“我那学生已经上京赶考了,他叫常生。” 常生? 听见这个名字金凤愣了一下 常生?那就是阿郎的名字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一段往事 常生,金凤心里暗道,究竟有多少时日没听过这个名字了? 自打金凤重生,便再也没有听人说起这两个字了。这会子猝不及防地听了,不由得就是一愣。 老院长也是经历过一些大风大浪的,见没有反应,不由得抬头瞟了她一眼。一看那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金凤,”他轻轻滴唤她一声。金凤抬头,有些尴尬地笑了。老院长并不在意,宽厚地笑了笑,叹道,“这么说,你就是他娘子了?” 金凤无声地点头。 老院长兀自说下去;“你可知我是怎么认出你的?” 金凤好奇道,“不知老院长是如何认出的?”她记得自己以前与老人家并没有任何的交集啊? “是从常生的画上看见的。这孩子很有些绘画的天赋。”老院长说起与常生的一段往事。 早年他在山上采风,就见着一个年轻人在山顶画着什么。后来,每次都会遇见他,老院长便留了心,也会站在旁边看着他画。老院长发现他画的山水虽然寥寥几笔,却很有意境,颇有天赋。 “那孩子画什么都很像,我便收下他做关门弟子。后来,他便爱上了画仕女图。不过,他画的仕女图,总是有些千篇一律的感觉,看过之后,总觉得这些女子有某个人的影子,见到你之后,我便知道你便是他想要画出来的那人。” 金凤微微诧异,阿郎居然擅长丹青?她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呢。这么多年,他也没为她画过一幅画像,如今想来也是有些遗憾呐。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绘画的呢? 金凤仔细回想,每次阿郎从书院回来,总是埋头读书,金凤还以为他是一心求取功名的呢,这才鼓励他进京赶考。看来,她的确是有些大意了。 身为妻子,居然不知道自己的相公喜欢什么,爱好什么,这妻子做的果然是失职啊。金凤不由得有些惆怅。看来,他们二人早就离心离德了,只有她不知而已。 “常生这孩子感情很内敛,平日里也就是绘画的时候会说一些家里的事情。我听他说来心里还是很在意你这个妻子的。不过,他名利心有些重,我总担心他会走歪路,故此经常劝说他就安心做一个画师也蛮好。” 听老院长这么说,金凤不由得有些懊恼,要不是自己对他期待那么高,他会不会走上另外一条路呢。或许他会快快乐乐地做一个画师也不一定吧。 “这都是我的错,”金凤喃喃的说,“要是我没有鼓励他科考就好了。” 老院长笑,“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与你何干?” 金凤无言。要是自己能早日看见他平和的外表下勃勃的野心就好了,要是自己也如老院长一样频频劝他做一个小画师就好了。 错已铸下,无可挽回。 老院长已经将画誊抄完毕,待墨汁干了,便卷起来,交给金凤。又宽慰道,“你不必替他担心,且安心在家中等待吧。” 金凤不是想不开的人,现在已经释然,对老院长报以感激的一笑。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问老院长道:“院长,我记得那书生曾自称是白云书院的书生呐,您看这事?” 老院长笑:“这件事该怎么办,时生自有决断,但听他的吧。” 金凤想,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想起时生特意让她来这里寻找老院长绘画,又觉得他这安排有什么深意。就像是故意要让她知道一段过往一般。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金凤不愿多想了,反正时生这人,想法总是有些别致,自己怕是想不明白的。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要难走,老院长亲自将她送到了山下待客室,这才悠闲地走了。 劲雨见金凤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去的路上,金凤说起老院长道:“看着可真是一个好人啊,总让我想起我阿爹来。” 劲雨笑:“我听公子说过,老院长与金老爷是旧识呢。” 金凤还是头一次听这话,不由得有些好奇,忙追着劲雨问了下去:“这事怎么回事?” 劲雨便与她说了。金凤这才知道,那老院长居然是大楚有名的丹青妙手。就是连御座上的那位都曾亲自请他画过。 五十岁那年,他因故离开了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在平安县住下,还办起了白云书院。因着仰慕院长的才学,金老爷常暗中接济书院。而老院长也常托人送金老爷自己的画作。 所以,二人虽没有见过面,却早已经神交了。 老院长的弟子们得他真传,不少人在京城里打出了名气。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老师的名字。 只是,这样的人,为何会与时生有联系呢。而且听劲雨与他的闲聊,似乎双方的关系还很亲密。金凤实在想不出为何二人会成为忘年交。 “对了,画像交给公子后,你们会怎么办?”回去的路上,金凤好奇地问劲雨。 劲雨笑着斜睨她一眼,温和地说:“这件事公子自有安排,不牢我们费心的。” 金凤不死心地问:“那么,会派谁去查那两个人呢?” 劲雨见她不依不挠,只得轻轻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该知道,公子在这里有他的人手。留着他们自然是为了这种事情。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不出几日,便能找到那两人了。至于那些人在哪里,抱歉我无法回答。” 金凤颔首,没有继续追问。这些已经足够了。看来时生比她看见的更复杂。他身后的势力比她想象的更庞大。 与这样的人为伍,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呢? 见她一脸疲惫,想到今日也没什么事情了,劲雨便对金凤道:“既然那边公子有自己的安排,姑娘还是先休息去吧。” 金凤一想也是,便回道:“那好,那就有劳你了。” 二人在楼下站定,见楼上的灯光还亮着,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金凤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劲雨拿着画像去找时生。时生仔细看过,见画上两人,均是眉目清秀,看起来很是相配。便又还给劲雨道:“你拿着去找人多画几幅,然后送到老地方吧。他们会处理的。” 劲雨领命。 时生又问起了金凤与老院长见面的事情。 劲雨道:“他们是去画室作画的,老院长没让我跟去。不过见金凤姑娘的脸色,很有些释然的样子。我想院长应该是告诉她了。” 先时,劲雨一直留在平安县跟着老院长办事,对金家的事情最是清楚不过,对于金家的败落,以及金凤与常生成亲,他都是了解的。时生了解的情况大多都是他汇报的。 时生笑:“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能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好了,时候不早,你也退下吧。” 劲雨知道这是要送客了,赶紧退下。 时生见时辰不早,便又回到床上躺着了。辗转几次,就是无法入睡。不由得叹了一声。唉,也不知这一步是对是错。不过,此时是不该再想这事的。可得早日将那狗官抓到啊,早上京城那边又来催了,好烦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师爷来了 另一边赵思贤也是一夜没睡好。原因无他,因为外边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治下出现两件命案,百姓们一时不免有些议论。 上午,便有调查的捕快回来禀报,说街上不少人都在谈论这件案子。赵思贤也就听他说了些,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面上到底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迟迟没有破案,他也有责任。 不过,到了下午,事情便有些变化了。古超群在四门巡视了一番,回来拉他去了书房,说是:“不太好啊,我看着好多人都带着家眷出城去了。” 赵思贤也颇为无奈:“他们要走,也没法子啊。” 二人唉声叹气一番,赵思贤这心里总不太踏实。故此,晚上便有些失眠。这一觉睡的不踏实,早上起来已经是天大亮了。 起来梳洗一番,吃过早饭,便穿上了官服,带着赵进去了县衙。才到门口,便见古超群堵在门口,拉着她就去了书房,说仵作赶来报告,已经查明死因了。 赵思贤心下一喜,忙问;“怎么回事?” 古超群将手一指,“人在里面呢,你自己去问吧。” 仵作正在书房里转着圈圈呢,见赵思贤来了,忙迎接上去,躬身道,“回大人的话,死者的死因已经查清了。” “说。” “据小的观察,死者身体出现了僵硬的现象,预计的死亡时间该是在清早。他的口鼻中虽然有水渍,却没有挣扎的迹象,似乎并不是意外溺水。且唇发紫,该是中毒而亡,死后被人扔在水中。” “可知道那毒是何物?” “该是断肠草。小的已经调查了他胃里的食物,断断错不了的。” 听他说的肯定,赵思贤便也颔首,与古超群对视一眼便是同意了这说法的。 这仵作虽只是一个县衙的小小仵作,但他这验毒的工夫,却是家传绝学,从没失过手的。既然他说是断肠草,那必是断肠草无疑了。 赵思贤便问道,“可知那断肠草哪里能有?” 仵作想了想道,“这般毒物,寻常人是用不到的,约摸药店里肯定也是没有的。” 古超群便问,“既然药店里没有,那便是去山上采的咯。可知这平安县内,哪处能有这等毒物呢?” 仵作平日里对毒物颇为了解,,在脑中细细想了一遍,猛然一拍脑袋道,“这个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便在后山那边。” 赵思贤赶紧看了一眼古超群,真不愧是经常一起办案的,古超尘立马就明白过来,赶紧领命道,“我这就去查!” 仵作建这边也没他什么事了,便请示道,“那小的?” 赵思贤便也摆手让他离开。 书房里面又只剩下赵思贤一个人。他在房中踱着步,脑中却分思绪纷乱。一会儿是账房,一会儿是船夫,难道这天下果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定要将一船人,都杀死不成? 正想着,却听到外边门房禀报,说是知府大人那边来人了! 知府那边的人? 赵思贤心下一凛,赶紧起身对门房道,“快请。” 不多时,便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身青袍,白面有须,一幅超然脱尘的样子。任是赵思贤见了,都不免赞一句好相貌! 这好相貌的,正是知府大人身边的师爷,也是他的心腹。 赵思贤一见到他,便知这是知府大人要来找茬了。 来找茬的王师爷上前两步,拱手道,“赵大人别来无恙呀。” 赵思贤脸上一紧,勉强牵了牵嘴角,别扭的笑容配上苦瓜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呢。引得师爷有要抹脸的冲动。 赵思贤也是一拱手,苦笑道,“您看我这样,是有恙还是无恙呢。” 王师爷笑,“赵大人真是幽默。” 赵思贤摇头,“幽不幽默,我不知道,但是麻烦事真的有。” 王师爷饶有兴味地打量赵思贤一眼,笑道,“大人有何忧虑的事吗?” 赵思贤拉过他的手,道,“师爷,你还不知我这边的事情吗。怕是知府大人就是为此事让你来这里的吧?” 王师爷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含笑问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赵思贤道,“知府大人怕是知道我这边连出两件命案了吧!想必是派你过来,敦促我一番的,我说的可对,师爷?” 这一番话说的,王师爷忍不住笑了笑,“大人真是聪明!”可之前咋不见你这般机灵呢? 赵思贤见他这样,忙问,“那知府大人有说什么吗?” 唉,老子这一年的功绩,全给这两件命案给抹平咯!看来这一年的政绩要得个中咯。 王师爷笑了下,心道,自己都进来寒暄半日了,这榆木脑袋怎么还不让自己坐下来呢,这腿站的可酸呢 赵思贤见他不动,不免心下赞叹,果真是知府大人的人,就是耐得住啊! 又见他瞟了一眼红木椅子,这才想到拉着人赶紧坐下来,又吩咐了外边的小厮,“快去上茶,上好茶。” 不多时赵进将茶水端来,赵思贤接过,亲自捧了递给王师爷,师爷接过茶,掀起盖子,轻轻刮了一下碗口,吹了吹热气,这才轻轻呷了一口,但觉茶香四溢,水温刚好,不免赞道,“好茶!” 把赵思贤急得,哎呦,这时候就别说茶的事情了,说案子呀。 看在这一碗茶的面子上,王师爷这才缓缓开口,“知府大人恼的并不是这连出命案,要说这命案哪个县不出点呢,破了也便是了。” “那知府大人是有什么请教呢?” 王师爷道,“请教到不敢当!不过,知府大人对你却是有一件事不满的!” 赵思贤忙问,“何事?” 王师爷道,“听闻你这边已经出了许多传言,你可知?” 赵思贤有些疑惑,“百姓确实有一些惊惶,下官想着事出有因,便没多心。” 王师爷摇头,“不只是惊惶罢。” 赵思贤不明白了,“不就是有些人因为怕沾了晦气,就回乡下躲灾去了吗?下官总不能将人扣下来吧?” 瞧他那后知后觉的样子,王师爷都在想,这小子凭什么做了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的县太爷,这政治素养,可是一点都不及格呀。 “若真只是几个小人,因为害怕回乡躲避,哪里还需要惊动了知府大人呢?也就是等案子破了,自然就回来了,赵大人,您说是不是?” 赵思贤点头,是这个理,那么,这王师爷来这里到底是为甚呢? 瓜 子小说 网 首发更 新更q新更快广告少s 百度直接搜索: &一t;&一t; 25万本热门小说免费看,,精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有鬼 赵思贤正纳闷呢,就听得王师爷开了口。 “知府大人得到了情报,说你治下有人在散播流言,说平安县惊现幽灵船呢,你可知?” 赵思贤心下一惊,有这等事! 当今圣上最是厌恶幽灵鬼怪之说,难怪王大人会如此上心,还派了师爷过来教导。不过赵思贤不明白了,这留言他都还没听见,怎么知府大人反而知道了呢? 说起来知府大人知道这件事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自己已经被刺时给一顿臭骂了。当然,被刺史一顿臭骂的知府大人心里也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怎么我治下的县,出了这样的流言,我不知道,刺史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不过平白无故被上官这么责骂,心里倒是有气的。所以,知府大人便遣了自己的心腹师爷来平安县,将赵思贤也给训一顿。 知府大人的原话是,“你过去将这个混小子给我骂一顿!” 不过,王师爷是个儒雅的人,自然不会随便的骂人,也就是点到为止! 自打王师爷来过之后,赵思贤一天都是蔫蔫儿的。心中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正在书房里生着闷气呢,却听得外边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脸上便灿烂了几分。 哟,时生过来了。 时生进来,见他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便好笑的问他,“怎么啦?” 赵思贤抬了抬眼皮,“挨骂了。” 时生笑,“是为了留言的事情吧?” 赵思贤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忙站起身,问时生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这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平安县,独独就我不知吗?” 时生笑,“倒没那么夸张,我也是听线人来报才知道的。” 赵思贤撇撇嘴,“你的线人就是多。”因着心情不好,说话也酸酸的,心中还想着呢,这丫不会是过来嘲笑我的吧,那也太无聊了。 时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不是来嘲笑你的,这次来是有事要告诉你。” 赵思贤狐疑的看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好事? 时生笑了一声道,“果真是好事,我来给你送情报了。” “哦,洗耳恭听。”赵思贤懒懒的说。 “你不是想知道那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的人已经查出来了。这件事,是茶馆的一个说书先生最先传出来的。”时生道,“虽则他已经跑了,但我的人发现,他去了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 “是哪里?” “刺史府。” 咔嚓! 这是赵思贤摔掉下巴的声音。这可真是出人意料啊,刺史大人居然会自己造谣,可不把人下巴给惊掉了吗? “刺史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呢?”赵思贤百思不得其解,“我与他无冤无仇,他干嘛跟我一七品芝麻官过不去呢。” 时生笑,“这事与他相干,却不一定是他所为。” “你的意思是刺史身后可能还有人?” 时生颔首,“这话你且听听,这案子破了,咱们才能知道详情。不过当务之急嘛,你还是先找一些人,将这流言平息了再说吧。” 赵思贤一想也是,便点头道,“多谢你提醒了。” 心里却已有了主意。 于是,赵思贤花重金从临县请来了一个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一连几日不间断的给,老百姓说一些个著名的案子,将父母官传的神乎其神。 最后,那说书先生道,“大家看这些被传说的神乎其神的案子,最后不都是人为吗?所以呀,这事儿不离十,也是人干的,咱且看着县令大人给咱破案吧。” 于是人心大定,一些个先前出去躲避的人也纷纷回来。 不过一日之间,古超群发现那些个急着要出城的人,又急着要回城了。 大家还说呢,“一定要看看咱县令大人是怎么将那些个装神弄鬼的给抓住。” “咱们大人可是个清官呢。,” “咱们大人小时候,就是个惊才绝艳的。” “咱们大人好啊。” 在城门口守着的古超群,这会子可真是听的蒙圈了。这这什么情况,这画风变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赵思贤可高兴的很呢,不管怎么说,这流言平息下来就好。 只要能够抓到真凶,这些个泼到他身上的脏水,他可都要一点一点还回去的。 也不单赵思贤这边有了进展,就连时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先前他不是安排了金凤去白云书院画像吗,金凤说过,那书生便是白云书院的。 时生让书院里的线人帮着查找,不消半日工夫,便已经查到那书生的身份。 劲雨回来禀报道,“那书生名叫柳寿,家境贫寒。院长见他挺上进的,就破格收了他。不过咱们的线人说,他已经回家好几日了。” 时生挑眉,“去他家查过没有?” 劲雨道,“查过了,家里边说他自打半个月前去书院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哦?”石生挑了挑眉,“这事倒有意思了!那咱们也要查一查。” 劲雨忙问,“公子,咱们怎么查?” 时生道,“你去书院里查一查他平时交流的人,还有看看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行为。我与金凤自会去他家中调查一番的。对了,你先把金凤叫来吧。” 劲雨领命,便退下去了。 时生一个人在屋里踱着步,这柳寿虽然找到了,不过大半也是遭遇了不测吧,不然怎么书院和家中都没有消息呢。 不过他可不是那么轻易认输的人。既然有人不想让他查到这人,这其中必然有鬼,他偏偏要查查看。 还真以为将人抹杀了,就可以断了他的线索吗,那可太小瞧他了。 只要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的!正如大雁飞过天空,就一定会有羽毛留下,是一样的道理。,存在于这世上的痕迹,哪是那么轻易能够抹去的。 金凤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时生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身影。 “公子,你找我。” 时生脚步一顿,抬了抬眼皮,见她脸色恢复了不少,道是身子恢复了,心中也是欣慰。摆了摆手道,“去隔壁拿一套我的常服换上,咱们有事。” 金凤心下一动,心道,这可是有进展了吗? 时生见他没动,催促道,“还愣着作甚。” 金凤赶紧钻隔壁屋去,匆匆挑了一件月牙色的常服便换上。她他身子纤瘦,穿时生的衣服不免宽大了些。不过系上腰带之后,看起来好多了。又匆匆的将头发束起,挑了一根白色束带绑好,这才来到隔壁,与时生会合。 时生见她这一身干净利落的打扮,心道,看来审美还是不错的!于是背着手,便大步走了,接下来还有好几家要走访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面纱女来过 虽然时生说要出去,却没有说到底去干嘛,金凤不由得便开始想多了。早上劲雨来找她的时候,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显然是有事要去忙的。那么到底是忙什么? 金凤想,眼下无非也就是要寻找那几人的下落吧。 想到此处,金凤心下一动,莫非白云书院的那个书生的身份已经知道了? 偷偷的瞄了一眼时生,见他没有任何反应。金凤便小心的开口,“那个,公子,你已经找到那个书生了吗?” 时生瞧他一眼,点了点头,“找是找着了,不过人不在。” 找着了,人却不在?金凤有些失落,该是确认了身份,却寻不着下落了。以前读过的话本子里,一般这种情况八成都是坏消息,难怪今日时生的脸上淡淡的不见喜色。 “那咱们去干嘛?”金凤问。 时生瞧他一眼,淡淡的说,“去书生家看一看吧。” 金凤一想也是,就像上次,虽然王账房死了,但是去他家却也不算空手而归。没准书生家里能查到一些线索也不一定。 二人沿着大街,转进一个巷子里。时生熟门熟路的走在前面,在深处的一户门前站定。 金凤瞧了一眼,小门小户人家,与她自己先前的宅子颇相似。 时生抬手在门上扣了几下,便听得里面传来询问声,“谁呀?” 金凤瞧了一眼时生,时生对着里面回道,“小生时生,是柳寿的同窗。” 金凤心道,原来这家伙也是个惯会说谎的。因为有他在前招呼,便省去了自己学男声应答的麻烦。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双大眼透过门缝,滴溜溜的转着,将门外的二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心里估摸着大约是柳寿的同学,这才将门打开,放二人进去。 开门的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小姑娘,往旁边测了测身,算是打过招呼。金凤对她和蔼地笑了笑,姑娘忙低下头来。 进得门便是中堂。只有一桌和几把椅子,其余的只剩下四堵墙了,真正的家徒四壁。 这样的家境,就算是金凤这样受过苦的,都觉得穷。 屋里光线昏暗,中堂与里屋只隔了一道帘子,不时从里屋传来咳嗽声。 见着这样一副光景,金凤心道,怪哉!那柳寿家中果真不太好啊。想到那日船上他的衣着打扮,又觉得不该如此贫寒的。难道那人是个吸血鬼不成,将这一家子都吸光了,单单就为了满足他的需求。 小姑娘让二人落了座,问,“可要喝杯热水?”此刻她家中也只有热水能招待人了。姑娘警惕的瞧着二人,心里思量着到底是来干嘛的? 金凤忙摆手,“不必了。” 姑娘瞧了二人一眼,觉得他们有些来历,问道,“你们来干嘛” 时生抬了抬眼皮,瞧她一眼,淡淡道,”你大概是柳寿的妹妹吧。”见她点头,继续道,“柳寿已经下山十日了,却没有任何消息,先生不放心便让我等来家中看看。不知他可曾回过家?” 姑娘有点不耐烦的回答,“没有没有,要说几次你们才信,真的没有。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了。” 见她如此不耐,金凤心下一动,这态度有可疑啊。且她话里的意思,似乎除他们之外,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了? “我们是第一次来,难道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时生问。 姑娘疑惑的看他一眼,“是啊,前几日不就是山上书院里大哥的同窗来的吗,那之后还来了个戴面纱的女子呢。” 时生脸色一变,“果真有面纱女子来过?” 见他严肃的脸,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是啊,那女人说自己是开书店的,需要找大哥写话本子,想要印一批。” 那面纱女子居然也来过!这事看来不简单! 时生皱了皱眉,觉得此人有些阴魂不散。金凤也很默契地想到了面纱女子,柔声问姑娘道,“你可看清了那面纱女子的相貌?” 姑娘奇怪的瞟她一眼,有些好笑地反问,“都戴了面纱了,你叫我如何去看,莫非,这位小哥你自己能看?” 金凤笑笑并未作答。 时生此行本也不是问柳寿的下落的。他掏出钱袋,摸出几两碎银放在桌上,故作关切道,“还请姑娘不要嫌我们麻烦。我们与柳寿同窗几载,如今失去了联络,这心里多少有些焦虑。且先生也是关心他的,故此才遣我们来家中问询。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姑娘瞧了瞧银子,面上颜色柔和了几分,眼睛时不时瞟那银子一眼。 时生接着道。“先生很是关心柳寿的生活,这点钱就给你们补贴家用。柳寿这人吧,就是有点儿清高,说什么都不愿意要。你收下便收下了,也不用告诉他,免得他多想。” 姑娘高兴的应下了,对两人的好感度增加了不少。 时生见他收下银子,想着估计问话会顺利很多,面上也是一松。 果然,那姑娘回答起问题流畅了不少。 时生道,“姑娘,我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你且放心!我只是为了回复先生的问话,并无其他的意思。” 姑娘爽快的说,“请便。” 时生道,“柳寿在学院里,不太爱说话。不知他在家中表现如何?” 姑娘想了想道,“与你说的差不多,不太喜欢说话,不过吧,我见他与街坊邻居倒是挺聊得来的。特别是这条街上的小媳妇们,都挺喜欢与大哥聊天的。” 金凤一想也是,这人油嘴滑舌的,肯定哄得那些女人们开开心心的。 时生挑了挑眉,继续问,“那家中以何维持生计呢?” 姑娘道,“我语阿娘会些针线活计。大哥有时候会写一些字画拿去街上卖,差不多就能糊口了。而且前一阵,大哥不知去哪儿揽了个活计,一下子带了几十两银子回家。” 时生忙问,“这件事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 姑娘却一下子住了口,似乎为刚才一时口快说漏了嘴而后悔。金凤忙宽慰道,“姑娘莫要多心。我们有几个同窗家境也不太好,正想找些活计去做一做呢,想来柳寿该不会介意我们做同样的事情吧。” 姑娘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便接口道,“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哥没说,我也没问,不过似乎是某个大人物家里的活计吧。” “你如何知道是大人物家里的活计?” “其实我也是猜的。不过那日大哥说他是从州里直接回来的,所以我想大概是州里的某个大户吧,不然不会这么大方的。先前,县里一户人家办喜事,请大哥去记账,足足忙了三天,也才几两银子,还是跟他们磨了好久才给的。” 时生笑,“我们时常也会去有钱人家帮着誊抄账目之类的,回头我去打听打听,应该能知道。” 姑娘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你们也都不容易。对了,要是有大哥的消息,还请也告诉我们一声。这些天总有人来打听,搞得我们也有些紧张了。” 金凤笑,“没什么事情,你且放心着吧。” 这时,忽听的里边传来了咳嗽声,姑娘忙站起身对二人道,“对不住了,我阿娘要喝药了,你们先坐会儿吧。” 时生道,“我们也进去瞧一瞧伯母吧。” 于是拉着金凤站起来,掀起帘子去了里屋。里屋只有外间一半大,靠墙有一张床,占了一半的面积。 床榻上躺着一个妇人,盖着一层薄毯,瑟缩在被子里,脸色蜡黄,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金凤见了便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样子,心下不忍,对时生道,“公子,咱们”要不要给点钱啊, 时生摆摆手。“我知道。” 金凤感激的瞧他一眼。 姑娘端着药碗进来,时生与金凤往旁边让了让。姑娘坐在床边,扶起老妇人,用汤匙舀了一匙,给老妇人喂下。大约是味道不太好,老妇人皱了皱眉,勉强咽下。 姑娘对她笑了笑,又继续喂了几口,直到将一小碗汤药喝完。然后将药碗放在一边的矮柜上,又扶着老妇人躺下。这才对金凤笑了笑。 时生问,“不知你母亲得的什么病?” 姑娘道,“是肺痨,有一阵子了,总不见得好。” 时生凝眉,“这毛病可不好治,怎不去寻个好大夫来?” 姑娘摇摇头,“我们这等人家哪里有那闲钱呢?” 那妇人也叹气,“只愿大郎将来能有出息才好,也不枉我养他这么些年。” 听闻此言,金凤与时生都觉得颇不是滋味。二人又问了些关于柳寿的问题,母女俩与他们一一说了。在二人的话中,金凤听出柳寿是个好哥哥,是个孝顺的好儿子,是个老实人。 见也问不出更多的内情了时生又留下了些碎银子便与金凤告辞。 辞别母女后,金凤忍不住对时生道,“看来这柳寿虽然性子有点轻佻,但是待母亲和妹妹总体来说还算好。” 时生挑眉,“且多看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热心与圆滑。 虽然在柳寿的家中,母亲与妹妹对他的评价是为人老实。 不过金凤可不信,他果真是这样老实的人。否则也干不出来与那红衣女子眉来眼去的事情。依她说,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骨子里难免透着些轻佻。 时生听金凤说了自己的看法,扬了扬眉,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淡淡道,“还有几家要看呢。” 金凤问,“还要去哪里?,” 时生道,“去问问邻居吧!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呢。” 金凤一想也是,想必他大理寺办案,就是如此吧。所有疑问必是要查清楚的。 二人便在附近转了转,见对面一户人家大门正开着,一个女子正坐在窗边绣着花,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子。 时生便对金凤使了个眼色。金凤会意,走去问道,“阿姐,能不能跟你打听个人?” 女子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便见两个长身玉立的公子哥儿站在窗外,对她拱手行礼。但凡她这个年纪的女子,见到俊俏的男子,心下多是欢喜的。且二人的相貌,在她平生所见,也算的顶尖儿的了,与对门的柳寿相比也是不差的。 女子笑着问,“什么事?” 金凤道,“不知阿姐与对面那户人家可相熟?” 女子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微微颔首。 金凤问,“那你可了解他家的书生?” “你说的是柳大郎吗?”女子反问,柳寿在家中排行老大,故此邻里之间都称他为柳大郎。 金凤颔首,“正是他,我与柳寿是同窗,近日他不在学校,先生命我来她家访寻,不过他妹妹和母亲也不清楚他在哪儿。不知阿姐你可了解些内情。” 女子抿唇轻笑,“柳大郎啊,是个好人呢。你们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坏事的。” 金凤挑眉,“这话怎么说?” 女子道,“柳大郎可是这街上最好的少年郎了。我们这街上的小媳妇们,有哪个不说他上进又实在的。先时我还不知道,后来我家大郎也到了识字的年纪,可家里穷,没钱给他念书。柳大郎知道了,每次从白云书院回家后就时常指点大郎一番,还送了些笔墨给他写字呢。柳大郎说了,孩子们可得识文断字些,待长大了也好去寻个账房的活计干干。你们听,这人多热心肠啊。” 这点颇让金凤感到意外,原来柳寿还是这么热心的人呢,先时怎么没看出来呢?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女子也一一的说了。 金凤问,“阿姐,你可知道柳大郎可有相好的姑娘吗?” 女子眉头一挑,瞧了金凤一眼,哂笑道,“哟,你这人,倒心眼多呢。既然你非要问,我便回答了你吧。这柳大郎,可不是那等贪花好色的人哪。他是有红颜知己,不过可不是我们这等庸脂俗粉可比的。” “啊,那阿姐,你能不能说说看,柳寿的红颜知己是哪位?” “呵呵,我干嘛要告诉你。想要知道,那就自己去打听好了。” 女郎说着便沉下脸来,拿着针线,不在理会金凤他们。 金凤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只能讪讪地说了声“打扰了”,便告辞而去。 金凤有些意外地说,“这柳寿,似乎是个挺热心的人呢。” 时生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二人沿着街道走着,又去附近几家走访了一下。大多都对柳寿印象很是不错。一位老大娘还道,“这孩子心眼实,每次见着人家有什么困难,总是会尽力去帮忙的。” 金凤便问,“我见那柳大郎,穿着倒是挺好的,可为什么家里这么穷呢?” 老大娘叹气道,“他能做到这步已经是很好了,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段孽缘。” 金凤忙问起其中的内情。老大娘便与她说了。 原来柳寿出生的时候,他家门口刚好来过一个算命的,给他算了一卦,说这孩子命硬,克父克母克弟弟妹妹,凡是与他沾亲带故的都要被克的,是传说中天煞孤星的命。 家里人一听,这还了得。在他祖父母的主持下,连夜将孩子给丢河边去了。那会子柳寿的母亲虽然不舍得,可拗不过一大家子,便也只能忍痛由着他们去了。 有一个老乞丐于心不忍,将他带回了自己的窝点。靠着百家饭,将这孩子养到五六岁年上,那老乞丐便也去了。 这一去,就又留下了柳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有人看不过去,便报了官,说柳家人生而不痒。那父母官是个刚正的,便判柳寿的父亲三年流刑。柳母是心疼儿子的,便将儿子接回家来养着。后来柳父便死在外边,只剩下家中母子三人了。 不过已经过了那么多年,隔阂已经是造成了。所以后来柳寿与母亲妹妹的关系一直很一般。 “不过他挺能干的,时常会拉些私活来干,卖的字画也很好。每个月都会补贴家用,算是个孝顺的。”老大娘最后总结。 金凤听到这一段,心里颇不是滋味。想不到,那看着有些不太正经的人,竟有这么一段过往。 此刻想来,便也不觉得柳寿有多么轻佻了。这没父母的孩子,能养得多么好呢,看他如今在白云书院求学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也不算长歪了。 如此想着,竟有些同情起他来了!也不知到底是冒犯了哪一位,竟落得个不知所踪的下场。 二人串了好几家门子,也觉得有些累了,便要去附近的一个凉棚里面坐着喝喝茶。 正是晌午,凉棚里三三两两已经聚集了一些客人,喝着茶聊着天。聊着聊着,便有人捶着桌子,发起了脾气来。 金凤放下茶碗,安静地听着。见有人哼哼道,“待那狗日的书生回来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初闻此言金凤与时生互看一眼。金凤心道,有门。 旁边一人便拉着那人的胳膊道,“发这么大火气干嘛,不是没影儿的事呢?” 那人哼了一声,“没影儿,没影儿,我家那婆娘每天朝思暮想着呢,见我都没什么意思了。我c我可不信c他c他们是清白的。”因着火气大,连舌头都有些不大好使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 又有一人劝道,“不会吧,我可听说那柳大郎眼光可高着呢。他现下可与那头牌好着呢,怎会看上你老婆那等姿色?” 那火爆脾气的人这下更恼了,捶着桌子道,“我老婆怎么了?我老婆怎么了?还轮不到你在这瞎掰。” 先前那人忙陪笑道,“你老婆好着呢,我这不是就事说事吗那柳大郎不会看上你老婆的,且放宽了你的心吧。” 旁边另一人也劝解道,“你呀,就是有点小心眼,你瞅瞅这条街上哪个婆娘不多看柳大郎一眼呢,多大的事儿,也值当发这么大的火儿。” 又有人笑道,“是啊,谁没事儿还非得要抢一顶绿帽子来戴戴呢,是不?” 说得大家哄堂大笑,先前那人哼哼了一句“兔崽子”,心里的郁气也消散了不少,于是跟着大家一起欢笑起来。 话赶话的,就说到了柳大郎身上来,便有人道,“那柳大狼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圆滑的男人了!”此话引起大家的一片赞同。 “也不晓得他哪里学的那些个手段,哄得女人一套一套的。我可以不夸张的说,这条街上呀,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他。” “嗯嗯,我之前还看见过一个红衣女郎在他家门口流连呢!” “你说的那女人我可能也看过,有一天我收摊的时候,就见着一个红衣女子在他家门前晃啊晃的,好像还跟柳大郎说了什么‘迦叶寺见’之类的,好奇怪的说。” 一听红衣女郎,金凤不由得眼睛一亮,看了看时生。时生悠闲的端起茶碗,淡定的呷了一口。末了才对金凤道,“走吧!” 回去的路上,金凤问,“这事儿,怎么看?” 时生道,“就这样看呗。” “那柳大郎可真是个奇人呢。” 时生颔首,“人哪,可不是非黑即白的。你如今见得少,我手上的线人好多都如柳寿这般。他若活着,可是一定要拉来给我做个线人的。” 金凤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屑的想,也就哄哄女人,有些手段罢了! “不过那红衣女子甚是可疑呢,”金凤道,“先时,我看他俩在船上就眉来眼去的,没曾想过后果真是有联系呢。只不知她来寻柳寿到底作甚?” 时生笑,“查查不就知道了。放心吧,没有什么事儿。”凡事就怕较真儿,如没有走这一遭,又怎么知道那红衣女居然在这一段出没过呢。眼下的事情,还得顺着这条线摸下去。 时生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交锋才开始呐,这幕后的人便已经坐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说书人的故事(1) 二人沿着原路往回走。路过茶楼的时候,金凤伸着脑袋朝里面看了一眼,见茶楼里人满为患,不觉心下好奇。 时生见他探头探脑的样子,心里好笑,淡淡的说了声,“进去看看吧。”说着兀自往里面走去。 金凤答应了一声,也跟着进去了。 门口的台子还空着,时生的目光从上面扫过,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一个靠窗的位置。二人便走过去坐下,时生伸手唤来小伙计。伙计见二人之前来过一次,忙赔上笑脸道,“二位客官要点什么呢?” 时生依然是面上波澜不惊,只淡淡的问道,“茉莉花茶可以,来一壶吧。”又用目光询问了金凤。 金凤无可无不可,微微颔首,算是答应了。 小伙计忙应下了,对二人道,“请二位客官等一等,咱们这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快要来了,正好边听边等。” 赵思贤请了个说书人的事情,时生早已知晓,今日便是特地来瞧一瞧那说书老人的。 他听劲雨曾经说过,那说书人有三寸不烂之舌。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被他给翻了出来,愣是将留言给平息了。这等人才,时生是要亲自见一见才服气的。 小伙计离开不多一会儿,金凤便见一个老人家迈着蹒跚的步伐,走上了门口的小台子。。这茶楼入口处的小台,原本就是给说书人准备的,只不过,这里先前的那位说书先生,因为流言心中惶恐,便携妻子儿女一起出城避祸去了。 掌柜正发着愁呢,就见赵思贤特地从临县请来了这位说书人,刚好补了之前那一位的缺。 这老人家身体矍铄,穿着灰色的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老人在台上站定,扫了一眼台下众人。 此时茶楼中仍是人声鼎沸,说话声不绝于耳。老人家不气不恼,先是对着众人鞠了一躬。身子弯成了九十度,极其郑重。只是,台下的人,自顾自在说着自己的话,没什么人留意到他的动作。 老人从袖口中摸出醒木,在桌上轻轻一拍,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茶楼,这满屋子的人便立刻静了下来。 老人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方才缓缓开口。 “各位看官,小老儿先前给大家说过几桩有些人装神弄鬼的案子,今日小老儿便再给大家说一件咱们县太爷身上发生的真人真事,保准让大家大开眼界!” 一听与县令大人有关,众人便纷纷竖起耳朵,好奇的听他说下去!金凤瞧了一眼时生,见他双目微闭,饶有兴味的样子。不觉平添几分好奇。 老人家的故事其实挺简单的。说的是赵思贤小时候智斗拐子的事情。 那一年赵思贤正好六岁。花灯节的时候。央求着父母放他出来看花灯。他母亲便让家中的贴身长随抱着他去街上看,另外还安排了几个护卫在周围保护着,想着该是万全了。另又对赵思贤千叮万嘱了一番,方才将人放走。 正是热闹的时候,家家户户的人都跑街上来玩,老人c小孩c男人c女人,将整个大街堵得是水泄不通。 恰好此时街上有舞龙表演,火龙在街上摇摆着,舞龙的人从人群里穿来穿去,引得周围一片叫好之声。 赵思贤这样的年纪,正是好奇心正盛的时候,便央着长随抱他过去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进去,跟着火龙一路跑着,赵思贤看的高兴,鼓起掌来。 一眨眼,又看见街边有卖糖人的。便央着去买糖人儿回家玩去。 长随没奈何只得抱她过去。主仆二人便在那卖糖人的摊子边晃荡了一阵儿。赵思贤挑了个好看的小神仙,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没走几步,又看见花车经过。车上站了一车的童男童女,还有仙女们,很是稀奇。这些人在花车上摆着动作,还唱起戏来。其中就有赵思贤以前听过的,于是听起来格外有趣。 那长随也是个爱热闹的,抱着他往人群里挤,一路跟在那花车后面。 花车行到城隍庙门口,便停下来,车上的人就在花车上唱起戏来。下面的人也凑个热闹点了几折戏,上面的人也演了。 于是气氛越发融洽,一时人声鼎沸,不知多少的票友跟着哼唱起来。 长随也是个戏迷,常随老爷去戏园子里逛。听起戏来便入了迷。起先,他还觉得臂弯里抱着个小孩儿有些累赘。不知不觉,竟轻松了不少,于是听得越发认真起来。 一曲罢了,跟着人群鼓起掌来的时候,才发现,艾玛,臂弯里的大公子呢? 先时明明还在的,这会子却突然不见了。长随赶紧回想,少爷到底是何时不见的。可惜,任是他想破了头,也是不知道。 他赶紧喊了几声,将那几个护卫也招到身边,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们。问起他们可见着了少爷。 几人道,“不是一直都是你抱着的吗?怎滴还问起我们来。” 常随便道,“之前一直抱的好好的,可不知怎的这胳膊上就一轻,然后就发现咱少爷就不见了。” 有人道,“哎,你怕是将少爷给丢了吧。还不快去找?” 几人一时间都着了慌,赶紧四下里找了一遍。沿着街大声喊着少爷的名字,挨家挨户地问着,可是一条街都跑下来,竟是没有找着人。 几人碰了个面,觉得兹事体大,还是要尽快地回禀老爷才好。于是便垂头丧气战战兢兢的回到了赵家大院。 彼时,赵老爷与夫人刚刚睡下。听得管家来报此事,惊的三魂去了七魄。 赵夫人险没厥过去,嘤嘤嘤地哭起来。 还是赵老爷强自镇定,吩咐了家人又去街上找了一圈。直到后半夜,人群散尽都没有找着。 一家人无可奈何,只得去县衙报案。当时正是李县令当值。接到报案后很是重视,派县衙的全部衙役在全城四下搜寻,可也不见踪影。 那段时间,平安县中陆陆续续有小孩儿丢失,这些小孩子,无一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姐儿的,穿的都是绫罗绸缎,面相也都是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 李县令当下断定必是同一伙人所为。这伙子人因是早就定下目标,伺机下手。得手后将小孩儿带到外地去。遇到那些个不能生养的富户,再高价将孩子卖给他们,打的是一手好算盘! 若当时不能将那孩子找回,恐怕这辈子也难得再找到了。 虽则李县令心下着急,可当时也是无可奈何。就连赵家人,也都想着,这孩子怕是八成找不回来了。 赵夫人吃斋念佛,祷告佛祖,希望儿子能够平安归来,而赵老爷则是开始动笔写信给京城的兄弟,希望他能动用关系,帮着寻找一下儿子。 “看官,你们猜这赵公子到底是去了哪儿呢?” 台下有人道,“怕是给装到箩筐里卖到外地去了吧。”这样的例子很多,不少孩子便是这样不见了的。 “可他又怎么能回来的呢?” 是啊,若不是回来了,又如何能做平安县这一地的父母官呢。 老人笑了笑道,“这可是一段奇遇咧。” 这事还得从赵思贤被拐走的时候说起。 那会子赵思贤正好在长随的臂弯里看着花车呢,一时高兴也伸出手鼓起掌来。说时迟那时快,就这么一晃眼的功夫,旁边便有人伸出手来,轻轻地将他接了过去。 那人极是细心,将他抱在臂弯里,也如那长随一般轻轻地托着,赵思贤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待他发觉的时候,已经被那人抱着离开了长随何护卫的视线。 那人抱着赵思贤,往人群里面钻,不觉蹭到了不少人。赵思贤正看得高兴呢,不时被人碰一下,便有些恼了,于是低声喝道,“咋不好好走路呢?”说完才发现,情况不对。 抱着他的这人虽在模仿着长随的手势,可衣服的料子却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身高也不同,看的东西也不一样。目光往上,这脸上还带了个面具,更是诡异。 赵思贤已经完全确定,抱着自己的已经换了个人。这人八成是父母说的拐子了。 要说那年冬天,平安县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孩子被拐的案子了,可因着赵思贤这一遭,竟给这些个孩子带来了转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说书人第故事(2) 那人也不敢声张,只低低的答应了声好,便继续带着她往城外走。赵思贤心道不好,这要是出了城,往后可怎么回来呢? 思量着自己与他实力上实在是不对等,便只能智取了。于是也不焦躁,安静地呆在他臂弯里,在脑中盘算着该如何办事。 说来也巧,时老尚书回家省亲,也坐着轿子出来逛逛。因着还有些女眷,便安排了家将在外围守着。车队浩浩荡荡有几十号人。 车队路过城门,赵思贤一见人家好大的排场,不由得心下一动。又回头看了看轿子,恰好此时时老尚书先开了轿帘,二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虽然时老尚书没留意赵思贤,可赵思贤可是看见了老尚书了。他不单是看见了,还认出了。先时,老尚书回家,他父亲曾带着他在路边迎接,故此对老尚书的印象很是深刻。 赵思贤心里便活络开了,暗想,这真是个好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可就没得跑了。 于是卯足了劲,对着车队喊道,“老大人救命啊,老大人救命啊!” 他年纪小,声音特别清脆,在喧闹声中很是明显。 老尚书坐在车中,听闻外边有小孩儿的呼救声,于是对身边的长随道,“我怎么听见了小孩儿的呼救声呢?” 那长随也道,“回大人的话,小的也听见了。” “哦,是什么人在喊救命呢?” 长随瞧了一眼,对老尚书道,“回大人的话,是一个孩子在喊救命呢,也不晓得是不是在瞎胡闹。” 老大人心里一动,问道,“那孩子生得怎样,又是谁在抱着?” 长随道,“那孩子看起来颇是聪明伶俐,衣服也是上好的料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可那抱着他的人看起来像是泼皮无赖。” 老尚书皱了皱眉,“既然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交给无赖看着呢。” 长随一想也是,此时也觉出这其中的蹊跷来。便试探着问,“那大人这件事该怎么办?” 老尚书想到自家的几个孙子,便挥挥手道,“去将人带来问问看,也不要冤枉了人家,也不要放过了坏人。” 长随领命,于是带着几个护卫要将那无赖与赵思贤一同带来。 无赖见对方来势汹汹,赶紧放下孩子,一溜烟就跑没了影。任是长随反应再迟钝,见这情景也知道,必是遇见拐子了。 于是将那孩子抱起,带到了老尚书面前。 老尚书摸了摸赵思贤的头,慈祥的问道,“孩子,你是哪家的呀?” 赵思贤便清楚的将自家的地址和父母的姓名都告诉了老尚书。并且说,“那拐子犯案时很是熟练,可见是做过好多次了。想必他不止拐了我一个孩子,请大人替所有被拐的孩子做主啊。” 老尚叔见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得一乐,“你知道要怎么做主吗?” 那孩子点头,“知道。” “哦,那你给我说说看。” 孩子道,“只要能将那人抓到,就能问出其他的小孩给拐去了哪里了。” “可那人要如何带来?他已经跑了呀。” 孩子眨了眨眼道,“老大人,先时他抱我走,我趁他不注意,将手里的一块糖人悄悄滴粘在他后背的衣服里面,大人只要挨家挨户的寻找,定能找到他。这证据断断是赖不掉的。” 老大人一听,心下也好奇,便带着他去了县衙。 李大人见尚书大人亲自来访,赶紧出门迎接,却见尚书大人手边还站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不由得一怔,行过礼后忙问道,“大人,这孩子?” 尚书摆摆手道,“这是赵府的孩子,老朽路过的时候,刚好听见他在喊救命,便将他救下。这事儿你看着办吧。” 听说是赵家的孩子,李大人这颗心终于放宽了,这段时间城里接连出现了拐孩子的案子,也着实让他费心不少。 此刻能有一个孩子回来,终是欣慰的。 李大人便问,“你可见着那拐子的脸了。” 赵思贤摇头,“不曾见着。” 李大人不由得有些为难,既然没见到脸,那要如何去抓? 见他一脸为难,尚书大人抚了抚胡须,笑道,“这事儿,这孩子知道。” 于是,赵思贤便将先前与尚书大人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李大人听得连连颔首,这法子是妙。。于是忙派手下的衙役和县尉手中的兵马,一起全城搜捕。半夜的工夫,便搜到了一个衣服后背上蹭着一个糖人儿的家伙。 这人原是本地的无赖,被带到府衙的时候,还嘴里喊着冤呢。当下见了那孩子,不由得一愣。不过他心里想着这孩子没见着我的脸,于是又横起来了,梗着脖子道,“我又没办坏事,为什么抓我?” 李大人被她给气笑了,“你若真是没办坏事,我又怎能会抓你过来呢?” 那人一脸无赖,“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明鉴。” 于是,李大人便让人将他的外袍脱下,那人还一直迷糊呢。待人将他的外袍脱了,扔在地上,这才觉出有些不对味。心里暗道,不会是留下了什么证据吧? 李大人让衙役将他的衣服翻过来检查一遍,果真在后背找着了一块糖人的印记。 李大人笑着问,“怎样?你这衣服里边怎么还印着糖人呢?” 无赖当下就冒起了冷汗,心道,不会是那孩子给我下的套儿吧?他强自镇定,“回大人的话,这是小人不小心弄脏的。” 李大人笑,“这可凑了巧了。赵家公子可说了,这印子是他留下的。” 无赖当即就喊冤,“不对啊,大人,这是我自个儿给弄脏的,他为啥说是他弄的咧。大人可别被那孩子的胡话给蒙蔽了。” 赵思贤站出来,哼了一声,“我才没污蔑你。大人,那印子是我的手掌印,大人可找人比对,定是与我的手掌丝毫不差的。” 李大人当即便找来了鉴定的衙役,经过比对,果真是赵思贤留下的。 于是李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无赖见已成定局,无可辩驳。两股颤颤当下就跪下了,将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招来。不过,他却坚称自己只做了这一次,并没有伤害过其他孩子。 李大人却是不信,又问其他的孩子在哪里。 无赖苦笑道,“大人,这是我第一次犯案,果真没有其他孩子。” 李大人哪里肯信?接着喝问,“我看你这么轻车熟路,当不是第一次犯案才对。” 那无赖见已然是瞒不过去了,当即磕头请罪道,“大人明鉴,小的虽然犯了案,可这事儿真的不是小的带头的,小的也是听大哥的意思办的。” 于是又从他这儿顺藤摸瓜,摸到了团伙的头子那里,将整个拐子团伙一网打尽!找到他们的时候,那山洞里还关着十几个好人家的孩子呢。 因着这么一件事,一下子就将十几家大户人家的孩子给找到了。 上面也给李大人好好的记了一功。 不过自此之后,赵家看孩子越发用心,先前的那个长随也打发出去了。每次出门,赵思贤身边必是好几个亲随跟着,生怕再次出现了抢孩子的事情。 特别是花灯节的时候,甚至用银丝软绳将他的手腕与护卫的绑在一起。生怕又遇见了不警醒的,又给抱走了。 不过因着这一段奇妙的缘分,赵思贤与时大人倒是成了忘年交,还与他家的小孙子——现在的大理寺少卿也成了好朋友。 金凤听到这里,不由得瞟了一眼时生。原来这两人的交集在这里呢。 “公子,先前怎没听你说过这一段呢。”金凤含笑,“这事情可是真的吗?” 时生微笑听完,嘴角轻扬,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才缓缓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是。” 金凤好奇,“哪里不真实?” “他与我祖父并才不是什么忘年交呢,而且与我成为朋友,也是许多年以后的事情。这说书人说的夸张了些。” 金凤额角留下一滴汗,原来他关注的点在这儿呐。“对了,怎么感觉这说书人知道的也太详细了,就跟自个儿经历过一样。” 时生赞许地点头,“就是这样,他原是赵家老管家,案子发生的时候,是全程经历过的。几年前回乡后便常常去茶楼里说书,这才被赵思贤给找回来的。这平安县里,也就他会说这一段。” 金凤不由得侧目,原来,当中竟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啊。 恰好此时,金凤敏锐的听见人群中有人朝他们喊了声,“大人。” 与他们相处的日子久了,金凤知道这定是他们用传音术在交流了。果然,时生凝眉,接着她便听见从他的方向传出一道指令—— “进来!” 金凤想,必是有消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问出了一个相关人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走进茶楼,径直的来到他们这一桌,不是劲雨还能是谁? 劲雨恭敬行礼,时生摆摆手道,“不必麻烦,做吧。”劲雨忙在时生另一侧坐下了。 时生又唤来了伙计,让给劲雨添上了茶杯。劲雨自顾自将倒扣的茶杯翻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开口道,“公子,有消息了!” 金凤一听,心跳不由得微微加速,也赶紧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 时生微微抬了抬眼皮,瞟他一眼,淡淡的问,“哦,怎样?”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已在意料之中。 劲雨朝四周看了看,身子往时生那边倾了倾。时生便也凑过来,劲雨就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了起来。 二人说话声音很低,周围人几乎没有听见的。不过,像金凤这般听力过人的,则是听得清清楚楚。 总结下来,书院那边线索不多,总体说来大家对柳寿的印象不太好。不过也有些收获,那便是问出了一个相关人来。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劲雨先是问候了书院的先生们。先生对柳寿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有几个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有一个想了好久才想起他来,评语只有四个字,资质平庸。 从这边碰了壁,劲雨便去书院的学生里调查。根据书院的学生反映,柳寿平时与大家说话并不太多,也比较孤僻,喜欢独来独往。 “他资质平平,不晓得如何就入了院长的眼,还亲自破格录取他入书院学习。平时在生活上也多有照拂。” 一个与柳寿关系很一般的同窗如是说。 有学生反映,柳寿曾与书院的一个同窗同时追求青楼里的一个头牌。二人甚至为此大打出手,一时反目。据知情人透露,那次闹得很大,影响也不太好。还惊动了书院的管事,最后让二人回家反省。 自此,柳寿便经常逃学,与大家交流得更少了。而那个同窗,也便离开了书院,不久便寻了个活计。 不过那头牌却是相中了柳寿的,还与他耳鬓厮磨了一阵呢。 时生挑眉,“那个书生是谁?”这样公开反目的,也算是有动机了。 “公子,这件事可有趣了,”劲雨一脸喜色,“那书生叫向春,如今是刺史府的幕僚呢。我已经派人去刺史府那边打探过了,说来奇怪,他们似乎好着呢。” “怎么说?” “根据下人们所说,这向春与柳寿后来还有过几次交往,并且他还曾帮着柳寿拉来了刺史府里的一个活计干。下人们还以为二人是亲戚呢。” “还真是好亲戚,说不得柳寿突然失踪与他拖不了关系,”时生赞许地点头,淡淡道:“算是有收获了,你怎么查到的?” 劲雨嘿然一笑,“公子放心,用的是老办法。” 见二人那心照不宣的样子,金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丫一定有内幕。 对向春来说,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一大早起床,在刺史府后院里转悠了一下,就见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跟他说,他老家的姑妈要来看他。 向春是姑妈一手带大的,能寻到刺史府的差使,也多亏了姑父的帮忙。故此听说姑妈有事找他,向春当下便急急的披了一件外套,匆匆往后院小门走去。 火急火燎地跑到后院角门边,却见外边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心里有些恼,想着必是那小丫头故意唬他的,待要寻人去问,却发现竟找不着了。 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后院,又着意寻找了一番,愣是没见着那姑娘。他又有些不太放心,又去了角门边看了一看。后脑上突然一痛,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于是便睡过去了。 这一睡不打紧,他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被牛头马面牵引着,走着一段黑黢黢的路,来到了一个大堂里。大堂有些黑,四周有几个火把,刚刚好能看清里边的光景。 他借着光,将四周打量一番,顿时便差点厥过去。这堂中摆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汤汤水水已经沸腾,还有人将人腿之类的东西往里边扔。向春敢保证,那人腿还滴着血呢。 他新下悚然一惊,暗道,我这莫不是来了地府。再往四周一看,便发现果然不差,周围都是些妖魔鬼怪一样打扮的东西,堂上坐着一人,一脸戾气,与画本子里的鬼面判官无异。 向春暗暗叫苦,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不觉有些自怨自艾。 正想着,判官拍了面前的惊堂木,对他喝道,“大胆向春,你竟敢罔顾人命,做下不仁不义之事,该罚去十八层地狱受苦。” 向春莫名其妙,自己平平常常的出生,何来草菅人命之说。最多也就是在背后说人几句坏话罢了,可与这等大罪不沾边的啊。 他忙忙的就跪下来,对着上面磕头道,“小人没有,求判官饶命啊。” 判官冷哼一声,问,“你若是没有,那柳寿缘何会告你?” 一听柳寿的名字,向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紧。那刺史大人提到过他,不过那回叫他给糊弄过去了。照理说,柳寿应该好好的活着才是,怎会到了地府来了? 向春忙忙的磕头道,“不会呀,柳寿前几日还跟我说话了呢,还说他回头会发一笔大财,说要报答我的知遇之恩。他怎会诬赖小人害他?” 判官哼了一声,“你莫不是不信本官?”。 向春心里暗暗叫苦,面儿上却不敢带出丝毫,只得磕着头,一脸谦恭道,“不敢!我觉得这事或许有些蹊跷,能不能与柳寿当面对质?” 判官冷哼一声。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牛头马面上前道,“柳寿已经带来。” 当时周围并不明亮,向春抬眼便见柳寿披头散发站在他身边,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瞧着他,口中还不住的喊道,“你还我性命来!” 向春吓得身子一软,魂儿都快吓跑了。天哪,这人居然真的死了。他想起自己听壁角的时候听说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看来,大人说的是真的。 向春本就是个胆儿小的,也经不起吓,被这么一激,便倒豆子一般滴说了,“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害的你,要找你就找刺史大人去,与我无关啦!” 他闭着眼,没看见其他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上面的判官一拍惊堂木,又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项春只得老老实实的说了,几日前,自己曾不小心听壁角,听见刺史大人吩咐了一个神秘人取柳寿性命。 堂上几人互相看了看,判官扔下一根木签对两边道,“把他拖下去,知情不报连累一条人命,也是罪过,就让他继续在阳间受罪吧,帮柳寿赡养父母,算是赎罪。” 向春赶紧应了,然后又觉得头上一痛,待他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在床上躺着呢。 想着之前的那个梦,不觉摸了摸后脑,发现脑袋上鼓鼓起了个大包。心道,这可真是神奇呀,老子居然还去地府走了这么一遭。还想着要去刺史大人面前显摆一下呢,恍然想起自己好像将刺史大人给卖了,便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又有小丫头过来通知他,刺史大人叫他问话。想着因着自己的一句话,柳寿居然就被害死了,不觉有些发怵。 又想刺史大人老谋深算着呢,可不能叫他瞧出来了,于是强自镇定,迈开了腿。才一进屋,就听刺史大人问呢,“那柳寿是不是与你曾竞争过一个头牌,她叫什么?” 向春一听,脚下一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春月楼 “有意思。”时生挑了挑眉,继续问,“说说那个头牌吧。” “那头牌是春月楼里面的,名唤秋月,是花娘中的花魁。不过这春月吧,眼界儿特别高,本地的富家子她一个都没瞧上。也不知怎么的,某日开窗的时候,顶窗户的木棍突然就掉下来,不偏不倚砸到了柳寿。她心下不忍,便吩咐了小丫头赔了他些银钱。柳寿事后便将多出来的银子都还给她了。这么一来二去,居然就看对了眼。” 劲雨摇着头道,“柳寿也是个奇人,将攒了好几年的银子一次消掉,就为了搏那头牌一笑呢。一晚上的时间,二人竟变得如胶似漆起来,秋月常偷偷滴塞钱给柳寿,柳寿便借着银子常光顾春月楼,二人真如平常夫妻一般了。” 时生笑着,“可不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吗?倒是一段好姻缘呢。” 劲雨没有吱声,心道,不就是长的好吗。这女人虽好看,到底还是太浅显了些。 时生又问了他一些关于春月楼的情况,劲雨便将春月楼的地址告诉他了,另说了些关于秋月的癖好之类的。 三人又坐了一会儿,听着周围桌子的各种议论谈笑,不多时,便起身回去了。 随着金凤身子康复,如今几人已经又回到了悦来客栈下榻。这会子回去,顺便就去大堂里点了个中饭吃了。 时生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一顿饭吃的很是沉闷。金凤便放下了碗,道一声“我吃饱了”。 时生正在喝着西湖牛肉羹,闻言叮嘱一句,“中午先歇着吧,晚上还有活计呢。” 金凤一愣,没明白过来。 时生又补充道,“晚上跟我一块出去吧。” 金凤恩了一声,满心疑惑的上楼去。心道,这不都差不多了嘛,还要干嘛? 不过她也确实是累了,一回到房便躺下了,头一沾枕头便呼呼睡着,等待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她坐起来,一时还没弄清自己身在何处,便听见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金凤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是我,快点起来,下去吃饭。” 一听是时生在催促,金凤赶紧“哦”了一声,快速的抓起外套便穿上!又迅速的梳洗好。一身利落的下了楼来。 下来的时候见时生在下面等着呢,风雨雷电也凑齐了,在旁边桌上吃着呢。时生对四人吩咐了几句,抬眼便见金凤从楼梯上下来。 这会子,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衫子,头发束起,仍是男儿打扮。或许是有些没睡醒,眼睛迷蒙着,有些呆萌可爱。 时生心道,心真大。不由又有些羡慕,这么大的事儿还能睡这么香也就她了。 时生朝他招了招手,金凤快走几步,来到他旁边坐下。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金凤看一眼时声道,“这有点多了,怕是吃不完。” 时生淡笑,“吃不下,还有他们呢。” 风雨雷电:哦,我们就是吃剩饭的。 吃完饭,风雨雷电几个很自觉的站到一边,疾风上前,对时生颔首道,“公子,我们先走了。” 时生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金凤心道,这是干嘛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再问。见人走远,她方开口,“这是要去哪?” 时生抬眉,“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金凤:“” 不说就算了。 二人沿大街走着。在街角的时候,时生拐进了一条巷子,这条路金凤从来没有走过。她记得以前逛街的时候问过二娘这里,不过二娘告诉她,“女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去那里。” 满心疑虑地跟在时生的后面,金凤也进了巷子里。虽则巷子有些狭窄,路上却是干净整洁的。两边不少开门做生意的,门口无一例外不是好看的女孩子在拉客。 两边一路亮着光,二楼的灯光印在青石板路上,倒映出二人的影子。金凤瞧着,自己的影子被时生的刚好盖住,不由得有些好奇地多瞧了几眼。 时生见她在注意影子,想起儿时与哥哥们玩闹的场景,微微地勾唇。 一路走来,耳边是女子的娇声呼唤,两边是暧昧的红色灯光,金凤心里渐渐有些了然。 再一看这条路。虽则没有走过,但想着以前往日的传闻,便渐渐明了,这是要去花楼吗? 她可从来不知道时生居然会有这等癖好。但见他今晚穿的一身天青色的衫子,梳洗得整齐,身上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可见是精心梳洗打扮过的。 金凤心里嘀咕,公子,你要去找乐子可以,能不能别带上我。多尴尬呀,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时生却是瞧不见她脸上的郁色一般,背着手一路走着,还不时对旁边迎来送往的姑娘颔首示意。引来一片欢呼声,搞得金凤不自在极了。 她忍不住轻声问道,“公子,你是要去哪一家呢?”小的就在外边给你守门就好,小的不想进去啊。 时生指了指里边儿的一家道,“咱今儿就去春月楼。” 春月楼? 一听这个名字,金凤浑身一震,这不是劲雨所说的吗?莫非她瞧了一眼时生,莫非我看错他了? 春月楼在巷子的最深处,一共有三层。 一楼的招牌上,题着“春月楼”三个飘逸潇洒的大字。招牌两边挂着几个大红灯笼,将招牌印的是清清楚楚。 二楼红色的窗纱微动,透着些许暧昧,不时传来欢笑之声,撩拨得人心里痒痒的。饶是金凤是个女子,也不禁好奇,里边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三楼就低调得多,窗户紧锁,只隐隐透出些灯光,看不见里边。 时生在楼下站定,只单单瞧了一眼牌子,对金凤颔首道,“进去吧。” 金凤却有些犹豫了,这风月场所,她从话本子里面见过,里边可都是寻乐子的人啊。 可她c她是个姑娘啊,要怎么寻乐子? 就算是活了两辈子,也嫁过人,可去青楼,这是第一次啊。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该怎么拒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秋月 一楼的大堂上,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簇拥着两个年轻人拥入了大堂。这两人面容冷峻。身穿锦缎华服,一看便是有些来头的。 老板娘忙笑吟吟的走过去,拉二人坐下。笑逐颜开的问道,“不知二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高个儿男人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反问道,“你这里出色的姑娘都叫出来吧。” 老板娘心下一喜,忙“哎”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婆子道,“去把姑娘们都叫下来。” 那小个男人不动声色的瞧着这里,眨了眨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老板娘一看就知道他这事第一次来,还不懂规矩,心道,这次又来了个肥羊,得伺候好了。 那人委委屈屈的看了高个儿男人一眼,那高个男人只淡淡一瞥,他瞬间就老实了。 不多时,从二楼上下来一排花枝招展的姑娘,比先前那一波更是明艳美丽,都是这里叫得上名字的。老板娘看着心里高兴,谄笑着问高个儿,“公子,您看可成呢?” 高个男人只眼风一扫,摇了摇头道,“怎不见花魁娘子?” 老板娘心一沉,心知恐怕这一个也是为了秋月而来的公子哥儿。可秋月已经连着一个月不曾待客了,这会子又得替她打圆场才行。 心里暗骂了一声“小蹄子”,又赔笑道,“秋月身子不舒服,公子看这些娘子,难道没有一个合意的吗?” 谁料那高个男人突然脸一冷,“我就是为了秋月而来,你给我看这些庸脂俗粉作甚?” 说着还掏出一大锭银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道,“是不是怕我出不起钱?”语气里带着些许威胁。 老板娘这些年见过多少富家子弟,哪个有这等气势,心里也是一沉。身后的姑娘们一听,一个个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几个面皮儿薄的,甚至有掉泪的冲动。 老板娘忙对着婆子打了个眼色,这会子,就算是秋月再不愿,也得出面接待了这个。不然,整个春月楼都要跟着倒霉了。 婆子会意,噔噔噔就上楼去了。不多时下来,对着老板娘高声回道,“秋月姑娘身子好多了,还请公子跟我上二楼。” 老板娘心道,总算是那丫头不算太糊涂,这才松了一口气,于是赔笑道,“公子,您看” 高个男人这才缓了缓神色,对旁边的小个男人看了一眼,颔首道,“走吧。” 二人于是起身,一齐上楼。老板娘忙跟在后头道,“公子公子,你二位一起去吗?这不太合规矩啊”不怕别的,就怕秋月会发疯啊。 高个男人回头扔他一个眼刀,冷声问,“怎滴不行。” 老板娘要说的话顿时都被哽在喉咙里,只得讪讪道,:“行c行。”你说行就行吧,我操得哪门子的心啊。 这些公子哥儿她可见多了,不过像今日这般的,还真是头一个。看看他这周身气势,又不得不顺着他来,于是讪讪的下了楼。 刚才被叫出来的那些姑娘们,都围着老板娘委屈道,“妈妈,您真就见着我们被人欺负呢。“ 若要是平日,老板娘还有心思安慰一两句。可今日这事儿,她也是颇无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去c去,别烦我!” 姑娘们见状一哄而散。 秋月的房间在三楼。金凤与时生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与一个满脸麻子,一身酒气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时生以袖掩鼻,厌恶的转过头去,不愿多看那人一眼。金凤只道那人也是个寻欢作乐的轻薄男子,便侧身让过,不去看他,只紧紧跟在时生后头。 随着老婆子的指引,时生敲响了当中一间的房门。从里头传来一声娇滴滴的“谁呀?”金凤觉得半个身子都酥了。 时生微皱眉,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对着里边道,“小生久闻娘子芳名,今日与兄弟特来登门造访,想与娘子一叙。” 里面沉默了片刻,便传来一声娇媚的“请进。”金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门从里边被打开,婆子让到一边,请二人进去。 才一进门金凤与时生顿时都看傻了眼目之所及一片粉色——粉色的墙壁。粉红色的帷幔,粉红色的窗帘,粉色的家具 金凤心道,这得有多少女心呢? 待他二人反应过来,门已经从背面被关上。先前引路的婆子并没有跟着,而是在外边守着门。 时生对金凤看了一眼,兀自走向桌边。拉开椅子坐下。金凤便也在他旁边坐下。 一个小丫头掀开帷幔走过来,给二人添茶。她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样子,很是稚嫩的一张脸。 时生顺势问道,“听说柳寿经常在此歇息。” 那丫头看时生一眼,见他面若冠玉,羞红了脸,慌张的低下头道,“柳公子是曾来过。” 时生哈哈一笑,“我与柳寿本是同窗,早就听说他与花娘相好,那花娘阁楼里‘金屋藏娇’呢,看来不差啊。” 丫头也是听懂了,红着脸赶紧解释,“柳公子是曾来过,不过是这里的一个客人罢了。哪里有什么‘金屋藏娇’呢。您许是听岔了吧?” 时生见他面色有点不自然,心里有了几分把握。于是又换了个话题,“你家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丫头赶紧解释道,“姑娘这几日身子有点不爽利,马上就来。” 时生还欲再问却见帷幔微动。一个粉色身影走了进来。 金凤心道,来了。 来人正是秋月。 她抱着一把琵琶走来,在屋子正中坐下。伸手弹了一曲《霓裳舞衣曲》。 那乐声时快时慢。如泣如诉。有时如高山流水,有时又如疾风骤雨。听得人一时高兴,一时又紧张。一曲终了,回味无穷。 金凤不由暗想,此曲只应天上有。 一曲罢了,秋叶抬头,但见一双眸子深沉如水,瓜子脸儿,高鼻薄唇。是个绝色的美人。 美人儿可不是来与她们打情骂俏的。此刻的他冷着一张脸,寒声问,“不知二位公子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时生笑,“自然是为了一睹你的风采。” 秋月皱眉,“公子为何不说实话,公子之前不是在问丫头柳郎的事情吗?怕是为此来的吧?” 时生眼刀一扫,“是又怎样?” “想要找他,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吧。”秋月说罢将琵琶扔来,被时生一脚踢开。 她又握手成拳,正对着金凤的胸口而来。 金凤只觉得面前一阵风过,来不及反应。从旁边已经伸过一只手,将秋月的拳头握在手心。 时生冷哼一声,手上稍微用力。秋月便觉得骨头都要断了。赶紧尽力挣脱。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看出那小哥儿,是个菜鸟,武力值为零的菜鸟。于是便铁了心要与金凤死磕到底! 金凤才缓过一口气。心里正有些后怕呢。赶紧站起,要往时生后面躲。才走了一步,秋月一脚扫来。 这一脚即是阴险。并不是对着他的腿,而是直接对准了下面。若是寻常男子,或许此刻命根已断。可金凤不是男子。故此秋月这一脚扫来空空荡荡。 秋月正奇怪,双手已被人反扣。那高个男人的脸,就在她的面前。 秋月心里一凉,完蛋了。于是脖子一梗,“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外边儿的婆子听见打斗之声,不由得有些紧张。想起秋月之前做过的那些事,赶紧慌慌忙忙的跑下楼去,对着老板娘耳语一阵。 那老板娘也是心头一紧。原先的不安这会子被放大了几十倍,于是当即就纠集了一干打手,让上楼去看看。不管遇见了什么事,都先拉开了再说。 这几个粗壮的打手奉命上楼,心里却暗道,来这里的公子哥儿都是些弱鸡,不被秋月打就算不错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出手。 婆子引着他们来到秋月门外,见里边儿悄无声息的,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儿。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只听见了粗重的呼吸声。 婆子咳嗽一声,试探着问,“娘子?” 里边传来一声娇嗔,“谁在外面?” 婆子忙赔笑道,“是老身,秋月姑娘,里边可安好?” 秋月怒斥道,“老娘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管!老虔婆,你是要听壁角还是要怎的,还不快给我滚!” 婆子脸上再也绷不住了,赶紧带着打手们灰头土脸的又下了楼去,如此这般地回禀了老板娘。 老板娘脸上神色一松,心道,或许那公子哥儿就好这一口吧。于是让婆子不必再听了。秋月定是能应付的。 若是一般的弱鸡,秋月自是能应付的,可对方的武功比她还高的时候,那么也只有一种情况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将自己捆成了个粽子,连着丫头也被打昏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时生还没事人一般地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秋月闭着眼,不去看他。 金凤还有些不明所以,“秋月娘子,为何突然对我出手?” 秋月此刻已明白,她是女儿身,也不想与她多言,只哂笑道,“你一个姑娘家,来这风月场所作甚?” 金凤道,“我是来寻人的。” “怕是来灭口的吧?”秋月已不想再装腔作势了,索性将心里所想的一股脑儿说出。 金凤叹了一声道,“你知道柳寿在哪儿吧?” 秋月闭着眼,不发一语。 时生却开口“你本是武将家的女儿,当年遭逢变故,逃难之际,被人卖入青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迦叶寺与秋叶寺 夜已深了,金凤折腾了一夜,也确实是困了。于是,当即便答应了下来,去了隔壁睡了一觉。 很快便做起梦来。梦中她回到了六七岁,梦里有阿爹c二娘。阿爹让她乖乖的呆在绣楼上,她便听了。二娘会常常带着下人来看她。 一日,她从绣楼上往下望去,看见二娘正朝着绣楼走来,袅袅娜娜的身姿,很是美丽动人。身后跟着一个绿衣女子,嘴角有一颗黑痣。二娘抬起头,对着她挥手,身后的绿一女突然变成了面纱女,手拿匕首要来寻她的命。她只看见她嘴角的黑痣。 金凤蓦地就醒过来,发现自己一头一脸都是汗,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呆呆的坐在床头,回想着那个梦和那绿衣女子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不会的——金凤想——除了一颗痣,其他的不能确定呀。正想着呢,就听到外边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谁呀?” “是我。”时生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金凤莫名觉得有些安心,问道,“怎么了?” “醒了就下来吃饭吧。” 金凤“哦”了一声,赶紧起身,披上衣服,正要去打水洗脸,无意间瞥见了一抹绿色——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小姑娘端着个铜盆走进来,放在架子上,往铜盆里投了一张帕子,正在试着水温。 金凤脑子里晕晕的,还想着那个梦,不由得吓得后退了两步,连声问道,“你c你是谁?” 女孩子直起腰,对着她嘻嘻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公子派来给姑娘的人。” 金凤有些狐疑的问,“怎么没听他说过?” 姑娘也笑道,“主子的事情,咱做奴才的哪里知道呢?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接到的通知。以后就跟着姑娘你了。” 既然是时生安排的,那就随他安排好了,金凤想着便问道,“那你叫什么呢?” “你叫我阿宁好了。”姑娘爽快地说。。 金凤颔首,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在脸上胡乱的洗了洗。又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正要拿起梳子梳头,阿宁已经麻利的从桌上拿起梳子,给她梳了一个利落的男子的发式。 又从一旁的一个包袱里,拿出了两套崭新的男子的衣服,替她换上,“这个是公子特地让小的从成衣店给姑娘买来的。” 金凤“嗯”了一声,终是觉得有些别扭,于是对阿宁道,“我也是做人下属的,怎好意思使唤你。” 阿宁笑道,“您怎样都好。我负责保护姑娘的安全,若姑娘不嫌弃,就当我如妹妹一般看待吧。” 见她说话伶俐,金凤倒也生出了几分欢喜,又问道,“你先时是在哪儿做事呢?” 阿宁笑,“我接到信就从龙虎山下来,师伯让我跟着公子干呢。” 从这句话,金凤听出来一个问题,不由得从镜子里打量着阿宁道,“你是道士?” 阿宁点头,“对呀,不过现在已经下山了。” 说话间,阿宁已经将她的头发梳好,金凤瞧了一眼镜子,深觉阿宁的手艺是不差的。 梳洗毕,二人便相携着一起到了一楼。 时生已经给他们点好了早饭。只等二人坐下,伙计便麻利低将点心端上来。金凤一瞧,桌上摆着两碗稀饭,一碟小菜,四个花卷,一笼小笼包。旁边还有一碟虾饺。 金凤心道,这早饭也太丰盛了吧。瞟了一眼阿宁,见她瘦瘦的样子,更觉得时生这样太浪费了。 阿宁已经欢喜的两眼放光,笑道,“这可真好,终于能吃一顿饱的。”见她高兴成那样,金凤也无语了,心道,这孩子是路上饿坏了吧。 二人坐下吃饭,金凤人是斯斯文文的,拿起汤勺一勺一勺低慢慢吃起稀饭。而对面的阿宁则是风卷残云般就将面前的一碗粥喝完!金凤提起筷子,正要夹起一个虾饺,早就有一双筷子在她之前将虾饺给夹走。阿宁的筷子不停的夹,一碟虾饺竟然被她一下子给吃了。 金凤摇了摇头,也是无奈了,只得又准备去家小笼包。没想到还是落了后,她赶紧抢了一个,正准备去夹第二个的时候见一笼子,已经空了。 在看对面,阿宁满意地擦嘴,对她咧开嘴憨笑道,“今儿早上总算是吃饱了,姑娘你可吃饱了?” “饱了,饱了。”金凤无语,又打量着人家一眼,真想不到这小身板能吃这么多。原来里面藏着一个大胃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个壮汉。 吃过饭,金凤才想起来问她,“不知时生公子此刻去了哪里了?” 阿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昨天一晚上都在迦叶寺折腾着呢,今早才回来,应该是在房里休息吧。” 一听伽叶寺,金凤顿时就来了兴趣,拉着她的手问,“他们可找到了什么?” 阿宁摇摇头,“我也不知,要不我们上去问问疾风吧。” 听她说起疾风,金凤越发觉得她与他们的关系定是不一般的,于是便点头,与她一同上了楼。 待回了屋才发现疾风已经等在那里了。金凤好奇道,“怎么进来的?” 疾风含笑点头,指了指窗户,金凤顿时会意,他们哪个是走寻常路的。不过自己往后还是要注意点,否则让贼人进来就不好了。 “是公子让我在这儿等着你的,有点事情想问问。” “哦,那是什么事呢?” “你可知一个叫薛二娘的女人?” 金凤脚下一软,定定的看他半晌,终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疾风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点了点头。 金凤问起他昨天晚上的收获。疾风摆摆手道,“什么都没找着。” 金凤狐疑的看他一眼,不该呀。难道想错了 “那附近不就是只有伽叶寺的吗?” 疾风无奈的摇头,“我也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差错,反正是连个鬼影都没看着。” 要是以往,金凤肯定会觉得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可眼下这情况于是问,“那你们还打算怎么办呢?” 疾风道,“赵县令的人还在那儿盯着,不过公子说,希望不大,让我们回来休息一下,再从长计议。” 金凤颔首,“也是这个理。”心里终是忍不住在想着这件事。 时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金凤拉着老板娘一起聊天的情景。 “老板娘,不知这附近哪个寺庙香火比较好?我家郎君明年要乡试,想给他讨个好彩头。”金凤拉着老板娘亲热的问。 老板娘不假思索的回答,“那自然是迦叶寺了。姑娘,你若想去,我指给你呀,那寺院就在城东,每个月的初一c十五,去的人尤其的多。 而且那里的求子观音很灵的,多少没孩子的姑娘去求了,转头就有孩子了。小娘子你有没有孩子啊?” “没呢”金凤好奇道,“果真这么灵吗?” 老板娘见她听得认真也是高兴,说起来尤其仔细,“那自然喽,我怀我家大郎之前,就去那里拜过几次,心诚则灵嘛。” 金凤颔首,“是这个理。”又不动声色的问,“那除了迦叶寺,这城里还有什么其余的地方吗?” 老板娘想了想道,“有倒是有,不过有些远了。而且那庙荒废了多年,近年才有游僧去修行,香火并不旺盛。” 金凤忙问,“是哪个庙呢。” “那庙叫秋叶寺,说起来与迦叶寺还有一些渊源呢。” 金凤一听,不由得来了精神,忙问起详情来。 老板娘便道,“这秋叶寺啊,原也是迦叶寺的遗址。” 说它是遗址,是因原来的伽叶寺就在那里的。后来伽叶寺换了住持,发展的越发好了。原先的寺院就不够用,于是就挑了城东的一片地,重新建起了寺院,寺院里的和尚都搬了过去。而原来的寺院便空下来了。 那老房子便荒置了多年,渐渐没人记得它了。有个四处游历的老和尚,在那寺院里边修行。伽叶寺的住持知道后,便挥一挥手,将原先的寺院给老和尚修行用。 为了与伽叶寺区分开,老和尚便将它改名为秋叶寺,还请人打了个新的牌匾。 听着这一段,金凤心里也是忽然一动。暗道,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一抬头,正对上时生那双漆黑暗眸。 金凤眨了眨眼,调皮的对他一笑,道,“公子,下来了。” 时生颔首,见他身边没有人,皱着眉问,“阿宁呢?” 金凤撇了撇嘴道,“我让她去街上给我买一些胭脂水粉去了。” 老板娘见到时生还有些慌,时生摆手让她继续坐着,温和的问,“舍妹昨日跟我说过,想去外边玩玩,不知秋叶寺风光怎样?” 金凤翻了个白眼,又开始睁眼说瞎话了,谁是你妹呀身子不由自主的扭动了一下。时生瞥她一眼,她立刻就老实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老板娘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哎哟,你们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每个月都会去那里添香油钱的,对那里最熟悉了。这秋叶寺以前毕竟是迦叶寺的遗址,所以美景倒是有的。最出名的就是它后院那边,有一座水下的桥。听人说,那可是司徒先生早年的手笔呢。那桥扶手比水面才高个一两寸,桥身整个都在水下,你要是在上面,就感觉鱼儿就在身边游一般。打远处看,根本瞧不出那还有一座桥呢。” 金凤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时生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于是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到了其他的地方,“这倒是难得,不知那里现在是谁在管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慈苦 老板娘眉飞色舞的介绍道,“在那里苦修的是慈苦大师,前些年还捡了一个哑孩子。法号慧缘。如今寺院里就他两个在。 不过这慈苦大师可是好人呢,他精通药理,经常免费替善男信女看病。我老娘当年气喘的毛病就是他治好了,这平安县里寻了多少有名的大夫都看不好,去他那给看了一下,他给开了方子,直接去后山挖了些草药,让我老娘带回来煎着喝,才半个月工夫,气喘就好多了。 为了这事儿,我老娘每个月都催我去给寺院里添香油钱,她老人家可说了,这样的好人千万不能,给饿死了呀。” 金凤听完也跟着笑道,“是呢,你们都是好人呀。” 老板娘一时高兴,也拉着金凤的手道,“姑娘,你哥说你要过去,好是好,但是须得带个人,毕竟那地方有点偏。” 金凤便问,“不知在哪里呢。” “在城西那边,城外十几里地呢。姑娘家家,小心总不为过嘛。” 金凤嘻嘻一笑道,“知道了,多谢您提醒。” 正说着,阿宁已经从外边进来了。时生一见她嘴上油油的,皱了皱眉问,“干嘛去了?” 阿宁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来,“姑娘想买点胭脂水粉,我便替她出去逛了一逛。” “然后呢?” “还去饭庄里吃了一顿。我没多吃,只买了一只叫花鸡吃完,还给你们带了一点酱牛肉呢。” 老板娘一听,心里啧啧称奇,这小姑娘竟能吃着许多东西。 听她说了这许多吃食,金凤也有些饿了,对时生道,“阿宁想的周到,刚好咱们也该吃午饭了。” 老板娘赶紧给二人上了饭菜,两人默默无言的吃完。时生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来,对金凤颔首。 金凤乖巧的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起进了二楼时生的屋子。 “怎么看?” 金凤道,“我倒是对那秋叶寺好奇得紧,既然暂时也没有什么消息,不如一试。” 时生颔首,“行,你与疾风一道去吧。”金凤想了想,点头答应,又问道,“那阿宁怎么办呢?” 时生道,“她自然是跟着你的。” 金凤忍住了要探寻阿宁身份的想法,默默地点头。 踩着脚下的落叶,金凤终于明白,为什么老和尚要把名字改成秋叶寺了。看这满地的落叶,大师一定也曾为此困扰过吧。这还不是秋天呢,这落叶就这么多,要是秋天,只怕更多。 阿宁与她并排走着,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疾风走在二人前边。三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不错,他们正是假扮成一家子来的。金凤与疾风是兄妹俩,而阿宁便是金凤身边的小丫头。三人此行的目的嘛,自然是替金凤的夫君来讨一个好彩头的。 秋叶寺在山上,山间小道上,隐约可见寺庙的屋檐。待走得近了,才见一座小庙隐于深山之中。庙门上写着“秋叶寺”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寺院冷冷清清,并没有其他的香客。金凤抬脚往正殿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她身子摇晃了一下,阿宁忙伸手扶住她。金凤身子一震,终于保持了平衡。 阿宁在心里抹了一把汗,对新主子的武力值有了个初步的判断,赶紧打起精神,力争这一路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迎面摆着几尊大佛,金凤双手合十,在佛前的蒲团上跪下,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见殿内没有人,三个人便又往后面去了。后面便是起居的地方。一个小和尚提着一桶水从后门进来,见到三人好奇地停下了脚步,放下水打量着他们。 小和尚六七岁的模样。穿着一身半旧的僧袍,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唇红齿白,是个好看的孩子。想到老板娘的话,金凤知道,他必是那小和尚慧缘。 小和尚见有人来了,好奇的看着他们。只觉得这三人都生的好看极了,特别是中间那个女子。眼中带笑,即是温柔的模样。 小和尚赶紧站起身,匆匆就跑到三人面前。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咿咿呀呀地比划着。 金凤笑着看他,“我来给家中郎君来求个好彩头。如今天色渐晚,能不能在庙中借宿一宿?” 小和尚心中是极愿意的,不过这事儿他可做不得主,于是恭敬的对金凤行了一礼,摆手让他们在那里等着,自个儿一溜烟就跑后面去了。师傅如今在禅房里静修呢,他得去问问。 金凤也不急,只目送着他小跑的背影。疾风警惕的在四周转了转,纵身一跃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上,警惕地竖起耳朵听着,不一会儿便回到金凤身边道,“这里没有暗桩。” 听他说完,金凤与阿宁同时松了一口气。 恰此时小和尚拉着一个老和尚走了出来,老和尚天庭饱满,须发皆白,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样子。面目很是慈祥,特别两条长眉,很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阿弥陀佛,贫僧慈苦,不知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慈苦大师声音沙哑,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他的气色仍然很好。或许是因为常年修行,他的目光依然清亮。 金凤上前一礼道,“大师,能否留我们兄妹在庙中借住一宿?” 慈苦见三人衣服皆是上好的料子,脸上也热情了几分。口中道,“不敢,小庙破败,三位若是不嫌弃,便随老衲进来。” 疾风赶紧搀住了慈苦,顺手塞了一锭金子在他手中。慈苦推辞一番,疾风道,“大师莫推,住宿付钱,这原也是应该的。大师若是觉得不妥,就当是我们给的香油钱吧。” 慈苦目光落在小和尚身上,犹豫半晌终是默默收下,口中还道,“多谢各位施主,老衲就当是为了这孩子留一线香火吧。老衲也不知自己能活多久,有些钱财傍身,料想他将来也能挺过去。” 小和尚听得心里酸酸的,他师傅这些天因为优思过度,身子骨比之前要虚弱了些。口中经常念叨着要给他留些本钱。如今老话重提,不觉又是一阵感伤。 因为这段,慈苦大师对这三人颇是照顾,特地将人安排在了西厢的三间房子里。这里是他接待身份稍微贵重一些的客人专用的屋子。 不过眼下贵人不会来,这屋子便空下来了,如今刚好派上用场。金凤与阿林住在中间那间房,疾风则在他们隔壁。 慈苦大师又让小和尚过来打扫了一遍,这才将人让进去。金凤让阿宁将包袱收在柜子里,邀请慈苦在桌边坐下。 慈苦四下打量,吩咐小和尚道,“给施主泡几杯热茶来。” 金凤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的。” 慈苦笑笑,“既然收了几位的钱,自然要为几位出点力才好意思。” 小和尚听了师傅的话,赶紧点头,转身往厨房去了。 金凤看着他消失在门口,问慈苦道,“大师,小师傅是听不见吗?” 慈苦点头,“是啊,施主说对了。当年我捡到慧缘时他还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将养到了三岁突然生了一场大病,从此就听不见了。” 金凤点头,“可是我看小师傅却似乎能听懂人家的话,难道是会读唇语?” 慈苦大师轻叹一声,“这孩子先前学过说话,所以后来教他读唇。这世道,若是听不见又说不出,很容易受到欺负。阿弥陀佛,众生皆苦,都是缘法。”将话头又转了回来,“不知三位来此所为何事?” 金凤笑,“不瞒大师,我也是听了客栈的老板娘的话,特地来这里替我家郎君讨个好彩头,希望明年能考个好成绩。阿兄怕我路上孤单,这才一路陪伴。” 慈苦闻言笑道,“看来娘子家中是读书人,待会儿吃了茶,可以去前面讨个签。说不定佛祖会给一点暗示也不一定。” 金凤笑,“那敢情好啊。” 疾风端着一壶茶过来。老和尚见他进来,不免奇怪,“唉,我那徒弟偷懒去了吗,怎么敢劳烦施主亲自端茶”说着就站起来从疾风手里接过茶。 疾风笑,“大师不要责怪小师傅,他刚烫到了,我给他抹了药,便接过来了,不过顺手罢了。” 听见徒弟烫伤了,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心疼。疾风忙解释道,“他手背上有些红了。我给他放在凉水里浸了一会儿,立刻就抹了药膏,没有起泡,明天就能好。” 听他这般说,老和尚这才放下心来。金凤却心思活络起来,这必是疾风用了什么手段,想起他上次在王账房家中的表现,金凤敢肯定,他是为了确认茶水无毒,才亲自动手的。像他们这样细心的,吃食多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慈苦倒了一碗茶给疾风,“多谢施主了。”接着又替金凤与阿宁给倒上。三人接过,疾风悄悄地对金凤使了一个眼色,一口将茶喝下,没有一丝异样。于是又对金凤点了点头。 金凤这才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一时间口中五味杂陈,酸甜苦辣都占满了。这茶,还真是别致,她瞟了一眼慈苦,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能强忍着反胃将这呛人的味道硬生生地咽下。 金凤敢肯定,这茶中的配料一定加入了陈皮c辣椒c姜c盐,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无法一一说出。还真难为小师傅,能调制出这令人难忘的味道。她勉强咽下一口,便将茶碗放在桌上,不愿再品尝。 眼角的余光瞟见阿宁脸上复杂的表情,看来这样的人间“美味”,还真是让人消受不起。 慈苦见三人都喝了,高兴地眯起眼笑了。他还记得自己刚说过的话,待他们喝完,便请金凤去了前殿求签。 金凤在佛祖前虔诚的跪下来,想着反正也是做戏,不妨就试一试吧。于是闭上眼,在心里想了个愿望。 手中抱着签筒,在心里祷告,若是上天怜我,就让我得尝所愿。摇动了几下签筒,一只竹签从签筒落下。 金凤从地上拾起,交给老和尚,“有劳大师。” 慈苦微笑颔首,看了眼签上的数字,去后头找到了签文,心中不由得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又遇故人 金凤见他脸色有些奇怪,忙问道,“大师怎么了?” 慈苦忙敛住脸上的惊诧,微笑颔首道,“姑娘这签颇有些意思。” 金凤挑眉,“哦,怎么解?” 慈苦道,“姑娘这签若是求郎君事业有成的话,怕是会有些波折。不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凡事哪有那么一帆风顺呢。” 金凤点头,“大师说的是,这签文能否给我一瞧?” 慈苦却顺势将签文纳入了袖中,道,“神佛之事不必尽兴。这一张纸又怎能道尽命运的安排呢?” 金凤没有反驳,她向来对这些不感冒,原本就是随便问问。于是微笑道,“是极。” 在庙中逛了一阵,颇觉无聊,便携着阿宁的手去后山转了一圈,不曾想,竟会在这里遇见一位故人。 外边天色渐晚,她携着阿宁的手,悠闲地走在山路上,脑中还在想着关于柳寿的事情。根据秋月听见的,他极可能去了庙中。可她今日已经在庙中转了一圈,却是一无所获。就不知道他会藏在哪里了。 不过,这些都是基于他还活着。若是,若他已经死了呢?会被藏在后山吗?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暗。她抬起头,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金凤心里一喜,忍不住喊道,“道长,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说着微微侧身,给他行了半礼。 灵芝穿着一件普通的灰色道袍,对着她微微颔首,“都是缘分,相遇就是缘。” 金凤笑,“那我与道长的缘分倒是很深呢。” 灵芝神秘地笑了笑,“这个只有老天知道了。” 金凤又行了一个福礼,朱唇轻启,“那日我遇险,幸亏有道长相救,才又躲过了一劫。说来,道长已经救我两次了” “既然遇见了,自然是要管一管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说也罢。” 金凤忙插言道,“道长谦虚了。而且我还得道长一件道袍护身,可是天大的恩情啊。那可是世上罕见的好东西,由天蚕丝织成的布,天下也没有几匹,而道长却将这么宝贵的东西借给我。 那次道长说完话就不见了,我就一直寻思着,下次见面,一定要亲手奉还的。” “它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给你刚好可以护身,正是物有所值呢。” 金凤摆手,“多谢道长的好意,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敢收下。后来我回去便将它给洗干净了,现在正好完璧归赵。” 正要吩咐阿宁回去取道袍,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跑开了。而自己的手中,却环抱着一件道袍。 愣了几秒钟,金凤这才反应过来,这件就是灵芝道长的。于是果断塞入了灵芝的怀中。 恰此时,听见从远处传来的阿宁的声音,“姑娘,你在哪里?” 金凤冲着声音的来源喊了一句,“我在这里。”说完朝灵芝笑道,“是我近日认识的一个朋友。” 灵芝微笑。 从树林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阿宁的身影便闪了出来。她气喘吁吁地拉住金凤的手臂,有些后怕地说,“姑娘,你在这里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好找。。” 金凤笑道,“你刚喊我就答应了啊,怕什么呢。” 阿宁眨了眨眼道,“公子不是让我跟着你的吗,我哪里敢离开你呢。就不知怎的,原本是拉着手的,一个眨眼,这手边就空了。吓得我魂儿都没了。” 见她说的离奇,金凤敲了她的脑袋一下,笑道,“再别这么胡扯了。我才是一回神就不见了你呢。唉,这位是我的故人——灵芝道长” 金凤转身介绍,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啊,怎么消失了,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看着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金凤有些迷茫。 “看来他是听见我来了,就故意走了吗?”阿宁也很不解,锐利的目光四下搜寻着。突然她指着附近的一棵树道,“快看那棵树,上面挂着一件衣服,好像你收在包袱里的那件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件古怪道袍随着树枝轻轻摆动。 “就是那件。阿宁,你能帮我取下来吗?” 阿宁点头,轻轻一跃,伸手从树梢上取下道袍,递给金凤。金凤接过,一张纸条突然飘飘荡荡地落下来。她蹲下来捡起一看,上面只写着几个字—— “有缘再见!” 唉,这道长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又不见了。 二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庙里。 金凤依然有些心不在焉。那个古怪的道士到底是什么人呢?想起与他的几次相遇,都是在很奇妙的境遇里。第一次,她重生的第一天,第二次在她遇险的时候,第三次,就在秋叶寺外。 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影子啊。 慈苦安排她们一块儿吃斋饭。说是斋饭,其实不过是面条上加上了一些野菜,是慧缘从后山挖来的。 金凤落魄的时候也是去挖过野菜的,如今吃来,便觉得有些滋味。 吃过饭,慧缘收视了碗碟,慈苦将三人送去了西厢,自己回禅房里打坐。 金凤关上门,问起疾风有没有发现什么。 疾风摇摇头,叹了一声,“里里外外都找了,没有见有人来过。” 金凤颔首,“是啊,这房门刚打开的时候,还能看见空气里的灰尘。绝对不是最近住过人的样子。” 如果不在这里,也不在迦叶寺,那么柳寿会在哪儿呢?真是个费劲的问题啊。 “笃——笃——笃” 几人正想着,外边传来了敲门声。金凤问,“谁啊?” 从外边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金凤听出这事慧缘来了。便示意阿宁去开门。慧缘正站在外边,手里提着一桶水,对里边几人比划几下,金凤明白过来,这是给他们送洗漱的热水来了。 疾风也看出来了,赶紧过去将水桶接过,对他道了声谢。 慧缘双手合十,对他们鞠了一躬,便要回去。金凤心里一动,忙让阿宁拦住他。 阿宁也不知她要干嘛,不过她向来就听话。当即就跑过去,一顿拉扯,将慧缘拉回来了。 慧缘是个孩子,几时见过这等行事风格,心里有些打着鼓,乖乖地站在几人面前。 金凤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布,在桌上摊开,看着他的眼睛问,“你认识他吗?” 慧缘看着画像,见上面一个年轻书生,长得极是英俊,只是目光看起来颇是阴鸷。在脑中搜寻了一阵,当即就点头。 金凤眸中露出一抹惊喜,就连一向严肃的疾风都难得的露出微笑。 阿宁已经被金凤补课,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也是高兴的很,拉着慧缘的袖子问,“小师傅,你可记得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慧缘想了想,伸出十根手指。 “十天前吗?”金凤问。 慧缘点点头。 听见肯定的回答,几人均感觉振奋了些。金凤于是又拿出了红衣女的画像,让慧缘来认一认,万一他见过呢。 慧缘对着画像仔细辨认,终于肯定地点头。 “这个也见过?” 又是肯定的点头。 疾风忍不住插言,“是什么时候来的?” 慧缘又是伸出了十根手指。 她也是十天前来过的。无论怎么想,金凤都觉得有些太过巧合了。于是试探着问,“他们是哪一个先来的?” 慧缘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红衣女的画像。这下,三个人都沉默了。 金凤掏出一块碎银塞入了慧缘的手里,嘱咐他,“现在外边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两人有些麻烦。你见过他们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慧缘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也不知为什么,对这个小娘的话就是很相信,忍不住就答应了下来。 金凤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我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的。” 慧缘仍是点头。金凤让疾风将他送回去,自己与阿宁关上门,开始休息。 是夜,月色正好。 吹熄了蜡烛后,金凤钻进了被子里,阿宁则睡在矮榻上。不一会儿,从踏上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金凤不禁有些羡慕起阿宁来,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好,不论遇到什么状况都能很快地睡着。 月光透过窗户纸罩在屋子里,金凤翻了个身,面向着窗户,失神地看着地上的一片银白。 以前日子苦,她便坐在窗边,就着月光与烛火绣花。日子长了,便把眼睛弄坏了。后来,慢慢有了流泪的毛病。而最近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有时候在晚上还会突然看不见。 能像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窗外的月光的日子,将来会越来越少。 为了能在还看见的时候查清上辈子被人谋害的真相,这一次的案子是个重要的跳板。只要真相大白,刺史贪赃的证据被找到,她就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突然窗口闪过一个人影,听那脚步声,金凤知道是那个人。 “夜深了,公子有事请明日再说吧。” 时生身子一顿,正要敲门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半晌,他转过,身子,嘴里“嗯”了一声,又隐入了夜色里。 金凤不知他深夜来庙中是要干什么,不过她相信他自有他的理由。有些事,或许明天就要显露出来,比如柳寿的行踪。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第二日早上,疾风给她带来了令人惊愕的消息—— 柳寿在头天的晚上被人害死在秋叶寺的后山上。又一个线头适时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一个雷 疾风带来的消息让人很震惊。柳寿的尸体是今天早上被发现的。就在秋叶寺后边的山上。一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路过的时候,被地上的杂草绊倒,这才发现草丛里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等他去探那人的鼻息。这才发现那人焦糊糊的,像是被烧死了。吓得他赶紧屁滚尿流的往县衙跑去。于是便惊动了赵思贤与时生。 一大清早赵思贤便带着县衙的衙役们赶到了现场。时生处理了手头的事情,也跟着过来了,还抽空飞鸽传书给疾风,让他带着金凤也过来看一看。 陈尸地点就在秋叶寺后边的山上,疾风收到时生的信息后,便在房里等着金凤。所以,金凤还在梳头的时候,疾风便冲了进来,一大早就扔了这么个惊雷给她。 初闻这么大的消息,金凤也是觉得很心塞。原本还想着在秋叶寺里寻找柳寿的蛛丝马迹,没承想这一天算是白忙活了,心中又有些不甘心。 疾风见她半晌无语,开口问道,“姑娘,咱们现在得去后山找公子去了。” 金凤一想也是,便点头道,“听你的。” 于是三人匆匆吃过早饭,一起往后山去。慈苦听人说后面出了命案,也跟着他们一道去看看。 才一见到人,慈苦就连连念着“阿弥陀佛”。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柳寿的死状果真是凄惨。他身上有被火灼烧的痕迹,脸上也黑黑的。但是容貌依稀可辨认。金凤扫了一眼,心里确认,定是柳寿本人。除了烧伤,他身上还密布着各种伤痕,就像是受到过私刑一般。 此时仵作已经验完尸,过来禀报,“死者口鼻处有烟尘,相比于烧伤,他肺部受到的伤害更大,该是被浓烟呛死。此后被移尸至后山上。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 且死者四肢与后背前胸上均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之前应该受过袭击。” 赵思贤问,“这些伤痕深浅怎样?有什么特征?” “前胸与后背的两个伤口很深。差不多是贯穿伤。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是被利刃所伤。而根据伤口的深度,或许是剑或者长匕首一类的。 其余伤痕虽然不少,伤口却比较浅,伤到了皮肉却并不深,更像是被鞭子之类的东西所伤。” 赵思贤在脑中思量半晌,点了点头道,“很好。” 金凤听了一耳朵的验尸报告,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时生的。赶紧在人群里搜寻着,找了半天才发现他的影子。此刻的他正在和什么人悄悄地说着话。金凤竖着耳朵,似乎听到了一句“把她带来。” 费劲地挤到他身边,金凤好奇地问。“公子,有事吗?” 时生抬头瞟她一眼,目光停留在远处的慈苦身上。 慈苦大师此刻正在与衙役说话。他坦诚交代了自己曾见过柳寿的事实。并且说,“这位施主近来常常来小庙,有时还会借宿一宿。” 衙役问,“他来这里干嘛?” 慈苦笑道,“这位施主与慧缘很是投缘,有时会教他读书写字。每次来都会给小庙添上一点香油钱。” 一边的书吏匆匆记下。 衙役又问,“那么,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慈苦想了想道,“大约是十一天前吧。” 金凤想,正好与慧缘的话能对上。衙役又问了些关于柳寿生活习惯的问题,慈苦一一回答。 慈苦问,“老衲现在可以走了吗?” 衙役摆摆手,“去吧。最近几日不要随便出城,万一有什么漏掉的,还需要找你问话。” 慈苦一一应下。 事情处理完毕后,几人便一同回到了县衙。时生沉着脸,对赵思贤道,“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既然柳寿那边也出了事,不如就现在说了吧。” 赵思贤一听他的语气,立刻就本能的觉得不好。试探着问,“什么事呢?” 时生让他将无关的人都赶出去守着,里边只剩下时生的几个人与赵思贤和古超群。金凤知道他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果然,时生对着外边喊了一句,“进来吧。” 众人都朝门口看去,见一个黑衣女子,袅袅娜娜的进来,不由得好奇此人的来历。金凤却眼中一亮,诧异道,“田娘子,你怎来了?” 一旁的疾风也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原来她就是那日劫走金凤的那人,看着她的目光便多了分慎重。 时生板着脸道,“这位是昨夜来寻我的,各位该感谢她,带来了一些另一个案子的线索。田氏,你自己来说吧。” 田氏对众人行个礼,这才开始说道。“小女子田氏,正是关在大牢的嫌犯李秋生之妻。前些日子,小女一时糊涂。竟绑了金凤姑娘,还妄想要挟县衙放人。” 听到这里,赵思贤的嘴角抽了抽。 “后来,金凤姑娘苦口婆心的劝诫。我才终于想明白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情自然是要按照章程来的。 不过我又不甘心,我夫君竟然如此被人构陷,幕后之人的手段不可谓不老辣,我并不能完全相信县衙。我也不放心,万一县衙有那帮人的眼线呢。如果连我也进去了,谁替我夫洗冤。 于是我又重新潜入山上。独自寻找我夫案子的线索。 昨天晚上。我就歇在后山的茅草屋里。半夜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接近小屋。我原本就很警醒,立刻就拿起刀在门口守着。 不多时,那人果真推门进来。于是我立刻出手,与他缠斗起来。 我在暗中观察了一阵,发现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正是几日前绑架金凤的女子。” 古超群的眉毛挑了挑,“你如何知道是同一个人?” 田氏笑道,“习武之人大多眼力还成的。看她的身段与招式,差不多也就能猜个不离十了。 我们过了几招之后,又打到了山上。。我见她有些体力不支,我本想着趁此一举将她拿下,扭送到县衙来,刚好可以问出她幕后之人。 不过这人实在是狡猾。竟对我使了暗器。让我躲避不及,左肩上中了一针。 待我要继续与她纠缠之时,她早已逃之夭夭了。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在山上寻找一阵。在山坳里发现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彼时,她死得着实凄凉。看起来竟像是被活埋的,口鼻中也都是土。 于是我便连夜按照金凤所说找到了时生公子。” 时生点头,“正是如此。死者身上还有这个东西。” 说着,便将又一个鬼面扔在桌上。或许是之前曾被埋在土中,上面还沾着些沙土。 金凤颤巍巍的翻过来,但见里面写了一行小字——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土。 赵思贤的脸也绷不住了。从怀中掏出一个面具,扔在桌上道。这是我早上找着的。 那张面具里面写的是——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火。 “金木水火土。”金凤喃喃道,“五个人收到了五张,这是要斩尽杀绝呢。” 赵思贤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就在几日前这城里还流传着幽灵船的传说。如今看来,竟是有人想硬生生地造出一个幽灵船传说出来啊。 上次的流言有刺史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刺史的手笔呢? 此事所谋甚大,绝对不是几张鬼面,几条人命那么简单。想到这里,赵思贤彻底坐不住了。 古超群冷冷一笑,“不过是故弄玄虚,又想引起城中恐慌罢了。” 这番话竟与赵思贤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余几人也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上一次刺史在暗中给他们使绊子的事情,深觉这件事与刺史贪污案有着莫大的关系。 时生对金凤道,“还有一事。田氏已经将那个人带回来了,此人一身红衣,与你描述的红衣女一模一样。” 金凤当即就瞪大了眼,“竟有这种事!”一夜之间,船上剩下的两人皆死于非命,这可就有点意思了。 时生皱着眉道,“现在就带你们进去看看。” 在赵思贤惊讶的目光里,时生悠然地带着众人来到里屋。地上铺着草席,上面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毫无生气。身上的红色衣裙上满是泥土。 金凤一看,不由得后退一步,那人正是那红衣女子。时生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金凤身子晃了下,对着他默默点了点头。 席子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时生的手下惊雷。 赵思贤也顾不得管他,只颤声问,“你们是如何将人弄到县衙里来的?” 哎哟喂,这里好歹是县衙,你们怎么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还了得。县衙的首位都是干嘛吃的? 时生好笑地看了看他,“你说呢。你们去山上调查的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 赵思贤无言,确实,今日他将县衙的衙役们几乎全部带走。若是趁机混进来,倒也是有可能。 时生也不跟他啰嗦,让惊雷上前,对他道。“让大家看看她的真面目吧。” 金凤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遇到了传说中的易容术?她记得二娘跟她讲江湖传说的时候曾说过,江湖上有人会易容术,能化妆成任何人的模样。一般人轻易看不出。 狐疑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莫非她就是有这种本事的人? 惊雷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盖倒了一点黑油在帕子上。拿着帕子在那女子脸上抹了几下。便见着她的容貌开始改变。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有些暗黄,鼻梁附近还出现了些许的雀斑。 等待惊雷最后完毕,面容姣好的女子变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妇人模样。金凤与疾风同时惊呼出声。 “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是她 时生问,“怎么,你们认识?” 金凤颔首,“她就是王账房的妻子方氏啊。”一边的疾风也连连点头。 听到这里,屋里几人再也无法淡定。就连田氏也忍不住问道,“王账房,是州里的泰和商号的王账房吗?” 金凤颔首,“是的,那件案子出了之后,我便去州里调查过。正是方氏本人接待的我,我敢肯定此人便是方氏无疑。” 时生反问,“你又如何能知那日的方氏不是人假扮的呢?” 金凤一时语塞,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时生拱手对赵思贤道,“此人身份存疑,我须得与上边联络一二,这件事暂时交由你们处理。不过我有一件事需要金凤替我确认。” 金凤好奇道,“何事?” 时生便用眼神示意了田氏。田氏会意,从怀里摸出了一根绣花针,交与金凤道,“这便是袭击我的人所用的暗器了,时生公子让金凤姑娘看一看,可认得?” 金凤将针捏在手里,端详一阵,突然神色大惊。 “这针,似乎是薛家神针呢。” 时生听她所说不差,心里稍微安定了些,颔首道,“你知道就好。” 金凤却听得有些胆颤,心里愈加忐忑。 这薛家神真是薛二娘亲自交给她的。既是绣花针,又是上好的暗器。能使它的人寥寥无几。看来这件案子还与薛家后人有关。 金凤不由得头疼欲裂。 时生扫了一眼众人,面上越发严肃,“关于这方氏的事,请大家守口如瓶,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众人哪敢说一个不字,均是唯唯。 赵思贤立刻反应过来,补充道,“关于鬼面的事情,也不要说,免得又引起一场风雨,倒中了小人的计。” 众人又是唯唯。 说道这里,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纷纷离开。 时生如此安排过后,拉着田氏到赵思贤面前道,“这个人暂时不能露面,就留在我那边吧。” 赵思贤哪有不乐意的,且那田氏身手那么好,县衙的大牢也不见得能关住她。他不愿意惹麻烦,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 说好后,时生便带着自己的人回到了客栈。他掏出藏在袖子里的画布,看了一眼。轻轻地牵了牵嘴角。 然后找来田氏问了些问题,二人在屋里密谈了些什么,于是匆匆换上衣服,骑上快马便出了门。 金凤注意到他离开,好奇的问疾风,“这是要干嘛去呢。” 疾风笑,“必是为了方氏的身份吧。这边有公子的人,很快便能摸清方氏的来历。” 说起方氏,金凤不禁有些怅然。几天前还好好的活着,还与她聊起她二娘来着。怎么几日过去,就这么死了?人生太无常了。 “哎,我真是不能信的。那样和善的一个人,居然死得这么惨。” 疾风道,“不过是别人的棋子罢了。哪个主妇会这一首上好的易容术?没准儿是一个暗桩也不一定。” 金凤还是头一回听他如此说,好奇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方氏这人背后有人,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故意要她打进泰和商号。” “那王账房也是吗?” “这个不太好说。” 金凤想到一事,不由得摇了摇头,“哎,照你这么说,那方氏岂不是一个人分饰二角,既要做王账房的妻子,又要扮作那红衣女郎。那日王账房也是在船上的,他怎么没发觉呢。” 疾风笑,“最高明的易容,是会连着神态语气都丝毫不差的,要瞒过别人的耳目并不是不可能。且那红衣女不过是偶尔出现,要瞒天过海自然也是可以的。姑娘没见过更厉害的,还有的一人分饰好几角,算不得稀奇。那王账房既然在船上与她接触不多,自然难发现破绽。” 金凤一想也是,不知这个红衣女郎是不是确有其人?想起一事,脸色有些不太好的问,“我记得方氏说过,她先前是茶庄的人,而且庄子上的事情也是说的丝毫不差的。难道这也是假的。还是说,那会子她是故意打入我们家茶庄,另有所图?” 疾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还是不要瞎猜。待她的身份大白,这一切自然就明白了。” 与疾风谈过,金凤觉得心里敞亮不少,于是又回到自己的房里,一边绕着桌子转圈圈,一边思考近来发生的事情。 阿宁见她这般,不多时就有些眼花。艾玛,这姑娘这是要闹哪样啊?只得苦笑道,“姑娘,你能不能坐下来,快把我的头绕晕了。” 金凤抱歉地笑笑,陪坐在她身边,二人大眼瞪小眼,枯坐着等消息,这一等便等到了下午。 时生风尘仆仆的回来,立刻吩咐所有人在各自的房间里等他召唤。而他自个儿却吩咐了伙计打来热水。先沐浴更衣。一切就绪后,才吩咐其他人来他房里商量。 金凤到的时候,时生正在擦着头发。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似是在想什么事。 金凤咳嗽了一声。时生这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先坐下吧。” 金凤乖乖坐下。时生挑眉看了她一眼,问,“白天都干嘛了?” 金凤道,“一直在房里等公子的消息。” 时生叹了一声道,“那方氏的身份已经明了。” 金凤目光一亮,忙问道,“是什么身份?” 时生让她先关上门,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她是太子的人。” 金凤大惊,怎么这事还扯上太子了呢! 时生苦笑。给她解释道,“朝堂上的事皆是如此的。说来也是为了姜刺史的案子。方氏就是一个留在姜刺史身边的暗桩,她原先的任务是通过王账房接触泰和商号账目的问题,寻找姜刺史受贿的账目。不过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因为王账房根本就不知道关于账目的问题。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件事根本就没有留下明账。 金凤问,“既然如此,她又为何要易容成那红衣女?”。 时生摇头,“这也是无奈之举。太子原先的安排是红衣女接近刺史,取得刺史的信任。这件事极是隐秘,瞒过了许多人的耳目,包括刺史夫人,都不知姜刺史有这样一个秘密情人。就是我们,调查多日都一无所获。” 金凤问,“那为何又由方氏易容成她?” “这就要说到了,那红衣女子遇到了意外,被不明人士给杀了。而刺史那边显然还不知道,于是只能由方氏顶上。在太子那边,她也算得上是顶尖的易容高手了,想要瞒过刺史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金凤心头一跳,“原来都是为了贪污案。” 时生颔首,“是,太子的人里。方氏最为能干。当年她与王账房结合,便是为了能够打入泰和商号,以期能钳制姜刺史,达到暗中制衡晋王的目的。 只可惜王账房与贪污案牵扯不多,于是她便接受了新的命令。乔装打扮成红衣女,重新接近刺史。” 短短几句话,已经足够说清方氏的境遇。要想在一个心眼颇多的人身边留下来寻找线索,这件事到底有多难,不必赘述。 这次她被害,或许就是预示着事情已经败露了。 金凤的心情有些不太美妙,低头喃喃道,“这件事,有些难啊。” 时生颔首,“的确如此。近日朝廷正在讨论关于任命姜意为镇西大将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是晋王的人,如果他得势,晋王将来会更加不可一世,对于整个国家来说,就不太妙了。 今上为此也是颇头疼。所以太子也加快了步伐,希望能够尽快找到姜意贪污的证据。能搞垮他,就等于斩断了晋王的左膀右臂。” 听到这里,金凤心中突然升起一丝疑问,不假思索的问道,“公子,你是太子的人?” 时生笑,“这个,你往后自然会知道的。”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 金凤沉吟道,“那么最近的几起案子,都是与此有关了?” 时生颔首,“就算不是他亲自下的手,也是与它有关系的,姜意的靠山是晋王,而晋王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在出任镇西大将军之前因为贪污而受到弹劾。所以,晋王出手的可能也很高。”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平安县,居然有这么多大人物的博弈在其中。金凤苦笑,看来这次的连环杀人案子或许是池鱼之殃了。 “可是那四条人命何其无辜” 时生点头,“这件事我定要查个究竟。不管是刺史还是晋王或者太子,都是不该以人命开玩笑的。” 见他如此认真的表明了立场,金凤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若他真是那种罔顾人命之辈,金凤还真不敢就跟着他去京城了。 这可是压上了她的前途与命运。 说了这么多之后,时生显然有些累了,对金凤道,“明日我们还要去那秋叶寺调查一番,今日早些睡了吧。” 金凤问,“你也觉得那秋叶寺有点问题?” 时生颔首,“那柳寿死在后山之上,秋叶寺怎么可能干干净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所图为何? 第二日,匆匆吃过早饭。时生便又要往秋夜寺而去。 出门前,时生特地叫住了掌柜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布,摊开在桌上,问道,“你可曾见过这画像上的人?” 掌柜的扫了一眼,露出惊讶之色,赶紧拱手道,“公子,这人似乎就是出事那天的一个房客呢。” 金凤眼睛一亮,也瞟了一眼那画布,顿时脸色煞白。 时生问掌柜的,“怎么个情况,你给我说一遍。” 掌柜的便道,“那天早上见死了人,许多客人嫌晦气,便嚷嚷着要退房。这位姑奶奶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与一位贵妇人一起的,说她们是刺史家中的,非走不可。伙计要拦着她们,她二话不说就赏了一巴掌。 这样爆的脾气我们哪里敢拦?只得由着她们走了。“ 时生挑眉,“那日赵大人来此调查,你为何不说?” 掌柜的连声叫屈,“这位爷,可不能这么说。您当时不也听见了吗,咱们也是说了的,当时情况乱,咱们无权无势的,有些人就只能任由她们走了。再说了,她们有些来头,咱们做小生意的,只能不去招惹是非啊。” 金凤好奇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说说而已,又如何能知道她们真的大有来头?” 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你们说,这是我亲眼所见。她们走的时候,是州里的府兵过来亲自接的。应该是哪位大员的妻子吧。” 时生挑眉,“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掌柜的当即赌咒发誓,“这个哪敢告诉人呀,这事儿要说了,还能有我的活路吗?刺史大人跺跺脚,咱们就要被踩死了。” 时生笑,“掌柜的,你是个精明的人。”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纳入了掌柜的手里。掌柜的假意推辞一番,悄悄地将银子塞入了袖口的暗袋。 去秋叶寺的路上,金凤一直默默无语。时生瞥她一眼,淡淡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金凤咬了咬下唇,这才开口道,“能不能将那画像再给我看一眼?” 时生露出了然的微笑,又从袖口掏出画布,在她面前一抖,一张女子的脸便展现在她面前。 金凤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最后定格在她的嘴角,那里赫然就是一颗黑痣。 按住太阳穴,金凤终于吐出藏在心里的那句话,“这个人我认识。” “哦?”时生的脸上淡淡的,仿佛这一切正在他预料之中。 金凤想了想,这才斟酌着开口,“那会子刺杀我的面纱女子就是这个人,我清晰的记得她嘴角的黑痣。” 时生颔首,“她的画像就是根据田氏所说描绘出来的,她与那人交手之际,曾经扯下她脸上的面纱,这才一睹真容。” 金凤抬头,诧异道,“可那时她没”没说啊,金凤突然顿住,田氏是有意不说下去的,难道是为了? 诧异地看了一眼时生,是他要求的。 “是我不让她说的。有些话不必全部说出,自己知道就好。”时生肯定了她的想法。 “可您与赵大人这样的关系,为什么要瞒着”金凤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深意。 “我若是告诉了他,就等于告诉了县衙所有人,还如何能瞒住?有些事情只能我亲自去查。 这件事牵扯到刺史,若他贸然出手,会冲撞上官,不但加大了调查的难度,对他自己也没好处。我又如何能坐视他这样为难?“ 金凤无语,原来竟是为了赵大人设身处地的考量,才做出的选择。 时生瞥她一眼,继续说,“且,我也有心要试一试你。你是薛家后人,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这人也是与薛家有关,我便猜测你们或许是认识的。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点明,只能趁现在问一问。 说说看,你为何会认识这个人?怕你们是旧识吧。” 听他说的头头是道,金凤只得苦笑,“这件事公子竟然猜到了,那我也便说了吧。她曾是二娘的侍婢。我本不太记得她,可几日前不知为何突然做梦,这才忆及二娘身边确实是有这么个人。我记得她的名字叫邱丹,其余的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她居然会武功。” 时生挑眉,“这是你的家事,先前没告诉我倒无妨,如今出了事,你需得跟我说一说这薛家的事情了。” 金凤抬头惊讶的看着他,难道他竟也在怀疑薛家? 时生冷着脸道,“你要相信我的人,若真是要查点什么?还是能查到的。特别是这一串的案子,从你被刺杀开始,始终脱不了薛家的影子。我不喜欢绕圈子,有什么就直说吧。” 金凤苦笑,“可是薛家十几年前,便已经土崩瓦解了呀。”她记得曾经听过二娘说过薛家的事情,在她母亲嫁入金家不久,薛家就土崩瓦解,后来他母亲难产而死,临死前曾交代金老爷一定要将妹妹薛二娘救出来。 时生颔首,“我信你所说的,原本还对你有所怀疑,如今看来,我是多虑了。” 金凤忍住砰砰跳动的心,故作淡定的低下头来,心里早已是一片惊涛骇浪。若是刚刚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若是自己对此有所隐瞒,是不是便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一行人来到了秋叶寺。 慈苦大师正在前殿,看见几人来到,忙出门迎接。对着疾风一拱手道,“施主别来无恙。” 疾风一回礼,“大师好。”又指了指时生,接着自己上次的话介绍道。“这便是小妹的郎君,” 郎君?! 时生狐疑地看了看疾风,你倒是提前跟我说一说啊。疾风抬头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他。 又瞧了一眼金凤,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听得疾风如此说,金凤立刻就想起自己上次的那套说辞,顶着时生狐疑的目光,硬着头皮道,“是啊,上一次跟您说过来,替郎君讨个好彩头。回家跟他说了寺院的环境好,他便也要跟着来散散心。这位便是家中郎君了。” 说着还对着时生眨了眨眼睛,你可别露馅儿啊。 时生总算是反应还算快,一下子也就听出了她们话里的意思,无非之前在客栈的那一套说辞罢了,什么替自家郎君讨个好彩头之类的。 看了看金凤有些紧张的样子,时生暗自好笑。既然要进来调查,他自然也是想好了说辞的,如今刚好与他们的对上。 时生苦笑道,“小生时生,这几日刚好有些事情来寻赵大人,恰巧也听说了这里的命案,昨日早上也去了后山一趟,慈苦大师可还记得我?” 慈苦瞧他一眼,笑道,“难怪觉得眼熟呢!” 时生在心里暗暗的撇了撇嘴,腹诽道,人老成精呢,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淡定。 几人互相客套了一下,慈苦便将人引入了前殿。 时生装模作样地在菩萨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还虔诚的祷告一番。 慈苦眯眼看着,不住点头,赞道,“施主一看就是儒雅的人,想必这一次一定能高中。” 时生敷衍的笑了笑,“托您吉言!” 虽则他们自己说是来讨个彩头,不过,慈苦可不相信他们只是来拜佛那么简单,此行一定是另有所图。 果然,时生有些为难的开口,“大师,我有一个请求,也不知当不当说。” 慈苦心道,来了。 面上仍是笑眯眯的模样,让人如沐春风。他伸手道,“不如说一说,让老衲也听一听再说。” 时生上前一步,对着慈苦一揖,“近来小生学业上无所长进,心里颇是烦恼。正在苦恼没有一个清净的地方来全心研究学问。 听娘子说,庙中很是清静,且景致也好,劝了一回小生,来这边住几日。小生心里很是触动了一回。正想着要不就在这里好好的钻研一下学业。 特此请求大师,收留我们几日,还望大师答应。” 慈苦有些为难,这个要求倒也不是没有人提过。只是,眼前的这人看来是个富家子,怕是吃不得苦的。只住个一日两日的,倒好打发。,要是一下子住好多日,怕庙里招呼不周,反而惹来怨怼,那就不美了。 时生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当即就道,“关于饮食住宿,您都不必担心,我之前也是到处游历过的,绝对能习惯。而且我还带来了这许多的下人,有他们在,一应的吃穿用度,他们都是可以应付的。” 说着看了看身后的几个丫头婆子,她们都是强壮的人,看来是能吃苦的。慈苦这才略微安心。 劲雨和惊雷等人闻言当即站出来道,“请大师放心。我等皆是身强力壮之辈,采买和其他的事情,可以由我们负责。”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就是再有想法也不好再拒绝了,慈苦值得点头,“成,那便如公子所愿。只是这后院的厢房,除了西厢几间上好以外,其余的颇是简陋,与贵宅是断不能比的,不知各位能否习惯?”。 疾风笑,“西厢安排三间便可,至于其他仆妇,任凭主人家安排。” 见他们也不是不通情理,慈苦这才放下心,“那好,请随我来。” 于是又吩咐了慧缘将西厢那几间全部打开。并且把房间重新打扫一遍。又带着他们去了东乡的几间耳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丑石 相比于西厢,东厢显得破败不少。 开门之后,金凤甚至看见墙壁上隐隐约约有蛛网,显然是好久没有人住过。 慈苦抱歉一笑,“真是对不住各位!小庙实在是偏僻,平时也没有人来过,所以这屋子就一直关着。” 时生在屋里转悠一圈,留意到桌上厚厚的灰尘,和房间无处不在的各种蛛网,心里已经了然。笑着拱手道,“无妨无妨,他们自己就能打扫。” 听闻客人自己要动手,慈苦心里显然是松了一口气。说起来,西厢那几间的打扫交给慧缘倒是可以,东厢这边,他一小小孩童不知几时才能打扫完毕,而自己年纪又大了,干起活来颇是不灵便,如今人家自己愿意做这些事情,他自然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由他们自己折腾去了。 惊雷河劲雨吩咐了几个粗使丫头活子,先将几间耳房打扫干净。自己便与时生说了说今日的食材。 惊雷道,“公子,我们打算下山买一些素食,不知公子可有要求?” 时生想了想,无非也就是蔬菜豆腐之类,在这庙里,是断断不能开荤的。既然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挥了挥手,“随你们的便,快去快回。一次多买一些,省得要来回跑。” 他最怕的就是麻烦。 惊雷二人见他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应了一声,赶紧下山。 房间打扫完毕,时生装模作样的坐在窗边,拿出放在包袱里的几本书,真个做出了认真苦读的样子。 金凤在一边拉过一张小凳,坐在上面绣花。她许久没碰过针线,今日做起样子,竟有几分手生。 抬眼瞧着时生专注的侧脸,一时竟有些恍神。当初,自家的阿郎不也是这般认真苦读的吗。 金凤一时迷了眼,看得有些痴了,直到听见有人唤她,“凤娘”,这才回到了现实。 她抬起手,用手背偷偷抹了抹眼泪,正觉得眼中酸涩,便将手里的活计放进一旁的箩筐,抬眼正好对上一双漆黑暗眸。 金凤心中一凛,苦涩地笑了笑。时生深深看她一眼,转头看着窗外,并未多言。 金凤猛然回过心神,默默坐在凳子上想着案子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又想道什么,斟酌再三之后,终于问道,“公子在这庙中,所图的是什么?” 时生放下书,揉了揉眼角,露出一丝疲惫。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道,“今日天气甚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金凤没想太多,跟在他身后一路走着。这里毕竟曾是迦叶寺的前身,景致是极好的。有山有水,看着碧水蓝天,心情不知不觉便也轻松了些。 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来到湖边。此刻湖面上波光粼粼。二人靠着栏杆往下面看去。池中的水很清澈,依稀可以看见漂浮在水中的水草。池中养着一些红色的鲤鱼,此时正欢乐地在水中嬉戏,一群一群地游来游去。 “这池子是先前的和尚们留下的。据说水池与外边的水源是相通的,所以水质才会这么好。要不然,如果是死水,肯定很容易就会发臭吧。” 金凤点头,看了看水池中央的假山道,“我想,那里也是原本就有的吧?” 时生微笑着摇头,“这话有一半是对的,有一半是错的。” “怎么说?” “假山是先前的和尚们留下的,不过,山底的那快大石头你也看见了吧,它可是后来才弄来的。” 金凤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那块大石头,差不多一人高,中间有些镂空,长得歪歪扭扭的,还真说不上好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丑的石头呢,”金凤掩唇轻笑,“难道是慈苦大师费尽心机亲自去山上挖来的?” 时生摇头,“说起来,你肯定也会吓一跳呢,据说这块石头是姜刺史亲自从南方弄来的,光是路上的运费就花了不少呢。” 金凤咂舌,“有钱人还真不一样。这么说,那姜刺史的罪肯定是坐实了吧?” “在我们这里算是吧,但是如果找不到账目金银,说什么也白搭,毕竟人家后台硬着呢。对了,你可看出了那块石头有什么不同?” “除了古怪,还真看不出什么。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它有点丑。” 时生抚掌大笑,“就是丑啊,你仔细地看一看,是不是很像‘丑’字?” 经他这么一说,金凤又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看,如果将其中的空洞与石头的轮廓想象成汉字的笔画,还真像一个‘丑’字。 姜刺史为什么会特意运来这么块石头?她觉得很匪夷所思。 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时生笑,“怎样,想不想去旁边看看?” 那假山在池中央,周围一片茫茫的水面。金凤举目四望,并没有看见通往那里的任何的桥梁。 “好啊!可是要怎么过去呢?” “带你飞。” 这句话好像听过金凤心道不好,被疾风揪着跑得胆汁都要吐干净的事情再次跳出来,那感觉可不那么美妙啊 刚准备说“不”,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一只手搭在她腰上,轻轻一拖,自己便腾空而起。没有胃里的翻江倒海,而是觉得整个人都变得轻盈,似乎能挣脱身上的枷锁那般的畅快。 感受着清风拂面的惬意,金凤还想多飞一会儿,身子已轻巧地落在一条栈道的入口处。而那栈道,赫然就是她在寻找的通往假山的桥。 那是一座很特别的桥——是一座建造在水下的栈道,将水面分成两半。露在外边的扶手部分只比水面高处一拳头,从远处看,很难发现它。也难怪之前金凤觉得没办法过去呢。 金凤立刻就明白了,这便是老板娘所说的那座水下的桥。 抬脚走上去,脚下立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看来那条栈道已经修了很久了。走在上面,水面上只露出半个身子,感觉湖水就在自己身边,红色的鲤鱼看得也格外分明。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还绕着她周围摇头摆尾。 可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怎样?感觉还好吧?”时生的声音里也透露着欣喜。 金凤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真是很棒,司徒先生真厉害,居然可以让桥底在水面下。” 听见这个名字,时生也想起了一些往事,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淡淡道,“这还是他年轻时的手笔呢。我听慈苦大师说,这座桥是原先的住持执意要建造的。说是希望可以让赏鱼的人可以近距离与愚儿交流,才特意拜托司徒大师的。 桥身用了特别的木料,还涂满了特质的一种油,据说可以防水。不然,这里早就进了水了。” “还真是天才。可是如果下暴雨怎么办,难道不怕水面升高,将桥梁给淹没了吗?”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跟你说过吧,这水池是与外边的活水相连的,水面身高,池水便会顺着山上的水道往下流去。要想淹没这座桥,除非是整座山都被淹没了。” “还真是费尽心机啊。”金凤不得不佩服地赞道。 “好了,也走了这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金凤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身子便被人打横抱起。时生皱眉道,“你该多吃点了,这么轻。”说完便脚尖点地,轻轻地从桥上跃起,眨眼间便落在那块丑石旁边。 金凤没好意思看他,低着头就站起来。近距离观察那块石头,可以看出它不过是一块有些奇怪的大石头而已,除了那些恰到好处的空洞让它何‘丑’字有了些许关系,没有什么特别的。 那块石头比从岸边观察的还要大一些,下面的部分被埋在水下,估计原本的大小比从水面上看起来要大一倍。旁边不少鱼儿在绕着她游来游去。 “我小时候,家里也有这么一个水池。阿爹在里面养着很多的鲤鱼。” 水面上传来金凤的低语声,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时生诧异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她茫然而幸福的目光,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 在记忆里的那座庄园里,有一座很大的水池,里面养着很多锦鲤。这些记忆似乎是突然间复活了一般。 “哦,那你小时候也蛮幸福的嘛。” 时生淡淡的话语让她又回到了现实,金凤脸上平添了几分落寞,对时生道,“我觉得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再说了,公子世说来这里读书的,要总这么乱逛,慈苦会起疑的。” “好。” 话音未落,时生已经将她背起,在水面轻点了几下,衣带飘飘地飞到了岸上。 远处在挖野菜的慧缘看着空中掠过的人影,惊讶地对着师父喊着,“飞人!飞人!” 因着听不见,声音有些单薄。他双手不停地指着天空与水池,满头大汗地比划着。只是,被风吹散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呼喊声。 慈苦忍耐着耳边的噪音,瞪了一眼徒弟,“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遇事一定要处变不惊,不论你心里有多兴奋,脸上一定不要表现出来。” 读着师父的唇语,慧缘将心内一箩筐想要表达的话都忍下去,一张脸因为兴奋而生生憋红了。 哎,为何没人能理解我呢,真是一件忧伤的事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素斋 回到西厢后,金凤的心仍是怦怦的跳。她原先以为疾风的轻功已经很好了。不曾想,这一位比他更强。 回去坐了半晌,心还是飘飘的,总觉得人还在天上飞着。 闹这么大的动静,她想着其他人定是看见了,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不过阿宁和其他人都是一脸淡然的样子,见到她后脸上没有一丝的不自然。就好像在他们心里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都装聋作哑,金凤便也自我安慰道,不就是在天上飞了一回嘛,没什么的。 劲雨和惊雷在夜色降临前匆匆赶了回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粗壮的丫头婆子,带着一车的蔬菜瓜果,在慈苦与慧缘惊诧的目光中,淡定的去了厨房里。 慈苦啧啧,这么大的手笔,果然是公子哥儿的气派,幸亏当初答应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否则这老胳膊老腿,可不得给他们折腾死。 劲雨与惊雷办事利落,迅速的唤来几个丫头婆子。捣鼓的约摸半个时辰,素斋便已经准备好。 饭前,时生亲自去禅房里叫慈苦与慧缘一道吃饭。慈苦先是一阵推脱,时生极力邀请。 慈苦道,“我们一向吃得简单,且没有出力,就不去打扰了。” 一旁的慧缘读着师傅的唇语,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时生知道慈苦定是不好意思,笑着打消他的顾虑,“大师千万不要推辞。我家大舅兄可是特意嘱咐我一定要请师傅一起呢。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不过是一顿简单的素斋,大师且看在小师傅的面子上,赏个脸吧。” 慈苦见徒弟那一脸期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答应了下来。权且当替这孩子结一段善缘了。 房间里四个小桌连在一起。女眷与下人都被安排在隔壁。屋里只有“大舅兄”疾风c时生c慈苦与慧缘四人。 时生让两个师傅坐在上手,然后便是“大舅兄”疾风,最后才是自己。疾风这可是第一次坐在时生上手处,战战兢兢地落了座,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被时生悄悄滴瞪了回去。 见是分餐而食,慈苦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是不耐烦那一套饭桌上布菜的礼仪的。如今个人吃自己的那一份,刚好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待大家坐定,几个粗壮的婆子端上托盘放在每个人的面前,托盘中是一碗饭和三个菜,分量刚刚好,既精致又简单。饭毕还准备了热汤。 饭菜端出来的时候,慈苦与慧缘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样色香味俱全的素斋,他们何时尝过。 想到几日前招待他们的一顿简单的面条。慈苦心里暗叹,还是有银子好呢。又慈爱的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若是这孩子能与他们结下一段善缘,倒也是不错的。 慈苦便在这种复杂的心情里拿起了筷子,对着时生微笑感谢,“多谢施主了,老衲就带着这孩子舔着脸蹭饭了。” 时生也抬了抬筷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慈苦这才夹了一筷子素鸡,细细品味。 慧缘心性单纯,自从饭菜端上,他的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他也不管师傅与施主的客套,他只管埋头猛吃。这样好吃的素斋,他还是头一次吃到呢。 看他吃得那么香,慈苦也不由得多吃了几口。 慧缘这样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尤其多又快。不多时就要去盛饭,顺手贴心地替师傅舀了一口热汤。 慈苦颇满意地摸了摸徒弟的脑袋,慈爱地问,“小子,是不是觉得饭菜好吃?” 慧缘点了点头,咿咿呀呀的对着师傅比划着。慈苦微笑的看着他,温声解释道,“这可是极好的一顿的素斋呢,就算是迦叶寺也没这里的好。”又笑着对时生颔首,“晚上让施主费心了。” 喝了汤,慈苦便觉得有些饱了,又摸了摸徒弟的头。慧缘抬眼看了一眼师傅,又埋头喝着汤。 待他放下筷子,这才感觉胃里胀胀的,一不留神便吃多了。 见徒弟嘴上油油的,慈苦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轻柔地给他擦着嘴巴和脸上的饭粒,笑道,“可得好好擦一擦呢。” 擦着擦着,便觉得头有些晕。 他还是第一次这会子就犯困的,还觉得肯定是吃得太饱才犯困的,嘟囔了一句“怎么这么困”,便开始意识涣散起来,睡意来的太突然,话音刚落,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歪倒一边。 慧缘看着师傅倒在一边,眼睛里满是惊诧,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不幸的事情。近来他总是担心师傅的身体,故此见到此景,第一个念头便是,完了,师傅走了! 又抬头看了看其余二人,见他们一脸严肃滴看着师傅,目光里满是疏离,与先时的热情判若两人。 一丝惊恐闪过心头,慧缘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师傅一定是中了暗算了,不然为何好端端的就倒下了。 正想问呢,就听最下手处的那人道,“将大师抬回房间里吧,还是别冻着了。” 从外边涌入了好几人,抬着慈苦的手脚,将人搬了出去。慧缘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师傅扛走,送回他的禅房。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抖抖索索的坐在桌子边。不哭不闹。 门口闪入一个人影,慧缘抬眼看去,正是那个漂亮的女施主。 金凤诧异地问,“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慈苦大师被抬走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没告诉她的,故此她也是刚刚才看见那一幕,心里也如慧缘一样满是疑问。 时生面色微冷,看了一眼慧缘,见他抖抖索索,又换上了柔和的声音问,“慧缘小师傅,这些天你可见过什么生人?” 慧缘点头。 他当然见过。前天晚上他出去解手,还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草丛里闪过,跃上了树梢。一个月前,他也曾看见过呢。他跟师傅说过这件事,可是师傅却告诉他一定是他看花了眼。这小庙这么偏僻,就算是贼都不会光顾的。 可他自信没看错,还跟师傅理论。不过师傅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不要乱说。。 如今有人来问,他便打着手势,咿咿呀呀地跟他们说了。 时生带来的人里有懂手语的,便将慧缘的话转述给了时生。时生听了皱了皱眉,对金凤道, “你们歇在这里的那一晚,田氏在城外的山上遇见了面纱女,后来跟丢了。我的人却有发现,他们告诉我,半夜有不明人士潜入寺庙,在天亮之前又匆匆离开。” 金凤突然想起那晚时生在自己的门外徘徊,原来竟是追踪面纱女来的。 “他们说的不明人士,是那个面纱女子——邱丹吧。” 时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正是她。你可能猜到她去了哪里?” 金凤摇头,我如何能知道? 时生眸色微暗,“自从老李头走了之后。我便安插了人手在渡口,接替他跑平安县到州里的水路。就在昨天,他给我传递了消息,说那面纱女已经坐了水路去了州里。 州里的人手继续跟踪,发现她最后去了刺史府。” 这一条线,终于可以接上了。 听到这里,金凤有些意外,原来他早就在布局了。从王账房的死开始,他就在州里摄下了人手。从老李头的死,他就在水路上也安排了人。 做了这么多布局,他们却按兵不动,足足忍耐了这么多的日子。终于在最近,寻摸到了面纱女的踪迹。 所有的线索现在都指向了刺史府。 那今晚的这一切算什么呢? 金凤抬着头,看着时生的眼睛问,“这里难道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时生的目光也有些犹疑。招手唤慧缘上前。 慧缘战战兢兢的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不去看时生的脸。时生微笑道,“你放心,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让你师父睡了一觉。我们现在在查昨天后山的案子,你想必也知道了,如今真凶还在逃,我们需得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当然,并不是说我们不相信你师父,但是人年纪大了,说话总会没那么把稳,容易被人套话。你小孩子家家,没什么人会故意向你打听,我们才敢跟你谈这件事。” 慧缘没听明白这内里的意思,金凤却猜到了,这是怕慈苦偷偷向外边传递消息呢。她眨了眨眼,对慧缘道,“我们是相信你才让你也参与的,可别告诉别人哦。” 对于漂亮姐姐的话,慧缘是听的。他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等他们向他问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画像上的这个人有没有来过这里?” 是那个郎君说话,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布,在他面前抖开。慧缘抬头,但见画上一人,白面微须,约莫三十多岁,一双细长的眼睛。目光很是阴鸷。 慧缘是记得那双眼睛的,当即就点了点头。在近两年内,这个人经常来寺院。不过并不是这一身衣服。 “那他有没有留宿过?” 慧缘仍是点头。 “这寺院里,你见他喜欢在哪儿闲逛?” 慧缘想了想,走到门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湖。 时生顺着他的手看去,眯着眼似乎在沉思。 时生又问了些问题,确定这对师徒并不了解那姜刺史的身份,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香客呢。既然他们不了解,时生便也没有告诉他们更多内情。只嘱咐道,“你与我说的话,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们目前在调查后山的命案,你是个重要的人证,暂且跟我的人去城里躲避几日,回头我会好好安排你的生活。” 慧缘却扑通一声跪下,摇了摇头,眼睛看着门外,似乎想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假山 时生叹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你的师傅,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回头他会跟你一起去城里。” 见他说得很坚定,慧缘这才点了点头,对着时生磕了几个头。便有人过来将他待下去。 金凤问时生,“你想怎么办?”时生面色凝重,“我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务必在天亮之前寻找到线索。否则,这边的事情一定会传到州里,就等于是打草惊蛇了。将来再要寻找就难了。” “你就那么肯定账目与贪污的金银会在寺院里吗?” “我也是在赌一把。刺史身边的眼线盯着那么久。他只有几次微服出行的记录,都是来这边。这么偏僻的寺院他来干什么?难道是拜佛。笑话,想拜佛为什么不去香火旺盛的迦叶寺。明摆着就是有鬼的。”这个地方可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的。 金凤问,“那你觉得东西会在哪里?” 时生道,“前殿会有不少人经过,不太适合藏东西,也很容易被两个师傅发现。应该是在后院某处,若是他故意避人耳目,倒是能瞒过去的。且这两个师傅都是不招惹是非的性子,就算是了解了些什么,也会是装聋作哑的。” 金凤点头,“西厢那几间房很是可疑。”时生也同意,又补充道,“假山那边也有些问题。慧缘说他常在那边闲逛,一定是有所图的。” 说到假山,金凤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块丑石,你说他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弄一块丑石过来呢?真的只是为了好看吗? 要真是为了欣赏,那为什么不放在他自家的后花园里面呢?也就是官家的园林才会这么讲究的吧。 放在这偏僻的庙里,他多少日子才来一趟,又不能常常看,那么多的钱花着是为了图个开心吗?” 时生被她问住。也暗暗琢磨起这件事情来。于是将人手召集。看着一个个粗壮的丫头婆子,金凤还好奇呢,这时生是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些人的。 接果,这些人在她诧异的目光里,纷纷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个个年轻小伙的模样。 先前只是觉得他们像男人,如今总算是确定了,果真就是真男人。 时生笑,“出来干活,自然要带一些能干活的人才行。”于是与手下几人吩咐道,“你们分成两队,一对去东西厢房看一看,有什么可疑,尽量寻找密道,或者是密室之类。另一队人随我去假山那边看看有什么机关。”总觉得那边暗藏玄机呢。 安静的小庙里突然就热火朝天地干起来。 刺史府那边也不太安宁。自打接到了夫人的侍婢的回话,刺史这颗心就提着。 邱丹回来报告说,平安县那边已经悄悄的在动手了。她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大清早的乘船回来。 刺史听了她说的一些个内情,面皮抽动了几下,险些没厥过去,“你为何不听我的话,非要去趟那趟浑水?” 邱丹低下头来,“是夫人吩咐,邱丹不得不从。” 刺史一拍桌子,“她妇道人家懂什么,以后再也不要去干这蠢事了。还有,这是刺史府,你若是想留下,就听我的,别再唯她马首是瞻。” 邱丹维维。 刺史心里气闷,又责备几句,便挥挥手打发他下去了,让她去跟夫人说,这往后外边的事情少插手。 邱丹嘴上应着,心里却有些不大赞同。若没有夫人这些年的扶植,刺史大人哪能有今天。就算是天塌了,刺史大人也得替夫人顶着。 撵走了邱丹,想起夫人,刺史大人眉心跳了跳,又怀念起春桃了。也不知她这么些日子怎么样了。 对刺史大人来说,夫人早就从朱砂痣变成了一抹蚊子血,而春桃却是心头的白月光。相比于夫人的霸道,春桃更多的是贴心。原本他想着要迎娶春桃入门的,不过想到家里的母老虎,最后还是作罢。 这事儿不但要瞒着,还得瞒得死死的。 不多时,下人过来报告,说总兵大人有事来报。 总兵过来是为了泰和商号的事情,等他话一说完,姜刺史的脸就垮了。 “泰和商号先前死的那个账房先生,他有个徒弟——叫顺子的——先前一直被盯着,今儿突然不见了。” 刺史心头一跳,看他一眼,“不是你们将人给弄死了吧?” 总兵苦着脸,赶紧摇头,“不是,我们哪有那个胆。如今正是风头之上,小的们都安分守己着呢。” 刺史点了点头,“那就好。”又悄悄问道,“是不是夫人那边动的手?” 总兵仍是摇头,“没有,我看不像是夫人的手笔。她应该还不知道太和商号那边的事情吧。而且近来也没有看到夫人的人在接近商号呀。” 姜刺史点头,“那好,继续盯着那边。应该翻不起什么浪来,只是别让他与赵思贤那个蠢货接上头就好了。” 说起赵思贤,刺史就一阵窝火,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让人头疼的下属。不管你跟他说什么,人家就是油盐不进。要不是他太不听话,上次也不会故意敲打敲打。幸亏他不归自己亲自管,否则早就被他气死了。 说到这里,总兵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姜刺史敏锐地觉得有事,便厉声问道,“还有什么事没说吗?” 总兵赶紧开口道,“平安县那边王账房出事的时候,我原想着去泰和商号那边叮嘱一二的,不过小的去的时候正见商号里有两个年轻人。看起来倒是挺气派的,只不知是什么来历。如今想来,似乎有些蹊跷。 小的那会子只想着去找掌柜的,也没留意他们。现在想来拖是后悔,当时该盯着点的。” 姜刺史脸上一白,叹了一声道,“罢了罢了,这不怪你,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来的,总会来的。且耐心等着吧。” 总兵问,“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等等看吧。” 也只能祈祷老天能让秋叶寺那边不要太早暴露。 只要能拖一段时间,等他将来做了镇西大将军,就没人盯着他了。待风头过了,还不得一块儿搬走,与这地方就没什么干系了。去了西边儿再重新置地,又能重新开始了。 举着手里的火把,金凤审慎地看了看那块丑石,突然问道,“他在这里放上这块石头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 遮掩?时生心思一动,“这水下的桥是司徒先生的手笔,我不信他只是为了造一座桥。要么就不做,要做了就一定不止我们看见的这些。怕是那边还藏着什么机关吧。” 金凤颔首,很有这个可能呢。 于是,时生便让人将丑石搬开。那块石头深埋于水下,须得挖开旁边的淤泥才好搬动,二人举着火把照亮,手下几人颇费了不少功夫,才将将松动了些。再接再厉将丑石搬开,再将它扔到旁边。 时生迫不及待地举着火把上前,站在原先丑时所在的位置。面前的假山向里边凹陷了一块,正好有一道石门。 这就有意思了。时生笑,“原来遮遮掩掩半天只是为了这道门而已。就不知里边是不是别有洞天。” 他在门边摸索半天,发现一旁的石壁上一块石头有些松动。他将石块轻轻挪开。那门便从内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地道。。 二人对望一眼,时生淡定地朝前一步道,“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寻宝 火光下显出一排台阶,时生矮身入内,探着脚往下走,影子被映在墙壁上,被拉得很长。 地道很窄,只能容纳一个人侧身行走。金凤与其他人只能尾随其后。拾级而下,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点,周围的寒气也越重,寒意从脚底蔓延,让人冷不住打了个哆嗦。 金凤想到了坍塌的事件,心里毛毛的,贴在时生背后走着,二人挨得很近。时生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贴着后背,浑身不自在,于是脚步一顿。 金凤没刹住,因着惯性身子向前,鼻尖撞在他的背上。一阵酸涩从鼻子里传来,连着眼圈都忍不住红了。捂着有些发酸的鼻子,金凤红着眼瓮声瓮气地问,“怎么了?” 时生回过头,皱了皱眉道,“好像要拐个方向。”稍微犹豫一会儿,他便又开始沿着台阶继续走着。密道在前边拐了个弯儿,朝着另一个方向向前。接着又是拐弯,然后几次上上下下。金凤绕得有些晕了,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向着什么方向前进。她很庆幸这次没有遇见那么多的岔路口,若是这里在复杂如地下迷宫,她是一定转不出来的。 没办法,谁让她一到地下就没了方向感呢。 又向前走了一阵,时生的面前出现的不是青石板路,而是一块块的木质的地板。若有所思的看着木制地板,时生眉心微动。 抬脚走上去,脚下的地板便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金凤心中一动。 这一段的地道很矮,也就是金凤的身高刚刚不必低头,其他人均是躬着身前行。有几个没留意的,还碰到了头,也是忍着没喊出来。 大家都沉默地走着,脚下的步子也放得很轻。即便如此,那声音在深夜听来还是很明显。 金凤压低了声音问,“这里没有其他机关了吧?”她还记得那会子李秋生的书房暗道呢,一个不小心就被堵住了。 时生回头看她一眼,弯了弯嘴角,笑得笃定,“没有了,这秘道本身就是最大的玄机所在。” 一听他这话,金凤马上机灵地问,“您说,这密道是不是正好是在桥的下面?” 她说得很轻,其他人还是听见了,有几个忍不住眯了眯眼。这姑娘还真是藏不住话,这个事实他们早就发现了,不过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说出来。他们能看出来的事情,公子一定也看出来了。对他们来说,听话是最重要的,自作聪明是大忌。 大家还以为时生会不耐烦呢,不过显然,这次他们猜错了。 时生回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你怎么猜到的?”根据他的人报告,这姑娘的方向感很差,稍微复杂的地形就分不清方向。 如今看她说的像模像样,时生还以为调查的人弄错了呢。 金凤笑,“上次去桥上走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虽然只在上面走了几步,就觉出不对味。我回去想了想,是走路的声音与往日不同。那声音听着有些空洞,就像是敲打空心的墙壁一样。” 时生颔首,“你的听觉一向不错。正是这个理,如今看来那桥其实是两层的,下面一层正好就是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地道吧。” 金凤狐疑,“这样七弯八绕的,这么故弄玄虚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时生笑,“继续往前走一走不就知道了。” 继续往前,不久就便看到了一扇木门。时生扣了扣门环,那门便自动往里面打开。 金凤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她想起二娘跟她说过,很多人会在暗室里设计机关,随便打开的人仓促间很容易中标。 于是拉了拉时生的袖子,提醒了一句,“小心点,可能有暗器。” 话音刚落,就见内里发出几枚飞镖,直冲着外边打来。金凤的耳边传来利器划破空气发出的尖锐的摩擦声,不由得身子一震,往时生后面藏了藏。 时生站在最前边,立刻就发现了威胁。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掏出别在腰上的扇子,顺势打开,在胸前一扫,打在了飞镖上。 飞镖改变方向打在了墙上,惊得金凤出了一身冷汗。亏得她没站在最前边,否则这会子一定是死翘翘了。 这么一闹,里边就没啥动静了。为了以防万一,时生从墙上取下飞镖,扔了进去。 “噹” 除了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脆响,便没了声音。 时生放下心来,对后面的人道,“我先进去。”说着便率先进去了。 里边的空间很是逼仄,时生将火把往里送了送,小心滴弯腰进去。待他站定,看得更加真切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呼。 金凤紧随着进来,探头往前看了看,这才发现这里边竟像是一个小型仓库。几十个大箱子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如果他们没猜错,那些便是姜刺史的罪证了。 怪哉,他们居然将财物藏在了桥下,这谁能想到? 时生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想不到那司徒先生独具匠心,竟将藏宝阁设在桥下,倒便宜了那狗官。 “都抬出去吧。”时生扫了一眼,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说来也怪,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反而对里面没什么兴趣了。 他往旁边让了让,等着自己的手下进去后,最后才从门口退出。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边走。 金凤跟在后边,好奇地问,“公子不必亲自监督吗?” “监督?”时生笑着摇头,“你多心了,这些手下都是忠心耿耿之人,有他们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又重新到了假山外边。然后沿着水下的桥回到了对岸。 半个时辰后,那藏宝阁里边儿的东西,都被抬了出来。 几十个箱子按照从大到小,从高到矮的顺序,在岸边一一百下。 时生指了指最大的那个箱子,“先撬这个看看。” 旁边的侍卫从身上摸出一根铁丝,在铜锁的锁芯里捣鼓一阵。锁便“啪”的一声打开。他取下铜锁,抬起箱盖。 时生举着火把走近。看见里边是白灿灿的银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笑道,“不过九牛一毛罢了,也就是贪污的银两的一个零头。” 于是又指了指略小一些的箱子道,“打开吧。”侍卫又用同样的办法打开箱子,这一次里边儿的是金光闪闪的黄金。 看了看数目,金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几百两黄金吧。时生微微动容,这个数可以定罪了。 于是又一一打开旁边的箱子,也都是金银珠宝之类。珍珠玛瑙也不少。 最后只剩下最小的一个盒子。时生示意侍卫继续,里边放了十几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时生脸上微显怒容,咬牙道,“上等的贡品,他也敢没下来,是真的不怕掉脑袋啊!”要知道,内务府里也不见得有这等上好的夜明珠。他居然就吞了十几颗,可不就是不怕死嘛。 时生让人清点了一下数目,又命人在旁边记下,与接到的密报大差不离。 时生想,大概贪污的总数便在这个数了! 金凤问,“不知那账本可在?”光是珠宝可没办法定他的罪呀,这东西毕竟不是从他家的后院里挖出来的,是没办法将罪名钉死的。 时生皱眉,这个问题他也想到了,只是这藏宝阁里并没有账目一类的东西,如今只能看东西厢房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了。只要两边能对上就行。 这时,东西厢房那边的人也来了,对时生拱手道,“厢房那边有点问题。” 时生留下几人悄悄的将金银珠宝运下山,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一路来到西厢。 一行人来到西厢,劲雨与惊雷都站在院子里。时生抬眸问道,“发现了什么?” 惊雷瞅了瞅劲雨,劲雨便上前一步拱手道,“公子,这厢房有点对不上。” “哦,怎么说?”时生挑眉。 劲雨道,“我们将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没发现有暗室。只是,小的总觉得这房间里面比外边看着要小一些。” 原来他们将那厢房里外都丈量了一遍,最后发现,似乎差了个半间房的宽度。 时生一时来了兴趣,眼睛亮了一下,喃喃道,“这么说这里边,留下了一间暗室。” 只是要如何找到呢? 金凤道,“如果只是要找到暗室,可以直接破墙啊。” 时生没忍住就垮了脸,“如今时间紧迫,哪里能随便破墙的?” 金凤明白了,随即又道,“这个好办。我在中间那间待着,你们分别从两个隔壁间敲敲墙壁,我在这边听声音,若是声音不对劲,两间房之间一定隔着一个暗室。” 时生一听,也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主要是省事。于是就按照这个法子来。最后发现西头那间有问题。 时生哂笑,“既然如此,直接拆墙吧。” 于是,疾风劲雨与惊雷三人,一齐来到西头的厢房,挥舞着锤子便开始敲打墙壁。 三人均是内力深厚之人,几锤子下去,墙壁上出现一个大窟窿。原本隐藏的隔间便露出来了。 时生弯腰进去,发现这中间竟然是一个小书房,只是因为不通风,里边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他以袖掩鼻,站在书架前打量着。书架上面摆着一排册子,看封皮都是经书。 想到这里原先是迦叶寺的遗址,便不难理解。许是当年战乱的时候,将一些珍贵的经书藏在了这里。时日久了,竟然被人给遗忘了,便永远地留在这里。 时生手里拿着烛台,目光从一本本落满灰尘的经书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有点新的书上。 他顺手将书捞出,猫着腰钻出来,在厢房里匆匆扫了一眼,面皮抽动了几下。 原来那册子上记录的,赫然就是一笔笔往来账目。而这账目的记录者,就是泰和商号的王账房! 金凤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不觉心惊肉跳,低声问,“现在要怎么办?” “不忙,”时生合起册子,胸有成竹地对疾风吩咐道,“拿我的令牌去州里,请姜刺史与夫人一块儿来县衙喝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诱敌 姜刺史接到信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厥过去了。 看着手里的帖子,眼中能喷出火来。 时生这个人他认得,早先曾听晋王说过,阵营里的不少人都是被这家伙活生生给拉下水的。 这家伙简直就是陛下的一条狗,逮着人咬着就不放口。非要给你弄残了不可。被他调查的人,十有最后都去了南边儿流放去了。 不知他是何时到达了这里? 半夜三更的,也不管人家睡下了,非要让人送信来,说是明天到县衙去。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鸿门宴,没安好心呢。说不定这家伙已经暗地里拿到了什么他的把柄了。 要说他能有什么把柄,无非就是银子的事情。先前就闹过一次,不过是不了了之。 这事儿,朝廷先前也查过,已经是两年前了。 有人向今上弹劾他贪污,让今上震怒,于是派了个御史过来调查。 不过那个人明显有些嫩。菜鸟一个,刚来这里就直接去了刺史府,恨不得能翻上天来。说的话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差点就指着鼻子骂贪官了。 然后便是大张旗鼓的寻找赃物。 纠集了几十个手下,在刺史府里与府衙寻找。将他们一家子都赶到了院子里,大肆翻着屋里的东西,弄坏了几件上好的青花瓷,还毁掉了好几张仕女图,连女眷的屋子都给翻弄得乱七八糟。 夫人与丫头婆子在院子里指着他们骂,而他却一声没吭,冷眼看着他们闹腾。闹腾才好呢,闹腾开了,将来才好算总账。 最后的结果嘛,自然是一无所获。 足足明理暗里搜了十几天,那伙人才打道回府,给今上交了个大白卷。晋王暗中给他通了消息,说是皇帝在乾清宫砸坏了一个上好的镇尺。 这事儿可不算完,他没道理就这样随便将人给放过。晋王也让他出个头,给自己写一封自辩的折子,好让那些人歇了心思。 于是,他起草了折子,反咬一口。说那御史无故中伤他。堂堂四品大员,被人无故中伤,还闹得阖府不得安宁,最后又是查无实证。 明显他占着理儿呢,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了结? 朝廷那边,有晋王暗中推动,在御史台内部就跳出了不少人,指责那位御史。而朝中官员纷纷站队。 最后,皇帝为了平息众怒,便将那个菜鸟御史给发配到了南边儿。 回想这些往事,更觉得特别的讽刺。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先前他使阴招让人家御史帆的船。没想到倒给自己引来了个厉害的。 这家伙倒好,不声不响的就去了平安县。一点儿水花都没翻起来。现在突然来了信,却是要听审案,让他更加惴惴不安。 姜刺史觉得心里不踏实。于是着人悄悄的请了总兵大人过来。总兵过府后直接被人带进了书房里,姜刺史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总兵来了,贴身小厮便端上了一杯热茶给总兵。姜刺史丢了个眼色,那小厮便躬身退出,亲自带上门,在门外守着。 刺史将收到的信给总兵看了看,总兵的脸色也不太好了。二人都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这大理寺少卿,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啊。”总兵叹。 如今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他身上的罪孽只比姜刺史多,不比他少的。这么个关头,心里与姜刺史是一样的不安。 姜刺史压低了声音,附在她的耳边问,“你知不知道他是何时过来的?” 总兵黑着脸,当即就摇头,“这下官如何能知?下官要是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大人的,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的被动。” 姜刺史一听也是,无奈的叹道,“保不齐东窗事发了。” 总兵心下一惊,问,“殿下那边,不会放弃咱们吧?” 姜刺史哂笑,“向来都是丢卒保车,咱们不过是人家手里的卒子,殿下怎会为这种事出头?就算没了咱们,往后照样能有其他人的,殿下手里不缺人。听天由命吧。” 总兵心下尤其焦急,也只能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二人又凑在一起对了对口供,只期望公堂上别出错才好。 因为是第二天的公堂审案,当下两人便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不提。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是夜,县衙大牢也发生了变故。 子时左右,狱卒正在值班的小间里睡着觉呢,突然就听见有人喊道,“失火了。” 他猛然就从梦中惊醒,左右看看,果然看见周围烟雾弥漫。早前赵大人就嘱咐过,这一晚一定要看好牢房,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故此他一直很警醒,睡觉前还特意巡查了一番,并没有见着有什么隐患。 如今这火烧得尤其蹊跷。 狱卒不敢怠慢,一边让人出去报信,一边往牢房里看看。如果有什么意外,最里边那间的犯人是一定要亲自带走的。 才走到一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整个牢房里只见烟雾,并不见烧起来。 看起来倒像是有人故意放烟似的。他赶紧警醒起来,拿着钥匙往最里边那间跑。不管怎样,一定是有人布局,一定要将那人带出去。 正想着,已经匆匆跑到了那间牢房,掏出钥匙开了门,正要叫那人出来,突然脖子后面一痛,身子便倒下去了。 从狱卒身后闪出一个黑色身影,带着面纱,目光清冷地看了一眼窝在角落里的犯人。 “李秋生?” 犯人点了点头,一副吓破胆的样子。女人哼笑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冷冷道,“在这上面按个手印,你家人和姑姑就没事了。否则” 李秋生笑了笑:“怎么,要拿我姑妈与媳妇的命要挟我?” 女子有些不耐烦,“由不得你了。我劝你还是抓紧些,不然” 她话音未落,却见蜷缩在墙角的人弓着身子,如猫一样轻巧地跃起,一掌朝着她的面门而来。一股劲风扫过她额前的碎发,女人眉头一动,身子往后掠过,躲开了对方的一掌。 待站稳后,她大惊道,“你不是李秋生?” “这会子才发现,你的眼力也太差了。”男人从容地撕下脸上的伪装,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女子心里一凉,心知自己这是掉入了他们的陷阱了。 她转身欲逃,却发现面前突然出现了四个白衣人,已经断绝了她的退路。 第二日一早,刺史便让人去叫了夫人过来,与她说了要去平安县的事情。薛氏目光闪了闪,没有说什么。 夫妻两个匆匆用过早饭,就上了马车一路往渡口边儿去,走水路去了平安县。 下船后,他们又换马车直接去县衙。姜刺史看了看妻子姣好的面容,心里不由叹息。 八年前他们还是如胶似漆的一对儿。当时的他们一定不会想到,如今二人居然会形同陌路。一路走来,到底是怎么弄到了夫妻反目的地步呢? 一面想着这件事儿,又一面挂心着,不知春桃如今现在如何了。薛氏看了看他脸上鲜有的柔情,哼了一声道,“又在想那个小蹄子了吧。” 姜刺史立刻就板着脸,低声喝道,“你,你别乱说。” 薛氏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理会他。 姜刺史突然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你身边的那丫头呢?” 薛氏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摇摇头,“她昨晚出门去了,今儿早上还没回来。” 姜刺史皱着眉,叮嘱道,“最近京城来了人,让她老实点,别给我添麻烦。” 薛氏苦笑。虽然他明面上是说邱丹,实则是在敲打她。夫妻多年,这点话她还是能听明白的。 “两年前不是已经来过人了吗,为何又来?”她也在挂心着贪污案的后续。 姜刺史没多说,只让她们安分守己,莫惹麻烦。 马车渐渐停下来,姜刺史撩开车帘往外边看了看,发现已经到了县衙门口。他先跳下车去,然后伸手去扶薛氏。薛氏已经带好了纱帽,搭着他的手臂从车上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对倒是恩爱的紧。见到他们,赵思贤连忙迎了上去,拱手行礼,“下关赵思贤见过刺史大人。” 姜刺史摆摆手,心里闷闷的,你俩都把人给带来了,还虚客气啥。见赵思贤身后站着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人,往前并没有见过,心道这大概是时生了。 果然,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时生见过刺史大人。” 姜刺史哼了一声,“不知少卿大人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时生道,“平安县发生连环杀人案,我奉命过来协助调查,如今真相差不多快要水落石出了。还请刺史大人一起审案,给我们作个见证。” 姜刺史倒是听过连环杀人案,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眉头微皱,皮笑肉不笑地问,“哦,如果是这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我也过来?” 时生笑得和煦,“姜大人是赵大人的上司,过来关心一下县里的治安倒也是正常的。” 话是这么个理,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姜刺史忍着心里的不快,颔了颔首。 就这样满腹心事地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公堂。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时生请姜刺史坐在当中,姜刺史摆了摆手,“这件事我不熟,还是你们来吧。” 不是关于贪污的事情,姜刺史已经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决定安心地做个听众。 时生于是当仁不让地坐在正中,赵思贤在他下手处。 两边的衙役都笔直地站着,精神抖擞的样子。今儿可是有好戏看呢。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昨儿晚上,大牢里可是发生了精彩的事情呢,都等着今儿看热闹的。 时生招呼人搬来了两把椅子给姜刺史与夫人。薛氏显然有些焦虑,轻轻拉了拉姜刺史的衣袖。姜刺史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可薛氏的脸却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目光呆滞地看着门口。 那边,被衙役带着朝这边走来的,正是她最熟悉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审问 来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头发散乱,额上有些淤青,木着脸在衙役的推搡下走进了公堂。 时生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 女人抬起头,“民女邱丹。” 薛氏身子一震,已经闭上了眼睛。眼前的这一切已经清楚明白地告诉她,邱丹失手了。 而这一次失手的后果,很严重。以往被千方百计掩埋的事情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缝,那道裂缝,就是可以摧毁千里之堤的那个蚁穴。 一旁的姜刺史则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责备。薛氏心里苦涩,索性转过头不去看他。 时生喝问,“你昨晚为何要夜闯大牢?” 在薛氏担忧的目光里,邱丹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不敢说,那就由本官来告诉你好了,”时生提高了音调,“你是要杀人灭口。” 邱丹抿唇。 “你要杀的那个人是李秋生,对不对?你想要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他身上,你还带去了一张自白书,让人模仿他的笔记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时生又将近来发生的案子梳理了一遍。 “四月初九的时候。悦来客栈发生一起命案,来投宿的泰和商号的王账房被人发现死在一楼大堂。死因是被击打了后脑与太阳穴造成颅骨损伤。身上有一张鬼面,上面写着‘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木’。 几日后,渡口的船夫老李头被人发现死在船上。死因是中了断肠草的毒。身子有一半浸在水里。他身边也有一张鬼面,上面写着‘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水’。 然后是秋叶寺的后山上,书生柳寿也被发现死亡。死因是被浓烟呛死,身上多处有灼伤,死后被移尸到后山。他身边也有一张鬼面,上面写着‘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火’。 当天夜里,城外的山上又有一位死者,死因是被人活埋,口鼻中皆是土,她的鬼面上写的是‘此人被鬼面诅咒,死于土’。 在这几位死者之前,也有人被人刺杀。不过她运气好,只受了点伤。她也收到了一张鬼面,写的是死于金。 若大家将这些事情,按照时间顺序从前往后联系起来,就会发现。要害他们的人,给他们设计的死法,分别是死于金c木c水c火c土,按照五行的顺序,故弄玄虚,在平安县里引起轩然大波,然后借机生事,以掩盖真实的目的。“ 说到这里,他朝众人扫了一眼,门外的围观百姓啧啧称奇。艾玛,这一段可比先前那说书的讲的还要离奇呢。大家好奇,那连环杀手到底是图个啥呢? 这时衙役捧上证物,正是先前提到的五张鬼面。堂下众人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东西,不由得伸长脖子,睁大了眼睛往里头看。 时生瞟了一眼下面跪着的邱丹,继续道,“在王账房死后,我们便着手调查与他有些恩怨的人。于是便找到了李秋生。不过他显然很惊恐,在我们寻找他之前便溜了。后来我们便在城门外寻到了他,带回了县衙。 不过他虽然被找到,却一直没有承认是他犯案。后来,又出现了命案,我们断定是连环杀手,基本就能排除李秋生的嫌疑。可是,昨晚,却有人在牢房里放烟,企图混进去杀人灭口。” 时生死死盯着邱丹,厉声喝问,“说!你为何要杀他?” 邱丹低着头。青砖地面寒意逼人,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对她来说,这一局已经输了。 “回大人的话,民女是要杀了他,让他扛下杀人的罪过。”邱丹嗫嚅着说。 姜刺史瞪大了眼睛,她这莫不是疯了?就算是杀了李秋生,又有什么用?其他人可不是他杀的啊。 “呵呵,本官就不明白了,你为何独独想洗清杀害王账房的罪行?” 底下人也是议论纷纷,觉得那个女人的话有什么问题。 时生继续分析,“这五个人唯一的交集,便是曾经在某一日共同乘船从周礼到平安县。 不过是乘坐了一条船,为何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起初我并不了解,不过你昨晚的行动却明白地告诉了我原因——其实你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泰和商号的王账房。 你要杀害李秋生也是要他替你们背上这个杀人的罪行。其余的人的死,官府很难联系到你们身上。只要王账房一死,他手上的东西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姜刺史的神情微滞了滞,沉着脸没有说话。 时生继续道,“至于为什么她非得要杀王账房不可,大家想一想,一个账房先生能干什么,或许就知道了。 他身上藏着一本账簿,而这本账簿又关系到某些人的生死。所以知道有人要调查他的时候,某人便坐不住了。“ 一番话如惊雷一般在姜刺史耳边回荡,王账房手里有账簿! 他怎么会有账簿?! 姜刺史努力保持着镇定,自己贪墨的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不可能知道的。且如今王账房已经死了,人死如灰灭,就算是知道些什么也没用了。让人庆幸的是,他的死与自个儿是没有直接关系的,所以,这件事大约是要到此为止了。 时生扔了一根令箭,对堂下道,“将悦来客栈的掌柜何伙计带上来。” 掌柜与伙计已经候在门口,闻言,没等衙役催促,已经自个儿进了堂来。一进来就扑通跪下,对着堂上磕了个头,口中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悦来客栈的掌柜(伙计)。” 时生微微颔首,“抬起头来,说说看,那日客栈中的情形。” 掌柜的便将早上如何发现的尸体又重新说了一遍。 时生等他说完便问,“你们都抬头看看,这里有没有你们认识的人?” 掌柜的与伙计扫视了一圈,目光齐齐落在邱丹的身上。 赵思贤忍不住催促,“到底是谁?” 掌柜道,“回大人的话,小人身边这个姑娘很面善,就是那日早上强行离开的女客。她还给了小二一巴掌。” 伙计点点头,“是她,我记得她嘴角有一颗痣,一定错不了的。” 掌柜的偷偷瞄了一眼刺史夫人,赶紧又低下头来。时生问,“怎么,你又看见了谁?” 掌柜的指了指薛氏,“这位夫人就是那日与这姑娘一起的贵人。” 时生目光深沉,看了一眼薛氏,继续问掌柜的,“公堂之上,你说的可是实话?” 掌柜的赶紧磕头道,“回大人的话,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 “你们可知她们是何身份?” 掌柜的连连摇头,“自然不知,只知道身份贵重,后来见他们离开时是州府的府兵亲自来接。” 姜刺史坐不住了,怒视着二人道,“你们别血口喷人!” 掌柜的赶紧低下头来,口中连连喊道,“小的没有骗人,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小的明明看见那帮人身上穿着府兵的衣服,” 姜刺史有些坐不住了,脸上显出一抹焦虑。时生不动声色道,“那就去传总兵大人过来。” 不多时,总兵也被带上。他刚好也跟着刺史一起来的,衙役出了门就寻到了他。一听说连他都要上公堂,总兵心里打着鼓。 小二一见他进来,忙道,“就是他,就是他,掌柜的我说的对不?” 掌柜的也附和:“是他没错。” 时生问,“总兵,你为何要考去悦来客栈一趟?不知那件案子与你有甚关联?” 总兵连连摇头,“这件事与我无关!” “那你为何要过去?” “我也是去下面调查事情,顺道就遇见了夫人,这才一起带走的。” 时生没有继续问总兵大人,而是转向了戴着纱帽的刺史夫人,“本官有话想问一问夫人。” 姜刺史刚想阻拦,身边一道倩影已经站起来,对着上面欠了欠身,然后又继续坐下来,轻道,“请便。” “夫人那日去悦来客栈所为何事?” 薛氏轻叹一声,“我是去找人的。” 一旁的刺史身子一震,瞪着她问,“你去那里找谁?” 若说这时候他还没感觉出来不对劲,那他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他记得那几日夫人确实是跟他说过,要去迦叶寺拜佛。回来也没告诉他遇见了命案。 如今在这里被揭开,一定是有些牵连的。至于牵连多深,那就看造化了。 薛氏冷哼一声,“我是去找王账房的。” 姜刺史差点没从椅子上跌下来。薛氏瞥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时生问,“所为何事?” “告诉他管好自己的老婆,别到处勾搭别人的相公。” 话音刚落,堂上众人均是脸色一变,姜刺史憋红着脸,厉声喝道,“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夫人轻轻呵笑出声。 时生又对下面道,“去拿证物上来。” 不多时有人便捧着一个托盘上来。赵思贤让放到薛氏面前,问“你可认得这盘中的东西?” 薛氏扫了一眼,淡定的回答,“认得!这正是我薛家神针。” “这世上有多少人会使用它当暗器?” 薛氏自信地笑了笑,“我薛家神针,只有薛家后人才会用。这世上如今不出五人会用。” 时生又吩咐道,“继续传人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杀手锏 人群里走出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缓缓的抬脚走了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跪下来,对着上面磕了个头,沉声道,“民女金凤。” 薛氏的脸色突然一白,目光始终定格在金凤挺直的背脊上。 时生问,“你可认得刺史夫人。” 金凤回头看薛氏一眼,目光中无波无澜。另一边的薛氏已经身子发颤。金凤迅速收回目光,对着上面道,“回大人的话,认得。” “如何认得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二娘,是家母的亲妹妹。家母过世之后,家父便娶了二娘为继室。民女十四岁那年家道中落。二娘卷着家中大部分的钱财,与家里当时的账房先生私奔。留下家父在贫病交加之中绝望死去。” 人群里发出了一阵嘘声。大家是真没想到,这刺史夫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薛氏脸色惨白,嘴唇蠕动着,眼圈都红了。她见金凤始终背对着自己,又将那点酸涩生生地忍下了。 姜刺史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千算万算,他是真没想到,时生竟然会闹出这么一出。 时生淡淡瞥了一眼姜刺史,又问金凤道,“与你二娘私奔的那书生,你可知是谁?” 金凤低眉顺眼,说出来的声音却极是清脆,“回大人的话,那人此刻正在这堂中。” “说来看看。” 金凤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大家面前扫过,最后定格在姜刺史的身上。 姜刺史脸色一白。当年的事情,是他对不起金家。 说起来,金家对他有恩。当年他身无分文,流落街头,是金老爷收留了他,还让他在家里做个账房先生。 他这样一个穷书生,却爱上了恩人的小娇妻。不过他也知道,彼此之间的差距。对她也就只能仰望罢了,哪里敢有什么企图呢。 后来金家败落,她悄悄来找他,要带着剩下的财产与他私奔。他不是没有犹豫,可最后还是忍不住诱惑,做出了离经叛道之事。 说来也是天道轮回,没想到,做官几年后,他外放到了平安县,又一路爬到了刺史的位子。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自打他升任了刺史,那段往事便犹如一根刺扎在心里。他也曾让人去寻金凤,希望接她来刺史府,做些补偿,也好将这一段过往给抹去。 只是,去了几次平安县都是无功而返,他自然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已经嫁人了。而今,金凤却在众人面前揭开了那一段过往。姜刺史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切都完了。 不管有没有找到他贪墨的证据,他的仕途都完了。姜刺史的心中,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倾刻间土崩瓦解。 时生又让人带上证物,问金凤,“你可认得这个?” 来人手里拿着一把金匕首。 金凤瞥了一眼,淡淡道,“民女当日被人刺杀,刺杀我的那人用的正好是这把匕首。” 薛氏的嘴动了动,嗫嚅道,“我并没有要害你。” 金凤低眉顺眼,微垂着头,没有理会她。 见薛氏的脸色,时生心知自己这边的胜算已经多了几分,唇角不由得弯了弯。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昨晚金凤对他吐露身世后,他才定下的计策。诱捕邱丹,再让金凤出场,给姜刺史夫妇打个措手不及。 只要他们乱了,事情就好办了。 薛氏狠狠瞪了一眼邱丹,问,“你为何这般做?” 邱丹自知做错了,垂着头道,“娘子,她与县令大人是一伙的。那日我去试探过了,恐她是报信的。且她已经见过我们的面了,定是留不得的。” 这段话等于是不打自招。 薛氏气得发抖,“那你也不该拿凤娘的生命开玩笑!我只她一个侄女,若她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是薛家的罪人。” 时生仿佛没听见她们的话,又问金凤,“你后来又遇到了什么?” “后来我在街上又遇到了惊马。亏得有位道长相救,才捡来一条命。然后便是在李家门口,又出现了面纱女子要杀我,刀刀致命,亏得田娘子出手,否则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邱丹,“我记得几次行刺我的人,嘴角有一颗黑痣。” 邱丹低垂着头,没有辩解。薛氏听后,心里像是被人揪住了,心疼不已。既然这件事不是她亲自嘱咐的,那自然就是奉刺史他们的命了。 她嘴唇微张,愤怒的看着邱丹c姜刺史和总兵。他们居然背着她想要取她侄女的命。 姜刺史瞬时脸色惨白,他知道这件事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那么霸道的一个人,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她来说,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要动他的侄女。 薛氏轻轻呵笑出来,看了一眼姜刺史道,“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侄女你都要动。那你也莫怪我无情了。亏得我还想着要替你遮掩,倒是我自作自受了。” “真是莫名其妙!”姜刺史转过头去,气鼓鼓的没再搭理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在微微发颤。 薛氏却笑着继续道,“你早就不喜欢我了,你心里念的是春桃对不对?呵呵,你还以为你那春桃是个什么好东西吗?我告诉你吧,她早就背叛你了。哼,想跟我抢人,那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姜刺史心里震惊,面上也带了几分出来。反正之前的丑闻都被揭开了,他索性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心里记挂着春桃,顺口便问了出来,“你把她怎么了?” “哼,那个小蹄子早就死了,当初就是我给她推下水去的。” 堂上顿时冷了下来,就连时生与赵思贤都没想到,刺史家中居然会后院起火。 赵思贤看了一眼时生,犹豫道,“这” “恩。”时生淡淡应着。金凤听见他轻轻说了声“吵得好!”也忍不住莞尔。 姜刺史黑着脸,“你,你怎么敢?”这可是杀人的罪过啊。 薛氏轻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本就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而今这些年都是偷来的,难不成为了她活活憋屈自己吗?哼,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c你真是无药可救了!”姜刺史此刻心里真是后悔极了。 本来是说着来看别人审案的,谁料却将自己的黑历史给揭出来了。现在可好,连自己的夫人都承认杀人了。这事儿怎么看都像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 想到此处,他看了一眼上面的时生。却见他眸色暗沉,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姜刺史心里一凛,耳边便听得薛氏骂道,“你薄情寡义,当初靠着我的嫁妆往上爬。如今功成名就,就想抛弃发妻。悄悄在外养着外室,还想着与她双宿双飞,,你当我不知道。” 姜刺史想堵住她的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薛氏仍是不解气,继续骂道,“你贪墨的事情我虽然不甚了解,却也是知道些的。可前两年,那御史来了,在刺史府翻了个遍,也没寻到。我当时就留了个心,还道那银子去了哪里?怕是与那小妖精有关吧。” 姜刺史气的脸色通红,“你c你真敢说?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他真恨不得压根就没带夫人来这里,让她捅了这么大的漏洞。 把天都给捅破的薛氏,却骂得起劲,她这番发作,直将这么些年的气都给发作了。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大人自然会查明白,用不着你来说。你道那春桃真是想与你好吗? 那一回,我在船上遇见了她,便一路跟着,最后在河边将她推下去了,眼看着她没气的。既然那会子是死透了,后面与你私会的难道是鬼不成?哈哈” 姜刺史面色发白,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薛氏见他这样,心里越发畅快,“呵呵,你这样笨的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连枕边人被调换了都不知道,世上哪还有你这样笨的呢!” 时生见薛氏说的差不多了,姜刺史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心知这杀手锏的作用已经到了,便对金凤道,“你先到旁边歇息一下,本官有问题自会问你。” 金凤磕头谢恩,站起来便随衙役往后院去了。 时生想,该是继续敲打他们了,下面要扔的干货一定会让他们吃惊。 “这些事待会儿本官一定会调查个清楚的。下面就继续传人证吧。” 说着扔了一根令箭。 不多时,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便上来了。少年穿着丧服,脸色蜡黄,一双眼红红的。上来便扑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恳求,“求大人替我义父义母做主。” 跪在一旁的总兵一看见少年,脸上抽搐了几下,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已经走远的金凤脚步一顿,这声音听起来倒是很熟咧。 时生问,“你且抬起头来,告诉本官,你是谁,你义父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账簿 少年道,“回大人的话,我叫顺子,在泰和商号做账房。我的义父也是泰和商号的账房先生。” 时生让他抬起头来,将知道的事情慢慢说出来。 少年抹了一把眼泪,恨恨的道,“师傅是给掌柜的做账的人。上个月掌柜的身子不舒服,所有账目店由师傅来做。他把账目交回账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掌柜的没来得及藏好的一本小册子。 义父好奇偷偷看了看,发现上面记录了刺史府与商号往来的账目。还有一些其他人贿赂刺史的记录。 义父发现这些年商号不仅在贿赂刺史,还在替刺史大人洗黑钱。好多人送礼给刺史大人,都是直接送到商号里,以掩人耳目的。有一些贪墨的好东西,便由商号代卖了,折算了银钱给了刺史大人。 于是师傅便留了个心眼,将那本帐簿掉了包。,拿回去誊抄了两份。自己留了一份,另外一份有一半交给我,另一半交给师娘保管。 这事儿下面分号的掌柜的也在暗中调查。义父知道了,便借口账目有问题,悄悄来平安县与他接头。 李掌柜的父亲当年就是这平安县的父母官,为人很是正直。义父早先就观察过,这李掌柜是个好的,且他娘子娘家是马帮的人,定是有办法能将这份信物交到京城去。” 后面的事情便与他们调查的差不多。王账房去了两次平安县。头一次是与李秋生悄悄商议了这件事情,第二次便是要将那账簿带过去。 只可惜,王账房早就被人盯上了,才一过去便遇了害。他带在身上的帐簿便也不翼而飞。这件事情要说与刺史大人没关系,谁信? 姜刺史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心知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定是不会轻易饶了他的。 姜刺史冷冷瞥了一眼顺子,“你总不能因为你义父说一句我贪墨了,便定了我贪墨的罪吧。你们总得拿出证据才行。否则你义父已经死了,你们说什么都行啊。”声音却有些外强中干。 顺子咬牙切齿,“你别装正人君子了。自从我义父出了事,义母便悄悄将她手头的那半本给了我,让我提前寻个安生的地方。我便悄悄离开了商号,躲在城外,靠着朋友接济。谁料,昨儿便听人说我义母也没了。”顺子眼圈泛红,再次落下泪来。 “大人,我身上有义父抄下来的账本为证。”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两个半本册子。 衙役呈上给时生过目,时生看了看,正好是与秋叶四的那一本完全一致。于是颔首让手下收起证物。 顺子却还有话说,他指了指总兵道,“我记得义父出事前,这位还带着人来过商号,后来又几次来商号寻人。要不是我将师傅的东西都藏好,怕如今遗物都要给他们烧了。后来我藏起来,我那朋友还去过商号打探,就发现他的人在死死的盯着呢。” 时生瞟一眼总兵。总兵只得解释,“这事儿实在是怪不得下官。我也是奉了刺史大人的命才去寻找他的。” 姜刺史显然已经懒得解释了,只瞪了一眼总兵,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人真是卑鄙,明明是自作主张,却推到了他身上来。 既然姜刺史懒得说,时生也懒得问。这事儿便揭过了,最重要的是有那本账簿。他温和地对顺子道,“你也下去休息吧。待有什么要问的,本官会着人去叫你。” 顺子担惊受怕好几日,这会子心才放下一些。正好一个衙役站出来,对他笑了笑,很温和地将人带到了后院里,在客房安置下来, 时生想了想,这会子还有一个人证没出来呢。于是让人传李秋生来。 当李秋生出现后,总兵如泄了气一般滴垂下头来。 时生问他,“且将你与王账房商量的事情说一遍吧。” 李秋生便将王账房如何寻到了他,如何拜托他找马帮的人来传递消息,如何又在见面前出了事一一说了。 时生问,“那你先前被收押的时候,为何不肯说?” 李秋生苦笑,“官大一级压死人。若我说了刺史大人贪墨,你们会保下我的性命吗,还有我媳妇与姑姑的性命。” 时生没说话。赵思贤虽然是个清官,可说到底还是姜刺史的下属,李秋生有此担心也不奇怪。 “不是我不相信你们,实在是先父的教训,让小生实在是不敢轻信别人了。” 时生问,“那你觉得昨儿晚上她为何要刺杀你?”说着伸手指了指邱丹。 李秋生冷笑,“因为她与总兵大人就是那将王账房害死的人啊。” 那日他早早就来了悦来客栈外边,正要推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闷哼,他透过虚掩的门往里边看,正好看见这两人在对王账房动手。 那女子见王账房不动了,就先溜上楼去,而那总兵则附在王账房身上找东西。 为了不被那两人发觉,他在外边一动也不敢动,足足看着二人都上了楼才敢悄悄进去。他探了探王账房的鼻息,发现人已经死了,便只得再次偷偷地潜回商号。不料半路上被酒楼的小伙计给看见了,反而给自己引来的嫌疑。 且事后王账房的妻子与徒弟都一口咬定这事儿与他有关,他便只能溜之大吉了。 李秋生平静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道,“之所以说出来,是看在大人一心为民的份上。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刺史的脸都白了,这话他还是头一回听过,原本是以为自个儿家只是贪污了些银两,没想到竟还与这件命案扯上关系,心里不由得又将总兵骂了一遍,真是找了个猪队友。又埋怨夫人太多管闲事,干嘛要掺和这种事,将自己也拉下水了。你要不是非要跟踪人家,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时生问,“总兵大人,他说的可是实情?” 总兵忙替自己辩解,“大人莫信这黄头小儿血口喷人,小人真没做那伤天害理的事。这定是他污蔑下官。” 时生冷笑,不疾不徐道,“有没有做,待会儿就能查清楚。”又问薛氏,“夫人,有人曾说早晨听见有人叫了王账房一声,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子。我猜想应该是夫人你吧。” 薛氏点了点头,纱帽下的眼睛满是坦然。 “不知夫人叫住他所为何事?” 薛氏笑,“我先前说过的,让他好好管管他娘子,不要随便勾搭别人的相公。” 赵思贤笑,这话说的倒是挺坦然的。 时生又问,“你们说话的时候可有别人知道?” 薛氏无所谓的回答,“我也是睡不着便出来走走,刚好看见了他,就叫住了。我们本来就是在走廊上说的话,有没有别人听见我就不知道了。若有人贴在门口偷听,定是能听见吧。” “敢问邱丹那会子是在夫人身边吗?” 薛氏点头。 “那么等夫人回屋后,她在干吗?” 薛氏道,“我那会子有些渴了,便让她去厨房给我倒一壶热水来。” 这么说,邱丹是有机会下手的。 时生颔首,“夫人是最后一个见到王账房还活着的人。” 刺史夫人轻笑出声,“你怀疑我?” 时生摇头,“不敢。” “我知道你怀疑我,这也没什么。不过这人并不是我指使邱丹去杀的。” 语气云淡风轻的好像是在聊家常一般。 与刺史夫人的从容淡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总兵的战战兢兢。他跪在地上,只觉得膝盖凉凉的,身子都有些发颤。 时生将一切尽收眼底,知道他这事快要绷不住了。 总兵确实是快不行了,他知道刺史不过是贪墨了些罢了,还不至于掉脑袋。可他就不一样了,手上是几条人命,若这会子认下了,是断断脱不了身的。 “总兵大人,李秋生的话你可听见了?” 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催命的符咒,让他心里忍不住就突突跳起来。 “你若是有什么,还是尽快交代的好,以免连累了家人。” 总兵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滴落在青砖上。刺史在旁见着,觉得他这样子有些怪,心里立刻就有了些不太好的感觉。 总兵内心天人交战了一阵,终是缓缓抬起头,看着刺史道,“这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结案 “啪”的一声。刺史手里的杯子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 温热的茶水溅在他的衣摆上,湿了一片,颜色也深了几分,他都没有留意到。只惊愕的看着总兵,“你如何要这般的诬陷我?我何时让你杀过人了?” 总兵却如得了失心疯一般,连连嚎叫,“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跟着你,我会走到这一步!” 姜刺史的脸都气白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想要捂住他的嘴。可总兵是武臣,眼睛都直了,发起疯来力气大的很,他哪里是总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人踢到了远处。 姜刺史捂住肚子,坐在地上哀嚎。薛氏见了,蓦地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发狂的薛总兵。沉声道,“他中了蛊。”说完一个箭步上前,掏出腰间的佩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手起刀落,用剑鞘将人劈昏。 如此这般后,她反而蹲在总兵身边,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向,伸手把脉。又嫌带在面上的纱帽有些碍事,干脆取下来扔在旁边。摇了摇头道,“太晚了,中蛊太深了。” 时生的脸更沉了几分,目光幽幽的落在邱丹的身上。 薛氏也看见了一直跪在一旁的邱丹,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她手上紧捏着帕子。 薛氏面色一滞,几步上前。一把举起邱丹的手腕。片刻后就变了脸色道,“是你,你用自己作古来害的他。”语气里很是不解。 邱丹面色苍白,对着上面道,“一切都是小女的错,与娘子相公无关。” 时生看着她,沉声问,“你为何要这样?” 邱丹只焦急地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刺史,没有说话。薛氏却是看明白了,厉声问,“怎么,你看上相公了?” 邱丹低着头,没有回答。上头的两人却是听得瞠目结舌,这可是意外之喜啊,若邱丹果真爱慕姜刺史,那么她几次三番杀人灭口就能解释了。 “这么说这一切是你自己要做的了?”时生问邱丹。 邱丹低着头,轻声答应,“是。大人在外边悄悄地养着外室,这事儿夫人是知道的。后来我们几次悄悄来平安县,就是为了确认春桃的长相。等我们摸清了她的底细后,便寻了个机会将她推到了水里去。” 这便是起因了。有了这个开头,继续说下去也就没那么困难,于是邱丹断断续续地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杀害春桃是薛氏一时冲动,事后她俩便匆匆离开。这种事她们自然是不会告诉姜刺史的,于是后来方氏假扮春桃的事情就顺利地进行了。而那边的姜刺史也是没有发觉。 过了好久,她们才觉出不对味来。明明是除掉了春桃,可姜刺史还是悄悄往外跑。 二人就继续调查。于是有了与金凤在船上相遇的那件事。对于再次见到与春桃一样容貌的女子,二人都是很惊愕。于是暗暗跟踪,最后居然发现她去了王账房的家。 这事儿她俩都觉得蹊跷。邱丹于是便悄悄打探同船的几人。 这一查就发现王账房有些反常,更觉得他们两口子有问题。后来又发现金凤住到了县衙,更觉得是冲着刺史大人去的。 邱丹不确定他们对贪墨案到底知道多少。想着留着他们终究是祸害,于是几次三番队金凤下手。她是个福气大的,几次都被人救下。 而王账房那边却很顺利,客栈遇见后,邱丹便寻了个空当下了手,是总兵善后的。 要不是利益一致,总兵也不会故意讨这么多的麻烦。 这会子,时生与赵思贤算是理解了总兵心里那口怨气。可惜,他遭了邱丹的毒手,中了蛊毒,怕是好不了了。 而邱丹,她看来是真喜欢刺史,愿意用自己一条命扛下所有的罪过。 时生道,“王账房死了之后,他的妻子方氏便想方设法要将手头的半本帐簿交出去。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让顺子按兵不动,自个儿去城外活动。不过他运气不好,没有等到接头的人,反而是等到了邱丹,一番打斗下来,不敌对手,也被灭了口。” 邱丹闭着眼,没有回答。 “我想柳寿大概是因为在刺史府里干活的时候,认出了邱丹与夫人吧。他那么聪明的人,早就听说了城里的流言,于是动了心思,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正好这时候他急需银子替秋月赎身,便大着胆子要跟夫人勒索。“ 薛氏冷哼了一声,“他就是不知死活!” 时生道,“于是,邱丹便也跟着他一路来到平安县。最后在交易的时候将他杀死。” 邱丹闭着眼睛,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你总担心我们查到什么,还跟踪了金凤去了秋叶寺,就是想找到线索吧。” 薛氏反而有些赞许地看了看她,轻笑出来,“没想到你是个重义气的。以前是我看轻你了。” “娘子。” 时生打断她们的叙旧,“李秋生早早就逃跑,让你很是担心。你始终担心贪墨的内情被他知道,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企图要夜闯大牢将人灭口。只可惜,那晚是我假扮成了他,布置了天罗地网等你来投。要不是你真的中计,我还不能这么确定呢。” 赵思贤见连环杀人案差不多要水落石出了,只差邱丹的口空,便问,“你到底要不要承认自己的罪行。” 邱丹颔首,“那些人都是我杀的。说起来我也是逼不得已。” 金凤在后堂听着,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终于知道为何这辈子几次三番遇到刺杀。说到底都是因为,她住在,赵大人的后院里的缘故。 因为他做出了与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让他们感到惊恐了。于是便动了杀心。还真是无妄之灾啊。 邱丹的自诉与时生说的差不离。当文书将状纸给她看后,她爽快地画了押。 薛氏也很坦然地认下了谋害春桃的事实。只是,她并不知道春桃是太子的人。这连环杀人案便以这种方式结束。 等二人画押完毕,状纸呈了上去,赵思贤让人收好,这才挥手让衙役将两人带下去,顺便也将总兵拖下去了。 姜刺史见老婆部下都折进去了,已是无法再去捞,赶紧铁青着脸站起来,拱手道,“这件事是本官家门不幸,我自会回去写自辩折子。” 说完拱拱手就要离开。时生弯了弯嘴角,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脱身,这会子可有一个大礼等着他呢。 时生适时叫住了他,“刺史大人请留步,关于贪墨按下官也有了进展,大人不妨与下官一起看看罢。” 姜刺史脸一白,完了,在这儿等着呢。看来不光是捞不出老婆下官了,连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姜刺史梗着脖子,“你们说的无凭无据。要想定我的罪,那就拿出我贪赃枉法的证据来。” 时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着门口呼喊一声,“抬上来吧!” 几个衙役抬着十几个箱子上前。在大堂上一一摆开。打开箱盖,里面是金银珠宝,夺目得很。 姜刺史的脸一白,如今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时生又扔下一本账簿道,“这便是王账房留下的东西,你看看可一致。” 姜刺史接过来,哆哆嗦嗦的打开,果然是他们曾经的账目。与堂上的分毫不差的。姜刺史只觉得心口一痛,眼睛一翻,干脆厥过去了。 有了这些证物,姜刺史即刻就被收押。在平安县又引起了一阵风波。 这案子其实很容易审,人证物证俱在,姜刺史想赖也找不出个理由。且那庙里的两个和尚也出来指认他,更是赖不得了。 时生快刀斩乱麻,很快就得到了供词。因为这件事涉及姜刺史,赵思贤不好出面写奏折,便由时生出面,主要奏明姜刺史贪墨一事,并且附上了账簿与口供。至于金银珠宝一类,则是留着后面随他们一起入京。 最后,他还顺带提了一下,刺史夫人与邱丹谋害人命的事情。 与奏折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一本给皇帝的密信,详细写明了姜意先前拐走薛二娘的事情,还有他这边与晋王有所勾连的事实。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只是给在位者看一看而已。 等待了几日,便来了圣旨,说是要将嫌犯押解入京,不过,这便与时生无关了,他的任务算是圆满结束。 上头对于能这么快查出贪污的证据很是高兴,皇帝在给时生的密信中,悄悄表扬了他几句,让他继续好好干。顺便也说了下赵思贤与古超群的功劳。 时生特意将这二人也叫到了书房,将密信的最后关于他俩的部分给二人看了。 赵思贤将密信捧在手里看了好几遍,还忍不住嚷嚷,“陛下可不厚道啊,我们出了这么大的力,至少要单独写一封信给我们啊。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超群。” 古超群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的很对。” 时生闻言忍俊不禁,“就你事儿多。能想到你就不错了。” 赵思贤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我俩分散了他们的注意,你早就暴露了。” 古超群依然颔首,咱家的小赵说的有理。 赵思贤见他一直附和自己,更加开心,又数落时生道,“你怎么不提金凤几句啊,皇帝的密信里都没表扬一下金凤。” 时生板着脸道,“她的事情还希望二位能保密,就当不知道她参与在这里边。” 赵思贤大惑不解,“为什么呀,人家明明也出了好大的力气。” 时生不得不解释道,“可是刺史夫人是她二娘,不好说的。” 赵思贤还要说,古超群已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金凤的事情相信时大人心中清楚,咱们外人就不要瞎操心了。” “好吧,反正我是不太明白这些啦,”赵思贤撇撇嘴,“至少也该奖励人家一下的。就算是不能上达天听,至少你这边不能忘记了人家的功劳。” “我省得。她是我手下的人,我自然会记得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一些旧事 送走了赵思贤二人后,时生也回味了一下赵思贤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论理金凤也算是有大功的,如今一笔抹去,确实是有些不公平。 不过时生有自己的考量。 虽然不是对赵思贤所说的那个原因。他看了看手里的金钗,开始沉思。 说起来,他也很好奇金凤的身世。能让一直蛰伏的那帮人痛下杀手,这姑娘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时生还记得上辈子自己跟踪她多日,却终于还是让她死在小巷里。这事儿是藏在他心口的一根刺。自打金凤死后,京城里风云变幻,后来晋王叛乱,京城里一帮人暗中与晋王勾连,里应外合,终于酿成了惨剧。京城里一片哀嚎,沦为人间地狱。 晋王将文武百官召集在前殿,逼迫他们臣服于他。时生就是那个时候撞死在前殿的。 临死前,他对天许愿,若有机会重来一次,一定要阻止这场惨剧。或许是感动了上天吧,他真的重新来过了一次。 只是他还是不明白晋王背后的势力有哪些人,于是便打算以这次为契机,早日查清围绕在这姑娘周围的神秘人。 不过结案后,金凤却是好久没出过屋子了。阿宁还偷偷来找时生道,“总这么关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啊。我怕她会憋出毛病来。” 时生瞥她一眼,“你又知道?” 阿宁点头,“自然啊,这么明显谁都能看出来。姑娘这几日心里不痛快,我想着,怎么都是她二娘,虽然以前那事儿不太厚道,可总归还是亲人不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时生没说话,却又想起了这事儿,心道,难道真是她最后的亲人了吗?薛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公子,”阿宁轻轻唤他,将他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实。时生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我看她还是听您的话的,要不你劝劝她?” 时生摇头,“算了,她若是真想跟我说话自己会来的。我们就等等吧。” 果然,第二日金凤特地过去找时生说话。 案子了结,时生正好心情畅快,见她后便露出微笑。金凤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见她这样,时生笑着问,“怎么了?” 金凤低着头,恳求道,“我想去见一见二娘。当年的事情,我想问个清楚,不然我不安心。” 时生微笑颔首,“去吧,让阿宁陪你一块儿。” 金凤有些讶异,时生却笑着说,“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做什么我都是相信的。” 金凤:是这么个理儿,可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牢头知道金凤是大理寺少卿身边的贵人。恭恭敬敬的将她与阿宁一起迎了进去。 虽然外边还是艳阳天,里边儿却阴暗得如同黑夜一般。过道两边传来了囚犯们的哀嚎声,不时有人探出脑袋,伸着手想要拉住她。 “贵人,我是冤枉的!” 不知是谁撕心裂肺地哭号着,其余的人也仿佛是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开始冲着她哀求: “求求贵人,放过我吧” “求贵人饶我一命”。 “啊啊啊,我不想死啊。贵人,你放我出去吧” 耳边充斥着他们哀求的声音,在金凤听来格外的刺耳。他们多是被判流刑,流放几年,服满徭役后就可回家。饶是如此,他们仍是很绝望。 可二娘却是手上沾染了一条人命的人,多是要斩首的。她此刻会有多绝望呢 金凤捂着耳朵皱着眉,努力使自己不去想这些。沿着狭长昏暗的过道往里走,越往里边越是安静。她脚下一顿,停在了最里边的牢房外。 与其他牢房不一样的是,那间牢房的墙壁是加厚的,并且只有一个铁门,门上还上了大大的同左。一角有一个气窗。 那是看守着死囚重犯的牢房,一般人不得进入。这次若不是有时生的令牌,她们也是不能靠近的。 金凤站在门边,牢头利索的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铜锁,开门让她进去。 金凤扫了一眼,抬脚进门。待她进去后,牢头又利落的将门关上,阿宁守在门边不让其他人靠近。 牢房里只薛氏一人,看起来倒是很安静。 薛氏正睡在草席上,穿着普通的囚衣。她的脸色不太好,不过身上仍是干干净净的。 牢房中有一股子的霉味,金凤掏出手帕,掩了掩鼻子。看了一眼波在墙角的人,柔声问,“二娘可还好?” 薛氏抬起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挺好的。” 时隔多年,二人都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金凤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与她说话。 看着二娘依然姣好的容颜,金凤又想起她在绣楼下面驻足仰望的样子。那含笑的眉眼,真切地仿佛就在昨天。 她一直以为二娘是疼爱她的,所以当金家败落,二娘要带着仅剩的家产与姜意私奔的时候,金凤还觉得有些茫然。 “二娘,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与阿爹!” 十几岁的少女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她不知所措地跪在二娘的脚边,哀求着她不要走。可二娘只留下一句“你长大了,二娘的任务也结束了”,和一个决绝的背影。 二娘被那个薄情的书生离了眼,连夜带着一半的家产与地契银票私奔了。 这件事对金老爷的打击很大,不出两个月,人变瘦了十几斤,三个月后,他油尽灯枯。留下金凤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受着苦。 多少年了,只要想起那一幕,金凤就觉得伤心难过,这些感情夹杂着愤怒,总是盘踞在她的心头,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要去恨她。想去诅咒她得不到幸福。 寡廉鲜耻的人怎么配得到幸福呢? 可如今二娘真的遭到了报应了,在她的面前落魄了,金凤反而感觉不到一丝高兴。 这时的她才发现,原来二娘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留下的伤害也不重要了。没有她的日子,自己不是照样在成长吗。 金凤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丢丢的心疼。 “二娘对不起你。” 虽然已经经过了这么多年,金凤还是等到了二娘的道歉。与上辈子相比,她该知足了。 忍住了心里的酸涩,金凤问,“是你托阿婆照顾我的吗?” 二娘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温柔。金凤想,或许她并不知道正是阿婆将她的行踪告诉邱丹的。既然她不知道,金凤便也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她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二娘,问,“你果真是爱着姜账房的吗?” 她不想称那个人为刺史,不管那人是不是身居高位,他始终是靠着给金家做账房先生才发的家。 二娘笑着点点头,“是啊。我那会子还年轻。当年的事情很复杂,反正也说不清。不过,我与你阿爹是没有爱情的。他是个好人,但是我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要不是为了你,我或许早就离开了。” 金凤有些诧异,那些过往在她口中不过是一句说不清就了结了。阿爹对二娘很好,很宠爱,而且没有纳妾,在商贾里算是异类了。可即便如此,二娘还是说她不喜欢阿爹。 金凤死死盯着她,莫名有些愤怒,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微微握紧。 “可你为什么不和离呢,既然你不喜欢阿爹,你还可以和离啊” 二娘笑了,“我当然提出过。他说要让我净身出户。” “那你就可以落井下石了吗?”金凤有些愤怒。那会子金老爷已经病入膏肓了,可二娘居然趁机离开,给了金老爷致命一击。这才病情陡然加剧。 二娘坦然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金凤别开目光,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跟他在一起,幸福吗?” 二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 金凤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呢?” 二娘苦笑,“离开一个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做出的决定。”特别是那个人还是你爱的人。 金凤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自己也没法子反驳,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子的。明知阿郎已经变了心,还是苦等,自己与二娘是一样的。 二娘勉强撑起身子,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金凤纠结了一下,便也坐下。二娘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柔声问,“凤娘,这些年过的好吗?” 金凤心里一阵酸涩,过往的所有委屈都涌上心头,哽咽着回道,“还好。”眼圈儿却是红了。她别过脸,不去看二娘。 撇了撇嘴,将眼泪硬生生吞下,金凤哑着嗓子问,“为什么杀那么多的人?” 为什么要杀人不可呢,就算是姜意被定罪了又怎样,就算是受到了牵连也不是非死不可的啊。 二娘叹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金凤的脸颊,让她不由自主地挪开了一些。 “我们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生死有太多的不由不得已。” 金凤觉得她这话说的奇怪,还想再问,便转过头去看着二娘。 但二娘却对她摇了摇头,“不要说不要问,有些事都是不得已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看那个人是个好人,你跟着他,定不会错的。” 金凤没有说话。 二娘又道,“至于常生,你还是忘了他吧。他与姜意一样是个薄情的。” 金凤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常生是个薄情的,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抛弃糟糠之妻的。 “二娘,”金凤轻呼,薛氏颔首,“怎么了?” “咱们薛家到底是为何会成了这样?” 薛氏勉强一笑,“当年薛家蒙冤,被灭门。是晋王伸手救了我们一把。后来朝廷又为薛家平反,才有了咱们的一条活路。” 薛氏显然不愿多谈,拍了拍金凤的手道,“你回去罢,我能见你最后一面已经是满足了。” 金凤心口一跳,深深看了二娘一眼,无声地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回京 回来后,金凤一直闷闷的,可把阿宁给愁死了。她跑去问时生,“这样总闷着也不好,万一憋出病来了可怎么办?” 时生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别管了,随她吧,她自个儿能想明白的。” 阿宁嘀咕,“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见了面,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时生又敲了她一下,“别管了,你且去收拾收拾吧。” 阿宁大惊,“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时生笑,“你要是舍不得走可以留下。” 阿宁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公子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啊”说着赶紧溜走。 时生哭笑不得。 几日后,便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了。赵思贤与古超群和芸娘都跑去送人。 赵思贤拱手道,“往后还来啊。” 时生笑,“怎么,还不嫌事儿多啊。” 赵思贤摸了摸鼻子,“不能是过来玩啊” “行啊。”时生说着伸出拳头锤了赵思贤胸口一下。一旁的古超群冷眼瞧着,有些不高兴地扭头。 时生笑,“你看,古兄又不高兴了。” 赵思贤撇嘴,“谁在乎他高不高兴啊。”说着突然感觉从侧边飞来一个眼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边男人们有说有笑,这边芸娘则是拉着金凤的手道,“此去京城,往后怕是不容易相见了,你要保重啊。” 金凤点头,“恩” “不管找不找得阿郎,自个儿都要好好的。” 金凤仍是点头。 芸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金锭塞到金凤手里道,“留着,以后万一遇到用钱的地方。” 金凤几番推脱,都被芸娘给塞回去了,只得收下,心里一阵熨帖。 芸娘还想叮嘱几句,就听那边在喊了,“要走了,长话短说,以后还能书信来往的。” 芸娘一听也是,便松开了金凤的手,挥了挥袖子道,“到了那边可得记得给我写信啊。” 金凤点头,“放心。”说着便钻进了马车。 回京城走的是官道,一行共五辆马车。时生的马车比其余几辆要高大宽敞。这马车一看就是贵族子弟用的,前头两匹骏马,车身上还有一个圆形的车徽,图案是时家的家徽。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声音很轻。座位上有厚厚的垫子,后面还有靠垫,坐在上面不会太颠簸。车子正中有一张小几,座位下有柜子,放着一些高点。 这样的配置,就算是金家还在的时候,也是比不上的。原因无他,金老爷是白身,要是用这种规制的马车就是逾越了。 沿途驿站的驿丞们都是极力讨好,好菜好酒的侍奉着,还殷勤地送热水,马儿也是照料得很尽心。 所以,虽然路上有些辛苦,人马都还不错。 时生常常将金凤叫到他的马车上。给她讲一讲家里的事情。 时家也是京城的名门了,与京城的世家多有联姻。 家中三代同堂。时生的祖父是当朝阁老,已经致仕。祖母身上有一品诰命。父亲是吏部尚书。二叔是个闲散的纨绔。三叔在鸿胪寺。还有一个姑姑入宫,如今是贵妃。 听他说完这些,金凤不由得暗想,这一家在京城得多打眼啊。前朝后宫都在掌控,也是一时无二了。 “京城中还有比你家更厉害的人家吗?” 金凤问出这句的时候是诚心诚意的,时生听后却是轻笑,“其实也就是我父亲还有实权罢了。等他老人家退下来之后你再看,又是一个格局。” 金凤一想也是,吏部尚书掌握着官员的任命,确实是实权。至于礼部侍郎吗恩恩,他说的对。 时生又补充,“并且京城里还有皇亲国戚呢,宗室王侯也不少。其实朝廷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宗室,一派是清流。这两派是互相看不上,平日里多多少少会有摩擦。你要是遇上了,可得躲远一些。” 听得金凤暗暗心惊,“京城可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 时生笑,“是呢,说不定你随便撞个人,都是个闲散小侯爷呢。” 听他这么一说,金凤暗想,往后走路可得当点心。万一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这一日,时生依然将她叫到了自己的马车上。却没有跟他讲京城的事情,而是独自坐在窗边看着书。 金凤坐在他对面,想着他总是叫自己过来,也隐约猜到了一些。在五辆马车里,时生的马车是最舒适的。车上的坐垫很暖和,说起来该说是软榻才对,累了还能躺下休息。 车上还放了几个火盆子,时生见她畏寒,还让人拿了个小手炉给她用。 金凤心里也很感激他的体贴入微。这样的好主子,怕是不多了。 时生坐在窗边。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金凤在旁瞧着,心里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别的地方。 京城越来越近,金凤想,上辈子他就是死在那里的。不知这一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阿郎这会子与小公主正是新婚,该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呢。 “想什么呢?”时生见她脸色有些惨白,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烦恼,便随口问问。 金凤心里实在是好奇小公主的事情,便脱口问了出来。 “我在想小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公主?时生有些诧异地瞧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想起问这个?” 金凤这才回过神来,不免懊悔自己失言。讪笑了几下,解释道,“我也是随口说说罢了。先前,芸娘跟我提了提她的事情,让我没事儿千万要躲着点。” 这话也不算是说谎。出发前一晚,芸娘确实跟她数了一下自己知道的皇亲国戚,让她万一遇着了,千万要避开。 不过芸娘知道的并不清楚,也就是从她二叔的家信里了解一些罢了。 金凤想,这样总可以掩饰一下吧。 时生却是另一番心思。他看了金凤一眼,目光意味不明。这傻姑娘还不知道,自个儿的夫君如今已经是小公主的驸马了吧? 等她将来知道了,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呢。一想到她会因为这个原因伤心,时生又突然替她不值起来。 时生道,“小公主长在深宫,我也就是见过她几次。不过姑母在宫里倒是与她颇是熟稔。不知道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的,公子你随便说说就好,不用在意。” “好。”时生放下书,便开始说起来。 小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她出生的时候,今上已经快四十岁了。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宸妃所出,陛下对她格外的爱护。 小公主十岁左右,陈飞便病殁了。今上就将他接到了皇后娘娘膝下。皇后无子,对小公主自然很是宠爱。 十四岁那年,小公主看上了一个状元郎,便请求皇帝赐婚。 时生瞅了瞅金凤,见她面色如常,心里稍稍安心了些,又若无其事的说了下去。 “小公主出嫁的时候很是轰动,十里红妆,在京城里已经成为了一个传说。且她的公主府很是美轮美奂,比之皇宫也不差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仗着皇帝的恩宠,时生没说,金凤却听明白了。 时生道,“如今驸马很少出门,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也是一段佳话。羡煞了不知多少的贵妇。” 世人最爱说才子佳人的戏码,至于才子背后有没有其他人,那便没人管了。 金凤面上淡淡,身子却在微微的抖动着。忍了好久才平复了心绪。 时生不喜欢在人背后说闲话,想着金凤的处境,总有一种心口堵着什么东西,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于是越发不想谈论这事儿。又拿起了手里的书。好久之后抬起头来,却见金凤仍在呆呆的看着他。 他知道她是个心思重的,便笑着轻唤了一声“金凤”。 金凤回过神来,忙微笑着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 时生笑道,“如今天寒,不如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金凤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些凉,手脚都是冷的,于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时生俯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壶酒来,倒了两杯,自己取了一杯,另一杯递给金凤。 金凤接过一饮而尽,喉头传来辛辣的感觉,呛得她咳嗽了一声,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不多时,冰凉的手脚似乎缓过劲来了。 时生笑,“这酒有些后劲,且悠着些喝。”说完又给她满上,金凤又是一饮而尽。 如此喝了四杯酒,金凤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 时生见她脸颊红红,微醺的样子很是不同,不免多看了几眼。金凤已然是醉了,眼皮都在打架,猛然就趴在了小几上,兀自呼呼大睡。 时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扶着她在软榻上躺倒。又抱来了一条毯子给她裹上。金凤睡着的时候,口中还在喃喃的喊着什么 时生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她说的断断续续的,费了些工夫才听明白说的是什么: “阿郎你的心真狠你个负心汉怎么不回家?” 越往后面声音越低,听得时生也有些伤感。又帮她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好好睡吧,睡了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时生又坐到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喝下。品尝着口中的醇香,时生也不觉有些恍惚,似乎又回到了琼林燕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疑惑 在时生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小公主的驸马——那位当时在京城中一时风头无二的状元郎——到底是如何想的。 那会子红叶寺举行诗会,他也曾抽空去看了一下。作为上一科的状元,时生对于后辈很是关心,也存着不妨结交一二的心思。 毕竟那些可都是潜力股啊。 常生便是混在那群人之中,虽然衣服的料子普通,却掩盖不了他周身的气势。 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评古论今,借古抒怀。豪迈的说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激动人心的句子。 这句话很多人都说过,可唯有他说的如此笃定。时生都一时愣住,跟着一起热血沸腾起来。 时生于看人上很有一套,在大理寺的经验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他把自己的那一套经验用在眼前的那个年轻人身上。但见他剑眉星目,周身散发出一股刚正之气。 时生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必将大有所为。他向别人打听那人的来历,终于知道他叫常生,来自平安县,是赴京赶考的一个举人。 来年的春闱,常生一举夺魁,成了最年轻的状元郎,他的人品与才学让他一时风头无二。 时生与父亲说与此事,父亲摇了摇头说,“过刚者易折,擅柔者不败。他这种性子怕是不能长久呢。” 时生暗笑,“他可就叫常生呢,阿爹您怎么看?” 结果换来了父亲的一个爆栗,如今想来仍是觉得好笑。 游街的时候,状元郎身着红色袍子,面色红润,看起来意气风发更甚往日。时生坐在马上远远看着,一时有些恍然。 他是陪自家妹子走的这一趟,如京城里的其他女娘一样,自家妹子是特意来看状元郎的风姿的。为了避嫌,妹妹坐在时生身旁的马车上,戴着帷帽,撩开车帘偷偷看着,被他一眼瞪了回去。 众人纷纷往前挤去,想要看看状元郎的英姿,原本车水马龙的大道很快就堵住了。 护卫的侍卫很是焦急,这要是耽搁太久,怕是要误了时辰。还是常生第一个发声,对着围观的百姓挥挥手,让他们不要太挤,且回家去,往后还是能见面的。 眼波扫去,一众京城女良们都捂着胸口狂喊他的名字,不少人扔着鲜花,对他表示好感。 那阵子,京城的女娘们都要疯魔了,就连自家小妹口中喊的都是非他不嫁。 时生觉得好笑,便说了小妹几句。哪知一向听话的小妹嘟嘟嘴,愣是几天都没理会他。 时生自然是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不过也便留了个心眼,将小妹送回去后嘱咐了家人,让下人们多看着些,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他可是知道妹子偷偷地在看着西厢记呢,一点都没将礼教放在眼里。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万一出事了全家都要跟着丢人呢。琼林宴上觥筹交错,时生顺势与那状元郎碰了一杯。 因为心里想着妹妹的事情,他便顺口问道,“常兄,不知你可有妻室?” 若是他没有娶妻,便打算趁机提一提小妹,也算是兄长的一份心意。 常生闻言,目光一暗,沉思片刻道,“常某成亲已经六年了。”言语间目光柔和了许多,只是眉宇间平添了几分愁绪。 时生只笑了笑,便没提自家妹子。不过他想,那家伙或许是有些遗憾吧。毕竟时家的家底,京城中还是人尽皆知的。 但凡听见对方有联姻之意,多少会动心,只是常生忍住了那份诱惑。就这一点,时生便对他表示出佩服。毕竟不是谁都能拒绝飞黄腾达的机会的。 毕竟不是可以知心的人,双方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不多时又有人插入谈话,二人便顺势分开。 过后二人鲜有交流,再见他时是在御花园中。时生正有事情要面圣。常生就是那个时候与他擦肩而过的。 他额头上破了个洞,虽然已经止住了血,脸上的血污仍是很醒目,看着触目惊心。时生好奇他是如何搞成那个样子,不过宫中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时生压住心里的疑问,只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淡淡的说了句“保重”而常生有些木然的脸突然抽动了一下,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只那一眼,时生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从那双眼里,他明明白白看见了“心如死灰”四个字。 时生心里惴惴,并没有停下来,对他略一颔首便走过去了。 皇帝正坐在御花园的一个凉亭里,时生磕头行礼,发现青砖地面上隐隐有血迹,心里又是一动。 皇帝让他起身,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淡淡问,“你刚走的时候可看见了常状元?” 时生只得如实回答,“看见了。” 皇帝眉头紧锁,狠狠的瞪着地面,突然问他道,“听说你与常状元说过几句话,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时生心里一惊,很快平复心绪,“他是个君子。” “君子?”皇帝恨得后槽牙都有些疼,面上却露出满意的样子,还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很快便打发他出去。 时生正疑心常生是不是什么事惹恼了皇帝,第二日便听见了一个消息,金銮殿上御旨赐婚。皇帝将最为宠爱的小公主赐婚常生。时生愕然,这可不像是得罪了陛下的样子啊。 对于这次赐婚,大家众说纷纭,不明白这人到底是哪里得了陛下青眼。大多人都羡慕这个新科状元,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时生的眼角余光却瞥见他面如金纸颤颤巍巍地磕头领旨谢恩。下朝的时候他踉跄的离去。 有人说他是高兴太过,步伐虚浮。可时生看得出,他的脸上明明写满了失落。 没来由的,时生想起他举起酒杯轻声告诉他的那句“我成亲已经有六年了”,那会子他明明是婉拒了时家,为何如今却没说一句话呢? 就算是皇帝赐婚,赐婚前也是会问一问双方的意思的。他大可直接说出来的啊。 时生心里越发不解。回去告诉了父亲,父亲不过是冷笑一声,“先前没答应咱们,不过是因为诱惑还不够大而已。你不要管他的事情了,横竖与咱们无关。” 时生唯唯,静观其变。 赐婚的消息传到民间,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一众女娘集体失恋,就连自家妹妹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大哭了一场。 后面便是大婚,十里红妆一时风头无二。小公主与常生一起住进了公主府。那个曾经一心想有所建树,为民请命的状元郎,自此成为了驸马,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一腔政治抱负化为泡影。 众人感慨之余,颇多惋惜。胸中自有丘壑的青年才俊原本应该大有可为,却退出政堂,自此毫无建树。 时生想,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居于女人的裙裾之下,虚度光阴呢? 时生坐在车窗旁,想着自己与常生的几面之缘。时间不知不觉便过去了。 外边天色渐暗,时生点起车厢四角的油灯。昏黄的灯光下,金凤侧卧在软榻上,侧脸温柔而秀美。 时生看了看她,唇角不自觉上扬,想起了自己梦里的她,不觉失笑,想不到终究还是带了她上京了。 因为金凤一直睡得很熟,时生便没打扰她,马车在附近的驿站停留了片刻后就继续启程,加速朝京城而去。 半夜的时候,金凤醒了一会儿。她迷茫的看着四周,神色有些奇怪。时生安静地看着,见她挥舞着手腕,试探着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时生正在翻着书,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回道,“已经三更。” 金凤有些奇怪的挥了挥手道,“天怎么这么黑?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时生诧异看她一眼,车厢里点着四盏油灯,很是明亮,她却还身在黑暗之中,黑色的眸子没有神采,只茫然地瞪着,一对秀眉紧紧地皱着。 电光火石间时生心里突然明白过来,她的眼疾又发作了。 时生压下心里的担忧,用极温和的声音道,“是啊,天正黑着呢,过一会儿才会天亮,你先睡着吧。回头我会叫醒你的。” 金凤这才放下心,眉头也渐渐舒展,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听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生锁眉,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办。 他是知道她有眼疾的,也悄悄去调查了张大夫,知道那眼疾不好治。不过张大夫告诉过他,只要好生修养,按时吃药,该是能维持一段时间的。 可这才几日,竟又发作得这么厉害。时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好好考虑这件事。需得尽快寻一个得利的大夫才行。否则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黑夜里,马车慢慢停下来,不久便见一只鹰隼从车顶呼啸而过,消失在暗夜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新宅 金凤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天色已经大亮,车厢里的油灯都已经燃尽,明亮的日光从车窗照入,洒在她的脸上,金凤不由得眯了眯眼,打量着四周。 马车晃晃悠悠,金凤才意识到自己睡在马车上,起身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这才想起昨日喝醉的事情来。 时生保持着坐在窗边的姿势,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眼下有些青黑。像是一夜没睡的样子。金凤突然想到自己昨晚是一直与他在一起的,赶紧往角落里缩了缩。 时生心里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放心,我没碰你。”声音里满是疲惫。 金凤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昨天是不是很失态?” 时生笑着摇了摇头,“还好。”你喝醉了只是有些嗜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凤这才放下心,慢慢松开被子。耳边又传来时生的说话声,“不过我奉劝你一句,要是酒量不行,以后就要少喝些。不能喝就别喝,省得误事。” 哎哎,就是这么回事。金凤心里万分赞同,赶紧低声应道,“好。” 时生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便睡一会儿吧。” 金凤赶紧从软榻上起身,往旁边的座位上让了让,请时生躺一会儿。 时生便挪到那边,脱下身上的外袍,扯了扯被子,顺势躺了下去,轻轻合上眼。 金凤有些愧疚的看他一眼,目光停留在他眼底的青色,看来他确实是一夜没睡。 “我回自己的马车上去。” 时生伸手拉住她的袖子,止住了她,“算了,明天就到京城了,就不麻烦了。你就在这坐着,无聊的话随便翻翻书看一看也好。横竖我都不打紧的。” 见他执意如此,金凤便也低声答应着。 于是又走了一天,便到了京城。 南门外连接着从南方过来的官道。时家的家仆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家大公子回来。 时家三代同堂,老太爷已经致仕多年,早就不在理事。如今的家主是大房的老爷,大公子便是大老爷的长子。在所有的孙子辈里也是最年长的,如今已经二十多岁。 家中的长辈一直将他的亲事放在嘴边,大太太成日里念叨着要给他娶一房媳妇呢。可大公子每次都糊弄过去,让大太太好不心塞。不过大公子自个儿也说了,等哪日他升官了,再考虑娶亲。 原先只是推托的话,没成想却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大公子在平安县立了大功,解决了陛下的一桩心事,早先已经有不少赏赐去了时家,老爷太太都很是开心,家中的老太爷也很是乐呵了好几天,连连说家里还是大公子最得他老人家的心。 这次大公子立功回来,太太早就在家中预备了丰盛的接风宴。还早早就打发了人过来南门这边等着。等回家后,就要跟他提一提他的亲事。 这些仆从里,李管事是他们的小头头,平日里管理着大公子院子里的事物,故此大太太便打发了他过来接人。此刻他也是满面春风,得意得很。 自个儿的主子有出息,下人们才有奔头不是。李管事觉得大公子简直太厉害了,自然,能将大公子培养得这么出息的大太太也很厉害有木有。 说起来,这大公子虽然出息,却并非大太太所出。而是老爷的一个姬妾生的。 当年老爷太太婚后几年都没孩子,家里人都有些着急,不过老爷却一点也不介意,依然与太太恩爱得很。后来,老爷外放在江浙做巡抚,收了一个舞姬,很快便有了孩子。只是那舞姬命薄,生孩子时难产死了。 太太一点都不介意这孩子的出身,将他养在膝下精心培养,爱如亲子。哪怕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一点儿都没落下大公子。 府里都说大太太贤良。就连李管事都觉得,这般的心胸,不是其他女人能拥有的。 如今大公子出息了,将来定会对太太孝顺的。这也是太太的福报呢。时家的众多公子里,属大公子最出息,怕是将来要顶门立户,做时家的家主的。 正想着,忽然听有人过来说,“管事,那边的车队好像是咱家的呢?” 李管事眯着眼眺望一眼,果见远处尘土飞扬,几辆马车排成一队正朝这边而来。打头的那辆由两匹马拉着,车厢很是宽敞,圆形的车徽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耀眼得很。 李管事心中一凛,整个京城,也就大公子马车上的车徽是闪闪发亮的,那车徽还是他特意用琉璃做成的,目的就是让人能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 这来的不是大公子还能是谁? 金凤撩开车帘,远远看见阳光下高大的城墙,很是巍峨壮观。心知京城已经到了,心跳不由得加速。 马车渐渐减速,车夫一勒缰绳,马儿踢踏几下,停下脚步。后面几辆马车便也停了下来。 这边马车刚停下,那边便涌来一群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吵吵嚷嚷着要他们下车。 金凤没见过这阵仗,还以为遇见了劫匪,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天子脚下这帮人难道是不要命了。 想起风雨雷电几个人的本事,她又觉得那帮人怕是真的不要命了。 金凤转头去看时生。他仍端坐在窗边,手里的书卷还没放下,只撩开那边的帘子,探出头看了一眼,对着众人微笑颔首。 那群人个个面上欢喜,忙忙得对他行礼,口中还喊着“见过大公子。” 金凤这才知道原来是时家派来接他们的人到了。心里不禁感慨,时家人还真是热情,接人都接到了城外了。 人群往两边分开,从后头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对着马车拱了拱手。 时生凑到车窗边,对他微微颔首,“李管事,怎么来得这么早?” 李管事一脸喜气,“回大公子的话,是太太吩咐早些来,让我们务必让大公子快些回家。老爷太太还有老太爷都在家等着您回去,府上已经备好了接风宴了。” 时生失笑,他就知道母亲一定会记得他回家的日子。母亲一向细心,关于他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在母亲的眼里,他还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 “好,我们待会儿就回去。”时生换了个话题,“先前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李管事躬身道,“已经办妥了。西郊那边已经定下了一处宅子。” 金凤竖起耳朵听着,也不知他俩在说什么。 时生微微颔首道,“很好,那我们先去那边看一看吧。” 李管事面露难色,瞟了一眼时生,“现在就去吗?那老爷和太太”一大家子可都在家里等着呢。 时生挥手打断他的话,“没关系,阿爹知道我的性子。不妨事的。而且那边又不是很远,我猜咱们中午就能回去。” 李管事一想也是,那边他去过,离南门不是很远,要不了多少时间。 他又瞟了一眼车厢,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姑娘的侧脸,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虽然大公子一直没娶妻,可没人说不准他养一个外室啊。还是个好看的外室。 今日看来,大公子是铁了心要去西郊的宅子一趟了,反正自己是拗不过大公子,便也只得作罢。 “那好,我去安排。请大公子随我来。”李管事妥协了。 时生叫住他,“你等一等,我这边有些东西给家里的长辈,你先安排几个人带回去吧。” 李管事赶紧答应一声,这边的风雨雷电便立刻就跳下车,从最后那辆车上搬下来几个大筐。 李管事安排了几个人将东西搬到自己这边的马车上,空气里迷漫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李管事忍不住又瞅了几眼大筐,猜想里边或许是鱼虾之类的。 时生道,“那边临海,走前带了不少的海味,里边加上了些冰块,暂时还不会坏,不过也得赶快了,送回去后就让母亲给各房送一些,让家里的长辈们尝尝鲜。” 李管事赶紧答应了,吩咐车夫另几个伶俐的小厮带着东西回去,将这些话跟大太太原样说一遍。 安排好这一切后,李管事便上了车,吩咐车夫往西郊的那处宅子而去。 时生对自己的车夫吩咐道,“咱们也去西郊看看,你就跟着李管事的车就好。” 听他如此安排后,金凤心里便敞亮了。 她原本还在担心着自己来到京城之后该如何安顿,听他如此这般说,心里也大致明白了。以自己的身份想要去时家,显然是不现实的。 故此时生才会特地安排人,在西郊给他安置了宅院。 听他们的对话,这处宅子也是最近才买下的,就连时生之前也没去过。 一行人便调转了方向,又往西郊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安排 进入京城之后,路况显然好了很多,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走得稳稳当当,不似先前那般颠簸。 时生一人坐在窗边无聊的翻了翻手里的书页,金凤则在另一边沉思着。不时撩开车帘对外看了看。 上辈子她是走水路来的京城,到的时候已经天黑。她匆匆随着最后一拨人进了城,然后跟着一个好心人坐着拉货的马车去了一个廉价的客栈。 当时天色已晚,再加上她心事重重,并不曾这般仔细的看过外边的景致。此时方觉原来京城比起平安县,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且不说那高大的城墙与整齐的道路,单是那一份热闹,就让人叹为观止。 街道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店面,店门上都挂着琳琅满目的招牌,里边卖的东西也是各种各样。有的伙计干脆就跑到街上吆喝,将人往店里引。 路上还有一些小贩,推着车子挑着担子,边走边吆喝,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他们大多是手艺人,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像糖葫芦c面人儿c糖人儿最是受小孩子的喜爱。 远处还有杂耍摊子,不少人都在围着看。 金凤一边看着一边想,京城果真不一样,随便一条街比起平安县最繁华的街道都还热闹了不知多少倍。 天子脚下比起偏远的小县城,的确不可同日而语。难怪阿郎宁愿留在京城。要是她,或许也会这么做的吧。 可见人终究还是要往好的方向走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突然有些理解他了。 两世为人,金凤很清楚自己活着的目标,并不是来寻阿郎,而是要查清杀害她的那伙人的身份,替枉死的自己报仇。 对她来说,男人的怀抱已经不再重要,阿郎的心意也不再重要,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存活于这个世道,亲手揭开缠绕在她身上的谜团,才是最重要的。 这辈子别无所求,撑着一口气也要用自己的力量替自己讨一个公道,如此而已。 这般想着,心里不觉坦然不少。躁动的心慢慢就平静下来,也有了兴致去看看外边的景致。 随着一路往西郊而去,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旁边的商铺也慢慢逐渐递减。 相比于城里的热闹,郊区的宁静更合金凤的意。这样看来,时生的新宅倒是更像是为她特意准备一般。 青石板路延伸着,前边是一片住宅区。大小院落错落有致,让金凤不由得想起自家的旧宅院。 前头的马车缓缓停下,李管事跳下车,抖了抖腿,迈步走到一处院子前,伸出右手,握住门环拍了拍。 里边儿的人听见叩门声,狐疑道,“谁?” 李管事道,“是我。” 里边人一听是李管事的声音,赶紧行动起来。很快就听见了拔开门栓的声音,接着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从里边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人就是李管事前些日子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看门的小童。小童认出李管事,赶紧将门拉开,叫了声“大爷”。他一直以为李管事是主人,此时便脱口而出。 李管事老脸一红,赶紧厉声责备,“胡言乱语什么呢!主子在后头呢。”说着朝着后面的马车指了指,车帘撩开,从窗口探出一张年轻俊美的脸。 小童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朝着时生打了个千儿,连连告罪,“小的有眼无珠,竟没认出大爷来。” 时生摆摆手,“无妨,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碍事。你且进去把人都喊出来吧。” 这边的动静里边早就传开了,一屋子的下人已经聚集在院子里,就等着时生的吩咐呢。小童一进门就看见大家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里。最年长的那位听见召唤,便随着小童出来。 老者对着马车鞠躬行礼,口中轻呼“公子”。 时生看老者一眼,不禁微微动容,轻呼了一声“福伯”。 来人正是一直在时生院中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福伯,对时生一向忠心。去年他因为年纪大了,便请求回家休养。 时生念及往日的情分,当下应允,让他回家享天伦之乐,含饴弄孙。临走又从私房里拿了不少银钱给他,且份例还如以往。。 李管事是福伯长子,也是时家的家生子,福伯回家后时生便求了大太太提拔了李管事做了管事。 前阵子时生让李管事新置了这处宅子,说是要给手下人住,还让买一批下人。又嘱咐要寻个妥当的人来管家,李管事便又将福伯叫了回来,就在这新宅做管家,顺便也享享福。 宅子交给福伯之后,福伯便做主将几个小辈也带来了,互相有个照应,还能让孩子们历练历练。李管事觉得这主意挺好,便答应了。 如今看时生的反应,李管事暗想,看来将父亲叫来是如了小主人的意的。 时生跳下车来,身形挺拔地站在一旁。小童见他,真心觉得他是自己见过最有气质的公子了。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 李管事从旁站着,见有人送来了小凳,车帘再次撩开,一个衣着朴素的姑娘探出身子。时生伸手扶住她,金凤便就着他的胳膊踩着小凳下来。 李管事见出现了个姑娘家,赶紧低头,怕冲撞了人家。心里的猜想也印证了七八分。 福伯是看着时生长大的,加上他的年纪大了,便没那么多的顾虑。站在一旁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金凤。 目光上上下下将金凤一顿考量,见她不仅模样端正,气质也好,看着和善,心里便欢喜起来。 再想起刚才时生那般温柔体贴的样子,便猜想这位姑娘与大公子的关系有些不一般。 福伯心思灵敏,只一瞬间便想了这许多,他忙上前行礼,口中喊了一声“姑娘”。 金凤心中苦笑,自己也是人家的手下,哪里当得起这一声“姑娘”。只是时生既然没反驳,她便只好应下,忙忙的侧过身,只受了半礼。 互相见礼后,时生给福伯父子介绍,“这是我从平安县带来的一位故人之女,你喊她金凤就可。” 福伯心里更加肯定,他们的关系匪浅,忙喊道,“金凤姑娘。”心里又是疑惑,这二人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将女儿托付给未婚男子这种事,可不一般呢。 时生也不管别人怎么想,依然淡定地给金凤解释道,“这位是福伯,自小就照顾我,为人最是忠心不过,是值得信任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尽可跟他说。若是实在难解,他会差人来告诉我的。” 听大公子如此说自己,福伯心里一阵欣慰,连连颔首,“是,老奴万事都以大公子的利益为先,既然大公子让我管着这处,姑娘有任何的难处尽管告诉老奴。” 金凤自然感激答应。 时生拍了拍她的背,颔首道,“这院子往后就交给你了,你就当是自家就好。” 金凤忙点头称是。 时生便带着金凤进去看了看,里边是个两进的小院子,院子里众人都垂手而立,等着新主子。见进来两位年轻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时生当着金凤与福伯的面对众人道,“往后这园子就听这位新主子的。福伯你替我看着些,有那不听话的,就打发了,反正咱们总是能买到合意的不是?” 福伯连连点头称是。这位小主子的手段他还是知道的,不过这些新人确实是需要震慑一下的,不然往后真的就无法无天了。 见过各位服侍的人,时生便让李管事父子带着金凤看看宅子。李管事买下宅子后,便交给了福伯打理,故此福伯便在前头给她介绍着。 宅子坐北朝南,进门是个小院。门口正对着一明两暗三间正房,正中一间中堂,左手边书房,右手边会客厅。院子两边各有耳房给下人们住。 金凤的起居在后院,一连几间很是宽敞。院子里的一棵梧桐,亭亭如盖,遮住半个屋顶。另有几间厢房作为客房。 院中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厅,喝茶聊天最是惬意。 金凤进自己的寝室看了一看,见安排得很是简洁,一应家具摆设都有,桌椅刷着一层光亮的铜油,一张雕花大床靠墙摆着,一旁摆着矮柜何衣柜。所有家具都是簇新的。守夜的丫头歇在外间,中间只隔着一道帘子,互相照应很是方便。 房间的布置处处透着细心。 桌上铺着碎花桌布,上面摆着一瓶栀子花,青花瓷瓶的花瓶与花朵相得益彰。窗台上还有一盆吊兰,翠绿的叶子刚浇过水,看着郁郁葱葱。 金凤站在窗口,看着梧桐树,一时愣住。 “可喜欢?”时生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金凤忙笑着回礼道,“公子费心了,金凤很喜欢。” 时生见她是真心欢喜,便笑着将她带出来。风雨雷电四人已经聚在院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回家 时生看了看金凤。金凤也眨了眨眼睛,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疾风c劲雨出列。” 二人向前一步。 时生指着二人对金凤道,“你一个人在这边,需得注意安全。他们俩已经与你合作过,想必是相熟的。我将他们也留在这里,你看可好?” 一个独居的女子会遇见什么,金凤是领教过的。当年金家败落,二娘与人私奔,阿爹郁郁而终。她便独自去了旧宅居住,本想图个清静,可那些地痞们却不愿放过她,终日在她家门外流连。哪里过得什么清静日子。 且如今还是在波诡云谲的京城,万事自然要更加小心。家里有男人撑腰自然是好的。 思量一番后,金凤点头应允,“好,可万一有人问起来,两位大哥与我是什么关系呢?” 时生知道她说的是对外表现出的关系,笑着回道,“你也说了是大哥,那自然说兄长了。” 三人顿时明白,低着头领教。 安排好这一切后,时生让人将车里的一些箱笼抬进去。金凤这才知道原来时生已经替她置办了一些东西。 看着下人们将东西抬到库房安置好后,时生又亲手将门锁上。然后亲手将钥匙送到金凤手上。又将金凤与疾风劲雨还有福伯一起叫入书房里。 李管事让人赶紧上茶。时生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轻放下杯子。李管事知道他这事有话要说,朝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人心里一抖,忙忙的退了下去。临走还小心地关上门,在外边守着。 时生方才开口,“我不太会买东西,也就准备了些布帛金银细软之类的,这些都是托芸娘替你置办的。你看着办,要是合心意就留着,不合心意的话就拿来赏了人吧。”然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入金凤手里,“这里有一些银锞子,你肯定用得上。” 金凤道了声“多谢”,便伸手接过,足足好几两,不由得很是感激他的细心周到。 时生笑,“喜欢就好。” 李管事捧来一个木匣子。时生接过,转手送给金凤,“这里边有他们的卖身契,你且收好了。另还有房契何一些地契,想来足够你日常生活了。” 金凤面露喜色,若有这么一份薄产,想来日子能好过许多。 时生见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便对福伯道,“他们我先交给福伯了,有您在,我是放心的。”福伯赶紧再三保证会如往日一样扶持金凤,时生这才告别,“既如此,你在这安歇几日,我也要回家去,后日再来看你。” 金凤点头应允,将木匣收好,这才将时生送走。许久没露面的阿宁突然冒出来,突然说了句,“这宅子不错。”好险没将金凤吓死。 时家门口,一群人来回踱着步。他们是时生房里的人。一早大太太便让人通报院子里的人,说是大公子今日会回家,早他们早就去门口等着,给大公子接风。 晌午的时候,倒是来过一批人送了一筐筐的海鲜过来,说是大公子捎回家的。 他们还以为大公子就在后面呢,那些人却说,大公子已经去西郊,午饭前定会回。 他们听了,心里不免嘀咕,这回家前去西郊,是几个意思啊? 其间大太太又打发了人过来问了几遍,大公子都没影儿,他们只好如实说了。大太太倒也没说什么,收了海鲜之后,便打发了人往各房都送了一点。 眼看着就快要中午了,原本还高高兴兴在外边等着的人,一个个都蔫头耷脑的,也不知大公子这会不会误事! 各人正垂头丧气地在门口坐着呢。忽听的有人喊道,“我好像是听见马蹄声了。” 说话的是时生原先的贴身小厮。众人打起精神,朝着街角看过去,果见一辆马车拐过了街角,正在朝这边而来。 那马车上的车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是自家大公子的还能是谁的? 于是大家瞬间又满血复活,赶紧在门口恭敬地排好队。 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撩开,一个修长的人影从车中钻了出来。时生伸了伸胳膊腿儿,又抖了抖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这才扫了一眼门前恭敬等候的众人。眼风扫过,一个个赶紧低下头来。 时生有些好笑的问,“都杵在这里干嘛,当摆设吗?难道我的院子里都不用干活了吗?” 贴身小厮小光开口回道,“爷您可回来了。大太太都让人来问了好几次了,这才打发了我们在门口等着的。”又对着身后一个小子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跟大太太说一声。” 时生见他伶俐样儿,挑了挑眉,“你倒机灵,太太着急了吗。” “瞧您说的,这家里谁不着急呢。先前送了那么些筐过来,咱们都以为您马上就回了呢。”小光越说越委屈,指了指身后的几人道,“咱们几个都眼巴巴地看着,谁知道这空等了一上午。” 时生好笑的给了他一个爆栗,“等这么点工夫就开始不耐烦” 小光赶紧捂着脑袋道,“瞧您说的,咱哪有那个胆子?别说是几个时辰,就算是几天咱也得等啊。” 他与时生最是相熟,故此才敢这么打趣。一旁的几人听着,冷汗都要留下了。哎哟,这还是咱们平日见的的那个冷面罗刹吗 时生轻轻拍了拍小光的背道,“别贫嘴了,赶紧的进去吧,我得先回去换一套衣服。马上就去见祖母。” 小光答应了一声,赶紧领着大家一块风风火火的回去了时生的小院。院子里的丫头因为年纪大了,早就被时生打发出去嫁人,如今只留了几个洒扫的小丫头,伺候饮食,其余的都是小厮们。 他带着小光回了自己房间,匆匆换上一套常服,又命人打来水,洗了个脸便风尘仆仆的往上房去了。 大太太那边早已得了信儿,知道他回来了,一家子女眷都在上房等着看他呢。时伸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屋子的女人都在盯着他看,那阵仗让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上首处坐着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是时生的祖母,现在已经快七十岁了,满头银丝,面上的皱纹却不多,是个保养的很好的老人家。 她左手边坐着的就是大太太,如今四十多岁,看起来如三十许人。偎依在大太太身边的是四娘,此刻正眨了眼好奇地看着大哥呢。 老太太右手边坐着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属于温婉型的女子。二房的大娘三娘与三房的二娘在二人下手处坐着。 时家的小娘子们都长着一双大眼,很有时家人的样子。 时生扫了一眼众人,一撩衣袍,对着上首的老夫人就磕了个头,口中道,“孙儿回来了。” 老太太满是慈爱的打量着他,急忙命人将他扶起,又让他上前来。 “快过来我这边看一看,这都一个月了,可是瘦了。” 老太太眼神不太好,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只有在近处才能看得清。待时生走近了,她忙伸手又摸了摸他,又拍了拍他的胳膊道,“还真是瘦了”言语里满是心疼。 时生笑,“孙儿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思贤家,哪能吃苦。” 二太太笑,“早就听说大郎与他交好,果真不差。托你的福,海鲜我们都收到了,等晚上各院的小厨房都要煮起来了。” 时生笑,“是我对祖母c母亲和婶娘的一点心意。我也是走的时候才知道那边海鲜不错。” 三太太忙笑着问,“那平日里都吃的啥?” “跟咱们这儿没什么区别,酱肘子,酱牛肉,叫花鸡。对了,那边的叫花鸡挺不错的。外边裹了一层泥,放在火上烤,待熟了之后再将外边的泥块拨开,里边的鸡肉都是金灿灿的,好吃的很。” 老太太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听你说的我都想去吃一吃呢,怎么也没见你带一只回来给老太婆吃呢?” 时生笑了笑,老实回答,“路上时间长,怕坏了,便没带。思贤说海鲜祖母一定会喜欢,我就带了海鲜,筐里都是加了冰的,这才勉强保住了。” 时生素来一板一眼,越是这样老太太越是喜欢逗弄他,见他那老实模样心里越发喜欢,“我也就是说着玩儿呢,你怎么还较真了。” 一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连大太太眉头都舒展了些。 老太太对大太太道,“你是个有福的,大郎这么争气,将来定是会对你孝顺的。这次他立了大功,圣上可是高兴着呢,那些个赏赐都在我这里,回头你带回去给大郎吧。” 大太太忙摆手,“既然是给老太太的,我们怎么好拿。” 时生也笑着摆手,“那些东西是给咱家的,祖母就受累替我收着吧。我房里样样都有,母亲什么东西短过我的,那些我也用不着。” 老太太见他们母子融洽,心下畅快,笑道,“放心好了,等将来你要娶亲,都给你做聘礼。” 几个妹妹都掩唇笑了。 时生心里发苦,老太太又要逼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父子 因为时生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家里的女眷如今可都看着他的亲事,老太太最是重视不过,每隔几天都要问上一问。 今天话赶话的,又绕到了这个问题,眼看是要绕不过去了,时生赶紧拉着老人家的手道,“祖母,咱今日不提婚事好不好?” 老太太轻轻打了他一下,骂道,“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成亲,将来娶不到媳妇了可怎么办?这后面可还有好几个兄弟等着呢。” 此话说出了三个太太的心声,三人互相看了看,还是二太太打了个圆场,“咱大郎那么优秀,京城里赶着要嫁大狼的女娘们还少吗?说不得哪天他就给您领了一个漂亮的媳妇来了,您等着听好消息就好。” 老太太又欢喜起来。 大太太嗔道,“这话也好随便说的,让人听了还笑话咱们。” 说笑间,大太太身边的大丫头翠竹过来匆匆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大太太点了点头,忙禀道,“前厅那边已经妥当了,咱们先去用饭吧。” 老太太颔首,于是大家站起来,满屋子的女眷加上时生,一起往前厅而去。 另一边,时大人与两个兄弟也正好在书房闲聊呢。大房的六郎c二房的二郎三郎和三房的四郎五郎七郎,恭敬的在一边站着。时阁老偶尔会考他们几句。 时阁老学富五车,考校的内容五花八门,东拉一句西问一句,要是答不上来或者答错了,就得喝一杯茶。 几个时辰下来,书房里的茶水添了好几次,几人光喝茶就喝饱了,都是叫苦不迭,只得暗暗祈祷大哥能早点回家。 丫鬟过来禀报的时候,几兄弟不约而同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两拨人刚好在门口遇上。时生正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见到老太爷和父亲和两个叔父并几个兄弟过来,立时就停下脚步,对几人行了一礼。 时阁老向来喜欢时生,对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对另外几个孙子道,“多学学你们的大哥。” 作为对照组的几人很心塞地点头。 时大人近日因为儿子的事情在御前狠刷了一把好感度,如今心情正好,看儿子也比往日顺眼不少,觉得他越发沉稳懂事,做事情也是举止有度,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时大人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去西郊了。”这话儿是他在书房里等儿子回家的时候听小厮禀告的。 时生本也没想着瞒着大家,便很坦然的回答,“是的,儿子在那边新进了一处宅子。” 大太太脚步一顿,看了时生一眼,心道,莫不是养了外室? 时大人很无所谓的就点了点头,只提点了一句,“你也是有父母的人,凡事还应该与父母支会一声。自己想购宅子自然是可以的。也不要忘记与家中长辈商量。”毕竟还没分家呢,这样明目张胆地购私宅总是不好。 时生虚心领教,“是儿子考虑不周。” 老太太耳朵尖,忙问,“大郎,你那宅子是不是安置了什么人?” 周围的人都漏出感兴趣的样子,侧耳倾听。 时生见这么多人看着,反有些不好意思,只含糊道,“回祖母的话,那宅子里住着我一个长辈的女儿。孙儿在平安县与她偶遇,知她幼年失怙,如今困苦。孙儿心里不忍,将她带来京城,安置在宅子里,打算过几日让她去大理寺补一个缺。” 老太太一听心里就活动开了,大郎这么多年也没相中过谁,如今千里迢迢将人带回京城,一定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作祖母的自然是盼着他们好的。 只是看来那女子身世坎坷,还要入大理寺做一个小吏,实在是配不上大郎啊 大楚民风相对开放,女子也有经商的,也有破格入朝为官的,也有在衙门里做小吏的,只是在一般人眼里总是不够贤淑。高门大户选儿媳妇是不会选择她们的。 老太太只暗自思量,想着找时间要会会那姑娘。 前厅宴席已经摆好,男人们和女眷们分成两桌。每桌上十个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因为是特意替时生归来准备的接风宴席间自然而然谈到了他在平安县的见闻。时生给大家粗略说了,听得几个弟妹都激动得不行,很遗憾自己没能一起去长长见识。 一顿饭吃得很是和睦,时生举杯敬了祖父祖母一杯,又敬了爹娘一杯,又与叔叔婶婶喝了一杯。脸上开始有些发红,众弟妹嚷着要与他喝一杯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胜酒力。还是时大人出言劝下他们。 “大郎今日喝了不少,已经有些醉态,大家且饶了他这一回,等下次再与你们单独吃一回酒可好?” 大伯说话了,众小辈只得作罢。 饭毕,时大人让时生随自己去书房,父子俩有些话要一起谈一谈。 小光扶着时生去了书房,一路上时生脚步虚浮,身子摇摇晃晃,小光真是担心死了,真怕他突然就发起酒疯来。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地过来了,小光将时生放在椅子上,时大人便挥手让他退下。 时生脸色潮红,已是微醺。时大人见他这样,也没法子谈话,便招手让小厮端来一碗醒酒汤给时生灌下。 小厮端来醒酒汤,时生蹲起碗抿了一口,感觉好些了,原先有些混沌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见他终于有点能好好说话的样子,时大人这才点了点头,对着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将屋中众人都打发出去,亲自关上门,守在门口,不许旁人接近。以往每次有要事要谈的时候,这父子俩都是这样的。 屋里只有父子二人,时生端坐着,等父亲教诲。时大人第一句话便是,“这次差使办的很好,圣上龙心大悦,估计过不了多久你便可以升迁了。” 时生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摆手道,“这些是我份内的,不敢居功自傲。” 时大人很满意儿子的态度,“你能看得开很好。我找你是要问问你那宅子的事情。” 时生一个机灵,顿时就清醒了。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在这里等着呢 他忙摆出严肃的面孔,问时大人,“不知父亲想问什么?” “你那宅子里住的是谁?” 时生顿时有些头疼,没想到父亲也与祖母一样八卦,只得苦笑道,“是我在平安县认识的一个朋友。她与赵思贤的妹子是闺中好友,想要来京城寻夫。赵思贤委托我多加照顾,此女曾帮过我一些忙,故此我便答应了下来。” 时大人颔首,“知恩图报是应该的。她是什么来历?她夫君又是什么来历?” 时生道,“她叫金凤,家中曾是平安县的首付,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后以绣花为生。她夫君是上一届的状元,叫常生。” 话音刚落,时大人便一掌拍在书桌上。 “简直是胡闹。”因为生气,时大人的声音有些发颤。 整个京城的权贵都知道,当年的状元郎已经做了小公主的驸马,如今夫妻恩爱,深得帝心呢。你把他家中的糟糠带来,是几个意思? 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下帝王的脸吗?要昭告天下小公主抢了别人的夫君还是怎的? 亏得他早前还觉得儿子懂事了,如今看来,这是要上天啊。 时生一脸平静,“儿子确实是胡闹。不过儿子有儿子的道理。” “你能有什么理!” 时生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儿子并不是要揭露驸马停妻再娶,儿子只是觉得她身上有些疑点。她母族薛家突然遭到灭族之灾,而后面金家也是突然犯了事,儿子总觉得这里有人故意在操纵着什么。且这次落马的姜刺史先前是金家的账房,而刺史夫人是她的姨母又做了金老爷的继室。父亲不觉得这金家有些古怪吗?” 时大人是老狐狸了,一辈子大风大浪都经历过,自然之道这件事情非同凡响,便问道,“你将她带来是要干什么?” 时生便也开门见山道,“当年薛家那件案子,怕是不简单呢。金家也像是触怒了什么人才倒的霉。” 时大人立即打断他,“薛家的案子早已经盖棺定论了,你不要插手。那件冤案早被今上平反,谁要提这个就是故意触今上的霉头。” 时生一听,便知这其中必是有隐情的,只是看父亲的脸色,似乎不太赞成他参与此事,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父亲不想我过问,那便罢了。儿子不问就是。” 时大人犹自有些紧张,拉着儿子的手道,“听爹一句劝,这件事咱们碰不得。”岂止是碰不得,搞个不好,简直是要,抄家灭门的大罪呢。 看见父亲担忧的目光,时生便知其中利害,于是顺从的点头道,“儿子知道了。只是金凤——那女子叫金凤——她确实是可怜,父亲想必也知道她夫君如今已经是驸马,她怕是没了活路了。儿子想着能拉就拉一把,要不就让她补一个捕快的缺,父亲看如何?” 时大人知道他向来有主意,与自己说起此事并不是来商量的,不过是支会一声而已。于是点了点头,只提醒了一句,“她身份敏感,你且安排好了,别让有心人发现了去。” 时生笑道,“儿子安排好了,在平安县的时候儿子已经让赵思贤给她办了份新的户籍。这件事思贤会替咱们保密的。” 时大人听他说的妥当,便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如今京城里氛围有些诡异,为父总觉得要出什么事,你也多加小心。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与夺嫡沾边。” 时生肃容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新差事 金凤还不知时生已经替她安排了一个新差事,一无所觉的她还坐在窗边看书呢。 这几日她住得实在是舒坦,福伯将宅子管得井井有条,几乎用不着她亲自指令。家下人等也是顺从得很,从没有来故意找茬的人。 金凤好奇的问疾风,“大哥,这些人真是听话的很。” 说起来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听话的下人呢!哪怕是当年的金家下人里勾心斗角的事情也是不少见呢。 疾风笑“这里人口简单,不过咱三个主子而已,事情本来就不多,不过各司其职罢了,哪来那么多勾心斗角,又不是豪门的后宅。” 金凤一想也是,便笑道,“还是这种生活最合我的意。” “姑娘,你怎么会喜欢这种生活的。”阿宁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瘪了瘪嘴,“我就觉得太无聊了,难不成咱们就得一直住在这里?” 说着便看向疾风,疾风笑了笑,“这件事情,公子自会有打算,姑娘莫急,难道还怕没事情做不成?” 一旁的劲雨也跟着附和,“就是,活儿是干不完的,阿凤你还是趁着现在放松放松。” 当初他们也是忧心将来没活干。后来想起来,唉呦,可真是太天真了。这都好几年没得放假了,只怪当初太年轻啊。 要不是有金凤过来,他们哪里有机会闲下来呢。说到底还是沾了金凤姑娘的光。 疾风劲雨对视一眼,均是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两日后,时生便给金凤找到了一个新的差事。 “如今你的身份是疾风的远房表妹,我在大理寺给你谋了个捕快的缺儿。你与疾风在人前便以兄妹相称。你记着,你祖籍平安县,父母早亡,特地来京城投靠表哥。可明白?” 书房里,时生开始给金凤解释她将来的身份。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包裹,如今已经被打开,里边放着一份身份文牒和一件捕快的皂衣,这便是金凤往后的制服了。 金凤点头称是。想着原来自个儿是给他打下手来的。 便顺势问道,“那疾风呢?” “你该喊他大哥。”时生笑着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他如今是捕头呢,你往后有什么为难的就去找他好了。” 什么?金凤看了看疾风一眼,他已经混成了捕头了,不由得佩服起他来,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敬重。。 疾风骄傲的挺起胸膛,咱要的就是这么低调。 “真没想到疾风大哥原来这么厉害了。” 时生笑,“你若是用心干差事,迟早也会跟他一样晋升为捕头的,只是你暂时还不必想这些,你如今初来乍到,同僚对你的本事一无所知,或许会有些不服,该怎么与他们相处,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凤赶紧点头称是,又追问道,“那我是跟着大哥的吗?”新人难免会遇到排挤,这点金凤很清楚,如今她关心的是,她是不是有幸跟着疾风了。哎哟,能抱大腿就好了。 时生摇了摇头,“你们是亲戚,不好排在一处。明日疾风会带你去找送捕头,他会带着你。” 金凤闻言有些失落,看来明日得面对各种突发状况了。谁让她是个新来的,还是个女人呢。前途堪忧哪 其风默默地给她点了一根蜡烛。 天知道新人要遇到些什么那会子疾风的待遇是直接拎出来先问你擅长什么。等疾风说自己拳脚不错后,他们一队人都跑来与你车轮战,哎哟,,他们排挤起人来就跟乌眼鸡一般,现在想想还觉得身上疼呢。 疾风偷偷丢了个同情的眼神给金凤,金凤只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时生又适时地提醒了一句,“不管怎样,一定要与大家相处融洽。至于你们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太多。宋捕头是个精明能干的,与疾风交情不错,看在疾风的面子上,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金凤又是连连称是,心里对自己即将要面临的处境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她现在想开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儿事到临头才知道呢!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且看看办吧。 “那阿宁可以跟我一起吗?” 时生笑着摇头,“她不是衙门的人,我不好一次安排两个,不过你放心,她会一直跟着你。阿宁的本事我是了解的,要避开你的同僚暗中保护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公子说的对。”一道黑影突然从房梁上跳下,落在屋子中间,正是他们念叨的阿宁。阿宁拍了拍金凤的肩膀道,“姑娘放心,没什么地方能玩的住我的。”说着咧嘴一笑,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凤“恩”了一声,心里亦是有几分欢喜。当夜她便早早的睡下,第二日很早便醒了。爬起来换上捕快的皂衣,跟着疾风一块,坐着马车,便去了大理寺报道。 直到踏入了大理寺的门槛,金凤还觉得脚下有些绵软,好像是置身在云端一般。 大理寺审理的可都是与权贵相关的案子,若是能留在这里,何愁不能揪出那些个害她性命的人呢。 疾风带着她往里走,过二门有一个校场,有几拨人正在练功。一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兵器,不少与金凤穿着一样皂衣的人去那边取了武器,去校场操练。一看那阵仗,金凤不由得又瑟瑟发抖起来,她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武艺上一窍不通,看着不免心虚。 有些人因为出了汗干脆将衣服脱了,只穿着中衣。金凤这段时间虽然也常抛头露面,毕竟是女子,不好意思看,只低着头跟在疾风后面,脸上早已经烧了起来。 这一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见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缩着脖子跟在疾风身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落在金凤身上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早先他们是听说有个捕快要过来补缺,如今见了,都暗自摇头,这弱柳扶风的样子,看着还真是不太靠谱呢,能顶事儿吗? 二人一路来到一段木桩边,有人正对着木桩练拳。金凤虽武力值为零,却也看出此人功夫了得,出拳很快,招式灵活多变,寻不着套路。很有些自成一派的样子。 似乎是感觉到疾风在靠近,那人突然收拳,在原地调整了呼吸,这才转过身来。 “宋捕头。”疾风拱手招呼了一声。 那人正是时生所说的宋捕头,金凤往后的上官。 宋捕头穿着与疾风一样的玄色衣服,剑眉星目,五官端正,看着是个精明干练的。他与疾风素来关系不错,见他特意过来,身后还跟着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人,便知他的来意。 “疾风,好久不见,听说你跟着时大人又立了大功了,哎哟,可羡慕死兄弟了。”宋捕头也对着时生拱了拱手,随意客套了几句。 疾风忙谦虚道,“也是运气好,不值一提。” “兄弟谦虚了,要不是有真本事怎么能这么短的时间就破案。这次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些,要不是案子棘手,当年那个御史就不会流放三千里了。要不是兄弟有大本事,是断断斗不过他们的。”他说的极真诚,时生听了也浑身舒坦。 宋捕头这么一顿马屁拍下来,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金凤一眼,心里不由得有些叹息。这时大人破案倒是有一套,可看人真不咋地。怎么平白无故给他塞了这么个弱鸡来。看着金凤那小身板,他心里头一万个不想要,可这又是人家赏给你的人,还不能拒绝。不光不能拒绝,恐怕往后还得供着 宋捕头想,这哪里是给他补了个人,这是送了个祖宗啊 疾风满面春风,微笑颔首,“那是大人领导有方,咱们不过是安心做事罢了。” 宋捕头连声称是,又看了一眼金凤问,“这位捕快很是面生啊。” 疾风笑,“可不就是面生吗,她今儿是头一遭来大理寺呢。” 果真如此 宋捕头稳住心神,强笑道,“还请贤弟给老哥介绍一下。” “宋大哥,这位是我家金凤,你叫她阿凤就好。我听人说你手下缺个人手,就想到了我家阿凤。我家阿凤最是喜欢探究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聪明是有的,就不知能不能中用。我把她带去给大人相看了一回,大人便同意留下她。不过大人说了,既然是你手底下的,还得你同意。这不,今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看一看,不同意我就把她带回去。” 金凤赶紧上前一步,对着宋捕头一拱手道,“金凤见过宋捕头。” 宋捕头心里苦笑,你们都决定了,哪还有我拒绝的余地。我是多想不开才会回绝时大人的人选 “既然是贤弟的人,交给我就好了。”宋捕头说着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金凤几眼,见来人面皮白净,看着,倒像个书生,心里便存了几分疑虑,只虚扶了扶道,“不必多礼。” 疾风在一旁赔笑,“人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你自己好生调教调教。阿凤是我远房表妹,虽然性子古怪,却是个好的,且脑子好使,肯定能帮上你们的忙的。我那边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说完便急吼吼地走了。 宋捕头对着他的背影保证道,“好的好的,贤弟放心好了既然是你表妹,那便是自家人了。” 等等,表妹? 宋捕头又看了看金凤,越看越发现此人阴柔得很。 哎哟,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怎么还给整出了个女捕快来。大理寺可从来没这样的先例啊又看了看满院子的糙老爷们,不由得心里一紧,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考验 眼看着宋捕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金凤赶紧上前,替他顺气。这么一番忙活,宋捕头总算是恢复了些。又就近打量着金凤一眼,只觉得更加堵心了。 宋捕头这次可真是弄不明白了,这丫头到底是有什么神通,连时少卿都同意让她入大理寺做捕快。时少卿眼光多高啊,怎么会看上她的,其中必有些诡异之处。 感受到宋捕头那认真执着的目光,金凤颇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垂手而立。 这边的动静不小,较场上的人都已经看见了,此刻纷纷斜眼瞧过来。 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的目光,让金凤很是不自在,脸上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色,让原本就有些阴柔的相貌更天了几分俊美。 ,虽然她已经女扮男装,可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被男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打量,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她越是羞恼,那些人看来就越是开心。凭着敏锐的听觉,她已经听见了远处的窃窃私语声。 这里都是习武之人,没有读书人那一套,说起话来很是粗犷,金凤听了恨不得聋了才好。 宋捕头将她上上下下一顿打量,发现她身子娇弱,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他这才一击掌,对着众人朗声道,“大家都过来集中,我有话要说。” 众人于是纷纷往这边靠近,在他面前很快的排成两行,从高到矮的顺序站好。探究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宋捕头身边那个年轻人身上。见到这个穿着皂衣的年轻人,大家心里也是疑惑得很。 宋捕头拍了拍金凤的背,向众人解释道,“,前几日咱们队里出了个缺儿,这不,少卿大人心里记挂着,就给咱们给补上了。这位兄弟叫金凤,是你们新来的伙伴,跟咱们是一个队的,大家好生与他相处。” 却是丝毫没提她是女子的事情。 宋捕头说完看了金凤一眼,金凤了然,便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对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小生金凤,还望多多指教。” 众人听他那文绉绉的自我介绍,都有些心里泛酸,不就是个小捕快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了个小秀才呢。 宋捕头手下一个得力的对金凤道,“兄弟往后不必这般多礼,咱们都是粗人,不讲这套。” 立刻就有人附和,“就是,酸不溜秋,娘们儿兮兮的。” 语毕,人群里便就有人轻声嗤笑出声。 金凤顿时就有些讪讪的,能说什么呢,她就是个娘们儿兮兮的。还是宋捕头看不过去,给他解围道,“瞎说什么呢,就你话多!”又对金凤道,“不必与他多扯,咱们都是粗人,你跟我们随意就好。” 他这也是看在时生的面子上才不得不打个圆场,谁让这是时少卿让人送来的呢,且与疾风还是远房表亲。 金凤又不是个傻的,闻言忙陪笑道,“宋捕头说的是。以后还望兄弟们能带带我。” 宋捕头在一旁点头,挺上道啊。 下面便又到了喜闻乐见的说特长的时间了,甭管你拿手什么,被大家一顿车轮战下来,没几个能讨得好的。虽然如此,每日新人加入的时候还是都有这么一步,究其原因无他,只为促进大家的感情罢了。 宋捕头便问,“金凤,你可有什么特别擅长的?” 金凤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还是来了。 金凤在脑中衡量再三,终于还是谨慎的回答道,“我虽然身手不太行,可是,我听力还比较好。我二娘说过,我这听力比常人略強一些。” 咔嚓! 这是众人下吧摔坏的声音。 听力好,这是个什么意思。进来几年,大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都觉得好笑。 就连宋捕头都带出了几分笑意,拍了拍金凤的肩道,“若真的不擅长武艺也没关系的。”没的这样瞎胡说的啊,瞧把这孩子给吓的哟。 金凤见大家那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焦急,又听宋捕头这么说,心里发苦,看来大家都当她在说痴话呢,忙辩解道,“我真的听力不错的,不是唬人的话。” 见她如此坚持,宋捕头也不知该说什么话了。他可是一片好心啊,怎么反倒不领情了,哎,这人怎么就学不会就坡下驴呢。 “宋捕头,我真没说谎,不行你们就考考我。” 下面有人眼睛一亮,顿时便起了想要考验考验她的心来。 有人笑道,“既如此,不如让我们来考验一番。宋捕头,就给我们个机会呗。” 宋捕头只得挥挥手,“随你们的便。”这事儿他不管了,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众人在一起琢磨了半日,最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审讯室。 几个狱卒将一个穿着囚衣的年轻女子带来。 女子战战兢兢地在屋子中央站定,扫了一眼四周的各种刑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双杏眼里满是惊恐。 三天来,这里她已经来过很多遍了,也见识到一些刑具的威力,吃的苦头自不必说,单看她如今囚衣上的斑斑血迹就能了解。 姑娘看着面前那个穿着皂衣的人,他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镜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仿佛能看见人心里最阴暗的地方。她心里蓦的一沉。脸色越发惨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徐虎看了看姑娘惨白的脸,微微皱了皱眉,随意地指了指她身边的椅子道,“坐下再说。” 他过来这里只是奉命询问一下案情而已,可看这姑娘的样子,还真把他当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了。徐虎自认为自己表现的还算和气,却将人吓成这样,他还真有些担心她不会说话了。 姑娘虽然心里慌乱,到底还是残存了一丝理智,顺从地坐在椅子上。 “咳咳,”徐虎讪讪地干咳两声,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将你知道的跟我说一遍吧。” 这件案子其实很简单,常年患头风病困扰的主人家,因病情反复不堪忍受病痛,让下人买来砒霜,自我了断。 总结起来,就是一起自杀案。 因着主人是御史台的一个小御史,虽然官职不显,却是正正经经的朝廷命官,最后案子便移交到了大理寺。 不过这只是目前得到的结论,还没开堂审理,算不得数。负责这案子的便是宋捕头的人手。若说除了自杀的可能,全府排查下来也只得出一个嫌疑人——给死者许大人端茶送水的小丫头——正坐在徐虎面前的姑娘碧莲。 为了测试一下金凤的听力,宋捕头又让徐虎将她提了出来。 碧莲此刻正襟危坐,脑中飞快地盘算着要如何开口。徐虎早已经等得不耐烦,将手里的长鞭往地上甩了一下,催促道,“快些说。” 碧莲被他这一吓,眼圈儿泛红,眼泪扑簌簌就落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儿很是惹人怜。可徐虎偏偏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最恨人墨迹,又催促了一遍。 碧莲是吃过他的苦头的,也顾不得什么措辞之类的,赶紧将知道的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倒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 “不瞒大爷,我家老爷早便患有头风症,发作的时候,恨不得,撞墙而死,落得个解脱才好。 这头风病早些年发作得并不频繁,个把月也才发作一次。这两年不知为何,老爷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这头风病也愈发严重了,从最初的每个月一次,到最近天就会头痛一次。 每次发作的时候头痛欲裂。老爷也不知请了多少名医诊治,就是不见好转。” 碧莲抽空瞅了瞅徐虎的脸色,徐虎微微扬了扬下吧,示意她继续。这故事他听了好几遍了,真的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碧莲继续道,“因着总不见好,老爷便渐渐对那些个名医不抱什么希望,再有人上门就让人给赶出去了。后来,,老爷开始笃信道教,迷恋炼丹修行。 年前倒是来过一个道士,给老爷一些丹药,说是能缓解头痛的症候。老爷吃后果然身心舒畅,头风病也不再发作,精神愈加好了。 后来那道士要走,老爷多方挽留不得。那道士念在相交一场,有些情分,便留下了一些药给老爷。且说这药材极是名贵,其中有一位是天山上的雪莲,几十年才一盛开,极是难得。就是道长手头也一时拿不出更多的药了。 道长走后,老爷这头风病愈发的严重了。每次发作之后老爷便吃一粒丹药,那丹药渐渐的就见了底。 老爷发现瓶子里有一张纸条,便给到了出来,原来道长给老爷留了字,说他这头风病,是天下难解的绝症,不死不休。 这话犹如一记惊雷,让老爷彻底灰了心。最近一个月来,老爷情绪尤其不好,总是打骂下人,还时常念叨着,不如死了算了! 那日老爷突然唤我去书房,问我家中砒霜还剩多少,咱家的砒霜一向都是用来药耗子的,由厨房收着。我去厨房看了下,发现见了底,便如实跟老爷说了,老爷就嘱咐我去药房买一些砒霜回来。 待我问老爷为何要买,老爷店大发雷霆,直接扔了我一个茶碗,还将我的额头给砸破了个洞,流了好多血呢。老爷放了狠话,说再多管闲事,就将我卖了去。 我这人胆子小,哪敢违逆老爷的话,便去了常去的药房天乐堂,买来了砒霜。老爷让我将砒霜留下,匆匆的收入了怀中。这才打发我下去。 案发那天,老爷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三餐都没有吃。晚上的时候突然将我喊了进去,说是一时口渴,想喝我泡的茶,还夸了我泡茶的手艺好。等我将茶泡好后,主人细细品了品,这才打发我下去。 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听见书房里传来了惨叫声,赶紧跑过去看,却发现门窗都关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有内情 碧莲啰里啰嗦地说了这许多,徐虎挥手让她停下。碧莲很有眼力劲地停了下来。 徐虎问,“当时有哪些人在门外,你且细细说说。” “门外除了我,还有红娟碧霞,另外还有老爷安排守着书房几个家丁。后来我们听见惨叫声也跟着乱了起来,碧霞胆子小,也叫唤出来,便引来了管家赵叔。” 徐虎颔首,“继续吧。” 碧莲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吓得三魂儿去了七魄,还是赵叔一声令下,几个家丁立即将门撞开,这才发现老爷早已死在床上,七窍流血。 我想到他前天让我去买的砒霜,心里犹自惴惴,想来定是与那些砒霜有关了。” 徐虎面上一冷,“够了!你为何要杀你家主人?”这一声断喝如一道惊雷,在屋里炸开。 碧莲立时就没了声音,身子发颤,差点就要跌到地上去一句“饶命”哽在嗓子里。 对上徐虎凌厉的目光,她如堕冰窟,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若不是她强忍着惊惧,此刻一定会惊叫出来。 好在她不过失神了一刹那,很快便平复心绪,咬牙道,“官爷,我没有杀老爷。这事与我无关,您就算杀了我,我还是这句话。” 见徐虎面沉如水,她又强调,“真的,我说的是真话呀。就算那些砒霜是我买来的,毒却不是我下的呀。那砒霜一直在老爷手中,我哪里能拿到哟。定是老爷自己已经觉得生无可恋,这才自尽的。官爷呀,您是没看见老爷头风病发作的时候的惨样啊?换作是我,恐怕早就了断了。要说我有罪,顶多是买砒霜的罪。可谁家不会买来二三两的砒霜来药老鼠呢,小女实在是不觉得这有多大的罪过。” 徐虎早已经看出她之前的一丝异样。有些事哪怕是掩饰得再好,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徐虎挥挥手,对两边人道,“拉下去吧。” 碧莲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顺从地被人拉着又回到牢房。心里还是惴惴不安。她心里有鬼,这么出其不意地被人一问,着实是慌了神。也不知有没有露出一丝端倪。 想到那人一双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睛,碧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抬眼看着黑暗的牢房,只盼着能早点出去。 徐虎在椅子上又坐了一会儿,仔细地回想着那姑娘最后的表情。办案多年,他能确信,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恐。 惶恐什么呢? 呵呵,有点意思。 徐虎对此很满意。他原本就只是想套套话的,前面那些话他不知听了多少次了,早就听得厌了。倒是最后一问有点意思。也算得是意外之喜了。 琢磨得差不多了,这才想起今日还有个目的呢。这才一拍脑袋,嘀咕一句,“哟,还有人在里面呢。” 碧莲吐露的事情不少。若新来的那人能将听到的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那倒真有几分本事。不光耳力不错,就是脑袋也灵光得很呢。 从房梁上跳下好几人来,都是之前在校场上商量着要考一考金凤的那几人。他们在上面将审讯的情况听了个清楚。这么做只为了做一个见证,省的日后大家对结果不服气,惹得不少扯皮的事情来。 “走吧?”徐虎问。 几人点头。 徐虎按动了墙壁上的一块凹陷的石砖,墙壁便向后缩进,露出一段隐藏的密道。徐虎叹了一声,独自走进密道,石门便在身后重新关上。 走了一段路,再次出现一扇石门。徐虎摸了摸门上的石环。新来的那人便是在这扇石门后面的石室中。 石室中只有宋捕头与金凤二人,狭小的空间内,烛台上的蜡烛闪着火光。 石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处石室极为隐秘,与刑房隔着一段密道与两扇石门。这里是专门为贵人设立的。有些时候,贵人想来听一听外边审讯的情况,又不愿意出面,便再这里等着。 因为这里隔音的效果很是不错,坐在石室里是听不见外头任何声响的。故此每次贵人来听审,就会命人打开此处的石门,借助墙壁上的传声工具倾听外边的情况,便捷得很。 说起来,金凤恐怕是这石室里接待过的官职最低的人了,她只能算是个小吏而已。 坐在椅子上的金凤表示,能坐在贵人坐过的地方,与有荣焉。 宋捕头坐在她对面,不禁心里有些嘀咕:这能成吗,这屋里什么都听不见啊。在这石室里呆了半日,莫说是说话声,几乎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她又能听到什么呢? 再一看金凤,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宋捕头都要愁死了,这事儿闹到现在,若金凤没两把刷子,丢人就是一定的了。且丢的不是她一个人的脸面,连着他们这一对都要跟着丢人。 宋捕头深觉自己就是个操心的命,忍不住问:“怎么样?” 金凤淡然的坐在石桌旁,抬了抬眼皮,微微抿唇而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眼下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很是与众不同。 可宋捕头此时没心情欣赏那两个漩涡,他忧心忡忡地问,“你可听清了?” 金凤颔首,端起桌上的茶碗,掀起盖子轻轻刮着,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 这慢性子哟,真让宋捕头火大,正预备说她几句。不待他开口,金凤又瞧了一眼石门,“他们过来了。” 宋捕头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但见石门那边出现机关运转的声音,接着石门朝着里边儿打开了。 他此时方明白金凤说的是徐虎这一行人。 若不是金凤提醒,他是断不知道徐虎他们在外头的。反正他是没听见任何声响。又看了一眼金凤,宋捕头暗想,莫不是这丫头果真有几分本事? 这么想着,心里反而宽松了几分,笑着问金凤,“你可听清了他们刚才的问话?” “听清了。”金凤轻轻回答,神色自若。 众人皆是愕然。 宋捕头有些怀疑的问,“那阿凤你来告诉我,刚才审讯的内容是什么?” 金凤微微一笑,极自信地从椅子上站起。目光扫过众人,“我听见了一桩自杀案件。”光是这一句,就足够让人震惊了。 她不疾不徐地开口,将刚审讯室里的内容重新复述了一遍,完完全全的,没有一丝错漏。并且连徐虎甩了几个鞭子都说得清清楚楚。 “不知我说的可对?” 听见她如此一问,屋里的众人均是一惊,齐齐石化。 宋捕头尤其感到惊愕。他是自始至终与她一处的,自然之道这石室里是何光景。 宋捕头心里暗叹,如此听力超常之人,这世上也是有一无二的。师傅说过,有些人骨骼清奇,会有一些过人的天赋,有人眼力超常,有人耳力超常,有人过目不忘 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的。 “你,莫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之耳?”。 神之耳?金凤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她倒是听过二娘说过她耳力超常,可要是这样就喊她神之耳,那也太夸张了吧。 金凤赶紧谦虚道,“也就是比常人強一点点罢了,真真儿不敢当的。” 宋捕头正色道,“隔着两扇石门和一段密道,还能听见外边的动静,除了神之耳,再没有人能做到的。阿凤你这天资,可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呀。” 这神之耳,可是万万里挑一呢。 听见宋捕头如此说,其余众人均是心中一凛,对着金凤拱手道,“真是佩服!” 众人想想自个儿自命不凡,可哪个有如此超凡的本事呢。这人虽然没啥武力,但光这天资就是有一无二的,哪个还敢小瞧于她。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很精彩,有些个脸皮薄的已经红了脸,徐虎没有变色,目光清冷地看了金凤一眼,轻声叹了一口气。 阿宁眼风扫过,将一切尽收眼底。此刻的她也有几分快意,偷偷憋着笑。身子在房梁上微微颤了颤。 公子这次可是算错了,姑娘这才来一天呢,就将众人给收服了,这好本事,哪是人人都会的。 虽则众人都表示佩服,金凤却仍是一脸淡然的样子,更加让众人觉得自己先前着实有些没度量。 习武之人,大多耳目聪敏,不过能达到这种程度的,也只能归结为天资了。不必宋捕头开口,几人开始与金凤攀谈起来。 “哎,阿凤,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吗?” “恩,打小就这样。” “哟,真厉害,真真儿让人羡慕啊。” “比不过各位有身手。” 一番寒暄之后,金凤俨然融入大家。金凤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这才淡淡的开口道,“听了那女子说的案情,我这心里有一点小小的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此案仍在审理之中,虽然已经是得到了供词,却还没有开堂,故此,宋捕头听她如此说,长眉一挑,道,“你讲。” 金凤在心中思量一番,这才斟酌着开口道,“我觉得这案子另有内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重启调查 “我觉得这案子另有内情。” 见其余几人没反应,金凤又重复了一遍。 听她说完,众人均是一愣,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石室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趴在房梁上的阿宁也是瞪大了眼睛,心道,姑娘这不是犯傻吧。人家快要结案了,你非得说人有疑点,不是落人面子嘛。 可别上赶着让人不愉快哪。 宋捕头脸上有些尴尬,“难道不是自杀吗?” 其余人也是看着金凤,眼中意味不明。金凤皱眉,“这件事说来有些疑点还未解决。自杀的动机太单薄了,似乎有些说不清。” 宋捕头有些不悦道,“我们已经调查过府中其他下人的证词,与碧莲说的没有什么出入。头风病到底有多难受,旁的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我觉得这个作为动机没什么不妥。且这病又没法子根治,的确是很绝望。那个,三国时的曹操你知道吧?” 金凤点头,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当年曹操就是因为头风病而死的,这头风病发作起来生不如死。哪怕是枭雄曹操,被这病也是折磨得生不如死,最后不也得搜罗名医替自己治病。 要不是这一遭,哪里会有华佗替他看病这一节。 “神医华佗都说,这病需要开颅治疗。”当然,曹操是舍不得让人在自己精贵的脑袋上开刀的。宋捕头不过是强调一下其中的绝望罢了。 饶是曹操这等枭雄,遇到这等病,也只能苦捱着。金凤自然之道他的意思,不过她并不想顺着他的话说。 金凤笑,“我听说破案是要靠证据的,不知宋捕头手里头有哪些证据,能不能让金凤也参详一二?” 宋捕头倒不至于那么小气,便也略略的讲了一下。 “碧莲先时说过的砒霜,在主人家的衣服里已经找到,还好好的用纸包着。那件衣服被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纸包里还剩下了一点粉末。天乐堂的小伙计那边有记录,可见那砒霜确实是经过碧莲的手的。府上的下人也都说了,许大人每天晚上都要喝一杯茶,且指定的是要碧莲来泡,因为他在泡茶方面手艺还是不错的” 宋捕头略略说了些许府的情况,金凤听了,也微微颔首,“如此倒与碧莲所说的能对的上。” 宋捕头弯了弯唇角,“那是自然,咱们还能冤枉了他不成?这些基础的事实,咱们可也是用心去调查了的。” “我知各位兄弟自然是用了心的,”金凤也不吝赞美一句,捧得宋捕头神色一松,瞟了金凤一眼,还算你有点眼力。金凤自然是顺杆爬,,追问道,“砒霜是被下在茶水中吗?” 宋捕头凝眉,“这倒不是。你如何有此一问?” “因为,您刚刚说过,那包砒霜剩下的一部分被折得好好的放在衣服的内层。” “哦,能不能解释一下??”宋捕头实在有些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也还是腆着脸问了。 金凤脸上淡淡的,解释道,“这事儿说来也不过是我的一点猜测而已。我在想,既然死者已经存了死志,那他叫碧莲煮茶的理由,定然是如那丫头所说,只为了在死前最后再尝一尝她泡的茶而已。” 宋捕头微微颔首,这种心理他倒是能理解。 金凤继续道,“想来死者是个细致人,平日里颇多讲究。。既然这是他死前最后的愿望,那我想,他定然是会将砒霜下在茶水里,趁热将茶水喝了,从容赴死。而不是等茶水都凉了再服毒儿死。要不说他是个讲究的人呢。” 宋捕头继续点头,这话儿也有理。 “如果砒霜下在茶水中,而茶水又是趁热喝的,那么一定会立即发作起来。断断是没有理由在一个小时后才发作的道理。而书房外的人都作证,他的确是在一个时辰后才死,那只说明一件事,砒霜并不是下在茶水中。这是其一。” 宋捕头继续点头。 “且若真是下在茶水里,喝下砒霜的茶水毒发只在一瞬间。将死之人,一般没那么多的顾忌,要么就是将砒霜全部用了,要么就将剩下的砒霜随便处置了。又哪里顾得上将剩下的砒霜再好好的收好,放在远处的衣服口袋里。这是其二。” 宋捕头被他这么绕来绕去,直感觉脑壳疼。顶着满脑子的浆糊,他终于勉强赞同这个说法。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啊。” 周围几人见宋捕头这么快就改了风向,不禁暗暗着急。先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是自杀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风,宋捕头您不地道啊。 金凤又问,“宋捕头,我想知道仵作那边的验尸报告是怎么说的?” 宋捕头道,“仵作在死者胃中发现毒物,经过勘察发现的确是砒霜。” “所以的确是死于砒霜咯?”金凤问。 宋捕头颔首,“这个事没差的。奇怪的是,在茶壶与茶杯里都没发现毒物,茶水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只不知到底是如何中的毒。” 金凤凝眉。这倒奇怪了,既然死于砒霜中毒,茶水与茶壶茶杯中却没发现毒物反应。她直觉这其中定然是有些隐情。 金凤的脸色太过严肃,皱着眉思索的样子又极是认真,让宋捕头都不得不深思了,自个儿也觉得这案子似乎不像之前看的那般浅显。 现在的关键是,毒到底是下在哪里?他的人已经将桌上的东西都验过一遍,并没发现有砒霜的痕迹。就因为如此,他才迟迟没放碧莲回去的。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其实,宋捕头是个实诚人,很有自己的原则。但凡他经手的案子多是想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奈何案子总是查不完的,故此才有那么多的悬案。要是悬案太多,是影响他的业绩的。 如今他手头的案子多,手下便有人看不上这件案子,觉得顶多以自杀结案好了。可宋捕头心里是知道的,这案子着实是有疑点的,要是真的以自杀结案,那一旦盖棺定论,死者的冤屈又有谁能申诉? 宋捕头不是个铁石心肠,但凡想到死者,他这心里就有些良心不安。这才一路拖着。 “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呢?”既然金凤有些个聪明,宋捕头自然而然就问起她的主意来。 金凤还在兀自想着呢,突然被人一问,几乎是不假思索道,“再回到案发现场去调查。不管怎样,重新调查一遍人证物证,想必是漏掉了什么东西。” 宋捕头微微颔首,“眼下他们手里都有活计,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金凤诧异看他一眼,就这么交给我了? 宋捕头话还没说完,又指了指徐虎道,“你手上没什么事情,就与金凤一道吧,互相有个照应。” 徐虎:这关我什么事呢? 老大都发话了,他也只得卖这个人情。徐虎苦着脸站出来,拱了拱手道,“属下领命!”心里早将金凤骂了百八十遍不止,肿么跟这么个娘们儿兮兮的人派到一起去了。 金凤也明白了,看了宋捕头一眼,知道他这是有意要考验一下自己,只得应下,又道,“我还有句话,趁现在便也说了,宋捕头不要介意。” 宋捕头心说,你要真怕我介意,就别说啊。不过在几个属下面前,他还是很大度滴,含笑点了点头。 金凤笑,“我想那碧莲如今关在牢中,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听她回话时倒露出了些许端倪,不过这事儿纵使与她相干,到底不是她的主意。不如将她放回去吧。只着人盯紧了。若她真有什么不妥,咱们也能立刻得到消息。” 宋捕头颔首,“都依了你,就让她随你们一道儿过去。” 这边刚说完,便有一道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走,避过众人的耳目,悄无声息地潜入一间书房里。 时生坐在桌前,正专心看着一本卷宗,眉毛都没抬一下,冷淡地问,“怎么来这里了?” 阿宁嘻嘻笑了两声,从暗处走出来,对着时生一拱手道,“没意思,每次都能被你发现,一点都不好玩。” 时生撇了撇嘴角,不好玩你还每次都来这一套。 阿宁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又嘻嘻笑了两声,这才说,“师兄,我的时间紧迫,这就长话短说了啊。” “放!”时生毫不客气地说,听这丫头说话实在是需要耐心。 阿宁一点都不觉得受到了侮辱,依然笑嘻嘻地说,“那我可说了啊,凤姑娘一去宋捕头那边就被他们考校了一回,如今可威风了呢。” “哦,估计他们都知道金凤那神乎其神的耳力了吧?” 阿宁笑嘻嘻的,“你真聪明啊。就是这样滴。不过,凤姑娘又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她说宋捕头手头的案子有疑点,让重新调查呢。” 时生终于抬头,嘴角微微扬起,“果真是她做得出的事情啊。说说看,是哪一件案子?” 阿宁搔搔头,“哎,给你们做事就是麻烦,我只记得死者是个官儿。” 时生翻了个白眼,大理寺处理的哪件案子不是跟当官的有关? “呃,我想想,好像是暂时归结为自杀的一件案子,死者是御史台的一个御史。” 时生挥挥手,“行了,你去吧。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还是跟着金凤,别让她出事就好。” “恩,我走了。” 阿宁再次化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书房里消失。时生看着她刚刚站立的地方,伸手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卷宗,上面正有一个名字——许敬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许府 二人于是带上了碧莲一起,马不停蹄的去了许府。 许大人生前虽只是个御史,到底在京为官多年,也挣下了个三进的小宅。在不算太热闹的清水胡同,周围的宅邸住的都是京官。算不得多显赫。好在清净。 一行人感到清水胡同的时候,许家大门上早已挂上了白幡。许家的门房见到三人过来,心中微微一惊,赶紧迎了出来。 碧莲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些羞怯,而那两位官爷则是一副冷脸。 门房略一思量,便开口道,“官爷,怎么这会儿又上门了?咱们可都是清白人家。上次你们怀疑小碧莲,将人拘了去,多少天也没个信儿。这会子看见她回来,咱们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些。只是不知二位官爷为何也跟着来了?” 这话说的刁钻,金凤不由得暗暗皱眉,偷眼瞧了徐虎。 徐虎无奈的挥了挥手,“去!去!这个案子还没结呢,还不许咱上门来。”我们也是为了你们老爷好不好。 金凤笑,“我们也是送碧莲回家。顺便问一些事情罢了,你不要紧张。” 见这位虽然眉清目秀,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漏,门房立刻就收了轻视的心,赶紧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回去,将二人迎了进去,安排在一旁的耳房里休息。着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自个儿匆匆的去后头将如今管事的许少爷给请了出来。 这位许少爷来得很快,他年约二十,生的很是清秀,比金凤高一个头。因着丧事,穿着一身素衣,头上扎着白巾子,一双眼有些红肿,显然刚刚还在哭过。 金凤觉得论起模样儿,这位与赵思贤相比是不差的。不过眼前这位有个缺点,他有些不良于行,右腿微微蜷着,走起路来有些跛。 金凤摇了摇头,心里叫了几声可惜。要不是瘸腿,依他这般品貌,真可称得上是弱质风流,若文章上有些见地,将来可以入仕的。 见到他来,碧莲立刻眼圈就红了,立刻就留下两行清泪来,真是我见犹怜。 碧莲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少爷!” 许少爷也是心有戚戚,一把将人拉到身后,温声道,“你受苦了。”那含情脉脉的样子,让金凤与徐虎觉得,此刻自个儿在这真是多余! 许少爷这边,此时无声胜有声了一番,这才想起边儿上还有两个人呢,来时的路上门房已经跟他说了这两人的来意,许少爷是知道他们不好打发的,故此便也不打算对他们太客气。 许少爷拱了拱手,对二人道,“二位此行是要送碧莲回家吗?” 金凤笑,“正是。” “先时你们要进行调查,对家下人等进行严厉的询问,碧莲胆小,说话的时候难免露怯,你们觉得有些可疑,给带走了。如今可是洗刷了嫌疑?” 一通质问下来,金凤依然是八风不动地坐着,还悠闲地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徐虎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定力。 金凤不疾不徐地掏出一张帕子,仔细地擦了擦手,这才回答,“差不多了。” 许公子差点噎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后,继续质问,“我们说大伯是自杀,你们不信。非得在府上搜查了一番,一无所获,闹得个家宅不宁。我就不知你们这一次再来到底是几个意思。可能不能安生些,让我大伯也走了安心一点。”话里明显带着几分不悦。 金凤在路上已经听徐虎给他解释过了,许少爷是徐老爷的侄子,因许老爷膝下无子,便将这位远房侄子接到家中,打算过继呢。文书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还没有办仪式,谁成想就出了这事儿! 虽然许公子称呼他为大伯,可是,论起来也算是养父了。如今人家养父刚刚去世,官府三天两头的上门,的确是让人怪不爽的,金凤倒是能理解他这心情!就连徐虎也觉得,自个这一趟着实是让人恼。 徐虎拱了拱手,虽然依旧是板着脸,不过说话也软了几分,“许少爷请节哀。咱们官府查案子,还有一些疑点需要查清楚,能否让家下人等再集中起来,我们有几句话想简单的问一问。” 一听又要问话,许少爷原本就通红的眼睛更加红了,金凤真怕他会喷出火来。 许少爷倒是没喷火,不过态度却是冷淡了不少。他皱着眉说,“碧莲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们还要问什么?” 金凤好脾气地笑着解释,“碧莲身上的嫌疑的确是减轻了不少,可自杀的动机还有些问题,故此我们希望能调查清楚。” 这话自然唬不住许少爷,他可不吃这一套,虽然没送客,却也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这边于是就僵持着了。 金凤也不急,安静地等着他开口。这会子谁先耐不住就输了。她正等着呢,忽然又听见了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小伙子匆匆往这边而来,进门前略迟疑了一下,还是进来了。 见着有衙役,先是恭敬的对金凤二人拱了拱手道,“见过两位官爷,”然后又对许少爷拱手道,“许少爷,掌柜的打发我问一声许老爷,先前预定的老参还要不要?” 许少爷脸色一变,正要打断他的话,金凤却笑嘻嘻地插话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想了想,声音清亮地回答,“许老爷前几日在我们药堂买了一只老参,说是要配合着养心丸一道吃的,对头风病有好处。先时我们没有货,就约好了过几日送来。昨日来了货,今儿掌柜的打发我给老爷送来呢。” 他倒是看见了门口的白幡,不过这老参是先前就定下的,哪怕许府上有什么意外,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啊。 话音刚落,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几人均是愣住。 金凤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小伙子一眼,笑问道,“许少爷!这位是?” 小伙子赶紧拱手道,“官爷,我是天乐堂的小伙计,您叫我平安就好。” 金凤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平安,你说许老爷几日前曾在你那边订了一只积年老参?” 平安颔首,“是啊,他听人说这积年老参可以缓解头痛,这才托我们去东北那边寻找。”可是费了一番工夫呢。 “那你可记得许府的砒霜是何时定下的?而这老参又是何时定下的?” 平安想了想道,“砒霜是何时定下的我倒没留意,但是能肯定在定下老参之后。我们收到老参后,还特意提前回来报信,许老爷知道我们收购了一枝积年老参,也是很高兴。不过他让我们不要声张,我们便没知会其他人了。”又笑着对!许少爷拱拱手道,“少爷,这老参我给您带来了,你们还要不要?若要,能否将钱交于我,掌柜的还等着信儿呢。” 许公子脸色灰败,咬牙道,“既是定下了,自然是要的,我这就给你拿钱去,不知要多少两?” 平安笑眯眯的,“先前许老爷已经谈妥了,三百两足够了。许公子居然也不知道吗?” 三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许公子咬着下唇,这老家伙居然连他也瞒着,还买了这么贵的老参。他只得一狠心,从怀中掏出三百两的银票,递给平安道,“好了,两清了。” 说着挥挥手将人打发了,心里一阵肉痛。又斜眼看了对面的两个捕快,却发现当中那个清秀的正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许少爷心一悬,呼吸便不由得急促起来! 金凤耳力过人,敏锐的察觉出他的心跳隐隐加快了些。心中暗道,这事儿果然有猫腻! 若许老爷真是一心求死之人,却又为何亲自去药店定下积年老参。而且他定下老参的原因很简单,这老参可以缓解他的头痛症。既然已经有法子可以缓解头痛症,他又为何非得寻死不可? 既然求生,又如何轻易寻死? 所以这事儿是有些内情的。许老爷之死不是因为他要自杀,而是因为有人要他死。而这害他之人 金凤又瞟了一眼许少爷与碧莲二人。 许少爷稳了稳心神,心知这事儿不能善了了。只得陪笑着对二人道,“既然两位想继续调查,不妨随我一起去前厅议事。” 金凤笑着拱手,“那就叨扰了。” 许少爷苦笑,知道叨扰了你们还来,可见是故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天乐堂 一番客套之后许少爷便将人往屋里引。走了两步,突然金凤脚下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副恍然的样子。许少爷以为她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心肝儿也跟着一颤,面儿上还得強忍着。 金凤拍了拍脑门儿,“哎哟,瞧我这记性,倒忘了一件事儿。”说着看了徐虎一眼,道,“阿虎哥,咱来这之前,宋捕头可是交代过了。千万得记得给他老人家带一盒润喉糖。” 润喉糖什么的,徐虎在心里念了一句:老子信了你的邪。好在徐虎也不是个笨蛋,已经猜出金凤这是另有打算,就立刻接话道,“这还用你说。” 金凤暗暗给徐虎竖了一根大拇指。看了一眼天色,故作忧伤道,“哎,怕去的晚了,药店会关门。不如我们明天再来吧。我这可是第一天进衙门,说话可得算话。这案子什么时候问都成,可润喉糖是今日一定要买着的,我早就跟宋捕头打了包票说一定会给他带回去。” 徐虎板着脸,看着正好的日头,嘴角抽了抽,你这样睁着眼说瞎话真没问题吗?虽然如此想,还是很给金凤面子的,“那就听你的吧。” 一旁的许少爷简直就呆住了。这两人当他是死了吗?之前磨磨唧唧说要问他们家下人,怎么现在反倒是这幅表情? 反常必有妖啊。 许少爷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药堂的伙计。要是时间允许,他一定会让那人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人家捕快也看见那人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狐疑的看了金凤一眼,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金凤心里好笑,故意丢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来,看得许少爷更加心里没底。将人吓了一番后,金凤才拱了拱手道,“许少爷,这次真是对不住了,今日多有打扰,我们改日再来。” 许少爷能说啥?许少爷只能讪笑两声,说了句“无妨”,还得亲自将人送到门外。 金凤与徐虎一前一后,钻进了来时坐着的马车里。 许少爷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马车走了好远,这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主仆几个都颇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远去的马车中,金凤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徐虎瞥她一眼。金凤立刻就老实了。 “你是想去药堂问那小伙计吧。” 金凤颔首,立刻给徐虎竖了个大拇指,道,“猜对了。” 徐虎翻了个白眼,简直不愿与她多谈。这事儿还用猜吗?看她那鬼精鬼精的样子就知道了好不好。 金凤先前确实是想重新调查一下家下人等,毕竟这事儿出在许府,下人里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些什么内情的。 人们常说雁过无痕,可她相信,即使天空再干净,总会有一两片羽毛会留下来。只要用心寻找,总会找到线索的。 故此,依着她先前的打算,是要从许老爷周围的几个仆役开始突破的,再顺道留下几个暗桩在徐府周围。刚好是两手准备。 不过这会子她改了主意,金凤觉的药堂那边更有趣些。也是平安的突然出现给了她灵感,光是从他的话里,金凤便觉察出一丝异样。于是她才急吼吼的想要去药堂,她可不想拖延时间反而让人趁了意。 不过金凤是个机灵人。走前还是故意试探了一下许少爷。看他那一脸灰败样儿,金凤的心里更加有底儿了。 许老爷的死不寻常啊! 这事儿许少爷就算不是主谋,定也脱不了干系。更别提一直在旁边哆哆嗦嗦的碧莲了。 金凤很快脑补出一场家庭伦理大戏,多情公子为了佳人对养父痛下杀手。哎哟,这要是赵思贤当初请来的那个说书人过来,定能说出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来。 由于想得太入神,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便对上了徐虎的冰山脸。赶紧敛上笑。 徐虎闷哼了一声,真不想与这人说话了。他瞅了瞅外边,眼中一亮,闷声闷气道,“到了。” 金凤掀开帘子,朝外边瞅了瞅,果然见着路边一排三间大铺面,招牌上写着‘天乐堂’三个大字。 待他二人下了马车,徐虎嘱咐车夫将车在不远处停好,打发他随便消磨时间去,半个时辰后回来。一句话刚说完,转头便不见了金凤的影子。 金凤已经先去药堂里转转。走了进去之后才知道这天乐堂当真不是一般的药堂。在平安县时,金凤觉得善仁堂已经是一等一的大药堂了。来了这儿才知道,真是天外有天哪。 善仁堂是一间顶大的铺面,而这天乐堂是三间铺面打通。单看规模就不一般。人也多,伙计有十几个,靠墙全是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上面写着各种中药的名字。伙计们在各个抽屉间转来转去。 金凤想,端看这里的气派,才真正确定自个儿是到了皇城啊。 正想着,冷不丁肩膀被人一拍,金凤吓得身子一抖,,转头便看见了徐虎一张冷脸。 二人站在柜面前,这一身皂衣很快就引起了伙计的注意。立刻就有一个小伙计迎了过来,恭敬地问,“不知官爷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看着有点来者不善哪。 金凤笑问,“平安可回来了?” 小伙计打量二人一眼,点了点头,很有眼力劲儿地说,“刚回来,我这就去叫他。” 于是掀开帘子,往后堂而去,跟着就听见一声呼唤,“平安,有人找”。 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帘子再次被掀开,平安冒了个头,一见是金凤与徐虎二人,脸上立刻带着笑。 “二位怎么还亲自到药堂里呢?”不过是打个照面的时间,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平安在天乐堂也有段日子了,察言观色很有一套。早在许府他就看出二位对许老爷的事情很是关注,连带着对他也很关注。金凤依然笑得一脸无害的样子,“今儿出门的时候,宋捕头让我给她带一点润喉糖呢。想着也没什么事了,就来这里问问。” 徐虎真想捂脸,这谎话听着就不实在,能骗得了谁啊 平安立刻说,“我给您找找。”说着转身往柜面钻,熟门熟路地摸到一个抽屉,从里边儿掏出一包药丸,交给金凤道,“这是今年配好的润喉糖,吃了后会有薄荷的香味呢。” 金凤笑问,“多少钱?” 平安也不与她客气,伸了五根手指,“五十文便可。” 金凤从袖口的暗袋中摸出五十文交给他。打开纸包,自个儿先尝了一颗。那润喉糖圆滚滚的,外边儿一层糖衣,含在嘴里有一点凉爽的感觉,很是舒服。 平安笑眯眯地看着,等金凤满足地闭上眼抽了一口凉气后才问,“您二位来这里不只是买糖的吧。” 金凤颔首,“我是为了许府的事情来的。”很痛快地将此行的目的说了。 都是年轻人,且金凤又生得很俊俏,笑眯眯的样子很有亲和力。平安倒挺乐意与她说话,“我看你们大概是刚从许家出来吧,一定是为着许老爷的案子来找我的。” 徐虎见他机灵,心里也高兴。不过他素来端着,面上仍是严肃的很,颔首道,“你知道就好,这里可有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 平安眨了眨眼,一指帘子后面,“后堂有一间屋子,是师傅给人看病用的,很是干净。这会子也没人过来,那屋子正空着,倒是挺适合说话。二位不嫌弃便随我过去,略坐一坐。” 徐虎颔首,“正好。”有些富贵人家过来看病的时候不想被人打扰,便是在空房里看的。想来那里是适合说话的。 平安打起帘子,请二人先走。于是三人便一起去了后边。平安将人带入看诊的空屋里。又出去给他们提了一壶热水热茶进来。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开口道,“两位想问什么就问吧,许家我是熟的。知道的我一定会说。” 这话就说的很坦诚,金凤与徐虎都很满意。 金凤问,“你可知许家老爷是个什么毛病?” 平安苦着脸道,“头风病。跟曹操一模一样。”已经死了几百年的曹操再次中枪。 金凤笑,“你还知道曹操。” “这谁不知道,师傅还跟我们讲过呢,这头风病无药可治。发作的时候生不如死。” 金凤好奇,“能不能给我讲一讲?特别是许老爷发病的情况。” “啧啧,大概就跟发了失心疯一样吧,六亲不认,遇佛杀佛。” “你见过吗?” “他哪儿会让我见着啊,顶多是请我师傅过去一趟。不过我可是见过他发病后被殃及的池鱼。” 平安眨了眨眼。故意顿了顿。 金凤心里好奇得紧,忙追问道,“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大师兄的表妹 平安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圆润的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此刻的他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 在金凤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问下去后,他也很给面子地说了,“还能是谁,许家的那个瘸腿少爷呗。” 听闻许老爷曾对许少爷动手,金凤很是有几分兴趣。便问了问具体情况。 平安倒说的很爽快,“许家少爷两次来过这里,头破血流的可吓死个人。还是我师傅将人带到这间诊室包扎的。我听人说他就是被许老爷发病的时候给打的。”平安吐了吐舌头,压低声音道,“我可就告诉你们两个,你们别跟人说是我说的。” 对于平安能知道这等秘闻,金凤很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见有人居然怀疑自己的情报,平安很是有些恼怒。他当即就挑了挑眉,瞪了金凤一眼,“怎么,我还不能有自己的渠道?” 金凤看着好笑,知道自己是戳中了他的肺叶子了,赶紧赔笑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只是也得知道来源不是?是不是你偷听的?” 偷听什么的,金凤原也只是随便一说,谁料她刚说完,平安的脸就红了。 “哎哟,还真是偷听的啊?” 平安也是要脸面的好不好,他不痛快地扭过脸去,不太高兴地说,“谁说我偷听了,我只是不小心听见了好不好。我哪里知道他们会在这屋里说这些事啊。都听见了也不好还给人家啊。” 见二人一直在那儿说废话,徐虎终于忍不住干咳两声,提醒了一句,“说正事儿。” 金凤也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忍笑问,“对了,你是听谁说的?” “是我大师兄的表妹,”说起这个,平安又来了兴趣,神秘兮兮地说,“说起来也是巧了。那日我正要来这里打扫,在外头就听见了说话声。我那大师兄的表妹就说了这事儿。我也是那会子才知道他们是表兄妹。他表妹在许府做工,亲眼看见的。你们可别告诉别人说是我说的啊,让人知道是他表妹在背后乱嚼舌头,一定会被打死的。” ‘大师兄的表妹’什么的,听着有点儿意思,金凤含笑应了,“好好,我不说出去,你大师兄的表妹叫什么?” 平安脸上带笑,“她叫碧莲,我去许府的时候她不是正在门房那里吗。听说你们前几天还将她关起来了,哎,不是我说,这事儿铁定与她无关的。碧莲可是个好姑娘啊。说起来在许府也有些体面呢。据说是许老爷书房里伺候的大丫头。后来我问过我大师兄几次,不过我那大师兄不愿意多谈她。我琢磨着约莫是他喜欢碧莲吧。” 说完也觉得自己的推断很有可能,听说有人暗恋别人的时候,是连那人的名字都不愿意多提的。约莫大师兄就是这一类人。 金凤听见“碧莲”二字,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这可奇怪了,金凤还是头一次听人说碧莲有位表兄在药堂做学徒呢。而且二人对这段关系遮遮掩掩的,一定有什么问题。 徐虎问,“你那大师兄是什么来历?他表妹为什么会卖身为奴?” 这年头,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谁会愿意做奴婢呢。身为奴婢,连命都是主人家的,就算是被打死了也不是个事儿。 平安想了想道,“我呐大师兄是五年前来的,当时他说是来这里寻他那表妹来的,我也是听药堂里的老人儿说的。我要不是亲耳听见,真不能信他表妹就是碧莲呢。您没见过,他们的长相那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像的。” 金凤好奇道,“怎么,你那大师兄长得不俊?” 平安点点头,“确实是普通了些。” 金凤忍笑,继续回到案子上来,“好了,言归正传。咱们刚刚说到徐老爷发病的时候会打人?” 平安点头,“可不是呢。那次我可听了不少东西,听说许老爷发起病来跟疯了一样,拿头撞墙的事儿也发生过。更多的时候是六亲不认,摔杯子打人。可吓死个人了。他家从主子到下人都战战兢兢的。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平安最后总结。 金凤疑惑道,“之前调查的时候,可没听他们家的下人说过这事儿啊。” 平安用一副看傻瓜的目光看金凤,搞得金凤很是不快。 平安道,“许家下人嘴巴严的很,在帝都都是有名的。我听人说,之前城里有人念叨过许大人那病的事情,惹得许大人不满,回家后就一通排查,查到了一个门房那里。许老爷也是个心狠的,直接就将人拉出去,先把舌头割了,最后乱棍打死。” 金凤咂舌,“居然这么辣手。” 平安轻叹,“有什么法子呢?他们做下人的,卖身契在主人家手里,就跟主人家的一个物件儿也差不离。自此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主人家要打要杀的,也就只能认命罢了。” 金凤心里颇不是滋味,问道,“这么说许老爷在许府,其实不太招人喜欢。” 平安笑,“瞧您这话说的,他是主人家,在自己家中自然是自己说了算的。做主子的干什么是主子的自由,下人喜不喜又有什么相干?” “那许少爷与许老爷的关系如何?” 平安撇撇嘴,“说不上有多好,你想啊,许老爷那个脾气,发起并来那个样子,谁能与他好。不过我听人说许少爷是很孝顺的。许少爷性子好,要不是他腿脚不灵便,说不得就能入仕了。哎,也是歹命啊,真是前世不修,修来这么个大伯。”哎哟,这哪里是大伯,简直是阎罗王好不好。 金凤点头,许少爷看来是个隐忍型的。这些年看来忍得很辛苦啊。金凤想,那就将许少爷的嫌疑往上拉一点。越是这种隐忍型的,真要爆发了反而越是凶残啊。 “那次许少爷挨打是为了什么事儿呢?” “其实也没多大个事儿。我师傅私下问了许少爷,说是徐老爷头风病发作,他贸贸然进了书房,许老爷一个不爽利,就直接抄起一个茶中子砸了他。好巧不巧,刚好就砸中了额头,给砸了个头破血流。” 徐虎都忍不住要叹气了,就许少爷这倒霉劲,真是喝凉水都要塞牙缝啊。 金凤也不愿多谈这个话题,于是重新打叠起精神问,“你之前说许老爷还吃养心丸,能给我看一看吗?” 平安立刻很大方的点头,“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拿。”不多时便拿来了一个青花小瓷瓶,交到金凤手里。 金凤细细端详,见那瓷瓶很是精致,瓶身光滑,不似俗物,心里已经猜到这药该是价格不菲的。金凤打开瓶口的塞子。在掌心中抖了一下。便道出了一粒小小药丸。 平安道,“这便是那养心丸了。” 金凤两指捏起药丸,在眼前晃了晃,见是一粒小小的黑色药丸,看不出有什么精贵的地方,好奇的问,“这药很贵吧,真那么有用吗?” 说着将药丸放在掌心搓了搓。 平安最见不得人糟蹋东西,不由得嘴角抽了抽,“这药心口气闷之症,有养心的效用。故此才叫养心丸。对了,一粒药丸约莫一钱银子。” 最后一句说完,金凤险没将药丸掉地上s。哎哟,这哪里是药丸,简直是银子啊,比银子还值钱。“真有那么大用处吗?”金凤表示怀疑。 听金凤这么问,徐虎不屑的撇了撇嘴,真是少见多怪,他家里的老娘也常常吃这个药呢。还说效果好来着。 平安好脾气的解释道,“里边有几味药草的确是护心的。要说功效吗,这事儿也是因人而异。这又不是仙丹,您说是不是?” 金凤颔首,将药丸放在嘴里,轻轻一咬。平安眉心一皱,这药岂是能随便吃的?他正要阻拦,却见金凤已经对着掌心吐了一下。手心里便出现了被咬开的药丸。 金凤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嘀咕道,“怎么有三层呢,看着倒有些像汤圆呢。” 平安道,“是呢,这还是师兄想出来的法子呢。有些丸药太苦,病人吞下去有些困难。师兄便在外边儿加上的一层糖衣。吃的人便也不觉得苦了。” 金凤笑,“这倒是个好法子。你们都会这法子吗?” 平安想了想道,“这法子是师兄想出来的,师兄到了咱们药堂后便也教给了我们。不过据师兄说,这法子也是他在老家的时候学的。” 金凤点了点头。转而继续道,“许老爷府上的养心丸平常都是谁来取的?” 平安道,“是碧莲。碧莲姑娘是许老爷书房里服侍的大丫鬟。许老爷生活中一应事务都由他打理。” “许府中平常买砒霜的也是她吗?” 平安摇头,“我记得碧莲姑娘只管养心丸。他们大户人家买砒霜一般都是用来药耗子,厨房的管事会顺带着买一点。碧莲姑娘也是有些体面的人,我记得以前都是不用管这个的。” 金凤笑着眯了眯眼,转头看了徐虎一眼。徐虎老神在在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砒霜 小平安说碧莲不管砒霜,可之前的调查说她奉命去买砒霜。哎哟,这叫什么,反常必有妖啊。 金凤记得,宋捕头跟她说过。药房中是有记录的,砒霜的条目下面明明白白写的是碧莲的名字。 她偷眼去瞅了一眼徐虎。你丫总得表现一下吧。 徐虎见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我累了,看你的了。 金凤无奈的干咳一声,“能不能把你们这边的账本子拿来给我瞧一下?” 天乐堂的每一笔买卖都有据可查。平安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便满口应了下来。 不多时就给他们拿来了账本子,金凤与徐虎一点一点比照着看下去,果真见一条砒霜的记录写着碧莲的名字。 确实与宋捕头所说的不差。金凤于是用手指了指那条记录,徐虎对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 平安在不远处探着脖子看了一眼,见他们好像有什么发现,心里一动,问,“可看好了?” “再等会儿。”金凤说着,便又往前翻了几页,去查养心丸的记录。也找到了碧莲的签名。不过,那处的签名又有点儿不同。在名字后面还按了个手印。 金凤将这两处不同指给了徐虎,徐虎拧眉思索,显然也发现了不妥处。 “平安,碧莲平日的签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后面还按了个手印?”金凤将账本子交给平安,指了指碧莲的签名与手印。 平安撇撇嘴,“这可不是碧莲自己签的,这都是我代她写的,由她按的手印。” 金凤闻言很是诧异,“为什么要由你来写,难道碧莲自己不会写字?” 平安点头,“是啊,碧莲卖身为奴,虽然是在御史这样的清贵人家,可她不识字。我们这儿的规矩,遇着不识字的,就由我们代签,他们按个手印便算了。” “那这一条怎么没有手印呢?”金凤又随便指了一条记录。 “哎,这人自己会写,自然就让他自己去写了。” 金凤颔首,又往前翻了几页,再次看见碧莲买养心丸的记录,后面也是签名加手印。一旁的徐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按照平安的话,那砒霜的记录明显是伪造的。不知是谁故意写下了碧莲的签名。将这件事栽赃在碧莲身上。 可碧莲是什么角色呢,她为什么也自愿将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光是想想这一点就足够耐人寻味了。 二人又问了些许关于许府的事情,大致与许老爷的病情有关。 平安毕竟是药堂的伙计,平日里接触的人多,听过不少关于许府的传闻。只是他活计不少,自个儿忙的跟个陀螺似的,精力也有限。再怎么留心也越不过他们了解的情况去。 徐虎虽然还是板着脸,心里已经有些盘算了,心知再问下去也差不多了。 金凤也是这么个看法。二人将手中的茶水喝完之后,金凤便将茶碗放下,颔首道,“今日也差不多了,我们回去整理一下,回头有问题继续来寻你好了。” 平安自然是说不敢,于是将二人送到门外。 车夫已经将马车备好,正在门口等着。徐虎见金凤瘦弱,在旁边给金凤搭把手,将人送了进去。 平安一直将二人送走,这才折回身。他匆匆去了方才谈话的诊室,才推开门就见一个白衣人正坐在椅子上。平安苦笑,“公子,怎么这会子来了?” 时生哼了一声,“只许你乱跑,就不许我过来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故意去许府凑热闹的事情。” 平安赶紧赔笑,“公子,我这不是好奇这位新来的姑娘吗。” 时生扭过脸不说话。 平安知道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只得打叠起精神拍他马屁,“哎哟,主子,今日第一次见凤姑娘,可真是大开眼界啊,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能看见女捕快来。” “有什么想法吗?” “没没,”平安赶紧赔笑,“真是没得说,比男子还厉害。还是主子好眼光。” 见自家公子脸色好了些,平安赶紧再接再厉又夸了金凤几句,直将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时生被他捧得身心舒畅了,这才问起正事儿,“关于许府的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账本子有问题。” “说来看看。” 平安便直接将那本子上碧莲的签名说了。时生颔首,“可见你确实是长进了,观察入微,这点很好。”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起来,我只是比较机灵罢了。其实我也是偷看见凤姑娘指给徐虎,这才察觉的。” “察言观色也是种本事。”时生总结。又问了碧莲的事情,“你那大师兄的表妹,你怎么知道的?” 平安笑嘻嘻的,“主子不是听我说了吗,我不小心听壁角听来的。” “哼,”时生撇撇嘴,“你那话也就是骗骗阿凤与徐虎罢了,在我面前你还是老实点吧。”时生说着一个眼刀飞过。 平安缩了缩脖子,连连讨饶,“行行行,我这就说。我观察许府也有段日子了,凡是他们府上来人,我都盯紧了的,这才逮住了机会听见了。” 时生问,“当年的事情?” “没留下什么。哎,我在想,是不是我们把那姓许的逼得太紧了,搞得他疑神疑鬼的,这才出了乱子?” “算了,再想也无益,盯紧了许府的下人吧。总归也不只这一条线的。”平安正色应了。 金凤徐虎回去后,宋捕头很是关怀了一番,问金凤有没有什么收获? 金凤将一包润喉糖塞给了他,笑道,“收获了一包润喉糖,孝敬您哪。” 宋捕头嗤笑一声,笑斥道,“真个促狭的。” 金凤正色道,“真的,就为了买这包润喉糖,这才查到了一些东西。” 宋捕头也来了兴趣,却是对着徐虎问,“这话怎么说的?” 徐虎是个本分人,便原原本本说了,“说来也是巧了,我们将那许府丫鬟送回去,刚好在门房见到天乐堂的伙计。金凤是个机灵的,就问了几句,知道他是去送老参去的,这才知道那许老爷死前还去药堂预定了一根积年老参,说是对头风病很有好处。这可与将死之人不太像啊。我们觉得有猫腻,就没有继续留在许府,一路去了药堂。我想着,许府那边明天问也是一样的。” 宋捕头颔首,“是这么个理。”药堂那边出现了裂缝,要不趁早去问一问,怕是会让人钻了空子。要是那小伙计无缘无故地失踪了,哪里去寻线索哟。 宋捕头对两位手下表示了赞同,又顺道问了问药堂那边的调查结果。 徐虎又将平安那里得到的信息细细的与宋捕头说了。 宋捕头眉头微皱,颔首道,“确实是我们疏忽了,这么看自杀有点靠不住。怕是有心人故意误导我们呢。今日多亏你们去药堂调查了,否则真凶岂不是要逃脱了。” 徐虎谦虚道,“不值一提。”瞧金凤一眼,又与宋捕头道,“这事儿也亏得金凤机灵。我看她鬼精鬼精的,今日是故意在许公子面前说那么一通。许公子的脸都吓白了,要说他清白我都不信。” 一番话下来,不动声色地将金凤夸了一遍。主要是徐虎确实是觉得金凤有几分能耐,既然有真本事,那他是不吝替她美言几句的。 宋捕头听了心里也高兴,暗暗念了一声佛。欣慰的想,怪道时少卿要将人塞给他,果真是有眼力啊。心里对金凤便也多了几分喜爱。 这世上谁不喜欢能干的人呢。 又说了几句,宋捕头便爽快地将二人放回家休息,说是明日再去许府调查一二。徐虎私下还跟宋捕头道,“这事儿怕与许公子有关。” 宋捕头告诫,“这事儿不要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了。先威慑着,得尽快寻到证据才行啊。” 徐虎自是应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惊变 回家后,金凤才发现疾风已经在家中等她了。对于这位安排给自个儿的新“表妹”,疾风觉得有必要表示一下关怀。见着她回来,疾风便问了一问白天的情况。 金凤顿觉心累,便将大家考究她的事情说了,又说了下宋捕头交给她的新差事。 疾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是好事儿,老宋这人最实在了,你要是有本事,他准能看见的。”心里很是为这位新“表妹”高兴。 金凤也笑,“我这可是沾了大哥的光了。” 一句话逗得疾风乐呵呵的。招呼道,“嗯,晚上吃汤圆,我叫厨下去预备着。” 金凤眉眼弯弯,“好啊。” 一刻钟后,厨下便给二人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金凤舀了一个,在唇边吹了吹,一口咬下。里边儿的芝麻馅儿便流了出来,入口香甜。 金凤一边吃一边对疾风道,“这汤圆挺好吃的,很香。” 疾风颔首,“还不错,主要是好对付。我以前一个人住,有时候回家的特别晚,就会在路上要一碗汤圆来吃,其实我不是很喜欢汤圆,不过劲雨很喜欢,我与他搭伙,也就吃习惯了。” 疾风一边吃一边忆苦思甜。 金凤听着笑呵呵的,“看来大哥的口味慢慢与劲雨哥的靠近了。” 疾风笑,“是呵,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其实我也爱吃其他的面食,包子c饺子c面条都挺爱吃,我这人没啥优点,不挑嘴。” 金凤称赞,“不挑嘴可是个大大的优点啊,难怪大哥的个子比劲雨哥的高。哎哟,这要是什么时候给咱领个大嫂回来就更好了。” “你又胡说,”疾风笑斥,“女孩子以后可别说这些。”心里却是得意得紧,想着确实应该跟公子说一说亲事了。因着公子一直没娶亲,他们几个也跟着打光棍。如今他都二十多岁了,再不抓紧眼看着三十都娶不上媳妇。 哎,三十而立啊,可不得成个家才像样嘛,得找个知冷知热的。 金凤瞟他一眼,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在考虑什么呢。又埋头吃了几个汤圆,笑嘻嘻的,“大哥怎么没问我今日调查的事情?” 疾风瞥她一眼,脸上神色淡淡的,“我与老宋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你管好老宋交代的事情就好。我不是那等喜欢多问的。”我得关心终身大事呢。 金凤颔首,咬了一口汤圆,喃喃道,“知道了。今日去药堂一趟,发现他们那边卖一种叫养心丸的药,我咬了一口,觉得与这汤圆倒有几分相似。” 疾风来了些兴趣,给金凤解释道,“这药我知道,公子曾交代我给老太太买过,伙计说一粒药丸得一钱银子。不过听说效果很不错。老太太曾于发病的时候吃过一粒,很快就恢复了。” 金凤道,“平安也是这么说的,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大哥,如今京城这边药堂里卖的药丸都会在外边裹上糖衣吗?我这从小地方来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觉得好长见识。” “也不都这样吧。不过天乐堂的药丸多是裹上糖衣的。据说是因为他们家大师傅的徒弟想到的法子,所以他们家用的较多。” 金凤笑,“这法子好,想来那人也算是个能人了。以前我特别讨厌吃药,每次吃完药后嘴巴里总有股怪味。药丸外边裹上糖衣后要咽下去就不那么困难了。他该推广这法子的。” 疾风笑着摇摇头,“凡事有好有坏的,这法子吃药是舒服了,可有那糖衣阻隔,药效就会延迟,总归有些不美。” 金凤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手上动作一顿,。只那么一瞬间,脑中灵光一现,有什么连接起来了。 疾风见她有些奇怪,忙问道,“怎么了?” 金凤晃了晃脑袋,将那点心思压下,好奇地问,“疾风大哥,你阅历比我深,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件事?我现在只有这点最是搞不懂了。” 疾风面前的碗已经空了,他索性放下勺子,让丫头将空碗拿走,看着金凤问,“说吧。不过我可对你手头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不用说得太细。” 金凤点头,想了想才斟酌着问,“我现在面临着一个局。这案子明明是他杀,却被人伪装成自杀。杀人的手法我现今已经明白了,唯一不懂的是某人的角色。有的事她明明没做,却认下了。哪怕是明知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在她身上的。大哥,这是为了哪般?” 疾风瞥金凤一眼,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就不明白了?这事儿明显是她与人一起谋划的,她认下这些就是为了包庇那人的。” 金凤瞧他一眼,脑中灵光一现,那人是是许少爷。。 疾风见她恍然的样子,淡笑,“看你这样,我想这案子大约是要破了。” 金凤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问,“疾风大哥,能不能帮我个忙?” 金凤与疾风叽叽咕咕说了半晌,这才想起来,哎哟,阿宁怎么没在? 阿宁的确不在这里,她身上还肩负着传递消息的重任呢。既然金凤已经安全回家,她自然要去时生身边复命的。 传声筒阿宁将这一日的事情悄悄地说给了时生,时生因为白天奔波,看起来略有些疲惫,听完后只挥了挥手,道,“知道了,这事儿倒也不难。” 阿宁问,“师兄,你说是不是那许少爷?” 时生长眉一挑,“这还用问吗?” 阿宁笑嘻嘻的,“我看他可有些狡猾呢,不晓得凤姑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治住他?” 时生揉了揉眉心,“我第一次与阿凤相见时,她便是个狡猾的人,天底下论起狡猾来,可没人能比她强了。”这案子其实简单,这会儿工夫,金凤差不多也快想明白了吧。 阿宁顿时来了兴趣,“哟,师兄你可没告诉过我这一段,要不现在给我讲一讲。” 时生正烦着呢,挥手将人赶走,“去去,别在我面前晃悠,把交代你的事做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阿宁可不依,直接问。“倘若你有什么好法子,可得告诉我一声。我可盼着凤姑娘能早些结案呢。” 时生一本书砸过去,“还轮不到你操心呢。忙你的去吧。”那边早不见了人影。时生苦笑,真个儿跑得快。 因着今日的事情,时生不免再次想了想许敬宗的事情。这一想便过了时辰,反而睡不着了。 时生枯坐半宿,翻来覆去地想着许敬宗的人生轨迹。 二十多年前,太师府倒台,由太师提携的官员受到牵连,死伤者众多。牵连之人达几千,多数终身永不录用。可这个许敬宗却独善其身,没有被波及。之后他因着家中父母去世,在家守丧六年,六年后起复,一路外放。虽然升迁上颇为坎坷,可与其他太师的门生相比,已经是极幸运的。他的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秘密? 时生眉心微皱,他早知道调查这人必然要揭开一些旧事。可他偏偏在这会子死了,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徐府中,也有人辗转难眠。 许少爷半宿睡不着觉。枯坐在床上,脑中反复地想着那个小伙计的话与皂衣捕快高深莫测的笑。 许少爷第一次觉得,自个儿这个计划,委实是低级得很,如此苦心孤诣想出来的计划,那人似乎随便一眼就看破了。 许少爷只觉得身上发冷,脑中再次浮现那人如冰雪一样冷淡的眼睛。 碧莲见他这样,心疼地抚了抚他的背,软声宽慰道,“少爷,你且略歇一歇,明日那官爷说不定还会再来呢。你就是不睡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不提官爷还好,一提官爷,许少爷心里那团暗火又窜了起来。 他明明计划好了的,那么完美的计划啊,那老不死的常年受头风病困扰,就算是突然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为什么那人非要咬住这件事不放呢。 他轻哼了一声,“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竟就真咬住了我这头不松口,真真儿是属王八的。” 碧莲宽慰道,“索性也到了这一步,只要明天熬过去了,便也好了。” 许少爷一把握住她的手,“碧莲,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碧莲温柔的看他一眼,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少爷对我的心,碧莲都明白的。少爷放心,这事儿熬过去就好了。您不是说回头我们要一起回到老家去的吗,您还说会置宅子呢。” 许少爷想起了曾经说过的那些誓言,心中也慢慢的就安定下来,自言自语道,“是呀,我们还要离开这儿,选一注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在那里终老下去。” 碧莲温声道,“只要少爷心中有我,不论去哪里,碧莲都是愿意的。” 许少爷将人拥入怀中,只觉得心里仿佛一团火在烧,又踏实了不少。碧莲眉眼低垂,眼中精光一闪,目光渐冷。 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天乐堂的库房里,有人悄无声息地死去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黑暗中。 金凤是第二日才得知这件事的。这事儿是一个小伙计跑去京兆府报的案。据说他一早上打开库房拿药的时候,发现一个人正好迎面倒下,背后插着一把刀。那小伙计吓得懵了,一路嚎去了京兆府,惊动了一条街的人。 当金凤得知这一惊变后,忍不住脱口而出,“真个笨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人命 金凤刚出门,便见着徐虎在他家门口等着呢。徐虎坐在赶车的位置对着金凤招了招手道,“上来吧。” 疾风在一旁闲闲的问,“哟,今儿怎么来这么早,以前可从没见你来接我。” 徐虎瞥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不是来接你的。” 疾风气个仰倒,“你个喜新厌旧的。”车都来了,好意思不带我一程吗。 徐虎也不啰嗦,“又出了命案,宋捕头有交代。便不送你了。”说着对金凤招了招手。 金凤笑着安慰了疾风几句后,立刻钻进了车里。车轮滚动,独留疾风在风中凌乱。 车走了好远,金凤都能听见疾风恨恨地骂娘的声音,可见是气得狠了。金凤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既然顺路,该带大哥一程的。” 习武之人大多耳目聪敏,徐虎在外头听见了,不以为意,“咱又不去大理寺,带他作甚?” 金凤以为要先去大理寺一趟,不料徐虎直接将人拉去了京兆府。她正不明所以,就被徐虎直接拉去了京兆府后堂。 京兆尹脸上不太好看,他这里刚出命案,大理寺少卿就跑来。虽然这位时少卿行事颇有章法,很少抢他们的案子,可今日这阵仗有些不对啊,怎么能不让人多想呢。 时生与宋捕头倒没说什么,先打听了一下命案的事情,然后就说要等一等手下汇报情况。 见二人来了,时生微微颔首,徐虎金凤便站在一边,听大家说着。 金凤这才知道,天乐堂出了命案。且,那死者是平安昨日所说的大师兄。一听这事儿,金凤不由得就脱口而出,“真个笨的。” 京兆尹微微皱眉,“不知这位小捕快是什么意思?” 金凤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赶紧解释,“小的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犯人有些蠢罢了。” 京兆尹也懒得与她多言,挥挥手让衙役将报案的人带出来。 小平安肿着一双烂桃眼,给几位大人行了礼,便站在边儿上抽噎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悲伤。能不悲伤吗,他潜伏在药堂这么久,才与大师兄熟悉了。眼瞅着可以更进一步,谁料一觉醒来,人没了。 且,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虽然他这大师兄寡言,心地还是好的。平安作为一个新人,很赖这位大师兄照顾,彼此的情分还是很不错的。 故此,平安那一路嚎叫,其实一半也是出自真心,另一半则是伤心手头的差事。那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他这模样落入京兆尹的眼中,便得出了受到惊吓的结论。故此,京兆尹对他格外温和。 平安也仔细听了,只是脸上依然是一副哀荣,整个人蔫蔫儿的,的确是伤心了。 时生瞥他一眼,脸上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平安便将事儿说了,说自个儿早上清点抽屉里的药材,发现一个抽屉里的药材完了,就去仓库里取些,开门就见人迎面倒下,背后插了把刀子,当即吓到了。 这些话,平安不说,时生也知道了。无他,平安一早上嚎叫的,路上的人都知道了。就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换了话本子。 “就这些?”时生心里一叹,这小子可真不上道。 平安眨了眨烂桃眼,该说的都说了啊。 时生只好点拨一二,“这几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好生想一想与你那大师兄有关的事情。” 平安一琢磨就明白了,赶紧点头,“要说还真有,昨日我去许府送药材,正遇着两位官爷在问许少爷什么事情。后来两位还去药堂问了我些事情。其间略提到了大师兄几句。也不知是不是这件事给大师兄招了祸?”说着偷瞟金凤与徐虎一眼。 平安言尽于此,并没多谈许府的事情。越是这样,京兆尹越是感兴趣。他久在帝都,许府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此案近来传说是自杀,大理寺正在调查取证。 这两件案子发生的时间太过凑巧,且人家正调查药堂呢,那边紧接着就死了人。怎不让人疑心? 京兆尹不得不追问道,“许府的案子有什么进展?”说着看了看时生。 时生面上淡淡的,颔首道,“或与药堂有关。” 京兆尹瞪圆了眼睛,心里想的却是,果真如此。自打平安说起他们盯上了药堂后,他就知道这事儿有内情。 时生道,“事情是他们在负责,就让他们给您说一说吧。”于是看了看徐虎。 徐虎也不推辞,便直接将昨日问到的事情说了,特别提了大师兄的表妹一句。京兆尹听到这里,心里跟明镜似的,要说今日的事情与许府案子无关,鬼都不信啊。 京兆尹此时方知道为何刚才那年轻人说“真个笨的”。这样急不可耐地出手伤人,可不就是笨吗。就算是瞎子也看出了此举的意义。 壮士断腕? 斩草除根? 哼,这可真是狗急跳墙了。 “时大人,这事儿怎么办?”京兆尹一脸为难地看了看时生。这事儿既然是人家负责的案子,还得问一问人家的看法啊。 京兆尹倒不是非要插手不可,只是他已经接到了报案,总不好坐视不管的。 时生微笑,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这事儿既然牵连到了咱们两府,不如联合办案。正好大理寺人手不太够,也需要京兆府的协助。” 一席话,既全了京兆府的面子,也确定了大理寺的地位。这事儿说白了,就是由大理寺督办,京兆府出些人手,两相便宜。 京兆尹一颗心也放下,面露喜色,“如此甚好。”于是干脆地点了一路人给时生,“他们就交时大人指挥。” 时生摆了摆手,“这事儿我也是交给宋捕头的,不如你们一起合计合计吧。” 于是打发了宋捕头与那些衙役一起出去了。金凤徐虎自然跟上。宋捕头知道他们都只是些衙役,便直接与徐虎道,“你来安排,这几日务必将人拿下。” 徐虎正色应了。对于这案子,大家心知肚明,真凶必是许家人了。而今只缺证据罢了。 金凤绷着脸,“此事事不宜迟,需得尽快去许府拿人。”即便是没有证据,也要创造证据。 原本她还想了许多手段引蛇出洞,如今看来,他们已经自乱阵脚了。如果现在不趁机拿下,将来就更不好查了。 这事儿啊,突破口还是在碧莲身上。 这女人身份有些不同,金凤向来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她早看出碧莲与那许少爷之间有些瓜葛。不说别的,那点眉眼官司,她可都是瞧着真真儿的。 碧莲回府,一见许少爷,那眼圈就红了,这可不像是没情分啊。且许少爷对她也是多番维护,亦可见其心意。 这两人若真有情,那许老爷为何偏偏留碧莲在书房伺候?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瞒着许老爷的。 碧莲看着是个心思细腻的,要不然许老爷也不会让他打理着书房和生活上的琐事。且她模样儿好,性子柔顺,似乎也挺得许老爷的欢心。 能做到左右逢源,亦可见她的手段。况且碧莲还有个在药堂的表兄,平日里都是掩人耳目的。 若不是那碧莲的表兄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金凤还不至于那么怀疑碧莲。可如今人既然死了,反而证明与碧莲有关。 金凤不由得有些恼怒。有些人总是自以为是地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上辈子她被人杀死在小巷里,便对这种人厌恶至极。 既然你为了锦绣前程痛下杀手,那我就让你的锦绣前程成为泡影。不这样无以平复心中的怒火。 金凤想,这世间的公道,还是需要有人来维护的。 这一次来许府,许少爷客客气气的将人迎进了前厅。家中的仆役们也都恭敬的在里边候着了。 许少爷早前便已经给大家打过招呼,故此大家心中已经有所准备。 当着众仆役的面,许少爷直接开门见山道,“官爷是来调查大伯的死因。这里都不是外人。知道什么的就尽管说出来,我也希望大伯能够早日沉冤得雪。” 说着看了金凤与徐虎一眼,更觉堵心。 他这边虚与委蛇,金凤也笑眯眯的应和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有一些情况想调查清楚。大家放心,断不会冤枉了谁的。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是。” 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着许少爷一眼,差点将许少爷噎个半死。 一旁的管家赵叔倒是很有眼力劲儿,忙站出来道,“不知官爷想先问谁呢?” 金凤长眉一挑,扫了众人一眼,没见着碧莲,于是好奇的问,“碧莲姑娘怎么不在这儿?” 赵叔忙解释道,“碧莲自打从牢里边儿回来后,身子就有些不适,昨晚上发了一回热,今儿在屋里躺着呢。” 金凤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眼风扫过许少爷两个乌青的眼圈,轻轻哼了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较量之一 许少爷觉得自个儿定是上辈子欠了这人的。否则他怎么总阴阳怪气地针对自己呢。 就说这会子金凤这么一哼,连带着许多京兆府来的衙役都注意到了许少爷那乌青的眼圈。看他的眼神儿就有些不一样。虽然他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给他打上了个纵欲过度的烙印。 许少爷向来是个斯文人,面对那些投射在他身上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当真是心里窝火。 老子只是昨夜没睡好。 老子可不是那种贪花好色的人哪。 可这话许少爷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几句,是不好直接嚷嚷出来的。这事儿,越描越黑,真是让人越发堵心。 赵叔也觉得自家少爷有些冤枉,少爷每日可都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呢。这官爷怎么好像与少爷不太对付。 尽管觉得金凤是故意针对少爷,赵叔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是啊,碧莲这次回来后看着消瘦了不少,身上也有些个伤,我想着大人既然将他放回来了,想必身上的嫌疑大多洗清了。于是我就自作主张让她今儿好生休养去了,大人要是想提审她,我再去叫她就是。” 话音刚落,徐虎就开了金口,“那就劳烦赵管事将她叫来吧。” 赵叔愣住了,他,他,他刚刚只是想客气一下啥的,怎么这帮人反倒蹬鼻子上脸了呢。赵叔于是求助的看了一眼许少爷,却见许少爷眉心微蹙,微不可察的对她点了点头。 赵叔心里叹息一声,看来老爷走了,这个家终究是不比往日了。他打叠起精神,又堆起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喊碧莲过来了。” 金凤叫住他道,“这个不急,你随便打发个丫头去叫就好,还烦赵叔给我们找一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倒时让碧莲直接过去。” 赵叔心下一沉,怎么像是审问犯人呢。只是将地点从大理寺换到了许府而已。扫了一眼金凤身后的那些衙役,赵叔更加确定,这是来者不善。 金凤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别多想,有些话不太好外传,这才想寻个清静的地方问一问。” 知道她这是给许府留些脸面,赵叔便也没再推脱,且许少爷也悄悄给他丢了眼色了,赵叔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脑子活络,队府上也很熟悉,于是立刻就想到了个好去处。 “我们大人的书房倒是清静。” 徐虎问,“那里不是刚死了人吗?”怎么非要挑那案发现场呢。 赵叔赶紧解释道,“您说的那是外书房。我们老爷在后院也有个书房,算是内书房。只是规制要小一点。若是用来问话,倒是无妨。” 一听不是案发现场,徐虎便很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赵叔便带着二人往内书房而去。许少爷知道他们暂时并不想问自己后,很是松了一口气。问话什么的,他并不关心。因着昨天几乎没怎么睡过觉,此刻还真有些累。 他索性就躲进了自个院里,打发了小厮道,“倘若有事就来叫我。” 小厮应下,于是去了内书房外打探情况。 碧莲已是到了。今日的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布衣荆钗也难掩其美貌。因着前几日在狱中吃了些苦头,如今看来人有些消瘦,精神头儿也不太好,一双眼肿的跟核桃一般。脸色也有些憔悴。 金凤与徐虎将人带入小书房里,外边儿几个衙役看守着。 碧莲对着二人行过礼,恭敬地在屋中站定。金凤瞥他一眼,心知真正的较量就就要开始了。 对于今日的谈话。金凤早做足了心理准备,于是他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碧莲,你做的好事。” 碧莲身子一晃,强忍住心中惊骇,咬牙道,“奴婢不知官爷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奴婢身份低微,就要无端受人诬陷吗?” “呵,”金凤冷笑一声,“诬陷?真是好笑!咱们先来解释解释你那满嘴的谎话跑了。” 碧莲咬牙,“奴婢从未说谎。”一双眼恨恨地盯着金凤。 “呵!”金凤又是一声冷笑,“你说你亲自给许大人买的砒霜。” “是的。” “可有人证?” “当时只有我与老爷在书房里,没有其他人证。” “那就是没有人证了。” “是。” 金凤又问,“你说你是奉了许大人的命,给他泡的茶。” “是的。” “可有人证?” “当时书房中只我们二人,” “那就是说没有其他人证咯?” 碧莲咬牙,“是的。” 金凤轻笑出声,直视着她的眼睛,接着问道,“你说许大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些不太对劲。” “是的。” “可有人证?” 碧莲瞪了她一眼,咬牙道,“没有。” 金凤呵呵笑了两声,目光倏的就冷了下来,“许大人打发你买砒霜,又要你亲自泡茶,然后又突然生出轻生之念,这一切可都是你一个人的话,如今许大人已经过世,自然是凭你怎么说便怎么办了。” “官爷好生奇怪,就因为这个就诬陷我吗。虽然没有人证,可我说的也是实话呀,况且这书房中本就是只留下我一个人伺候的。其他人不知本就是寻常啊。” 金凤渐渐沉了脸,目光中也带着几分寒意,厉声道,“事到如今,你竟敢还在胡说,当我们是傻的不成?” 碧莲身子微晃,一言不发。 徐虎道,“我们已经问过药房的伙计,许大人前一阵曾从药房中预定过一枝积年老参。且说对治疗头风病很有效果,单从这一点出发,他就不可能轻易寻死。” 碧莲身子微颤。 金凤接着道,“许老爷平日所服的养心丸都是你从药店里取的,留下的都是你的签名。不过你都是让人替你签好,然后按一个手印的。可是我们查了砒霜这一项,虽是你的签名?却没有摁手印,单从这一点就可以判断,那砒霜并不是你买的。既然砒霜不是你买的,那你所说许老爷有轻生之意,嘱咐你去买砒霜,随后服毒自尽,这些便都是不成立的。” 见碧莲没反应,金凤继续道,“谎言只能是谎言,你虽计划的周详,却单单露出了这一处破绽,真是可惜。” 碧莲勾起唇角,“可你们终究没有证据,不是吗?”她摊开手掌,含笑看着金凤道,“就算是我说了谎,你能奈我何?你们要想抓我,首先得拿出证据来。” “其实问题出在养心丸里吧。”金凤突然问道。 碧莲一愣,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金凤尽收眼底,心下愈发笃定,“看来是真的喽。” 碧莲知道她这是在试探自己,于是扭过头,只丢给她一个侧脸。 但对于金凤来说,信息已经足够了,她脑中的拼图早在之前就已经完整,刚才的试探只是为了能最后确认一次。 “是糖衣。”当这三个字说出口,金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碧莲身子晃了晃,单薄得如一张白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较量之二 只要有眼睛的,单看碧莲那一脸的灰败,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果真如此,这是金凤心里第一个念头。也亏得碧莲处心积虑,居然想到这么偏的法子。若不是昨天与疾风那一番谈话,她也是想不到这一层的。 金凤沉声道,“养心丸都是经过你的手,你暗中替换了别人也认不出。”偷龙转凤,自然只有碧莲有这个机会,只有她是许老爷书房里伺候的大丫头,负责着他的一应生活琐事。除了她,再没人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金凤道,“你的法子很简单。你将砒霜掺入药丸内部,然后又在外边重新裹上一层糖衣,做到与其他的一模一样。因为裹上了糖衣,服用药后会延迟砒霜发作的时间。于是你借机出去,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你有证据吗?”这句话几乎是从碧莲牙缝里挤出来的。 金凤笑着摊手,“你素来是个谨慎的,我查过那养心丸的瓷瓶里头还剩下几粒。至于它们有没有砒霜——” 碧莲神色微缓。 “哎哟,看你那样,”金凤摇了摇头,“我猜里边应该是没有砒霜的。你只做了一粒特制的毒药吧。” 卡擦! 徐虎险没摔碎下吧去。他简直不想听了。这人是不是有毛病,说那么多有什么用,难道言语能定罪?要真那样,要大理寺和刑部干嘛? 老兄,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啊 金凤显然没接收到他的心里独白,还在那滔滔不绝呢,“想想也是,这法子才最保险。你只管放进一粒毒药,无论什么时候被他吃到你都无所谓,只要毒发,证据就毁灭了。” 碧莲深吸一口气,这才从绝望中稍微摆脱了一些。也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回视着金凤,“那么你给我听这许多你的猜想又有何用呢?你说的再多,手头也没有证据。” 金凤不与她急,甭看碧莲说的若有急事的样子,可金凤知道她心里紧张极了。这人看着厉害,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金凤深深看了碧莲一眼,这女人哪,有时候太聪明了不好,太笨了也不行。最怕是自作聪明哪。 金凤拿起手边的茶杯,不疾不徐喝了一口,这才开口,却是说起了些无关的话来,“我昨日听了些关于糖衣的事情来,想着要不就在这儿说一说也好。我姑且那么一说,你姑且那么一听。” 虽然不知金凤要搞什么鬼,徐虎还是按捺下不耐听她说了下去。 “说起这糖衣来,却是与天乐堂的一位学徒有关。平安告诉我说先前药堂里的药都有些苦,有钱人家都有些个娇生惯养的毛病,吃不惯苦药。后来药堂里来了个学徒,他在那药丸外面加上了一层糖衣,就像汤圆那样,那药丸就像是汤圆馅儿,而糖衣便是那外边儿的皮。想出这个法子的就是平安的大师兄。” 碧莲身子抖了抖。 金凤抬了抬眼皮,“平安说他那师兄的手艺是在老家跟一个老大夫学的。他那大师兄来京城是为了寻人。据说他有个表妹早些年离家出走,没了音讯。师兄便四处寻找。后来得了信儿说人可能在京城,便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 这个故事一半是平安说的,一半是托了疾风去调查的。 “我们继续追查发现,他那表妹少年时随父母回老家探亲。不知为何,某个夜晚,突然来了一伙强盗,将家中老少都杀了,几十口子只剩下他表妹保住了性命。” 碧莲面若金纸。金凤直视着她那双雾气蒙蒙的眼睛,“这个故事的结局是,那个大师兄最后死于药房的仓库中。他为什么会死,我们心知肚明。” 碧莲心如刀绞,死死咬着下唇,眼睛里漏出怨毒的光,“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这里聒噪,你以为你是谁,是圣人吗。哼!” 金凤嗤笑一声,“你总以为这世道对你不公平,可你可曾想到,有人曾为了你跋山涉水,只为了护你周全。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连他都辜负,将他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踩。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所以,你这样的人才不配得到幸福,只能在烂泥里挣扎。” 在看见碧莲的表情后,金凤已经很笃定,碧莲就是当年那个孤女了。 “那表妹失踪的第二年,许府上正好通过人牙子买进了一个女孩儿。至于这女子的身份——”金凤瞟了一眼碧莲道,“正是你。” “那又怎样?当年我无依无靠只能卖身为奴,难道这也是罪过?若这都是罪过,那是到何其残酷!”。 金凤沉着脸,“你的身世确实可怜,但你不该拿人命不当回事。你杀许老爷的隐情我能猜到一些,但你为什么连自己的表兄都要杀?” “我没想杀他,是他自己要这样的。”碧莲说着红了眼眶。 金凤摇了摇头,“别在我面前装可怜,我不吃这套。你这样的身世,他原本就对你怜惜,你只要跟他坦白,他自然会愿意为你去死。就算他心甘情愿,可你就那样眼看着他去死吗?” 碧莲低下头。 金凤轻轻一叹,“真是个痴情的。” 若不是那么深情,怎么会在身中一刀后还忍痛将门关上,孤独一人死在那黑暗的仓库里。想到那个人的结局,金凤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的感觉。 事情到这一步,徐虎表示很满意。当然这是在听见碧莲的问话之前。 碧莲平静地看着金凤问,“他的境遇就那样让你不平吗?你是不是也遭遇过那种痛苦?”见金凤瞪着她,碧莲说得更欢了,“哦,看来我也猜对了。若我不招,你能奈我何?” 徐虎刚喝了一口的茶水差点就喷了,这叫什么话,已经招供了还能让你反悔不成。你当我是死的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徐虎将茶碗放下,正色道,“你这话可笑!我自然是不急的,这是我们慢慢查,总会有查到你身上的时候,许老爷是由你贴身伺候的,他为何这般看重你,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你不要脸,那就干脆撕破脸好了。 这话儿刚说完,碧莲的脸上便露出愤怒的神色,双眼死死地盯着徐虎。她一直以为这人看着严肃,没想到说话这么毒辣。 喝,这还恼着呢,徐虎轻瞟她一眼,“你以为你们的关系没人知道吗?他拿你当什么?丫鬟?仆役?通房?侍妾?你为何这般体面,为什么他生活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你?你是凭什么得到这样的良机?” 碧莲咬紧牙关,双手不停的绞着帕子。 徐虎冷笑一声,继续道,“我们大理寺你也去过,说起来最不缺的就是刑具。有些想必你已经领教过了,不过更多的你还没见识过吧,我们不介意让你领教领教。等你一样样刑具走下来,哪怕你不招,也要去掉半条命,若最后熬不过,死在里面,刚好可以替许老爷报仇了。去了地府,你们还是一双人。” 哼,凭我们的手段,要想查到许老爷过生的真相是不难的。真难为你小瞧我们,你那眼睛是用来当摆设的吗? 碧莲已是忍不住了,怒吼道,“别说了。” 徐虎这辈子审问过多少硬骨头了,才不会在意她的感觉,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诛心,“你不是喜欢许少爷吧?哟,他倒是挺好的,虽然腿脚不好,但是年轻啊,看着斯斯文文的,比许老爷怜香惜玉多了。光这一副皮囊比许老爷可强出了十倍不止。我看你钦慕他是正常的。你这样死撑着就是为了他吧?只不知你到时候熬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他会不会怜惜你?” “跟他没关系!”碧莲脱口骂道,“你们有种就冲着我来!” 徐虎笑,“自然是要冲着你来的,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了。”对着外边拍了拍手,很快便进来了几个人。徐虎指了指碧莲道,“把她拉出去,找个空屋子关着。我还要继续审一审其他人。” 几人立刻称是,架起碧莲便要往外走。碧莲喊道,“你们不能这样,你手里没证据。” 徐虎早就烦死她张口证据闭口证据,吩咐道,“先堵了嘴吧。” 那几人极是机灵,立刻有人掏出汗巾,将碧莲的嘴堵上。架着人走了。 金凤真是彻底折服了,原来徐虎这么闷不吭声的,办起事来毫不含糊,这么三下两下就将碧莲给摆平了。证据这东西,虽然不好找,可既然已经清楚了方向,怎么会查不到呢。 送走了碧莲后,徐虎问,“那些事情是什么时候查到的?” 金凤笑了笑,“也就是昨天晚上吧。我跟疾风大哥说了一声,大哥便着人给我去查了一查,今早就来了信。” 徐虎颔首,心中暗叹,这有人办事就是便利。不然依着他们想要去查人家的户籍,还得去跟各府的衙门打交道,那叫一个慢哟。 徐虎问,“下面你打算怎么办?” 金凤笑,“碧莲现下是咬死了也不松口的,可我不信这事儿许少爷没有份,既然他参与了,便不该放着不管。” 徐虎瞧她一眼,见她那得意样儿,“看来你是有主意呢。” 金凤眨了眨眼,“咱就等着看戏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较量之三 碧莲被几人拉到了前院一处空置的库房里。那帮人将他手脚都绑住后,将她扔在了角落里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临走还将库房门重重地关上,在外边儿套上了大锁。 听见锁好的声音,碧莲才真正地回过神来,她是真的束手被擒了。她知道这一次定是逃不过了,不过她并不后悔,从她决定要复仇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后悔。 现在尘埃落定,心里反而很踏实。这一步,从来都是无法避免的。人固有一死,她这辈子已经大仇得报,再无遗憾了。 她这辈子,求仁得仁,也算是值了。哪怕是到了地府,也可以直面早死的父母家人了。 要说起来,若不是遇见了许敬宗,她这辈子就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哎,若当初没遇见他就好了。 当年她也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家境还算殷实。碧莲的父亲是县城里的一个坐堂大夫,母亲会赶些秀活儿补贴家用。父母只她一个女儿,视如掌珠。变故就发生在他们回老家去看大伯的时候。 回去的路上,阿爹在路上捡到了一个昏倒的人。阿爹心善,便将那人带去了大伯家中,亲自给他把了脉,开了些调养的方子,留他在大伯家中静养。 那人醒后,亲自谢过阿爹,并自报家门,说是去京城赶考的举人,路上生了病,盘缠用尽,这才昏倒在路边。 多年后,碧莲想起这一幕,就发现其中颇多诡异之处。只可惜当时年纪小,她竟没发觉那人话中明显的破绽。首先,他带着些北方的口音,却出现在南方的小城里,原本就不合理,且他的衣服虽然看着旧些,却都是上好的料子,不像是落魄人家。 可那会子他们一家子都很单纯,从没细想那人的身份背景,竟就相信了他的话。这才招来了杀身大祸。 几日后,那年轻人身子渐渐恢复。。他本打算要告辞,可父亲与大伯都是心善的人,便留他在庄子上多住了几日。就是那几日出的事。 某日晚上,突然来了一伙蒙面人,杀入庄子上。他们如恶鬼转世,见人就杀,一时间血腥气迷漫,庄子上只听见惨叫声。 父母与大伯一家,男女老少几十口子,都死于刀下。她被人藏在了灶房里,身上撒了一层灰烬,躲在烟囱里才逃过一劫。 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家中已经没有活口,全家人都死了。她将家人搬在一起,整整齐齐地摆好。独独少了那个书生。她很快就明白,那人不简单,整个杀戮与他断脱不了干系。 成长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一晚后,她就长大了,自此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她从来不缺决断,那一场变故后,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活着长大,便一把火将家给烧了,自此背井离乡,投奔了在外县的姑姑。 姑妈将她接到家中抚养,姑丈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根本就没那个书生的消息。那人的身份是假的,当地没有这么个举子。 知道这个消息,碧莲大病了一场。姑妈家的表哥一向对她很关心,见她病了,也是多方宽慰。 碧莲有口难言,她这辈子,再也无法全心爱慕任何人了。男女之情,哪里能与灭门之恨相比。她这辈子,唯一的愿望便是找到那书生,亲手了结他,方肯罢休的。 那件事藏在心底,成了多年的梦魇。每每想起,总是让她痛不欲生。 后来她女扮男装,帮着姑丈打理药堂的生意。姑丈的药堂生意很好,她也跟着迎来送往接待客人。只是,这么多年,那人竟如人间消失一般,她是再也没见过那人的面了。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无意中竟又遇着了当年的那个书生。彼时他正在外放途中,较之从前沧桑不少,唯一不变的是手背上的一粒朱砂。 多少旧恨涌上心头,碧莲怎能放过他。她也顾不得许多,于是隐姓埋名,卖身为奴,混入了许老爷家中。一步一步蛰伏隐忍,终于成了他书房中贴身伺候的人。 她看他被头风病困扰,心下的快意是不必说的。之所以会痛下杀手,是因为她又看见了那个道士。她知道那人有些手段,医术也是极好的。她不能便宜了那贱人。 既然不能让他痛苦地活着,那就让他痛苦地死去也好。 于是这才有了毒药丸的事情。这事儿她是与许少爷一起商议的。她明白许少爷,那人有些怯懦,心也有些软。 可正因为如此,那人才好操纵不是吗。他依恋她,信任她,也很听她的话。碧莲知道他心里也是恨着许敬宗的,仇恨是他心中的一粒种子,只要适宜的条件就会开花结果。 她不过是不经意挑拨几句,他便以为许敬宗要纳她做二房,当即就愤怒地要杀人。 那砒霜便是她借用他的手买来的。那账簿上的签名,自然也是他的字迹。 之所以没咬出他来,不过是没那个心罢了。他已经废了,在他对许敬宗痛下杀手的时候开始,他这辈子都将陷入对那人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留他一命,只是留着他受罪而已。她不是个圣人,许家如今,是靠着当年谋害她一家几十口人的性命换来的,只一个许敬宗怎么够? 门外传来了钥匙插入锁眼的声音。接着,门便被打开,碧莲眯着眼睛朝外边看去,见有人一跛一跛的朝他走来,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是碧莲却知道他的身份。 是许少爷。 碧莲喉头一哽,他竟然来了。 许少爷走得有些艰难,他的心情如他的脚步一样沉重。从小厮那里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麻烦了。他这辈子,从没遇到过这样复杂的局势,可他早就与碧莲捆在一起,荣辱与共,休戚相关。再不能直视她被抓走的。 见碧莲蜷缩在墙角,许少爷心里涌起一丝难过。他努力加快了脚步,朝着碧莲走去,在她身边蹲下。 碧莲扭动了几下身体,她原想说几句,可口中还塞着汗巾,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声。 “别急!”许少爷温声宽慰着,蹲下来,松开了碧莲手脚上的绳索。也拔掉了她口中的汗巾。 碧莲呜咽两声,扑进了他怀中,嘤嘤哭了几下。这个人是她此刻唯一能摆脱这种处境的人了。 许少爷摸着他额前的碎发,宽慰道,“都过去了。我带你走。” 碧莲诧异的看他一眼。 许少爷苦笑,“这事儿咱俩谁也逃不掉,不如就趁现在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碧莲摇头,心下一叹,事情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她都能想象,这附近埋藏着多少探子,就等着他们一起出去呢。 许少爷诧异的看着她,“阿莲,你这是怎么了?” 碧莲苦笑几声,“我这辈子已然是完了,我不能拖累你。你放心,这事儿我已全部扛下,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你走吧。” 许少爷心中颇不是滋味,意味深长的看碧莲一眼。 碧莲将他往外推,“走吧,走吧,与你没什么关系,别趟这浑水。” 许少爷一咬牙,拉着她的手腕道,“要走一起走。” 碧莲一把挣开他的手,“少爷,你就算不能入仕,至少还可以做一个士绅,将来定是有好日子的,何必与我纠缠在一起?我如今大仇得报,咱们已经是两清了。” 许少爷眼中闪过一丝柔情,一把将碧莲揽入怀中,口中喃喃道,“阿莲,这辈子离了你,我再不想活的。” 碧莲心中一颤,肩膀抽动了几下。突然觉得心口一痛。待她回过神,这才发现心口竟然插着一把刀子! 为什么会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了结 碧莲看着刀柄,汩汩鲜血从刀口处留下,染红了藕荷色的长裙。 “为什么?” 她有太多的疑问,她明明已经扛下所有的罪过,他却依然不放过她。为什么会这样? 许少爷眸色渐冷,将她抱起,送到墙角。碧莲身上气力皆无,心中又惊又惧。耳边传来那人的声音,“我这也是没法子。” 没法子?碧莲苦笑,以往的种种柔情蜜意,到底是一片烟云罢了,不论他说过什么,终究在他心里,自己最重要。 若不是因此,他又怎会因为担心她泄密痛下杀手呢?这样一个人,因为私怨,连大伯都要杀,杀她又算的了什么? “你好好地,带风声过了,我自会厚葬你。” 厚葬又有什么意思?碧莲没有说话,事到如今,她也懒得与他废话。许家人身上流的血,果真是自私自利的。许敬宗如此,许少爷也是如此。 许少爷见她阖眼,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碧莲看着他的背影,眸色暗沉。生死一线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表哥。 表哥,哎,他就是这样被扔在库房中,绝望而死的吗?碧莲心里升起一丝愧意。 这些年,也就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着她了。他早就猜出了许老爷的死因,当初他们是一道儿学的医术,他知道她的技俩,却三缄其口。 那晚,她的确悄悄来寻他。她知道罪行败露,去寻找他。她不过是想着自己怕是要死了,这才与他告别。 他那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宽慰她,“没事儿,有我在呢。” 她再也想不到的,他的那句话竟然是遗言。他那么温和的性子,居然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格外的明显。许少爷才踏出库房一步,便受到神秘人的袭击。 不知从哪儿飞过来的一粒钢珠直直朝着许少爷的面门而来。 许少爷耳目聪敏,拔出腰间佩剑,一下打在钢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是谁?” 许少爷一声低呼,眼风扫过,但见院中草木摇曳。一白衣人飘然而至,一掌落在他胸前。 许少爷连连后退,奈何腿脚无力,生生受了这一掌。这个时候。他就更加痛恨许敬宗。若不是他当年造的那些孽,也不会害得他成了个残废。就算他潜心习武,终究还是落人一头。 许少爷只觉得胸口一痛,喉头腥甜,侧身吐出一口血。 正午的阳光落在他眼中,留下星星点点的亮,于光亮中,那白衣人仿佛从天而降,身子悬浮于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许少爷终于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着来人,“你就是大理寺那位时少卿吧?” 时生冷冷瞥他一眼,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了。 许少爷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这次是断不会有机会托身了。若他没出手还好,此番他出手了,这个现成的把柄便送到了别人手里,反而成了悬在他头上的断头铡。 果真,就在这一瞬间,一群衙役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围在中间。许少爷已经知道,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中了。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库房。 金凤与徐虎从门内走了出来。 金凤笑着拱手道,“许少爷,别来无恙啊。” 许少爷脸色灰败,看着还握在手中的剑柄,后退了两步。 金凤对着时生拱手,“多谢你刚才出手。” 时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就走了啊。对了,那人穴道已经被锁,暂时没法子发功。” 徐虎惊讶的看着少卿大人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心中翻起了滔天的巨浪,天哪,少卿大人居然在为他们打下手。还有,金凤是什么时候与时少卿联系上的,这般安排竟是瞒着他的。 许少爷也是满心疑虑,看着时生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竟然没几分力气。果如那人所说,他的穴道已经被锁住了,此刻内力竟是半分也发挥不出来。 早知如此,刚刚拼尽了全力也要躲开那一掌。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正懊恼间,正好一双手落在肩膀上,一股寒意自肩头散开。许少爷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压下心理的恐惧,扭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 碧莲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他,眸中微冷,并无半点情意。许少爷瞬间明白,这一切都是他们设计好的,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已经让碧莲失望至极。 “碧莲”许少爷想要挽回。 碧莲还穿着那一身衣服,前胸还被血染红了一片。她的脸色虽然难看,却半分病容都无。想起自己那一刀,许少爷面上浮起一丝愧疚。 碧莲已是摇了摇头,“不必说,我不想听你的假话。”说着就转身离开,竟是不想听他一句解释。 虽然他并没伤害到她,可曾经动过的心思却是再也瞒不过。若不是金凤给她穿上了软甲,这会子她已经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虽然她的罪过终究是逃不过一死,但她不介意死前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金凤也颇是惋惜,“许少爷,你这前一秒还是深情款款的样子,后一秒就要直戳人心窝,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说着挥了挥手,一行衙役直接将许少爷拿下。当日,大理寺的牢房里多了一男一女。 因为许少爷谋害碧莲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且有碧莲为证,许少爷认罪倒是痛快得很。不过,对于为何要谋害碧莲,许少爷却是三缄其口。 金凤道,“怎么样?对我说中了吧。” 碧莲深深叹了一口气,“官爷说的都对,小女愿意招供。”许少爷被堵了嘴拉在一边,呜呜咽咽说着什么,眼中升起一丝绝望。 碧莲却是看也不看他,坦然的看着金凤,“你说的都对,你那作案方式也对。许老爷,啊不,还是叫他许敬宗吧,他是我与许少爷一起谋害的。许少爷知我曾炼制过药丸,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他去药房购买了砒霜,而我去买来了养心丸。我将丸药碾碎,与砒霜掺和在一起,又在外边重新裹上糖衣,看起来与寻常的药丸几乎没什么差别。呵呵,谁让我有那一手配置完药的好手艺呢。” 金凤问,“为什么你要杀许老爷?” 碧莲咬牙道,“灭门之恨,一日未忘。当年我父母伯父一家的案子,是那贼人勾结了蒙面人犯下的。我曾立下誓言,这辈子不找到他不罢休。我既然发现了他,有什么理由放着不管呢。” 金凤问,“呢那么多年过去,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碧莲笑,“我给她把脉的时候看见了他手背上的一粒朱砂,就知道肯定是他了。这些年,虽然他面貌上老了些,依稀还是能变出年轻时的样子。” “许少爷为何与你共谋?他不是即将要过继给徐老爷了吗?” “呵,他是个软性子,你该看得出来这许府将来是要交给他的,可是许老爷根本就不拿他当人看,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还因为他是个瘸子,将来不能入仕,对他更是百般挑剔,说来他在这家里是半个主子,何尝又不是半个奴隶呢。” 一旁的许少爷合上眼。 金凤命人将他口中的汗巾拿下,疑惑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你伯父?只因为他曾苛待过你?” 许少爷脸色依然是灰败,心绪却也恢复了不少。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反正是将死之人,不如说个痛快罢了。 他咬牙道,“祖父过世后,我们便分了家。我父亲体弱,他便觊觎我家产,与外人设下圈套夺走我家中产业。害我父亲一时怒急攻心,最终身子渐渐沉重,一年之内就去了。父亲走后,母亲也去了。因为他,我成了孤儿。我恨他恨的每晚都睡不好觉。 当年要不是他,我这腿本来是可以医治好的。就因为被他骗的倾家荡产,我父亲手上没钱,我这腿也没得治了,最后落下了个残疾。” 金凤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都是苦命人呢。”可惜这世上总是有法度的,不是受了委屈就原样要回来就好。凡事,还得讲个法字啊。 金凤问碧莲,“你表兄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碧莲平静无波的眼中流光一线,快得金凤以为自己看见了泪光。可一闪而过之后,碧莲的眼中复又恢复平静无波。 “表兄这人,最是仁义。他多次劝我回头是岸,也说过要替我赎身。可他又怜我身世,一直在等我自己想通。可惜我最后还是走上了歧途。那日我去寻表兄,跟他坦白了自己的过错。我希望他好好活着,寻一个可心人照顾他。不过他似乎是误会了,最后酿成大错。 我这辈子,从不曾觉得自己有亏欠过谁,只是对表兄,我这心里有愧。” 碧莲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道,“表兄定是想着误导你们,将我保下。可他也不想想,我哪里舍得他就这样去死呢。” 哪怕是身在泥淖中,心中也有那么一个想要保护的人啊。 而今,她生命中唯一的亮光已经离去,她恨不能早些就认罪。 金凤宽慰道,“或许他只是希望能走在你前面,能在那边儿等着你。” 碧莲笑,“我父母之仇已经报了,许敬宗当年谋害我家人,自己又被自己侄子谋害,可见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金凤不想与她讨论报应什么的,便让人将她带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话本 没过多久,大理寺便开堂审理许老爷的案子,碧莲与许少爷很痛快的就认了罪。二人将动机与作案方式都详细地说了,当堂画押。 此案事实清楚,证据也齐全,连着碧莲表兄自杀的案件一道都解决了。 因二人所犯的是杀主与拭父的罪行,当即就判下二人斩监侯,于当年冬天行刑。 因此案有颇多的诡异之处,且牵涉到十多年前的恩怨。流传颇为广泛。京城中的大小茶楼和各处的说书馆子里面都在传说这件案子。 说来两凶犯虽然罪大恶极,可他们的身世却又委实可怜。故此民间对二人的看法不一。同情者有之,惋惜者有之,厌恶者有之。 甚至有书生因为可怜碧莲的身世,还写了话本子《恩仇记》。讲的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女子报仇雪恨的故事,故事的结局略有些改动,让碧莲与表兄远走,比现实稍微圆满了些。虽然如此,其中曲折却是一点儿也不少的,基本还原了故事原貌。 因着其中掺杂着两段感情纠葛,一时竟成了时下热销。不少京城的女娘们看了都纷纷掉泪。 戏班子看这本子很火热,便纷纷改编成新戏,也是很火爆。 人们茶余饭后便多了这许多谈资。 与碧莲相比,许少爷的身世更令人惋惜。有相熟的人称,他少时颇为聪慧。只是幼年失怙加上落下残疾,才导致最终心性大变。 人们对于弱势的那一方总是有着天然的同情心。关于二人的事迹流传得很广,连宫中公主妃嫔们都略有耳闻。 太后娘娘素来喜欢听戏。说来也巧,这次请来的戏班子正好就给她表演了一出《恩仇记》,太后听了很是感动,连连落泪,最后还重赏了他们。 演出完毕后,太后还宣戏班班主到近前说话。喜得班主一时激动之下,走路竟有些顺拐了。一旁的宫人忍笑。 太后看着也是好笑,只得放缓了语气问,“你莫紧张,哀家只是问一问这戏本子是谁写的?哀家很喜欢。” 戏班班主见有机会能与太后搭上话,自然是要多说几句的。借机给太后说了这出戏背后的故事,“回娘娘的话,这戏本子是根据西山居士的《恩仇记》改编的。不瞒娘娘,这戏如今京城里可是大热呢。说起来,现实比戏还要精彩。我们也就是跟个风罢了。” 太后当下就很惊奇,“还有这事儿?” 戏班班主当即就拍着胸脯道,“我哪敢骗您哪,这事儿是真真的。” 太后好奇地问,“那现实中,碧莲是怎么个结局?” 戏班班主颇是可惜,“哎,比这戏里还要悲凉。咱们的戏里,至少有她表兄与她守望相助,救她出苦海。现实中,那表兄可是自杀了的,碧莲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的。。最近听说,被判了个斩监侯,也是苦命啊。” 太后与他说了会话,便打发了人下去,又重赏了几个主演。赐下不少绫罗绸缎。 戏班班主高高兴兴地带着人回去,很是自豪地跟人炫耀了一回,咱可是能与太后说得上话的人啊。其他人见着那些个赏赐,也只有眼红的。 惊雷跟时生汇报了戏班班主的事情,时生眼睛微咪,笑道,“做得好,跟他们说,好好办事,以后自然有他们的好处。” 惊雷正色应了,虽然不知主子在干吗,却没有要问的意思。主人家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他们只管服从。 自打听了戏,太后便留了个心,想着抽空问一问皇帝儿子这事儿。第二日皇帝来请安,太后还略提了提这事。 皇帝也是有心人,见母后那一脸可惜的样子,也就笑着宽慰道,“既然母后挂心,我便着人去查一查。” 太后笑,“那好,我听闻那两人都是可怜的人呢。若不是当真活不下去,谁会痛下这样的杀手?不是我说,就许大人这以往的罪过,若查明了,也是要杀头的。”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母后觉得该如何?” 太后眼中清明,“按理,我不该对朝堂上的事情多说的,可我就是有些放不下心。皇帝啊,咱们以孝治天下,百姓心里都有数的,咱们将心比心,想一想他们身上的伤痛。哪个不是替父母家人报仇才走到这一步的。哀家是可惜了那两个孩子。若可以,不妨宽赦一二。” 皇帝知道太后素来心软。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正色应了,“母后说的是。” 太后见儿子听话,便不再多说。有些话,点到即止。若不是有些忧虑,她也不想多说的。 皇帝从慈恩宫出来后,果真让时生将所有相关的案情整理一下。 时生将卷宗稍加整理,呈给了圣上。里面的记录很是详实,连着许敬宗当年所犯的罪行都整理再按。这些事情虽然已经经过很多年,但是证据都直接指向了许敬宗。可见是真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旧事,时生也就是在给皇帝的密折里提到了,并没有声张。 皇帝皱眉看了看卷宗与密折,碧莲的父亲是当年的太医院院正之子。徐院正膝下两子一女。兄弟两个都是医术高明。碧莲的父亲是徐院正的次子。不过徐家自打徐院正后,没有人入太医院的子弟。。 徐院正致仕后便举家回乡,之后鲜有徐家的消息。 皇帝日理万机,初时还想过他们家,后来便也未曾挂于心上。只没想到他们一家居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心下也是感叹了一回。 念及旧事,皇帝脸上微微动容。 时生在旁看着皇帝的脸色,心中已经微微了然,皇帝一定也想到了那件事。 如今的案子,根结在过去,也算是因果循环罢了。 皇帝打发了时生后便去了宫内的藏书馆。他直接去寻了太医院的相关资料。幸而如今开国不过二代,太医院的诊断记录并不多。皇帝没费多少工夫便从故纸堆里翻出了二十二年前薛太妃的资料。 二十二年前。薛家满门被斩。薛太妃于深宫中闻此噩耗,惊惧之下,产下一子,便是先帝的遗腹子,如今的梁王,当今的亲弟弟。。 当年薛太妃有孕时。替他调理身子的便是太医院院正。梁王生下来就体弱,也是由徐院正看顾。梁王三岁时身子好转,当今便赐下府邸,让薛太妃带着梁王开府。 徐院正就是在这一年致仕的。此后一直隐于民间。 如今看来。徐院正当初一定是牵涉到了某见事情当中才不得不离开宫廷,而他的离开也未尝没有想要躲祸的心思在其中。 只是他虽走了,却有人盯住他不放。要不怎么会有后来许敬宗勾结蒙面人要灭他家的事情? 想来许敬宗也是故意寻到了徐家。如今就不知这许敬宗背后是何人?能调动那样一批蒙面人,随随便便就做下灭门惨案的,定不是平凡的人。 想到此处,皇帝眸色暗沉。他向来不喜人豢养死士。尤其厌恶见到此等阴谋诡计。这两者都是他的大忌,而当年眼皮子底下竟有人同时触犯了他的两大禁忌,真让人气恼。 是谁呢? 谁那样急不可耐的要对徐家出手? 是薛家吗? 皇帝摇了摇头,不可能,薛家当初满门被灭,只余下几个孤弱的小孩。也是远远的被打发去了南方。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并没有传回任何的异常。 这事儿不是薛家干的,薛家被他连根拔起,早就没了还手之力。 会是薛太妃吗? 会不会是徐院正掌握了薛太妃的什么把柄,才会被全家灭口呢? 皇帝继续摇头。 薛太妃一直深居简出,不理世事,且她身边的都是皇帝安排的人。一旦有什么动作,他们一定会上报的。 薛家被灭,受益颇多的便是承恩公府和京城的一些豪门贵族。当年薛家案子牵连的人太多,在六部空出了许多的职位,很多二流的公府豪门一跃挤进了一等豪门的圈子。 许敬宗当年不过是一个微末之人,甚至与薛家还有些关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些年他的升迁颇是艰难。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要对徐佳出手? 皇帝一时没了头绪。眼下看来,徐院正儿子们的死与当年的旧事很有些关联。若是有心人落井下石,也是不无可能的。只是如今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一旦继续追查,有没有证据的另说,就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啊。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这种不能将事情握在掌中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这时候能为他分忧的,也只有时生了。若说起来,时生就是他的秘密武器,是握在他手中的一把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薛家旧案 因着这番试探,时生对当年薛家的案子越发好奇。至少现在看来,皇帝开始动摇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时生回到书房时,见阿宁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闲着无聊,翻看着桌上的一本杂记。 阿宁见到她也并不惊慌,大大方方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椅子让给他。笑问道,“公子怎么回来这么晚?” 时生揉了揉眉心,“进宫了一趟,事情有点多,便回来晚了。”顺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阿宁慢悠悠的踱过去,大大方方的坐下。 时生问,“有什么事吗?” 阿宁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倒是听说皇帝陛下寻了戏班进宫。想来是师兄的手笔吧?” 时生冷淡瞥她一眼,没有回答。阿宁便识趣地没说下去。时生方说,“师傅让你下山可不是让你如此自作主张的。就是灵芝,见你这般也不见得会痛快。” 阿宁抿唇,突然意识到,这人虽然与灵芝师兄有着同样的脸,却不是灵芝师兄。灵芝师兄从来不会这样看人,也从不会对她说一句重话。 灵芝师兄 阿宁眼中的委屈一闪而过,终究还是轻声问,“师兄,灵芝师兄还会出现吗?” 时生颔首,“恩,我能感觉到,他马上要出来了。不过他并不知道你在这里。我想着,他或许是真跟金凤那丫头有缘。你且在她身边待着,总会有相见的机会。” 阿宁听他这话,心里才稍微安心了些,“放心吧,凤姑娘那边有我呢。若是灵芝师兄来了,我自会照应他的。京城不比别处,就怕会遇见梁王那混小子!” 话到最后,阿宁几乎是咬牙说的。 时生淡淡看她一眼,没有发表意见。阿宁会下山追随自己,自然是为了灵芝。这点时生非常清楚。阿宁想要努力去帮助的不是自己,是自己身体内属于灵芝的意识。 对于阿宁,时生心中只有敬佩。只是,如今的形势不比在山上,他希望阿宁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给他惹麻烦。 阿宁平复了心绪,又换上往常的那副笑脸,跟时生说起白天的见闻,“我今日跟着凤姑娘,那案子结了,宋捕头心情很好,当众表扬了姑娘与徐虎二人。他手下的其他人对姑娘也很友好。我看他们也混的熟了。” 时生微微有些讶异,“这么快就混熟了?” 阿宁笑,“是呢,其实那帮人也是势利,先前看不出姑娘的本事,就想着揉捏一下。柿子都挑软活的捏不是。如今凤姑娘争气,这才两天功夫就破了一件案子,可不是一般的本事。他们见碰到硬茬子,哪个敢硬着来呢。” 时生笑,“有本事的人总是更令人折服。” 阿宁哼了一声表示赞同,又道,“宋捕头看样子心情不错,还说明日要请大家去她家中喝酒呢。” “金凤也同意了。”时生这话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阿宁颔首,“大家都去,凤姑娘自然也得去。不过宋捕头知道她是女人,到时候该会担待一点。” 时生只微微颔首,“你多照应着就是。” 阿宁啧啧,“我在暗处,怎么照顾啊?” 时生瞥她一眼,“我记得师傅研究了一种丹药,吃了可以喝不醉的。你身上也带了几颗吧?” 安宁啧啧两声,“这是灵芝师兄告诉你的吧?哼,没想到你们还挺好的。真是的,他怎么是个秃噜嘴啊,也没个把门儿的,怎么什么都告诉你。” 看了看与灵芝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脸,阿宁心里都忍不住叹气。真是的,明明是一样的脸,那人怎么总不出来,怎么她想见一见他那么难啊 时生难得地笑了笑,“怎么,你还不愿意?” 阿宁举双手投降,“我可不敢啊。摊上你俩,可真是前世不修,修来这么个讨债鬼。哎,我话可说在前头,我那丹药可贵着呢。” 时生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够了吧?” “够了,够了,”阿宁笑嘻嘻的笑纳了,“放心吧,回头走之前我给凤姑娘吃一粒就好,保准千杯不醉。。” 阿宁撂下话,时生便将她打发走了。阿宁也没个地方去,便回了衙门,在暗处继续盯着金凤。 大理寺依旧是忙碌,金凤在整理着手里的卷宗,忙得脚不沾地。阿宁悠闲地坐在屋脊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天上的白云,莫名就想起了往日的岁月。 时生说灵芝师兄快要出来了,这话是真的吧。 阿宁满心欢喜地想着,上次他来的太匆忙,她都没来得及与他多说几句。哎,真是可惜。 算来,灵芝师兄去了也有五个年头了。她该感谢时生,若不是他的存在,灵芝师兄怕是永远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吧。 血缘真是奇妙的东西,这么多人,只有他的身体能让灵芝师兄短暂地停留。若不是血缘的羁绊,还能有什么解释吗。 打发走了阿宁,时生继续坐在桌前,思考当年薛家的案子。说起来薛家失败,还与一些个小人卖主求荣有关。 当然,许敬宗便是那小人中的一个。只是如今看来,他不止背弃了薛家,还似咬住徐院正不放。这又是为什么呢? 君臣多年,时生想了想皇帝的脸色变化。上次的试探显然透出一个讯息,皇帝对徐家很是牵挂。而皇帝之所以会那么牵挂徐家,无非是因为徐院一直在替薛太妃诊脉。 时生不由得心下一动。 皇帝在怀疑薛太妃与梁王? 时生眯眼,这事啊,看来根子还是在当年。若说皇帝心里那点疙瘩,时生也是略有耳闻的。 据说当年薛太师还曾是当今的老师。二人的情分是不必提的,薛太师是一路从皇子师,到太子师,直至帝王师过来的。陛下能有今日,多赖薛太师的指点。二人既是师徒,又是君臣。多年共同进退,本是最坚固的关系。 后来不知何故,君臣反目。其间种种,知情人大多都成了一抔黄土。 君臣决裂的导火索是薛家宫变。 薛家突然逼宫,与部分御林军联合,关闭宫门。当今被困宫闱,幸亏有不少忠心的宦官相助,这才逃出宫外。 与此同时,京郊的几万守军及时接到虎符,在城外接到皇帝,带着大军迅速包围皇城。薛家人与叛乱的御林军一起,很快就被肃清。 这事儿始终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多少年都闭口不言。直到近些年皇帝年岁渐长,不知为何又起了点心思,便一直让时生暗中调查当年的事情的真相。可见,他心里还是耿耿于怀的。 时生这边还没出结果,皇帝就被太后劝服,亲自给薛太师定下了文忠的谥号。算是盖棺定论,默认是功大于过了。 不过朝堂之上,大家始终不敢再提一个“薛”字。就连薛太妃也是在梁王很小的时候,便带着梁王躲到番地去。要不是太后暗中庇护,早就死几百遍了。 时生心下一叹,当初的事情诸多内情,恐怕比他想的要更复杂。还好皇帝陛下还算仁厚,虽顾忌薛家,终究还是留了薛太妃母子的性命。 想着旧案,时生微微蹙眉。他如今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境地,这事儿是查还是不查?若不查,总觉得心中有愧,若查下去,那就不知最后要如何收拾。 他正苦恼不已的时候,便听外边道皇帝宣他入宫。于是又匆匆的换上官服,随那内侍一道去了宫里。 皇帝陛下看过卷宗,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时生道,“这案子你判得很好。杀人偿命,于礼法上该是如此。” 时生肃容听着,知道陛下必然是另有吩咐。果然,皇帝顿了顿,又道,“只是那两人虽然犯下大错,却也是情有可原。我看许敬宗也不太地道,谋夺兄长家产,又与盗匪里应外合灭人满门,罪大恶极,想来他也是死有余辜。不过就算他该死,该有国法来处置。还是不该随便谋害人家性命,不然置国家法度于何地?” 皇帝总结道,“所以我说你判的很对,不过法外还有情呢。我看百姓的舆论多是同情凶犯二人。不若这样,我下旨赦免他们死罪,改为流放,你看如何?” 时生早料到了会这样,闻言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欣喜,忙跪下叩头道,“多谢陛下恩典。” 皇帝笑,“既然你没什么疑虑,那我便也放心了,这样吧,明日我便下旨,以安民心。” 时生正色应了。又听皇帝道,“关于我让你查的许敬宗当年的事情,可有眉目?” 时生面露愧色,“下官无能。过往的档案书籍多已损毁,臣在许敬宗家中搜查半日,并没有任何与当年的事情相关的线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看来真相是要永远被湮灭了。转念想到或许真相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心下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帝面上依然淡淡的,“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久,怎么能怪你呢?算了,这事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都死了,就这样吧。” 时生心下一松,赶紧领命。待得出了宫门,才发现身上衣服已经汗湿了大半。真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你有血光之灾 因着前番破了案子,宋捕头心情一直很好,便大方的对大家表示,要在第二天请大家吃酒。 大家都知道宋捕头家中有一个娇妻,烧得一手好菜,为人很是温柔。宋捕头很是宠爱妻子,一直都是金屋藏娇,并不怎么让娇妻出来见人。大家对这位大嫂很是好奇,众人私下很是谈论过几次。 此番宋捕头有请,大家自然是无有不好。有人便打趣,“是不是嫂子亲自下厨?” 提到妻子,宋捕头心情甚好,摸了摸下巴,乐呵呵地回答,“是啊,她厨艺很是不错,大盘鸡c地三鲜c酱鸭,都是她拿手的,哎,你们可有口福咯。” 说起妻子,宋捕头很是夸赞了几句。光是看他一脸自豪的样子,大家都能感觉到宋捕头对妻子强烈的爱意。 金凤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在宋捕头处报备,说明天会去。金凤想着,这倒是一个不错的能促进与大家关系的机会。 宋捕头近来看她很是顺眼,笑眯眯地应了,还说,“干得不错,有不懂的多跟前辈们请教。” 对于宋捕头的指点,金凤虚心应了。 等大家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也就到了落衙的时候。大家便三三两两地往门外走。 金凤在门口遇见了疾风。此时正是人多,不少大人们的马车在路边等着,原本就不太宽阔的路一时间很有些拥堵。 金凤只是小捕快,家里的马车就停得远些,不好冲撞了大人。二人便顺路往那里走,边走边随便聊了聊。 金凤说了宋捕头明天请客的事情。疾风听了,哈哈一笑,“甚好。明天可是宋捕头的生辰呢。” 金凤恍然,赶紧记下。又好奇道,“我看他们都不知道呢。” “这有什么。宋捕头一向低调,若不是我与他同一天生辰,我也不知道呢。” 金凤眼睛一亮,“表哥是明天的生辰?”二人在外都是以表哥表妹相称。 疾风笑了笑,只道,“我从来不过生辰。不必多礼。” 金凤眨了眨眼,这样也好,正好省了一笔。她的家底原也不丰厚,还是表哥通情达理啊。 二人正说着,也是凑巧,金凤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量颀长,侧脸俊美,一绺常发遮住不太明显的刀疤。他身着古怪的道袍。浑身散发出清冷的气质。 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此人是最与众不同的存在,让人一眼就能看见,然后就无法忽视。不用想金凤也知道是谁,于是脱口而出,便喊了一声“道长”。 后来的几天里,金凤每每想起自己的这一句,都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叫你多嘴。 灵芝意有所感的回过头来,二人的目光正好对上。灵芝微微颔首致意。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句话便是金凤看见灵芝时的第一想法。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京城中遇见这位古怪的道长。且道长还生得如此出众。 金凤忙唤了一声“道长”,上前几步,拉住他道,“真巧啊。”正想给疾风介绍他呢,谁料一回头,疾风又不知去了哪里。 疾风没去远处,他此刻已经钻入了马车,与阿宁一起朝这边看着呢。 疾风问,“你怎么知道是灵芝?”单凭那一身道袍吗? 阿宁摇头,“不是啊,他有疤,公子没有。” 疾风冷眼看着,“这么说,此刻是灵芝占用了公子的身体吗?” 阿宁点头。早前师傅得灵芝托梦,说是附身于时生身上,她这才寻来。时生早就知道灵芝寄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见到她倒不惊奇。关于他们的秘密,时生也与心腹之人说了。 一身双魂原本就惊悚,疾风能相信,已经很不容易。所以,每次灵芝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躲开,就是不想看见主子的身体被别人占有。 阿宁却是不管这些的,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守着时生,等待灵芝的出现。虽然这次只能在远处看着,在她看来,也是很满足的。 灵芝微微颔首,“相逢便是缘。” 金凤一噎,没想到这句话竟是他的口头禅。想起过往灵芝的出手相助,金凤很是感激,又故事重提了一番,再三道谢。 灵芝轻轻一笑,“不不必挂心。” 金凤道,“于道长是小事,于我则是救命之恩。道长那件道袍还在我家中,一直没有机会还给道长。” 灵芝摆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不必还。” 金凤有些讪讪,只好道,“道长在什么地方落脚,回头告诉我一声,我家在城西。回头我着人给道长送过去。” 灵芝很认真的回答,“我说不必并不是客气,是真的不需要。我有这一件道袍已是足够了,且我的功夫已经足够保护我行走江湖。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将道袍留给你正好能体现它的价值。” 金凤只好承他的情,笑道,“那就多谢道长。”人家非要那么大方,有什么法子呢。 灵芝颔首,此方满意。 二人在路上聊着天,很快便引起别人的注意。主要是灵芝这相貌,想要被人忽视都难。 人大多都是容易以貌取人的,对于容貌出众者,大家大多是愿意亲近的,眼下宋捕头便是如此。 宋捕头原是在后头走着,偏偏一眼就看见了那位古怪的道士。自然,宋捕头也注意到了与灵芝在一起的金凤。 在宋捕头看来,此人很有些仙风道骨。连带着,与那道士在一起的金凤看起来也颇有些造化。 宋捕头也想沾沾那人的仙气,于是宋捕头开口了。 “阿凤啊,这位是谁?”说的很是亲热。虽然话是对着金凤说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离开灵芝。 不过在经历了后面的事情后,宋捕头也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下。叫你碎嘴哟。 见是宋捕头,金凤自然得替人家介绍。她拉着灵芝的手对宋捕头解释道,“这位是灵芝道长,很有些道行,说话是极灵验的。。道长以往曾对我多有照顾。几次出手相救,若不是他也没有金凤的今天。” 对于救命恩人,金凤不吝赞美之词。 灵芝微笑,“施主你有福报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知道这位是有些本事的,宋捕头心中一凛,忙正色对灵芝颔首致意。金凤对灵芝道,“这位是大理寺的宋捕头,表哥说他是极厉害的。” 灵芝微笑听着,却是紧盯着宋捕头看了几眼。开了天眼看过之后,他发现送捕头额上黑气缠绕,前途凶险,也就是这几日了。 宋捕头被他看得心里发虚,问,“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你总盯着我看干嘛? 灵芝对着宋捕头一脸惋惜,那神情模样,看得宋捕头牙疼。。好在灵芝并没有故弄玄虚,开门见山的说,“既然这位官爷是阿凤的朋友。那我便好心的提点一句。您头顶有一片黑气,看来大限将至,需多注意身体,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 灵芝早就看淡生死,一向直来直去,直接就将心里的大实话给说了出去。 他这一说不要紧,听的人却是心中一跳。饶是金凤已经修炼的见怪不怪了,闻言仍是皱了皱眉,道长莫不是疯了吧。这,这也太直接了。哪有这样直接对人说“你要死了”的,不抓起来打一顿才怪。 他当即去瞅了瞅宋捕头的样子,果见他已经气的哆嗦,伸手指着灵芝,“你这无知小子,敢在这诅咒我。” 宋捕头纵使再如何豁达,也是忍不了了。此刻他深恨自己非要多嘴与这人啰嗦,没的晦气。 灵芝撩了撩散在脸上的碎发,一脸真诚的说,“我不过是提个醒罢了,还望你好自为之,知天命,尽人事。还是心里有个准备的好。” 金凤简直后悔没止住他的话头,刚才就该直接将人拖走的。这话一说,宋捕头就是菩萨,也定不会轻易了了。 宋捕头气的哆嗦,这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这种羞辱。且这会儿工夫,已经有些人朝这边张望着,其中就有不少自己的下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死道士就这么大喇喇的跟他说“你要死了”,搁谁谁心里能痛快? 宋捕头耷拉着一张脸,阴得能掐出水来,“哼,你倒是说说看,我何年何月何日死,说不中我就将你送官。” 灵芝依然是一副惋惜的表情,“你阳寿已到,明日子时就会死。这件事大约是无法扭转了。哎,我还是提醒一句吧,你命犯桃花,若能早些了结,也是好事。” 宋捕头冷笑一声,“好,咱们这里可是好多人都听见了,还请大家替我作证。若后天我还活着,就将这妖道给处理了。” 宋捕头本就是个气性大的,今日受到这等侮辱,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鸿门宴 重逢的喜悦被这件事一冲击,也是烟消云散了。 金凤瞧着局势有些剑拔弩张,心下暗道一声不好。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道,“道长何必将话说死,这世上因缘际会,凡事哪是一定的,不还是有许多变数吗?” 灵芝摇头,“若是年内,我断不会这般肯定。可一日之间,能发生什么意外呢?这位官爷的阳寿已经尽了,已经是回天乏术。我既说了,自然会负责。咱们且看着好了。” 金凤简直要愁死,道长以前可不是这样啊,今日是怎么了? 金凤只好安慰宋捕头,“捕头不必忧虑,明日我们一起去您家里吃酒,断不会出事的。” 宋捕头冷哼一声,“我自然会好好的,就不知那妖道明日会不会逃了?” 灵芝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这几日都会在街角等着。” 宋捕头冷瞥灵芝一眼,对金凤道,“你且留心,后日我们再寻他去!” 金凤只好唯唯。 宋捕头气咻咻地走了,围观的人很快便也散去。灵芝陪金凤走了几步。顿住脚步道,“我就送姑娘到这儿了。” 金凤抬头,见他脸上淡淡的,顿时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于是默默在路边分开。 回到车上,金凤才发现原来疾风早就在等着她了。金凤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埋怨道,“表哥居然先溜了。” 疾风大呼冤枉,“我们明明是一道走的,我正跟你说话呢,身边突然没了动静,这才知道你是遇着了老熟人了。。这才先到车上等着你的。”对于睁眼说瞎话,疾风也历练出来了,此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金凤将信将疑,“是这样吗?” 疾风立刻指天咒地,“千真万确。要不要我现在就起誓?” 见他这样,金凤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疾风见她一脸晦气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金凤便将灵芝预言宋捕头将有血光之灾的事情说了。 疾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这绝对不会是自家公子会说的话,看来果真是灵芝出现了。一时间,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金凤叹了一声道,“灵芝道长是有些能耐的,所以他今日说的话,我倒有几分相信。现在只希望宋捕头能好好的。” 金凤又摇了摇头,不对啊,若宋捕头好好地,那灵芝不就要倒霉了吗?以宋捕头的脾气,估计得将人暴打一顿。相识一场,金凤也不愿看见灵芝受伤。 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啊。 疾风宽慰她道,“别想那么多,明日你们不是要一起吃酒吗,回头多去一些人,好好守着宋捕头不就好了。” 金凤一想也是,这才心下稍安。又问疾风,“这事儿要不要跟公子说一声?” 疾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有我呢。” 且说宋捕头很是晦气地回到家,妻子李氏很是温柔地替他换上常服。见宋捕头有些不快的样子,关切地问,“这是怎么了?” 宋捕头挥挥手,“别提了,今日碰见了个妖道,非要说我阳寿尽了,明天就要死。” 李氏乍听之下,也是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可真吓人!” 李氏是个胆小的,已经是脸色惨白。宋捕头向来疼爱妻子,赶紧宽慰道,“他瞎说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于是一手揽过妻子的肩头,一边轻声细语地跟妻子说起了路上的事情。 李氏担心地问,“金凤可是你先前跟我提到的那个有些本事的年轻人,” 宋捕头颔首,“就是她。” 李氏更担忧了,“老爷先前还跟我说她有些见识。既然金凤也说那人有些道行,老爷可不要大意了。” 宋捕头却是不以为意,“阿凤也说了那人,世上的事情变数那么多,他一张嘴就能说死我不成?你就别担心了。” 李氏这才稍微好点儿,“但愿如此,我先前去庙里替老爷求签,菩萨都说老爷是有福的人。阿弥陀佛。” 宋捕头见妻子对自己的事情如此关心,也是高兴,顺口道,“我与手下的说了,明日会在家中请他们吃酒。劳你费些心,准备一下。” 李氏又是一惊,“老爷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语气颇是埋怨,她是个细致人,就怕万一准备的不周全可怎么办呢? 宋捕头哈哈一笑,“没事儿,都是自己人,只要酒水好就成。准备些小菜与肉食就好。你看着办,别太累了。” 李氏心里有了主意,“这好办。这点事不算什么,老爷可别再说什么累不累的,太外道了。” 李氏唇角轻扬,笑得妩媚。人多了才好呢,人多了才更有说服力,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孰是孰非,自见分晓。 宋捕头不禁心神荡漾,很是心满意足。你说我要死,我偏偏要活的好好的,气死你才好。 第二日,金凤提心吊胆地来了大理寺,不少人向她打听昨日衙门外的事情。一提这事儿,金凤一脸晦气,“这有什么说的,一个道士随口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众人一听这话,嘴上不说,心里好奇得紧。 金凤一把将徐虎拉出来,对众人道,“他昨天也在,你们问他好了。我是真没心情说这事儿。” 徐虎板着脸,扫过众人,“哪个要问我?” 他素有威严,算得上是宋捕头手下第一人了。现在又摆出威风不动的样子,哪个有心情问他哟。 宋捕头就是这会子进来的。见大家都围着徐虎,哼了一声,“干嘛呢,今日是没事情做吗?” 大家赶紧四下散了。 徐虎见宋捕头来了,便跟上去道,“大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宋捕头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面色很是红润,见到徐虎也颇是高兴,边走边问,“怎么了?” 徐虎低声道,“大哥,今日让我跟着你。” 宋捕头摆手,哈哈一笑,“你说的是昨日的事情吧。不必担忧,不过是妖道随口的一句话罢了,我们又怎么能当真。” “可是,属下想跟着大哥。” 宋捕头摆手,“真的不必,你们晚上去我家再好好围住我吧。” 徐虎见他并没放在心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心中暗想,不管怎样,晚上守着宋捕头就是。 虽然金凤与徐虎没说什么,但是昨日的事情还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的,只要稍加打听,也就知道了。对此,大家都是将信将疑,他们总也不想眼看着宋捕头英年早逝的。 特别是,今日还是宋捕头请客吃饭的日子。 一想到晚上有饭吃,大家都来了精神,干起活儿很是尽心。下午,看着不少人溜出去买点心,金凤便留心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是送给嫂子的。她便也随大溜的买了一些点心预备着。 待落衙的时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去了宋捕头的家里。 宋捕头家离金凤住的地方不远,也就隔了一条街。那条街上一共十来户。这会子路上人不多,有人认识的,就互相打了招呼。 就在说话声中,一个轻柔的女声很是引起金凤的注意。金凤耳力聪敏,之所以会注意那声音,是因为说话的语气很是奇怪,仿佛是与人谋划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女人道,“你可准备好了?” 接着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道,“放心吧,就看今晚。” 女子有些犹豫,“真要这么做吗?万一失败” 男子安慰她道,“怕什么,有我呢。” 谈话到此为止。 金凤觉出有些不同寻常的意思。不过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年轻女子,看来人并不在街上。很可能是哪家家里人在密谋什么。 眼下并没什么不妥,金凤便将心里的疑惑压下。毕竟只是她听来的,也做不得数。 宋捕头在一处雅致的小院前停下脚步,伸手推开虚掩的院门。 宋捕头的家是一处四合院,院子颇大,两边有两小块菜地,院中还种了几株枇杷树。虽不比高门大户,住着倒也算是惬意的很。 宋捕头一进门,院中早有机灵的小厮瞧见,兴冲冲的往里屋跑,一边跑一边喊着“大爷回来了”。 李氏闻言,赶紧跟着出来了。见着宋捕头笑得一脸温和。宋捕头上前几步,将人揽在身边,对着大家介绍,“这是你们的嫂子。”说完看妻子一眼,满是宠溺。 这狗粮喂得人猝不及防。 李氏悄悄捏了丈夫的手一下,红着脸对大家招呼,“大家快请。” 酒菜早已经准备妥当,院子里面两张桌子已经拼在一起,丫头婆子在李氏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将酒席摆好。 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色,金凤轻轻嘘出一口气,真是鸿门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惊叫 金凤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李氏一眼,见她瓜子脸儿,高鼻薄唇,身材娇小,一幅柔柔弱弱的样子,说起话来声音软软糯糯的。一看就是个温柔小意的。 金凤却不敢大意,反而觉得她有些深不可测。原因无他,之前听到的那个女声便是她。 虽然不知道她是与谁密谈,因着前方灵芝的警告,此刻看她便多了几分审视。 大家纷纷献上带来的点心干果。金凤便也随大溜的一并给李氏带了去。 李氏见她眼生,多瞅了几眼,见她生得眉目清俊,心中便多了几分欢喜,笑问宋捕头,“这位可真年轻。” 宋捕头呵呵一笑,将金凤拉到夫人身边道,“这位是新来的,姓金单名一个凤字,你喊她阿凤便好。” 金凤笑,“见过嫂子,嫂子也很年轻。”于是拱手一揖。 李氏面颊微红。她还是第一次见这般文雅的后生,多看了几眼,忙侧身让过,笑道,“不必多礼。” 宋捕头已是张罗着大家落了座,有人对金凤招手道,“阿凤,快过来坐我这边。” 金凤对着李氏微微颔首,跟着过去落了做。 李氏笑着吩咐家中下人道,“快打水来给大人们净手。” 便有几个小厮丫鬟端着盆子过来,给几人净了手。 宋捕头见着李氏心情很是不错,早将先前的不快给抛到脑后去了,张罗着众人开始开动。一时间觥筹交错,大家兴致都很不错。 阿宁早就塞了药丸给金凤,金凤早在出门前便偷偷的吃了。故此今日吃起酒来,如同喝白开水一样。宋捕头记着金凤是女子,也格外关照了她些,于是大家并不太灌金凤酒。 金凤虽然脑子很清明,但是几杯下肚之后,依然有些上脸,脸上红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醉了。 因着她年岁小,众人并不勉强,还劝着她不要喝了。 金凤也不贪杯,便顺势放下酒杯。。 这日正好是宋捕头的生辰,加上大家都提前说好今日会留宿在他家,陪他喝通宵。宋捕头很承大家的情,喝起来很是尽兴。 觥筹交错间,已至深夜。 屋中众人大都已喝得有些醉意,宋捕头也有些上头。 天空一轮上玄月,悬于夜空之中。 李氏在屋里瞧着,也不知丈夫是个什么安排,又不好逐客,,便悄悄使了个小厮去前头看了看。 小厮在宋捕头耳边说了几句。金凤竖耳倾听,听得问的是,“大爷,奶奶问这酒席何时结束。” 宋捕头微皱眉道,“今日大家留在我这里过夜。” 小思很有些讶异,这这话他可从没听大爷说过呀,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留这么些人在家中呢。 宋捕头不耐烦与他解释,打发了他道,“跟奶奶说一声,如今天也晚了,让她自己先去睡罢。我与兄弟们一同去西厢房休息便可。” 大家都是粗人,打个地铺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 小厮见他主意已定,便怏怏的回去,跟李氏汇报了一声。李氏倒也没什么,听完了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带着丫头一起回了卧房。 宋捕头让人先去西厢房收拾一番。金凤心中一叹,看来宋捕头虽然很是看重夫人,但二人的感情委实一般的很。否则夫人没有理由不替他好生安排一下。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想想也罢了,不好说什么。 宋捕头觉得脑袋有些发昏,便说要去西厢房休息一会儿。徐虎原本要跟去的,被宋捕头一手按住。宋捕头笑道,“我不过去歇一会儿罢了,顶多一刻钟。你就在这里照应着些,别扫了大家的兴。” 徐虎只好坐在原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厢房的门。 宋捕头走的悄无声息,大家都没怎么留意,有五六人喝醉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神智还清明的几人还在那边划拳。金凤在一旁看着,有些支持不住,便也闷头睡觉。 虽然趴着,金凤却也没睡太沉,主要是旁边一直有人说话,搞得她被灌了一耳朵。 有人道,“阿凤虽然不怎么能喝,酒品当真不错。” “是呀,你看她脸都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说话还跟平时一样。要不是睡着了,我还真看不出她是醉了。” 金凤听着就有些哭笑不得,什么脸跟猴子屁股一样,猴子有那么好看的屁股吗?不就是有些上脸,能不能换个说法。还有酒品不错是怎么回事?俺这真的是困了好不好? 当然,她这也只是暗自腹诽一下罢了。要她说,有时候被人误解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省了不少解释的口舌。 那俩人还在继续,“是啊,阿凤就算是喝醉了也是没一句粗口,不像咱们,说起话来没个把门的。她是个文雅人,跟咱们还是不一样的。” 另一人就道,“要说酒量,我只服宋捕头,那可真是海量,我看他喝几坛子酒都不会醉。” “那是你没见识。宋捕头成亲的时候就喝醉了。哎,你没见着,他那天把几桌人都喝趴了,真是海量啊。” 之前那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嫂子之前是家里犯了事被打入了奴籍,被宋捕头特意买出来的。最近她娘家表兄来了京城,我看宋捕头似乎有些不痛快呢。” “这事儿搁你,你痛快吗?”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然后,金凤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金凤觉得不对劲是因为耳中传来打斗声,那声音很遥远,就像是从太虚传来,她一时也分不清是梦是醒。然后,一声轻轻的闷哼让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见金凤突然抬起头,有人就关切的问道,“阿凤,可好些了?要不要让人煮些醒酒汤给你喝?” 金凤摇了摇头,其实她的意识还很亲民,只是她现在有一个疑问。 “宋捕头呢?” 徐虎道,“他去西厢房小憩。还没出来呢。” 金凤心中咯噔一下,没错,不是梦,她真真切切听见了打斗之声。 徐虎见她脸色不太对,忙问道,“怎么了?” 金凤摇了摇头,一脸凝重,“你不觉得不对劲吗,宋捕头去西厢房好久了吧?” 徐虎看了一眼漏,。正是午夜子时,不由得变了脸。 还不待他作出反应,便听远处传来了一声惨叫。 宁静的夜晚中,那一声惨叫格外的突兀。金凤几乎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那惨叫声来自什么地方—— 西厢房。 院中欢乐祥和的氛围很快便被那一声惨叫给打破,原先还在划拳的几人也不划拳了,在说话的也不说话了。。 这时候大家想到的是同一件事,那道士的话成真了! 正在这时,房内又传出了第二声尖叫,众人心中均是一凛,不用说也知道这会子是出事了。 徐虎在众人中素有威望,他又是个有决断的。立刻一声令下,“快去西厢房看一看。” 立刻就有两人与他一起往西厢房跑去。金凤便也跟着过去了。虽然她武功不太行,可如今出了事,她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便是刀山火海,也义不容辞。 离西厢房越近,里边儿的打斗之声听的越是清楚。徐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还在打,至少说明宋捕头还活着。不管怎样,活着就好。 徐虎忙对二人道,“咱们得快点,宋捕头有危险。” 他们都是宋捕头的手下,对宋捕头一向很敬重,且宋捕头为人宽厚,一直很得人心,听了徐虎的话,二人也是义不容辞就加快了脚步。 徐虎将人带到中间的一间房,几人推门时才发现房门从里边儿锁上了,应该是有人在里边拴上了门闩。 徐虎在外边拍了几下,急切地问,“宋捕头?” 里边儿便传出一声微弱的“救命”,接着就听见桌子被打翻在地的声音,还有瓷器撞在墙上破裂开的声音。 徐虎心下一凛,也顾不得许多,对着里边喊了一声“得罪了”,便对着门猛地一踹。 徐虎是习武之人,力道自不必说,寻常门板估计得断开。也亏得这门板是上等红木,只破了一个大窟窿,就是这样,金凤也是惊得了不得。 徐虎在踹两脚,两片门板直接被他踹飞。屋里打斗声骤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魔怔了 借着屋外的月光,隐隐约约可见室内一片狼藉。奈何月光暗淡,并不能看清里边的全貌。 此刻打斗声已经停歇,又看不清里边的情况,大家心里都很没底。 徐虎心里记挂着宋捕头,兀自上前几步,走入门内,对着里边喊了一声“宋捕头”。并没有等到回答。 外边儿的两人都有些心神不宁。金凤跟在那两人身后,也探着头看了一眼。她眼神不太好,暗暗的看不清。 恰在此时,突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鬼啊!” 众人都吓了一跳,刚好又有一阵风过,当真有种阴测测的感觉。金凤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徐虎听出那是宋捕头的声音,心里一动。从暗处冲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将他撞了个满怀。那人披头散发,满是血污,从里边冲出,一路往大门而去。 徐虎在宋捕头手下干了许多年,一眼便瞧出那身衣服便是宋捕头的。那人虽满面血污,依稀可以看出五官,该视宋捕头无疑。。 而此刻宋捕头的表现,更像是被什么邪物魇着了。他口中呼喊着“有鬼”,一路狂奔,精神极度紧张,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 事情发生的突然,徐虎怕他会发疯,便伸手将人拦住。 却不料人若发起疯来,那力气之大,真是旁人所不能阻挡,徐虎一伸手,只抓住了那人的一片衣角。回过神来,发现人已经跑出去好远。 徐虎对二人示意,“赶紧去追。” 金凤于这上头并不擅长,她想着,反正自个儿也跑不过他们,去了也发挥不了作用,不如就在这边仔细寻找线索。 虽然刚才的事情有些突然,金凤也不是傻的,她才不信是鬼呢。哎,要是鬼,估计早就没命了吧。 哼,其实人比鬼更可怕呢。 金凤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她毕竟是女子,倘若屋子里还有人,她估计不是对手,便谨慎地守在门口,索性对着院子喊了几声,将宋家的下人喊来,一起陪她去厢房中看一看。 话分两头,徐虎那边着人跟着宋捕头一路跑。宋捕头虽然受了伤,伸手却一点也不见迟钝,跑起来虎虎生风,甩他们几条街。 几人又都是喝过酒的,脑子昏昏不说,眼瞅着竟落下一大截。 徐虎心下暗叹,果真是被魇着了。一着急便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将差距稍稍缩减了一些。 宋捕头的疯劲似乎是过去了些,脚步也没刚才那么快了。 徐虎这才放下了一些心。 他这边追得正起劲呢,那边却见宋捕头突然拐了个弯儿,朝着一条小巷跑去。等他们赶上,早没了影儿。眼前出现了三条路。 徐虎心里骂了一声狡诈,突然想到这毕竟是上司,又打叠起精神,吩咐二人道,“咱们分开跑吧。” 二人也没更好的法子,三人于是分头追赶。因着天色昏暗,宋捕头又穿着黑色衣服,委实是不好找。后来还是徐虎先发现的宋捕头的踪迹。 想着宋捕头还在发疯,徐虎心中着急,便喊道,“宋捕头,不要跑了。” 谁料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喊,宋捕头仿佛又打了鸡血一般,跑得更欢实了。 急得徐虎都不敢再说话了,那两人从岔路上跑出来,气喘吁吁的说,“阿虎哥,别,别刺激宋捕头。” 徐虎只得在心中苦笑,我这哪是想刺激他哟,我只是想让他停下来好不好。要早知道他这样我就不说啥了。哎,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徐虎这心中正悔着呢。眼睛还得盯紧了宋捕头。眼瞅着他要跑到巷子里了,忽又一拐,又拐上了一条大道。 徐虎于这边地形并不太熟,只能由着宋捕头七拐八拐的将他带到了一处河堤之上。待上了那河堤,宋捕头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徐虎见他不再那么狂奔,心中稍安。脚上步子依旧不减。宋捕头突然站定,转身对着他咧开嘴一笑,月华洒在他那满目血污的脸上,看着格外的渗人。 宋捕头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对着他们道,“别过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此刻他虽然形容狼狈,却目光清明。微风吹起他的衣摆,整个人看起来超脱俗世,与往日大家眼中那和气的宋捕头判若两人。 徐虎心头一动,心中隐隐的不安愈发明显。对上那双冷冽的眸子,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见众人在离自己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宋捕头满意的笑了,对他们道,“我便送大家到这里了,有缘再会。” 说完便一个纵身跃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徐虎一时愣住。 他,他看见了什么? 宋捕头跳河了! 他就这样在众人面前跳河了! 可,可宋捕头是旱鸭子呀。 徐虎来不及多想,将外衫一脱,也跟着纵身跃了进去,同行的两人水性不错,便依样学样,跟着徐虎一道跳入水中。 虽然天气渐暖,但夜晚的河水实在是有些寒凉。寒意通过皮肤,传递到大脑,三人都打了个哆嗦。 幸好这一段水面宽阔,在水中游着并不太吃力。但也仅是不太吃力而已。 他们这一晚先是喝酒,后又是一通追赶,现在又跳入河中寻人,实在是折腾得够呛,两刻钟后,三人都有些支持不住。只好怏怏的游到岸边。 徐虎将中衣脱下,拧干了水,披上之前扔在路边的外袍,对二人道,“既然这边没有寻到,想必是冲到下游去了,我们赶快回去。多带些人去下游找一找,许能找到。” 那两人对徐虎的话也很是赞同,主要是他们也有些受不住了,水里捞人这事儿,还真不是他们擅长的。 三人又往回赶去。回去的路他们倒是还认得,只是穿着这湿哒哒的衣服,委实有些难受。 回到宋家,这才发现家里已经亮起了灯火。李氏已是知道了这边的动静,正坐在内院里哭呢。 金凤吩咐了家下人煮了一大锅醒酒汤给几个醉的厉害的吃下。她自己原是不想吃的,可经不住大家都说她喝了不少,硬是强灌着她两碗,牙都要酸倒了。 徐虎回来的时候,金凤正在西厢勘察现场。 下人们在墙上挂好油灯,屋里倒是很亮堂,明亮的灯光下,长眼的都看出,真是一片狼藉。且不说那些桌椅板凳倒的倒,地上碎瓷片一地,屋中还有几摊血迹。看得人是触目惊心。 见到他来,金凤便问,“找到宋捕头了吗?” 徐虎摇头,“他跳河了。” 金凤闻言难掩失望,这可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很快她又想起灵芝的话来,更觉得此事怕是不妙。 徐虎想起一事,问,“我们走后,可有人出来过?” 金凤摇头,“没,你们走后,我便带了人进来了,并没发现还有其他人在。我进来时这屋里就是这样了,我并未曾动过半分,也没有见人从这里出去。” 徐虎心下疑惑,好端端的,既没有其他人又怎么会打起来呢?他突然想起宋捕头说的有鬼,不由得心下一凛。对于神鬼之事他并没有很明确的信或不信。正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觉得此事颇多诡异之处。 金凤盯着地上的碎瓷片问自己,我是什么时候听见花瓶打破的声音呢,好像是打斗开始的时候。 若这屋里之前曾有两人,那另外一人去了哪里? 若这屋里一直只有宋捕头一人,那他真的是魔怔了吗? 金凤是不太相信宋捕头会魔征的,相反,她更倾向于这是有人暗中陷害。 想起自己在外边听到的男女对话,金凤心下更是担心宋捕头怕是被人给戴了绿帽子,若只是戴绿帽子,倒还罢了。如今看来,那人所谋甚大,似乎要的是他的命呢。 哎,没凭没据的,这话又不能跟他们说,可真是愁死个人。 徐虎见他脸色不太好,想着年纪轻,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也是可以理解。且地上那醒目的两滩血迹,就是徐虎也有些不痛快起来。 徐虎差人去京兆府报了案。阿宁见事态已经平息,偷偷去时府,给时生报了个信。 时生正睡着呢,窗子就悄无声息的开了一条缝,一条黑影便窜入了他屋里。 阿宁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来的颇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摸到了时生的卧房。时生夜间睡觉一向警醒,几乎是在阿宁翻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醒了。 阿宁还没摸近他的床呢,就被一柄长剑抵了喉咙。惊得她大半夜的愣是吓出一身冷汗。虽然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可每次遇见都吓得她去了半条命。 “哎哟喂,我的公子哟,是我,是我。” 阿宁不敢惊动其他人,只得用传音术将话送到时生耳中。 时生一见是阿宁,这才收起剑,冷声问道,“什么事?” “哎哟公子,不好了,我不是说过那个宋捕头要请凤姑娘吃酒吗?这回可热闹了。” 时生挑了挑眉,“难不成他真死了?” 阿宁眨了眨眼,“比死了可有趣多了,他跳河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时生皱眉,“谁在那故弄玄虚呢,可真没个意思。他们怎么处理的?” 阿宁便说了徐虎先是寻人,然后又着人去京兆府报案的事情。 时生想了想道,“如此甚是妥当,你下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京兆府 此案由京兆府正式接管。 京兆尹见是大理寺的捕快来报案,又是气恼了一回,想着你们自己就是大理寺的,怎么不自己去查。虽如此想着,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待了报案人,又派了几个得力的去宋家看了看。 安排好这些,京兆尹深觉晦气,京城中屡发命案,他这一年的考核是好不了了,顶多能得个中上。一想到兢兢业业只能得这么个考评,京兆尹的头发都愁白了,却也是无法。 失踪的宋捕头是时少卿手下得力的人,上次就是他与时少卿一起来京兆府谈事情的。这才没几日,人居然就出了意外,且听人说起来,还那么诡异。 京兆尹也很是挂心。不为别个,这事儿要是流传出去,一准儿要轰动京城的。京兆尹可不愿因这事儿被今上问责。 兢兢业业的京兆尹为了能早日平息这案子,将手里最看中的人都派到宋家去了。他这边做出了足够的姿态,大理寺自然买账。 论起来,大理寺对这案子的关注可一点儿也不比京兆府少,时少卿也是个热心的,还亲自过来过问了几次,这让京兆尹不得不更加重视。 可问题的关键是,宋捕头自打跳河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对于这种局面,京兆尹就算是想要尽快结案,也是有心无力啊。 若说宋捕头还活着,他为什么不露面。可要说他死了吧,咱也没见到尸体呢。这可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奈之下,京兆尹也只能暂时定为失踪。 就算是失踪,本案也是疑点重重。 京兆府的人勘察了西厢房,发现现场凌乱,桌椅翻倒,一地的碎瓷片,墙壁与地上有不少刀剑痕迹。几乎可以肯定,屋中曾发生过打斗。地上的血迹证明,当晚有人曾受伤。这点倒与报案的人所说对的上。 勘察完现场,他们便在西厢房门上贴了封条。然后便一一询问当时在场人的口供。 当晚来吃酒的捕快们倒是很配合,将当时宴会的情况说了。不过他们大多有些吃醉了,对于西厢房的事情并不清楚。对于酒桌上的情况反而记得牢,但是京兆府对这些并不在意,匆匆问过就罢了。 因为李氏情绪不太好,京兆府便最后才询问她。李氏无非说了些自己如何准备的酒席,又是在何时回房睡觉的。她身边的婢女小柳可以替她作证。 至于当晚的酒水之类,京兆府已经验过,并无什么不妥。 等大家的口供录完,便让书吏拿着让他们过目,最后签名画押。 口供送到京兆尹面前的时候,他也只能叹气了。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发狂要跳河,他又能说什么呢,又不是人家逼迫的。且酒水也没问题,总不能说是被下了药吧。 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只能就事论事,先寻到宋捕头再说。无非是多雇些人去下游寻找罢了。 至于所谓的打斗,也只有现场留下的些许证据罢了。当时房间里与宋捕头交手的那人是谁,后来为何会凭空消失,他去了哪里,这些问题怕是只有神仙才知道了。 一天后,李氏亲自来京兆府,说是想要见见京兆尹,有事要与他说。京兆尹自然让人将她带到书房。 李氏穿着一身素衣,头上一朵白花,眼睛还是有些红肿,脸色也略憔悴,说话却很是清楚。 李氏与京兆尹道,“民女昨日在家想了想这几日的事情,想起一事,许与夫君的案子有关。这事儿说来有些稀奇,不知当说不当说?” 虽然她如此说,那语气神态一看就知道有事儿。 京兆尹又不是个傻的,一听这话自然觉出一丝不同寻常来。他正是发愁手上线索不够,听得这话自然是精神一震,赶紧追问,“但说无妨。” 李氏便将宋捕头与古怪道士的事情说了。李氏道,“这事儿我乍听时也很是惊诧,想着八成是恶作剧罢。哪有说人哪日死人就哪日死的。可如今相公果真出了事,不由得我多想一二。故此特来与大人说一声则个。” 京兆尹一听也是一时愣住。 这,这,这也太稀奇了吧,这哪里是妖道,简直是神仙好不好? 怕是神仙也没这么灵验的,该叫阎王才对。 京兆尹忙问,“可知那道士如今在哪?” 这个李氏却是不知的,她想了想方道,“我不与那人相熟,只知道相公是在大理寺门口遇见的那人。听相公说,那人与阿凤是熟的,不然相公也不会贸然与那人说话。不若大人问一问阿凤吧。” 京兆尹得了这条线索,自然是立刻要与金凤求证的。 金凤一听他提到灵芝,心下一惊。她与灵芝几次相逢,对他的底细却是不清楚的。且此事又有些诡异,金凤正是担心会连累灵芝。谁知京兆尹就问起了他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他二人争吵的时候是在大理寺门前,川流不息的街上,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定也是瞒不过京兆府的耳目的。不若由她说清楚也好。 金凤理了理思绪道,“大家都以为灵芝道长与我相熟,这却是误会了。我并不清楚道长的身世,我们不过是几面之缘,有些缘法罢了。” 见京兆尹并不太相信,金凤叹了一口气,只得说,“灵芝道长对我有救命之恩,且他擅长相面,他的话向来灵验。以前我也不信鬼神之说,但他于我是个例外。虽然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但我敢保证,定是与道长无关的。” 京兆尹又问起他们相识的过程,“你们是何时认识的?” 金凤道,“我与道长是在平安县相识,道长云游四海,神仙一样的人物,向来与众不同。我们初识的时候,道长也说过我有血光之灾,还赠了一个护身符给我。后来那护身符果真在危急时刻救了我一命。” 金凤是真心实意替灵芝说话,京兆尹却听出了几分其他的意思,“这么说,那灵芝是见人就会说血光之灾的?” 金凤一噎,“道长并不是故弄玄虚,他几次出手救我,的确是有些道行的。他既说了血光之灾,想必是看出了什么。道长一向直率,定然是窥见了天机吧。” 京兆尹便问起灵芝的落脚处。金凤有些为难道,“道长是江湖人,居无定所。不过道长当日曾说,若宋捕头找他,他还在那条街上等着。” 有这句话便够了,想着那道士与此案关联甚大,京兆尹赶紧着人去街上寻人。 他们回来得很快,因为灵芝实在是很惹眼的一个人。虽然他穿着道袍,整个人身上那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实在是让人忽略都难。 灵芝见到衙役过来说京兆尹有请,心下已经知晓缘故。灵芝颇有些伤感地想,果真是没逃过。还真是好人不长命啊。也不必他们多说,他很痛快地跟他们走了。 京兆尹见来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道士,生的是面若冠玉,长眉凤目,俊雅脱俗如神仙,心下便已有几分欢喜。 与他说起话来也格外的温和,京兆尹问,“你与那宋捕头以前相识?” 灵芝微微一笑,“相逢便是缘,怕是前生的缘法吧。”这话的意思是,这辈子没见过。要见也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京兆尹颔首,“你那日为何要说他阳寿已尽?”这话是不是有诅咒他的嫌疑?无冤无仇的说这话可不是找抽吗? 灵芝淡淡瞥他一眼,心里有些不满,不疾不徐道,“贫道是出家之人,自然要实话实说。且那人又是金凤的朋友,我既看出来了,岂有不告知一声的道理。” 京兆尹被他这句“实话实说”给噎到了,实话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好不。京兆尹好奇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灵芝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京兆尹,京兆尹顿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荒唐。灵芝叹了一口气,心想,怪到师傅不让我出来呢,这些衙门里的人真难缠。 灵芝也不想再与他纠缠,索性道,“我看出来的,若大人非要问我,只能说开了天眼。您若对天眼感兴趣,我还能与您说一说道法。只是这样一来,怕是要说三天三夜了。” 京兆尹心下一震,这世上果真是有人能开天眼的呀。心里寻思着,回头定要让他给自家看一看,最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手上的命案咋这么多? 不过现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京兆尹收了收心,又问道,“你对这案子可有什么想法?” 灵芝疑惑的看着他,“我不过是个道士,看出他寿数到了,然后说出来而已。难道破案也要我出力?” 京兆尹立刻就有些惭色。 灵芝心念一动,疑惑地看他一眼,“大人莫不是怀疑是我谋财害命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进展 灵芝自打六年前下山后,很是长了不少见识。大多时候,人家对他都还是客气的,也就是今日,他算是开了眼界,原来还真有人怀疑他是杀人犯啊。 “哎哟喂,您可真会想。我本事龙虎山的道士,如今下山是为了历练一二,于这俗世本无牵绊,何苦非要害他性命不可?且我身上的功德可是不少,又怎会突然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折损自己身上的功德?” 灵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些无知的俗人了。只能默默感叹一句,这人的脑洞可真大。 京兆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旁人要这么想,灵芝也无法,只能在心中切了一声。心道,俗人可真是麻烦。 灵芝在衙门里做了一回口供,因他案发的时候在客栈休息,并没出过门。客栈伙计替他作证,暂时洗清了嫌疑。 京兆尹也不是个苛刻的人,并没有为难他。灵芝在口供上签了字后,就全须全尾地从京兆府出来了。 出来后灵芝又回到先前的摊位上,给人相面。与昨天不同的是,如今来寻他相面的人多了不知凡几,排队的人都要绕到隔壁街去了。 大家都听说了宋捕头的事情,对他愈发感兴趣。何况他确实是有些本事,大家就更相信了。 除了大理寺的人对他有些个意见,远远瞧见了都躲着走。大家可不想被他咒死啊。灵芝见了,也不说什么,只心里好笑。 京兆尹既然将人放回去,自然不会忘了差人暗中盯着他。灵芝耳目聪敏,自然早就发现了。不过区区几个小喽啰,他还不至于放在眼中。 倒是时生没出现在大理寺。疾风出面给时生请了几天病假。说是时生偶染风寒,在庄子上静养呢。 大理寺卿杜卿对时生一向看重,听闻此事,当即就准了他的假,并且嘱咐疾风,“回去后跟时生说一声,让他好生养着。这里的事情不必他担心,大家还忙得开。他原就攒下了一些假,这次正好可以抵消,也不必记下了。” 疾风赶紧替时生谢了杜卿。 杜卿很是温和地摆手说,“不必,只要他能早日康复就成了,说这些虚的作甚。” 疾风深觉公子遇见了个好上司。看人家杜卿对公子多看中啊,简直如自家的子侄一般。 说起来还是托了时尚书的福。时尚书与杜卿当年春闱是同年,情分一直不错。时尚书这些年在吏部对杜卿的族人多有照顾。 对于时尚书的示好,杜卿自然得承他的情。看在时尚书的面子上,杜卿也得对他儿子好啊。况且,时生的确是个才华与能力兼具的人。杜卿自然看他如子侄一般。 从杜卿书房出来的时候,疾风轻轻吁了一口气,为目前的情势感到忧虑。 短时间内公子怕是回不来喽。 想着近来灵芝出现的频率颇多,疾风不由的一阵烦恼。也只有先请个长假再说了。 与此同时,被放假的不止是时生,还有宋捕头的一干手下。当日他们全体出动,一起到宋家喝酒。谁料,宋捕头当晚出了事。 因着这层关系,他们都成了案件的相关人。大理寺考虑到这点,便将他们手头的事情都停了,索性全部放了半个月的假,待案子查清后再回来。 金凤听见上头的安排,也一时无言,主要是他们于这事都有牵连,一时也无法洗清嫌疑。 于是大家便常不常的往京兆府跑一跑,拐弯抹角的打听着案件的进展, 京兆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短短两日,京城又出了一起官宦子弟聚众斗殴的案子,另外还有一起泼皮无赖打群架的案子。京兆尹也并不缺决断,当即就将人全部捆了,直接扔大牢里。如今大牢里热闹得很。不少人过来托关系呢。 都说京兆府是油水衙门,谁知道其间的辛苦哟。他手上的案件就一直没少过,且多是与权贵相关。在这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权贵。随便撞个人,说不定就是贵人。 想要在京兆府的位子上坐好,的确是需要能耐的。就如现下,手头上好几件事情都等着处理。至于宋捕头的案子,京兆尹也着实是有心无力。他是想尽早结案,奈何手头的人手有限,连宋捕头的下落都没寻到。只能着心腹的师爷带着一行衙役暗中调查罢了。 如此,这调查的进度怎么可能会快起来呢。 徐虎见京兆府虽然忙碌,但分配在宋捕头身上的人手捉襟见肘,不由得大为光火。这帮人可真会敷衍了事,都是面子货,顶什么用? 徐虎可不能看着宋捕头这案子成悬案。于是暗中拉了金凤一道,想暗中调查。 金凤一想反正自个儿暂时也没了差使,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了他。其他几人听见风声,顿时也来了兴致,一个个踊跃报名,都摩拳擦掌的,想要尽快捉到真凶,替宋捕头报仇。 他们还没开始调查,案子突然有了新的进展——宋捕头的尸体出现了。 宋捕头的尸体是在案发三天后出现的,地点是下游的一个村庄。这村庄就在那条河的下游,与徐虎当时的猜测很是符合。 尸体是被村庄的女人发现的。她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远远见着水面上有一个人,随波荡漾。当时就觉得很诡异。 后来尸体飘近,这才看出人已经死了。宋捕头在水里泡了很久,开始发胀,有些面目全非,看起来很吓人。 女人胆子小,当即吓得尖叫出来。周围洗衣服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女人指着尸体,直说“死人啦!”大家才警觉起来。有嗓门大的,直接就喊来了村里的男人。 村里的壮汉将尸体捞上来,便去县衙报了案。县衙的人想着该是上游下来的,就去了上游寻找。 与此同时,京兆府听闻下面的县衙发现了尸体,再一打听,地点就在那条河下游,顿时就来了兴趣,便通知了宋捕头的手下与宋家人去认尸。 认尸的过程不太美妙,但凡一个人在水中泡了三天,五官就开始发胀,与活着时便有些出入。正因为如此,辨认起来就更需要耐心。且周围还有异味,一丈远都能闻见。 要忍着恶臭去认尸,是对嗅觉与视觉的双重考验。 在宋捕头手下当差当老了的人都有些不适应,更别提金凤这种了。金凤強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险没吐出来。而娇娇弱弱的李氏则是直接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京兆府的人见李氏不中用,便也不理会她,只让她在一旁休息。丫头小柳拿出薄荷油,给李氏放在鼻下嗅了嗅,这才幽幽转醒。 另一头,大家也热烈地讨论起这尸体是不是宋捕头。他们将尸体与记忆里宋捕头的五官一一比对,发现虽然有些变形,却有七八分的把握。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真的是宋捕头的尸体。 得到这个结论后,大家心中都不太好过。之前虽然也有不太好的预感,但尸体一直没出现。大家便再心里存了一丝希望。 如今尸体出现,他们再不能自欺欺人,心里的那一丝侥幸便也没了。 金凤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至少心里踏实了。现实虽然残酷,可它是真的,该被我们接受。 确定了身份后,京兆府便将宋捕头的尸体带走。李氏得之宋捕头已经死了,顿时哭得泪眼婆娑。 宋捕头的一干手下看着都备觉伤感。只有徐虎与金凤在一旁冷眼瞧着。 金凤会这样是因为她早前就听过李氏与神秘人密谈着什么,故此现在看她这样,很有些怀疑是作戏。 而徐虎则是觉得李氏哭得太假了。他与宋捕头相识多年,宋捕头成亲前二人已经是兄弟相称。故此他对于宋捕头的了解远在李氏之上。宋捕头的死,徐虎的伤心比李氏只多不少的。 真正伤心的人,是能听出哭声到底包含了几分真情。就如徐虎,虽然只是哽咽,声音中的悲伤却是发自骨髓。而李氏这种,只有声势,并无感情。 宋捕头被拉到京兆府后,京兆尹很快就派去了仵作验尸。 仵作验尸的时候,金凤徐虎与另外几人都在旁边看着。仵作看向一旁的衙役,衙役做了个无需担心的眼神。 他们当然知道,宋捕头这些手下也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意见。这有什么好说的,人家想着替老上司报仇,不是很好理解的嘛。只要没妨碍到他们,他们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了,若是能早日结案,对他们来说还是大功一件呢。 故此,京兆府的人已经默许了大理寺这些底层捕快的参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李氏 验尸的过程与金凤在平安县见识的差不多。 仵作带上白色手套,用一条白巾盖住口鼻,便开始工作。 他先查看了口鼻处,对书吏道,“宋捕头口鼻处虽有水渍,却没有泥沙痕迹,是死后入水的。” 仵作说的很肯定,书吏在一旁奋笔疾书。 仵作又仔细检查了身上的伤口,用手拖了拖尸体的头颅,在后脑摸了摸,“后脑有一处伤口,头骨破裂,是致命伤。死因是头骨破裂而死,凶器是方形硬物。因为尸体在水中泡过,只能大概地推断死亡时间在三天前。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指甲也很干净。” 宋捕头的一干手下都很难过。宋捕头的武功是数一数二的,一般人很难近得了他的身。可最后居然是这么个结果,怎么不让人可惜。 徐虎目光微暗,宋捕头跳河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又不是溺死。那便只能是在水中发生了意外。或许当时还有人在追赶他,他们在水中相遇,然后宋捕头受伤,最后不敌对手送了命。 他又回想起那晚,宋捕头满面血污的样子,心里一动。 金凤忽然与他心有灵犀起来,悄声道,“这事儿有些诡异,怕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金凤是真的觉得这案子有些诡异。 除了宋捕头的死因,还有灵芝的出现。偏偏灵芝还说了,宋捕头第二天就会死,并且点明了时间是子时。然后宋捕头果真就死了,虽然时辰可能有些对不上,但毕竟也是应验了呀。 另外李氏也很奇怪,她的行为也有些反常,着实费思量。还有与她在一起预谋的人是谁,目前还不清楚。 还有当时屋里发生打斗,另一人为何突然消失不见。宋家宅子不过是民宅,其间没有什么机关,那人是如何离开的? 一筹莫展之际,金凤想到了时生。金凤觉得时生的办案经验丰富,要是去问他,他一定能给自己有用的建议。 可当她跟阿宁说起想要与时生讨论案情的时候,阿宁却一脸为难的跟她说,“公子得了风寒,已去庄子上养病了。府上希望大家都不要去打扰呢。” 一听这话,金凤也没了辙,只能转而求其次,与疾风商量去了。 疾风听她说了,笑道,“这事儿倒不难。凡事有因有果,因果循环。你想一想,我们目前看到的果是什么,宋捕头死了。从这个果出发,再去求因。自来杀人案,无非是为情,为财或者是仇杀。你觉得算是哪一种?” 金凤想了想道,“若是为财,不该挑那一日动手。那晚我们都在院子里,宋家人那么多,动起手来风险很大。若是我,就会选择家中人少的时候来。至于仇杀,宋捕头在大理寺这么多年,不少人是被他抓住的,记恨他的人不少。可要是为了这个就杀人,也有些过了。还是那句话,日子也挑的不好。” 疾风笑,“看来你相信是情杀?” 金凤没说话,但心里已经倾向于这种动机。此刻越发觉得李氏可疑。里外勾结,方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宋家,对宋捕头不利。 疾风笑,“这案子牵扯的人不多,想要查清并不难。你们只要消停了就好。” 对于疾风的手段,金凤了解的到底还是不多,于是便问道,“正是要紧的时候,如何还能消停呢?” 疾风曲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一记,“笨!宋捕头的死既是果,也是因。他的死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谁因此难过?谁因此高兴?谁能从这件事上得利?宋捕头只是一个小小捕头,影响到的人有限。你不消停一些,如何能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个什么态度?” 疾风端起手边的茶碗,呷了一口,继续道,“你想调查这案子是谁的首尾,自然要让他有所动作才好。你们最近太闹腾了,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在盯着这案子。越是这样,幕后之人就越小心,自然抓不住他的把柄。眼下你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明面儿上消停消停有何不可?” 金凤一听这话,心中了然,牵了牵唇角道,“欲擒故纵吗?我懂了。” 疾风也笑,“还不算太笨。好了,去吧,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查这事儿,做的隐秘些,别让人察觉了。” 金凤颔首,“多谢你提醒!等这事结束了,我请你吃酒。” 疾风不屑地撇撇嘴,“怎么,不提醒你,还吃不到你的酒了?” “真个促狭的。”金凤轻锤他一记,转身走了。 京兆府的人发现,这才几天功夫,大理寺的捕快们撤得一干二净。先前是哪儿哪儿都有他们,如今是哪儿哪儿都看不见他们了。 连师爷都感叹,“看来他们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呢。”话里还越有些怅然。能与这些充满朝气的小捕快合作,也蛮有意思的。可惜他们三分钟热度,如今热情消散,退得也很干脆。 京兆尹见怪不怪,“这有什么,破案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儿。况这案子也不归他们管,他们能撒手,是他们明白。” 师爷便不再说什么,心中始终觉得这帮子人也忒薄情了些。倒是李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案发后,京兆府与大理寺的人在这边翻来翻去的,看得她心惊肉跳,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幸好她治家颇严,家中人嘴巴都紧,到没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就是这样,李氏也还是提心吊胆了好几日。晚上都没睡好,很是憔悴了一番。 这会子见大家都散了去,心中才暗暗舒了口气,想着这事儿,怕是要过去了,不由得又替自己打算起来。 她原就对宋捕头感情不深,会嫁入宋家也是命运的作弄。 当年她父亲是乡里的举人,家中也是书香传家。也是老天无眼,家族中出了个犯官,连累得他们这些远亲都被打入了奴籍。被发配到乡下地方去。 一次宋捕头去她那儿调查,偶然相识。宋捕头便顺手将她买回家。后来又干脆娶她为妻。 要说感情,当初宋捕头给她重新上户籍的时候,她心中是感激的。可过日子光靠感激怎么成,两人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感情便也越来越疏离。 她喜欢写字,而宋捕头就喜欢舞刀弄枪,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儿去。 且宋捕头又忙,没什么时间陪她,更让她觉得生活无趣。除了与夫君缺少共同语言,其余倒还可以。 宋捕头对她一向宠爱,家中吃穿用度都很不错,还特地买了几个奴仆供她使唤。日子过得倒是舒畅。最难得的是,她上头没有婆婆,嫁过来就是当家作主,正经主母,这样的好日子,几年前是断不敢想象的。 这生活虽算不上理想的生活,倒是过得挺舒适,也一直太太平平的。加上宋捕头待她也实在是百依百顺,李氏有时候都想着,要不就这样算了。 结果她刚决心过起安生日子来,表哥刘大郎就来了。 刘大郎与她是姑表亲,两人青梅竹马的长大。当年两家有意结亲,甚至定亲礼都过了,只是后来她家犯了事,她被打入奴籍,方断了来往。 成亲这些年,她也只是将表哥放在心底,偶尔会回忆一些他们小时候的事情。也仅此而已,并不吐露半分。 多年没有联系,她以为表哥早就成亲了。结果刘大郎找来后,二人私下说了一回话,她才知道,表哥竟还一直一个人。 刘大郎说,“我一直在等你。” 若李氏还是小女孩,听了这话自然会感动。可她经历了这些磨难,又成亲多年,这些话,听过也就罢了。 她心中明白,表哥定是没说实话。否则这么些年他为何不寻来呢?他既然没寻过,便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他的深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这家人有鬼 说起第一次来访的事情,李氏也得说刘大郎表现的很是中规中矩,十分周全妥帖,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刘大郎早就打听到了李氏的住处,很备了几样礼物,上午让小厮去宋家递上拜帖,很是郑重。 宋捕头是个武人,家中并不讲究,门房还是头一遭看见拜帖,便问了刘大郎的身份。小厮说刘大郎是李氏的娘家表兄。 李氏成亲多年,娘家并没有人上门,门房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有娘家人。虽然心里嘀咕了一回,脚上还是挺利索的,麻利地将拜帖送给李氏。李氏看了拜帖,轻轻一笑,便让他们下午来家中。 第一次会面就是这样敲定的。 刘大郎来宋家的时候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衫,腰间一块汉白玉,整个人丰神俊朗,书生气十足,与宋捕头的草莽气很是不同。 宋家人这才知道李氏娘家还有这么一位青年才俊。 第一次来访,刘大郎让小厮奉上礼物,便眼眶而微红。李氏经历过先时的种种困难,反是平静安然。 当着宋家下人,二人无非是叙叙旧,并不多谈。李氏问到刘大郎的婚事。 刘大郎苦笑,“幼年时定了一门亲事,表妹也是知道的。几年前我们过了定亲礼,尚未成亲时她家就犯了事,她们一家流放在外,这亲事最后作罢了。我一直放不下她,心中愤懑,屡次与长辈争辩。家父着了恼,将我打了一顿,送到乡下庄子上关起来了。” 刘大郎深深看李氏一眼,故事里的“她”二人心知肚明。 李氏淡然听着,仿佛此事与她无关。刘大郎叹,“后来家中又替我订了一户人家,结果那姑娘还没过门就死了,然后父母又给我订了第二门亲,也是奇了怪了,那姑娘定亲没多久就得了天花,也死了。三个与我定亲的人家都不太好,我就死活不想再定亲了。我爹也拿我没法子,只能由着我,主要是我这命硬的名声太响亮,再没有好人家敢将姑娘许配我。如此,倒也自在。” 李氏笑,“表哥这样的人才,只要不那么挑剔,总能寻到好姑娘的。” 刘大郎笑,“缘分这东西,在我生命里已经来过了。少年时的感情最是难以释怀,前些年我寻过她,知道她如今很好,便心满意足。”说完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如今已经成亲,看问题的角度与当年便有些不同,她很不赞同刘大郎这样,“那姑妈姑丈怎么办呢,姑妈向来最疼爱你,如今看你一直不婚不嗣,该是何种心情?表哥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体谅一下姑妈的心情才是。” 刘大郎摇头,“其实这样也好,我心里只有她一个,再容不得别人的。我知道表妹是为了我好,我又何尝不知这些。但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那些个姑娘就算娶来了,我也只能当摆设供着。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不成亲,也算是求仁得仁。” 李氏知道他是铁了心,只能但笑不语。 刘大郎也不缺心眼,知道李氏这是拒绝了自己。今日不过是个开端,能这样已经出乎意料。他有自知之明,并没死缠烂打。留下了礼物便走了。 宋捕头回家的时候,看见的便是李氏对着礼物发呆的样子。宋捕头已经从下人那里听说白天有李氏的娘家表哥来过,见李氏这样子,还以为她是想父母家人了,还宽慰了几句。 李氏听后,一笑而过。心中深觉她与表哥有缘无份。表哥要是能早几年来,她定不会嫁了宋捕头。可如今这会子他来了,她却已经嫁人,还能说什么呢。 她的缘分也早就错过了。 李氏望着油灯心思一动。先前是因着宋捕头在,他们无法在一起。如今宋捕头一去,若是再改嫁,若是能改嫁 啪的一声,一个油泡炸开。 李氏的一颗心回到现实。她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的自己头戴一朵白花。 李氏双手合十,对着上天祈祷,只愿这事儿能早日尘埃落定。 几日后,京兆府将宋捕头的尸体送回。宋家挂起白幡,给宋捕头办起丧事来。 大理寺中一些与宋捕头私交甚好的骨头们也来了,宋捕头原先的手下们,一个不落的都过来祭奠。 金凤也带了奠银过来祭奠。 宋府下人们都穿着丧服,一个个都很憔悴,因为宋家只有李氏一个女人主事,实在是有心无力。李氏的表兄刘大郎便过来协助丧事。 李氏跪在灵前,双目已经哭肿。娇俏的脸上剩下的只是疲惫与憔悴。众人看了,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金凤拜过了宋捕头之后,也给李氏行了礼,说了些安慰的话,李氏肿着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看样子像是伤心的很了。 金凤甚至想,自个儿之前是不是有些太多疑了?李氏今日的伤心难过看来不似作伪,这样看来实在不像是会算计宋捕头的人呢。不过她还是特地留意了一下刘大郎。回去后就与疾风说了,拜托他悄悄调查刘大郎的户籍资料,又与徐虎商量着留下两个人暗中盯着刘大郎。 到了日子后,便是出殡。 这次金凤没有来,不单她没来,徐虎也没来。他们都在忙着另外一件事。宋家隔壁的房子前几日被人租赁,租房子的是一个外地来的书生,背后的却是金凤与徐虎。 趁着宋家出殡,他们正悄无声息的搬家呢。 这主意是金凤提出来的,他跟徐虎说了自个之前听到的话,徐虎是知道金凤的本事的,对此便也多上了些心,于是二人便决定暂时就在宋家隔壁落脚,暗中观察一下宋家的情形。 倘若宋捕头真是被李氏与刘大郎算计的,定是能露出些形迹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外边儿的事情,金凤便托了阿宁出去办。 说来还真是有所收获。约莫是在五天后,刘大郎再次登门造访,李氏将他迎进了里屋,二人关上门来,又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这次谈话的内容,宋家人是没有听着。可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金凤听见了,而且听得相当清楚。听完之后,金凤就有些气愤。 徐虎见她这样,便问,“听见了什么?” 金凤哼了一声道,“李氏要改嫁了。” 徐虎则是吓了一跳,“这,这不太可能吧,”因为太过震惊,说话都结巴了,“大哥这才刚下葬,坟头上的土还没干呢,嫂子就想着要改嫁了。不至于这么薄情吧。” 金凤冷笑一声,“怎么不是,我听的真真的,他们两人都说好了,刘大郎说,半年后就会请媒人上门提亲,让李氏到时候答应就好。” “哎,嫂子怎么会做这种事?你不会听错了吧?” 金凤有些不高兴,“我听得很清楚。这种事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庄周的妻子也是经不起考验,庄周的棺材还停在家中呢,她就为了救刚认识的俊俏书生,想要取庄周的脑子为药引子。可见负心人多的是。”与庄周的妻子相比,李氏还真不算是什么。 徐虎也无言了,这么看来,情杀的动机似乎更强烈了。 可是徐虎不明白,案发时,李氏的表哥可是根本就没出现呀。他那晚在朋友家喝酒,还有证人呢。他那朋友家离宋家很远,坐马车可是要一个时辰的,中途离开根本来不及。 他又怎么能杀人呢?难道有人能隔空杀人不成? 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被他们忽略了。 徐虎正想着,阿宁一脸兴冲冲的跑回来。见到金凤后,第一句话便是,“这家人果然有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惊惧之症 阿宁1脸兴冲冲的样子,脸颊微红,额上还沁出细细的汗珠,一看就是从外边跑回来的。 金凤忙让她坐下,又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对于耳力过人的人,总是会注意自己说话的音量。 阿宁在桌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才轻声道,“那家现在在闹鬼呢。” 一听这话,金凤与徐虎顿时一脸急急的看向阿宁。阿宁便也不卖关子,将自己打听到的事情细细与二人说。 金凤将外边的事情交给阿宁,这两天阿宁一直在街上晃悠,打听街上的八卦。 调查的过程中,八卦还是很顶用的。了解一些宋家人的八卦,对于了解他们为人处世很有些用处。 阿宁本就是个活泼的,长得也可爱,人家与她说话没多少防备。只需要稍微发个声,很快就能引导人说出她好奇的事情来。 宋捕头的案子如今街上已经传开了。都说他这是撞了邪,被鬼差勾走魂魄。他的房间里有鬼差,他为了躲避鬼差,一路跑到了河边,还是甩不掉他们,这才跳了河。 流言发展开来,这件事被传的越来越邪乎。 因灵芝的预言隔天便实现了,大家对灵芝的身份也多有猜测。这时便有人说,“说来那道长还是在大理寺那条街上摆摊的。我去找他算过,是极准的。” 立刻就有人围住那人问,“道长生的是何模样?” 那人见自己的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心里也很是高兴,于是神秘兮兮的与大家说,“道长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虽然穿的衣服很普通,但你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个平凡的人。” “看你说的,那不成了神仙了。你没看见他的仙气吗?” 那人笑着捏捏胡须,“我看与神仙也差不离了。仙气吗,或许是有的吧,可惜我肉眼凡胎的,也不会看。” 又有人问,“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那人但笑不语。 说了一回灵芝,便有人替宋捕头惋惜,“道长那天对宋捕头说他身后跟着鬼差,还让他注意来着。宋捕头还是太大意了,也没让道长帮着驱邪,这可不就遇见那事儿了吗?” 此言立刻引起大家的共鸣。对哦,这事儿是道长点出来的。道长既然说了,想必是已经看出了不妥,很有些要点化他的意思。既然道长都说了那日有灾,就该躲一躲的。 “不对啊,宋捕头是被鬼差给带走的,道长也没法子吧?” “谁说没法子,道长可是有仙气的,一两个鬼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大家又开始陷入到底是道长厉害还是鬼差厉害的讨论里。 哎,瞧瞧,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神棍啊,阿宁想着,坐在路边的小吃摊子上,一边喝着豆腐脑一边听大家热烈的讨论。 旁边的铺子里不少人正围在一起讨论着,阿宁竖着耳朵听着。她原就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听的也很有趣。 就在这时,眼尾便扫见了一个熟人—— 宋家的小丫头小柳。 小柳是李氏身边的丫头,一直不离李氏左右。阿宁也悄悄造访过宋家,自然知道这丫头是跟在李氏身边贴身服侍的。 小柳之所以会来街上,是因着早上李氏觉得没什么胃口,让她出来买点山药,回去炖排骨吃。 这不,一出来便听见了大家在沸沸扬扬的讨论着她家大爷的事情呢。不听还好,这一听小柳顿时就变了脸色。当然,她本来脸色也不咋地。 因着大爷刚走,近来家里屡有怪事发生。小柳人又小,胆子也小,故此一直战战兢兢的。 小柳正疑神疑鬼呢,就听得有人问,“你们说是不是那府上的风水不太好啊,听说那宅子前头的主人也是死于非命的。” “这谁晓得呢。不过确实听说那宅子有些不太吉利。也奇了怪了,宋捕头搬过去才几年,就这么没了。死的也很是蹊跷,有人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魇着了。” “会不会是鬼附身了?” 一听见鬼附身,小柳脑中立刻就浮现出话本子里描述的那些恶鬼的样子来,青面獠牙,眼中滴血,舌头能拖到地上,指甲尖尖 她本就胆小,登时吓得脸色惨白,两眼一翻,竟当街厥过去。 阿宁一直在她不远处,见她先是抖若筛糠,然后就软绵绵的倒下,一看顿觉不妙。阿宁赶紧伸手一捞,在人倒地前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她实在是手快,倒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小柳还昏迷着,身子仍在颤抖。阿宁瞟了一眼,觉得颇有些蹊跷,便没有掐她的人中,而是将她背起直接给送去了天乐堂。 她脚程快,这么一段路对她来说一点也不费事。 到了天乐堂,阿宁直接就找上了平安。 平安在天乐堂有段日子了,诊脉什么的也颇是精通。先前的许家案子,让二人熟悉起来,对于对方的底子也摸清了,彼此心照不宣。 有这么个伙伴在,不用白不用。阿宁直接将人扔给他,“她突然晕倒,你摸摸看是个什么病症?” 药理上的事情,阿宁还是很信任平安的。 平安虽不知她到底在忙什么,却也很配合的将手搭在小柳的腕上,摸着她的脉象,凝神思考片刻。 “摸出来没?”阿宁有些烦躁地问。 平安放开手,摸了摸没毛的下巴,很肯定的对阿宁道,“她没什么大事。从脉象上看,是惊惧之症。只需闻一闻薄荷油就能醒来。” 惊惧之症?。 阿宁皱了皱眉,又问平安道,“有什么说法没?” 平安看了一眼小柳,笑道,“我也是刚入门,说的不一定对。关于这惊惧之症,多是由于心病引起。换句话说,原本根植于内心的恐惧,突然被什么事情激发,才会突然晕倒。” 阿宁立刻领悟,“就像是旧伤复发。”根子在之前。 曾经发生过什么让她惊恐的事情,暂时被她藏在心底。这事儿便是旧伤,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结痂,最终平复。 而一旦受到刺激,在旧伤上再捅一刀,旧伤复发,触发了心中的惊恐,一时惊惧便失了神智。 所以,今日的流言就是捅在旧伤上的那一刀,且威力不浅。平安从柜台上拿来一瓶薄荷油,塞给阿宁,“行了,她的事情我只能帮到这里。拿着这个赶紧走吧。” 阿宁掏出铜钱,又问道,“这病有什么要紧吗?” 平安笑,“不过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我是没法子的。只要不受刺激,也不会出事的。” 阿宁颔首,直接将人扛起,突然想到一事,“她这病或许与她家里的一些阴私相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平安笑,“我们哪里有这么好的法子哟,又不是神仙。不过倒是听说西域有一种药粉,溶于水中无色无味,喝下后会让人在某段时间内神智全无,受人摆布,如同木偶。等时间一过,又会恢复正常。如同一场大梦,什么都不会记得。” “哎,说的这么吓人。”阿宁打了个哆嗦,“你说的那药可真了不得,这功效如同摄魂啊。” 平安笑,“这就怕了?逗你呢,我也就是听师傅一说,这东西早就绝迹江湖了,你想见识一下还没的机会呢,放心吧。不过我倒是有个建议,不若争取她的信任,或许能开导一番。” “多谢。” “客气啥。”话音刚落,眼前一道残影掠过,人已经远去。 平安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向来风风火火。 小柳闻到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鼻下一片清凉。她倒吸了口凉气,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凉棚里。 “街上人多,你突然晕倒。我想着你许是闷着了,便将你带过来。刚给你嗅了下薄荷油,现在还好吧?” 阿宁的声音清脆如山泉,让人听着很舒服。小柳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感激。她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连连对阿宁道谢,“多谢姐姐出手相助,否则我得倒在街上了。” 就凭这一点,她已经将阿宁归结为好人这一类了。 阿宁杏眼弯弯,露出一抹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初次相遇,并没有过多试探。 小柳反而更感激,想起自己是害怕到晕倒,忙问阿宁,“姐姐宽厚,我却是要记住姐姐的恩情的。我在这条街上的宋家干活,是奶奶的贴身丫头,姐姐叫我小柳就好。不知姐姐芳名,在哪里落脚,我当去道谢。” 阿宁谦虚几句方道,“我姓张,你唤我阿宁就好。大哥过来准备明年的春闱,我过来照顾大哥起居,就住在你们隔壁。大哥都在前院里温书,我一个人也无聊,妹妹有空就过来坐坐。” 阿宁生的俊俏,话也说的好听,小柳自是满口应承下来。不多久二人便相熟,阿宁也很善解人意地没将惊惧之症的事情说出来。 小柳还要去买山药,做了一会儿便辞了阿宁。阿宁拉了拉她的手,叮嘱道,“妹妹保重身体,明儿去我家玩儿。” 阿宁赶紧应下,二人就此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突破口 宋家小丫头无端在街上晕倒,这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某些有心人眼中,却有些别个意思。 惊惧之症! 金凤思量片刻,吩咐阿宁道,“你让表哥打听下那小丫头的身世。” 阿宁应了,金凤又道,“你与她慢慢交往着,这事儿不必急。” 阿宁自有主张,应了一声就往外边去了。 徐虎问,“你在怀疑什么?” 金凤想了想,“阿宁说她脸色不太好,倒不足为奇,许是受到案子的影响。我在意的是惊惧之症,她在听见‘鬼附身’后突然晕倒,我觉得这反应有些太强烈了。这其中或许有些缘故吧。” 虽然宋家看起来密不透风,可有些人已经快要崩溃了,不是吗? 突破口就在眼前。 第二天,小柳又在酱菜铺子遇见了阿宁。照例说了几句。 小柳很欣喜的拉着阿宁的手道,“昨儿见到姐姐后,晚上还梦见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见姐姐。” “是啊,这可真巧,相逢就是有缘啊。”阿宁深谙灵芝那一套说话的艺术,当即就笑道,“许是上辈子攒下来的缘分呢。” 小柳笑,“谁说不是呢,看来咱们上辈子缘分不浅。”心下越发觉得与阿宁亲近,悄悄掩去眉间清愁,笑与阿宁介绍,“姐姐要买酱菜,不如买一些酱肘子。他们家的酱肘子味儿最好了,姐姐不妨买一些,尝尝味儿。” 阿宁闻言,微微颔首,“既然妹妹说好,那我可要买一些回去了,大哥这几日温书也辛苦,正好给他补补。” 小柳深以为然。 说了一些关于吃食的话,二人越发觉得投缘,小柳素无心机,拉着阿宁的手道,“天啊,这世上还有与我这么对脾气的人。若不是知道姐姐是这样的身世,我还真以为姐姐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妹呢。” 阿宁笑着拍拍她的手,“这是咱们投缘儿,我在这里也不熟,妹妹闲了只管来家里坐坐,就当是给我解闷儿。” 小柳自然无有不应。 金凤知道二人的来往,私下叮嘱阿宁套一套宋家的事情。阿宁笑,“姑娘就不必操心了,过几日这丫头定会一五一十都告诉我的。” 金凤也是一乐,按照小柳的城府,的确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当天下午,小柳果真来串门子来了。阿宁拉她去花厅里坐,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察觉她身子有些虚,心里已经有几分把握。 二人说了会儿关于各地的吃食,小柳便说起自己的身世。她叹了一口气道,“说来,我来宋家的时候也才五六岁,大爷前头的奶奶无子,本事想着养着我给将来的儿子做童养媳的。” 阿宁乍听之下,很是意外,“你们大爷前头还有一个老婆啊?” 小柳嗔道,“瞧姐姐说的,大爷今年都三十多了,奶奶才二十出头,大爷前头有一个怎么了?” 阿宁赶紧打个哈哈,“没事儿,你继续。” “前头的奶奶人是真的好,待我也和气,当我是半个闺女一般。可惜她命薄,没几年就故去了。大爷有情意,家里的老人儿都留着,我就还在奶奶房里收拾收拾。后来新奶奶就进门了,看我老实,还是留着我在身边儿。” 阿宁笑,“可见大爷待你是极好的,他看你如子侄一般。”这些年怕也是当养女儿一样养着她的。 小柳叹一口气,欲言又止。阿宁也不勉强。既然那么难开口,何必要为难她。时机到了,自然会开口。 小柳端起茶碗,放在唇边,这才发现水已经空了。阿宁笑着替她续上,“这茶是玫瑰花茶,女孩子喝是极好的,回头我给你包上一些,你带回去喝。” 小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来陪姐姐说说话的,怎么好往外拿东西?” 阿宁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不是什么好的,尽管拿着。” 小柳这才羞答答地点头,坐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问,“阿宁姐,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啊?” 终于来了,在这儿等着呢。 小柳是个很活泼的姑娘,又是在十五六岁的年纪,没什么心机城府,笑的时候一脸的娇憨。可现在的她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只皱着柳叶眉,一脸苦恼。 这样的人,如同浅溪,一望即知。什么心事都写脸上了,也不用你怎么问,自个儿就会跟你说起来。 阿宁第一反应就是,宋家闹鬼了。要不是与自己相关,小柳定不会如此惊恐。 阿宁不动声色,温言道,“这事儿谁能说清呢。我大哥读史,曾与我说起一事。史书记载,说是西晋大将羊怙,出生后,对父母说自己上辈子是某某,家住某地,父母为何人,说的清清楚楚。家里人按照他说的去寻找,果真一丝不差的。” 小柳一双水眸亮晶晶的,感慨,“竟然真有鬼神吗?” 阿宁言尽于此,只笑道,“这事儿是最玄妙的,谁能说清?” 小柳垂眸思量,也自觉地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 金凤听阿宁说起这事儿,笑,“且耐心等着,她明日必会来寻你。” 第二日,小柳果真又来串门。阿宁都不得不说,这李氏对小柳的确很宽容啊,谁家主子能让下人这么三不五时地出门玩儿呢。也就宋家这样了。 小柳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一双眼红红的,像是哭过。 阿宁将人让进自己闺房,低声问,“这是怎么了?”又唤来小丫头给人打来水,服侍着小柳洗了脸,又重新上了妆,这才好些。 小柳蔫儿蔫儿的,没太有精神,眼下的乌青白粉都遮不住,一脸的疲态。 小柳叹气道,“也是上辈子的缘法吧。大爷生前曾说过,过阵子要收我为义女,要入籍的那种。可惜没到那一日大爷就去了。这不,大爷走后,我总见不干净的东西。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爷身后无人祭祀,这才提醒我。我是个胆小的,总是有些害怕” 阿宁闻言,也是大惊,“看你精神似乎不大好,到底看见了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见鬼。 小柳唉声叹气,一时下不了决心。 阿宁温声宽慰几句,又道,“不瞒你,我也觉出你有些不妥来,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妨与我说一说。” 小柳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听人说起那宅子有些问题,许是心里有些害怕。哎,我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大爷。” 家里前几天刚死了人,心里疑神疑鬼有些害怕,那是自然的。但是惊惧之症嘛,没那么简单。 阿宁关切地对小柳道,“你若是害怕,不如我带你去找我师兄问一问。” 小柳一时有些好奇,忙问道,“阿宁姐,你师兄能掐会算不成?”怎么突然多了个师兄呢? 阿宁当即就笑了,“我小时候在龙虎山学道,与师兄极熟。我师兄本事大着呢,他若是开了天眼,前缘后事都能看见。我们师兄弟几个,也就师兄得师傅的真传。” 小柳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些许佩服,忙颔首道,“那自然好,我也想寻高人替我看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 阿宁笑,“那成,赶明儿我带你去见他。” 小柳这才露出笑容来,轻轻吁了一口气,拉了拉阿宁的手,悄声道,“阿宁姐,你可真是个好人呢。” 阿宁:原来这就是好人了。 阿宁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当天就悄悄潜去了庄子上,与时生说了这事儿。 时生有些为难道,“这阵子灵芝的确常常出现,可我也不能保证他明天会出来啊。” 阿宁瞥他一眼,匆匆离开。她只是来报个信儿,这事儿她才不担心呢,就算灵芝师兄不出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反正时生公子本事大的很,让他客串一下道士也没什么不可。这二人一个是真道士,另一个装道士。谁又说得清关键时刻哪一种效果更好呢。 许是被惊惧折磨的太厉害了,小柳来的时候脸色比前一日更差。阿宁见她那一脸憔悴样,便知这事儿折磨的她不轻,立刻雇来一辆马车,带着人就去了大理寺门口那条街上。 街角有一个低调的算命摊子,里面一人正是老熟人。阿宁还是第一次与他正面对上,激动得能飚出两缸泪来。 在她喊过“师兄”之后,他的眼中流光一闪,隐隐有泪意。阿宁更加确定,这人是灵芝,时生公子世绝对不会有这种反应的。 想着连日来的等待,阿宁心口一堵,红了眼眶。 灵芝含笑看着她,温声问,“你怎么来了?”一别几年,没想过能有重逢之日。目光一扫,看到小柳,不觉变了脸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梦境 灵芝的目光在小柳的脸上定格片刻,脑中突然就浮现出宋捕头的脸。小柳第一次见这样丰神俊朗的人物,立刻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来,心中如小鹿乱撞,一时竟无法平复。 半晌,灵芝问,“你与那宋捕头是什么关系?” 小柳一时愣住,结结巴巴道,“我是大爷家中的小婢,自小在宋家长大。” 说完后才发现不对劲。她只是反应慢了些,并不缺头脑,自然能觉出异样。 不对啊,这事儿不对。我与这道长第一次见面,他怎么知道大爷的,还问起我们的关系来。 灵芝不管她在想什么,只微微颔首,“这就对了,难怪你受了他的福泽。” 阿宁原本有很多话想要对灵芝说,但她还清楚自己的任务,于是将小柳拉了过来,对灵芝道,“我这位妹妹叫小柳,最近有些事情很是烦恼,希望你能指点一二。师兄,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窥见天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能帮你就帮一帮。说来你们也有些缘分,宋捕头不就是你给相面的吗,他生前还想着要收小柳为义女呢。” 他就是那道长!小柳惊诧地看着灵芝,原来那个说大爷隔日会死的人就是他!这实在是有些出乎小柳的意料,她一直以为那人得三四十岁,不成想居然这么年轻。 灵芝温和地看小柳一眼,“姑娘不必怕,我当时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并不是故意诅咒。想来你今日来这里,也是咱们的缘法吧。姑娘有何烦恼,不若与我说一说。” 可不就是缘法嘛,小柳苦笑,她与大爷都撞这人手里了。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小柳的手,她抬头正好看见阿宁温和的眼睛,心里又莫名安心了。 阿宁见她手脚冰凉,知道她有些挣扎,悄声问灵芝,“能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吗?” 灵芝想了想道,“不如去我落脚的客栈?” 阿宁从善如流地答应了。小柳原想说什么,但见二人已经决定,也唯有附和。 灵芝落脚的地方就在对面的客栈二楼。将人领进屋里后,灵芝先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小柳双手接过,握着茶杯低头抿了一口。 灵芝在旁看着,待小柳放下茶杯,这才开口,“他想必纠缠于你了吧,这几日还能睡得安稳吗?” 小柳经饿的抬头,一双水眸中满是惊惧,颤声道,“道长为何这么说?” 灵芝一笑,“自然是看出来了呗。相由心生,姑娘脸上都写着了,看来这几日颇为此事烦恼啊。师傅曾告诉我,冤死之人,有的怨念太重,会流连于自己死去的地方,久久不去。” 这话直戳了小柳的心窝,她当即脸色一白。 “师兄,师傅怎么没告诉我这事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阿宁不解地问,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灵芝戳了戳阿宁的额头,“你呀,就是太懒了。师傅传道的时候你总是打瞌睡,还怪师傅不告诉你吗?” 阿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真是的,这么久的事情还拿来说。人家早就改了好不好,这几年人家别提多认真了。 灵芝正色对小柳说,“你被他折磨得夜不能寐,为此精神恍惚。可惜,你误会了他的意思啊。” 小柳氓道,“请道长解惑。” “他疼爱你如女儿,自然会希望你能替他报仇。当日我替他相面,发现他命犯桃花,可见是情杀。他既然纠缠于你,自然会透露出些许端倪来。姑娘,那些让你恐惧的梦境是什么?” 小柳身子一软,“大爷怎么这样,既然想让我替他报仇,好歹也说出那人的身份才好。这事儿办的,天天让我做噩梦,可我那些恐怖的梦境,一点儿关于那人的身份都没有,这要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道长。”小柳道,“这几日我反反复复地做噩梦,梦境不少重复的。要么是梦见我在灶房生火,突然大爷披头散发的出现在我面前,头上还流着血。要么是梦见我整理西厢房,一转身就看见大爷拿着砖头要砸我。要么是梦见去地窖拿东西,看见大爷躺在地窖,好像很冷的样子。道长,您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灵芝听着,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纸笔,让阿宁给他研了墨,将小柳所说一一记下。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小柳在旁战战兢兢的等着,也不敢打扰于他,屋内空气仿佛凝滞,只有灵芝悠闲地游离于时间之中。阿宁突然想,这就是灵芝存在的意义。他能看透生命,超脱于生死,他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突然,灵芝的眉头舒展,微微颔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 “道长可是看出来了?”小柳看向灵芝的目光很是殷切。 灵芝笑着宽慰她道,“你家大爷的案子这几日定能破,你且安心在家等着。放心,待这案子破了,你就能摆脱噩梦了。” 小柳闻言眼中一亮,惊喜的问,“真的吗?” 灵芝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从来没有说错过,想来她纠缠于你,也是希望你能将个中内情告知我吧。” 小柳已经卸下心中的重负,心情轻松不少,也恢复了些往日的活力,笑对灵芝道,“有道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说着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也不管灵芝心里的别扭。 阿宁都不知该说她什么了,你在道士面前念佛,到底几个意思啊。不过看在她先前担惊受怕,又替自个儿提供了些线索的份上,暂且就忍了。 阿宁看灵芝一眼,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眉眼含笑,正是梦中的样子,不觉有些心酸。 小柳满心感激,对灵芝千恩万谢,连连说,“您果真如他们说的那般有本事,真是活神仙啊。” 一听见活神仙三个字,阿宁险将含在口中的茶水喷了。。笑过之后,阿宁不禁有些心酸,师兄哪里是活神仙呀。师兄,要是活神仙才好了呢。师兄啊,如今只能寄身于公子体内 灵芝无奈地对小柳道,“你在外边可别乱说。” 小柳着急要回去,阿宁自然看出她的心情,于是便起身要告辞。临走的时候,时生轻轻的碰了她的手掌一下,有什么东西被纳入了掌心。阿宁屈指握拳,不动声色的将拳头收入袖中。 出门的时候,听得灵芝用传音术对她说了几句。阿宁不敢怠慢,回去后就赶紧找金凤商量。 灵芝那句话是这样说的,“宋捕头命犯桃花,书房c灶房与地窖中有线索。” “书房?灶房?地窖?” 金凤说着,顺手摊开了阿宁递过来的纸,见上头记录着小柳近日来的一些噩梦,已经从阿宁口中听说了。金凤匆匆扫了一眼,递给徐虎,屈指在桌上轻轻的扣着。 徐虎匆匆扫了一眼,“那人真那么厉害。” 金凤颔首,“他的眼睛与常人不太一样,能看见我们看不透的东西。”若不是真的有些能耐,又如何能第一眼便看出她二世为人。 徐虎不置可否,转而问道,“现下该怎么办?” “直接去查一查吧,这里边儿定是有些问题的。他几次说了命犯桃花,那就另派人去查一查李氏的表兄,看他进来都与哪些人联系过。他只要有出手,定然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徐虎颔首,“你说的有理。不过现下咱们都在休假,不好插手此事。你不若与疾风说一说,他与宋捕头是老交情了,若他能出面与京兆府联手就好办了。。” 金凤笑,“好,那我今晚就回去与表哥说一声,不过这事儿表哥可能也做不得主,还是得时少卿出面才好。” 徐虎颔首,“成,那你先去吧,我在这盯着。” 二人商议定,金凤略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便宇阿宁去了旧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就这样? 金凤的宅子并不远,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门房见到他们回来,很是欢迎了一下。金凤淡淡颔首致意,便问道,“表哥回来了?” 门房摇头,“大爷这几日都没有回家,倒是二爷在。”他们平时就称疾风为大爷,称劲雨为二爷。 听说劲雨在家,金凤想着与他商量也是一样,便对着旁边的一个侍女道,“去二爷那边问问,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说我有事与他商量。” 那丫头得了吩咐,赶紧一溜烟的就跑了,速度之快让金凤很是诧异,莫非这宅子里都是深藏不露的人。 片刻之后,丫头便回来回话,“二爷在书房,说姑娘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姑娘要是急,就现在过去。”她声音清脆,说起话来如画眉鸟一样好听。 金凤听了很是高兴,赏了她几十文钱,便匆匆去找劲雨。她跑进书房的时候,劲雨正窝在圈椅中看着书。这幅光景让金凤恍惚间又想起了在时生的马车上,他看书时的样子。又牵扯出些许旧时的记忆,仿佛阿郎认真看书。 一时便有些晃神。 劲雨察觉到她,招招手让她近前。金凤便在晋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旁服侍的丫头赶紧给金凤添上茶。 金凤伸手接过,便打发她下去。待侍女退出后,阿宁从外边将门关上,亲自守在门口。这事儿她早就干惯了。 劲雨见这阵仗,不由一笑,“看来今日找我是有些大事儿啊。” 金凤很认真的点头,压低了声音问,“时生公子如今在哪?” 劲雨一笑,“公子去庄子上养病去了呀。” 金凤摆出一张严肃脸,“你别唬我了,这事儿定是有些内情吧,不声不响的突然去养病,莫不是时家出了什么事儿?” “能出什么事儿?”劲雨都要被他的脑回路给跪了,这丫头可真能想啊,时家一个贵妃个阁老个吏部尚书,还能出什么事儿?京城最显贵的家族也不过如此了。就算是皇帝想要动一动时家也得三思吧。 金凤狐疑,“当真不是有事儿,我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 “当真没有。”劲雨说的斩钉截铁。 金凤看劲雨一眼,兀自说道,“其实在见过你们公子之前,我就认识了一个人,他与你们公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这里多了一道疤。”金凤指了指脸上,“你们几人与公子均有七八分相似,想必公子挑你们是另有深意。” “可这次我在京城又遇见他了。”金凤叹了一口气,“而且他卷入了一起官司中,在他预言某个人死去之后,那人就真的死了,可偏偏这个时候,公子又突然消失,你说我会想到什么?” 劲雨脸色一沉。 金凤道,“别告诉我他与公子没有关系,这话哄不着我。为什么他们二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劲雨道,“你想问什么?” “带我去找公子。有些事儿还需要当面说一说。” 劲雨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随我来。”说着双手把住她的肩膀,直接将人提起,从窗口跃出,快速的消失于茫茫的夜色之中。 阿宁听见声响,心知金凤定是要去找时生。一想着这事儿,她便有些头疼,咬牙也跟了上去。 时生的确是在庄子上,因为近来灵芝总是不定时的出现,扰乱了他很多的安排,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他索性躲到了庄子上去。 金凤来的时候,他正倚在小榻上小憩呢。 听见声响,时生抬了抬眼皮,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会早些找过来。” 金凤看着他,“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 “你是怎么想的?”时生抬了抬眼皮,挑眉问道。 金凤看了看劲雨,时生便挥手让剩下的人都出去。。这次换劲雨在门口守着,这事儿他也是做熟了的。 金凤道,“你与灵芝是血清吧,你身边放了四个于你七八分相似的人,就是为了让人对于这种相似感到寻常。所以当灵芝出现后,人们不会特意联想到你。就算联想到了,也立刻会想到他们四个,然后那份相似便不那么显眼了。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们不会在同一时候出现?” 时生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这些你有必要知道吗?” 金凤很认真的点头,“是的,如今我在替你办事,我必须知道这些。想必你已经知会了他们了吧,为何我不能知道?倘若哪天你们俩同时出现,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我又该如何?”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石申勾了勾唇,“那你尽可放心,我们从来都不会同时出现的。” 金凤疑惑的皱眉,“你如何保证一辈子不见面,没有人能预测的。” “这不需要预测,”时生的声音渐渐冷淡下来,“因为他已经死了。” 一瞬间,金凤突然觉得脑中有什么连成一线,她惊讶的看时生一眼,“所以从始至终我认识的那个人都是你,对不对?可你为什么要假装成他?”金凤突然想到从这个人的嘴中曾经说出二世为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心中一阵发寒。 时生淡淡解释道,“五年前,他去梁王府上。自此便没了音讯后来他的魂魄飘荡于天地之间,无所寄托,在遇到我之后,便寄生于我的身上,与我一起分享我的身体。他很有分寸,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躺在我的体内,并不会随便支配我的身体,不过偶尔他也会出来一下,所以你看见的他的确是他,至少支配这身体的人是他。” 金凤愈发好奇,“他失踪在梁王府上,你们可找到了他的尸身?” 时生遗憾的摇头,“若能找到尸身,那事情变简单了。我去过龙虎山,问过他的师傅。他与我说,灵芝于这世上还有些心愿未了,故此寄托于我的身上。想要让他离开,只能等他心愿了了,找到他的尸身,火化之后做一场法事,他才会自行离开。” 想到宋捕头的案子,金凤头皮一紧,“所以那个时候,他,他出来了。” 不,确切的说是他的幽灵,他的鬼魂。 恰好此时从窗户的缝隙中漏出一丝寒风,正好吹在金凤的颈项之间,她瞬时就打了个哆嗦。 时生看金凤一眼,宽慰道,“你不必害怕,他只会在他觉得需要的时候出来——当然一般都是我很疲惫的时候——他方会出来溜达一圈,他既三番五次的与你相遇,想必你们也是有些缘法的。既如此,想必他不会害你。” 金凤问,“那他出来时做的事情你都知晓吗?” “我刚说过,大多是在我疲惫之时他方会出来溜达,”时生嘿然一笑,“既然是疲惫之时所做的事情,就如梦游一般,醒来后一无所觉,我对他一无所觉,但他却只是沉睡于我身上的鬼魂,他对我的事情却清楚得很。” 金凤顺着时生的话一想,突然意识到,此刻虽然说话的是他们俩,可实际上,实际上还有一只鬼在旁听呢。 一想到这个,金凤瞬间就有些不好了。 金凤问,“那你先前与我合作是因为他吗?” 果真是开诚布公的一次谈话啊,时生摇了摇头,很坦诚的告诉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在见到你之前,我便常在梦中梦见一个女人死在我面前,而那人的脸与你一模一样。见到你之后,我便想起了这个梦,我想着许是老天在告诉我做些什么,让你摆脱梦中的结局呢。” 若说先前一身双魂的事情已经让金凤很是震惊,那时生的这番话听下来,金凤的感觉就如五雷轰顶一般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时生,他穿着白色长衫,在衣袖与领口处有一些浅色的花纹,腰系一块白色玉佩,一看就是十足的贵公子模样。这一瞬间,一身素衣的贵公子突然幻化成一道白色剪影,与前世记忆中最后的模糊剪影合为一体。 原来上辈子临死前蹲在他身边,深深替他惋惜的那人,竟然就是时生 难怪这辈子他们会相逢,都是上辈子的因,方有了今日的果。想到灵芝的口头禅,金凤不由一笑。 相逢即是有缘。 时生也淡笑,有些话不必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你今日来不是只想说这些的吧?” 金凤点头,“嗯,是想先问问你灵芝道长的底细,宋捕头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我有事儿要请你帮忙。” 时生曲指在扶手上扣了扣,温声道,“说吧。” 金凤身子前倾,时生附耳过去,金凤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她的声音很低,呼出的热气扑在时生的面颊上,让人觉得痒痒的。时生耐心听她说完,挑眉问,“就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挑拨 二人商议了一会儿,时生当即就给了个准话,“成,那明日我去安排。” 金凤目的达到,站起身对时生拱手道,“多谢公子。” 时生摆摆手,“不必,老宋也是我手下得力的人,这事我自会替他做主。” “宋捕头虽然带我的时间不长,却是个耿直的,他待我好,我就承他的情。公子,这事儿能不能交给我?” 时生无可无不可,“回头自然会需要你的解释。” 金凤再次道谢,便躬身退了出去。 时生很快地将事儿给安排了。 第二日,疾风作为时生的代表,便与大理寺卿说了时生对这件事的一些安排。杜卿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徐虎便带着大理寺卿的手书,去了京兆府与京兆尹密谈了许久。 此案又变成了大理寺与京兆尹联合办案。 对于这个结果,京兆尹自是乐见其成的。京兆府原本就人手不太够,指望着他们,这案子还不得拖到猴年马月呢。如今大理寺肯插手,他们自然是举双手欢迎的。。 疾风拿着刘大郎的户籍资料,将他与李氏曾有婚约的事情告诉了金凤。从他老家飞鸽传书的消息则说明,刘大郎一直钟情于李氏,为此曾经离家出走,还对处理家法。 疾风又拨出人手,暗中调查了刘大郎最近的行踪。得知案发当天下午他曾去过宋家,并与李氏悄悄在房内说了不少时候,没有人留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刘大郎下榻的客栈离宋家不远,聚客栈小二反应,他近来常与本地的一个无赖联系。据说那无赖叫孙七,风评很不好。几日前曾因为聚众斗殴被关进了京兆府大牢里,如今还在吃牢饭呢。 金凤从疾风处得到调查结果,有些焦虑的问,“宋家那边有什么结果?” 疾风拍拍她的肩,宽慰道,“放心,那边结果早出来了,据他们说,地窖中有一些可疑的血迹。的确是发现了有人曾躺在上面的痕迹。书房的打斗很明显,暂时不知疑点在哪儿。不过后院的草丛有拖拽的痕迹,虽然不太明显,但能证明近日有人曾在那里被拖行过。” “还有灶房呢,别忘记了。”金凤提醒,“不知道他们家中可还有其他痕迹,还请你们费心。另外,与刘大郎经常碰头的那个无赖,也该好生调查一番,万不能随便放过了。刘大郎来京城时间不长,能用到的人有限,孙七就是一个突破口。。” 疾风赞许地笑了笑,“傻丫头,大理寺办案自然是精细的,这还能想不到。宋家那边现在在重新调查。至于那无赖,死活也说不出案发当日的行迹,你说可疑不可疑?” “此人倒是奇怪,”金凤追问道,“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 “要说擅长,跑得快和凫水是他拿手的。他常被人追打,不过到现在还能活得好好的,应该就是因为跑得快吧。他是河边长大的,很擅长凫水,等闲在水中没人能追上他。。” 当天下午,在宋家灶房里发现了一件血衣和一块青砖。 “都混在柴火堆中,看来事还没有处理掉。这事儿亏得是小柳仔细,帮着一起寻找。不然可能得漏掉了。”疾风难掩欣喜。 金凤轻吁一口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对疾风道,“这事儿表哥先不要声张,我自有用途。这案子该结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疾风闻言,很是欣喜,赶紧确认一遍。 “骗你的。”见疾风险没翻脸,金凤笑,“逗你玩儿呢。表哥忒实在了,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您哪,就把心放肚子里,回头看我的吧。” 疾风这才露出笑来,“可别胡闹了,我可禁不起你这般吓。那我明早将人都带到宋家,你帮着我审审看。” 第二日,孙七被特意从大牢里提出,穿着一身囚衣随着衙役一路往宋家去,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的,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 待到了宋家门口,眼中是满满的人,不由得脚下一顿。 周围的街坊听说要审一审宋捕头的案子,一个个都瞧新鲜的往宋家跑。捕快们早已将院门关上,门外还有好几人守着。大家想看新鲜,年轻的便爬上墙头远远的看着。 与孙七一样惶恐的还有刘大郎,他看起来也是憔悴了不少,看见孙七赶紧别过脸去,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孙七心里冷笑,一脸无赖相地上前问安,“哟,刘公子,真巧啊。” 刘大郎脸都要绿了。 李氏见孙七那疯狗样,很是惊慌了一阵,一时脸色有些惨白。她指着刘大郎对金凤说,“他是我娘家表哥,我敢保证他与这事无关,他是一个月前才来的京城,与相公无怨无仇,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伤天害理之事。且他身上有举人功名,你们不能随便诬陷他。” 呵!金凤心中冷笑,看来二人确有情意啊,这么笃定的语气,真亏得她说的出来。 金凤看进李氏的眸中,又想起那日自己在街上听到的话,不觉有些心寒。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肝全无。空有容貌,却无语容貌相配的智慧。 宋捕头对她那么好又有什么用?有些人,你对她越好,反是将她的心养大了,她眼里永远只有自己与自己在乎的人,对于不在乎的,弃之如敝屣。 不过此刻还未到翻脸的时候,金凤压住心里的不满,仍是端着一张笑脸,温声道,“嫂子莫急,这事儿待会咱就能知道了。现下不过是问一问又何妨。咱们断不会对刘家表兄动手的。” 李氏便不好再说什么。 金凤按照惯例,先是问了问孙七案发当日在干什么。 如疾风所言,孙七没甚见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确切的行踪来,只是一味狡辩说是与四人在喝酒。你要问他与谁一起喝,又只说自己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一推二五六。 金凤也不与他啰嗦,转而就问刘大郎案发当日在干嘛。 刘大郎倒是实诚,说自个儿在吃花酒,你问他有没有人证?他立刻就举出了当日陪客的花娘。 李氏见刘大郎暂时可以摆脱嫌疑,心下不由的高兴,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些许血色。二人悄悄地互相递了个眼色,心领神会。 金凤一看二人的那点眉眼官司,不由得心中冷笑。眼下孙七便是他们要抛出去的炮灰了。 “孙七,你可真是个实心眼,你什么都不说,这案子自然就落在你头上。只要我们继续查下去,你身上的那点事情还能查不清吗。。看吧,你替人家干事可有什么好呢?人家早将退路都选好了,就等着把你扔出去砍头呢。” 金凤冷言冷语刺激着,孙七果真变色。徐虎不由得暗自赞叹,这样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也只有金凤作得漂亮了。 金凤却是不知徐虎那些想头的,她只想得到真相,至于挑拨什么的,只是顺手而已。能挑拨开来,只说明那段关系原本就有裂缝,她只是光明正大地种上一根刺而已。 孙七不由的强辩道,“我没杀人,你不能乱说。” “你没杀人,”金凤哼了一声,“没杀人你怕什么?”说完瞟了一眼孙七,此人立刻抖若筛糠。 孙七那是气的。他无赖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赖上。竟然有人将他用了就扔,真是忒没面子了。 鉴于孙七平时无赖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坐在墙头上的围观群众早就将锅甩他头上了,恨不得直接在他脸上打上凶犯的烙印。 孙七真是冤死了,这事儿若真是他做的,杀了他也不冤啊,可如今不明不白让他顶缸,他是断断不能的。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你们当老子是面人儿呢,想捏就捏吗。 “我是没不在场证明,因为我那会子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小人是泼皮,最怕与捕快打交道,见着衙门的人都要绕着走的,那日宋家有那么多捕快喝酒,小人怎么会过来呢。我要是来了,也会有人注意到的。再说了,哪里有机会得手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结案 孙七盯着刘大郎与李氏,那小眼神儿,恨不得将人生吃了。可惜他周围都是衙役,双手还被反绑在身后,实在是没得出手的机会。 金凤自然是知道他的心理,面儿上只作不知。 金凤哼了一声,“怎么没有,你当时就躲在西厢房的门后,宋捕头刚进去,便被你拿砖头砸破了脑袋,当场毙命。然后你便将人拖入了地窖中。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的扔入了河里。” 孙七立刻高声反驳,“不对,若我当时就将宋捕头打死了,他后面又怎么能跳河呢?难不成是死而复生?” “宋捕头自然是无法跳河的,可是你能啊。你杀了他之后,先是悄悄将人移到地窖里。又重新潜入西厢房,换上了他的家常衣服,故意在脸上抹上血。准备好后,在房间里制造出打斗的声音,引来我们的注意。徐大哥破门后,你便在我们眼皮下直接冲了出去,让我们以为宋捕头还活着。从始至终都是你在演戏,你提前化妆成了宋捕头的样子,你俩身材相仿,又是披头散发,脸上还有血污,那晚的月色不好,你穿上他的衣服很容易骗过我们的。” 金凤道,“你最擅长脚力,将几个喝得有些醉的捕快甩在身后并不难。不过你的目的并不是要甩掉他们,你拉大距离之后又故意在前面等着,最后将他们引上了河堤,在三个人的眼前,直接跳入河水里。至此,你的计划便完成了大半,我们只会相信宋捕头是跳河后被人谋害,对宋家会放松警惕。你擅凫水,跳下去之后,可以悄无声息的游到远处,而不引起任何注意。他们三人自然是没有你的本领,又是漆黑的夜色之中,想要找到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你借机金蝉脱壳。我说的可对?” 孙七听这么一通说,一时脸色惨白,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骑在墙头的围观群众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由得都是愣住。待他们想明白后,纷纷鼓起掌来,对着年轻的捕快喝彩。天啊,这么精彩的故事,比茶楼的说书先生还厉害啊! 眼看着孙七实实在在的晕过去了,金凤可不吃他那一套,立刻让人打来了一桶冷水,直接就往他脸上一泼。 虽然现下天气渐暖,可这样直接将水泼在身上,还是很冷的。孙七很快便悠悠转醒,看着金凤的目光,颇是惊恐,这个女人真的是妖怪转世呀。 他,他,他现在是进退都由不得自己了啊! 要命还是要银子?孙七内心天人交战一番,这个选择并不困难,他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阴毒,直接要将他推出去。 “我有话说!”孙七蠕动了几下嘴唇,终于艰难开口,“这事儿,与我不相干!我那日是与人喝酒,并不清楚宋家的事情。” 金凤挑眉,“谁与你一块儿喝的酒?” 孙七苦笑,“是刘公子请的客,还说将来有事要央我帮忙呢。我那晚喝了几杯就喝醉了,后面的事情并不清楚。”若说当时的酒水没问题,孙七都可以把头送给人。原以为刘公子是知己,没想到居然是个小人,真是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你血口喷人!”刘大郎怒斥。 孙七哼哼两声,扭过脸,表示不愿与他说话。 金凤哼了一声,“想明白了,不想替人顶缸了,赶紧说吧。” 孙七道,“刘公子来京城后与小人相识,一来二去的就熟络起来,他想让我替他出力,传信给李氏。这家伙说宋捕头管家甚严,说他虽然爱慕李氏却一时无法得手,所以希望借我的手办事。” 刘大狼怒喝道,“你放屁。” 孙七才不想理会他,告起状来,“这家伙忒无耻,我当初是瞎了眼,才想着帮他追到李氏。看他一副深情样装得厉害,险将我给骗了。如今看他们眉来眼去的,怕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李氏眼中留下两行清泪,气得身子发抖,一时摇摇欲坠。 孙七眼风扫过,唇角轻勾,“哼,刚才关爷说的对,你们这种人果然最会的就是翻脸不认人,告诉你们吧,我留着后手呢。我后来潜入了刘大郎的屋子里,发现他床底有一件血衣,本来想着直接扔了的。不过我觉得有些蹊跷,顺手给藏在你们家灶房的柴火堆里我藏的比较深,这几日应该是还没有被烧掉。” 金凤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从灶房里搜出血衣来。 金凤沉着脸,“这血衣不是你当日穿的吗?” “官爷哟,我与宋捕头无冤无仇的,我是疯了才要对他不利啊。那日刘大郎突然叫我去他家里吃酒,定是不安好心,不然为什么要在我的酒里下药。” 大门打开,便有衙役从外边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瓶对金凤道,“按照您说的,从刘大郎屋子里搜出这个药瓶,已经请大夫看过,说是蒙汗药。” 疾风一个箭步上前,直接将刘大郎摁倒,“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要等着去大理寺上刑具?” 刘大朗吓蒙了,虽然还嘴硬,却说不出个新词来。这,这事儿不该这样发展的啊?我明明处理了的,怎么会? 这时小柳站了出来道,“奴婢记得,案发那日下午,那天刘家表兄过来的时候,与大奶奶在屋里密谈了好久。婢子却不记得刘家表兄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金凤问院子里的宋家下人,“可有人记得刘大郎离开的时候?” 众人互相看看,均是摇头。 小柳想到对自己一直很关怀的宋捕头,不由得一阵伤心,红着眼圈,啐了一口。 李氏身子发颤,面若金纸。 刘大郎垂死挣扎,“我不服,那晚我在喝酒,那地方离这很远,坐车要一个时辰,根本来不及。” 金凤呵呵笑了几声,心中盘算着,该差不多了。 恰此时,大门再次被打开,一袭白衣的时生如旋风一般冲入,手中提着一个人。 时生伸手一扔,那人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院门再次被关上。 骑墙群众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瞧,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滚在地上这人与刘大郎如一个模子里刻出的,除了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 金凤对时生微笑颔首,诚心道谢,“多谢少卿大人。” 时生拍了拍手,“举手之劳,我也想看看这案子有什么玄机,就亲自来了。”此时他也明白了金凤当日为何突然疑心到灵芝,怕就是因为这事儿的吧。 骑墙群众听说是少卿来了,都缩了缩脑袋,生怕惹恼了他。哎,谁让人家是做官的呢。 金凤伸手从地上将那人拉起,轻哼了一声,“看你这二皮脸与你家公子也有几分相似啊。可假的就是假的,你知道你是哪里露了馅儿吗?” 那人脸色惨白,咬紧牙关。 金凤捏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举起,“你看,你与你家公子的区别只在于,你的小指比无名指长。这可不是常见的啊。当时为什么不掩饰一二呢。想来你心中也有不甘,也想作一回自己吧。” 孙七直接哑巴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完全听不懂捏。 时生曲指成拳,放在唇边干咳几声,“解释一二吧。” 金凤正色应了,对衙役道,“请几位与刘大郎一起吃花酒的伙伴也过来对峙。” 这几人早就被安排在隔壁院子。衙役直接就将人带来。 金凤看着三人都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儿,心道,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掩下心理不满,金凤让几人上前辨认,那日一起吃酒的是哪位。 几人的目光从刘大郎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地上的那人,最后有人站出来道,“是他。”说着伸手一指地上那人。 金凤问,“何以见得?” 那人早就得金凤暗示,在心中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了,此时信心满满地回答,“他小指比无名指长,与常人不同。那日喝酒的时候,我们都带着贴身小厮,就他没带,我们问起,他说有事。现在想来,那日来的根本就不是刘大郎,而是他的贴身小厮。。” 金凤让人将他们带下,对刘大郎道,“你那贴身小厮与你一道长大,相貌也很相似。那晚你安排他在酒楼做你的替身,自己在家中放倒孙七后,便去了宋家。你潜伏在西厢,按照我之前所说的方式,谋害了宋捕头。后又在徐大哥面前跳河,逃之夭夭。你折返回宋家,趁着大家都去西厢的空档,将地窖里的尸体抛入河中。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宋家。你知道我们早晚会疑心你,故意之前与孙七交往,将他带入我们视线里。倘若作案手法暴露,孙七就是现成的炮灰。” 刘大郎脸色一白。地上的人一咬牙,“这事儿与公子无关,您要抓就抓我吧。”他原就与刘大郎有七八分相似,少时也曾互相做对方的替身。如今事情败露,他宁愿顶上去,也全了多年主仆之情。 金凤眸色见沉,“你自然是有罪的,可这件事上,有罪的不只是你,刘大郎,李氏也逃不掉的。” 时生摸摸鼻子,“看来又了了一件案子。”真是有些意犹未尽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入宫 自打金凤去了大理寺后,京城的说书业很快就进入了繁荣的阶段。她经手的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案子,其间曲折,说书先生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啊。 就为了这个,整个京城的说书先生都暗暗的烧高香,恨不得多出一些这样的案子来。不过,他们也就是暗地里想一想,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特别是这次宋捕头的案子,由一个道士的预言开始,被某些人以有心算无心,李氏里应外合,刘大郎李代桃僵,外有孙七为炮灰,故事发展跌宕起伏,很是让人念叨了几日。 京城的流行语都变成了防火防盗防表兄。实在是,让京城的男人们都有些脊背发凉。不少人都暗暗让人调查小妾的身份去了,也有不少人被赶出家门,京城中很是鸡飞狗跳了一阵。此乃后话不提。 说书先生们人前直管奉承着金凤,每次都以“大理寺出了个神捕,断案如神堪比包青天”开头。 那些写话本子的穷酸们也拿起了笔杆,将大热的案子写得神乎其神。将金凤的智慧捧的天上有地上无。那些话本子很是流行,他们也狠捞了一笔。 一时之间,金凤竟跻身于京城的八卦圈之中,她经手的那些案子,也给大家茶余饭后添了不少谈资。 就连时尚书都与儿子道,“听闻你手下有个得力的,如今京城都在说着呢,不若提拔一下,看着也是个人才,将来能为你所用也是好的。” 时生知老爹这是要让他施恩于人,口中恭敬应是,又问道,“爹,你什么时候还关注起大理寺的事情了?” 时尚书无奈,“还不是你母亲,托人买了那些个话本子,每天缠着我晚上读给她听。”说着时尚书八卦心大起,悄声与儿子打听,“真有那么厉害吗?与你比如何?” 时生很是无语,“爹,您还信他们瞎吹啊。那帮人,有个一分本事恨不得就给人吹上天去。儿子再怎么的也不至于与属下争功啊。” 时尚书捋了捋长须,给了时生一个高深莫测的笑。送走父亲后,时生沉了脸。 最近的事情颇是奇怪,虽然他也很希望金凤能有个好名声,这对于他也是有些好处的。可如今京城的舆论显然是有些不正常的,一个小小捕快,突然出这么大的风头,要说这背后没人推动,时生可不信。 且,这次居然惊动了太后娘娘。面对慈恩宫来的内侍,时生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也不知谁在太后耳边吹的风,太后突然一道口谕下来,点名让金凤进宫觐见。 “为什么要见我?”看着小内侍,金凤一脸懵逼。这,这,这怎么回事啊。她实在是一个微末之人,太后娘娘怎么会注意到她,这又闹的哪一出啊。 眼下突然遇见这事儿,金凤足反应了三秒钟。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可是我,我并不清楚进件的礼仪呀。”金凤有些为难的说。 上辈子她去过的最尊贵的地方是公主府,高大的宫墙,朱漆的大门,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间美轮美奂让她记忆犹新。当时她想着就是与皇宫比也是不差了。当年她不得已求见公主,匍匐于小公主的脚边,绝没想过,来生会有今日的奇遇。 两辈子头一回入宫,对于宫中的礼仪她缺失得很严重。此方想起,不由得有些紧张,宫内都是贵人,贸然进宫万一唐突了贵人可怎么办? 或许是她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内侍心中不免鄙夷几分。 时生在旁看着,拍拍金凤的肩,“这是好事儿,且不必担心。入宫后跟紧了公公,在太后娘娘面前说话要恭敬,有一说一,不知道的实说就好。” 金凤自然应下。 时生按照惯例摸出一个荷包,悄悄塞入内侍的手中,笑得和煦,“阿凤初次入宫,礼数上有什么不懂的,还烦公公路上提点着些。” 内侍多圆滑的人,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掂量一下,悄然纳入袖中。也不端着了,当即就笑着应下,“这是自然的。”拿了人家的银子,说话自然就和气许多。 时生趁机悄问内侍,“不知太后娘娘为何要召金凤入宫?” 内侍不好明说,只略提点了些,“太后娘娘赏花宴,有人说起这位金凤捕快经手的案子,太后娘娘便想见见本人。” 因着那边还在等候,内侍匆匆带着金凤入宫。 金凤头一回入宫,路上自然细细的问着觐见的礼仪。 内侍官拿人手短,自然也不藏私,好生指点了一番,譬如走路的时候一定要低着头,只顾看脚下,不要随便张望。觐见时要行叩拜大礼。行礼时态度要恭敬,主子让你抬头时才能抬头,让你站你才能站,主子问什么就说什么,说话声音不要太大,也不能太小。 金凤都一一记下。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来,眼前出现的是高大的宫墙,隐约可见里边宫殿的飞檐一角。比起当年所见公主府,气势更加磅礴。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她竟能蒙太后传召,从而走进这深宫。 二人从马车上下来,在宫门口有侍卫进行了盘查,之后就很顺利地入了宫。金凤没什么身份地位,只能一路步行至慈恩宫。 话说,今日天气正好,御花园里的桂花开了不少。太后便安排了赏花宴,给京城里的三品以上的诰命与宗室女眷下了帖子,请人赏花。 太后喜欢热闹,尤其是喜欢年轻的女孩子在身边围着。看着她们一个个花朵样的年华,心中老怀快慰。 人群中最受瞩目的非小公主莫属。小公主十八岁的年纪,一身大红色的宫装,发间一根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皮肤白皙,容貌俏丽,年华正好,又是新婚,比少女更多了一丝少妇的成熟, 小公主自幼养在太后膝下,最得太后喜爱,太后最喜欢她爽利,由她搀着往御花园走。小公主便说起了近日京城里的奇案来。 “皇祖母,我昨日听见了一件事,可曲折离奇了。比那说书人的故事还要精彩三分。不如让我来说给皇祖母听,保准皇祖母喜欢。” 小公主说起话来如山泉一样动听,太后就喜欢她嘴巧,很赏脸地问道,“哀家倒没听人说过什么新鲜事儿,淑仪说给哀家听听吧。”小公主的尊号是“淑仪”二字,太后便直接用来称呼她。 淑仪公主笑着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始说起来,惹得太后一阵笑。 “听说大理寺一个捕头落衙回家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古怪的道士。那道士生的美若潘安,一口咬定这捕快阳寿到了,第二日就会死。这捕快怎么能认呢,当下就打赌,说若第三日自己还活着,定要过来掀了他的算命摊子。那道士也不怕他威胁,还说第二日子时他一定会死。第二日,捕快便请了朋友们在家中喝酒,想着只要能撑过子时就好了。中间,那捕快去了一趟西厢房。有人发觉他好久没出来,便打算去看一看。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淑仪公主突然一顿,太后正听在兴头上,催促道,“快说啊。后来怎么了?” 淑仪公主眨了眨眼,吊足了胃口才将后面的事情娓娓道来。饶是太后见多识广,也得说,这事儿真离奇。 淑仪公主听了,很是自得,“这可是我家门房去外边打听来的。这事儿最近京城里都传遍了。孙女儿特意学来给皇祖母解闷的。” “知道你孝顺,哀家最喜欢你这一点儿,有什么都想着哀家。”太后说着,心里很是熨帖。 淑仪公主突然提议道,“皇祖母,以往每次赏花宴都是聊衣服吃食,要么就是首饰,可没意思。不如我们回慈恩宫,听那捕快说一说那案子如何?正好我们都对那神捕好奇得紧呢,听说他生得很俊俏,也让我们开开眼。” 太后当即就允了,带着诰命们又回了慈恩宫。 听见金凤到了的时候,太后喜笑颜开,对着一屋子奉承的诰命们道,“神捕如今就在殿外候着呢。大家有眼福了。” 一屋子的诰命赶紧附和道,“咱也托太后的福,能开开眼了。” 太后让内侍宣人进来,众诰命们的目光都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皂衣的小捕快随着内侍步入殿中。此人低着头,脊背挺直,身材瘦削,皂衣穿在身上有种弱不胜衣之感。 金凤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走到殿中,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人。太后如今约莫六十,因为保养得极好,看起来如四十许人。她一身彩凤锦袍,端坐于上首,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仪。 不过匆匆一瞥,金凤赶紧低下头来,对着太后行叩拜大礼。 “草民金凤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 金凤站起来,垂手而立,眼角的余光瞥见繁复宫装的一角,心中一动,上辈子的记忆如潮水般地涌入脑中,竟让她有些站立不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往事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会在慈恩宫遇见她,大约是上辈子的缘分。而那宫装的一角,仿佛一把利刃,将尘封的记忆划开一道口子,漏出结痂的伤口。 金凤只略扫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来,脑中无数关于过去的影像浮现出来。 这辈子很多事已改变,包括与她的相逢,时间地点全都对不上。她做出的新的选择,如蝴蝶的翅膀,让往后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上辈子初次见面之时是在公主府。 公主府朱漆的大门之外,金凤跪了一天一夜,方有内侍出来带她入公主的寝殿。 她低头随着公主的女官走进去,皇家气派让她不由得觉得卑微,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淑仪公主斜倚在美人榻上,由女婢们服侍着在穿衣打扮。 金凤跪在她脚边,眼角的余光只能看见她落在地上的繁复宫装的一角。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她卑微如地上的尘土。 淑仪公主斜睨了金凤一眼,只看见低下的头。她早已经习惯于从上面俯视别人,并没将面前的人放在心上。 淑仪公主换了一下坐姿,如娇养的猫,从容优雅。 “抬起头来。”她的声音清脆如山泉,又带着一丝慵懒,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金凤慢慢抬头,眼前出现的是一张可称为绝色的艳丽容颜。长眉凤目,高鼻薄唇,万里挑一的好皮相。她的一双美眸如冰雪般通透,审慎的打量着金凤。 金凤垂眸,避开她那压迫性的目光。淑仪公主微微勾唇,露出一抹冷笑,她知道眼前的人与以往遇见的那些都不同。 “说吧,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金凤咬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想见见他。” “咱们挑明了说吧,”淑仪公主美眸微眯,不答反问,“你是要做外室女还是想入府为妾?”声音透着丝丝冰寒。金凤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本是原配,一夕之间要沦为外室小妾,金凤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咬牙瞪了公主一眼。一旁的女官冷声喝道,“不得无礼。” 金凤咬唇,低下头来。 公主轻笑出声,“嬷嬷,何必与她一般计较,没的让人笑话。” “公主此话奴婢不敢苟同,”嬷嬷欠身道,“公主心善,但公主府有公主府的规矩。尊卑有别,您是主,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今日公主不过是训斥几句,她就敢吹胡子瞪眼的,这不是心存怨念是什么。老奴活了这把年纪,还从没见过这等胆大的,不出言训斥几句,皇家颜面何存。但有这样大不敬的举动,老奴都要训斥的。这是老奴的本分。” “罢了,嬷嬷向来最守规矩,我都知道。”公主笑看嬷嬷一眼,叹了一声,“金凤也起来吧,你虽不及我身份尊贵,但我想你待他的心与我是一样的。我还有些话儿要对你说一说。” 金凤站起身,垂手而立,恭敬听着。 “我与常生的事情,你虽没问,我却不得不说的,否则你怕是会生出怨怼之心。我与驸马的亲事,驸马也是乐意的。当年父皇曾派人去他老家调查,发现驸马并不曾有婚约。我们成亲时,我问过他,他不曾说自己有家室啊。若我知道有这事儿,当年断不会嫁给他的。若不是你来公主府闹,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淑仪公主乃皇帝爱女,皇帝恨不得能将天下最好的男人送给她。这世上,只有别人配不上她,没有她配不上人的。当年常生虽然状元之才,但家境贫寒,没有根基,不过是她众多选择中的一个。 常生能得公主下嫁,到底是他的福分。这其中的道理,金凤自然明白。当年皇帝有意要重用常生,可惜他寄情于山水,无意于仕途,倒埋没了经世之才。 淑仪公主看金凤似在沉思,继续道,“我与他成亲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这么些年来,你也没来寻过他,为何偏偏今日过来?”陛下万寿节将近,淑仪公主的言外之意,是怀疑背后有人指使。 金凤忙辩解道,“民女不知他尚主。民女一直在家中等他,一个月前才凑足了盘缠上路,故此耽搁至今日。民女没有其他企图,只求能亲见阿郎一面,求公主成全。” “原来你一直唤他阿郎。罢了,你既如此说,我便准了你。之后你要如何呢?” “民女见他最后一面,立刻回老家,自此在不纠缠。” 金凤的声音在寝殿里盘旋,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此言正合公主的心意。公主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涂满蔻丹的指甲,掩去眼角的一丝疲惫,“你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便不留你在府上。当年他若与我坦白,我定会接你入公主府,不过一个姨娘而已,我并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 金凤深深被“姨娘”二字所刺痛,堂堂原配,竟要沦为一个妾,时也,命也。 金凤努力平复了心绪,磕头谢恩,“多谢公主成全。” “我并不是为了成全你,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你要死要活与我有什么干系?我是为了他,你毕竟是她发妻,他虽不愿见你。毕竟还有那几年的情分在。这次见面后,希望你能记住你的话。为驸马的声誉着想,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出现在京城。” 金凤郑重磕了三个头,指天为誓,“多谢公主成全,我与他缘分已尽,这一面之后,自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很好,记住你今日的话。徐嬷嬷,带她去吧。” 淑仪公主挥了挥手,打发着金凤下去。公主身边的女官带着金凤走过曲折的游廊,一路往书房而去。那次的会面匆匆而过。 那次是金凤与淑仪公主的第一次相逢。也是二人上辈子唯一的一次交集。 而今慈恩宫内,乍然再见,心中又是一番酸楚。金凤垂眸看着大理石的地面,面如金纸,蜷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 太后的声音将金凤拉回现实,“起来吧。” 金凤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在皇宫,面前的人是太后。她战战兢兢的起身,恭顺地站着。 太后凤眸微咪,打量眼前的年轻人,见她中等身材,体型偏瘦,一身补快的皂衣,气质却很文弱,一点也不像传闻中说的凶神恶煞。 如此温润的气质,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太后不由轻笑道,“且抬起头来,让哀家看一看。” 金凤抬头,一张鹅蛋脸落在太后面前,太后见她生的模样颇是俊俏,笑赞,“貌若潘安。” 一屋子的诰命们便也顺着太后的话赞了几句。 坐在太后下手的淑仪公主歪头瞧着金凤一眼,嘟嘴道,“皇祖母先前不是夸夫君貌若潘安的吗,还说举世无双来着。这才多少时日,怎么又出一个潘安来?难不成潘安如今已经烂大街了吗?” 她向来在太后面前得脸,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太后笑斥,“就你心眼儿多。哀家不过夸人家一句,你就能顶哀家三句。。” 原来淑仪公主在太后面前如此得脸,金凤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一眼。现在的她十岁,脸色红润,眉宇之间还带着些天真,笑起来一脸娇憨。与当初所见的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很是不同。 金凤低下头来,想着,上辈子见面的时候,以为她是个冰山美人,不成想,她也曾有如此无忧无虑的时候啊。到底,后来发生了些什么呢? 淑仪公主挽住太后的手臂,亲热道,“皇祖母最疼我,我有话自然会同皇祖母说,皇祖母以后可别在我面前夸别人了,不然我会不高兴的。” 太后轻点了她的鼻尖一下,“哀家也最是喜欢你这娇憨的性子,都是被哀家给惯坏了。” 淑仪公主明媚一笑,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年华正好。 她深受皇帝与太后喜爱,身上流淌着皇室的血液,又嫁给上科的状元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 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博太后的欢心而已。 满屋子的诰命都在悄悄打量着金凤,心下惊叹不已。要不是金凤自报家门,她们真不敢信,这文文弱弱的年轻人就是坊间传言的那位神捕。看她这身体素质,可不咋地啊,脸色还有些苍白,除了脑子,她们实在想不出金凤有适合捕快的特质。 见人生得单薄,太后很是担心她能不能一直站着回答问题,便让人搬来绣凳,给金凤赐了座。 太后让她粗略说了一遍宋捕头的案子,金凤便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关于如何害的人,如何换的衣服,如何李代桃僵,又怎样金蝉脱壳,都说的清楚明了。虽然言语简单,听来却另有一种惊心动魄。 太后笑问,“那灵芝道长真有那么神吗?” 金凤颔首,“道长云游四方,能窥见天机,非我们常人可比。”悄悄暗示灵芝的神出鬼没。 二人的一番对话,落入梁王妃的耳中,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驸马 “这灵芝道长啊,当年在京城也是有名的,哀家也有幸见过几面,当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啊。后来不见了踪迹,听说是又去远方云游去了,自此京城再没他的消息” 太后的声音在宫殿里回荡,言语之中似有惋惜之意。 太后并没深入问起灵芝的事情,目光淡淡扫过殿内的诰命与贵女一眼。梁王妃却觉这一眼似乎另有深意,不由得心内发凉。藏在礼服内的手已经微微颤抖。 淑仪公主想了想道,“皇祖母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来了。记得那会子灵芝道长备受追捧,父皇曾几次请他来宫里讨论道法。不过,坊间都说,灵芝道长与梁王叔的关系最好,王叔将他引为知己。” 梁王乃薛贵太妃之子,薛贵太妃生下梁王时,先帝已经驾崩,所以梁王乃遗腹子。他出生后不久便搬出皇宫,去了王府,一直安安分分的,故此皇帝对这位弟弟颇是照顾。 梁王不好权术,最喜舞文弄墨,过着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一派光风霁月,于京城中名声颇佳。 梁王妃嫁给梁王多年,夫妻关系很是冷淡。淑仪公主这时候突然点梁王的名,梁王妃虽心内不喜,面上仍得欢欢喜喜地接话。 “淑仪说的是,灵芝道长早些年的确与我家王爷关系不错。也曾来王府看过风水。后来就没听过他的消息了,现在一想,也有几年了呢。” 太后凤眸微咪,突然问,“薛贵太妃可还好?” 梁王妃站起来恭敬回话,“贵太妃身体很好,每日在佛堂念经,替陛下与娘娘祈福。” 太后摆手让她坐下,嘱咐道,“那就好,好好孝敬她。她也不容易。” 梁王妃恭敬应下。 太后笑对金凤道,“原本还想着召灵芝道长进宫陪哀家说说话,看来你也不知他的行踪。” 金凤垂眸,“草民不知。” 太后不欲多谈灵芝,又将话题转到案子上,笑赞金凤,“这案子处理得很好。若如今日这般,将来前途自然不会差的。” “草民分内之事。”金凤恭敬回答。 淑仪公主笑,“皇祖母既然看中她,不如赏她些什么吧。” 太后向来宠爱淑仪公主,闻言笑道,“好,那就赏金五十两。” 金凤跪下谢恩。 太后又问起了金凤家里的事情。金凤笑,“我家中已经没人了。家中日子艰难,表哥休书一封让我来京城。我便来帝都投奔表哥,我表哥在大理寺做捕快,看我孤苦伶仃的,就安排了我在宋捕头手下干活。” “原来那姓宋的是你们头儿啊。”太后反应过来,又问,“你表哥是谁呀?” “我表哥是疾风,是时少卿手下的一个捕快。” 太后也是听过疾风的,当即就点头道,“你有个好表哥,好好干,以后也会有出息的。” 金凤穿着捕快的皂衣,相貌上又有些雌雄不辨,满屋子的女眷们都以为她是男人呢。太后也不便多留她,聊了几句又赏了些东西,便打发她下去。 金凤抱着一堆赏赐,满腹心事地沿着来时的路往宫外走。前边带路的仍是先前的那个内侍,此刻他的态度较之先前恭顺不少。 金凤心道,皇宫里的人可真是势利啊,惯会捧高踩低的。不过是得了些赏赐,他们立刻就捧着你。 他们路过昭德殿的时候,正好有人从殿内出来。那人一袭紫衣,头戴金冠,远远望去如松柏一样挺拔。 金凤一时失神。 内侍忙对他行礼,“见过驸马。”又低声提醒金凤。 金凤赶紧低下头来,跟着行礼。 驸马微微颔首,金凤与内侍往旁边让了让,驸马便从二人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时候,金凤垂下眼皮,眸中流光一闪,似是一滴泪水转瞬即逝。 驸马仿若味觉,不紧不慢地走远。内侍不由得低声赞叹,“常驸马真是风华绝代。” 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驸马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涌起一丝伤感。 慈恩宫内淑仪公主的笑声如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驸马脚步微顿,很快地调整了面部表情,进去后又是翩翩佳公子。 太后见到他很是高兴,看淑仪公主一眼,“淑仪,驸马来接你了,你先回吧。” 淑仪公主白净的脸上晕出一片红霞,忙低头应了,朝太后施礼后就随驸马离开。 二人走后,梁王妃笑,“淑仪与驸马的感情真好。” 太后也很是欣慰,“常生虽不喜庶务,待淑仪却是极好的。只愿他们往后能一直这样才好。” 梁王妃笑,“公主金尊玉贵,驸马是知道珍惜的人,一定会待公主好的。”梁王妃想,尚公主带来这泼天富贵,他是脑子抽了要与公主过不去啊。 淑仪公主挽着驸马的胳膊,笑问,“父皇找你去干嘛了?” “没什么,”驸马脸上淡淡的,“父皇想让我去吏部当差。” 听说是吏部,淑仪公主心内欢喜了一下。可抬头一看驸马的脸色,她就知道是怎么个结果了,“你拒绝了?” “恩,我不喜那些。”驸马答,温柔地看淑仪一眼,“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真心不喜欢那一套。” 哎,淑仪公主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了。这人似乎天生淡泊,淑仪公主怕他闲置在家心里不舒服,特意在皇帝面前给他求了个差事。没想到他居然拒绝了。 “算了,你不喜欢,以后我也不自讨没趣了。”淑仪公主声音里带了一丝埋怨。 驸马温和地笑了笑,俊朗的脸仿佛能发光。淑仪公主对这张脸最没抵抗力,心里的气立刻就消散了大半。 “哎,你这张脸可真是祸国殃民啊。” “那我往后出来脸上就戴面具如何?”驸马笑问,换来淑仪公主的一记粉拳。驸马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温升问,“太后的赏花宴怎么样?” 提到赏花宴,淑仪公主这才心情好些,笑道,“挺好的,御花园的桂花很不错。哎,梁王妃今日还被皇祖母敲打了呢。” 淑仪公主向来与梁王妃不睦,今日见她吃瘪很是开心。 “怎么回事?”驸马笑问。 淑仪公主便将太后召唤了金凤的事情说了,后面言语提及灵芝道长。 “梁王妃最善妒,以前不知悄悄处置了多少人。之前灵芝道长去过梁王府后就没了消息,大家都说她是妒忌灵芝与王叔关系好,悄悄处置了他。” 驸马问,“那现在灵芝不是又出来了吗,不就证明梁王妃没有害灵芝。” 淑仪公主撇撇嘴,“哼,当年她定是出手了的。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当年为了这事儿,梁王府鸡飞狗跳,梁王叔还跑到慈恩宫找皇祖母哭诉,说要休妻呢。后来皇祖母敲打了梁王妃,还禁了她的足,一年后才放出来。她也是后来才慢慢变好的。” 驸马笑,“居然还有这些内情。” 公主颔首,“你当年还没来京城,不知道也正常。当年,王妃可是京城有名的泼妇,心黑手狠,让人胆寒。梁王叔那么好的人,真是糟蹋了。” 夫妻二人一路慢慢说着,往宫外走去。 宫门外,内侍恭敬道,“金凤捕快,就送你到这里了。” 金凤从赏赐里挑了个玉环给内侍。内侍哪里敢收,一通推辞后便一溜烟跑了。 金凤看了一眼宫门,心绪复杂。转身往回走,抬头看见玄武大街上停着一辆黑色马车,车厢上的徽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痛了金凤的眼睛。 时生从车上跳下,站在车边,对着金凤招手,“过来。” 一股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蓦的就红了眼眶。金凤努力将眼泪逼回,挤出一个笑脸来。一阵风吹过,金凤才发觉身上凉飕飕的。原来里衣已经全部湿透,湿哒哒的贴在背上,难受的紧。 时生见她打了个哆嗦,催促道,“快些,着凉了可不好。” 金凤狠狠点着头,加快了脚上的步伐。时生帮她将赏赐送到车里,又伸手拉她上去。金凤在时生旁边坐下,心里突然踏实下来。 马车缓缓启动,金凤撩开车帘,朝后看了一眼,皇宫在慢慢变小。她用了这么久,终于走进了那座皇城。比起上辈子,她无疑又前进了一点。 金凤放下帘子,就在那一刹那,一对爱侣携手从宫内走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梧桐 时生见金凤的肩膀微微颤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一下。金凤却如受到了惊吓一般,身子一颤。 “没事儿,是我。”时生发现他左手紧握成拳,温言安慰了几句,金凤的拳头才慢慢松开,掌心一层薄汗。 “你见着了淑仪公主吧?”时生从矮柜里拿出茶叶,泡了一杯茶,递给金凤。 金凤颔首,接过茶杯,仰头喝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让她觉得舒服了不少。金凤拿着空杯子,目光幽远,“淑仪公主容貌出挑,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今日看见的她更年轻,更有朝气,也比当年的她明艳百倍。 “公主与驸马感情好吗?”想了许久,金凤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时生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驸马很少出公主府,成亲之后便深居简出,二人时时刻刻都是一起出现,今日淑仪公主去慈恩宫请安,驸马也被皇帝叫去了昭德殿。大家都说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是一对难得的佳偶。” 佳偶吗? 不对!金凤轻轻摇头,“不是这样的。” 若他们家偶天成,那为何上辈子她见着的阿郎是一个暮气沉沉的中年人呢?若他们夫妇琴瑟和鸣,阿郎不该那般苍老。金凤本能的觉得他们或许并不如外界所传的那般恩爱。 时生很是诧异,金凤会这么说,难道她仍有执念吗?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时生很快平复了心绪。既然自己改变了他的命运,她也不会再回到驸马身边,也不会如上辈子一般横死街头。只要他在,她就不会。 金凤问,“不知驸马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时生垂下眼皮,“驸马是当年的状元,因生得极是俊美,皇上一度想将他点为探花。只是他文采实在卓绝,若为探花,有些埋没了,终还是被点为状元,所以他是真的有状元之才。” “公子也曾是状元郎。” 时生笑,“那不一样。我与他所处的环境不同。我自小便有名师大儒教导,少年时也曾游历四方,家族对我投入的财力可是不少呢。驸马寒门出身,幼年失怙,家境贫寒,他能于科举上由此成就,实属惊才绝艳。” “是吗?”金凤垂眸,看来当年自己所做的那些绣品也不算白费力气,至少没有辱没了他。 “对了,你今日可在宫内见着驸马?”。 “我一路上都低着头,哪里敢四处望呢?就算是见着了,估计也认不出吧。”金凤感到一丝疲惫。 时生没拆穿她,温言道,“那倒是。其实做人,才学倒是其次,人品更为重要,你说呢?”金凤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微微颔首,“公子说的对,譬如李斯,也算得才华横溢,可他的人品实在不配他的才学,成为一大奸臣也不足为奇。” 时生笑,“还有那尘世美。抛妻弃子,遗臭万年。” 金凤默不作声。 金凤回去后小病了一场,先是发着烧,后面开始说胡话。疾风将她的病情告诉时生,时生沉默了一会儿,便让疾风拿着他的帖子去青云观找青云道长。 青云道长赶到新宅的时候,金凤已经烧得有些迷糊,脸颊红彤彤的,嘴唇发干,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青云道长给她把过脉,开了几副清热去火的方子,就让人煎了给她喝。一剂药喝下,热度果然下降了些。 时生问,“她这是怎么了?” 青云道长沉吟道,“她吹了冷风,染上风寒。加上心内郁结,这才有些沉重。” “那药怎么办?”阿宁急得够呛,嘴上起了一串水泡。 青云道长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说先让她热度降下来再说。时生给他道了谢,又请他明日再来。青云道长也答应了。 金凤这一病,最着急的莫过于阿宁,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金凤,倒是让石申对她有些另眼相待。“你对阿凤倒是挺好的。” 阿宁也不否认,“每次灵芝师兄出现的时候,阿凤都在,可不就是他们的缘法嘛。我可不能让阿凤出了事儿,否则后半辈子说不定就见不着师兄了。” 原来是为了灵芝啊,时生意耶。 另一边,烧得迷迷糊糊的金凤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随着一个黄衣女子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着,有种故地重游之感。 那女子一路带着她朝一个清幽小院而去。书房伺候的小厮见着二人,赶紧打起帘子。女子让金凤在外边儿等着,自己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久,她便退了出来,对金凤使了个眼色道,“你进去吧。” 金凤刚一进去,那小厮便也恭敬的退了出来,妥当的将书房的门关上,守在书房门口。 书房的门在身后关上,金凤一时有些愣住。书房的光线不比外边明亮,眼睛片刻后才适应了里边的昏暗,只窗口处稍微亮堂些。她举目四望,发现这里的摆设朴素大方,靠墙是一个大书架,满满一面墙的书。 她只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来,却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一人正站在窗边,负手而立,被对着她。此人身量颀长,挺拔的如同松柏一般。只一眼,金凤便知道是他。 “阿郎!” 她几步上前,轻唤了一声阿郎,便伸手要去拉他的袖子,如同当年他们在家中一样。 他侧身躲开,目光仍定格在院中的梧桐树上。 金凤这才看清他的脸,消瘦苍白,眉间已经出现深深的纹路,一双眼如枯井一般幽深。他不过而立之年,却满头银丝,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死气,整个人仿佛换了一副皮囊。 金凤惊讶的瞪大了眼,往后退了三步,再不愿相信,这就是她朝思暮想的阿郎。 “阿郎,你竟苍老至此。” “阿郎,这些年你过得不好吗?” “阿郎,你可曾想过我?” 回答她的却是一阵一阵的沉默。阿郎看着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凛冽的侧脸。 金凤只觉自己心如刀绞,伸手便要去拉他的袖子。阿郎再次侧身躲开,金凤只抓住了他的衣角。阿郎将她的手抽开,抚平被她抓过的衣角。 “姑娘请自重!” 他的声音温和,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金凤忍不住又唤了一声“阿郎!” “你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 不认识。 金凤曾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画面,却再不会想到,他竟张口就说不认识她。 “不认识你既不认识我,那我的夫君在哪里?我的阿郎在哪里?” “我不认识你,又怎知你的夫君在哪里?” “那你告诉我,我的夫君可还活着,我的阿郎可还活着?” “活着又怎样?死了又怎样,既然得不到你就当他死了吧。” 金凤断没想到他竟绝情至此,当即两行泪流下。 “若我知你今日是这样,当初何苦要劝你求取功名。阿郎你那一腔抱负呢,你的满腹才华呢,你不是要为民请命吗?难道你甘心屈居于女人的裙裾之下,一生虚掷?” 若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生粗茶淡饭,做一对贫贱夫妻。可惜呀,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空留绝望与一腔愤懑。 话至此处,也不必再说什么,二人便那样静静的站着,整个屋里,落针可闻。 守在门口的小厮心里极是忐忑,先时还能听见那姑娘抽抽噎噎的声音,可现在安静的可怕。他是真想冲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他就算是个瞎子也知道那姑娘与主子有些瓜葛,但主子既然打发他出来,他断没有闯进去的理由。 他求救的看了一眼公主的贴身女官。女官只一心一意的看着漏刻,一刻钟后,方对他下了指示。 小厮心头一块大石这才放下,赶紧敲了敲门,便听里边驸马一声“进来”。女官便随着他一同进去。 常生指着金凤道,“把她拖出去吧,这世上我只公主一个亲人了,老家的亲眷早已经离世。以后这样的人不必再带来了。” 女官伸手去拉金凤,被她一把打开。金凤挺直了脊背道,“我自己能走,” 进京寻夫之前,她已经预料了最坏的结局。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就算是输,也要输得有尊严。 她能容忍他的背叛,但她不能容忍他将她的自尊放在地上踩。既然缘分没了,那就各自天涯,再不相见,何必非得将对方的脸皮扒下来不可呢。 走出公主府的时候,外边阳光正好。金凤眯眼看着天空,突然又有些恍惚。低头时发现手中正抱着一堆赏赐。我这是在哪儿? 正想着,前边的内侍喊了一句,“赶紧的。”他们说话的时候,然后一个紫衣金冠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们一眼。金凤顺着他看过去,却见淑仪公主朝他跑来,亲昵地挽着他的手。二人渐渐走远。 她本想喊住他,却发现天旋地转,自己突然又置身于一片桃林之中。 春花烂漫,常生牵着她的手看落英缤纷。 “阿郎。” “凤娘,我常生此生何其有幸,能与你共白头。” 她听着曾经的誓言,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不,她宁愿永远身处梦中。 风起云涌,身边突然出现一片浓雾,阿郎的身影渐渐消失。金凤有些慌乱,在浓雾中搜寻着前路。浓雾渐渐散去,她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中。 阿郎正站在桌边,桌上铺开一张白纸,他右手执笔,专注地写写画画。 金凤欢喜道,“阿郎。” 阿郎抬头,深深看她一眼,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将笔搁在笔架上,拿起画纸吹了吹,拿给金凤。画上一女子正站在梧桐树下,看着远方。 金凤不由得有些疑惑。还未开口,他们周围的景物又迅速变化。二人又身处于公主府。 时生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一脸落寞。 “梧桐结籽时,我大约就能回去了。” 听见这句话,金凤突然觉得心里一根弦突然就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祈福 公主府。 淑仪公主心事重重。她悄悄的招来心腹女官吩咐道,“去将那个叫金凤的捕快查一查,看她是什么来历?” 女官不解问,“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公主为何要查她?” 淑仪公主眉头微锁,“先查查看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今日在慈恩宫看见她,让我很不舒服。这个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你去好生查一查,对梁王叔那边也说一声。” 女官忙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淑仪公主坐于美人榻上,眉头微锁,年轻的捕快的面容总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说来也怪,她们二人从前根本没有见面,今日是头一遭相见,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公主将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危机感却越发强烈。她揉了揉眉心,从榻上站起,唤来一旁服侍的女婢,“驸马在哪儿?” “回殿下的话,驸马已经去书房了。” “那我们也去看看。”淑仪公主说着,将手搭在婢女手上,一路往驸马的书房而去。 走在抄手游廊上,眼角余光突然看见院中的一颗梧桐树,突然福至心灵。 画纸! 一个女子站在梧桐树下远眺的画。 淑仪公主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她的记性向来不错,自然记得那张画,那幅画还是他们第一次争吵的导火索。 她与驸马成亲之后,一直相敬如宾,驸马待她一向很敬重。只是她觉得,他们的关系敬重有于,亲昵不足。 驸马喜欢看书,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某次她趁驸马出门的时候,替他整理书房,这才发现桌上一张美人图。 一个女子站在江水边,临江远眺,身边一棵梧桐树。这幅画用笔精准,女子一双美目含泪,氤氲出深深的落寞。 公主的手抖了几下,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暗火。她素来张扬,喜欢华服,大红桃红紫色是她的最爱,裙裾上多绣牡丹图案。可画上女子一身素衣,只零星地点缀了几瓣梨花。 驸马作画向来细致,形神兼备。尽管画上的女子与她相貌上有几分相似,但服饰与气质却与她南辕北辙。 “这不是我!”一声怒吼堵在喉中。 公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自己的丈夫居然背着自己偷偷地画着另一个女人。她当即就将画撕碎,女子的轮廓碎成纸屑被洒在地上。驸马回家后,公主继续质问,二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驸马指责她私自损毁自己的东西,公主则指责驸马三心二意。 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争执,公主还赌气一个月不曾与驸马说话。后来驸马被皇帝叫到昭德殿教训了一顿,回家后与公主赔礼道歉,二人这才重归于好。 驸马跟公主解释说,那幅画画的是他的母亲。驸马原本就生的俊,长得好的人多有相似,公主便也相信了他。 这事儿便渐渐被她忘记了,可如今看到那个小捕快,她总觉得面善,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小捕快的侧脸与画上的女子很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似喜非喜,看去仿佛含着淡淡的忧伤。 公主深吸一口气,难道,难道驸马骗了她,其实画中人是他的爱人。 公主突然想起他们和好后,父皇将她叫到宫里,好生提点了几句,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此刻却觉得很可疑。 “作为一个父亲,能帮你的朕都帮了,淑仪,将日子过好是种本事,朕相信你有这种本事。与驸马好生过日子吧。这次你为了一幅画不痛快,还是太年轻了。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知道,这世上的事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你啊,天生一颗七巧玲珑心,朕却希望你能糊涂一点。” 或许,父皇也知道驸马有什么秘密吧?淑仪公主还在想着,没留意一只温暖的手已经附在她的手上。待她回过神,正看见驸马温柔地看着自己。 一连几日,金凤都还昏睡着。 阿宁见金凤总也不见好,心下便有些着急,问时生道,“公子不若我去给姑娘烧烧香吧。再不行就请尊菩萨到家里拜拜。只要佛祖能保佑姑娘,我愿意吃一年的斋。” “哎,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还去拜菩萨啊?”时生有些不解。 阿宁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什么,求神拜佛,多试试总没坏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风寒好起来,的确是有些慢的。青云道长也说了,金凤热度已经退了,只是身体虚弱才没醒。” 时生刚要解释,就被阿宁给打断,“我也听道长说了,可不见她醒,我这心就不踏实。师兄,你就答应了吧。” 见阿宁这样,时生便也依了她,“随便你,西山寺的香火不错,你去那里拜拜吧。带两个小子一道,路上好办事。” 阿宁自然应下。时生离开后,又去了青云观问起金凤的病情。 青云道长沉吟道,“请恕老道放肆。金凤施主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她心结未了,方会一直昏睡。病人自己不愿醒来,医者也没法子,毕竟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啊。” 时生知道青云道长说的是实话,也只得叹了一声。 阿宁第二日便去了西山寺,给金凤烧高香。 西山寺在城西,西山的山腰上,清峰古刹,颇有意境。西山寺名声在外,来寺里烧香的香客很多,也有不少青年来山上踏青,顺便去寺院逛逛,故此香火很是旺盛。 阿宁头一天晚上特意沐浴斋戒,第二日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带着两个家丁,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山脚。 三人将马寄放在山脚的马场,便带着干粮爬山去了。 晌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寺院,此时寺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阿宁见寺院里一颗参天大树上绑着不少红绸,便问身边的家丁甲,“去问问这是干嘛?” 家丁甲很是机灵,很快就问了出来,回头与阿宁道,“听人说,这棵树有灵性,大家都在红绸上写上愿望,系在树上,上天就会帮他们实现。” “哼,有那么灵!”阿宁说着,转头掏了十文钱买了一根红绸,在上面写上愿望。她利用轻功之便,轻轻松松跳上树顶,将红绸系上。赢得下面一片叫好之声,阿宁转了个圈优雅地下来,回头与两个家丁炫耀,“看见没,要系就系最上面,不然神明会漏掉的。” 家丁甲家丁乙:您不是说不灵吗? 阿宁很是得意,带着二人去殿内进香。知客僧迎了上来,引着三人取了香,教他们进香的规矩。三人拈香于眉心平齐处,对着佛像叩拜三下,起身后将香交与一旁的大和尚。他会把香供奉于佛前。 阿宁正要将香递与大和尚,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那香便落在地上,断成两截。 阿宁顿时有些不爽,瞬间黑了脸,转头去找那不知好歹的家伙。她来进香本是祈福,心中多少是有些敬畏的。可眼下香断,似乎又是不好的兆头。 这种事多少人也不见得能出一个,偏偏让她遇见了,阿宁能有好脸色才怪。不把那撞她的人找到,她这口恶气难消。 那人也并不难找,此刻正惊慌失措地看着她呢。阿宁打量她一下,还算清秀的五官,浅粉色的裙子,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见阿宁脸色阴沉的能掐出水来,那姑娘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阿宁沉着脸,满心的火气也不好对这样一个姑娘家发作啊,于是憋气憋得脸都要绿了。一旁的大和尚忙劝解道,“施主莫气,和尚替施主再要一根,施主与菩萨解释几句,和尚再去供奉是一样的。” 阿宁这才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瞪那姑娘一眼,转身去拿香。好生在佛前解释了几句,“佛祖啊,这可不是我的错。那女人不长眼,将我好好的香给弄断了我这才换了的。求佛祖不要生气,好好保佑阿凤,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 祈祷完毕,她珍而重之地将香递给大和尚,眼看着他供奉于佛前,这才满意。阿宁是个大方的,当即就给了十两香油钱。 大和尚见她神色舒展,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施主要不要求签?” 阿宁想想也答应了,或许是手气好,一求就是个上上签,乐得她爽快地又掏了十两的香油钱。 大和尚见她大方,有心讨好,又领着她去看了寄放在寺院里的长明灯。 “施主,要是想给家人祈福,不如给他们点一盏长明灯。” 阿宁觉得这主意不错,大手一挥,也同意了,这次花了二十两,亲自将给金凤点的长明灯挂好,对着灯祈祷,只愿金凤长长久久的好。 阿宁问,“还有什么祈福的法子吗?” 大和尚道,“山上还有太平塔,善男信女会在许愿牌上写上愿望,挂在塔中,最灵验不过。” 一听灵验,阿宁不假思索就要试一试,于是带着家丁甲家丁乙往山上走,果然见一宝塔藏于林中。阿宁花了十两买了个许愿牌,在上面写上愿望。 家丁假问,“阿宁姐,你今日许那么多愿望,佛祖会不会不高兴啊?” “呸呸呸!”阿宁连啐三口,连连说着,“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佛祖你别生气。” 家丁甲: 阿宁说完瞪家丁甲一眼,“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傻子。我虽然到处许愿,可我许的愿望都是一样的,正说明我心诚啊。我这么心诚,佛祖怎么会不高兴。佛祖一定是很感动才对,这样阿凤的病马上就能好了。”她压低了声音道,“都怪那不长眼的姑娘,将我手中的香给撞断了,没的晦气。我这不是想多试试看,让佛祖知道我真是诚心诚意给阿凤祈福的。” 阿宁说着吹了吹许愿牌上的墨迹,正要跃上塔顶,却发现你有人正拉着她的衣角。 “婆婆,你拽我干嘛?”阿宁低头见是卖她许愿牌的老婆婆,很是不解。 老婆婆笑得慈眉善目,“姑娘,你要想上塔,可不能用巧劲,得脚踏实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才行。” 阿宁哦了一声,拿着许愿牌走入塔中,拾级而上,到塔顶时微微有些喘。她将许愿牌挂好,这才从塔顶一跃而下。 一番算下来,阿宁一个上午就花了五十两银子。家丁甲与家丁乙都很有些肉疼,阿宁还笑他们,“你们真是抠门。这银子花出去比花不出去要好。” 阿宁心中大事已去,安心不少,还留在山上吃了顿斋饭。这顿饭食大和尚请他们吃的,主要是念在阿宁已经放了不少血了,稍微补偿一下也是应该的。 大和尚给三人安置在一个很是素净的院子里,让人送来斋饭。西山寺的素斋很是有名,炒菜用的是豆油,几道菜都很可口。阿宁又是个不挑嘴的,这一顿吃的颇是心满意足。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阿宁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对两个家丁道,“哎,我先去山上的桂花林里消消食吧。你们就在这里歇着,一个时辰后咱们回家。” 两个家丁能说啥,只能由着阿宁折腾。 这天天气正好,桂花林里丹桂飘香,走在其间颇是舒服。阿宁走到亭子里,靠在柱子上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就听得不远处有人说话。她一下子就警醒过来,探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见桂花林中一男一女拉拉扯扯的。 “表哥,你就看着我嫁到方家吗?” “表妹你逾越了。” “表哥,我母亲再世的时候可是为我们定下了婚约的,难道你也要反悔不成?”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表妹的名节着想,表妹还是快回家吧。” 阿宁直道晦气,怎么自己随便出来消消食,都能遇见这种事情,只得飞身而起,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两个家丁见她突然回来,还很诧异。阿宁一脸晦气,“哎,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真是出门不利。总碰见那丫头。” 家丁乙一下子就想起了进香时遇见的那人,“那姑娘又来招惹你了吗?” 阿宁摆摆手,“那倒没有,可别再见她了,没的晦气。”见她不愿多说,家丁乙便也没多问。 在屋里又歇了办个时辰,三人便一齐下山。有句话叫好的不灵坏的灵,没想到因着那姑娘,又是一场是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救美 下山后,三人便去马场牵回各自的爱马,扬鞭往回赶。路过一个集市的时候,前头一堆人将路给堵个水泄不通。 阿宁不由得有些着急。就让家丁甲去打探打探。家丁甲很快就回来,说是前头有一堆人围着一个少女。 阿宁一听,立刻就想到了街头恶霸强抢民女的事情,当下就啐了一口,提着剑就翻身下马,亲自去前头了。 果然见几十个大汉将一个少女团团围住,外头还有一堆看热闹的路人。 少女生得是眉清目秀,腹有诗书气自华,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这长相落入阿宁眼中,立刻就想到那与人私会的画面,一时心绪复杂。 那帮围着她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为首那人更是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那帮人将女子圈在中间,为首那黑胖子恶狠狠道,“叫你跑!你就是孙悟空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姓方的,你敢动我试试。”女子泫然若泣,颤着手指着那人,只是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我爹是朝廷翰林,我今日就是死也不会跟你回家,天子脚下,你还能抢人不成!” “翰林了不起啊,我叔叔还是京兆尹呢。县官不如现管,信不信我叔叔一根手指就能将你爹捏死!” “苍天不公!我倒要看看你们一家能落个什么下场来!” 周围没一个出手相救的,那女子大约是有些绝望了,说着就拔下头上的金钗,对着紧接猛戳下去,便有鲜血从颈间流出。 只听得铛的一声,金钗脱手落在地上,便有一个年轻人从人群后跃出,护在女子身前,冷眼扫过那满脸横肉的男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宁。 阿宁身为女子,平日最不忿欺男霸女之事。眼见着他们要将那女子逼入绝境,不得不出手相助。 那恶霸是铁了心要对那小女子用强,眼看着就要成事,却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怎能不恼?当下就黑了脸去,恶从胆边生,对阿宁生出了杀意。 “都是废物!杵着干嘛,快给我上,将那人给我拿下!” 主子有令,这帮狗腿子是无有不应,一个个举起手中的刀枪,朝着阿宁扑来。他们自恃人多,阿宁又看起来文文弱弱的,都以为拿下她并不艰难。可惜他们这次看差了,才有了后头的一顿苦头。 阿宁的功夫自是不差的,对付几个小混混是绰绰有余,但见她手腕一抖,从袖中飞出一串石珠。那些石珠如长了眼般,直追那些狗腿子而去,几乎是百发百中。石珠虽不是利器,但有阿宁的内力催发,打在人身上当真很痛。 阿宁是个精怪的,打人的角度很是刁钻,专打他们的关节和穴位。中招后,顿时浑身力气皆无,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这帮无赖已经瘫软大半。只有几个人护在为首那黑胖子身边,见其余人遍地哀嚎,也是吓得两股颤颤。 为首那黑胖子眼看着讨不得好,只得撂下狠话,“你有种这事儿咱不算完。”说着气赳赳的要带着手下人离开。 阿宁冷笑一声,飞身而起,挡住那黑胖子的去路。这种街头恶霸阿宁最是厌恶,倘遇不着还好,今日遇见了,岂有随便放过他的道理? “你仗势欺人,难不成说一声不打了就能走?” 黑胖子怒瞪阿宁一眼,强撑着一口气,“你想干嘛?”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发虚,只能自己给自己壮胆,“我叔可是京兆尹,你别太过分啊。在这京城中,我叔想要整个把人那可是跺跺脚就行了。” 阿宁掏了掏耳朵,那黑胖子已经是第二次提到京兆尹了。阿宁还真没把京兆尹放在眼里,她哼了一声,“眼下我是不会有麻烦的,但你若不去给这位姑娘道歉,立刻就要有麻烦了。” 虽然只是几句轻飘飘的话,黑胖子却听的心惊胆战。他恨不能将阿宁生吃了。只可惜她只生的一身的肥肉,武力却是平平,手下人都打不过阿宁,更何况他呢。 黑胖子握紧拳头,咽下满心的怒火,深吸一口气,遥遥对着姑娘一揖,“今日唐突了姑娘,还请恕罪。” 虽是道歉,却说的硬邦邦的。 那姑娘侧身躲过,也不理他。 “滚吧。”阿宁飞起一脚踢在胖子屁股上,心中已是厌恶至极。 待那帮人散了,围观的路人也便渐渐离开,路上车马又来往不绝。 阿宁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一顶帷帽给姑娘戴上,又让家丁甲给姑娘雇来一辆马车。让她先去车上避一避。 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今日这一场热闹,恐怕不时便会传扬出去。那黑胖子无非是落下个恶霸的名声,估计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不会介意。可姑娘家遇见这种事儿,多少于名节有碍,阿宁也不得不替她周全一二。 待人进了马车,阿宁方问,“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我让人送你回家去。” “多谢公子,小女之前在西山寺多有得罪,幸而公子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姑娘也是认出了阿宁,连连道谢,自报家门道,“我家就在城西的杏花胡同,第四家。家父姓梅,在翰林院任编修,我家中还有一弟一妹。公子只要着人送我回去就可。” 阿宁一想也是,便应下了,又宽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们断不会说出去的。姑娘回家也放宽心才是。”阿宁想起一事,不对啊,之前与她私会的那男人哪儿去了? “梅大姑娘为何一个人出门,莫非家中没给你安排人手?” 说起这事儿来,梅大姑娘也是两眼泪花,“倒是有两个丫头相随,只是那伙子人突然出现,一时慌乱就走散了,她们不知现在在哪里?”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在远处呼喊。 “小姐。”。 梅大姑娘掀开车帘朝外边张望了一下,对阿宁道,“那边两个便是我出门带来的丫头。” 待那两个丫头走近,阿宁冷眼瞧她们一眼,两人一脸心虚的低下头来。阿宁冷哼了一声,悄与梅大姑娘道,“这样不忠的丫头留着有什么用,我劝你还是早打发了吧。” 梅大姑娘脸上一白,惊讶的看阿宁一眼。阿宁并不多言,摆摆手道,“姑娘往后好自为之,否则今日之祸,恐难避免。” 梅大姑娘赶紧应下。 阿宁跳下马车,又敲打了那两个丫头一顿,“你们做下人的,主辱臣死的道理总知道吧。若主子有什么差错,可有你们的活路,且把脑袋放正了。倘还有这种糊涂事,且看着好了。” 于是又与车夫叮嘱了几句,让他将人送到梅家,然后才带着家丁继续上路。 时生去新宅的时候阿宁已经走了,他便问了福伯。福伯笑道,“阿宁姑娘带了两个小厮去山上给凤姑娘烧高香去了。” “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就没见过她这么跳脱的。”时生笑嗔了一句。 福伯笑着递一碗茶给他,“阿宁这也是为了凤姑娘好,就是咱们也担心着呢。风寒这么厉害,也不晓得怎么就不见好。” 时生眸色微冷,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这几日给金凤送汤药的是谁?有哪些人经手?” 福伯仿若明白了些什么,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躬身道,“抓药煎药的事小六,送药的是小五, “药渣倒在哪里?” “在西南角的桂花树边。” 时生也只略问了些,并没多说什么。福伯这才提着一颗心,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不多时,福伯去而又返,手中还拿着一张名帖,有些为难地看着时生,“公子,外边有人说想要见见凤姑娘。” 时生伸手接过拜帖,见写着“常生”二字,瞳孔猛然一缩。 阿宁回家的时候,时生一脸深思的在想着什么。阿宁脚步一顿,在门外等待片刻,时生听得动静,抬头时见阿宁一脸的晦气,笑问道,“不是去烧香了吗?怎么反倒看着有些不痛快呢。” 阿宁正憋气憋到内伤,听得时生疑问,便噼里啪啦就将路上的事情说了。 “这不做的很好吗?”时生肯定了一句,问,“那你是为什么会不痛快呢?” 阿宁垂眸,“若是为那浑人,我倒不至于生气至此,我生气的是那梅大姑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梅大姑娘有何不妥吗?”时生端起茶碗,慢呷了一口。 阿宁撅嘴道,“您这是明知故问呢。未出阁的姑娘家,除非如我这般有一身的武艺,哪个敢随便就跑香火旺盛的寺院与表兄私会,且她又是个蠢的,连那两个丫头将消息泄露给了别人都不知道,傻成这样,还敢乱跑,我就觉得今天真是多此一举。” 阿宁有些生气道,“我看那两丫头目光闪躲,不是有鬼才怪。这事儿与我本无相干,我也就一笑而过罢了。后面的事儿可真要将我气死,谁想分开后她直接去她那表兄家中,真是将我的一片好心放在地上踩啊。真是晦气,以后遇见这种事儿,我是断不会插手的。” 时生放下茶杯,“你今日做的也不算错,那姑娘虽不太规矩,终究也是个弱女子,你这脾气,下次遇着了,定也会插手的,不然就不是你了。” 阿宁撇撇嘴,“我呀,就是心太善了。”逗得时生一阵哈哈笑。 二人便默契的不再提路上的这件事儿。在时生看来,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官宦人家的女孩子,贪玩儿偷偷出门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需要注意安全倒是真的。 谁也没想到,因着这女子,后面居然牵扯出一件震惊朝野的风化案来。此乃后话。 且说,二人说笑一阵,时生便笑问阿宁西山寺的事情。 说起这事儿来,阿宁颇是自得,“我在树顶挂上了许愿的红绸,还给咱姑娘烧了高香,还点了一盏长明灯,还在太平塔挂了许愿牌,还抽到了上上签,还在西山寺吃了素斋。” 说起来庙里的事倒是无一不顺。 时生笑,“你一个到家的,偏偏要去庙里求签,说出去看师傅不打死你。” 阿宁撇撇嘴,“这不是没听说有什么有名的道观吗?只好随大溜的去烧香了。再说了,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娘也没少烧香呢。” 说起家中的事情,阿宁许多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母亲对着菩萨念经的事儿倒是记得清楚。 时生白她一眼,“被你这么说,青云观都成无名小观了,看青云道长不教训你。” 青云道长本在观里看书,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道,也不知是谁在念叨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风化案之一 第二日,阿宁很早就起,匆匆在佛龛前烧了三炷香,又絮絮叨叨与佛祖许了好多愿望。 她难得起得这般早,便溜达到外边转转。谁料,这才出门几步,就听得街上的人说起西山寺。 “哎,听说了没,昨晚西山寺被雷劈了。” “你说的不具体,听说是西山寺里的一座塔被雷劈了。” “西山寺不是只有一座塔吗?” “恩,就是太平塔。” “会不会是许愿的人太多,佛祖忙不过来,就直接劈了。” “我猜,许是有人的愿望太高,佛祖生气了。” 阿宁: 阿宁双手合十,在心里对佛祖道,您老人家别生气,我虽然到处许愿,可真的不贪心的。只要能让金凤醒过来就好。 提起这事儿,阿宁颇觉得晦气,无端又想起梅大姑娘来,深觉遇见她后就没好事。 被阿宁念叨的梅大姑娘这会子也出了事,整个梅家都一阵混乱。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会身处风化案的漩涡,搅得京城风云变幻。 这起大楚朝最有名的风化案,是从梅大姑娘的失踪案开始,最终却牵连出一位亲王与京城高官。 事情要从梅大姑娘离家出走开始。梅大姑娘让身边的两个丫头提前打通了后院脚门的门房,等待时机。 从西山寺回家后,她就打定主意再不拖延。那黑胖子已经将主意打到她身上,她若再不走,将来是什么后果她是知道的。正好那晚没有月光,外边一片漆黑,是个离家出走的好日子。 梅大姑娘当机立断,安排贴身丫头在床上,做出自己还在屋里的假象。自己则穿上她的衣服,与另一个一起摸黑出了脚门。二人在门外分手,梅大姑娘让她回家,便独自背着包裹走了。 梅大姑娘在脚门遇见蒙面的黑衣男子。还以为是表哥,梅大姑娘正是心慌,当下也没确认,直接由着那男人拉着她走了。 送走梅大姑娘后,两个丫头都很是惴惴,只能干等着。 也是梅家松散,家里少了一个大活人都不知道,直到第二日中午,梅家人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姑娘不见了。 还是梅太太发现的不妥,梅姑娘每日都要请安,那日她房里人过来说梅大姑娘身上不妥,梅太太便请了大夫来家里给梅大姑娘诊脉。那大夫隔着纱帘也没看清脸,稍微开了个清热去火的方子便走了。 中午梅太太觉得自己该去看看,这才去了梅大姑娘的院子,这才知道人没了。梅太太眼前一黑,当时就吓破了胆。还是一旁的嬷嬷心细,立刻就让人喊来管家,嘱咐他寻个妥当人去翰林将梅大人请回家。 亲闺女悄不声息就离家出走,梅大人心里也是又急又怒。他是个有分寸的,自然要好好审一审女儿房中的丫头。 那两丫头原本就不是什么硬骨头,不过是被人一顿恐吓,又打了顿板子,便什么都招了。 原来梅大姑娘与他舅家表兄潘让情投意合,二家原也是有意义亲的。后来梅大姑娘母亲过世,梅大人又娶了继室,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梅太太只做表面上的贤良罢了,根本不会为梅大姑娘考虑。刚好她娘家侄子又是个呆霸王,就看中了梅姑娘,于是梅太太便因下了这门亲事。 梅大姑娘知道她这后娘的心思,心里正是着急。她身边的两个丫头是自小服侍她的,梅大姑娘有什么事儿便是与她二人吐露。两人便替梅大姑娘传了一回信给潘让。这便是那日西山寺相会的缘由了。 也不知消息为何走漏了风声,半路上遇见了梅太太娘家侄子方勇,那次会面险没引出祸事来。梅大姑娘于回家途中绕道潘家,又与潘让说了要连夜离家出走的计划。 潘让被这表妹给折腾的,死的心都有了。当即严词拒绝,还好言相劝了一番。梅大姑娘是铁了心要跟他走,潘让便先安稳了她,约定了几日后的日子,打算第二日与姑丈说一声。 梅大姑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回家后又改了主意,突然决定要连夜出走。出门后便看见了蒙面的黑衣人,梅姑娘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家表哥,就跟着那人走了。 梅大人一听这话,当时两眼一翻,眼前一黑,就厥了过去。 梅太太也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这种地步,赶紧让人去天乐堂请大夫过来。大夫见梅大人是怒火攻心,当即拔了两根银针,扎了梅大人。 梅大人便悠悠转醒过来。梅大人醒来后,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气死好了,恨声道,“孽畜,早知如此,当初她生下来就该掐死了。” 梅太太将大夫送走,回来就听见这句,心下很是赞同。不过,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哪里是说这话的时候,她埋怨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勇哥儿没福罢了。” 心里终究有些替娘家侄子惋惜的。又有些埋怨梅姑娘不知好歹,这么好的亲事,她还有什么看不上的? 梅大人到底还是有些理智的,听梅太太这话,不由冷了脸,“阿云这孩子最是孝顺。这次会这样定是你逼迫得太紧了。不是我说,你那娘家侄子名声可不太好,阿云定是不喜他,才做出这过激的事情来。亏你还骗我说阿云乐意得很,要不是你偏心娘家,家里怎么会出事。阿云也叫了你那么多年的娘,你就是这么当娘的?我把这个家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么替我管的家?” 梅太太一听这话,当时便呼天抢地的喊起冤来,“大人的心就是这样想的吗?阿云喊了我这么多年的娘,就算没感情,也处出感情来了。我那娘家侄子虽相貌不怎样,家世可是不错的,配阿云也是有余了,嫁过去就是正经主母,有什么不好。我那嫂子再好不过的人,早就相中了阿云,我能亏待她不成。且嫁妆我都在暗暗的准备好了。她可倒好,一句话不说,竟做下这种与人私奔之事,老爷反倒埋怨起我来。我不是她亲娘,平日又不好拘着她。倒是老爷,怎不见你教训一二呢。” 梅大人心知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也担心着女儿的安危,当下就让妻子去京兆府与大舅兄说一声,尽量低调的将梅大姑娘找回来。 事到如今,梅太太也不好说什么,略收拾了一二就提了一些礼物去了方家。 京兆尹夫人田氏见小姑子突然来访,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赶紧将人迎了进去。 田氏见大姑子略有憔悴,开门见山道,“怎么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梅太太一脸晦气,看了看四周,田氏便让丫头婆子们都下去,亲自将门关上。 梅太太方道,“说来真是丢脸,先时勇哥儿不是看中了我家的大姑娘了吗?我与老爷说了此事,大姑娘当时也没说什么,我还以为她乐意呢,谁料” 说到这儿,梅太太真有些不好启齿,却不得不低声道,“昨晚上她竟与她舅家表兄私奔了。” 私奔! 一听这两个字,田氏手中的茶杯一个没拿稳,跌在了地上,砸了个稀碎。 “怎么会这样呢?”田氏是一万个不相信,梅大姑娘多温柔的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田氏觉得定是梅太太不乐意这亲事,才想出来的推诿的词儿。可转念就觉得不对,哪怕是再不愿意,也不会拿女孩儿的名声开玩笑的。 田氏觑着梅太太的脸色,觉出是真出了事,不由埋怨了小姑子几句,“好好的,怎么走到这一步?是不是那丫头看不中勇哥儿啊?” 梅太太一脸羞愧,越发抬不起头来,“我也不知道她不乐意,当时明明说的好好地,突然说走就走,连着我也得了老爷一顿数落。” 梅太太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那要是亲闺女,真恨不得打死了。不过要真是亲闺女,估计也舍不得给娘家侄子糟蹋。 田氏见梅太太是个不中用的,心里也是叹息,果然后娘比不得亲娘啊。她压低了声音告诫,“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你还有阿燕呢,这要是传扬开来,阿燕就不好嫁人了。” 梅太太也是一脸灰,仿佛是才想起自己的孩子来,赶紧点头,“就是啊,阿燕可怎么办呢?老爷也是恼得了不得,直接就气昏了,这才悠悠转醒过来。他让我来寻大哥,想个法子,能悄不声的将大姑娘给找回来最好。” 田氏皱眉思索,“这是最要紧的。我且多嘴问一句,找回来之后怎么办呢?”田氏问的是梅大姑娘与方勇的亲事。 田氏嫁到方家这么些年,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方勇是长房二房唯一的一个儿子,兄弟俩商量过后,就让他一肩挑两房。将来同时为两房传承香火。 故此,田氏现在关心的是,若梅大姑娘找回来后,梅家与方家的婚事到底做不做得数。 从私心论,梅大姑娘做出这种事儿,她到底是不喜欢的。作为正经婆婆呢,她自然不想要这种儿媳妇。只是,方勇对那梅大姑娘最是纠缠不休,故此很是为难。 梅太太道,“回来后,老爷会将她送到家庙里,与勇哥儿的亲事也做不得数了。将来许是就嫁做商人妇罢了。” 田氏此方放下心来,宽慰道,“哎,修的这种儿女真是前世作孽。” “可不是嘛,真是前世不修,修来个讨债鬼,”梅太太也抹着眼泪,“嫂子,您说这又不是我亲生的,打不得骂不得,说重了还要掉眼泪,平时都只敢供着,哪敢教训哟,也亏得不是亲孩子,不然做出这种事儿来,这老脸真是丢光了。” 姑嫂俩个说了一会儿话,梅太太就告辞回家。田氏也答应了会与丈夫说寻找梅大姑娘的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风化案之二 梅大人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一个时辰后,梅太太终于回家,梅大人赶紧迎上去问,“怎么样?” 梅太太微微颔首,“已经跟阿嫂说了,且等着吧。” “也只能如此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天意了。” 夫妻二人相顾无言。 京兆尹落衙回家,田氏就将梅太太来访的事情说了。私奔这事儿,京兆尹以往只在戏文里听过,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到现实版的。 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家,也就当个八卦听了,笑笑也就过去了。如今发生在自己妹妹家,还牵扯到了侄子方勇的颜面,那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一想到这一摊事儿,京兆尹也是皱眉,“真是胡闹,连个孩子都看管不了,她这是怎么当的家?” “这还是亲大哥说的话吗?”田氏嗔道,“好歹也是一家人,能帮就帮着吧。小姑子也难,嫁过去是填房,梅大姑娘打小就疑心她,后娘难做呀。” 京兆尹哼了一声,叮嘱道,“如今出了这事儿,让我帮着找人可以,勇哥这事儿就作罢了吧。我看那丫头是个能做的,咱还是离着远了点,免得修来个搅家精可就不好了。” 田氏也是这么个意思,“小姑子已经说过,回家后就送她去家庙住几年,将来许个做生意的就行了,也不指望官宦人家子弟。” “官宦人家,哼,亏得她想,妹夫不过是个翰林,能有什么好的官宦子弟看得上她们家女儿。” 京兆尹并不纠结此事,让人给梅大姑娘画了张画像,交给了师爷,让他直接去与帝都的几个地头蛇联系。若有关于梅大姑娘的消息,直接来京兆府,定有重谢。 京兆尹的面子,地头蛇还是要给的,他们虽没见着梅大姑娘,调查起来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梅大姑娘还没消息,她那位舅家表哥潘让倒是被人给扭送到了京兆尹面前来。 送他来的那人说,“这人头一天曾在西山寺与梅大姑娘私会,前不久还有人目睹有个与梅大姑娘长得很像的人从他家里出来。” 京兆尹给那人付了酬金,就将潘让给扣下了。此事没过大堂,只是私下问询,京兆尹没动私刑,只将人带到了书房,将身边的下人们全都打发走了。 二人在书房密谈了很久。 京兆尹先时并未曾见过潘让,此方是第一次相见。但见他眉目俊朗,虽有些消瘦,看着也是一表人才。京兆尹年纪大了看见俊俏的后生,不免就怜惜几分,就连先前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二人随意见过礼之后,京兆尹就指了个座让潘生坐,开门见山道,“我也不与你啰嗦了,你将梅大姑娘藏在哪里?” 潘让眉头一跳,“表妹不是在没家吗?怎么问到我这来了?” 见他死不承认,京兆尹先前那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冷哼一声道,“你二人私相授受,我们早已知晓,如今梅大姑娘与你约好一起私奔,你岂会不知?” “表妹是来找过我,可她与我说了几句就走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啊?” 见他一点儿都不上道,京兆尹也是有些生气,说话也尖锐起来,不动声色地刺了他一下,“我劝你老实点,婚姻结两姓之好,你二人一没定亲,二没下聘的,你若想拐带了她,可是不合理法,若要闹出去,将来与你的功名有碍。” 潘让也冷了脸道,“我不懂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与表妹青梅竹马,原本就有婚约在身。后来姑妈辞世,梅太太一心要让表妹嫁给娘家侄儿,我可有说过什么?表妹确有离开梅家之意,也曾与我商量此事,不过我并没有答应。就算公堂之上,我也是这个说法。” 京兆尹险没气死,冷声道,“我劝你放明白些,如今这事只要梅大姑娘不出来,梅家定会与你没完,你还是想这些吧。” “那大人想对我做什么呢?我身上已经有举人功名,明年就可春闱,大人难道要对我不利?” 虽然嘴上这么说,潘让知道,只要方大人没失心疯,就不会对他动手。 “没什么,但请贤侄在府上住一晚罢了。”意思是要扣他一晚。 潘让并不在意,不过一个晚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且他看着,方大人仿佛比他还要生气呢。 京兆尹的确是堵着一口气走的。因着梅家那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京兆尹也不好将他收押。加上他身上还有功名,只得将人收留一日作罢。 “公子,潘让已经被京兆尹带走,咱们还案计划进行吗?” “潘让只是个举人,不足为虑。”时生道,“倒是京兆府,给我盯紧了。梅大姑娘是关键,记住,一定要在他们之前将人找到。” 书房里,烛火将人影拉长,时生印在墙上的影子下颌绷紧。惊雷赶紧领命退下。 时生眯眼看着跳动的烛火,心道,明日朝堂上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如今,皇帝与晋王的矛盾已经越来越白热化,每日朝堂之上都是刀光剑影。皇上密旨让他暗中搜集晋王不妥之处,只可惜这老狐狸藏得很深,滑不溜手的,一时难以搜集此事,便耽搁了些时日。 时生只能从他身边人突破,这京兆尹便是晋王的人。虽然他藏得很深,还是被时生发现了蛛丝马迹,围着他盯了一个月才发现二人暗中往来的证据。好巧不巧,这时候,梅大姑娘突然闯入他们的局里,时生敏锐地发现,这一局活了。 京兆尹虽然一直很谨慎,可他那不成器的侄子倒是送了个把柄过来。。时生想,能动他们的机会,只此一次。 可第二日,惊雷悄无声息地出现。时生一见他的脸色,手中的书一抖,“怎么,有变吗?” 惊雷低垂着眉眼,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那梅大姑娘失踪了。” 时生: 见主人一脸菜色,惊雷赶紧解释,“方家也没找到她。看样子,倒像是被什么人给藏起来了。” 时生摆摆手,“罢了,盯紧了方家。” 他这边的部署还没交代下去,便有杜卿着人来寻他,原来,大理寺又接到棘手的案子了。 有人向大理寺递上状子,状告京兆尹纵侄行凶,谋害举人。 时生接到状纸的时候都很诧异,这可真是瞌睡时送来枕头,太及时了。 因为事情涉及京兆尹,杜卿便多了几分慎重,这才让人请来了时生。见时生已经看完状纸,杜卿便问,“如何?” 时生敛了敛心神,面上凝重,思忖了半晌才慎重道,“我们这些年与京兆尹虽有些摩擦,却算不得龃龉。大家都是为陛下分忧,咱们这事儿还得提前上折与陛下说一声才好。估计那帮子御史也要闻风而动了,咱们得先见见那举子。” 杜卿颇是为难,“方勇啊,那不是京兆尹的侄子吗。听说方大人膝下无子,这方勇便肩挑两房的香火,听说方大人对他颇是纵容。没想到竟然如此荒唐,如今做出了这种事儿,这可怎么办呢?” 时生一看就知道杜卿这是真心实意的为难。真不知道杜青这老好人的性子是怎么爬到大理寺卿的位子上的,就他这和稀泥的本事,大理寺一年也出不了几件案子呀。 时生悄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时有些心累。这样送上门的把柄,有什么好为难的,不说是方勇,就算是皇亲贵气,敢这样不把举子放在眼里的,皇帝处置起来也是绝不手软的。你为难个甚? 他当即就道,“大人,陛下这几年可是在改革吏治啊。”你看那些个挡路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一句话说的杜卿如梦初醒。杜卿只是有些面儿,又不傻。皇帝这些年一直在改革吏治,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正是皇帝陛下最深恶痛绝的。 想至此处,杜卿也不为难了。他向来没什么主意,对时生的话很信服,当即就让人将那举子带来。 那举子约摸十七八岁,面皮白净,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只是双目中有着隐忍的怒火。他此时心火暗生,牙关紧咬,勾勒出下颌僵硬的线条。 他虽然很是气愤,却没忘记礼仪,恭恭敬敬地对着二人行了礼。 时生顿时对他多了几分好感,受到如此的屈辱,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比大多数人强多了。时生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那人坐下,脊背挺直,脸上的神色紧绷,像是在等着他们发问。 “你的状子我们看了,”时生看了一眼旁边的杜卿,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人于断案一窍不通,看样子杜卿是不打算开口了,时生只能顶上,“我们会将这事儿上报,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得听你亲口说说。你要想清楚,这事儿一旦经了御前,就断回不了头了,说话前还得三思。” “我懂。”那举子咬牙挤出两个字,表示自己知道轻重,“今日来,就是要替京城的百姓除去方勇这个祸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风化案之三 一听这话,时生就知道,二人是要不死不休的。他微微摩挲着手中的折扇,微微颔首道,“请说一说怎么回事?” 那人道,“小生杜如方。是来京城赶考的举子,落脚在城外的土地庙中,打算好好温书,来年参加春闱。小人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平日里很是低调,连庙门都没出过几次,与人无怨无仇的。谁料祸从天降,竟让我遇到了方勇那杀千刀的。” 杜如方声音微顿,时生挑了挑眉,指节微动,听他说下去。 “也是合该倒霉,那日我去西山寺进香,路上被那混蛋挡了路,他要挟我与他厮混。我是正经人家的,向来看不上那些个断袖,当即就严词拒绝。谁料那混蛋却打听到了我的住处,竟然”杜如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终于还是咬牙道,“那混蛋竟然让人半夜将我掳走,对我用了强。” 话至此处,杜如方喉头微动,压抑着心内的屈辱,眼睛赤红,似乎能喷出火来,仿佛那屈辱的一夜又浮现在眼前。。 屋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杜如方粗重的呼吸声。他牙关紧咬,闭着眼,脸上的表情掺杂着愤怒与绝望。于他而言,这人世间最屈辱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这种事,见过他的状子,看了那力透纸背的狂草,时生也多少能窥探出其中的惊心动魄。可看见与听见他亲口说出,又是两码事。此时,时生反而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杜卿也是心里一跳。他原不想多管闲事,可如今听来,也不得不嗟叹一声,这方勇找死真是找出了境界,自作孽不可活啊。功名在身的举子他也敢碰,是嫌命长吗? 杜卿刚想说些什么,却遥遥对上时生的目光,时生轻轻对着他摇了摇头。杜卿立刻会意,不由得垂下眼皮,事已至此,多说也无意。于杜如方而言,伤痛已然存在,轻飘飘的几句话又算的了什么。不见着那方勇被绳之以法,他怕是不甘心的。 时生也在旁暗暗观察着杜如方,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强烈。只觉得这故事与阿宁说的多有相似。他原以为那梅大姑娘失踪与方勇有关,如今看来,倒是误会了。 不过,看来那方勇惹下的祸反是更大了。可他心里偏偏有种预感,仿佛这一切又与梅大姑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似的。他暗暗思忖,当下却没有表露出来,依然不动声色地听着。 杜如方哽咽了一下,眼圈儿微红,咬牙道,“小生悲愤欲死,只是一想到我若死了,那禽兽还在世上作威作福,心中便怒火中烧,于是强忍着羞辱写下了状子。求大人做主。” 杜如方说完便直接跪下来,对着杜卿与时生磕了三个头。杜卿万年不变的好人脸上微微动容,仿佛是透过他看见了早已远去的一段岁月和一个早已离开的故人。 时生没多想,宽慰杜如方几句,问了他的住址,又指了两个人去保护他,最后问杜卿,“大人,这样安排可妥当?” 杜卿垂下眼皮,掩去一丝疲惫,颔首道,“甚好,你看着办吧。” 时生这才让杜如方离开。 大理寺接了状子,时生立刻去宫里汇报给皇帝。杜卿知道他会如此,并没多说。他虽然懒散,帝王心术还是明白的。如今的局势,京兆尹必是会获罪的,这是上面的意思。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晋王的寿数快到头了。 昭德殿中,皇帝紧皱着眉头,听时生将案子说完,方揉了揉太阳穴。 “卿打算怎么做?” 时生毫不迟疑地说,“京兆尹留不得了。”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晋王呢?” 时生有些为难,“此事怕与晋王没什么干系陛下莫操之过急。” 皇帝微微颔首,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略懂的。处理了京兆尹,晋王便去了一大爪牙,自此能消停一阵也好。 “朕听说,晋王世子与方勇关系密切,这事儿不知与晋王世子是否有关,还望爱卿详查。” 接到皇帝口谕,时生只好诚惶诚恐地从宫里出来。他突然感觉有些疲惫,这皇城里,充斥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多少暗地里的勾心斗角,还有二十年前的旧事,都让他觉得很是疲惫,真想一气将这些纷纷扰扰都抛下,带着金凤离开。 金凤 那么多天梦里看见的她,就那样倒在自己的脚边,胸口的血将她的青衫都染红,就像是勾勒出一朵美丽的牡丹花。 那一世,她是着了谁的道? 时生顿觉头疼,这一切没明了之前,他不能带她走。否则,那些人一定会再次盯上她的。 “公子,咱们去哪?”柱子坐在车上,好奇地问。 时生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叹了一声,对柱子道,“去新宅吧,看看金凤怎么样了。” 金凤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渡口,阿郎站在她身边,身上背着包袱,一身青衫,正要远行。 金凤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时有些迷糊,正要问问阿郎这是怎么了,可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话,“阿郎,路上小心。” 阿郎笑着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啊。” “阿郎,我给你做了几件厚实的加凉的衣服,别忘了加上。” “好。” “我给你做了皮靴,过一阵天冷,记得换上。” “好。” “我给你带了饼子,晚上看书饿了就着水吃点。还有别看书太晚,多吃枸杞,听说明目。” “好。” 她想起来了,这是在送阿郎入京赶考,渡口曾经很热闹,周围好多人。可她觉得那些人突然之间都成了幻影,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人存在。她有好多话要对阿郎说,却又突然间不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 “不管考得如何,都记得回家。” 阿郎噗嗤一声笑了,金凤抬头,便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阿郎笑得眉眼弯弯,笑意从眼角溢出,金凤突然有些恼了,“你笑什么?” “我高兴。”见金凤瞬间要变脸,阿郎忙补救一句,“凤娘,你心里有我,我真高兴。” 金凤勉强挤出一个笑,转眼想起马上就要分别,不由又是一阵堵心。此去经年,不知归期 “要不,你别去了。” 阿郎仍是那副笑脸,“好。” 金凤只觉得更堵心,轻锤他一下,“开玩笑呢,怎么这么没志气?” “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阿郎笑得和煦,黑色的瞳仁如一汪深潭,金凤从里边看见自己的脸,一时有些晃神。 “阿郎,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阿郎看了看渺茫的水面,叹了一声,“梧桐结籽时,我大约就能回来了。” “我等你。” 阿郎再次将她搂紧,喃喃道,“等着我,等我衣锦还乡,等我接你入京。” “好。” 大船开动的时候,阿郎站在船头,朝着岸边挥手,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等我。” 金凤不由湿了眼眶。 梧桐结籽时,她日日来渡口边的梧桐树下等待,可那个说好会回来的人却没了音讯。她到处打听他的消息,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后来,她听人说,阿郎做了陈世美,可她不信。那样一个爱她宠她的人,怎么可能会抛弃她呢。 金凤坐在梧桐树下发着呆,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凤娘。” 她身子一颤,回头看见不远处阿郎正对着她笑。她的心突然就踏实了,红尘万丈,他是她唯一的羁绊。 “凤娘,我回来了。” 金凤抬起袖子,抹掉眼角的泪水。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可她就是不能不相信。梦就梦吧,能在梦中重逢,她觉得值了。 阿郎穿着一身紫袍,如那日她在宫里看见的那样。她突然想起,这个人,是驸马了。 “你来干嘛?”金凤有些赌气地扭过脸去。 阿郎倏忽间便出现在她身边,温和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悲悯之色。金凤无端就觉得很是堵心,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 只听得身后那人道,“凤娘,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说着便拉起金凤的袖子,不由分说地将她拉扯着走了。他们穿过一片田地,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油菜花的花海。 金凤看着金色的波浪翻滚,心内的一丝抑郁散尽。 “凤娘,我欠你一世无忧,只能带你来此看一看花海补偿。”金凤垂下眼皮,泪意上涌,很想堵住耳朵不要听他的话,可阿郎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只听他说,“我们这辈子有缘无分,我对不起你。那日宫中相见,知道你很好,就足够了。” 金凤赌气转身,不想理他。阿郎先一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对不起。” 她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滴落在脖颈间,心里一凉。 “凤娘” 阿郎的声音闷闷的,金凤却觉得有些头昏。她想抓住他的衣服,却被阿郎一把推开。天地倒转,金凤仿佛身处漩涡,身下是万丈深渊,只能眼看着那人从眼前消失。 “阿凤” 金凤再次睁开眼,眼前的亮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眼睛这才慢慢适应,眼前出现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 时生脸上有些憔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醒了就好。” 金凤脑子还有些迷糊,茫然地看了他片刻,这才想起自己是病了。 时生见她醒来,终于放了心。也不多耽搁,立刻就要走,仿佛有什么急事一样。他对福伯道,“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事。” 说着就匆匆离开。他在街角追上常生。 驸马穿着紫袍,即便在人群中依然很是显眼。他比前几日似乎又消瘦了些,从背后看去能隐隐看见肩胛骨。不知为何,他此刻脚下步伐有些踉跄。 时生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驸马。”他从后面赶上,轻轻拍了常生一下。常生先是一惊,回头见是他,这才微微颔首。 时生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关切道,“我看您有些不妥当。” “无碍。”常生摆摆手,没有血色的唇微微扬了扬,挤出一个笑来。 时生没有多问,对他郑重一揖,“今日多谢驸马。” “不必,我欠她的。”常生摆手,对时生点了一下头,翩然离开。本就欠她一世无忧,多少日夙兴夜寐,只愿她能平安。 时生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不由叹息,这位曾让京城女娘们为之疯狂的男人,竟然显出油尽灯枯的预兆来,何至于此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风化案之四 日子如流水一般,悠闲而过。 福伯悄悄地将府上几个仆役给换掉,金凤的病也慢慢就好起来。 阿宁深觉自己那几柱高香烧的很有效,又对着菩萨磕了几个头,亲自去山上还愿。 一连几日,时生都要过来瞧一瞧金凤的病,一来二去的,迟钝如阿宁,也瞧出时生约摸是对金凤有些别个意思。 她悄悄的拉着疾风问,“你说咱公子是不是对金凤姑娘有意思呢?” 疾风闻言,很是无语,这傻丫头,才看出来呀,真是笨死了。见他不回答,阿宁追问道,“是不是啊?” “这我哪知道呀”被逼得急了,疾风只管摆出冰山脸。 “真没眼力劲儿,这都看不出来,”阿宁鄙视的说他一句,又回去守着自个儿姑娘去了。她真心觉得姑娘与公子挺配的,至少两人的长相都很养眼,公子挺好的,金凤也很不错,在她看来,两人很是登对。且金凤与灵芝师兄也有些个缘法,要是能让灵芝师兄多出现一点就好了。 想到这里,阿宁便哼着小曲儿走了。疾风被噎得翻白眼,深觉与这小丫头聊不到一块儿。 金凤问起疾风最近经手的案子。疾风也没避讳她,便将方勇与杜如方的案子说了。 金凤两世为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发生在男人之间的风化案,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憋出一句,“哎哟,那方勇真不是个东西。” 疾风也是突然发现跟她说这个不太妥当,讪笑道,“哎,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还是多休养几天。这事儿有些棘手,你就别掺和了。” 金凤忙问,“怎么说?” 疾风皱了皱眉,眉间出现一丝细细的皱纹,显然最近有些郁结。 “这事儿已经被御史捅出来了,如今大理寺这边压力很大。” 时生这几日被风化案烦得头疼不已,他这边还没啥进展呢?御史早风闻了消息,一个个赶紧回家写奏折。内阁接到弹劾京兆尹纵侄行凶的奏折就有几十本。 早朝上,一个小御史跳出来,一口气给京兆尹罗列了内围不修,教子无方等十几项大罪。还挖出方勇早年强抢民女的事情,又将本次的风化案提高到侮辱士人的高度,抛出国子监监生的联名信来。 那些个人,哪个不是自视甚高,风闻这种事,颇有些物伤其类之感,各个恨得牙痒痒。联名信上的话便说的不太客气。简直是不将方勇千刀万剐不足平民愤。 京兆尹哪里能料得这发展,一听千刀万剐就两眼一翻,当庭就倒了。 小御史还不罢休,还上去踢了他两脚,嘴里骂道,“这会子装昏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养出这么个侄子怎么好意思见祖宗哟。” 躺在地上的方大人真是尴尬万分,醒也不是,躺着也不是,真给急昏过去了。 小御史见他果真不动了,这才不屑地退在一边。朝地上的人狠狠瞪了几眼,恨不得直接用目光杀死他。 皇帝见了,只敲打了小御史一句,“你呀,太年轻了,凡事适可而止。” 小御史反而将脊背挺得直直的,大声回道,“陛下爱护之意,微臣万死不辞。只是御史风闻奏事,当不畏权贵。” 皇帝喜欢年轻人那股子冲劲,当下笑而不语。随后扫了京兆尹一眼,便让人直接将他给抬回家去了。 出了事儿就装死。哼,蒙谁呢。对于此等手段,皇帝也很是不满,早朝后特地将杜卿留了下来,督促他要尽快处理好这件案子。 “杜卿啊,这事儿影响可不太好呢,”皇帝拉着杜卿的手,为难道,“你办事朕很放心,只是此事事不宜迟,须得尽快处理,否则会寒了人的心啊。” 杜卿连连应了,“陛下放心,老臣已经着人去处理了。至于那杜如方,老臣也妥善安置,还派了一队人马在外头护卫着,定不会出一点事情。” 心中庆幸,幸亏听了时生的劝告。 皇帝对他的态度也很满意,说了几句便让人回去了。 有了皇帝这句话,时生他们便加紧调查了状子的内容,发现没什么破绽。杜卿便决定第二日就开堂审理。在他心里,这不是个大案子,只是表明了帝王的态度而已。皇上要对晋王出手了。 此时的他没想到,这案子后面会一波三折。 方家知道这事儿闹大了,这才开始慌张,也顾不上要寻那梅大姑娘了。一家子都围着方勇转。看在方大人的面子上,方勇并没有收监,饶是这样,方家人也觉得大祸临头。 方大人将方勇关在书房里,连连逼问,那方勇都咬紧了牙关,只说自己不认得那姓杜的。 方大人还记得自己在早朝上的窘境,坚决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连家法都上了,亲自拿着板子打。方勇哭爹喊娘,嗓子都要冒烟了,直接被人堵了嘴。 他实在没法子,只好要招认。方大人心里一跳,却听得那小子说,“大伯,我虽然荒唐,可我喜欢姑娘家啊,像梅家妹子那样漂亮的。男人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是断袖,不好那一口。”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方大人,这侄子做了不少强抢民女的事情,却没有与男人纠缠过,的确不像是个断袖。 方大人这一颗老心这才放下,扔掉了手里的板子,坐在椅子上哼哧哼哧地喘着气。 方勇又嚎了几句,被方大人瞪了回去,一声嚎叫卡在嗓子眼,被噎了回去,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以后要在敢胡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方大人丢下这一句,便走了出去,吩咐管家请个擅长跌打的大夫过来看看。田氏赶紧凑过来,投来询问的目光,方大人心里一颗大石已去,摇头道,“应该不是他做的。” 田氏也是心里一喜,转念想到方大人白天被抬回来的样子,又有些堵心,“那些个御史真可恶,事情没查清就乱叨叨,这不是故意泼脏水吗。” “御史的职责本就是风闻奏事,也怪不得他们。”方大人也是无奈,“哎,横竖也是勇哥儿平日里太纨绔了,以后可得管着些了。” 田氏垂暮,“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方大人觉得这事儿问题不大,也派人查了那举子的背景,发现与侄子还真没啥交集,便也放了心。 一夜风雨过后,第二日晌午便开堂审理这起风化案来。这案子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引起了不少人的。开堂的时候,皇帝还将一个贴身伺候的内侍叫去看一看。 作为方勇的叔叔,方大人也去旁听。他很好奇,敢直接状告他侄子的穷书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如方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人物,却是个硬骨头。他站在大堂之中,将方勇对他的不轨之事说的详细,连时间地点都很仔细。 他说的是义愤填膺,一双眼就像是淬了毒的利刃,恨不得将方勇直接钉死在地上。 他这人长得俊秀,有些女相,说出的话却是很硬气,竟让人觉得越发敬佩。不少围观的人都对这位小杜举子颇为同情,也暗地里对京兆尹与方勇指指点点。 饶是京兆尹再厚的脸皮,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那些个异样的眼神落在他眼中,让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一天他已经揍了侄子一顿,原本有些放下的心此刻又无端提了起来,心里升起一种不那么美妙的预感来。果然,他那不争气的侄子此刻也是被压制住了,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杜卿等着方勇回答呢,见他此刻呆若木鸡的样子,一双眼看那杜如方已经看得直了,目光像是黏在人家身上一样。杜卿不由就信了杜如方几分,看着方勇的目光便严厉了几分。 “方勇,你可有什么说的?” 方勇这才回过神来,他光是听说那杜如方有些个雌雄莫辨,却没想到那人居然如此清秀,这才看得痴了。听大理寺卿要问话,他忙敛了心神,勉强回答,“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杜如方冷笑一声,消瘦的脸上也带出一丝厉色,“当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夸我纯红齿白俊俏来着,如今竟翻脸不认人了。可见是个没心肝的。” 方勇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立刻瞪眼呵斥,“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与你不曾见过面,你却为何空口白牙这般诬赖于我?” “是不是诬赖,老天爷可都看着呢!” “你说啥!你这酸生,好一张利口!”方勇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此刻捏着拳头就要上手了。 拳风扫过,杜如方身子一闪,避开他这一拳。堂上简直要乱套。杜卿见二人要从唇枪舌战变成斗殴,不由得头皮一麻,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跟着要炸毛了。 “不得无礼!” 时生看不下去,大喝一声,二人这才收手,时生又对着衙役呵斥,“你们长眼睛是摆设吗,还不将人拉开。”衙役们得令,赶紧行动起来,将二人隔开,场面再度恢复平静,只公堂两边的二人喘着气互相瞪着眼。 时生扫了二人一眼,缓和了颜色,对杜如方道,“你可有证据,且拿出来吧。” 就等着这句了。 杜如方长揖一躬,对着杜卿道,“大人,他虽说不认识于我,我却有证据能证明我认识他。那人当日拖了衣服后,我见他臀上有一块黑色胎记,铜钱大小。另他右颈上有一颗红痣,他脚上有六指。敢问方公子,我说的可对?” 堂下一片嘘声。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杜卿心中已是信了一半,问方勇,“他说的可对?” 方勇咬着唇不说话。 杜卿见他如此,只得叹了一声,“你若真不想回答,那我也只能让人查验了。”说着对京兆尹道了声得罪,便要让人将方勇待下去扒了衣服看一看。 “不必。”京兆尹忙制止了,自己的侄子,自己知道。那杜如方说的,全是真的,又怎么能赖得掉,“勇哥儿身上的确有这些。”说完只能怒其不争地瞪了侄子一眼。心里又开始打鼓,有些拿不准那孽畜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 那方勇却是有些急智的,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关键,忙辩解道,“我身上这些特征并不避人,这些事儿贴身伺候的人定是知道的,若诚心想打听,也不是没可能的。就不知是哪个狗奴才泄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风化案之五 听见方勇的辩解,大堂中不少人便有些动摇了。的确,这些事是可以通过一些渠道获得的,并不能作为证据。而本案的证据,无疑是很难得到的。 方勇挑眉,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了抖。显然,他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的反击。 看见杜如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恼怒,方勇明白,这小子有问题。定是在那里憋大招呢。 杜如方眼中寒光一闪,唇边露出一抹冷笑,方勇不觉又有些头皮发麻。果然,就听那小子说,“好,就当我是打听到的。可当日你对我用强的时候,我曾在你的右肩咬了一口,差点咬下一块肉来。当时我咬得狠了,那里还流血了,想必不过几日,还留着牙印罢。大人只要扒了他的衣服,一眼便知。” 牙印,这两字如一记惊雷劈在方勇身上。只见他身子微微颤了颤,接着手脚便颤抖起来。 杜如芳见他那怂样,哼了一声,继续刺了他一句,“怎样,方公子敢不敢让人看一看你的肩膀?倘若真有个牙印留下,就不知方公子还有什么好说?”他低笑了一声,又阴阳怪气道,“哦,对了,方公子有不少癖好,说不定好不好的就喜欢让人在肩上咬一口呢?” 见方勇仍双目直直地看着前方,杜如方道,“哎,方公子,你这是不敢认了吗,还是又在想编些胡话来搪塞。我劝您还是省省吧,若不是那层关系,我如何能知道这些?莫非方公子喜欢于人前吗?” 话音刚落,就见方勇当即脸色惨白,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两眼一翻,竟直直的晕了过去,口中吐出白沫,身子颤抖不已。。 时生皱了皱眉,冰冷的目光落在浑身颤抖的方勇身上,恨不得能有一双火眼精精,看出那到底是真的还是伪装。 杜如方不吃这一套,走到方勇身边,啐了一口,“你就装吧,与你那大伯一个怂样。”显然不相信他这是犯病。 “这是怎么回事?”杜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不免又有些头疼地看了看内侍一眼。心道,我真是没看日子,今日这场鸡飞狗跳,怕是要一字不漏地传到皇帝耳中了。 京兆尹当下便坐不住了,赶紧对杜卿拱手道,“大人,我这侄儿天生不足。当年他娘怀他的时候不慎跌了一跤,他出生后便落了个羊角风的毛病。今日一定是因为受了些刺激,这才发病了。还请大人延后再审,让我带侄儿回家医治一二。” 杜卿颇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时生,但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内心又不可避免地动摇了。 京兆尹再接再厉道,“大人放心,两日后,我定会带着这孽畜回来。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今日公公也在,请告诉陛下,我愿以项上人头作保,绝不会食言而肥的。” 有他这句保证,杜卿便放了心。倘若两日后这小子不回来,那姓方的可就是欺君了,料他也不敢。他便又瞟了一眼那抽搐的人,觉得不似作伪,只得挥手作罢,将这案子延期了两天。 鸡飞狗跳的初次升堂便落下帷幕。 时生安排了惊雷一些任务后,又去了新宅一趟,发现金凤正在院子里散步。金凤听见脚步声,这才模模糊糊地看见人影,听声音估摸着该是时生,忙笑道,“怎么来了?” 时生看了看她的样子,见她眼睛眯得很细,几乎要成了一条缝,心里不由得一沉。看样子,不知不觉之间,她的眼疾已经严重至此了。 或许,那次汤药里的某些成分加重了她的眼疾。时生不由得心里有些沉重,只恨自己没抓住那些人的小辫子。 “哎,今天开堂了,暂时没什么事情,过来看看你。” 一听案子在审理了,金凤立刻就来了兴趣,忙问,“怎么回事?” 时生便将堂上的事情说了说,末了问,“你怎么看?” 知道她心思细腻,便总想问问她的主意。 金凤垂下眼皮,常常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煞是可爱。时生看着便有些移不开目光,赶紧转头去看旁边的兰花。 “这事儿有些蹊跷。”金凤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神色有些凝重,时生不由得便坐正了些,听她说下去,“那方勇先前还强硬的很,似乎很有把握。公子觉得他为什么会有恃无恐呢?” “该不会是他觉得对方手上没他的把柄吧。难道他已经灭了口?” 金凤露出迷惑的神色,“哎,这个我说不准,大约是这么回事。他觉得那杜如方手上不可能有他的把柄。可为什么偏偏有牙印留下呢?” 时生也思量半晌,方开口道,“这点我也很奇怪。当时杜如方一说到牙印,方勇就脸色大变,还犯病了,说明他没料到此事。但为什么会忽略到这个呢,那牙印就是最大的把柄,他却放着没处理。的确说不通。” 金凤接口道,“我总觉得这件事像是一个局,专门为方勇准备的。” 时生心中一动,侧头看了金凤一眼,但见她眉目低垂,恍若味觉。 “你怎么看?”时生试探着问。 金凤摇了摇头,“那牙印,还有旁的一些物证,都是切实存在的。杜如方不至于说谎,只是他的话不可尽信,或许是八分真掺杂着两分假吧。关键是,人不对。” 时生长眉一挑,“我也是这么想的。惊雷那边或许快有结果了,咱们再等一等就好。” 虽然他没明说,金凤却突然想起了阿宁之前说到的事情,不由得点了点头。 这天吃过晚饭,时生便留在新宅。 惊雷还在执行任务,劲雨的的房内灯火便一直亮着,直到三更天的时候,一个黑影越上墙头,踩着屋顶,轻飘飘地溜进了房中。 房门被推开,时生抬了抬眼皮,看了来人一眼。惊雷披星戴月地回来,进门就说,“找到了。” 时生颔首,常常地吁出一口气,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时生换上夜行衣,没有言语,直接随着惊雷一起从门口溜走。二人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原先时生养病的那处庄子上,已经悄无声息的安置了一个姑娘。庄子里的人只道是有个远房姑娘来养病,没有人能接触到她。她的房间外安排了十几个暗卫在守着,但凡有窥探的,都会给关起来。 女子被带来,也不慌张,只静静地倚在踏上,一双迷茫的眼不知在看着空中的哪个点。 时生进来的时候,那女子便是一副脑袋放空的样子。时生微微皱眉,没说什么。 惊雷道,“公子,人找到了。” 那女子见这二人进来,抬了抬眼皮,旋即便移开目光,又盯着空中虚无的某一点开始发呆。 倘若此时阿宁在场,定会惊得下巴摔坏,此人可是她的一个老熟人了。 时生看了看灯火下女子柔和的侧脸,微微颔首,便对惊雷道,“她受了不少苦,先让她安顿好,回头再请青云道长来看看吧。” 惊雷连连应下,又问,“那方家?” 时生哼了一声,“他们翻不起浪来。” 方勇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一直发着热。京兆尹与田氏一直待这个侄子如亲儿一般,见他烧的糊涂了,心疼不已。 京兆尹让人去天乐堂,请了最好的大夫过来。一番请医延药的折腾,花了不少银子。 终于让侄子清醒过来。 方勇发了一回热,出了不少汗,体温终于恢复正常,只是人瞧着有些憔悴,就连身上的肥肉都清减了不少。 京兆尹看这个侄子也是又爱又恨。短短几日,伯侄俩先后于朝堂与大理寺大堂上晕倒,也是没谁了。虽然明知侄子是真的发病了,可外人听来还是蹊跷得很,怎么想都透出一股子心虚来。 方大人此刻也是百感交集,总觉得侄子像是隐瞒着什么,不然当时不会这样毫无征兆地发病。若不是刺激得狠了,怎么会吓成那个样子。 先时侄子病着,京兆尹没想到那些,此刻想来,格外惊心,直接伸手要去拉扯侄子的衣服,想看看肩膀那到底有没有牙印。 他的手才一碰到侄子的领子,就见方勇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他。 京兆尹心一沉,喝道,“畜生!你肩膀有牙印!” 方勇脸色有些苍白,脸上的横肉也消减了些,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可怜相。他嘴唇蠕动了下,最后只说了一句,“大伯,求你别看了” 京兆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颗老心当即就沉到谷底,身子直接跌回椅子上,肩膀垮下,一双眼中的厉色散去,只剩下一片颓丧。 那感觉就像是心口的一口气散去了,连日来的挣扎都是徒然。半晌,他才重提起一口气,盯着侄子的眼睛问,“你到底有没有对人家用强?” 一提这事儿,方勇又忍不住牙齿打颤。他倒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我与那姓杜的之前从没见过。”说完似乎虚脱了一般,牙齿又开始发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京兆尹心道不好,不能让他这会子犯病,忙让人取了药丸给他服下。方勇这才好了一些,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京兆尹心乱如麻,被侄子嚎得心烦,不由得厉色道,“哭有什么用。有这工夫,早干嘛去了!” 方勇嚎啕道,“大伯,我真没对他怎么样啊,平白无故的也不知他为什么非得要赖上我。” 京兆尹以手扶额,深觉这自己上辈子定是欠了这狗东西不少钱,这辈子光顾着还债了。他一手拍在方勇额头上,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一句准话儿。你没对他用強,那你肩膀的牙印是谁留下的?” “你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如何能对人家有功名的人做如此肮脏下作之事,真是让人不耻。”京兆尹黑着脸,显然不太相信侄子的话, 方勇连连叫屈,“伯父,真不是我做的呀,我虽有时候有些不着调,可我,我,我不是断袖啊,真的不好那一口。” 京兆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胡来,他能在你身上留下那么个把柄?如今人家都上门了,你还敢狡辩。” 京兆尹说着,火气也蹭蹭就上来了,伸手又要去扒侄子的衣服。方勇脸色惨白,拽紧了被子,不让大伯来看,可他毕竟是病人,加上米粒未进,哪有什么力气,京兆尹三下两下就将他衣服扒下。 右肩处两排牙印赫然入目。 方勇还来不及开口,脸上就挨了一巴掌。那一掌力道极大,打得他耳中嗡嗡作响。一片嗡嗡声中,夹杂着他大伯的骂声,“畜生,还敢嘴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风化案之六 伯侄两个大眼瞪小眼,屋里的下人早就被打发出去,只剩下他们对峙着。方大人掐死侄子的心都有了。 方勇左边脸颊肿的老高,看大伯的眼神也有些愤懑。京兆尹见他这样,还要再打。 “大伯听我说!”方勇赶紧伸手拦住了京兆尹的手腕,哭着道,“真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那姓杜的真的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咬我的不是他!”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直接将方大人给劈傻了。他的手停在半空,目光在侄子脸上游离,脑中却是一团浆糊。这句话每个字他都明白,可合在一起却让他很迷惑。 不是杜举子,那会是谁?方大人怒吼,“你还祸害了谁?!” “是梅家那姑娘,那牙印是梅大姑娘咬的呀。”事到如今,方勇知道再做隐瞒也没有什么用处,索性一股脑说了出来,“我那天本想晚上偷偷去看她的,谁料刚好看见她从脚门出来。她许是将我误认作了那姓潘的,就任由我拉着去了郊外,我将她打昏之后,正要办事儿,她醒了过来,就在我右肩上咬了一口。” “你混账!”一听事情还涉及梅大姑娘,京兆尹恨不将这孽畜掐死算了。妹夫虽然只是个小翰林,可毕竟是清流呀,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你,你,你,你长没长脑子啊!”京兆尹怒其不争,给了方勇额头一下,“这样的官宦小姐,怎么能随便就用强呢。你伯娘早就给你说了这门亲,你急个甚!” 早晚都是你的人,何必要做这混账事。京兆尹真不知他这侄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深觉与此人说话是对牛弹琴。 方勇反而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撇撇嘴,“那还不是她一心想着跟那姓潘的走,不然我也不会那么冲动。大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您快想想法子,救救我吧。我看那姓杜的就是梅大姑娘找来替她出气的。” “那姓杜的的确有几分可疑,”京兆尹心中一动,当即道,“你且安心歇着,我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么动静来。” 若这事儿真是梅大姑娘搞出来的,那她定会在与那姓杜的联络。只要将杜如方看好了,不愁找不着他们串供的线索。 只要能砸实了,一个诬告是跑不了的。 想到此节,京兆尹算是安心了不少。只要那杜如方,真是诬告这事儿他们就有活路。 眼下,能帮他们的,只有杜卿了。只要能在杜卿面前稍微露出一点口风就行了。 京兆尹当天便去拜访杜卿。 杜卿本不欲见他,时生在旁劝道,“这案子尚未结案,也说不得方勇是不是有罪。方勇是方勇,方大人是方大人,不好混为一谈的。就算方勇真有罪,方大人也是另说的,大人见他一面又何妨?” 杜卿悄声问,“陛下知道我见他,会不会不高兴?” 时生真是一头汗,还得耐心解释着,“陛下日理万机,这些事儿定不会放在心上。咱们大理寺原本就与京兆府有往来,私下见面也是寻常,只要大人审案的时候能秉公处理,这事儿就没问题。” “也是哦,”杜卿点点头,“公是公,私是私嘛。只要他敢开那个口,我定不会答应的。” 方大人进来的时候,时生也在场。杜卿知道时生与皇帝关系好,特意留下他,给自己做个见证。京兆尹与时生也是打过交道的,见他在场,倒也不以为意。 “方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杜卿生怕他是来求情什么的,直接就开门见山道,“我就直说了,要是案子的事儿我可不敢担保,这事儿过了御前,陛下看着呢。” 京兆尹先是一愣,没料到他如此直白。想到如今形势紧张,他苦笑一声道,“我哪敢开这个口哟,我那侄子平时的确纨绔,若他真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不必大人说,我也会将他挫骨扬灰的。” “哦,听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杜卿一听京兆尹上来就保证,终于放了些心,脸上也露出轻松的神色,好像真的松了口气似的。 时生觉得好笑,这位老大人向来就是胆子小呢。不过也正因为他谨小慎微,才能做到大理寺卿的位子上吧。可他好像天生不太会说话,以他的个性想要再进一步,怕是难了。 见那俩人快要冷场了,时生忙出来打圆场,“我猜方大人是有线索要提供吧?” 一听“线索”两个字,杜卿眼前一亮,“是吗?还请方大人指教。” 方大人抹了抹额上的汗,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二位,,我是有些疑点,特意过来与二位说。”杜卿抬了抬眼皮。京兆尹忙接着说,“一年前,我也曾处理过一件案子,一个纨绔对小秀才用强。那小秀才告到京兆府,丢下状子,然后就一头撞死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时生眼皮一跳。 京兆尹看了看时生,叹了一声道,“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年那小秀才,颇有些才名,只因为这事儿,受不得那屈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场血溅三尺。他当时面色平静,可一双眼似乎能喷出火来,留在人间的最后一眼那么决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不知时少卿可还记得?” 说起这事儿,时生也还印象深刻呢,原因无他,那小秀才就是死在他面前的,当时他还曾伸手阻拦,可惜慢了一步。 没人能真的阻止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时生垂下眼皮,微微颔首,“自然记得,这事儿当时可引出了一场风波。” “哎,听说是个俊俏孩子,可惜了呀。”杜卿也是一幅伤感的模样。 方大人赞同道,“人为求功名,多年寒窗苦读,突然遭此横祸,大好前程就此葬送,心中羞愤可以想象。故此才会不堪忍受屈辱,一头撞死。虽然激烈,可我觉得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反应吧。” 对于这番言论,时生不置可否,杜卿自然也保持沉默。 京兆尹继续道,“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那小杜举子有些可疑。别的不说,那日在大堂上,小杜举子说起那些事,虽也流露出愤懑,却仍镇定得很。能做到那样,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呢?” “大人怎么想的呢?”时生抬了抬眼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京兆尹。 “此人平静太过,我有种猜测,也不知准不准,就先说了,我总觉得他没说实话。” 时生没回答他的话,反问道,“哦,那大人可确定了令侄肩膀上是否有牙印?” 方大人脸色一变,面露难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呢。” 时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杜卿也看出了些门道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时生亲自将方大人送走,临了悄声附在他耳边道,“关于那牙印,方大人须得多留意。”说完便转身回去。 京兆尹无法,便只得去晋王府。 晋王最近正痴迷于求仙问道,自然没空理会他。如今晋王府一切事务都由晋王世子管理。 方大人递上拜帖,没等多少时间便顺利见到了晋王世子。 世子一身藏青色长衫,袖口衣领处绣着繁复的暗纹。见到京兆尹后只微微笑了笑。 京兆尹忙将眼下的情况说了,末了恳求道,“我只这么一个侄子,还请世子殿下能捞他一把。” 世子微微颔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是自然,刚好我这儿今日有客人来访,不妨听他说一说吧。” 京兆尹正疑惑间,却见一旁的屏风后头走出一个人来,此人一身白衣,赫然就是时生。 时生微微笑了笑,对京兆尹拱手道,“老大人,我已经与你说了,你怎还不在意呢?” 京兆尹脸色惨白,他竟不知晋王世子与大理寺少卿居然已经暗中勾结。猛然撞见,只觉得心头一颤,无端怀疑自己在晋王世子心中的地位。他甚至怀疑,他们必要的时候会弃卒保车,扔下一身麻烦的自己。 时生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宽慰道,“您不要多想,我知道您并不能完全相信我,这才来了晋王府,特意告诉您一条脱身之计。” 方大人睁大眼,直直看着时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时生笑了笑,“其实这事儿也好办,也不好办。既然令侄右肩上有牙印,如今想要抹去已经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用另一种痕迹来掩盖。” “要怎么掩盖?”京兆尹终于觉得神智有些回笼,忙问道。 “这个也不是很难,只怕你们狠不下心来。”时生仍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京兆尹无端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他说,“只需让一条大狗在原来的痕迹上咬一口,便可消除原来的痕迹。您觉得怎样?” 方大人能觉得怎样?方大人此刻已经呆若木鸡。 晋王世子轻咳一声,将方大人的神智唤回。方大人一脸惊惶,颤声问,“这怎么行。那畜生若是咬得重了,咬下肉来,可怎么办?”一想到将来血肉模糊,他就有些不寒而栗。 不需时生说,晋王世子已经开口,“我说方大人,若令侄连这些苦楚都受不了,干脆等死算了。”说着他脸色一冷,“你可知道,那梅大姑娘如今在哪里?” 方大人身子一颤,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怎么知道梅大姑娘的? “不是我知道的,是陛下已经见过她了。此刻梅大姑娘已经被送去了清心庵去了。”晋王世子瞧他一眼,不耐道,“你若真有法子,就去求求那姑娘吧。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姓杜的,是她表哥潘让的同窗好友,只要梅大姑娘能表态,他就能撤诉。” 方大人猛然回过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风化案之七 京兆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路上他心神不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皇帝已经控制了梅大姑娘了! 那梅家呢?梅家是什么态度? 他那嫁入梅家的小妹知不知道呢? 方大人是带着希望去的晋王府,却是满心疑虑地回家。一路上他光考虑着眼前的局势,心中如一团乱麻,寻不到个头绪。 回到家中正好看见田氏焦急的脸,不由得有些烦闷。若是往时,他有什么烦恼都会去外室那儿休息。那个被他养在外边的女子是个好脾气的女人,总是会轻轻给他按压着太阳穴,让他身心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可今日不能了,这事儿他必须与老妻商量。 田氏见他脸色不好,马上来问晋王那边的答复。 方大人挥手斥退了下人,这才与田氏道,“这事儿难办了。”他便将梅大姑娘在清心庵的事情与田氏说了。 田氏听了也是变了脸色,忙问道,“那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让勇哥儿被那畜生咬一口吗?” 先不说方勇能不能挨过,他们做长辈的先就受不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个能看得了孩子血肉模糊的样子啊。田氏忍下满心的酸楚,差点掉下泪来。 方大人摆摆手,“这事儿先不说,我得去梅家问问看。” “去梅家干嘛?”自打知道方勇做的那些个事儿,如今提到梅家,田氏不由得有些发怵。约莫就是心虚吧。 方大人一声长叹,“不去梅家还能怎样?若晋王世子说的是真的,那得先让梅姑娘松口了再说呀,谁知道他们手里还有没有什么底牌呢。” 田氏听了,一时也泄了气,只觉得除了这个办法,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夫妻两个略收拾了下,便一起去了梅家。 梅大人这日正好休沐,见着姐夫来到,还有些不明所以,忙将人迎了进去,田氏便去与梅太太说话。 梅大人从方大人那里得知了方勇的所作所为之后,一时脑中空白,半晌才反应过来。 待他明白自家闺女经历的那些个苦楚后,登时大怒,黑着脸道,“方大人,我们两家本是姻亲之家,且小辈的亲事也已商议好,就不知令公子为什么会做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玷污我女儿名节。难道大丫头婚前失贞,你们家会比较有面子嘛?” 方大人也是脸上无光,还得劝着她消消气。又道,“这事儿是我家勇哥儿没理,我给你赔不是。如今梅大姑娘被安置在清心庵中,我看陛下的意思也是不要声张的。事已至此,不若请大姑娘早些回家,我们两家赶紧定下吉时,将亲事办好不是更妥当吗?” 梅大人的脸又黑了几分,压根儿不想跟他提什么亲事不亲事,满脑子都是女儿受了委屈。想起早死的亡妻,心中愧疚不已,哪还想着将梅大姑娘往这种人家塞,当即就截口打断了他的话,“不行!” 方大人还想说什么,但见妹夫这表情,好像他要再多说一句话,就要将他生吃了一般。他知道妹夫是头犟驴,硬着来是不行的,只好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 里屋。 田氏与梅太太也说到了此事,梅太太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自家大侄子的这行为,吓得脸色惨白。 “天呐,勇哥儿怎么能这样?这让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梅太太的心就如泡在黄连水里一般。 她虽然不太喜欢梅大姑娘,可也远没到有恶意的境地。如今听着自家侄子干的这事儿,当时就吓得魂飞魄散。 田氏抹着眼泪道,“姑太太,勇哥儿这事儿的确做的不对,可他们毕竟已经定下亲事了。不若先让勇哥儿将大姑娘娶进门,咱家以后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梅太太只道,“这事儿难。” 田氏瞪着一双杏眼问,“这话怎么讲?我们是真心要求娶大姑娘的,勇哥这事儿虽糊涂,也是一时冲动,与大姑娘自己半夜出门也有些关系。反正他们迟早也有那么一遭,咱就当没这一回事不行吗?” 梅太太摇头道,“嫂子,我家的事儿你可知道呢咱家大姑娘那可是老爷的心头肉呢?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来?我只是个后娘,哪里能做得了主。” 田氏一听,泪水登时又涌了出来,“那可怎么办?难不成要勇哥儿赔她一命吗?这如何使得呀。” 说着便嘤嘤的哭起来,心肝儿地叫着,当真是情真意切。 哭的梅太太也有些烦恼,她娘家只这么一个侄子,自然是希望他能摆脱官司,替老方家传承香火的。当下咬了咬牙,道,“嫂子,别担心,我先劝劝我家老爷再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定不会让勇哥儿受苦的。” 田氏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妹子,就靠你了。勇哥儿的命可都在你们手上了。” 二人正说着,却听外头小丫头来报说,“老爷问方太太什么时候回去?” 田氏一听,就知这是梅家要送客了,当下就站起来,回了一句,“这就回。” 梅太太还要送她,田氏在门口便按住了她的胳膊,“不必送。” 方大人夫妻两人走后,梅太太便与梅大人说了这事儿。梅大人当即就拒绝,“这怎么成,哪有他们这么欺负人的,难道就这么算了,你别说了,这事皇上也知道,我定要为女儿讨个说法的。” 梅太太不死心,继续游说,“皇上知道又怎样,可从没听说皇帝的手能伸到臣子家里的。他还能管咱们的家务事不成?老爷啊,皇帝只是将咱家大姑娘给放到清心庵养着,并没说什么,可见是愿意看着咱们和解的,不然岂不早就闹将出去了。” 梅大人背过身,不理会她。梅太太便又接着说,“如今大姑娘在清心庵这事儿还瞒得死死的,于大姑娘名声还没什么影响。可咱们都知道那姓杜的到底是在替谁出头,若方家不肯认栽,大堂上将这事儿捅破,大姑娘往后可怎么办?咱阿燕往后可怎么办呢?还有咱兴哥儿的前程呢?老爷,您为官这么多年,难道老了反而要接受那些同侪的白眼吗?” 梅大人微微皱眉,显然这话触动到了他,他摆摆手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老爷,您可得早做打算呢,明日就要开堂了,若咱姑娘愿意撤诉,这事儿就揭过去了。大姑娘虽则失了名节,可到底还是方家的人,往后日子自然是顺遂的。但若与方家撕破脸我倒是无妨,可将来,咱大姑娘还能嫁个好人家吗?”梅太太接着吹枕头风。 “那也不能这么算了!”梅大人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那毕竟是我闺女。方勇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这口气我焉能咽得下去。要不我去清心庵看一看丫头吧,到底怎么个章程,还得她说了算。” 梅太太眼睛一亮,当即道,“那我与老爷一起去。” 梅大人没吭声,算是默认了。当下夫妻两个便去了清心庵。 梅大姑娘一听他们来了,就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事来的,不由得一阵灰心。 旁边一人劝道,“见一面又何妨?” 梅大姑娘摇了摇头,“我已经知道他们要说什么,这一面,不见也罢。” 旁边那人眯了眯眼,仿佛是想要将梅大姑娘看得更真切些。金凤的眼疾已经更严重了,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人的轮廓。饶是这样,她还是感觉到了梅大姑娘散发出的绝望。 金凤叹了一声,“至少是亲人,就算是有些私心,也是这世上仅剩的与你血脉相连的人了。” “呵,这世上算计你最深的人约莫也就是这些血脉相连的亲人了。”梅大姑娘轻笑一声,看了看金凤,“自打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不用猜我也知道,他们定是来劝我不要去告那方勇的。我那后娘,最宝贝她那不成器的侄子,可舍不得他受苦。我那爹,又是个耳根子软的,他要说什么,我不用听也知道。” 金凤见她主意已定,便替她出面,回绝了二人。金凤道,“梅大姑娘现在身心俱疲,不想见外人。若你们真有诚意,就让方勇和方大人亲自过来。” 梅大人当时的脸色真是绿的不能再绿了。亲自被自家姑娘给扫了面子,还是他人生的头一次。 第二日开堂之前,京兆尹便带了个大夫去大理寺请罪,说是方勇突发疾病,脑袋还不太清楚,目前还下不了床,请求延后几日开堂。 杜卿早就不管事情了,直接问了时生,时生当即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然后当天下午,一辆马车便悄悄地停在了清心庵的后门处。车里坐着的赫然就是那“不能下床”的方勇和已经显出老态的京兆尹。不过短短几日,方大人如老了十几岁。儿女都是债,那方勇定是他上辈子欠下的高利贷。 这次,梅姑娘并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而是让小尼将二人引入了待客的小花厅。二人进去的时候没姑娘正站在一盆兰花边浇着水。 她穿着僧袍,头发挽成一个髻,包在帽子中,俨然就是尼姑的打扮。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来,一双眼在二人身上扫过。 她的目光如一汪深潭,无喜无悲,仿佛前尘往事与她无干。 方大人一肚子的说辞,突然间都卡在喉中,上不去下不来,噎的难受极了。 梅大姑娘微微一笑,指了指一旁的两张椅子道,“坐吧。” 方大人拉着方勇坐下,他脊背挺直,强打起精神,先说了一通道歉的话。 梅大姑娘截口打断,“这事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想必舅舅已经知道,那杜公子是在替我出头。若我松口,这案子便可撤诉。是也不是?” 方大人莫名有些心虚,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倚老卖老的怂人,凭借着身份地位在压迫一个小姑娘。 被“压迫的”小姑娘放下手里的水壶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时,一个老尼送来茶水。梅大姑娘给二人倒了两杯,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的刮着杯盖,慢呷一口方道,“想要我撤诉,须得答应我的条件。” 方大人心中一凛,忙问,“不知贤侄女想要我们怎么做?” “舅舅可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良家女子被表哥糟蹋过。您说他为何有那么大的胆子在京中胡作非为呢?”不等方大人回答,梅大姑娘自说自话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舅舅你呀。” 梅大姑娘投来谴责的目光,“舅舅,您与晋王互相勾结,他便仗着晋王的势力为非作歹。你们横行霸道,视人命如草菅,已经危害这天下太平了。您以为陛下会如何看你们?” 方大人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 梅大姑娘道,“若这次不能将那源头拔掉,我心难安。舅舅,您能明白我的心吗?” 方大人后背已是冷汗层层,将他的里衣都汗湿了。此刻贴在背上,黏黏哒哒的即是不舒服。可他的心中比身上更为寒凉。 “你想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