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写小说》 正文 1.第一章 四月刚过,春意还未散尽,天就渐渐热了起来。 临江城几处码头上都是热火朝天,脚夫们脱下了身上的短衫,光着膀子卖力地将一艘艘船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从码头到城中,一路上皆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足见城中繁华。 东市的关宁街却完全不同,作为临江城的书画铺子一条街,这边要安静许多,且来往的也多是些穿着长衫的书生。售卖的也都是书画笔墨c古董文玩一类的雅致玩意,这点从铺面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似乎整条街都散发着墨香。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书铺的面积不太大,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c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第二章 苏清漪加班加点,终于在第五天把书给抄好了,她将书放进布包里,又请周围的街坊们帮忙照顾一下苏燮,才揣着布包去了关宁街。 樊掌柜看到她这么快就过来了,也十分吃惊。他担心小姑娘急功近利,便将书打开检查了一遍,发现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不仅没有错字,且字迹都是工整漂亮,丝毫没有为了速度放弃质量的意思。 樊掌柜倒也爽快,立马就付了钱。大概是知道了苏清漪的能力,他又极为爽快地给了她下一个任务。 苏清漪将银子和书本纸张收好,转身就要离开,却不妨一个书生莽撞地跑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书生连连道歉,又急不可耐地冲到了樊掌柜面前:“掌柜的,璇玑先生的新书还有吗?” 樊掌柜愁眉苦脸道:“先生是今日第三个来问的了,不瞒您说,璇玑先生的书一到就卖光了。”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苏清漪等到那书生离开,才走上前去:“樊叔,请问这位璇玑先生是什么人?” 她这话问出来,不止樊掌柜有些吃惊,连一旁的一名书生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樊掌柜解释道:“这位璇玑先生两年前开始写话本,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每当他的新话本一上市,立刻就被售卖一空。像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晚了一步没有买到。” 他却不知道,苏清漪的心中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穿越前,她本是网文大神,写出的小说被千万人追捧,被拍成电视剧电影,即便在百万网文写手之中,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那个。只可惜,一朝穿越,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现在,却有这样一条路摆在她的面前。 甭管这时候写话本的人地位有多低,更别提一个闺阁少女写这个会有多么惊世骇俗,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苏清漪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才问樊掌柜:“您收话本吗?” 樊掌柜笑起来:“七娘说笑了,我们这等小本生意,哪里收得起话本,只有那等大的书坊,有自己的印坊,方能出书呢!” “那哪里有书坊?”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书生也凑了过来,插嘴道:“这关宁街的尽头便是咱们临江城最大的书坊了!还有其他几家” 从这书生口中,苏清漪不仅知道了临江城的几家书坊,同时知道了,这时候也不是想出书就能出的。 这时候的民间的出版机构被称作书坊。当书坊要印刷一本书之前,首先要在在当地县衙下属的书局进行登记,登记之后,书局会发一张许可出版的文书,被称作“红签”。只有拿到了红签的书才算是许可出版,没有拿到红签,便只能私底下进行传播,书铺书坊是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卖的。 而书本拿到了红签之后,也相当于得到了官府的保护。一旦发生盗版或者抄袭的现象,官府也会根据红签进行判决,根据严重程度从罚款到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话本也是要拿到红签的,可对于一家书坊来说,他们的红签数量都是定额的,哪一家的书坊红签数量最多,也意味着出版的机会越大,投这家书坊的人也越多。 根据这书生和樊掌柜的介绍,苏清漪可谓是受益匪浅。只是也有些遗憾,不管什么时候,稿费永远都是滞后的,根据出版售卖这一系列的程序,想要拿到稿费来解决目前的危机,到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信息对于苏清漪来说也很重要。 苏清漪谢过二人,才拿了书本和银子回家。 当忙碌完之后,苏清漪坐在书桌前,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抄书,反而拿着一支自制的炭笔在发呆。 话本可以算是中国古代小说的起源,不过在当时,写话本并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只有一些落魄的秀才偷偷地写了用来换钱,甚至羞于用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产生了笔名这种东西。不过再怎么地位地下,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娱乐方式还是发展得十分蓬勃,甚至也着实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苏清漪曾经因为好奇也看过不少古代的话本,多少也知道,在古代红极一时的话本究竟多么赚钱。 比如今天樊掌柜所说的璇玑先生。 这璇玑先生并非是临江本地人,而是荻州人,出版他的书的也是荻州的书坊。其他地方的书坊想要再版他的书,比荻州的书坊还要多出一分利,并且还有数量的限制。但即便如此,众书坊也趋之若鹜,只因为璇玑先生的书卖的太好了,哪怕有这么多家书坊出版,还是只要一印出来就立刻售罄。 在离开书铺之前,苏清漪也看了樊掌柜私藏的璇玑先生的话本,虽然是半文半白的行文方式,却并不影响阅读,且情节跌宕,用词优美讲究,即便比不上历史长河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却也有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了。 苏清漪的文采自然比不上对方,但话本的核心是故事,在这一方面,苏清漪很有信心,哪怕隔着时间长河,一个好看的故事也是不会有隔阂的。 如此想明白了,苏清漪也不耽搁,拿炭笔在纸上写了几个题材,再三考量之后,她选择了武侠和悬疑两个元素。有了目标,她才开始构思情节。 武侠是从古代的传奇小说所演化而来的,而无论什么时候,这种超脱于凡人的英雄主义,总是很容易受到大众的喜欢。即便在苏清漪穿越之前,武侠已经逐渐没落,但它依然是华夏文学历史上的一道浓墨重彩。 而在传统的武侠故事中加入悬疑,这时候还没有人这么做过,但苏清漪很清楚,这两者所能产生的化学反应有多么惊人。 故事的设定并不复杂,一桩离奇的案件,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牵扯出一段十几年前的武林旧案。在主线结构的设计上,苏清漪既然在故事上采用了悬疑的模式,在叙事手法上便不再卖弄技巧,只是用简简单单的常规线性叙事,将开头与结尾以及几个大的故事节点设计好。 主线设定好了,接着就是做人设。 苏清漪用的是双主角设定,在这个故事中,第一主角钱三木是一名捕头,武功高强c断案如神,在江湖中十分有名气,而第二主角殷无涯,表面的身份是一名秀才,实则武功诡异莫测,来历成谜。 光这两人的人设,就已经能够脑补出不少情节了。 苏清漪在纸上添添改改,不知不觉竟写了足足几页纸,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才意识到天又黑了。 她慌忙将东西放下,温了药,喂苏燮喝完,又将中午的剩饭热了热,食不知味地吃完,又拿着这几页纸开始修改,直到将主线和人设做的差不多了,才放下来。 此时外面已是月华初上,柔和的月光洒在院落中,苏清漪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忙碌个不停,一方面是现实让她手忙脚乱,另一方面却是她自己对于身处这个时代没有一点实感。而如今,她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一般,不再如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从小到大,从出身到外貌到身材,她从来都是自卑的,而唯有在写作这件事上,她自信到近乎狂妄。哪怕她也曾经为了赚钱向市场低头,哪怕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有走过弯路,大火过c扑街过,可却从没有对自己失去过信心。 其实,她当初也是机缘巧合进入网文这个行当,因为自己喜欢看小说,后来便萌生了尝试写一写的想法。她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处境并不好,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依靠自己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哪有空闲时间去写小说。她也是凭着热爱坚持了下来,那时候收费网文刚刚兴起,她兴奋地发现写小说居然能够赚钱,便不管再苦再累都坚持了下来。 毕业之后,苏清漪已经凭借韧性给自己拼出了一个未来。 后来她再回想自己大学那几年的生活时,多苦多累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唯有自己当初那股子拼劲,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始终保留在了记忆中。 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第三章 苏清漪一边抄书一边写文,写好了一开始的一万字,她工工整整地誊抄在纸上。这些纸是她抄书的时候剩下来的,因为她正确率高,所以剩下来的纸也不少。 将抄好的书和稿子包在一起,将父亲托付给郁长青暂且照顾,她才换了男装,匆匆出门。 苏清漪先去的是樊掌柜的书铺,将任务交了,领了钱之后,她才拿着稿子往文昱书坊而去。关于书坊的选择,她也是考虑过的,最终选择了文昱书坊,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书坊的名气大,也是因为他家在确定出版之后,会先期就支付一笔润笔费。 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于此刻囊中羞涩的苏清漪来说,这笔润笔费的筹码便显得很重了。 只是苏清漪没想到投稿的过程也并不简单。 因为“红签”数量的限制,且这时候还多是诗词占流行,以至于分到话本上的名额寥寥无几,也正是因为如此,璇玑先生的本子才让人趋之若鹜,哪怕要忍受种种苛刻条件,也拦不住众书坊的热情。 只是璇玑先生毕竟只有一个,除去他之外,书坊的奉书在选择其他话本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谨慎。 奉书相当于现代的编辑一职,在书坊中,由他们负责决定一本书是否能付梓印刷。而同时,他们与作者的关系也是捆绑在一起的,比方说,一旦有奉书手下的作者爆出了类似抄袭之类的问题,奉书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从此不再从事奉书这个职业。 然而此刻的苏清漪却连奉书的面都见不到。 负责接待她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公子是第一次投稿吧?可有功名在身?” 苏清漪摇摇头。 那伙计便指了指一旁的箩筐:“放这里吧。” 那箩筐里有不少书册堆叠在一起,看着数量并不少,有几本都隐约可见发霉的迹象,然而梅雨季节都不知过去多久了,可见这些书册被堆在这里多少时间了。 苏清漪的心凉了凉,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伙计:“请问给贵书坊投稿,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伙计还没说话,一旁也在等待的一名书生便开口了:“小兄弟,在下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苏清漪转过头,见这名书生虽然衣衫寒酸,但气质周正目光坚毅,并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便忍不住问道:“为何?” 书生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激愤:“俗语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功名便是他们识人的罗衣。小兄弟你没有功名,你写的东西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是被丢在这个筐子里,盖了尘蒙了土,永不见天日罢了。” “白先生,您这话说的。”伙计大概也是与这位白先生熟识,知道他的脾气,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解释道,“如今不都是如此吗?至少咱们还会将这个筐子交给几位奉书,您看看整个临江城,其他的书坊可是直接拿去当了烧火的柴火。” 白先生目光中仍然充满着愤怒,却并没有反驳。 正在这时,一名伙计来请这位白先生去后堂,白先生和苏清漪拱了拱手,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伙计才看向苏清漪:“这位公子,您可别介意,白先生这人说话就是如此。小人并没有蒙人,放眼整个临江城,这些摆在筐子里的本子,也就咱们文昱书坊还有奉书看看。毕竟咱们少东家可是有严令的,您若是写得好,必然不会被埋没的。——那位白先生,可不就是从这尘土飞扬的筐子里被找出来的?” 苏清漪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倒也不会尽信这伙计,只是文昱书坊是整个临江城名声最好的书坊,若是他们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们的同行是什么样子。 这满满一箩筐的本子,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飞蛾扑火一般,求得这微弱的希望。 “公子?” 苏清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那伙计询问的目光,还是不得不将自己写的拿出来。苏清漪在写的时候特意在左边留了一条边,写好之后用针线将纸张给订在一起,看着就十分整齐,她甚至还浪费了一张纸做了个封面,在上面写着文名和自己的地址。 将本子交给伙计,苏清漪才离开,只是心情仍旧是沉甸甸的。 那伙计将本子随意放在筐子里,恰好那位白先生从内堂走了出来,他见对方满面喜色的模样,估计是稿子通过了,便殷勤道:“白先生,小人这厢先恭喜您了。” “你倒是嘴甜赶巧。”白先生遭逢喜事,此刻脸上那些愤世嫉俗也去了不少,对伙计笑道,“待书印出来了,少不得请你小子吃几个果子。” “那我可等着您大作面世之日了。” 伙计这话声音有些大,不少人听见也纷纷向白先生恭贺,白先生连连摇手,就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头对伙计道:“先前那位小兄弟呢?” “那位公子将本子放下便离开了。” 白先生面露可惜:“本想着他与我有缘,还想替他向常奉书推荐一二” 伙计道:“那敢情好,下次小人若再见到了那位公子,定然替您将这话带到。” “罢了罢了,若是刻意,便称不上缘了。” 白先生摆了摆手,就离开了文昱书坊。 伙计本就是顺口一说,最多为苏清漪觉得可惜些,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本想看看这个幸运又倒霉的小子叫什么,却突然发现桌上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倒了,茶水顺着桌沿滴了下来,却正好滴在了放在书桌之下的箩筐之中。 伙计大骇,连忙将箩筐移开,好在水不算多,只是最上面那本前几页被晕得不像样子。他害怕之余却松了口气,趁着没人发现将这本压在了最底下,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热情地招呼着其他客人。 一 苏清漪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出了这么多变故,她去了其他书坊,发现情况的确大同小异,甚至还有书坊,见她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白丁,连问都不问就将她赶走了。 苏清漪心中苦笑,刚穿越之时虽然境遇凄惨,她也没有丧失信心,可如今现实当头一棒,那点子心高气傲顿时碎成了渣渣。 想她当初写穿越小说的时候,主角哪个不是到了古代都能生活得如鱼得水,随便拿出点什么都能震惊四座,真的轮到自己了,才发现yy与现实简直隔了一条鸿沟。 苏清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了。她看了看四周,自己刚巧走到一家茶楼旁边,可是自己囊中羞涩,看了一眼还是低着头要走过去。 没想到她这一驻足却让茶楼的小二误会了意思,热情招呼道:“客官里头请,小店有上好的茶水” 苏清漪刚要拒绝,就听见茶楼里醒木一拍,观众们一片叫好,热闹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小二见她目光转向说书人,忙道:“您来的正好,这场子里正在说的就是璇玑先生最新力作《芸娘传》,这可是临江城所有茶楼的头一份” 小二再说什么苏清漪都已经听不到了,说书人高昂的声音,场中茶客们的叫好声都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苏清漪只觉得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鼓噪。 她怎么忘记了,在古代,所谓的话本子一开始不过是说书人讲故事用的底本,随着民间说话技艺的发展,而逐渐成为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才渐渐成为了所谓的通俗小说。 但归根结底,它终究脱不开它的本质,那就是讲故事,而讲故事,哪有人能比茶楼里的说书人更好的途径呢? “客官?客官?” 苏清漪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管小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抱着怀里的布包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只是此时,她脸上的沮丧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越来越亮的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第四章 林德安曾经是鸿昌茶楼红极一时的说书人,不仅嘴皮子利索,才华也并不差,比起其他说书人花大价钱去买话本子来说,他向来都是自己写的本子。想当初,他的本子曾经让鸿昌茶楼一月之内场场爆满,将同行都打压到了地底,那时候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奉承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可惜好景不长,璇玑先生横空出世,所有的说书人都以能够讲璇玑先生的本子为荣,他却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原则,只讲自己的本子。但眼看着来茶楼听书的人越来越少,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茶楼老板也遮遮掩掩地减了他的场次,换了新的说书人。林德安这才不堪受辱,愤而请辞。 离开茶楼后不过半年,林德安就变得穷困潦倒。他本就家贫,不过幼年时运气好才跟着一个老秀才识了几个字,后来在鸿昌茶楼当说书人,很是赚了些钱,偏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没有半分积蓄,这才落得如今下场。 为了生活,林德安不得不每日在一些小茶馆里头同茶客们说些逗闷子的话,赚得微薄薪水,才够每日糊口,好在他不曾娶妻,一人吃饱倒也全家不愁。 林德安心中苦闷难以排解,除了去茶馆,整日里都是喝的醉醺醺的,然后躺在院子里大骂。 他所住的不过一处草屋,就在城外头一处小山坡上,平日里也不曾有人来访,所以当林德安迷迷糊糊看见一个清秀后生推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活见鬼了。 “您可是林先生?” 林德安这辈子就没有被人称作过先生,毕竟就算是下九流,也是有上下之分的。比如那等写话本的,多少与读书人沾些瓜葛,被人尊称一声先生,也没什么。而林德安这种说书人,却是下九流中的最下等,称声大家都是抬举,何况是先生二字。 林德安醉眼惺忪,嗤笑一声道:“这里可没有什么林先生,小丫头莫不是认错人了?” 苏清漪虽然穿着男装,但林德安这等市井老油子什么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女扮男装的丫头。 林德安嘿嘿一笑,伸出手就去拉苏清漪的手腕,却见苏清漪双眼一眯,一手反扣住他的手腕,腰腹用劲,一个过肩摔就把林德安给甩了出去。 苏清漪拍了拍手掌,面色不改:“您若是林德安先生,我便没有找错。” 林德安躺在地上疼得直叫唤,本以为是个毛丫头,却不妨是个母大虫。林德安只得自认倒霉,撑着一旁的木桩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院子一角的水缸,拿起一个破瓷碗舀了碗水喝了,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林德安晃了晃脑袋,对着苏清漪也不敢再放肆了:“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清漪不慌不忙道:“我想找您谈一桩买卖。” “噗!小丫头大言不惭!”林德安一屁股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截草根剔牙,“左右是无聊,便陪你个小丫头说说话也无妨。” 苏清漪其实见到他这副模样之后便有些后悔,这个酒气熏天一步三倒的酒鬼真的是樊掌柜口中那个妙语连珠的说书人吗? 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后路了,那等热销的话本,自有说书人捧着金银去求,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恐怕拿钱去找人家说,人家也不一定愿意,更何况她就是缺钱呢。 这种情况之下,林德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他从高处跌落下来,定然一心想要重新回到顶端,他想要一个能一飞冲天的机会,再加上他曾经是自己写话本的,眼光肯定是有的,双方都有需求,才是合作的前提。 说书人赚的不过是赏钱,比起流程繁琐的出版来说,这条路显然要便捷得多。江东一带说书盛行,那些讲热门本子的茶楼,哪个不是火爆得不行,便是赏钱也并不比稿费少。 然而归根结底,还要林德安看中才行,但在这一点上,苏清漪却是无比自信。 苏清漪定了定神,将手稿递给林德安。 林德安漫不经心地接过,不过看了第一页,眼神便不自觉认真起来,待到将那一沓手稿都看完,他再看待苏清漪的眼神便已经变了。 “这是谁写的?!” 林德安虽然一直不肯说别人的话本子,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欣赏的眼光。事实上,他的目光并不比书坊的奉书们要差,几乎是第一眼,他就知道了手中这份手稿的价值。 林德安恋恋不舍地放下手稿,一双眸子早已恢复了清明,他看着苏清漪,淡淡道:“你想让我去茶楼说这个本子?” 苏清漪点点头。 “你难道不知,我林德安从来不说别人的本子?”林德安面露玩味地看着她。 “您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便不会将这稿子看完。” 林德安面色一变。 苏清漪看到他的表情,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先前她其实也并没有太大把握,谁知道林德安是不是如传言中一般固执,死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改,如果真是这样,苏清漪也只能坐蜡了。 林德安被她看破了心思,也不再拿乔,直言道:“我承认,你这本子的确有些趣味,我也着实心动。但我林德安重新出山若是不能一鸣惊人,此生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拿起醒木了。”他的目光一厉,“你可知道,这个机会于我来说有多么珍贵?” 苏清漪却并不怵他:“林先生若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可以直说。” 林德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年纪不大,倒是狂妄的很。” “是不是狂妄,您的眼光难道不能分辨吗?”苏清漪面色平静,“您若是觉得不好,我直接离开便是。” “小丫头还用上了激将法。”林德安挑了挑眉,“你不用激我,我若真不看好你,早就将你逐出去了,哪会说这么多?” 他正色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我眼中,你这本子比那些从书坊里印出来的话本子要精彩百倍,我林德安一生不曾服人,便是那璇玑先生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我不肯说他的本子,是因为我觉得他的本子无趣,可我愿拿你的本子赌我东山再起,我当年说书能让临江城万人空巷,如今自然能再做到一次。” 苏清漪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狂热,这个人和那些说书糊口的人不同,他是真心地喜爱着这份职业,因此当初他固执地不肯说别人的本子,也因此他如今能够放下自尊承认自己不如苏清漪。 苏清漪原本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油腻邋遢的大叔,如今终于勉强对他改观。 两人既然达成一致,之后的交流也友好许多,在分成上,两人对于五五分都没有意见,但是苏清漪却要求一月就要结一次,林德安也满口答应。之后,林德安又就话本提出了一些意见,两人好不容易商量完毕,苏清漪这才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苏清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回想过后才发现,这林德安分明早就对这个本子垂涎欲滴,却偏偏拐弯抹角不肯直说,最后更是抢过了主动权,将两人的身份倒了个个,倒像是他在赏识自己一般。 这让苏清漪不得不感慨,从而变得警惕,谁说古人淳朴来着,这样的市井老油子才真是卖了人还让人替他数钱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第五章 整整五天时间,林德安既没有再去小茶馆给客人逗闷子,也没有去酒馆打酒喝,而是在家中整整准备了五天。几乎将苏清漪留下的手稿翻来覆去地看,魔怔了一般在屋子里对着空气演着,好在他这儿远离人烟,不然还不得把街坊邻居给吓死。 五天之后,林德安走出房间,从前那个穷困潦倒的酒鬼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对着水缸,用一小块碎瓷片细细地修了面,用水缸里的水把自己洗干净,将头发整齐梳好,又去了房里将唯一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套干净整洁的儒衫。 林德安看着这套儒衫,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在离开鸿昌茶楼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他告诉自己,当初红遍整个临江城的林德安已经死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穿上这件衣服,林德安还能再活过来。 林德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c犹疑种种情绪,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慢慢地将儒衫穿上,随后拿起了箱子最底下的那一块摩挲地光亮的醒木。 醒木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中,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林德安走到村口的时候,一名老妇正在嗑着瓜子和人聊天,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住河边的无赖吗?换了身衣裳,倒是人模狗样的。嗳,你若是再上进些,找份活计干,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做一桩媒,西村那二十八的老姑娘正与你相配,一个丑妇,一个无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安的步子突然停下,转过头冷笑地看向老妇:“你这腌臜地出来的老婢子,整日里在这卖弄口舌,却不知自家最是邋遢,年轻时同老公公扒灰,你男人还不知该叫儿子还是兄弟!如今老了就学老鸹多嘴多舌,脏的臭的都吐的出来,还当旁人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吗?” 林德安本就是说书人,嘴皮子溜得很,如今这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直把那老妇说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捂着嘴笑,她羞愤欲死,抖着手道:“林德安!你敢你有本事再也别回来,否则老娘一定砍死你!” 林德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今日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的。” 他这一趟破釜沉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一 鸿昌茶楼在城中一处很不错的地段,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尤其最近老板李鸿昌又请了一个说书人,专门说璇玑先生的新本子《芸娘传》,本就不错的生意越发火爆起来。 李鸿昌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正满意地看着账本,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是林德安来找他。李鸿昌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 平心而论,当年的事情李鸿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听闻林德安再来找他,心中自然不喜,但当他和林德安谈过一番之后,竟然破天荒地给林德安安排了三日的场次。 先时还有伙计不解,觉着老板是出了昏招。 然而三日之后,林德安火了。 满临江城没有人不知道林德安说的《镜中美人》,半月之后,竟有外县的人也慕名来听,众人这才佩服李鸿昌这双利眼。 李鸿昌也是洋洋得意,茶楼里生意越来越好,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辰,不少人宁愿站在茶楼外也要听一段。这在临江城中也是一段奇事。 这一日,又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候,茶楼中早已是满满当当,一个瘦弱的身影灵巧地穿过人群,惹来几句抱怨,那人连连道歉,却有人不依不饶。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清脆的锣声,这是说书开始的信号。还未开始,便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几个抱怨的人也没心情再关注他,都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林德安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接着上一话说道。 “且说这捕头钱三木,奉了县尊大人之命来查这桩稀罕事情。他绕着那块西洋银镜转了几圈,只见那镜面果真照得人纤毫毕现,的确如这黄大善人所说是个难得的宝贝。 到了夜里,月光落在了镜面上,果然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美人侧影,那黄家小儿子如中了邪一般,满眼痴迷地就要扑上前去,却被黄家人给按住。钱三木提着刀,越过众人上前定睛一看,——却见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失踪的威远镖局的大小姐常秀秀!” 林德安的声音低沉磁性,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加之悬念迭生,迷雾重重,叫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讲述陷入了剧情之中。 随着醒木一拍,众人才恍然回到了现实。 “好!!” 叫好声和打赏声不绝于耳,茶楼伙计捧着托盘,碎银和铜钱“叮叮当当”地砸在上面,伴随着伙计们一声比一声高的“谢您打赏”,热闹的如同身处集市一般。 而就在这时,楼上雅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一锭金子直接越过了众人的头顶落在了说书的台子上,滚了一圈恰好滚到了林德安的脚下。 现场顿时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着楼上雅间看去,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却早已不见人影。 大厅众人窃窃私语,便是在一旁喝水暂且休息的林德安也有些动容,一个伙计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有了这锭金子助兴,下半场的气氛更加热烈。林德安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随着情节的起落,他的声音或是低沉或是高昂,一个又一个谜团环环相扣,直将人的心都勾了起来。 可偏偏,就在故事讲到最高|潮的部分时,林德安又是一拍醒木:“却说那常秀秀暴毙于镜中,钱三木巧断奇案,正欲将凶手捉拿归案,却不想凶手已于自家院墙之内被杀。又有一神秘黑衣人出现在凶案现场,钱三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无奈让人逃脱。不成想回到衙门之后,又收到一封来自十五年前的血书,似乎直指十五年前的一桩江湖奇案。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最后一声醒木落下,林德安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捧场。”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而此时那楼上雅间的窗户又被推开,一个满身贵气的少年扬声道:“怎么不说了?你若将这个故事说完了,爷再赏你一锭金子!” 大厅里发出一声声抽气声,其中有人认出了那少年身后站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是关家的二公子吗?” 这临江城中姓关的人不少,但能被人这样郑重其事拿出来说的就唯有前太傅关文柏的关家,能让关家的嫡出二公子这般小心地陪着的,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贵人? 旁人的窃窃私语都传入了林德安的耳中,他却面色都不变一下,淡淡道:“在下每旬会说一话的故事,公子若喜欢,待到下一话的时候再来听就是了。” 那少年扬了扬眉:“便让你独自说给本公子听也不成么?或者我再加十倍的金子?” 大厅中的议论声更大了,连混在人群中苏清漪也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楼上,瞻仰活体土豪。 林德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摇头道:“公子见谅。”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便从台子上走了下去离开了。 那少年见他这般不给面子,似乎有一瞬间错愕,叫一旁看着的李鸿昌捏了一把汗,好在那少年嘟囔了一句,却并没有生气,甚至在临走前,还大手笔地又打赏了他一锭金子。 李鸿昌喜不自胜,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门,旁边有他熟识的茶客,忍不住问这少年的身份。 李鸿昌抬了抬下巴:“能让关家几位公子小姐这般作陪的,除了关家那位嫁去京城的姑奶奶所生的独子,谁还能有这待遇?” “那那位小侯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第六章 林德安拿着沉甸甸的赏钱,慢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居所,就见那门口早已有人在等着了,他快步走了过去,深深一揖:“姑娘久等了。” 苏清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林先生上次还叫我丫头片子呢,如此前倨后恭,究竟是为何啊?” 林德安面露赧然:“姑娘可不要打趣我了,先前是我狂妄自大,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我既想明白了,自然要对姑娘恭敬才对。” 他这么说,苏清漪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德安将苏清漪引入了院子,又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道:“家中乱了些,姑娘不要见怪。” 苏清漪笑了笑:“您客气了,比起我初见您时的模样,现在已经很好了。” 初见时林德安还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如今收拾一番,倒真有点中年美大叔的感觉。苏清漪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林德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在下太过孟浪,幸得姑娘相助,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在下对姑娘可谓是感激万分。” 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苏清漪竟有些接受不来,反倒觉得他最初那般粗俗的样子还真实一些。 林德安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肉麻了,咳了一声,便站起身去房中拿出一个小木箱,木箱之中已经装了大半的碎银子和铜钱。 将这木箱中的钱给倒出来,铺了一桌的银钱,还挺有视觉冲击力,随后,林德安又将今日的赏钱给倒进去,那枚金锭就十分显眼了。 林德安将其分作了一大一小两堆,才正色道:“说实话,先前我也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火热,这都是因为姑娘的话本子写得好的缘故,故此我们先前所说的分配比例便有些不合适了。” 他将那堆小的搂过来,又将大的推到苏清漪面前,才道:“若没有姑娘的故事,我林德安这东山再起的话不过是句玩笑,说得夸张些,姑娘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若还看得起我,就将这钱收下。” 苏清漪自然不肯,只是论嘴皮子利索她是肯定比不上林德安的,根本招架不来,最终也只能无奈收下那堆银钱。 两人这一番推让,倒把早先的那点龃龉给翻了过去,苏清漪这才后知后觉林德安这手段之厉害。 她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却见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夸张的嗓门在门外响起:“林先生在不在?喜事,大喜事呀!” 林德安与苏清漪面面相觑,林德安眉头一皱:“糟了,是王媒婆。” 苏清漪顿时头皮发麻,她此刻虽然穿了男装,但根本就骗不了那些生活经验丰富的人,连林德安都看得出,更别说是走街串巷目光如炬的媒婆了。她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在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这媒婆看到她在林德安院子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德安当机立断:“委屈姑娘从这后面走吧。” 苏清漪只能跟着他从后门离开,隔着老远都听到了那媒婆夸张的笑声。苏清漪十分无奈,这可真是太不巧了,她这次来,原本是想和林德安签订契约的,如今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一 苏清漪回到家,就见院门开着,一个青年正在里头挥汗如雨地劈柴,见她回来了,也只是低下头,抿着唇道:“苏姑娘,待我将这柴给劈了,你再进来。” 这青年名叫郁长青,大约一年前来到桐花巷,一开始只是偷偷在苏燮上课的时候在外面偷学。后来被苏燮发现,见他为人勤奋踏实,于读书上也有一点天分,便让他跟着私塾一起上课,只是让他帮忙做些杂事抵束脩。 郁长青十分感恩,几乎包了苏家所有的家务,后来苏燮病了,苏清漪一人照顾不过来,也都是他在帮忙。甚至他还去码头搬货,赚来的微薄薪水也都给了苏清漪用来给苏燮治病。 苏清漪不收,他就固执地扔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这么来回几次,苏清漪也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钱另外收好,等苏燮好了再还给他。 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只听见斧头劈在柴垛上闷闷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个明艳的少女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七娘!你可算回来了!” 她叫顾三娘,在街口开着一家豆腐铺子。自从父母双亡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弟弟长大,虽外表看着有些泼辣,为人却最是善良厚道。 苏清漪穿越后,能这么快适应环境,也是多亏了她。 可此刻,顾三娘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愤怒:“你不知道,你那几个堂叔和叔祖又上门来闹了,若不是长青大哥在,还不知苏先生要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呢!” 苏清漪的脸色一变,她就说,自己离开之前本是请几位街坊邻居帮忙照看父亲,怎的回来的时候会看见郁长青在这里劈柴。 顾三娘的话说完,几位街坊也满脸羞愧地走了出来。 “七娘啊,真是对不住了。” “毕竟都是亲族,咱们也没有办法。” 苏清漪连连摇头,大家不过是街坊,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又是道谢又是致歉,倒让几个街坊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从家里拿了些东西硬塞给苏清漪。 苏清漪哭笑不得,怕他们多想,也只能收下。 待街坊们都回去了,她才问顾三娘和郁长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三娘说起这个便是一脸怒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苏家那些亲戚做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郁长青偶尔在旁边补充一两句,却已经足够让苏清漪得知全部的事情经过。 苏家村在临江也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当初出了苏燮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几乎是全村都引以为豪。后来苏燮求学崇明先生,遵老师遗命,及冠后才下场考试,反倒原本一直不如苏燮的村长之子抢先考中了秀才。 村中人的看法渐渐就变了,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几年类似的嘲讽声不绝于耳,好在苏父苏母却咬牙挺着,不肯将这些事情告诉苏燮。 待到苏燮及冠,一路高歌,县试c府试c院试连得三案首,名声响彻整个临江城,便是当时的江东太守都惊动了,称他为麒麟子,传为一时佳话。 村中人便又都围了过来,尤其苏燮那几个远房堂叔,原本嘲讽的最厉害的就是他们,却像是失了忆一般,毫无芥蒂地逢迎上来。 苏父苏母却已经看清了他们,态度一直十分冷淡。 原本,要是苏燮顺利地进京考试夺得状元,这可就是小说中最经典的打脸情节了。可偏偏,就在苏燮乡试前夕,父母相继过世,他因守孝耽误了六年时间,原本风光一时的麒麟子成了过眼云烟。 苏燮没法忍受村里人的冷言冷语,这才决定搬到城里来。 没想到,那些人就像水蛭一般,一开始只是明里暗里说要给苏燮过继孩子,被苏燮拒绝后,又打上苏清漪婚事的主意。自从苏燮病了,更是三天两头就来闹事,原主也是心力憔悴,这才香消玉殒。 顾三娘义愤填膺:“他们又提要过继的事情,说什么要给你找个依靠,那人痴痴傻傻的,我看哪!就是个被他们用来占家产的幌子!” 苏清漪无奈苦笑。 这些人耀武扬威也是有所依仗,依据这时候的律法,一旦苏燮过世,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到时候苏清漪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又如何同庞大的宗族斗,还不是得由他们搓圆捏扁。 在他们心中,此刻的苏燮只怕就如一个死人一般了吧。 把顾三娘给气成这样,可见苏家吃相有多么难看。古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顾三娘骂了一通苏家人,见到苏清漪面色黯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了嘴巴:“抱歉,七娘,我不是” 苏清漪摇摇头:“他们做得出,你又怎么说不得?” 顾三娘叹气道:“若是苏先生醒来,他们哪敢如此嚣张!” 苏清漪的心情越发低落,苏燮已经昏迷了一两个月了,虽然一直靠药吊着性命,但若一直这样下去,苏醒的希望只会越来越小。苏清漪从未如此绝望,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的未来与苏燮的生死息息相关,苏燮活着她才能活着,苏燮要是不测,她便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正在这时,郁长青突然说道:“我在码头听几个脚夫说起,这一次和武安小侯爷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回乡的御医,听说暂时就住在关府,给关老爷子看病呢。” 顾三娘皱眉道:“那可是御医,咱们怎么可能请得到?!” 苏清漪却眼前一亮,她不管门户之别,只知道事在人为,只要能够治好苏燮,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都要试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第七章 鸿昌茶楼里,林德安已经说到,捕头钱三木收到血书后前往调查,调查过程中阴差阳错认识了自称江湖百晓生的年轻公子殷无涯。两人不打不相识,竟成为了至交好友,一同调查那桩尘封多年的江湖奇案。只是在调查过程中,钱三木发现殷无涯似乎隐瞒着什么东西。 林德安一拍醒木,开口道: “钱c殷二人追着那神秘黑衣人到了一处坟地,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此时天色已晚,两人四处看去,只见几棵干枯虬曲的老树,几只老鸹被生人惊动,桀桀叫着盘旋在空中。两人一路向前,总算见到了些许灯火,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走到近前,方才见那灯火根本不是人家,而是一处义庄。” “就在两人犹疑之际,忽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银铃声。” 随着林德安话音落下,台上乐师摇晃了一下铃铛。 众人听得入神,冷不丁地听见铃声,就如两位主人公一般被吓了一跳,有那等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叫出声来,反应过来,才满脸通红地掩面而去。 台下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德安,他泰然自若地顺着接下来的情节说下去。 这两人虽然听见了银铃声,却仗着艺高人胆大,就在这义庄住了下来。到了后半夜,假寐的钱三木忽然听见了女人的哭声,睁开眼睛却发现殷无涯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循着哭声出了义庄,便看见坟地鬼火莹莹,一个无头的白影从他面前飘过,到了坟地上空却突然消失不见。 钱三木心中发麻,慢慢地退回了义庄,他警惕四周,好不容易放下心,却听见一旁的窗户被拉动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张诡异的人脸,他拔剑刺去,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不知何时被放在那里的纸人。 风吹动门窗,发出呜咽之声,就在钱三木全神贯注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随着他与来人交手几回合,才认出对方身份,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殷无涯。 随着林德安的讲述,一旁的乐师拉响二胡,乐声哀怨悲凉,让人仿佛置身于阴风惨惨的义庄之中。更别提,还有幕后的百戏,用高超的口技模拟故事中所有的声音。 茶客们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刺激,一个个被吓得脸色煞白,全身发抖。有人先前还嘲讽那个吓得尖叫的人,如今去恨不得自己也同他一起逃了出去。 待到林德安醒木一敲,乐声上扬,那百戏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上半段结束,伙计笑容满面,重新上来添茶,众人才仿佛重回人间。茶客们松了口气,将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四下相望,却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待到恐惧过后,这般新奇的体验反倒让人回味起来,一时之间这大厅中议论纷纷,倒是更热闹了几分。 而楼上雅间却是一片静悄悄的。 关奕杰搓了一把身上的鸡皮疙瘩,略带埋怨地看着对面的萧泽:“表哥,这么吓人的东西,你居然能听得津津有味,真不愧是武安侯的儿子!” 萧泽翻了个白眼,拿出扇子摇了摇:“那是我胆大,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这老鼠胆子,以后可别说是我兄弟。” “在家里祖父嫌弃我就算了,出来还得被你嫌弃。”关奕杰一脸控诉地看着他,“本想带你出来好好玩玩的,结果这几日光泡在茶馆里头了,我光喝水都喝了几斤了。你说你哪有一点京城小霸王的名头,要知道你在这儿这么乖,京城里那些人不得下巴都吓掉了!” 萧泽合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多嘴!” “你说姑父要知道你如今这般安分,是不是马上就要接你回京了?” 萧泽冷哼一声:“我爹要知道了,估计巴不得就把我给留这了。” “这不至于吧”关奕杰结结巴巴道。 萧泽眉目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径自站起来:“行了,你不就想去玩吗?” 关奕杰一喜:“表哥的意思是” “等我听完这下半场。” “” 一 钱c殷二人离开义庄,打听得知,这里正是十五年前那桩江湖奇案的发生地——红叶山庄。 当年红叶山庄上下八十一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震惊整个江湖。但就在众江湖豪杰齐聚红叶山庄,欲查清这桩案子的时候,那八十一具尸体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从那以后,这地方便废弃了,成了一处乱葬岗,那红叶山庄便也成为了义庄。 两人意识到那神秘黑衣人是故意带他们来这个地方的,故此,两人又原路返回。却不妨在义庄调查的当晚,又一次遭遇离奇事件。 两人这次有了防备,合作之下抓到了装神弄鬼的元凶,竟是一伙盗墓贼,而从这伙盗墓贼口中,他们却意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随着醒木落下,听者如梦初醒,叫好声与打赏声更甚从前。 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苏清漪动了动酸麻的腿脚,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在说书的过程中加入背景音乐和口技的想法是苏清漪提的点子,因着时间有些紧张,所以只在两段高|潮戏份时使用,如今从群众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抬头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雅间的窗户,这几天她也不是没有打听过,也尝试着去关府附近转悠过,除了差点被人当做宵小,她连御医或者关老爷子的面都没有见到,便是有百般武艺,又如何使得出? 而比起那住在重重院墙之后深居简出的关老爷子,这位成天在外头乱晃的武安小侯爷反倒更好接近一些,恰好他又喜欢听书,只要能想办法跟这位小侯爷搭上线,就能通过他见到御医。 想法很好,但想要实践,难度还是不小的。 苏清漪迫不得已只能让林德安帮忙,也因此欠他一个人情,反倒更加不好说签订契约的事情了。 果然,在伙计收完赏钱之后,林德安并未离去,而是拱拱手道:“多谢诸位捧场厚爱,林某感激不尽,有心回报,却又怕坏了规矩,故此林某有一个想法,咱们不如同殷先生一样来一场雅赌。” 所谓雅赌,自古有之,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便与丈夫赵明诚常玩一种叫“翻书赌茶”的游戏。双方就古书上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在哪本书的哪一卷哪一页哪一行,进行出题,赢者饮茶。 在故事中,钱三木初见殷无涯,他就与十几名士子进行雅赌。 殷无涯博闻强记,过目即诵,即便对手有十几人,他依然侃侃而谈,毫不示弱。将所有士子都辩倒之后,他仰头喝下一壶酒,持剑迎风而舞,随后飘然而去。 这一段算是《镜中美人》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段落。 人性中本就有赌性,只是对于文人来说,在赌场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赌一些金银阿堵物,实在是有失身份,这就有了“雅赌”一词。而故事中的殷无涯既有士子的风流又有侠客的潇洒,如何不叫人追捧,至少这股雅赌的风气已经在年轻士子中流行起来。 林德安此时提出这样一个想法,顿时就让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连原本要离开的萧泽也停住了步子,听林德安细说。 林德安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在林某今日所说的故事中有三个谜题,这十日之中,诸位尽可以将答案送至茶楼,十日后,林某公布答案,但凡三题都能答中者,之后,林某每旬都会单独为他提前说下一话的故事。” 场中一片哗然。 一名穿着锦袍的男子一抚掌:“题雅致,赌注也雅致。有意思,有意思。” 林德安看向他,拱手道:“赵公子大才,区区小题定然难不倒您。在下是班门弄斧了。” 赵明江笑了笑,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得色。他出自姜岐赵家,并不是临江人,但他自幼对话本十分痴迷,听闻了《镜中美人》的名气之后,不远千里赶到了临江,一住就是几个月。 有了赵明江带头,众人自然也纷纷响应。 萧泽站在楼梯口,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关奕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表哥,你也想参与?” “有何不可?” “可你”不是最不喜欢看书了吗? 关奕杰在萧泽的瞪视下,脖子一缩,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谁说我讨厌看书了,我只是不爱看那些酸腐写的玩意罢了。”萧泽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 关奕杰看着他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第八章 林德安这雅赌的法子一说出来,原本就很火爆的鸿昌茶楼越发兴旺,便是一些对话本没有兴趣的人,或是为了争一口气,或是受人所托,也来到了鸿昌茶楼。 雅间里,向来日天日地的武安小侯爷萧泽,正站在一旁一脸恭敬地给两位老者倒茶。 一人年纪略长,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整齐,长须飘逸,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若是有临江城之人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人便是前太傅关文柏。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国字脸,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云游四海,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受了关文柏所托,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c辈分高,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也正因如此,萧泽虽纨绔,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他也怕啊,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那可未必。”徐诲冷哼一声,“来时,这小子就一直在说这雅赌,话里话外都是激将法。还当我老了听不出来吗?” “你既知道是激将法,理他作甚?” 徐诲:“” 果然是亲外公。 话虽如此,但当锣声敲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欣赏着林德安的演绎。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座位上都坐着拿着笔墨的人,这都是其他茶楼的说书人,他们将林德安说的话本记下来,然后在其他茶楼说。李鸿昌与林德安都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世事便是如此。比起对于写作抄袭的严厉,世人对于这方面却宽松地令人咋舌。 这样怪诞的景象令人十分无语,却也无可奈何。除非将书付梓出版,否则,根本就没人承认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在世人眼中,这就是一道天堑。 赵明江坐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旁也坐着一个拿着笔墨的书生。 待到林德安讲完上半场之后,赵明江问那书生:“可都抄写地差不多了?” 他旁边的几名茶客都有些好奇,赵明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并不去雅座,只是和众人一样都坐在大厅里,众茶客平常与他聊天都习惯了,便直接问道:“赵公子莫非手底下也有茶楼的产业?” 赵明江笑着道:“并没有。” “那您这是?” 赵明江摇了摇扇子:“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同我一样对话本十分喜爱,听我说了之后,便十分好奇,可惜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由我找人抄了给他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又有一人问道:“赵公子可曾想明白这故事里的三道谜题?” “说有也可,没有也可。”赵明江说完,看了一眼楼上雅间,笑眯眯道,“诸位,在下要去见两位长辈,先请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朝雅间走去。 而雅间之内,徐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起来,点评道:“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这说书人也有些本事,先前那一段我都听入迷了。只可惜,太在乎情节机巧,倒失了深意。” “不过是听一段书,放松心情,你倒上了心,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自己。”关文柏失笑道。 徐诲便道:“不是我上心,是我的一位小友,他平日里喜欢看些新奇话本,据说偶尔还自己写,若叫他听见这段,说不得见猎心喜,会奔来这临江城也不一定。” 关文柏也好奇了:“是哪位俊彦,我怎么不曾听过?” “他向来不爱出门,亦不喜人多喧闹,平日都只在自家宅院活动。”徐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郁卒,“我当初听闻他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我们畅谈了三天三夜,彼此引为知己,然而,在我离开之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徐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公徐行,去时替吾闭门可好?” 关文柏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他如此矜傲,你竟也不生气吗?” 徐诲摇摇头:“他这人纯稚,不过我以友待他,他也以友待我。” “倒是有魏晋之风。”关文柏也露出兴味的表情,“说的老夫都对此人有些兴趣了。” 一 萧泽和关奕杰原本正在隔壁雅间吃东西,听得自家爷爷爽朗的笑声,关奕杰皱了皱眉:“这一段有这么好笑吗?” 萧泽原本正想翻个白眼给他,却见到赵明江朝着关c徐二人那间雅间而去,两人面面相觑:“他来做什么?” 萧泽猛地站起来:“坏了!他估计也是来问谜题的!” 两人急匆匆地进了门,却看见赵明江正在向两位长辈行礼:“叔祖,徐先生。” 赵家与关家都是世家,家中又相隔不远,自然会有姻亲。关文柏问了他几句,才对关奕杰和萧泽道:“奕杰,阿泽,见到兄长怎么不知道问好?” 关奕杰和萧泽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表兄。” 赵明江自幼天赋极高,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两家走动之时,这一辈的孩子互相比较,关奕杰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向来对赵明江没有好感。萧泽为了挺自家亲表弟,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有什么好脸色。 问好之后,关文柏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既是见过了,你们俩便出去吧。” 关奕杰c萧泽:“” 等到两个小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关文柏才示意赵明江坐下:“先前你来府中那回来去匆匆,要不是此番遇上了,你恐怕也不会上来陪老头子说会话吧。” 赵明江有些不好意思:“叔祖恕罪。” “罢了。”关文柏笑眯眯道,“既然你来了,就替我与徐老做个判官。” 待到林德安讲完了书,徐诲与关文柏的脸上却失去了先前的泰然自若,反倒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过了一会,徐诲先放弃,说道:“我看出两道。” 关文柏摇头:“我也看出两道。” 两人一同看向赵明江,赵明江苦笑道:“两位长辈可别折煞小子,你们都只看出了两道,小子又怎么看得出第三道?” 关文柏道:“这两题也出的刁钻,要找出答案来,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一道出自经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写这话本子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本事,就算是有些投机取巧,但也算是博览群书。”徐诲拧着眉头,“我倒是想知道第三题到底是什么了。” 赵明江道:“那位说书的林先生就在楼下,不如让侄孙去将他请上来?” 徐诲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不必,你我二人若连一个说书人的谜题都解不出来,那还算什么大儒,算什么太傅!” 关文柏无奈道:“做什么又扯上我了?” “难道你就甘心认输?” 关文柏叹了口气:“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那也比你一直端着要强。” 赵明江满脸尴尬地看着两位长辈旁若无人地互爆其短,偏两位长辈说完了,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笑起来。 徐诲决定暂时留在关府,同关文柏每日来听书,势要将这三道题通通解出来才作数。 苏清漪并不知道,不然她得后悔死自己这几天没来。 原本只是为了引萧泽上钩而做的鱼饵,竟然将关文柏这样一条大鱼给钓了上来,可她却偏偏错过了。 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情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第九章 苏清漪后不后悔暂且不知,但有一个人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个人就是文昱书坊的黄奉书。 这文昱书坊是临江最大的书坊,自从一年前被少东家谢谨接手之后,便提出所有的奉书要将投来的稿子都看一遍,同时也提高了奉书的工钱,这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下去,原本对此有些抱怨的奉书都不得不闭紧了嘴。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句子都不通顺,这一遍看下来,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每个月看一次,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先是看了看字,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有人在赏玩,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看书,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少东家的这个要求,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 很快,黄奉书拿着这本书,带着伙计月生一同到了少东家谢谨的书房。 谢谨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皮肤白皙,眉眼温和,嘴角轻轻地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在商界杀伐果决的谢氏少东家。 谢谨看了一眼黄奉书激动的表情,又接过他手里那本书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书的封壳和前几页被水浸湿,大部分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从剩余的几个字中看得出这一笔字遒劲凛然c笔力雄浑。 这个世界没有颜真卿,故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被誉为书法界四大楷体之一的颜体。 现代人学书法多从颜体入门,但要写好一笔颜体,也不是那么简单。苏清漪从小练书法,一开始只是因为这是少年宫唯一给孤儿院孩子开放的课程,后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艺术,这么多年下来,一笔颜体已经写出了风骨,糊弄一下不知道颜老爷子的古代人是足够了。 谢谨自小学书,看到这笔字的时候,不自觉就挺直了身体。他翻过前面几页,从没有被浸湿的部分开始看,然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当整本书看完之后,他抬起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黄奉书又气又急:“少东家,这就是最近名动整个临江城的《镜中美人》,原来先前林先生已经来投过稿,却偏偏被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子给放过了。” 月生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东家,当初来投稿的可不是林先生啊,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小人见他半点规矩都不懂,才没有当回事情,少东家恕罪啊!” 黄奉书一愣。 谢谨又问:“你确定?” “小人确定,哦,白先生可以为小人作证的,当时他也在场呢,原本他还要帮小公子引荐给常奉书的,但小公子走的太快了,白先生便作罢了。” 谢谨自然不可能只听信月生一人之言,便派人将常奉书和白先生都一同请了过来,确定了月生所说的的确是实话。 常奉书将一脸懵逼的白先生给送走,回来便发现谢谨和黄奉书都陷入了沉默。 “少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奉书看了一眼谢谨,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常奉书。这下,轮到常奉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常奉书瞪着眼睛看着月生,恨不得生撕了他。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当初荻州的长信书坊不过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坊,却因璇玑先生一人之力,成为了如今江东最大的书坊。 由此可见,一个好的作者,将会带给一家书坊多大的利润,别提他们这些人每年为了璇玑先生的话本印量,要跟同行打破多少次头,而长信书坊啥也不用干,不限印量就能获得璇玑先生的首印权,可谓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怎么不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依旧不知道谢谨当初提那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说一声高瞻远瞩,只是再怎么高瞻远瞩,还是被几个不上心的下属给毁了。 黄奉书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常奉书忙道:“少东家,既然林先生当初有意投稿,如今咱们再找他不就行了,只要能获得他的首肯” 谢谨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当初我与叶老一同上门,都被拒绝了,不止我们,秀逸也是如此。” 秀逸书坊是临江城的第二大书坊,但这些年一直摩拳擦掌要干掉文昱好上位,他们会抢先一步接触林德安并不是什么奇事,林德安拒绝文昱或许是面子过不去,可若连秀逸一并拒绝,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奉书不想让常奉书专美于前,也接着道:“林先生是不是恼怒了我们,不如老朽带着这混小子上门找林先生告罪。只要林先生消了气,自然会同意与我们合作。”他见谢谨不说话,狠心道,“少东家放心,老朽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定求得林先生的原谅。” 谢谨却仍旧摇头,说出的话却极为熨帖:“黄老言重了,此事固然重要,便是不成,也不过是一桩生意。您在文昱书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又岂是一桩生意能比?” 黄奉书自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还是要劝道:“少东家,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啊” 倒是常奉书看出了点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谢谨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望几位暂时能守口如瓶。” 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谢谨又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他们离开。 待到他们走后不久,一名护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少东家,您找我?” 此时的谢谨早就没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番。 护卫点了点头:“少东家放心,属下亲自点人,不分昼夜看着那林德安的院子,只要那小公子一出现,属下便立刻来报。” 谢谨摇摇头:“不用,你派人跟着他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 护卫已然知道前因后果,却疑惑道:“少东家就这般肯定,那小公子才是这故事真正的作者?” “总之林德安不是。”谢谨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笑意,“至于他是不是,见过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第十章 苏清漪丝毫不知外头因她风云四起,她这几日十分忙碌,因为马上就要到母亲余氏的忌日了。 好些规矩苏清漪都不知道,原身脑子里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最终还是在诸位街坊的帮助下才准备好拜祭用的东西。 余氏过世后,苏燮和宗族闹翻,余氏的尸身不允许进入苏家祖坟,苏燮气不可遏,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将余氏葬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现在想来,苏燮这一场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如今才恰逢其会发了出来。 那地方有些远,又有些偏,顾三娘原本要陪她一起去,却被苏清漪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了人家太多,再说,顾三娘自己还有铺子要照管,也耽误不起。再说,她之前也出城找过林德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苏清漪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可余氏葬着的荒山,却是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苏清漪奋力地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艰难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坟茔上被休整地干干净净,这是因为清明的时候,苏燮带着她来给余氏扫墓,只可惜,扫完墓回去,苏燮就病了。 苏清漪按照几位婶子教导的在墓前摆上祭品和水酒,然后才烧纸,袅袅烟气升起,她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不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清漪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后,她对这些事情多了几分敬畏。但当她拜祭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 荒山c孤坟c独自一人,怎么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谋杀案的开场。 苏清漪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紧了紧衣服就离开。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这种连条小路都没有的荒山。苏清漪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中了招。 她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已经到了路上,前方不远就有人烟,到了那边再请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 谢谨原本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速度放慢,车夫的声音传来:“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谢谨面上波澜不兴:“不用管。” 后来谢谨午夜梦回时后悔过很多次,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将马车停下来会怎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或许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只是没有如果。 车夫没了办法,只能对着苏清漪歉意地摇摇头,便赶着车走了,马车扬起的烟尘差点呛到苏清漪。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头,心中郁闷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而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一根丢弃在路边的树枝,正准备过去拿来当拐杖,刚蹲下,却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苏清漪只觉得一阵利风刮过头顶,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掠过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一匹马! 苏清漪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马上神情恼怒的俊美少年,倒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活体土豪。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若不是小爷马术高超,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苏清漪还没来得及回神,倒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挨骂了。 萧泽也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待到心情平复一些,见那姑娘还趴在地上,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巴朝着护卫扬了扬:“把人送到医馆去吧。” 两名护卫站在一旁,束手束脚的。 关奕杰小心在一旁提醒萧泽:“表哥,男女授受不亲。” “啧。”萧泽不耐烦地看了地上的苏清漪一眼,对一名护卫道,“去先前的村子里找两个女的把她抬到城里医馆。” 护卫立刻领命而去。 关奕杰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清漪:“姑娘,你还好吗?”随即又看向萧泽,“表哥,你不会把人给踢伤了吧?” 萧泽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小爷我的马术高超,在京城可是马球队的主力,你当是你?” 这时,苏清漪总算从变故中回神了,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吓到了。”说完,她就伸手去够那根害她差点出事的树枝,靠着树枝站起来。 萧泽皱着眉头:“你先别乱动,一会我派人送你去医馆。” “不用” “就这样。”萧泽干脆利落地决定,随后就对关奕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哦哦哦。” 关奕杰又看了一眼苏清漪,却见萧泽已经策马离开了,也手忙脚乱地跟上去:“表哥等等我啊!” 苏清漪看着萧泽骑马离开的背影,心想:活体土豪人倒也不坏嘛! 到了医馆,大夫检查以后确定没有什么外伤,除了先前她崴到的脚踝,身上甚至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这伤与萧泽半点关系都没有,苏清漪便同那两名护卫说了,对方挠了挠头:“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您就别拒绝了。” 这会,大夫已经麻利地上了药,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她。 那先前请来的两名村妇又负责把苏清漪给送回桐花巷,两名护卫也回去复命了。 一 苏清漪回了家,她这模样很快就被顾三娘给知晓了,顾三娘急匆匆地赶过来:“怎么受伤了?” 苏清漪有些无奈地说了自己崴脚的事情,怕顾三娘担忧,便隐去了之后关于萧泽的事情。 顾三娘叹口气:“你啊你啊,就是太要强了。”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并不觉得这伤有多严重,只是她先前还接了樊掌柜一个抄写佛经任务。眼看着截止时间快到了,她却伤了脚,还不知要怎么给人送去呢。 说来这件事也有些趣味,她上次去樊掌柜那儿送书,恰好遇见他与一名书生在争执有关书法的话题。她有些技痒,便插了几句嘴,还写了几个字,写的自然是颜体。顿时让那书生惊为天人,委托她抄写一部佛经,说是要送给自家长辈的寿礼。 因着对方的时间很急,又加了价钱,所以这几日苏清漪便一直在房中抄书,到了余氏忌日才出门,谁知这一出门就把脚崴了。她自是不想麻烦别人,算着时间还有几天,便打算过几天去茶楼的时候一并去了。 顾三娘唠叨了半天,见苏清漪在出神,顿时气恼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一定会小心的,重活累活绝不再干了。” 顾三娘道:“你这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改天我和李叔他们说说,多看着你点,至于你家其他活计,便让长青大哥来做便是了。” 李叔就是李木匠,他们家就在苏家隔壁,夫妻俩十分和气,常常帮忙的。 只是,苏清漪听着顾三娘话语中和郁长青的熟稔亲昵,忍不住便问道:“姐姐和郁大哥似乎很熟悉?” 顾三娘笑了笑:“你忘了,当初长青大哥晕倒在我家门口,我吓得要死,后来知道他是饿晕的,便给他吃了一碗豆腐脑,接着,他就留在咱们桐花巷了。” 苏清漪恍然,原主记忆里倒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的。 顾三娘又道:“长青大哥为人十分踏实可靠,平日里经常帮街坊们做事,虽说不大爱说话,但是学东西特别快,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似乎都会变得简简单单的,上次” 苏清漪看着顾三娘口若悬河地说着郁长青的事情,心中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其实这两人的相遇真是挺戏剧化的,而论品行才貌,两人也是相当,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少女,便是对彼此有些好感也是有可能的吧? 苏清漪顿时就忘了脚疼的事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顾三娘:“顾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郁大哥?” 顾三娘一愣,随即羞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不是的。” 这回轮到苏清漪愣住了,顾三娘脸上的红晕她看得分明,她分明是有意的,难道是郁长青可上次她看这两人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顾三娘倒也没隐瞒,苦笑着道:“我家的情况你都知道的,宣儿太小,家中只能靠我撑着,日后定然是要找个男人入赘的,这是辱没祖宗的事情郁大哥会做事还会念书,他这样的人日后是会出人头地的,我如何能够害他?” 她这么一说,苏清漪也不好再劝,只能慢慢安抚她。 故此,两人也没发现,一道人影在门口闪了闪,便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第十一章 到了雅赌谜底揭开的那天,苏清漪的脚也好了许多,便早早去了鸿昌茶楼。 茶楼中已是人满为患,和她有同样目的的人并不少,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紧皱眉头,想来是没有想出来的。 有人见了赵明江,忙问道:“赵公子定然将谜题解出来了吧?” 赵明江苦笑着摇摇头:“诸位高估在下了。” “连赵公子都解不出,那还有何人能解出!” 听到这句话,赵明江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那倒未必,至少我知道一个人,是定然可以解出来的。” 雅间里,关文柏和徐诲正在下棋,两人的表情都十分轻松。 关文柏落下一枚棋子,揶揄道:“如何?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心里很难受吧?” “还好,毕竟还有你这位老友陪我。”徐诲毫不示弱。 两人原本只是纵容小辈的一次胡闹,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没有找出第三道谜题。两人都是心胸豁达之辈,并不觉得被冒犯或是恼怒,反而坦然地认了输。 只是多少有些丢脸,所以两人便赌了气,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这第三题究竟是什么。这才相约着一起来了茶楼。 而隔壁的萧泽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连外祖父和老师都没能答出这三道题,这简直就不可能!! 到了时间,林德安踱步上了台子,照例同茶客们打招呼,却被那些心焦的直接打断:“林先生,你就赶紧宣布谜底吧!” 林德安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既如此,在下便说了。” 第一道与第二道还是有不少人猜中的,所以他说出来之后,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至于第三道”林德安顿了顿,把人的胃口吊高了,才说,“是乐声。” 场下顿时哗然。 林德安解释道:“第一话,钱三木在破两名犯人串供的案子时,就曾说过‘乐音有高低起伏,这两人都是乐师,他们不用说话,用曲调就足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串供了。’,所以谜面就是乐师拉的曲子。” 徐诲与关文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徐诲自幼家贫,在音乐一道并没有太多兴趣,关文柏却是个真正的音痴,不说两人根本没有想到乐声之上,便是想到了,凭他们,恐怕也很难通过听将谜底给解出来。 徐诲叹了口气:“愿赌服输。” 关文柏也苦笑道:“这可是赶巧了,恐怕你我就是猜出了谜面,也没法写出谜底。” 场中仍旧吵吵嚷嚷,但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林德安这才道:“这十日,在下收到了不少答案,一一核对之后,只有一人答对。” 这话竟又引起骚动,所有人都往四周看去,想要找出这个答对的人。 便是雅间里,关文柏与徐诲也露出了兴味的表情。 林德安将一页纸展示出来:“这位名叫苏七的公子,请出来与众人一见吧。” 苏清漪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朝着四周拱了拱手。众人都表示出讶异,没想到他的年纪竟然这么小。 就在苏清漪准备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她。 “慢着!” 赵明江排众而出,摇着扇子,神色淡淡:“这纸上的字遒劲凛然c笔力雄浑,已然自成一派,足称大家,没有积年累月的练习如何能写得出来,你这小丫小子,便是从娘胎里开始拿笔也不可能写得出来,还敢冒认,真是胆大包天!” 苏清漪哭笑不得,她怎么都没想到,她不过是习惯性地写了颜体,竟被人这般怀疑。 赵明江这话顿时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面对着四周谴责的目光,苏清漪也不慌,直接道:“既然这位先生不信,不如我现场写出来给您看?” 赵明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既如此,便让他当众出丑一番,得些教训,也算是为他爹妈管教他一番。 他如此想着,便对李鸿昌道:“李老板,备笔墨。” 李鸿昌亲自送了文房四宝过来,赵明江则收起了手中折扇,挽起袖子,亲自磨墨,见苏清漪还是一脸轻松的模样,冷笑一声:一会有你好看的。 底下这一番动静自然吸引了雅间的人,徐诲与关文柏都饶有兴味地看着众人围着的那一桌,他们隔得远,林德安手上的字又小,自然是看不清的,可能让赵明江这等赏遍名家的世家子都夸“自成一派,足称大家”,可见那字有多好。 关文柏好字,心中顿时就痒痒起来,让人去下头将苏清漪写了答案的纸给拿上来。 而在大厅,众人都屏息静气,看着苏清漪提起了笔,光这一下,就能看出她还是有些经年的底子,并不是在说大话。 苏清漪提起笔,脑海中的杂念顿时就消失了,她眼中只剩下眼前的这一方宣纸。几乎是不假思索,她提笔如行云流水一般写下了《诗经》中最出名的那一首“死生契阔,与子同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时候,执子之手还未被曲解原意,演化为后世说的夫妻,而是说战场上的生离死别。 诗豪迈,字大气,彼此之间竟是赋予了不一般的意义。 赵明江从先前的惊讶逐渐转变为不可置信,最后竟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苏清漪。 苏清漪写完这幅字,才从感觉中慢慢退了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满意地看着刚刚写好的字,这样一气呵成的感觉并不多见,这幅字也的确是她两辈子写的最好的字。 有了这幅字,没有人敢说什么。 苏清漪这才道:“小子有幸猜出了三道谜题,这赌注就归我了,没错吧,林先生。” 林德安点了点头:“自然。” “既如此,小子愿意出让这个机会,您也没有异议吧?” “这既然先前并没有说不行,自然也由公子您自己做主。” 赵明江等读书人已经捧着那副字欣赏地如痴如醉,但还是有一些对此没有兴趣的茶客,听见林德安这么说之后,大喊一声:“一两银子!” 这就像打开一个开关,竞价之声此起彼伏。 萧泽也不甘示弱,比壕,小侯爷可还没怕过谁! 果不其然,最终还是小侯爷竞拍成功,他的脸上露出一抹骄矜的笑,却没注意到,楼下的苏清漪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在第一次听书就能砸金子让林德安单独为他讲下一话的土豪,碰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怎么会放过呢? 苏清漪朝众人拱了拱手,随后跟着伙计上了二楼。 萧泽在雅间兴致勃勃地等着自己的赌注,苏清漪推开门进来,他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传来,让他皱了皱眉。 但很快,他就忘掉了这一丝不对劲,拍出了银票:“银货两讫。” 苏清漪却笑了笑:“小侯爷,在下不要钱。” “你说什么?” 面对萧泽狐疑的表情,苏清漪坦然道:“在下家中长辈重病在身,想用这些换一个御医诊治的机会。” “你说宁御医?” “正是。” 到了这个时候,萧泽若还没有发现自己被设计,那就白瞎了徐诲这么多年的教导。他冷笑一声:“若我不肯呢?” 苏清漪一怔。 萧泽坐下来,翘着腿,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笑容:“小爷生平最恨被人设计,银票在这里,你爱拿不拿,小爷也不会为个玩物就任人戏弄。” 苏清漪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意识到自己之前太迫切了,所以才被萧泽看出端倪,她也不狡辩,直接便认错:“是小人不对,小人给您赔礼道歉,还请您答应小人,请宁御医替小人的长辈诊治。” 萧泽正准备再吊着她,却忽然听见旁边的雅间传来几声咳嗽声。他心中一凛,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苏清漪原本还想着要如何才能让小侯爷消气,连下跪这样的事情都想到了,没想到萧泽竟答应了。 苏清漪心中又忍不住给小侯爷发了一张大大的好人卡。 待到苏清漪离开,萧泽才满脸郁闷地走进隔壁的雅间。 “外祖父,您刚刚为什么拦着我,不让我给他个教训!” 关文柏肃容道:“人命关天,岂是你这般轻忽的?” “我又没说不帮他请御医”萧泽嘀咕了一声,“他这般算计我,难道我给他一个教训也不行吗?” “那也是你不够警惕,技不如人,不反省自己,反倒去教训别人?!” 萧泽被训得抬不起头来,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只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徐诲。 谁知徐诲抬起头,冷冷道:“我徐诲的弟子,一笔字居然连个丫头都不如。回去以后你每天给我练两个时辰的字。” 萧泽却不服气:“老师这话从何说起,学生的字虽然称不上名家,却也是受到不少大师肯定的,哪里又连个丫头都不如了!!” 关文柏爱怜地看了一眼外孙:“你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萧泽一脸莫名:“什么?” “一样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第十二章 苏清漪的茶楼之行可谓是满载而归,除了求来了御医,那副她即兴写下的字,也被赵明江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给买了回去。 这可谓是天外之喜,让她兴奋不已,但她还是没有忘记要去樊掌柜那送抄好的佛经。 樊掌柜见到她,急忙道:“七娘怎的这时候才来?” 苏清漪莫名其妙:“樊叔,这还没到期限呢,我来的不算晚吧?” 樊掌柜道:“那位公子先前着人传话,说近几日都不能出门,若是佛经抄好了,便让给送上门去。”他有些为难道,“按说这应该我去的,但阿康最近几日请假回乡了,这铺子里就我一人,实在是” 阿康是书铺的伙计,这书铺往常便是樊掌柜和他两人一起看着。 “那我替您去吧。”苏清漪笑道,“您将地址给我就好了。” 樊掌柜大喜不已,连连道谢,将地址给了苏清漪。苏清漪对城中不熟,即便循着地址也找了许久才找到。 这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苏清漪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仆妇不耐烦地过来开门:“找谁?” “找闻砚公子。” 那仆妇“噗嗤”一笑:“一个破落户,叫什么公子?——等着。”说着,将门用力关上。 苏清漪被那劲风一扫,唬得退了一步。 过了许久,直到苏清漪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仆妇探出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恶声道:“就一盏茶的功夫,若是时间久了,你可就别回来了。” 随后,仆妇身影移开,一名青年走了出来,他的容貌称得上普通,但一身气质却如清风明月,即便刚刚被一名仆妇折辱,他也依旧如松一般挺拔,表情温和毫无阴霾,仿佛并不因为自身的遭遇而痛苦愤怒。 正是先前在书铺与苏清漪争执的那名书生。 闻砚拱了拱手:“姑娘久等了。” 苏清漪将佛经递给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身上的衣服被洗的发白,与身后富丽堂皇的豪宅大院丝毫不搭,一双手倒是生的极其好看,修长白净,却又隐含着力量。 闻砚迅速地看完了整本,叹息道:“姑娘这字雄浑大气,外刚内柔,颇有巾帼之风,竟有些让我舍不得送出去了。” 苏清漪看到他的处境,便猜到他送佛经的定是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她有些好奇道:“闻公子,你的字不是也写的很好,为何不自己抄佛经送人呢?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先前苏清漪就有些不解,若说他的字写的不好吧,这位闻公子的字险峻雄奇如铁画银钩,让她看着都觉目眩神迷。况且如今见他并不富裕,那些钱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 闻砚摇头道:“很多时候,送礼物并不是越贵越好,而是要送对。” “恩?” “比如,比起锐气难掩,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个平正端方,能为人所驱使的闻砚。”闻砚的目光投在书册上,轻声道,“我藏不住,便只能骗一骗人了。” 一 苏清漪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闻砚所说的话,和他话语中所流露出的那一丝落寞。她并不知道闻砚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在那座宅院之中又是扮演了如何的一个角色,但她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和旁的孤儿不一样,并不是出生就被扔掉了,她被父母养到了四五岁,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想要她,才把她丢掉的。她一直记得这些事情,心中就总有怨气消不掉。 在孤儿院的苏清漪性子阴沉还有着隐隐的戾气,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甚至有人要□□的话,院长也不会带她去。直到她七八岁,少年宫与福利院开展联合活动,她和其他孩子坐在一间课室中,由一位头发花白的书法老师教他们练字。 苏清漪现在都记得那位老师慢悠悠地说着:“字如其人,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字就是什么样的,把字练好了,人,也就做好了。” 后来,苏清漪便将这项爱好给坚持了下来,如今回头去看,才觉得那位老师说的真好。 如今,她虽说在一个陌生的朝代,面对艰难的现状,却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一直在努力着,她已经长成了上辈子她最想成为的样子。 苏清漪的心胸豁然开朗,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很多。只是她的好心情仅仅只维持到了进入家门之前。 进去之后,她看着和郁长青等人对峙的苏家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吊梢眼的女人首先看到了她,阴阳怪气道:“哟,七娘这是去哪儿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管。” “你胡说什么!” “哟哟哟,和你有什么干系,你生什么气?” 苏清漪示意郁长青不要动怒,才沉声问道:“不知几位长辈来此有何贵干?”她特意将重音咬在了“长辈”二字上,提醒他们注意身份,不要落得一个欺凌小辈的名声。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走出来:“七娘。” “三堂叔祖。” 苏培被这个堂字哽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七娘,不是三叔祖说你,你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你爹重病在身,你若是不想照顾,便送回村里,自有同族帮忙照顾。你这让外人照看,万一出了事呢?” 苏清漪被他的无耻简直气得发抖,若不是因为他们,苏燮怎么可能会病倒,他们如今倒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充好人了! 其余苏家人也在帮腔。 苏培见苏清漪没说话,又将一个明显可见呆呆傻傻的男人拉了过来:“这是你四叔的儿子,你四叔怜惜你家中没有顶梁柱,忍痛将一个孩子过继给你爹娘,到时候即便是过了,好歹有个儿子给摔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吊梢眼的女人也不甘示弱:“七娘,你终归是个姑娘家,往后嫁人,家里没个兄弟可不行,四婶也是为了你和你爹好,这才将我这宝贝儿子过继来。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爹送回了村里,咱们也能帮忙照顾着不是?” 无耻之极!! 不仅是苏清漪给气到了,一旁的街坊邻居也都满面怒容地看着他们。 正在这时,一声嚣张至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爷还当是谁家的狗在吠,叫的可真难听!” 苏清漪从来没有觉得小侯爷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众人看向门外,果然见到穿着锦衣,执着马鞭,左脸写着“嚣张”右脸写着“跋扈”,正是武安小侯爷萧泽。 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位留着长须的老人,老人旁边一名抱着医箱的药童,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气势迫人的护卫。 苏家人虽然贪婪无度,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看到眼前这一行人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走了。 见苏家人走了,街坊们也就散了,虽然有人对萧泽一行人感兴趣,却在那一队护卫的逼视之下不敢多看。 宁御医问明了病人在哪里,便带着药童径自进去了。 院子里除了那一队护卫,便只有萧泽和苏清漪。 萧泽皱着眉头扫了苏清漪一眼:“你是个女人?” 苏清漪点点头。 萧泽:“你哪点像个女人!!” 苏清漪:“”刚升起一点对小侯爷的好感顿时就化成了渣渣。 她决定转移话题,不然一会自己说不定会想砍死这位小侯爷也说不定。 “我没想到小侯爷你们来得这么快?” 萧泽轻咳了一声。他没说,这是因为自己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憋屈,这才带了宁御医提早过来,决定当面给苏清漪一个难堪,这才能消解自己被设计的郁闷。 如今难堪没给着,反倒还阴差阳错帮了对方一把,尤其在知道对方居然是个小姑娘,他倒不知要怎么办了。 气氛一时降入冰点。 过了好一会,宁御医才从房间走出来,苏清漪连忙迎过去问道:“大夫,请问我爹” 宁御医一边净手,一边道:“令尊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后又因愤怒气血上涌,一时被闭了关窍,老夫已经用金针替他打通穴位,再静养些时日便好了。” “那我爹什么时候能醒?” “多则七八天,少则四五天吧。” 苏清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经习惯了听见“不知什么时候会苏醒”或者“先吃着药吊着命吧”,两个月了,她都已经快要绝望了,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就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些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似乎也轻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第十三章 荻州谢家。 一名仆从捧着放置着一本书册的托盘,快步地在廊中行走着,只是他的步子虽快,却十分稳当,足以显示出世家奴仆的素质。 待到他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才停下步子,另一名仆从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又沿着一条弯曲的小道朝着院内走去。 待到过了一个拐弯处,眼前景致豁然开朗,一处临湖的水榭中,一名容貌清绝的少年正半靠在窗边看书,他一头如锦缎般的黑色长发被随意一束垂在了耳旁,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微挑起,眼角似乎因为困倦而残留一抹薄红。 正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 “可是克之的信到了?” 仆从连头都不敢抬:“是,少爷。” 谢怀卿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拿来给我看看。” 仆从却只是跪在廊下,另有一名侍女将托盘接过,却只是放在谢怀卿旁边的小几上,随即便退下离开了。 谢怀卿就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般,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托盘上的书册。 他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 看完了书,又拿出赵明江的信,信中便说了那个雅赌。 谢怀卿摸了摸下巴:“有趣。” 前两题他很轻松就想到了,第三题的时候才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许久才皱着眉头道:“克之定然还漏掉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扬声道:“来人。”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就听见向来懒散不愿出门的小少爷说道:“准备东西,我要去临江。” “啪!” 这是管家没站稳,一脑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 一 临江城中有关雅赌的热潮还未下去,很多原本对听书不太感兴趣的人,也纷纷来了茶楼,坐着点一壶清茶,听说书人抑扬顿挫说一段故事。 而作为引发这股热潮的当事人林德安,却表现地十分平静。 李鸿昌里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把门关上,坐了回去。 “你说这本子不是你写的?!” 他至今都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最是清楚林德安固执的性格,他若不是这么固执,又怎么会沦落到之前穷困潦倒的地步。 李鸿昌想了想,又道:“我说林二,你我也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便是不肯答应秀逸书坊,又或者另有高枝,你都可以和我明说,不用说这些谎话来骗我。” 之前文昱和秀逸两家书坊都没有求得林德安首肯,便冷了下来。但其他书坊就像是看到腐肉的秃鹫,尤其当雅赌一事让林德安红透了整个临江城,他们便坐不住了,一家合隆书坊找到了李鸿昌这边做说客,本以为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让李鸿昌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德安冷笑一声:“骗你做什么!我若有这本事,早八百年就红了,学着秀才老爷们写写话本便是,何苦做这下九流的勾当,还轮得到便宜你这小茶楼?” 李鸿昌早就习惯他的尖酸刻薄,也不以为意:“若不是你,又是何人写的?” “你以为我傻吗?把人告诉你,让你一脚把我踢开,然后拿着去奇货可居?!” 李鸿昌摸了摸鼻子,毫不愧疚道:“这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哦?” 李鸿昌见林德安竟破天荒没有骂人,知道他是感兴趣了,连忙道:“我且问你,对方可与你签订了什么契约没有?” 林德安摇摇头。 “对方可是有功名在身,又或者是别派大家?” 林德安摇摇头。 李鸿昌一合掌:“这不就是了,一没有契约,对方又不是什么名声大盛的人物,你便是将这话本子给吞了,他又能如何呢?” 林德安瞳孔一缩。 李鸿昌却还在口若悬河地说下去:“到时候抢先拿了红签,对方又能拿你怎么办?” 林德安沉默良久,才道:“这可是触犯律法的。” 李鸿昌嗤笑:“如今哪有不触犯律法的,律法还不许商人穿绸缎呢,话又说回来,不犯法又怎么能赚到钱?如今这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了!” 林德安闭着眼睛,但却能看出他的眼球在不断转动,可见心理斗争十分激烈。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 “让我想想。” 一 桐花巷苏家。 宁御医诊治完毕,点了点头道:“如今淤血已经散尽,令尊苏醒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这几日,苏清漪看着苏燮在宁御医的诊治之下,脸色越来越好,一点都没有怀疑宁御医的话,只是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宁御医看多了病人家属的状态,倒也并不介意。 过了好一阵,苏清漪才平复下来,面露感激道:“多谢宁老,小女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才好。” 宁御医笑了笑:“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姑娘言重了。只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姑娘。” “您说!” “老朽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好字,之前在关老大人那看到姑娘的字,便心生欢喜,不知能否向姑娘求一幅字?” 苏清漪连连点头。 “不用急,老朽还会再来复诊的,姑娘慢慢写便是。” 苏清漪郑重道:“您放心,小女一定会好好写的。” 宁御医心满意足,招呼了药童就要离开,然而在离开前,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其实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上次我们回去时,他见姑娘的几位亲族没有回去,还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便派人将他们给打了一顿,又严令他们不许来骚扰姑娘和令尊。只是他向来不爱说出口罢了。” 苏清漪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她说最近苏家那些人怎么没来闹了,原来是挨了打,把胆子给吓破了。 虽说对于小侯爷,这可能就是随手之劳,但苏清漪心中还是默默给他又发了一张好人卡。 送宁御医出门,苏清漪正准备回家,却突然看到在弄子里,顾三娘和郁长青站在一起说话,郁长青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顾三娘却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不知顾三娘说了什么,郁长青伸出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打开,郁长青却不依不饶,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 苏清漪觉得十分奇怪。 郁长青怕损伤苏清漪的清白,便是照顾苏燮,都要选她不在的时候,平日里帮忙什么的,也都是开着大门,在院子里做事。 这样一个守礼到了古板的人,又怎么会和顾三娘在这种地方拉拉扯扯呢? 苏清漪本想上前去给顾三娘解围,却见郁长青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红着脸解释了一句便转身逃了。 见此情景,怕自己贸然上前会让顾三娘尴尬,苏清漪便停住了脚步,身子侧了侧,不让顾三娘看到她。直到顾三娘也离开,她才慢慢走回自己家中。 想起上次顾三娘所说的入赘的事情,她忽然有了一点明悟,莫非郁长青也并非对顾三娘无意,甚至宁愿入赘也要娶她? 她突然就有了一点小兴奋。 顾三娘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虽然外表看似泼辣,其实内心最是柔软不过,模样又漂亮,里里外外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她是衷心希望顾三娘能够找到好的归宿,而郁长青这样肯上进又踏实的青年,两人既然都对对方有意,能够喜结连理,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满心想着当红娘的苏清漪忽然听见了苏燮房中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连忙跑到了苏燮房中,却看到那个一直昏迷的人不知何时清醒了。 苏清漪呆呆地站在门口。 看着对方流露出歉疚又温和的眼神,苏清漪鼻腔一酸,一声“父亲”便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第十四章 苏清漪扶着苏燮喝了茶,又拿着软枕在他身后靠着。 苏燮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苦,表情一软:“七娘,爹这些日子病着,可是苦了你了。” 苏清漪又感觉到一股酸楚直冲鼻腔,她侧过脸掩饰了一下,才走过去拿外衣给苏燮披上:“您刚好一些,可别着凉了。” 苏燮见她目光闪躲,只以为她心里头还有怨气,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父母病逝后,苏燮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不再看四书五经,只整日躺在床上伤春悲秋,家里的事情顿时落在了余氏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余氏里外操劳,没几年也病倒了。 余氏病了之后,苏燮终于从沉溺痛苦中被重重敲醒。他洗心革面,重新担负起家庭,却不想余氏还是没能撑住,不过缠绵病榻半年,还是撒手而去,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苏燮本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没成想自己突发重病,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清醒,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先前他偶尔还会听见女儿小声的啜泣,后来哭声没有了,他反倒慌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子,依据律法,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女儿也要由宗族抚养。可苏家如此见利忘义,七娘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痛如绞,浑身似乎散发了无尽的勇气,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重回人间,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儿,苏燮不是不感慨的,他甚至都不敢想,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苏清漪是如何撑过来的。 故此,他只能不断安抚女儿:“七娘安心,爹爹好了,往后不会叫你再吃苦了。” 苏清漪低着头,含着重重鼻音应了一声。 此时,外面传来几位街坊的声音。 “苏先生醒啦!” “哎哟!真是老天保佑!” 顾三娘与郁长青也在门口碰到,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顾三娘低声道:“你先进去见先生吧,我改日再来。” 郁长青刚想叫住她,却已经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苏清漪来到院中:“多谢大家的关心,爹爹本想和大家道谢的,但他毕竟刚刚苏醒,气力不支,就由小女替父拜谢大家。” “有什么好谢的,邻里乡亲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苏先生醒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七娘,让苏先生好好休息,过几日待到身体好一些,咱们再来看他。” 说着话,这些街坊们还自发送了些吃食,说是为了庆祝苏燮病愈。其实往日里他们也多有接济,大约是怕苏清漪面皮薄不肯收,所以从不直说,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 苏清漪不想拂逆大家的好意,只是将这些好心和体贴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大伙不想打扰到苏燮,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郁长青原本也想走,苏清漪却叫住了他:“郁大哥,爹爹有话要同你说,晚些时候待他醒了,我再来叫你可好?” 郁长青抿着唇点了点头。 一 苏清漪将苏燮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同他说了,苏燮也感慨不已:“当初不过是允诺他旁听,又不曾收他做弟子,他竟这般实心” 只有在低谷里,才能看清人心。 苏燮感念郁长青的这份恩情,决定正式收他作为弟子,他没有儿子,往后这个弟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 待到苏燮好了一些,便在三两好友的见证下受了郁长青的大礼,喝了茶。从此,郁长青便是苏燮的弟子了,和苏燮所教授过的学生不同,他和郁长青的这种师生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亲密。 拜师礼之后,郁长青就搬进了苏燮的宅子里,就住在苏燮的隔壁。 苏燮身体逐渐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苏清漪时常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走。 苏燮被女儿扶着坐到了桌边,苏清漪摸了摸茶壶,见水还温着,便替苏燮倒了一杯水。她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替苏燮缝制夏装。 苏燮喝了水,慢慢地出了口气,看着女儿,柔声道:“为父还有去年的旧衣穿呢,倒是你自己,如今天气热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该扯几尺布替自己做一身新衣。” 苏清漪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衣服扬了扬,才道:“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她不像是原来的苏清漪一般唯唯诺诺,而是十分有主见。苏燮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女儿长大了,坚强了,并没有多想。 正在这时,郁长青敲了敲门:“老师,师妹,饭已经做好了。” 自从郁长青拜了师,就越发勤快了,不仅平日里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默默地将做饭的任务也包揽下来,让苏清漪十分惭愧。 苏清漪和郁长青一起将饭食端了进来,因为苏燮身体刚好,所以饭食都是十分清淡的。 吃过了午饭,两人又扶着苏燮去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但他们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又有风习习吹来,放一张躺椅在院中,倒也十分惬意。 苏燮一边晒太阳,一边考校郁长青的学问。自从双亲和妻子过世,苏燮对于功名利禄已经不那么上心了,一心只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如今生死关里走一遭,心境更加不同,对于郁长青这个弟子是真正的倾囊相授。 郁长青很聪明,而且在学习过程中时常会有新的见解产生,让苏燮十分惊喜。苏燮并不会仗着师长的权威禁锢郁长青,反而鼓励他多多思考。也因此,所谓的教学,往往到了最后竟变成两人在学术探讨。 苏清漪也搬了一张小矮凳靠在树下坐着,一边继续替郁长青做衣裳,一边眯着眼睛看他们争论,其实她不太听得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郁长青连忙去开门,就见一个小豆丁正端着一大碗豆腐脑站在门口。他看到开门的是郁长青,胖乎乎的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苏清漪也看到了对方:“阿宣,你怎么过来了?” 小豆丁立刻无视郁长青,抱着碗便亲亲热热地跑了过去,嘴里还甜腻腻地喊着“苏姐姐”。这正是顾三娘的亲弟弟顾宣。 郁长青被无视了个彻底,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苏燮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好笑,面上却还要顾忌着弟子的面子,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顾宣对苏清漪十分亲热,但面对苏燮却十分拘谨:“学生见过先生。” 先前苏燮便在自家开了一家小小的私塾,顾宣便是学生之一。只是这样的学生,和郁长青这种与苏燮有如父子的师徒关系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苏燮也在,顾宣也不好对郁长青太过无礼,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师兄。” 郁长青也不会对这么个小豆丁记仇,点点头应了。 顾宣放下了豆腐脑,借口要回去给姐姐帮忙,便想着要溜,却不妨苏燮慢悠悠道:“我病了这么长一段时日,你可曾有好好念书?” 顾宣的脸顿时一僵,嚅嗫道:“先生,学生学生” 苏燮抬头看了一眼郁长青:“长青啊,老师体力不济,这教导师弟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郁长青一脸惊讶,想要说什么,苏燮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顿时就明白了苏燮的意思,想笑却又忍住,点点头道:“是,弟子一定好好教导师弟。” 顾宣不敢违抗老师,只能一脸视死如归地跟着郁长青走了。 苏清漪见苏燮将眼睛掀开一条小缝,往郁长青那边瞟了瞟,然后又立马闭上。心中在最初的愕然过去之后,竟觉得十分好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燮虽温和,但多少带着父亲的威严。家中遭遇变故这几年,苏燮先是沉浸在悲痛中,后又有些自暴自弃,两人根本没什么交流。 直到余氏去世之后,苏燮仿佛突然成熟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只是那时苏清漪已经长大了,长久以来父女俩之间的生疏,让苏燮不知道要如何和女儿相处,便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 苏燮醒后,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苏清漪也有幸看到了苏燮促狭的另一面,她好笑之余,竟觉得“父亲”这个符号突然鲜活了起来。 苏燮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女儿还在旁边,有些赧然地睁开眼睛,轻咳了一声:“长青还是很有分寸的。” 苏清漪记忆中,顾宣对郁长青向来不大喜欢,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联系郁长青与顾三娘的关系,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苏燮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 苏清漪故作好奇地问道:“阿宣一向礼貌懂事,怎么就是不喜欢长青师兄?” “额” “爹爹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燮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苏清漪也就不再为难他,顺着他的心意说到了别的话题。 这是苏燮清醒之后,父女俩第一次这样轻松地聊天。苏清漪能够从中看出苏燮学识之渊博,也感觉到了他对这个女儿埋藏得极深的疼爱。 苏清漪从来都是独自承受一切,但从苏燮这里,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包容。她有些茫然,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像一座高山一般巍峨,像一棵大树一般替孩子遮风挡雨。 有这样一个人在,她似乎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可以试着依靠对方一点可是,一想到自己隐瞒的秘密,苏清漪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到了傍晚,顾三娘过来接弟弟,就见蔫了吧唧的顾宣抱着她一脸控诉地看着郁长青。 顾三娘和郁长青对视一眼,又连忙移开。 苏清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顾三娘也没多说什么,接了顾宣便回去了。郁长青一直看着人家的背影都消失在了门口,才沉默着去做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第十五章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底,《镜中美人》已经在临江城讲了快三个月了,故事也来到了高|潮部分。 钱三木与殷无涯在地宫的密室中发现了本以为失踪的红叶山庄八十一具尸体,只是这些尸体都被藏在银镜之后,到了夜晚之时,月光射入,八十一面银镜之后鬼影憧憧,而殷无涯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 近来在各处都能发现讨论故事情节的人,一旦林德安开讲,整个临江城真真是做到了万人空巷。 桐花巷中的李木匠就是痴迷的代表,他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茶馆听书,只是向来抠门,叫一碗清茶便能听一晌,却连一个铜板都不肯打赏。但自从去了鸿昌茶楼,整个人就仿佛陷了进去,还花了重金——打赏了十个铜板! 恰逢顾三娘生辰,顾宣等人有意让她松快一天,便自告奋勇看店,让苏清漪陪着姐姐出去玩。顾三娘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知想去什么地方,但有赖于李木匠最近不遗余力的宣传,她便决定要和苏清漪去鸿昌茶楼听书。 苏清漪先前有些愕然,但转念一想,最近自己太过忙碌,也的确有一阵子没有去听林德安说书了,当下便同意。 两人换了男装,赶到了观音庙前。因为听说书的人太多,鸿昌茶楼已经坐不下了,每旬有一日林德安便会在观音庙前讲,届时观音庙前就如庙会时一般热闹。 两人赶得巧,虽然没占到前排,但位置也是不错的。 顾三娘甚至还买了些小吃,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吃着,竟让苏清漪有种上辈子和友人一同看电影之感。 到了正点,林德安慢慢地走到了台前,如今的他,身上已经没有半点当初颓然酒鬼的模样,志得意满,仿佛人都年轻了十来岁。 苏清漪听旁边的几位大叔大婶聊八卦,说是竟然有一家员外的小姐听了林德安的故事之后对他一见钟情,如今正在家要死要活,非他不嫁呢。 苏清漪啧了啧舌,没想到古代的追星族也这般生猛。 不多时,锣声一响,现场渐渐安静下来,林德安这才张口。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却气息深厚,即便隔得远了,也还是能听见。 他说的正是钱c殷二人在地宫密室中发现八十一面银镜的那一段。 前文说到钱c殷两人在义庄抓到了一伙装神弄鬼的盗墓贼,从他们口中得知,这红叶山庄的地下,竟然有一座地宫。 他们逼着这群盗墓贼将他们带入地宫,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只见这地宫之内雕梁画栋c规模宏伟,令人难以想象。 那群盗墓贼趁着两人震惊之时借着地宫机关逃走,竟将两人给关在了这地宫之中。 两人迫于无奈只能在地宫之中寻找出口,却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机关阵法,甚至钱三木还不小心陷入幻境之中,若非殷无涯所救,他只怕就要落入万丈深渊之中了。 待到两人还不容易脱险,却误打误撞进了地宫密室。 半场结束,林德安醒木一拍,众人拍手叫好。 连顾三娘也听得满脸兴奋,一张脸都隐隐泛红。 苏清漪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因为她发现林德安竟然不通过她同意,修改了部分情节。 后半段苏清漪听得心里乱糟糟的,巴不得快点找林德安问清楚。 结束之后,人群散去,顾三娘心满意足地同她归家,一张嘴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故事里的情节,她说了好一会见,苏清漪没有反应,便疑惑道:“七娘,怎么了?” 苏清漪咬了咬牙,对顾三娘道:“三娘姐姐,我突然想起了一桩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不能陪你回去了,对不起。” 顾三娘笑着摇了摇手:“这有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回家吗?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了。” 苏清漪心中十分愧疚,又同她道了歉,才朝着林德安的院子走去。 林德安刚说完书回来,正换了衣裳坐在房中喝茶,见苏清漪过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然而寒暄过后,苏清漪却开门见山道:“今天我听林先生说的这一话,你把幻境中的情节改掉了是吗?” 林德安却仿佛早就知道一般,不慌不忙道:“是,那一段的情节没头没尾的,我怕客人们听着无趣,便改掉了。”又道,“当初我们不是说好的,若是有些情节不合适,我是可以改动的。” 苏清漪捏紧了拳头:“那你为何不和我说?!” 林德安自嘲一笑:“我根本就不知道苏姑娘你住在哪里,又如何找你?”见苏清漪没有说话,他又道,“你一个姑娘家,有戒心是好事,只你我如今也算是合作伙伴,苏姑娘却依旧对在下如此戒备,在下心中也多少有些不舒坦。” 苏清漪慢慢地出了一口气,才似笑非笑道:“如此,倒像是我的错了?” 林德安见她的表情,心中一凛。 “林先生,就如你所说,我们不过是合作伙伴而已,既是生意上的事情,在商言商便是,何必扯上旁的关系呢?”苏清漪轻笑一声,“我便是这样的人,林先生若不舒坦,这生意不做也罢,你说是吗?” 林德安的额头上布满汗水,面色几变,最终才低下头,咬着牙道:“苏姑娘说得对,是在下僭越了。” 见林德安如此干脆利落地认了错,苏清漪也松了口气。如今两人也算是合作愉快,在林德安没有触到她底线的时候,她并不想和他扯破脸皮。 林德安见她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瞧我,这么长时间了,竟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从房间里拿出纸笔,在院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铺开来,才对苏清漪说道:“之前我们尚对彼此不信任,故而没有写书契,如今却是不可再忘了。”说着,又坦然将笔递给苏清漪,“既是以姑娘为主,这书契也该您写才是。” 林德安这么一番作态,顿时就将苏清漪先前对他的一些怀疑和偏见都打消了。她向来奉行在商言商,故此也不推让,拿过笔就将书契给写好了。 林德安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之后,苏清漪又写了一封,两人都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一人一封收进了怀中。 做完这些,苏清漪也松了口气,她原就是想和林德安签契约的,只是先前因为种种意外,总是没法说,如今林德安主动提及,自然是再好不过。 两人讨论了一通,总算是消除了彼此之间的龃龉,林德安也不拖泥带水,即便没有到约定的时间,还是分毫不少地将这段时间的银钱一并给了苏清漪。 苏清漪心满意足地带着书契和沉甸甸的银钱离开。故此,也就没有看见她转过身之后,林德安唇角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第十六章 苏清漪拿着东西往家赶去,然而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她有些不喜,便从房舍之间的小道穿过去,因为是白天,又是在闹市,她也并不担心。 谁知,就在她走到一处小巷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了里面。 那只手捂住苏清漪的嘴时,她脑子都木了,身上的寒毛瞬间全部立起,待到她反应过来,抓着对方的手就要掰他的手指时,对方说话了。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苏清漪的动作迟疑了一会,而对方也把手给松开,露出一张俊美嚣张的脸蛋,正是萧泽。 苏清漪又气又怕,抖着手指就要发难,萧泽却压低声音道:“我的护卫看到有人在跟踪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别乱叫,到时候坏了清白,我可是不会娶你的。” 苏清漪:“” 原本的愧疚和感激又险些被这张嘴给碎成了渣渣,她想起宁御医说的“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艰难地压下怨气,同萧泽道谢。 萧泽挥了挥手:“无妨,小爷只是看不惯这些宵小,换了别人我也会管的。” 想不到您还是个热心肠苏清漪在心里吐槽。 也不知萧泽的护卫将事情解决没有,两人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逼仄的小巷中,便又重新回到了街上,怕有危险,苏清漪便只能一直跟着萧泽。 苏清漪一开始还有些不情不愿,后来跟着萧泽四处去玩耍,也算是大开眼界。 萧泽不愧是纨绔子弟中的知名选手,这才来临江城没多久,城中哪里好玩的都被他给摸透了。她本以为古代人民的娱乐生活定然十分乏味,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而萧泽在这上面也极为有天赋,不仅都有涉猎,讲起来历和玩法也是头头是道,这要放在现代,也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惜生错了时代。 苏清漪这么想着,又跟着萧泽进了一间古玩铺子。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苏清漪之前为了写文专门查过资料,可惜在现代,古董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进了拍卖场,她还真没有上手触摸过。 两人一进门,掌柜的便立刻迎了上来,口若悬河地介绍起店中的宝贝来。 苏清漪都听得有些发晕,萧泽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笑着道:“这外头糊弄人的东西就不必再说了,掌柜的拿两件真东西出来看看吧。” 掌柜的立刻收起了那过于浮夸的笑容,招呼着两人去了后堂坐下,又让小二上了茶,这才珍而重之地拿出三件东西。 可惜,萧泽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掌柜的也不说什么,将这三件东西收起后,又拿出了三件。 这一回,萧泽似乎认真了一些,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道:“掌柜的,事不过三,莫不是把小爷我当那等不懂事的冤大头来看了吧?” 掌柜的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公子好眼光,既如此,小人也不做那等班门弄斧的事情了。” 说完,他便从这后堂出去,只是让小二招呼着两人。 苏清漪小声问萧泽:“他之前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假货?” “倒也不都是假的,可惜那真的也不怎么干净。” 这句不怎么干净,说的是古玩的来历不干净,并不是历史流传下来的,而是墓中的陪葬品。不像苏清漪那个时代,这时候对古玩的来历那是相当重视的,若是行家,是绝不会收陪葬品的。 掌柜的这回去的有些久,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拿出来的三件东西也都是用盒子小心地保护好的。 这三件东西都是小物,一支玉杯,一方砚台,还有一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木质折扇。 东西拿上来以后,萧泽却没有细看,而是转过头问苏清漪:“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掌柜的立刻沉下了脸色:“公子,您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小人拿上来的三件可都是真品。” 他这话别说萧泽不信,苏清漪也不信。那么多古玩相关的小说里都说,到了最后这一步,当客人都卸下了心防,以为掌柜的不会再拿假货上来,可实际上,这最后拿出来的东西里,也只有一件是真品,其他两件都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货。 不过苏清漪也不信萧泽不知道,不可能真的听她的,便随意指了指那砚台。 掌柜的在一旁说道:“这位小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斧柯山绝顶石岩所制的端砚,前朝大儒吴易亲自雕刻的松鹤延年,小人也是前不久才收到的” 虽然这时候砚台是日常用品,但端砚,不管古今,都称得上是砚台中的极品和奢侈品,何况这端砚还是名家雕刻,来历名声都有,身价便又高了一层。 萧泽也没上手,只是绕着那砚台看了一圈,又伸手在砚堂摸了摸。便直起身子问价格。 苏清漪惊讶地看着萧泽,正想劝他再多想想,萧泽却已经和掌柜的敲定了价格。掌柜的麻利地将砚台给包好,递给萧泽,萧泽则从怀中拿出银票来。 就在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萧泽突然道:“慢。”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萧泽抬起下巴,点了点那把香扇:“这个就作为添头吧。”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真一假,我这价格并不算不公道吧?” 原本替萧泽拿了东西,正准备离开的苏清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掌柜的脸上神情几变,最终无奈地叹口气:“公子果真是行家,小人拜服。” 拿了东西,两人走出古玩店,萧泽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没有下去。 苏清漪隐约有些激动:“那砚台果然是假的吧!那香扇才是真货对吧!”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苏清漪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泽却奇怪地看向她:“谁说这砚台是假的了?” “啊?可是” 萧泽扬了扬眉:“这里头的三件东西,玉杯和端砚是真的,唯有那把香扇是假的。” 苏清漪瞪大了眼睛,那点激动顿时碎成了渣渣,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不服气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要拿那把香扇做添头的时候,那掌柜的干嘛那副表情?后来还承认技不如人,若不是你捡了漏,他哪会那般反应?” “你真当捡漏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啊?”萧泽失笑,“我老师一生痴迷古玩,又学识渊博,可算是这一方面的大家,但即便是他,这一辈子也就捡过一次漏,而这一次,就足以让他名震天下,我如今还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不被人骗就好,那老板认得我老师,借我的手给我老师卖个好而已。” 苏清漪被他们这操作看得是叹为观止:“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去要那把假的扇子?” 萧泽冷笑一声:“因为他坑我!” “砚台的确是端砚,也的确是前朝留下来的,可惜松鹤延年并不是吴易亲手雕刻的,而是他的弟子所制。这掌柜的欺我年轻,不知典故,所以故意喊了高价,小爷虽然并不介意多花钱,但却是最讨厌有人拿我当冤大头!这扇子虽然是假的,可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够那小老儿心疼好一阵了!” 他当时所说“一真一假”其实是谐音“亦真亦假”,他暗示掌柜的给他留了面子,掌柜的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这才不得不自吞苦果,不然就不是卖好,而是结仇了。 苏清漪却在心中暗暗吐槽:哪里是欺你年轻,分明是欺你这名声在外的小侯爷不学无术罢了。 只是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不得不对萧泽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露。 谁知,萧泽下一秒就将香扇扔进了她怀里。 苏清漪错愕地看着他。 “这扇子娘们唧唧的,小爷可不喜欢,倒是与你相称。” 苏清漪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还是利索地将扇子给收进了怀里,毕竟能让小侯爷说出不便宜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便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第十七章 苏清漪陪小侯爷走了一遭,总算得来了消息。 萧泽听了禀报,眉头微微皱起,问苏清漪:“你和谢家人什么时候结仇了?” “谢家?” 苏清漪一头雾水,她根本就不认识姓谢的人啊! 萧泽又道:“不是谢氏本家,只是分支。但就算是分支,也是堂堂世家出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尾随一个女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清漪却一直在脑海中思索,穿越这两个多月以来,她除了写话本这件事以外,一直十分安分守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 萧泽见她皱着眉头,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不假思索便道:“这事既然小爷我遇见了,自然帮人帮到底,你放心吧。” 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道:“谢谢你。” 萧泽挥了挥手:“我先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回去之后,苏清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如往常一般料理家务c写话本c抄书,只是将写话本和抄书的地点移到了自己房里。 当苏清漪写下最后一个字,已是月上中天。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又甩了甩手腕,将已经晾干的纸张一张张叠好。 最近,苏清漪又在樊掌柜那稍微多接了一些任务,话本子的收益虽然可观,但给苏燮零零碎碎买药和补品已经花掉了许多。苏燮如今的身体还在恢复中,不管是私塾还是抄书,他暂时都做不得,只能靠郁长青和苏清漪。 而苏清漪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抄书的收益虽不如话本子,但周期短,作为家用还是可以的。 再加之,苏清漪还想把之前当的两本书给赎回来。从前生存所迫,自然是无可奈何,如今苏燮醒了,最大的隐患没有了,苏清漪便想要将这两本意义重大的书还给苏燮。 于是,第二天一早,苏清漪将抄好的书装好,便匆匆忙忙赶到书铺,樊掌柜才刚刚开门,见到她也是十分惊讶。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樊叔,您早啊!” 听完了苏清漪的来意,樊掌柜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这” 苏清漪心中一紧:“难道已经卖掉了吗?” “那倒没有。”樊掌柜解释道,“几日前,我在店中看书的时候被一位先生看到了,他是店中老主顾,他说要借去看几天,我不好拒绝,故此” “没有卖掉就好。”苏清漪提着的心落下来,“那两本书我愿意花双倍价钱买回去,若是那位客人还来了,还请樊叔给我留着,这是定金。” 说完,苏清漪将手帕打开,把里头的银子放在柜子上。 “你这是什么话,樊叔哪能多要你的钱,你原价买回去便是。” 苏清漪却不同意,若是原价买回,岂不是坏了规矩,再说,樊掌柜是个公道人,出两倍价钱赎回来并不过分。再者,她也不想欠人情,毕竟钱好赚,可人情却是难还,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真欠下人情的也不是她,而是苏燮。 樊掌柜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将钱收下:“你放心,待周先生还了来,我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苏清漪了却了一桩心事,放松了心情,便同樊掌柜聊着天,却不经意瞟到几间大的书坊前竟排了不少人。 她有些怔愣:“樊叔,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樊掌柜探出头去看一眼,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这是璇玑先生出的新书。”说着,又语带羡慕道,“旁人的书哪里有这么大阵势,也就是璇玑先生,这几家书坊为了抢他的书都要打起来了,竟是连一点汤水都不给我们这些小书铺留。” 苏清漪若有所思,突然对樊掌柜说道:“樊叔可曾去鸿昌茶楼听那《镜中美人》?” 樊掌柜点点头:“自然是听过的。” “您觉得这本子若是写出来,这些书坊会不会印?” 樊掌柜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那自然是会的!” “您怎么如此肯定?” “咱们虽然是书商,但本质仍旧是商人,哪有商人不逐利呢?”樊掌柜微微一笑,却十分坦然。 苏清漪却如醍醐灌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和樊掌柜道了谢,又神情凝重地离开了。 一 林德安整了整衣服,将桌上的折扇打开又收起来,最后插在自己的腰间,这才朝着外头走去,只是一出门就见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苏清漪。 林德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苏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清漪笑了笑:“最近我有事,恐怕少有时间去茶楼了,便早些过来将后续的稿子给你。” 林德安接过稿子,粗略扫了一遍,才收回房中:“多谢了。” 苏清漪见他做完这一切,才冷不丁问道:“近来,可有书坊找过先生?” 林德安心头一跳,转过脸来却半点破绽都无:“有倒是有,但都是些名字都不曾听过的书坊,在下担心是同行借机骗稿,故此便都拒绝了,也就没有拿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 苏清漪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林先生,我想您大概是忘记了,我才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要拒绝,也只有我才能拒绝吧。” 林德安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却连连作揖:“苏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越俎代庖,孟浪了。” “林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理解您的心情,担心我一旦出了书,就不再与您合作,这点您可以放心,咱们当初也算是共患难的,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德安连连应是,一张脸羞愧得又青又红,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恳切地说道:“若说在下没有私心,这定然是假话,可这件事上在下真的没有骗姑娘,不过几家不入流的书坊,想借这本书的热度罢了。若姑娘真应了他们,等那粗制滥造的话本一印出来,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往后再想出什么话本子,其他书坊也不敢接了。” 他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苏清漪不由得动摇了,她抿了抿唇道:“即便如此,下次你也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自作主张。” 林德安点点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再犯了。” 他这么说,苏清漪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离开了。 等到苏清漪一走,林德安才重重出了一口气,一摸,背上竟然全都汗湿了。 谁知苏清漪刚走,门又被推开,一个唇边留着两抹胡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德安被他唬了一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人就是合隆书坊的东家程川,他也不介意被一个说书人给落了脸,极其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门外努了努嘴:“那个小丫头就是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难怪林先生一点都不担心,这要说出去,谁信?” 林德安慢慢地坐下来,冷冷道:“程老板莫不是打上了人小姑娘的主意?” “能写出《镜中美人》的小姑娘,本事可不小,老程便是想笼络着,也算不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程川见林德安脸色又不好看,才又安抚道,“当然,就目前来说,林先生才是我手里的摇钱树,你放心。” 殊不知林德安心中悔不当初,他当时被李鸿昌蛊惑,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对方的计划,结果和程川签了契约之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如今把柄被别人捏在手上,不能进又不能退,把他一颗心都苦的和黄连一般了。 程川却十分自得,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对林德安的不屑。 林德安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折扇,心中悔恨的情绪一波一波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可过一会,他又会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嘲讽,以及最近一段时间,他频频受到文会的邀约,虽然不过是一些秀才自己办的,但对于他从前来说,这都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都是因为这一个话本带给他的。 如果没有《镜中美人》,他依然什么都不是,他还是那个住在草棚里,被人骂成无赖的酒鬼。 这是他的,这就是他的!! 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把他翻身的机会抢走。 没有人! 只要他能够出书,他就能从下九流中脱身,他往后也会被人称作先生,和秀才老爷们一样受人尊敬。 这股渴望逐渐压过了悔恨和愧疚,他如同催眠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这就是他写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精巧复杂的故事! 林德安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阴鸷的表情上。 程川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 林德安随手擦掉额上的汗珠,淡淡问:“程老板,红签已经拿到了吗?” 程川点点头:“自然已经拿到了。” “那好,等我将结局拿到,就尽快出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第十八章 苏清漪离开巷子,心里仍旧是闷闷的,只是更多的却是挫败。 苏清漪倒没有那么天真,全盘相信林德安的话,只是想起自己当初往文昱书坊投稿,她可是在上头写了地址的,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回应,想来对方还是没有看上吧。 没穿越之前,她是晋江的大神,出色的想象力和故事节奏,让读者对她推崇备至。只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直与出版无缘,眼看着那些收藏和评论都不如自己的小说纷纷出版,她却是在写到第五本,才有了第一个出版机会。 虽说后来一片坦途,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一般,各种机会接踵而来,但一开始那种苦苦等待又失望的心情,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苏清漪叹息一声,她大概真的和出版犯冲吧。但想一想自己过去的经历,又给自己打起气来。 回来的路上,苏清漪才想起来,她先前把东西落在了樊掌柜的书铺中,只能又跑去关宁街拿一趟。 在经过文昱书坊的时候,因为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排队的人已经散去,只有零星几人。 这时,一人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掌柜的本以为是来买璇玑先生的新书,他正准备遗憾地告诉对方已经售罄。却听见那人气喘吁吁道:“掌柜的,你们这可有《镜中美人》的话本子?” “哈?” 苏清漪心头一动,也停下了脚步,等着掌柜的回复。 掌柜的苦着脸道:“这位公子,鄙店并没有你所说的这本书。” 谁知对方还不依不饶:“这故事在城中不是挺火的吗?难道贵店奉书也看不上吗?” “这可是冤枉了!”掌柜的忙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少东家就已经亲自去了林先生居处,可是不管我们条件多么丰厚,林先生就是不同意,我们也没有法子。” “怎么可能?!” 掌柜的也摇摇头:“别说公子了,就是在下也想不明白。”说着,又爆了个料,“不止我们,据我所知,秀逸书坊也派了人去,只是同样无功而返。” 文昱和秀逸是临江城中最大的两座书坊,若是真的有心要出版,这两家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还是这两座书坊的负责人亲自上门去请的,林德安却一个不拉地拒绝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掌柜的脸上也是郁闷和百思不得其解。自从他当上这文昱书坊的掌柜的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 那名公子悻悻的离开了。 苏清漪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犹如掉入了寒潭之中。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想通了关节,心中充满了怒火,抿着唇便要回去找林德安算账。只是才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最终还是朝着家里走去。 一 待苏清漪回到家,已经到了下午。 桌上几盘菜上都倒扣着碗,郁长青不在家,苏燮还在房间里卧床修养。 苏清漪先回了房间,打开装着契约的盒子,展开一看,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哪怕心中早有预感,但在看到这张白纸的一瞬间,苏清漪的心还是凉了一瞬。 林德安出身市井,知道许多这种骗人的小把戏,这就是其中之一。 那纸上被涂了特制的药水,墨也不是寻常的墨,在上面写了字,时间一长就会褪色。当时两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并没有公证人,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张契约。所以他才会主动让苏清漪写契约,借此降低她的戒心。 苏清漪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套路了。 林德安必然不是突然起意,他是早就打算好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苏清漪却被他的表象所迷,她本以为一个宁肯潦倒落魄也要坚持原则的人,品行定然不差,可她没有想过,在林德安决定接下她的话本之后,他的底线就被自己打破了。 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在打破了底线之后,往往会堕落得更快。 当初她有多信任对方,如今就有多痛恨对方。 上辈子,苏清漪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扛,打落牙齿和血吞,却也忍了过来。但她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包子,她绝不会让林德安这么轻易就践踏自己的心血。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苏清漪已经有了决断。既然林德安要抢,就让他抢个够,就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下去了。 中午的时候,苏清漪将午饭端进苏燮的房中,但放下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原地踌躇。 苏燮抬起头道:“何事?” 苏清漪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了苏燮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苏燮愕然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爹爹别管了,女儿自有用处。” 苏燮知道,自从自己这一病,原本娇弱的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她变得有主见多了。他知道这孩子她有分寸,便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了苏燮的支持,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她做这些准备,当然是为了对付林德安。 大夏律中对于文人的权利是相当保护的,比如这时候的抄袭是足以被判刑的,更别提林德安这种冒名顶替c抢夺他人文章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士子被撸成白身,而林德安这种没有功名的,最高甚至可以判到流放三千里。 这样的后果林德安定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苏清漪写了那张契约,且他肯定已经将红签拿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既如此,便要让他自食恶果。 让他的恶念成为他的催命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第十九章 谢谨听到武安小侯爷来访之时,还愣了一下。他虽是谢家人,却只是旁支,与萧泽这等名门贵胄没有半点往来,不知怎么的,竟引来了这位主? 话虽如此,但谢谨不敢怠慢,赶到了前厅。 萧泽坐在主位上,旁边一杯袅袅热气的清茶,看着一口未动。 谢谨连忙走过去,拱手行礼:“不知小侯爷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萧泽却没理会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卫,将两个捆成一团的男人给丢了出来。 谢谨眉角跳了跳,认出这两人就是他派去监视林德安的人,说是已经找到了那名小公子,正在跟踪,接着就没了音信,竟是被小侯爷的人给抓了?那小公子是什么身份?还是他与小侯爷相熟? 谢谨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问题,却只是拱了拱手,问萧泽:“小侯爷这是何意?” 萧泽看着谢谨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知情的,心里也舒了口气,总之没抓错人就好。他也没理会谢谨,只是倨傲地抬起头:“谢公子,这只是个警告,你心中有数,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小爷可不管你背后是谢家还是什么家,到时候到了府衙,自有大夏律来教你如何做人!” 说完,他连个眼风都不给谢谨,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纵是谢谨修为好,被人这么当面打脸,脸色也不可能好看的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让人给那两人松绑,这才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人也是一脸苦涩,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谢谨眉头一皱:“你说,那是个女人?” 这两人倒也算尽职尽责,在被萧泽的人抓到之前还是找出了苏清漪的身份。可对方不仅是个姑娘家,还与武安小侯爷关系匪浅的模样,谢谨罕见地踌躇起来。 只是他舍不得放过这样一棵能与璇玑先生抗衡的好苗子,只要有这个人在手,他绝对可以让文昱书坊胜过长信书坊。有了这个功绩,他才能在家主跟前露脸,得到重用。不会像谢家其他旁支子弟一般,仅仅只是家主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一生都□□控于他人之手。 如此权衡了利弊得失,谢谨才让人去安排。 一 苏清漪原本在房中写《镜中美人》的下一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苏燮的至交好友,所以匆匆就过来开门,谁知打开门见到的却是几个陌生人。 为首之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唇角带笑,一对卧蚕更显得他眉眼温和,观之可亲。 “在下谢谨,忝为文昱书坊管事,苏姑娘安好。” 苏清漪愣了一下。 谢谨却笑道:“姑娘家中可有长辈,谨可入门拜会?” 苏清漪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家父尚在病中,无法下床,失礼了。” “无妨。” 苏清漪让开了门,谢谨带着两名护卫和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跟着苏清漪进了苏燮的房间。苏燮此时还清醒着,但听闻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苏清漪叹息一声,对苏燮道:“父亲安心休养,这事让女儿和他们谈吧。” 苏燮蹙着眉头,许久才松开:“罢了,你去便是,若是有什么难处,自可同为父说。” 苏清漪想过苏燮知道真相后的种种反应,却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不问半句,而是直接表达了信任,这让一直父母亲缘浅薄的她有一些不知所措,当更多的却是暖心。 苏清漪让谢谨等人去了厅屋,又泡了茶送过来。 苏家贫穷,这茶都是几年前的陈茶,谢谨却恍若未觉,喝了一口茶,才道:“苏先生的名声如雷贯耳,却没想到虎父无犬女,苏姑娘也如此优秀。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苏姑娘也算是江湖中一奇女子。” “江湖”这个词随着《镜中美人》的火热,逐渐在临江城中流行起来。尤其临江城多码头,与漕帮关系密切,偏偏漕帮地位尴尬,总是被人当成混混和瘪三聚集之地,认为是不入流的地方。 而苏清漪在写的时候引用了范仲淹先生在《岳阳楼记》中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顿时就将“江湖”的地位拔高了。让漕帮找到了方向,对她有了非常大的好感,甚至还因此在后来帮过她几次,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谢谨这恭维也算是恰到好处,苏清漪原本紧绷的心情稍微松了松。 她看向谢谨:“谢公子知道《镜中美人》是我写的?” 谢谨点点头。 苏清漪想起前几日她在街上被人跟踪,萧泽说对方是谢家的人,她顿时反应过来:“是你派人跟踪我?!” “多有得罪,请姑娘息怒。” 谢谨的表情很诚恳,又解释了前因后果。苏清漪心中虽然还有些疙瘩,却暂时能放下了。 “你既然监视了了林德安,就应该知道,他定然和人达成了合作,说不定红签都拿到了。你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谢谨有些讶异,他的人虽然见到了苏清漪去找林德安,但他们在房中究竟说什么却是没有探听到的,他本以为苏清漪还不知道,却没想到她如此敏锐。 他微微一笑:“本以为我能给姑娘提个醒,没想到却是低估姑娘了。苏姑娘胸有成竹,想来是早有定计。” 故此,谢谨也就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与林德安合作的是一家新近才开的书坊,名叫合隆书坊。合隆书坊的东家名叫程川,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方婕妤的奶兄弟,这人贪婪狠毒,很是不好惹。”同时,谢谨也告诉苏清漪,程川早就拿到了红签,甚至他底下的工匠已经开始准备印刷了。 “不知苏姑娘有什么法子,或许在下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谢谨特意强调了程川的背景和心性,又拿了一些他之前做的事情作为例子,一开始的确让苏清漪慌乱不已,险些就要答应他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稻草”,但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谢谨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总不可能是他助人为乐吧? 苏清漪定了定神,才假笑道:“既然这么危险,就不连累谢公子了。” 谢谨原本见苏清漪在他的叙述下已经方寸大乱,正觉得胜券在握,却见苏清漪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还反将一军,他顿时就愣住了。 正在这时,坐在谢谨下首的老者却笑起来:“公子,老朽早就说过,苏姑娘既然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定然不是那等吓一吓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公子可是小瞧人了。” 谢谨的脸色还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站起来向苏清漪拱手赔罪:“苏姑娘恕罪。” 苏清漪之前虽然怼了人,但见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赔礼道歉,也有些不大自然,定了定神才道:“谢公子有话就请直说吧。” 谢谨这才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当然不是慈善家,他帮助苏清漪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这一部《镜中美人》,他还想要预定苏清漪以后所有的话本。 他的条件很丰厚,但苏清漪还是有些犹豫,这一签可就是卖身契了。哪怕文昱书坊的条件和名气都摆在这里,可苏清漪却还是想的更远一些,她知道,自己一旦签了契约,往后想与谢谨谈条件也没有主动权了。何况,在林德安这件事上,就算没有谢谨,她照样能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谨看到苏清漪犹豫,便道:“苏姑娘有顾虑,在下也可以理解,既如此,不如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待到姑娘看到我们文昱书坊的诚意,我们再来商谈,如何?” 苏清漪原本的打算,是在后续的故事中加入父亲几位同年写的诗句。这些人都是秀才,一旦出现抄袭的事情,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会有志一同地倾向秀才一方。至于这些诗句,则是这些秀才们在获得生员资格后,共同出一本诗集,诗集由当地学正组织编纂,算是官方出品,但又因为都只是秀才们的诗句,买的人少,所以印量并不大。 只要林德安将这些诗句念出来,初时还不会被人发现,但以《镜中美人》如今的火爆程度,迟早被人发现,到时候这事情闹到了学正那里,难道还会庇护一个白身吗?林德安要么承认书不是自己写的,要么就只能认下抄袭,哪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苏清漪是利用这个时代秀才和白丁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设下的这个局,何尝又不是无奈之举,因为一旦这件事曝光,她也不能认下自己写的小说,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她来说又是多么痛苦? 既然谢谨有办法,苏清漪自然同意。如此看来,谢谨的诚意的确十足,反倒是自己斤斤计较,太过小家子气。 所以,在谢谨提出一旦要回了著作权,《镜中美人》要交给他们来出版,苏清漪也就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得到了她的应承,谢谨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苏清漪突然反应过来,这谢谨,恐怕从一开始为的就只有《镜中美人》,提了那个苛刻的条件,然而自己一拒绝,他就不再纠缠,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其实他根本就不看好自己后续的小说,不过是“落地起价坐地还钱”,如此老套的招数,偏偏自己还上当。 如此再想,他先前看似急躁的设局,也不过是试探罢了,他与那老者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的底线给摸透了。 哎,这些古代人,就不能真诚点吗?!套路一阵一阵的,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第二十章 近来林德安过得十分舒畅,他的名声在临江城一时无两,又打进了秀才圈子里,一位员外家的小姐痴迷于《镜中美人》,甚至不顾家人反对要嫁给他。无论哪一条都是林德安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如今却一一成了现实,他在惊喜之余,却多少有些不安。 合隆书房已经将前几册都印好了,只等他一拿到结局,就能立刻售卖。 林德安担心横生枝节,一直小心翼翼地奉承苏清漪,但时间久了,见苏清漪对外界这些事情毫无所觉,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他安慰自己,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幸蒙天赐写出了这样一本书,终归阅历不足,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此时,故事正说到钱三木找出了地宫主人的身份,竟是四百年前乱世诸雄争霸之时后齐最后一位皇帝石重的陵墓。石家豪富,立国之后更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在石重死后,石家的财富就不翼而飞,至今依然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 原来石重临死之前建了一座地宫,在地宫之上,再建了红叶山庄,这红叶山庄中的人是石家最忠心的侍卫,他们世代居住在山庄中,替石重守陵。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随后闯入地宫,只是财宝没有找到,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强盗们死了大部分,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c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林德安醒木落下,成了最终话的伏笔。 林德安提心吊胆,总算是等到了结局,眼看着拿到结局,他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个方向。这时,苏清漪却突然失踪了。桐花巷中的苏家父女据说外出访友,已然走了七八天了。 林德安满心惶恐,第一时间便找到程川。 程川气急败坏:“废物,你之前就不知道找人看着她吗!”但骂林德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小姑娘给找出来才行。 只是程川的人撒出去在临江城找了两天也没有找着人,这时候,两人才真正慌了。 两人知道,苏清漪定然是知道了林德安要侵占这个话本,所以才躲出去。如果找不到她,两人的打算都会落空。 到了新一旬,林德安原本要说下一话的故事,可苏清漪没有给本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即将出版,所以暂时停止说书。 不少茶客虽然失落,却还是十分支持。 林德安面上带笑地同各位老主顾拱手致歉,回过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知道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镜中美人》,他必须要得到故事的结局! 可是,苏清漪究竟躲在了哪里?! 一 被程川和林德安咬牙切齿念叨的苏清漪,此刻却正住在谢家的一处别院中。 院中,婢女送上一壶清茶和几块点心,谢谨与苏清漪面对面坐着,谢谨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如今那程川和林德安每日都派人在到处找你,更是放出了消息,说林德安马上就要出版,倒是造出了很大一片声势。” 苏清漪紧紧地捏着拳头,哪怕早就想到了,可听谢谨说起来,她心中仍然气愤难平。 谢谨看了她一眼,说道:“在下知道姑娘心中极为在意此事,但姑娘放心,此刻他们跳得越高,日后就会跌得更惨。”顿了顿,又道,“他此举倒是正合我意,也省得我们再费心替他造势了。” 苏清漪想到谢谨的计划,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自从谢谨定下了计划之后,苏清漪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苏燮。待到苏燮身体好一点,三人便被接到了这处别院,静待事情的发展。 说完了正事,谢谨便问道:“不知令尊与苏姑娘在此处住的还算合意?” 苏清漪点点头。 谢谨心念一动,说道:“这院子一直都空着,若是几位住的合意,不如就搬来这边吧。” 苏清漪连连拒绝,虽然别院里有人服侍,的确住的舒服些,但对于父女俩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再舒服也不如桐花巷中自在。 谢谨见她拒绝的十分坚决,也不勉强,转而说起了别的。 谢谨虽然从商,但自小也是熟读诗书,又因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广博且说话风趣幽默,再加之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哪怕明知他腹黑,也很难对他生出戒心来。 待到谢谨要离开了,苏清漪想到同樊掌柜约好去赎回来的两本书,心里也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谢公子,不知你的计划还要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谢谨一愣:“姑娘有何要事?在下可以遣人为你去办。” 苏清漪不太想麻烦他,想着再等几天,实在不行请师兄跑一趟也行,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谢谨眉头微皱,正想说什么,却见管家匆忙赶来的身影。他只能先行告辞。 待到出了别院,谢谨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管家忙道:“少爷,刚刚接到从荻州来的消息,十二少爷说要来临江城,老爷吩咐老奴请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十二少爷便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如此金尊玉贵的人突然要来临江城,对于他们这些偏远旁支来说,的确是一件如临大敌的事情。 谢谨不好再耽搁,匆匆上了马车,这才问道:“人什么时候到?” 管家面露尴尬:“这信上没说,只是说近一两天到。” 谢谨紧紧地皱起眉头,此时正是和程川等人斗到激烈的时候,这位大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自己少不得要分出大半的心力,可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话虽如此,但谢谨还是立刻就安排了人去城门口等着。 只希望这位大少爷能够安分些,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一 就在此时,一辆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入了临江城的城门口。 车辕处坐着两个面色黝黑的大汉,面色凝重,握着缰绳的手指都有些泛白,而马车之中,谢怀卿半倚在软垫上,整个人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 旁边跪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一边替他斟茶,一边说道:“少爷不再多考虑一下吗?便是不见几位旁支的老爷,可这临江城中也是有不少谢氏姻亲,总该拜见一二的。” “我本就是来听书的,理其他作甚?”谢怀卿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们三人的本事,不要装什么失手被人发现,嗯?” 少女一凛,随即将心里那些心思都压了下来。 外头的两名大汉听到了车厢里的对话,不由得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打叠起精神,稍稍加快了一些马车的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第二十一章 两名大汉和那名少女都是谢家家仆,有了谢怀卿的警告后,三人不敢再有其他想法,只得拿出浑身解数,确保一行人不会被发现。 谢怀卿在玉辉楼尝了一顿正宗临江口味的菜肴之后,马车便载着他去了一处清幽别致的院子。谢怀卿刚到了院子,还没梳洗,便已经遣人去打听听书的事情。 接着,他才在欺霜的服侍下洗去一身风尘,换上居家的旧衣,随后便拿着一本书靠在窗前读起来。 这院子是早就租来的,在谢怀卿还未来之前,便已经打理得如同他在家中的居所一般。只是那个名叫欺霜的少女仍旧不太满意:“新买的婢子还是太鲁钝,只能做些粗浅事情。” 谢怀卿翻过一页书,轻笑道:“那便让她们做些粗浅事情就行了,我身边又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可是” 见谢怀卿已经垂目看书,欺霜只能咽下口中的话,小心地给他擦着头发。 正在这时,护卫之一的胡大走了进来。 谢怀卿似有所觉,放下书,问道:“如何?” 胡大有些郁闷,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林德安已经不说书了,正在准备出版,谢怀卿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不大爱出门,但没想到难得出一趟远门,居然这样不凑巧。 “便是如此,请他过府,将雅赌那一话给说一遍也不行吗?” 胡大踌躇道:“若是用银钱砸当然是可以的,只怕万一走漏消息,少爷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对于谢怀卿来说,这的确是个两难的选择。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地听完书,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解开,就像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便是被人猜到了,好歹有层窗户纸遮着,不至于得罪姻亲。可如今却是没有办法了。 谢怀卿的脸上露出苦恼的神色。 胡大犹豫了一会,才道:“但小的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说。”谢怀卿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 “几位临江本地的文学翘楚突然指明林先生抄袭,据说这个话本原是另一位姓颜的先生所写,却被他以花言巧语窃取,如今他迟迟不说结局,就是因为这位先生已经发现了他意欲窃取的事实,所以没有将结局给他。” 听他说完,谢怀卿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味的表情。 “还有呢?” “还有就是,与林先生签订契约的合隆书坊东家放言幕后主使是文昱书坊,这文昱书坊的东家”胡大看了一眼谢怀卿,硬着头皮道,“是少爷您的远方堂兄,谨少爷。” 谢怀卿眨了眨眼,许久才“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道:“然后呢?” 胡大叹了口气:“外头现在都为此争论不休,不过谨少爷并没有出面。倒是那位颜先生的字,据说引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文学泰斗的注意,据说要办个文会,一同赏鉴呢!” 闻言,谢怀卿的眸光闪了闪。 胡大与欺霜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 到了文会那日,几乎整个临江城中叫得出名字的文人墨客都收到了邀约,赶往莲园。 夏日炎炎,莲园中却十分凉爽,除却莲园的主人裴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徐诲与关文柏两位文学巨擘。 因着文会还没开始,裴懿在前头招呼客人,徐诲与关文柏便在后院对弈,除却裴家长子裴泓在一旁伺候着,还有一个就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萧泽。 徐诲捏着一颗棋子敲了敲棋枰:“倒茶。” 萧泽忍了忍,没忍住:“老师c外公,不是你们说要找出真相的吗?怎么这会就光在这下棋了!” 关文柏八风不动:“有点耐性。” 徐诲也冷哼一声:“若不是你死皮赖脸跟过来,你当老夫乐意看见你在旁边晃?” 裴泓知道这位小侯爷的名声,还担心他一时不忿甩手走人,没想到萧泽却是一脸习以为常的模样,蹲在徐诲身旁:“老师心中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您就提示弟子一下呗!” 徐诲原本绷着的脸也绷不住了,将棋子往棋盘上一丢:“你瞧瞧你这外孙!” 关文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嫌弃归嫌弃,还将好好的一盘棋给毁了,老夫眼看着就要赢了,真是奸诈!” 徐诲却半点没有被拆穿的窘迫,而是干脆地站起身来:“既然你好奇,咱们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去前厅吧!” 萧泽早已习惯两位长辈的相处方式,连忙从仆人手中将拐杖递给关文柏,自己则在另一边扶着,三人朝着前厅而去。 这三人习以为常,却让裴泓这样一个外人看的目瞪口呆,眼见他们三人都快走出院子里,这才连忙赶上。 此时的莲园还有不少人正在赶来,门口一名带着书童的公子将邀请函递给门口的家丁,随后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正是变了装的谢怀卿和欺霜。 谢怀卿如此逍遥自在,却不知临江城的谢氏旁支为了找到他,几乎将整个临江城都翻了个个。 眼看着文会要开始了,谢谨才不得不催着仆从赶了过来。却在门口与程川和林德安碰了个正着。 程川目光阴鸷:“谢公子好手段。” 谢谨也假笑道:“据在下所知,此次文会邀请的都是鸿儒硕学,再不济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不知两位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 程川没想到他这一番讽刺毫不留情,一张脸几乎涨成了猪肝色。自从方婕妤获得圣宠之后,她的家人跟着鸡犬升天,就连程川这样一个奴婢生的孩子,在外头也被人奉承是程老板,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给他难堪了。 谢谨勾了勾唇,拱手道:“在下先行一步。” 他虽然只是旁支,却是正经的谢氏子弟,谢家姻亲故旧遍地,前皇后便是谢氏女。谢家人便是外表再谦和,骨子里终归是傲气的,谢谨也并不在意得罪这样一个暴发户。 一 文会开始后,众人先是吟诗作对,待到酒过三巡,才有一人提出赏鉴。一些原本昏昏欲睡的人都打起了精神,看着他从盒中拿出的几本书册。 光是看书册上的字,就有人精神一振。 “字体雄秀端庄,虽偏秀丽,却也能看出筋骨铮铮,大气磅礴,的确是好字!” 徐诲与关文柏也上前赏鉴,以两人的能耐,自然能看出这字体的好坏。正如他人评价一般,点画皆有筋骨,善用中锋,平实稳健,的确是十分难得却又令人拍案叫绝的好字,不过他们眼睛尖,看出笔者腕力略有不足,故而秀重于气,也算是唯一的瑕疵吧。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两人心中有所感悟。 程川拉着林德安混在人群中,林德安只是稍稍瞥见那书册上的字,脸色顿时就变了,好在被程川及时发现,将他拉到了一边,咬着牙低声问:“看清楚了?” 林德安脸色灰败地点点头,却又露出一抹狠色:“但我们红签在前,只要我不承认,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程川冷哼一声:“你自己知道就好,一会可不要露出破绽。” 待到两人都平复心情,才重新回到人群中。 众人都在品评字体,也没有人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谢怀卿饶有兴致地跟着几个秀才在看其中一本书册,初看到的时候他露出一丝惊艳,但很快就蹙起了眉头。 品评完了,裴泓上前请徐诲与关文柏作评。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有犹疑之色,但平心而论,这字的确是好字,无可辩驳。徐诲如此想着,便要开口说话。 程川顿时就急了:“慢着!” 没想到和他同时说话的还有一个声音。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投向了他们两处,程川也不解地看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人。 站在上首的徐诲看到他,脸色微微一动,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便干脆地闭了口。 裴懿看着两人,皱起眉头:“两位何事出声?” 那年轻人正是变了装的谢怀卿,他上前一步,面色从容,缓缓说道:“与其品评一个赝品,不如问问真品何处?” 他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一人怒道:“你这人说话好无礼!” 谢怀卿却是不喜不怒,只是闲适地摇动折扇,仿佛被骂的不是自己一般,他身后那个书童倒是目中冒火,若不是被他拦着,恐怕要过去与那人打一架了。 在场众人惊疑不定,却不知谢谨心中苦涩难当。 谢谨当初在看到苏清漪的字时,就定下了这样的计策。是时文人以字评人,若能以一笔好字赢得他们的赞赏,在人品上也是立于不败之地,苏清漪的字端庄大气,正符合时下审美,却又自成一派。到时,定然会赢得文人们的欣赏和追捧,别说是林德安抄袭了她,便是林德安敢辩驳半句,都会被文人的口诛笔伐给骂的喘不过气来。 可苏清漪在知道他的计策后却断然拒绝,并且告诉他,自己的字是临摹一位书法大师颜真卿的作品,自己尊重他还来不及,是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在名家面前,自己的字不过拾人牙慧,真要自称鼻祖,恐怕贻笑大方。 谢谨却并不相信她,虽然安抚住了她,可最终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小子给戳破了。 谢谨内心深处充满了矛盾,几个念头激烈地搏斗着,不知该如何说。 却没想到,在远离人群处,一个衣衫洗的发白的学子忽然道:“在下有幸认识这字的主人,她曾说过,这字是她临摹一位名叫颜真卿的大师所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第二十二章 闻砚的话刚落音,众人面色各异。 裴泓皱了皱眉,正想过去将他斥退,却被父亲给拉住了。 徐诲也总算意识到了先前那一丝违和感来自哪里,原来竟是临摹吗?他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仔细看去,的确,很多细节能看出问题。 徐诲没有多想,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多想,不少人在心里大呼惊险,尤其是先前将这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几个,更是脸色羞红。好在及时被人阻止,不然这事情传出去,可就贻笑大方了。 谢谨此刻也有了决断,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况且这人能一眼看出苏清漪是临摹,眼力实在太毒了,恐怕身份也不简单,得罪这样一个人也不合算。 好在他之前虽然也有沉默误导,但毕竟没有亲口说这是苏清漪自己的字,便是如今附和了闻砚,倒也不算错。 谢怀卿却更加感兴趣:“连临摹都能看出这字筋骨强劲,也不知真迹究竟是何等令人神往。谢公子,你既然认识这字的主人,可否同他商量将真迹割爱,不论什么代价,在下都愿意。”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越发证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徐诲也从沉思中回神,将目光投向他,却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一个名字就在嘴边,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程川原本还在担心,但看到谢怀卿拆穿了这字是临摹的,顿时意识到了机会,连忙对谢怀卿道:“公子!您可是个明白人,这人不仅抄了字,还抄了别人的书,你说这人品是不是太恶劣了?” 他本以为谢怀卿一定会附和他,谁料到谢怀卿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且他这一笑,让周遭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川的脸色在笑声中越变越难看,最后怒道:“笑什么笑!” “临摹可不是抄,再说这位颜先生也没有将这字据为己有。凭这一点,就没人能说他人品恶劣。”有人解释道,“再说这字虽是临摹,也称得上上品,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程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谨本来还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会不会影响苏清漪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却不料程川居然如此贴心地跳出来,将仇恨都吸引走了。 谢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在文会之后去给他送点礼才行。 好在程川不知,所以现在还能暗自忍耐着。 谢怀卿将折扇打开,慢悠悠地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才大发慈悲看向他:“抄谁?你吗?” 程川不敢再出风头,连忙将身后的林德安给让了出来。 有不少人都去听书,都认得林德安,又想到刚刚的书册中写的正是《镜中美人》的情节,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程川松了口气,又暗自得意起来。谢谨就算将真正的原作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谁会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没看到这些人在看到林德安之后都渐渐改变立场了吗? 林德安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一开始十分拘谨,但有人认出他,又同他打招呼,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同众人打招呼。 谢怀卿上下打量了林德安几眼,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当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会是个美人呢?怎么” 他的未尽之语众人都心知肚明,顿时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喷笑出声,偏偏谢怀卿说了这般轻佻的话,可看着他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林德安的脸色微变,面上却只是笑笑道:“公子说笑了。” 他态度平和,反倒让人觉得谢怀卿有些无理取闹了。 谢谨皱了皱眉,道:“这话本原是颜先生所写,却被人以花言巧语骗去,如今更是要倒打一耙,将这话本说是自己写的,诸位评评理,可还有天理没有?”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知道他说的都是林德安。 一方是刚刚用字赢得他们欣赏的书法大家,一方是一直以来都被默认是《镜中美人》作者的说书人。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林德安却不慌不忙:“既然如此,不如请谢公子将这位颜先生请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质。” 谢谨暗中咬牙,若能当面对质,他哪里会容得小人这般嚣张。可惜他先前的计策被谢怀卿给打乱了,否则只要他们承认苏清漪一代书法大师的身份,双方的名声可就绑在一起了,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苏清漪。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林德安手里有红签,也无济于事。 见谢谨不说话,林德安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很快又消失,却只是摊着手表示自己被“污蔑”的无奈。 程川也适时道:“我们可是早就拿到红签了,也不知谢公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骗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诸位可要擦亮眼睛,不要犯之前那样将赝品误认为真迹的错误。” 他这话一出,不少准备发表意见的人顿时将脚给缩了回去。 但这些人之中却并不包括谢怀卿,他轻笑一声:“在下有一门相字识人的功夫,既然你们双方都认为是自己写的,不如让我来判一判?” 在他说出“相字识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徐诲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趁着林德安犹豫的时候,他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既如此,不如先给我试试?” 谢怀卿看到徐诲了然的眼神,顿时猜出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他倒也洒脱,将面上的伪装给脱了下来,随后笑着朝主位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小侄怀卿见过几位长辈,小子贪玩,诸位见笑了。” 他态度自然洒脱,并没有被叫破身份后的扭捏和尴尬,加之面上带笑,态度诚恳,便是原本心怀芥蒂的,在他这态度下也生不起气来了。 还有其他人迷糊的,也被身旁的人科普了这位大少爷的身份。 林德安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后,便有些退缩了,正准备趁着混乱之际偷偷逃走,却被闻砚及时发现了。 林德安一张脸险些扭曲,忍不住暗中狠狠瞪了闻砚一眼,却见那人似无所觉,他没有办法,只能又重新回到人群中。 谢谨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们在城中翻天覆地地找,这位主却悄无声息来了文会,若非他自己表明身份,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认不出。 正是因为心绪杂乱,让他一时之间忘记关注林德安,竟险些被他跑了。当下他顾不上谢怀卿,只收敛情绪,紧紧地盯着林德安。 林德安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表情,见谢怀卿只顾与徐诲等人说话,并没有关注这边,仿佛他先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相字识人”听着玄乎其玄,但见识过谢怀卿之前毒辣的眼光,他可是不敢赌的。 然而,谢怀卿没工夫理他,谢谨却是不会放过他的。谢谨之前就考虑过种种意外,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谢谨道:“既然林先生说书是您写的,便是说这书中每一句话都是您自己写的了?” 林德安见他笃定,心中犹疑,只道:“谢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只说是或不是?” 谢谨步步紧逼,林德安的额头上现出汗迹。 此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看着林德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林德安不敢再犹豫下去,把心一横:“自然是的。” 他这话一出来,周遭便有人议论纷纷,几个看过书的更是目光奇怪地看着他,林德安一慌,额上的汗顿时出的更急。 谢谨却好整以暇道:“林先生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承认抄袭颜先生,颜先生大度,民不告官不究,于你只是名声有碍。若你坚持是自己写的,一旦被旁人发现抄袭,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脾气,你一个白丁,按照我朝律例,可是要流放的!” 林德安连忙在脑子里回想自己说的几话故事,他做贼心虚,担心苏清漪用会暗中使绊子,所以后来故事中所有的诗句他都删掉了,还让不少茶客抱怨后续几话不如之前精彩,但谢谨这么笃定,难道是之前 林德安越想越怕,越想越恨,而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日光晒得他头晕目眩,最后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满场哗然。 谢谨也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若让林德安就这么给蒙混过去,往后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川却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开,让我带林先生去医馆!” 众人不知所措,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程川就要将林德安给带走,忽然听见一声淡淡的“稍等。” 闻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淡声道:“在下曾略习医术,让在下看看吧。” 谢谨如奉纶音,忙道:“正是如此,此地离医馆尚远,不如先让这位先生看看。” 裴泓也走了过来:“在下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既有人懂医,看看也无妨。” 程川没有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林德安放下。 闻砚蹲下|身子,两指搭在林德安的脉搏上,又垂头看着他在眼皮下乱转的眼珠子,他轻笑一声。 “不过是一时闭过气去罢了,没有大碍。” 林德安心中一紧,还没等他想好对策,顿时就感觉到人中一阵剧痛。 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正和几个大惊失色的士子打了个照面。林德安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闻砚拍拍手站起来:“看来用不着大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第二十三章 林德安脸色青白,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更加谨慎些,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坑了,压根没有想过,这作品原就是苏清漪的,是他用阴谋诡计侵占来的。 见到林德安的样子,在场众人哪还有不知道的,一时之间鄙夷之声四起。 谢谨又一次将局面掌控于手,显得越发从容:“林先生,可想明白了?” 林德安紧紧地捏着拳头,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说不定臭丫头早就和文昱书坊定下了契约,利用完自己就一脚踹开,她早就防着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早就埋下了陷阱,让自己一头栽了下去。 只是林德安仍旧不甘心:“你有何凭据说我抄袭旁人!” 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他一说,林德安便想起来。在故事中,主角二人进入地宫之时,殷无涯在讲解壁画时便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他当时只以为是形容壁画内容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谨见林德安脸色变了,乘胜追击道:“林先生,这段话可是你写的?” 林德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然而最终权衡之后,只得无奈认栽。 见林德安承认了,谢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 林德安却不服气:“若如谢公子所说,那位颜先生不也是抄袭吗?” 他这话说出来,原本就已经十分鄙夷他的人,脸上更是露出嘲弄的笑。 林德安猛然意识到不对,隔着人群看到程川,见他的脸上也是迷茫。那一刻,林德安忽然感觉,他和程川,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德安本以为自己能进入秀才们举办的文会,与他们就没有多大差别了,而如今现实残忍地撕碎了他的臆想。他绝望地意识到,不管他怎么努力,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他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些秀才老爷一样,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接纳他。 最终,还是有一人好心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南华真经》中的名篇《逍遥游》,不过是化用典故,并不算抄袭的。” 也不知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连这么广为人知的典故都不知道,居然还腆着脸皮说是自己写的,简直可笑。” 林德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一 谢谨将事情经过告诉苏清漪,包括最后林德安晕倒的事情。 苏清漪并没有同情林德安,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有些懵逼,怎么都没想到林德安竟然会栽在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上面。 在她的时代,《逍遥游》是上了课本的,自然知名度极高。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秀才也不是每个都读过老庄,更别提林德安这样连书都没怎么念过的,知道才是稀奇。 握有这样一个天生的缺陷,也难怪谢谨一开始就那么胸有成竹。 其实也是林德安倒霉,程川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以至于两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若是换个靠谱一点的书坊,便是教也该把林德安给教会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靠谱的书坊,定然会爱惜羽毛,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件事情上,谢谨占了大便宜。不过苏清漪并没有觉得惋惜,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变过来,如今还好,但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是。 谢谨又道:“如今书也拿回来了,我们该谈谈出版的事情了。” 苏清漪点点头。 如今林德安亲口承认抄袭,有那么多士子作证,程川之前拿到的红签也就不作数了。反倒因为这件事,算是平白给苏清漪打了一波广告,可见出版以后会是怎样的盛景。 谢谨将契约拿出来,苏清漪看过一遍,随后才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笔名。 ——颜亭书。 上辈子,这个名字伴随了她整整十个年头,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大神。而如今,又要陪着她踏上一段新的征程了。 谢谨看着她眉目间的怀念,有些不解,好在苏清漪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 将早已写好的结局交给谢谨,苏清漪又一次谢绝了他的挽留,才和父亲回到了家。 郁长青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将家里给清扫干净了,又和苏清漪一左一右扶着苏燮下了马车。苏燮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先前一场大病终究还是掏空了身体,以至于他还是需要静养。 苏清漪本想着要给父亲补补身体,可是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回到了家,不止是苏燮,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可是到了房间,苏燮却突然对郁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 郁长青一愣,但见老师面色还好,便也没多想,拱手一礼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郁长青一走,苏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跪下!” 苏清漪心头一紧,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燮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苏清漪,打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女儿七娘性子文静懦弱,自小便随她母亲学女红,不过略识的几个字,读的也多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博学多才c眉目间顾盼生辉的姑娘。 初时,苏燮安慰自己,是自己这一场大病将女儿逼得不得不成熟。可是当他们住到了谢家的别院,他亲眼看到那一笔遒劲大气的字,看到她信手拈来的典故,看到她不卑不亢地和谢谨谈生意。 便是他往日里同女儿的关系再生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清漪抬起头,正对上苏燮沉沉的目光,她心肝一颤,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苏燮见她没说话,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扮成七娘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七娘,我的女儿,她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苏燮极力控制,但苏清漪还是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中的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她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就有亲人了,可如今看来,依旧只是幻想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将真相告诉苏燮,对于这个大病初愈的父亲,如果知道女儿是因为劳累过度才香消玉殒,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思及此,苏清漪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爹,我就是苏清漪,是您的女儿。” 见苏燮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苏清漪便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苏清漪抬头看着苏燮依旧是神色难辨的模样,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在您病中的时候,我在昏睡时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并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那个世界学会的东西依然在记忆里” 说完这些,她才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将审判的权力交给苏燮。 阳光照进窗户,从她的脚边一点一点退到了窗边。苏清漪却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哪怕膝盖刺痛也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过了许久,苏燮才沉声道:“你起来吧。” 苏清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却仍旧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到半点情绪,她不知道苏燮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却如鸵鸟一般不敢问。 苏燮却道:“你将长青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苏清漪应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第二十四章 林德安被从莲园抬走后,关文柏等人也和主人家告辞。他们一走,原本还逗留在此的众士子也纷纷散了。 作为这场文会的主人,裴懿送走了人,才满脸疲惫地回了府。 裴泓带人在库中搜寻了半天,才找到那本被丢在角落的佛经,连忙带着去见了父亲。 裴懿翻了一遍,这才又交给裴泓:“将这本佛经收好,过几日你去拜访十二少的时候,把这个作为礼物送去。” 裴泓应了下来,将佛经交给了长随,又嘱咐了一遍,才又重新回到父亲跟前。 裴懿问道:“那个孩子叫闻砚?” “是。”裴泓有些不大情愿,“不过是个来投奔的破落户,父亲关心他作甚?” 裴懿看着儿子不解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却转而提到另一个问题:“你可知荻州谢氏为何屹立多年不倒吗?” 裴泓愣住,想了想才道:“因为谢氏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谢氏女亦与京中权贵联姻。谢氏有他们在,自然不会倒。” 裴懿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关家又是如何发迹的吗?” “是因为关太傅”裴泓隐约有些懂了,但还是不服气,“可这闻砚何德何能,能与关老爷子相提并论!” “我说的并非闻砚,而是你的态度。” 裴懿加重的语气令裴泓一震,不敢再与父亲争辩。 “我们裴家在立国之初本是与谢家同等的世家,可两百年过去,谢家根深叶茂,成为了江东第一世家,可我裴家呢?竟连新起之秀都比不上了。” 裴懿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力道让裴泓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的母亲目光短浅c气量狭小,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无妨碍,可你不同,你是裴家的嫡长子,是裴家未来的家主,你要知道,你肩膀上扛着的是我们裴家几百年的基业。你的眼光不能只局限在眼前,在这区区院墙之内,你要看得更远。” 裴泓被父亲的话震撼了,许久,才面露愧疚地跪在裴懿面前:“父亲之言犹如振聋发聩,儿子明白了,往后行事会以大局为重,以振兴裴家为重。” 裴懿欣慰地点点头:“你既知道了,便去将那孩子给请过来吧。” 裴泓恭敬地应下,且并不像从前一般随意派个人去叫闻砚过来,反而自己亲自去请,吓掉了一堆人的眼珠子。 闻砚却仿佛早有预料一般,既没有诚惶诚恐,也没有得意洋洋,而是一如往常态度平和地与裴泓见礼。 换了从前,裴泓指不定还要嫌他态度不够恭敬,可自从被父亲教导过后,他反倒觉得他宠辱不惊,待他越发慎重了。 闻砚到了主院,在书房中和裴懿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裴泓在书房外等得抓心挠肝,好不容易等闻砚出来了,也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半分情绪。最后,只得自己跑进书房去问父亲。 谁知他一进来,就见裴懿坐在书桌前怔怔出神的模样。 “父亲?父亲?” 裴懿回过神,目光复杂地看着裴泓。 “父亲,可是那闻砚有什么问题?” 裴懿没有回答,站起身去了院中,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微风虽依旧带着丝丝热度,却恰好吹散了裴懿心头的郁结。 “一会我写一封信,你派人将信与闻砚一同送到谭阳书院。”裴懿说完,又自己否定,“不,你亲自去送!” 裴泓愣住了。 谭阳书院是整个大夏朝最好的书院,不知道有多少大儒出自那里,远的不说,徐诲与关文柏就是出自谭阳书院。 能让裴懿动用人情送闻砚进谭阳书院,可见他对闻砚的看重。 裴泓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父亲,此人真的值得你付出这么大代价支持吗?” 裴懿轻轻一笑:“有鸟三年不翅,不飞不鸣,默然无声,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且等三年再看吧。” 一 闻砚在知道自己要去谭阳书院之后,也只是朝裴泓淡淡地道了一声谢,这回可不是惊掉别人眼珠子了,整个裴府都要炸了。 闻砚并非毫无所觉,只是不曾放在心上。 裴泓同他说三日后出发,所有行李都不用担心,他只要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可。闻砚的东西很少,一个小包袱就收拾完了。 紧接着又有人奉了裴泓的命令,给闻砚送来新作的衣裳和佩饰。 闻砚淡淡地道了谢,又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新衣,并无半点愤懑或不适之色。只是在下人请示要将丫鬟留下来照料他,他才拒绝了。 待到人都走后,他坐在桌前,铺开一张纸,犹豫许久,才提笔落字。 待到洋洋洒洒写完,他珍而重之地将信放进信封,才出门。 看守角门的婆子见了他过来,立刻将角门打开,谄媚道:“老婆子就在这门口守着,闻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只要说一声,老婆子立刻就给您开门。” 她平日里张扬跋扈,之前闻砚出门的时间稍长一些,她便直接将门锁了,让闻砚在屋外站了足足一夜。如今见闻砚得了家主赏识,生怕他报复,故而同他说话都十分卑微。 闻砚却待她的态度一如往常,甚至还道了一声“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闻公子慢走。” 出了裴府,闻砚朝着关宁街走去。 樊掌柜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闻公子,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闻砚笑笑:“承您吉言了。” “您今日来可是买书的?” 闻砚犹豫了一下,才问:“那位苏姑娘最近可曾来过?” 知道苏清漪近来一直没有来过书铺,闻砚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消失,他将手中的信交给樊掌柜:“您若见到苏姑娘,烦您将这信交给她。” 樊掌柜露出一丝暧昧的笑容,但很快又正经了脸色,连连摆手:“这种信怎可由别人代交,还是您亲手给她更合适。” 闻砚哭笑不得:“您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顿了顿,“我马上就要出一趟远门,只是想写封信向苏姑娘道谢罢了。” 樊掌柜露出失望的表情,在他看来,这位闻公子有学问人也好,与苏清漪正正相配,当下,又有些不甘心:“您要出去多久?” “三年或许更久吧。”闻砚的脸上有一点茫然,但很快又摇摇头,笑着道,“若是有缘,或能再见。” 樊掌柜叹息一声,只得接过那封信。 闻砚又拱了拱手,这才离去。 然而他刚走没多久,苏清漪便来了,樊掌柜还来不及将信交给她,便因她的问题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我已替七娘你去问了,可周公子一直避而不见,我正想着什么时候亲自去一趟呢” 樊掌柜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周公子!” 那位周公子被樊掌柜叫住之时身子一颤,原本要逃,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又扭扭捏捏地回来了。 苏清漪皱了皱眉,心中已然泛起不祥的预感。 樊掌柜却一无所觉,而是乐呵呵地同他打招呼:“周公子,近日可好?” “好c好。”周昊尴尬地笑了两声。 “是这样的,您先前借的那两本书是这位小公子暂且寄放在老朽这里的,如今他要拿回去,您看” 周昊迅速地瞟了一眼苏清漪,轻咳了几声,才道:“那书在下十分喜爱,不知小公子可否割爱?” 苏清漪与樊掌柜都露出了错愕的表情。苏清漪摇摇头:“周公子,此书是家父已故尊师的手书,意义重大,不能卖的。” 但不管苏清漪怎么说,周昊就是不愿意将书还回来。 此时,连樊掌柜也看出不对来了,在两人的逼问之下,周昊不得不承认,这书他拿去送人了。 苏清漪和樊掌柜都愣住了,苏清漪追问道:“是谁?!” 周昊破罐子破摔,赌气道:“荻州谢氏,那位闻名江东的十二少。”见苏清漪仍旧茫然,他又只得将谢怀卿的身份十分夸张地介绍了一遍。 “人家可是江东第一世家的嫡公子,人家看得上这书是你们的福分。这书到了他手里也算是得其所哉。”周昊无赖道,“总之,书我是送了,我出些银子就当补偿。不然你有本事就去找谢十二少要。” 苏清漪被他的态度气得胃疼,顺带把谢怀卿也给记恨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第二十五章 被人记恨的谢怀卿重重地打了个喷嚏,顿时就被一旁的赵明江给嘲笑了。 谢怀卿拿着帕子拭了拭鼻子,含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这人心眼小,你不怕我报复便再笑两声。” 赵明江立刻闭了嘴。 明明是大夏天,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算他闭门不见,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c书画,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谢怀卿说完,自己却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多留几日的,哎!”赵明江想到了什么,又道,“说来,上次雅赌时,那个赌赢的小公子写了一幅字,亦是上品,你也来品鉴一二,看比之颜先生何如?” 谢怀卿无可无不可。 赵明江也就顾不上棋局,派人去书房将自己收藏的那副字拿出来,自己则和谢怀卿说起出去游玩时遇到的趣事。 说到一半,下人便将字送来了。赵明江将字拿回来之后就裱了起来,如今献宝一般放在谢怀卿面前:“你看看,不比那位颜先生写的差吧你怎么了?” 赵明江见谢怀卿眼睛似乎都黏在了那字上,脑中一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不会吧” 谢怀卿只是失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赵明江却还直愣愣地自语:“怎么可能?!写出《镜中美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年幼!” 谢怀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皱眉道:“你说他年幼?” “是看着矮矮的,又瘦小,应该还没有束发吧。” 古代男子十五岁束发,赵明江回忆起那个少年的形容,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啊” 这回轮到谢怀卿愣住了,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喃喃自语,“这样的笔力绝不可能是个总角少年写得出来的” 赵明江知道好友眼光毒辣,几乎没有出过差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心中也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真相,便撺掇谢怀卿。 “你不是说他同文昱书坊签了契约?你亲自去见一见人不就好了?” 谢怀卿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又裹了裹袍子:“不去。” “” 赵明江差点忘了,这位主向来最讨厌出门,在谢氏主宅的时候他可以一个月都不出门。只是他之前千里迢迢从荻州来了临江,还变装去了文会,让赵明江以为他改了性子。如今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那个懒出了花的谢十二少。 谢怀卿十分坦然,一点也不以为耻。 赵明江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去将人请上门来总可以了吧!” 一 赵明江顶着大太阳去了谢府,同谢谨说明了来意,本以为谢谨立刻就会同意,谁知他却露出犹豫之色。 赵明江面露不悦:“谢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谢谨略带歉意道:“赵公子请见谅,这位颜先生性子有些古怪,并不爱见生人。只怕恕难从命。” “你想明白了?要见他的人可是你谢家的十二少。” 谢谨却仿佛没有听到赵明江特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仍旧带笑拒绝:“文昱书坊向来以诚信为本,在下既答应了颜先生,就必须要做到。得罪之处,在下定然亲自去向十二少负荆请罪。” 赵明江静静地盯着他好一会,见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这才冷笑一声:“好,很好。” 说罢,他一撩衣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管家一直跟在谢谨身旁,见状有些担心道:“少爷,这会不会得罪十二少啊?” 谢谨摇摇头:“不会的,堂堂谢氏嫡子,心眼不会这么小。” “可是” “这事我心中有数。”谢谨也转过身,“更衣,我要去书坊。” 一 赵明江怒气冲冲地回了宅邸,室内的清凉的温度顿时将他周身的火气压下了大半,原本稍重的步伐也轻了下来。 进了内室,见谢怀卿一个人打谱打的不亦乐乎,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会让你见那颜亭书,所以才不去自取其辱的?” 谢怀卿拿手支着下巴:“我哪有这么神?” 赵明江怀疑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着那位颜先生的身份恐怕有异,否则在文会时,谢谨大可以让他与那说书人对峙,何必用那些拐弯抹角的招数呢?” 赵明江还是不甘心:“就算如此,也该给你一个面子啊!” 谢怀卿手里拈着一枚棋子把玩,漫不经心道:“谢家信奉优胜劣汰,能者居之。只要有能力,漫说他一个旁支,便是什么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私生子都可居于人上。他若真有能耐,日后掌控了谢家在江东的生意,自可与家父平起平坐,又何须讨好我?” 赵明江瞠目,他早知谢家内部斗争激烈,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残酷,只能结结巴巴道:“你可是你不同啊,你是谢家唯一的嫡子,你是谢家日后的家主,怎可与区区一商人相提并论呢!” 谢怀卿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随手抛到了棋盒里。 “我与他又有何区别?所谓家主,也不过是一颗更重要一些的棋子罢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谢氏的荣光,为了这个目的,家主也随时可以被牺牲。” 谢怀卿放松自己躺在了迎枕上,低声道:“若一定要说区别,大约是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而他,尚且在挣扎吧” 赵明江已经听傻了,他出自赵氏,虽比不上谢氏江东第一世家的名头,却也是名门。他作为嫡幼子,不需要承担家业,自小就过得十分自在,谢怀卿所透露出的残酷,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 谢怀卿见到他的样子,也露出一丝懊恼,换做往常他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谢谨的作为让他感慨,也可能是生病让他脆弱了不少吧。 赵明江面带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你自小才会放浪不羁,做出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事情,是想要借此反抗自己的命运对吧!” 谢怀卿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友,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他残忍地说出了事实:“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在承担这个身份的责任之前,先享受它应得的权利。” 赵明江:“” ——白同情了半天。 谢怀卿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断断续续咳了几声,才将话题拉回来:“总之,谢谨越这么藏着掖着,越说明那颜先生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如此,我们偷偷将人给找出来不就好了?” 赵明江被他说得兴致也起来了,连忙道:“怎么做?” “先等。” “等什么?” “等我病好。咳咳” 一 谢谨到了书坊,一进去,就见里头热火朝天,正是为了《镜中美人》的雕版。书坊管事见了他连忙赶过来,因着书稿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又听闻苏清漪找他,谢谨干脆自己亲自上门一趟。 待他到了苏家,苏清漪也没说自己的事情,而是秉承专业把书稿有问题的地方都解释了一遍,又改了几个有歧义的部分。 见谢谨将修改后的文稿收起来,苏清漪这才问道:“谢公子同十二少关系如何?” 谢谨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十二少是本家嫡公子,我只是偏远旁支,往日很少打交道。”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顿时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 苏清漪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谨重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你。” 苏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的。” 谢谨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闲谈了好一会,谢谨才问起新书的事情。 托了上辈子的习惯,苏清漪在旧书快完结的时候都会开始准备新书的题材,她现在手头也有那么几个点子。只是她知道,如今她与谢谨看似相谈甚欢,但在《镜中美人》的销售情况出来之前,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度都不够,现在说了也没有用,便只是含糊说没有。 果然,谢谨礼貌性地表示了一下期待,便提出告辞。 待到谢谨走后,苏清漪才长出了一口气,事实上这位谢公子为人并不坏,也恪守礼仪,但苏清漪同他相处总是有些不自在,还不如与那位傲娇的小侯爷在一起来的轻松。 想到萧泽,她又想起那柄放在她枕头下面的香扇,她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把这把香扇给当掉,谁知之前一直在忙,就搁置下来了。 如今她想要找到那位谢十二少要回父亲的那两本书,于情于理都是十分唐突的,便是那位十二少通情达理,她也该备上礼物赔罪,万一要是难缠些的,就更不好说了。 苏清漪从周昊口中知道,谢怀卿喜欢古籍,那可不便宜。她这才将主意打到了香扇上头。 只是,待到她拿着香扇去当铺中当掉,又拿着银钱喜滋滋地走出来,当头就碰上了萧泽。 这就很尴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第二十六章 萧泽皱眉看着苏清漪:“你在这干什么?” 苏清漪不自在地退了两步,只觉得怀里的银子都有些发烫。 萧泽见她不说话,有些莫名道:“怎么,不认识人了?” “没没。”苏清漪咳嗽一声,将愧疚感压了压,却不答反问,“小侯爷在这里做什么?” 萧泽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镜中美人》发售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宁街,果然是人满为患。 苏清漪一愣,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c跌宕起伏,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等伙计送了茶水来,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c鹤发童颜就算了,天赋异禀c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那酒鬼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抬了抬,正好看到苏清漪和萧泽,他身子一震,惶恐地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一条街。 小二不知内情,还在他身后叫骂嘲笑着。 萧泽“咦”了一声,“那不是林德安吗?” 苏清漪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文会后,谢谨一纸状书将合隆书坊以及林德安告上了衙门,有那么多士子作证,官府很快就判决了林德安抄袭,收回了合隆书坊的红签。 程川有方婕妤作为后盾,官府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林德安就不同了,官府几乎将全部责任都推在了他的身上,判罚极重。 他为了不受那皮肉之苦,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赎了刑罚,赎完之后,他又变成了苏清漪初见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样子,且因为背着抄袭的名声,为人唾弃,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苏清漪不是圣母,也并不同情林德安。在她看来,当初林德安既然那么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林德安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还会那样做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萧泽没有注意到苏清漪复杂的表情,只是有些厌恶道:“一想到当初我还敬佩这样一个人渣,简直是” 林德安带来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苏清漪才想起之前忘记的事情,问萧泽:“小侯爷既然要去买书,怎么不去关宁街,跑到这边来?” 萧泽没想到她还记着,目光飘忽:“爷这种身份,和人家挤来挤去排队像什么话”在苏清漪狐疑的目光下,小侯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旁,最后自暴自弃地嘟囔道,“好了,我说就是了之前我同那谢谨交恶,如今怎么好意思去他名下的书坊买书” 苏清漪顿时了然,竟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她顿时也有些愧疚:“是我连累小侯爷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是爷看不惯他这种人。”萧泽挥挥手,不在意道,“不过这人虽然私德有亏,好歹帮颜先生讨回了公道,也不算太坏。” 苏清漪“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堂堂小侯爷居然这般单纯热血c恩怨分明,实在是很难得。 “笑什么?” 苏清漪连忙摇头:“没什么。” 此时,护卫已经将书买回来了,萧泽也懒得跟她计较,将书小心地包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苏清漪还没有反应,催促道:“走啊!” “??” 萧泽故意粗声粗气道:“爷亲自送你回去,免得又被什么宵小给跟踪了。” 苏清漪错愕之余,又觉得暖心。 “不用了,我没事的。”苏清漪微微一笑,“谢谢你,小侯爷。” 萧泽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给气到,谁知见到她脸上甜甜的笑容,心底竟然生出一抹慌乱,不自觉地别过脸:“不识好人心,下次爷可不会管你了!” 苏清漪不以为杵,依然笑眯眯的,反倒像是在纵容萧泽的无理取闹一般。 萧泽被自己的脑补恶心的够呛,压住了那股不知从哪来的慌乱,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清漪感慨了一会傲娇的小侯爷,才向樊掌柜的书铺走去,她想要买古籍同那位谢十二少换回父亲的书,没有谁比樊掌柜更可靠了。 樊掌柜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对苏清漪有愧,听她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又想起什么一般,将闻砚的信递给她。 苏清漪看了信,知道闻砚已经出发去了谭阳书院,他在信中感谢苏清漪。苏清漪虽然不知道自己抄的佛经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却也由衷地替闻砚高兴。 她将信收好,这才回家,谁知刚进院子,就见郁长青一脸焦急的模样。 “七娘,老师知道你把师公的书给当了!” 苏清漪心里一个咯噔,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那只提在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第二十七章 苏清漪定了定心,进了书房,就看到苏燮坐在书桌前,面沉如水。 苏清漪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跪在他面前。 父女俩都没有说话,苏燮看着她,心中矛盾重重,最近他一直在默默观察苏清漪,她的行事习惯与从前的七娘截然不同,可是却有着七娘所有的记忆。 苏燮无数次地想要否认,可是接触到那双偷偷看向他的孺慕的眼睛,又心软了。他从前看书时看过“黄粱一梦”的典故,便安慰自己,或许七娘也是经历了黄粱一梦,才会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 发现书不见了,苏燮一开始是十分愤怒的,但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他一方面告诉自己,七娘绝不会如此忤逆,卖掉老师的书,可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原本应该是女儿的依靠,却病了大半年人事不知,七娘一个稚嫩的女儿家要挑起整个家,还要给他治病,家中没有半点积蓄,她除了卖书又能怎么办呢? 这两种情绪在苏燮脑海中来回翻涌,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女儿。 苏清漪原本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会戳穿她的身份。她都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苏燮一言不发,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苏燮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 苏清漪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什么,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父亲,女儿知错,您要打要罚,女儿悉听尊便。但求您不要生女儿的气,女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苏燮看着她紧紧闭着的眼睛,已经被磨得发白的袖口和领口,以及攥在一起微微颤抖的双手,原本的愤怒似乎被一根针给戳破一般,翻涌而来的都是满心的愧疚。 是啊,他在这世上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他当年在余氏病床前答应她要好好照顾女儿的,可他没有做到,女儿变成如今的模样,难道他就没有责任吗? 苏燮愧悔难当,将苏清漪扶起来,放软了声音:“七娘,爹知道你瞒着我一些事情,你不愿说没关系,是我没有当好这个父亲,往后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无论你想做什么,爹都是你的依靠。” 苏清漪点点头,想要将眼泪憋回去,可最终没有忍住,她将头埋在苏燮的手臂上,似乎要将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那天之后,苏氏父女的关系似乎亲近了许多。 苏燮不再纠结于那两本书,对于他来说,对于老师的尊敬并不会因为这两本书的丢失而少掉半分,他也不会本末倒置,因为死物而伤害唯一的亲人。 苏清漪却暗中打算,一定要将这两本书给找回来。 而在她付诸行动之前,《镜中美人》的销售情况却先一步被谢谨呈到了她面前。 文昱书坊夜以继日地印刷,竟然还赶不上销售的速度,不仅仅是临江城,谢谨几乎将书卖到了整个江东。 一夕之间,颜亭书这个名字就火了。 谢谨面露喜色:“如今最后一册的雕版也制出来了,再过几日,就能发售出去。如今已有不少书商在文昱书坊外等着,原本我们只打算印一万册,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 苏清漪当初一定要和谢谨签分成合同,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但当成果真正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虽然目前还只有初步的销售情况,要等苏清漪拿到钱,还要到年底去了。但谢谨还是非常有诚意地将销售情况毫无保留地给苏清漪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虽说按理是要到年底才能结账,但苏姑娘毕竟与其余人不同,便由我做主,先行付一笔稿费,剩余的年底再一次结,您说如何?” 对于苏清漪来说,这当然再好不过,毕竟就算苏燮好了,苏家依然穷的响叮当,缺钱缺的厉害。所以哪怕看出来谢谨是在故意送人情,她也还是答应了。 见她答应,谢谨也放松了许多,他笑着对苏清漪道:“往后就由叶老专门负责苏姑娘的话本,您若是有什么要求,也尽可以对叶老讲。” 他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交接一般,苏清漪狐疑道:“谢公子难道往后不再经营书坊了吗?” 谢谨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漏了口风,他连忙遮掩过去:“那倒不是,只是叶老毕竟才是专门的奉书,我这点班门弄斧的把戏,就不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他说完,叶奉书便从他身后走出来,朝苏清漪拱了拱手。 苏清漪回了礼,虽然心里仍有些嘀咕,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谢谨却出了一头冷汗,也不再废话,而是将位置交给了叶奉书。 叶奉书是文昱书坊资历最老身份最高的奉书,文昱书坊这些年能一直占据临江城第一书坊的名头,他是立下汗马功劳的。 苏清漪与他的交流模式更像是从前和责编一样,这种熟悉感让她十分自在。 叶奉书对于话本现状的见解也让苏清漪耳目一新。 她本以为在古代,写话本的人地位很低,大多数读书人都不屑于写,但其实大夏朝在版权方面有严格的立法,又因为版税低廉,以至于出版业十分兴盛。在江东一带大大小小的书坊不计其数,竞争也十分激烈,润笔费高昂,以至于一些囊中羞涩的官员也偷偷用笔名写话本,以此来补贴家用。 有了这样的背景,所以江东一带话本十分流行,写得好的话本会被书坊争着抢着印刷,作者也会被人追捧,甚至于璇玑先生这样的人物,还会被不少士子所推崇。 如今颜亭书这个名字一炮而红,不管她后续写什么,都会有人买账,若是她下一本依然能够维持同样的水准,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璇玑先生。 叶奉书建议她趁着《镜中美人》的热度,再写一本类似的话本。 苏清漪却摇摇头:“我想换个题材。” 叶奉书劝说了一通,见她意志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如今是卖方市场,若是他们不接,多得是人哭着喊着给她出。 叶奉书无奈道:“那苏姑娘想写什么?” 苏清漪笑了笑。 “修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第二十八章 相比较先前的《镜中美人》这类的武侠小说, 修仙算得上是时下的热门题材了。因为道家思想盛行, 得道修仙一直是古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也是经久不衰的题材。 文人运用超高的想象力, 在笔下描绘出或瑰丽宏大或光怪陆离的世界, 有的则直接从道家典籍或是史书中寻找灵感。比如志怪小说c神怪小说。 在苏清漪的时代, 明朝中后期出版业高速发展,出现了一系列优秀的小说,比如《西游记》c《封神演义》等,又被鲁迅归类为“神魔小说”,已然成为了一个单独的类别。 但此时,尚未有人将此分门别类, 所以当苏清漪说出“修仙”二字的时候,叶奉书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十分感兴趣道:“苏姑娘能否详细说一下?” 苏清漪摇摇头:“具体的故事我还需要再想想, 到时候我来书坊找您吧, ” 叶奉书有些失望,郑重道:“那老朽便恭候先生大驾。” 叶奉书走后,苏清漪回到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摆着一些散乱的纸张, 一旁还有一块简易的黑板,这是苏清漪特意找李木匠给做的。 她从前的房间里有一块白板,专门用来构思新文, 她会将激发自己灵感的词汇或者片段都写在板子上, 以此作为锚点, 一旦卡文或者陷入迷茫的时候,她就会看看这块白板,找回自己的初心。 如今条件不够,只能用自制的黑板和粉笔代替。 如今黑板上写着修仙两个字,旁边则是现实和奇幻,这是三个怎么看怎么不搭嘎的词,却正是苏清漪下一本写作的初心。 或许每一个作者都有写玄幻的梦想,苏清漪也有过,事实上她卖的最好的几本书中就有一本是玄幻。在她看来,写玄幻的初衷其实就是四个字“逆天改命”,也许没有什么比玄幻更适合作为这四个字的载体了。不管是波澜壮阔的世界观,又或者是修炼c渡劫,本身就带着一股对世界的叛逆。 奇幻在于世界观,而现实,则是故事中的主角。 情要真,才能打动人心,而等级森严,有逻辑性的世界观才是承载这本小说所有故事的基石。 但苏清漪在预备写这个题材之前,也搜罗了一些市面上的类似题材的话本,除了那些“我与女仙不可描述的二三事”之类的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小x文,大部分都是化用古代传说,或者一些神鬼小品之类,并不像后世会建立起一个完整的世界观。 为了更贴近时代,苏清漪借用了道家典籍中的有关于修仙部分的描述,又自己私设了不少。等到将世界观设计完备,她才开始正式写大纲。 一 就在苏清漪在家中兢兢业业写大纲的时候,《镜中美人》的最后一话终于出了。 殷无涯身份暴|露后,钱三木将他押回衙门受审,谁知半夜被人突袭,钱三木与人大战,却发现对方只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是被锁在房中的殷无涯。 然而当他赶到放囚车的地方,正发现殷无涯持剑与一人相斗。对方发现钱三木识破了他的计谋,正准备逃跑,却被殷无涯抓住机会刺中要害,钱三木抢步上前扯下了那人的面巾,竟发现他居然是威远镖局的镖头常远。 常远被发现后,脸色剧变,转身就想逃走,殷无涯情急之下,长剑出手,竟然刺中了常远的要害,常远当场毙命。 殷无涯为什么没有被锁起来?钱三木对于突袭又为什么早有准备? 这一切都要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原来这正是两人的计谋,就是为了引出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神秘黑衣人。 如今,常远的真面目曝光,殷无涯便也说出了事实真相,原来他并非红叶山庄后人,而是石重的后人。 石重生前曾担忧自己兵败后,敌军不会放过自己的家眷,为了怕自己绝后,他将自己的小妾和唯一的儿子送走,并留下信物,作为日后相见的证据。 可惜乱世之中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后来小妾与儿子失踪,石重也身受重伤濒临死亡,弥留之际,他将此事告知几名为他守陵的侍卫,并让他们发下毒誓,要将石家所有的财富都藏好,日后交给自己的后代,否则断子绝孙,永世受苦,不入轮回。 然而时间足以消磨掉所有的誓言和忠诚。几百年过去了,红叶山庄的人已经将那笔富可敌国的财富当成了自己的东西,他们觉得石家的人已经死光了,所以,当有一天,石家的后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想到要实践诺言,而是起了杀心。 他们本以为一起万无一失,却不知道石家这一代竟然是双生子,石家弟弟知道哥哥被杀后,恨意难消。他透露出石家的财富在红叶山庄中,设计让一伙强盗杀了红叶山庄上下,他尾随强盗之后,将尸体搬入密室,又设下阵法,将尸体放入银镜中,为的就是让这些人死后都要受到折磨,也算误打误撞全了祖先的诅咒。 强盗们在红叶山庄的地宫中搜寻一圈,却没有发现半点财宝的影子,出了地宫,愕然发现尸体全都不见了,以为有鬼,当下就吓跑了。却不想这一群人中还有一个胆子奇大的,正是常远,他在所有强盗逃跑之后,又重新回了红叶山庄,发现了正在将尸体放入银镜中的石家弟弟。 常远逼问他财宝的下落,没想到他咬死不说,为了逃生还挨了致命的一掌。 殷无涯正是石家弟弟的亲生儿子,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杀死父亲的真凶,偶然与常秀秀认识,小儿女互生好感。 然而殷无涯没想到,他竟然被常远察觉出了身份,这么些年,不止殷无涯耿耿于怀,常远亦是如此,所以在知晓殷无涯身份之后,他便想要抓到他,威胁他说出石家财宝的下落。 可惜殷无涯为人警觉,并不曾让常远得手。所以常远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亲手杀了女儿嫁祸殷无涯,借官府之手抓到殷无涯,却没想到女儿的尸体失踪,最后竟然被发现在当年同为强盗的黄大善人家中,并且如当年红叶山庄中的人一般被封在银镜里。 却不想一封关于十五年前冤案的血书寄到了衙门,殷无涯也接近了钱三木,眼看就要解开秘密,常远经不住诱惑,这才尾随他们,想到抢先得到财宝。 殷无涯却道,当年的传言不过是父亲为了报复红叶山庄而传出来的,其实石家的财富其实早就被红叶山庄花完了。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谣言,穷尽一生,亲手杀了女儿,最后连自己的命都丢了。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钱三木十分感慨。 最后殷无涯与钱三木告辞。 按道理,两人江湖不见,故事就应该结局了。可偏偏后续还添了一点。 殷无涯与钱三木分别后,骑着马到了一处驿道旁的茶摊,一个模样娇俏的少女正在茶摊等他,两人相视一笑,竟然正是早已死亡的常秀秀。 她微微一笑,别住耳边的头发,露出了耳垂上的小痣。 两人赶着马车离开茶摊,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这个结局一出来,临江城里险些炸了。这样的多重反转在现代已经被玩腻了,然而在这个时代恐怕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淳朴的古代人民在震惊过后,立刻在茶楼等处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赵明江将书丢在桌上,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殷无涯与常秀秀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怀卿一边拿着鱼食在喂鱼,一边从容不迫地丢了第一个雷:“常秀秀与殷无涯是兄妹。” 赵明江傻了:“你怎么知道?” “前文有书,那地宫中有石重美妾的画像,‘蛾眉螓首,耳上有小痣’,作者闲着没事特意写这一点做什么,必然是有用处的。再者,之前钱三木询问常远时,他也说了常秀秀并非亲生,只是收养。有这两点,足以证明她身份了。” “所以常远当初收养她,就是为了引出殷无涯?”赵明江似乎明白了一点,很快又糊涂了,“不对啊,若殷无涯已经找到常秀秀,自然知道常远的身份,那他直接将人杀了不就是了,何必要如此拐弯抹角?” 谢怀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漫不经心道:“为了石家的财宝。” “可石家的财宝不是”赵明江顿住了,所谓石家财宝被花光的话一直都是出自殷无涯口中,根本没人知道真假,可谢怀卿怎么又知道是为了石家的财宝? 看出了赵明江的疑惑,谢怀卿只能翻到前面的部分,正是当时林德安说书时被他改掉的那部分,一些当时看着奇怪的部分,却正是真相的暗示。 赵明江感慨万千,可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谢怀卿被他问烦了:“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不如直接找原作者问清楚不就好了?” “说得对!”赵明江一拍掌,又问道,“那你病好了没?” 谢怀卿:“” 一 这几日,苏清漪都没有出院子,好不容易将大纲初步写完,正准备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谁知道刚走出院门,就碰上一脸怒容的李木匠。 苏清漪吓了一跳:“李叔,您怎么了?” 李木匠看到是她,脸色勉强好转了一些:“是七娘啊。” 此时李木匠的老婆也从房里走了出来,见到苏清漪便笑着道:“七娘近来怎么也不出门了,如今你爹身子好一些了,你也能松快些,下回来婶子这,婶子给你做甜饼吃。” “哎。”苏清漪甜甜地应了一声。 李木匠夫妻没有子女,平日里对苏清漪也多有关照,见苏清漪答应了,李婶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只是看着蹑手蹑脚要进家门的李木匠,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落了下来:“你站住!” 这一声河东狮吼把苏清漪都吓了一跳。 李木匠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辩解:“我就听了一会就一会” 李婶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拧住他的耳朵:“让你去城里接活,你倒好,蹲在茶楼就不出来了!你胆子如今见长啊!” “哎哟哟哟!老婆子我错了,别拧哎哟哟哟别” “你下次还敢不敢去听书了?!” “不敢了不敢了别拧别拧” 苏清漪目送着李木匠夫妻进了院子,这才后知后觉,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写的《镜中美人》,她顿时有些心虚,听见院子里传来李叔的惨叫声,她也感同身受地抖了抖,随即双手合十:“李叔抱歉了” 因为有这一遭,她便干脆调整了自己的计划,回房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去茶楼看看观众们的反应。 许久没有出门,一走到街上,苏清漪就如同突然浮出了水面,叫卖声c车马声争先恐后地钻入了耳中。 她习惯性地走到了鸿昌茶楼,却见里面极为萧条,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厅如今只有小猫三两只。小二懒洋洋地靠在柜台上,老板李鸿昌则苦着脸在柜台后打算盘。 当初林德安被爆出抄袭后,程川为了脱罪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再加上谢谨推波助澜,林德安的名声大坏,被人当成过街老鼠一般。而鸿昌茶楼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说书人怕得罪颜亭书,都不敢来鸿昌茶楼说书,再加上其他茶楼的挤兑,生意顿时一落千丈。 苏清漪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她也没有烂好心,便快步离开了鸿昌茶楼。 除了鸿昌茶楼,几乎满大街的茶楼都在说《镜中美人》,苏清漪也不挑,随意找了一家人不那么多的茶楼便走了进去。 说书人正好在说最后一话,随着他的言语,一旁的乐师和百戏则用乐声和口技烘托气氛。自从之前林德安用了这一手之后,一些三流乐师和百戏也找到了一条新出路,更有甚者,和说书人达成合作关系,也算是双赢。 茶客们听得入迷,表情随着情节的发展不断变化。 苏清漪点了茶,就坐在角落的位置,却并没有听台上说书人的故事,而是打量着四周茶客们的表情。 苏清漪从前就很喜欢观察别人,她记得一个小故事,说的是西方的一位小说家,他的老师为了让他学会描写人物,便让他坐在街边观察别人,根据一个人的穿着和神情猜测对方的人生经历并写成短文。苏清漪觉得这个办法很有趣,便学了过来,最后竟然成为了习惯。 这样的习惯让她在揣摩人物的时候十分得心应手,也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正在她在心里做着茶客们的人物练习时,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不对!” 这声音极为耳熟,苏清漪一愣,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小侯爷萧泽。她感慨了一声,她和这位小侯爷还真是有缘分。 萧泽没有注意到她,只是满脸怒容地看着说书人:“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凭什么乱说?” 那说书人被吓得够呛,呐呐不成语。 茶楼老板连忙跑上楼去安抚他,萧泽也不领情,直接甩开老板走了下来,看样子也是气得狠了,整个人走路都带着风。 苏清漪连忙丢下茶钱,跟着走了出去。 两名护卫正拿着忽然生气的小侯爷束手无策,一人却认出了苏清漪,萧泽循着他的声音看过去,见到是苏清漪,脸色似乎好看了一些:“是你啊?” 苏清漪好笑道:“小侯爷怎么了?这么大怒气。” 萧泽闷声道:“没什么。” 苏清漪再三追问,他才不太自然地道出了原委,原来正是那说书人随意篡改剧情,他气不过这才发了脾气。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眼苏清漪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觉得是他的错对吧!” 苏清漪一开始的确觉得萧泽有些小题大做,可见他如此认真地维护着自己的作品,她心中又觉得暖暖的,用力地点点头:“对,是他的错!” 萧泽得了肯定,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又开始和苏清漪兴致勃勃地讨论话本中的人物。 不得不说,小侯爷看似傻白甜,但故事中苏清漪埋下的伏笔和隐喻,他几乎都猜到了,而且还没有猜错。虽说苏清漪并没有将伏笔埋得太深,但能被全部找出来也还是很难得的。 看到苏清漪惊讶的目光,萧泽一副很有成就感的模样:“我可是研究了许久,还特意都写在了纸上,从前我念书都没有这么认真的。” 苏清漪无语道:“您念书要是有这份认真,只怕状元都考上了。” 虽说,有读者这么认真地看书,对于作者来说是莫大的肯定和鼓励,但苏清漪却像每一个担心孩子沉迷小说的家长一般,小心翼翼劝道:“便是写的再真,话本终究只是话本,人物也是虚构的,你可不要太过沉迷了。” 萧泽原本兴高采烈的模样顿时就低落下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紧了嘴巴,一个人闷头往前面走。 苏清漪连忙追了上去,却不妨萧泽突然停下,她一脑袋撞到他背上,疼得叫了一声。 萧泽原本是很生气的,但见她额头通红眼泪汪汪的样子,又气不起来了,嘟囔了一声,又别别扭扭道:“笨死了,不会看路吗?” “还不是你突然停下。” 苏清漪揉着额头,没好气道。 有了这个插曲,萧泽也维持不住之前的表情,郁闷道:“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真的?书里说的有板有眼的,说不定颜先生就认识江湖中人呢?” 苏清漪十分无奈,她当然知道啊,因为就是她写的啊。 萧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不服气道:“你不信?” “信信信。” 萧泽被苏清漪的敷衍给气到了:“大夏这么大,这些江湖人又不轻易显露功夫,你也不曾探查过,怎么就知道没有这样的高人呢?” 苏清漪还被他问住了,没想到小侯爷竟然无师自通了毛爷爷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名言。 萧泽见她卡住了,十分得意:“说不出来了吧!” 苏清漪忽然觉得小侯爷这小模样特别像她家主子,她家主子每次叫她起床就是这样,神气地昂着头,一脸傲娇地在她肚子上走来走去,像个巡视国土的国王,一条尾巴还得意地抖一抖。 “是是是。”苏清漪连忙应道,然后按住了自己想要撸猫的手。 萧泽并不知道在苏清漪心中,他已经变成了一只英短,接着带着歆羡的表情道:“武功高强,又没有束缚,一人一剑快意恩仇,这种生活想想就让人觉得羡慕。”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我也就是想想,我知道我是不可能学武功的。” “为什么?” 萧泽有些落寞:“我问了我的护卫,功夫都要从小练起的,我如今再学已经晚了。” “呃” 不过萧泽也没有失落多久,又道:“没关系,日后多带几个护卫出去行走江湖就好了,说不定碰到世外高人传授我一招半式也说不定呢!” 苏清漪见萧泽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戳破他的幻想:“其实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也没你想的那么轻松,你就没想过他们要靠什么维生,你看,就算是故事中的武功高强的捕头钱三木不也是要在衙门打工吗?” 她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帖子“古代大侠的日常生活”,挑了几条说给萧泽听,果不其然看到他的脸瞬间变成菜色。 苏清漪摊了摊手:“你看,故事中虽然没写,可不代表就不会发生嘛,对不对?” 萧泽:“” 他最后气呼呼道:“你这人,怎么就跟我大哥一个样!” “大哥?” 萧泽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家庭情况给说了出来。 武安侯原是萧泽大伯,但萧大伯体弱多病,早早就亡故了,爵位就落到了萧泽父亲的头上,而萧泽口中的大哥萧衍是他大伯的儿子,两人并非是亲兄弟。好在萧家并没有发生什么争权夺利的事情,家庭关系挺好。 只是萧衍文武双全,一对比,萧泽就显得有些一无是处了,武安侯也更看重侄儿一些,对亲儿子那是十分嫌弃的。 不过萧泽和萧衍的关系很好,萧衍性子看似严肃,其实非常腹黑。萧泽小时候的一些坏毛病就是被大哥一本正经的恐吓中给改好的,只是至今都还有心理阴影。 大概是因为说开了,萧泽也有了谈兴,两人便漫无边际地聊开了。 苏清漪发现,小侯爷倒真不像外界说的那般不学无术,事实上他懂的东西很多,之前在古董店露的那一手只是一部分而已。并且他不古板,很乐于接受新事物,苏清漪见多了思维僵化的读书人,像父亲苏燮那般开明的已经很稀少了,更别提萧泽的有些思想,在这个时代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萧泽也发现,眼前的虽然是个姑娘,穿着也很寒酸,但涉猎广泛,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上话,并且言之有物,这就很难得了。他谈兴来了,有时说了些不那么合适的话,对方也没有直言否定,反而还能提出自己的看法。是逢迎还是言之有物,萧泽还是分得清的,这就越发难得了。 两人难得没有抬杠,和平相处,都对彼此有了新的认识。 待快走到桐花巷,苏清漪突然停了下来:“小侯爷,我快到家了。” 萧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恍然觉得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竟让他生出了依依不舍的情绪。 苏清漪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和小侯爷这一场谈话酣畅淋漓,令她心情舒畅,毫不留恋地同他挥手告别。 萧泽有些怨念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忽然听到身旁的护卫说道:“少爷,有人跟踪。” 萧泽的脸色顿时一变。 于是苏清漪还没走两步,就被他一把给拉了回去,另一处,萧泽的护卫已经和一个灰衣的矮瘦小子打开了。只是萧泽的护卫毕竟是军旅出身,一身硬桥硬马的功夫让对方难以招架,最后不敌,竟然落荒而逃。 护卫虽然没有留下人,但却留下了一块令牌,上头正写着一个“谢”字。 萧泽一见这令牌,顿时就怒了:“这谢家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苏清漪一愣,想到谢谨当初上门还特意道了歉,应当不至于再派人跟踪她了吧。 萧泽却已经替她解惑了:“你说你怎么老跟谢家人纠缠不清,先前是个旁支,如今干脆是谢怀卿亲自派人来了。” “你说谁?” 萧泽皱眉:“谢怀卿啊!” 一 苏清漪拿着令牌来到赵家的别院,果然没有受到阻拦。只是除了她之外,还有满脸不耐烦却一定要跟过来的萧泽。 领路的婢女虽然遮掩着,但却一直好奇地偷瞄他们。 进了会客厅,谢怀卿已经在等着了,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红泥小炉,上面汩汩地烧着水,角落里的冰盆冒着丝丝白气,苏清漪只觉得周身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谢怀卿见他们进来,似乎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小侯爷c苏姑娘,没想到竟然是二位一同过来的。” 苏清漪还没说话,萧泽已然皱起了眉头:“你谢家人也太不讲究了,光天化日之下派人跟踪一个姑娘家,若非被我抓到了,还不知你要做什么!” 谢怀卿笑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掌:“欺霜,出来给贵客赔礼。” 他的话音落下,先前跟踪苏清漪的灰衣男子便走了出来,朝着苏清漪和萧泽拱了拱手:“奴婢欺霜,向两位贵客赔礼了。”声音已然是个姑娘家。 苏清漪和萧泽都同时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除了瘦小一些,怎么看都像个男子,脖子上竟然还喉结! 欺霜见苏清漪好奇,笑嘻嘻地将脖子上的喉结给抹下来递到了苏清漪手中,苏清漪捏了捏,居然还有弹性。 谢怀卿见状,便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苏姑娘若喜欢,让欺霜教你便是了。” 苏清漪连连点头。 谢怀卿示意他们俩坐下,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最后小小的壶中刚好倒出三杯茶,他推到二人面前,并示意他们品尝。 待到喝完茶,谢怀卿便笑着道:“听闻小侯爷于古董方面颇有建树,我这儿恰好收了前朝柏杨子手制的‘云鲤卧莲’,正要请小侯爷帮忙赏鉴一二呢。” 所谓“云鲤卧莲”是前朝的玉雕大师柏杨子用一整块玉石雕成,相传极为珍贵,前朝覆灭后,这东西就不见了,没想到竟然在谢怀卿手上。萧泽心里痒痒的,但也猜到这是谢怀卿支开他的借口,便有些犹豫。 苏清漪看出了萧泽那压抑着渴求的小眼神,不由得道:“你去吧,我没事的。”倒不是说她对谢怀卿的品行有多么信任,纯粹是信任萧泽罢了,既然他说谢怀卿是个君子,那谢怀卿的品行就不会差。 萧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这才犹疑着跟着欺霜离开了。 他一走,谢怀卿便对苏清漪颔首:“颜先生,久仰大名。” 苏清漪顿时就知道他为什么要找自己了,干干脆脆地问道:“谢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不上有什么事,只是好奇罢了。” 谢怀卿站起来,引着苏清漪去了一旁的书桌上,那上面摆着一副裱好的字,正是当初苏清漪在茶楼所写。 谢怀卿观察着苏清漪的表情,见她十分自然,甚至还有一点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禁有些挫败。他虽然外表随和,但其实内心十分自负,他怎么都不相信这幅字会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写出来的,所以存心试一试苏清漪,没想到对方半点破绽也没有。 但谢怀卿还是不甘心,便道:“这字在下十分喜欢,不知能否请姑娘再留墨宝?” 苏清漪没想太多,点点头:“没问题。” 谢怀卿亲自给她磨墨,苏清漪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挑了一支中等大小的笔,想了想,写的却是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谢怀卿就想到了这句话。 因为最近时常要写字的缘故,苏清漪的字比起之前还略有进步。 不过想到对面毕竟是书香墨堆中长大的世家公子,她面上还不得不故作谦虚:“献丑了。” 谢怀卿面色复杂,却不得不承认,苏清漪就是颜亭书,他这双无往不利的眼睛,第一次看错了人。 苏清漪可没想到她这字竟然令谢怀卿内心如此波动,见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状似发呆,只得小心地问道:“谢公子?你觉得这字写得还行吗?” 谢怀卿回过神,顿了顿,才道:“很好。” 苏清漪顿时就满足了。 两人又重新坐回桌前,此时的谢怀卿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说起了话本。 苏清漪没想到堂堂世家公子,居然对话本也挺有研究的。 谢怀卿听了她的疑问,轻笑道:“我不仅看,我还自己写呢。” “哦?”苏清漪顿时来了兴趣,“不知您的笔名是?” “璇玑。” “” 谢怀卿见苏清漪那恨不得钻到地缝中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是闲暇时打发时间的乐趣,写的并不好,比姑娘写的差远了。” “您太谦虚了。” 谢怀卿其实心中就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苏清漪以为他是自谦,他也没有辩驳。 不过既然是同道中人,苏清漪也就稍稍放开了一些,不再和之前一样拘谨,待到她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谢公子能同意。” 谢怀卿颔首道:“请说。” 苏清漪便将周昊借书又强买,并将书送给谢怀卿当礼物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苏清漪才硬着头皮道:“其实,原本我不该提这个非分之情的,但此书是家父师尊手书,于家父意义重大,所以” 谢怀卿蹙着眉头,却点头道:“苏姑娘言重了,还书之事本就应当,此事是我不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不不不,我只是”对于苏清漪来说,只要能将书要回来就好了,再说这件事她自己也有错,反倒谢怀卿,是这里头最无辜的一个,又怎好让他再多费心。 谢怀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派人将那两本书给找出来,又递给苏清漪。 苏清漪看着失而复得的两本书,只觉得那块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从谢府回去之后,萧泽便一直狐疑地看着面带笑容的苏清漪,最后忍不住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谢怀卿给你吃什么了?” “啊没吃什么啊。”苏清漪一直在高兴之中,反应难免有些迟钝。 萧泽有些无力:“没什么。” 苏清漪笑眯眯的:“小侯爷,今天多谢你啦!” “又又不是什么大事。” 苏清漪看着耳朵尖都红了还死不承认的小侯爷,玩心大起,仗着他看不明白,比了一个心给他。 萧泽一头雾水,看着已经离开的苏清漪的背影,嘀咕了一声。 “说谢谢就说谢谢,干嘛还冲我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第二十九章 苏清漪将两本书拿回家, 本想给父亲一个惊喜, 却看见自家院门大大地开着, 里面传来争吵声。 苏清漪心头一紧, 连忙跑进去, 果然见到苏家人正站在院子里, 而苏燮脸色涨红,多亏了郁长青扶着,这才没有倒下去。 苏清漪本以为这些人先前被小侯爷给吓走,吃了教训就不会上门了,谁知道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贪婪。苏燮病体初愈,她担心他又被这些人给气晕过去, 顾不得太多,直接就挡在了父亲的面前。 苏培原本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苏燮,见苏清漪回来了, 眉头就是一皱:“老三, 三叔这就要说说你了, 一个女儿家应该贞静贤淑,可你看看七娘这整日不归家的,像是个什么样子?” 苏清漪紧紧地皱着眉头, 正准备回敬几句。 却没想到,原本一直忍耐着的苏燮,听到此处骤然爆发:“我苏燮的女儿, 自会教导, 不需要三堂叔操心。” 苏培被他吓得退了几步。 苏清漪却愣住了, 呐呐道:“爹” 苏燮看了一眼女儿,又扫过眼前贪婪刻薄的族人,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热度都冷了下去,这几年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事情终于下了决定。 他站出来,将苏清漪护在了身后,才说道:“我苏燮父母c妻子俱亡,膝下无子,自知不祥,不愿再拖累旁人,也不愿长辈亲朋为此劳心,故而在此立誓,不再续娶,死后不入祖坟,以此偿还此生罪孽。” 他这话一出来,所有人都震惊了。 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讲究的是“落叶归根”,苏燮发出这样的毒誓,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 原本逼迫苏燮的几个苏家人都慌了。 他们原本只是想要霸占苏燮的财产,没想到竟会把人逼到这种程度,苏燮这简直就是自绝于宗族。这要传到族里去,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族长和长老们绝不会不管的,到时候他们就惨了。 苏燮却是丝毫没有动摇,反而在说出这一番话之后,他觉得身体都轻松了几分。 将苦苦哀求的苏家人赶出了院门,苏燮松了口气。 见到苏清漪和郁长青都担心地看着他,他竟还能开得起玩笑:“日后我没有子嗣,恐怕就要靠长青养着了。” 郁长青郑重地点点头:“老师放心,我定然奉老师如生父。” 苏清漪却故意道:“爹爹偏心,女儿难道就不能养您吗?” 苏燮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清漪知道苏燮此刻的心情定然称不上好,便将心头的忧虑都压下去,略带夸张地将两本书拿了出来。 苏燮果然很惊喜,摸着失而复得的两本书,十分感慨。 “其实老师在去世之前,曾同我说过,凡事不必太拘泥形式,要随心而为。当时我并不太明白,如此才算是触到了一点皮毛。” 他看向苏清漪和郁长青:“你们不必太担心了,也不用劝我。这个决定并不是我一时冲动,我已经在心里想了好几年了,只是今天才算是下定了决心。” 他这么说,两人便是有什么想说的也只能咽下去了。 苏燮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也不打算拖泥带水,待到身体好一些,就和苏清漪一同回族里,将事情给定下来。 苏清漪算了算日子,顿时就有了紧迫感,准备在出发之前,将第一话给叶奉书,如果能过稿,接下来的一两年时间也就算有了保障。 一 时间过得很快,苏清漪因为已经将世界观和大纲做好了,所以写得还是很快的,她修了修,又拿纸誊写上去。 又拿一页空白的纸张写上标题《仙缘》,随后才将纸张都整整齐齐排好,书本的一侧特意留了空白,此时正好拿针线给订上,又拿了一张泛黄的草纸,裁成窄窄的一条,将针线的部分给糊上,看起来就整齐多了。 上一本苏清漪也是这么做的,反倒被谢谨等人发现商机,原本的书都是将书脊裸|露在外,这样找书的话十分不方便,而用纸将书脊包好,再在上面写上书名,往后找起来也就更加方便了。 这件事难度不大,文昱书坊特意订了一批略厚的撒金纸,裹上之后不仅方便,还十分美观,很快就在临江城中流行起来,也很快就被其他书坊给学去了。 这时候可没有专利权,苏清漪也十分无奈,好在谢谨还算厚道,特意给苏清漪包了个红包,也算是一点收获。 这些事情看似是写作之外的事情,但对于苏清漪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对她来说,这是对于自己工作认真负责的态度。 从前她将稿件发到网上的时候,都会认认真真地检查错别字和格式,发文必完结,且只要发文就不会断更,且永远都是固定时间发文。而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带给她的收获也远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 将书包好,苏清漪同父亲打了声招呼便出门了。 先去书铺同樊掌柜打了声招呼,知道书已经拿回来了,樊掌柜的愧疚心理也少了很多,他虽然好奇,却也没有追问。 苏清漪松了口气,与他顺势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最近十分火爆的《镜中美人》,因为是本地书坊印出的书,所以樊掌柜早早就预定了两百本,他原本还担心定多了,谁知刚刚到货就卖完了,让他十分郁闷。 樊掌柜见苏清漪好奇,便得意道:“七娘不知道吧,往年都是我们这边的书坊哭着求着去荻州买璇玑先生的书,如今却反过来了,不知有多少书商等在文昱书坊外头,就为了买到颜先生的书。哎,我真是悔不当初,若是咬咬牙多买一点,还能转手卖给那些书商,也是一笔钱啊。” 书铺的伙计阿康在一旁插嘴道:“苏姑娘不知道,先前小的还劝掌柜的多买一点,偏掌柜的不听,如今可不是后悔了?” “去去去,你懂什么!” 阿康做了个鬼脸,又接着去打扫了。 樊掌柜感慨道:“我当初哪里想到这书会卖的这么好,哎,人老了,就畏手畏脚的” 其实苏清漪也有些吃惊,她对自我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这书最多占了个新奇有趣,且之前满大街的说书人都将故事给说完了。人们就算是喜欢也不至于要买一本已经知道内容的书吧,又不是科举这样的必备书籍,更别提在这时候,书还是奢侈品。 她却是不知道,这时候虽然已经开始流行白话,但基本还是以半文半白,这就是一道天然的门槛。此时已经建国三百年,吏治还算清明,百姓手中也有余钱,而市井中的通俗文化却赶不上他们的需求。 在这时候,苏清漪以这样纯白话的写作方式,确保所有人都能读懂。就像是搔到了他们的痒处,故而销量惊人。 比起莫名惊讶于城中突然刮起“美人热”的士子们,一知半解的小书贩们,各大书坊的奉书是第一时间领会了核心,一时之间,对于这种纯白话的稿件的需求量顿时增大了不少。 白宝嵘近来可以说是春风得意,想当初,他的稿子因为没有文采不知被退了多少回,后来好不容易被常奉书慧眼识珠,又搭上了《镜中美人》的东风,销量极佳,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和常奉书谈下一本书的。 只是想到自己当初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要给颜先生介绍,顿时就臊得满脸通红。后来他拜读了对方的话本,更是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又感慨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没有与颜先生结识。 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朝着文昱书坊走来,顿时满眼放光,大声喊道:“颜先生!” 这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在书坊大堂百无聊赖等着的书商和客人们,顿时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扭头朝他看过来。 白宝嵘说出口就知道坏了,但他急中生智,朝天大喊道:“颜先生,在下实在太崇拜你了!!” 原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众人顿时无趣地将头转了回去。 还以为颜先生来了,原来竟是个狂热的拥趸。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都见怪不怪了。 苏清漪在白宝嵘喊出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好在那个名叫月生的伙计及时发现她,连忙将她请进了后堂,否则真要被人发现了身份可就麻烦了。 月生将苏清漪送到了偏厅休息,又派人去请叶奉书过来,这才重新走回大堂。 白宝嵘正在擦着满头的汗,月生赶紧将他拉到一边:“白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小人都快被你吓死了。” 白宝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时激动,一时激动。”随后又小声问月生,“颜先生此来是做什么的?” 月生与他有交情,也就没有隐瞒:“说是来和叶老谈新话本的。” 白宝嵘顿时眼前一亮。 月生见到他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月生啊,你去同常奉书说一声,就说我今日身子有恙,改日再同他谈新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第三十章 苏清漪等了一会, 就看见气喘吁吁赶过来的叶奉书。 叶奉书自从和苏清漪聊过之后, 心里就和猫抓一般的痒。所以一接到苏清漪过来的消息, 原本还在悠哉地教导孙儿的叶奉书立刻就把孙儿丢给奶娘, 然后焦急地催着下人去赶马车, 看那架势, 差点就要自己上手赶了。 苏清漪将布包打开,把书拿出来,叶奉书便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 这一看就入了神,许久之后,叶奉书才叹息一声,将书放下:“老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故事, 真是真是” 他纠结了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比起《镜中美人》一开篇就悬念丛生c高|潮迭起,这篇《仙缘》就平淡多了, 语言也朴实无华, 若是从前, 这样的书叶奉书看都不会看,但因为对方是苏清漪,他这才耐住了性子。 故事娓娓道来, 虽是平淡,却偏偏让人欲罢不能。 主角徐绫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家庭贫穷, 以打柴为生, 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去村口听老人们说仙人的故事。有一日他进山打柴的时候误入陷阱, 却误打误撞进入了一个山洞,山洞中一名老者正在与一条大蟒对峙着,而在他们身旁的水潭里,盛开着一朵极美的莲花,馥郁扑鼻的芳香充满了整个山洞。 徐绫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静,大蟒和老者几乎同时向他袭来。 就在徐绫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听见“铮”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一股巨力给推了出去,他整个人都栽到了莲池里,并且刚好摔在了莲花上面,那莲花落在嘴边,如水一般流入了口中,然而徐绫却觉得像是一团火流入腹中,一股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轻盈,原本在陷阱里被困了一整天,又累又饿,此刻却一点都不觉得,同时浑身充满了力气。 光秃秃的莲枝立在水上,而原本乳白色的池水则一片漆黑。而在莲池不远处,老者的长剑刺穿了大蟒,但大蟒的毒牙也咬在了老者的肩头,老者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者告诉徐绫,在他一进来的时候,自己就看到他脸上一片黑气,这本是必死之兆,但徐绫却不知为何躲了过去,更是吃掉了九转金莲,得以洗筋伐髓,成为了一名修仙者,反而自己却因此失去了性命。 徐绫茫然无措,老者却十分坦然,并告诉他,修仙一途本就逆天而行,修仙者虽不归天命所管,但修仙路上的危险却更加多,一不小心就会殒命,只有心性c天赋c气运都极佳,才能踏入最终的仙途。 徐绫十几年的人生顿时就被颠覆了,他将老者的尸体埋葬之后,就拿着他交给自己的储物袋和玉牌去了他的门派——云虚宗。 在云虚宗,徐绫就像是乡下小子进城一般,眼前的一切都与他从前所知道的完全不同。修仙者们用纸鹤传递信息,可以腾云驾雾,甚至他们交易都不是用银钱,而是一种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珠子。徐绫曾听老人们说过,这种珠子名叫夜明珠,便是皇帝也没有多少的。 那名老者是云虚宗的一名长老,徐绫将事情经过说清楚,又将储物袋和玉牌交给掌门,那玉牌中有老者留下的最后一抹神念。掌门尊重他的遗愿,将徐绫留了下来。 徐绫原本以为自己天赋异禀,然而加入云虚宗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最最普通的四灵根,修仙界最底层的那一类。不过徐绫心态好,对此并不在意,依旧十分努力,且云虚宗弟子之间气氛融洽,师兄师姐都对他十分好。 就在徐绫越来越习惯云虚宗的生活时,在一次与同门过招的时候,他却浑身一凛,不受控制地将剑刺向了师兄。师兄身受重伤,在宗门引起轩然大波,掌门勃然大怒,以“打伤同门”的罪名将徐绫关在了思过崖。 故事就停在了这里。 叶奉书意犹未尽,差点就忍不住问苏清漪后面发生了什么,最终还是多年从事奉书的专业素质使他按捺住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叹息。 苏清漪感受到了叶奉书身上传来的浓浓怨念,有些迟疑地问道:“叶老,这故事莫非不好?” 叶奉书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桌上:“不是不好,是太好了!!”他目光炯炯地看着苏清漪,“苏姑娘,老朽从事奉书几十年,从不知话本还能这样写,竟恍若有画面出现在眼前一般,我将这一本看完了竟还浑然不觉。” 苏清漪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听到后面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坐直了,心中却也感慨不已。 早年她在写作的时候被人诟病文笔极差,她一开始十分不服气,直到看了几位大神的作品,被他们的描写所惊艳,再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才意识到觉得羞愧。 为了提高文笔,她拼命地啃成语字典,看散文,每日进行描写训练,如此半年后,她信心十足地开了文。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巴掌,这是她有史以来成绩最差的文,底下一溜的差评,几乎将她的信心摧残殆尽。若是换了别人,恐怕就此放弃了,可苏清漪却十分固执,她顶着差评艰难地将这篇文写完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几乎是零收入。 后来她回过头看时,发现这篇文的确写的很差,文笔矫揉造作,堆砌词汇,并且把自己原来的强情节和节奏感的优点也给作没了。 可写完这本书也并不是毫无收获,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和大神的区别,并不是词汇量与修饰方法的多寡,而是行文的流畅度和画面感。 那一瞬间,就如醍醐灌顶,苏清漪在整整四个月的黑暗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丝光线。 她购买了有关于镜头语言的书籍,并且开始大量观看电影,学习的却是电影中镜头语言的运用,却不知,这个方法犹如为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苏清漪像海绵一般迅速地吸收养分,她不再执着于语句优美,而是通过简洁标准的语言勾勒出脑海中的画面。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剧组,她像是导演一般控制着镜头,或远或近,或摇或拉,有时给一个特写,有时又俯拍一个大全景。 她越写越顺畅,而此时,那半年中看的词典和散文也终于发挥了作用,在描写时,她不再为了一个词语抓耳挠腮,什么词语c修饰都信手拈来。 也正是这一本书,苏清漪一飞冲天,开始了日后的大红大紫。 而如今,叶老的夸奖让她回忆起曾经,事实证明,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有的时候,或许只是还没有等到量变引起质变的那一天。 叶奉书不知道苏清漪的脑海中一瞬间想了这么多,已然迫不及待开始要写契约了。 这时候书坊与作者的合作是除去印刷成本和税费之外,双方四六分,作者四,书坊六。但也有十分出色的作者,可以拿到五五分,比如苏清漪上一本《镜中美人》。 可是当苏清漪看到契约上的分成时,眼睛都瞪大了。 “我六??” 叶奉书捋着胡须,诚恳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苏姑娘同意往后每本都与我们文昱书坊合作,那您的分成永远都是□□。” 叶奉书人老成精,只从这两本书就足以看出苏清漪的才华,她是足以与璇玑先生比肩,不,她甚至会比璇玑先生还要受欢迎,只要有她在,文昱书坊就能成为江东第一,别说是□□,就是七三也得把人给签下。 苏清漪也在沉思,事实上,这几个月同文昱书坊的合作并不差。她对谢谨虽然还有些戒心,但在商言商,谢公子还是很不错的,至于其他,待遇和专业性至少在临江城中已经是最好的了,苏清漪向来怕麻烦,若是没有意外,便同文昱书坊一直合作下去也不错。 只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十分保守地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叶奉书有些失望,本以为苏清漪这样一个小姑娘,被人吹捧就会飘飘然,再骤然听见这样的好事定然会冲动答应,却不想自己竟然失算了。 苏清漪签下自己的笔名,习惯性地就要和叶奉书握手,说一句“合作愉快”,结果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身处的时代,连忙缩回来。 好在叶奉书没想那么多,双方都签好名按好手印之后,又在上面加盖了文昱书坊的印鉴,这才一人一份收了起来。 苏清漪办完了一桩事情,心中一松,拿了润笔费,正准备去街上买些点心回去,然而刚走到后堂,原本坐着的白宝嵘一骨碌跳起来,冲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颜先生!在下白宝嵘,您还记得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第三十一章 苏清漪迷惑地看着白宝嵘, 她早就忘记了半年前才见过一面的白先生, 只得迟疑地问道:“请问, 您是” 白宝嵘有点失望, 但还是打起精神自我介绍:“在下白宝嵘, 半年前, 就在这文昱书坊的大堂,颜先生您来投稿时,我们见过的。” “哦!是你!”苏清漪想起来了,她记得当时正是因为这位仁兄愤世嫉俗的吐槽,引发了自己的担忧,这才决定去找说书人的。 白宝嵘兴奋地脸都红了:“在下十分敬仰先生, 如今再见到先生,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先生是否能拨冗与在下喝一杯茶?” 苏清漪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不自在:“不用了,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也是可以的。” 月生见状连忙去端了茶水过来。 白宝嵘没有办法, 只能跟着坐了下来, 只是还未坐稳,便急忙开口道:“颜先生,在下想创立一个专门写话本的文社, 想请先生出任社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苏清漪一听就觉得麻烦,如今她虽然跟着欺霜学了一些变装技巧, 但要真以男人的身份行事终归还是不太妥当, 便直接拒绝了。 白宝嵘却不死心:“先生, 在下并非是为了自己。先生当初也经历过投稿的作品被扔在了箩筐中无人问津的事情,您如此大才都险些被埋没,更别提其他人了。若是有了文社,众人互帮互助,这便是一股极大的力量,往后,咱们便不是弱势,也有资格同书坊谈条件,岂不是好事吗?” 不得不说,白宝嵘这个想法虽然过于理想化,但他这人的确是不错的。他如今已经混出头了,但并未因此趾高气昂,否认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和屈辱,反而一心想要帮助和自己有着同样经历的人。 只是,虽然感慨于白宝嵘人品好,但苏清漪还是拒绝了。 “先生在顾虑什么?是否担心文人相轻,会诋毁先生,这点您大可以放心,您的才华足以服众” 苏清漪摇摇头。 先不说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会旁人心里在想什么,时人又喜欢连坐,一旦文社中有人出了问题,比如抄袭什么的,只怕整个文社都会受到牵连。跟这相比,所谓文人相轻都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困扰而已。 她将这些委婉地告诉了白宝嵘,他果然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拱了拱手,愧疚道:“此事是在下考虑欠妥,请先生见谅。” 苏清漪笑了笑:“无妨。” 说完,苏清漪便同他告辞,白宝嵘脸都憋红了,还是开口道:“在下实在是仰慕先生,不知先生可否告知居处,让在下能时常上门聆听教诲。” 苏清漪赶紧摇头,这要把地址泄露出来,她的身份不也暴|露了吗? 白宝嵘还以为是自己先前孟浪的举动让颜先生对他产生了恶感,可怜巴巴道:“在下发誓,真的只是仰慕先生,绝不会以此逼迫先生做任何事情的。” 苏清漪有些头疼,只得打了个哈哈:“白先生,咱们能再见便是一种缘分,若是刻意,便称不上缘了。那个,在下先走一步,告辞。”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从颜先生口中说出,空气中宛如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白宝嵘:“” 脸似乎有点疼。 一 与文昱书坊的契约签好之后,苏清漪便着手收拾东西,与父亲苏燮一同回宗族。 苏燮既然已经打算自绝出宗族,也就不想再拖了。所以哪怕身体还未完全好,也让郁长青去叫了马车,送他们父女俩回苏家村。 郁长青十分担心,但苏燮拒绝了他的陪同,他也只能将这些担心放在肚子里。 苏清漪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但都是模模糊糊的,可见记忆的主人也并不喜欢这些记忆。 到了苏家村,苏燮先带着苏清漪去了祖宅,原本青砖黑瓦的宅子,在苏家村看起来已经是很气派了。可如今院墙被人拆了大半,大门也被人拆掉了一扇,里头杂草丛生,几只芦花鸡扑棱棱地飞出来。 苏燮脸色沉沉,伸手拨开草丛,朝着里屋走进去。 苏清漪也沉默着,苏燮生病之前,每年都会回来扫墓,一家人也会在祖宅住一两晚,如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变成了这样。 左右都有人从院子里探头出来打量他们,还有人窃窃私语。 苏清漪瞟了一眼过去,发现几户人家的土墙上镶嵌着不那么协调的青砖,想也知道是从哪里偷过去的,却不知门板又是被哪家给偷了。 进了屋子,苏燮浑身的气压更低了,只见屋中已经一片空荡荡的,家具全部不见了,甚至顶上的房梁都不翼而飞。 苏燮快步走到后院,只见库房上的锁头已经被撬开,里头空空如也。 这里面原本锁着两夫妻从苏清漪出生开始就为她攒的嫁妆,因城中的房子太小,一些大件的家具便没有搬走。如今看来,竟是便宜了一群硕鼠。 此时,苏家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已经问询赶来了。 站在杂草丛生,隐隐散发着恶臭的院子里,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慎之啊。”一名长老站了出来,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来来来,去叔祖家喝一杯。” 苏燮却冷淡道:“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躲躲闪闪的苏培等人,冷笑道:“看几位长辈的样子,似乎还不知我苏慎之是回来做什么的?莫非三堂叔没有将我的话给带到?” “这”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苏燮这是来真的了,都露出了棘手的表情。 族长将目光投向苏培,怒喝道:“滚出来。” 苏培之前在苏燮和苏清漪面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在族长面前却生生地矮了一个头,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二哥,这真不赖我,我还以为老三在开玩笑呢!” 苏燮冷笑一声:“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苏燮不再续娶,死后不入祖坟,往后就不劳几位长辈费心了。” 他这话一出来,族长和几位长老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之前也和苏培一样,认为苏燮这只是气话,如今才知道他是来真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若是个白丁,从族谱中把人划掉也就算了。可苏燮是个秀才,他立下如此重的誓言也要自绝宗族,传出去,人家不会说他如何,只会认为是族中欺人太甚。虽说于他名声也有碍,但对族里,尤其是他们几个的名声伤害更大,甚至,族长那个已经考上秀才的儿子也会受影响。 族长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培:“还不跪下同你侄儿道歉!” 苏培被吓了一跳,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被一旁一个老汉一把给扶住了。 “苏三哥,苏二哥分明是一句气话,你若真跪了,那不是把慎之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嘛!” 苏燮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汉:“田大伯,谢谢你。” 田老汉嘿嘿一笑,摆了摆手。 族长的心思被拆穿,脸色也不大好看,便对苏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苏燮却不为所动。 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重开祖祠,依苏燮的意思,祭告先人,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只是重开祖祠并不是小事,各项准备都要做,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之前那位田老汉便邀苏家父女去他家住。除了他,也有一些与苏燮关系好,并未与族长c苏培他们同流合污的苏家族人对苏燮示好。 苏燮一一谢过之后,却只是让苏清漪一个人去田家住,自己执意要留在祖宅。 苏清漪原本想留下,却拗不过苏燮,只能跟着田家那一对小姐妹一起回去。 田家是苏家村的外来户,只是田家虽然人少,但武力值高又团结,苏氏族长这事做的不地道,所以哪怕恨得田老汉牙痒痒,也拿他们没办法。 苏清漪这一晚睡得并不安宁,天蒙蒙亮就爬了起来,洗漱完之后就跑到了祖宅,就见到苏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拿着锄头将地上的杂草都除掉。 微弱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蒙上了一层雾气。 苏清漪没有说话,看到一旁还有一把铲子,便拿过去和苏燮一同铲掉地上的杂草。 其实今天办完事他们就要回去的,往后可能也不会再回这间祖宅了,但父女俩明知是在做无用功,还是一言不发埋头做着。 待到太阳升起,两人终于将院子里的杂草除了个干净。 苏清漪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怕父亲担心,只是将手偷偷背在了身后。 苏燮站直了身子,留恋地望了一眼院子,对苏清漪道:“走吧。” 父女俩来到村子最中央的祠堂,苏清漪因为是女子,所以不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田家的小姐妹在一旁同她聊天,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好在这一次没人敢从中作梗,很快就把事情办完。 几人从祠堂里走出来。 苏燮扫了一眼看热闹的村民,其中有担忧和同情的目光,也有嘲弄和忌恨的目光。若是原本的他,只怕会觉得心中郁郁,如今却是彻底看开了。 眼看着族长等人就要催促人散了,苏燮及时开口道:“慢!” 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来,苏燮才道:“我家的宅子是当初家父家母亲手所建,房中家具亦是二老积攒多年的,后院之中的库房内,是拙荆替小女准备的嫁妆。这些东西,谁拿走了,还请还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第三十二章 苏燮的话一落音,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族长皱起眉头:“慎之,适可而止, 可不要过头了。” 苏燮还没说话,田老汉却忍不住了:“话可不是这么说吧, 苏二哥,慎之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又有哪里做的不对了?” 族长喝道:“我们苏家的事情, 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那我呢?我也不能插嘴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族长悚然一惊, 回头看去,正看到一名方正脸的老人面沉如水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里里正!” 里正目光威严地看着他:“若非旁人告诉我, 我还不知道你做了这么多荒唐事情!” 族长想要辩解什么,但在里正的视线之下还是闭了嘴。 里正这才看向苏燮:“慎之,此事是族中待你不公,你若是后悔, 老夫可以替你做主。” 苏燮只是摇摇头:“多谢里正, 但慎之主意已决。” 里正见他面色坚决,也就不再劝,转头看向目光闪躲的族长等人:“这好好的苏家村让你给弄成了这个样子,你怎么好意思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族长辩解道:“是慎之执意要除族, 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里正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们欺人太甚, 他又为何宁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也要除族!真把人都当成傻子了?!” 族长就不敢说话了。 苏燮朝里正拱了拱手, 说明了情况。 里正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一眼族长, 这才道:“没听到吗!还不去将拿了人家的东西都还回来,真要抖落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你是想要被乡民戳脊梁骨,令咱们陶邑乡都跟着蒙羞吗!” 里正发了话,不管族长心里在想什么,都不得不连忙将命令给发了出去。 所有村民都做鸟兽散,只有那些不曾占苏燮一家便宜的,还站在原地。 里正叹了口气,对苏燮道:“慎之,此事是老夫不察,令你蒙受委屈,今日定给你一个交代,你要做什么尽管做,不必担心。” 苏燮露出感激的表情,其实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族中内务,按理与这位老人没有关系,可他仍然愿意站出来替他撑腰,已经很不容易了。苏燮因同族而冰冷的胸腔也渐渐有了热度。 “多谢里正。” 没过一会,就有人搬着家具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祠堂前的空地上渐渐地堆满了东西,桌椅c柜子c门板c还有不知何时混入其中的一根房梁。苏燮看着这些熟悉的家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既是怀念又是痛苦。 而在场众人,除了苏培几人面带愤恨之外,其余的苏家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羞愧。 族长是最后到的,身边几个壮汉抬着一架拔步床,这床极重,六个人抬着都晃晃悠悠,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族长的老婆跟在后头喊着:“停下!快停下!把我家的床给还回来!” 看到这张床,苏燮似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记得这是七娘刚出生时就开始做的。 当时妻子含笑抱着女儿靠在他身边,两人讨论着要给女儿准备嫁妆,挑了几年的木材,好不容易齐了才开始做。床打好的那日,刚好是苏燮出成绩的时候,几个木匠将床送过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了送喜报的队伍。 那时他意气风发,并没有在意旁人嫉妒的眼神。后来父母过世,他在村中过得憋屈,也是以避让为主,却不想助长了这些人的气焰,令他们得寸进尺。 他还没死,这些人就能这样对待他家的祖宅,若是他死了,苏燮简直想都不敢想,他们会怎样毫无顾忌地对待七娘。 苏清漪看到父亲投过来担忧的眼神,露出了一个笑容。 苏燮仿佛得到了勇气一般,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也放下了。 待到所有东西都被放在了面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里正皱了皱眉,又在心中暗骂了一顿苏氏族长,这才对苏燮道:“慎之,老夫替你叫人将东西送去城里,你不用担心。” 苏燮摇摇头:“多谢里正了。但这些东西我不带走。” 里正一愣,还想说什么,田老汉已经拿着一支火把过来了。 苏燮接过火把,目光复杂地扫过这些饱含了他年少岁月的家具,扫过饱含了家人对七娘期待和爱意的嫁妆,最终双目一闭,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火把扔到了上面。 正是秋日干燥的季节,这里又大多是木材,火舌很快就舔舐而上,发出了噼啪之声。 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可惜的神情,族长老婆更是大喊道:“凭什么烧我家的床!来人啊,快救火啊!” 可是没有人敢动,族长觑着里正铁青的脸色,又急又气,直接往老婆脸上呼了一巴掌,低声道:“闭嘴!” 里正没有去管这一场闹剧,他只是在心里又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苏燮是真真正正地死了心,要与苏家村一刀两断了。而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日后一定会为了今日的举动而后悔莫及。 火光映照着众人各异的脸色,也映红了苏家村头顶的天空。 后来《临江县志》记载了这一段历史,陶邑乡的苏家村名声大坏,不再有人愿与他们结亲,他们出去了也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些人承受不住,便改换了姓名偷偷离开了村子,不过十几年,原本繁盛的苏家村就彻底败落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将东西烧了个干净之后,苏燮带着女儿又重新回到了家里,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但两人却都觉得恍如隔世。 虽然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但苏燮看起来精神还好,而且他不再如从前一般颓废,竟然又捡起了书本,并同苏清漪说要重新参加科举。 对于父亲的举动,苏清漪自然是无条件支持的。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生活,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这时候的功名太重要了,且苏燮又有才华,她自然是要支持的。 苏燮关闭了私塾,每日除了偶尔指点郁长青,便是自己在书房里苦读。 苏清漪则停了抄书的活计,专心写话本。 叶奉书之前特意派了人来告诉她,《仙缘》的红签已经拿到了,正在雕版,预计再过一个月就能开始印刷。同时,又告诉了她另外一个好消息,《镜中美人》的名气已经传了出去,如今不止是江东一带,甚至连京城都有人知道了。谢谨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这个在忙碌。 待说完这些消息之后,对方又不大自然地加了一句:“不知您下一本什么时候能写完,我家老爷整日里想着,茶饭不思呢” 苏清漪感慨了一番这清新脱俗的催稿方式,表示自己写完很快就会送过去,绝不让叶奉书久待。 一 就在苏清漪被花式催稿,每日都奋笔疾书的时候。 远在齐鲁的谭阳书院中,闻砚和好友方申鸣一同来到书院外,方申鸣的书童见到自家少爷眼前就是一亮,连忙从身后的背篓里掏东西。 谭阳书院教管严格,不许学子带书童,只是每旬允许书童在书院外送一次东西,三月才有五天假期。 待到书童将方申鸣的东西都拿出来了,才从最底下拿出两本油纸包裹的书,神秘兮兮地递给闻砚。 方申鸣原本一脸嫌弃地拿折扇挑拣自己那一堆东西,见此情景,顿时来了精神:“什么东西?!”他知道闻砚是绝不会说的,便转向自己的书童,“说,你给闻兄买什么书了!怎么不给少爷我也买一本?!” 书童满脸纠结地看着闻砚。 闻砚已经将书给收进了怀里,淡淡道:“你那几道时文题不是还没写吗?下午夫子要检查,回去我同你一起讨论一下。” 方申鸣如蒙大赦,也顾不得纠结那书了,拿着东西就赶紧追上了闻砚。 到了晚上,闻砚洗漱完毕,坐到了床上,才将书从怀中拿出来,书本上还带着体温,书脊处用洒金纸裹上,上面写了书的名字《镜中美人》,在下方则有一个红色的印章,三个极为大气的字——颜亭书。 闻砚伸手摸了摸那几个字,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但很快又平复下来。 他没有打开书看里面的内容,只是就这么发了一会呆,便将书本放在了枕头下面,随即便吹灯睡觉了。 风吹开了窗户,吹动了桌上的纸张,露出了其下的一页纸,上面的字如铁画银钩气势雄奇,像是信件,却又不曾写抬头。 风停了,纸张落了下来,仿佛不曾发生任何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第三十三章 谢谨虽然将与苏清漪联系的事情交给了叶奉书,但并不代表他就不关心了。毕竟颜亭书是文昱书坊的招牌, 所以从京城回来之后, 他就找到了叶奉书,询问有关《仙缘》最新的情况。 叶奉书笑道:“少东家还不曾看过吧?不如先看了再说。” 谢谨有些疑惑, 按理审稿这种事都是由奉书来做的, 他作为东家只需要通过奉书的判定,决定是否出版就行了。但听叶老这话,倒像是要给他献宝一般, 可苏清漪究竟有多大本事,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不过他之前一直在京城, 与叶奉书等人的联系几乎都是靠信件, 尽管知道苏清漪的新书让叶奉书十分欣赏, 但他还真是没有看过。 叶奉书拿了苏清漪的原稿给谢谨, 谢谨一愣:“不是要拿去刻版吗?” “少东家可不知道,那几位师傅一听说是给颜先生雕版, 那叫一个积极,雕版早就刻好了,就等您回来确定了日子就可以让印厂开始印刷了。” 谢谨听他这么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点点头道:“那我今晚回去就看。” 待到谢谨忙完回到家, 已经很晚了,他原本要睡了, 想起之前拿到的稿子, 便又重新披上衣服, 坐到书桌前,拨亮油灯,这才将书打开。 他一看到上面的字,首先就觉得心旷神怡。平淡的开篇让他轻轻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坚持看了下去。 和叶奉书相同,不过两页,他便被吸引了,原本只打算看一点就去睡的,谁知这一看就直接将整本给看完了,看完了还意犹未尽,只是抬起头才发现桌上的油灯只剩下一点点光亮,随即“噗”的一声熄灭了。 谢谨在黑暗中愣了半晌,才摇头苦笑。 此刻,他也没有了睡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后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一抹残月挂在半空中,秋夜的凉风吹得人精神一振。 谢谨脑子里想着故事中的情节,总算明白叶奉书临走前那神秘兮兮的眼神是为什么了。如果苏清漪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水平,文昱书坊何愁超越不了长信书坊。 当初长信书坊靠着璇玑先生在两年之内成为江东第一书坊,而如今的他们,只会更快。 想到年底谢家子弟的考核,谢谨双眸灼灼,已经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一 半月之后,文昱书坊传出消息,再过十天将会发售颜先生的新书,并透露书名《仙缘》,这个消息一出来,几乎震动了整个临江城。 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而文昱书坊透露的一些信息,更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一些小书商如闻到腥味的猫儿一般聚在了文昱书坊,就等着新书印刷出来就抢购。 而一些书坊和大书商就矜持许多,专门派了人同谢谨谈,却不妨只得到谢谨一个抱歉的笑容。 “什么?!限量!” 几乎所有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这年头做生意,谁不是唯恐卖的不够多?若是碰上那种销量不好的,为了维持成本限量也就算了,但这可是颜先生啊!他的书只要摆出来立马就售罄,换了他们,只怕印厂都日日夜夜开着,根本不会停,哪会像谢谨这般,白白把赚钱的机会往外推。 谢谨解释道,这次使用的雕版不一样,只有一两个老师傅才能做,所以没办法大量生产,这才不得已限量的。 书商们觉得谢谨简直疯了,雕版还能精贵到哪里去,居然出了这样的昏招。莫不是先前《镜中美人》的出名让他一时轻狂起来了,难道就不怕此举会得罪颜先生吗? 倒是有几家书坊想到,一旦颜亭书真的因此对谢谨失望,或许他们也有机会同他合作,心头又火热起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幸灾乐祸地等着文昱书坊出丑。 然而处在非议中心的谢谨却一点都不担心,见护卫进来了,便问道:“两位师傅可说雕版何时能刻好?” “回少爷,杜师傅说如果不眠不休的话,大概还有三天就能全部雕刻完。” 谢谨点点头:“那就好,把我的话带给两位师傅,辛苦他们了,待到出版,我再给他们一人包一个大红包。” 护卫点了点头,只是面上还有一点踌躇:“少爷,属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护卫咽了一口口水:“属下愚见,其实少爷您只要将颜先生这本书安安稳稳卖出去,年底考核就定然能压其他人一头,又何必c何必” “又何必做这些无用功?”谢谨补完他的话,见护卫一脸忐忑,他反倒露出了一点笑容,“你说的没错,不止你这么想,书坊的人也都这么认为,叶奉书最近看到我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若不是我还担着这少东家的名头,只怕早就被他们给赶出去了,便是现在,恐怕心里头还在骂我呢!” “那少爷还” 谢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似乎有一点出神:“你觉得,这所谓的考核看的是什么?真的是我们赚钱的能力吗?”不等护卫答话,他自己却摇了摇头,“不,家主要看的是我们的本事。” “可什么是本事?”谢谨轻轻地敲了一下桌面,“颜先生的书能卖两万本,那是她的本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而若我能卖到四万本,这才是我的本事。” 护卫虽然震惊于谢谨的野心,却隐约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而谢谨已经没有再说下去了,只是吩咐道:“明日将何先生为《仙缘》作画的消息传出去,并透露,书坊将何先生的画也制成了雕版,到时候也会出现在书中。” 何先生名叫何訾沅,外号何狂,书画双绝,天下皆知。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这位先生为人狂的很,想要说动他为一本话本作画,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初谢谨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何狂竟然同意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坚定了谢谨对之后的信心。 当消息传出去后,大部分人第一时间都是不信,还嘲讽文昱书坊,直到何狂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这份不可置信便化为了狂热。 眼看着发售时间就要到了,文昱书坊前竟然排起了长队,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了关宁街上。这些人里什么身份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读书人,更夸张的是,还有人带着矮凳和干粮,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模样。 当初一心想着要看谢谨和文昱书坊笑话的书坊震惊地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不少书商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加派人手在书坊守着,等书一出来就买。 如此奇景自然传遍了整个临江城,苏清漪也听了不少传言,街坊们谈天时把这事当稀奇来说。还有李叔,原本也是架势满满地要去抢购书,被李婶揪着耳朵给拎了回来,最近几日看起来都相当消沉,苏清漪好笑之余也打定主意,等书出来之后送李叔一本。 不过在她看来,这位谢公子还真是一个天才,这一套饥饿营销的组合拳打下来相当精彩,就是不知道后续会如何。毕竟在她看来,小说是快消品,很多人看过之后就不会再买了,一旦没处理好,很有可能落得个惊艳开场却落魄离场的结局。 如她这般想的人不少,可不妨碍这条长队越来越长,最后竟然排到了关宁街外头去了。 到了十月十七,一大早文昱书坊就卸下了门板,伙计们早已习惯门外长长的队伍,可是今天还是被吓了一跳。 排在前头的几人胡子拉碴,一双眼睛通红,紧紧地盯着他们:“什么时候发售颜先生的新书?!” 掌柜的连忙出来打圆场:“您等等,等等,马上就好。”说着,招呼伙计赶紧将东西摆好。 几条长桌摆在书坊门口,没过多久,两名伙计从后堂开始源源不断地搬书出来摆在了长桌上。 掌柜的看着那几双通红的眼睛,也不敢再等什么吉时了,挥了挥手就开始卖书。 整条队伍都开始骚动起来,排在第一的男人有些兴奋地将手掌在衣服上搓了搓,正准备掏钱买书,便见掌柜摆了摆手:“这位公子,颜先生的新书,一两银子一本。” “什么?!” 这话一出来,买书的几人都傻了。 “这么贵!你莫不是去抢吧!” “就是!价格涨了十倍,真是奸商啊!” 掌柜的却不慌不忙,随意拿出一本,却见那根本不是书,而是一个竹盒,掌柜的扯开竹盒上的红色丝绦,打开之后,一本精美的书静静地躺在里面。 封面是山峦叠嶂,氤氲的雾气萦绕其中,雾中隐约可见人影,脚下踩着飞剑,横笛奏响,别有意境。一旁的仙缘二字大气磅礴令人神往。 光看这个封面已然让人目眩,更别提掌柜的打开书本,纸张洁白如玉,触之光滑如水,上面墨迹清晰,闻着隐隐有兰花香气。而书上的字也并非往日一成不变的金石体,而是换了一种大气遒劲的字体,令人耳目一新。 掌柜的介绍道:“这纸用的是云州玉版纸,这墨是观音祠的寒兰香墨,这字是颜先生原稿中的字体,还有这封面和里头的插图,是何狂的字画,这些加起来,未必还不够一两银子吗?” 现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 “当然,您若是嫌贵,我们这也有普通版本的。”掌柜的从另一处拿出一本过来,“这本与从前一样,只要一钱银子。” 若是从前,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本书印刷粗糙c制作敷衍,可眼下这两本书摆在一起,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面对如此明显的差距,很难保持内心天平的平衡。 掌柜的又悠悠地添了一句:“顺便一说,这精装版的可是限量的,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这时,排第二那人忍不住了:“你到底买不买,你不买就让开让我买!” 原本犹豫不决的人似乎被这句话给下定了决心。 “买!” 那人将一两一钱银子拍在桌上。 “一样一本,给我包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第三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苏清漪等到那书生离开,才走上前去:“樊叔,请问这位璇玑先生是什么人?” 她这话问出来,不止樊掌柜有些吃惊,连一旁的一名书生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樊掌柜解释道:“这位璇玑先生两年前开始写话本,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每当他的新话本一上市,立刻就被售卖一空。像刚刚那位公子, 就是晚了一步没有买到。” 他却不知道, 苏清漪的心中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穿越前, 她本是网文大神, 写出的小说被千万人追捧, 被拍成电视剧电影, 即便在百万网文写手之中,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那个。只可惜,一朝穿越, 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现在,却有这样一条路摆在她的面前。 甭管这时候写话本的人地位有多低, 更别提一个闺阁少女写这个会有多么惊世骇俗, 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苏清漪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 才问樊掌柜:“您收话本吗?” 樊掌柜笑起来:“七娘说笑了, 我们这等小本生意, 哪里收得起话本,只有那等大的书坊,有自己的印坊,方能出书呢!” “那哪里有书坊?”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书生也凑了过来,插嘴道:“这关宁街的尽头便是咱们临江城最大的书坊了!还有其他几家” 从这书生口中,苏清漪不仅知道了临江城的几家书坊,同时知道了,这时候也不是想出书就能出的。 这时候的民间的出版机构被称作书坊。当书坊要印刷一本书之前,首先要在在当地县衙下属的书局进行登记,登记之后,书局会发一张许可出版的文书,被称作“红签”。只有拿到了红签的书才算是许可出版,没有拿到红签,便只能私底下进行传播,书铺书坊是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卖的。 而书本拿到了红签之后,也相当于得到了官府的保护。一旦发生盗版或者抄袭的现象,官府也会根据红签进行判决,根据严重程度从罚款到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话本也是要拿到红签的,可对于一家书坊来说,他们的红签数量都是定额的,哪一家的书坊红签数量最多,也意味着出版的机会越大,投这家书坊的人也越多。 根据这书生和樊掌柜的介绍,苏清漪可谓是受益匪浅。只是也有些遗憾,不管什么时候,稿费永远都是滞后的,根据出版售卖这一系列的程序,想要拿到稿费来解决目前的危机,到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信息对于苏清漪来说也很重要。 苏清漪谢过二人,才拿了书本和银子回家。 当忙碌完之后,苏清漪坐在书桌前,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抄书,反而拿着一支自制的炭笔在发呆。 话本可以算是中国古代小说的起源,不过在当时,写话本并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只有一些落魄的秀才偷偷地写了用来换钱,甚至羞于用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产生了笔名这种东西。不过再怎么地位地下,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娱乐方式还是发展得十分蓬勃,甚至也着实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苏清漪曾经因为好奇也看过不少古代的话本,多少也知道,在古代红极一时的话本究竟多么赚钱。 比如今天樊掌柜所说的璇玑先生。 这璇玑先生并非是临江本地人,而是荻州人,出版他的书的也是荻州的书坊。其他地方的书坊想要再版他的书,比荻州的书坊还要多出一分利,并且还有数量的限制。但即便如此,众书坊也趋之若鹜,只因为璇玑先生的书卖的太好了,哪怕有这么多家书坊出版,还是只要一印出来就立刻售罄。 在离开书铺之前,苏清漪也看了樊掌柜私藏的璇玑先生的话本,虽然是半文半白的行文方式,却并不影响阅读,且情节跌宕,用词优美讲究,即便比不上历史长河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却也有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了。 苏清漪的文采自然比不上对方,但话本的核心是故事,在这一方面,苏清漪很有信心,哪怕隔着时间长河,一个好看的故事也是不会有隔阂的。 如此想明白了,苏清漪也不耽搁,拿炭笔在纸上写了几个题材,再三考量之后,她选择了武侠和悬疑两个元素。有了目标,她才开始构思情节。 武侠是从古代的传奇小说所演化而来的,而无论什么时候,这种超脱于凡人的英雄主义,总是很容易受到大众的喜欢。即便在苏清漪穿越之前,武侠已经逐渐没落,但它依然是华夏文学历史上的一道浓墨重彩。 而在传统的武侠故事中加入悬疑,这时候还没有人这么做过,但苏清漪很清楚,这两者所能产生的化学反应有多么惊人。 故事的设定并不复杂,一桩离奇的案件,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牵扯出一段十几年前的武林旧案。在主线结构的设计上,苏清漪既然在故事上采用了悬疑的模式,在叙事手法上便不再卖弄技巧,只是用简简单单的常规线性叙事,将开头与结尾以及几个大的故事节点设计好。 主线设定好了,接着就是做人设。 苏清漪用的是双主角设定,在这个故事中,第一主角钱三木是一名捕头,武功高强c断案如神,在江湖中十分有名气,而第二主角殷无涯,表面的身份是一名秀才,实则武功诡异莫测,来历成谜。 光这两人的人设,就已经能够脑补出不少情节了。 苏清漪在纸上添添改改,不知不觉竟写了足足几页纸,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才意识到天又黑了。 她慌忙将东西放下,温了药,喂苏燮喝完,又将中午的剩饭热了热,食不知味地吃完,又拿着这几页纸开始修改,直到将主线和人设做的差不多了,才放下来。 此时外面已是月华初上,柔和的月光洒在院落中,苏清漪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忙碌个不停,一方面是现实让她手忙脚乱,另一方面却是她自己对于身处这个时代没有一点实感。而如今,她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一般,不再如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从小到大,从出身到外貌到身材,她从来都是自卑的,而唯有在写作这件事上,她自信到近乎狂妄。哪怕她也曾经为了赚钱向市场低头,哪怕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有走过弯路,大火过c扑街过,可却从没有对自己失去过信心。 其实,她当初也是机缘巧合进入网文这个行当,因为自己喜欢看小说,后来便萌生了尝试写一写的想法。她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处境并不好,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依靠自己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哪有空闲时间去写小说。她也是凭着热爱坚持了下来,那时候收费网文刚刚兴起,她兴奋地发现写小说居然能够赚钱,便不管再苦再累都坚持了下来。 毕业之后,苏清漪已经凭借韧性给自己拼出了一个未来。 后来她再回想自己大学那几年的生活时,多苦多累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唯有自己当初那股子拼劲,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始终保留在了记忆中。 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裴泓应了下来,将佛经交给了长随,又嘱咐了一遍,才又重新回到父亲跟前。 裴懿问道:“那个孩子叫闻砚?” “是。”裴泓有些不大情愿,“不过是个来投奔的破落户,父亲关心他作甚?” 裴懿看着儿子不解的模样,深深地叹了口气,却转而提到另一个问题:“你可知荻州谢氏为何屹立多年不倒吗?” 裴泓愣住,想了想才道:“因为谢氏每一代都有人在朝中,谢氏女亦与京中权贵联姻。谢氏有他们在,自然不会倒。” 裴懿点点头,又问道:“那你知道关家又是如何发迹的吗?” “是因为关太傅”裴泓隐约有些懂了,但还是不服气,“可这闻砚何德何能,能与关老爷子相提并论!” “我说的并非闻砚,而是你的态度。” 裴懿加重的语气令裴泓一震,不敢再与父亲争辩。 “我们裴家在立国之初本是与谢家同等的世家,可两百年过去,谢家根深叶茂,成为了江东第一世家,可我裴家呢?竟连新起之秀都比不上了。” 裴懿将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沉甸甸的力道让裴泓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你的母亲目光短浅c气量狭小,她一个妇道人家并无妨碍,可你不同,你是裴家的嫡长子,是裴家未来的家主,你要知道,你肩膀上扛着的是我们裴家几百年的基业。你的眼光不能只局限在眼前,在这区区院墙之内,你要看得更远。” 裴泓被父亲的话震撼了,许久,才面露愧疚地跪在裴懿面前:“父亲之言犹如振聋发聩,儿子明白了,往后行事会以大局为重,以振兴裴家为重。” 裴懿欣慰地点点头:“你既知道了,便去将那孩子给请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第三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只是林德安仍旧不甘心:“你有何凭据说我抄袭旁人!” 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 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他一说,林德安便想起来。在故事中,主角二人进入地宫之时,殷无涯在讲解壁画时便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他当时只以为是形容壁画内容的, 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谨见林德安脸色变了, 乘胜追击道:“林先生,这段话可是你写的?” 林德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 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然而最终权衡之后,只得无奈认栽。 见林德安承认了,谢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 林德安却不服气:“若如谢公子所说,那位颜先生不也是抄袭吗?” 他这话说出来, 原本就已经十分鄙夷他的人, 脸上更是露出嘲弄的笑。 林德安猛然意识到不对,隔着人群看到程川,见他的脸上也是迷茫。那一刻,林德安忽然感觉, 他和程川, 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德安本以为自己能进入秀才们举办的文会, 与他们就没有多大差别了, 而如今现实残忍地撕碎了他的臆想。他绝望地意识到, 不管他怎么努力,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他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些秀才老爷一样,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接纳他。 最终,还是有一人好心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南华真经》中的名篇《逍遥游》,不过是化用典故,并不算抄袭的。” 也不知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连这么广为人知的典故都不知道,居然还腆着脸皮说是自己写的,简直可笑。” 林德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一 谢谨将事情经过告诉苏清漪,包括最后林德安晕倒的事情。 苏清漪并没有同情林德安,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有些懵逼,怎么都没想到林德安竟然会栽在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上面。 在她的时代,《逍遥游》是上了课本的,自然知名度极高。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秀才也不是每个都读过老庄,更别提林德安这样连书都没怎么念过的,知道才是稀奇。 握有这样一个天生的缺陷,也难怪谢谨一开始就那么胸有成竹。 其实也是林德安倒霉,程川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以至于两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若是换个靠谱一点的书坊,便是教也该把林德安给教会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靠谱的书坊,定然会爱惜羽毛,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件事情上,谢谨占了大便宜。不过苏清漪并没有觉得惋惜,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变过来,如今还好,但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是。 谢谨又道:“如今书也拿回来了,我们该谈谈出版的事情了。” 苏清漪点点头。 如今林德安亲口承认抄袭,有那么多士子作证,程川之前拿到的红签也就不作数了。反倒因为这件事,算是平白给苏清漪打了一波广告,可见出版以后会是怎样的盛景。 谢谨将契约拿出来,苏清漪看过一遍,随后才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笔名。 ——颜亭书。 上辈子,这个名字伴随了她整整十个年头,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大神。而如今,又要陪着她踏上一段新的征程了。 谢谨看着她眉目间的怀念,有些不解,好在苏清漪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 将早已写好的结局交给谢谨,苏清漪又一次谢绝了他的挽留,才和父亲回到了家。 郁长青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将家里给清扫干净了,又和苏清漪一左一右扶着苏燮下了马车。苏燮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先前一场大病终究还是掏空了身体,以至于他还是需要静养。 苏清漪本想着要给父亲补补身体,可是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回到了家,不止是苏燮,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可是到了房间,苏燮却突然对郁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 郁长青一愣,但见老师面色还好,便也没多想,拱手一礼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郁长青一走,苏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跪下!” 苏清漪心头一紧,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燮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苏清漪,打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女儿七娘性子文静懦弱,自小便随她母亲学女红,不过略识的几个字,读的也多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博学多才c眉目间顾盼生辉的姑娘。 初时,苏燮安慰自己,是自己这一场大病将女儿逼得不得不成熟。可是当他们住到了谢家的别院,他亲眼看到那一笔遒劲大气的字,看到她信手拈来的典故,看到她不卑不亢地和谢谨谈生意。 便是他往日里同女儿的关系再生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清漪抬起头,正对上苏燮沉沉的目光,她心肝一颤,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苏燮见她没说话,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扮成七娘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七娘,我的女儿,她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苏燮极力控制,但苏清漪还是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中的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她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就有亲人了,可如今看来,依旧只是幻想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将真相告诉苏燮,对于这个大病初愈的父亲,如果知道女儿是因为劳累过度才香消玉殒,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思及此,苏清漪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爹,我就是苏清漪,是您的女儿。” 见苏燮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苏清漪便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苏清漪抬头看着苏燮依旧是神色难辨的模样,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在您病中的时候,我在昏睡时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并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那个世界学会的东西依然在记忆里” 说完这些,她才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将审判的权力交给苏燮。 阳光照进窗户,从她的脚边一点一点退到了窗边。苏清漪却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哪怕膝盖刺痛也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过了许久,苏燮才沉声道:“你起来吧。” 苏清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却仍旧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到半点情绪,她不知道苏燮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却如鸵鸟一般不敢问。 苏燮却道:“你将长青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苏清漪应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苏清漪走了过去,一言不发地跪在他面前。 父女俩都没有说话,苏燮看着她,心中矛盾重重,最近他一直在默默观察苏清漪,她的行事习惯与从前的七娘截然不同,可是却有着七娘所有的记忆。 苏燮无数次地想要否认,可是接触到那双偷偷看向他的孺慕的眼睛,又心软了。他从前看书时看过“黄粱一梦”的典故,便安慰自己,或许七娘也是经历了黄粱一梦,才会变得和从前完全不同。 发现书不见了,苏燮一开始是十分愤怒的,但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他一方面告诉自己,七娘绝不会如此忤逆,卖掉老师的书,可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原本应该是女儿的依靠,却病了大半年人事不知,七娘一个稚嫩的女儿家要挑起整个家,还要给他治病,家中没有半点积蓄,她除了卖书又能怎么办呢? 这两种情绪在苏燮脑海中来回翻涌,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女儿。 苏清漪原本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会戳穿她的身份。她都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苏燮一言不发,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苏燮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 苏清漪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什么,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父亲,女儿知错,您要打要罚,女儿悉听尊便。但求您不要生女儿的气,女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第三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  只是林德安仍旧不甘心:“你有何凭据说我抄袭旁人!” 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他一说, 林德安便想起来。在故事中,主角二人进入地宫之时,殷无涯在讲解壁画时便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他当时只以为是形容壁画内容的, 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谨见林德安脸色变了,乘胜追击道:“林先生,这段话可是你写的?” 林德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然而最终权衡之后,只得无奈认栽。 见林德安承认了,谢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 林德安却不服气:“若如谢公子所说,那位颜先生不也是抄袭吗?” 他这话说出来,原本就已经十分鄙夷他的人,脸上更是露出嘲弄的笑。 林德安猛然意识到不对, 隔着人群看到程川, 见他的脸上也是迷茫。那一刻,林德安忽然感觉,他和程川, 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德安本以为自己能进入秀才们举办的文会, 与他们就没有多大差别了, 而如今现实残忍地撕碎了他的臆想。他绝望地意识到, 不管他怎么努力,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他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些秀才老爷一样,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接纳他。 最终,还是有一人好心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南华真经》中的名篇《逍遥游》,不过是化用典故,并不算抄袭的。” 也不知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连这么广为人知的典故都不知道,居然还腆着脸皮说是自己写的,简直可笑。” 林德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一 谢谨将事情经过告诉苏清漪,包括最后林德安晕倒的事情。 苏清漪并没有同情林德安,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有些懵逼,怎么都没想到林德安竟然会栽在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上面。 在她的时代,《逍遥游》是上了课本的,自然知名度极高。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秀才也不是每个都读过老庄,更别提林德安这样连书都没怎么念过的,知道才是稀奇。 握有这样一个天生的缺陷,也难怪谢谨一开始就那么胸有成竹。 其实也是林德安倒霉,程川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以至于两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若是换个靠谱一点的书坊,便是教也该把林德安给教会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靠谱的书坊,定然会爱惜羽毛,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件事情上,谢谨占了大便宜。不过苏清漪并没有觉得惋惜,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变过来,如今还好,但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是。 谢谨又道:“如今书也拿回来了,我们该谈谈出版的事情了。” 苏清漪点点头。 如今林德安亲口承认抄袭,有那么多士子作证,程川之前拿到的红签也就不作数了。反倒因为这件事,算是平白给苏清漪打了一波广告,可见出版以后会是怎样的盛景。 谢谨将契约拿出来,苏清漪看过一遍,随后才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笔名。 ——颜亭书。 上辈子,这个名字伴随了她整整十个年头,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大神。而如今,又要陪着她踏上一段新的征程了。 谢谨看着她眉目间的怀念,有些不解,好在苏清漪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 将早已写好的结局交给谢谨,苏清漪又一次谢绝了他的挽留,才和父亲回到了家。 郁长青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将家里给清扫干净了,又和苏清漪一左一右扶着苏燮下了马车。苏燮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先前一场大病终究还是掏空了身体,以至于他还是需要静养。 苏清漪本想着要给父亲补补身体,可是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回到了家,不止是苏燮,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可是到了房间,苏燮却突然对郁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 郁长青一愣,但见老师面色还好,便也没多想,拱手一礼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郁长青一走,苏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跪下!” 苏清漪心头一紧,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燮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苏清漪,打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女儿七娘性子文静懦弱,自小便随她母亲学女红,不过略识的几个字,读的也多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博学多才c眉目间顾盼生辉的姑娘。 初时,苏燮安慰自己,是自己这一场大病将女儿逼得不得不成熟。可是当他们住到了谢家的别院,他亲眼看到那一笔遒劲大气的字,看到她信手拈来的典故,看到她不卑不亢地和谢谨谈生意。 便是他往日里同女儿的关系再生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清漪抬起头,正对上苏燮沉沉的目光,她心肝一颤,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苏燮见她没说话,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扮成七娘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七娘,我的女儿,她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苏燮极力控制,但苏清漪还是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中的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她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就有亲人了,可如今看来,依旧只是幻想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将真相告诉苏燮,对于这个大病初愈的父亲,如果知道女儿是因为劳累过度才香消玉殒,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思及此,苏清漪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爹,我就是苏清漪,是您的女儿。” 见苏燮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苏清漪便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苏清漪抬头看着苏燮依旧是神色难辨的模样,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在您病中的时候,我在昏睡时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并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那个世界学会的东西依然在记忆里” 说完这些,她才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将审判的权力交给苏燮。 阳光照进窗户,从她的脚边一点一点退到了窗边。苏清漪却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哪怕膝盖刺痛也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过了许久,苏燮才沉声道:“你起来吧。” 苏清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却仍旧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到半点情绪,她不知道苏燮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却如鸵鸟一般不敢问。 苏燮却道:“你将长青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苏清漪应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苏清漪等到那书生离开,才走上前去:“樊叔,请问这位璇玑先生是什么人?” 她这话问出来,不止樊掌柜有些吃惊,连一旁的一名书生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樊掌柜解释道:“这位璇玑先生两年前开始写话本,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每当他的新话本一上市,立刻就被售卖一空。像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晚了一步没有买到。” 他却不知道,苏清漪的心中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穿越前,她本是网文大神,写出的小说被千万人追捧,被拍成电视剧电影,即便在百万网文写手之中,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那个。只可惜,一朝穿越,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现在,却有这样一条路摆在她的面前。 甭管这时候写话本的人地位有多低,更别提一个闺阁少女写这个会有多么惊世骇俗,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苏清漪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才问樊掌柜:“您收话本吗?” 樊掌柜笑起来:“七娘说笑了,我们这等小本生意,哪里收得起话本,只有那等大的书坊,有自己的印坊,方能出书呢!” “那哪里有书坊?”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书生也凑了过来,插嘴道:“这关宁街的尽头便是咱们临江城最大的书坊了!还有其他几家” 从这书生口中,苏清漪不仅知道了临江城的几家书坊,同时知道了,这时候也不是想出书就能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第三十七章 此为防盗章  四月刚过, 春意还未散尽, 天就渐渐热了起来。 临江城几处码头上都是热火朝天,脚夫们脱下了身上的短衫,光着膀子卖力地将一艘艘船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从码头到城中, 一路上皆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足见城中繁华。 东市的关宁街却完全不同,作为临江城的书画铺子一条街,这边要安静许多, 且来往的也多是些穿着长衫的书生。售卖的也都是书画笔墨c古董文玩一类的雅致玩意,这点从铺面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似乎整条街都散发着墨香。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 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 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 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 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 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 书铺的面积不太大, 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c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苏清漪先去的是樊掌柜的书铺,将任务交了,领了钱之后,她才拿着稿子往文昱书坊而去。关于书坊的选择,她也是考虑过的,最终选择了文昱书坊,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书坊的名气大,也是因为他家在确定出版之后,会先期就支付一笔润笔费。 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于此刻囊中羞涩的苏清漪来说,这笔润笔费的筹码便显得很重了。 只是苏清漪没想到投稿的过程也并不简单。 因为“红签”数量的限制,且这时候还多是诗词占流行,以至于分到话本上的名额寥寥无几,也正是因为如此,璇玑先生的本子才让人趋之若鹜,哪怕要忍受种种苛刻条件,也拦不住众书坊的热情。 只是璇玑先生毕竟只有一个,除去他之外,书坊的奉书在选择其他话本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谨慎。 奉书相当于现代的编辑一职,在书坊中,由他们负责决定一本书是否能付梓印刷。而同时,他们与作者的关系也是捆绑在一起的,比方说,一旦有奉书手下的作者爆出了类似抄袭之类的问题,奉书也不得不引咎辞职,从此不再从事奉书这个职业。 然而此刻的苏清漪却连奉书的面都见不到。 负责接待她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公子是第一次投稿吧?可有功名在身?” 苏清漪摇摇头。 那伙计便指了指一旁的箩筐:“放这里吧。” 那箩筐里有不少书册堆叠在一起,看着数量并不少,有几本都隐约可见发霉的迹象,然而梅雨季节都不知过去多久了,可见这些书册被堆在这里多少时间了。 苏清漪的心凉了凉,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伙计:“请问给贵书坊投稿,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伙计还没说话,一旁也在等待的一名书生便开口了:“小兄弟,在下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苏清漪转过头,见这名书生虽然衣衫寒酸,但气质周正目光坚毅,并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便忍不住问道:“为何?” 书生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激愤:“俗语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功名便是他们识人的罗衣。小兄弟你没有功名,你写的东西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是被丢在这个筐子里,盖了尘蒙了土,永不见天日罢了。” “白先生,您这话说的。”伙计大概也是与这位白先生熟识,知道他的脾气,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解释道,“如今不都是如此吗?至少咱们还会将这个筐子交给几位奉书,您看看整个临江城,其他的书坊可是直接拿去当了烧火的柴火。” 白先生目光中仍然充满着愤怒,却并没有反驳。 正在这时,一名伙计来请这位白先生去后堂,白先生和苏清漪拱了拱手,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伙计才看向苏清漪:“这位公子,您可别介意,白先生这人说话就是如此。小人并没有蒙人,放眼整个临江城,这些摆在筐子里的本子,也就咱们文昱书坊还有奉书看看。毕竟咱们少东家可是有严令的,您若是写得好,必然不会被埋没的。——那位白先生,可不就是从这尘土飞扬的筐子里被找出来的?” 苏清漪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倒也不会尽信这伙计,只是文昱书坊是整个临江城名声最好的书坊,若是他们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们的同行是什么样子。 这满满一箩筐的本子,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飞蛾扑火一般,求得这微弱的希望。 “公子?” 苏清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那伙计询问的目光,还是不得不将自己写的拿出来。苏清漪在写的时候特意在左边留了一条边,写好之后用针线将纸张给订在一起,看着就十分整齐,她甚至还浪费了一张纸做了个封面,在上面写着文名和自己的地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第三十八章 谢谨看着坐在对面的程川,心里有一点隐隐的不耐烦, 却又不能像几个月之前那样直接甩脸子, 于是越发不舒坦。 程川笑眯眯道:“谢公子真是人中龙凤,从前我们有些误会, 老程与你陪个罪, 咱们就当揭过这一茬,如何?” “程老板折煞小弟了。”谢谨压抑下心头的烦躁, 面上带笑, 先喝下了杯中的酒。 “好!” 程川一拍掌:“谢公子果然给面子。” 两人酒过三巡, 程川这才说道:“谢公子,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你文昱书坊抱着一棵摇钱树,你吃肉,总该让兄弟们也跟着喝点汤吧!” “程老板这话何意?” “我就明说了吧。当初我就在林德安那见到了这小姑娘, 可惜我那会信了林德安的迷魂汤, 觉得一个小姑娘不可能会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 不然, 也轮不到谢公子你来捡漏。” 谢谨没想到程川能这么无耻, 怒极反笑道:“按程老板的意思, 我还得感谢您抬手把人放过了?” “话不是这么说。”程川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我想谢公子也是希望颜先生的身份像璇玑先生一般永远保持神秘吧?否则真要暴|露了,不管从哪个方面, 恐怕都是个麻烦, 你说是吧?” “你在威胁我?” “威胁可谈不上, 不过是想让谢公子稍稍让些利润出来罢了。毕竟要是传出去堂堂颜先生竟是个小女子,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程川贪婪的面容,谢谨的手指动了动,这才道:“请说吧。” “我要一千套《仙缘》的精装本,当然,这价钱你尽管按原价来,我不介意。” 谢谨淡淡道:“程老板应当知道,《仙缘》的精装版早就卖完了。” “你我都是开书坊的,说这些可就没意思了吧。”程川将脸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能印出五千本,再印一千本又算什么?我同老弟你交个底,我只不过想赚些银两,你我各行方便,老哥会记着你的好的。” 谢谨想起最近《仙缘》精装本持续被炒高的价格,双眼微眯:“看来程老板是知道些什么内幕啊。” 程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是转念一想,便毫不犹豫地将其他几家书坊给卖掉了,末了还道:“老哥赚这一笔,不也是给弟弟你出口气嘛!你是谢家子弟,又才华横溢,日后定然有大前途,便是指缝里漏些出来,也足够哥哥养活全家了。” 谢谨被他恶心的不行,偏又顾忌着族中传来的消息,方婕妤如今圣眷正隆,已经升到了修媛,为了家族和太子计,还是要暂避锋芒为好。 所以谢谨才不得不与程川在这边虚以委蛇,只是眼下程川得寸进尺,他这要求看似简单,实际最为阴狠。若谢谨真的听了他的,最终的结果只是和秀逸等书坊两败俱伤,文昱书坊多年声誉毁于一旦,最后受益的只有程川一个。 谢谨唇角勾起,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程老板说的是,在下也很想与您做这一笔生意,只可惜在印完那五千套精装本之后,我就已经将原版给毁掉了,只能是爱莫能助了。” “今日承蒙程老板招待,改日有机会在下做东,亲自给程老板斟酒,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在下还有事要忙,先行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程川说话,就已经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程川胸口剧烈起伏,一张胖脸都气得变了形,一扬手将桌上的碗碟都扫到了地上:“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过了一会,一个浑身痞气的男人走了进来:“哟!谁惹老哥哥生气了!做弟弟的帮你教训他!” 程川尚未平复,闻言恨声道:“还有谁!不就是那姓谢的小杂种!” “额”那男人面露迟疑,“这,这毕竟是谢家人。” 程川倒也没有嘲讽他,事实上,哪怕他背靠着方修媛,面对谢氏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也不敢随意招惹,他要是真敢在江东地界动谢氏子弟,只怕明天自己的尸体就会飘在洮江上了。 只是不能动谢谨,不代表不能动其他人,程川咬牙切齿道:“我原本还想着若谢谨肯退一步,我也不将事情做绝了,如今是他逼我的!” “你还记得我让你跟踪的那个丫头吗?” 男人精神一振:“记得!” 程川冷冷道:“杀了她。” 一 苏清漪离开客栈就去了文昱书坊,谁知月生告诉她,谢谨和叶奉书等人都不在,说是去了城外谈生意。 她等不及,便让月生带她过去。谁知刚出了城,那股令人感到不舒服的恶意又出现了,苏清漪长了个心眼,让月生躲在一旁,果然发现有人在偷偷摸摸跟踪她。 苏清漪的心弦一下子就绷紧了,她不自觉地想起在观音庙的时候,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对方应该已经跟踪她许久了。在观音庙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顾忌小侯爷这才没有动手。 可她一个普通姑娘,有什么值得人对付的,想来想去,都只有颜亭书这个身份或许打了什么人的眼。 对方是从城中一路跟出来的,回城的路被堵住,城外虽然有人家,却也太过分散,而他们人数不少,看起来都是些混混瘪三,大部分人为了不惹麻烦,通常都不会去管,所以他们除了自救,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瞬间,苏清漪意外的清醒和冷静,她脑中划过城外的地图,脑中瞬间有了决定。 她微微加快了步子,同月生朝着洮江而去。 只可惜,这个打算还是被对方识破了,苏清漪和月生被逼到了江边。 月生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挡在她面前:“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我告诉你,我c我们可是文昱书坊的人,我们少东家是谢氏子弟,你们c你们若是不想在江东活不下去,就c就赶紧放了我们。” “啧啧,我真是好怕。”为首的男人走了出来,吊儿郎当道,“不过谢家人我不敢动,你们二位可不是姓谢吧。”见月生脸色惨白,他发出一声怪笑,“小兄弟,我也没办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谁让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苏清漪心头一沉,她原本以为是同行或者因她的存在而损失了利益的书坊,最多挨顿打就是了,或许还能破财消灾,可此刻见到男人眼中那一抹杀机,她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财,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要她的命。 男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慢慢地围了过来。 月生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突然双手一张横在苏清漪面前,大喊道:“颜先生,快逃!” 苏清漪咬住牙齿,转身就朝身后跑去,身后传来几个混混的叫骂声和打人声,她的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她却连头都不能回,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逃掉,不能浪费了月生的牺牲。 眼前已经没有路了,只有滔滔的江水。 苏清漪紧紧地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仲秋的江水冰冷刺骨,她却不敢停留,只能用力摆动双臂,朝着江心游去。 一 临江城紧邻洮江,江上停泊着数艘画舫,每一艘画舫的主人都是色艺双绝的名妓。 玉弓靠在窗边,纤细莹白的手指轻轻地拨动着琴弦,见婢女小婵推门进来,不由问道:“那位姑娘可是醒了?” 小婵点点头:“醒是醒了,只是一醒来就挣扎着要起来,奴婢也拗不过她,姐姐可要去见见?” “不必了,这姑娘虽说穿着男装,却一身书卷气,谈吐有礼,想是好人家出身,与我这种身份的人相见,岂不是污了人家的眼。”玉弓自嘲道,“你们几个好好伺候,有什么事报我知道便是了。” 小婵知道她心思敏感,见她又这般自轻,心中十分无奈,正要告退,就见一名婢女在门外等着,说那位姑娘坚持要向玉弓道谢。 玉弓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门外已经传来了一个清丽却带着一丝嘶哑的声音:“小女子苏七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本该好好拜谢姑娘,但我的朋友如今生死未知,我必须要回去找人帮忙,请姑娘见谅,待到日后再行报答。” 玉弓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反倒将她留了下来:“如苏姑娘所说,你此刻出去恐怕也不安全,倒不如暂且留在我这里,我派人替你去找帮手,你觉得如何?” 这个方法是再好不过了,哪怕苏清漪并不想把无辜的人扯进来,也只能满含着愧疚同意了。 玉弓虽说流落风尘,但为人颇有侠义之心,当下就派了人去文昱书坊和桐花巷。 苏清漪原本就发着烧,昏昏沉沉,先前勉力支撑着自己来见玉弓,如今见人已经派出去了,她便再也支撑不住了。 玉弓只得让人将她送进自己的房间,又派人去请大夫。 谁知大夫还没到,却另有一不速之客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第三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林德安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的时候,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c犹疑种种情绪, 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慢慢地将儒衫穿上,随后拿起了箱子最底下的那一块摩挲地光亮的醒木。 醒木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中,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林德安走到村口的时候, 一名老妇正在嗑着瓜子和人聊天,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才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住河边的无赖吗?换了身衣裳, 倒是人模狗样的。嗳, 你若是再上进些,找份活计干, 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做一桩媒,西村那二十八的老姑娘正与你相配,一个丑妇,一个无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安的步子突然停下,转过头冷笑地看向老妇:“你这腌臜地出来的老婢子, 整日里在这卖弄口舌, 却不知自家最是邋遢,年轻时同老公公扒灰, 你男人还不知该叫儿子还是兄弟!如今老了就学老鸹多嘴多舌, 脏的臭的都吐的出来, 还当旁人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吗?” 林德安本就是说书人, 嘴皮子溜得很,如今这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直把那老妇说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捂着嘴笑,她羞愤欲死,抖着手道:“林德安!你敢你有本事再也别回来,否则老娘一定砍死你!” 林德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今日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的。” 他这一趟破釜沉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一 鸿昌茶楼在城中一处很不错的地段,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尤其最近老板李鸿昌又请了一个说书人,专门说璇玑先生的新本子《芸娘传》,本就不错的生意越发火爆起来。 李鸿昌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正满意地看着账本,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是林德安来找他。李鸿昌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 平心而论,当年的事情李鸿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听闻林德安再来找他,心中自然不喜,但当他和林德安谈过一番之后,竟然破天荒地给林德安安排了三日的场次。 先时还有伙计不解,觉着老板是出了昏招。 然而三日之后,林德安火了。 满临江城没有人不知道林德安说的《镜中美人》,半月之后,竟有外县的人也慕名来听,众人这才佩服李鸿昌这双利眼。 李鸿昌也是洋洋得意,茶楼里生意越来越好,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辰,不少人宁愿站在茶楼外也要听一段。这在临江城中也是一段奇事。 这一日,又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候,茶楼中早已是满满当当,一个瘦弱的身影灵巧地穿过人群,惹来几句抱怨,那人连连道歉,却有人不依不饶。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清脆的锣声,这是说书开始的信号。还未开始,便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几个抱怨的人也没心情再关注他,都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林德安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接着上一话说道。 “且说这捕头钱三木,奉了县尊大人之命来查这桩稀罕事情。他绕着那块西洋银镜转了几圈,只见那镜面果真照得人纤毫毕现,的确如这黄大善人所说是个难得的宝贝。 到了夜里,月光落在了镜面上,果然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美人侧影,那黄家小儿子如中了邪一般,满眼痴迷地就要扑上前去,却被黄家人给按住。钱三木提着刀,越过众人上前定睛一看,——却见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失踪的威远镖局的大小姐常秀秀!” 林德安的声音低沉磁性,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加之悬念迭生,迷雾重重,叫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讲述陷入了剧情之中。 随着醒木一拍,众人才恍然回到了现实。 “好!!” 叫好声和打赏声不绝于耳,茶楼伙计捧着托盘,碎银和铜钱“叮叮当当”地砸在上面,伴随着伙计们一声比一声高的“谢您打赏”,热闹的如同身处集市一般。 而就在这时,楼上雅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一锭金子直接越过了众人的头顶落在了说书的台子上,滚了一圈恰好滚到了林德安的脚下。 现场顿时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着楼上雅间看去,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却早已不见人影。 大厅众人窃窃私语,便是在一旁喝水暂且休息的林德安也有些动容,一个伙计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有了这锭金子助兴,下半场的气氛更加热烈。林德安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随着情节的起落,他的声音或是低沉或是高昂,一个又一个谜团环环相扣,直将人的心都勾了起来。 可偏偏,就在故事讲到最高|潮的部分时,林德安又是一拍醒木:“却说那常秀秀暴毙于镜中,钱三木巧断奇案,正欲将凶手捉拿归案,却不想凶手已于自家院墙之内被杀。又有一神秘黑衣人出现在凶案现场,钱三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无奈让人逃脱。不成想回到衙门之后,又收到一封来自十五年前的血书,似乎直指十五年前的一桩江湖奇案。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最后一声醒木落下,林德安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捧场。”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而此时那楼上雅间的窗户又被推开,一个满身贵气的少年扬声道:“怎么不说了?你若将这个故事说完了,爷再赏你一锭金子!” 大厅里发出一声声抽气声,其中有人认出了那少年身后站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是关家的二公子吗?” 这临江城中姓关的人不少,但能被人这样郑重其事拿出来说的就唯有前太傅关文柏的关家,能让关家的嫡出二公子这般小心地陪着的,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贵人? 旁人的窃窃私语都传入了林德安的耳中,他却面色都不变一下,淡淡道:“在下每旬会说一话的故事,公子若喜欢,待到下一话的时候再来听就是了。” 那少年扬了扬眉:“便让你独自说给本公子听也不成么?或者我再加十倍的金子?” 大厅中的议论声更大了,连混在人群中苏清漪也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楼上,瞻仰活体土豪。 林德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摇头道:“公子见谅。”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便从台子上走了下去离开了。 那少年见他这般不给面子,似乎有一瞬间错愕,叫一旁看着的李鸿昌捏了一把汗,好在那少年嘟囔了一句,却并没有生气,甚至在临走前,还大手笔地又打赏了他一锭金子。 李鸿昌喜不自胜,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门,旁边有他熟识的茶客,忍不住问这少年的身份。 李鸿昌抬了抬下巴:“能让关家几位公子小姐这般作陪的,除了关家那位嫁去京城的姑奶奶所生的独子,谁还能有这待遇?” “那那位小侯爷?!” 苏清漪后不后悔暂且不知,但有一个人却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个人就是文昱书坊的黄奉书。 这文昱书坊是临江最大的书坊,自从一年前被少东家谢谨接手之后,便提出所有的奉书要将投来的稿子都看一遍,同时也提高了奉书的工钱,这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下去,原本对此有些抱怨的奉书都不得不闭紧了嘴。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句子都不通顺,这一遍看下来,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每个月看一次,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第四十章 此为防盗章 谢谨连忙走过去, 拱手行礼:“不知小侯爷大驾光临, 多有怠慢, 还请恕罪。” 萧泽却没理会他, 只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卫, 将两个捆成一团的男人给丢了出来。 谢谨眉角跳了跳,认出这两人就是他派去监视林德安的人, 说是已经找到了那名小公子,正在跟踪,接着就没了音信, 竟是被小侯爷的人给抓了?那小公子是什么身份?还是他与小侯爷相熟? 谢谨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问题,却只是拱了拱手, 问萧泽:“小侯爷这是何意?” 萧泽看着谢谨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知情的, 心里也舒了口气,总之没抓错人就好。他也没理会谢谨,只是倨傲地抬起头:“谢公子, 这只是个警告,你心中有数, 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 小爷可不管你背后是谢家还是什么家,到时候到了府衙,自有大夏律来教你如何做人!” 说完, 他连个眼风都不给谢谨, 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纵是谢谨修为好, 被人这么当面打脸,脸色也不可能好看的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让人给那两人松绑,这才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人也是一脸苦涩,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谢谨眉头一皱:“你说,那是个女人?” 这两人倒也算尽职尽责,在被萧泽的人抓到之前还是找出了苏清漪的身份。可对方不仅是个姑娘家,还与武安小侯爷关系匪浅的模样,谢谨罕见地踌躇起来。 只是他舍不得放过这样一棵能与璇玑先生抗衡的好苗子,只要有这个人在手,他绝对可以让文昱书坊胜过长信书坊。有了这个功绩,他才能在家主跟前露脸,得到重用。不会像谢家其他旁支子弟一般,仅仅只是家主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一生都□□控于他人之手。 如此权衡了利弊得失,谢谨才让人去安排。 一 苏清漪原本在房中写《镜中美人》的下一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苏燮的至交好友,所以匆匆就过来开门,谁知打开门见到的却是几个陌生人。 为首之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唇角带笑,一对卧蚕更显得他眉眼温和,观之可亲。 “在下谢谨,忝为文昱书坊管事,苏姑娘安好。” 苏清漪愣了一下。 谢谨却笑道:“姑娘家中可有长辈,谨可入门拜会?” 苏清漪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家父尚在病中,无法下床,失礼了。” “无妨。” 苏清漪让开了门,谢谨带着两名护卫和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跟着苏清漪进了苏燮的房间。苏燮此时还清醒着,但听闻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苏清漪叹息一声,对苏燮道:“父亲安心休养,这事让女儿和他们谈吧。” 苏燮蹙着眉头,许久才松开:“罢了,你去便是,若是有什么难处,自可同为父说。” 苏清漪想过苏燮知道真相后的种种反应,却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不问半句,而是直接表达了信任,这让一直父母亲缘浅薄的她有一些不知所措,当更多的却是暖心。 苏清漪让谢谨等人去了厅屋,又泡了茶送过来。 苏家贫穷,这茶都是几年前的陈茶,谢谨却恍若未觉,喝了一口茶,才道:“苏先生的名声如雷贯耳,却没想到虎父无犬女,苏姑娘也如此优秀。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苏姑娘也算是江湖中一奇女子。” “江湖”这个词随着《镜中美人》的火热,逐渐在临江城中流行起来。尤其临江城多码头,与漕帮关系密切,偏偏漕帮地位尴尬,总是被人当成混混和瘪三聚集之地,认为是不入流的地方。 而苏清漪在写的时候引用了范仲淹先生在《岳阳楼记》中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顿时就将“江湖”的地位拔高了。让漕帮找到了方向,对她有了非常大的好感,甚至还因此在后来帮过她几次,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谢谨这恭维也算是恰到好处,苏清漪原本紧绷的心情稍微松了松。 她看向谢谨:“谢公子知道《镜中美人》是我写的?” 谢谨点点头。 苏清漪想起前几日她在街上被人跟踪,萧泽说对方是谢家的人,她顿时反应过来:“是你派人跟踪我?!” “多有得罪,请姑娘息怒。” 谢谨的表情很诚恳,又解释了前因后果。苏清漪心中虽然还有些疙瘩,却暂时能放下了。 “你既然监视了了林德安,就应该知道,他定然和人达成了合作,说不定红签都拿到了。你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谢谨有些讶异,他的人虽然见到了苏清漪去找林德安,但他们在房中究竟说什么却是没有探听到的,他本以为苏清漪还不知道,却没想到她如此敏锐。 他微微一笑:“本以为我能给姑娘提个醒,没想到却是低估姑娘了。苏姑娘胸有成竹,想来是早有定计。” 故此,谢谨也就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与林德安合作的是一家新近才开的书坊,名叫合隆书坊。合隆书坊的东家名叫程川,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方婕妤的奶兄弟,这人贪婪狠毒,很是不好惹。”同时,谢谨也告诉苏清漪,程川早就拿到了红签,甚至他底下的工匠已经开始准备印刷了。 “不知苏姑娘有什么法子,或许在下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谢谨特意强调了程川的背景和心性,又拿了一些他之前做的事情作为例子,一开始的确让苏清漪慌乱不已,险些就要答应他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稻草”,但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谢谨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总不可能是他助人为乐吧? 苏清漪定了定神,才假笑道:“既然这么危险,就不连累谢公子了。” 谢谨原本见苏清漪在他的叙述下已经方寸大乱,正觉得胜券在握,却见苏清漪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还反将一军,他顿时就愣住了。 正在这时,坐在谢谨下首的老者却笑起来:“公子,老朽早就说过,苏姑娘既然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定然不是那等吓一吓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公子可是小瞧人了。” 谢谨的脸色还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站起来向苏清漪拱手赔罪:“苏姑娘恕罪。” 苏清漪之前虽然怼了人,但见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赔礼道歉,也有些不大自然,定了定神才道:“谢公子有话就请直说吧。” 谢谨这才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当然不是慈善家,他帮助苏清漪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这一部《镜中美人》,他还想要预定苏清漪以后所有的话本。 他的条件很丰厚,但苏清漪还是有些犹豫,这一签可就是卖身契了。哪怕文昱书坊的条件和名气都摆在这里,可苏清漪却还是想的更远一些,她知道,自己一旦签了契约,往后想与谢谨谈条件也没有主动权了。何况,在林德安这件事上,就算没有谢谨,她照样能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谨看到苏清漪犹豫,便道:“苏姑娘有顾虑,在下也可以理解,既如此,不如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待到姑娘看到我们文昱书坊的诚意,我们再来商谈,如何?” 苏清漪原本的打算,是在后续的故事中加入父亲几位同年写的诗句。这些人都是秀才,一旦出现抄袭的事情,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会有志一同地倾向秀才一方。至于这些诗句,则是这些秀才们在获得生员资格后,共同出一本诗集,诗集由当地学正组织编纂,算是官方出品,但又因为都只是秀才们的诗句,买的人少,所以印量并不大。 只要林德安将这些诗句念出来,初时还不会被人发现,但以《镜中美人》如今的火爆程度,迟早被人发现,到时候这事情闹到了学正那里,难道还会庇护一个白身吗?林德安要么承认书不是自己写的,要么就只能认下抄袭,哪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苏清漪是利用这个时代秀才和白丁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设下的这个局,何尝又不是无奈之举,因为一旦这件事曝光,她也不能认下自己写的小说,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她来说又是多么痛苦? 既然谢谨有办法,苏清漪自然同意。如此看来,谢谨的诚意的确十足,反倒是自己斤斤计较,太过小家子气。 所以,在谢谨提出一旦要回了著作权,《镜中美人》要交给他们来出版,苏清漪也就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得到了她的应承,谢谨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苏清漪突然反应过来,这谢谨,恐怕从一开始为的就只有《镜中美人》,提了那个苛刻的条件,然而自己一拒绝,他就不再纠缠,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其实他根本就不看好自己后续的小说,不过是“落地起价坐地还钱”,如此老套的招数,偏偏自己还上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第四十一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国字脸, 浓眉大眼, 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 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云游四海, 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 而他的另一个身份, 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 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 受了关文柏所托, 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辈分高,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也正因如此, 萧泽虽纨绔,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 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 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 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 他也怕啊, 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那可未必。”徐诲冷哼一声,“来时,这小子就一直在说这雅赌,话里话外都是激将法。还当我老了听不出来吗?” “你既知道是激将法,理他作甚?” 徐诲:“……” 果然是亲外公。 话虽如此,但当锣声敲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欣赏着林德安的演绎。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座位上都坐着拿着笔墨的人,这都是其他茶楼的说书人,他们将林德安说的话本记下来,然后在其他茶楼说。李鸿昌与林德安都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世事便是如此。比起对于写作抄袭的严厉,世人对于这方面却宽松地令人咋舌。 这样怪诞的景象令人十分无语,却也无可奈何。除非将书付梓出版,否则,根本就没人承认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在世人眼中,这就是一道天堑。 赵明江坐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旁也坐着一个拿着笔墨的书生。 待到林德安讲完上半场之后,赵明江问那书生:“可都抄写地差不多了?” 他旁边的几名茶客都有些好奇,赵明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并不去雅座,只是和众人一样都坐在大厅里,众茶客平常与他聊天都习惯了,便直接问道:“赵公子莫非手底下也有茶楼的产业?” 赵明江笑着道:“并没有。” “那您这是?” 赵明江摇了摇扇子:“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同我一样对话本十分喜爱,听我说了之后,便十分好奇,可惜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由我找人抄了给他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又有一人问道:“赵公子可曾想明白这故事里的三道谜题?” “说有也可,没有也可。”赵明江说完,看了一眼楼上雅间,笑眯眯道,“诸位,在下要去见两位长辈,先请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朝雅间走去。 而雅间之内,徐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起来,点评道:“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这说书人也有些本事,先前那一段我都听入迷了。只可惜,太在乎情节机巧,倒失了深意。” “不过是听一段书,放松心情,你倒上了心,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自己。”关文柏失笑道。 徐诲便道:“不是我上心,是我的一位小友,他平日里喜欢看些新奇话本,据说偶尔还自己写,若叫他听见这段,说不得见猎心喜,会奔来这临江城也不一定。” 关文柏也好奇了:“是哪位俊彦,我怎么不曾听过?” “他向来不爱出门,亦不喜人多喧闹,平日都只在自家宅院活动。”徐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郁卒,“我当初听闻他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我们畅谈了三天三夜,彼此引为知己,然而,在我离开之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徐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公徐行,去时替吾闭门可好?” 关文柏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他如此矜傲,你竟也不生气吗?” 徐诲摇摇头:“他这人纯稚,不过我以友待他,他也以友待我。” “倒是有魏晋之风。”关文柏也露出兴味的表情,“说的老夫都对此人有些兴趣了。” - 萧泽和关奕杰原本正在隔壁雅间吃东西,听得自家爷爷爽朗的笑声,关奕杰皱了皱眉:“这一段有这么好笑吗?” 萧泽原本正想翻个白眼给他,却见到赵明江朝着关、徐二人那间雅间而去,两人面面相觑:“他来做什么?” 萧泽猛地站起来:“坏了!他估计也是来问谜题的!” 两人急匆匆地进了门,却看见赵明江正在向两位长辈行礼:“叔祖,徐先生。” 赵家与关家都是世家,家中又相隔不远,自然会有姻亲。关文柏问了他几句,才对关奕杰和萧泽道:“奕杰,阿泽,见到兄长怎么不知道问好?” 关奕杰和萧泽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表兄。” 赵明江自幼天赋极高,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两家走动之时,这一辈的孩子互相比较,关奕杰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向来对赵明江没有好感。萧泽为了挺自家亲表弟,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有什么好脸色。 问好之后,关文柏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既是见过了,你们俩便出去吧。” 关奕杰、萧泽:“……” 等到两个小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关文柏才示意赵明江坐下:“先前你来府中那回来去匆匆,要不是此番遇上了,你恐怕也不会上来陪老头子说会话吧。” 赵明江有些不好意思:“叔祖恕罪。” “罢了。”关文柏笑眯眯道,“既然你来了,就替我与徐老做个判官。” 待到林德安讲完了书,徐诲与关文柏的脸上却失去了先前的泰然自若,反倒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过了一会,徐诲先放弃,说道:“我看出两道。” 关文柏摇头:“我也看出两道。” 两人一同看向赵明江,赵明江苦笑道:“两位长辈可别折煞小子,你们都只看出了两道,小子又怎么看得出第三道?” 关文柏道:“这两题也出的刁钻,要找出答案来,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一道出自经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写这话本子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本事,就算是有些投机取巧,但也算是博览群书。”徐诲拧着眉头,“我倒是想知道第三题到底是什么了。” 赵明江道:“那位说书的林先生就在楼下,不如让侄孙去将他请上来?” 徐诲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不必,你我二人若连一个说书人的谜题都解不出来,那还算什么大儒,算什么太傅!” 关文柏无奈道:“做什么又扯上我了?” “难道你就甘心认输?” 关文柏叹了口气:“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那也比你一直端着要强。” 赵明江满脸尴尬地看着两位长辈旁若无人地互爆其短,偏两位长辈说完了,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笑起来。 徐诲决定暂时留在关府,同关文柏每日来听书,势要将这三道题通通解出来才作数。 苏清漪并不知道,不然她得后悔死自己这几天没来。 原本只是为了引萧泽上钩而做的鱼饵,竟然将关文柏这样一条大鱼给钓了上来,可她却偏偏错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第四十二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钱、殷二人追着那神秘黑衣人到了一处坟地,便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此时天色已晚, 两人四处看去, 只见几棵干枯虬曲的老树, 几只老鸹被生人惊动,桀桀叫着盘旋在空中。两人一路向前,总算见到了些许灯火,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走到近前,方才见那灯火根本不是人家, 而是一处义庄。” “就在两人犹疑之际, 忽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银铃声。” 随着林德安话音落下, 台上乐师摇晃了一下铃铛。 众人听得入神,冷不丁地听见铃声,就如两位主人公一般被吓了一跳, 有那等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叫出声来, 反应过来, 才满脸通红地掩面而去。 台下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德安,他泰然自若地顺着接下来的情节说下去。 这两人虽然听见了银铃声,却仗着艺高人胆大, 就在这义庄住了下来。到了后半夜,假寐的钱三木忽然听见了女人的哭声, 睁开眼睛却发现殷无涯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循着哭声出了义庄, 便看见坟地鬼火莹莹, 一个无头的白影从他面前飘过,到了坟地上空却突然消失不见。 钱三木心中发麻,慢慢地退回了义庄,他警惕四周,好不容易放下心,却听见一旁的窗户被拉动的声音,他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张诡异的人脸,他拔剑刺去,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不知何时被放在那里的纸人。 风吹动门窗,发出呜咽之声,就在钱三木全神贯注之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随着他与来人交手几回合,才认出对方身份,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殷无涯。 随着林德安的讲述,一旁的乐师拉响二胡,乐声哀怨悲凉,让人仿佛置身于阴风惨惨的义庄之中。更别提,还有幕后的百戏,用高超的口技模拟故事中所有的声音。 茶客们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刺激,一个个被吓得脸色煞白,全身发抖。有人先前还嘲讽那个吓得尖叫的人,如今去恨不得自己也同他一起逃了出去。 待到林德安醒木一敲,乐声上扬,那百戏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上半段结束,伙计笑容满面,重新上来添茶,众人才仿佛重回人间。茶客们松了口气,将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四下相望,却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待到恐惧过后,这般新奇的体验反倒让人回味起来,一时之间这大厅中议论纷纷,倒是更热闹了几分。 而楼上雅间却是一片静悄悄的。 关奕杰搓了一把身上的鸡皮疙瘩,略带埋怨地看着对面的萧泽:“表哥,这么吓人的东西,你居然能听得津津有味,真不愧是武安侯的儿子!” 萧泽翻了个白眼,拿出扇子摇了摇:“那是我胆大,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这老鼠胆子,以后可别说是我兄弟。” “在家里祖父嫌弃我就算了,出来还得被你嫌弃。”关奕杰一脸控诉地看着他,“本想带你出来好好玩玩的,结果这几日光泡在茶馆里头了,我光喝水都喝了几斤了。你说你哪有一点京城小霸王的名头,要知道你在这儿这么乖,京城里那些人不得下巴都吓掉了!” 萧泽合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多嘴!” “你说姑父要知道你如今这般安分,是不是马上就要接你回京了?” 萧泽冷哼一声:“我爹要知道了,估计巴不得就把我给留这了。” “这……不至于吧……”关奕杰结结巴巴道。 萧泽眉目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径自站起来:“行了,你不就想去玩吗?” 关奕杰一喜:“表哥的意思是……” “等我听完这下半场。” “……” - 钱、殷二人离开义庄,打听得知,这里正是十五年前那桩江湖奇案的发生地——红叶山庄。 当年红叶山庄上下八十一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震惊整个江湖。但就在众江湖豪杰齐聚红叶山庄,欲查清这桩案子的时候,那八十一具尸体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从那以后,这地方便废弃了,成了一处乱葬岗,那红叶山庄便也成为了义庄。 两人意识到那神秘黑衣人是故意带他们来这个地方的,故此,两人又原路返回。却不妨在义庄调查的当晚,又一次遭遇离奇事件。 两人这次有了防备,合作之下抓到了装神弄鬼的元凶,竟是一伙盗墓贼,而从这伙盗墓贼口中,他们却意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随着醒木落下,听者如梦初醒,叫好声与打赏声更甚从前。 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苏清漪动了动酸麻的腿脚,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在说书的过程中加入背景音乐和口技的想法是苏清漪提的点子,因着时间有些紧张,所以只在两段高|潮戏份时使用,如今从群众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抬头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雅间的窗户,这几天她也不是没有打听过,也尝试着去关府附近转悠过,除了差点被人当做宵小,她连御医或者关老爷子的面都没有见到,便是有百般武艺,又如何使得出? 而比起那住在重重院墙之后深居简出的关老爷子,这位成天在外头乱晃的武安小侯爷反倒更好接近一些,恰好他又喜欢听书,只要能想办法跟这位小侯爷搭上线,就能通过他见到御医。 想法很好,但想要实践,难度还是不小的。 苏清漪迫不得已只能让林德安帮忙,也因此欠他一个人情,反倒更加不好说签订契约的事情了。 果然,在伙计收完赏钱之后,林德安并未离去,而是拱拱手道:“多谢诸位捧场厚爱,林某感激不尽,有心回报,却又怕坏了规矩,故此林某有一个想法,咱们不如同殷先生一样来一场雅赌。” 所谓雅赌,自古有之,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便与丈夫赵明诚常玩一种叫“翻书赌茶”的游戏。双方就古书上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在哪本书的哪一卷哪一页哪一行,进行出题,赢者饮茶。 在故事中,钱三木初见殷无涯,他就与十几名士子进行雅赌。 殷无涯博闻强记,过目即诵,即便对手有十几人,他依然侃侃而谈,毫不示弱。将所有士子都辩倒之后,他仰头喝下一壶酒,持剑迎风而舞,随后飘然而去。 这一段算是《镜中美人》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段落。 人性中本就有赌性,只是对于文人来说,在赌场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赌一些金银阿堵物,实在是有失身份,这就有了“雅赌”一词。而故事中的殷无涯既有士子的风流又有侠客的潇洒,如何不叫人追捧,至少这股雅赌的风气已经在年轻士子中流行起来。 林德安此时提出这样一个想法,顿时就让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连原本要离开的萧泽也停住了步子,听林德安细说。 林德安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在林某今日所说的故事中有三个谜题,这十日之中,诸位尽可以将答案送至茶楼,十日后,林某公布答案,但凡三题都能答中者,之后,林某每旬都会单独为他提前说下一话的故事。” 场中一片哗然。 一名穿着锦袍的男子一抚掌:“题雅致,赌注也雅致。有意思,有意思。” 林德安看向他,拱手道:“赵公子大才,区区小题定然难不倒您。在下是班门弄斧了。” 赵明江笑了笑,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得色。他出自姜岐赵家,并不是临江人,但他自幼对话本十分痴迷,听闻了《镜中美人》的名气之后,不远千里赶到了临江,一住就是几个月。 有了赵明江带头,众人自然也纷纷响应。 萧泽站在楼梯口,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关奕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表哥,你也想参与?” “有何不可?” “可你……”不是最不喜欢看书了吗? 关奕杰在萧泽的瞪视下,脖子一缩,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谁说我讨厌看书了,我只是不爱看那些酸腐写的玩意罢了。”萧泽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 关奕杰看着他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明明是大夏天,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算他闭门不见,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书画,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谢怀卿说完,自己却后悔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第四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燮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 想到她这些日子受的苦,表情一软:“七娘,爹这些日子病着,可是苦了你了。” 苏清漪又感觉到一股酸楚直冲鼻腔, 她侧过脸掩饰了一下,才走过去拿外衣给苏燮披上:“您刚好一些, 可别着凉了。” 苏燮见她目光闪躲,只以为她心里头还有怨气,不禁叹了口气。 自从父母病逝后, 苏燮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不再看四书五经, 只整日躺在床上伤春悲秋, 家里的事情顿时落在了余氏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余氏里外操劳, 没几年也病倒了。 余氏病了之后,苏燮终于从沉溺痛苦中被重重敲醒。他洗心革面, 重新担负起家庭, 却不想余氏还是没能撑住, 不过缠绵病榻半年,还是撒手而去,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苏燮本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没成想自己突发重病, 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虽然没有清醒, 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先前他偶尔还会听见女儿小声的啜泣,后来哭声没有了,他反倒慌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子,依据律法,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女儿也要由宗族抚养。可苏家如此见利忘义,七娘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痛如绞,浑身似乎散发了无尽的勇气,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重回人间,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儿,苏燮不是不感慨的,他甚至都不敢想,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苏清漪是如何撑过来的。 故此,他只能不断安抚女儿:“七娘安心,爹爹好了,往后不会叫你再吃苦了。” 苏清漪低着头,含着重重鼻音应了一声。 此时,外面传来几位街坊的声音。 “苏先生醒啦!” “哎哟!真是老天保佑!” 顾三娘与郁长青也在门口碰到,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顾三娘低声道:“你先进去见先生吧,我改日再来。” 郁长青刚想叫住她,却已经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苏清漪来到院中:“多谢大家的关心,爹爹本想和大家道谢的,但他毕竟刚刚苏醒,气力不支,就由小女替父拜谢大家。” “有什么好谢的,邻里乡亲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苏先生醒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七娘,让苏先生好好休息,过几日待到身体好一些,咱们再来看他。” 说着话,这些街坊们还自发送了些吃食,说是为了庆祝苏燮病愈。其实往日里他们也多有接济,大约是怕苏清漪面皮薄不肯收,所以从不直说,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 苏清漪不想拂逆大家的好意,只是将这些好心和体贴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大伙不想打扰到苏燮,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郁长青原本也想走,苏清漪却叫住了他:“郁大哥,爹爹有话要同你说,晚些时候待他醒了,我再来叫你可好?” 郁长青抿着唇点了点头。 - 苏清漪将苏燮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同他说了,苏燮也感慨不已:“当初不过是允诺他旁听,又不曾收他做弟子,他竟这般实心……” 只有在低谷里,才能看清人心。 苏燮感念郁长青的这份恩情,决定正式收他作为弟子,他没有儿子,往后这个弟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 待到苏燮好了一些,便在三两好友的见证下受了郁长青的大礼,喝了茶。从此,郁长青便是苏燮的弟子了,和苏燮所教授过的学生不同,他和郁长青的这种师生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亲密。 拜师礼之后,郁长青就搬进了苏燮的宅子里,就住在苏燮的隔壁。 苏燮身体逐渐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苏清漪时常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走。 苏燮被女儿扶着坐到了桌边,苏清漪摸了摸茶壶,见水还温着,便替苏燮倒了一杯水。她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替苏燮缝制夏装。 苏燮喝了水,慢慢地出了口气,看着女儿,柔声道:“为父还有去年的旧衣穿呢,倒是你自己,如今天气热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该扯几尺布替自己做一身新衣。” 苏清漪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衣服扬了扬,才道:“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她不像是原来的苏清漪一般唯唯诺诺,而是十分有主见。苏燮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女儿长大了,坚强了,并没有多想。 正在这时,郁长青敲了敲门:“老师,师妹,饭已经做好了。” 自从郁长青拜了师,就越发勤快了,不仅平日里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默默地将做饭的任务也包揽下来,让苏清漪十分惭愧。 苏清漪和郁长青一起将饭食端了进来,因为苏燮身体刚好,所以饭食都是十分清淡的。 吃过了午饭,两人又扶着苏燮去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但他们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又有风习习吹来,放一张躺椅在院中,倒也十分惬意。 苏燮一边晒太阳,一边考校郁长青的学问。自从双亲和妻子过世,苏燮对于功名利禄已经不那么上心了,一心只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如今生死关里走一遭,心境更加不同,对于郁长青这个弟子是真正的倾囊相授。 郁长青很聪明,而且在学习过程中时常会有新的见解产生,让苏燮十分惊喜。苏燮并不会仗着师长的权威禁锢郁长青,反而鼓励他多多思考。也因此,所谓的教学,往往到了最后竟变成两人在学术探讨。 苏清漪也搬了一张小矮凳靠在树下坐着,一边继续替郁长青做衣裳,一边眯着眼睛看他们争论,其实她不太听得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郁长青连忙去开门,就见一个小豆丁正端着一大碗豆腐脑站在门口。他看到开门的是郁长青,胖乎乎的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苏清漪也看到了对方:“阿宣,你怎么过来了?” 小豆丁立刻无视郁长青,抱着碗便亲亲热热地跑了过去,嘴里还甜腻腻地喊着“苏姐姐”。这正是顾三娘的亲弟弟顾宣。 郁长青被无视了个彻底,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苏燮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好笑,面上却还要顾忌着弟子的面子,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顾宣对苏清漪十分亲热,但面对苏燮却十分拘谨:“学生见过先生。” 先前苏燮便在自家开了一家小小的私塾,顾宣便是学生之一。只是这样的学生,和郁长青这种与苏燮有如父子的师徒关系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苏燮也在,顾宣也不好对郁长青太过无礼,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师兄。” 郁长青也不会对这么个小豆丁记仇,点点头应了。 顾宣放下了豆腐脑,借口要回去给姐姐帮忙,便想着要溜,却不妨苏燮慢悠悠道:“我病了这么长一段时日,你可曾有好好念书?” 顾宣的脸顿时一僵,嚅嗫道:“先生,学生……学生……” 苏燮抬头看了一眼郁长青:“长青啊,老师体力不济,这教导师弟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郁长青一脸惊讶,想要说什么,苏燮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顿时就明白了苏燮的意思,想笑却又忍住,点点头道:“是,弟子一定好好教导师弟。” 顾宣不敢违抗老师,只能一脸视死如归地跟着郁长青走了。 苏清漪见苏燮将眼睛掀开一条小缝,往郁长青那边瞟了瞟,然后又立马闭上。心中在最初的愕然过去之后,竟觉得十分好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燮虽温和,但多少带着父亲的威严。家中遭遇变故这几年,苏燮先是沉浸在悲痛中,后又有些自暴自弃,两人根本没什么交流。 直到余氏去世之后,苏燮仿佛突然成熟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只是那时苏清漪已经长大了,长久以来父女俩之间的生疏,让苏燮不知道要如何和女儿相处,便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 苏燮醒后,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苏清漪也有幸看到了苏燮促狭的另一面,她好笑之余,竟觉得“父亲”这个符号突然鲜活了起来。 苏燮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女儿还在旁边,有些赧然地睁开眼睛,轻咳了一声:“长青还是很有分寸的。” 苏清漪记忆中,顾宣对郁长青向来不大喜欢,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联系郁长青与顾三娘的关系,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苏燮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 苏清漪故作好奇地问道:“阿宣一向礼貌懂事,怎么就是不喜欢长青师兄?” “额……” “爹爹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燮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苏清漪也就不再为难他,顺着他的心意说到了别的话题。 这是苏燮清醒之后,父女俩第一次这样轻松地聊天。苏清漪能够从中看出苏燮学识之渊博,也感觉到了他对这个女儿埋藏得极深的疼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第四十四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 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 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 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 书铺的面积不太大,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 樊掌柜才将书合上, 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 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 她才道:“樊叔, 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 才道, “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 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书铺的面积不太大,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第四十五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没穿越之前, 她是晋江的大神,出色的想象力和故事节奏,让读者对她推崇备至。只是不知怎么的,她一直与出版无缘, 眼看着那些收藏和评论都不如自己的小说纷纷出版,她却是在写到第五本,才有了第一个出版机会。 虽说后来一片坦途,就像打开了某种机关一般, 各种机会接踵而来, 但一开始那种苦苦等待又失望的心情, 她却一直记在心里。 苏清漪叹息一声, 她大概真的和出版犯冲吧。但想一想自己过去的经历, 又给自己打起气来。 回来的路上, 苏清漪才想起来,她先前把东西落在了樊掌柜的书铺中, 只能又跑去关宁街拿一趟。 在经过文昱书坊的时候, 因为此时已经到了中午, 排队的人已经散去,只有零星几人。 这时, 一人满头大汗地冲进来, 掌柜的本以为是来买璇玑先生的新书,他正准备遗憾地告诉对方已经售罄。却听见那人气喘吁吁道:“掌柜的, 你们这可有《镜中美人》的话本子?” “哈?” 苏清漪心头一动, 也停下了脚步, 等着掌柜的回复。 掌柜的苦着脸道:“这位公子,鄙店并没有你所说的这本书。” 谁知对方还不依不饶:“这故事在城中不是挺火的吗?难道贵店奉书也看不上吗?” “这可是冤枉了!”掌柜的忙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们少东家就已经亲自去了林先生居处,可是不管我们条件多么丰厚,林先生就是不同意,我们也没有法子。” “怎么可能?!” 掌柜的也摇摇头:“别说公子了,就是在下也想不明白。”说着,又爆了个料,“不止我们,据我所知,秀逸书坊也派了人去,只是同样无功而返。” 文昱和秀逸是临江城中最大的两座书坊,若是真的有心要出版,这两家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还是这两座书坊的负责人亲自上门去请的,林德安却一个不拉地拒绝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掌柜的脸上也是郁闷和百思不得其解。自从他当上这文昱书坊的掌柜的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 那名公子悻悻的离开了。 苏清漪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犹如掉入了寒潭之中。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想通了关节,心中充满了怒火,抿着唇便要回去找林德安算账。只是才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最终还是朝着家里走去。 - 待苏清漪回到家,已经到了下午。 桌上几盘菜上都倒扣着碗,郁长青不在家,苏燮还在房间里卧床修养。 苏清漪先回了房间,打开装着契约的盒子,展开一看,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哪怕心中早有预感,但在看到这张白纸的一瞬间,苏清漪的心还是凉了一瞬。 林德安出身市井,知道许多这种骗人的小把戏,这就是其中之一。 那纸上被涂了特制的药水,墨也不是寻常的墨,在上面写了字,时间一长就会褪色。当时两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并没有公证人,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张契约。所以他才会主动让苏清漪写契约,借此降低她的戒心。 苏清漪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套路了。 林德安必然不是突然起意,他是早就打算好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苏清漪却被他的表象所迷,她本以为一个宁肯潦倒落魄也要坚持原则的人,品行定然不差,可她没有想过,在林德安决定接下她的话本之后,他的底线就被自己打破了。 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在打破了底线之后,往往会堕落得更快。 当初她有多信任对方,如今就有多痛恨对方。 上辈子,苏清漪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扛,打落牙齿和血吞,却也忍了过来。但她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包子,她绝不会让林德安这么轻易就践踏自己的心血。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苏清漪已经有了决断。既然林德安要抢,就让他抢个够,就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下去了。 中午的时候,苏清漪将午饭端进苏燮的房中,但放下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原地踌躇。 苏燮抬起头道:“何事?” 苏清漪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了苏燮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苏燮愕然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爹爹别管了,女儿自有用处。” 苏燮知道,自从自己这一病,原本娇弱的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她变得有主见多了。他知道这孩子她有分寸,便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了苏燮的支持,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她做这些准备,当然是为了对付林德安。 大夏律中对于文人的权利是相当保护的,比如这时候的抄袭是足以被判刑的,更别提林德安这种冒名顶替、抢夺他人文章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士子被撸成白身,而林德安这种没有功名的,最高甚至可以判到流放三千里。 这样的后果林德安定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苏清漪写了那张契约,且他肯定已经将红签拿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既如此,便要让他自食恶果。 让他的恶念成为他的催命符。 苏清漪不自在地退了两步,只觉得怀里的银子都有些发烫。 萧泽见她不说话,有些莫名道:“怎么,不认识人了?” “没……没。”苏清漪咳嗽一声,将愧疚感压了压,却不答反问,“小侯爷在这里做什么?” 萧泽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镜中美人》发售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宁街,果然是人满为患。 苏清漪一愣,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等伙计送了茶水来,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就算了,天赋异禀、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那酒鬼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抬了抬,正好看到苏清漪和萧泽,他身子一震,惶恐地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一条街。 小二不知内情,还在他身后叫骂嘲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第四十六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林德安将苏清漪引入了院子, 又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道:“家中乱了些, 姑娘不要见怪。” 苏清漪笑了笑:“您客气了, 比起我初见您时的模样,现在已经很好了。” 初见时林德安还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如今收拾一番,倒真有点中年美大叔的感觉。苏清漪也没想到, 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林德安有些不好意思, 说道:“当初在下太过孟浪,幸得姑娘相助,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在下对姑娘可谓是感激万分。” 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 苏清漪竟有些接受不来,反倒觉得他最初那般粗俗的样子还真实一些。 林德安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肉麻了,咳了一声, 便站起身去房中拿出一个小木箱, 木箱之中已经装了大半的碎银子和铜钱。 将这木箱中的钱给倒出来, 铺了一桌的银钱, 还挺有视觉冲击力, 随后, 林德安又将今日的赏钱给倒进去, 那枚金锭就十分显眼了。 林德安将其分作了一大一小两堆, 才正色道:“说实话, 先前我也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火热,这都是因为姑娘的话本子写得好的缘故,故此我们先前所说的分配比例便有些不合适了。” 他将那堆小的搂过来,又将大的推到苏清漪面前,才道:“若没有姑娘的故事,我林德安这东山再起的话不过是句玩笑,说得夸张些,姑娘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若还看得起我,就将这钱收下。” 苏清漪自然不肯,只是论嘴皮子利索她是肯定比不上林德安的,根本招架不来,最终也只能无奈收下那堆银钱。 两人这一番推让,倒把早先的那点龃龉给翻了过去,苏清漪这才后知后觉林德安这手段之厉害。 她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却见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夸张的嗓门在门外响起:“林先生在不在?喜事,大喜事呀!” 林德安与苏清漪面面相觑,林德安眉头一皱:“糟了,是王媒婆。” 苏清漪顿时头皮发麻,她此刻虽然穿了男装,但根本就骗不了那些生活经验丰富的人,连林德安都看得出,更别说是走街串巷目光如炬的媒婆了。她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在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这媒婆看到她在林德安院子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德安当机立断:“委屈姑娘从这后面走吧。” 苏清漪只能跟着他从后门离开,隔着老远都听到了那媒婆夸张的笑声。苏清漪十分无奈,这可真是太不巧了,她这次来,原本是想和林德安签订契约的,如今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 苏清漪回到家,就见院门开着,一个青年正在里头挥汗如雨地劈柴,见她回来了,也只是低下头,抿着唇道:“苏姑娘,待我将这柴给劈了,你再进来。” 这青年名叫郁长青,大约一年前来到桐花巷,一开始只是偷偷在苏燮上课的时候在外面偷学。后来被苏燮发现,见他为人勤奋踏实,于读书上也有一点天分,便让他跟着私塾一起上课,只是让他帮忙做些杂事抵束脩。 郁长青十分感恩,几乎包了苏家所有的家务,后来苏燮病了,苏清漪一人照顾不过来,也都是他在帮忙。甚至他还去码头搬货,赚来的微薄薪水也都给了苏清漪用来给苏燮治病。 苏清漪不收,他就固执地扔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这么来回几次,苏清漪也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钱另外收好,等苏燮好了再还给他。 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只听见斧头劈在柴垛上闷闷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个明艳的少女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七娘!你可算回来了!” 她叫顾三娘,在街口开着一家豆腐铺子。自从父母双亡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弟弟长大,虽外表看着有些泼辣,为人却最是善良厚道。 苏清漪穿越后,能这么快适应环境,也是多亏了她。 可此刻,顾三娘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愤怒:“你不知道,你那几个堂叔和叔祖又上门来闹了,若不是长青大哥在,还不知苏先生要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呢!” 苏清漪的脸色一变,她就说,自己离开之前本是请几位街坊邻居帮忙照看父亲,怎的回来的时候会看见郁长青在这里劈柴。 顾三娘的话说完,几位街坊也满脸羞愧地走了出来。 “七娘啊,真是对不住了。” “毕竟都是亲族,咱们也没有办法。” 苏清漪连连摇头,大家不过是街坊,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又是道谢又是致歉,倒让几个街坊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从家里拿了些东西硬塞给苏清漪。 苏清漪哭笑不得,怕他们多想,也只能收下。 待街坊们都回去了,她才问顾三娘和郁长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三娘说起这个便是一脸怒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苏家那些亲戚做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郁长青偶尔在旁边补充一两句,却已经足够让苏清漪得知全部的事情经过。 苏家村在临江也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当初出了苏燮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几乎是全村都引以为豪。后来苏燮求学崇明先生,遵老师遗命,及冠后才下场考试,反倒原本一直不如苏燮的村长之子抢先考中了秀才。 村中人的看法渐渐就变了,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几年类似的嘲讽声不绝于耳,好在苏父苏母却咬牙挺着,不肯将这些事情告诉苏燮。 待到苏燮及冠,一路高歌,县试、府试、院试连得三案首,名声响彻整个临江城,便是当时的江东太守都惊动了,称他为麒麟子,传为一时佳话。 村中人便又都围了过来,尤其苏燮那几个远房堂叔,原本嘲讽的最厉害的就是他们,却像是失了忆一般,毫无芥蒂地逢迎上来。 苏父苏母却已经看清了他们,态度一直十分冷淡。 原本,要是苏燮顺利地进京考试夺得状元,这可就是小说中最经典的打脸情节了。可偏偏,就在苏燮乡试前夕,父母相继过世,他因守孝耽误了六年时间,原本风光一时的麒麟子成了过眼云烟。 苏燮没法忍受村里人的冷言冷语,这才决定搬到城里来。 没想到,那些人就像水蛭一般,一开始只是明里暗里说要给苏燮过继孩子,被苏燮拒绝后,又打上苏清漪婚事的主意。自从苏燮病了,更是三天两头就来闹事,原主也是心力憔悴,这才香消玉殒。 顾三娘义愤填膺:“他们又提要过继的事情,说什么要给你找个依靠,那人痴痴傻傻的,我看哪!就是个被他们用来占家产的幌子!” 苏清漪无奈苦笑。 这些人耀武扬威也是有所依仗,依据这时候的律法,一旦苏燮过世,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到时候苏清漪一个孤女,无依无靠又如何同庞大的宗族斗,还不是得由他们搓圆捏扁。 在他们心中,此刻的苏燮只怕就如一个死人一般了吧。 把顾三娘给气成这样,可见苏家吃相有多么难看。古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说的还真是没错。 顾三娘骂了一通苏家人,见到苏清漪面色黯然,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了嘴巴:“抱歉,七娘,我不是……” 苏清漪摇摇头:“他们做得出,你又怎么说不得?” 顾三娘叹气道:“若是苏先生醒来,他们哪敢如此嚣张!” 苏清漪的心情越发低落,苏燮已经昏迷了一两个月了,虽然一直靠药吊着性命,但若一直这样下去,苏醒的希望只会越来越小。苏清漪从未如此绝望,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她的未来与苏燮的生死息息相关,苏燮活着她才能活着,苏燮要是不测,她便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正在这时,郁长青突然说道:“我在码头听几个脚夫说起,这一次和武安小侯爷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回乡的御医,听说暂时就住在关府,给关老爷子看病呢。” 顾三娘皱眉道:“那可是御医,咱们怎么可能请得到?!” 苏清漪却眼前一亮,她不管门户之别,只知道事在人为,只要能够治好苏燮,无论希望多么渺茫,她都要试一试。 茶楼中已是人满为患,和她有同样目的的人并不少,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紧皱眉头,想来是没有想出来的。 有人见了赵明江,忙问道:“赵公子定然将谜题解出来了吧?” 赵明江苦笑着摇摇头:“诸位高估在下了。” “连赵公子都解不出,那还有何人能解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第四十七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 国字脸, 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 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 早年辞官归隐, 云游四海, 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 而他的另一个身份, 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 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 受了关文柏所托, 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辈分高, 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 也正因如此, 萧泽虽纨绔, 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 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 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 他也怕啊, 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那可未必。”徐诲冷哼一声,“来时,这小子就一直在说这雅赌,话里话外都是激将法。还当我老了听不出来吗?” “你既知道是激将法,理他作甚?” 徐诲:“……” 果然是亲外公。 话虽如此,但当锣声敲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欣赏着林德安的演绎。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座位上都坐着拿着笔墨的人,这都是其他茶楼的说书人,他们将林德安说的话本记下来,然后在其他茶楼说。李鸿昌与林德安都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世事便是如此。比起对于写作抄袭的严厉,世人对于这方面却宽松地令人咋舌。 这样怪诞的景象令人十分无语,却也无可奈何。除非将书付梓出版,否则,根本就没人承认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在世人眼中,这就是一道天堑。 赵明江坐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旁也坐着一个拿着笔墨的书生。 待到林德安讲完上半场之后,赵明江问那书生:“可都抄写地差不多了?” 他旁边的几名茶客都有些好奇,赵明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并不去雅座,只是和众人一样都坐在大厅里,众茶客平常与他聊天都习惯了,便直接问道:“赵公子莫非手底下也有茶楼的产业?” 赵明江笑着道:“并没有。” “那您这是?” 赵明江摇了摇扇子:“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同我一样对话本十分喜爱,听我说了之后,便十分好奇,可惜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由我找人抄了给他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又有一人问道:“赵公子可曾想明白这故事里的三道谜题?” “说有也可,没有也可。”赵明江说完,看了一眼楼上雅间,笑眯眯道,“诸位,在下要去见两位长辈,先请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朝雅间走去。 而雅间之内,徐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起来,点评道:“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这说书人也有些本事,先前那一段我都听入迷了。只可惜,太在乎情节机巧,倒失了深意。” “不过是听一段书,放松心情,你倒上了心,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自己。”关文柏失笑道。 徐诲便道:“不是我上心,是我的一位小友,他平日里喜欢看些新奇话本,据说偶尔还自己写,若叫他听见这段,说不得见猎心喜,会奔来这临江城也不一定。” 关文柏也好奇了:“是哪位俊彦,我怎么不曾听过?” “他向来不爱出门,亦不喜人多喧闹,平日都只在自家宅院活动。”徐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郁卒,“我当初听闻他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我们畅谈了三天三夜,彼此引为知己,然而,在我离开之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徐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公徐行,去时替吾闭门可好?” 关文柏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他如此矜傲,你竟也不生气吗?” 徐诲摇摇头:“他这人纯稚,不过我以友待他,他也以友待我。” “倒是有魏晋之风。”关文柏也露出兴味的表情,“说的老夫都对此人有些兴趣了。” - 萧泽和关奕杰原本正在隔壁雅间吃东西,听得自家爷爷爽朗的笑声,关奕杰皱了皱眉:“这一段有这么好笑吗?” 萧泽原本正想翻个白眼给他,却见到赵明江朝着关、徐二人那间雅间而去,两人面面相觑:“他来做什么?” 萧泽猛地站起来:“坏了!他估计也是来问谜题的!” 两人急匆匆地进了门,却看见赵明江正在向两位长辈行礼:“叔祖,徐先生。” 赵家与关家都是世家,家中又相隔不远,自然会有姻亲。关文柏问了他几句,才对关奕杰和萧泽道:“奕杰,阿泽,见到兄长怎么不知道问好?” 关奕杰和萧泽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表兄。” 赵明江自幼天赋极高,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两家走动之时,这一辈的孩子互相比较,关奕杰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向来对赵明江没有好感。萧泽为了挺自家亲表弟,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有什么好脸色。 问好之后,关文柏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既是见过了,你们俩便出去吧。” 关奕杰、萧泽:“……” 等到两个小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关文柏才示意赵明江坐下:“先前你来府中那回来去匆匆,要不是此番遇上了,你恐怕也不会上来陪老头子说会话吧。” 赵明江有些不好意思:“叔祖恕罪。” “罢了。”关文柏笑眯眯道,“既然你来了,就替我与徐老做个判官。” 待到林德安讲完了书,徐诲与关文柏的脸上却失去了先前的泰然自若,反倒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过了一会,徐诲先放弃,说道:“我看出两道。” 关文柏摇头:“我也看出两道。” 两人一同看向赵明江,赵明江苦笑道:“两位长辈可别折煞小子,你们都只看出了两道,小子又怎么看得出第三道?” 关文柏道:“这两题也出的刁钻,要找出答案来,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一道出自经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写这话本子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本事,就算是有些投机取巧,但也算是博览群书。”徐诲拧着眉头,“我倒是想知道第三题到底是什么了。” 赵明江道:“那位说书的林先生就在楼下,不如让侄孙去将他请上来?” 徐诲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不必,你我二人若连一个说书人的谜题都解不出来,那还算什么大儒,算什么太傅!” 关文柏无奈道:“做什么又扯上我了?” “难道你就甘心认输?” 关文柏叹了口气:“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那也比你一直端着要强。” 赵明江满脸尴尬地看着两位长辈旁若无人地互爆其短,偏两位长辈说完了,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笑起来。 徐诲决定暂时留在关府,同关文柏每日来听书,势要将这三道题通通解出来才作数。 苏清漪并不知道,不然她得后悔死自己这几天没来。 原本只是为了引萧泽上钩而做的鱼饵,竟然将关文柏这样一条大鱼给钓了上来,可她却偏偏错过了。 还有比这更郁闷的事情吗? 赵明江立刻闭了嘴。 明明是大夏天,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算他闭门不见,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书画,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谢怀卿说完,自己却后悔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第四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先去的是樊掌柜的书铺,将任务交了, 领了钱之后, 她才拿着稿子往文昱书坊而去。关于书坊的选择, 她也是考虑过的,最终选择了文昱书坊, 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书坊的名气大,也是因为他家在确定出版之后, 会先期就支付一笔润笔费。 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于此刻囊中羞涩的苏清漪来说, 这笔润笔费的筹码便显得很重了。 只是苏清漪没想到投稿的过程也并不简单。 因为“红签”数量的限制,且这时候还多是诗词占流行, 以至于分到话本上的名额寥寥无几, 也正是因为如此, 璇玑先生的本子才让人趋之若鹜, 哪怕要忍受种种苛刻条件,也拦不住众书坊的热情。 只是璇玑先生毕竟只有一个,除去他之外,书坊的奉书在选择其他话本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谨慎。 奉书相当于现代的编辑一职,在书坊中,由他们负责决定一本书是否能付梓印刷。而同时,他们与作者的关系也是捆绑在一起的, 比方说, 一旦有奉书手下的作者爆出了类似抄袭之类的问题, 奉书也不得不引咎辞职, 从此不再从事奉书这个职业。 然而此刻的苏清漪却连奉书的面都见不到。 负责接待她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公子是第一次投稿吧?可有功名在身?” 苏清漪摇摇头。 那伙计便指了指一旁的箩筐:“放这里吧。” 那箩筐里有不少书册堆叠在一起,看着数量并不少,有几本都隐约可见发霉的迹象,然而梅雨季节都不知过去多久了,可见这些书册被堆在这里多少时间了。 苏清漪的心凉了凉,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伙计:“请问给贵书坊投稿,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伙计还没说话,一旁也在等待的一名书生便开口了:“小兄弟,在下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苏清漪转过头,见这名书生虽然衣衫寒酸,但气质周正目光坚毅,并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便忍不住问道:“为何?” 书生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激愤:“俗语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功名便是他们识人的罗衣。小兄弟你没有功名,你写的东西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是被丢在这个筐子里,盖了尘蒙了土,永不见天日罢了。” “白先生,您这话说的。”伙计大概也是与这位白先生熟识,知道他的脾气,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解释道,“如今不都是如此吗?至少咱们还会将这个筐子交给几位奉书,您看看整个临江城,其他的书坊可是直接拿去当了烧火的柴火。” 白先生目光中仍然充满着愤怒,却并没有反驳。 正在这时,一名伙计来请这位白先生去后堂,白先生和苏清漪拱了拱手,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伙计才看向苏清漪:“这位公子,您可别介意,白先生这人说话就是如此。小人并没有蒙人,放眼整个临江城,这些摆在筐子里的本子,也就咱们文昱书坊还有奉书看看。毕竟咱们少东家可是有严令的,您若是写得好,必然不会被埋没的。——那位白先生,可不就是从这尘土飞扬的筐子里被找出来的?” 苏清漪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倒也不会尽信这伙计,只是文昱书坊是整个临江城名声最好的书坊,若是他们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们的同行是什么样子。 这满满一箩筐的本子,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飞蛾扑火一般,求得这微弱的希望。 “公子?” 苏清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那伙计询问的目光,还是不得不将自己写的拿出来。苏清漪在写的时候特意在左边留了一条边,写好之后用针线将纸张给订在一起,看着就十分整齐,她甚至还浪费了一张纸做了个封面,在上面写着文名和自己的地址。 将本子交给伙计,苏清漪才离开,只是心情仍旧是沉甸甸的。 那伙计将本子随意放在筐子里,恰好那位白先生从内堂走了出来,他见对方满面喜色的模样,估计是稿子通过了,便殷勤道:“白先生,小人这厢先恭喜您了。” “你倒是嘴甜赶巧。”白先生遭逢喜事,此刻脸上那些愤世嫉俗也去了不少,对伙计笑道,“待书印出来了,少不得请你小子吃几个果子。” “那我可等着您大作面世之日了。” 伙计这话声音有些大,不少人听见也纷纷向白先生恭贺,白先生连连摇手,就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头对伙计道:“先前那位小兄弟呢?” “那位公子将本子放下便离开了。” 白先生面露可惜:“本想着他与我有缘,还想替他向常奉书推荐一二……” 伙计道:“那敢情好,下次小人若再见到了那位公子,定然替您将这话带到。” “罢了罢了,若是刻意,便称不上缘了。” 白先生摆了摆手,就离开了文昱书坊。 伙计本就是顺口一说,最多为苏清漪觉得可惜些,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本想看看这个幸运又倒霉的小子叫什么,却突然发现桌上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倒了,茶水顺着桌沿滴了下来,却正好滴在了放在书桌之下的箩筐之中。 伙计大骇,连忙将箩筐移开,好在水不算多,只是最上面那本前几页被晕得不像样子。他害怕之余却松了口气,趁着没人发现将这本压在了最底下,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热情地招呼着其他客人。 - 苏清漪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出了这么多变故,她去了其他书坊,发现情况的确大同小异,甚至还有书坊,见她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白丁,连问都不问就将她赶走了。 苏清漪心中苦笑,刚穿越之时虽然境遇凄惨,她也没有丧失信心,可如今现实当头一棒,那点子心高气傲顿时碎成了渣渣。 想她当初写穿越小说的时候,主角哪个不是到了古代都能生活得如鱼得水,随便拿出点什么都能震惊四座,真的轮到自己了,才发现YY与现实简直隔了一条鸿沟。 苏清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了。她看了看四周,自己刚巧走到一家茶楼旁边,可是自己囊中羞涩,看了一眼还是低着头要走过去。 没想到她这一驻足却让茶楼的小二误会了意思,热情招呼道:“客官里头请,小店有上好的茶水……” 苏清漪刚要拒绝,就听见茶楼里醒木一拍,观众们一片叫好,热闹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小二见她目光转向说书人,忙道:“您来的正好,这场子里正在说的就是璇玑先生最新力作《芸娘传》,这可是临江城所有茶楼的头一份……” 小二再说什么苏清漪都已经听不到了,说书人高昂的声音,场中茶客们的叫好声都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苏清漪只觉得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鼓噪。 她怎么忘记了,在古代,所谓的话本子一开始不过是说书人讲故事用的底本,随着民间说话技艺的发展,而逐渐成为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才渐渐成为了所谓的通俗小说。 但归根结底,它终究脱不开它的本质,那就是讲故事,而讲故事,哪有人能比茶楼里的说书人更好的途径呢? “客官?客官?” 苏清漪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管小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抱着怀里的布包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只是此时,她脸上的沮丧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越来越亮的眼睛。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书铺的面积不太大,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第四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林德安担心横生枝节,一直小心翼翼地奉承苏清漪, 但时间久了, 见苏清漪对外界这些事情毫无所觉,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他安慰自己, 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 就算是有幸蒙天赐写出了这样一本书,终归阅历不足,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此时,故事正说到钱三木找出了地宫主人的身份, 竟是四百年前乱世诸雄争霸之时后齐最后一位皇帝石重的陵墓。石家豪富,立国之后更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在石重死后, 石家的财富就不翼而飞,至今依然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 原来石重临死之前建了一座地宫,在地宫之上, 再建了红叶山庄,这红叶山庄中的人是石家最忠心的侍卫,他们世代居住在山庄中,替石重守陵。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 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 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 随后闯入地宫, 只是财宝没有找到,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强盗们死了大部分,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林德安醒木落下,成了最终话的伏笔。 林德安提心吊胆,总算是等到了结局,眼看着拿到结局,他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个方向。这时,苏清漪却突然失踪了。桐花巷中的苏家父女据说外出访友,已然走了七八天了。 林德安满心惶恐,第一时间便找到程川。 程川气急败坏:“废物,你之前就不知道找人看着她吗!”但骂林德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小姑娘给找出来才行。 只是程川的人撒出去在临江城找了两天也没有找着人,这时候,两人才真正慌了。 两人知道,苏清漪定然是知道了林德安要侵占这个话本,所以才躲出去。如果找不到她,两人的打算都会落空。 到了新一旬,林德安原本要说下一话的故事,可苏清漪没有给本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即将出版,所以暂时停止说书。 不少茶客虽然失落,却还是十分支持。 林德安面上带笑地同各位老主顾拱手致歉,回过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知道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镜中美人》,他必须要得到故事的结局! 可是,苏清漪究竟躲在了哪里?! - 被程川和林德安咬牙切齿念叨的苏清漪,此刻却正住在谢家的一处别院中。 院中,婢女送上一壶清茶和几块点心,谢谨与苏清漪面对面坐着,谢谨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如今那程川和林德安每日都派人在到处找你,更是放出了消息,说林德安马上就要出版,倒是造出了很大一片声势。” 苏清漪紧紧地捏着拳头,哪怕早就想到了,可听谢谨说起来,她心中仍然气愤难平。 谢谨看了她一眼,说道:“在下知道姑娘心中极为在意此事,但姑娘放心,此刻他们跳得越高,日后就会跌得更惨。”顿了顿,又道,“他此举倒是正合我意,也省得我们再费心替他造势了。” 苏清漪想到谢谨的计划,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自从谢谨定下了计划之后,苏清漪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苏燮。待到苏燮身体好一点,三人便被接到了这处别院,静待事情的发展。 说完了正事,谢谨便问道:“不知令尊与苏姑娘在此处住的还算合意?” 苏清漪点点头。 谢谨心念一动,说道:“这院子一直都空着,若是几位住的合意,不如就搬来这边吧。” 苏清漪连连拒绝,虽然别院里有人服侍,的确住的舒服些,但对于父女俩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再舒服也不如桐花巷中自在。 谢谨见她拒绝的十分坚决,也不勉强,转而说起了别的。 谢谨虽然从商,但自小也是熟读诗书,又因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广博且说话风趣幽默,再加之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哪怕明知他腹黑,也很难对他生出戒心来。 待到谢谨要离开了,苏清漪想到同樊掌柜约好去赎回来的两本书,心里也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谢公子,不知你的计划还要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谢谨一愣:“姑娘有何要事?在下可以遣人为你去办。” 苏清漪不太想麻烦他,想着再等几天,实在不行请师兄跑一趟也行,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谢谨眉头微皱,正想说什么,却见管家匆忙赶来的身影。他只能先行告辞。 待到出了别院,谢谨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管家忙道:“少爷,刚刚接到从荻州来的消息,十二少爷说要来临江城,老爷吩咐老奴请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十二少爷便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如此金尊玉贵的人突然要来临江城,对于他们这些偏远旁支来说,的确是一件如临大敌的事情。 谢谨不好再耽搁,匆匆上了马车,这才问道:“人什么时候到?” 管家面露尴尬:“这……信上没说,只是说近一两天到。” 谢谨紧紧地皱起眉头,此时正是和程川等人斗到激烈的时候,这位大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自己少不得要分出大半的心力,可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话虽如此,但谢谨还是立刻就安排了人去城门口等着。 只希望这位大少爷能够安分些,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 就在此时,一辆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入了临江城的城门口。 车辕处坐着两个面色黝黑的大汉,面色凝重,握着缰绳的手指都有些泛白,而马车之中,谢怀卿半倚在软垫上,整个人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 旁边跪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一边替他斟茶,一边说道:“少爷不再多考虑一下吗?便是不见几位旁支的老爷,可这临江城中也是有不少谢氏姻亲,总该拜见一二的。” “我本就是来听书的,理其他作甚?”谢怀卿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们三人的本事,不要装什么失手被人发现,嗯?” 少女一凛,随即将心里那些心思都压了下来。 外头的两名大汉听到了车厢里的对话,不由得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打叠起精神,稍稍加快了一些马车的速度。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先是看了看字,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有人在赏玩,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看书,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少东家的这个要求,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 很快,黄奉书拿着这本书,带着伙计月生一同到了少东家谢谨的书房。 谢谨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皮肤白皙,眉眼温和,嘴角轻轻地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在商界杀伐果决的谢氏少东家。 谢谨看了一眼黄奉书激动的表情,又接过他手里那本书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第五十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这文昱书坊是临江最大的书坊, 自从一年前被少东家谢谨接手之后, 便提出所有的奉书要将投来的稿子都看一遍,同时也提高了奉书的工钱, 这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下去, 原本对此有些抱怨的奉书都不得不闭紧了嘴。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 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 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 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句子都不通顺,这一遍看下来,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每个月看一次, 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 他撑着脑袋, 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 先是看了看字,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 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 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 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 有人在赏玩,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看书,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少东家的这个要求,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 很快,黄奉书拿着这本书,带着伙计月生一同到了少东家谢谨的书房。 谢谨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皮肤白皙,眉眼温和,嘴角轻轻地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在商界杀伐果决的谢氏少东家。 谢谨看了一眼黄奉书激动的表情,又接过他手里那本书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书的封壳和前几页被水浸湿,大部分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从剩余的几个字中看得出这一笔字遒劲凛然、笔力雄浑。 这个世界没有颜真卿,故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被誉为书法界四大楷体之一的颜体。 现代人学书法多从颜体入门,但要写好一笔颜体,也不是那么简单。苏清漪从小练书法,一开始只是因为这是少年宫唯一给孤儿院孩子开放的课程,后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艺术,这么多年下来,一笔颜体已经写出了风骨,糊弄一下不知道颜老爷子的古代人是足够了。 谢谨自小学书,看到这笔字的时候,不自觉就挺直了身体。他翻过前面几页,从没有被浸湿的部分开始看,然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当整本书看完之后,他抬起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黄奉书又气又急:“少东家,这就是最近名动整个临江城的《镜中美人》,原来先前林先生已经来投过稿,却偏偏被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子给放过了。” 月生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东家,当初来投稿的可不是林先生啊,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小人见他半点规矩都不懂,才没有当回事情,少东家恕罪啊!” 黄奉书一愣。 谢谨又问:“你确定?” “小人确定,哦,白先生可以为小人作证的,当时他也在场呢,原本他还要帮小公子引荐给常奉书的,但小公子走的太快了,白先生便作罢了。” 谢谨自然不可能只听信月生一人之言,便派人将常奉书和白先生都一同请了过来,确定了月生所说的的确是实话。 常奉书将一脸懵逼的白先生给送走,回来便发现谢谨和黄奉书都陷入了沉默。 “少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奉书看了一眼谢谨,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常奉书。这下,轮到常奉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常奉书瞪着眼睛看着月生,恨不得生撕了他。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当初荻州的长信书坊不过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坊,却因璇玑先生一人之力,成为了如今江东最大的书坊。 由此可见,一个好的作者,将会带给一家书坊多大的利润,别提他们这些人每年为了璇玑先生的话本印量,要跟同行打破多少次头,而长信书坊啥也不用干,不限印量就能获得璇玑先生的首印权,可谓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怎么不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依旧不知道谢谨当初提那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说一声高瞻远瞩,只是再怎么高瞻远瞩,还是被几个不上心的下属给毁了。 黄奉书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常奉书忙道:“少东家,既然林先生当初有意投稿,如今咱们再找他不就行了,只要能获得他的首肯……” 谢谨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当初我与叶老一同上门,都被拒绝了,不止我们,秀逸也是如此。” 秀逸书坊是临江城的第二大书坊,但这些年一直摩拳擦掌要干掉文昱好上位,他们会抢先一步接触林德安并不是什么奇事,林德安拒绝文昱或许是面子过不去,可若连秀逸一并拒绝,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奉书不想让常奉书专美于前,也接着道:“林先生是不是恼怒了我们,不如老朽带着这混小子上门找林先生告罪。只要林先生消了气,自然会同意与我们合作。”他见谢谨不说话,狠心道,“少东家放心,老朽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定求得林先生的原谅。” 谢谨却仍旧摇头,说出的话却极为熨帖:“黄老言重了,此事固然重要,便是不成,也不过是一桩生意。您在文昱书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又岂是一桩生意能比?” 黄奉书自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还是要劝道:“少东家,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啊……” 倒是常奉书看出了点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谢谨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望几位暂时能守口如瓶。” 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谢谨又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他们离开。 待到他们走后不久,一名护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少东家,您找我?” 此时的谢谨早就没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番。 护卫点了点头:“少东家放心,属下亲自点人,不分昼夜看着那林德安的院子,只要那小公子一出现,属下便立刻来报。” 谢谨摇摇头:“不用,你派人跟着他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 护卫已然知道前因后果,却疑惑道:“少东家就这般肯定,那小公子才是这故事真正的作者?” “总之林德安不是。”谢谨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笑意,“至于他是不是,见过就知道了。” 苏清漪将银子和书本纸张收好,转身就要离开,却不妨一个书生莽撞地跑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书生连连道歉,又急不可耐地冲到了樊掌柜面前:“掌柜的,璇玑先生的新书还有吗?” 樊掌柜愁眉苦脸道:“先生是今日第三个来问的了,不瞒您说,璇玑先生的书一到就卖光了。”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苏清漪等到那书生离开,才走上前去:“樊叔,请问这位璇玑先生是什么人?” 她这话问出来,不止樊掌柜有些吃惊,连一旁的一名书生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樊掌柜解释道:“这位璇玑先生两年前开始写话本,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每当他的新话本一上市,立刻就被售卖一空。像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晚了一步没有买到。” 他却不知道,苏清漪的心中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穿越前,她本是网文大神,写出的小说被千万人追捧,被拍成电视剧电影,即便在百万网文写手之中,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那个。只可惜,一朝穿越,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现在,却有这样一条路摆在她的面前。 甭管这时候写话本的人地位有多低,更别提一个闺阁少女写这个会有多么惊世骇俗,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苏清漪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才问樊掌柜:“您收话本吗?” 樊掌柜笑起来:“七娘说笑了,我们这等小本生意,哪里收得起话本,只有那等大的书坊,有自己的印坊,方能出书呢!” “那……哪里有书坊?”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书生也凑了过来,插嘴道:“这关宁街的尽头便是咱们临江城最大的书坊了!还有其他几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第五十一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赵明江立刻闭了嘴。 明明是大夏天, 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 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 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就算他闭门不见, 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 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 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书画, 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 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 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 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 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 听谢怀卿说完, 自己却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多留几日的, 哎!”赵明江想到了什么, 又道, “说来, 上次雅赌时, 那个赌赢的小公子写了一幅字,亦是上品,你也来品鉴一二,看比之颜先生何如?” 谢怀卿无可无不可。 赵明江也就顾不上棋局,派人去书房将自己收藏的那副字拿出来,自己则和谢怀卿说起出去游玩时遇到的趣事。 说到一半,下人便将字送来了。赵明江将字拿回来之后就裱了起来,如今献宝一般放在谢怀卿面前:“你看看,不比那位颜先生写的差吧……你怎么了?” 赵明江见谢怀卿眼睛似乎都黏在了那字上,脑中一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不会吧……” 谢怀卿只是失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赵明江却还直愣愣地自语:“怎么可能?!写出《镜中美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年幼!” 谢怀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皱眉道:“你说他年幼?” “是……看着矮矮的,又瘦小,应该还没有束发吧。” 古代男子十五岁束发,赵明江回忆起那个少年的形容,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啊……” 这回轮到谢怀卿愣住了,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喃喃自语,“这样的笔力绝不可能是个总角少年写得出来的……” 赵明江知道好友眼光毒辣,几乎没有出过差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心中也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真相,便撺掇谢怀卿。 “你不是说他同文昱书坊签了契约?你亲自去见一见人不就好了?” 谢怀卿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又裹了裹袍子:“不去。” “……” 赵明江差点忘了,这位主向来最讨厌出门,在谢氏主宅的时候他可以一个月都不出门。只是他之前千里迢迢从荻州来了临江,还变装去了文会,让赵明江以为他改了性子。如今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那个懒出了花的谢十二少。 谢怀卿十分坦然,一点也不以为耻。 赵明江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去将人请上门来总可以了吧!” - 赵明江顶着大太阳去了谢府,同谢谨说明了来意,本以为谢谨立刻就会同意,谁知他却露出犹豫之色。 赵明江面露不悦:“谢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谢谨略带歉意道:“赵公子请见谅,这位颜先生性子有些古怪,并不爱见生人。只怕恕难从命。” “你想明白了?要见他的人可是你谢家的十二少。” 谢谨却仿佛没有听到赵明江特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仍旧带笑拒绝:“文昱书坊向来以诚信为本,在下既答应了颜先生,就必须要做到。得罪之处,在下定然亲自去向十二少负荆请罪。” 赵明江静静地盯着他好一会,见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这才冷笑一声:“好,很好。” 说罢,他一撩衣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管家一直跟在谢谨身旁,见状有些担心道:“少爷,这会不会得罪十二少啊?” 谢谨摇摇头:“不会的,堂堂谢氏嫡子,心眼不会这么小。” “可是……” “这事我心中有数。”谢谨也转过身,“更衣,我要去书坊。” - 赵明江怒气冲冲地回了宅邸,室内的清凉的温度顿时将他周身的火气压下了大半,原本稍重的步伐也轻了下来。 进了内室,见谢怀卿一个人打谱打的不亦乐乎,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会让你见那颜亭书,所以才不去自取其辱的?” 谢怀卿拿手支着下巴:“我哪有这么神?” 赵明江怀疑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着那位颜先生的身份恐怕有异,否则在文会时,谢谨大可以让他与那说书人对峙,何必用那些拐弯抹角的招数呢?” 赵明江还是不甘心:“就算如此,也该给你一个面子啊!” 谢怀卿手里拈着一枚棋子把玩,漫不经心道:“谢家信奉优胜劣汰,能者居之。只要有能力,漫说他一个旁支,便是什么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私生子都可居于人上。他若真有能耐,日后掌控了谢家在江东的生意,自可与家父平起平坐,又何须讨好我?” 赵明江瞠目,他早知谢家内部斗争激烈,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残酷,只能结结巴巴道:“你……可是你不同啊,你是谢家唯一的嫡子,你是谢家日后的家主,怎可与区区一商人相提并论呢!” 谢怀卿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随手抛到了棋盒里。 “我与他又有何区别?所谓家主,也不过是一颗更重要一些的棋子罢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谢氏的荣光,为了这个目的,家主也随时可以被牺牲。” 谢怀卿放松自己躺在了迎枕上,低声道:“若一定要说区别,大约是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而他,尚且在挣扎吧……” 赵明江已经听傻了,他出自赵氏,虽比不上谢氏江东第一世家的名头,却也是名门。他作为嫡幼子,不需要承担家业,自小就过得十分自在,谢怀卿所透露出的残酷,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 谢怀卿见到他的样子,也露出一丝懊恼,换做往常他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谢谨的作为让他感慨,也可能是生病让他脆弱了不少吧。 赵明江面带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你自小才会放浪不羁,做出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事情,是想要借此反抗自己的命运对吧!” 谢怀卿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友,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他残忍地说出了事实:“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在承担这个身份的责任之前,先享受它应得的权利。” 赵明江:“……” ——白同情了半天。 谢怀卿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断断续续咳了几声,才将话题拉回来:“总之,谢谨越这么藏着掖着,越说明那颜先生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如此,我们偷偷将人给找出来不就好了?” 赵明江被他说得兴致也起来了,连忙道:“怎么做?” “先等。” “等什么?” “……等我病好。咳咳……” - 谢谨到了书坊,一进去,就见里头热火朝天,正是为了《镜中美人》的雕版。书坊管事见了他连忙赶过来,因着书稿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又听闻苏清漪找他,谢谨干脆自己亲自上门一趟。 待他到了苏家,苏清漪也没说自己的事情,而是秉承专业把书稿有问题的地方都解释了一遍,又改了几个有歧义的部分。 见谢谨将修改后的文稿收起来,苏清漪这才问道:“谢公子同十二少关系如何?” 谢谨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十二少是本家嫡公子,我只是偏远旁支,往日很少打交道。”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顿时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 苏清漪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谨重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你。” 苏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的。” 谢谨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闲谈了好一会,谢谨才问起新书的事情。 托了上辈子的习惯,苏清漪在旧书快完结的时候都会开始准备新书的题材,她现在手头也有那么几个点子。只是她知道,如今她与谢谨看似相谈甚欢,但在《镜中美人》的销售情况出来之前,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度都不够,现在说了也没有用,便只是含糊说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第五十二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 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毕竟在他们看来, 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 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 句子都不通顺, 这一遍看下来, 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 每个月看一次,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 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 先是看了看字, 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 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 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 有人在赏玩, 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看书,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 少东家的这个要求, 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 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 很快,黄奉书拿着这本书,带着伙计月生一同到了少东家谢谨的书房。 谢谨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皮肤白皙,眉眼温和,嘴角轻轻地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在商界杀伐果决的谢氏少东家。 谢谨看了一眼黄奉书激动的表情,又接过他手里那本书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书的封壳和前几页被水浸湿,大部分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从剩余的几个字中看得出这一笔字遒劲凛然、笔力雄浑。 这个世界没有颜真卿,故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被誉为书法界四大楷体之一的颜体。 现代人学书法多从颜体入门,但要写好一笔颜体,也不是那么简单。苏清漪从小练书法,一开始只是因为这是少年宫唯一给孤儿院孩子开放的课程,后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艺术,这么多年下来,一笔颜体已经写出了风骨,糊弄一下不知道颜老爷子的古代人是足够了。 谢谨自小学书,看到这笔字的时候,不自觉就挺直了身体。他翻过前面几页,从没有被浸湿的部分开始看,然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当整本书看完之后,他抬起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黄奉书又气又急:“少东家,这就是最近名动整个临江城的《镜中美人》,原来先前林先生已经来投过稿,却偏偏被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子给放过了。” 月生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东家,当初来投稿的可不是林先生啊,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小人见他半点规矩都不懂,才没有当回事情,少东家恕罪啊!” 黄奉书一愣。 谢谨又问:“你确定?” “小人确定,哦,白先生可以为小人作证的,当时他也在场呢,原本他还要帮小公子引荐给常奉书的,但小公子走的太快了,白先生便作罢了。” 谢谨自然不可能只听信月生一人之言,便派人将常奉书和白先生都一同请了过来,确定了月生所说的的确是实话。 常奉书将一脸懵逼的白先生给送走,回来便发现谢谨和黄奉书都陷入了沉默。 “少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奉书看了一眼谢谨,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常奉书。这下,轮到常奉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常奉书瞪着眼睛看着月生,恨不得生撕了他。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当初荻州的长信书坊不过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坊,却因璇玑先生一人之力,成为了如今江东最大的书坊。 由此可见,一个好的作者,将会带给一家书坊多大的利润,别提他们这些人每年为了璇玑先生的话本印量,要跟同行打破多少次头,而长信书坊啥也不用干,不限印量就能获得璇玑先生的首印权,可谓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怎么不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依旧不知道谢谨当初提那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说一声高瞻远瞩,只是再怎么高瞻远瞩,还是被几个不上心的下属给毁了。 黄奉书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常奉书忙道:“少东家,既然林先生当初有意投稿,如今咱们再找他不就行了,只要能获得他的首肯……” 谢谨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当初我与叶老一同上门,都被拒绝了,不止我们,秀逸也是如此。” 秀逸书坊是临江城的第二大书坊,但这些年一直摩拳擦掌要干掉文昱好上位,他们会抢先一步接触林德安并不是什么奇事,林德安拒绝文昱或许是面子过不去,可若连秀逸一并拒绝,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奉书不想让常奉书专美于前,也接着道:“林先生是不是恼怒了我们,不如老朽带着这混小子上门找林先生告罪。只要林先生消了气,自然会同意与我们合作。”他见谢谨不说话,狠心道,“少东家放心,老朽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定求得林先生的原谅。” 谢谨却仍旧摇头,说出的话却极为熨帖:“黄老言重了,此事固然重要,便是不成,也不过是一桩生意。您在文昱书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又岂是一桩生意能比?” 黄奉书自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还是要劝道:“少东家,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啊……” 倒是常奉书看出了点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谢谨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望几位暂时能守口如瓶。” 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谢谨又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他们离开。 待到他们走后不久,一名护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少东家,您找我?” 此时的谢谨早就没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番。 护卫点了点头:“少东家放心,属下亲自点人,不分昼夜看着那林德安的院子,只要那小公子一出现,属下便立刻来报。” 谢谨摇摇头:“不用,你派人跟着他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 护卫已然知道前因后果,却疑惑道:“少东家就这般肯定,那小公子才是这故事真正的作者?” “总之林德安不是。”谢谨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笑意,“至于他是不是,见过就知道了。” 发现书不见了,苏燮一开始是十分愤怒的,但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他一方面告诉自己,七娘绝不会如此忤逆,卖掉老师的书,可另一方面,又想到自己原本应该是女儿的依靠,却病了大半年人事不知,七娘一个稚嫩的女儿家要挑起整个家,还要给他治病,家中没有半点积蓄,她除了卖书又能怎么办呢? 这两种情绪在苏燮脑海中来回翻涌,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女儿。 苏清漪原本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会戳穿她的身份。她都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苏燮一言不发,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苏燮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 苏清漪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了什么,顿时就有了主意。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父亲,女儿知错,您要打要罚,女儿悉听尊便。但求您不要生女儿的气,女儿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第五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他对着水缸, 用一小块碎瓷片细细地修了面,用水缸里的水把自己洗干净, 将头发整齐梳好, 又去了房里将唯一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套干净整洁的儒衫。 林德安看着这套儒衫, 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在离开鸿昌茶楼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 他告诉自己,当初红遍整个临江城的林德安已经死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穿上这件衣服, 林德安还能再活过来。 林德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犹疑种种情绪,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慢慢地将儒衫穿上, 随后拿起了箱子最底下的那一块摩挲地光亮的醒木。 醒木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中,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林德安走到村口的时候, 一名老妇正在嗑着瓜子和人聊天,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随后才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住河边的无赖吗?换了身衣裳,倒是人模狗样的。嗳, 你若是再上进些, 找份活计干, 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做一桩媒,西村那二十八的老姑娘正与你相配,一个丑妇,一个无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安的步子突然停下,转过头冷笑地看向老妇:“你这腌臜地出来的老婢子,整日里在这卖弄口舌,却不知自家最是邋遢,年轻时同老公公扒灰,你男人还不知该叫儿子还是兄弟!如今老了就学老鸹多嘴多舌,脏的臭的都吐的出来,还当旁人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吗?” 林德安本就是说书人,嘴皮子溜得很,如今这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直把那老妇说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捂着嘴笑,她羞愤欲死,抖着手道:“林德安!你敢……你有本事再也别回来,否则老娘一定砍死你!” 林德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今日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的。” 他这一趟破釜沉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鸿昌茶楼在城中一处很不错的地段,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尤其最近老板李鸿昌又请了一个说书人,专门说璇玑先生的新本子《芸娘传》,本就不错的生意越发火爆起来。 李鸿昌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正满意地看着账本,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是林德安来找他。李鸿昌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 平心而论,当年的事情李鸿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听闻林德安再来找他,心中自然不喜,但当他和林德安谈过一番之后,竟然破天荒地给林德安安排了三日的场次。 先时还有伙计不解,觉着老板是出了昏招。 然而三日之后,林德安火了。 满临江城没有人不知道林德安说的《镜中美人》,半月之后,竟有外县的人也慕名来听,众人这才佩服李鸿昌这双利眼。 李鸿昌也是洋洋得意,茶楼里生意越来越好,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辰,不少人宁愿站在茶楼外也要听一段。这在临江城中也是一段奇事。 这一日,又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候,茶楼中早已是满满当当,一个瘦弱的身影灵巧地穿过人群,惹来几句抱怨,那人连连道歉,却有人不依不饶。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清脆的锣声,这是说书开始的信号。还未开始,便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几个抱怨的人也没心情再关注他,都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林德安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接着上一话说道。 “……且说这捕头钱三木,奉了县尊大人之命来查这桩稀罕事情。他绕着那块西洋银镜转了几圈,只见那镜面果真照得人纤毫毕现,的确如这黄大善人所说是个难得的宝贝。 到了夜里,月光落在了镜面上,果然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美人侧影,那黄家小儿子如中了邪一般,满眼痴迷地就要扑上前去,却被黄家人给按住。钱三木提着刀,越过众人上前定睛一看,——却见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失踪的威远镖局的大小姐常秀秀!” 林德安的声音低沉磁性,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加之悬念迭生,迷雾重重,叫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讲述陷入了剧情之中。 随着醒木一拍,众人才恍然回到了现实。 “好!!” 叫好声和打赏声不绝于耳,茶楼伙计捧着托盘,碎银和铜钱“叮叮当当”地砸在上面,伴随着伙计们一声比一声高的“谢您打赏”,热闹的如同身处集市一般。 而就在这时,楼上雅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一锭金子直接越过了众人的头顶落在了说书的台子上,滚了一圈恰好滚到了林德安的脚下。 现场顿时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着楼上雅间看去,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却早已不见人影。 大厅众人窃窃私语,便是在一旁喝水暂且休息的林德安也有些动容,一个伙计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有了这锭金子助兴,下半场的气氛更加热烈。林德安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随着情节的起落,他的声音或是低沉或是高昂,一个又一个谜团环环相扣,直将人的心都勾了起来。 可偏偏,就在故事讲到最高|潮的部分时,林德安又是一拍醒木:“却说那常秀秀暴毙于镜中,钱三木巧断奇案,正欲将凶手捉拿归案,却不想凶手已于自家院墙之内被杀。又有一神秘黑衣人出现在凶案现场,钱三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无奈让人逃脱。不成想回到衙门之后,又收到一封来自十五年前的血书,似乎直指十五年前的一桩江湖奇案。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最后一声醒木落下,林德安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捧场。”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而此时那楼上雅间的窗户又被推开,一个满身贵气的少年扬声道:“怎么不说了?你若将这个故事说完了,爷再赏你一锭金子!” 大厅里发出一声声抽气声,其中有人认出了那少年身后站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是关家的二公子吗?” 这临江城中姓关的人不少,但能被人这样郑重其事拿出来说的就唯有前太傅关文柏的关家,能让关家的嫡出二公子这般小心地陪着的,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贵人? 旁人的窃窃私语都传入了林德安的耳中,他却面色都不变一下,淡淡道:“在下每旬会说一话的故事,公子若喜欢,待到下一话的时候再来听就是了。” 那少年扬了扬眉:“便让你独自说给本公子听也不成么?或者我再加十倍的金子?” 大厅中的议论声更大了,连混在人群中苏清漪也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楼上,瞻仰活体土豪。 林德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摇头道:“公子见谅。”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便从台子上走了下去离开了。 那少年见他这般不给面子,似乎有一瞬间错愕,叫一旁看着的李鸿昌捏了一把汗,好在那少年嘟囔了一句,却并没有生气,甚至在临走前,还大手笔地又打赏了他一锭金子。 李鸿昌喜不自胜,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门,旁边有他熟识的茶客,忍不住问这少年的身份。 李鸿昌抬了抬下巴:“能让关家几位公子小姐这般作陪的,除了关家那位嫁去京城的姑奶奶所生的独子,谁还能有这待遇?” “那……那位小侯爷?!” 苏清漪一头雾水,她根本就不认识姓谢的人啊! 萧泽又道:“不是谢氏本家,只是分支。但就算是分支,也是堂堂世家出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尾随一个女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清漪却一直在脑海中思索,穿越这两个多月以来,她除了写话本这件事以外,一直十分安分守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 萧泽见她皱着眉头,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不假思索便道:“这事既然小爷我遇见了,自然帮人帮到底,你放心吧。” 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道:“谢谢你。” 萧泽挥了挥手:“我先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回去之后,苏清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如往常一般料理家务、写话本、抄书,只是将写话本和抄书的地点移到了自己房里。 当苏清漪写下最后一个字,已是月上中天。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又甩了甩手腕,将已经晾干的纸张一张张叠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第五十四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那只手捂住苏清漪的嘴时, 她脑子都木了,身上的寒毛瞬间全部立起,待到她反应过来,抓着对方的手就要掰他的手指时, 对方说话了。 “别叫, 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苏清漪的动作迟疑了一会, 而对方也把手给松开,露出一张俊美嚣张的脸蛋,正是萧泽。 苏清漪又气又怕, 抖着手指就要发难, 萧泽却压低声音道:“我的护卫看到有人在跟踪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你别乱叫, 到时候坏了清白, 我可是不会娶你的。” 苏清漪:“……” 原本的愧疚和感激又险些被这张嘴给碎成了渣渣, 她想起宁御医说的“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 艰难地压下怨气,同萧泽道谢。 萧泽挥了挥手:“无妨,小爷只是看不惯这些宵小, 换了别人我也会管的。” 想不到您还是个热心肠……苏清漪在心里吐槽。 也不知萧泽的护卫将事情解决没有, 两人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逼仄的小巷中,便又重新回到了街上, 怕有危险, 苏清漪便只能一直跟着萧泽。 苏清漪一开始还有些不情不愿, 后来跟着萧泽四处去玩耍,也算是大开眼界。 萧泽不愧是纨绔子弟中的知名选手,这才来临江城没多久,城中哪里好玩的都被他给摸透了。她本以为古代人民的娱乐生活定然十分乏味,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而萧泽在这上面也极为有天赋,不仅都有涉猎,讲起来历和玩法也是头头是道,这要放在现代,也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惜生错了时代。 苏清漪这么想着,又跟着萧泽进了一间古玩铺子。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苏清漪之前为了写文专门查过资料,可惜在现代,古董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进了拍卖场,她还真没有上手触摸过。 两人一进门,掌柜的便立刻迎了上来,口若悬河地介绍起店中的宝贝来。 苏清漪都听得有些发晕,萧泽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笑着道:“这外头糊弄人的东西就不必再说了,掌柜的拿两件真东西出来看看吧。” 掌柜的立刻收起了那过于浮夸的笑容,招呼着两人去了后堂坐下,又让小二上了茶,这才珍而重之地拿出三件东西。 可惜,萧泽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掌柜的也不说什么,将这三件东西收起后,又拿出了三件。 这一回,萧泽似乎认真了一些,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道:“掌柜的,事不过三,莫不是把小爷我当那等不懂事的冤大头来看了吧?” 掌柜的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公子好眼光,既如此,小人也不做那等班门弄斧的事情了。” 说完,他便从这后堂出去,只是让小二招呼着两人。 苏清漪小声问萧泽:“他之前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假货?” “倒也不都是假的,可惜那真的也不怎么干净。” 这句不怎么干净,说的是古玩的来历不干净,并不是历史流传下来的,而是墓中的陪葬品。不像苏清漪那个时代,这时候对古玩的来历那是相当重视的,若是行家,是绝不会收陪葬品的。 掌柜的这回去的有些久,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拿出来的三件东西也都是用盒子小心地保护好的。 这三件东西都是小物,一支玉杯,一方砚台,还有一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木质折扇。 东西拿上来以后,萧泽却没有细看,而是转过头问苏清漪:“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掌柜的立刻沉下了脸色:“公子,您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小人拿上来的三件可都是真品。” 他这话别说萧泽不信,苏清漪也不信。那么多古玩相关的小说里都说,到了最后这一步,当客人都卸下了心防,以为掌柜的不会再拿假货上来,可实际上,这最后拿出来的东西里,也只有一件是真品,其他两件都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货。 不过苏清漪也不信萧泽不知道,不可能真的听她的,便随意指了指那砚台。 掌柜的在一旁说道:“这位小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斧柯山绝顶石岩所制的端砚,前朝大儒吴易亲自雕刻的松鹤延年,小人也是前不久才收到的……” 虽然这时候砚台是日常用品,但端砚,不管古今,都称得上是砚台中的极品和奢侈品,何况这端砚还是名家雕刻,来历名声都有,身价便又高了一层。 萧泽也没上手,只是绕着那砚台看了一圈,又伸手在砚堂摸了摸。便直起身子问价格。 苏清漪惊讶地看着萧泽,正想劝他再多想想,萧泽却已经和掌柜的敲定了价格。掌柜的麻利地将砚台给包好,递给萧泽,萧泽则从怀中拿出银票来。 就在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萧泽突然道:“慢。”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萧泽抬起下巴,点了点那把香扇:“这个就作为添头吧。”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真一假,我这价格并不算不公道吧?” 原本替萧泽拿了东西,正准备离开的苏清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掌柜的脸上神情几变,最终无奈地叹口气:“公子果真是行家,小人拜服。” 拿了东西,两人走出古玩店,萧泽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没有下去。 苏清漪隐约有些激动:“那砚台果然是假的吧!那香扇才是真货对吧!”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苏清漪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泽却奇怪地看向她:“谁说这砚台是假的了?” “啊?可是……” 萧泽扬了扬眉:“这里头的三件东西,玉杯和端砚是真的,唯有那把香扇是假的。” 苏清漪瞪大了眼睛,那点激动顿时碎成了渣渣,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不服气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要拿那把香扇做添头的时候,那掌柜的干嘛那副表情?后来还承认技不如人,若不是你捡了漏,他哪会那般反应?” “你真当捡漏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啊?”萧泽失笑,“我老师一生痴迷古玩,又学识渊博,可算是这一方面的大家,但即便是他,这一辈子也就捡过一次漏,而这一次,就足以让他名震天下,我如今还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不被人骗就好,那老板认得我老师,借我的手给我老师卖个好而已。” 苏清漪被他们这操作看得是叹为观止:“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去要那把假的扇子?” 萧泽冷笑一声:“因为他坑我!” “砚台的确是端砚,也的确是前朝留下来的,可惜松鹤延年并不是吴易亲手雕刻的,而是他的弟子所制。这掌柜的欺我年轻,不知典故,所以故意喊了高价,小爷虽然并不介意多花钱,但却是最讨厌有人拿我当冤大头!这扇子虽然是假的,可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够那小老儿心疼好一阵了!” 他当时所说“一真一假”其实是谐音“亦真亦假”,他暗示掌柜的给他留了面子,掌柜的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这才不得不自吞苦果,不然就不是卖好,而是结仇了。 苏清漪却在心中暗暗吐槽:哪里是欺你年轻,分明是欺你这名声在外的小侯爷不学无术罢了。 只是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不得不对萧泽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露。 谁知,萧泽下一秒就将香扇扔进了她怀里。 苏清漪错愕地看着他。 “这扇子娘们唧唧的,小爷可不喜欢,倒是与你相称。” 苏清漪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还是利索地将扇子给收进了怀里,毕竟能让小侯爷说出不便宜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便宜!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随后闯入地宫,只是财宝没有找到,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强盗们死了大部分,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萧泽皱眉看着苏清漪:“你在这干什么?” 苏清漪不自在地退了两步,只觉得怀里的银子都有些发烫。 萧泽见她不说话, 有些莫名道:“怎么, 不认识人了?” “没……没。”苏清漪咳嗽一声,将愧疚感压了压, 却不答反问,“小侯爷在这里做什么?” 萧泽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镜中美人》发售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宁街,果然是人满为患。 苏清漪一愣,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 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 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 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 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 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 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等伙计送了茶水来, 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 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 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 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就算了,天赋异禀、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那酒鬼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抬了抬,正好看到苏清漪和萧泽,他身子一震,惶恐地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一条街。 小二不知内情,还在他身后叫骂嘲笑着。 萧泽“咦”了一声,“那不是林德安吗?” 苏清漪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文会后,谢谨一纸状书将合隆书坊以及林德安告上了衙门,有那么多士子作证,官府很快就判决了林德安抄袭,收回了合隆书坊的红签。 程川有方婕妤作为后盾,官府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林德安就不同了,官府几乎将全部责任都推在了他的身上,判罚极重。 他为了不受那皮肉之苦,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赎了刑罚,赎完之后,他又变成了苏清漪初见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样子,且因为背着抄袭的名声,为人唾弃,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苏清漪不是圣母,也并不同情林德安。在她看来,当初林德安既然那么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林德安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还会那样做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萧泽没有注意到苏清漪复杂的表情,只是有些厌恶道:“一想到当初我还敬佩这样一个人渣,简直是……” 林德安带来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苏清漪才想起之前忘记的事情,问萧泽:“小侯爷既然要去买书,怎么不去关宁街,跑到这边来?” 萧泽没想到她还记着,目光飘忽:“爷这种身份,和人家挤来挤去排队像什么话……”在苏清漪狐疑的目光下,小侯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旁,最后自暴自弃地嘟囔道,“好了,我说就是了……之前我同那谢谨交恶,如今怎么好意思去他名下的书坊买书……” 苏清漪顿时了然,竟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她顿时也有些愧疚:“是我连累小侯爷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是爷看不惯他这种人。”萧泽挥挥手,不在意道,“不过这人虽然私德有亏,好歹帮颜先生讨回了公道,也不算太坏。” 苏清漪“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堂堂小侯爷居然这般单纯热血、恩怨分明,实在是很难得。 “笑什么?” 苏清漪连忙摇头:“没什么。” 此时,护卫已经将书买回来了,萧泽也懒得跟她计较,将书小心地包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苏清漪还没有反应,催促道:“走啊!” “??” 萧泽故意粗声粗气道:“爷亲自送你回去,免得又被什么宵小给跟踪了。” 苏清漪错愕之余,又觉得暖心。 “不用了,我没事的。”苏清漪微微一笑,“谢谢你,小侯爷。” 萧泽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给气到,谁知见到她脸上甜甜的笑容,心底竟然生出一抹慌乱,不自觉地别过脸:“不识好人心,下次爷可不会管你了!” 苏清漪不以为杵,依然笑眯眯的,反倒像是在纵容萧泽的无理取闹一般。 萧泽被自己的脑补恶心的够呛,压住了那股不知从哪来的慌乱,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清漪感慨了一会傲娇的小侯爷,才向樊掌柜的书铺走去,她想要买古籍同那位谢十二少换回父亲的书,没有谁比樊掌柜更可靠了。 樊掌柜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对苏清漪有愧,听她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又想起什么一般,将闻砚的信递给她。 苏清漪看了信,知道闻砚已经出发去了谭阳书院,他在信中感谢苏清漪。苏清漪虽然不知道自己抄的佛经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却也由衷地替闻砚高兴。 她将信收好,这才回家,谁知刚进院子,就见郁长青一脸焦急的模样。 “七娘,老师知道你把师公的书给当了!” 苏清漪心里一个咯噔,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那只提在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林德安看着这套儒衫,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在离开鸿昌茶楼之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他告诉自己,当初红遍整个临江城的林德安已经死了,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穿上这件衣服,林德安还能再活过来。 林德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犹疑种种情绪,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慢慢地将儒衫穿上,随后拿起了箱子最底下的那一块摩挲地光亮的醒木。 醒木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中,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林德安走到村口的时候,一名老妇正在嗑着瓜子和人聊天,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住河边的无赖吗?换了身衣裳,倒是人模狗样的。嗳,你若是再上进些,找份活计干,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做一桩媒,西村那二十八的老姑娘正与你相配,一个丑妇,一个无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安的步子突然停下,转过头冷笑地看向老妇:“你这腌臜地出来的老婢子,整日里在这卖弄口舌,却不知自家最是邋遢,年轻时同老公公扒灰,你男人还不知该叫儿子还是兄弟!如今老了就学老鸹多嘴多舌,脏的臭的都吐的出来,还当旁人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吗?” 林德安本就是说书人,嘴皮子溜得很,如今这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直把那老妇说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捂着嘴笑,她羞愤欲死,抖着手道:“林德安!你敢……你有本事再也别回来,否则老娘一定砍死你!” 林德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今日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的。” 他这一趟破釜沉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第五十六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他对着水缸, 用一小块碎瓷片细细地修了面,用水缸里的水把自己洗干净,将头发整齐梳好,又去了房里将唯一的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只有一套干净整洁的儒衫。 林德安看着这套儒衫,心中百感交集。一年前他在离开鸿昌茶楼之后, 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 他告诉自己, 当初红遍整个临江城的林德安已经死了, 他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还能再次穿上这件衣服,林德安还能再活过来。 林德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怯弱、犹疑种种情绪, 唯剩下一腔孤勇。 他犹如进行某种仪式一般,慢慢地将儒衫穿上,随后拿起了箱子最底下的那一块摩挲地光亮的醒木。 醒木被紧紧地扣在他的掌心中, 他慢慢地走了出去。 当林德安走到村口的时候, 一名老妇正在嗑着瓜子和人聊天,见到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拍着大腿道:“这不是住河边的无赖吗?换了身衣裳, 倒是人模狗样的。嗳, 你若是再上进些, 找份活计干, 老身倒是可以替你做一桩媒,西村那二十八的老姑娘正与你相配,一个丑妇,一个无赖,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众人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林德安的步子突然停下,转过头冷笑地看向老妇:“你这腌臜地出来的老婢子,整日里在这卖弄口舌,却不知自家最是邋遢,年轻时同老公公扒灰,你男人还不知该叫儿子还是兄弟!如今老了就学老鸹多嘴多舌,脏的臭的都吐的出来,还当旁人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吗?” 林德安本就是说书人,嘴皮子溜得很,如今这一番骂人的话说出来,直把那老妇说的脸涨成了紫红色,见周围的人都在偷偷捂着嘴笑,她羞愤欲死,抖着手道:“林德安!你敢……你有本事再也别回来,否则老娘一定砍死你!” 林德安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今日走了,就没打算再回来的。” 他这一趟破釜沉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鸿昌茶楼在城中一处很不错的地段,生意一直都很不错,尤其最近老板李鸿昌又请了一个说书人,专门说璇玑先生的新本子《芸娘传》,本就不错的生意越发火爆起来。 李鸿昌摸着自己的两撇小胡子,正满意地看着账本,忽然听见伙计来报,说是林德安来找他。李鸿昌的眉毛一下子耷拉下来。 平心而论,当年的事情李鸿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今听闻林德安再来找他,心中自然不喜,但当他和林德安谈过一番之后,竟然破天荒地给林德安安排了三日的场次。 先时还有伙计不解,觉着老板是出了昏招。 然而三日之后,林德安火了。 满临江城没有人不知道林德安说的《镜中美人》,半月之后,竟有外县的人也慕名来听,众人这才佩服李鸿昌这双利眼。 李鸿昌也是洋洋得意,茶楼里生意越来越好,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辰,不少人宁愿站在茶楼外也要听一段。这在临江城中也是一段奇事。 这一日,又到了林德安说书的时候,茶楼中早已是满满当当,一个瘦弱的身影灵巧地穿过人群,惹来几句抱怨,那人连连道歉,却有人不依不饶。 就在此时,听得一声清脆的锣声,这是说书开始的信号。还未开始,便已经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几个抱怨的人也没心情再关注他,都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林德安那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接着上一话说道。 “……且说这捕头钱三木,奉了县尊大人之命来查这桩稀罕事情。他绕着那块西洋银镜转了几圈,只见那镜面果真照得人纤毫毕现,的确如这黄大善人所说是个难得的宝贝。 到了夜里,月光落在了镜面上,果然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个美人侧影,那黄家小儿子如中了邪一般,满眼痴迷地就要扑上前去,却被黄家人给按住。钱三木提着刀,越过众人上前定睛一看,——却见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失踪的威远镖局的大小姐常秀秀!” 林德安的声音低沉磁性,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加之悬念迭生,迷雾重重,叫人不自觉地就跟着他的讲述陷入了剧情之中。 随着醒木一拍,众人才恍然回到了现实。 “好!!” 叫好声和打赏声不绝于耳,茶楼伙计捧着托盘,碎银和铜钱“叮叮当当”地砸在上面,伴随着伙计们一声比一声高的“谢您打赏”,热闹的如同身处集市一般。 而就在这时,楼上雅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一锭金子直接越过了众人的头顶落在了说书的台子上,滚了一圈恰好滚到了林德安的脚下。 现场顿时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朝着楼上雅间看去,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大手笔,却早已不见人影。 大厅众人窃窃私语,便是在一旁喝水暂且休息的林德安也有些动容,一个伙计走过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有了这锭金子助兴,下半场的气氛更加热烈。林德安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随着情节的起落,他的声音或是低沉或是高昂,一个又一个谜团环环相扣,直将人的心都勾了起来。 可偏偏,就在故事讲到最高|潮的部分时,林德安又是一拍醒木:“却说那常秀秀暴毙于镜中,钱三木巧断奇案,正欲将凶手捉拿归案,却不想凶手已于自家院墙之内被杀。又有一神秘黑衣人出现在凶案现场,钱三木与其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无奈让人逃脱。不成想回到衙门之后,又收到一封来自十五年前的血书,似乎直指十五年前的一桩江湖奇案。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随着最后一声醒木落下,林德安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捧场。”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阵阵意犹未尽的叹息声,而此时那楼上雅间的窗户又被推开,一个满身贵气的少年扬声道:“怎么不说了?你若将这个故事说完了,爷再赏你一锭金子!” 大厅里发出一声声抽气声,其中有人认出了那少年身后站着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是关家的二公子吗?” 这临江城中姓关的人不少,但能被人这样郑重其事拿出来说的就唯有前太傅关文柏的关家,能让关家的嫡出二公子这般小心地陪着的,也不知道是何处来的贵人? 旁人的窃窃私语都传入了林德安的耳中,他却面色都不变一下,淡淡道:“在下每旬会说一话的故事,公子若喜欢,待到下一话的时候再来听就是了。” 那少年扬了扬眉:“便让你独自说给本公子听也不成么?或者我再加十倍的金子?” 大厅中的议论声更大了,连混在人群中苏清漪也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向楼上,瞻仰活体土豪。 林德安微微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摇头道:“公子见谅。”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便从台子上走了下去离开了。 那少年见他这般不给面子,似乎有一瞬间错愕,叫一旁看着的李鸿昌捏了一把汗,好在那少年嘟囔了一句,却并没有生气,甚至在临走前,还大手笔地又打赏了他一锭金子。 李鸿昌喜不自胜,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门,旁边有他熟识的茶客,忍不住问这少年的身份。 李鸿昌抬了抬下巴:“能让关家几位公子小姐这般作陪的,除了关家那位嫁去京城的姑奶奶所生的独子,谁还能有这待遇?” “那……那位小侯爷?!” 谢谨又一次将局面掌控于手,显得越发从容:“林先生,可想明白了?” 林德安紧紧地捏着拳头,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说不定臭丫头早就和文昱书坊定下了契约,利用完自己就一脚踹开,她早就防着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早就埋下了陷阱,让自己一头栽了下去。 只是林德安仍旧不甘心:“你有何凭据说我抄袭旁人!” 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第五十七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待到他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 才停下步子, 另一名仆从接过他手里的托盘,又沿着一条弯曲的小道朝着院内走去。 待到过了一个拐弯处, 眼前景致豁然开朗,一处临湖的水榭中, 一名容貌清绝的少年正半靠在窗边看书, 他一头如锦缎般的黑色长发被随意一束垂在了耳旁,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微挑起,眼角似乎因为困倦而残留一抹薄红。 正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 “可是克之的信到了?” 仆从连头都不敢抬:“是,少爷。” 谢怀卿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拿来给我看看。” 仆从却只是跪在廊下,另有一名侍女将托盘接过,却只是放在谢怀卿旁边的小几上, 随即便退下离开了。 谢怀卿就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般, 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 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托盘上的书册。 他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 看完了书,又拿出赵明江的信, 信中便说了那个雅赌。 谢怀卿摸了摸下巴:“有趣。” 前两题他很轻松就想到了, 第三题的时候才陷入了沉思,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许久才皱着眉头道:“克之定然还漏掉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扬声道:“来人。”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就听见向来懒散不愿出门的小少爷说道:“准备东西, 我要去临江。” “啪!” 这是管家没站稳, 一脑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 - 临江城中有关雅赌的热潮还未下去, 很多原本对听书不太感兴趣的人,也纷纷来了茶楼,坐着点一壶清茶,听说书人抑扬顿挫说一段故事。 而作为引发这股热潮的当事人林德安,却表现地十分平静。 李鸿昌里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把门关上,坐了回去。 “你说……这本子不是你写的?!” 他至今都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最是清楚林德安固执的性格,他若不是这么固执,又怎么会沦落到之前穷困潦倒的地步。 李鸿昌想了想,又道:“我说林二,你我也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便是不肯答应秀逸书坊,又或者另有高枝,你都可以和我明说,不用说这些谎话来骗我。” 之前文昱和秀逸两家书坊都没有求得林德安首肯,便冷了下来。但其他书坊就像是看到腐肉的秃鹫,尤其当雅赌一事让林德安红透了整个临江城,他们便坐不住了,一家合隆书坊找到了李鸿昌这边做说客,本以为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让李鸿昌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德安冷笑一声:“骗你做什么!我若有这本事,早八百年就红了,学着秀才老爷们写写话本便是,何苦做这下九流的勾当,还轮得到便宜你这小茶楼?” 李鸿昌早就习惯他的尖酸刻薄,也不以为意:“若不是你,又是何人写的?” “你以为我傻吗?把人告诉你,让你一脚把我踢开,然后拿着去奇货可居?!” 李鸿昌摸了摸鼻子,毫不愧疚道:“这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哦?” 李鸿昌见林德安竟破天荒没有骂人,知道他是感兴趣了,连忙道:“我且问你,对方可与你签订了什么契约没有?” 林德安摇摇头。 “对方可是有功名在身,又或者是别派大家?” 林德安摇摇头。 李鸿昌一合掌:“这不就是了,一没有契约,对方又不是什么名声大盛的人物,你便是将这话本子给吞了,他又能如何呢?” 林德安瞳孔一缩。 李鸿昌却还在口若悬河地说下去:“到时候抢先拿了红签,对方又能拿你怎么办?” 林德安沉默良久,才道:“这可是触犯律法的。” 李鸿昌嗤笑:“如今哪有不触犯律法的,律法还不许商人穿绸缎呢,话又说回来,不犯法又怎么能赚到钱?如今这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了!” 林德安闭着眼睛,但却能看出他的眼球在不断转动,可见心理斗争十分激烈。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 “让我想想。” - 桐花巷苏家。 宁御医诊治完毕,点了点头道:“如今淤血已经散尽,令尊苏醒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这几日,苏清漪看着苏燮在宁御医的诊治之下,脸色越来越好,一点都没有怀疑宁御医的话,只是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宁御医看多了病人家属的状态,倒也并不介意。 过了好一阵,苏清漪才平复下来,面露感激道:“多谢宁老,小女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才好。” 宁御医笑了笑:“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姑娘言重了。只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姑娘。” “您说!” “老朽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好字,之前在关老大人那看到姑娘的字,便心生欢喜,不知能否向姑娘求一幅字?” 苏清漪连连点头。 “不用急,老朽还会再来复诊的,姑娘慢慢写便是。” 苏清漪郑重道:“您放心,小女一定会好好写的。” 宁御医心满意足,招呼了药童就要离开,然而在离开前,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其实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上次我们回去时,他见姑娘的几位亲族没有回去,还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便派人将他们给打了一顿,又严令他们不许来骚扰姑娘和令尊。只是他向来不爱说出口罢了。” 苏清漪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她说最近苏家那些人怎么没来闹了,原来是挨了打,把胆子给吓破了。 虽说对于小侯爷,这可能就是随手之劳,但苏清漪心中还是默默给他又发了一张好人卡。 送宁御医出门,苏清漪正准备回家,却突然看到在弄子里,顾三娘和郁长青站在一起说话,郁长青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顾三娘却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不知顾三娘说了什么,郁长青伸出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打开,郁长青却不依不饶,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 苏清漪觉得十分奇怪。 郁长青怕损伤苏清漪的清白,便是照顾苏燮,都要选她不在的时候,平日里帮忙什么的,也都是开着大门,在院子里做事。 这样一个守礼到了古板的人,又怎么会和顾三娘在这种地方拉拉扯扯呢? 苏清漪本想上前去给顾三娘解围,却见郁长青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红着脸解释了一句便转身逃了。 见此情景,怕自己贸然上前会让顾三娘尴尬,苏清漪便停住了脚步,身子侧了侧,不让顾三娘看到她。直到顾三娘也离开,她才慢慢走回自己家中。 想起上次顾三娘所说的入赘的事情,她忽然有了一点明悟,莫非郁长青也并非对顾三娘无意,甚至宁愿入赘也要娶她? 她突然就有了一点小兴奋。 顾三娘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虽然外表看似泼辣,其实内心最是柔软不过,模样又漂亮,里里外外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她是衷心希望顾三娘能够找到好的归宿,而郁长青这样肯上进又踏实的青年,两人既然都对对方有意,能够喜结连理,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满心想着当红娘的苏清漪忽然听见了苏燮房中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连忙跑到了苏燮房中,却看到那个一直昏迷的人不知何时清醒了。 苏清漪呆呆地站在门口。 看着对方流露出歉疚又温和的眼神,苏清漪鼻腔一酸,一声“父亲”便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 钱三木与殷无涯在地宫的密室中发现了本以为失踪的红叶山庄八十一具尸体,只是这些尸体都被藏在银镜之后,到了夜晚之时,月光射入,八十一面银镜之后鬼影憧憧,而殷无涯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 近来在各处都能发现讨论故事情节的人,一旦林德安开讲,整个临江城真真是做到了万人空巷。 桐花巷中的李木匠就是痴迷的代表,他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茶馆听书,只是向来抠门,叫一碗清茶便能听一晌,却连一个铜板都不肯打赏。但自从去了鸿昌茶楼,整个人就仿佛陷了进去,还花了重金——打赏了十个铜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第五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熟悉的声音让苏清漪的动作迟疑了一会, 而对方也把手给松开,露出一张俊美嚣张的脸蛋, 正是萧泽。 苏清漪又气又怕,抖着手指就要发难, 萧泽却压低声音道:“我的护卫看到有人在跟踪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别乱叫,到时候坏了清白, 我可是不会娶你的。” 苏清漪:“……” 原本的愧疚和感激又险些被这张嘴给碎成了渣渣, 她想起宁御医说的“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 艰难地压下怨气, 同萧泽道谢。 萧泽挥了挥手:“无妨,小爷只是看不惯这些宵小,换了别人我也会管的。” 想不到您还是个热心肠……苏清漪在心里吐槽。 也不知萧泽的护卫将事情解决没有,两人也不好一直待在这逼仄的小巷中,便又重新回到了街上, 怕有危险, 苏清漪便只能一直跟着萧泽。 苏清漪一开始还有些不情不愿,后来跟着萧泽四处去玩耍,也算是大开眼界。 萧泽不愧是纨绔子弟中的知名选手,这才来临江城没多久,城中哪里好玩的都被他给摸透了。她本以为古代人民的娱乐生活定然十分乏味, 如今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了。而萧泽在这上面也极为有天赋, 不仅都有涉猎, 讲起来历和玩法也是头头是道,这要放在现代,也是个难得的人物,可惜生错了时代。 苏清漪这么想着,又跟着萧泽进了一间古玩铺子。 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苏清漪之前为了写文专门查过资料,可惜在现代,古董不是进了博物馆就是进了拍卖场,她还真没有上手触摸过。 两人一进门,掌柜的便立刻迎了上来,口若悬河地介绍起店中的宝贝来。 苏清漪都听得有些发晕,萧泽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笑着道:“这外头糊弄人的东西就不必再说了,掌柜的拿两件真东西出来看看吧。” 掌柜的立刻收起了那过于浮夸的笑容,招呼着两人去了后堂坐下,又让小二上了茶,这才珍而重之地拿出三件东西。 可惜,萧泽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掌柜的也不说什么,将这三件东西收起后,又拿出了三件。 这一回,萧泽似乎认真了一些,把玩着手里的马鞭,漫不经心道:“掌柜的,事不过三,莫不是把小爷我当那等不懂事的冤大头来看了吧?” 掌柜的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公子好眼光,既如此,小人也不做那等班门弄斧的事情了。” 说完,他便从这后堂出去,只是让小二招呼着两人。 苏清漪小声问萧泽:“他之前拿出来的东西都是假货?” “倒也不都是假的,可惜那真的也不怎么干净。” 这句不怎么干净,说的是古玩的来历不干净,并不是历史流传下来的,而是墓中的陪葬品。不像苏清漪那个时代,这时候对古玩的来历那是相当重视的,若是行家,是绝不会收陪葬品的。 掌柜的这回去的有些久,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拿出来的三件东西也都是用盒子小心地保护好的。 这三件东西都是小物,一支玉杯,一方砚台,还有一把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木质折扇。 东西拿上来以后,萧泽却没有细看,而是转过头问苏清漪:“你觉得哪个是真的?” 掌柜的立刻沉下了脸色:“公子,您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小人拿上来的三件可都是真品。” 他这话别说萧泽不信,苏清漪也不信。那么多古玩相关的小说里都说,到了最后这一步,当客人都卸下了心防,以为掌柜的不会再拿假货上来,可实际上,这最后拿出来的东西里,也只有一件是真品,其他两件都是可以以假乱真的假货。 不过苏清漪也不信萧泽不知道,不可能真的听她的,便随意指了指那砚台。 掌柜的在一旁说道:“这位小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斧柯山绝顶石岩所制的端砚,前朝大儒吴易亲自雕刻的松鹤延年,小人也是前不久才收到的……” 虽然这时候砚台是日常用品,但端砚,不管古今,都称得上是砚台中的极品和奢侈品,何况这端砚还是名家雕刻,来历名声都有,身价便又高了一层。 萧泽也没上手,只是绕着那砚台看了一圈,又伸手在砚堂摸了摸。便直起身子问价格。 苏清漪惊讶地看着萧泽,正想劝他再多想想,萧泽却已经和掌柜的敲定了价格。掌柜的麻利地将砚台给包好,递给萧泽,萧泽则从怀中拿出银票来。 就在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萧泽突然道:“慢。”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萧泽抬起下巴,点了点那把香扇:“这个就作为添头吧。” 掌柜的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起来:“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一真一假,我这价格并不算不公道吧?” 原本替萧泽拿了东西,正准备离开的苏清漪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掌柜的脸上神情几变,最终无奈地叹口气:“公子果真是行家,小人拜服。” 拿了东西,两人走出古玩店,萧泽脸上得意的神情还没有下去。 苏清漪隐约有些激动:“那砚台果然是假的吧!那香扇才是真货对吧!”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居然真的在眼前发生了,苏清漪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泽却奇怪地看向她:“谁说这砚台是假的了?” “啊?可是……” 萧泽扬了扬眉:“这里头的三件东西,玉杯和端砚是真的,唯有那把香扇是假的。” 苏清漪瞪大了眼睛,那点激动顿时碎成了渣渣,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不服气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说要拿那把香扇做添头的时候,那掌柜的干嘛那副表情?后来还承认技不如人,若不是你捡了漏,他哪会那般反应?” “你真当捡漏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啊?”萧泽失笑,“我老师一生痴迷古玩,又学识渊博,可算是这一方面的大家,但即便是他,这一辈子也就捡过一次漏,而这一次,就足以让他名震天下,我如今还只是学到一些皮毛,不被人骗就好,那老板认得我老师,借我的手给我老师卖个好而已。” 苏清漪被他们这操作看得是叹为观止:“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去要那把假的扇子?” 萧泽冷笑一声:“因为他坑我!” “砚台的确是端砚,也的确是前朝留下来的,可惜松鹤延年并不是吴易亲手雕刻的,而是他的弟子所制。这掌柜的欺我年轻,不知典故,所以故意喊了高价,小爷虽然并不介意多花钱,但却是最讨厌有人拿我当冤大头!这扇子虽然是假的,可也不是什么便宜东西,够那小老儿心疼好一阵了!” 他当时所说“一真一假”其实是谐音“亦真亦假”,他暗示掌柜的给他留了面子,掌柜的知道没有糊弄过去,这才不得不自吞苦果,不然就不是卖好,而是结仇了。 苏清漪却在心中暗暗吐槽:哪里是欺你年轻,分明是欺你这名声在外的小侯爷不学无术罢了。 只是心中虽然这么想着,但她也不得不对萧泽刮目相看。本以为只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竟然是深藏不露。 谁知,萧泽下一秒就将香扇扔进了她怀里。 苏清漪错愕地看着他。 “这扇子娘们唧唧的,小爷可不喜欢,倒是与你相称。” 苏清漪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感激顿时烟消云散,不过还是利索地将扇子给收进了怀里,毕竟能让小侯爷说出不便宜的东西,那就一定不便宜!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句子都不通顺,这一遍看下来,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每个月看一次,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先是看了看字,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第五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见到林德安的样子, 在场众人哪还有不知道的,一时之间鄙夷之声四起。 谢谨又一次将局面掌控于手, 显得越发从容:“林先生,可想明白了?” 林德安紧紧地捏着拳头, 知道自己这次是栽了。说不定臭丫头早就和文昱书坊定下了契约,利用完自己就一脚踹开,她早就防着自己,所以才会那么早就埋下了陷阱, 让自己一头栽了下去。 只是林德安仍旧不甘心:“你有何凭据说我抄袭旁人!” 谢谨微笑道:“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鲲之大, 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 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不知林先生对这段话可还有印象?” 他一说,林德安便想起来。在故事中,主角二人进入地宫之时,殷无涯在讲解壁画时便是说了这样一段话。他当时只以为是形容壁画内容的, 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谨见林德安脸色变了, 乘胜追击道:“林先生,这段话可是你写的?” 林德安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群,一颗心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一般,然而最终权衡之后,只得无奈认栽。 见林德安承认了, 谢谨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 林德安却不服气:“若如谢公子所说, 那位颜先生不也是抄袭吗?” 他这话说出来, 原本就已经十分鄙夷他的人,脸上更是露出嘲弄的笑。 林德安猛然意识到不对,隔着人群看到程川,见他的脸上也是迷茫。那一刻,林德安忽然感觉,他和程川,与这些人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德安本以为自己能进入秀才们举办的文会,与他们就没有多大差别了,而如今现实残忍地撕碎了他的臆想。他绝望地意识到,不管他怎么努力,下九流就是下九流,他永远也不可能像这些秀才老爷一样,而他们,也永远不可能接纳他。 最终,还是有一人好心解释道:“这句话出自《南华真经》中的名篇《逍遥游》,不过是化用典故,并不算抄袭的。” 也不知谁在旁边冷笑了一声:“连这么广为人知的典故都不知道,居然还腆着脸皮说是自己写的,简直可笑。” 林德安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天旋地转,这回是真的晕了过去。 - 谢谨将事情经过告诉苏清漪,包括最后林德安晕倒的事情。 苏清漪并没有同情林德安,事实上,她到现在都有些懵逼,怎么都没想到林德安竟然会栽在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上面。 在她的时代,《逍遥游》是上了课本的,自然知名度极高。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秀才也不是每个都读过老庄,更别提林德安这样连书都没怎么念过的,知道才是稀奇。 握有这样一个天生的缺陷,也难怪谢谨一开始就那么胸有成竹。 其实也是林德安倒霉,程川自己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以至于两人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若是换个靠谱一点的书坊,便是教也该把林德安给教会的,但话又说回来,若是靠谱的书坊,定然会爱惜羽毛,也就不会这么做了。 这件事情上,谢谨占了大便宜。不过苏清漪并没有觉得惋惜,相反,正是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哪怕自己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长时间,但她的思维依然没有转变过来,如今还好,但往后一定要更加注意才是。 谢谨又道:“如今书也拿回来了,我们该谈谈出版的事情了。” 苏清漪点点头。 如今林德安亲口承认抄袭,有那么多士子作证,程川之前拿到的红签也就不作数了。反倒因为这件事,算是平白给苏清漪打了一波广告,可见出版以后会是怎样的盛景。 谢谨将契约拿出来,苏清漪看过一遍,随后才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签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笔名。 ——颜亭书。 上辈子,这个名字伴随了她整整十个年头,从一开始籍籍无名的小透明,到后来站在金字塔尖的大神。而如今,又要陪着她踏上一段新的征程了。 谢谨看着她眉目间的怀念,有些不解,好在苏清漪并没有让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 将早已写好的结局交给谢谨,苏清漪又一次谢绝了他的挽留,才和父亲回到了家。 郁长青早就知道他们要回来,所以早早就将家里给清扫干净了,又和苏清漪一左一右扶着苏燮下了马车。苏燮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先前一场大病终究还是掏空了身体,以至于他还是需要静养。 苏清漪本想着要给父亲补补身体,可是终究不是在自己家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如今回到了家,不止是苏燮,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可是到了房间,苏燮却突然对郁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 郁长青一愣,但见老师面色还好,便也没多想,拱手一礼就出去了,还贴心地将门给合上了。 郁长青一走,苏燮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跪下!” 苏清漪心头一紧,身体却仿佛有意识一般,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苏燮的脸色却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首的苏清漪,打量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 他的女儿七娘性子文静懦弱,自小便随她母亲学女红,不过略识的几个字,读的也多是女四书之类的东西,哪里像是眼前这个博学多才、眉目间顾盼生辉的姑娘。 初时,苏燮安慰自己,是自己这一场大病将女儿逼得不得不成熟。可是当他们住到了谢家的别院,他亲眼看到那一笔遒劲大气的字,看到她信手拈来的典故,看到她不卑不亢地和谢谨谈生意。 便是他往日里同女儿的关系再生疏,也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和七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并不是他的女儿。 苏清漪抬起头,正对上苏燮沉沉的目光,她心肝一颤,不由得又低下了头。 苏燮见她没说话,心中涌起失望的情绪。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也不关心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又为什么要扮成七娘的模样,我只有一个问题——七娘,我的女儿,她究竟去了哪里?” 哪怕苏燮极力控制,但苏清漪还是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中的颤抖。她闭了闭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去,她本以为换了一个时代,她就有亲人了,可如今看来,依旧只是幻想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将真相告诉苏燮,对于这个大病初愈的父亲,如果知道女儿是因为劳累过度才香消玉殒,会是一个多大的打击,他的身体还能撑住吗? 思及此,苏清漪压下心头那些复杂的情绪,低声道:“爹,我就是苏清漪,是您的女儿。” 见苏燮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苏清漪便说了许多以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只有本人才知道的事情。 苏清漪抬头看着苏燮依旧是神色难辨的模样,将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在您病中的时候,我在昏睡时仿佛去了另一个世界,并在另一个世界度过了很多年,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那个世界学会的东西依然在记忆里……” 说完这些,她才忐忑不安地低下头,将审判的权力交给苏燮。 阳光照进窗户,从她的脚边一点一点退到了窗边。苏清漪却只是静静地跪在原地,没有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话,哪怕膝盖刺痛也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过了许久,苏燮才沉声道:“你起来吧。” 苏清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却仍旧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到半点情绪,她不知道苏燮是不是信了她的话,却如鸵鸟一般不敢问。 苏燮却道:“你将长青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 苏清漪应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苏清漪拿着东西往家赶去,然而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她有些不喜,便从房舍之间的小道穿过去,因为是白天,又是在闹市,她也并不担心。 谁知,就在她走到一处小巷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拉到了里面。 那只手捂住苏清漪的嘴时,她脑子都木了,身上的寒毛瞬间全部立起,待到她反应过来,抓着对方的手就要掰他的手指时,对方说话了。 “别叫,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苏清漪的动作迟疑了一会,而对方也把手给松开,露出一张俊美嚣张的脸蛋,正是萧泽。 苏清漪又气又怕,抖着手指就要发难,萧泽却压低声音道:“我的护卫看到有人在跟踪你,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你别乱叫,到时候坏了清白,我可是不会娶你的。” 苏清漪:“……” 原本的愧疚和感激又险些被这张嘴给碎成了渣渣,她想起宁御医说的“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艰难地压下怨气,同萧泽道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第六十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先去的是樊掌柜的书铺, 将任务交了,领了钱之后, 她才拿着稿子往文昱书坊而去。关于书坊的选择,她也是考虑过的, 最终选择了文昱书坊,不仅仅是因为这家书坊的名气大, 也是因为他家在确定出版之后, 会先期就支付一笔润笔费。 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对于此刻囊中羞涩的苏清漪来说,这笔润笔费的筹码便显得很重了。 只是苏清漪没想到投稿的过程也并不简单。 因为“红签”数量的限制,且这时候还多是诗词占流行, 以至于分到话本上的名额寥寥无几,也正是因为如此, 璇玑先生的本子才让人趋之若鹜, 哪怕要忍受种种苛刻条件, 也拦不住众书坊的热情。 只是璇玑先生毕竟只有一个, 除去他之外,书坊的奉书在选择其他话本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谨慎。 奉书相当于现代的编辑一职,在书坊中,由他们负责决定一本书是否能付梓印刷。而同时, 他们与作者的关系也是捆绑在一起的,比方说, 一旦有奉书手下的作者爆出了类似抄袭之类的问题, 奉书也不得不引咎辞职, 从此不再从事奉书这个职业。 然而此刻的苏清漪却连奉书的面都见不到。 负责接待她的伙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道:“公子是第一次投稿吧?可有功名在身?” 苏清漪摇摇头。 那伙计便指了指一旁的箩筐:“放这里吧。” 那箩筐里有不少书册堆叠在一起,看着数量并不少,有几本都隐约可见发霉的迹象,然而梅雨季节都不知过去多久了,可见这些书册被堆在这里多少时间了。 苏清漪的心凉了凉,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伙计:“请问给贵书坊投稿,什么时候能得到回复?” 伙计还没说话,一旁也在等待的一名书生便开口了:“小兄弟,在下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苏清漪转过头,见这名书生虽然衣衫寒酸,但气质周正目光坚毅,并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她便忍不住问道:“为何?” 书生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激愤:“俗语说,先敬罗衣后敬人,功名便是他们识人的罗衣。小兄弟你没有功名,你写的东西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过是被丢在这个筐子里,盖了尘蒙了土,永不见天日罢了。” “白先生,您这话说的。”伙计大概也是与这位白先生熟识,知道他的脾气,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解释道,“如今不都是如此吗?至少咱们还会将这个筐子交给几位奉书,您看看整个临江城,其他的书坊可是直接拿去当了烧火的柴火。” 白先生目光中仍然充满着愤怒,却并没有反驳。 正在这时,一名伙计来请这位白先生去后堂,白先生和苏清漪拱了拱手,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在他走后,伙计才看向苏清漪:“这位公子,您可别介意,白先生这人说话就是如此。小人并没有蒙人,放眼整个临江城,这些摆在筐子里的本子,也就咱们文昱书坊还有奉书看看。毕竟咱们少东家可是有严令的,您若是写得好,必然不会被埋没的。——那位白先生,可不就是从这尘土飞扬的筐子里被找出来的?” 苏清漪的心彻底冷了下来,她倒也不会尽信这伙计,只是文昱书坊是整个临江城名声最好的书坊,若是他们也是如此,可想而知他们的同行是什么样子。 这满满一箩筐的本子,必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如飞蛾扑火一般,求得这微弱的希望。 “公子?” 苏清漪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见那伙计询问的目光,还是不得不将自己写的拿出来。苏清漪在写的时候特意在左边留了一条边,写好之后用针线将纸张给订在一起,看着就十分整齐,她甚至还浪费了一张纸做了个封面,在上面写着文名和自己的地址。 将本子交给伙计,苏清漪才离开,只是心情仍旧是沉甸甸的。 那伙计将本子随意放在筐子里,恰好那位白先生从内堂走了出来,他见对方满面喜色的模样,估计是稿子通过了,便殷勤道:“白先生,小人这厢先恭喜您了。” “你倒是嘴甜赶巧。”白先生遭逢喜事,此刻脸上那些愤世嫉俗也去了不少,对伙计笑道,“待书印出来了,少不得请你小子吃几个果子。” “那我可等着您大作面世之日了。” 伙计这话声音有些大,不少人听见也纷纷向白先生恭贺,白先生连连摇手,就要离开,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转头对伙计道:“先前那位小兄弟呢?” “那位公子将本子放下便离开了。” 白先生面露可惜:“本想着他与我有缘,还想替他向常奉书推荐一二……” 伙计道:“那敢情好,下次小人若再见到了那位公子,定然替您将这话带到。” “罢了罢了,若是刻意,便称不上缘了。” 白先生摆了摆手,就离开了文昱书坊。 伙计本就是顺口一说,最多为苏清漪觉得可惜些,白白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本想看看这个幸运又倒霉的小子叫什么,却突然发现桌上的茶杯不知什么时候倒了,茶水顺着桌沿滴了下来,却正好滴在了放在书桌之下的箩筐之中。 伙计大骇,连忙将箩筐移开,好在水不算多,只是最上面那本前几页被晕得不像样子。他害怕之余却松了口气,趁着没人发现将这本压在了最底下,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热情地招呼着其他客人。 - 苏清漪并不知道在她走后出了这么多变故,她去了其他书坊,发现情况的确大同小异,甚至还有书坊,见她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白丁,连问都不问就将她赶走了。 苏清漪心中苦笑,刚穿越之时虽然境遇凄惨,她也没有丧失信心,可如今现实当头一棒,那点子心高气傲顿时碎成了渣渣。 想她当初写穿越小说的时候,主角哪个不是到了古代都能生活得如鱼得水,随便拿出点什么都能震惊四座,真的轮到自己了,才发现YY与现实简直隔了一条鸿沟。 苏清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喝过水了。她看了看四周,自己刚巧走到一家茶楼旁边,可是自己囊中羞涩,看了一眼还是低着头要走过去。 没想到她这一驻足却让茶楼的小二误会了意思,热情招呼道:“客官里头请,小店有上好的茶水……” 苏清漪刚要拒绝,就听见茶楼里醒木一拍,观众们一片叫好,热闹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小二见她目光转向说书人,忙道:“您来的正好,这场子里正在说的就是璇玑先生最新力作《芸娘传》,这可是临江城所有茶楼的头一份……” 小二再说什么苏清漪都已经听不到了,说书人高昂的声音,场中茶客们的叫好声都仿佛离她越来越远,苏清漪只觉得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鼓噪。 她怎么忘记了,在古代,所谓的话本子一开始不过是说书人讲故事用的底本,随着民间说话技艺的发展,而逐渐成为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才渐渐成为了所谓的通俗小说。 但归根结底,它终究脱不开它的本质,那就是讲故事,而讲故事,哪有人能比茶楼里的说书人更好的途径呢? “客官?客官?” 苏清漪猛然回过神来,也不管小二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抱着怀里的布包匆匆地往家里赶去。 只是此时,她脸上的沮丧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越来越亮的眼睛。 萧泽却没理会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卫,将两个捆成一团的男人给丢了出来。 谢谨眉角跳了跳,认出这两人就是他派去监视林德安的人,说是已经找到了那名小公子,正在跟踪,接着就没了音信,竟是被小侯爷的人给抓了?那小公子是什么身份?还是他与小侯爷相熟? 谢谨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问题,却只是拱了拱手,问萧泽:“小侯爷这是何意?” 萧泽看着谢谨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知情的,心里也舒了口气,总之没抓错人就好。他也没理会谢谨,只是倨傲地抬起头:“谢公子,这只是个警告,你心中有数,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小爷可不管你背后是谢家还是什么家,到时候到了府衙,自有大夏律来教你如何做人!” 说完,他连个眼风都不给谢谨,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纵是谢谨修为好,被人这么当面打脸,脸色也不可能好看的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让人给那两人松绑,这才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第六十一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自从父母病逝后, 苏燮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不再看四书五经,只整日躺在床上伤春悲秋,家里的事情顿时落在了余氏一个弱女子的身上。 余氏里外操劳, 没几年也病倒了。 余氏病了之后, 苏燮终于从沉溺痛苦中被重重敲醒。他洗心革面, 重新担负起家庭,却不想余氏还是没能撑住, 不过缠绵病榻半年,还是撒手而去,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苏燮本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没成想自己突发重病, 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虽然没有清醒,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先前他偶尔还会听见女儿小声的啜泣, 后来哭声没有了,他反倒慌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子, 依据律法,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 女儿也要由宗族抚养。可苏家如此见利忘义, 七娘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 就觉得心痛如绞, 浑身似乎散发了无尽的勇气, 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重回人间,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儿,苏燮不是不感慨的,他甚至都不敢想,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苏清漪是如何撑过来的。 故此,他只能不断安抚女儿:“七娘安心,爹爹好了,往后不会叫你再吃苦了。” 苏清漪低着头,含着重重鼻音应了一声。 此时,外面传来几位街坊的声音。 “苏先生醒啦!” “哎哟!真是老天保佑!” 顾三娘与郁长青也在门口碰到,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顾三娘低声道:“你先进去见先生吧,我改日再来。” 郁长青刚想叫住她,却已经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苏清漪来到院中:“多谢大家的关心,爹爹本想和大家道谢的,但他毕竟刚刚苏醒,气力不支,就由小女替父拜谢大家。” “有什么好谢的,邻里乡亲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苏先生醒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七娘,让苏先生好好休息,过几日待到身体好一些,咱们再来看他。” 说着话,这些街坊们还自发送了些吃食,说是为了庆祝苏燮病愈。其实往日里他们也多有接济,大约是怕苏清漪面皮薄不肯收,所以从不直说,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 苏清漪不想拂逆大家的好意,只是将这些好心和体贴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大伙不想打扰到苏燮,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郁长青原本也想走,苏清漪却叫住了他:“郁大哥,爹爹有话要同你说,晚些时候待他醒了,我再来叫你可好?” 郁长青抿着唇点了点头。 - 苏清漪将苏燮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同他说了,苏燮也感慨不已:“当初不过是允诺他旁听,又不曾收他做弟子,他竟这般实心……” 只有在低谷里,才能看清人心。 苏燮感念郁长青的这份恩情,决定正式收他作为弟子,他没有儿子,往后这个弟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 待到苏燮好了一些,便在三两好友的见证下受了郁长青的大礼,喝了茶。从此,郁长青便是苏燮的弟子了,和苏燮所教授过的学生不同,他和郁长青的这种师生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亲密。 拜师礼之后,郁长青就搬进了苏燮的宅子里,就住在苏燮的隔壁。 苏燮身体逐渐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苏清漪时常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走。 苏燮被女儿扶着坐到了桌边,苏清漪摸了摸茶壶,见水还温着,便替苏燮倒了一杯水。她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替苏燮缝制夏装。 苏燮喝了水,慢慢地出了口气,看着女儿,柔声道:“为父还有去年的旧衣穿呢,倒是你自己,如今天气热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该扯几尺布替自己做一身新衣。” 苏清漪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衣服扬了扬,才道:“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她不像是原来的苏清漪一般唯唯诺诺,而是十分有主见。苏燮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女儿长大了,坚强了,并没有多想。 正在这时,郁长青敲了敲门:“老师,师妹,饭已经做好了。” 自从郁长青拜了师,就越发勤快了,不仅平日里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默默地将做饭的任务也包揽下来,让苏清漪十分惭愧。 苏清漪和郁长青一起将饭食端了进来,因为苏燮身体刚好,所以饭食都是十分清淡的。 吃过了午饭,两人又扶着苏燮去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但他们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又有风习习吹来,放一张躺椅在院中,倒也十分惬意。 苏燮一边晒太阳,一边考校郁长青的学问。自从双亲和妻子过世,苏燮对于功名利禄已经不那么上心了,一心只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如今生死关里走一遭,心境更加不同,对于郁长青这个弟子是真正的倾囊相授。 郁长青很聪明,而且在学习过程中时常会有新的见解产生,让苏燮十分惊喜。苏燮并不会仗着师长的权威禁锢郁长青,反而鼓励他多多思考。也因此,所谓的教学,往往到了最后竟变成两人在学术探讨。 苏清漪也搬了一张小矮凳靠在树下坐着,一边继续替郁长青做衣裳,一边眯着眼睛看他们争论,其实她不太听得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郁长青连忙去开门,就见一个小豆丁正端着一大碗豆腐脑站在门口。他看到开门的是郁长青,胖乎乎的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苏清漪也看到了对方:“阿宣,你怎么过来了?” 小豆丁立刻无视郁长青,抱着碗便亲亲热热地跑了过去,嘴里还甜腻腻地喊着“苏姐姐”。这正是顾三娘的亲弟弟顾宣。 郁长青被无视了个彻底,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苏燮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好笑,面上却还要顾忌着弟子的面子,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顾宣对苏清漪十分亲热,但面对苏燮却十分拘谨:“学生见过先生。” 先前苏燮便在自家开了一家小小的私塾,顾宣便是学生之一。只是这样的学生,和郁长青这种与苏燮有如父子的师徒关系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苏燮也在,顾宣也不好对郁长青太过无礼,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师兄。” 郁长青也不会对这么个小豆丁记仇,点点头应了。 顾宣放下了豆腐脑,借口要回去给姐姐帮忙,便想着要溜,却不妨苏燮慢悠悠道:“我病了这么长一段时日,你可曾有好好念书?” 顾宣的脸顿时一僵,嚅嗫道:“先生,学生……学生……” 苏燮抬头看了一眼郁长青:“长青啊,老师体力不济,这教导师弟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郁长青一脸惊讶,想要说什么,苏燮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顿时就明白了苏燮的意思,想笑却又忍住,点点头道:“是,弟子一定好好教导师弟。” 顾宣不敢违抗老师,只能一脸视死如归地跟着郁长青走了。 苏清漪见苏燮将眼睛掀开一条小缝,往郁长青那边瞟了瞟,然后又立马闭上。心中在最初的愕然过去之后,竟觉得十分好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燮虽温和,但多少带着父亲的威严。家中遭遇变故这几年,苏燮先是沉浸在悲痛中,后又有些自暴自弃,两人根本没什么交流。 直到余氏去世之后,苏燮仿佛突然成熟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只是那时苏清漪已经长大了,长久以来父女俩之间的生疏,让苏燮不知道要如何和女儿相处,便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 苏燮醒后,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苏清漪也有幸看到了苏燮促狭的另一面,她好笑之余,竟觉得“父亲”这个符号突然鲜活了起来。 苏燮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女儿还在旁边,有些赧然地睁开眼睛,轻咳了一声:“长青还是很有分寸的。” 苏清漪记忆中,顾宣对郁长青向来不大喜欢,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联系郁长青与顾三娘的关系,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苏燮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 苏清漪故作好奇地问道:“阿宣一向礼貌懂事,怎么就是不喜欢长青师兄?” “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第六十二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余氏里外操劳, 没几年也病倒了。 余氏病了之后,苏燮终于从沉溺痛苦中被重重敲醒。他洗心革面, 重新担负起家庭,却不想余氏还是没能撑住, 不过缠绵病榻半年,还是撒手而去,留下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苏燮本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 没成想自己突发重病, 病的迷迷糊糊的时候, 他虽然没有清醒, 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先前他偶尔还会听见女儿小声的啜泣, 后来哭声没有了,他反倒慌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儿子,依据律法, 他死后所有东西都要上交宗族,女儿也要由宗族抚养。可苏家如此见利忘义,七娘还不知会被磋磨成什么样? 他只要一想到这里, 就觉得心痛如绞, 浑身似乎散发了无尽的勇气,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重回人间, 见到亭亭玉立的女儿, 苏燮不是不感慨的, 他甚至都不敢想, 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苏清漪是如何撑过来的。 故此,他只能不断安抚女儿:“七娘安心,爹爹好了,往后不会叫你再吃苦了。” 苏清漪低着头,含着重重鼻音应了一声。 此时,外面传来几位街坊的声音。 “苏先生醒啦!” “哎哟!真是老天保佑!” 顾三娘与郁长青也在门口碰到,两人似乎都有些尴尬,顾三娘低声道:“你先进去见先生吧,我改日再来。” 郁长青刚想叫住她,却已经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苏清漪来到院中:“多谢大家的关心,爹爹本想和大家道谢的,但他毕竟刚刚苏醒,气力不支,就由小女替父拜谢大家。” “有什么好谢的,邻里乡亲本就应该互帮互助的。” “苏先生醒了,大家都高兴着呢!” “七娘,让苏先生好好休息,过几日待到身体好一些,咱们再来看他。” 说着话,这些街坊们还自发送了些吃食,说是为了庆祝苏燮病愈。其实往日里他们也多有接济,大约是怕苏清漪面皮薄不肯收,所以从不直说,都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 苏清漪不想拂逆大家的好意,只是将这些好心和体贴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大伙不想打扰到苏燮,将东西放下就离开了。 郁长青原本也想走,苏清漪却叫住了他:“郁大哥,爹爹有话要同你说,晚些时候待他醒了,我再来叫你可好?” 郁长青抿着唇点了点头。 - 苏清漪将苏燮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同他说了,苏燮也感慨不已:“当初不过是允诺他旁听,又不曾收他做弟子,他竟这般实心……” 只有在低谷里,才能看清人心。 苏燮感念郁长青的这份恩情,决定正式收他作为弟子,他没有儿子,往后这个弟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 待到苏燮好了一些,便在三两好友的见证下受了郁长青的大礼,喝了茶。从此,郁长青便是苏燮的弟子了,和苏燮所教授过的学生不同,他和郁长青的这种师生关系甚至比父子还要亲密。 拜师礼之后,郁长青就搬进了苏燮的宅子里,就住在苏燮的隔壁。 苏燮身体逐渐变好,如今已经可以下地了。苏清漪时常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走。 苏燮被女儿扶着坐到了桌边,苏清漪摸了摸茶壶,见水还温着,便替苏燮倒了一杯水。她自己则坐在一旁,拿着针线替苏燮缝制夏装。 苏燮喝了水,慢慢地出了口气,看着女儿,柔声道:“为父还有去年的旧衣穿呢,倒是你自己,如今天气热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也该扯几尺布替自己做一身新衣。” 苏清漪用牙齿咬断线头,将衣服扬了扬,才道:“爹放心,女儿心里有数的。” 她不像是原来的苏清漪一般唯唯诺诺,而是十分有主见。苏燮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只当是女儿长大了,坚强了,并没有多想。 正在这时,郁长青敲了敲门:“老师,师妹,饭已经做好了。” 自从郁长青拜了师,就越发勤快了,不仅平日里将家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还默默地将做饭的任务也包揽下来,让苏清漪十分惭愧。 苏清漪和郁长青一起将饭食端了进来,因为苏燮身体刚好,所以饭食都是十分清淡的。 吃过了午饭,两人又扶着苏燮去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烈了,但他们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树荫遮挡了大部分阳光,又有风习习吹来,放一张躺椅在院中,倒也十分惬意。 苏燮一边晒太阳,一边考校郁长青的学问。自从双亲和妻子过世,苏燮对于功名利禄已经不那么上心了,一心只想好好抚养女儿长大,看着她嫁人生子。如今生死关里走一遭,心境更加不同,对于郁长青这个弟子是真正的倾囊相授。 郁长青很聪明,而且在学习过程中时常会有新的见解产生,让苏燮十分惊喜。苏燮并不会仗着师长的权威禁锢郁长青,反而鼓励他多多思考。也因此,所谓的教学,往往到了最后竟变成两人在学术探讨。 苏清漪也搬了一张小矮凳靠在树下坐着,一边继续替郁长青做衣裳,一边眯着眼睛看他们争论,其实她不太听得懂他们讨论的内容,但这并不妨碍她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就在这时,有人敲了敲门,郁长青连忙去开门,就见一个小豆丁正端着一大碗豆腐脑站在门口。他看到开门的是郁长青,胖乎乎的笑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苏清漪也看到了对方:“阿宣,你怎么过来了?” 小豆丁立刻无视郁长青,抱着碗便亲亲热热地跑了过去,嘴里还甜腻腻地喊着“苏姐姐”。这正是顾三娘的亲弟弟顾宣。 郁长青被无视了个彻底,有些郁闷地摸了摸鼻子。 苏燮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好笑,面上却还要顾忌着弟子的面子,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顾宣对苏清漪十分亲热,但面对苏燮却十分拘谨:“学生见过先生。” 先前苏燮便在自家开了一家小小的私塾,顾宣便是学生之一。只是这样的学生,和郁长青这种与苏燮有如父子的师徒关系还是不一样的。 因为苏燮也在,顾宣也不好对郁长青太过无礼,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声:“师兄。” 郁长青也不会对这么个小豆丁记仇,点点头应了。 顾宣放下了豆腐脑,借口要回去给姐姐帮忙,便想着要溜,却不妨苏燮慢悠悠道:“我病了这么长一段时日,你可曾有好好念书?” 顾宣的脸顿时一僵,嚅嗫道:“先生,学生……学生……” 苏燮抬头看了一眼郁长青:“长青啊,老师体力不济,这教导师弟的事情便交给你了。” 郁长青一脸惊讶,想要说什么,苏燮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他顿时就明白了苏燮的意思,想笑却又忍住,点点头道:“是,弟子一定好好教导师弟。” 顾宣不敢违抗老师,只能一脸视死如归地跟着郁长青走了。 苏清漪见苏燮将眼睛掀开一条小缝,往郁长青那边瞟了瞟,然后又立马闭上。心中在最初的愕然过去之后,竟觉得十分好笑。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燮虽温和,但多少带着父亲的威严。家中遭遇变故这几年,苏燮先是沉浸在悲痛中,后又有些自暴自弃,两人根本没什么交流。 直到余氏去世之后,苏燮仿佛突然成熟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只是那时苏清漪已经长大了,长久以来父女俩之间的生疏,让苏燮不知道要如何和女儿相处,便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不咸不淡的相处模式。 苏燮醒后,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善,苏清漪也有幸看到了苏燮促狭的另一面,她好笑之余,竟觉得“父亲”这个符号突然鲜活了起来。 苏燮大概是突然想起了女儿还在旁边,有些赧然地睁开眼睛,轻咳了一声:“长青还是很有分寸的。” 苏清漪记忆中,顾宣对郁长青向来不大喜欢,却不知是什么原因,但联系郁长青与顾三娘的关系,她隐约猜到了什么。 只是,苏燮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吗? 苏清漪故作好奇地问道:“阿宣一向礼貌懂事,怎么就是不喜欢长青师兄?” “额……” “爹爹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燮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苏清漪也就不再为难他,顺着他的心意说到了别的话题。 这是苏燮清醒之后,父女俩第一次这样轻松地聊天。苏清漪能够从中看出苏燮学识之渊博,也感觉到了他对这个女儿埋藏得极深的疼爱。 苏清漪从来都是独自承受一切,但从苏燮这里,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包容。她有些茫然,这就是父亲的感觉吗?像一座高山一般巍峨,像一棵大树一般替孩子遮风挡雨。 有这样一个人在,她似乎可以不用那么坚强,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可以试着依靠对方一点……可是,一想到自己隐瞒的秘密,苏清漪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第六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 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 可余氏葬着的荒山, 却是人迹罕至, 杂草丛生。苏清漪奋力地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 艰难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坟茔上被休整地干干净净, 这是因为清明的时候, 苏燮带着她来给余氏扫墓, 只可惜,扫完墓回去, 苏燮就病了。 苏清漪按照几位婶子教导的在墓前摆上祭品和水酒,然后才烧纸, 袅袅烟气升起, 她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不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清漪原本是个无神论者, 可是穿越后, 她对这些事情多了几分敬畏。但当她拜祭完, 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 荒山、孤坟、独自一人,怎么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谋杀案的开场。 苏清漪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她赶紧收拾好东西, 紧了紧衣服就离开。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这种连条小路都没有的荒山。苏清漪已经足够小心, 却还是中了招。 她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欲哭无泪, 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好在已经到了路上,前方不远就有人烟,到了那边再请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 谢谨原本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速度放慢,车夫的声音传来:“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谢谨面上波澜不兴:“不用管。” 后来谢谨午夜梦回时后悔过很多次,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将马车停下来会怎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或许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只是……没有如果。 车夫没了办法,只能对着苏清漪歉意地摇摇头,便赶着车走了,马车扬起的烟尘差点呛到苏清漪。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头,心中郁闷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而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一根丢弃在路边的树枝,正准备过去拿来当拐杖,刚蹲下,却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苏清漪只觉得一阵利风刮过头顶,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掠过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一匹马! 苏清漪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马上神情恼怒的俊美少年,倒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活体土豪。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若不是小爷马术高超,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苏清漪还没来得及回神,倒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挨骂了。 萧泽也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待到心情平复一些,见那姑娘还趴在地上,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巴朝着护卫扬了扬:“把人送到医馆去吧。” 两名护卫站在一旁,束手束脚的。 关奕杰小心在一旁提醒萧泽:“表哥,男女授受不亲。” “啧。”萧泽不耐烦地看了地上的苏清漪一眼,对一名护卫道,“去先前的村子里找两个女的把她抬到城里医馆。” 护卫立刻领命而去。 关奕杰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清漪:“姑娘,你还好吗?”随即又看向萧泽,“表哥,你不会把人给踢伤了吧?” 萧泽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小爷我的马术高超,在京城可是马球队的主力,你当是你?” 这时,苏清漪总算从变故中回神了,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吓到了。”说完,她就伸手去够那根害她差点出事的树枝,靠着树枝站起来。 萧泽皱着眉头:“你先别乱动,一会我派人送你去医馆。” “不用……” “就这样。”萧泽干脆利落地决定,随后就对关奕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哦……哦哦。” 关奕杰又看了一眼苏清漪,却见萧泽已经策马离开了,也手忙脚乱地跟上去:“表哥等等我啊!” 苏清漪看着萧泽骑马离开的背影,心想:活体土豪人倒也不坏嘛! 到了医馆,大夫检查以后确定没有什么外伤,除了先前她崴到的脚踝,身上甚至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这伤与萧泽半点关系都没有,苏清漪便同那两名护卫说了,对方挠了挠头:“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您就别拒绝了。” 这会,大夫已经麻利地上了药,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她。 那先前请来的两名村妇又负责把苏清漪给送回桐花巷,两名护卫也回去复命了。 - 苏清漪回了家,她这模样很快就被顾三娘给知晓了,顾三娘急匆匆地赶过来:“怎么受伤了?” 苏清漪有些无奈地说了自己崴脚的事情,怕顾三娘担忧,便隐去了之后关于萧泽的事情。 顾三娘叹口气:“你啊你啊,就是太要强了。”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并不觉得这伤有多严重,只是她先前还接了樊掌柜一个抄写佛经任务。眼看着截止时间快到了,她却伤了脚,还不知要怎么给人送去呢。 说来这件事也有些趣味,她上次去樊掌柜那儿送书,恰好遇见他与一名书生在争执有关书法的话题。她有些技痒,便插了几句嘴,还写了几个字,写的自然是颜体。顿时让那书生惊为天人,委托她抄写一部佛经,说是要送给自家长辈的寿礼。 因着对方的时间很急,又加了价钱,所以这几日苏清漪便一直在房中抄书,到了余氏忌日才出门,谁知这一出门就把脚崴了。她自是不想麻烦别人,算着时间还有几天,便打算过几天去茶楼的时候一并去了。 顾三娘唠叨了半天,见苏清漪在出神,顿时气恼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一定会小心的,重活累活绝不再干了。” 顾三娘道:“你这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改天我和李叔他们说说,多看着你点,至于你家其他活计,便让长青大哥来做便是了。” 李叔就是李木匠,他们家就在苏家隔壁,夫妻俩十分和气,常常帮忙的。 只是,苏清漪听着顾三娘话语中和郁长青的熟稔亲昵,忍不住便问道:“姐姐和郁大哥似乎很熟悉?” 顾三娘笑了笑:“你忘了,当初长青大哥晕倒在我家门口,我吓得要死,后来知道他是饿晕的,便给他吃了一碗豆腐脑,接着,他就留在咱们桐花巷了。” 苏清漪恍然,原主记忆里倒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的。 顾三娘又道:“长青大哥为人十分踏实可靠,平日里经常帮街坊们做事,虽说不大爱说话,但是学东西特别快,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似乎都会变得简简单单的,上次……” 苏清漪看着顾三娘口若悬河地说着郁长青的事情,心中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其实这两人的相遇真是挺戏剧化的,而论品行才貌,两人也是相当,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少女,便是对彼此有些好感也是有可能的吧? 苏清漪顿时就忘了脚疼的事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顾三娘:“顾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郁大哥?” 顾三娘一愣,随即羞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不是的。” 这回轮到苏清漪愣住了,顾三娘脸上的红晕她看得分明,她分明是有意的,难道是郁长青……可上次她看这两人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顾三娘倒也没隐瞒,苦笑着道:“我家的情况你都知道的,宣儿太小,家中只能靠我撑着,日后定然是要找个男人入赘的,这是辱没祖宗的事情……郁大哥会做事还会念书,他这样的人日后是会出人头地的,我如何能够害他?” 她这么一说,苏清漪也不好再劝,只能慢慢安抚她。 故此,两人也没发现,一道人影在门口闪了闪,便离开了。 雅间里,向来日天日地的武安小侯爷萧泽,正站在一旁一脸恭敬地给两位老者倒茶。 一人年纪略长,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整齐,长须飘逸,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若是有临江城之人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人便是前太傅关文柏。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国字脸,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云游四海,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萧泽的老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第六十四掌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将银子和书本纸张收好, 转身就要离开,却不妨一个书生莽撞地跑了进来,两人差点撞上。书生连连道歉,又急不可耐地冲到了樊掌柜面前:“掌柜的, 璇玑先生的新书还有吗?” 樊掌柜愁眉苦脸道:“先生是今日第三个来问的了, 不瞒您说, 璇玑先生的书一到就卖光了。”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 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苏清漪等到那书生离开, 才走上前去:“樊叔, 请问这位璇玑先生是什么人?” 她这话问出来,不止樊掌柜有些吃惊, 连一旁的一名书生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樊掌柜解释道:“这位璇玑先生两年前开始写话本,因为写得太好了,所以每当他的新话本一上市, 立刻就被售卖一空。像刚刚那位公子,就是晚了一步没有买到。” 他却不知道,苏清漪的心中此刻正在剧烈地跳动着。 在穿越前,她本是网文大神, 写出的小说被千万人追捧,被拍成电视剧电影, 即便在百万网文写手之中, 她也足以称得上是顶尖的那个。只可惜, 一朝穿越,这些都成了过眼云烟。 但现在,却有这样一条路摆在她的面前。 甭管这时候写话本的人地位有多低,更别提一个闺阁少女写这个会有多么惊世骇俗,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苏清漪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才问樊掌柜:“您收话本吗?” 樊掌柜笑起来:“七娘说笑了,我们这等小本生意,哪里收得起话本,只有那等大的书坊,有自己的印坊,方能出书呢!” “那……哪里有书坊?” 这时候,那个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书生也凑了过来,插嘴道:“这关宁街的尽头便是咱们临江城最大的书坊了!还有其他几家……” 从这书生口中,苏清漪不仅知道了临江城的几家书坊,同时知道了,这时候也不是想出书就能出的。 这时候的民间的出版机构被称作书坊。当书坊要印刷一本书之前,首先要在在当地县衙下属的书局进行登记,登记之后,书局会发一张许可出版的文书,被称作“红签”。只有拿到了红签的书才算是许可出版,没有拿到红签,便只能私底下进行传播,书铺书坊是不敢正大光明地拿出来卖的。 而书本拿到了红签之后,也相当于得到了官府的保护。一旦发生盗版或者抄袭的现象,官府也会根据红签进行判决,根据严重程度从罚款到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话本也是要拿到红签的,可对于一家书坊来说,他们的红签数量都是定额的,哪一家的书坊红签数量最多,也意味着出版的机会越大,投这家书坊的人也越多。 根据这书生和樊掌柜的介绍,苏清漪可谓是受益匪浅。只是也有些遗憾,不管什么时候,稿费永远都是滞后的,根据出版售卖这一系列的程序,想要拿到稿费来解决目前的危机,到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但即便如此,这些信息对于苏清漪来说也很重要。 苏清漪谢过二人,才拿了书本和银子回家。 当忙碌完之后,苏清漪坐在书桌前,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抄书,反而拿着一支自制的炭笔在发呆。 话本可以算是中国古代小说的起源,不过在当时,写话本并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只有一些落魄的秀才偷偷地写了用来换钱,甚至羞于用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产生了笔名这种东西。不过再怎么地位地下,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通俗娱乐方式还是发展得十分蓬勃,甚至也着实涌现出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苏清漪曾经因为好奇也看过不少古代的话本,多少也知道,在古代红极一时的话本究竟多么赚钱。 比如今天樊掌柜所说的璇玑先生。 这璇玑先生并非是临江本地人,而是荻州人,出版他的书的也是荻州的书坊。其他地方的书坊想要再版他的书,比荻州的书坊还要多出一分利,并且还有数量的限制。但即便如此,众书坊也趋之若鹜,只因为璇玑先生的书卖的太好了,哪怕有这么多家书坊出版,还是只要一印出来就立刻售罄。 在离开书铺之前,苏清漪也看了樊掌柜私藏的璇玑先生的话本,虽然是半文半白的行文方式,却并不影响阅读,且情节跌宕,用词优美讲究,即便比不上历史长河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却也有足够吸引人的魅力了。 苏清漪的文采自然比不上对方,但话本的核心是故事,在这一方面,苏清漪很有信心,哪怕隔着时间长河,一个好看的故事也是不会有隔阂的。 如此想明白了,苏清漪也不耽搁,拿炭笔在纸上写了几个题材,再三考量之后,她选择了武侠和悬疑两个元素。有了目标,她才开始构思情节。 武侠是从古代的传奇小说所演化而来的,而无论什么时候,这种超脱于凡人的英雄主义,总是很容易受到大众的喜欢。即便在苏清漪穿越之前,武侠已经逐渐没落,但它依然是华夏文学历史上的一道浓墨重彩。 而在传统的武侠故事中加入悬疑,这时候还没有人这么做过,但苏清漪很清楚,这两者所能产生的化学反应有多么惊人。 故事的设定并不复杂,一桩离奇的案件,在拨开层层迷雾之后,牵扯出一段十几年前的武林旧案。在主线结构的设计上,苏清漪既然在故事上采用了悬疑的模式,在叙事手法上便不再卖弄技巧,只是用简简单单的常规线性叙事,将开头与结尾以及几个大的故事节点设计好。 主线设定好了,接着就是做人设。 苏清漪用的是双主角设定,在这个故事中,第一主角钱三木是一名捕头,武功高强、断案如神,在江湖中十分有名气,而第二主角殷无涯,表面的身份是一名秀才,实则武功诡异莫测,来历成谜。 光这两人的人设,就已经能够脑补出不少情节了。 苏清漪在纸上添添改改,不知不觉竟写了足足几页纸,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她才意识到天又黑了。 她慌忙将东西放下,温了药,喂苏燮喝完,又将中午的剩饭热了热,食不知味地吃完,又拿着这几页纸开始修改,直到将主线和人设做的差不多了,才放下来。 此时外面已是月华初上,柔和的月光洒在院落中,苏清漪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忙碌个不停,一方面是现实让她手忙脚乱,另一方面却是她自己对于身处这个时代没有一点实感。而如今,她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锚点一般,不再如无根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从小到大,从出身到外貌到身材,她从来都是自卑的,而唯有在写作这件事上,她自信到近乎狂妄。哪怕她也曾经为了赚钱向市场低头,哪怕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有走过弯路,大火过、扑街过,可却从没有对自己失去过信心。 其实,她当初也是机缘巧合进入网文这个行当,因为自己喜欢看小说,后来便萌生了尝试写一写的想法。她刚刚开始写作的时候,处境并不好,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依靠自己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哪有空闲时间去写小说。她也是凭着热爱坚持了下来,那时候收费网文刚刚兴起,她兴奋地发现写小说居然能够赚钱,便不管再苦再累都坚持了下来。 毕业之后,苏清漪已经凭借韧性给自己拼出了一个未来。 后来她再回想自己大学那几年的生活时,多苦多累都已经不太记得了,唯有自己当初那股子拼劲,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样子,始终保留在了记忆中。 如今……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 林德安曾经是鸿昌茶楼红极一时的说书人,不仅嘴皮子利索,才华也并不差,比起其他说书人花大价钱去买话本子来说,他向来都是自己写的本子。想当初,他的本子曾经让鸿昌茶楼一月之内场场爆满,将同行都打压到了地底,那时候他可谓是春风得意,奉承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只可惜好景不长,璇玑先生横空出世,所有的说书人都以能够讲璇玑先生的本子为荣,他却依然固守着自己的原则,只讲自己的本子。但眼看着来茶楼听书的人越来越少,一直与他称兄道弟的茶楼老板也遮遮掩掩地减了他的场次,换了新的说书人。林德安这才不堪受辱,愤而请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第六十五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雅间里, 向来日天日地的武安小侯爷萧泽, 正站在一旁一脸恭敬地给两位老者倒茶。 一人年纪略长, 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整齐, 长须飘逸, 慈眉善目的模样, 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若是有临江城之人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人便是前太傅关文柏。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 国字脸, 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 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 云游四海, 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 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受了关文柏所托, 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辈分高, 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 也正因如此, 萧泽虽纨绔, 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他也怕啊,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那可未必。”徐诲冷哼一声,“来时,这小子就一直在说这雅赌,话里话外都是激将法。还当我老了听不出来吗?” “你既知道是激将法,理他作甚?” 徐诲:“……” 果然是亲外公。 话虽如此,但当锣声敲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欣赏着林德安的演绎。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座位上都坐着拿着笔墨的人,这都是其他茶楼的说书人,他们将林德安说的话本记下来,然后在其他茶楼说。李鸿昌与林德安都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世事便是如此。比起对于写作抄袭的严厉,世人对于这方面却宽松地令人咋舌。 这样怪诞的景象令人十分无语,却也无可奈何。除非将书付梓出版,否则,根本就没人承认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在世人眼中,这就是一道天堑。 赵明江坐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旁也坐着一个拿着笔墨的书生。 待到林德安讲完上半场之后,赵明江问那书生:“可都抄写地差不多了?” 他旁边的几名茶客都有些好奇,赵明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并不去雅座,只是和众人一样都坐在大厅里,众茶客平常与他聊天都习惯了,便直接问道:“赵公子莫非手底下也有茶楼的产业?” 赵明江笑着道:“并没有。” “那您这是?” 赵明江摇了摇扇子:“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同我一样对话本十分喜爱,听我说了之后,便十分好奇,可惜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由我找人抄了给他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又有一人问道:“赵公子可曾想明白这故事里的三道谜题?” “说有也可,没有也可。”赵明江说完,看了一眼楼上雅间,笑眯眯道,“诸位,在下要去见两位长辈,先请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朝雅间走去。 而雅间之内,徐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起来,点评道:“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这说书人也有些本事,先前那一段我都听入迷了。只可惜,太在乎情节机巧,倒失了深意。” “不过是听一段书,放松心情,你倒上了心,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自己。”关文柏失笑道。 徐诲便道:“不是我上心,是我的一位小友,他平日里喜欢看些新奇话本,据说偶尔还自己写,若叫他听见这段,说不得见猎心喜,会奔来这临江城也不一定。” 关文柏也好奇了:“是哪位俊彦,我怎么不曾听过?” “他向来不爱出门,亦不喜人多喧闹,平日都只在自家宅院活动。”徐诲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郁卒,“我当初听闻他的名声,特意上门拜访,我们畅谈了三天三夜,彼此引为知己,然而,在我离开之时,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 徐诲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公徐行,去时替吾闭门可好?” 关文柏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他如此矜傲,你竟也不生气吗?” 徐诲摇摇头:“他这人纯稚,不过我以友待他,他也以友待我。” “倒是有魏晋之风。”关文柏也露出兴味的表情,“说的老夫都对此人有些兴趣了。” - 萧泽和关奕杰原本正在隔壁雅间吃东西,听得自家爷爷爽朗的笑声,关奕杰皱了皱眉:“这一段有这么好笑吗?” 萧泽原本正想翻个白眼给他,却见到赵明江朝着关、徐二人那间雅间而去,两人面面相觑:“他来做什么?” 萧泽猛地站起来:“坏了!他估计也是来问谜题的!” 两人急匆匆地进了门,却看见赵明江正在向两位长辈行礼:“叔祖,徐先生。” 赵家与关家都是世家,家中又相隔不远,自然会有姻亲。关文柏问了他几句,才对关奕杰和萧泽道:“奕杰,阿泽,见到兄长怎么不知道问好?” 关奕杰和萧泽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叫了声:“表兄。” 赵明江自幼天赋极高,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两家走动之时,这一辈的孩子互相比较,关奕杰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向来对赵明江没有好感。萧泽为了挺自家亲表弟,当然也不可能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表兄有什么好脸色。 问好之后,关文柏看了一眼他们两人:“既是见过了,你们俩便出去吧。” 关奕杰、萧泽:“……” 等到两个小子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关文柏才示意赵明江坐下:“先前你来府中那回来去匆匆,要不是此番遇上了,你恐怕也不会上来陪老头子说会话吧。” 赵明江有些不好意思:“叔祖恕罪。” “罢了。”关文柏笑眯眯道,“既然你来了,就替我与徐老做个判官。” 待到林德安讲完了书,徐诲与关文柏的脸上却失去了先前的泰然自若,反倒紧皱着眉头思索着。 过了一会,徐诲先放弃,说道:“我看出两道。” 关文柏摇头:“我也看出两道。” 两人一同看向赵明江,赵明江苦笑道:“两位长辈可别折煞小子,你们都只看出了两道,小子又怎么看得出第三道?” 关文柏道:“这两题也出的刁钻,要找出答案来,只怕也要费些功夫。” “一道出自经义,一道出自九章算术,写这话本子的人恐怕还真有些本事,就算是有些投机取巧,但也算是博览群书。”徐诲拧着眉头,“我倒是想知道第三题到底是什么了。” 赵明江道:“那位说书的林先生就在楼下,不如让侄孙去将他请上来?” 徐诲犹豫了一下,随即道:“不必,你我二人若连一个说书人的谜题都解不出来,那还算什么大儒,算什么太傅!” 关文柏无奈道:“做什么又扯上我了?” “难道你就甘心认输?” 关文柏叹了口气:“你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这个争强好胜的性子!” “那也比你一直端着要强。” 赵明江满脸尴尬地看着两位长辈旁若无人地互爆其短,偏两位长辈说完了,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笑起来。 徐诲决定暂时留在关府,同关文柏每日来听书,势要将这三道题通通解出来才作数。 苏清漪并不知道,不然她得后悔死自己这几天没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第六十六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一头雾水, 她根本就不认识姓谢的人啊! 萧泽又道:“不是谢氏本家,只是分支。但就算是分支,也是堂堂世家出身,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尾随一个女子,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苏清漪却一直在脑海中思索, 穿越这两个多月以来, 她除了写话本这件事以外, 一直十分安分守己,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 萧泽见她皱着眉头, 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 不假思索便道:“这事既然小爷我遇见了,自然帮人帮到底, 你放心吧。” 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低头道:“谢谢你。” 萧泽挥了挥手:“我先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回去之后, 苏清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如往常一般料理家务、写话本、抄书, 只是将写话本和抄书的地点移到了自己房里。 当苏清漪写下最后一个字, 已是月上中天。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 又甩了甩手腕, 将已经晾干的纸张一张张叠好。 最近,苏清漪又在樊掌柜那稍微多接了一些任务,话本子的收益虽然可观, 但给苏燮零零碎碎买药和补品已经花掉了许多。苏燮如今的身体还在恢复中, 不管是私塾还是抄书, 他暂时都做不得,只能靠郁长青和苏清漪。 而苏清漪一向喜欢未雨绸缪,抄书的收益虽不如话本子,但周期短,作为家用还是可以的。 再加之,苏清漪还想把之前当的两本书给赎回来。从前生存所迫,自然是无可奈何,如今苏燮醒了,最大的隐患没有了,苏清漪便想要将这两本意义重大的书还给苏燮。 于是,第二天一早,苏清漪将抄好的书装好,便匆匆忙忙赶到书铺,樊掌柜才刚刚开门,见到她也是十分惊讶。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樊叔,您早啊!” 听完了苏清漪的来意,樊掌柜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这……” 苏清漪心中一紧:“难道已经卖掉了吗?” “那倒没有。”樊掌柜解释道,“几日前,我在店中看书的时候被一位先生看到了,他是店中老主顾,他说要借去看几天,我不好拒绝,故此……” “没有卖掉就好。”苏清漪提着的心落下来,“那两本书我愿意花双倍价钱买回去,若是那位客人还来了,还请樊叔给我留着,这是定金。” 说完,苏清漪将手帕打开,把里头的银子放在柜子上。 “你这是什么话,樊叔哪能多要你的钱,你原价买回去便是。” 苏清漪却不同意,若是原价买回,岂不是坏了规矩,再说,樊掌柜是个公道人,出两倍价钱赎回来并不过分。再者,她也不想欠人情,毕竟钱好赚,可人情却是难还,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真欠下人情的也不是她,而是苏燮。 樊掌柜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将钱收下:“你放心,待周先生还了来,我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苏清漪了却了一桩心事,放松了心情,便同樊掌柜聊着天,却不经意瞟到几间大的书坊前竟排了不少人。 她有些怔愣:“樊叔,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樊掌柜探出头去看一眼,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这是璇玑先生出的新书。”说着,又语带羡慕道,“旁人的书哪里有这么大阵势,也就是璇玑先生,这几家书坊为了抢他的书都要打起来了,竟是连一点汤水都不给我们这些小书铺留。” 苏清漪若有所思,突然对樊掌柜说道:“樊叔可曾去鸿昌茶楼听那《镜中美人》?” 樊掌柜点点头:“自然是听过的。” “您觉得这本子若是写出来,这些书坊会不会印?” 樊掌柜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那自然是会的!” “您怎么如此肯定?” “咱们虽然是书商,但本质仍旧是商人,哪有商人不逐利呢?”樊掌柜微微一笑,却十分坦然。 苏清漪却如醍醐灌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和樊掌柜道了谢,又神情凝重地离开了。 - 林德安整了整衣服,将桌上的折扇打开又收起来,最后插在自己的腰间,这才朝着外头走去,只是一出门就见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苏清漪。 林德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苏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清漪笑了笑:“最近我有事,恐怕少有时间去茶楼了,便早些过来将后续的稿子给你。” 林德安接过稿子,粗略扫了一遍,才收回房中:“多谢了。” 苏清漪见他做完这一切,才冷不丁问道:“近来,可有书坊找过先生?” 林德安心头一跳,转过脸来却半点破绽都无:“有倒是有,但都是些名字都不曾听过的书坊,在下担心是同行借机骗稿,故此便都拒绝了,也就没有拿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 苏清漪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林先生,我想您大概是忘记了,我才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要拒绝,也只有我才能拒绝吧。” 林德安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却连连作揖:“苏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越俎代庖,孟浪了。” “林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理解您的心情,担心我一旦出了书,就不再与您合作,这点您可以放心,咱们当初也算是共患难的,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德安连连应是,一张脸羞愧得又青又红,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恳切地说道:“若说在下没有私心,这定然是假话,可这件事上在下真的没有骗姑娘,不过几家不入流的书坊,想借这本书的热度罢了。若姑娘真应了他们,等那粗制滥造的话本一印出来,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往后再想出什么话本子,其他书坊也不敢接了。” 他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苏清漪不由得动摇了,她抿了抿唇道:“即便如此,下次你也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自作主张。” 林德安点点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再犯了。” 他这么说,苏清漪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离开了。 等到苏清漪一走,林德安才重重出了一口气,一摸,背上竟然全都汗湿了。 谁知苏清漪刚走,门又被推开,一个唇边留着两抹胡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德安被他唬了一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人就是合隆书坊的东家程川,他也不介意被一个说书人给落了脸,极其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门外努了努嘴:“那个小丫头就是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难怪林先生一点都不担心,这要说出去,谁信?” 林德安慢慢地坐下来,冷冷道:“程老板莫不是打上了人小姑娘的主意?” “能写出《镜中美人》的小姑娘,本事可不小,老程便是想笼络着,也算不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程川见林德安脸色又不好看,才又安抚道,“当然,就目前来说,林先生才是我手里的摇钱树,你放心。” 殊不知林德安心中悔不当初,他当时被李鸿昌蛊惑,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对方的计划,结果和程川签了契约之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如今把柄被别人捏在手上,不能进又不能退,把他一颗心都苦的和黄连一般了。 程川却十分自得,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对林德安的不屑。 林德安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折扇,心中悔恨的情绪一波一波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可过一会,他又会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嘲讽,以及最近一段时间,他频频受到文会的邀约,虽然不过是一些秀才自己办的,但对于他从前来说,这都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都是因为这一个话本带给他的。 如果没有《镜中美人》,他依然什么都不是,他还是那个住在草棚里,被人骂成无赖的酒鬼。 这是他的,这就是他的!! 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把他翻身的机会抢走。 没有人! 只要他能够出书,他就能从下九流中脱身,他往后也会被人称作先生,和秀才老爷们一样受人尊敬。 这股渴望逐渐压过了悔恨和愧疚,他如同催眠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这就是他写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精巧复杂的故事! 林德安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阴鸷的表情上。 程川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 林德安随手擦掉额上的汗珠,淡淡问:“程老板,红签已经拿到了吗?” 程川点点头:“自然已经拿到了。” “那好,等我将结局拿到,就尽快出版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第六十七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临江城几处码头上都是热火朝天,脚夫们脱下了身上的短衫, 光着膀子卖力地将一艘艘船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从码头到城中, 一路上皆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足见城中繁华。 东市的关宁街却完全不同,作为临江城的书画铺子一条街,这边要安静许多,且来往的也多是些穿着长衫的书生。售卖的也都是书画笔墨、古董文玩一类的雅致玩意,这点从铺面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似乎整条街都散发着墨香。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 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 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 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才小心地打开书本, 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 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书铺的面积不太大, 布置也有些陈旧, 但收拾的很干净, 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余氏过世后,苏燮和宗族闹翻,余氏的尸身不允许进入苏家祖坟,苏燮气不可遏,最终无可奈何之下,将余氏葬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现在想来,苏燮这一场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如今才恰逢其会发了出来。 那地方有些远,又有些偏,顾三娘原本要陪她一起去,却被苏清漪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了人家太多,再说,顾三娘自己还有铺子要照管,也耽误不起。再说,她之前也出城找过林德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苏清漪到了地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可余氏葬着的荒山,却是人迹罕至,杂草丛生。苏清漪奋力地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艰难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坟茔上被休整地干干净净,这是因为清明的时候,苏燮带着她来给余氏扫墓,只可惜,扫完墓回去,苏燮就病了。 苏清漪按照几位婶子教导的在墓前摆上祭品和水酒,然后才烧纸,袅袅烟气升起,她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不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清漪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后,她对这些事情多了几分敬畏。但当她拜祭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 荒山、孤坟、独自一人,怎么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谋杀案的开场。 苏清漪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紧了紧衣服就离开。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这种连条小路都没有的荒山。苏清漪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中了招。 她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已经到了路上,前方不远就有人烟,到了那边再请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 谢谨原本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速度放慢,车夫的声音传来:“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谢谨面上波澜不兴:“不用管。” 后来谢谨午夜梦回时后悔过很多次,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将马车停下来会怎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或许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只是……没有如果。 车夫没了办法,只能对着苏清漪歉意地摇摇头,便赶着车走了,马车扬起的烟尘差点呛到苏清漪。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头,心中郁闷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而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一根丢弃在路边的树枝,正准备过去拿来当拐杖,刚蹲下,却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苏清漪只觉得一阵利风刮过头顶,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掠过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一匹马! 苏清漪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马上神情恼怒的俊美少年,倒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活体土豪。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若不是小爷马术高超,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苏清漪还没来得及回神,倒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挨骂了。 萧泽也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待到心情平复一些,见那姑娘还趴在地上,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巴朝着护卫扬了扬:“把人送到医馆去吧。” 两名护卫站在一旁,束手束脚的。 关奕杰小心在一旁提醒萧泽:“表哥,男女授受不亲。” “啧。”萧泽不耐烦地看了地上的苏清漪一眼,对一名护卫道,“去先前的村子里找两个女的把她抬到城里医馆。” 护卫立刻领命而去。 关奕杰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清漪:“姑娘,你还好吗?”随即又看向萧泽,“表哥,你不会把人给踢伤了吧?” 萧泽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小爷我的马术高超,在京城可是马球队的主力,你当是你?” 这时,苏清漪总算从变故中回神了,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吓到了。”说完,她就伸手去够那根害她差点出事的树枝,靠着树枝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第六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待到他到了一个垂花拱门前,才停下步子, 另一名仆从接过他手里的托盘, 又沿着一条弯曲的小道朝着院内走去。 待到过了一个拐弯处,眼前景致豁然开朗, 一处临湖的水榭中,一名容貌清绝的少年正半靠在窗边看书,他一头如锦缎般的黑色长发被随意一束垂在了耳旁,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微微挑起,眼角似乎因为困倦而残留一抹薄红。 正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 “可是克之的信到了?” 仆从连头都不敢抬:“是,少爷。” 谢怀卿的脸上露出一抹兴味:“拿来给我看看。” 仆从却只是跪在廊下,另有一名侍女将托盘接过, 却只是放在谢怀卿旁边的小几上,随即便退下离开了。 谢怀卿就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欢的玩具一般,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托盘上的书册。 他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看完。 看完了书, 又拿出赵明江的信, 信中便说了那个雅赌。 谢怀卿摸了摸下巴:“有趣。” 前两题他很轻松就想到了,第三题的时候才陷入了沉思, 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 许久才皱着眉头道:“克之定然还漏掉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 他才扬声道:“来人。” 管家匆匆忙忙赶来,就听见向来懒散不愿出门的小少爷说道:“准备东西, 我要去临江。” “啪!” 这是管家没站稳, 一脑袋磕在小几上的声音。 - 临江城中有关雅赌的热潮还未下去, 很多原本对听书不太感兴趣的人,也纷纷来了茶楼,坐着点一壶清茶,听说书人抑扬顿挫说一段故事。 而作为引发这股热潮的当事人林德安,却表现地十分平静。 李鸿昌里外看了看,见没有人,才把门关上,坐了回去。 “你说……这本子不是你写的?!” 他至今都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最是清楚林德安固执的性格,他若不是这么固执,又怎么会沦落到之前穷困潦倒的地步。 李鸿昌想了想,又道:“我说林二,你我也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了,你便是不肯答应秀逸书坊,又或者另有高枝,你都可以和我明说,不用说这些谎话来骗我。” 之前文昱和秀逸两家书坊都没有求得林德安首肯,便冷了下来。但其他书坊就像是看到腐肉的秃鹫,尤其当雅赌一事让林德安红透了整个临江城,他们便坐不住了,一家合隆书坊找到了李鸿昌这边做说客,本以为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竟让李鸿昌听到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林德安冷笑一声:“骗你做什么!我若有这本事,早八百年就红了,学着秀才老爷们写写话本便是,何苦做这下九流的勾当,还轮得到便宜你这小茶楼?” 李鸿昌早就习惯他的尖酸刻薄,也不以为意:“若不是你,又是何人写的?” “你以为我傻吗?把人告诉你,让你一脚把我踢开,然后拿着去奇货可居?!” 李鸿昌摸了摸鼻子,毫不愧疚道:“这你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哦?” 李鸿昌见林德安竟破天荒没有骂人,知道他是感兴趣了,连忙道:“我且问你,对方可与你签订了什么契约没有?” 林德安摇摇头。 “对方可是有功名在身,又或者是别派大家?” 林德安摇摇头。 李鸿昌一合掌:“这不就是了,一没有契约,对方又不是什么名声大盛的人物,你便是将这话本子给吞了,他又能如何呢?” 林德安瞳孔一缩。 李鸿昌却还在口若悬河地说下去:“到时候抢先拿了红签,对方又能拿你怎么办?” 林德安沉默良久,才道:“这可是触犯律法的。” 李鸿昌嗤笑:“如今哪有不触犯律法的,律法还不许商人穿绸缎呢,话又说回来,不犯法又怎么能赚到钱?如今这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敢不敢了!” 林德安闭着眼睛,但却能看出他的眼球在不断转动,可见心理斗争十分激烈。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整个人如同苍老了十岁一般。 “让我想想。” - 桐花巷苏家。 宁御医诊治完毕,点了点头道:“如今淤血已经散尽,令尊苏醒就在这一两日之内了。” 这几日,苏清漪看着苏燮在宁御医的诊治之下,脸色越来越好,一点都没有怀疑宁御医的话,只是觉得胸口涨得满满的,让她连话都说不出。 宁御医看多了病人家属的状态,倒也并不介意。 过了好一阵,苏清漪才平复下来,面露感激道:“多谢宁老,小女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才好。” 宁御医笑了笑:“治病救人本就是医家本分,姑娘言重了。只是老朽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姑娘。” “您说!” “老朽没有别的爱好,只是好字,之前在关老大人那看到姑娘的字,便心生欢喜,不知能否向姑娘求一幅字?” 苏清漪连连点头。 “不用急,老朽还会再来复诊的,姑娘慢慢写便是。” 苏清漪郑重道:“您放心,小女一定会好好写的。” 宁御医心满意足,招呼了药童就要离开,然而在离开前,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其实小侯爷这个人嘴硬心软,上次我们回去时,他见姑娘的几位亲族没有回去,还在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便派人将他们给打了一顿,又严令他们不许来骚扰姑娘和令尊。只是他向来不爱说出口罢了。” 苏清漪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她说最近苏家那些人怎么没来闹了,原来是挨了打,把胆子给吓破了。 虽说对于小侯爷,这可能就是随手之劳,但苏清漪心中还是默默给他又发了一张好人卡。 送宁御医出门,苏清漪正准备回家,却突然看到在弄子里,顾三娘和郁长青站在一起说话,郁长青的脸上带着一丝急切,顾三娘却是不冷不热的模样。 不知顾三娘说了什么,郁长青伸出手去拉她,却被她一把打开,郁长青却不依不饶,又捉住了她另一只手。 苏清漪觉得十分奇怪。 郁长青怕损伤苏清漪的清白,便是照顾苏燮,都要选她不在的时候,平日里帮忙什么的,也都是开着大门,在院子里做事。 这样一个守礼到了古板的人,又怎么会和顾三娘在这种地方拉拉扯扯呢? 苏清漪本想上前去给顾三娘解围,却见郁长青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作所为的不妥,红着脸解释了一句便转身逃了。 见此情景,怕自己贸然上前会让顾三娘尴尬,苏清漪便停住了脚步,身子侧了侧,不让顾三娘看到她。直到顾三娘也离开,她才慢慢走回自己家中。 想起上次顾三娘所说的入赘的事情,她忽然有了一点明悟,莫非郁长青也并非对顾三娘无意,甚至宁愿入赘也要娶她? 她突然就有了一点小兴奋。 顾三娘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虽然外表看似泼辣,其实内心最是柔软不过,模样又漂亮,里里外外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她是衷心希望顾三娘能够找到好的归宿,而郁长青这样肯上进又踏实的青年,两人既然都对对方有意,能够喜结连理,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满心想着当红娘的苏清漪忽然听见了苏燮房中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她连忙跑到了苏燮房中,却看到那个一直昏迷的人不知何时清醒了。 苏清漪呆呆地站在门口。 看着对方流露出歉疚又温和的眼神,苏清漪鼻腔一酸,一声“父亲”便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 接着,他才在欺霜的服侍下洗去一身风尘,换上居家的旧衣,随后便拿着一本书靠在窗前读起来。 这院子是早就租来的,在谢怀卿还未来之前,便已经打理得如同他在家中的居所一般。只是那个名叫欺霜的少女仍旧不太满意:“新买的婢子还是太鲁钝,只能做些粗浅事情。” 谢怀卿翻过一页书,轻笑道:“那便让她们做些粗浅事情就行了,我身边又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可是……” 见谢怀卿已经垂目看书,欺霜只能咽下口中的话,小心地给他擦着头发。 正在这时,护卫之一的胡大走了进来。 谢怀卿似有所觉,放下书,问道:“如何?” 胡大有些郁闷,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林德安已经不说书了,正在准备出版,谢怀卿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不大爱出门,但没想到难得出一趟远门,居然这样不凑巧。 “便是如此,请他过府,将雅赌那一话给说一遍也不行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第六十九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谢怀卿拿着帕子拭了拭鼻子, 含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这人心眼小, 你不怕我报复便再笑两声。” 赵明江立刻闭了嘴。 明明是大夏天, 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就算他闭门不见,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 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 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书画,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 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 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 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 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谢怀卿说完, 自己却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多留几日的, 哎!”赵明江想到了什么, 又道, “说来,上次雅赌时,那个赌赢的小公子写了一幅字,亦是上品,你也来品鉴一二,看比之颜先生何如?” 谢怀卿无可无不可。 赵明江也就顾不上棋局,派人去书房将自己收藏的那副字拿出来,自己则和谢怀卿说起出去游玩时遇到的趣事。 说到一半,下人便将字送来了。赵明江将字拿回来之后就裱了起来,如今献宝一般放在谢怀卿面前:“你看看,不比那位颜先生写的差吧……你怎么了?” 赵明江见谢怀卿眼睛似乎都黏在了那字上,脑中一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不会吧……” 谢怀卿只是失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赵明江却还直愣愣地自语:“怎么可能?!写出《镜中美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年幼!” 谢怀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皱眉道:“你说他年幼?” “是……看着矮矮的,又瘦小,应该还没有束发吧。” 古代男子十五岁束发,赵明江回忆起那个少年的形容,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啊……” 这回轮到谢怀卿愣住了,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喃喃自语,“这样的笔力绝不可能是个总角少年写得出来的……” 赵明江知道好友眼光毒辣,几乎没有出过差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心中也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真相,便撺掇谢怀卿。 “你不是说他同文昱书坊签了契约?你亲自去见一见人不就好了?” 谢怀卿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又裹了裹袍子:“不去。” “……” 赵明江差点忘了,这位主向来最讨厌出门,在谢氏主宅的时候他可以一个月都不出门。只是他之前千里迢迢从荻州来了临江,还变装去了文会,让赵明江以为他改了性子。如今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那个懒出了花的谢十二少。 谢怀卿十分坦然,一点也不以为耻。 赵明江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去将人请上门来总可以了吧!” - 赵明江顶着大太阳去了谢府,同谢谨说明了来意,本以为谢谨立刻就会同意,谁知他却露出犹豫之色。 赵明江面露不悦:“谢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谢谨略带歉意道:“赵公子请见谅,这位颜先生性子有些古怪,并不爱见生人。只怕恕难从命。” “你想明白了?要见他的人可是你谢家的十二少。” 谢谨却仿佛没有听到赵明江特意加重语气的这句话,仍旧带笑拒绝:“文昱书坊向来以诚信为本,在下既答应了颜先生,就必须要做到。得罪之处,在下定然亲自去向十二少负荆请罪。” 赵明江静静地盯着他好一会,见他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这才冷笑一声:“好,很好。” 说罢,他一撩衣摆,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管家一直跟在谢谨身旁,见状有些担心道:“少爷,这会不会得罪十二少啊?” 谢谨摇摇头:“不会的,堂堂谢氏嫡子,心眼不会这么小。” “可是……” “这事我心中有数。”谢谨也转过身,“更衣,我要去书坊。” - 赵明江怒气冲冲地回了宅邸,室内的清凉的温度顿时将他周身的火气压下了大半,原本稍重的步伐也轻了下来。 进了内室,见谢怀卿一个人打谱打的不亦乐乎,他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会让你见那颜亭书,所以才不去自取其辱的?” 谢怀卿拿手支着下巴:“我哪有这么神?” 赵明江怀疑地看着他。 “我只是觉着那位颜先生的身份恐怕有异,否则在文会时,谢谨大可以让他与那说书人对峙,何必用那些拐弯抹角的招数呢?” 赵明江还是不甘心:“就算如此,也该给你一个面子啊!” 谢怀卿手里拈着一枚棋子把玩,漫不经心道:“谢家信奉优胜劣汰,能者居之。只要有能力,漫说他一个旁支,便是什么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私生子都可居于人上。他若真有能耐,日后掌控了谢家在江东的生意,自可与家父平起平坐,又何须讨好我?” 赵明江瞠目,他早知谢家内部斗争激烈,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残酷,只能结结巴巴道:“你……可是你不同啊,你是谢家唯一的嫡子,你是谢家日后的家主,怎可与区区一商人相提并论呢!” 谢怀卿笑了笑,将手中的棋子随手抛到了棋盒里。 “我与他又有何区别?所谓家主,也不过是一颗更重要一些的棋子罢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持谢氏的荣光,为了这个目的,家主也随时可以被牺牲。” 谢怀卿放松自己躺在了迎枕上,低声道:“若一定要说区别,大约是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命运,而他,尚且在挣扎吧……” 赵明江已经听傻了,他出自赵氏,虽比不上谢氏江东第一世家的名头,却也是名门。他作为嫡幼子,不需要承担家业,自小就过得十分自在,谢怀卿所透露出的残酷,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遥不可及。 谢怀卿见到他的样子,也露出一丝懊恼,换做往常他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谢谨的作为让他感慨,也可能是生病让他脆弱了不少吧。 赵明江面带同情地看着他:“所以你自小才会放浪不羁,做出这么多与众不同的事情,是想要借此反抗自己的命运对吧!” 谢怀卿哭笑不得地看着好友,也不知道他到底脑补了些什么。 他残忍地说出了事实:“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在承担这个身份的责任之前,先享受它应得的权利。” 赵明江:“……” ——白同情了半天。 谢怀卿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断断续续咳了几声,才将话题拉回来:“总之,谢谨越这么藏着掖着,越说明那颜先生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如此,我们偷偷将人给找出来不就好了?” 赵明江被他说得兴致也起来了,连忙道:“怎么做?” “先等。” “等什么?” “……等我病好。咳咳……” - 谢谨到了书坊,一进去,就见里头热火朝天,正是为了《镜中美人》的雕版。书坊管事见了他连忙赶过来,因着书稿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又听闻苏清漪找他,谢谨干脆自己亲自上门一趟。 待他到了苏家,苏清漪也没说自己的事情,而是秉承专业把书稿有问题的地方都解释了一遍,又改了几个有歧义的部分。 见谢谨将修改后的文稿收起来,苏清漪这才问道:“谢公子同十二少关系如何?” 谢谨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十二少是本家嫡公子,我只是偏远旁支,往日很少打交道。”说完以后,才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顿时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 苏清漪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谢谨重新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同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你。” 苏清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没什么的。” 谢谨也就不再多问。 两人闲谈了好一会,谢谨才问起新书的事情。 托了上辈子的习惯,苏清漪在旧书快完结的时候都会开始准备新书的题材,她现在手头也有那么几个点子。只是她知道,如今她与谢谨看似相谈甚欢,但在《镜中美人》的销售情况出来之前,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度都不够,现在说了也没有用,便只是含糊说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第七十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好些规矩苏清漪都不知道, 原身脑子里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最终还是在诸位街坊的帮助下才准备好拜祭用的东西。 余氏过世后, 苏燮和宗族闹翻, 余氏的尸身不允许进入苏家祖坟,苏燮气不可遏,最终无可奈何之下, 将余氏葬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现在想来,苏燮这一场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他心底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如今才恰逢其会发了出来。 那地方有些远,又有些偏,顾三娘原本要陪她一起去,却被苏清漪拒绝了。她已经麻烦了人家太多,再说,顾三娘自己还有铺子要照管,也耽误不起。再说, 她之前也出城找过林德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苏清漪到了地方, 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托大了。 林德安居住的地方就算是再偏僻,四周好歹也是有路的, 可余氏葬着的荒山,却是人迹罕至, 杂草丛生。苏清漪奋力地拨开半人多高的野草, 艰难地到了余氏的墓前。 坟茔上被休整地干干净净, 这是因为清明的时候,苏燮带着她来给余氏扫墓,只可惜,扫完墓回去,苏燮就病了。 苏清漪按照几位婶子教导的在墓前摆上祭品和水酒,然后才烧纸,袅袅烟气升起,她心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在心中喃喃自语,不仅是在拜祭余氏,也是在拜祭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苏清漪原本是个无神论者,可是穿越后,她对这些事情多了几分敬畏。但当她拜祭完,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 荒山、孤坟、独自一人,怎么看都像是鬼片或者谋杀案的开场。 苏清漪顿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她赶紧收拾好东西,紧了紧衣服就离开。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更别说是这种连条小路都没有的荒山。苏清漪已经足够小心,却还是中了招。 她看着肿起来的脚踝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已经到了路上,前方不远就有人烟,到了那边再请人家送她回去好了。 而就在此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马车“咕噜噜”的声音。 谢谨原本坐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马车速度放慢,车夫的声音传来:“少东家,前面有个姑娘似乎把脚给扭了。” 谢谨面上波澜不兴:“不用管。” 后来谢谨午夜梦回时后悔过很多次,他总是想,如果他当时将马车停下来会怎样,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改变,或许命运会走向另一个方向。 只是……没有如果。 车夫没了办法,只能对着苏清漪歉意地摇摇头,便赶着车走了,马车扬起的烟尘差点呛到苏清漪。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辆马车离开,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头,心中郁闷得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一瘸一拐地沿着道路往前走。 而走到一个拐弯处,她看到一根丢弃在路边的树枝,正准备过去拿来当拐杖,刚蹲下,却突然听见马的嘶鸣声。 苏清漪只觉得一阵利风刮过头顶,她才恍然意识到刚刚掠过自己头顶的竟然是一匹马! 苏清漪呆呆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马上神情恼怒的俊美少年,倒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活体土豪。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若不是小爷马术高超,你小命可就不保了!” 苏清漪还没来得及回神,倒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挨骂了。 萧泽也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待到心情平复一些,见那姑娘还趴在地上,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巴朝着护卫扬了扬:“把人送到医馆去吧。” 两名护卫站在一旁,束手束脚的。 关奕杰小心在一旁提醒萧泽:“表哥,男女授受不亲。” “啧。”萧泽不耐烦地看了地上的苏清漪一眼,对一名护卫道,“去先前的村子里找两个女的把她抬到城里医馆。” 护卫立刻领命而去。 关奕杰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清漪:“姑娘,你还好吗?”随即又看向萧泽,“表哥,你不会把人给踢伤了吧?” 萧泽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小爷我的马术高超,在京城可是马球队的主力,你当是你?” 这时,苏清漪总算从变故中回神了,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吓到了。”说完,她就伸手去够那根害她差点出事的树枝,靠着树枝站起来。 萧泽皱着眉头:“你先别乱动,一会我派人送你去医馆。” “不用……” “就这样。”萧泽干脆利落地决定,随后就对关奕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了。” “哦……哦哦。” 关奕杰又看了一眼苏清漪,却见萧泽已经策马离开了,也手忙脚乱地跟上去:“表哥等等我啊!” 苏清漪看着萧泽骑马离开的背影,心想:活体土豪人倒也不坏嘛! 到了医馆,大夫检查以后确定没有什么外伤,除了先前她崴到的脚踝,身上甚至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这伤与萧泽半点关系都没有,苏清漪便同那两名护卫说了,对方挠了挠头:“少爷已经吩咐过了,您就别拒绝了。” 这会,大夫已经麻利地上了药,又拿了活血化瘀的膏药给她。 那先前请来的两名村妇又负责把苏清漪给送回桐花巷,两名护卫也回去复命了。 - 苏清漪回了家,她这模样很快就被顾三娘给知晓了,顾三娘急匆匆地赶过来:“怎么受伤了?” 苏清漪有些无奈地说了自己崴脚的事情,怕顾三娘担忧,便隐去了之后关于萧泽的事情。 顾三娘叹口气:“你啊你啊,就是太要强了。”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并不觉得这伤有多严重,只是她先前还接了樊掌柜一个抄写佛经任务。眼看着截止时间快到了,她却伤了脚,还不知要怎么给人送去呢。 说来这件事也有些趣味,她上次去樊掌柜那儿送书,恰好遇见他与一名书生在争执有关书法的话题。她有些技痒,便插了几句嘴,还写了几个字,写的自然是颜体。顿时让那书生惊为天人,委托她抄写一部佛经,说是要送给自家长辈的寿礼。 因着对方的时间很急,又加了价钱,所以这几日苏清漪便一直在房中抄书,到了余氏忌日才出门,谁知这一出门就把脚崴了。她自是不想麻烦别人,算着时间还有几天,便打算过几天去茶楼的时候一并去了。 顾三娘唠叨了半天,见苏清漪在出神,顿时气恼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话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一定会小心的,重活累活绝不再干了。” 顾三娘道:“你这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改天我和李叔他们说说,多看着你点,至于你家其他活计,便让长青大哥来做便是了。” 李叔就是李木匠,他们家就在苏家隔壁,夫妻俩十分和气,常常帮忙的。 只是,苏清漪听着顾三娘话语中和郁长青的熟稔亲昵,忍不住便问道:“姐姐和郁大哥似乎很熟悉?” 顾三娘笑了笑:“你忘了,当初长青大哥晕倒在我家门口,我吓得要死,后来知道他是饿晕的,便给他吃了一碗豆腐脑,接着,他就留在咱们桐花巷了。” 苏清漪恍然,原主记忆里倒是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的。 顾三娘又道:“长青大哥为人十分踏实可靠,平日里经常帮街坊们做事,虽说不大爱说话,但是学东西特别快,什么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似乎都会变得简简单单的,上次……” 苏清漪看着顾三娘口若悬河地说着郁长青的事情,心中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其实这两人的相遇真是挺戏剧化的,而论品行才貌,两人也是相当,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少女,便是对彼此有些好感也是有可能的吧? 苏清漪顿时就忘了脚疼的事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顾三娘:“顾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郁大哥?” 顾三娘一愣,随即羞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摇头道:“不是的。” 这回轮到苏清漪愣住了,顾三娘脸上的红晕她看得分明,她分明是有意的,难道是郁长青……可上次她看这两人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的。 顾三娘倒也没隐瞒,苦笑着道:“我家的情况你都知道的,宣儿太小,家中只能靠我撑着,日后定然是要找个男人入赘的,这是辱没祖宗的事情……郁大哥会做事还会念书,他这样的人日后是会出人头地的,我如何能够害他?” 她这么一说,苏清漪也不好再劝,只能慢慢安抚她。 故此,两人也没发现,一道人影在门口闪了闪,便离开了。 雅间里,向来日天日地的武安小侯爷萧泽,正站在一旁一脸恭敬地给两位老者倒茶。 一人年纪略长,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整齐,长须飘逸,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若是有临江城之人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人便是前太傅关文柏。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国字脸,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云游四海,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受了关文柏所托,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辈分高,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也正因如此,萧泽虽纨绔,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他也怕啊,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第七十一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只是没有人想到, 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 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 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随后闯入地宫, 只是财宝没有找到, 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 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 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 强盗们死了大部分, 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 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 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 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 他也只能叹息一声, 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 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林德安醒木落下,成了最终话的伏笔。 林德安提心吊胆,总算是等到了结局,眼看着拿到结局,他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个方向。这时,苏清漪却突然失踪了。桐花巷中的苏家父女据说外出访友,已然走了七八天了。 林德安满心惶恐,第一时间便找到程川。 程川气急败坏:“废物,你之前就不知道找人看着她吗!”但骂林德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小姑娘给找出来才行。 只是程川的人撒出去在临江城找了两天也没有找着人,这时候,两人才真正慌了。 两人知道,苏清漪定然是知道了林德安要侵占这个话本,所以才躲出去。如果找不到她,两人的打算都会落空。 到了新一旬,林德安原本要说下一话的故事,可苏清漪没有给本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即将出版,所以暂时停止说书。 不少茶客虽然失落,却还是十分支持。 林德安面上带笑地同各位老主顾拱手致歉,回过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知道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镜中美人》,他必须要得到故事的结局! 可是,苏清漪究竟躲在了哪里?! - 被程川和林德安咬牙切齿念叨的苏清漪,此刻却正住在谢家的一处别院中。 院中,婢女送上一壶清茶和几块点心,谢谨与苏清漪面对面坐着,谢谨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如今那程川和林德安每日都派人在到处找你,更是放出了消息,说林德安马上就要出版,倒是造出了很大一片声势。” 苏清漪紧紧地捏着拳头,哪怕早就想到了,可听谢谨说起来,她心中仍然气愤难平。 谢谨看了她一眼,说道:“在下知道姑娘心中极为在意此事,但姑娘放心,此刻他们跳得越高,日后就会跌得更惨。”顿了顿,又道,“他此举倒是正合我意,也省得我们再费心替他造势了。” 苏清漪想到谢谨的计划,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自从谢谨定下了计划之后,苏清漪便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苏燮。待到苏燮身体好一点,三人便被接到了这处别院,静待事情的发展。 说完了正事,谢谨便问道:“不知令尊与苏姑娘在此处住的还算合意?” 苏清漪点点头。 谢谨心念一动,说道:“这院子一直都空着,若是几位住的合意,不如就搬来这边吧。” 苏清漪连连拒绝,虽然别院里有人服侍,的确住的舒服些,但对于父女俩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再舒服也不如桐花巷中自在。 谢谨见她拒绝的十分坚决,也不勉强,转而说起了别的。 谢谨虽然从商,但自小也是熟读诗书,又因为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广博且说话风趣幽默,再加之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哪怕明知他腹黑,也很难对他生出戒心来。 待到谢谨要离开了,苏清漪想到同樊掌柜约好去赎回来的两本书,心里也有些焦急,忍不住问道:“谢公子,不知你的计划还要多久,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 谢谨一愣:“姑娘有何要事?在下可以遣人为你去办。” 苏清漪不太想麻烦他,想着再等几天,实在不行请师兄跑一趟也行,便谢绝了他的好意。 谢谨眉头微皱,正想说什么,却见管家匆忙赶来的身影。他只能先行告辞。 待到出了别院,谢谨才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管家忙道:“少爷,刚刚接到从荻州来的消息,十二少爷说要来临江城,老爷吩咐老奴请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十二少爷便是谢氏本家唯一的嫡子谢怀卿,如此金尊玉贵的人突然要来临江城,对于他们这些偏远旁支来说,的确是一件如临大敌的事情。 谢谨不好再耽搁,匆匆上了马车,这才问道:“人什么时候到?” 管家面露尴尬:“这……信上没说,只是说近一两天到。” 谢谨紧紧地皱起眉头,此时正是和程川等人斗到激烈的时候,这位大少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到,自己少不得要分出大半的心力,可别出了什么差错才是…… 话虽如此,但谢谨还是立刻就安排了人去城门口等着。 只希望这位大少爷能够安分些,不要惹出什么乱子来才好。 - 就在此时,一辆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入了临江城的城门口。 车辕处坐着两个面色黝黑的大汉,面色凝重,握着缰绳的手指都有些泛白,而马车之中,谢怀卿半倚在软垫上,整个人就如同没有骨头一般。 旁边跪坐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一边替他斟茶,一边说道:“少爷不再多考虑一下吗?便是不见几位旁支的老爷,可这临江城中也是有不少谢氏姻亲,总该拜见一二的。” “我本就是来听书的,理其他作甚?”谢怀卿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们三人的本事,不要装什么失手被人发现,嗯?” 少女一凛,随即将心里那些心思都压了下来。 外头的两名大汉听到了车厢里的对话,不由得对视一眼,却也只能打叠起精神,稍稍加快了一些马车的速度。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随后闯入地宫,只是财宝没有找到,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强盗们死了大部分,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林德安醒木落下,成了最终话的伏笔。 林德安提心吊胆,总算是等到了结局,眼看着拿到结局,他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个方向。这时,苏清漪却突然失踪了。桐花巷中的苏家父女据说外出访友,已然走了七八天了。 林德安满心惶恐,第一时间便找到程川。 程川气急败坏:“废物,你之前就不知道找人看着她吗!”但骂林德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小姑娘给找出来才行。 只是程川的人撒出去在临江城找了两天也没有找着人,这时候,两人才真正慌了。 两人知道,苏清漪定然是知道了林德安要侵占这个话本,所以才躲出去。如果找不到她,两人的打算都会落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第七十二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林德安面露赧然:“姑娘可不要打趣我了, 先前是我狂妄自大, 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如今我既想明白了,自然要对姑娘恭敬才对。” 他这么说,苏清漪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德安将苏清漪引入了院子, 又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道:“家中乱了些, 姑娘不要见怪。” 苏清漪笑了笑:“您客气了,比起我初见您时的模样, 现在已经很好了。” 初见时林德安还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 如今收拾一番,倒真有点中年美大叔的感觉。苏清漪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林德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在下太过孟浪, 幸得姑娘相助,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在下对姑娘可谓是感激万分。” 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 苏清漪竟有些接受不来, 反倒觉得他最初那般粗俗的样子还真实一些。 林德安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肉麻了, 咳了一声,便站起身去房中拿出一个小木箱, 木箱之中已经装了大半的碎银子和铜钱。 将这木箱中的钱给倒出来, 铺了一桌的银钱, 还挺有视觉冲击力,随后,林德安又将今日的赏钱给倒进去,那枚金锭就十分显眼了。 林德安将其分作了一大一小两堆,才正色道:“说实话,先前我也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火热,这都是因为姑娘的话本子写得好的缘故,故此我们先前所说的分配比例便有些不合适了。” 他将那堆小的搂过来,又将大的推到苏清漪面前,才道:“若没有姑娘的故事,我林德安这东山再起的话不过是句玩笑,说得夸张些,姑娘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若还看得起我,就将这钱收下。” 苏清漪自然不肯,只是论嘴皮子利索她是肯定比不上林德安的,根本招架不来,最终也只能无奈收下那堆银钱。 两人这一番推让,倒把早先的那点龃龉给翻了过去,苏清漪这才后知后觉林德安这手段之厉害。 她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却见门突然被敲响,一个夸张的嗓门在门外响起:“林先生在不在?喜事,大喜事呀!” 林德安与苏清漪面面相觑,林德安眉头一皱:“糟了,是王媒婆。” 苏清漪顿时头皮发麻,她此刻虽然穿了男装,但根本就骗不了那些生活经验丰富的人,连林德安都看得出,更别说是走街串巷目光如炬的媒婆了。她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在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若是被这媒婆看到她在林德安院子里,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林德安当机立断:“委屈姑娘从这后面走吧。” 苏清漪只能跟着他从后门离开,隔着老远都听到了那媒婆夸张的笑声。苏清漪十分无奈,这可真是太不巧了,她这次来,原本是想和林德安签订契约的,如今也只能暂时作罢了。 - 苏清漪回到家,就见院门开着,一个青年正在里头挥汗如雨地劈柴,见她回来了,也只是低下头,抿着唇道:“苏姑娘,待我将这柴给劈了,你再进来。” 这青年名叫郁长青,大约一年前来到桐花巷,一开始只是偷偷在苏燮上课的时候在外面偷学。后来被苏燮发现,见他为人勤奋踏实,于读书上也有一点天分,便让他跟着私塾一起上课,只是让他帮忙做些杂事抵束脩。 郁长青十分感恩,几乎包了苏家所有的家务,后来苏燮病了,苏清漪一人照顾不过来,也都是他在帮忙。甚至他还去码头搬货,赚来的微薄薪水也都给了苏清漪用来给苏燮治病。 苏清漪不收,他就固执地扔到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这么来回几次,苏清漪也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钱另外收好,等苏燮好了再还给他。 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只听见斧头劈在柴垛上闷闷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个明艳的少女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七娘!你可算回来了!” 她叫顾三娘,在街口开着一家豆腐铺子。自从父母双亡后,她独自一人抚养弟弟长大,虽外表看着有些泼辣,为人却最是善良厚道。 苏清漪穿越后,能这么快适应环境,也是多亏了她。 可此刻,顾三娘的脸上除了焦急还有愤怒:“你不知道,你那几个堂叔和叔祖又上门来闹了,若不是长青大哥在,还不知苏先生要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呢!” 苏清漪的脸色一变,她就说,自己离开之前本是请几位街坊邻居帮忙照看父亲,怎的回来的时候会看见郁长青在这里劈柴。 顾三娘的话说完,几位街坊也满脸羞愧地走了出来。 “七娘啊,真是对不住了。” “毕竟都是亲族,咱们也没有办法。” 苏清漪连连摇头,大家不过是街坊,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又是道谢又是致歉,倒让几个街坊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从家里拿了些东西硬塞给苏清漪。 苏清漪哭笑不得,怕他们多想,也只能收下。 待街坊们都回去了,她才问顾三娘和郁长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三娘说起这个便是一脸怒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把苏家那些亲戚做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郁长青偶尔在旁边补充一两句,却已经足够让苏清漪得知全部的事情经过。 苏家村在临江也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当初出了苏燮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几乎是全村都引以为豪。后来苏燮求学崇明先生,遵老师遗命,及冠后才下场考试,反倒原本一直不如苏燮的村长之子抢先考中了秀才。 村中人的看法渐渐就变了,在原主的记忆中,那几年类似的嘲讽声不绝于耳,好在苏父苏母却咬牙挺着,不肯将这些事情告诉苏燮。 待到苏燮及冠,一路高歌,县试、府试、院试连得三案首,名声响彻整个临江城,便是当时的江东太守都惊动了,称他为麒麟子,传为一时佳话。 村中人便又都围了过来,尤其苏燮那几个远房堂叔,原本嘲讽的最厉害的就是他们,却像是失了忆一般,毫无芥蒂地逢迎上来。 苏父苏母却已经看清了他们,态度一直十分冷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第七十三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谢谨听到武安小侯爷来访之时, 还愣了一下。他虽是谢家人, 却只是旁支,与萧泽这等名门贵胄没有半点往来, 不知怎么的,竟引来了这位主? 话虽如此,但谢谨不敢怠慢, 赶到了前厅。 萧泽坐在主位上,旁边一杯袅袅热气的清茶, 看着一口未动。 谢谨连忙走过去, 拱手行礼:“不知小侯爷大驾光临, 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萧泽却没理会他,只是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侍卫, 将两个捆成一团的男人给丢了出来。 谢谨眉角跳了跳,认出这两人就是他派去监视林德安的人, 说是已经找到了那名小公子, 正在跟踪, 接着就没了音信,竟是被小侯爷的人给抓了?那小公子是什么身份?还是他与小侯爷相熟? 谢谨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问题,却只是拱了拱手,问萧泽:“小侯爷这是何意?” 萧泽看着谢谨的表情, 就知道他是知情的, 心里也舒了口气, 总之没抓错人就好。他也没理会谢谨, 只是倨傲地抬起头:“谢公子,这只是个警告,你心中有数,若是以后再做这种事,小爷可不管你背后是谢家还是什么家,到时候到了府衙,自有大夏律来教你如何做人!” 说完,他连个眼风都不给谢谨,就这么起身离开了。 纵是谢谨修为好,被人这么当面打脸,脸色也不可能好看的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让人给那两人松绑,这才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人也是一脸苦涩,将事情经过都说了一遍。 谢谨眉头一皱:“你说,那是个女人?” 这两人倒也算尽职尽责,在被萧泽的人抓到之前还是找出了苏清漪的身份。可对方不仅是个姑娘家,还与武安小侯爷关系匪浅的模样,谢谨罕见地踌躇起来。 只是他舍不得放过这样一棵能与璇玑先生抗衡的好苗子,只要有这个人在手,他绝对可以让文昱书坊胜过长信书坊。有了这个功绩,他才能在家主跟前露脸,得到重用。不会像谢家其他旁支子弟一般,仅仅只是家主手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一生都□□控于他人之手。 如此权衡了利弊得失,谢谨才让人去安排。 - 苏清漪原本在房中写《镜中美人》的下一话,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她以为是苏燮的至交好友,所以匆匆就过来开门,谁知打开门见到的却是几个陌生人。 为首之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唇角带笑,一对卧蚕更显得他眉眼温和,观之可亲。 “在下谢谨,忝为文昱书坊管事,苏姑娘安好。” 苏清漪愣了一下。 谢谨却笑道:“姑娘家中可有长辈,谨可入门拜会?” 苏清漪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家父尚在病中,无法下床,失礼了。” “无妨。” 苏清漪让开了门,谢谨带着两名护卫和一名老者走了进来,跟着苏清漪进了苏燮的房间。苏燮此时还清醒着,但听闻他们的身份和来意,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苏清漪叹息一声,对苏燮道:“父亲安心休养,这事让女儿和他们谈吧。” 苏燮蹙着眉头,许久才松开:“罢了,你去便是,若是有什么难处,自可同为父说。” 苏清漪想过苏燮知道真相后的种种反应,却唯独没想过,他居然不问半句,而是直接表达了信任,这让一直父母亲缘浅薄的她有一些不知所措,当更多的却是暖心。 苏清漪让谢谨等人去了厅屋,又泡了茶送过来。 苏家贫穷,这茶都是几年前的陈茶,谢谨却恍若未觉,喝了一口茶,才道:“苏先生的名声如雷贯耳,却没想到虎父无犬女,苏姑娘也如此优秀。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苏姑娘也算是江湖中一奇女子。” “江湖”这个词随着《镜中美人》的火热,逐渐在临江城中流行起来。尤其临江城多码头,与漕帮关系密切,偏偏漕帮地位尴尬,总是被人当成混混和瘪三聚集之地,认为是不入流的地方。 而苏清漪在写的时候引用了范仲淹先生在《岳阳楼记》中的“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顿时就将“江湖”的地位拔高了。让漕帮找到了方向,对她有了非常大的好感,甚至还因此在后来帮过她几次,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谢谨这恭维也算是恰到好处,苏清漪原本紧绷的心情稍微松了松。 她看向谢谨:“谢公子知道《镜中美人》是我写的?” 谢谨点点头。 苏清漪想起前几日她在街上被人跟踪,萧泽说对方是谢家的人,她顿时反应过来:“是你派人跟踪我?!” “多有得罪,请姑娘息怒。” 谢谨的表情很诚恳,又解释了前因后果。苏清漪心中虽然还有些疙瘩,却暂时能放下了。 “你既然监视了了林德安,就应该知道,他定然和人达成了合作,说不定红签都拿到了。你现在来找我,又有什么用?” 谢谨有些讶异,他的人虽然见到了苏清漪去找林德安,但他们在房中究竟说什么却是没有探听到的,他本以为苏清漪还不知道,却没想到她如此敏锐。 他微微一笑:“本以为我能给姑娘提个醒,没想到却是低估姑娘了。苏姑娘胸有成竹,想来是早有定计。” 故此,谢谨也就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与林德安合作的是一家新近才开的书坊,名叫合隆书坊。合隆书坊的东家名叫程川,是如今宫中最受宠爱的方婕妤的奶兄弟,这人贪婪狠毒,很是不好惹。”同时,谢谨也告诉苏清漪,程川早就拿到了红签,甚至他底下的工匠已经开始准备印刷了。 “不知苏姑娘有什么法子,或许在下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谢谨特意强调了程川的背景和心性,又拿了一些他之前做的事情作为例子,一开始的确让苏清漪慌乱不已,险些就要答应他递过来的这根“救命稻草”,但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谢谨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总不可能是他助人为乐吧? 苏清漪定了定神,才假笑道:“既然这么危险,就不连累谢公子了。” 谢谨原本见苏清漪在他的叙述下已经方寸大乱,正觉得胜券在握,却见苏清漪很快就清醒过来,甚至还反将一军,他顿时就愣住了。 正在这时,坐在谢谨下首的老者却笑起来:“公子,老朽早就说过,苏姑娘既然能写出《镜中美人》这样的故事,定然不是那等吓一吓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公子可是小瞧人了。” 谢谨的脸色还有些不好看,却还是站起来向苏清漪拱手赔罪:“苏姑娘恕罪。” 苏清漪之前虽然怼了人,但见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赔礼道歉,也有些不大自然,定了定神才道:“谢公子有话就请直说吧。” 谢谨这才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他当然不是慈善家,他帮助苏清漪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这一部《镜中美人》,他还想要预定苏清漪以后所有的话本。 他的条件很丰厚,但苏清漪还是有些犹豫,这一签可就是卖身契了。哪怕文昱书坊的条件和名气都摆在这里,可苏清漪却还是想的更远一些,她知道,自己一旦签了契约,往后想与谢谨谈条件也没有主动权了。何况,在林德安这件事上,就算没有谢谨,她照样能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谢谨看到苏清漪犹豫,便道:“苏姑娘有顾虑,在下也可以理解,既如此,不如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待到姑娘看到我们文昱书坊的诚意,我们再来商谈,如何?” 苏清漪原本的打算,是在后续的故事中加入父亲几位同年写的诗句。这些人都是秀才,一旦出现抄袭的事情,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会有志一同地倾向秀才一方。至于这些诗句,则是这些秀才们在获得生员资格后,共同出一本诗集,诗集由当地学正组织编纂,算是官方出品,但又因为都只是秀才们的诗句,买的人少,所以印量并不大。 只要林德安将这些诗句念出来,初时还不会被人发现,但以《镜中美人》如今的火爆程度,迟早被人发现,到时候这事情闹到了学正那里,难道还会庇护一个白身吗?林德安要么承认书不是自己写的,要么就只能认下抄袭,哪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苏清漪是利用这个时代秀才和白丁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设下的这个局,何尝又不是无奈之举,因为一旦这件事曝光,她也不能认下自己写的小说,如此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于她来说又是多么痛苦? 既然谢谨有办法,苏清漪自然同意。如此看来,谢谨的诚意的确十足,反倒是自己斤斤计较,太过小家子气。 所以,在谢谨提出一旦要回了著作权,《镜中美人》要交给他们来出版,苏清漪也就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得到了她的应承,谢谨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在他离开之后,苏清漪突然反应过来,这谢谨,恐怕从一开始为的就只有《镜中美人》,提了那个苛刻的条件,然而自己一拒绝,他就不再纠缠,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的。其实他根本就不看好自己后续的小说,不过是“落地起价坐地还钱”,如此老套的招数,偏偏自己还上当。 如此再想,他先前看似急躁的设局,也不过是试探罢了,他与那老者一唱一和,就把自己的底线给摸透了。 哎,这些古代人,就不能真诚点吗?!套路一阵一阵的,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林德安担心横生枝节,一直小心翼翼地奉承苏清漪,但时间久了,见苏清漪对外界这些事情毫无所觉,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他安慰自己,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幸蒙天赐写出了这样一本书,终归阅历不足,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第七十四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谢谨此刻也有了决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况且这人能一眼看出苏清漪是临摹, 眼力实在太毒了, 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得罪这样一个人也不合算。 好在他之前虽然也有沉默误导, 但毕竟没有亲口说这是苏清漪自己的字,便是如今附和了闻砚,倒也不算错。 谢怀卿却更加感兴趣:“连临摹都能看出这字筋骨强劲, 也不知真迹究竟是何等令人神往。谢公子, 你既然认识这字的主人, 可否同他商量将真迹割爱,不论什么代价,在下都愿意。”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却越发证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徐诲也从沉思中回神,将目光投向他,却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一个名字就在嘴边, 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程川原本还在担心, 但看到谢怀卿拆穿了这字是临摹的, 顿时意识到了机会,连忙对谢怀卿道:“公子!您可是个明白人,这人不仅抄了字, 还抄了别人的书, 你说这人品是不是太恶劣了?” 他本以为谢怀卿一定会附和他, 谁料到谢怀卿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且他这一笑,让周遭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川的脸色在笑声中越变越难看,最后怒道:“笑什么笑!” “临摹可不是抄,再说这位颜先生也没有将这字据为己有。凭这一点,就没人能说他人品恶劣。”有人解释道,“再说这字虽是临摹,也称得上上品,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程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谨本来还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会不会影响苏清漪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却不料程川居然如此贴心地跳出来,将仇恨都吸引走了。 谢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在文会之后去给他送点礼才行。 好在程川不知,所以现在还能暗自忍耐着。 谢怀卿将折扇打开,慢悠悠地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才大发慈悲看向他:“抄谁?你吗?” 程川不敢再出风头,连忙将身后的林德安给让了出来。 有不少人都去听书,都认得林德安,又想到刚刚的书册中写的正是《镜中美人》的情节,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程川松了口气,又暗自得意起来。谢谨就算将真正的原作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谁会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没看到这些人在看到林德安之后都渐渐改变立场了吗? 林德安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一开始十分拘谨,但有人认出他,又同他打招呼,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同众人打招呼。 谢怀卿上下打量了林德安几眼,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当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会是个美人呢?怎么……” 他的未尽之语众人都心知肚明,顿时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喷笑出声,偏偏谢怀卿说了这般轻佻的话,可看着他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林德安的脸色微变,面上却只是笑笑道:“公子说笑了。” 他态度平和,反倒让人觉得谢怀卿有些无理取闹了。 谢谨皱了皱眉,道:“这话本原是颜先生所写,却被人以花言巧语骗去,如今更是要倒打一耙,将这话本说是自己写的,诸位评评理,可还有天理没有?”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知道他说的都是林德安。 一方是刚刚用字赢得他们欣赏的书法大家,一方是一直以来都被默认是《镜中美人》作者的说书人。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林德安却不慌不忙:“既然如此,不如请谢公子将这位颜先生请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质。” 谢谨暗中咬牙,若能当面对质,他哪里会容得小人这般嚣张。可惜他先前的计策被谢怀卿给打乱了,否则只要他们承认苏清漪一代书法大师的身份,双方的名声可就绑在一起了,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苏清漪。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林德安手里有红签,也无济于事。 见谢谨不说话,林德安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很快又消失,却只是摊着手表示自己被“污蔑”的无奈。 程川也适时道:“我们可是早就拿到红签了,也不知谢公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骗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诸位可要擦亮眼睛,不要犯之前那样将赝品误认为真迹的错误。” 他这话一出,不少准备发表意见的人顿时将脚给缩了回去。 但这些人之中却并不包括谢怀卿,他轻笑一声:“在下有一门相字识人的功夫,既然你们双方都认为是自己写的,不如让我来判一判?” 在他说出“相字识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徐诲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趁着林德安犹豫的时候,他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既如此,不如先给我试试?” 谢怀卿看到徐诲了然的眼神,顿时猜出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他倒也洒脱,将面上的伪装给脱了下来,随后笑着朝主位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小侄怀卿见过几位长辈,小子贪玩,诸位见笑了。” 他态度自然洒脱,并没有被叫破身份后的扭捏和尴尬,加之面上带笑,态度诚恳,便是原本心怀芥蒂的,在他这态度下也生不起气来了。 还有其他人迷糊的,也被身旁的人科普了这位大少爷的身份。 林德安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后,便有些退缩了,正准备趁着混乱之际偷偷逃走,却被闻砚及时发现了。 林德安一张脸险些扭曲,忍不住暗中狠狠瞪了闻砚一眼,却见那人似无所觉,他没有办法,只能又重新回到人群中。 谢谨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们在城中翻天覆地地找,这位主却悄无声息来了文会,若非他自己表明身份,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认不出。 正是因为心绪杂乱,让他一时之间忘记关注林德安,竟险些被他跑了。当下他顾不上谢怀卿,只收敛情绪,紧紧地盯着林德安。 林德安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表情,见谢怀卿只顾与徐诲等人说话,并没有关注这边,仿佛他先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相字识人”听着玄乎其玄,但见识过谢怀卿之前毒辣的眼光,他可是不敢赌的。 然而,谢怀卿没工夫理他,谢谨却是不会放过他的。谢谨之前就考虑过种种意外,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谢谨道:“既然林先生说书是您写的,便是说这书中每一句话都是您自己写的了?” 林德安见他笃定,心中犹疑,只道:“谢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只说是或不是?” 谢谨步步紧逼,林德安的额头上现出汗迹。 此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看着林德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林德安不敢再犹豫下去,把心一横:“自然是的。” 他这话一出来,周遭便有人议论纷纷,几个看过书的更是目光奇怪地看着他,林德安一慌,额上的汗顿时出的更急。 谢谨却好整以暇道:“林先生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承认抄袭颜先生,颜先生大度,民不告官不究,于你只是名声有碍。若你坚持是自己写的,一旦被旁人发现抄袭,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脾气,你一个白丁,按照我朝律例,可是要流放的!” 林德安连忙在脑子里回想自己说的几话故事,他做贼心虚,担心苏清漪用会暗中使绊子,所以后来故事中所有的诗句他都删掉了,还让不少茶客抱怨后续几话不如之前精彩,但谢谨这么笃定,难道是之前…… 林德安越想越怕,越想越恨,而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日光晒得他头晕目眩,最后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满场哗然。 谢谨也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若让林德安就这么给蒙混过去,往后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川却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开,让我带林先生去医馆!” 众人不知所措,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程川就要将林德安给带走,忽然听见一声淡淡的“稍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第七十五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莫名其妙:“樊叔,这还没到期限呢, 我来的不算晚吧?” 樊掌柜道:“那位公子先前着人传话, 说近几日都不能出门,若是佛经抄好了, 便让给送上门去。”他有些为难道, “按说这应该我去的,但阿康最近几日请假回乡了, 这铺子里就我一人, 实在是……” 阿康是书铺的伙计,这书铺往常便是樊掌柜和他两人一起看着。 “那我替您去吧。”苏清漪笑道,“您将地址给我就好了。” 樊掌柜大喜不已, 连连道谢, 将地址给了苏清漪。苏清漪对城中不熟, 即便循着地址也找了许久才找到。 这似乎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门, 苏清漪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仆妇不耐烦地过来开门:“找谁?” “找闻砚公子。” 那仆妇“噗嗤”一笑:“一个破落户,叫什么公子?——等着。”说着, 将门用力关上。 苏清漪被那劲风一扫, 唬得退了一步。 过了许久,直到苏清漪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门才再一次被打开。 仆妇探出头看了她一眼, 又回头恶声道:“就一盏茶的功夫, 若是时间久了, 你可就别回来了。” 随后, 仆妇身影移开,一名青年走了出来,他的容貌称得上普通,但一身气质却如清风明月,即便刚刚被一名仆妇折辱,他也依旧如松一般挺拔,表情温和毫无阴霾,仿佛并不因为自身的遭遇而痛苦愤怒。 正是先前在书铺与苏清漪争执的那名书生。 闻砚拱了拱手:“姑娘久等了。” 苏清漪将佛经递给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他身上的衣服被洗的发白,与身后富丽堂皇的豪宅大院丝毫不搭,一双手倒是生的极其好看,修长白净,却又隐含着力量。 闻砚迅速地看完了整本,叹息道:“姑娘这字雄浑大气,外刚内柔,颇有巾帼之风,竟有些让我舍不得送出去了。” 苏清漪看到他的处境,便猜到他送佛经的定是这座大宅子的主人,她有些好奇道:“闻公子,你的字不是也写的很好,为何不自己抄佛经送人呢?这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先前苏清漪就有些不解,若说他的字写的不好吧,这位闻公子的字险峻雄奇如铁画银钩,让她看着都觉目眩神迷。况且如今见他并不富裕,那些钱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 闻砚摇头道:“很多时候,送礼物并不是越贵越好,而是要送对。” “恩?” “比如,比起锐气难掩,他们更希望看到一个平正端方,能为人所驱使的闻砚。”闻砚的目光投在书册上,轻声道,“我藏不住,便只能骗一骗人了。” - 苏清漪在回去的路上还在想闻砚所说的话,和他话语中所流露出的那一丝落寞。她并不知道闻砚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在那座宅院之中又是扮演了如何的一个角色,但她却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她和旁的孤儿不一样,并不是出生就被扔掉了,她被父母养到了四五岁,父母离婚后,谁都不想要她,才把她丢掉的。她一直记得这些事情,心中就总有怨气消不掉。 在孤儿院的苏清漪性子阴沉还有着隐隐的戾气,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玩,甚至有人要□□的话,院长也不会带她去。直到她七八岁,少年宫与福利院开展联合活动,她和其他孩子坐在一间课室中,由一位头发花白的书法老师教他们练字。 苏清漪现在都记得那位老师慢悠悠地说着:“字如其人,你的人是什么样的,字就是什么样的,把字练好了,人,也就做好了。” 后来,苏清漪便将这项爱好给坚持了下来,如今回头去看,才觉得那位老师说的真好。 如今,她虽说在一个陌生的朝代,面对艰难的现状,却并没有怨天尤人,反而一直在努力着,她已经长成了上辈子她最想成为的样子。 苏清漪的心胸豁然开朗,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轻了很多。只是她的好心情仅仅只维持到了进入家门之前。 进去之后,她看着和郁长青等人对峙的苏家人,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吊梢眼的女人首先看到了她,阴阳怪气道:“哟,七娘这是去哪儿了?连自己的亲爹都不管。” “你胡说什么!” “哟哟哟,和你有什么干系,你生什么气?” 苏清漪示意郁长青不要动怒,才沉声问道:“不知几位长辈来此有何贵干?”她特意将重音咬在了“长辈”二字上,提醒他们注意身份,不要落得一个欺凌小辈的名声。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人走出来:“七娘。” “三堂叔祖。” 苏培被这个堂字哽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七娘,不是三叔祖说你,你这闹得也太不像话了,你爹重病在身,你若是不想照顾,便送回村里,自有同族帮忙照顾。你这让外人照看,万一出了事呢?” 苏清漪被他的无耻简直气得发抖,若不是因为他们,苏燮怎么可能会病倒,他们如今倒说起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充好人了! 其余苏家人也在帮腔。 苏培见苏清漪没说话,又将一个明显可见呆呆傻傻的男人拉了过来:“这是你四叔的儿子,你四叔怜惜你家中没有顶梁柱,忍痛将一个孩子过继给你爹娘,到时候即便是过了,好歹有个儿子给摔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吊梢眼的女人也不甘示弱:“七娘,你终归是个姑娘家,往后嫁人,家里没个兄弟可不行,四婶也是为了你和你爹好,这才将我这宝贝儿子过继来。往后啊,咱们就是一家人,你爹送回了村里,咱们也能帮忙照顾着不是?” 无耻之极!! 不仅是苏清漪给气到了,一旁的街坊邻居也都满面怒容地看着他们。 正在这时,一声嚣张至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爷还当是谁家的狗在吠,叫的可真难听!” 苏清漪从来没有觉得小侯爷的声音这么好听过。 众人看向门外,果然见到穿着锦衣,执着马鞭,左脸写着“嚣张”右脸写着“跋扈”,正是武安小侯爷萧泽。 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位留着长须的老人,老人旁边一名抱着医箱的药童,在他们身后,则是一队气势迫人的护卫。 苏家人虽然贪婪无度,到底还是有点脑子的,看到眼前这一行人就知道对方不好惹,只能偃旗息鼓,灰溜溜地走了。 见苏家人走了,街坊们也就散了,虽然有人对萧泽一行人感兴趣,却在那一队护卫的逼视之下不敢多看。 宁御医问明了病人在哪里,便带着药童径自进去了。 院子里除了那一队护卫,便只有萧泽和苏清漪。 萧泽皱着眉头扫了苏清漪一眼:“你是个女人?” 苏清漪点点头。 萧泽:“你哪点像个女人!!” 苏清漪:“……”刚升起一点对小侯爷的好感顿时就化成了渣渣。 她决定转移话题,不然一会自己说不定会想砍死这位小侯爷也说不定。 “我没想到小侯爷你们来得这么快?” 萧泽轻咳了一声。他没说,这是因为自己左想右想还是觉得憋屈,这才带了宁御医提早过来,决定当面给苏清漪一个难堪,这才能消解自己被设计的郁闷。 如今难堪没给着,反倒还阴差阳错帮了对方一把,尤其在知道对方居然是个小姑娘,他倒不知要怎么办了。 气氛一时降入冰点。 过了好一会,宁御医才从房间走出来,苏清漪连忙迎过去问道:“大夫,请问我爹……” 宁御医一边净手,一边道:“令尊是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后又因愤怒气血上涌,一时被闭了关窍,老夫已经用金针替他打通穴位,再静养些时日便好了。” “那我爹什么时候能醒?” “多则七八天,少则四五天吧。” 苏清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已经习惯了听见“不知什么时候会苏醒”或者“先吃着药吊着命吧”,两个月了,她都已经快要绝望了,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 就像是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些沉甸甸压在她身上的担子似乎也轻了些。 那书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失魂落魄地走出书铺,也没注意到先前差点被他撞到的姑娘并没有离开,只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第七十六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 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 他抬起头,见到来人, 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 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 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 才小心地打开书本, 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 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 书铺的面积不太大, 布置也有些陈旧,但收拾的很干净, 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 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 才道, “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 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一人年纪略长,一头银发梳理得十分整齐,长须飘逸,慈眉善目的模样,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若是有临江城之人在这,定然能够认出来,这人便是前太傅关文柏。 另一人看起来严肃许多,国字脸,浓眉大眼,微微卷曲的短须乱糟糟的,眉间更是有三道极重的抬头纹,看着就特别容易生气的样子。 这人名叫徐诲,早年辞官归隐,云游四海,在学术上十分有成就。他与关文柏是好友,而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萧泽的老师。 萧泽惯来不学无术,徐诲当时正好在京城,受了关文柏所托,教导了他这不成器的外孙一年半载。 徐诲才名高、辈分高,对付萧泽这样的纨绔简直是手到擒来,也正因如此,萧泽虽纨绔,却到底没走上歪路。只是他从此对徐诲却是老鼠见到猫一般,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猜出故事中的谜题,他是万万不敢出现在老师面前的。 关文柏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委委屈屈站在角落的孙子:“奕杰,不是你请我们过来听书的吗?怎么这会倒让阿泽做了主人一般?” 关奕杰想起来就觉得委屈的酸水一阵阵地冒,这分明就是萧泽的主意,却让他去打头阵。萧泽怕徐先生那张冷脸,他也怕啊,更别说,还有笑面虎一般的自家爷爷,为了请动这两位大佛,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萧泽这个过河拆桥的,利用完就把他踹到一边去了。 关奕杰正想诉苦,萧泽却连忙拉着他道:“外公和老师便安心听书,阿泽带着表弟在门外候着,您二位有吩咐尽管使唤。”说完,就把关奕杰给拖出了雅间。 关文柏对孙子求救的眼神视而不见,笑着对徐诲道:“阿泽这狡猾的性子,倒是有长松你当年的风范,可惜啊,手段还太稚嫩,不像你当年,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炉火纯青。” 徐诲面色不改,淡淡道:“也不如你,卖了人还让人帮你数钱。” 两人互损完,都露出笑容。 关文柏动了动身子,说道:“怎么也算是小子们的一片孝心,你我就当是出来散心好了。” “那可未必。”徐诲冷哼一声,“来时,这小子就一直在说这雅赌,话里话外都是激将法。还当我老了听不出来吗?” “你既知道是激将法,理他作甚?” 徐诲:“……” 果然是亲外公。 话虽如此,但当锣声敲响,两人还是不约而同收起了玩笑的态度,欣赏着林德安的演绎。 大厅之中顿时安静下来。 不少座位上都坐着拿着笔墨的人,这都是其他茶楼的说书人,他们将林德安说的话本记下来,然后在其他茶楼说。李鸿昌与林德安都十分愤怒,却又没有办法,因为世事便是如此。比起对于写作抄袭的严厉,世人对于这方面却宽松地令人咋舌。 这样怪诞的景象令人十分无语,却也无可奈何。除非将书付梓出版,否则,根本就没人承认这是一部文学作品。在世人眼中,这就是一道天堑。 赵明江坐在大厅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身旁也坐着一个拿着笔墨的书生。 待到林德安讲完上半场之后,赵明江问那书生:“可都抄写地差不多了?” 他旁边的几名茶客都有些好奇,赵明江虽然是世家子弟,但他平易近人,平日里也并不去雅座,只是和众人一样都坐在大厅里,众茶客平常与他聊天都习惯了,便直接问道:“赵公子莫非手底下也有茶楼的产业?” 赵明江笑着道:“并没有。” “那您这是?” 赵明江摇了摇扇子:“我有一位至交好友,同我一样对话本十分喜爱,听我说了之后,便十分好奇,可惜身不能至,所以只能由我找人抄了给他送回去。”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就明白了。 又有一人问道:“赵公子可曾想明白这故事里的三道谜题?” “说有也可,没有也可。”赵明江说完,看了一眼楼上雅间,笑眯眯道,“诸位,在下要去见两位长辈,先请了。” 说完,他便站起来,朝雅间走去。 而雅间之内,徐诲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很快又收起来,点评道:“这故事倒是新奇有趣,这说书人也有些本事,先前那一段我都听入迷了。只可惜,太在乎情节机巧,倒失了深意。” “不过是听一段书,放松心情,你倒上了心,想这么多也不怕累着自己。”关文柏失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第七十七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临江城几处码头上都是热火朝天, 脚夫们脱下了身上的短衫,光着膀子卖力地将一艘艘船上的东西给搬了下来。从码头到城中, 一路上皆是熙熙攘攘, 人声鼎沸,足见城中繁华。 东市的关宁街却完全不同, 作为临江城的书画铺子一条街, 这边要安静许多,且来往的也多是些穿着长衫的书生。售卖的也都是书画笔墨、古董文玩一类的雅致玩意, 这点从铺面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似乎整条街都散发着墨香。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 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 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 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樊掌柜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小心地打开书本,细细地看着书里头的内容。 趁着他看书的当口,苏清漪则打量着这间书铺, 书铺的面积不太大, 布置也有些陈旧, 但收拾的很干净, 里头站着几个书生正在拿着书本看得如痴如醉。 过了好一会,樊掌柜才将书合上,放回盒子里,略带惋惜道:“苏先生真是可惜了。” 樊掌柜给了个优厚的价格,苏清漪也没有讲价,直接收在了荷包里。 随后,她才道:“樊叔,不知您这里还收人抄书吗?” “哦?七娘想要抄书?”樊掌柜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写两个字来看看。” 苏清漪便走进书铺,端正坐在书桌前,在铺开的纸张上细细地写了一列漂亮的簪花小楷下来。 樊掌柜看了一遍,才道:“秀丽淡雅,倒是与苏先生一脉相承,虽则力量稍弱,但抄书却是足够了。” 苏清漪松了口气。 樊掌柜将要抄的书本和纸张给她,并将交稿的时间定在了十天后。除去笔墨的成本以外,苏清漪抄这一本书大概可以赚一钱半的银子,足够父女俩生活一个月了。 苏清漪将东西收好,才回家去。 回到家以后,苏清漪放下东西,第一时间就到了父亲苏燮的房间,苏燮虽然还是没有清醒,但也没有恶化。 她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她并非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不过是千年后的一抹幽魂在这个与她同名的小姑娘的身体里复生。在这个不曾在历史中出现的时代,迎来她的新生。 可是,睁开眼睛面对的就是家徒四壁,母亲亡故,老父重病。 苏清漪在感慨了一会人生无常之后,就认命地背负起了这具身体的责任。 她不太熟练地煎药、做饭,服侍了苏燮吃过了,才顾得上自己。待到她几口将粗粝的豆饭扒完,都收拾好了,见外头还有光亮,这才去了书房。 比起破败的院落来说,书房的陈设明显要好很多。在书房里头有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上面原本满满当当摆满了书,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为了给苏燮治病,这上头的书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被当的差不多了。 而书桌上有两个盒子,一个打开的盒子空荡荡的,这里头原来装着的就是苏清漪今天当掉的两本书,而另一个盒子里装的是房契。 若是苏燮清醒过来,怕是宁肯当掉房子,也不会当掉这两本书。这是苏燮的师长崇明先生所赠与他的,里头的批注都是崇明先生手书。苏燮向来将这两本书当成命根子一般,若是原来的苏清漪,恐怕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可如今换了芯子的苏清漪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便是再贵重,也重不过生命,若是命都没了,这两本书的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苏燮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恐怕这房子也保不住了。 苏清漪叹了口气,随后不再多想,而是将樊掌柜给她的书拿出来。 书并不算厚,苏清漪草草翻过了一遍,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日的任务量,细细地磨了墨,随后才净了手,将纸摊开,用毛笔饱蘸了墨汁,开始抄下去。 抄书一事看着简单,其实要求也不少,首先字体一定要端正清楚,不能抄错一个字,不能有涂抹。一页纸只要错了一个字,或者有一点脏污,这一页纸便废了,要重新抄写。对于要参加科举的士子来说,这都是很基本的要求,苏清漪虽然没经过相关的训练,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专心,当她完全沉浸在一件事中的时候,专注力会变得十分惊人。 于是,当苏清漪抄完今日的任务量的时候,惊觉天竟然都黑了。她连忙将东西收好,这才觉得肩颈一块竟然都发僵,活动了一下才好受一点。 不过这也让她对自己的效率有了个概念,因为专注力足够,几乎没有废页,所以她的速度比起一般的抄书人来说,都快有两倍了。照这个速度来看,她竟不需要十天,只要五六天就能完成任务。 苏清漪有些惊喜,不过也知道,抄书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苏燮的病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苏清漪有些发怔。 在这个时代,她一个女孩子,究竟还有什么正当门路可以快速赚到钱呢? 赵明江立刻闭了嘴。 明明是大夏天,谢怀卿却裹着厚重的袍子,病恹恹地靠在迎枕上同赵明江下棋。 自从他身份暴|露后,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就算他闭门不见,也堵不住那些送礼的人。 众人都知道谢氏豪奢,他身为谢氏唯一的嫡子,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送金银珠宝他指定瞧不上眼,又知道他喜好古籍、书画,所以送上门的也都是这些东西。这一阵子,整个临江城的古籍价格都涨了七八倍。 谢怀卿避之不及,哪怕他这么宅,最后也被逼得偷偷跑到赵明江这儿躲起来了。 赵明江不敢再嘲笑他,却也觉得向来行事无所顾忌的谢怀卿被逼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很有趣。 他打趣道:“你来这一趟只怕都后悔死了吧。“ 谢怀卿咳了两声,死不承认:“我倒是觉得来这一趟很有趣味,话本之外的故事可比话本要精彩多了。” 赵明江之前因为好友相邀,出游了几日,并不知道文会上发生的事情,听谢怀卿说完,自己却后悔死了。 “早知道就应该多留几日的,哎!”赵明江想到了什么,又道,“说来,上次雅赌时,那个赌赢的小公子写了一幅字,亦是上品,你也来品鉴一二,看比之颜先生何如?” 谢怀卿无可无不可。 赵明江也就顾不上棋局,派人去书房将自己收藏的那副字拿出来,自己则和谢怀卿说起出去游玩时遇到的趣事。 说到一半,下人便将字送来了。赵明江将字拿回来之后就裱了起来,如今献宝一般放在谢怀卿面前:“你看看,不比那位颜先生写的差吧……你怎么了?” 赵明江见谢怀卿眼睛似乎都黏在了那字上,脑中一转,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不会吧……” 谢怀卿只是失态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赵明江却还直愣愣地自语:“怎么可能?!写出《镜中美人》的怎么可能这么年幼!” 谢怀卿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词,皱眉道:“你说他年幼?” “是……看着矮矮的,又瘦小,应该还没有束发吧。” 古代男子十五岁束发,赵明江回忆起那个少年的形容,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啊……” 这回轮到谢怀卿愣住了,他仿佛陷入了某种困惑之中,喃喃自语,“这样的笔力绝不可能是个总角少年写得出来的……” 赵明江知道好友眼光毒辣,几乎没有出过差错,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心中也抓心挠肝地想要知道真相,便撺掇谢怀卿。 “你不是说他同文昱书坊签了契约?你亲自去见一见人不就好了?” 谢怀卿看了一眼窗外的烈日,又裹了裹袍子:“不去。” “……” 赵明江差点忘了,这位主向来最讨厌出门,在谢氏主宅的时候他可以一个月都不出门。只是他之前千里迢迢从荻州来了临江,还变装去了文会,让赵明江以为他改了性子。如今才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那个懒出了花的谢十二少。 谢怀卿十分坦然,一点也不以为耻。 赵明江无奈道:“行了行了,我去将人请上门来总可以了吧!” - 赵明江顶着大太阳去了谢府,同谢谨说明了来意,本以为谢谨立刻就会同意,谁知他却露出犹豫之色。 赵明江面露不悦:“谢公子可是有什么难处?” 谢谨略带歉意道:“赵公子请见谅,这位颜先生性子有些古怪,并不爱见生人。只怕恕难从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第七十八章 ,最快更新我在古代写小说最新章节! 此为防盗章  谢谨此刻也有了决断,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况且这人能一眼看出苏清漪是临摹,眼力实在太毒了,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得罪这样一个人也不合算。 好在他之前虽然也有沉默误导,但毕竟没有亲口说这是苏清漪自己的字,便是如今附和了闻砚,倒也不算错。 谢怀卿却更加感兴趣:“连临摹都能看出这字筋骨强劲, 也不知真迹究竟是何等令人神往。谢公子, 你既然认识这字的主人,可否同他商量将真迹割爱, 不论什么代价, 在下都愿意。”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 却越发证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徐诲也从沉思中回神, 将目光投向他,却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一个名字就在嘴边,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程川原本还在担心,但看到谢怀卿拆穿了这字是临摹的, 顿时意识到了机会,连忙对谢怀卿道:“公子!您可是个明白人, 这人不仅抄了字, 还抄了别人的书, 你说这人品是不是太恶劣了?” 他本以为谢怀卿一定会附和他, 谁料到谢怀卿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且他这一笑,让周遭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川的脸色在笑声中越变越难看,最后怒道:“笑什么笑!” “临摹可不是抄,再说这位颜先生也没有将这字据为己有。凭这一点,就没人能说他人品恶劣。”有人解释道,“再说这字虽是临摹,也称得上上品,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程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谨本来还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会不会影响苏清漪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却不料程川居然如此贴心地跳出来,将仇恨都吸引走了。 谢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在文会之后去给他送点礼才行。 好在程川不知,所以现在还能暗自忍耐着。 谢怀卿将折扇打开,慢悠悠地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才大发慈悲看向他:“抄谁?你吗?” 程川不敢再出风头,连忙将身后的林德安给让了出来。 有不少人都去听书,都认得林德安,又想到刚刚的书册中写的正是《镜中美人》的情节,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程川松了口气,又暗自得意起来。谢谨就算将真正的原作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谁会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没看到这些人在看到林德安之后都渐渐改变立场了吗? 林德安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一开始十分拘谨,但有人认出他,又同他打招呼,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同众人打招呼。 谢怀卿上下打量了林德安几眼,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当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会是个美人呢?怎么……” 他的未尽之语众人都心知肚明,顿时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喷笑出声,偏偏谢怀卿说了这般轻佻的话,可看着他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林德安的脸色微变,面上却只是笑笑道:“公子说笑了。” 他态度平和,反倒让人觉得谢怀卿有些无理取闹了。 谢谨皱了皱眉,道:“这话本原是颜先生所写,却被人以花言巧语骗去,如今更是要倒打一耙,将这话本说是自己写的,诸位评评理,可还有天理没有?”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知道他说的都是林德安。 一方是刚刚用字赢得他们欣赏的书法大家,一方是一直以来都被默认是《镜中美人》作者的说书人。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林德安却不慌不忙:“既然如此,不如请谢公子将这位颜先生请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质。” 谢谨暗中咬牙,若能当面对质,他哪里会容得小人这般嚣张。可惜他先前的计策被谢怀卿给打乱了,否则只要他们承认苏清漪一代书法大师的身份,双方的名声可就绑在一起了,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苏清漪。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林德安手里有红签,也无济于事。 见谢谨不说话,林德安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很快又消失,却只是摊着手表示自己被“污蔑”的无奈。 程川也适时道:“我们可是早就拿到红签了,也不知谢公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骗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诸位可要擦亮眼睛,不要犯之前那样将赝品误认为真迹的错误。” 他这话一出,不少准备发表意见的人顿时将脚给缩了回去。 但这些人之中却并不包括谢怀卿,他轻笑一声:“在下有一门相字识人的功夫,既然你们双方都认为是自己写的,不如让我来判一判?” 在他说出“相字识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徐诲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趁着林德安犹豫的时候,他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既如此,不如先给我试试?” 谢怀卿看到徐诲了然的眼神,顿时猜出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他倒也洒脱,将面上的伪装给脱了下来,随后笑着朝主位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小侄怀卿见过几位长辈,小子贪玩,诸位见笑了。” 他态度自然洒脱,并没有被叫破身份后的扭捏和尴尬,加之面上带笑,态度诚恳,便是原本心怀芥蒂的,在他这态度下也生不起气来了。 还有其他人迷糊的,也被身旁的人科普了这位大少爷的身份。 林德安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后,便有些退缩了,正准备趁着混乱之际偷偷逃走,却被闻砚及时发现了。 林德安一张脸险些扭曲,忍不住暗中狠狠瞪了闻砚一眼,却见那人似无所觉,他没有办法,只能又重新回到人群中。 谢谨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们在城中翻天覆地地找,这位主却悄无声息来了文会,若非他自己表明身份,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认不出。 正是因为心绪杂乱,让他一时之间忘记关注林德安,竟险些被他跑了。当下他顾不上谢怀卿,只收敛情绪,紧紧地盯着林德安。 林德安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表情,见谢怀卿只顾与徐诲等人说话,并没有关注这边,仿佛他先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相字识人”听着玄乎其玄,但见识过谢怀卿之前毒辣的眼光,他可是不敢赌的。 然而,谢怀卿没工夫理他,谢谨却是不会放过他的。谢谨之前就考虑过种种意外,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谢谨道:“既然林先生说书是您写的,便是说这书中每一句话都是您自己写的了?” 林德安见他笃定,心中犹疑,只道:“谢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只说是或不是?” 谢谨步步紧逼,林德安的额头上现出汗迹。 此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看着林德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林德安不敢再犹豫下去,把心一横:“自然是的。” 他这话一出来,周遭便有人议论纷纷,几个看过书的更是目光奇怪地看着他,林德安一慌,额上的汗顿时出的更急。 谢谨却好整以暇道:“林先生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承认抄袭颜先生,颜先生大度,民不告官不究,于你只是名声有碍。若你坚持是自己写的,一旦被旁人发现抄袭,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脾气,你一个白丁,按照我朝律例,可是要流放的!” 林德安连忙在脑子里回想自己说的几话故事,他做贼心虚,担心苏清漪用会暗中使绊子,所以后来故事中所有的诗句他都删掉了,还让不少茶客抱怨后续几话不如之前精彩,但谢谨这么笃定,难道是之前…… 林德安越想越怕,越想越恨,而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日光晒得他头晕目眩,最后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满场哗然。 谢谨也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若让林德安就这么给蒙混过去,往后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川却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开,让我带林先生去医馆!” 众人不知所措,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程川就要将林德安给带走,忽然听见一声淡淡的“稍等。” 闻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淡声道:“在下曾略习医术,让在下看看吧。” 谢谨如奉纶音,忙道:“正是如此,此地离医馆尚远,不如先让这位先生看看。” 裴泓也走了过来:“在下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既有人懂医,看看也无妨。” 程川没有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林德安放下。 闻砚蹲下|身子,两指搭在林德安的脉搏上,又垂头看着他在眼皮下乱转的眼珠子,他轻笑一声。 “不过是一时闭过气去罢了,没有大碍。” 林德安心中一紧,还没等他想好对策,顿时就感觉到人中一阵剧痛。 他“嗷”的一声跳了起来,正和几个大惊失色的士子打了个照面。林德安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闻砚拍拍手站起来:“看来用不着大夫了。” 有人见了赵明江,忙问道:“赵公子定然将谜题解出来了吧?” 赵明江苦笑着摇摇头:“诸位高估在下了。” “连赵公子都解不出,那还有何人能解出!” 听到这句话,赵明江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那倒未必,至少我知道一个人,是定然可以解出来的。” 雅间里,关文柏和徐诲正在下棋,两人的表情都十分轻松。 关文柏落下一枚棋子,揶揄道:“如何?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心里很难受吧?” “还好,毕竟还有你这位老友陪我。”徐诲毫不示弱。 两人原本只是纵容小辈的一次胡闹,却没想到,他们真的没有找出第三道谜题。两人都是心胸豁达之辈,并不觉得被冒犯或是恼怒,反而坦然地认了输。 只是多少有些丢脸,所以两人便赌了气,一定要第一时间知道这第三题究竟是什么。这才相约着一起来了茶楼。 而隔壁的萧泽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他怎么都没想到,连外祖父和老师都没能答出这三道题,这简直就不可能!! 到了时间,林德安踱步上了台子,照例同茶客们打招呼,却被那些心焦的直接打断:“林先生,你就赶紧宣布谜底吧!” 林德安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既如此,在下便说了。” 第一道与第二道还是有不少人猜中的,所以他说出来之后,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至于第三道……”林德安顿了顿,把人的胃口吊高了,才说,“是乐声。” 场下顿时哗然。 林德安解释道:“第一话,钱三木在破两名犯人串供的案子时,就曾说过‘乐音有高低起伏,这两人都是乐师,他们不用说话,用曲调就足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串供了。’,所以谜面就是乐师拉的曲子。” 徐诲与关文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无奈,徐诲自幼家贫,在音乐一道并没有太多兴趣,关文柏却是个真正的音痴,不说两人根本没有想到乐声之上,便是想到了,凭他们,恐怕也很难通过听将谜底给解出来。 徐诲叹了口气:“愿赌服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此为防盗章  随着林德安话音落下,台上乐师摇晃了一下铃铛。 众人听得入神, 冷不丁地听见铃声, 就如两位主人公一般被吓了一跳, 有那等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叫出声来, 反应过来, 才满脸通红地掩面而去。 台下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德安, 他泰然自若地顺着接下来的情节说下去。 这两人虽然听见了银铃声, 却仗着艺高人胆大,就在这义庄住了下来。到了后半夜,假寐的钱三木忽然听见了女人的哭声,睁开眼睛却发现殷无涯不知何时不见了。他循着哭声出了义庄, 便看见坟地鬼火莹莹,一个无头的白影从他面前飘过, 到了坟地上空却突然消失不见。 钱三木心中发麻,慢慢地退回了义庄, 他警惕四周, 好不容易放下心, 却听见一旁的窗户被拉动的声音, 他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张诡异的人脸, 他拔剑刺去,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不知何时被放在那里的纸人。 风吹动门窗, 发出呜咽之声, 就在钱三木全神贯注之时,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随着他与来人交手几回合,才认出对方身份,正是先前消失不见的殷无涯。 随着林德安的讲述,一旁的乐师拉响二胡,乐声哀怨悲凉,让人仿佛置身于阴风惨惨的义庄之中。更别提,还有幕后的百戏,用高超的口技模拟故事中所有的声音。 茶客们从未经受过这样的刺激,一个个被吓得脸色煞白,全身发抖。有人先前还嘲讽那个吓得尖叫的人,如今去恨不得自己也同他一起逃了出去。 待到林德安醒木一敲,乐声上扬,那百戏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上半段结束,伙计笑容满面,重新上来添茶,众人才仿佛重回人间。茶客们松了口气,将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四下相望,却都是大汗淋漓的模样。 待到恐惧过后,这般新奇的体验反倒让人回味起来,一时之间这大厅中议论纷纷,倒是更热闹了几分。 而楼上雅间却是一片静悄悄的。 关奕杰搓了一把身上的鸡皮疙瘩,略带埋怨地看着对面的萧泽:“表哥,这么吓人的东西,你居然能听得津津有味,真不愧是武安侯的儿子!” 萧泽翻了个白眼,拿出扇子摇了摇:“那是我胆大,跟我爹有什么关系!”又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这老鼠胆子,以后可别说是我兄弟。” “在家里祖父嫌弃我就算了,出来还得被你嫌弃。”关奕杰一脸控诉地看着他,“本想带你出来好好玩玩的,结果这几日光泡在茶馆里头了,我光喝水都喝了几斤了。你说你哪有一点京城小霸王的名头,要知道你在这儿这么乖,京城里那些人不得下巴都吓掉了!” 萧泽合起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多嘴!” “你说姑父要知道你如今这般安分,是不是马上就要接你回京了?” 萧泽冷哼一声:“我爹要知道了,估计巴不得就把我给留这了。” “这……不至于吧……”关奕杰结结巴巴道。 萧泽眉目间流露出烦躁的情绪,径自站起来:“行了,你不就想去玩吗?” 关奕杰一喜:“表哥的意思是……” “等我听完这下半场。” “……” - 钱、殷二人离开义庄,打听得知,这里正是十五年前那桩江湖奇案的发生地——红叶山庄。 当年红叶山庄上下八十一口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震惊整个江湖。但就在众江湖豪杰齐聚红叶山庄,欲查清这桩案子的时候,那八十一具尸体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从那以后,这地方便废弃了,成了一处乱葬岗,那红叶山庄便也成为了义庄。 两人意识到那神秘黑衣人是故意带他们来这个地方的,故此,两人又原路返回。却不妨在义庄调查的当晚,又一次遭遇离奇事件。 两人这次有了防备,合作之下抓到了装神弄鬼的元凶,竟是一伙盗墓贼,而从这伙盗墓贼口中,他们却意外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随着醒木落下,听者如梦初醒,叫好声与打赏声更甚从前。 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苏清漪动了动酸麻的腿脚,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在说书的过程中加入背景音乐和口技的想法是苏清漪提的点子,因着时间有些紧张,所以只在两段高|潮戏份时使用,如今从群众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她抬头装作不经意看了一眼雅间的窗户,这几天她也不是没有打听过,也尝试着去关府附近转悠过,除了差点被人当做宵小,她连御医或者关老爷子的面都没有见到,便是有百般武艺,又如何使得出? 而比起那住在重重院墙之后深居简出的关老爷子,这位成天在外头乱晃的武安小侯爷反倒更好接近一些,恰好他又喜欢听书,只要能想办法跟这位小侯爷搭上线,就能通过他见到御医。 想法很好,但想要实践,难度还是不小的。 苏清漪迫不得已只能让林德安帮忙,也因此欠他一个人情,反倒更加不好说签订契约的事情了。 果然,在伙计收完赏钱之后,林德安并未离去,而是拱拱手道:“多谢诸位捧场厚爱,林某感激不尽,有心回报,却又怕坏了规矩,故此林某有一个想法,咱们不如同殷先生一样来一场雅赌。” 所谓雅赌,自古有之,宋代女词人李清照便与丈夫赵明诚常玩一种叫“翻书赌茶”的游戏。双方就古书上一句话或者一件事,在哪本书的哪一卷哪一页哪一行,进行出题,赢者饮茶。 在故事中,钱三木初见殷无涯,他就与十几名士子进行雅赌。 殷无涯博闻强记,过目即诵,即便对手有十几人,他依然侃侃而谈,毫不示弱。将所有士子都辩倒之后,他仰头喝下一壶酒,持剑迎风而舞,随后飘然而去。 这一段算是《镜中美人》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段落。 人性中本就有赌性,只是对于文人来说,在赌场那种三教九流混杂的地方赌一些金银阿堵物,实在是有份,这就有了“雅赌”一词。而故事中的殷无涯既有士子的风流又有侠客的潇洒,如何不叫人追捧,至少这股雅赌的风气已经在年轻士子中流行起来。 林德安此时提出这样一个想法,顿时就让在场的人都兴奋起来,连原本要离开的萧泽也停住了步子,听林德安细说。 林德安示意众人安静,这才道:“在林某今日所说的故事中有三个谜题,这十日之中,诸位尽可以将答案送至茶楼,十日后,林某公布答案,但凡三题都能答中者,之后,林某每旬都会单独为他提前说下一话的故事。” 场中一片哗然。 一名穿着锦袍的男子一抚掌:“题雅致,赌注也雅致。有意思,有意思。” 林德安看向他,拱手道:“赵公子大才,区区小题定然难不倒您。在下是班门弄斧了。” 赵明江笑了笑,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得色。他出自姜岐赵家,并不是临江人,但他自幼对话本十分痴迷,听闻了《镜中美人》的名气之后,不远千里赶到了临江,一住就是几个月。 有了赵明江带头,众人自然也纷纷响应。 萧泽站在楼梯口,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关奕杰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表哥,你也想参与?” “有何不可?” “可你……”不是最不喜欢百~万\小!说了吗? 关奕杰在萧泽的瞪视下,脖子一缩,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谁说我讨厌百~万\小!说了,我只是不爱看那些酸腐写的玩意罢了。”萧泽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 关奕杰看着他将目光投到了自己身上,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这么说,苏清漪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德安将苏清漪引入了院子,又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道:“家中乱了些,姑娘不要见怪。” 苏清漪笑了笑:“您客气了,比起我初见您时的模样,现在已经很好了。” 初见时林德安还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如今收拾一番,倒真有点中年美大叔的感觉。苏清漪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林德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在下太过孟浪,幸得姑娘相助,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在下对姑娘可谓是感激万分。” 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苏清漪竟有些接受不来,反倒觉得他最初那般粗俗的样子还真实一些。 林德安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肉麻了,咳了一声,便站起身去房中拿出一个小木箱,木箱之中已经装了大半的碎银子和铜钱。 将这木箱中的钱给倒出来,铺了一桌的银钱,还挺有视觉冲击力,随后,林德安又将今日的赏钱给倒进去,那枚金锭就十分显眼了。 林德安将其分作了一大一小两堆,才正色道:“说实话,先前我也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火热,这都是因为姑娘的话本子写得好的缘故,故此我们先前所说的分配比例便有些不合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此为防盗章  回来的路上, 苏清漪才想起来, 她先前把东西落在了樊掌柜的书铺中, 只能又跑去关宁街拿一趟。 在经过文昱书坊的时候, 因为此时已经到了中午, 排队的人已经散去, 只有零星几人。 这时,一人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掌柜的本以为是来买璇玑先生的新书,他正准备遗憾地告诉对方已经售罄。却听见那人气喘吁吁道:“掌柜的,你们这可有《镜中美人》的话本子?” “哈?” 苏清漪心头一动, 也停下了脚步,等着掌柜的回复。 掌柜的苦着脸道:“这位公子, 鄙店并没有你所说的这本书。” 谁知对方还不依不饶:“这故事在城中不是挺火的吗?难道贵店奉书也看不上吗?” “这可是冤枉了!”掌柜的忙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 我们少东家就已经亲自去了林先生居处, 可是不管我们条件多么丰厚,林先生就是不同意,我们也没有法子。” “怎么可能?!” 掌柜的也摇摇头:“别说公子了,就是在下也想不明白。”说着,又爆了个料,“不止我们,据我所知, 秀逸书坊也派了人去, 只是同样无功而返。” 文昱和秀逸是临江城中最大的两座书坊, 若是真的有心要出版,这两家是最好的选择。况且还是这两座书坊的负责人亲自上门去请的,林德安却一个不拉地拒绝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掌柜的脸上也是郁闷和百思不得其解。自从他当上这文昱书坊的掌柜的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 那名公子悻悻的离开了。 苏清漪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心犹如掉入了寒潭之中。 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想通了关节,心中充满了怒火,抿着唇便要回去找林德安算账。只是才走了两步,脚步又慢了下来,最终还是朝着家里走去。 - 待苏清漪回到家,已经到了下午。 桌上几盘菜上都倒扣着碗,郁长青不在家,苏燮还在房间里卧床修养。 苏清漪先回了房间,打开装着契约的盒子,展开一看,一张微微泛黄的纸张,上面却一个字都没有。 哪怕心中早有预感,但在看到这张白纸的一瞬间,苏清漪的心还是凉了一瞬。 林德安出身市井,知道许多这种骗人的小把戏,这就是其中之一。 那纸上被涂了特制的药水,墨也不是寻常的墨,在上面写了字,时间一长就会褪色。当时两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并没有公证人,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张契约。所以他才会主动让苏清漪写契约,借此降低她的戒心。 苏清漪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套路了。 林德安必然不是突然起意,他是早就打算好了,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苏清漪却被他的表象所迷,她本以为一个宁肯潦倒落魄也要坚持原则的人,品行定然不差,可她没有想过,在林德安决定接下她的话本之后,他的底线就被自己打破了。 一个坚持原则的人,在打破了底线之后,往往会堕落得更快。 当初她有多信任对方,如今就有多痛恨对方。 上辈子,苏清漪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她只有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扛,打落牙齿和血吞,却也忍了过来。但她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包子,她绝不会让林德安这么轻易就践踏自己的心血。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苏清漪已经有了决断。既然林德安要抢,就让他抢个够,就看他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下去了。 中午的时候,苏清漪将午饭端进苏燮的房中,但放下之后,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站在原地踌躇。 苏燮抬起头道:“何事?” 苏清漪犹豫了片刻,还是凑到了苏燮耳边,悄悄地说了一番话。 苏燮愕然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爹爹别管了,女儿自有用处。” 苏燮知道,自从自己这一病,原本娇弱的女儿一下子就长大了,她变得有主见多了。他知道这孩子她有分寸,便没有多问,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了苏燮的支持,苏清漪也松了口气。 她做这些准备,当然是为了对付林德安。 大夏律中对于文人的权利是相当保护的,比如这时候的抄袭是足以被判刑的,更别提林德安这种冒名顶替、抢夺他人文章的行为,一旦被发现,士子被撸成白身,而林德安这种没有功名的,最高甚至可以判到流放三千里。 这样的后果林德安定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他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苏清漪写了那张契约,且他肯定已经将红签拿到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既如此,便要让他自食恶果。 让他的恶念成为他的催命符。 合隆书房已经将前几册都印好了,只等他一拿到结局,就能立刻售卖。 林德安担心横生枝节,一直小心翼翼地奉承苏清漪,但时间久了,见苏清漪对外界这些事情毫无所觉,他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他安慰自己,一个不常出门的小姑娘,就算是有幸蒙天赐写出了这样一本书,终归阅历不足,是绝对斗不过他的。 此时,故事正说到钱三木找出了地宫主人的身份,竟是四百年前乱世诸雄争霸之时后齐最后一位皇帝石重的陵墓。石家豪富,立国之后更是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可是在石重死后,石家的财富就不翼而飞,至今依然流传着许许多多的传说。 原来石重临死之前建了一座地宫,在地宫之上,再建了红叶山庄,这红叶山庄中的人是石家最忠心的侍卫,他们世代居住在山庄中,替石重守陵。 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消息却不慎走漏,引来了一伙强盗的觊觎,在一个晚上闯入红叶山庄,将山庄内所有人都杀了,随后闯入地宫,只是财宝没有找到,却被地宫中的机关害的伤亡惨重,待到他们回到地面时,才发现满地的尸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影。 众强盗大骇,落荒而逃。 此后多年,强盗们死了大部分,却也有小部分洗心革面,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有名的商贾。 正是威远镖局的常镖头和富甲一方的黄大善人。 殷无涯坦白身份,他便是红叶山庄的后人,当年巧合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查当年害死整个山庄的那些强盗。他查到了常家和黄家,便杀死了常秀秀嫁祸给黄家,随后又趁机结识钱三木,为的就是能够找到当年官府的案卷,以此查到其他强盗的信息。 钱三木被好友背叛,惊怒交加。但殷无涯满面悔恨,又甘愿束手就擒,他也只能叹息一声,将他捆回了牢中。 至此,案子算是破了,内情也算是明了。只是,更多的谜团却出来了。 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不管是强盗还是钱、殷二人几乎都将整座地宫给搜了个彻底,可没有任何人看到石家的财宝,石家的财宝究竟在哪里?以及,殷无涯如果要报仇,杀了常镖头和黄大善人不是更合适吗?为什么仅仅只杀掉一个常秀秀?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林德安醒木落下,成了最终话的伏笔。 林德安提心吊胆,总算是等到了结局,眼看着拿到结局,他就能走向人生的另一个方向。这时,苏清漪却突然失踪了。桐花巷中的苏家父女据说外出访友,已然走了七八天了。 林德安满心惶恐,第一时间便找到程川。 程川气急败坏:“废物,你之前就不知道找人看着她吗!”但骂林德安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却是要将那小姑娘给找出来才行。 只是程川的人撒出去在临江城找了两天也没有找着人,这时候,两人才真正慌了。 两人知道,苏清漪定然是知道了林德安要侵占这个话本,所以才躲出去。如果找不到她,两人的打算都会落空。 到了新一旬,林德安原本要说下一话的故事,可苏清漪没有给本子,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口即将出版,所以暂时停止说书。 不少茶客虽然失落,却还是十分支持。 林德安面上带笑地同各位老主顾拱手致歉,回过头,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他知道他能有今天都是因为《镜中美人》,他必须要得到故事的结局! 可是,苏清漪究竟躲在了哪里?! - 被程川和林德安咬牙切齿念叨的苏清漪,此刻却正住在谢家的一处别院中。 院中,婢女送上一壶清茶和几块点心,谢谨与苏清漪面对面坐着,谢谨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如今那程川和林德安每日都派人在到处找你,更是放出了消息,说林德安马上就要出版,倒是造出了很大一片声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却一直在脑海中思索, 穿越这两个多月以来, 她除了写话本这件事以外, 一直十分安分守己, 怎么会招惹上这样的庞然大物? 萧泽见她皱着眉头, 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不舒服, 不假思索便道:“这事既然小爷我遇见了,自然帮人帮到底, 你放心吧。” 苏清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能低头道:“谢谢你。” 萧泽挥了挥手:“我先让护卫送你回去吧。” 回去之后, 苏清漪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如往常一般料理家务、写话本、抄书, 只是将写话本和抄书的地点移到了自己房里。 当苏清漪写下最后一个字,已是月上中天。她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又甩了甩手腕,将已经晾干的纸张一张张叠好。 最近, 苏清漪又在樊掌柜那稍微多接了一些任务,话本子的收益虽然可观, 但给苏燮零零碎碎买药和补品已经花掉了许多。苏燮如今的身体还在恢复中,不管是私塾还是抄书,他暂时都做不得, 只能靠郁长青和苏清漪。 而苏清漪一向喜欢未雨绸缪, 抄书的收益虽不如话本子, 但周期短, 作为家用还是可以的。 再加之, 苏清漪还想把之前当的两本书给赎回来。从前生存所迫,自然是无可奈何,如今苏燮醒了,最大的隐患没有了,苏清漪便想要将这两本意义重大的书还给苏燮。 于是,第二天一早,苏清漪将抄好的书装好,便匆匆忙忙赶到书铺,樊掌柜才刚刚开门,见到她也是十分惊讶。 苏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樊叔,您早啊!” 听完了苏清漪的来意,樊掌柜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这……” 苏清漪心中一紧:“难道已经卖掉了吗?” “那倒没有。”樊掌柜解释道,“几日前,我在店中百~万\小!说的时候被一位先生看到了,他是店中老主顾,他说要借去看几天,我不好拒绝,故此……” “没有卖掉就好。”苏清漪提着的心落下来,“那两本书我愿意花双倍价钱买回去,若是那位客人还来了,还请樊叔给我留着,这是定金。” 说完,苏清漪将手帕打开,把里头的银子放在柜子上。 “你这是什么话,樊叔哪能多要你的钱,你原价买回去便是。” 苏清漪却不同意,若是原价买回,岂不是坏了规矩,再说,樊掌柜是个公道人,出两倍价钱赎回来并不过分。再者,她也不想欠人情,毕竟钱好赚,可人情却是难还,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真欠下人情的也不是她,而是苏燮。 樊掌柜见她态度坚决,也只能无奈将钱收下:“你放心,待周先生还了来,我定给你保管的好好的。 苏清漪了却了一桩心事,放松了心情,便同樊掌柜聊着天,却不经意瞟到几间大的书坊前竟排了不少人。 她有些怔愣:“樊叔,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樊掌柜探出头去看一眼,才露出了然的神情:“这是璇玑先生出的新书。”说着,又语带羡慕道,“旁人的书哪里有这么大阵势,也就是璇玑先生,这几家书坊为了抢他的书都要打起来了,竟是连一点汤水都不给我们这些小书铺留。” 苏清漪若有所思,突然对樊掌柜说道:“樊叔可曾去鸿昌茶楼听那《镜中美人》?” 樊掌柜点点头:“自然是听过的。” “您觉得这本子若是写出来,这些书坊会不会印?” 樊掌柜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那自然是会的!” “您怎么如此肯定?” “咱们虽然是书商,但本质仍旧是商人,哪有商人不逐利呢?”樊掌柜微微一笑,却十分坦然。 苏清漪却如醍醐灌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和樊掌柜道了谢,又神情凝重地离开了。 - 林德安整了整衣服,将桌上的折扇打开又收起来,最后插在自己的腰间,这才朝着外头走去,只是一出门就见到一直站在门口的苏清漪。 林德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下来:“苏姑娘,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清漪笑了笑:“最近我有事,恐怕少有时间去茶楼了,便早些过来将后续的稿子给你。” 林德安接过稿子,粗略扫了一遍,才收回房中:“多谢了。” 苏清漪见他做完这一切,才冷不丁问道:“近来,可有书坊找过先生?” 林德安心头一跳,转过脸来却半点破绽都无:“有倒是有,但都是些名字都不曾听过的书坊,在下担心是同行借机骗稿,故此便都拒绝了,也就没有拿出来,污了姑娘的耳朵。” 苏清漪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林先生,我想您大概是忘记了,我才是这本书的原作者,就是要拒绝,也只有我才能拒绝吧。” 林德安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却连连作揖:“苏姑娘说的是,是在下越俎代庖,孟浪了。” “林先生,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理解您的心情,担心我一旦出了书,就不再与您合作,这点您可以放心,咱们当初也算是共患难的,我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林德安连连应是,一张脸羞愧得又青又红,过了一会才平静下来,恳切地说道:“若说在下没有私心,这定然是假话,可这件事上在下真的没有骗姑娘,不过几家不入流的书坊,想借这本书的热度罢了。若姑娘真应了他们,等那粗制滥造的话本一印出来,姑娘的名声也毁了,往后再想出什么话本子,其他书坊也不敢接了。” 他这话也算是有理有据,苏清漪不由得动摇了,她抿了抿唇道:“即便如此,下次你也应该告诉我,而不是自作主张。” 林德安点点头:“姑娘放心,在下绝不会再犯了。” 他这么说,苏清漪也不好再说下去,只好离开了。 等到苏清漪一走,林德安才重重出了一口气,一摸,背上竟然全都汗湿了。 谁知苏清漪刚走,门又被推开,一个唇边留着两抹胡须,笑容满面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德安被他唬了一跳,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这人就是合隆书坊的东家程川,他也不介意被一个说书人给落了脸,极其自然地找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门外努了努嘴:“那个小丫头就是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难怪林先生一点都不担心,这要说出去,谁信?” 林德安慢慢地坐下来,冷冷道:“程老板莫不是打上了人小姑娘的主意?” “能写出《镜中美人》的小姑娘,本事可不小,老程便是想笼络着,也算不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吧?”程川见林德安脸色又不好看,才又安抚道,“当然,就目前来说,林先生才是我手里的摇钱树,你放心。” 殊不知林德安心中悔不当初,他当时被李鸿昌蛊惑,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对方的计划,结果和程川签了契约之后,才发觉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如今把柄被别人捏在手上,不能进又不能退,把他一颗心都苦的和黄连一般了。 程川却十分自得,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对林德安的不屑。 林德安紧紧地攥着手里的折扇,心中悔恨的情绪一波一波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可过一会,他又会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嘲讽,以及最近一段时间,他频频受到文会的邀约,虽然不过是一些秀才自己办的,但对于他从前来说,这都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都是因为这一个话本带给他的。 如果没有《镜中美人》,他依然什么都不是,他还是那个住在草棚里,被人骂成无赖的酒鬼。 这是他的,这就是他的!! 没有人能够从他手里把他翻身的机会抢走。 没有人! 只要他能够出书,他就能从下九流中脱身,他往后也会被人称作先生,和秀才老爷们一样受人尊敬。 这股渴望逐渐压过了悔恨和愧疚,他如同催眠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告诉自己,这是他的,这就是他写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精巧复杂的故事! 林德安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最后定格在了一个阴鸷的表情上。 程川被他的转变吓了一跳,皱眉道:“怎么了?” 林德安随手擦掉额上的汗珠,淡淡问:“程老板,红签已经拿到了吗?” 程川点点头:“自然已经拿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此为防盗章  徐诲没有多想, 但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多想, 不少人在心里大呼惊险, 尤其是先前将这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几个, 更是脸色羞红。好在及时被人阻止, 不然这事情传出去, 可就贻笑大方了。 谢谨此刻也有了决断,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况且这人能一眼看出苏清漪是临摹, 眼力实在太毒了, 恐怕身份也不简单,得罪这样一个人也不合算。 好在他之前虽然也有沉默误导, 但毕竟没有亲口说这是苏清漪自己的字, 便是如今附和了闻砚, 倒也不算错。 谢怀卿却更加感兴趣:“连临摹都能看出这字筋骨强劲,也不知真迹究竟是何等令人神往。谢公子, 你既然认识这字的主人,可否同他商量将真迹割爱,不论什么代价, 在下都愿意。”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越发证明了他的身份不简单。徐诲也从沉思中回神,将目光投向他,却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 一个名字就在嘴边, 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程川原本还在担心, 但看到谢怀卿拆穿了这字是临摹的,顿时意识到了机会,连忙对谢怀卿道:“公子!您可是个明白人,这人不仅抄了字,还抄了别人的书,你说这人品是不是太恶劣了?” 他本以为谢怀卿一定会附和他,谁料到谢怀卿听了却只是嗤笑一声。 且他这一笑,让周遭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程川的脸色在笑声中越变越难看,最后怒道:“笑什么笑!” “临摹可不是抄,再说这位颜先生也没有将这字据为己有。凭这一点,就没人能说他人品恶劣。”有人解释道,“再说这字虽是临摹,也称得上上品,没有几十年的勤学苦练,也是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程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谢谨本来还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会不会影响苏清漪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却不料程川居然如此贴心地跳出来,将仇恨都吸引走了。 谢谨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在文会之后去给他送点礼才行。 好在程川不知,所以现在还能暗自忍耐着。 谢怀卿将折扇打开,慢悠悠地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才大发慈悲看向他:“抄谁?你吗?” 程川不敢再出风头,连忙将身后的林德安给让了出来。 有不少人都去听书,都认得林德安,又想到刚刚的书册中写的正是《镜中美人》的情节,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程川松了口气,又暗自得意起来。谢谨就算将真正的原作握在手中又有什么用?谁会信一个丫头片子能写出这样的故事,没看到这些人在看到林德安之后都渐渐改变立场了吗? 林德安从前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一开始十分拘谨,但有人认出他,又同他打招呼,他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不卑不亢地同众人打招呼。 谢怀卿上下打量了林德安几眼,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当写出《镜中美人》的作者会是个美人呢?怎么……” 他的未尽之语众人都心知肚明,顿时就有几个人忍不住喷笑出声,偏偏谢怀卿说了这般轻佻的话,可看着他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林德安的脸色微变,面上却只是笑笑道:“公子说笑了。” 他态度平和,反倒让人觉得谢怀卿有些无理取闹了。 谢谨皱了皱眉,道:“这话本原是颜先生所写,却被人以花言巧语骗去,如今更是要倒打一耙,将这话本说是自己写的,诸位评评理,可还有天理没有?”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知道他说的都是林德安。 一方是刚刚用字赢得他们欣赏的书法大家,一方是一直以来都被默认是《镜中美人》作者的说书人。实在让人难以抉择。 林德安却不慌不忙:“既然如此,不如请谢公子将这位颜先生请来,我愿与他当面对质。” 谢谨暗中咬牙,若能当面对质,他哪里会容得小人这般嚣张。可惜他先前的计策被谢怀卿给打乱了,否则只要他们承认苏清漪一代书法大师的身份,双方的名声可就绑在一起了,便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绝对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苏清漪。有了他们的支持,就算林德安手里有红签,也无济于事。 见谢谨不说话,林德安面上露出一丝得意,很快又消失,却只是摊着手表示自己被“污蔑”的无奈。 程川也适时道:“我们可是早就拿到红签了,也不知谢公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样一个骗子,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诸位可要擦亮眼睛,不要犯之前那样将赝品误认为真迹的错误。” 他这话一出,不少准备发表意见的人顿时将脚给缩了回去。 但这些人之中却并不包括谢怀卿,他轻笑一声:“在下有一门相字识人的功夫,既然你们双方都认为是自己写的,不如让我来判一判?” 在他说出“相字识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徐诲终于想起了他的身份,趁着林德安犹豫的时候,他上前走了几步,朗声道:“既如此,不如先给我试试?” 谢怀卿看到徐诲了然的眼神,顿时猜出他是认出自己的身份了,他倒也洒脱,将面上的伪装给脱了下来,随后笑着朝主位上的几人拱了拱手:“小侄怀卿见过几位长辈,小子贪玩,诸位见笑了。” 他态度自然洒脱,并没有被叫破身份后的扭捏和尴尬,加之面上带笑,态度诚恳,便是原本心怀芥蒂的,在他这态度下也生不起气来了。 还有其他人迷糊的,也被身旁的人科普了这位大少爷的身份。 林德安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后,便有些退缩了,正准备趁着混乱之际偷偷逃走,却被闻砚及时发现了。 林德安一张脸险些扭曲,忍不住暗中狠狠瞪了闻砚一眼,却见那人似无所觉,他没有办法,只能又重新回到人群中。 谢谨在知道谢怀卿的身份的时候简直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他们在城中翻天覆地地找,这位主却悄无声息来了文会,若非他自己表明身份,他站在自己面前自己都认不出。 正是因为心绪杂乱,让他一时之间忘记关注林德安,竟险些被他跑了。当下他顾不上谢怀卿,只收敛情绪,紧紧地盯着林德安。 林德安勉强维持着平稳的表情,见谢怀卿只顾与徐诲等人说话,并没有关注这边,仿佛他先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这才松了口气,毕竟“相字识人”听着玄乎其玄,但见识过谢怀卿之前毒辣的眼光,他可是不敢赌的。 然而,谢怀卿没工夫理他,谢谨却是不会放过他的。谢谨之前就考虑过种种意外,自然不可能没有后手。 谢谨道:“既然林先生说书是您写的,便是说这书中每一句话都是您自己写的了?” 林德安见他笃定,心中犹疑,只道:“谢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只说是或不是?” 谢谨步步紧逼,林德安的额头上现出汗迹。 此时,也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看着林德安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林德安不敢再犹豫下去,把心一横:“自然是的。” 他这话一出来,周遭便有人议论纷纷,几个看过书的更是目光奇怪地看着他,林德安一慌,额上的汗顿时出的更急。 谢谨却好整以暇道:“林先生可要想清楚了,若你承认抄袭颜先生,颜先生大度,民不告官不究,于你只是名声有碍。若你坚持是自己写的,一旦被旁人发现抄袭,未必就有这样好的脾气,你一个白丁,按照我朝律例,可是要流放的!” 林德安连忙在脑子里回想自己说的几话故事,他做贼心虚,担心苏清漪用会暗中使绊子,所以后来故事中所有的诗句他都删掉了,还让不少茶客抱怨后续几话不如之前精彩,但谢谨这么笃定,难道是之前…… 林德安越想越怕,越想越恨,而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也越来越奇怪,日光晒得他头晕目眩,最后眼前一黑,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满场哗然。 谢谨也愣住了,可随即又反应过来,若让林德安就这么给蒙混过去,往后可就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程川却心中一喜,连忙道:“快让开,让我带林先生去医馆!” 众人不知所措,听他这么一说,便让开了一条路,眼看着程川就要将林德安给带走,忽然听见一声淡淡的“稍等。” 闻砚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淡声道:“在下曾略习医术,让在下看看吧。” 谢谨如奉纶音,忙道:“正是如此,此地离医馆尚远,不如先让这位先生看看。” 裴泓也走了过来:“在下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既有人懂医,看看也无妨。” 程川没有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林德安放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此为防盗章 “没……没。”苏清漪咳嗽一声, 将愧疚感压了压, 却不答反问, “小侯爷在这里做什么?” 萧泽奇怪地看着她:“今天是《镜中美人》发售的日子。你不知道吗?”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关宁街, 果然是人满为患。 苏清漪一愣, 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 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 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 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 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 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 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 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等伙计送了茶水来, 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 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 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 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就算了,天赋异禀、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那酒鬼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抬了抬,正好看到苏清漪和萧泽,他身子一震,惶恐地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一条街。 小二不知内情,还在他身后叫骂嘲笑着。 萧泽“咦”了一声,“那不是林德安吗?” 苏清漪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文会后,谢谨一纸状书将合隆书坊以及林德安告上了衙门,有那么多士子作证,官府很快就判决了林德安抄袭,收回了合隆书坊的红签。 程川有方婕妤作为后盾,官府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林德安就不同了,官府几乎将全部责任都推在了他的身上,判罚极重。 他为了不受那皮肉之苦,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赎了刑罚,赎完之后,他又变成了苏清漪初见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样子,且因为背着抄袭的名声,为人唾弃,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苏清漪不是圣母,也并不同情林德安。在她看来,当初林德安既然那么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林德安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还会那样做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萧泽没有注意到苏清漪复杂的表情,只是有些厌恶道:“一想到当初我还敬佩这样一个人渣,简直是……” 林德安带来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苏清漪才想起之前忘记的事情,问萧泽:“小侯爷既然要去买书,怎么不去关宁街,跑到这边来?” 萧泽没想到她还记着,目光飘忽:“爷这种身份,和人家挤来挤去排队像什么话……”在苏清漪狐疑的目光下,小侯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旁,最后自暴自弃地嘟囔道,“好了,我说就是了……之前我同那谢谨交恶,如今怎么好意思去他名下的书坊买书……” 苏清漪顿时了然,竟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她顿时也有些愧疚:“是我连累小侯爷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是爷看不惯他这种人。”萧泽挥挥手,不在意道,“不过这人虽然私德有亏,好歹帮颜先生讨回了公道,也不算太坏。” 苏清漪“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堂堂小侯爷居然这般单纯热血、恩怨分明,实在是很难得。 “笑什么?” 苏清漪连忙摇头:“没什么。” 此时,护卫已经将书买回来了,萧泽也懒得跟她计较,将书小心地包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苏清漪还没有反应,催促道:“走啊!” “??” 萧泽故意粗声粗气道:“爷亲自送你回去,免得又被什么宵小给跟踪了。” 苏清漪错愕之余,又觉得暖心。 “不用了,我没事的。”苏清漪微微一笑,“谢谢你,小侯爷。” 萧泽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给气到,谁知见到她脸上甜甜的笑容,心底竟然生出一抹慌乱,不自觉地别过脸:“不识好人心,下次爷可不会管你了!” 苏清漪不以为杵,依然笑眯眯的,反倒像是在纵容萧泽的无理取闹一般。 萧泽被自己的脑补恶心的够呛,压住了那股不知从哪来的慌乱,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清漪感慨了一会傲娇的小侯爷,才向樊掌柜的书铺走去,她想要买古籍同那位谢十二少换回父亲的书,没有谁比樊掌柜更可靠了。 樊掌柜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对苏清漪有愧,听她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又想起什么一般,将闻砚的信递给她。 苏清漪看了信,知道闻砚已经出发去了谭阳书院,他在信中感谢苏清漪。苏清漪虽然不知道自己抄的佛经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却也由衷地替闻砚高兴。 她将信收好,这才回家,谁知刚进院子,就见郁长青一脸焦急的模样。 “七娘,老师知道你把师公的书给当了!” 苏清漪心里一个咯噔,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那只提在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他这么说,苏清漪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林德安将苏清漪引入了院子,又端来清茶和点心,招呼道:“家中乱了些,姑娘不要见怪。” 苏清漪笑了笑:“您客气了,比起我初见您时的模样,现在已经很好了。” 初见时林德安还不过是一个邋里邋遢的酒鬼,如今收拾一番,倒真有点中年美大叔的感觉。苏清漪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个月,他的变化竟然会这么大。 林德安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当初在下太过孟浪,幸得姑娘相助,才有了如今的光景,在下对姑娘可谓是感激万分。” 他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苏清漪竟有些接受不来,反倒觉得他最初那般粗俗的样子还真实一些。 林德安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肉麻了,咳了一声,便站起身去房中拿出一个小木箱,木箱之中已经装了大半的碎银子和铜钱。 将这木箱中的钱给倒出来,铺了一桌的银钱,还挺有视觉冲击力,随后,林德安又将今日的赏钱给倒进去,那枚金锭就十分显眼了。 林德安将其分作了一大一小两堆,才正色道:“说实话,先前我也不曾想到竟会这般火热,这都是因为姑娘的话本子写得好的缘故,故此我们先前所说的分配比例便有些不合适了。” 他将那堆小的搂过来,又将大的推到苏清漪面前,才道:“若没有姑娘的故事,我林德安这东山再起的话不过是句玩笑,说得夸张些,姑娘可以算是我的再生父母,您若还看得起我,就将这钱收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第八十四章 此为防盗章 这文昱书坊是临江最大的书坊, 自从一年前被少东家谢谨接手之后, 便提出所有的奉书要将投来的稿子都看一遍,同时也提高了奉书的工钱, 这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手段下去, 原本对此有些抱怨的奉书都不得不闭紧了嘴。 可是即便这个要求实行了,但大部分奉书对这项任务还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毕竟在他们看来, 这分明就是在做无用功, 这些投来的稿件大多质量堪忧,许多甚至连字都写不好, 句子都不通顺,这一遍看下来,只怕元气大伤。于是众人有了默契, 每个月看一次,众人轮流排班。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 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 先是看了看字, 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 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 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 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 有人在赏玩,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百~万\小!说,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少东家的这个要求,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 很快,黄奉书拿着这本书,带着伙计月生一同到了少东家谢谨的书房。 谢谨年纪不大,刚刚及冠,皮肤白皙,眉眼温和,嘴角轻轻地勾着,仿佛随时都带着笑一般。一点也不像是在商界杀伐果决的谢氏少东家。 谢谨看了一眼黄奉书激动的表情,又接过他手里那本书册,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书的封壳和前几页被水浸湿,大部分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依然能从剩余的几个字中看得出这一笔字遒劲凛然、笔力雄浑。 这个世界没有颜真卿,故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就是被誉为书法界四大楷体之一的颜体。 现代人学书法多从颜体入门,但要写好一笔颜体,也不是那么简单。苏清漪从小练书法,一开始只是因为这是少年宫唯一给孤儿院孩子开放的课程,后来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项艺术,这么多年下来,一笔颜体已经写出了风骨,糊弄一下不知道颜老爷子的古代人是足够了。 谢谨自小学书,看到这笔字的时候,不自觉就挺直了身体。他翻过前面几页,从没有被浸湿的部分开始看,然而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最后,当整本书看完之后,他抬起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月生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和盘托出。 黄奉书又气又急:“少东家,这就是最近名动整个临江城的《镜中美人》,原来先前林先生已经来投过稿,却偏偏被这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小子给放过了。” 月生声音里带着哭腔:“少东家,当初来投稿的可不是林先生啊,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小人见他半点规矩都不懂,才没有当回事情,少东家恕罪啊!” 黄奉书一愣。 谢谨又问:“你确定?” “小人确定,哦,白先生可以为小人作证的,当时他也在场呢,原本他还要帮小公子引荐给常奉书的,但小公子走的太快了,白先生便作罢了。” 谢谨自然不可能只听信月生一人之言,便派人将常奉书和白先生都一同请了过来,确定了月生所说的的确是实话。 常奉书将一脸懵逼的白先生给送走,回来便发现谢谨和黄奉书都陷入了沉默。 “少东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奉书看了一眼谢谨,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常奉书。这下,轮到常奉书肠子都要悔青了。 常奉书瞪着眼睛看着月生,恨不得生撕了他。 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当初荻州的长信书坊不过是一家濒临倒闭的书坊,却因璇玑先生一人之力,成为了如今江东最大的书坊。 由此可见,一个好的作者,将会带给一家书坊多大的利润,别提他们这些人每年为了璇玑先生的话本印量,要跟同行打破多少次头,而长信书坊啥也不用干,不限印量就能获得璇玑先生的首印权,可谓轻轻松松就赚到了钱,怎么不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依旧不知道谢谨当初提那个要求的目的是什么,但也不得不说一声高瞻远瞩,只是再怎么高瞻远瞩,还是被几个不上心的下属给毁了。 黄奉书等人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常奉书忙道:“少东家,既然林先生当初有意投稿,如今咱们再找他不就行了,只要能获得他的首肯……” 谢谨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当初我与叶老一同上门,都被拒绝了,不止我们,秀逸也是如此。” 秀逸书坊是临江城的第二大书坊,但这些年一直摩拳擦掌要干掉文昱好上位,他们会抢先一步接触林德安并不是什么奇事,林德安拒绝文昱或许是面子过不去,可若连秀逸一并拒绝,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黄奉书不想让常奉书专美于前,也接着道:“林先生是不是恼怒了我们,不如老朽带着这混小子上门找林先生告罪。只要林先生消了气,自然会同意与我们合作。”他见谢谨不说话,狠心道,“少东家放心,老朽便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定求得林先生的原谅。” 谢谨却仍旧摇头,说出的话却极为熨帖:“黄老言重了,此事固然重要,便是不成,也不过是一桩生意。您在文昱书坊这么多年,劳苦功高,又岂是一桩生意能比?” 黄奉书自然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但还是要劝道:“少东家,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啊……” 倒是常奉书看出了点什么,一把拉住了他。 谢谨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淡淡说道:“此事我自有计较,还望几位暂时能守口如瓶。” 几人自然连连点头。 谢谨又好言安抚了一阵,才让他们离开。 待到他们走后不久,一名护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少东家,您找我?” 此时的谢谨早就没了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样,淡淡吩咐了一番。 护卫点了点头:“少东家放心,属下亲自点人,不分昼夜看着那林德安的院子,只要那小公子一出现,属下便立刻来报。” 谢谨摇摇头:“不用,你派人跟着他就行,到时候我亲自上门拜访。” 护卫已然知道前因后果,却疑惑道:“少东家就这般肯定,那小公子才是这故事真正的作者?” “总之林德安不是。”谢谨的嘴角这才重新勾起笑意,“至于他是不是,见过就知道了。” 东市的关宁街却完全不同,作为临江城的书画铺子一条街,这边要安静许多,且来往的也多是些穿着长衫的书生。售卖的也都是书画笔墨、古董文玩一类的雅致玩意,这点从铺面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似乎整条街都散发着墨香。 在街角一处小小的铺子,书铺的樊掌柜正在拨弄算盘。 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女抱着一个布包有些不太确定地踏进铺子,这声响惊动了樊掌柜,他抬起头,见到来人,露出温和又有些惊喜的笑容:“七娘有段日子没来了,苏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少女似乎有些拘谨,只是将手里的布包往前递了递:“您看看,这个能当多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第八十五章 此为防盗章 苏清漪一愣, 想起谢谨似乎和自己说过, 结果这几日事情太多,自己竟然给忘了。 萧泽摇着扇子往一旁的茶楼走去, 却见苏清漪没跟过来, 只得又叫了她一声:“在大太阳底下发什么愣?赶紧过来。” 苏清漪还没反应过来,就跟着萧泽进了茶楼。 茶楼里, 说书先生正在滔滔不绝, 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话本子, 而是先前那一场文会。他说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仿佛那一日就在文会中一般。故事里, 林德安就是个恶贯满盈的小人,而那些士子们就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 观众们一时被林德安的无耻恨得牙痒痒,一时又因为真相被发现而抚掌大叹。 萧泽同苏清漪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 等伙计送了茶水来,他才嗤笑着同苏清漪道:“那日文会我就在现场, 哪里像是这说书人说的那样夸张,倒像是开武林大会一般……” 这大概是《镜中美人》流行的后遗症,哪家说书的不在故事里比划几招, 都不好意思和观众打招呼。 苏清漪听着也有些尴尬, 这说书人将她形容成一个留着白胡子的世外高人, 溢美之词源源不绝,偏偏夸的还不是地方。 身长八尺、鹤发童颜就算了, 天赋异禀、夜御七女又是什么鬼?! 偏偏观众们很吃这一套, 叫好声和鼓掌声恐怕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萧泽也意识到不对, 轻咳一声,尴尬道:“这里头有些闷,我们出去吧。” 出来之后,两人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萧泽见苏清漪感兴趣,便将文会那天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苏清漪之前曾听谢谨说过那天的事,但萧泽是纯粹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的,补充了许多谢谨没有说过的细节,比如她那笔字被谢怀卿一眼看出来是临摹的。 苏清漪感慨谢怀卿眼光之毒辣,却心念一动,问萧泽:“小侯爷觉得这位谢十二少为人怎么样?” 萧泽一愣,似乎有些不情愿:“你问他做什么?”但还是想了想外祖父和老师对谢怀卿的夸赞,勉强挑出了那么一句,“算……算是个君子吧。” 苏清漪若有所思,若是个君子就好办多了。 萧泽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对门的酒坊传来叫骂声,两人循声看过去,正巧看到店小二将一个酒鬼给推出了店门,还一脸嫌弃道。 “没钱吃什么酒!快滚!” 那酒鬼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一张蓬头垢面的脸抬了抬,正好看到苏清漪和萧泽,他身子一震,惶恐地连滚带爬逃离了这一条街。 小二不知内情,还在他身后叫骂嘲笑着。 萧泽“咦”了一声,“那不是林德安吗?” 苏清漪应了一声,心情有些复杂。 文会后,谢谨一纸状书将合隆书坊以及林德安告上了衙门,有那么多士子作证,官府很快就判决了林德安抄袭,收回了合隆书坊的红签。 程川有方婕妤作为后盾,官府不敢拿他怎么样,但林德安就不同了,官府几乎将全部责任都推在了他的身上,判罚极重。 他为了不受那皮肉之苦,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赎了刑罚,赎完之后,他又变成了苏清漪初见时那个一无所有的样子,且因为背着抄袭的名声,为人唾弃,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苏清漪不是圣母,也并不同情林德安。在她看来,当初林德安既然那么做了,就要承担后果。她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林德安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还会那样做吗? 没人知道,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了。 萧泽没有注意到苏清漪复杂的表情,只是有些厌恶道:“一想到当初我还敬佩这样一个人渣,简直是……” 林德安带来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苏清漪才想起之前忘记的事情,问萧泽:“小侯爷既然要去买书,怎么不去关宁街,跑到这边来?” 萧泽没想到她还记着,目光飘忽:“爷这种身份,和人家挤来挤去排队像什么话……”在苏清漪狐疑的目光下,小侯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一旁,最后自暴自弃地嘟囔道,“好了,我说就是了……之前我同那谢谨交恶,如今怎么好意思去他名下的书坊买书……” 苏清漪顿时了然,竟还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她顿时也有些愧疚:“是我连累小侯爷了。” “同你有什么关系!是爷看不惯他这种人。”萧泽挥挥手,不在意道,“不过这人虽然私德有亏,好歹帮颜先生讨回了公道,也不算太坏。” 苏清漪“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堂堂小侯爷居然这般单纯热血、恩怨分明,实在是很难得。 “笑什么?” 苏清漪连忙摇头:“没什么。” 此时,护卫已经将书买回来了,萧泽也懒得跟她计较,将书小心地包好,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苏清漪还没有反应,催促道:“走啊!” “??” 萧泽故意粗声粗气道:“爷亲自送你回去,免得又被什么宵小给跟踪了。” 苏清漪错愕之余,又觉得暖心。 “不用了,我没事的。”苏清漪微微一笑,“谢谢你,小侯爷。” 萧泽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不识好歹的小丫头给气到,谁知见到她脸上甜甜的笑容,心底竟然生出一抹慌乱,不自觉地别过脸:“不识好人心,下次爷可不会管你了!” 苏清漪不以为杵,依然笑眯眯的,反倒像是在纵容萧泽的无理取闹一般。 萧泽被自己的脑补恶心的够呛,压住了那股不知从哪来的慌乱,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一股子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清漪感慨了一会傲娇的小侯爷,才向樊掌柜的书铺走去,她想要买古籍同那位谢十二少换回父亲的书,没有谁比樊掌柜更可靠了。 樊掌柜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对苏清漪有愧,听她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又想起什么一般,将闻砚的信递给她。 苏清漪看了信,知道闻砚已经出发去了谭阳书院,他在信中感谢苏清漪。苏清漪虽然不知道自己抄的佛经究竟起到了什么作用,却也由衷地替闻砚高兴。 她将信收好,这才回家,谁知刚进院子,就见郁长青一脸焦急的模样。 “七娘,老师知道你把师公的书给当了!” 苏清漪心里一个咯噔,却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那只提在心里的靴子终于落了地。 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黄奉书,他撑着脑袋,有些不耐烦地对几个伙计道:“就放在那里吧。” 伙计们将箩筐抬到了他指定的位置,就下去了。 黄奉书随手拿起一本,先是看了看字,随后才硬着头皮看了下去。 如此看了几本,黄奉书额上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他用力地拍着桌子:“连字都认不全,还写什么!连我家的猫儿拿支笔都比他强!” 隔壁一间房间里,其他几名奉书有人在品茶,有人在赏玩,有人在如痴如醉地百~万\小!说,却都被黄奉书的动静给惊动了。 一人道:“老黄向来严谨,少东家的这个要求,最难以接受的人就是他了。” “他这性子不改改,迟早要被气死。” “我一会去给他送壶菊花茶好了。” 三人笑嘻嘻的,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表情。可不是吗?偌大一个书坊,奉书就他们几人,有这功夫,看几位秀才公的文章,便是写的不那么有趣,至少也能读下去不是?总好过去看一些狗屁不通的,简直让他们跟吃了屎一般恶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箩筐里的本子都像狗屎一样,至少常奉书还是从来里面挖掘出了白先生。 常奉书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淡淡一笑:“老黄向来爱争先,如今倒看看,能否让他从里头找出一个璇玑先生?” 几个奉书都捂嘴偷笑。 这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巨响,几人被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一人快步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咂舌道:“老黄把整个筐子都给掀了,只怕也是气得狠了。” “哎,我还是赶紧泡个菊花茶吧,——一会要是老黄被气晕了,还得让伙计去请大夫。” 几人说说笑笑,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这样的事情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一次,他们都习惯了,打趣归打趣,他们可真不相信黄奉书会这么脆弱。 谁知就在这时,黄奉书突然拿着一本书冲了出来:“月生!月生!!你上来!”一边喊着,一边朝楼下跑去。 剩下几名奉书面面相觑,却意识到定然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不会让黄奉书这个向来稳重的人做出这么不稳重的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