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天涯》 正文 白衣玉面少年郎 刀风呼啸,一把白铁刀‘噗’的向前劈出,隐有风雷之声,拂起落叶哗哗作响,须臾间,刀锋已至汉子面门,汉子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之色,手中一柄黑色大刀倏的撩起,只听得一声脆响,两刀交击震耳,不绝于谷。汉子并无攻意,身形已在丈外,刀横于胸前,做守式。使刀少年不等汉子落稳,又匆匆扫出一刀,脚尖点地,落身时,刀锋已齐汉子脖颈。汉子晃动上身,刀刃贴耳而过,身形未正,便向少年刺去,少年脚走元步,闪向左侧,剑眉一挑,刀决引动,白铁刀寒光灼灼,向汉子右肩疾突。 树影间,两人身形如捕风掠燕,刀光耀耀,交击声‘叮叮’不绝,你来我往间皆是生死,如此已走了四c五招。二人刀法难分伯仲,全力相搏。 青石板上落叶随风而起,尤未落,在空中已被斩的破碎。二人斗的正酣,暗使心法内力,脚步起落处若蜻蜓点水,周身两米,不见枯叶相落,倒是树旁流水,端淌无声,黄叶飘下,浮于水面,便摇曳而去。 厅堂正门坐着三人,正目光闪动,关注着场中搏斗。上首的汉子年轻些,却也有四十多岁,面色微白,颌下无须,脸色微怒,一双眼睛圆睁,随着场中二人身形起落滚滚有神,嘴巴紧闭。下首是个五十余岁的秃头老者,着一身灰布僧袍,慈眉善目,面色温和,目光随着场中二人身影挪转闪烁清明,左手捻动着一串禅珠,个个光亮照人,时紧时慢。正中的汉子身材魁梧,脸上的络腮胡已尽斑白,五十岁出头,正望着场中相斗眉开眼笑,神情甚是得意。三人相距约有丈许,身后各站着自家弟子,上首的白面中年汉子身后站了近十人,正中的大汉自有气场,身后有二十多名弟子,两家弟子着装无有不同,看得出同门同派,皆手扶大刀,目光焦聚着场中,面露惊讶之色。老僧左右各站着一个和尚,面色平静,看着场中刀影霍霍脸上也未起波澜,似毫不在意般。 刀声愈演愈急,眼见少年与年轻汉子已出了六十余招,尤未分出胜负,两人额头已有汗水,却谁也不敢怠慢。二人见招拆招,将刀式演练骤起风云,隐有虎啸之声。 落叶随刀风飕飕而落,萦绕于空,倒影在水面上,如雅韵仙游。 两人拆到七十余招,年轻汉子以攻为守,不等刀招喂老,身形一顿,刀决一引,劈空处,刀已斩到少年前胸,少年来不及收刀抵挡,面露慌张,轻喝了一声,腾空跃起,身形在空中翻滚,未等落,剑眉一皱,使刀便向年轻汉子后背刺去。年轻汉子还兀自吃惊,闪躲未及,只感到后心一凉,身背被划出一条血口,而少年腿上,也多了两道血痕。那少年以刀撑地站起,心里似未平,还欲再战,年轻汉子已收刀入手,匆匆赶到他面前,脸色担心的问道:“林师弟,伤的要紧么?”那少年脸色微白,眼中隐有愧意,道:“不打紧,多谢关师兄手下留情!你的伤,我”年轻汉子看到少年面带歉意,一时语塞,连忙摆手说道:“只是些皮外伤罢了,修养几日便好,方才你也是情急之下伤了我,不必介怀。” 场中搏斗已毕,那堂前面色微白的中年汉子脸上怒意更盛,直勾勾的瞪了少年一眼,转而陪着笑脸,语气冰凉的冲正中大汉道:“恭喜掌门师兄,调教出了个举世无双的好徒弟,看来我灵空谷,后继有人了!”那大汉脸上得意更甚,笑道:“岳师弟过誉了,林师侄修习刀法天赋极佳,只是输在了刀法造诣上,假以时日,必会成为我派翘楚。单就说‘鹞子翻身’这招,虽是被逼于无奈情急使出,却彰显勇气,此等胆识,怕是无人能及。”白面汉子听到此番话,脸上怒意渐消,只是依旧还紧咬着嘴唇,心里暗暗不爽。 这须发斑白的魁梧汉子,姓程,名川河,是‘灵空刀派’的掌门人。那白脸汉子姓岳,名钟秀,是灵空谷北山长老,负有刀派传功之责,亦是这谷中的唯一一位长老。 这‘灵空刀派’源起塞外漠北,唐末之时,为避烽火,乃在晋南灵空山谷开山立派。‘灵空刀派’原有四大长老,分别是北山c南木c西崖c东池四长老,鼎盛之时,其名威震河朔,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可小觑,列为天下十派之一。只是近百年来,江湖动荡,灵空派日渐式微,尤其是三十年前那场江湖浩劫后,直接陨了南木c西崖c东池三大长老,门人也仅剩数人,让刀派自此一蹶不振,而后二十多年,灵空谷苦苦支撑,再无此三大长老。近几年‘灵空刀派’稍有起色,于是北山长老和掌门人便约定每三年派出弟子在月照崖前比武,胜者一方可随受教师父一同前往本派藏功洞闭关修炼一年。因此灵空谷的弟子们皆苦练刀法,上一次输了,这一次定要全力以赴赢下来,有了如此信念,诸弟子为习得高深刀法,日夜勤加练习,近些年派中倒也算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程川河左手相坐的秃头老者,乃是千佛寺的高僧,出家前姓迟,是灵空谷上一辈弟子的大师兄,年轻时意气飞扬,其名早播于江湖,后来勘破尘世,便离开了灵空谷,在千佛寺皈依佛门,法号唤作了尘。 “好刀法!好刀法!刀风呼啸如秋风扫落叶,风卷残云。甚妙!甚妙!” 忽而,从谷中上空传来了一阵人声,听得音色,似是位年轻的公子。回音于谷中动荡空灵,尤未平,断崖上便闪出一个人影来,那人身法轻盈,脚踏松枝翠竹,只几下便跃到了屋顶,最后稳稳落于堂前。 此人身着白衣,背负箭羽,约莫十岁,一脸书生气,眉宇间却不失英豪。身上白衣裤衫已微有脏破,看样子在山野间行走良久,连靴子也沾满了泥土。 白衣男子落地稍稳,眼睛便扫过众人,脸上携笑道:“如此冒然闯入贵地,实非所愿,还请诸位见谅。”程川河细细端详了他一眼,和岳钟秀使了眼色,隐去脸上的疑惑,向前上了一步,拱手笑道:“见谅倒不必,山门野派,无礼拘束。到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白衣男子拱手还礼,微笑道:“晚辈姓陆,单名一个天字。”陆天?程川河将此名字在心中滚了两滚,除了忆起几十年前自己结拜的大哥姓陆外,却实在想不起第二个姓陆的人了,这个陆姓少年他也未曾识得,怎奈何‘久仰’二字实难说出口,便轻咳了两声,消了脸上的窘迫,问道:“原来是陆小兄弟,幸会幸会!此处山谷僻静,进出山谷也只有一条路可走,若不识路,,入我谷中,怕是要消遣上半月才能转出去,不知小兄弟如何寻来谷中?” 陆天听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觉得失态,连忙捂住嘴,似是想起了莫大的趣事,面带笑意道:“这件事可有趣的紧啊!七日前,我在林间狩猎,偶遇一只巨鹿,便搭箭射去,没想到那畜生机灵,这一箭躲过了要害,只是射中了臀部,受伤之后便跑了,我沿着血迹追了两座山才找到它,见它时已经奄奄一息,本想上去结束其痛苦,却不知半空中哪儿来的一声刺耳鸣叫,便见一白色大雕扑腾而下,径直将那畜生掳了去,那大雕翅膀扇动,鼓风险些将我吹倒,一时眼前迷茫一片。待到清明时,大雕已升到了半空中,我心里气愤不过,上马便追了上去,本想将这白雕射下来,却心中感觉这雕通身雪白,无一杂物,甚是稀奇,不忍伤它。便如此昼夜不息的追着它,三日后,那白雕飞上了一座险峰,待我爬上峰顶时,早已不见其踪影,只见眼前林深岭伏,却又不知是何处,本想要往回走,可转过身才发现早已没路,竟然迷路了!哈哈,甚是可笑。如此在荒岭间游荡了四日,方才在林间找寻野物已备充饥时,隐约听到刀击霍霍之声,当下心喜,便随声寻来,见到有两人在比武,就躲在松顶不便打扰,饶是看了一场精彩的搏斗,你来我往间招招精绝,甚妙!甚妙!” 程川河见陆天白衣玉面,话语间毫无掩饰,心想:“此人尚年轻,怕是入世未深。”也放开了端着的架子,笑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稀奇事,陆小兄弟在山林间奔走良久,想必是受难了。”陆天玉面隐约泛红,似有窘色,说道:“是啊,是啊,可都怪我一时好奇心重。”心想:“已经七日未归家,父亲怕是要着急了,说不定现在正满山找呢!”他叹息了一声,眼前父亲刻板的面容逐渐浮现,着实让他打了个冷颤。程川河见他发呆,隐着脸上的笑意,小声喊道:“陆小兄弟!”陆天似未听到般,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并未回应。程川河皱了皱眉,将声音提大了些,又喊道:“陆小兄弟!”陆天被从沉思中惊醒,脸上阴晴起伏,忙道:“是前辈在唤我吗?刚才有些恍惚,失礼了。”程川河微微一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怕是小兄弟累了。方才在谷上喊好,莫非陆小兄弟对刀法也深有造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衣玉面少年郎(二) 陆天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些许慌张,道:“深有造诣可不敢当,晚辈也只是略懂一二罢了,是才看了刀式,想必贵谷所传刀法,乃源起漠北,为昔日胡人所创,大开大阖间风起云涌,如狂沙呼啸,当真是好啊,哈哈!”岳钟秀方才脸上怒意未消,听到陆天提起‘胡人’二字,脸色愈加难看,上前走了一步,指着陆天,喝道:“放肆!我‘灵空刀派’自立派以来,已历一十三位掌门人,皆是汉人,创派祖师乃龙门刀侠,至今已逾两百年,岂容你这小儿信口雌黄,甚么胡人所创,一派胡言!众弟子听令,将此人赶出谷去!”“是!”传功长老所命,灵空谷诸位弟子莫敢不从,皆山呼,提刀将陆天困在中间,一时气氛剑拔弩张。 程川河见场中形势不妙,冷眼瞪着围上来的弟子,上前一步挡在陆天身前,喝道:“这位陆小兄弟冒然闯入谷中,情有可原,尔等休得无礼!”经此一震,众弟子皆面面相觑,莫敢上前,程川河看了一眼岳钟秀,道:“岳师弟,纵使这位陆小兄弟说的不对,你又何必动怒呢!”岳钟秀冷哼了一声,脸色已是铁青,没有理会程川河,阴冷道:“掌门师兄倒是心大,怕是在藏功洞闭关修炼已久,失了血性。”程川河不禁气闷胸臆,刚欲动怒,陆天挺身而出,站与他齐,脸上似有愤愤不平道:“我说的有甚么错吗?天下四大刀派,唯有你这‘灵空刀派’主攻而防微,招式大开大阖,善使蛮力,而其他刀派皆攻防兼备,刀式也圆满含蓄,若你这刀法不是胡人蛮族所创,后流入中原,又为哪般!” 岳钟秀听他言语之中似有薄凉,泛白的脸已被气的微红,目光若电般瞪着陆天,喝道:“大胆!”话音未落,身影已奔至陆天面前,双手化爪,牢牢扣住了陆天的脖颈,眼中腾起阵阵杀意,牙也咬的咯咯直响,狠狠道:“你若再敢出言诋毁我派,我定杀了你!”陆天被扣住脖颈,呼吸不畅,玉面憋得通红,可眼中毫无屈服之意,嘴角轻扬,道:不准别人说你坏话,说了你便要杀了别人,天下这般大,若是每——每人骂上——你一句,你——你岂不是要杀光天下人。哈哈,要动手便动手吧!”岳钟秀听他言语之中尽是讥讽,不禁气闷于心,脸色涨红,一双眼睛微凸,着实吓人。程川河心里暗道不好,连忙喊道:“岳师弟,这位陆小兄弟说话无心,勿要动怒啊!”岳钟秀似没听到话语般,手上暗使劲力,眼睛也略显微红。陆天已喊不出声来,脸上泛起青色,干咳不止。“受死吧!”忽然,岳钟秀大吼一声,内力激发,周身落叶纷纷朝外散去,此时他眼中杀意正盛,陆天的身子竟被径直拎了起来,脸上已毫无血色。 却在此时,一个灰色人影从旁窜出,呼啸声中,袈裟翻动,却又是一声闷响,电光火石间,岳钟秀已被推出三丈许。只此一瞬,陆天已被救下,其周身裹在袈裟中,正奋力的喘着粗气,咳嗽不停。一场生死就此化解,了尘老僧使了招‘袈裟抱体’,待陆天面色回转,收了袈裟,眼睛半眯着望了岳钟秀一眼,些许疑虑一闪而过,诵道:“阿尼陀佛。”随他而来的那两位和尚也跟着诵了声佛号。岳钟秀被一掌推出,看着了尘老僧,眼中满含怒气,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冷哼了一声,道:“大师兄何必阻我,这小儿口无遮拦,辱我门派,便让我杀了他才痛快!”了尘听到他的话,闭着眼摇了摇头,缓缓道:“阿尼陀佛,怒易生恨,恨易生杀心。五师弟,你嗔念过重,这位小施主不过多少了几句话,你便要取他性命,这又是何必。” 听得此番话,岳钟秀脸上愈加阴晴不定,索性无奈,只得心生闷气,将头转向一边。 陆天用手揉了揉脖子,咳嗽了数声,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些,他瞪了一眼岳钟秀,来到了尘面前,欠身行礼,恭敬道:“多谢大师出手相救!” 了尘慈眉善目的看了眼他,双手合水,道:“不必相谢,施主入得谷中即为客,方才让施主受惊了,还请海涵。”陆天冲他深深地点了下头,微笑道:“我一向如此行事惯了,向来便是有什么说什么,方才便是这样,只不过随心而言罢了,便是见别人有什么不对,也会当面说出来,从不背后言语。”他一面眼过余光瞄着岳钟秀,一面声音提高,似是故意要让他听到般。 岳钟秀作为‘灵空刀派’传功长老,其身自有傲气,可又不好与陆天再置气,免得为同门小辈所耻笑,一时脸上青红浮动,内心亦甚是憋屈。 陆天见他这幅模样,将白衣理了理,一双剑眉下自洋洋得意,独自浅笑起来。那方才比武的林姓少年看师父为人所轻,不顾腿上有伤,秀眉一挑,提刀便跃至陆天面前。 他将刀尖对准陆天,眼中满含怒意,道:“灵空派林恒之不才,愿领教兄台高招!”话闭,便提刀起势,口中默念刀诀,内力自腹下丹田涌出,经云门c天府,稳稳汇于手中。陆天见他一副认真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林恒之不禁气上胸臆,寒声道:“要打便打,你却笑甚么?”陆天瞟了他一眼,不以为意,说道:“笑便是笑有趣的事了,如惊弓之鸟,听得弦动之声,便从天上坠下,可实在好笑。又有人不知自身高低,本来只拿得百斤重物,却偏要和能使千斤力气的大汉比力气,纵使他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拿不动千斤重物,还累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如此便好笑的紧了。”林恒之听出他话中之意,不禁怒气更盛,心里似有些烦躁,道:“莫要耍嘴皮子,若你不敢与我比试也可以,那便叫我师父三声亲爷爷,我便饶了你。”林恒之咄咄逼人,陆天眼中有些慌张,当下心想:“坏了!坏了!父亲常日教我修习刀法,我却只好轻功,书画,打猎,全偷懒了,这可如何是好!”林恒之瞧出陆天脸上迟疑,心中暗喜,道:“陆兄莫不是真的只会耍嘴皮子吧!哈哈”陆天见他一脸骄狂,眉头舒展,微笑道:“这位林兄可当真是不孝啊!且看你那白脸师父,正值意气风发,尚在壮年,我若按了你的意思,叫了他‘亲爷爷’,那不是把他叫老了,估计叫着叫着,你这好师父便可驾鹤西去了,你这岂不是明摆着害他么,哎,可笑,可笑。” 陆天此番话出,惹得旁上众人哄然大笑,将那岳钟秀的脸又气的青红不接。林恒之一时语塞,有些慌张的望了自己师父一眼,再看陆天时,已是满目凶光。他缓缓起刀,阳光下一抹寒光乍现,“接招吧!”林恒之双眉一挑,呼的一刀便刺向陆天面门,陆天不会刀法,但脚下功夫却自幼便喜好,步法c轻功c腾挪c易身皆出于家学,心中会了林恒之所走步法,洒然一笑,身子便轻巧闪出。林恒之见一击未中,心里郁愤,不等陆天身子站稳,一招‘奔流入海’却已祭出,刀风呼啸处似有水浪拍岸,气势惊人。陆天不紧不慢,脚下晃了虚步,向旁侧躲去。 两人如此走了四c五招,林恒之刀式愈演愈急,直把陆天逼到了墙角。陆天靠着身法走步,躲了数刀,虽并未还手,却自是渐渐应接不暇。林恒之连连出刀,心里会意他黔驴技穷,正得意,陆天却骤停身形,赤手空拳的迎了上来,那气势分明要做最后一搏。林恒之见他如此,心里不免纳罕:“他当真是不怕死吗?既如此,那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乃收回刀,将内力汇于脚心,刀诀引动,步法变换,一招‘大浪淘沙’便向陆天席卷而去,刀风呼啸处,隐有风雷。如此杀招一出,灵空派众人皆惊,倒是岳钟秀望着自家徒弟出尽风头,嘴角挂着邪魅。 少顷,刀影已至陆天胸前,却已是被逼入绝境。他皱着眉望着林恒之,心中早已怒意升腾,奈何无处可躲,便咬牙一想,将背上的箭羽掷出,脚下卖力朝墙一蹬,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林恒之见陆天掷来一物,当下杀心即起,只一刀便将箭羽尽数斩断,又朝陆天匆匆刺出一刀。陆天身形还在空中,心里一惊,一脚踢在林恒之头上,而那刀影随即贴身而过,将他下襟劈出一片,二人身法流转,你来我往间,尽是险招。陆天借力一跃,一个转身便上了屋顶,林恒之出刀成空,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便也飞上了屋顶。 陆天本无争斗之意,想着跃上屋顶避让,林恒之自会就此罢手,却不成想他依旧穷追不舍,一时脸上浮现难色,纵身又朝另一处屋顶飞去,口中忙道:“不打了!不打了!”。可林恒之并未罢休,追着陆天在谷中房屋间飞转,将青瓦踩踏的哗哗直响。两人一黑一白,身影仿若鬼魅,只不过陆天轻功好些,林恒之渐渐有些乏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白衣玉面少年郎(三) 二人相逐如火如荼,程川河立于堂下,见弟子如此乱来,当真丢脸至极。可更有年轻弟子,观二人飞纵,不知其辱,反而笑呵呵的叫起好来,似在给林恒之加油助威般。倒是方才比武的关濯,眉头紧锁望着逐事,羞的满脸通红。林恒之虽拼力追逐,却仍然落于下风,连额头上也起了汗水。程川河不忍再看,叹口气摇了摇头,准备上前制止,眼睛余光却扫到了一束光芒,虽只在阳光下那么兀自一闪,却十分耀人,那东西落在草丛中,却不知为何物。他心里好奇,走上前将草丛随手一拨,只听得哐当一声轻响,一件似玉非玉的挂饰牌子便落在了地上,那牌子通体光洁,里面夹杂着几许杂物,仿若浮云游水,该是品相不菲。其正面刻着一对做工细腻的龙虎,针锋相对,栩栩如生,颇有威势。龙虎之间的花纹处,刻着一个篆体的‘陆’字,线条优美,偏有古风劲道。程川河望着手中的牌子,眉目中尽是波澜,连拿着牌子的手也颤抖起来,便小心翼翼的将牌子翻到背面,几行小字当下映入眼帘:漠北,定襄陆家,龙虎尊令。他在心里默念着,络腮胡大脸上不免有些激动,抬头便向屋顶看去,那一黑一白两色身影并未停歇,惹得风声阵阵。 程川河将牌子小心收好,再无半点心思去观望屋顶飞逐,脸色凝重的站在原地,暗使内力,朝那屋顶的黑色身影大声喊道:“林恒之,还不快快住手!”话音一出,内力激发,卷起一阵气浪朝外排开,便如同闷雷般在谷中回响不停,灵空派有几个年轻的弟子,竟直接被震晕了过去,堂前枯树也随着声浪猛烈的摇晃起来,一时树叶自半空落下,沙沙不停。林恒之还欲待飞,被如此功力震住,当下便踉跄着身子,险些跌倒,直觉一阵头晕目眩,稍稳住身形,心里便全然没了逐意,从屋顶跃下,脸色煞白的跪在了程川河面前。 程川河瞪了他一眼,不作理会,目光又放到屋顶白影身上。陆天内力低微,无以护体,被这股内力震的不轻,却好在相隔较远,平复了下经脉起伏,从屋檐上摇晃着站起身,试了几下,才勉强站立。他纵身一跃,到了程川河面前,满脸笑意的看了眼林恒之,向程川河道:“如此追逐,可当真是累人呀,不过却甚是有趣,哈哈!晚辈在此多有造次,还望前辈多多包涵。是才前辈所使的是‘音波功’么?竟能在十丈之外伤人,果真好内力!”程川河会然一笑,说道:“哪里哪里,只不过一些雕虫小技而已。”话闭,便望着眼前这个白衣玉面的少年郎,脸上多了几分欢喜,随手从怀里将那牌子取出。阳光下,这似玉非玉的牌子熠熠其辉,甚是耀眼,一旁脸色正难看的岳钟秀看到牌子,也神情一紧凑了过来。程川河拿着牌子的手有些微颤,眼中不免慌张,向陆天道:“陆世侄,此物可是你的?”陆天先是一惊,望着牌子愣了一下,在身上搜寻了一会儿,才眉开眼笑的接过牌子,洒然道:“果真是我的,怕是方才打斗时掉了,幸好没丢,要不父亲知道了断然不会饶我,非得将我关在黑屋子饿上三天不可。谢过前辈!” 他自说的轻描淡写,将那牌子看也不看便收到怀里。程川河轻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更激动了些,向陆天问道:“敢问世侄,令尊可是陆沧海?”陆天听到‘陆沧海’这三字,心里一震,想到:“莫非此人识得我父亲,那样最好,此谷景色秀美,游玩几天便回去罢了。可若是父亲江湖上的仇家,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不管了,先应了他,待看他如何计较。”他沉思片刻,扫了眼身边众人,含笑道:“正是父亲。” 此话一出,灵空派众人皆惊,岳钟秀身居刀派传功长老,向来目中无人,可也是脸色一沉,身子也有些微晃。了尘大师本闭目静坐,手中禅珠缓缓拨动,而此时,亦停下手,看着陆天的眼里,闪过些许精光。 西北大漠,陆家堡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这陆沧海乃当家堡主,人称漠北刀侠,当真称得上‘英雄’二字。 程川河难掩心喜,颤抖着手上前,一把拉住陆天,满脸激动道:“一晃二十多年未见,我竟不知大哥有了个好儿子,当真惭愧,惭愧啊!”陆天见他如此,不免有些疑惑,心想:“父亲在江湖上结识了不少英豪,结义兄弟却没有几个,莫非此人便是父亲时常提起的三弟程川河?可当真是好巧啊!”他恭敬地低下头,抬手行礼,微笑道:“程师父,侄儿闯入谷中多有造次,还万望勿怪!”这一声叔父直叫的程川河心底开花,眼中望着陆天,满是温情,却又想到方才打闹之事,脸上浮出了几分窘迫,含笑道:“若不是识得你掉下的龙虎令,我又怎能识得你是大哥的儿子,今日你入谷中,多有误会,叔父门下弟子还差点伤了你,若是让大哥知道了,他非得怪罪我不可。今日,是叔父怠慢了。”陆天抖了抖头发,洒然一笑,道:“叔父莫往心里去啊,我一向便是这般性子,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自幼便不喜修习刀法武功,却对骑射c书画甚是喜爱,父亲也奈何不了我。只待有生之年,能够踏遍神州千山万水,尽识天下英豪,过上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若如此,那便是极好了!” 程川河见陆天年少,话语间尽是潇洒如意,又得与故人之子相认,一时往事浮心,似又忆起几十年前那段且自逍遥的日子,心底感慨万千,望着一袭白衣的陆天,满眼尽是情愫,若有泪光闪烁,他拍着陆天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好啊!好啊!一晃便几十年过去了,故人犹在,故人犹在啊!”程川河笑声豪气,却莫名夹着几分苦涩,若斟满沧桑,在谷中震声隆隆,将几只栖在崖边的飞鸟,也惊的啼鸣飞起。一旁的了尘和尚听得他大笑如此,闭目诵了声佛号,脸上多了些许萧瑟。此时,太阳已偏西,片片落叶正随风而落,倒映在月照崖潭中,似万物沉静,又了然于伤。 陆天尚年轻,不知程川河大笑甚意,以为心中欢喜,便跟着高兴起来,玉面上尽是欣然。程川河仰头平静了心情,长叹了一声,却是心中无奈,又能作何,岁月已然而去。他转身看了陆天一眼,微微点头,收起心中波澜,起身走到林恒之面前。 林恒之跪在地上,手中白铁刀放在一边,低着头,脸上怒意似未平。程川河瞄了他一眼,正色道:“恒之,你可知错了?”林恒之缓缓抬起头,脸上尽是委屈,可是眼中并未屈服,道:“掌门师伯在上,恒之深受教诲,可实在不知错在哪里,我不服!”程川河见他全无悔改之心,当下有些恼怒,沉声道:“好!你既然不知错在哪里,那老夫便告诉你!年轻气盛尚可原谅,可你杀心过重,争强好胜,当真丢尽了我门派的脸!”他冷哼了一声,扫过门派众人,大声道:“罚!林恒之面壁思过十日,即日起由关濯早晚送饭,其他人不得探望!”众弟子面面相觑,虽有疑问,但迫于掌门之威,也不敢有何微词,便纷纷跪下,山呼:“谨遵掌门指令!” 陆天看林恒之和他年纪相仿,似还要小些,心想:“若不是我今日冒然入谷,何故有他遭此责罚,又当于心何忍啊!”便走上前,面带不忍冲程川河道:“程叔父,恒之兄今日受难,也全怪在我,还恳请叔父收回责罚,放过他罢。”“林恒之甘愿受罚!”陆天话音未落,林恒之便已从地上站起,他冷冰冰的看着陆天,眼中全是怒意,咬牙切齿道:“老子不稀罕你求情,老子受得起!”话毕,寒着脸瞪了陆天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向堂前台阶走去。程川河见他这般无礼,手心紧紧攥着,一时气凝胸臆,脸也变得煞人。一旁的岳钟秀望着林恒之离开,心头早已不忍,冲着程川河似笑非笑般说道:“掌门师兄果真好手段,那我的弟子开刀,不仅赚了威势,还打点了故人。我刚才差点杀了这位陆家堡的少堡主,要不然,你也降罪于我吧!”程川河听得此话,一时气涌心头,朝岳钟秀猛地一指,大喝道:“岳师弟,你”话未说罢,岳钟秀便轻瞄了他一眼,负刀挥袖而去,全然未把他这刀派掌门放在眼里。岳钟秀自向前走着,只留其笑声在谷中徘徊,全然讥讽嘲笑。入了大门,他又回头望了程川河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心想:“怕是你的威风过不了今夜了。”眼中尽是得意,轻哼了一声,便面带诡笑入了厅堂后院。 程川河怒目圆睁,刚欲动怒,却被了尘老僧一把拦住。了尘望了眼岳钟秀渐消的背影,眉目间似有隐忧,说道:“岳师弟虽向来持傲,却断然不会如此,比起往日,他今天倒是有些异样了。”程川河听此一说,脸上怒意消散,皱眉道:“大师兄的意思是,岳师弟有心事?可他向来独行独往,也无甚儿女家室,却也不像是为了恒之,那便为何如此反常?”了尘老僧并未作答,闭目捻动着禅珠,良久,才睁眼道:“阿尼陀佛。方才为了救陆施主,推他的那一下,我并未用上七成功力,他却退开了三丈。岳师弟武功较你不差,怎会如此单薄,怕是有了内伤,经脉不稳,中气不足了啊。”程川河心中不禁纳罕,问道:“内伤?”心想:“他只不过几日前出谷办事,回来后并未看出其端倪,想必是岳师弟刻意隐瞒,那却又是为何?所受之伤何人所为?我灵空派向来平和,并未与何门何派交恶,怎会有人伤他?”一时心绪万千,思虑难平,却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了尘老僧看他心神不宁,开口道:“或许是老衲多虑了,师弟不必介怀。今日会武你门下弟子胜了,这一年闭关修炼,门派上下还全要仰仗五师弟,这受伤之事,自不必问,若他想说,便也不会这般遮掩,怕是另有隐情。” 程川河听得此番话,心里释然几分,携笑道:“多谢大师兄指点。”只嘴上如此一说,心里却还是万千疑虑,索性他也是个豁达之人,想的烦躁便不去想了。乃吩咐众弟子退下,将了尘老僧和陆天请到灵空谷殿内,安排厨子做些可口的菜肴,又拿出这谷中自酿的三十年陈酿高粱酒,招待两位客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一) 待菜上齐,程川河便一把将桌上的酒坛子提起,会意一笑,手上暗使劲力,只听得‘碰’的一声轻响,那粗瓷坛子封口已被起开。霎时,一股浓郁的酒香绕梁填屋,直叫人心旷神怡。陆天心底暗暗称赞道:“这酒香味逼人,果真好酒啊!”他顾不上腹中饥饿,望着程川河手中的老瓷酒坛,只觉一时口渴难耐,不禁咽了几口唾沫,心里想着:“若能将这坛子捧在手中,大口喝酒才痛快啊!” 程川河正欲放下酒坛,见他如此,心中会意,便替他斟满一碗酒,微笑道:“此酒乃我谷中自酿高粱,怕是有些年头了。舍下寒陋,无以待客,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世侄勿怪。日落西山,谷中早寒,莫不如请世侄先尝上几碗酒水,缓和缓和。”陆天看到桌上的酒水,心中自是欢喜,说道:“程叔父见外了!如此款待,晚辈感激不尽!既是好酒,便当共饮,请啊!请啊!” 便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 程川河微笑道:“陆世侄果真爽快,颇有大哥当年的气势!”自笑着,斟满酒,也仰头干了。 了尘老僧见他二人喝酒正酣,诵了声佛号,便以茶代酒,也喝了一碗。 酒水下肚,陆天只觉胸腹中涌出暖意,口中酒香流转,乃放下酒碗,爽声道:“此酒令人回味无穷,果真好酒!”程川河面带微笑,又提起酒坛,咕咚咕咚给他二人斟上酒,笑道:“陆世侄误入谷中,我又与你相认,此乃天大的缘分,大师兄早已皈依佛门,尚有戒律,不便饮酒,要不我二人对饮五碗如何?” 陆天见他眼中尽是欢喜,想要推脱,却又怕扫兴。他自知酒量不佳,可这陈酿高粱却甚是爽口,便想再多喝一碗,又想:“今日误入谷中,得遇父亲结义兄弟,这酒怕是也替父亲喝了,早些时候被那岳钟秀和林恒之当众羞辱欺负,心中闷气自难消,又不知如何报复,索性喝上它几碗大酒,醉了便甚么烦恼也没有了。”当即正色道:“即是缘分,又是故人,程叔父,这酒我便替父亲喝了!只是一会喝多了失态,叔父可莫要怪我。”乃不由分说,端起桌上酒碗,将那心中气闷都化作了这碗香浓醇久的酒水,咕嘟咕嘟的喝进了胸腹之中。 程川河心中欢快至极,大声道:“好汉子!”便也端起碗来,仰脖子喝干。 待他放下酒碗,陆天又斟上两碗酒,含笑道:“爽快!爽快!”又将一碗酒喝光。 程川河又喝了一碗。如此三碗陈酿高粱下肚,陆天只觉面红耳赤,身上燥热不已,头也有些晕眩了。他脱掉了上衣,只穿上一件薄衫,从桌上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大肆嚼着,便又在碗中斟满了酒。 二人满心欢喜,酒也喝的豪爽,不消片刻,五碗酒便已喝满。 陆天睁着嘴眼,筷子已拿不稳,便只好抓起桌上一块猪骨兀自啃了起来。这五碗酒下肚,他只觉腹中难受,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般,额头汗珠也是唰唰落下,身形已有不稳,也只是为了面子,苦苦支撑罢了。 程川河见他醉态可鞠,心底暗暗自喜,却是酒意催人,想起了几十年前的少年往事,一时悲浮心头,早已布满沧桑的脸上波澜起伏,眼角也有些湿润,便抓起桌上酒坛,也不斟酒,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了尘老僧见他如此,眼中闪过几丝不忍,却最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几声夜鸟的啼叫似泣血般在谷中回响,此时已是黄昏,天边是群山掩映的暗红色霞光。 酒过三巡,屋外已是暗沉。桌上一片狼藉,陆天早已醉的不省人事,此时正趴在一旁呼呼大睡。程川河将老瓷坛中最后一口酒饮干,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尽是舒爽之色。便吩咐门下弟子将陆天送至客房,又命人收拾好了屋榻,安顿了老陈老僧等一行人。 秋风习习,月明星稀,已是深夜。夜枭栖在竹林里凄声啼叫,只把从空里泻落的一片银光修饰的冷清惨淡。竹声婆娑,月光下,叶影若浮于水中,随风起,皱起阵阵波纹。 不知睡了多久,陆天猛地睁眼醒来,感觉口渴难忍,小腹中隐隐作痛。他从床上坐起,头脑中还是浑浑噩噩,借着月光看到屋内桌上放着一把茶壶,便不顾衣衫不整,冲到桌前,提起茶壶便咕嘟咕嘟喝起水来。一股清凉入肺,只感口渴已解,甚是舒爽。可小腹中积攒了不少白天喝下的酒水,直把人憋得慌。陆天一时难耐,往窗外望了望,见屋外月光铺地,如撒白霜,心中想:“窗外如此明亮,该是能寻到解手的地方。”便草草穿上了长衫,捂着小肚,急急忙忙奔向了屋外。 刚一出门,迎面便袭来一股寒风,陆天衣衫单薄,冷不防打了个激灵。他站在原地环顾四周,看到房屋黑影瞳瞳,四周寂静,有些渗人,可小腹实在难受,又不好在堂院里解决,便皱着眉,心一横,向前方一片竹林掩映中的院子疾行。几只夜鸟栖在月照崖边的枯树枝上呜呜叫个不停,只让陆天心底发毛,不知不觉间脚下已快了几分。如此在院落间转了三圈,可硬是没看到一处茅房,此时陆天已忍到极限,连额上也起了汗珠,可望着如死灰般静谧的房屋,他心急更甚,便索性不找了,目光落在了一片不远处的茂密竹林里,见四下无人后,冲进了竹林,大方的解着手。待解完手,腹中难受已消,陆天心中自是欢喜,正欲整理衣衫时,一阵秋风拂过,他望见身前屋顶上,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面朝谷外,似在期待着什么,少顷,便从怀里掏出一物,那东西抖了两下翅膀,低沉叫了一声,便腾空飞起,消失在夜空中。陆天躲在竹林深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心中暗暗疑惑:“竟有人半夜放信鸽出谷,难道谷中有急事?”再去看那人时,虽有月光照亮,可相距甚远,只能看个大概样貌,正想时,陆天心中不禁一紧:“此人是岳钟秀!”只见他端立在屋顶,看不清其面容神情,待陆天回头再去看时,屋顶然已成空,方才人影竟消失不见!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去看时,那屋顶上除了自天穹洒下的皎洁月光,却是再无他物。 陆天心里一惊,当下醉意便消,又躲在竹林中等了片刻,岳钟秀的身影却再未出现。此时谷中奇静,月光如练,显得惨淡苍白,隐约可听到流水声汩汩作响。他从竹林中轻步走出,心中疑惑,却不敢多想,一路借着月光,小跑回了住处,褪去衣裳,又蒙头睡去。可奈何心中想起那人影,隐隐觉得不安,虽闭着眼睛,却全然没了困意。便又想:“那人影身形与岳钟秀相差无几,深夜放信鸽,而后转眼间消失不见,却又不知何意。这谷中如此安静,倒也不像是出大事的样子,那他放信鸽又要作甚?那人影顷刻消失,莫不是方才我酒意尚存,头脑昏沉,一时看错了?罢了,罢了,又何必多想这些,先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一早见了程叔父,告知他找那岳钟秀问上一问岂不是明了了。”便心中释然,睡意渐浓,不一会儿又入了梦乡。 不多时,一声惨叫若凄厉尖矛般划破夜空,随着几声闷响传来,谷中沉静荡然无存。陆天尚未睡实,惊得身躯一震,从床上跃起,正望着窗外时,一声暴喝突然传来。“大胆!尔等宵小夜闯我灵空谷,还不受死!”便听到竹叶簌簌而落,两个黑影在竹林间疾飞,手中寒剑在月影下闪着骇人白光,又有一提刀汉子在其身后紧追不舍,三人在竹林间几个起跃,便越过了一段土墙。陆天见此心底疑惑,不明屋外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那话音他却识得,是白天同林恒之比武的关濯。 三人轻功不弱,脚踏竹叶奋飞疾行,直惹得竹林抖动,沙沙不止。那两个黑影被关濯步步紧逼,落了下风,便跃上屋檐,一脚将屋瓦掀起,朝关濯砸去,关濯未闪,将黑铁大刀抡了一个半月,将飞来屋瓦尽数劈碎。那二人见他如此轻松化解,又脱身不得,便只好落于院中,关濯脚踏竹身,丝毫不敢懈怠,手握大刀,身体便像箭般朝他二人飞去。那二人扑一落地,稍稳身形,未等关濯从空中落下,便左右开攻,引剑朝他前胸刺去。那剑锋在月光下泛着微白,似透着股决然的寒意。关濯见他二人出招犀利,若上前,必当会被两剑穿胸,当下心里一紧,乃暗使内力,将刀朝地上掷去,脚踩刀柄,又向上跃起。那二人出招未中,便迅速换了身位,左侧一人抖了一个剑花,举剑便朝关濯小腹疾突,而右侧那人并未出招,脚下走了段诡异的步法,人便已在关濯身后,出剑向他脖颈刺去。陆天躲在屋里看得清楚,心里惊道:“不好!关大哥腹背受敌,怕是不妙!”伴随着一阵尖啸,两柄寒剑呼啸而至,关濯脸上一慌,自知已是无处可躲,便使了招‘奔流入海’,向前方那人紧逼,此人倒也机灵,即刻收招,向后退去。却在同时,他身后的剑锋已逼向后脑,关濯格挡未及,情急之下虚晃步子向身侧闪去,却听到‘噗呲’一声,剑已没入他左肩。而方才收招那人,未等他抽身,便又朝前刺出一剑。这二人剑法绝妙,一招一式皆若天成,想必在一起修习剑法已久,若论单打独斗,关濯自当胜过其一,可二人轮番出剑,倒是让他难以招架。关濯无暇多想,双脚向地一沉,内力翻涌,朝脚下汇聚,平平向后退去,又朝面前那人猛劈一掌,一时落叶翻飞,掌风顷刻便至他身前,只听一声闷响,那人呻吟了声便飞出丈许。“方师兄!”另一人见同伴受招,一声疾呼便扑了过去,竟还是个女人!她随手朝关濯甩去两物,得了空子,扶着人迅速越过院墙,消失不见。关濯忍痛躲过飞来暗器,点了左肩肩舆c巨骨,脚尖点地,身影便飞过庭院,向前急追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二) 陆天躲在屋内,心中起伏不定,又听到此刻谷中乱作一片,刀剑声霍霍不绝,心中隐隐骇然:“出事了!谷中定然出了大事!可这些人究竟为何而来?”正想时,屋外竹声又起,几条人影簌簌落到了院中,陆天伏身看去,发现都是浑身黑衣装扮,头面用黑布裹着,与方才那二人一身打扮,便心头一紧,暗压气息,侧耳听着窗前动静。 这几人聚在院中,并未散开,等了片刻,又有一黑影落地,才传来了说话声。 “禀堂主,东院和西院已搜,未见那白衣少年,只是有几个灵空派的弟子,已被我们料理。”一男子拱手握剑,朝后来那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嗯,做事谨慎,不错。据线报说那白衣少年乃是陆家堡的少堡主,不会甚武功,今日前来,除了将灵空派屠尽满门,教主还叮嘱务必要活捉此人,且好好记着!此时左使正在与那程川河相斗,尚可将他暂且拖住,我们需尽快找到此人才行!”是一中年男子的声音,此人话音浑厚,颇有威势。 少顷,窗外便传来了零散的脚步声,陆天伏在窗下,气息早已不稳,又见院子里人影翻动,心中渐起骇意。方才屋外谈话,他已听得了分,当听明这些人要将灵空派尽数屠尽时,心中徒然一冷,只叹自己命运不济,赶上了好日子,遇到了江湖仇杀,那些人又要将他掳去,怕是要享尽苦头了。又心里悔恨,当初父亲劝诫自己多修习武功刀法时,固是不听,如今身陷囹圄,如坐针毡,又当如何是好啊! 屋外的脚步声并未散尽,渐渐向屋中逼近,隐约听得像是两人,正压着步子,疾行而来。陆天当下心中一凛,无暇再想其它,匆匆抽身进了里间。本想跳窗而逃,却忽的看见窗外有人影翻动,值此时,‘哐当’一声震响,便听得屋门破开,那二人脚步声已在屋中。陆天心中骇然,便就地躲在了窗台下,屏息静气。那二人进了屋子,分开左右一一探查,手中握着寒光长剑,陆天向外望时,那剑光兀自一闪,直吓的他浑身一震,连忙回头,再也不敢去看。 屋中脚步声时有时无,那二人也未说话,陆天竖着耳朵细细探听着,心里似悬着把利剑,连额头也渗出了汗水。忽而,那脚步声急促响起,后又消失不见。陆天心底一沉,想到:“一时情急,床榻还未及收拾,桌上还倒有半杯水,莫不是被发现了罢?”便又屏气听了一会儿,可屋外依旧沉寂一片,陆天心中顿感不安,只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窖,后背发凉。可等了片刻,屋里依旧没传来响动,陆天鼓起勇气朝外望了一眼,只见月光从窗间投下,映出一片惨白,而黑暗中早已不见人影。便当下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心想:“难道他们走了?”迟疑了一会儿,朝屋中横步跨出,忽然一条人影从暗处闪出,陆天浑身一震,暗道一声不好!转身朝窗口便逃,却忽听背后剑声呼啸,“休跑!”一声暴喝传来,那黑影抖剑已至窗前,封了他的去路。 却观那黑影,月光下寒剑逼人,一袭黑衣,连口鼻也被罩着,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正冷冷盯着陆天,样子尤为吓人。陆天心里一惊,见退路被堵,无暇多想,便脚下生力,撒腿朝门口跑去。刚跨出两步,右侧突然窜出一条人影,飞起一脚踢向他胸口,陆天身形未正,来不及躲闪,倒吸了口凉气,被那人踢出丈许,登时倒地。他感到胸膛隐隐作痛,腹中一阵恶心,想要起身时,那人猛的一脚踩在他身上,阴冷的笑了声,似笑非笑道:“想跑?怕是过了今夜你便没命跑了,说,你是何人?”陆天被踩的呼吸不畅,干咳了两声,眼睛扫到了月光下泠冽的寒剑,心中不禁一紧,想到:“若我欺瞒这二人说我是灵空弟子,他们必然会杀了我,岂不是蠢极了。他们要找的人便是我,断然不会害我性名,莫不如将我身份告诉他们,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当下保命要紧!”即面不改色道:“我是陆天!便是你们要找的人!”那二人听到他的话,心里一震。旁边胖点的黑衣人附下身,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陆天一番,向同伴道:“这小子的装扮却不像是灵空派弟子,细皮嫩肉,倒像是个富家公子。我看他也不像在撒谎,教主传令务必要活捉此人,时间紧迫,我们要尽快通知堂主才行。”话毕,不等那瘦点的黑衣人答话,便从怀里取出一物,是个拇指粗细的竹管,放在嘴边,正欲吹响,却被拦下,那人撇了陆天一眼,向他道:“堂主说那陆家堡少堡主随身带着龙虎令,此人是不是信口开河,往身上搜一搜便知,若是假的,杀了就是。”那胖汉会意,点了点了头道:“马兄果然心细,我向来粗糙惯了,倒把教主尊令忘到了脑后,惭愧!惭愧!”便收了那竹哨子,将目光投向陆天,上下打量了一番,附身开始搜他上衣。 陆天身体受制,毫无脱身之法,已是刀俎上的鱼肉,看着眼前这一胖一瘦若凶神恶煞般的黑衣人,无奈苦笑了下,心想:“本以为此生会活的轰轰烈烈,像大英雄,大豪杰那般肆意洒脱。却不成想今日竟落在了他二人手里,怕是父亲知道了,又要怪我丢了陆家的脸,哎,当真可悲呀。”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被搜身的胖汉发觉,胖汉心想:“若不是这小子怕了?”便即刻停手,冷冷瞪了他一眼,唬道:“若不想死,就乖乖交出龙虎令,省的麻烦。若不然,我便扒光你的衣服,一件一件的仔细找,挖了你的眼珠子泡酒喝!”陆天瞪着那人,心中羞怒淤塞,脸也憋的通红,却又不好发作,便想着若被羞辱至此,倒不如死了轻巧。可又想到他那浪迹天涯的抱负未实现,心有不甘,冲胖汉笑道:“若你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不由你动手,我自己脱光衣服便是。可是你却是个邋遢的粗糙汉子,心里不害臊吗?你要龙虎令,只管来取就是,在我胸口的布袋里,何故出言吓唬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三) 那胖汉见他恼怒,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到底是陆家堡的人,身上有些风骨!”话毕,便上前要搜陆天上身,眼见那人气势汹汹而来,陆天虽面上无恙,可心里却早已打鼓,乃挪动着着身子朝后退去。胖汉冷哼了一声,一把揪住他胸前衣衫,伸手便要摸他胸口袋子,陆天心里慌张,随手在腰间一抓,竟碰到了个软绵绵的布袋,这才想起,自己用来布置陷阱狩猎的迷醉粉还带在身上。他心中窃喜,牢牢抓住那药粉袋子,待胖汉将脸凑上前,扣着布袋朝他脸上猛地一甩,那胖汉未及躲开,药粉便全扑在他脸上,双眼也被蒙住了。他大吼怒骂着,伸手便抓向陆天,陆天将身体朝旁边侧去,躲过了这一抓,胖汉便疯了般出拳挥掌,四处乱撞。如此突变,让瘦黑衣人心中一惊,脚下松动,陆天趁此时机,就地一滚,扶着窗棂便跃了出去,回头看时,见一道瘦黑影正跃出窗口,追将上来。他心里忐忑,便两步并作一步,沿着一排矮墙,向前疾奔。 身后脚步声紧紧相逼,那瘦黑影脚力不差,陆天唯恐被追上,便使了轻功,趁着月光正好,几个起落后飞进了一处院子。此时正值月光冷寒,院子里空无一物,甚是荒寂。他不敢懈怠,找了一块石头躲下,竖耳听着四周的动静,未闻有脚步声传来,当下心中便松了口气,用手抹过额头,才发现,全是汗水,经冷风一吹,愈加感到冷了。忽然一声巨响,直在谷中震鸣隆隆,陆天惊得浑身一抖,跃上屋顶,只见灵空谷正门大殿方向火光一片,三条人影斗得不可开交,隐隐有掌风劈空,仿若惊雷。陆天心头骇然,识得那三条人影中有了尘和尚,他手中佛珠抡圆,僧衣飞舞,与令二人苦苦相博,那二人看不清面目,一人使柳叶细剑,一人使龙头虎杖,身法精妙,招招直取了尘要害,了尘老僧拂动袈裟,步步为防,虽使出了几招少林武功明行足,却渐渐落了下风。见此三人对招,陆天心中满是惊讶,暗想:“平日里未见父亲使出全力的武功已觉厉害,见此三人相博,才知世间竟还有如此悍然的招式,当真是开了眼界!”吃惊之余,却又看到夜空下,灵空谷中人影翻动,杀喊声直抵苍穹,灵空派弟子奋力反抗,月影寒光中,不断有人死于黑衣人剑下。陆天虽和灵空刀派毫无瓜葛,可眼睁睁看着灵空弟子倒下,而自己却身无半点武功,无力相助,一时悲浮心头。 忽听身后脚步声起,陆天回头看时,见三条人影正在屋顶疾飞,朝他奔来。他心中一寒,感到不妙,向前跨出一步正欲要逃,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顿时便消了念头,苦笑了一番,自嘲道:“陆天啊陆天,妄你也为堂堂七尺男儿,陆家儿郎,怎的落得如此这般,岂不是贪生怕死么!逃,你又能逃到何处?平日里说什么浪迹天涯,结识天下英豪,可今日却无半分男子气概,与那龌龊小人又有何异!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哈哈哈”兀自笑着,便回过头神色一凛,望着那三条急追而至的人影,面色毫不畏惧,心想:“我陆天大好男儿,岂是怕死之辈,切让他们来罢!若死了,葬身在景色如此秀美的谷中,倒也值了!” 一阵衣襟呼啸,那三条人影便稳稳落在了陆天身前,带头的黑衣人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持剑上前,将陆天牢牢围在中间。 那带头的黑衣人见陆天面色平平,并无逃意,有些诧异,朝前上了一步,看着陆天道:“为何不跑了?”陆天洒然一笑,脸上轻描淡写道:“累了,想歇歇,当然不跑了。再说,此刻这谷中到处都是你的人,我又不会甚武功,又能逃到何处?”带头人闻言,仰头哈哈大笑,抬眼再看陆天时,脸色徒然一冷,举剑便抵向他胸口,寒声道:“算你识相。说!方才用了什么卑鄙手段,伤了我手下的人?” 陆天面色未改,毫不畏惧胸口的剑刃,心想:“无非就是一死,虽然我武功不行,可将他气上一气倒也解恨!”,便朝那人轻蔑的刮了一眼,微笑道:“你说手下的可是那两个一胖一瘦的蠢驴,哈哈,我并未使什么手段,只是从家中临走时,随手到药房找了一些绝命散带在身上,本不想上那两个蠢驴的性命,可他二人搜了我身上的口袋,非要闻上一闻,我挡也挡不住,眼见那胖子当场倒地,倒是那瘦子机灵些,可是也中了这绝命毒药,怕是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气闷于胸而亡,当真是可惜,可惜呀。哦,倒是忘了件事,我出门时走的匆忙,忘带这绝命散的解药了,你也莫要白费力气,估计那两个蠢驴是活不了了。” “你!”那黑衣人朝陆天一指,直被气得口语顿塞,脸上青红不定,他恶狠狠的瞪着陆天,怒喝道:“年纪轻轻,竟然如此狠毒!”随即一掌拍在陆天胸口,陆天被他内力一震,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喉间一甜,‘噗’的吐出一口血,整个人摇晃不定便朝下倒去,他感到头脑中嗡嗡作响,胸口难受至极。 那黑衣人未罢休,上前一脚踩在他胸口,心中怒意似更盛,咬牙切齿道:“若不是教主有令,要将你这厮活捉,我定要你肝肠寸断而死,为他二人偿命!”话闭,抬起脚朝陆天重重踢了一脚,陆天面色煞白,又喷出一口血,面色决然的眼睛盯着黑衣人,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向黑衣人大喊道:“杀了我吧!死又有何惧!到比起让你羞辱来的痛快些!”那黑衣人未理会他,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闪动,用剑背重重在陆天后脑敲了下,陆天正想再喊什么,却脑中忽然一震,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黑衣人见他消停,收回手中长剑,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琉璃小瓶,倒出两粒丸药在手中,俯身给陆天喂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四) 灵空谷大殿方向浓烟如柱,带头黑衣人朝火光处望了片刻,朝左右道了声‘走!’,便负着陆天从屋顶跃下,一路向火光正耀的前堂赶去。 皓月悬在当空,带着阵阵凉意,谷中秋风乍起,卷着烟味和血腥味滚滚朝谷外飘去。 那三人带着陆天绕过竹林,一路疾跑,身形在月色中若如鬼魅,正欲经过一道门廊时,忽听身后一声暴喝:“留下我侄儿!”,便见掌风顷刻间呼啸而至。前方带头的黑衣人身形一顿,将左右两人推开,向旁侧闪去。那道掌风一击成空,劈在了门廊下的大理石花坛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花坛瞬间被拍的破碎。三人见那掌风如此凶悍,心里皆惊,均想:“若被此掌拍中,怕是会被活生生震死。” 须臾间,一个壮硕身影携风而至,定睛看时,却是程川河。朦胧火光中,只见他浑身是血,手中握着一把鬼头大刀,端的是杀气腾腾,威风赫赫。他的衣服已褴褛不堪,在风中微微摆动,左手齐肩已断,似是被利器所伤,那断口往外流着浓血,看着尤为骇人,怕是剧痛难忍,但他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那三个黑衣人见他来势汹汹,心中不禁打鼓,将手中长剑挡在身前稳稳守着。程川河脸色铁青,冷眼盯着他三人,并未着急动手,手中握着的鬼头大刀上早已沾满人血,血滴正‘噗噗’落在地上,经月光一照,闪烁出几分诡异的暗色。带头的黑衣人见程川河气势震人,心中故作镇定,倒是他左右两人连手中的长剑也拿不稳了,浑身颤抖。程川河朝前上了一步,冲三人冷冷道:“速速放下我侄儿,若不然我定叫你们这些魔教败类有去无回!”。那带头的黑衣人心中一凛,知道自己不是程川河的对手,苦斗必输。便朝左右两人使了个眼色,朝前跨出两步,见程川河并未提防,突然转身朝旁侧一闪,另两人举剑便向程川河刺去,那黑衣人金蝉脱壳,得了空子,负着陆天朝屋顶纵身跃起。 程川河见那人使了奸计,心中恼怒不堪,脸色顿时一变,抬手便朝屋顶劈出一掌,暴喝道:“大胆!”,周身内力鼓动,挥刀向纠缠他那二人疾扫而去。但见这魔教喽啰,功力浅薄,虽迅速收剑回挡,可繁星怎能同日月齐辉,这一刀卷着风势,竟将他二人随剑拦腰斩断,登时血如瀑流,肠子心肝一股脑流在了地上。 跃上房顶那黑衣人躲过程川河掌风,看到手下竟连一招也未能过便惨死,当下心中骇然,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乃脚下暗使劲力,纵身飞入不远处的竹林。程川河见他逃走,看了眼地上死相颇惨的魔教二人,冷哼了一声,朝竹林疾步追去。 月上中天,在灵空谷上空孤零零挂着,闻着杀喊声,似也沾上了些许血气,卓然决冷。 程川河追至竹林,却不见那魔教妖人身影,眉头紧皱,心中念着陆天的安危,当下也无暇多虑,便迈着缓步,心中甚是提防,朝前行去。月夜秋风,拂的竹叶沙沙作响,随月光落下,如同万千鬼手肆意舞爪。程川河暗压气息,将内力凝于下关c听宫,细细听闻竹林间响动,心知敌在明,我在暗,若他偷袭,必有声响,事先觉察,方可轻松化解。乃将刀紧紧握在手中,向前缓慢行着,眼睛来回在前方扫寻,可过了片刻,那魔教黑衣人还未现身,程川河心中牵挂着陆天,焦急难耐,便一掌朝前轰去,只听掌风呼啸,顷刻间前方二十几株翠竹生生折断。待他还要发第二掌时,忽见前方几丈外似安躺着一个素衣人影,程川河心中大喜,识得那便是侄儿陆天,料想那魔教之人乃鼠胆之辈,被他威势所震,只怕丢下侄儿陆天,自顾逃生去了。当下起身朝白影跃去,刚落地,便凑上前向人影亲切问道:“世侄,你还好罢?”,可那白影并未答话,程川河不禁疑惑,上前一步,却见月光惨淡,地上哪里有半分人影,只不过是陆天所穿衣衫罢了。他暗道一声不好,中了恶人奸计,忽听身后传来破空尖啸声,乃神色一寒,向上腾空飞起,只见他方才落地之处三柄飞竹已深深钉在地上,却又是两声尖啸,六柄飞竹从林深处蹿出,倏的朝他左右射来,在月光中,如夺命寒剑。程川河身影还在空中,身周又无处可躲,吸了口气,将内力沉在丹田,速速将经脉激了两回,待那六柄飞竹近身,怒吼了一声,丹田之气猛地朝外散开,将飞竹稳稳的逼了回去。竹林间躲着的魔教妖人被这股气力波及,呻吟了了一声,跃上竹顶便逃,程川河心生恨意,抡起大刀使了招“劈天盖地”,但见一层刀风若悍然巨浪般向那人卷去,眨眼间已至后背。 黑衣人自知无处可逃,随即回身,匆匆朝前打了两拳,便见两道拳影如虎狼奔伏,与刀风轰然相撞,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那刀风被拳影化去了七分,却还是有三分劲力落在了他身上。黑衣人被刀风卷中,胸前多了道血口,一口残血喷出,身子在竹间摇晃了两下,朝地上坠去。 程川河脚踏竹叶,翻了个身,落在了黑衣人身旁,未等他正身,随手点了他胸口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又俯身将那人面上罩布揪下,借着月光,看得出此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生得一副恶脸,正凶狠狠的瞪着程川河。 程川河冷冷的瞧了他一眼,沉声道:“快说,将我侄儿藏到哪儿了,不然我将你挖眼去鼻,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微微一笑,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鬼,不以为然道:“这挖眼去鼻之事,不是只有我们魔教中人和九流之辈才用的手段,何时你这赫赫正派也用上了此等伎俩,你们向来不是以德服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五) 程川河见这魔教恶人无意说出陆天的下落,将话语故意岔开,心中明了他是在拖延时间,想到:“那魔教左使冷穆此时正被困在我派的五行罗生阵中,尚脱身不得,可若是让他破了阵法,定会寻将而来,那时再救陆世侄便要棘手了。”抬手朝那人肩上拍去,那魔教妖人身体受制,硬是受下这掌,疼的脸上冷汗直冒。程川河不想与他废话,冷冷道:“我正道以德服人,也服的是江湖上可敬的好汉豪杰。你这魔教恶徒,为祸一方,有何颜面谈以德服人!对付你们这等腌臜货色,我正道向来便是以牙还牙!我劝你还是打消了拖延时间的念头,此刻冷穆正被困在五行罗生阵中,天瞑二老和我大师兄苦斗脱身不得,怕是无人会来出手救你,识相的话快快说出我侄儿的下落,不然我一刀刮了你!” 魔教汉子闻言哈哈大笑,继而咳嗽不止,一口浓血喷出,向程川河正色道:“枉我屈拓也是旸教一堂之主,岂是苟且之辈!姓程的你莫要小瞧于人!你且来罢,成王败寇!今日能死在你的刀下我亦死而无憾了!”他决眦瞪着程川河,脸色盛怒,如同慷慨死士。 程川河见他宁死不屈,当下气上胸臆,又听到谷中门下弟子惨叫声阵阵,心中对屈拓杀心即起,便将内力缓缓聚于掌中,大喝一声,堪堪拍向他前胸。屈拓身体猛地一震,胸口便塌下去大半,‘噗噗’连吐了几口血,抬眼看着程川河,脸上生气已绝,诡笑道:“那——那小子——中——中了——我旸教——悲喜符,定——定然会”话未完全,身体一沉没了声息。他话音含糊低微,程川河似是听到‘悲喜符’三字,当下心中骇然,猛地将屈拓从地上揪起,迫切问道:“你说的可是悲喜符!”见屈拓毫无反应,他心中悔恨至极,紧忙将两段真气输进屈拓体内,可真气入了他经脉若石沉大海,并无丝毫回应,屈拓显然早已身亡,经脉凋零。程川河看着他怒目圆瞪的脸,隐隐不安,心中深深怪罪了自己一番,缓缓将屈拓放下,想道:“若问清他世侄所中乃何种悲喜符,寻着方法到尚可一解,可如今只晓得中了此符,又不清楚为何种。若盲目施以解术,只怕会反噬中者,伤及性命。据闻这悲喜符皆由人体穴道而来,为的便是控制他人,实为毒恶,堪堪有一百零八种之多,化解手段极为复杂,这又如何是好!”程川河想到此处,顿感自己虽作为灵空派掌门,却也实实无力,今日又遇到魔教妖人兴风作浪,门下弟子死伤无数,心中升起无限苍凉。 月影如勾,映着竹林一片斑驳,忽而一阵凉风拂过,惹得竹林里婆娑声浩浩不绝。程川河抬起头望着中天寒月,脸上沧桑流转,几绺头发在他额头随风舞动。鬼头大刀立在一旁,借着月光,映出寒光一斛,却也不似当年廖然锋利,像是个老友般陪在他身边,默然无语。他纵身一跃跳上竹顶,放眼望去,灵空谷内山水楼阁尽收眼底,心想:“我灵空刀派创派已逾二百余年,历经一十三位掌门人,可我程川河平庸无能,武功低微,今日魔教妖人作乱,无力保派,这百年门派竟生生毁在了我的手里!我愧对历代先祖,若是死了,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下的师父!”,眼中含泪苦笑了下,一时悲浮心头,直叹人生无常,生死由天。可听到谷中刀剑声未绝,心中对魔教恨意徒增,又挂念着陆天的安危,也无意再伤怀,便想:“我程川河今日死了也罢,可陆世侄正值青春潇洒,纵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下他!那魔教恶徒今日灭我门派,日后江湖志士必当义愤填膺,人人得以诛之!”抬眼朝大殿火光处望了一眼,虽心有不忍,亦奈何无力,纵身又落入竹林中,借着月光,找寻陆天。 程川河想起那屈拓自称堂主,又在片刻间布置好了绝妙陷阱,猜想他乃是魔教渊夜堂之人,善于精巧机关,取地成材,往往还未等对手发招,便已将其杀死在陷阱之中。想到方才时间紧迫,他要布置竹扦杀阵,必当将陆侄儿藏的不远,怕是多半留在原地。便两步并作一步,向竹扦飞出方向探寻。 一连探了两处,只见地上零散着些许残竹落叶,却是再无他物。程川河心中焦急万分,迈着步子又朝最后一处奔去,可此处依旧也只是有些残枝,陆天身影未见半分。程川河心中苦涩,对结拜大哥愧疚至致,却又不肯死心,在竹林间疯狂奔跃寻找。一阵夜风袭来,将竹林吹得摇摆簌簌,密叶仿若一片暗云,随风起伏。程川河正向前疾奔,眼角余光似是扫到一物,身形即停,皱着眉头向那团诡物行去。待看得真切了些,他心中不禁一喜,这‘团’状如蚕茧的竹枝杂叶里,包裹的正是侄儿陆天!可那屈拓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压弯四五支老竹,用顶上的枝叶将陆天裹在竹叶间,生生吊在了空里,月夜光线暗沉,若不细看,则实难发现竹丛间有人。 程川河见这等布置诡异,心想必有陷阱,暗暗骂了句魔教妖人险恶,朝陆天瞧去。月影斑驳,落在陆天脸上平静如水,他的头耷拉着,似是睡着了般。程川河心中忐忑,却又不敢冒然上前,开口向陆天急切喊道:“陆世侄,你还好罢”。陆天并未回音,身体一动不动,随着风掠竹林,微微摇摆。程川河皱着眉顿觉不安,向前又进一步,提高了声音再喊:“陆世侄!你还好罢,快醒醒!”。他心中甚是急切,可陆天被困在竹叶中,依旧默然无音。他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抬眼朝陆天脸上细细看去,待看得分明,突然浑身一震,身形不稳向后退去。借着月光,但见陆天脸上一片煞白,毫无血色,嘴唇黑紫,七窍微微流血,乃是中了剧毒之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六) 见陆天如此状,程川河登时心里慌乱,稳住身形,也没了会身陷囹圄的顾虑。脸上盛怒,拔地而起,挥刀便向那四五株被压弯的老竹砍去,却听一阵哗哗声响,绝地竹叶四散飘飞。见陆天落下,他吸了口气,脚下使力猛扑上去,却行至距陆天一丈许时,忽瞧身前白丝如织,灼灼寒光闪烁。他身形未及停,迫急之下,朝地上猛轰出一掌,身体借着推力退了数步才缓缓站稳。陆天‘扑’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索性其周身裹着竹叶,并无大碍。程川河朝陆天望了一眼,心中甚是担心,想到方才所见的白丝,往前上了一步,细细探查起来,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只见陆天身周丈许外皆被白丝笼罩,那白丝在月光下高高低低,状如蛛网,暗暗明明,闪耀着微光,似是锋利无比,若不细看在黑夜中实难看出。程川河惊魂未定,心中骇然:“若方才我再往前跨出一步,必定命丧于此!这屈拓果然恶毒,竟心思缜密如此。想必这便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魔教‘十方天网阵’了,今日一见果真厉害!”,又端详了片刻,小心走上前,借着月光寻到一根细线,提刀割去,可只听得声声脆响,这白色丝线微微摆动,竟没有丝毫断的迹象,坚韧至极。见如此,自皱着眉头,随手捡起一根短竹,方落在丝线上,登时化为两截。他浑身一震,低头细细看时,心中诧异更浓:月光下,这寒丝沾着几分骨白,非金非麻,看不出何材质,映着冷艳的光辉,无声无形,当真是绝佳的杀人暗器。 他又在寒丝阵四周探查了一番,可还是未能有获。心想:“这怕是魔教渊夜堂的至宝了罢,如此狠辣惨无人道,倒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冷哼了一声,看着地上躺着的陆天不省人事,心中痛悲急切。可奈何这‘十方天网阵’一步一杀,寒丝密密麻麻,让人近身不得,又无可化解,果真可恶!他眉头紧蹙,望着眼前如织寒丝心急如焚。仰头长叹了口气,已是无计可施。忽然一阵沙沙声传来,程川河神色一凝,抬眼便向前望去,但见月色中一株老竹正缓缓倒下,而此时林中平静,又不似被风吹断,实为异常。他心中疑窦,随手将大刀插在地上,心怀提防,欲往前一探究竟。 寒风朔朔,竹林里月光斑驳如虹,程川河迈着缓步行至那断竹前,俯身看时,心中一奇:“这竹身切口平整圆滑,绝不是风力所催,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可这林中寂静如此,便只有我和世侄二人,又那里见得半分人影?”,皱着眉头,伸手朝竹身断口探去,却感手上忽的一痛,连忙缩回。举手看时,只见中指和食指上已多了条细小口子,血正往外流。他心中疑惑更甚,从地上捡起两截竹枝,向端口划去,那竹枝往前稍稍用力,只听得一声细响,顿时化作了两截。程川河当下心中明了,往后退了一步,俯身再去看那断口时,郝然看到一条弱光寒丝正牢牢绷紧,却与陆天身周所绕之物无有不同,可这处丝线只此一条,沿着月光最终汇入那‘十方天网阵’中。他看的清楚,沿着寒丝又向后寻去,约莫行了四五米,便找到这根丝线源头,乃是一颗通体赤黑的珠子,猫眼般大小,牢牢卡在两页铁片中,精绝巧妙。程川河俯身细察了一番,心想:“想必此物便是那‘十方天网阵’的机要所在,那屈拓时间紧迫,来不及寻物遮蔽,料想也是草草布下此阵。”朝陆天望了一眼,心中暗下决心,随手一挥,只听‘嗖’的一声脆响,那寒丝带着赤黑珠子便飞了出去,又观陆天身周阵网,突然猛地一颤,朝里急缩了一圈。 程川河见状顿时一惊,拔腿便朝陆天奔去,索性这阵网也只是骤缩了一回,陆天聚在中间,并未伤及分毫。经此变故,他再也不敢冒然尝试,却也不想空耗时间,朝阵网又端详了片刻,心想:“这寒丝既然不是凭空张出,想必和方才那根一样,被机关锁着,若找到源头一一捣毁,许是可以破阵。但且动了一根,这阵网便骤缩回去,若再动其他,缩到至小,世侄岂不是会被裂身而死!”程川河心中自是骇然,深深惶恐,可眼下情形如此,也是退却不得。 虽他与陆天只是初见,可得知这误入谷中的白衣少年乃是陆沧海大哥之子时,程川河心里激动不已。三十载风云变幻,岁月酝酿出了一壶醇酒,却已是不见当年负刀郎。见到陆天时,他心中的三十年情义似化作了深深关怀,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当年共许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大义,纵是几人颠沛流离,可依旧牢记在心。所以,他不能让陆天出事,哪怕舍命也要救下他,为了陆大哥,也为了自己。 夜风习习,程川河观着身前阵网,脑中思绪万千,可还是对这‘十方天网阵’毫无办法。他轻叹了一口气,在寂静中无限悲凉,手向一旁鬼头大刀伸去,却没抓稳,那刀脱手而落,随即倒在地上。程川河突然灵光一闪,心想:“这阵网便如这刀一般,若去其力,定然可破。只是单破其一便缩,实在毒恶。可若是我寻到所有机要,同时用力摧垮,散了机关张力,那这‘十方天网阵’又如何伤人?”深思熟虑了一番,乃暗下决心,在阵网四周细细探查起来,过了片刻,果然从四面八方又发现了九处机要。 他牢记这九处机要位置,在地上找了九颗石子紧紧攥在手里,行到正中,闭气调息的一会儿,看着陆天,深深地吸了口气。使了招‘飞云纵’朝空里呼啸升起,待身平竹顶,大喝一声,自丹田涌出一股真气携着石子倏倏朝九处机要击去,随着声声脆响,便见场中白丝舞动,终一一没入暗色,落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七) 程川河见陆天无恙,当下松了口气,刚一落地,便速速赶至陆天身侧。他俯下身见陆天紧闭口眼,忙开口喊道:“陆世侄!”,又按着陆天胳膊微微摇晃,可陆天昏睡已沉,毫无半点反应。程川河心中惶惶不安,将手放到陆天鼻尖探去,尚有呼吸,可却已是十分微弱。他心中一寒,将陆天眼皮掀开来看,但见瞳孔收缩,眼白隐有黑线,怕是那屈拓所下之毒已经发作。程川河自是惊诧,又将陆天胳膊挽起,替他把了一段脉,那脉象繁杂微弱,紊乱不堪,似有两股力气在陆天体内角逐。程川河心中明了,知道这两股气力便是魔教悲喜符和屈拓下的莫名毒药,想到陆天此刻定会比肝肠寸断还痛苦,心中隐隐不忍。 却也无暇再想其他,程川河一心念着救下陆天,便将他从地上缓缓扶起,褪去了上衣,自己席地而坐,闭目将内力调养到平稳,点了陆天风府c附分c膈腧三穴,将真气缓缓汇于掌中,贴着陆天脊背,向他体内平平输进。真气入了陆天经脉,便逼着毒液缓慢向上推行,程川河使劲全力,专心致志,生怕一个疏忽,泄了力气,到头来功亏一篑。约莫过了刻许,程川河脸上汗水已是挥如滴雨,他的内力渐渐不支。之前与那冷穆鏖战时,内力已损耗大半,后又被斩断一臂,伤了血脉,功力已大不如前。可他念着陆天安危,便拼尽力气,咬牙苦苦支撑着。又过了片刻,忽听陆天轻咳了几声,随即一口血喷出,程川河即刻停手,看着地上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几分暗沉,这才放心,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 竹林中风声又起,直把残叶卷的四下乱飞。陆天又咳了两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却感到头痛欲裂,浑身毫无力气,好不难受。他呻吟了一声,忽然一股刺痛从腹中袭来,只把他疼的瑟瑟发抖。程川河见他有异样,深吸了口气,将胸中起伏平稳,连忙伸手去扶他。陆天感觉眼皮似千斤巨石般沉重,身体已虚弱至极,每一次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睁开眼睛,却又蒙蒙寐寐,看不大清眼前的景象,只觉脑中混沌一片,似是喝高了酒般,浑身困倦非常。程川河见他尚在暇寐,眉头一皱,急切喊道:“陆世侄,你好些了么?”,陆天尚在神游,忽听到几声话语在耳边回响,却又似隔了一层厚墙,那话音微弱,他并听得不大真切。程川河见他无意醒转,又急急喊道:“此处危险,世侄莫敢再睡了啊!”,陆天此时心中空空如也,似被关在一处深幽绝谷中,这谷中景色极佳,凉风习习,让他以为是在做梦,却平地里突然传来几声呼喊,这声音似在遥远天际,又似在深深地下。他心中一惊:“是谁?可——我又是谁?我在哪里?莫——莫不是我已然死了。”程川河的呼唤若如被蒙在鼓里,暗沉低语,陆天心中浑浑噩噩,感觉自己的身体或在深渊坠落又或在碧空游荡,渐渐的他识清了那呼喊声:是程叔父!他来救我了么?不禁心头一喜,可但凭怎样使力呐喊,那眼皮却如同生就未有般,张不开丝毫。正苦恼时,忽然一道劲力袭身,陆天顿感一股阴凉从耳旁涌入,洗灌全身,他打了个冷颤,感觉彷如坠入冰窖。被这层冷意涤荡全身,那极致的困意片刻间消弭,陆天渐觉浑身清醒,便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月影的斑驳寒意,还有竹林细语婆娑。陆天心中不禁纳罕:“记得方才被那黑衣人击晕,乃是在屋顶之上,可如今又怎能身在这里?”他自苦苦思索,却感一只温暖大手正扶在自己背上,心里一震,连忙向身后看去。程川河见他醒了,收敛了脸上的倦色,微微一笑道:“陆世侄,感觉好些了么?”,陆天看着眼前此人,知他是父亲的结义兄弟程川河,可瞧着他沧桑的样子,如何也想不出究竟生了何变故,能让白天里一个威风赫赫的门派掌门,落得如此不堪。又看到程川河左臂断掉,心中震惊更甚,看着他的眼中生出几分不忍,皱眉关切问道:“程叔父,你的胳膊?谷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连你也受了重伤。”程川河脸上悲伤涌动,朝竹林外望了一眼,愤愤道:“是魔教恶徒所为!我正道与魔教向来势不两立,今日他们派了一众高手前来,怕是早有预谋,要灭我门派。”陆天闻言心里一沉,听到‘魔教’二字更是浑身一紧。“那些黑衣人便是魔教中人么”他心里暗暗惊讶,自知那魔教行事狠毒,江湖上曾传闻魔教为了一部武功心法将一门之人屠尽,连三四个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简直惨无人道。 正派与魔教之间向来势同水火,几十年恩恩怨怨,不知多少英豪葬身其中。想到方才与那魔教中人争锋对峙,还是心有余悸,便想:“若早知那黑衣人是魔教之人,我断然不会与其针锋相对,怕是早已乖乖认命了。”他从父亲口中得知过不少正道与魔教的故事,从小耳濡目染,魔教那些可怖的杀人法子,让他如今听起,都是浑身泛着寒意。 陆天浑身颤了一下,强压住心头骇色,嘲了下自己怎会如此软弱,向程川河深情道:“叔父,侄儿惭愧,今日你门派有如此大难,我却不能帮上半点。还被那魔教恶人掳去,惹得叔父分心,前来相救,果真是愧疚至极!救命之恩,侄儿无以为报,容我拜你三个头!”随即转过身,跪在程川河面前,纳头便拜去。 见陆天如此情切,程川河心中涌出无限温暖,却又想到陆天身中魔教悲喜符,体内还存有剧毒,心中悲怀阵阵,只恨自己护佑不周,让他遭了如此大罪,又怎能受得此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八) 便抬手将陆天扶起,望着陆天的眼中填满了自责和无奈。陆天见他如此,心里疑窦,却又看到程川河此时哪里还有丝毫掌门人的风度,几缕花白头发杂乱的垂在面颊,眼中浑浊一片,一如个平凡的龙钟老人。陆天心想:“究竟经历何事一个人才能从至高处跌入最低谷?”他心有不忍,伸出手搭在程川河肩上,轻声道:“叔父,你怎么了?”,程川河回过神,从嘴角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回过头长叹了口气,突然右手紧紧抓住陆天的胳膊,脸上神情激动道:“世侄,我——我对你不起呀!”他看着陆天,从眼中射出两道精光,心中自是悔恨至极。 陆天见他神情突兀一转,又说着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话,心中疑惑更甚,不知自他昏迷后又发生了何事。刚欲向程川河发问以知究竟,突然他一只大手捂来,陆天不明所以只好噤声。程川河脸色凝重的望着竹林外,只消了片刻,便听见一阵脚步声悉悉索索的传来,似有几人聚在竹林外前方院子里,其中一人道:“向三和洪承云死相颇惨,竟被人拦腰斩断,不知何人所为?”另一人道:“灵空派虽然式微,可还有几个高手,我们要处处提防。他二人方才跟着堂主,可那院子里并未有堂主的身影,却又不知生了何变故?”又一人道:“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堂主,向三和洪承云惨死,堂主怕也是遇到了强敌。我们且散开,速速去寻吧,哨音为号。”便见几条人影兀自散开,身形起落向四处奔去。 闻声知那几人走远,程川河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从陆天嘴上拿开。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想到:“此处怕不是久留之地,若被魔教中人寻到,又是一场恶斗。那五行罗生阵不知还能撑多久,当下要尽快送陆世侄出谷才行!”抬眼望着陆天,却看他脸色一片苍白,关切问道:“陆世侄,此处恐不能久留,你还能走罢?”陆天稳稳的点了下头,从脸上挤出几分坚毅,微笑道:“能走,叔父莫担心了。”便咬紧牙关使劲从地上站起,可方一起身,脑袋便‘嗡’的一声响,身形不稳向地上倒去。程川河心里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扶住,陆天心里不甘,又挣扎着站了几回,可腿上无力,又向地上倒去。见自己如此不堪,陆天一时悲涌心头,抓着程川河的肩膀,哭道:“叔父,我站不起了,是不是废了?是不是?枉我陆天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怎会落得如此!叔父,你切莫管我了,就让我在这里,那魔教恶人若来,要杀要刮,随他的便吧!” 程川河看着陆天,心里徒然伤悲,却又听到他说着丧气话,心中盛怒,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怒道:“陆大哥当年何等威风,怎会有你这软弱儿子!只是受了些小挫折,便要不顾死活,你怎能对得起这些年父母的养育之恩。你切记着!只有死人才能称得上废人,断然不要再说甚么等死之类的丧气话!”冷哼了一声,单手将陆天提到自己背上,提着刀,向灵空谷后山奔去。 陆天心里疚歉至极,程川河的话语仿若惊雷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只叹自己年轻,从小便被母亲护着,太过娇生惯养。也从来自心里厌恶父亲,父亲那张冷冰冰的脸,似乎永远也不会笑,对他苛刻至极。可是他偏又是个不服管的性子,从来不喜好武功,虽生于武学世家,却总想着做一个文采飞扬的风流浪子,不会武功又如何,照样可结交天下英豪。他不禁苦笑了下,怪自己年少无知,把江湖想的太过简单,太美满。看着程川河的断手,和他山一样厚重的脊背,不禁想起了父亲,那个满脸冷漠,却总给他安全感的男人,泪水便又簌簌落了下来。 程川河知道陆天在哭,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是关心至极所致。江湖险恶,若连些小挫折也受不了,日后何成大事?程川河自知命不久矣,只望在死之前,能将陆天救出去,以尽当年结义之情。 往事如云烟,一晃三十年飘过。 黄山峰顶,迎着霞云落日,四柱清香袅袅升烟,大松树下,四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跪地拜倒,歃血结义,许下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月同日死的誓言。可江湖上风云变幻,兄弟间不得不反目成仇,最终也不过活下来两人。 程川河心中不胜唏嘘,那种手刃兄弟的苦痛,这三十年来无时不刻在折磨着他,每到夜晚,思绪渐浓时,唯有把酒独醉,才能将心中疚歉舍去几分。 他长长叹了口气,直叹人声无常,负着陆天,窜入了谷中的松林。月光灼灼,自松间落下,在地上留下片片斑驳。凭空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哨音,程川河心头一紧,急忙停步,转身便朝身后望去。但见方才栖身的竹林里人影闪动,却又是一声哨音响起,在夜色中,宛若泣血长鸣。又有几条人影从大殿方向跃出,稳稳落入了竹林。程川河心想:“莫不是那屈拓的尸身被发现了?索性早已不在那里,往后山的路还有一截,要赶快将陆世侄送往那里才行!”,他担心会被魔教人追上,便暗运内力于脚下,朝山上疾奔而去。却刚跨出两步,忽的一声暴喝传来,凭空里似响了个惊雷。 “程老匹夫!还不速速现身与我一战!你杀了我渊夜堂主,我定要让你拿命来还!” 这声音似飘在天上,又好像在耳边回荡,陆天听得此声,体内血脉一阵翻涌,腹中不禁难受恶心。程川河神色一凛,识出这是魔教右使冷穆的声音,他用的是‘千里传音’的武功,声音里夹杂着内力,可传甚远。 “老匹夫!莫做那缩头乌龟,切出来和我一战!你那五行罗生阵已被我破了,还不速速现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九) 冷穆愤怒的吼道,声音在谷中回响隆隆,响彻天际。程川河当下心头一震,身形也摇摇晃晃,连忙用手扶住旁边的松树。陆天见他神情有异,关切问道:“程叔父,你没事罢?”程川河低着头,背微微颤抖,闭着眼从嘴角挤出几丝苦笑,缓缓道:“我没事。”右手紧紧抓着松树,却已将树皮扯破,他的脸上痛苦而扭曲,心中自是悲凉至极。想到:“五行罗生阵被破了?那濯儿呢?濯儿也死了?濯儿呀濯儿,为师对——不起你呀!”程川河仰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喉间早已哽咽,几许泪光布满他沧桑的脸上,在月光下,惨淡深重。他心中所念的便是自己门下的大弟子关濯,这几十年来,程川河将自己平生所学尽数传授于他,犹如父亲般待他,关濯也向来好学,为人豪义,近几年替他分担了不少事,程川河原本打算等自己百年之后将掌门人的位子传于他,可如今,那魔教右使破了五行罗生阵,关濯怕是被生生杀死了。几十年的师徒情谊似要比山也要厚重,可爱徒陨落,程川河心中悲伤至极,对那魔教中人更是恨之入骨,右手猛地用力,只听‘咔擦’一声响,那扶身的松树便往下倒去。 他没有回头,抬头朝山上望了一眼,负着陆天继而向前奔去,将心中的苦痛化作脚下之力,在林间小路飞跑,身形决然。陆天在程川河背上,感知到其神情一二,知他身体微颤,心中定是苦痛不堪,可一时又不知要如何相慰,直叹自己无用,拖累了他。 松林间寂静无声,月光款款落下,凝在地上,宛若惨白寒霜。程川河脚步依旧飞快,可却也不比方才,呼吸已是不稳,步子落在地上愈显沉重。陆天见他渐渐力竭,心中生出深深歉疚,皱眉道:“叔父,此处离山下已远,你且将我放下来罢。”程川河暗压了几分胸中起伏,脚下并未停,说道:“世侄莫要担心!我今日就算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将你送出谷去!那魔教恶人要灭我派,我身为掌门自当共进退,若战死了,也算尽了掌门之责。若——”似是想到某事,程川河身形一顿,望着头顶苍松白月,脸上涌现无尽苍凉,不禁苦笑了下,又缓缓道:“若我死了,世侄肯为我烧香祭拜么?”他话音微弱,似是一声惆怅的叹息,陆天听得清楚,却好似心中被刀扎了一般,涌出阵阵痛楚,喉间生涩哽咽,脸色坚毅道:“叔父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陆天今生今世恐难以为报。若——若叔父被魔教恶人所害,我陆天纵是倾尽一生也要誓报此仇。”陆天话语坚决,在松林中回响隆隆,犹如声声洪钟敲在了程川河心头,他胸中自是暖意流淌,已是泪眼模糊,便咬了咬牙,背着陆天又朝后山奔去。 过了片刻,两人行至一块巨石之下,那松林间的小路及此便无,程川河放缓了步子,向背上陆天喊道:“陆世侄,且抓紧了,我们跃上这块巨石,到藏功洞便不远了。”陆天‘嗯’了一声,双手抓紧程川河双肩,抬头望向巨石,当下心中惊诧:这巨石怕是有五丈之高,程叔父又当如何负着我跃上去?便听程川河断喝一声,身形兀自升空飞起,约莫飞了两三丈高,他吸了口气,又一脚踏在巨石间突兀而出的尖石上,借力猛地向上一跃,最终稳稳落在了巨石上。陆天心里不禁暗暗喝了声采:好轻功!此等轻功才真称得上身轻如燕!程川河却并未停下歇息,深吸了口气,又背着陆天钻入了一片山石中。 只走了片刻,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程川河当即顿身,神色警惕,抬眼便向那方望去,手中鬼头大刀握的吱吱作响。但见月光下,一个微胖的身影正急匆匆的从山上奔来,虽相隔尚远,程川河却一眼认出,那人是岳钟秀!他心中疑惑道:“这一晚也未见到岳师弟,竟不知他在此处,山下弟子正与那魔教恶徒苦苦相斗,他不向帮,又来此作甚?”见岳钟秀已行至前方不远,程川河将陆天放下,纵身一跃挡到他身前。岳钟秀一心往山下走,突然一个黑影兀自飞来,着实将他吓了一跳。他纵身朝后退出丈许,提着大刀,猛地便向程川河刺来。程川河抬手挡过这刀,忙急切道:“岳师弟,是我!”岳钟秀第二刀行出一半,突然听到喊声,心头一震,即刻收了刀,朝程川河脸上看了一眼,待看得分明,颊上浮出些许诧异,却顷刻隐去,拱手陪笑道:“原来是掌门师兄,夜色暗沉,未曾识得,冲撞了师兄,还请莫怪啊!”岳钟秀笑眯眯的望着程川河,见到程川河左臂已无,眼睛射出两道精光,向程川河急切道:“师兄,你这胳膊?是被那魔教恶人所伤么?”程川河瞟了他一眼,暗压心中疑窦,点了下头,淡淡道:“是被那魔教右使联合其教众合围所伤,山下激斗惨烈,方才并未看到岳师弟,你却来此作甚?”岳钟秀被此一问,愣了片刻,眼中飘过些许惊慌,款款道:“是才我在屋中正熟睡时,忽听屋外一声惨叫,便被从梦中惊醒,可感觉不安,穿上衣服就朝外奔去。本欲探个究竟,可刚出门便见两三人影从屋顶跃过,我想着,谷中有外人闯入,定然出事了!便朝那三两人急追而去,却不想这三人脚力不差,被我一路追赶,竟然闯入了后山,可后山无路,这三人最终穷途末路,我便与这三人好一番恶斗,索性此三人武功尚浅,皆以被我诛杀。”话闭,见程川河依旧疑惑,随手将身后大刀提出,补充道:“师兄,你且看,那三个恶徒的血还沾在刀上,未干呢!”程川河定睛看去,借着月光,果真看到岳钟秀手中大刀之上似有几分暗红闪烁,透着阵阵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 程川河不禁心想:“难道是我多虑了?虽岳师弟向来傲然,可他毕竟是我灵空派传功长老,断然不会做有损我派的事。”即心中释然,向岳钟秀朗声道:“今日那魔教要血洗我派,此刻山下弟子正殊死搏斗,待我将陆世侄送出谷去,便前去帮你。岳师弟速速下山去罢,我派存亡皆系与你我二人之身,有劳了!”双手抱拳朝岳钟秀行了个礼,眼中尽是恳切之意。岳钟秀拱手回礼,嘴角浮过些许诡笑,转而正色道:“掌门师兄所托,师弟定当遵从,今日我岳钟秀就是死在魔教手中,又有何惧!”他自说的慷慨满满,脸上坚毅非常,程川河再无多虑,向岳钟秀又拱手拜托,便转过身朝陆天走去。 陆天卧在一块青石上,听得另一人是岳钟秀时,心中不知为何隐隐不安,想到早些时候在竹林见到的屋顶身影,多半便是岳钟秀,夜半放信鸽出谷,而后未过多少时候,魔教中人就出现在谷中。这一切不知是巧合还是他自己看错了?陆天心中思索未果,却也是疑惑重重,便用手撑着身子,透过石缝,往岳钟秀望了两眼,见到此时程川河正背对着岳钟秀走来,却刚跨出两步,岳钟秀脸上便浮出邪邪的笑容。陆天心头一凛,顿觉一股凉意袭身,但见岳钟秀脸色徒然一变,眼睛微眯望向程川河后背,目光冷若寒剑,杀气腾腾,从怀里默默掏出两物,陆天定睛一看,不禁心中骇然,竟是两柄柳叶飞刀!在月光下自透着一股渗人寒意。岳钟秀暗下运功,神色一正,随手便将飞刀向程川河射去,陆天顿然一惊,忙向程川河喊道:“叔父!小心身后!”话音未绝,飞刀便至程川河后背,程川河未及闪躲,将刀倏的撩起,便听见‘叮’的一声脆响,月光下一段寒光兀自闪烁,一枚飞刀被荡出丈许,扎入不远处一棵松树之中。而另一柄飞刀却未挡掉,深深刺入程川河右肩,他忍痛将其拔出,瞟了眼,狠狠丢在地上,向岳钟秀怒道:“岳师弟!你我乃同门师兄弟,今日却为何要暗算我!” 岳钟秀见飞刀未伤及要害,脸上隐隐失落,继而看着程川河,似笑非笑道:“为何?掌门师兄当真不知吗?”见程川河怒目圆睁,无话可说,又道:“且让我来告诉你!我岳钟秀自五岁收录入灵空刀派,自持天赋极高,日日勤奋,二十五岁便已在江湖上扬名立威,在当时众弟子中无人能及,做上掌门又有何不可!可当年师父偏心,一心许你接任掌门,将我派‘微明神功’也只传授了你一人。且问我岳钟秀才品俱佳,为何不能做这灵空掌门!这几十年来,我无一日服你,蛰伏谷中只不过为了找那‘微明神功’,索性已被我寻到,今日你我二人的师兄弟情谊已尽,看刀!”断喝一声,刀诀引动,衣袂翻飞阵阵,一招“踏雪寻梅”兀自祭出,卷着道凌冽风势朝程川河面门突去。程川河心中五味杂陈,尚有话要说,却见来招汹汹,不敢怠慢,朝后退了三两步,横刀止于身前,待刀风近身,猛地扫出一式,将此招轻松化解。一刀成空,岳钟秀稍稳身形,平地里速转了两圈,便见一片刀影随风而起,似万千蜂蝇尖鸣,顷刻间已至程川河身侧,程川河见此刀式,当下心头一震,想到:“这不是我灵空派的招式!是壶口马家‘惊浪刀法’中的碎波闻声!马家自被人满门尽屠后此刀法绝已失传,今日怎又会被他使出?”却也无暇去想,提着真气纵身一跃,鬼头大刀在空中拨了个满月,刀风向旁侧呼啸而去。两团刀影轰然相撞,顿时消弭于无形,一层气浪朝外排开,将四周松树震得簌簌直摇,也惊到了林中栖鸟,哀鸣一声,且自飞远。见两招被解,岳钟秀脸上甚是不服,眼中射出腾腾杀意,仰头大吼了一声,平平朝程川河劈出一掌,又纵身跃上空,单脚轻轻点地,举刀便向程川河脖颈刺去,端是势如破竹,形如寒刀。程川河使了招‘微明神功’中的‘韬光养晦’,双指向前轻点,那道掌力即刻消散,却看到岳钟秀正招使出时,心头震惊更甚,这岳钟秀此番使出的也已然不是灵空派的刀法,而是冀北董家十八般群武录中的‘蜻蜓点水’。程川河如何也想不出岳钟秀何时习得此招,料想他常时出谷,若不是为了门派琐事,定然去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中愤然,将刀猛掷于地,内力汇凝向掌,即朝前拍出,但闻寂静松林中如虎啸叫,震颤山野。此道掌风迎着岳钟秀身前刀身纠缠不已,便见那刀尖‘嗡嗡’直响不停,岳钟秀一个趔趄,人已向后退了五步。他的脸上微微吃惊,望着程川河,目光若两道冷电射出,顿下身形,寒声道:“你使的不是我灵空派的武功,是琅琊山的碧落寒秋掌!你怎会这旁门掌法?”程川河白了他一眼,冷哼了声,沉声道:“我自是年轻时机缘巧合下习得,却要问你了,方才那三招,用了两种别派的武功,你怕是忘了自己何门何派了罢!”岳钟秀被如此羞辱,一时急火攻心,朝程川河大吼道:“住口!”便双脚用力向地蹬去,身形若掠燕般扑向程川河,程川河也无退让,举刀即迎了上去。 二人又缠斗在一起,程川河以‘微明神功’袭身,将‘灵空刀法’使的出神入化,虽只有一臂,却对岳钟秀毫不顾让。岳钟秀应接不暇,期间又使了四川乐山辜家庄探云手c敦煌苦行刀c崂山廖然如影腿c雁荡山归云掌。不一而同,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大为叹服。程川河也暗暗心惊,只他一人便会了如此多的各种武功,此生所见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一) 陆天卧在石缝后,看着二人相斗,直惊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二人招招精绝,直取对方要害,可又进退自如,你来我往间收放洒脱,今日果真是开了眼界!本以为江湖琐事无非打打杀杀,情仇恩怨,却不想这二人武功行云流水,直叫人目不暇接,是要比看书作画还要有趣,若此番出得谷去,定要向父亲讨教刀法,勤加练习,他日功成,做一个身怀武功的浪荡刀客,结识天下好汉,也是甚好!”陆天嘴角微扬,正遐思时,忽听场中一声暴喝,但见岳钟秀衣袂飞舞,左右各劈出一刀,身形若离弦之箭般朝程川河袭去。程川河脸色平静,脚下猛地一沉,‘哐哐’两刀将岳钟秀攻式化掉,随即闭眼寐眸,心中默诵了段‘微明神功’的要诀,一招‘行将就木’向岳钟秀疾扫出去,岳钟秀见此招端的是滚滚而来,神色一凛,并无退让,径直迎了上去。一时两刀交击声不绝于耳,月光下寒影兀兀,又斗了四五个回合,岳钟秀渐渐落了下风,一门寻着旁门武功退攻而守,手中大刀舞动飞快,却似有些力竭。程川河脸色铁青,将其步步紧逼,鬼头大刀在夜色中仿若惊龙,劈空处,嘹嘹震响。忽而,岳钟秀脸色一横,向程川河猛挥出两拳,纵身便跃到山石之上。程川河闪过这两道拳风,冷哼了一声,举刀便追了上去,刚跨出两步,却听一声尖啸,岳钟秀双眼通红的扑了上来,程川河见他如此,心中骇然,脚踢向松树,忙向后退去,那岳钟秀却如入了魔怔般头发散乱,衣服鼓动异常,双手在地上疯狂抓挠,样子尤为诡异。程川河退到一块山石后,朝岳钟秀定睛望去,不禁心中一寒,想道:“这是西南巫蛊门的嗜血化魔邪功!此等草菅人命的武功,他怎习得?这以食人血而练就功力的法子,他不知道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命!”程川河脸上悲愤至极,知他变成此般模样,必定功力大增,可今日同门师兄弟情义已尽,练就此等魔功,岳钟秀也断然不会再是正道中人,暗暗下定了除魔卫道的决心。 岳钟秀此刻脸色如鬼,可双眼却透着血红,陆天透过石缝看去,只感一股阴凉由脚底蹿升,防不住打了个冷战。心想:“这世间竟然还有此等功夫!哎——,还是太年轻呀!江湖啊江湖,何其险恶啊。”便听到场中传来了岳钟秀刺耳的笑声,在松林间直窜入空,似有百鬼哭号。程川河暗提真气,感到胸中内力虽汹涌澎湃,却也要渐渐枯竭,可看着岳钟秀非人的模样,脸上浮出几分坚毅,将大刀背手,心中欲求一战。岳钟秀却并未即刻出招,脸上似有痛苦之色,摇晃了两下站直身体,目光投向程川河,哈哈大笑道:“你练了‘微明神功’又如何,今日还不是要死在我手上!师父他老人家若泉下有知,怕是会后悔许你做了掌门人罢!哈哈哈——”岳钟秀笑声狰狞刺耳,样子也与那白天所见的中年汉子大相径庭,似换了个人般。陆天听着笑声,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连忙用手捂住耳朵。程川河见岳钟秀此番姿态,脸上怒意更盛,朝前上了一步,举刀平平指向岳钟秀,冷冷道:“岳师弟,你练武痴狂,已然入魔了,又修炼那嗜血邪功,怕是连做人的心性也没有了,今日我便要逐你出门,替师父他老人家清理门户!”岳钟秀冷笑了一声,不屑道:“清理门户?哼!大言不惭,且受我一招!”脸色突然一寒,身形变幻,顷刻间已至程川河身前,双手化爪,自带凌厉之风,狠狠向程川河前胸抓去。见他攻式如此迅疾,程川河心里一震,匆忙将刀撩起,便听‘叮’的一声脆响,刀震声嗡嗡不绝,岳钟秀向前悍然一抓,程川河已无处可躲,朝后退了半步,只听‘刺啦’一声响,他的上衣已被抓的破烂,露出尚结实的胸膛,郝然看见三道血痕。 陆天在石缝中看得明白,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心里暗暗吃惊道:“这岳钟秀似换了个人般,步法诡异至极,连所使爪功也邪气莫名,程叔父怕要陷入一场苦战了。”却见岳钟秀望着手上的血污,款款而笑,神色兀自一变,身影已至程川河旁侧,双手化爪又朝他脖颈抓去。电光火石间,程川河使了招‘移形换影’的武功,人已在丈外,未等及岳钟秀身影顿行,将真气沉于丹田,右掌劈空,忙向前推出一掌,但闻林中龙吟虎啸,一股雄浑掌力径直朝岳钟秀涌去。岳钟秀见无处可躲,似心有不甘,绝眦怒瞪着程川河,仰头大吼一声,向前‘轰轰’连出了两掌,三道掌风凌然相撞,只听得一声闷响,二人身周四五株松树便簌簌倒地,两人受了余力皆向后退去,岳钟秀猛地撞在了山石上,‘噗’的一口血喷出,抬头恶狠狠望着程川河,脸色在月光下更显惨白。程川河手依旁侧松树,脸上似有难色,即刻右肩猛地一抖,将方才所受掌力化掉。此招是用了‘微明神功’中的‘江河入海’,程川河内力虽不及江湖绝顶高手那般若涛涛海水,可几十年功力根基深厚,索性也只练了灵空派一家武功,日日修习,真气精纯,此番用微明真气裹身,化去岳钟秀的掌力,也未有不可。 岳钟秀所学甚杂,外门内门c山林野派,竟连嗜血邪功也习得,一心求强,欲作武学巅峰。可也是心急所至,体内真气繁杂紊乱,虽招式繁多,可各家修习武功皆有其独门内功心法相辅,他却一股脑的全学了,不知相克相生,此消彼长的道理,到头来,若不得其法,一味修炼下去,势必会落个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死的下场。正如此时,只受了程川河二分掌力,便气血翻涌,内息紊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二) 程川河见他此刻似人似鬼,卧靠在山石上全然没了方才的卓然傲气,将内息稍稍平稳,也不想与他多言,便脚下疾奔,朝岳钟秀猛劈出一刀。岳钟秀神色慌张,连忙提刀去挡,却为时已晚,程川河手中鬼头大刀划了个半月,顷刻间已至他面门。正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窜上巨石,只听‘嗖嗖’震响,‘叮’的一声,鬼头大刀即被荡开去,程川河此刀劈空,见岳钟秀安然无恙,不禁心中一惊,只觉手臂一阵酥麻,想着诛杀岳钟秀已再无可能,起身向后退去。那人影纵身起落,须臾间已落到岳钟秀身前,低头打量了他一番,继而转过头看着程川河,冷笑道:“程老匹夫,可让老子一顿好找,你也是堂堂灵空派掌门人,怎生得如此胆小!”来人声音略显苍老,头发一边白一边黑,浑身着素锦玄衣,眉目动处自有威势,也不见他拿甚武器,负手而立,目光若两道冷电般在程川河身上转了两转,脸上似笑非笑。陆天透过石缝望了那人一眼,便觉月光下此人浑身都散发着冰冷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再也不敢去看。 程川河听得那人话音,不禁心头一震,脸上闪过些许惊慌,抬眼便朝那人望去,收刀在手,做守势,心中对此人自是不敢懈怠。来者并非他人,乃是之前与他恶战的魔教右使冷穆,他的左臂就是被他斩下,此人生性阴冷,做起事来心狠手辣,近几年在江湖上搅弄风云,无恶不作,不知残杀了多少江湖人士。程川河心中对此人满心怨恨,可又念着身后陆天的安危,也不好冒然出手,却看他似与岳钟秀相识,心想:“这冷穆一心想救下岳钟秀,想必二人关系非常,可他做我派传功长老数十年,我竟不知他与魔教中人勾结!今日我门派大难,想是多与他脱不了干系,果真可恶!若他二人联手而上,我倒是能勉强应付,可是陆世侄,哎——”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掠过些许无奈,即仰头对着冷穆,面不改色道:“冷老贼!休得逞能!我程川河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在我灵空谷肆意妄为!”冷穆听后哈哈大笑,冷冷道:“哼!灵空谷?灵空派?今日过后怕是江湖上再也没有此门派了!程老匹夫,你已是残烛之身,我念你是条汉子,若将‘微明神功’和陆家那小子交出来,便可饶你不死,若不然,我定教你葬身荒野,尸身喂狼!”他低吼了一声,声音沉闷,却卷着道风势朝四下排开。陆天卧在石后,顿感身体一寒,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冷穆似使了内力,连周围空气也冷了几分。程川河有真气护体,并无异样,脸上盛满悲凉,仰头哈哈大笑了一番,向冷穆怒道:“魔教老贼!休说这些话语,你且放马过来,我程川河又有何惧!”冷穆见他一脸坚毅,没有丝毫妥协,不禁气上胸臆,指着程川河道:“你,怎的如此不识抬举!”“他若识抬举便就不是他了!”岳钟秀从冷穆身后娓娓道来。他的脸色似恢复了些,单手扶着石头,从地上摇晃站起,冲程川河冷哼了一声,向冷穆道:“冷右使再无需跟他多言,得了屈堂主相助,那藏功洞轻易便进去了,如我所料,‘微明神功’果真在里面,我已取得,冷右使放心。那陆家堡的小子正躲在他身后,你我二人联手杀了他,自然也就抓到了陆家小子!”冷穆闻言会心一笑,回头瞥了眼岳钟秀,随手向他丢去一物,淡淡道:“你既然寻得‘微明神功’,便是我旸教中人了,这是我教灵药三阳丹,你且服下,此药可将你功力恢复三四成,也好助我一臂之力。”岳钟秀接过小玉瓶,毕恭毕敬向冷穆行了个礼,道:“是,右使。”从玉瓶中倒出两颗药丸,闭眼吞入腹中,便觉腹中暖意升腾,滚滚内力似江河般向经脉涌去,浑身的舒爽。 程川河见他此番这般模样,心里直将他恨之入骨,向岳钟秀破口大骂道:“你这恩将仇报的龌龊小人!若不是当年师父下山在半道上捡了你,你早被狼叼去了!我正道与魔教向来势不两立,师父日日教导我们痴心纯正,你忘了么!如今反而明目张胆的入了魔教,这几十年的养育授业之恩,你难道都忘了么!”岳钟秀脸上青红不定,自知理亏,当下恼羞成怒,向程川河大吼道:“住口!”不由分说,提刀便朝程川河前胸砍去。程川河只身一闪,随脚带起一块石头,向岳钟秀急射而去,岳钟秀身影微晃,一刀劈开石头,脸上怒意更盛,又一刀向程川河面门扫去。程川河引动刀诀,拨刀便挡,只听得‘叮’的一声震响,二人身形猛地一抖,纷纷向后退去。岳钟秀手握大刀,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密布杀气,目光若两道冷电在程川河身上灼灼。程川河单手劈刀,眼中对他甚是不屑,也不理会冷穆,向岳钟秀寒声道:“我程川河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今日也要取你性命,以报师父当年养育授业之恩,清理门户!”大吼一声,速向岳钟秀脖颈刺出一刀,刀风凛凛,隐有风雷之音。岳钟秀脸色一变,息身向后纵跃,却未及,那刀影便已至眼前,他脸上自是慌乱,可冷穆在一旁静站,似无相助之心,乃匆忙向前推出一掌,手随空一抓,身形起落间,又向后退了两丈。程川河心中怒意更盛,避过飞掌,向岳钟秀紧逼过去,一心要杀他为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三) 正此时,见程川河身影易位,向岳钟秀急追而去,冷穆冷笑一声,空手化爪,向躲在石缝后的陆天纵身跃去。陆天尚心忧程川河安危,见眼前身影兀自一闪,当下心惊,连忙抓着石头爬起,感觉腿上已恢复了四五成力气,心中安稳了几分,正欲使轻功逃跑,可刚提起真气,腹中便涌出一阵猛烈痛楚,他呻吟了一声,身形一顿,险些摔倒,却无暇再去歇息,便咬牙且自忍着,撒腿向山上跑去。刚跨出两步,冷穆却已挡在身前,陆天见躲闪不过,心里慌甚,又抽身往后退去。却未行出几步,忽听身后衣袂翻动,回头看时,见冷穆正使爪向自己抓来,陆天当下心中一凛,即迈步向前狂奔,可脚下一崴,‘哎哟’了一声径直摔倒在地。冷穆提爪扣住他肩膀,那手在月光下惨白异常,状若森森白骨。陆天被从地上提起,脚脖处火辣辣的疼,又感被冷穆扣中的肩膀刺骨冰痛,额头上渐渐涌出了汗水。 程川河与岳钟秀相斗正酣,两人已拆了二三十招,程川河招招为攻,令岳钟秀应接不暇,不得不全力为守。岳钟秀提气挥刀,也无方才那般气势,似是心力不足,落了稳稳的下风,两人怕是再拆上三十余招,即可分出胜负。程川河一心要为门派清理门户,离陆天已远,心中未觉这是奸计,忽见冷穆向陆天栖身之处纵去,才心中一慌,匆匆向岳钟秀推出一掌,起身欲上前挡,可冷穆轻功卓绝,眨眼间已顿身陆天眼前,待程川河近身时,陆天已被其爪牢牢扣住。见如此惊变,程川河直恨自己一时被仇恨蒙住了心,竟忘了陆世侄的安危,心中隐有不甘,向冷穆大吼道:“魔教老贼,速速放下我侄儿!”即提起微明真气,向冷穆猛挥出一掌,便听林中风势乍起,端的是摧枯拉朽。冷穆脸色微变,见程川河掌风凌厉,不好正面硬扛,扣着陆天向旁侧闪去,随手向程川河还了一掌。程川河错过此道掌风,身形未稳,复身又上,单手持刀在身侧勾转抡圆,向冷穆脖颈掠去,闻得刀风呼啸,似有刺耳尖鸣。冷穆只手扣着陆天,身形多有受制,见他此刀突来,脚下虚晃两步,背身躲开,提起真气,单手化爪向程川河断臂擒去,程川河收刀即防,便听‘呯呯’两声闷响,冷穆手指击中刀身,嗡嗡声不断,那刀身似起了层薄霜,氤氲起淡淡的寒气。冷穆脸上微怒,轻抖手腕,虎口骤开,只手向鬼头大刀按去,程川河欲抽身回刀未及,顿感手中传来巨力,冷穆铁爪钳住刀身,猛地一曳,那刀便兀自飞起,向两丈外的山石射去,但闻‘轰’的一声巨响,山石即被砸的粉碎。 程川河见冷穆此招轻描淡写,力量却尤为震人,不由得惊讶他内力深厚。又想到鬼头大刀被夺,心中隐隐不安,便再无缠斗,踩着山石,向冷穆身侧跃去。却行身一半,眼前忽闪出刀影,正疾向他前胸削去,程川河手中已无甚可挡,情急之下提起微明真气,指尖向前一点,便听‘叮’的一声,刀身偏了两寸,径直从他腰侧擦过,将衣服撕的破烂。见使刀之人是岳钟秀,程川河顿时气从心来,回身便向岳钟秀猛劈出一掌,岳钟秀这一刀使力过强,脚下一阵摇晃,被掌力拍个正着,‘哎哟’了一声,学着‘狗吃屎’的浑样,将身前松树撞得堪堪断掉。程川河心里道了声罪有应得,见陆天在冷穆手中脸色虚弱难看,料想他定不好受,当下心头一紧,劈断身旁一株松树,化树干为木棍,向冷穆狠砸下去,虽他衣服破烂不堪,身负重伤,可气势却丝毫不减。 冷穆见他如此,知他乃是拼力一搏,做笼中困兽之斗,微微一笑,却也不敢懈怠,点了陆天胸前穴道,将他随手推倒在地,大吼一声,挺身迎将上去,向落下松木连连拍出三掌,‘嘭’的一声,那碗口粗的树木便尽然炸裂,一时碎皮木屑簌簌而落。 陆天倒在地上,身体动弹不得,斜眼看着二人搏斗,但觉二人对功拼掌,似有道道劲风袭面,忽寒忽热,直搅的他体内气血翻涌,头痛欲裂。他咬牙苦苦忍着,想着近几日所发之事,心中不免悲凉,若不是好奇心重一心想追得白雕而去,也不会在山野间流落,今日也断然不会遇到江湖杀伐,空遭此罪。以前想着江湖皆是侠义之士的天下,却不曾想也有魔教恶人。陆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虚弱至极,听到不远处有人咳嗽,将目光转向声处,见到岳钟秀正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满脸是血,样子迫是狼狈,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岳钟秀听得笑声,向陆天怒瞪一眼,目光若两道冷电,陆天浑身一颤,脚底凉意纵升,紧忙止笑。岳钟秀不理会他,向程c冷二人望了一眼,脸上浮起难受之色,又咳了两声,突然一口残血喷地,身形摇摇晃晃,险些倒地。他扶着身旁山石,连忙从怀中取出冷穆所赠玉瓶,倒出两粒三阳丹吞入口中,又坐地调息了片刻,脸色才稍稍回转。 程川河和冷穆已相互拆了二十余招,却依旧旗鼓相当,但见二人出招皆异,招招直取对方性命,端是狠厉非常。两人又拆了四五招,程川河渐渐落了下风,脸色在月光下泛着微青,似有几分气血不足,可冷穆攻势步步紧逼,也只好咬牙苦苦支撑。二人一人使掌,一人使爪,全力相博,额头上已凝出汗水。程川河虽已力竭式弱,可有微明神功护体,冷穆要想一招制敌也绝无可能,此刻程川河舍了三分功招,全力为守,掌风残影在身周竟划出了一层浊幕,奈何冷穆爪法犀利诡异,却与他近身不得。 岳钟秀见二人斗得不可开交,怕是一时难断胜负,眉头微皱,将手中大刀握紧了几分,欲上前助冷穆一臂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四) 陆天注视着他,见他关注二人相斗神情迫切,料想他必会出手助那魔教恶人,不禁替程川河隐隐担心。心想:“此刻程叔父与那魔教恶人斗得正紧,二人实力相当,一时半刻似难分出胜负。可若岳钟秀出手助那魔教恶人,程叔父必会陷入被动,怕是会凶多吉少。”皱眉遐思片刻,忽见岳钟秀向前跨了一步,心头一慌,破口便骂道:“岳老贼,你与我叔父乃是同门同派,今日为何要害他如此!果真是猪狗不如!” 岳钟秀本欲上前相助冷穆,听到身后骂声,身形一顿,想到被一个无知的少年小子羞辱至此,当下气上胸臆,转过身猛踢了陆天一脚,怒道:“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若再出妄言,看我不一刀劈了你!”两道目光似寒剑般在陆天脸上转了两转,浑身杀气腾腾。陆天忍着痛,心中并不服气,瞪着岳钟秀,可目光与他扑一接触,顿觉如坠冰窖,当下心头一凛,却又装着无事的样子,冷笑道:“我死了便是死了,可是你门下弟子若知道自家的好师父乃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该是会何等景象?”陆天说的轻描淡写,惨白的脸上挂着几分笑意,似在刻意嘲笑。岳钟秀见他肆意,心中恼羞至极,当下一股怒意蹿升,向陆天大吼道:“住口!”即单手化爪,擒住陆天右肩,竟将他生生抓起。陆天身体受制,便被他如此摆弄,心中自是不爽,肩上又传来一阵剧痛,悲愤不已,冲岳钟秀破口大骂:“岳老贼!你这腌臜小人,终会不得好死!”岳钟秀闻言脸色徒然一冷,手上猛地用力,一拳将陆天击飞,便听得一声闷响,陆天撞着松树,缓缓倒在了地上,噗噗连吐了几口血,脸色又惨白了几分。他趴在地上,心中还不甘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岳钟秀,又竭力骂道:“老贼,要杀便杀了我罢,你这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岳钟秀见他尤未停歇,心中怒意更盛,上前点了他喉间穴道,陆天依旧扯着嗓子喊骂,可却发不出声来。岳钟秀冷哼了一声,单手化掌欲将陆天击昏,却突然想到一事,便收了掌,在陆天怀中掏弄起来,手似碰到一物,拿出来看时,正是陆家的龙虎令,虽月光暗淡,可此物确实不凡,星光闪烁。岳钟秀心头一喜,似是得了宝般,小心翼翼收回怀中,陆天见龙虎令被夺,当下心头一凛,急向岳钟秀大喊大叫,可喉间只是发出一串微弱的‘啊啊’声,身体受制,端是无计可施,心中又气又急,对岳钟秀恨意徒增。 程川河靠着一条独臂与魔教右使冷穆已拆出两百余招,二人招式渐渐式微,似有些力竭。程川河躲过冷穆凌空一爪,闪身石后,匆匆向前劈出一掌,额头上已满是汗水,气息稍稍急促。冷穆纵身一跃,躲过掌风,双爪向下一划,又向程川河扑去,他的脸上已无方才那般轻松,眉头微皱,心中似有些急迫。二人在石后又对拆三招,忽见冷穆闪身退出三丈,身形尚顿,一声断喝,双爪在空里连爪了五下,每一抓似都有破空声,愈演愈急,待招式化满,复身又向程川河攻去。程川河见他双爪已凝结成霜,寒意逼人,心中大凛,想道:“魔教左右二使,一阳一阴,这冷穆靠着化霜夺命爪叱咤江湖,今日一见,果真厉害,断不可大意了。”手上暗结微明真气,顿感胸膛中涌出涛涛热意,真如浪水滚滚般,当下心中一横,纵身迎了上去。 掌爪相接,二人身形猛地一震,程川河感到一股寒气袭体,不禁打了个冷战。忽的一股劲风排开,二人身形不稳,皆向后退去,约莫退出六丈许,才堪堪止步。程川河顿感胸中气血翻腾,喉间一甜,噗的一口血喷出,身体摇晃欲倒,连忙抓住旁侧的山石。冷穆脸色也不好看,鼻孔微微泛红,体内亦是气血不稳,他靠在松树上,将真气提起调息,运转了两个周天,才将胸中气血压了下去,脸色却比方才还要惨白几分。 闻着风声,岳钟秀向场中定睛一看,见两人纷纷身退,当下一惊,向冷穆匆匆纵去。程川河强压住胸膛中气血不稳,轻咳了数声,见岳钟秀身影纵来,心头一紧,挺身欲再斗。可见岳钟秀只是俯身问着冷穆的伤势,并无与他相斗之势,心中便安稳了几分,侧眼向陆天张去,看到陆天躺在地上,脸色悲愤,料想那岳钟秀定然对他使了手段,见他身旁此刻无人,咬牙提气一跃,扑向陆天。 陆天身体受制,龙虎令又被抢,自是悲愤至极,将那岳钟秀和魔教不知在心中咒骂了多少遍。忽见一人影落下,心中一凛,却见到是程川河,一时喜极,张嘴‘程叔父!程叔父!’的叫着,可嗓子里如哽硬物,依旧无声,觉得委屈,生生流出泪来。程川河匆匆向陆天瞥了一眼,解开他身上穴道,回头见岳钟秀尚已发觉,正挥掌击来,脸色一寒,再无多想。从腰间拽下一物又从怀中扯下块黄布交到陆天手中,陆天接过这两样东西,心中疑惑,正欲发问时,却被程川河一把推开。 岳钟秀掌风顷刻便至,程川河气血未稳,不好正面对攻,急向陆天望了一眼,向旁侧闪去。却又是一条人影窜来,程川河定睛一看,见冷穆正朝陆天奔去,心中一慌,奋力提起真气,向前猛劈出一掌。冷穆躲过掌风,身影一顿,欲再向前奔出,程川河使力一纵,便已挡在他身前,冷穆当下气恼,举爪向程川河胸口抓去,程川河抬手勾挡,二人又缠斗在一起。岳钟秀腾出手来,见陆天正往前跑,提刀便要追去,却刚跨出两步,便被程川河掌风逼退,他心一横,怒上胸来,回转过身,向程川河猛扫出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五) 但见三人身影兀自流转,一时刀影掌风霍霍不绝,冷c岳二人本想将程川河速速击杀,再追陆天。可拆了四五招下来,程川河却并未露出破绽,斗他二人却也不逊,倒将他二人心急如焚。眼见陆天已逃远,岳钟秀闪身抽离,脸色一冷,将真气凝于刀身,断喝一声,将大刀猛地向陆天投去,但闻啸声刺耳,刀真如离弦之箭般朝陆天后背射去。 程川河与冷穆对轰一掌,暗道一声不好,脚下使力,纵身即追上去,手上暗凝真气,向刀身挥出一掌,那刀身微晃了几下,减慢了几分,却并无停下。须臾间,刀尖已向陆天后背,即刻便要将他胸口贯个对穿,程川河心头大惊,怒目圆睁,纵身冲到刀身之前,将陆天扑到,便听‘噗呲’一声轻响,那刀已没入他右胸,程川河面露难色,当即一口血喷在地上。陆天见他如此,心中惊甚,忙从地上爬起,急切喊道:“程叔父!程叔父!”程川河忍痛望了陆天一眼,眸中尽是不舍,忽闻身后有人追来,忙将陆天向前推开,大吼道:“别管我!快走!”脸色坚毅决绝,复身又迎向冷c岳二人。陆天手心紧攥着程川河所予之物,向前奔了两步,回过身来,见程川河虽身负重伤,身行已站不稳,却依旧与那二人兀自相斗,心中涌出无限悲伤来,向程川河轻声道:“叔父,侄儿无能,拖累你了!我陆天今日在此起誓!此仇必报!定要那魔教恶人血债血偿!”心中自是愤怒满满,肝肠寸断,将手中的东西又攥紧了些,便见血滴正从掌中流出。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着程川河满脸是血,只恨自己无能为力,喉间生涩哽咽,向程川河连拜了三下,眼中含泪站起,不舍的望了一眼灵空谷,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即转身向山上疾奔,可泪水纵然落下,划过脸颊,带着几分伤悲苦涩,透着淡淡的阴凉。 月影西斜,灵空谷中人声渐息,山影密林间,霜白习习,似浸着股冷漠的杀气。陆天在松林间奔行,额头上已有汗水,气息也愈加紊乱,方才所受岳钟秀那一拳胸口原本便痛,此时也痛的更甚了。他用手右手轻按住胸口,额头已渗出汗水,想到身后程川河此刻正以命相博,才可让自己脱身,脚下不禁快了几分。又念到程川河的安危,眼中程川河满脸是血的画面兀自一闪,心头一震,即顿步朝山下望去,但见月光濯濯,灵空谷中浓烟滚滚,仿若火狱。望此景象,陆天心中自是气愤,踌躇非常,直恨自己势单力薄,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便将胸中的那股愤气,化为力道,将手攥的咯咯响,转身又钻入山中密林。 陆天径向北行,一路上均往上走,已渐渐靠近灵空谷后山主峰。此处道路险峻,山石嶙峋,仅有一条道开在断崖间,稍有不慎,便会跌入谷底。如此行将半个时辰,陆天脸色渐白,胸口也起伏更甚,头脑越觉晕沉,双腿也如千斤万两般迈不开步子,如此折腾了半夜,月亮已向西偏,身体也困乏至极。他强忍着行出几步,被地上突石猛地一拌,身形摇晃了下,险些跌入山谷,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人也清醒了不少,可困意如潮,身体也疼痛乏力,行路恐难。即朝山下望了一眼,见林中无人影追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在石头上安静歇息。山上寒风乍起,陆天浑身沾着汗水,经此一拂,机灵灵打了个冷颤,然起身又踉踉跄跄向山上爬去,至一株大松树前,只听得水声汩汩,前面似有条山溪,纵是不远,可山间杂草丛生,并未看得分明。一路行来,心中焦急害怕,此刻听到水声,他正觉口渴难耐,便寻着声,拔草折枝,向前探去。过了一块山石,闻得水声隆隆,但见月光下溪水清澈无比,泛着淡淡银光,陆天心中狂喜,手刚入水,便感一股清凉袭来,心中渴意更盛,也不顾其他,用手舀起水咕咚咕咚狂饮起来,水流入肺,甚是甘甜,又连着喝了几大口,顿感浑身舒爽,一时渴感全无。 待水喝好,陆天卧在溪边石头上休息,耳边水流潺潺,风声阵阵,这一夜奔波早已令他浑身困倦,头脑昏昏沉沉,眼皮没一会儿便紧紧闭上,竟睡了下来。未过许久,忽听一声呼喊传来,陆天一个激灵从石头上坐起,侧耳细细听着,那喊声夹杂在流水声中,让人听得并不大真切,似在不远处有人焦急呼喊,夹杂在山林间仿若呓语。他皱着眉,心想:“不会是魔教的人追上来了吧?可听着声音不像,还是去探探便知。”当下也无了倦意,在溪水中草草洗了把脸,感觉清醒些,借着月光,闻声寻去。 淌过山溪,经过一段碎石山道,身周寒风渐息。那呼喊声时断时续,陆天穿过穿过一条杂石巷道,行至林荫小路,放眼望去,只见小路尽头是一片山崖,那山崖下砌有三两间茅草屋子,屋子前有个不大的院落,虽是秋日,却被收拾的颇为干净,似是有人时常打扫。陆天并未向前再走,见这几间屋子中并无灯火,不大像有人的样子,心中疑惑重重。却在此时,那呼喊声又起,他浑身一抖,寻声望去,正是从那黑乎乎的茅草屋中传来。 听着这人声有几分熟悉,陆天心中自是欢喜,也未顾及其他,即迈着步子向前行去。至小院时,屋中喊声戛然而止,他也顿步未前,看着茅草屋中黑暗一片,一时心中隐隐不安。过了片刻,一个男声从屋中传出,“关师兄,是你吗?”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似有些急切,轻声问道。 听到‘关师兄’三字,陆天这才想起,屋中之人乃是白天被程叔父责罚面壁思过的林恒之。他心中又惊又喜,全然把白天林恒之对他百般刁难忘在脑后,行至门前,忙急切道:“恒之兄,是我呀,我是陆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六) 屋中平静了半晌,传出几声窸窣的响动,林恒之淡淡道:“是你?如此夜深,你来此处作甚?”陆天苦笑了下,沉声道:“我来此也是情非得已,山下谷中魔教恶徒祸事,早已血光一片,幸得程叔父替我挡住拖住那恶人,我才得意逃脱。这一夜奔波,又乏又累又渴,方才在山溪便喝了水歇息,听到此处有人呼喊,固来一探,却没想到竟是恒之兄!”“魔教恶人?”林恒之闻言心头一震,既而迫切问道:“是魔教的人打进来了吗?山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想到谷中景象的惨烈,陆天长长叹了口气,悲伤道:“魔教中人觊觎灵空派微明神功心法,血洗灵空谷,欲将灵空派毁掉,你的师兄弟们拼死相博,此刻谷中怕是早已死伤无数。” “什么!”林恒之在屋中惊呼了一声,突向陆天大喊道:“我要出去!魔教恶人如此猖狂,师兄弟们正在以命相博,我岂能苟且偷安!房门钥匙挂在门口的墙上,快放我出去!” 林恒之急切非常,下山心意已决。陆天念到山下大势已去,那岳钟秀又叛离师门,本欲相劝,却听得林恒之将屋门摇得哐哐直响,想到此时劝他,他定然不从。轻叹了口气,在屋门旁寻到钥匙,随手开门,还未等门板被拉开,林恒之便从里面窜了出来,他未曾停歇,跨着大步,向前疾奔而去。 陆天见他如此心急,心想:“如此冒失下山岂不是白白送死么!”忙大声喊道:“恒之兄,且等一等罢!”复身向林恒之追去。林恒之听到喊声,身影尚顿,心中似有些不耐烦,转过头白了一眼陆天,不屑道:“陆兄若要逃,便只身逃去罢。说到底你也是个外人,今日我灵空派有难,你大可不帮,可我是门派中人,此刻师父,师兄弟们定在与那魔教恶徒死斗,我若就此逃了,倒和那懦夫有何区别!”话闭,转身欲走,陆天听得他话中全无恭敬之意,不禁气上胸臆,可又不能看着他白白送死,向林恒之急切道:“你那好师父已然叛离了门派,现已是魔教中人,山下魔教高手众多,那魔教右使冷穆武功高强,又有天暝二老,你去了,又能做甚!” 林恒之本向前疾走,闻言心头大震,顿住身形,想到了那个将他从小带到大的师父,怎可能沦为魔教中人,心中绝不相信。料想陆天说此话定是气不过刚才自己的讥讽,故意如此,怒从心生,转身向陆天厉声喝道:“你胡说!我师父是灵空派的传功长老,几十年来为门派兢兢业业,向来仁义,怎会叛离门派,更何况还与魔教勾结。你若再敢胡说,我便一剑杀了你!”将脸一横,手中长剑登时刺出,稳稳居于陆天前胸寸许。陆天一心好劝,没想到他却不领情,见他如此不知好歹,自己又被剑指着,心中甚是委屈,微怒道:“若你不信,下山一看便知!方才程叔父背我上山时,在半道碰到了你那好师父,竟然趁着我们毫无防备,从背后偷袭!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信!师父他绝对不会做出此事!”林恒之睚眦欲裂,大声吼道,脸色坚毅,可手中的长剑却微微抖了起来,看得出心中慌乱。瞥了一眼陆天,不想再听他讲,即转身跃上一棵松树,使了轻功,向山下赶去。 陆天望着他的身影渐远,心有不忍,扯着嗓子喊道:“恒之兄,跟我走吧!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又何必去白白送死呢!” 林恒之听到喊声,身形在松树顶上稍顿,望见灵空谷中火光一片,自知此去定是凶多吉少,想道:“师父养育教授我十几年,纵是真如陆天所说他今日入了魔教,我也无法相信。就是此去死了,我也要找他问个明白,究竟为何!”脸上悲伤浓郁,立在树顶,任风摇摆,心中又怕又愤。十几年光阴风云流转,那个待他视如己出的师父,在他心中早已如父亲般,林恒之渐渐泪眸,双手紧紧攥着,心里暗暗发誓:“师父,我不信你入了魔教,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转身向陆天张了一眼,心头一横,头也不回的向山下跃去。 陆天见林恒之身影已没入松林之中,长长叹了口气,心中自是惋惜,敬佩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在小院中歇息了片刻,抬起头看到月亮兀自挂在空里,孤零零的,带着一股苍凉冷,不禁悲从心来,即起身向藏功洞行去。 沿着小径越走越高,身周渐有薄雾缭绕,约莫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灵空谷北山峰顶,云雾之中,月光笼着几分淡凉,放眼望去,皆是参天的古松,听得峰顶寒风习习,甚是寂寥。一路行来,陆天直觉体力不支,能登上峰顶,也是咬牙苦苦硬撑。他手扶着径旁的小松,大口喘着粗气,胸口随着起伏阵阵疼痛,全身也如同针刺般难受。又向前行了一段,便见小径尽头,是一道陡壁,生生挡住了去路。那陡壁氤氲在浓雾中不知其高,其上开凿出了一道石阶,颇窄,怕是仅能通过一人。陆天忘了眼这陡壁悬阶,咽了口唾沫,径直登了上去,顺着石阶缓缓爬着,但觉身周云雾翻动,渐感幽凉。 又行出刻许,雾色渐渐淡下。陆天踏上一片平地,但见不远处果真有一个天然的石洞,竟生生陷在陡崖上。他心中暗暗称奇,想道:“此地当真惊险!莫非这便是程叔父所述的藏功洞了?”心头一喜,当下松了口气,用手拂过额前头发,却才知脸上尽是汗水。复起身向洞口行去,走过一条铺满碎石的小道,只见两男尸横在地,身首分离,鲜血兀自洒了一片。 陆天倒吸了口凉气,见此二人着装与灵空弟子无异,不禁心中纳罕,想道:“这两人似是灵空派的弟子,可怎会殒命于此?”带着疑问向四周探查了一番,便见浅雾中几株枯草正迎风摇曳,一棵松树长在崖缝里,沾满了露珠,脚下也是清洁非常,全然看不出丝毫打斗的痕迹。他心中疑惑更甚,见两具尸体就横在眼前,后背一阵发凉,双手合十,对着尸体作揖恭敬道:“两位兄台,打扰了,小弟借个路,这就走,莫怪!莫怪!”话闭,目光落到前方洞口,匆匆行去,实在连一刻也不愿多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七) 行至洞前,陆天着实被眼前景色惊到,云雾之中,但见洞口处山石嶙峋,松柏夹在石缝中自生得葱茂,果真如神洞仙府般。便在心中赞叹夸奖了一番,迈步洞中,忽而一阵凉风袭来,将身周雾色直搅得起伏翻涌,陆天仿似置身于流云中,浑身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顺着洞中石径,渐走渐里,穿过一条石弄堂也似的窄道,眼前忽的火光一闪,放眼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落着两间石室,火光正从室中发出,听得柴火噼啪作响,似是火势正盛。 见得有热火,陆天心中一阵欢喜,身上衣服早已被露水打湿,正冷的紧。也顾不得石室中有人无人,快步行去,将衣衫脱下烘烤,又将脚下的靴子脱下,放在火边。火塘中火势正旺,他坐在塘口,不一会儿,便感浑身暖和起来,甚是舒服。借着火光,环顾四周,见此处有桌有凳,还有两处杂草搭成的睡榻,心想:“这石室看似常有人住了,连火也燃着,藏功洞乃灵空谷的密门要地,若是遣了门下弟子把守也实为正常。”目光又落到那两处睡榻之上,正疑惑着怎么四下未见人影,连人声也不曾听闻,突然心头一震,又想:“方才洞口那二男子莫不是这守卫的弟子?他二人被人从背后偷袭,并无甚抵挡,心中对那攻击之人毫无戒备,定是见到了相识之人。岳钟秀方才也说自己得以魔教中人相助,从藏功洞内得了“微明神功”秘籍。料想他贵为派中传功长老,身份地位也仅次于掌门,那两个弟子若是见了他,定是毕恭毕敬,心中又怎生得出半分防备,却不想正是岳钟秀将他们偷袭惨死。他们又哪能想到,平日里敬重的岳长老,已是魔教中人,怕是死了也不会瞑目罢!”心中暗暗骂了数声岳钟秀小人c猪狗不如之类的话,长叹了口气,尚为那两名灵空弟子惨死惋惜,腹中却传出了一阵咕咕的声响。陆天不禁苦笑了下,才想起,如此奔波半夜,自己已然是饿了。 便起身在石室中搜寻,借着微弱的火光,只找到了几块硬如石头的干饼,再也寻不出他物,连水也没有。他心中不免沮丧起来,坐在火塘旁,盯着手中的干饼,觉得真如拿着一块石头。想到平日里被母亲溺爱,吃尽了山珍海味,又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心中不胜唏嘘。欲张口向干饼咬去,可尝试了几次也没能下得去嘴,奈何腹中甚是饥饿,心想:“大丈夫不拘小节,倘若今日被活活饿死在此地,日后有人寻到,岂不是被笑掉大牙。”便暗下狠心,使劲咬了口干饼,那干饼入口堪若石头,嚼着如同树皮,一时难以下咽。陆天张嘴欲将吐出,可腹中饥饿非常,只好闭着双眼忍吞了下去。如此两个干饼食罢,虽是口渴,腹中却好受了些,见得还剩下一块干饼,陆天实难再咽下,便揣到怀里,想到此去出山,定是行路漫漫,以备不时之需。 在火塘旁又歇息了片刻,待到衣衫干透,陆天渐觉身上寒意消散,忽听得此刻洞外风声正急,鬼哭狼嚎般,心中不禁发愁,恐魔教恶人寻将过来,便起身向洞内深处走去。渐行渐暗,再听那风声也小了,洞壁内燃着照明的火烛,倒也十分明亮。行至一扇厚石门前,放眼望去,洞中尽布倒垂的突兀石钟乳,有尖,有伏,似狼似虎,亦如沟如壑。陆天心中不禁暗暗道了声妙,如此奇景,他当真是初次见到,真如鬼斧神工。又感叹了一番,丹田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呻吟了一声,手扶石柱,强忍着疼痛向石门内行去,不出片刻,额头上已尽布汗水。 行至石门中,陆天只感疼痛越厉,丹田中似有一团盛火灼烧,却要比酒液下肚的感觉还要强上千百倍。他踉跄着身子,神智欲要昏沉,忽看到前方一片水波荡漾,便咬着牙,走到潭边,舀起潭水即饮起来,咕嘟咕嘟连喝了几大口水,只觉腹中渴意逐消,可丹田之上的灼热感反而愈加厉害了些,不禁丹田之上阴交c气海c石门c关元四穴刺痛,连胸口膻中,后脑风府,脚掌昆仑c太白,手臂曲池c尺泽也一起发痛,周身经脉中似窜着股滚滚热流,上下翻动,如若烈火焚身。陆天神智已被消磨殆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嘴里痛苦呻吟着,在地上四下翻滚,双手乱舞,已是痛苦至极。 忽而一声脆响,却不知他碰到了何机关,只听轰隆隆一阵声响,那厚石门便缓缓关闭。陆天面色赤红,皮肤上渐起雾气,似血也滚沸了般,双手奋力撕扯着身上衣服,额头青筋暴起,在地上翻滚乱撞,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也当真赤红一片,似被烙铁生生烫过。 他却不知,这浑身焚烧之苦,正是体内魔教悲喜符发作之象。初发如火焚,再发如冰寒,继而极悲,再而极喜,受过冰火粹体之苦,尝过大喜大悲,人也便失了心智。初发每半月一次,此后愈加繁复,终演为一日三发,每次都受尽火焚冰寒和浑身百穴刺痛之苦,所中之人大多不堪受此折磨,终会自戮。又或者为了活命沦为魔教的走狗,食得解药,方可消此痛苦。江湖中有言,“宁教头落地,莫中悲喜符。”足以见得这一魔教制人法门有何等恶毒。 此刻陆天身上百穴奇痛,当真如同万虫噬心,他哇哇大叫着,颊上汗水如注,滚到了水潭边,手碰到水,顿觉凉快了些,便向潭口艰难爬去,就地一滚,只身落入潭中。但见一片水波皱起,那潭水泛着几分幽暗,朝下望去,倒似无底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竹声落,月影寒剑(十八) 坠入潭中,陆天顿觉一股阴凉袭身,身上炽热感稍减。身体渐渐下沉,愈往下,那潭水也愈冰凉些,冷水浸面倒教他头脑慢慢清醒。睁开眼时,不禁心中惊骇,只觉眼前黑暗深沉,鼻耳中尽是水,好不难受。欲借力向上出水,可奈何怎样使力,却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身体好似木桩,只好任由沉去。心中暗暗道了声苦矣,感觉天下悲惨之事,莫过于此,一时又想哭又想大笑一场。 越往下沉,周身也觉越冰凉,胸中涌出阵阵窒息感,头痛欲裂。陆天咬紧牙关且自忍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胸口气闷心慌,似要被活活淹死般,脑中渐昏沉,通体乏力。幽暗之中,水声汩汩,忽觉脚下有水流涌动,愈向下,水流也似愈急。突然一股巨力袭来,直搅的陆天昏天暗地,那湍急暗流竟拍的脸庞生生作痛,身体似枯叶般,卷在水流中向前漂去。 陆天心头大骇,此刻脑中还清醒。张嘴吐了一口浊气,却不想流水甚猛,连着呛了好几口水,立觉胸肺之中刺痛异常。可身体僵如木头,沉在水里,正随流而动,暗流之下,藏有不少突兀山石,直把他撞得七荤八素,苦不堪言。不出须臾,已神志不清,渐闻耳边水声朦胧,忽远忽近,又好似听到千百人在身前呓语,头脑嗡嗡直响,欲将睡去。他知自己将要淹死在这无名水洞之中,心想:“就这样死了么?不是还有江湖梦想未实现,还有许诺程叔父的事么?我当真要这般死了?”心头不尽沮丧,想起以前曾日思夜想,江湖是何等的爱恨恩仇,肆意洒脱。甚至连做个大英雄,大豪杰,如何轰轰烈烈的死也想过。虽千万人吾往矣,那样的死,才死的轰烈,雄壮,大丈夫当如此。心中不禁苦笑了下,自嘲道:“陆天啊陆天,你空有满腹才学,以为江湖便是纵酒肆意快活,可单单今日所见,那魔教中人心狠手辣已教你惧怕,不是懦弱小人又是甚么!整日妄想结识天下英豪,可天下何其广大,你又能做何!你只不过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浪荡公子,无名小卒而已,纵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惦记!”眼渐沉迷,那哗哗水声越飘越远,忽的在黑暗中似看到一个身影,身材高大,却是父亲,目光似两道冷电落在他身上,肃然道:“天儿,还不醒来!”陆天浑身一震,心中唤了声父亲,哭将出来,伸手向前便抓,可眼前仍是深重的漆黑,又哪有半分人的身影,只不过自己一时意识混乱,幻想罢了。 不过方才抓那一下,却颇感真实,他使劲挥舞了下手臂,只觉水中一股力道生起,身体能动了!欣喜至极,挣扎着向上浮去,纵是浑身乏力,也咬牙使出了全身力量,双手在水中乱搅,双脚也暗暗使力,如此坚持,令陆天眼前金星闪闪,怕是在水下憋气太久,体内供氧不足所致。可奈何他怎样使力,每次身体向上浮升一截,便会被暗流卷下,反复了三次,浑身却也提不起半分力气。 陆天已是无计可施,心头甚是悲伤,只觉命运不济,天下的不幸事似都被他得了。想道:“今日非要殒命于此不可,悲矣!悲矣!”连连叹了数声,心中却已绝望。忽感身体猛地一沉,径向下坠去,耳边水声隆隆,直拍的他面颊生疼。不禁心头猛地一惊,手忙脚乱,试到脚下似有硬物,借力朝前一跃,觉已出水,张嘴换了口气。呼的一大团水汽迎面拂来,他匆忙又吸了一口,那水汽吸入腹中,顿觉心肺一股辛辣,直教他咳嗽不止,可呼吸了两口空气,浑身却要舒服些,好不欢喜,又连着吞吐了几大口空气,似是如鱼得水般,全身上下也恢复了知觉。 可黑暗中,身体悬空,正往下速速坠去,但闻水声轰隆如雷,愈来愈大,陆天心中一寒,暗中似看到了一丝闪亮,未及惊讶,却扑通一声,又坠入水中。此处像是个深潭,头顶水流在耳边咕嘟作响,带着股巨力,正将他往外推去。 陆天生怕又被暗流涌入水底,一时心中慌乱,手脚在水中狂舞,连着呛了好几口水,才将头探出水面。长长的吸了口气,想到绝境处逢生,甚感欢愉,向黑暗中搜寻,只见不远处有一道微弱亮光闪烁,虽是弱小,却好似灼灼阳光般,内心激动不已,便伏身入水,朝亮处游去。 不多时,便能看清亮光,乃是从洞内穹顶之上,投下的一道月光,惨惨淡淡,甚是昏暗。陆天奋力游至光下,抬头望去,但见洞顶之上,有一石缝成孔,却只有针尖般大小,不觉心头顿凉,暗自叹了口气,惆怅起来。环顾身周,皆是深暗,听得落水声震耳欲聋,在洞中回响阵阵,不知此处何其广大。尚浮在水中,虽睁着眼,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如瞎了般,内心涌出无限荒凉之感,又惊又怕,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暗中一阵凉风吹过,陆天早已浑身湿透,经风一拂,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正好奇风中何处而来,心头一亮,想道:“有风,那就定有出口!只要顺着风向寻将过去,或许能找到出口!”如释大负,暗记下了风来的方向,向前探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