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问诊》 正文 第一章 丹妮的第一次问诊 时间:星期天下午4:00 上个月丹妮出了一次交通事故,但是给她赔偿前,保险公司必须得到心理医生的意见。因为撞到她的轿车司机坚定地认为她是故意撞向车的。保险公司为她安排了个心理医生,参考心理医生的分析来划分事故责任。 医生的名字叫辛沐。他不到四十岁,看起来年轻俊朗。三十岁后离开了医院,在家里设立了门诊。 预约时间是星期天下午四点,丹妮三点就来了。她坐在屋子前的长椅上,旁边是几颗硕大的梧桐。梧桐叶很繁密,阳光很小心地从树叶之间的细缝之间溜出,洒在地面上,一片一片的。 她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石膏,一阵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妈的。她真心希望这种疼痛能立马消失,就像出车祸后的那一会儿,没有任何感觉。 她眯起眼睛看着心理医生的房子。一栋二层小别墅,很普通。没有挂在门上的心理诊所牌子,外观上跟其他居民楼也没有差别。这倒让丹妮感到心安。 丹妮很年轻,是个高中生。她面容姣好,乌黑的头发乖巧地盘绕在她的削肩上。她是艺考生,对美术有着很深的造诣,而且极具天赋。再过三个月就是艺考的日子。她就是那种可以考上中央美院的人。 她并不排斥心理咨询,但对心理咨询也没有任何兴趣和期待。她觉得心理咨询是给那些精神病或是抑郁症患者做的玩意。 她看过电视里心理咨询的节目,她知道心理咨询是个什么流程。心理医生先和你寒暄套近乎,然后再问些常问的蠢问题。诸如你的原生家庭c亲子关系,然后再深入到潜意识。继而说一些看起来能把人分析得透彻的话,什么“你看到的只是你想看到的”c“你只是在与自己的内心做抗争”。两个人坐在那里聊聊天就能把对方看透?丹妮可不相信这一套。没人能把自己看透。丹妮心想。 说起那场事故,她甚至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穿越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像蟒蛇一样扑面而来。除了铺天盖地的恐惧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毫无印象。那一段记忆就像被大脑给自动删除了。 但是轿车司机和保险公司那边分明说是她自己冲上了车,有意造成了交通事故。她差点笑了。“精神病都不会往车上撞。”跟辛沐叙述的时候丹妮这样说道。 她看着他们的脸。她就盯着他们看,什么都不说。她知道自己是可以辩解很多事情的,可是她什么都不想说。他们问她以前有没有过自杀倾向,是不是经常想起死亡,听他们的语气他们似乎还背地里调查过。丹妮眼神冷漠,单单说话本身都让她感到厌倦。 这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一件往事。高一下学期期末考试的前一晚,丹妮因为焦虑而失眠。几天前她偷偷溜进母亲的卧室,拿了一瓶安眠药。她知道安眠药在哪,母亲总是把它放在床边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她吃了几颗,辗转反侧半小时后还是没有睡着。这次期末考试涉及到高二分班,如果发挥不好,肯定进不了实验班。那么爸爸一定会失望透顶的。她不想让父亲失望,也不想听母亲絮絮叨叨。 还有更重要的是,如果进不了实验班,搞不好还要跟这些人住在一起。她看了看寝室的其她女生。她厌倦了她们的磨牙声c打呼声,还有她们的生活方式。她们不分昼夜地闲聊c看韩剧c逛淘宝。 “百无聊赖的人生!”丹妮小声嘀咕。 怕影响到室友,她没有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她拿着小药瓶往嘴巴里灌了一些。她不确定有几颗,喉咙有点堵塞。她觉得不对劲,想吐出来。之前总在电视剧里看到,那些命运凄惨的女人服用很多安眠药躺在床上,一觉不醒。她感到恐慌,可顺着温水,药片灌进了肠胃。她在想要不要去校医院去检查一下,可已经凌晨两点。而且她不想打扰到室友。室友会疯掉的,她们讨厌她。她很清楚这一点。 困意袭来。她感觉身体变软,肌肉乏力,呼吸变得愈加艰难。她躺下了,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月光打在她的脸上,她镇静了很多,呼吸开始变得缓慢。 突然,她感觉到了强烈的光照,嘈杂声在耳边响起,“她吃的是安眠药”,“我看见她一口气吞了很多药片。她想自杀。”她隐隐听见了这些声音。她想辩解,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丹妮动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她真想让说话的人闭嘴,可由于某种力量,她的喉咙像是黏成一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种别人误解你而你不能还嘴的感觉让丹妮的内心在灼烧。不久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弱,丹妮邂逅了久违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了。安眠药中度中毒,护士告诉她。 丹妮从书包里拿出了事故报告。那份被丹妮称之为愚蠢的报告有二十多页,十页记录了她的车祸过程,另外十几页全都是在堆砌她是如何故意往车上撞的证据。妈的。丹妮差点骂出了口。 辛沐喝了口水,他戴起眼镜,认真地读着报告。丹妮有点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时看看辛沐,不时看看书架里的书。 “出事之后,你父母是什么态度?”辛沐问。 “爸爸了解我的脾性,总是无条件地支持我。虽然他在千里之外的北京,每天总是跟她通一个很长的电话。我们会接着前一天的话题聊,然后谈谈今天各自做过的事情和遇到的人。最后我们会互道晚安,不管那是一天的什么时候。” 他是这个世界唯一真正理解丹妮的人。关于车祸,父亲始终站在丹妮这一边,坚定地认为轿车司机是在推卸责任。 “但是妈妈认为那报告里面写的都是真的。她认为我有自杀倾向。”丹妮的语调提高了八度,“她认为这次车祸正是我摆脱考试的好机会。她总是不相信我。这么多年,她总是把我当个精神病一样对待。我已经为艺考努力了两年时间。我干嘛要在考试之前弄伤我自己?而且考上大学,远离她,和爸爸住在一块。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除了父母,丹妮没有说话的人。朋友对于自己是个累赘。或许自己对于朋友来说也是个累赘。父亲的电话打不通时,她就和自己说话。不是孩子式的自言自语,而是身体同时可以分为两部分,像两个人一样对话。有时候她甚至可以和自己吵起来。 “如果这个事我没过,那就印证了母亲的假设,同学肯定会觉得我就是为了逃避考试,我也会肯定会辜负爸爸的期望。”丹妮说。 “你说‘没过’,你把它看作是次考试?”辛沐托着下巴问道。 “为什么你跟我妈和其他人一样喜欢要逐字逐句地分析我说的每一句话?搞得好像我已经病入膏肓一样。”丹妮生气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医生一样对症下药就可以了。人生不就是有很多坎嘛?有的人能踏过,有的人不能踏过去。而且你以为我想踏过去吗?我巴不得它能再把我撞得再严重一些。那样的话,生活就容易了很多。” “严重到什么地步?” “死掉。” 时间指向4:50。时间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丹妮的第二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4:00 第二个周末,丹妮提前半个小时来的。那天天气很好,云彩很低,像是挂在天空上一样。墨绿色的梧桐树叶泛发着光泽,她闭上眼睛,想着怎么在画布上布景,怎么构图,上什么涂料。 她喜欢画画。她脑子里常会闪过很多场景,只要手中有画笔,世界就会变得静谧宜人。小时候,爸爸经常带她去野外画画。那里安静,少人,可以听见鸟的鸣叫声。她喜欢这样的地方。做生意之前,爸爸是个艺术家,从一所很有名的美术学院毕业。但由于生活所迫,很快便赴京和朋友合伙做起了生意。 “妈妈不喜欢画画,她也没有任何爱好。她不在乎我喜欢什么,只希望我考上名校。”丹妮说道,“她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做饭和整理家务。她不爱交际,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随着年纪增大,她连那点可以拿得出手的姿色也没有了。对于这一切慢慢接受下来以后,她的日子过得就像像一杯平淡的温水。 “出事后,妈妈似乎认定我今年考不上了。这个星期,她不断地告诉我,没关系,安心养伤,大不了再留一年,好好准备高考。她什么都不懂,她根本不相信我。即便耽误两个月,他们也赶不上我。画画是需要天赋的,我就是有这个天赋。 爸爸一直都是这么告诉我的。我相信他。” 丹妮转念说道,“心理医生是不是就像我妈那样,自以为很了解别人,其实只是强加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丹妮质问道。 “我想心理咨询的目的在于让人们对事情认识得更清楚,做出的选择更加正确。”辛沐解释道。 丹妮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我爸说与其花高价去做心理咨询,还不如跟我妈歇斯底里地吵一架,那样能更快被逼成神经病。” “你觉得我会把你逼成神经病吗?” “有可能吧。”丹妮轻蔑一笑,“人们都说心理医生是神经病。” “也许是因为人们害怕心理医生可能会挖掘出来的东西。害怕他们会触碰到那个藏在他们内心深处c长久不敢面对的东西。而恐惧,会让他们憎恨乃至诋毁它。” “他们未必害怕你,他们或许只是讨厌你。”丹妮将视线从辛沐的眼睛移开,看向窗外的梧桐叶。 “丹妮,别人说我是神经病,这一点让你很烦恼吗?” “我为什么要烦恼?”丹妮立刻反驳道,“别人说的是你,又不是我。” “因为我觉得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人也这么说过你吗?”辛沐问道。 丹妮注视着辛沐,没有回答。 “丹妮,我觉得你一直处于一种压抑状态。因为某些人,你的生活出现了混乱。你变得对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甚至提防他们。你不停地贬低我的职业,只是在试探我,甚至是有意激怒我。如果我生气或是抵触你,那就验证了你的假设,强化了你对别人的不信任。我觉得你是想确保这里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在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不会在此发生。我觉得,你只是想停止这种混乱。 “丹妮,我会竭尽所能地帮助你,但前提是你必须相信我。”辛沐认真地说道。 丹妮盯着不停晃动的双腿,很久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我一如既往地等着父亲的电话,可很晚都没有打来,连一条消息都没有。我打了过去,没有人接。隔十分钟后,我又拨打了过去,还是没有人接。迷迷糊糊中,我不知道是几点,手机铃声吵醒了我。是父亲。他说他很忙,忙着生意,忙着见客户。他问我是不是太困了,所以不想说话。其实我很清醒,我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第一次跟他说话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我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女人喊他的名字,是一个昵称。我不知道,或许只是他的一个朋友什么的。然后他着急地说了声再见便挂了电话。 “不过不怪他,他太忙了。从我高三开始,我妈辞掉了工作,全心照顾我,做饭c接送我上学放学。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都是我父亲。” “你父母的婚姻关系怎么样?” “我不想谈这个。”丹妮有意避开。 “嗯,好。那等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谈。”辛沐温和地说道。 “你能给我读读你写的评估报告吗?”丹妮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手不方便。 辛沐戴上了眼镜,读了起来,“丹妮的评估报告:18岁高中生,即将参加艺考,经历一次严重的车祸后,前来进行评估。在第一次问诊的过程中,她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心思细腻,但也很敏感。她似乎与人保持着距离,但有很强的倾诉欲。她叙事能力很强,引人入胜,能推测到她具有很深的文学功底,看过很多书。个性独立,不喜欢被约束,同时渴望着亲密的感情。” “这些都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吗?”丹妮低声问。 “完全发自内心。”辛沐肯定地说,“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上,想象自己是你。我想象着自己马上要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双手残疾,唯一信任的人不在身边,与母亲的关系也处于紧张状态。我想到我的生活会有种种不便。吃饭需要别人来喂,像个婴儿。上厕所也需要别人帮忙。想到这,我就不敢往下想了。我害怕了。” “为什么要假装是我。”丹妮好奇地问。 “因为我想了解你的感觉。” “你有什么感觉?” “我感觉绝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可怕的是,我能体会到的只能是当下的感觉。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好起来,但是我活在现在,我体会到的只是痛苦。” 泪珠在丹妮眼圈中打转。 “车祸发生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在那之后,我记得整个世界是如此的静谧。你知道吗?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傍晚时分,海面上闪耀着暮光,主人公躺在大海中央,视野里只有碧蓝的天空,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慢慢地沉下去 “我感到一种巨大的解脱。就像小时候有一次爸妈在除夕夜吵架,我那时刚从好朋友家回来,特别开心,看到他们甚至动起了手,我全身心都很空洞,像是陷进在什么里似的。我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耳朵里传来的是他俩的谩骂声c争吵声。‘嫁给你真是倒八辈子霉了’c‘我娶了你这个疯婆娘才真是倒霉’,这种话我听了上百遍。我突然尖叫了一声,非常响。我感到喉咙里一阵撕裂的剧烈疼痛感,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连脑袋里的嗡嗡声也没有了。世界就像冬天大雪纷飞的午夜那么宁静。 “那以后,我经常不开心。在学校里从不说话。课间休息只要有一点吵闹声都会让我心烦意乱。我希望永远也不要下课,那样就听不见同学的打闹声。我甚至买了耳塞,刚开始还好,只能听见微弱的声音。但时间久了,那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一群苍蝇在我的耳边盘绕。有一次,我旁边两个男生打架,我甚至尖叫了出来。 “后来同桌告诉我,整栋楼都听见了。” “同学们都是怎么评价你的?”辛沐双手握在一起,放在他的嘴边。 “神经病。”丹妮冷不丁地答道,“他们都在背后喊我神经病。虽然很小声,但我听得特别清楚。” 她看向窗外,透过几颗梧桐,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缕青烟。那让她想起小时候阿婆去世的场景。 新沐顺着她的目光看,半晌没有说话。 “当在救护车内,我以为我彻底聋了。我感觉非常放松,像是压在身上十几年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旁的医生呼喊着我,我半睁着眼睛,什么也听不见。我看着他们的嘴巴,快速地张开c闭合c张开c闭合。像是看着哑剧一样。我感到一丝窃喜,以为从今以后再也听不见任何人的唠叨。‘丹妮,你马上要高考了;丹妮,快高考了不要谈恋爱;丹妮,你一定要考上重点大学为妈妈争气;丹妮,爸妈吵架不是因为你。’我厌倦了这些,别人的期待和要求。可听力还是恢复了。开始由远及近,急救员一直在说,说话,说话,孩子。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医生不断拍打着垂死的病人,害怕他睡过去。不同的是,电视里的病人的家人围在身边,而我的身边只有医生。这很正常。我爸在北京做生意,他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打我记事起,他就从来没有正眼望过我妈。他不碰她的身体,除了必要的谈话他们从不聊天。他不喜欢她。他甚至不爱她。 “我想坐起来,看看外面。以前每当救护车发出急救声呼啸着穿行在马路上时,不管我当时在做什么,我都会转过头紧紧地盯着它看,一直到它消失在视野。我内心忐忑,像是被人窥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里面的人是谁?他发生什么事情了?是病情加重不得不转到更好的医院吗?急救会不会只是例行公事为了击中那微乎其微的概率?’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有很多并且会停留很久,像是在思索一件关乎自己生命的事情。 “我躺在救护车上满脑子都是这样的问题。我想抬起头看看自己身体的状况,可抬头时脖子传来的阵痛差点使我晕厥。我内心里突然传来一阵愤怒的憎恨:丹妮,你他妈的是有病吗?值得搭上你的性命吗?” 一个小时了,时间到了。辛沐放下手臂,窗外传来一阵树叶的哗哗声。一只鸟飞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丹妮的第三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丹妮父母是在她升入初中的那个暑假离婚的。 妈妈说,他们刚恋爱那会,爸爸像是一个绅士和居家男人的结合体,他会模仿电影的场景玩浪漫,会学习各种菜谱给妈妈做饭。他还会花一个下午给妈妈画肖像画,就像现在随时随给女朋友按下快门的浪漫情人。 可显然浪漫的力量远远不足以维持一段长达终生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多,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争吵远多于沟通。他们拿出自己最坏的一面来对对待对方,并激发出对方表现出最坏的一面。问题是谁引起的?谁对谁做了什么?谁又该承担责任?他们似乎总在纠结这些问题,没有尽头。 “吵架后的几天,家里很安静,怪异。放学后,我会告诉妈妈今天在学校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想逗她开心。”丹妮回忆说道。 “父母处于紧张关系时,孩子会用一种轻松的方式来应对,希望一切能回到原样。”辛沐点了点头。 “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因为那都是我编的。学校从来没有好玩的事情。他们吵架的那几天,我甚至都不敢跟人说话。我怕我会像他们那样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就和别人吵的不可开交。 “妈妈从来不笑。她似乎看穿了我。爸爸说我用不着那样做。那样对我不公平。我不知道什么叫公平,我只希望他俩能好好在一起,或者是不吵架就够了。”丹妮低下了头。 “那对你的确不公平。”辛沐双手合拢一起。 等时间冲淡一切的时候,两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不可否认的是,两人也有快乐,但那是在两人高度配合下营造出来的。短暂而不深刻。耐心在无声无色间一点点磨损。仅存的爱,也变成了一段陈年旧事,没有人愿意提起。 “即使你知道这是对所有人最好的结果,可当他们真要离婚时,你还是无力承担,像是他们会永远离开一样。失望和灰心接踵而来,就像你灵魂的一部分化为灰烬。我感觉糟透了。 “离婚前的半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因为他俩想看看长时间不见对方是什么感觉。或许这是拯救婚姻的最后方法,或是怕做了错误的决定。就像两个孩子。我夹在中间,反而成了一个大人。” 当把一切事情都摊在桌面上时,他们就不能按照已有的相处模式继续生活了。因为一切都说破了。答案都浮出水面了。所以,在婚姻关系中,他们必须要裸地面对对方。离婚是结束痛苦最快的方法。 “他们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讨论我未来的生活问题,监护权之类的。我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之前不管吵架有多么激烈,但是从来没有提过离婚。然而这一次,分离的感觉如此真实。真实得像假的一样。 “妈妈哭了,她说她结婚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她是一个骨子里活在现实中的人,喜欢计划未来,按部就班地生活。离婚显然是她计划之外的。这让她备受打击。有时候半夜醒来,她卧室的灯还亮着。我去帮她盖被子,给她倒水,她要吃安眠药才能维持下半夜的睡眠。我那时并不了解安眠药是什么,但我觉得能让人不流泪的东西起码不是个坏东西。” “你还是个孩子,却承担一个大人的责任,生活一定倍感艰辛。” “爸爸一个人去了北京,丢下我,留我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我不想和我妈呆在一起。她总是很抑郁,对我生闷气。我知道她很悲伤。可悲伤不是应该自己消化么!” “为什么没有和你爸爸生活在一起呢?” “因为他不想让我和他生活在一起。”丹妮转而说,“不怪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表达对你父亲的不满。” “我对他没有什么不满的。”丹妮生气地说道,“我们能不能不聊他。” “但是是你想谈他对吗?” “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给他保守住那个秘密。所以他用这种办法惩罚我。”丹妮大叫。 “什么秘密?丹妮。”辛沐注视着。 丹妮很久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是他们离婚的主要原因。”丹妮说话了。 丹妮的回忆钻进了舅舅搬进丹妮家住的那个夏天。 “他一个人住在阁楼上,看起来总是那么忧伤。他喜欢看书,热爱写作,不断投稿,但是稿费显然不能维持他的生活,所以才来投靠我妈妈。每次他写好文章后,都会欣喜若狂地拿给我读。当我看的时候,他像个孩子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反应。有时候,文章很短时,他让我读出来。他说我的声音很好听,能让他对自己的文章有新的领悟。 “我并不能看得懂,所以只能说说我的看法和感受。他很高兴,说那非常有用。他也会看我的画,夸我很有天分。 “那以后,每当父母吵架时,我都会爬上阁楼去找他。那个小地方像一个天堂,没有争吵,只有书和音乐。有时候,父母吵架很凶甚至动手时,我就在舅舅那里过夜。舅舅说,很多时候大人们比小孩子还不会聊天,所以他们就选择吵架。他们还记仇,不像小孩子转身忘记,握手言和。人越长大,心就越小。 “我和他很投机,什么都会聊,甚至会聊到跟‘性’有关的话题。他告诉我男女之事有多么的美妙和纯洁。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从那时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有一个晚上,我到阁楼上找他玩,想看看他有没有写出什么东西来。舅舅看起来似乎很沮丧,他说他在为男女主角的亲密关系上的描写而苦恼。我问是什么样的亲密关系,他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抚摸我的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就像父亲。父亲说,手大的人适合弹钢琴c适合画画,天生就是为了搞艺术而存在的。我以为舅舅只是寻求安慰什么的。直到他用他的手完全覆盖了我的胸脯。我慌了,退后几步。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慌忙跟我道歉。 “有一天,我睡在舅舅的屋子里。我记得那天父母没有吵架,我是半夜上去的。” 她的内心萌生了一股冲动,她期待一场具有破坏性的灾难,像是地震一般,让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我想体验那种感觉。我觉得我可以化解他的孤单。舅舅很克制,他只是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他的肩膀很宽,有微微凸起的腹肌,胸肌很结实,在他怀里,像是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绝对安全的空间。他的肌肤滑润,就像是沙子从手心里慢慢滑落。 “他说我是一只柔软的小猫。我们全身,但什么都不会做。他说这是我们能长久相处的底线。那以后,我们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丹妮闭上了眼睛。 “直到被人发现了。”辛沐说。 “妈妈说他猥亵了我。”丹妮点了点头,“她说他会毁了所有人的,并和他断绝了兄妹关系。我们一家人都很紧张,除了我。我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我只是坐在那里。我不断地做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剧烈。 “我觉得他比我可怜很多。除了妈妈,他没有任何家人。妈妈冲过来,对我大喊大骂。她说我不知羞耻。 “他连行李也没有收拾,直接回老家了。那是他们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那时候外婆还在。一个月后,他自杀了。” 他的自杀让丹妮备受震撼,她觉得是自己杀了舅舅。她的心灵从那时候便冻结住了,像寒冬里的严冰,难以化解。她的身体早已干涸,再也寻求不到滋润。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的那个自己已然逝去,现在成了一副连她自己都鄙夷不屑的躯壳。这种想法就如同慢性毒药一般,让她日后的生活如行尸一般。 “是我勾引他的。我毁了一切。”丹妮哭了出来。 “你那时只是个孩子。而他是个成年人。”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蝴蝶在草丛上飞,飞着飞着突然就飞不动了。我使劲地煽动翅膀,好让自己落在旁边梧桐的枝丫上。然后不知道怎么的,我的身体窝成了一团,变成了一个蛹。我感觉很难受。喉咙像是被人紧紧勒住一样。然后我突然醒了,但是身体还是动不了。我拼命挣扎,还让自己能张开眼睛。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动弹不得。可也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没有必要醒来,变成一个蛹永远地沉睡下去。于是我就不挣扎了,很快睡了下去。 “那以后,爸妈吵架更多了。不到一年,他们就离婚了。”丹妮哭了,“任何和我有联系的人过得都不好。” “不,丹妮,你那时是个孩子,而且是个受害者。”辛沐纠正说道,“你对事情的归因有很大问题。你对他人的行为过程所进行的因果解释和推论是不合情理的。你总是在自责,在向内归因:出现这种结果都是你造成的。可对于你父母的离婚你是没有任何责任的。你那时只是个孩子,也没法为他们负责。” 时间指向5点。窗外有一阵狗叫。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丹妮抹了抹眼泪。 “在你走之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辛沐双手合拢,靠在嘴唇上,“你在哪里感到安全?”辛沐解释了一下,“你在哪里感到快乐,在哪里感觉内心上的宁静。” “阁楼上。”那是丹妮的画室。“画画时我感到安全快乐。只有画画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画画时像是在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那个世界是安静的,没有人打扰的,与现实世界是隔离的。我可以一整天呆在那里画一整天,有时候可以听见画笔在宣纸上的沙沙声。那极其微弱,很少人可以听到。听到沙沙声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然后依据脑海里的景象上色。” “可是你知道你总得从那个世界里出来,活在现实里。”辛沐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丹妮的第四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天气灰蒙蒙的,远方可以听到雷鸣声,像是要下雨。周末,丹妮在4点恰好赶到辛沐这里。 “你的手恢复得很快。”辛沐看着丹妮已经摘掉石膏后光滑的手臂,为她感到高兴。 “嗯,周一去掉的。整个星期来我都在试着重新握起画笔练习画画。昨天我临摹画了一幅画,米勒的《晚祷》,得到了所有人的称赞!” “我想那一定非常棒!有机会一定带来让我欣赏欣赏。”辛沐赞叹道,“我个人非常喜欢米勒的作品。它的作品总能让人感到安静祥和。” “嗯,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丹妮激动地说道,“我从来没有临摹过他的作品。但是拆掉石膏之后,我就是想试一试。自从出事后,我有一个月没有画画了。昨天,我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丹妮,去试一试。尽管去试一试。’” “你听从了内心里的声音。” “对,我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老师和同学们看到后赞不绝口。他们知道我的实力,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丹妮自豪地笑了,“告诉过你,我就是有这个天赋。” “我相信。”辛沐由衷说道,“我从心底里觉得你很棒!” 丹妮示意笑了笑,叹了一口气。她移开视线,闭上了眼睛。她开始喘着闷气,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样。她突然将头深深埋在怀里,发出微微的哭泣声。 “你为什么要哭呢?丹妮。”辛沐悄悄问道。 “我感觉糟透了。”丹妮轻声应答道。 “打住,丹妮。打住。”丹妮揉了揉眼睛,拼命让眼泪停止下来,“别哭了,丹妮。”她似乎对自己有些恨意了。 “丹妮,”辛沐走到丹妮面前,木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坐在茶几上,面对着丹妮,“看着我,丹妮。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怎么回事。”辛沐柔和说道,“拜托了。” “大家都为我感到开心时,我感觉也非常好。我在想,这就是老天安排好的了,它让我遭遇一次变故,然后让我重生。”丹妮低泣着说。 “然后发生了什么?丹妮。”辛沐轻轻拍了拍丹妮的后背。 “可是突然,出车祸的那一段记忆像虫子一样全部都钻进了我的脑海里。”丹妮恐惧地说道。 “车祸前发生了什么?丹妮。” “出车祸前那天晚上,那天因为和室友闹了矛盾,我是在男朋友的出租屋里睡的。我们做了,第一次。我并不愿意,但是他很饥渴,不断央求我。我心软了。 “但是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快感。”丹妮陷入了一种恐慌的情绪,她哽咽着,“就像是透过一个小孔看着无声电影一样。我的灵魂被抽离出来,看着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的感受?”辛沐温柔地看着丹妮。 “他说跟我的时候,我的样子就像是被强奸一样。然后他就睡下了。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处于某种报复。” 丹妮想玩玩手机打发时间,但是感觉了无生趣。屏幕的白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似乎能看到自己苍白的面孔。她闭上眼睛,尽力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她首先想到的是和阿婆一起生活的那几年。那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在我生日时,她送给我了一条白色裙子。我很喜欢。因为她说我穿白裙子的样子像一个天使。妈妈从来不会这样说我。” 她身体很好,但是出了车祸。去买菜的路上,她穿越十字路口被一辆急速行驶的黑色轿车给撞了。余生的两年,她躺在床上,像个垂死之人。 “我不敢想象她的生活该有多么煎熬。我甚至都不敢问她的感受。当时我有个p4,我找了一个电台,把耳机插在她耳朵上让她听。那稍微让她平淡的生活有了起伏,可也很快归于平淡。她似乎把绝望连带身体的残疾一同接受了下来。 “阿婆信基督教,她去世前的前几个月总是在默念《圣经》里的话语。‘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她越来越神志不清,谁都不认识。每次我跟她说话时,她都要问我是谁。第三年的夏天,她去世了。” 脑海里,阿婆的面孔很真实,像在眼前。可是突然间,阿婆的身体开始腐烂。先是从眼睛开始。阿婆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 丹妮恐慌地睁开眼睛,拍打着脸努力保持清醒。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全是泪水。她的眼皮耷拉着,只要完全闭合,阿婆的身体便接着腐烂。她害怕极了,瞪大着眼睛强迫着自己不要睡去。时间是三点零八分。窗外黑漆漆的,丹妮差点骂出了口:这样的生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我给爸爸打了个电话,他竭力保持着正常的语气来掩盖着被打扰的不快。他那边声音有意压低,似乎怕打扰到身边的什么人。我意识到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我感觉我像是干了一件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说了句抱歉便挂了电话。 “早上起床后他跟我分手了。”丹妮注视着辛沐,“他说在和我恋爱前,我看起来是那种非常不快乐的人,我从不笑,也不和人说话,甚至有点自闭。他有一个信念,他想让这个女孩变得快乐。于是他想尽办法哄我开心逗我笑。可是和我恋爱很长一段时候后,他说我仍然不开心。其实我内心里是很开心的,我只是表现不出来。我甚至不知道开心的时候应该怎么表现。他说他很无力。他不知道我是不是就这样一直不开心下去。 “他说他有一种被骗的感觉。”丹妮的双手紧紧抱住头,看起来沮丧极了,“我从来没想过欺骗他。” “然后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我会帮助你的,丹妮。告诉我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丹妮大声叫道,“我也不想记得。” 丹妮垂下头,她大哭了出来。 “求求你,告诉我。”辛沐坐在丹妮身边,他拦着她的肩膀,“丹妮,我知道很艰难。但是你必须去面对它。” “我想趁早自习之前回到学校。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时,红灯还有三十秒,我非常不耐烦,因为我非常饿。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像是胃部被人掏走一样。就像每次父母吵架后的夜晚,恐惧感很快被饥饿取代。没有人给我做饭,冰箱很空,没有零食。肚子的咕咕叫声经常把我吵醒,我睡不着。 “离绿灯还有十秒时,一辆轿车驶来。那辆轿车是黑色的,我想起我家的大狗puppy。它很小时目睹了它妈妈过马路时被车碾死的场景。那之后,只要看见黑色轿车,它便会大咬大叫。等到它长到很大时,便会追着车跑。马路上的车辆很多,它不顾危险,大声地撕咬着,像是条件反射一般,为了某种形式上的裁决。” “puppy最后怎么样了?” “妈妈把puppy送人了。我知道妈妈是骗我的,它是我一手养大的,谁都不敢把它送人。它肯定是出事了。” 天空雾蒙蒙的,橘红色的灯光显得冷清,还有5秒。丹妮忍不住地往下想,她发觉自己这十八年过得毫无意义,占据她回忆的大部分都是痛苦,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puppy一定跟你有某种特殊的情感联结。它离开后,你一定倍感绝望吧?” “绝望得可怕。 “时间过得越久,我就越想puppy,想阿婆。想念变成了一种情绪。puppy和阿婆不再是一个存在,而是一种虚构,永久保存在我心里的一个角落。 “我想逃离这一切,不爱谁,没有牵挂,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下去。生命就像是停滞下来了一般。 “这就是绝望。我绝望了十八年,痛苦就像一剂麻醉药,让我丧失了对生活的感知。 “我以后的人生呢?” 丹妮的眼神陷入了巨大的空洞。 “当红灯即将熄灭的时候,那辆黑色轿车为了赶在绿灯前通过路口而加速行驶。突然间,我找到了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平静,一种解脱感。 “我冲了出去。我想试试像puppy那样追着车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想体验阿婆那种在绝望中平静的感觉。我的腿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加速前进。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知道已经足够了,车子肯定会撞上我的。车子右拐把我带进了一个漩涡中,摩擦和碰撞让我的身体扭曲在一起。昏迷前,空气快速涌进我的肺部,我感到轻松和静谧。” “你被车撞后昏迷前的那一刻,你还能想起你脑海里在想些什么吗?”辛沐问。 “我终于杀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丹妮的第五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天空飘着蒙蒙的细雨,丹妮是走着来的。她拿着莫奈的《晚祷》,是上星期她临摹的那一幅。画面的农民夫妇刚听到远方的教堂钟响,便自然而然地c习惯地俯首摘帽祷告,做三钟经。那叫做晚祷。她用油纸将它包了一层,又用熟料包了一层。准备拿去送给辛沐。 “能给我介绍介绍吗?”辛沐欣然接受,将它挂在书架上。 “虽然它看起来像是一种宗教画,但是我认为对于米勒来说是他童年的记忆。他的祖母正是以这样的方式让所有人停下来,不管他们当时在做什么,为了他们能平静地做祷告。画中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那个男人用手握住帽子向下看,女人也向下看,双手紧握于胸前。他们的工具都在他们身旁,太阳在远方,地平线相当的高。重要的是努力工作并铭记上帝。 “他们以一种不朽的方式站在那,对抗着地平线。他们的后面像是蓝天,相当的明亮,显示出轮廓。在某种意义上这使他们的面部很难辨认,他们是你,也是我,是每一个人的化身。”丹妮深情地凝视着《晚祷》。 “你在对抗着什么?丹妮。”辛沐知道是时候了,“是什么让你的内心始终不能感到平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丹妮感到莫名其妙。 “前几天我和你妈妈通了个电话,她说你爸爸对你的事故毫不知情。你甚至拿死来威胁你妈妈让她对你爸爸保密。我还知道,他和你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辛沐有意提高了音量,“看着我的眼睛,丹妮。在第一次问诊时,你说过你爸爸一直站在你这边,你说他也认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而不是自杀。 “你为什么要骗我?”辛沐严肃地质问道。 丹妮直视着辛沐。她瞳孔放大,眼神闪动着。 “你是不是害怕他知道你是有意的?” “我不想谈这个。”丹妮咬着嘴唇。 “出了车祸后,虽然那段记忆你记不清楚了,但你自己也感觉到那不是一场简单的交通事故。可为什么你企图自杀对你父亲来说是一个秘密?” “这根本不是个秘密。”丹妮生气地大叫,“如果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那对他来说还算是个狗屁秘密!” “所以说这对于你父亲来说是个秘密。” “你到底想说什么?”丹妮质问道。 “我认为你在逃避。我觉得我们谈论的事情让你感到恐慌,你就避而不谈。”辛沐追问道,“丹妮,为什么这是个秘密?为什么它会让你感到恐慌?” “它没有让我感到恐慌。我只是觉得我没有必要把我生活中的每一件琐事都告诉他。他很忙,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呆在家里关上门,听别人唠叨他无聊的一生还能拿到高薪水。” “你自杀未遂的事对你父亲是件‘琐事’?”辛沐反问道,“那什么对他才是重要的?” “当然是我。只有我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你对他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自杀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琐事’。那么他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还是你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一定要区别这么清楚吗?”丹妮身体前倾,她郑重其事地说道,像是在宣布一条准则:“他是这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他。我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他。” “你企图自杀,却不想把这事告诉‘这世上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辛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从容不迫,想一步步靠近答案。 “他有他自己的生活!”丹妮大声地嘶吼着,她面孔狰狞,“不能所有人都像我这样吧,像个精神病一样往车上撞。你为什么一直要把他当作一个坏人呢!” “我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坏人。我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你差点离开了这个世界却不肯让他知道?”辛沐降低了音量。他摸了摸嘴唇,试探性地问道,“你在为什么事而生他气吗?” “我没生他的气!”丹妮脱口而出,不给自己丝毫思考的时间。 “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别再逼问我了!”丹妮终于不耐烦了,她大声叫嚷。“时间到了么?我可以走了么?” “我们还有点时间。”辛沐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你以前从没想提前结束。” 丹妮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指向四点三十五分。她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又看了看辛沐。她的视线立刻转向窗外,像是差点泄露了什么秘密。 “在我们的第一次问诊中,你提到了那些书,我以为这是因为你对它们有同感,你说它们孤单冷清地被摆在书架顶层。而当我仔细翻看的时候,我发现其中一本书有些你父亲拍的照片。我猜,模特们就是他选择围绕在身边的一群人。是他喜欢的一类人。”辛沐走到书架拿出了一本书,放在了茶几上。 书的封面是几个全身裸露的模特。作者是丹妮的父亲。 丹妮的脸变得铁青。她浑身颤抖。 “模特们只是他喜欢上床的人。我可不觉得他喜欢她们。”丹妮盯着书不屑地说道。 “你的父亲是一个模特摄影师,而不是一个商人。为什么你要隐瞒你父亲的职业?” 丹妮没有回答问题。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书。 “去死吧。”丹妮的脸扭曲着,她感觉自己像是全身羞耻地暴露在辛沐眼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为你在试着帮助我。” “为什么一本书激起了你那么强的反应?”辛沐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他面色严肃,平静地问道。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丹妮怒发冲冠。 “为什么?因为我的话让你周身不适?我让你想起那些你不想触碰的事?”辛沐反问道。他不容置辩的语气倒不如说是在陈述某一客观事实。 “如果我想谈我爸的书,我会主动跟你谈。你不是说‘病人决定谈话话题’吗?还说什么你会跟着我的节奏来。什么由我掌握谈话方向什么的。你满嘴谎话!”丹妮哭了,像是受了莫大委屈。 “但你的确一直在掌握我们的谈话方向。”辛沐辩解道,“你或许没意识到,但你的确有。我们第一次问诊时你想说的事就是书架上头的书。” 丹妮起身走到书架前,扔掉了她送给他的那幅画。油画裂开,很多条曲折的线交叉在一起。丹妮盯着它,看了许久。看向辛沐的时候,她吸了口气,往日痛苦的回忆再次走近,环绕着她。无限的失望与绝望像一只吸血鬼一样黏附着她,像油画裂开的线条一样蔓延开来。 “你怎么能那么做?”丹妮冲着辛沐大声叫嚷。她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像是要瓦解一般。“你怎么能那么做?你就像其他人那样!” “我像是谁?丹妮。”辛沐微微摇了摇头,困惑地问道。 丹妮生气地看着他,她倍感失望。她感觉这几个星期来对眼前的这个人建立起来的信任顷刻间瓦解,像青烟一样逝去。 她极力忍住泪水,想夺门而出。 “丹妮。”辛沐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恳求。 丹妮使劲晃动着门把手,尽管她知道门没有插,只需要推开便能出去。她在等待一个声音。 “丹妮,求你了,别走。”辛沐身体前倾,他哀伤地说,“求你了。” 丹妮发出啜泣声,任由眼泪不断地流淌。她站在门前,只需一个转身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可门外的世界有什么?门外有高楼,有无尽的车流,陌生的人群,可没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丹妮残损的心。辛沐的房间里有两个沙发,一个茶几,靠墙全是书架,里面摆满了书。每次丹妮呆在这个房间里,像是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洞穴。一脚踏出去,她害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她缓缓转身,将书包轻轻地丢在沙发上。那一刻,她知道愤怒已经离她远去了。 “你为什么那么做?”丹妮低着头,委屈地问道,像个被误解的孩子。她心底知道答案,可是它希望那从辛沐嘴里说出。那会让她觉得更具有真实性。 “你是说为什么我要把书拿到你面前吗?”辛沐十指交叉在一起,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因为我必须那样做。我必须把那些书拿下来放在你面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丹妮。因为我相信这本书和你的伤口有关。而揭开伤疤,丹妮,是令人惊恐的,痛苦的,而且不堪。” “你暗示我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丹妮沙哑着声音,她揉了揉眼睛。 “这就是你听到的吗?我从没那么说过。”辛沐双手紧握在一起,支撑着下巴,“这本有模特的书,你想让我去看它。”辛沐的语气沉重了很多,“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我认为你在愤怒,你对你父亲充满了愤怒。你上次说当你男朋友和你发生关系时,你的灵魂像是抽离出来一般,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一切。每次你遭遇困境时,你的大脑试着让你的思绪游离出来,假装自己不在那里。你让别人对你为所欲为,身体变成了一副躯壳,你接受不到感知,你身体上发生的事情好像跟你无关。可是,你的身体依然会受到伤害。 “你看起来独立反叛,可是这么多年,你习惯了接受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而不是拒绝。 “我相信等伤痊愈后,你会拼命地画画。并不是因为你想证明你的艺术天赋,而是因为画画能让你逃避现实。那是唯一能让你的内心感到平静的方法。可是,遗憾的是,我们不能活在画中。我知道,现实生活让你感到厌倦和失望。你知道,《晚祷》里的人也有他们的烦恼。他们需要为生计而忙碌,他们有着同我们一样的忧愁。 “所以,我想让你获得一种能力。让你除了画画,还可以通过做其它事情感到安全,心里感到安静。” 梧桐叶哗哗地响着,初夏的风浸润着湿雨透过百叶窗吹了进来。丹妮的内心被锁在一间逼仄昏暗的屋子里,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想紧紧地捧住她的心。手很大,很温暖,但不是父亲。从来都不是父亲。她的眼泪缓缓地下流,浸润的不只是干涸的皮肤,还有她沉睡已久的心灵。丹妮双眼紧闭,感受那肌肤的温度,交织密布的纹理。那是她长久匮乏的东西。匮乏到她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 那年她18岁,恰逢她一生最好的年纪。而那之前的无数个夜晚,冷雨不停地下,仿佛要把这个年轻人给扼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丹妮的第六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昨天晚上丹妮做了个恐怖的梦。她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沿,然后堕入深渊。“我不断地往下掉。我想挣扎,可我越使劲,我下降得越快。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越来越沉重,像是被人紧紧掐住了脖子。我的意识已经清醒,我的身体却动弹不得。我使劲动了动手指,还有腿,我嗯嗯地拼命说出话,可是都没用。 “妈妈在隔壁,我想喊她,可是张不开嘴巴。像是沉浸在黑暗与恐惧的海底,可以看见光束,但是却抓不到。” 突然她感受到了一个触摸,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寻着它,丹妮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斜卧床上,双腿伸出床外,差点掉了下去。妈妈小心翼翼地将丹妮推到床中间。丹妮哭着抱住了她。 “太可怕了。”万里无云,凉爽的夏日午后,梧桐叶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安静。丹妮胆战心惊地跟辛沐说道。 她闭上眼睛回忆自己凭借本能不断冲破噩梦的场景。惊恐,但生猛鲜活。 “当你抱住了你妈妈时,她是什么反应?” “妈妈很激动,其实更多的是紧张。她很小心,不想让我察觉到。”她拍了拍丹妮的后背,亲了亲丹妮的头发。“迎着月光,我脑海里突然浮现puppy舔舐伤口的画面。” “puppy曾经受过伤吗?” “应该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会出现这种场景。” “动物们舔舐伤口时,唾液会杀菌消毒,这是一种自我保护。”辛沐解释道,“或许你妈妈的本能的母性触发了你某个回忆。” 丹妮没有应声。 “丹妮,你最常做的噩梦是什么?” “我紧紧抱着puppy,可puppy一个劲地往前走,想挣脱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紧抱住它。我只是感觉如果我不这样做,它就会没命。然后突然间puppy就不见了。再之后我就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不断喊着它的名字。”丹妮回忆道,“一幕幕闪过,就像是电影一样。 “然后我就被自己的声音给惊醒了。”丹妮急喘一口气。 “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害怕失去puppy吧,我想。”丹妮莞尔一笑,“老实说,自从在你这接受治疗,我越来越思念puppy了。它真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吗?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它会一直趴在我身边,有时候还会用嘴巴蹭蹭我。它一声不吭,眼神忧伤,耳朵耷拉着,像是完全懂我的心思。有一次,我表弟来我家玩,跟我打闹,它以为有人欺负我,冲上来差点给表弟扑到了。”丹妮双手模仿扑倒的姿势,笑容从她的两个酒窝出发,平稳地蔓延到了整个脸庞。辛沐也跟着会心地笑了。 “幸亏妈妈没有看到,不然puppy少不了一顿打。”丹妮笑出了声。 “看得出来你和puppy感情很深。”辛沐感叹道。 “是呀!”丹妮慢慢收起了笑容。 “puppy最后怎么样了?” “妈妈把puppy送人了。她肯定是把它扔了。”丹妮疑惑地看着辛沐,“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了。”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丹妮。” “因为这是事实!”丹妮斩钉截铁。 “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说过puppy的妈妈也就是happy是你妈妈一手养大的,看得出来你妈妈应该非常喜欢它们。” 丹妮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弹起来似的猛然抬起头看着辛沐,而后整个脸庞扭曲在一起,惴惴不安。 “我记不清楚了。如果不是送人,就是被撞死了。”她慌忙说道。 “撞死?我以为你刚才说的是被扔了。” “只是一个口误。”丹妮躲避开辛沐的眼神,她看向上方,不自觉地眨了几下眼睛,“我想说的就是被扔了。” “你觉得你刚才为什么会有一个口误?” “我不知道。大概是走神了吧。”丹妮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抠字眼。” “丹妮,这不是抠字眼。你现在处于治疗中,而我们相信口误本身是有意义的,在我看来口误即是一种有目的的心理过程。我们可以通过口误探测说话人潜意识中的某种愿望。在某些情况下,一些重大的事件恰恰是通过一些琐碎c细微的迹象显露出其端倪的。” 丹妮没有说话。她注视着辛沐,瘪了瘪嘴,像是看着一个老古董一样。 “丹妮,你是不是对你妈妈有些偏见?” “我对她没有偏见。我只是讨厌她。”丹妮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puppy到底是怎么死的?它是撞死的么!” “为什么你这么关心它是怎么死的?” “因为这是你的一个伤痛。而挖掘伤痛,重新认识它,你才能成长。”辛沐郑重说道。 “照你这么说,痛苦倒是个好东西。”丹妮轻蔑地笑了笑。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相信我。”辛沐摇了摇头,“痛苦永远都是痛苦,谁都无力改变它。可是,如果我们对它认识错误,或是逃避,那这份痛苦就会沉淀下来,永远都不会消逝,就像一剂慢性毒药,蚕食着我们的身体。 “而且,一不小心,那还可能会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人。” 丹妮沉默着。她紧咬着嘴唇,眼睛死死地盯着辛沐不放,好像如果不这么做,眼泪就会掉下来一样。 “都怪我!”丹妮突然大哭地嘶吼着。 puppy是被车撞死的。那是一个阴雨天,丹妮带着puppy去马路对面的超市买东西。那是妈妈做饭时吩咐的。妈妈还嘱咐她不要带puppy过马路。自从happy死后,这个嘱咐妈妈已经重复无数遍了。过马路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puppy追了过去。那时候puppy体格已经很大了,快赶上丹妮的肩膀。丹妮拉着puppy不想让它去追车,她预感会出事。可是puppy很执拗,它的力气太大了,由不得丹妮。丹妮只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紧跟着的一声哀嚎。 它伤得很厉害,身体上全都是血,眼睛近乎闭合。丹妮拼命地捂住伤口,可是血液不断地往外流。 “我出车祸之前,那辆黑色轿车冲我来时,我想起了puppy,我想起来了每一件事情。puppy不是被妈妈给扔了,它是被撞死的。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如果我听妈妈的话,不带她过马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哦,孩子,不要怪自己。”辛沐心疼地说道。 “可是记忆怎么会骗人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是妈妈把它扔了。”丹妮抬起头,困惑地望着辛沐。 “你那时还不到十岁。如果痛苦过于巨大,记忆会选择性遗忘,并为了填补空白而重塑。可那段被你给改写的记忆无时无刻不想冲破牢笼,重见天日。” “为什么?”丹妮不解。 “丹妮,你想看到真相。是你自己挖掘出了真相。”辛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内心里不想让你妈妈永远活在误解中。你绕了那么远的路,现在终于走回来了。你想和你妈妈和解。你想和你妈妈重新开始。” “可是妈妈应该带puppy去医院的。”丹妮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能是她感觉已经无能为力了。” “那她也不应该放弃希望。”丹妮像是在做最后的反驳。 “丹妮,从第一次问诊到现在,我一直在思索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你对你妈妈那么苛刻,甚至可以说是刻薄。而你对你父亲却是完全相反的态度。为什么?” “要不你来告诉我,弗洛伊德先生。” “我觉得你是在偏袒你父亲,因为某些原因。”辛沐严肃地回答道。他双手紧握,杵着下巴,“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回答我问题了。为什么?因为什么原因?当悲剧发生的时候,你父亲在哪里?” “我不知道,可能和某个女人在一起吧。” “某个女人?”辛沐歪着脑袋,他注视着丹妮,“你什么意思?” “他出轨了。”丹妮看向窗外。梧桐树叶哗哗地响着。起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丹妮的第七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丹妮是在去同学家的转角处看见那一幕的。父亲揽着一个女人,他深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然后吻了她,像是蜻蜓点水般温柔。他专注着这温柔,仿佛周围的人群都不存在。女人的侧脸很好看,弯的嘴角,擦着浅粉红色唇膏,像是多汁的水蜜桃一样。 丹妮紧绷着身体,看得出神。 让年幼的丹妮感到震惊的不是父亲在街头拦着另一个女人并和她接吻,而是父亲对那女人说话时温柔的声音和轻松的微笑。那笑容声像脆铃一般欢快,你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爸爸和妈妈在一起时从未有过那般轻松自在的笑容,像个婴儿一般。记忆中,父亲对母亲的笑是不动声色且有所保留的,像是电视剧演员的那种只是咧开嘴的标志性微笑。这一点像是刻在丹妮大脑上似的,久久不能忘记。 与父亲四目相对时,丹妮感觉自己窥见了一个秘密。她很慌张,不知道该干什么。这个年轻女人是谁?和爸爸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在爸爸的怀里?她想起妈妈。妈妈现在在出差,距离丹妮的城市大概有一千公里,坐飞机需要一个半小时,高铁需要4个小时,火车需要10个小时。母亲节俭,选择坐10个小时的火车。节省下来的钱她打算在外地给父亲买一套西装。出发前夜,丹妮在客厅听见她在卧室里跟父亲这么说的。 丹妮的眼睛打转着,她不知道这种局面的正确做法是什么。是应该开口跟爸爸说话,还是应该赶快离开。那年她8岁,独子,父母恩爱,家庭和谐。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前八年,她懂事听话,学习优秀,讨老师喜欢。她朋友很多,大家都愿意和她玩。她长相出众,男生们总是把零食留给她。而今站在街转角的她,陷入了人生的第一次恐慌。她不敢移动半步,否则梦幻像是会顷刻瓦解。 躺在父亲怀里的女人微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浅笑,像是在品尝嘴里的一颗糖。父亲看着丹妮,眼神专注。他慢慢扶起了女人,顺带着揉了揉女人的头发。那动作缓慢而自然,任何人都没有看出里面的心思,包括那个女人。有那么一刻间,父亲是惊慌失措的。丹妮察觉到了这一点。父亲紧张时眉毛总会剧烈地抖动,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他慢慢走到丹妮面前,摸了摸丹妮的脑袋,对丹妮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像是烙印一般,她一辈子都忘记不了: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告诉妈妈。 丹妮这才认真打量起父亲身后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年轻,20出头,爽朗的齐脖短发,身穿浅蓝色的无袖连衣裙。丝绸材质,样式同材质一样考究。身材微胖,但不是那种臃肿的c让人嫌弃的胖,而是那种有肉的,能激起的。她身上有着母亲没有的东西。丹妮没法抗拒那种东西。 “像是会发光!”丹妮跟辛沐这样描述。 看到丹妮在盯着她看的时候,女人会心一笑。并不是出于礼貌的笑容,那看起来是打心底里的一种善意。她睫毛很长,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像月牙一样。秋天下午三点的阳光很好,她嘴上的唇膏显得特别亮丽。 “那这就是我俩的小秘密咯!”父亲拍了拍丹妮的头,笑着说道。他从包里拿出十块钱,让她去和朋友买零食吃。 “你那时候你知道你父亲的行为叫出轨吗?”辛沐问道。 “虽然我年纪小,但是我有这么个感觉。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那你告诉你妈妈这件事情了吗?” “没有。”丹妮痛苦地答道。 “是因为你爸爸让你保守承诺吗?” “不完全是。” “还因为什么。” “我不想谈这个。”丹妮以一种克制的语气答道。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你暗示我和我爸爸有某种关系,就像是他。” “就像是什么?丹妮。” “就像是他在我身上做了出轨的事情一样,而我却无力反抗。” “什么出轨的事情?” “被父亲性侵了。”丹妮脱口而出。 “你觉得这就是我想挖掘的东西?”辛沐眼神凝重。 “难道不是吗?”丹妮反问道。 “不是。” “那你觉得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吗?”辛沐试探性地问道。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总是在暗示有人猥亵我,是你在猥亵我。你们这些人不就喜欢这种事吗?利用别人身上的弱点,来一场语言上的心理意淫。”丹妮痛快地说出了这些话。 “我向你保证,我不认为你和你父亲有超越父子的关系,丹妮。” 微暗的房间随着这个有力的保证变得异常安静,像书架上最顶层那多年未翻阅的书一样死寂。 “那么这么多年,为什么你从没告诉过你妈妈你爸爸出轨了。”辛沐打破了沉默。 “那不是我的责任。”丹妮以一种局外人的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 “所以这么多年来,这个秘密一直存在于你和她之间?”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很少跟她说话。”丹妮的脸上没有表情。 “你不认为这两件事存在因果联系吗?” “我不和她说话,是因为她可悲。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她都看不到。那个女人是他的模特。那之后她还来我家吃过几次饭,我还看见爸爸在客厅里和她,那时候妈妈就在一旁的厨房里给他们做饭。 “一个粗心的妇女!” “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粗心或许是因为她对你爸爸太放心了。我记得你说过小时候你妈妈长跟你讲她年轻时和你爸爸恋爱的故事,看起来她很幸福。” “有时候我觉得她还在等他。不过她绝不会承认这一点。但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如果你把所看见的事情跟她说,她或许就不会再等下去。” “让她面对现实不是我的事情!我只是个孩子,她应该比我更强大。她一天天地坐在那,等他回心转意,我真想对她吼,’他根本不在乎你!’’别再等待下去了,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丹妮站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不把你父亲出轨的事情告诉她?这样她可以面对现实,做出更好的选择。” “这不是我的责任!”丹妮的眼睛深处缥缈着像是回忆的东西。那东西似乎在提醒着她,禁锢着她。 “也许你不告诉她是因为你害怕。也许你怕他们因此分开,那是你的错。就像是你认为你舅舅自杀是你的错,puppy出事也是因为你的错。所以你觉得只要你不去参与这件事,不管结果怎样,都与你无关。”辛沐十指紧握,他接着说,“在治疗的这几个星期以来,你从未允许你自己对你爸爸生气。对你来说,根本不存在生他的气的可能性。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丹妮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说话的。 “我觉得你爸爸让你成了同谋,他用这个秘密给你施加负担。一个任何孩子都无力承受的负担。他用这个秘密离间你和你妈妈。也许你害怕对他生气。如果你对他生气,你会永远失去他。并把任何后果都归因到自己身上。也许你至今还未告诉你母亲,是因为你仍然希望他们能再回到一起。” “我知道这永远不会发生。”丹妮胸口传来一缕隐隐的疼痛,又或许只是她的一种感觉,“我不是个小孩子。” “有这种信念,不见得就要是个小孩子。我经手过不少案例,有很多大人,他们的父母老死不相往来几十年直到去世,可是他们还是希望他们的父母能在天堂重归于好。” “就算他回到她身边,也不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丹妮耸了耸肩,“他会再次离开她。” “也离开你。”辛沐接着说。 “你说什么?” “他也离开你了,不是吗?” “不,他只是搬出去了,他还是我父亲。”丹妮以一种缺乏温润的声音辩解道。 “当然他还是你父亲。但是他的确离开你了,不是吗?他搬走了,不在你身边。他现在甚至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他在工作!”丹妮有气无力地吼道。 “为什么你不允许自己对他生气?”辛沐双手顶着下巴,他脸色沉重,充满疑虑。 “我为什么要生他气?她才是让我生气的人!”丹妮愈加不耐烦了。 “为什么?”辛沐加重了语气。 “因为她可怜c烦人。”丹妮停顿了一会儿,“而且她不会打扮。跟爸爸在一起的女人跟她一点都不一样。” “而且还全身心照顾你,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生她气。你认为她没能保护你,免受家中发生的事情的伤害。但是她也是个受害者,你似乎有意忽略掉这一点。对待你,她坚如磐石。她拥有惊人的耐心和毅力,哪儿都不去。当你这样仔细去想的时候,会觉得她真的很了不起。 “你曾说你希望有一个爱你的人,而且永远不用担心失去她。你不觉得这个人就是你母亲吗?!” 丹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她感觉那温暖沿着喉咙不断地向下流。 她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种呼吸骤停的感觉。她用手摸了摸心脏,有好一会而她感觉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她想起父母离婚的那一段日子,母亲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哭泣,父亲搬出去了,丹妮没有朋友,很多时候,她都是把手放在胸口,数着心脏的跳动来打发时间。时间像是停滞一般。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不起妈妈。妈妈同自己也是一个受难者。被抛弃的不仅仅只有自己。妈妈也是独子,结婚前,外婆外公是她温暖的避风港;结婚后,父亲是她的顶梁柱。离婚后,她是弱不禁风的,一击就碎的,根本无暇顾及任何人。可是为了丹妮,她没有逃避。这么多年,她独自面对风雨。 为了丹妮,她需要独当一面。而且她做到了。 母亲对父亲至今仍然痴迷不悟,不是因为她爱得愚蠢,而是因为她太爱父亲了。只要是爱,没有愚蠢的,只有正确不正确。 她想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妈妈。她不想让这个女人守着一个缥缈的希望继续等待。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的面容逐渐憔悴,身材逐渐臃肿,她的生活愈加支离破碎。她才40岁,才刚刚踏入人生的后半生,她有信念,有毅力,她值得拥有一段更好的人生。 眼泪从丹妮心底涌了出来,眼睛变成了一个出口。 “有一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丹妮卧躺在沙发上,“我对画画完全没有兴趣了。画画曾经是我的全部。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读大学对于我来说,越来越只是一个空洞的概念,一个逃避母亲的机会。这一周,我不断想象离开母亲孤身一人在异地生活的场景。我没有看到自由,我能感受到的全部都是孤单和未知的恐惧。 “父亲远在天边,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每次和父亲通完电话后,他总会说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可是他一年陪伴我的时间还没有妈妈一个月多。如果母亲离开我了,我感觉再也没有爱我的人了。我不想孤苦伶仃,没人关心。 “我感觉很难受,内心绞在一块,像是马上就会失去什么似的。 “我本可以对她更温柔一些的。” 丹妮慢慢舒缓了一口气。“我应该对她更温柔些的。” “我认为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你缺乏主动权和安全感,缺少一种对发生在你身上事情的掌控感。但是在画画的时候,你能在画布上勾勒一个场景,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怎么运转,什么人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什么人应该被这个世界丢弃,一切都由你主宰。你再也不用听那些闲言碎语,也不用为什么人保守秘密,更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父母离婚的导火线。 “所以画画成为你逃避现实压力的一个绝佳途径。一笔一墨都是由你亲力亲为勾勒的世界,它能让你获得在现实世界里难以得到的安全感和静谧感。 “所以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你已经不必活在想象中便能获得那份安全感了。或许你在现实世界里已经找到那种感觉了,实实在在,触手可及。”新沐缓缓说道。 “这次艺考我肯定会考得很烂。”丹妮笑了笑。 “那倒不见得。我相信你有足够的实力。现在心态放缓了,说不定能发挥得更好。” “我们的时间到了。”丹妮笑着说道。她躺在沙发上,对未来的担忧c回忆的痛苦仍然流淌在她的血液中,但那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再难以撼动丹妮的心。这么多年,丹妮第一次和它打了个平手。她感到一种久违的祥和,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且万般真实的梦,虽然只有短短一秒钟。丹妮感激这一秒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丹妮的第八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一切都糟透了。这一个星期以来我尽量和我妈交流。出发前,我又尝试了。但我什么都说不出口。真的不行。我觉得喉咙里像有个东西卡着似的。但是跟你说话一切都很正常。”丹妮刚刚坐在沙发上,就跟辛沐埋怨着。 早上来辛沐这里时,丹妮本来是想和母亲说点什么的。丹妮喊了一声妈妈。丹妮的语气很正常,可是当她听到她的声音后感觉非常怪异。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欣慰地问丹妮想说什么。丹妮看着妈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平常也不和她说什么的。想到这,丹妮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你觉得你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呢?”辛沐问道。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想和她说什么。”丹妮表情困惑,“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想跟她谈谈。” “有没有可能你想跟她说的是你和你爸爸的那个秘密?” “我不知道。我感觉我还没准备好。”丹妮泄了一口气,“我爸爸这星期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每天都打,好像一下子他是要竞选年度最佳父亲似的。我一次也没回他电话。” “为什么不呢?” “我不知道。”丹妮的回答很干脆。 “你觉得他为什么突然频繁地给你打电话呢?” “他知道了我来做心理咨询。”丹妮的语气像是怕辛沐听不明白似的。“他跟妈妈的一个朋友了解到的。” “嗯,那除了这些,你这一个星期过得怎么样?” “煎熬。”丹妮差点都躺在沙发上了,“昨天考前模拟,画画时,我的手瑟瑟发抖。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太煎熬了,我的手像是不受控制,什么都画不出来。连我最擅长的素描都画得很糟糕。画油彩时,我看着白纸,脑袋一片焦灼的混乱。我竟然扔掉画笔哭了。” “哭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考试结束后,该怎么和妈妈谈话。每次考试结束后妈妈都会来接我,带我到比较好的餐馆吃饭。除了必要的应答,我一般不和她说话。我们很默契地挑选一些比较安静的餐厅。这样两个人各吃各的,倒也不是太尴尬。可是昨天我却全身心思考吃饭时该怎么和妈妈聊天,该聊些什么。” “晚餐吃得怎么样?” “还好吧,我觉得。妈妈带我去了一家西餐厅。她比平常话多了一些,她跟我谈了很多她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生活的事情。可是我看着她,除了必要的应答,一句心底话都说不出来。”丹妮自顾自恨地说道。 “我肯定出了严重的问题,如果连跟她说话都举步维艰,那生活里还有什么是容易的啊?” “我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来了。那就是问题都出在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真的有严重问题。” “我是有啊!”丹妮立刻回应着说,“我完全垮了。一个月后的艺考我肯定完蛋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这不明显得很嘛!我自己故意撞向一辆急速行驶的汽车;我跟我亲妈说话都困难;而现在我还得了皮肤病。你看!”丹妮扒开了衣袖,她的手上有几颗皮疹,颜色红润,像是少女清秀脸庞上的青春痘那般显眼。 “哈哈,这只是一点皮疹而已,不用担心。”辛沐托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后说道。 “怎么,现在你又成了一名可以救死扶伤的的外科医生了?!”丹妮质疑道。 “可我的确有着医学背景啊!我可是接受了五年的医学教育哦!”辛沐笑了笑,“这些皮疹可能过度焦虑引起的。你知道焦虑可以通过各种躯体症状表现出来。有些人会抽筋,或者头痛,又或者,像你一样,出现皮疹。” “所以说这就是心理作用咯!”丹妮的语气漫不经心。她看起来不愿意相信辛沐的话。 “丹妮,你眼下要做的事情对你来说太有挑战力了。你要和你妈妈谈心,而不再是像过去那样顶撞她或是熟视无睹了。你是真的试图与她交流。你还在躲避你的父亲。同时你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妈妈你保守多年的秘密。这是很困难的。因为你以前从没这么做过。这可能也会导致痛苦的境遇。这些都可能是焦虑的缘由。而你的身体便通过这些皮疹向你发出信号。 “我几乎可以确定,你生理上没有问题。”辛沐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也有这样的经历吗?”丹妮放下了衣袖问道。得到辛沐的保证后,他看起来平静了很多。 “我记得多年前,那时我已经行医好几年了,搬到这座城市。医院给我提供了一套复式公寓。我的女朋友就在身边,我和她很恩爱,最后她成了我的妻子。看起来是一个美好的开始对吧。然后一天上午,我正在看一个病人,没什么原因,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耳朵里嗡嗡响,而且马上我就要透不过气来了。再然后,我的胃急遽而不自主的收缩,紧接着是剧烈的疼痛。我使劲捂住肚子,不想让对面的来访者察觉到我的变化。但是痛苦过于巨大,我从沙发上摔下来,还是我现在坐的这个沙发呢。然后我躺在地上,身体不断地翻滚。病人吓了一跳,帮我叫了救护车。躺在救护车上的担架床上时,我极度恐惧,濒死感和失控感扑面而来。那种被死亡气息笼罩的感觉我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们把我送到医院,带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在手术台上给我做了各种检查。血化验c心电图cb超c还有耳鼻喉什么的。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白鼠一样被他们翻来覆去。”辛沐无意停顿了一下,“你知道他们最终发现什么了吗?” “什么呢?”丹妮吸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辛沐噘着嘴,会心笑了笑,摇摇头,“他们告诉我说只是急性焦虑,又称惊恐症。当事人会陷入突如其来的莫名恐慌和犹豫不安,导致身体出现了各种应激反应。” 那以后辛沐有意在咨询过程中保持冷静。那是一种有意识的强迫和反强迫并存。一方面他不断地想保持镇静,不要焦虑,可另一方面他又在想不需要一直去想怎样保持冷静,只需要专心于工作。两种想法交错,互相撕裂斗争。慢慢地,一些毫无意义c甚至违背辛沐意愿的想法或冲动反反复复侵入他的日常生活。这些想法和冲动来源于自身,辛沐极力抵抗,但始终无法控制,二者强烈的冲突使他感到巨大的焦虑和痛苦,影响到他的学习工作c人际交往甚至生活起居。 就像青春期时期的辛沐喜欢多次检查有没有锁好门,或是碰到脏的东西总是在想会不会得病。这些在外人看起来非常可笑的想法在18岁的辛沐看来却像是一场灾难。有一阵子,他甚至因此重度失眠。然而有一天在他在等待60秒的红灯时亲眼目睹了一个闯红灯的人被飞驰而来的卡车撞死的场景,他顿悟了一切。 任何一件事情,是否锁好门c生病,或者是做任何事,它们发生或不发生的概率永远都不可能是1,也不会是0。而是介于0和1之间。结果永远都是不可控的。可控的是让概率逐渐增加不断靠近1,还是逐渐降低不断靠近0。而这一点我们可以通过努力及一切手段来实现。如果是一件好事,那应该做各种努力,使其发生的概率接近1;如果是一件坏事,那应该尽一切努力,甚至什么都不做,使其发生的概率接近0。而对于很多不好的事情,我们的无为,也就是什么都不做,往往更能避免它的发生。 这个简单的道理,辛沐竟花费了整个青春期才搞懂。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不是青春期的少年了,而是个成人,是一个专门为人解忧排难的心理医生。三个月后,我患上了焦虑障碍。”辛沐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一个心理医生,竟然患上了焦虑障碍。多么可笑。” “那以后,面对病人我过度害怕和焦虑,身体发抖。有时候一个星期高强度工作后,我甚至会出现内分泌紊乱的情况。我陷入深深的恐惧和焦虑。恐惧是对真实或假想的c即将到来的威胁的情绪反应,而焦虑是对未来威胁的期待。显然,这两种状态有所重叠,但也有不同,害怕经常与“战斗或逃跑”的自主神经的警醒c立即的危险c逃跑的行为有关;而焦虑则更经常地与为未来危险做准备得肌肉紧张和警觉c谨慎或回避行为有关。” “我能和你交换一下位置吗?”丹妮打断了辛沐。 “什么?”辛沐不解。 “一直觉得它能让你获得解读别人心思的能力。”丹妮指了指辛沐的座椅。它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旧的,但是做工精良的沙发。 “很遗憾,不能。”辛沐站了起来,和丹妮交换了位置,“不过我倒是希望能。” “你当然希望。”丹妮坐在辛沐那暗灰色的旧沙发上,“如果那样的话,你的工作就简单了很多。再也不用咬文嚼字或是死死抓住一个问题不放了。丹妮,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感受?丹妮,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获得超能力的话,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丹妮调皮地说道。 “超能力是个好东西。”辛沐感叹道。 “那你小时候遭遇过什么不良事件吗?”丹妮装作辛沐惯常的语气问道。 “哈哈,我想大概是。”辛沐爽朗地笑了,“我觉得这或许可以追溯到我小时候的强迫型人格。小时候我在学习上追求完美c对自己和他人高标准严要求的倾向。考试时过分的谨小慎微c对待事情责任感过强c希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都能尽善尽美。就像所有的完美主义者都一个致命的弊端一样,我的弱点是在处理不良生活事件时缺乏弹性,表现得难以适应。所以虽然我很努力也很负责任,但是人际关系糟糕。多年的求学生涯,知心的朋友寥寥无几。” “能谈谈你的原生家庭吗?” “这是个好问题。”辛沐翘起二郎腿,轻松地笑道。 “那你是怎么克服掉它的呢?”丹妮转而说道。 “我没有克服。我接受了下来,像是接受痛苦一样,我把它当作身体的一部分。到最后,我慢慢地忘记它了。像个孩子一样,有时候玩得太开心了,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可我不是孩子了。孩子们是不会想要自杀的。”丹妮低下了头。 “这倒是真的。”辛沐审慎地说道。 时间到了。丹妮和辛沐交换了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丹妮的第九次问诊 星期天下午 4:00 “你还在想着死吗?丹妮。”第九次问诊,辛沐的第一个问题。 “有时候。” 结束生命似乎远比活着来的自然轻松。现实生活变得无关紧要,死变成了一件魅惑之事。丹妮的确这么觉得。 “为什么死对你如此有吸引力?”辛沐目光如电,炯炯有神地看着丹妮,“死对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自由。” “从哪里解脱的自由?” “我说不上来。” “对你来说,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睡得安稳。”丹妮对辛沐接二连三的问题颇不耐烦,“我周遭的一切都在奔溃。这就是我最想向你说的。就像我以前做过的一个梦一样。梦境中外婆cpuppy他们的身体逐渐腐烂,变成一堆废墟。但我现在是清醒着的,它却在我的脑袋里真实地发生着,像在眼前。我也没办法让它停下来。”丹妮的表情像是从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中刚刚脱离一般恐惧。 “我想起一件你告诉我的事情。”辛沐双手紧紧合拢在一起,“在第二次问诊时,你说每当救护车呼啸行驶在马路上时,你都会专注地望着它,思考着里面的人的状况,‘像是在思索一件关乎自己生命的事情’,你是这样说的,还记得吗?我觉得当你身边发生不好的事情时,你总是下意识地把自己设想成当事人。一切都与你有关。好像是害怕以后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一样。结果后来你就出事了,成了真正的当事人。 “我觉得有时候你生活中,事情变得不如意了,你就会自动萌生一种‘当事人’心态。觉得事情跟你有莫大的关系,责任在你这里,你就会责怪你自己。一旦环境变得艰难,你就会设想这是你的错。 “就像当你回忆起puppy的车祸后,你把puppy的死因归于自己;父母离婚后,你把责任归咎于自己;舅舅自杀,也是你的错。只要与你有关的人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你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所以你想用车祸来惩罚自己。 “可是你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才是那个最应该获得关心的人。 “所以问题在于要是你总是视自己为麻烦,你就变成了自己最大的敌人。活着本身都会变得困难,混沌也会随之而来。你总是向内归因,觉得问题是因自己而起。因为这是你自己养成的习惯。你会觉得沮丧c不开心c总是闷闷不乐,站在人生的舞台上,你茫然若失,如堕烟雾,看不到未来。那么,即便是在最好的环境下,你也只会制造混乱的局面。” 丹妮陷入了沉默。她认真地思考着辛沐的话,像是黑暗的大海上形单影只的小船拼命划向幽暗摇曳的灯塔。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就是你父亲才是该对所发生的一切负责的人呢?或是很多事情的发生只是偶然,没有起因,像秋天的落叶一样,无缘无故。” “什么事情都有个起因。”丹妮的语气很决绝。 “可为什么非得是你的错呢?” “因为它就是。”丹妮用干脆而不带斡旋的语气说道,“跟我有联系的人,哪怕是puppy都没有好结果。” “你的母亲,你的父亲看起来现在过得都很好啊!而且即便如此,为什么这非得就是你的错呢?” “我不知道。” “你一定得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这对你很重要。” “我就是不知道。”丹妮的语气变得几分恶劣,“别问了。这已经是我们第八次问诊了,你对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我知道你希望我尽快有个大突破,我明白了。”丹妮避开辛沐的眼神,转向一旁的书架。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对你没有耐心呢?” “只是一个感觉。” “你感觉我会抛弃你吗?” “你说得好像我们有很深的交情一样。”丹妮瘪了瘪嘴。 “我们的确有,丹妮。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因为我关心你,而你信任我。”辛沐有些激动,“你这么说是在有意疏远我吗?有意破坏我们的关系?还是说你还打算用以前的交往模式,害怕再次遭受被抛弃的痛苦,提前抛弃别人。” 丹妮一时无语。 “我记得你上个星期说过你父亲知道你做了心理咨询。你父亲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还用说。一箩筐的意见。” “你是因为害怕你父亲生气而想退出问诊吗?” “既然你都把我看穿了,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告诉我答案,然后我重复给你听,这样就可以按照你的路线顺利往下走了。”丹妮狡黠地笑了笑。 “不是我的路线,这是你的问诊,丹妮。”辛沐一脸严肃,“而我试图要做的是帮助你认识清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不仅要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更要去看不得不看的东西。” “为什么一定要认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活得那么明白?” “因为你对一件事了解越清楚,你做出的选择才越正确。”辛沐说,“丹妮,这是你的人生,你是唯一当事人,你需要找到症结的答案。这样才能抛掉过往,重新上路。并且我觉得你已经真的很接近了。而且我也知道这有多让你害怕。” 丹妮望着辛沐。 “你听你外婆读过不少圣经。在《圣经》中,上帝总是被塑造成神性的样子,虚弱c邪恶之类的品质都是人性的弱点。事实上这也是帮助基督教迅速传播开来的因素之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人们喜欢自怨自艾吗?”丹妮漫不经心地答道。 “就是这样,完全正确。”辛沐肯定地回答道,“我们更喜欢生活在一个神是善人是恶的世界里,而不是一个相反的世界。诸如邪恶的政权c不公的政府c失职的父母,这些都是很吓人的概念。会使人们的人生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并且失去意义。人们更愿意听到的是公正的政府c恩爱的夫妻c对孩子尽责的父母。这就是小孩子会责怪他们自己的原因之一,而不是他们的父母。因为除了孩子自己,一切都是完美的。 “你说过你曾经想和你父亲住在一起,但是最终没有成功。因为你和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女人相处得不是很顺利。但是他最终为了你离开了他的女朋友,选择跟你生活在一起。他用了多长时间?” “两年吧。我猜。”丹妮想了想。 “这段时期内,你妈妈都很抑郁,一直躲在卧室里哭,对吗?而你却想搬到你父亲那儿去和他住,但是你却不能。两年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一个安全的家可以回,是一段异常漫长的时光。” “但是他最终为了我还是离开了那个女人。”丹妮有气无力地反驳。 “那也是两年之后了,丹妮。为什么你不能正视他对你的伤害呢!” 房间里一阵短暂的沉默。丹妮目瞪口呆。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不爱我了呢?我做错了什么了呀?”丹妮委屈地说道。 “你什么都没做。” “所有的父母不是一直都会爱他们的孩子吗?”丹妮哭出了声。 “你是对的,但你肯定还是有什么地方搞砸了。否则他们怎么会这么对你呢?一个仁慈的父亲不可能就这么抛弃他可爱漂亮的女儿,转而和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建立家庭。一个顾家的母亲也不会陷入深深的抑郁,而无视自己的女儿的。这是你的错。一切的灾难都是因你而起。除非,你父亲像你母亲一样,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完美,甚至某些方面做得不好,甚至糟糕。” “这两个星期以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把父亲出轨的事情告诉妈妈,那至少我和她的关系会好一点。”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关键是,不论出现什么结果,责任不在于你。这不是那种小孩子能承担了的责任。你父亲背叛了你母亲,你没有告诉她,然后离开你们了,你想让这些相继发生的事情能有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你就责怪了你自己。因为没有更合理更快捷的解释了。” 丹妮像是想起来什么是的,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捡起了地上的书包,“我找到了四年级时的日记。那时候我父母还没有离婚,我一直写日记的。我想看看你说的到底有没有道理,或者是只是凭我的一面之词做出的臆断。” “嗯,这是个很不错的做法。结果呢?” “你想听我念念我的日记吗?”丹妮望着辛沐说道。 “当然,我很荣幸。”辛沐认真地说道。他坐在丹妮旁边,去掉眼镜。 丹妮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日记。封面是白色的,有点破碎,泛着微黄,但看起来很整洁。 “‘亲爱的赫敏’,我假装写信给《哈利波特》的赫敏写信。‘今天很糟,我很伤心,很抱歉有一阵子没有给你写信了。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也很想我。我也想你。我想告诉你一切。但我不得不对你有所隐瞒,因为她可能会读。恐怕从现在起,我们要自己依靠自己了。’” “你一般写完日记会把它放在哪里呢?”辛沐问。 “在我的床头边上。” “你没有把它藏起来吗?我知道一些孩子害怕日记被父母看到就把它所在一个小抽屉里。” 丹妮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那么做过。” “你知道吗?这对于刚刚成人的你来说,是来自童年的一件最好的礼物。这可以反映真实的你。这就是你父母离婚之前的你,那时候你已经开始逃离你的现实生活了。你和某个不会让你失望的不存在的人建立起了一种联系,赫敏。你把自己托付给了她。但你还是希望你的母亲会留意到她。” “你觉得我是希望她能发现这本日记吗?” “我觉得是的。你希望她会问,你藏了什么秘密。她这样问过吗?” “好像有。不过我记得我当时的态度并不太好。” “可以理解。孩子的很多想法都是自相矛盾的,父母得需要足够的细心和耐心才能了解他们真正的需要。这对于孩子和父母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说过那天很糟,你指的是什么呢?”辛沐问道。 “那天是512,四川发生了大地震。” “嗯,”辛沐思索了一番,记忆像是回到了多年前,“请继续读吧。” “今天,我们的国家发生了一个特大的地震,很多无辜的人死去了,他们活着的家人都很伤心。其他地方的人也很伤心。爸爸说我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世界。”丹妮合上了笔记本,从内心里流露出一股愤怒和憎恨的情绪,“我真恨他!我恨死他了!什么样的人会告诉一个四年级的小姑娘必须得接受一个残酷的世界呀!如果他真的相信这一点,那他为什么不做些事情去改变呢!他可以作画来表达对受难同胞的伤心和同情,可以和他的画友们义卖来帮助受灾的人们。而不是背着妈妈和另一个女人厮混!” “你开始意识到你对你父亲的愤怒,或许这就是你这一个星期以来不接他电话的原因。” “也许吧。” “但他根本不知道你在生他的气。”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但一旦你准备好了,我们就来谈谈你要要和他怎么说。” “好。”丹妮点了点头。 丹妮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时间指向四点五十。还有十分钟。 “这么说你真的觉得我手上的皮疹都是因心而生吗?” “嗯,但这倒不是说那不是真的。它们是真实存在的,但只是一种急性应激。” “那我该怎么做呢?” “我觉得你应该开始原谅你自己。” “原谅自己什么?” “原谅你自己没能阻止你父母离开。你得理解的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会分开的。这是本质原因。其它都是次要且微不足道的。你不必为你父母的行为而承担责任。我们唯一可以控制的就是我们自己。我们有的唯一的能力,就在于我们是如何对待别人和我们自己。” “怎么能做到呢?这么多年过去了。” 时间缓慢均匀地流淌着,但却从不停止。想到这一点,丹妮感到一丝悲鸣。 “慢慢来,这要花很长时间的。要磨灭这一切需要好几年时间。但你现在就得开始尝试。” 一阵带着温度的微风从窗户溜了进来,抚顺着辛沐的发丝,辛沐的脸泛起了红晕,“因为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那副好看的苦瓜脸,我都觉得你值得拥有快乐的。” 已经接近傍晚,暖红色的夕阳从窗户穿了进来。光束中游离着密集的尘埃,看起来非常有活力。正中的蓝天清晰地挂着一轮弯月,像是有人刚刚放上去的。 “y一u’re jt t一一 g一一d t一 be true”丹妮故作欢快,用英文哼唱了一句歌。 “我英语很差的,这是什么意思呢?”辛沐老实地坦白。 “你美好得如此不真实。”丹妮抿了抿嘴,好像这样做能让内心变得平静安稳很多。 “哦,谢谢。” 丹妮站起了身。时间到了,她打算走了。妈妈还在外面等着。每一次问诊,妈妈都会接送。在丹妮问诊期间,她总是坐在旁边草坪上的一个长椅上。丹妮从来没有想过这期间她在想些什么。她无聊吗?她有什么心事吗?她需不需要找个人谈谈? 一连串问题从丹妮脑海里冒出,她需要去找寻答案。很容易,和妈妈聊一聊,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要是你在考试时手还会发抖的话,试试这样告诉你自己:‘我会做到的,它来自我的内心。因为我要做到。我可以停下的。’” “这真的有用吗?” “嗯,我觉得很有用。”辛沐慢慢点了点头,有那么一刻,看着光束,无数个过往钻进了他的脑袋,“我自己几年前用过,而且还真的有用。” 他关上门。在窗户那里目送丹妮离开。合上百叶窗后,房间立刻变得昏暗很多。他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寂静c孤独c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夜晚的恐惧慢慢降临。他品味着这孤独,在过往的无数个夜晚,像干涸的土地吸收雨水那般自然。那段回忆覆盖着他,像是深夜里迟来的睡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丹妮的第十次问诊(一) 星期天下午 4:00 “嘿,丹妮,我的宝贝。”一个男人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他身着灰白色衬衫,浅蓝色牛仔裤。脸型瘦长,头发微黄,浓密且长,但很干净。他的眼睛像丹妮一样大,明亮的双眸,但是看起来总是透露着疲倦的神色。 丹妮听着音乐,正走向辛沐的房子,她摘下耳机,看着这个男人。 “你怎么在这儿?”丹妮疑惑地说道,眼前的场景让她不解。 “哇,”男人大笑道,“见到爸爸就是这种态度么!” “到这儿来。”男人张开臂弯,想给丹妮一个拥抱。 丹妮呆站在那里,全然没有和他拥抱的心情。 “瞧瞧你,长成个大美女了。”男人将丹妮抱在怀里。他肩膀宽阔,丹妮在他的怀里像一只小猫。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问你妈呗。你似乎不太愿意让你妈告诉我这个地方。” 丹妮没有接话。 “这就是那个神奇的地方啊!”男人饶有兴味地看了看一旁的房子。他认真地打量着,似乎在寻找着特别之处。 “你最近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了呢?也不接我的电话。” “快考试了,每天学习到很晚,只想睡觉。”丹妮应付道。 “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对吗?小家伙。”他轻轻地抚摸着丹妮的头发。 “你有吗?”丹妮对视着男人,“有着等电话的时间不如直接过来陪陪我。” “爸爸要工作啊,没法随便抽身过来的,丹妮。”男人一脸无奈的样子。 丹妮看着她,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呢?以前只要有时间,你总是喜欢跟我说个不停的。”男人笑看着丹妮。 “在电话上!” “有什么不同呢?我们无所不谈。”男人故作轻松。 丹妮没有作声。她的头瞥向一边,似乎在暗示这是个愚蠢的问题。 “你是不是因为什么事生我气了?”男人双手搭在丹妮肩膀上,“看着我的眼睛,丹妮。” 丹妮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窥探什么秘密一样。 微弱的风挂起,时间在无声中溜走。 “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有点吓到我了。”男人眨了眨眼睛。他放开手,显得无所适从。 “我得进去了。”丹妮厌倦地说道。 男人再次上前拥抱了她,似乎在努力挽回什么。 “当我失去你消息的时候,我很抓狂。不吃不睡,坐卧不安。”男人拍了拍丹妮的后背,深深地呼一口气。 “事实上,我给你打过几次电话。” “可能是我有事,没看见。”男人耸了耸肩。 “妈妈总是会接听手机,不论什么时候。” “可我不是妈妈,我是爸爸,亲爱的。”男人纠正道,“爸爸有爸爸的事情。” 沉默的时间比刚才长。 “来嘛,咱们去吃点东西,顺便好好聊一聊。像往常一样。”男人打破沉默。 “然后继续在电话上么!” “为什么你总要这样说。有什么区别吗?” 丹妮眯起眼睛,深情严肃地注视着男人。沉默的时间再次拉长。 “我要去做心理治疗了。”丹妮率先打破了沉默。 挂在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心理治疗,”他刻意重复道,“好吧,我等着,你们谈完了我们再谈。” “得需要整整一小时,你不需要等我的。” “我当然要。”男人强笑着道,“显然这是我唯一能和自己的孩子共度时光的途径了。” “那么一切都怎么样?你的心理治疗。” “还不错。”丹妮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是吗?你和他都谈些什么?” “谈事呗!” “什么事儿?”男人追问,“学习?运动?喜欢的人?家庭?” “有时会。” “你们会谈论我吗?” “有时会。”丹妮愈加别扭。 “你们在问诊时谈到我了?真的吗?”男人变得激动起来。 “我们会谈论很多事情,爸。”丹妮愈加不耐烦了。 “你们说我什么了?” “我忘记了。” “你忘记了!”男人俯视着丹妮,语气不客气地说道,“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我们之间才变得怪怪的。你不接我电话了,现在跟我说话也漫不经心的。是这么回事吗?全都是因为你接受了心理咨询? “他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我要和他谈谈。”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烟,叼在嘴上。 “爸。”丹妮喊道。 “快过来,丹妮。不会很久的,一切都会回到以前的。” 门声响。辛沐打开门,面带笑容,手里拽着几根气球。 “这是为我准备的?”男人轻笑着问道。 辛沐笑了笑。 “我是丹妮的父亲。”男人顺手将烟放在了耳朵上。 “哦,见到你很高兴。不过这是给丹妮的,祝贺她最近考试发挥出色。”他看着丹妮,眼神里充满自豪。丹妮看了看辛沐,生疏的表情缓和了很多,眼神也开始布满柔和,她看了看父亲,很快低下了头。 “真好。”男人从辛沐手中接过了气球,他用咧嘴的笑容掩藏着对对方的轻蔑,爽朗的笑声怕是暴露了话中话,“我们今天一起来,行吗?” 辛沐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之前计划好要一起的吗?”辛沐朝丹妮微笑问道。 “不是,我之前不知道,他直接在外面等我。”丹妮径直回答。 “这有什么关系吗?”男人等不急了。 “事实上,这是有关系的。”辛沐对视着男人,严肃地回答道。 “为什么?有什么关系?”男人问道。 “呃,我得和丹妮谈谈。”辛沐说。 “她可以的。”男人朝丹妮问道。“你没意见的,是不是?” “无所谓了。” “她说好了。我们能进来了吗?”男人没有耐心了。 “我们可以安排一次会面。一次联合治疗,我们三个人的,在下周进行。” “现在就是个大好时间。”男人强硬地说道。 “我认为丹妮和我得考虑下,进行一次联合诊疗是否对治疗有益。我们需要时间去准备。” “准备什么?我是她父亲。”男人打断了辛沐。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辛沐。 “爸爸,冷静点。”丹妮有点生气,“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冷静得很,孩子。”男人额头上出了一点汗,但他没有察觉,“是这个人吃饱了没事找事。” “爸爸,我们可以下个星期来。拜托你别说了。”丹妮忍不住了。 男人看了看丹妮,又看了看辛沐。丹妮在身旁,但距离他有一只手臂的距离。他快速地喟叹,像个局外人。他走了出去。 丹妮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辛沐,她扔掉气球,追了出去。 辛沐的嘴唇动了动,关上了门。 “爸爸,别走,”丹妮冲着走向汽车的男人喊道,“我去跟他说让你进来。他会听我的。” “算了吧。”男人头也不回,打开了车门。 “他只是想保护我!”丹妮站住了。她的眼睛隐约闪着泪花。 “保护你?保护你什么?”男人转过头大声质问道,“保护你躲避我吗?” “我会跟他说如果他不让你进来,我就取消这次问诊。”丹妮回答道,“他会听我的。” 啪的一声,男人将打开的车门使劲地关上了,“你还真以为我现在会再进去啊?”他生气地对丹妮说,“你知道那有多丢脸吗?我站在你的心理医生面前,像一个怪物。” 丹妮向后退了退,她的身体里浮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这是怎么了?你真打算相信这个人而背叛你父亲吗?”男人向前逼问着丹妮,“他给你洗脑了吗?” “给我洗什么脑了?”丹妮无辜地问道。 “你见爸爸之前,还要准备一番?真他妈扯淡。”男人骂道,“你甚至都无法直视我的眼睛,孩子。” 丹妮感情不形于色。男人越来越难以把握眼前的小姑娘。 “我养育你,希望你能更机灵点的。”男人像是吐了嚼了很多遍的口香糖一样脱口而出。他转而看向一旁的自己的越野车。 “你并没有真正养育过我。” “什么?”男人转过头来,投向疑惑的目光。他的脸上蒙上阴云,右手不自觉地摸着唇边。 “大多数时候你都离我远远的。”丹妮的表情冷淡。她觉得自己像是戳破一个对方极力掩盖的秘密。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男人的表情像是惊愕,更像是惊吓。 丹妮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面无表情,甚至连伊始的冷淡都消失了。那深藏不露的表情似乎在宣告着什么。像是表明她把对方的一切从里到外全部看透。她不断后退,一步步远离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敲响了辛沐的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丹妮的第十次问诊(二) “他说他这辈子从没这么丢脸过。”丹妮朝辛沐抱怨道。 “没有预约,我不能让他进来。” “他是我父亲。”丹妮觉得自己的心口被勒得紧紧的。 “即便如此也不行。”辛沐的食指沿着眼睛框架滑走,像是玩弄一般。 “为什么不行呢?不会影响到我的。” “我知道你习惯了你父亲在你生活中来去自如,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没受到影响。事实上,我怀疑你深受其扰。他不遵守这间屋子里的规矩。” “那你还真是个讲规矩的人!”丹妮嘲讽道,“那你妻子如果想进来也得跟你预约吗?你也要跟她讲规矩吗?不然你就让她下星期再来?” “只要是心理咨询,不管对她还是对谁,我都会这么做。只要我认为他们在这儿是不合时宜的,我都不会让他们进来。” “那为什么每次问诊都需要隔一个星期?” “嗯,这是心理咨询时间限定的原则。这可以让来访者有一定的心里安定感,并促使来访者珍惜和有效利用咨询时间。只有限定时间,人才可能集中精力去做所要做的事情。心理咨询是一件需要付出相应代价的作业,也考验着来访者是否能忍耐因为咨询所伴随的痛苦和悲伤。在限定的时间里,容易做到忍耐痛苦和悲伤,所以问题解决也成为可能。 “同时还可以让来访者在这一个星期里充分回味心理咨询时的体验,并将其作为资深走向适应的刺激剂。 “丹妮,与你们父女同时进行问诊,我需要时间来准备。你必须要理解这一点。”辛沐坦然。 “所以这根本与我无关,只是按规矩办事。” “这当然与你有关。一切都要建立在对我的来访者包括你最好的一种情况下。” 丹妮还想说什么,但她忍住了。这期间,辛沐认真打量着丹妮,像是墙角的摄像头监视着她一样。 “怎么了?”丹妮问。 “我突然能理解你母亲的感受了。”辛沐静静地说。 “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对你父亲很随和。他接连消失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出现,掺和你的诊疗。他侵犯了你的,但你却还为他辩护。” “?他是我父亲!”丹妮大声反驳。 “可是你受伤害了,而且毫不怪他。因为对于你来说,他永远都是国王。” “他不会再回来这里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你可以夺回你的王冠了。” “是夺回我的王冠还是你的王冠?” 丹妮无话可说。 “好吧,我们假设他真的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的。” “但假设我们可以把他叫来,你愿意吗?” “愿意。” “为什么?” “因为这对他而言很重要,这还不明显吗?” “对他还是对你?” 丹妮没有应声。她看了看钟表,时间指向四点半。她看着秒针转了一会,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你没有孩子吗?”丹妮迷茫地看着辛沐。 “我有。” “你难道没有做过某些事情只为博他们开心吗?” “这不是一码事儿,丹妮。” “不见得。” “他是家长,不是你。” “那又怎样?” “你没看出这之间的不同吗?”辛沐忍了忍,故意压低语气说道。 “别摆出一副怜悯的样子!”丹妮说道。 “我没有可怜你,丹妮。这是你的问诊,不是他的。这就是人们会进行心理咨询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把真正的自己和别人要自己成为的人分开。 “而这是你的问诊,丹妮。这两个月以来,我们一直在做的目的之一,就是帮助你认识自己,成为自己。” 丹妮觉得自己心口有一阵持续但不明显的痛。 “你也会这样剖析你的孩子吗?”过了一会儿,丹妮小声问道。 “不,我尽量不这么做。” “为什么不?” “因为这是个非常错误的做法。” “那你孩子如果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你都不会给他咨询吗?” “不会,”辛沐摇了摇头,“但我会给他推荐我优秀的同行。” “为什么?” “表面上看,熟悉的c亲近的人更加了解,可以省下很多了解背景信息的时间,做心理咨询应该更简单更高效,” “其实不然,心理咨询师就像是一张白纸,你们给我们呈现什么样子,我们就认为你们是什么样子。我们尽量不做判断c不下结论。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支持你c帮助你学习如何感知自己c定义自己,从而明白“我是谁”。 而给熟悉的人做咨询,我们就不再是一张白纸。咨询过程中,我们难免会受到之前对这个人的印象影响。 “给自己亲近的人尤其是孩子做咨询是几乎不可能的。” “父母对孩子的成长有重要影响,作为一个医生,在解决他的问题时,我很难撇清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角色。” “因为你也是问题的一部分。”丹妮极为简洁地答道。 “没错。” “我甚至没法跟他谈论起那场事故。太煎熬了。” 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门外站的是丹妮的父亲。 “他怎么来了。”丹妮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医生。 “让他进来吧,”丹妮调整了姿态,端正地坐着。 “就这么办吧。”丹妮注视着辛沐,认真地说道,“我想跟他谈谈。” 男人在门外不断地往里看。 “你确定?”辛沐问道。 丹妮表情严肃,点了点头。 敲门声再次响起。辛沐缓缓起身,打开了房门。 “你给我听好,”男人不客气地说道。 “请进来。”辛沐亲切地说道。 “你俩都确定没问题了,老爸不是个麻风病人了吗?”男人张开手,一脸不屑的样子。 “你不介意坐下聊聊吧?”辛沐说。 男人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沙发上发出咯吱声。他距离丹妮有一个人肩膀的距离。他看了看丹妮,又看了看辛沐。 “好吧,你说我没养你,没能守候在你身边,”他看着丹妮,“所以在外面的时候,我列了张单子,”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他又叹了一口气,“每天早上,从你6岁到10岁,我跟你一起5点起床,给你穿衣服,带你去练习钢琴,我一直在你旁边,等你练习结束。我还会陪着你熬夜,这样你才能安心做功课,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就会睡着。只是我,数学真的很烂,所以去上夜间补习班,每周三个晚上的课。当你,”男人哽咽地说,“当你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抱着你,”男人比划着抱孩子的姿势,“陪你跳舞,直到你肯去睡觉。还有,你受伤的时候,我在医院坐着陪你,没日没夜的。” “好了,爸,别说了。” “别说我没养育过你。”男人提高了音量,“你知道吗?当我两周都没你消息时,我是多么心急如焚吗?我没法吃,没法睡。”男人用自己发抖的双手抹了抹眼泪。 “你都快三年没见我了,两周也没啥大不了的。”丹妮看着男人,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男人揉了揉眼睛。 “你和那个女人搬走的时候,” “那跟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每天都在通电话。”男人不解。 “那是一回事吗?” “我知道你每天在做什么,你也了解我的事情。我们无所不谈。”男人回应道。 “不,你才不知道。”丹妮轻蔑地笑了笑。 男人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那是两年,不是三年。”男人有气无力地辩解道。 “两年半。”丹妮大声叫嚷。 “听着,孩子。”男人焦急回应道,“你知道,我希望你能跟我们住一起的。” “你才没这么想过。”丹妮冷冷地说道。 “我当然这么想过。这就是我离开她的原因。” “两年半以后?” “但我们没有一天是没有交谈过的。我还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但是我不是你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在说什么呢?谁跟你说你对我不是最重要的。”男人陷入了恐慌。 “显然没有落实到行动上。” “我真是搞不懂你了现在。”男人挠了挠头发。 “那是因为你现在对我一无所知。” “你干嘛一直在说这句话?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男人问道。 “你知道离婚后妈妈有多么抑郁,你知道我在家里生活有多么难受,你知道我有多么想跟你一起住。” “我也想的。”男人回应道 “显然还不够强烈。”丹妮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离开了她,丹妮。” “两年半之后!” “我离开了她,丹妮。如果她改变了想法,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我立马就回到她身边。” “回到一个讨厌你女儿的女人身边?”丹妮反问道。 男人无力回答。他谈了一口气。这期间,房间陷入了沉默。 除了你和你妈,她是我最爱的人,但是为了和她生活在一起,我还是离开了她。” “你不配说你爱我妈,你根本不爱我妈。”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爱她怎么会有你。” “显然那已经过去了。你背叛了她。你出轨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男人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这个人在逃避,辛沐心里想,同这里即将爆炸的东西有关。最后,他终于为这逃避找到了一个理想的突破口:“大人的事情很多都是解释不清楚的。” “大人的事?大人的事?你在开什么玩笑呢?你赶快走吧。离开这个地方。我不想你在这里多呆一秒钟。”丹妮大怒了。 男人呆望着眼前的这个女生。准确地来说是女人,一名表现成熟的女性。他觉得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越来越难以把握。他站起身,沉默了好一阵子,想破门而出。 “你以为你能随便进出我的生活吗?就像我是一白痴火车站似的?”丹妮站了起来。 “你在讲什么呢?这是他跟你说的?还是你妈妈跟你说的?” “这跟他没关系,这跟我妈也没有任何关系,这跟我有关系。”丹妮用中指指着自己,“是我。” “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道吗?” “你没法爱我。你连我是怎样的人都不知道!” “你干嘛总这样说。我是你爸爸,除了你妈,还有谁比我更懂你。” “他懂!”丹妮哭了,她指向辛沐。 “他懂?”男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慢慢坐了下来,看着辛沐:“真的吗?可你不是爸爸,对吧?你们一周见一次面,接触的时间也就两个月,我跟她整整呆了十年,不可同日而语吧?医生?” 辛沐点了点头:当然不能。 “那你怎么看这事儿?”男人激动地说,“还是这都是你的观点?” “我和丹妮接触有一阵子了,我从她那听到的是极度愤怒,还有怨恨,可我还有听到她渴望你挽回你们的关系,渴望你极度努力这么做。”辛沐的语气极度平静。 男人无话可说,他叹了口气。 “我分分秒秒都爱着你。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爱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丹妮大声哭到,“你不在了,你抛弃了我,你选择了她。” “我也不想那样的。如果我能重新来过。” “你不可以了。”丹妮纠正道。 “我知道,可是假如我可以。” “你不可以了。你不可能让任何事重新来过了。你不可能指望说一句对不起就希望事情会好起来了。你不可能让对你失去信心的人重拾信任了。你不可能让这个家破镜重圆了。这样是行不通的。这样就所谓‘大人’了。” 男人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你知道我有试过自杀吗?”丹妮问道。 “什么?”男人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丹妮,一种窒息般的感觉迎面而来,他转而看了看辛沐,“什么时候?” “那不是什么交通事故。我是故意撞向车的。我活累了。每一天每一秒都是煎熬。我受不了了。出事的前一个月,我每天都在想着自杀。我试过十几种自杀的方法,但是我还害怕你们知道那是自杀。每一天,我都活在愧疚与自责的生活中。 “哦,孩子。”男人的语气哀伤,像是从心底自然浮出一样。电光火石间,男人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 “我希望你现在离开,好吗?”丹妮心碎地请求道。 “不,不,我得呆在这儿。”男人坚定地说道。 “求你了,你出去好吗?”丹妮哀求道。 “丹妮,求你了。让我在这儿,我想陪着你。” 丹妮擦了擦眼泪,她直直地逼视着男人,大声说道:“这是我的问诊。我的!” 两人久久地对视,并且在对方的眼睛看到了与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男人沉默良久,他像是思索丹妮眼神里那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是从何而起。过了一会,他皱了皱眉,像是放弃了努力一般。他缓缓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颗烟,然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将烟揣了回去。他轻轻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老天,我把我爸爸赶了出去。”丹妮缓缓坐下,擦了擦眼睛。 “可是你知道吗?这是你所拥有的非凡洞察力。当你需要你的父母时,你可以让他们进入你的生活。当你不需要他们时,大可以拒绝他们。 “这是成熟的标志。”辛沐由衷地说道。 “我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丹妮唏嘘着。 “我肯定你会见到他的。而他也在等着你。” “他也许会意识到自己给你带来了痛苦,这样他就会改变自己。人是会变的,就像你。” “你真的觉得我有所改变吗?” “嗯,”辛沐点了点头,“我觉得你已经变了。” “这很好。这种改变是我所期待的。” 丹妮把身体深深地陷进沙发里,她微微地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用心品味着此刻的心绪。一切都那般静谧而自然。耳边传来了一阵鸟鸣声。声音很大,带有转弯,忽而近,忽而远。那是画眉的叫声。丹妮能轻易地分辨出来。小时候爸爸常驱车好几个小时带丹妮到森林里去游玩,听鸟叫声,看各种植物。 “我要出去下,看能不能追上他。”丹妮睁开了眼睛,“毕竟,我只有这一个爸爸。” “好的。” “等半个月后考完试我就去外地写生了。我想独自一个人呆会儿。来照顾自己,不需要依靠妈妈,或者是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 “很好。这就是我现在想要的。”丹妮闭上了眼睛,她深呼出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给我来电话的。” “好,好,这我知道,医生。”丹妮抽了抽鼻子,觉得心中的怒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时间到了。”丹妮并没有看钟表。只是突然这句话回荡在她的耳边。她站了起来,拿起了气球。 门前,丹妮上前抱住了辛沐,辛沐揽住了丹妮。 丹妮哭了。泪水浸润在辛沐的衬衫。 “在心理咨询中关于拥抱也有规则吗?医生。” “没错。”辛沐笑了笑,拍了拍丹妮的后背,“不过这一次给你开后门。” “再见了,老家伙。” “再见了,小屁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艾力的第一次问诊 星期六上午 10:00 “你好,艾力。”辛沐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一米八五的样子。颧骨突出,皮肤黝黑而健康,身体看起来特别结实,年纪三十出头。干练的平头,肩膀很宽,身板笔直。这绝不是那件修身夹克的作用,像是多年刻意培养出来的习惯。 跟辛沐握了握手后,他去掉墨镜,快速地扫视周围。表情极其认真,眼睛不大,但是非常有神且锐利,像是寻找猎物一般。 “有什么规矩吗?” 声音宏亮,语速快速,极其干练,给人一种直截了当的感觉。 “规矩?”辛沐问道。他平静的语气丝毫不能掩饰他是有意问这个问题的。 “基本的规矩。”男人的解释极其简练,“问诊之前,有什么我要知道的吗?” “哦没什么,”辛沐笑了笑,摊开双手,“基本取决于你。” “哦,对啊。”男人将手中的书归置到书架中去,然后有意无意地笑了笑,“顾客可是上帝。” “是的。”辛沐点了点头,他由衷地笑了笑。“尽管在我们这行,我们认为顾客总是错的。”辛沐双手搭在沙发上,有意说道。 男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辛沐。 “那是个,心理医师的笑话。”辛沐尴尬地说道。 男人似懂非懂,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辛沐摊开了双手,“当然在电话预约中知道你叫艾力。” 男人拿起沙发上的靠垫,拍了拍,发出通通响声。声音快速而干练,看起来并不是男人有意用力,更像是一种习惯,或是一种性格使然。 辛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对不起,我应该认出你吗?” “你是最出色的心理医生。这样的人对生活的各方各面都应该有所了解。”男人坐下时,沙发上发出咯吱咯吱响。像是在展示着男人的力量。 “你怎么知道我是最出色的心理医生?”辛沐眼神里充满疑惑。 “难道你不是最出色的吗?”男人反问道。 “我倒希望是。不过现实是否定的。”辛沐耸了耸肩,委婉地笑了笑,“在这一行里,所谓的‘最出色’只是个人的看法。因为这一行永远不会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去衡量谁最出色。当然,也不能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但‘最出色’却可建立在事实和数据的基础上。当数据足够多,你把控住几个影响结果的主要变量,综合分析后,排名自然就出来了。”男人的语气直白有力,像是回答一道自己胜券在握的题目。“你就是最好的,我做过调查。从你以前治疗的几个患者,以及你的几个同行那里我打听到了不少信息。” 男人身体完全依附在沙发上,两手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看起来非常享受与辛沐的对话。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辛沐歪着脑袋,提高了警惕。 “我擅长收集情报。”男人的回答依旧干脆利落,毫不掩饰。 “什么意思?” “别着急,医生。”一抹自信的笑容挂在男人脸上,“慢慢来,我会让你知道的。” 辛沐左手的中指沿着下嘴唇来回滑动了几回,他微微点了点头。 “对你来说,知道我是最出色的,对你来说很重要吗?”辛沐将右手的中指搭在太阳穴上,大拇指托着下巴,微微地歪着脑袋问道。 “非常重要。”男人重重地说道,像是有意强调一般。“但对事不对人,生活中,我只是喜欢用最好的东西c请最优秀的人。看病c修车c装修房子,还有其他,我都是这样。” “那你觉得,最好的心理医生应该具有什么条件?”辛沐十指交叉在一起,胳膊肘杵着沙发扶手上,他的眼神里带着善意。 男人对辛沐的问题颇不耐烦:“你到底认识不认识我?” “不,我不认识。除了之前在电话里接受了你的预约。” “好,我提醒你一下。”男人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学校杀人案’”,男人说起这个事件时,眼睛快速眨动了一下,“这让你想起来什么了没?” “没有。”辛沐微微撅起了嘴,摇了摇头。 “这件事发生的不是太久吧?”男人对辛沐的反应多少不满,但似乎又满不在乎,他似乎更渴望自己来重述整个事件。辛沐的一无所知显然更符合他的心意。 “一架美国海军飞机在巴格达郊区击中目标,海军情报局确定那栋建筑就是反动分子的藏身地。然而,表面上那看起来像是一间废弃的工厂,实际上,那是个学校。”男人有意停顿了一下,“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那里只是个教的宗教学校,男孩子们就像蜂窝里的蜜蜂一样,勤奋学习古兰经。” 男人的语气没有丝毫感情,像是在读着手上的报纸。 “其中16个人死了。”说道数字的时候,男人有意提高了音量,“活着的人有10个人受了重伤。那重伤会给他们留下一辈子的残疾。” 辛沐的右手紧握着,大拇指顶着后脑袋。他静静地听着这短暂但包含巨大信息量的陈述,像是看电视剧时突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一般。他感觉自己的神经绷得很紧,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似乎预料到了男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那之后,是一段简短的沉默。两人像是站在狭长隧道的两端,各怀各的心思,窥视着无尽深渊里的黑暗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想起来了吗?”像是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道光一样,男人及时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 “嗯,我想起来了。”辛沐的脸扭曲在一起。他用右手揉了揉额头,想要掩盖自己的不自在。 是的,辛沐甚至记忆犹新。事情仅仅发生在半个月前。这个新闻报道后,不论是美国公民,还是中东地区,舆论哗然。他们一致认为这是美国今年以来最为血腥的袭击。不论出于什么动机,屠杀孩子都是令人发指的行为。多国公民大面积上街游行,称美军为“刽子手。辛沐作为心理咨询协会的重要会员之一,连续三天三夜和同事们在各大网站以及电视台发表文章或演说,他们称这是美国有史以来最可耻的行径。同时,多个同事连夜搭飞机前往中东,想给那场暴力后毁灭的家庭以心理干预。 白发人送黑发人,一个家庭也就解体了。 辛沐吞了一口气。作为一名心理咨询师,只要面对的人是来访者,保持客观和冷静是他的基本功之一。他注视着艾力,等待着他说出最为关键的部分——他与这场灾难的联系。 “那就是我干的。”艾力的脸色变得黑暗,“那次任务是我执行的,哼,”男人苦笑了一声,他的眼神从辛沐的眼睛那转移到了别处。 “‘学校杀人案’。”他第二遍说道,然后看着辛沐。 辛沐有意起了起身,调整了坐姿。 “你上网吗?”艾力转过头,指了指书桌上的电脑。 辛沐摊了摊手表示不常上网。 “不知怎么的,”男人立刻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不知怎么的’,大概又是次情报局的失误。反正,我的信息被泄露出来,被确认为那次任务的飞行员。他们甚至找到了我的照片。而它现在正挂在教的网站上。你只需要点击一下,它们的首页就是我的照片,下面写着我的寻赏令:用刀子从我的一边耳边插到另一边耳边的人,将会得到40个处女并升入天堂。” 男人想起了什么,他拍了拍口袋,从夹克的内侧拿出手机,翻找出了一张照片:“不是近照,是我18岁时候照的。去欧洲荷兰高中旅行时拍的。那个一模型出名的城市,乌乌德勒支。” “乌德勒支。”辛沐重复道。 “嗯,你可以拿去看看。”艾力身体前倾,将手机递给了辛沐。 辛沐接下了手机,看了一眼。照片看起来很模糊,但绝对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 “就我跟你说话的这功夫,无数的狂热分子正在下载这张照片,打印出来当飞镖靶子。 “40个处女?真是一群蠢蛋!”艾力将手机装进了口袋,故作嘲弄地笑道。他转了转脖子,调整了坐姿,躺靠在沙发上。 “那你来我这想获得什么帮助呢?” “喔喔,我们会说到那儿的。”男人堵住了辛沐的问题。对于他的陈述,他意犹未尽。 “你现在可能在想,那是什么感觉?他执行飞行任务,又飞回来。他从n上看到那些孩子的血淋淋的尸体。你可能想知道,那一刻,这个人到底会怎么想?” 辛沐注视着他。他知道自己不需要搭话。 “我告诉你吧。”男人紧接着说,“执行过那种任务后,我是不会看n的,我直接去睡觉。 “因为我累死了。”男人厌倦地补充道。 辛沐察觉到男人的语气中有一丝细微的颤抖,化成一股气息,散播在空气里。 “你可能会迫切的想问我,我在晚上怎么能睡得着?”男人紧盯着辛沐,这一句‘迫切的’语气,有一种紧急的压迫感,像是逼着辛沐重复他的问题一般。 辛沐苦笑了一声,“好吧,”他接下了艾力的话,“你睡眠怎么样?” “很好。非常感谢你的关心。”男人快速地说道,像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知道完成任务,并且完成的精准无误。我跟你说,我按命令办事,那就是准时的击中目标。时间和目标。”男人强调道,“你可知道我们得在预计时间2秒之内击中目标?像外科手术一样精准。”男人骄傲地笑道:“极短的时间,我却百发百中。 “如果我那次行动失败,无论我的上司,还是我的良心,都不会让我好过。还有军中的制度。但我却击中了目标。 “所以我睡得很好。”男人用一种拖长间隔的声音总结道。那声音隐含着想说服辛沐的动机,但还包含着别的什么。辛沐暂时还察觉不出。 窗外传来一阵麻雀的喳喳叫声,像是在一起合力冲破牢笼一般。 “有多少,呃,孩子?”辛沐停顿了一下,“死于这次任务?” “媒体说是16个。” “据空军统计呢?” “是海军,医生。听好了,我刚才说的是海军飞机。”艾力不高兴地指着耳朵,纠正道,“海军什么也没说。为什么要说呢?跟人数没关系,击中目标就好。你顾虑不了这么多,相信我。我们在外执行任务,好让你坐在这里,耍嘴皮子讨生活。” 辛沐哼了一声,笑了笑。那笑容虽然轻佻,但并没有太多的含义。他看了看一旁茶几上的钟表。时间是10:30。 “你什么时候听说有孩子死亡了?” “第二天下午。”艾力厌倦地闭上了眼睛:“我从网上看到的。” “你都看到了什么?”辛沐拿手比划着,“你还记得什么具体的吗?” “比如呢?” 男人接着又说道,“听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上网,就上了一会儿,我就离开。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什么事?”辛沐的右手搭在侧脸上。鬓角上有很多白丝。 “任务回顾,航空照片,录像,就是些数据c材料什么的。”男人不耐烦地说完后,然后提高了音量:“准备工作跟任务的执行一样重要。每次航行的所有技术细节都需要被记录下来,然后由人分析,一切都一目了然,也应该这样。就这些事情,还有更多类似的事情。”男人自然过渡着说,“像我妈妈去世时,我父亲手上有需要一年时间来处理的事情。最后的遗愿和遗嘱,她的办公室c花园,整理生前的照片。每次我跟他说话,我就问他还好吗?以为他,你知道的,会崩溃,如果这样一直下去的话。”艾力的眼睛突然变得湿润,“‘没完没了,艾力,没个头儿啊,你妈妈留下了太多琐事。她不知道她要离开我们。’”艾力意识到自己可能说的太多了,为了防止眼泪滑落,他快速地做了个了断:“他就说了这些。但是不到一年,他遇到另外一个女人,俩人结婚了。” 艾力落下了手,像是把什么扔到一边。 “那让你有什么想法?”辛沐的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不断相互碰撞在一起,很轻。 “我很吃惊。”艾力回答道,“一起过了一辈子,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把你妈妈的去世和你刚刚完成的这次任务相比较,这一点很很耐人寻味。” 辛沐说话的时候,艾力将手搭在扶手上,杵着脑袋。 “挺聪明的你。”艾力笑了笑,像是奖励一个答对题的孩子一样,“但两件事毫无关联。”他即刻否定了辛沐,“我妈妈去世是目前为止我生命力最严重的创伤,但那次任务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任务而已。没有任何可比之处。”艾力重重地强调道。“而且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回来了。我回到我所属的基地,正处于修养与恢复期。” 艾力脱掉了外套,稍稍折叠了一下。 “你在‘修养与恢复期间’都做些什么?” “别抢在我前面,”艾力甩掉了外套,将其扔在一边。“我很能跑。”他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透着光,左手无名指上的白金戒显得很耀眼。 “我很能跑,我高中时就很能跑,到了现在这把年纪,我也算相当能跑。所以我就跑步。跟我的朋友一起跑。这个老朋友可以在任何运动上打败你。”艾力笑着指了指辛沐。 “这个朋友,他叫什么?” “丹尼。” “丹尼。”辛沐重复道。 “我们一起跑了很长时间,6到10英里不等,取决于我们是不是谁先败下阵来,只不过这次,我向他挑战。在中东根本没法好好跑,至少对美军来说没有。除非你想让‘路边炸弹’炸飞你那俩蛋。所以我想像样的跑那么一次,我说‘我们跑15英里吧’。15英里之后,我又说‘跑满20英里吧’,他不想,但我说‘那好,我自己跑’。但他还是跟着跑了。20英里之后,我说‘再跑6英里,就算是马拉松了。我们继续吧。’可他想停下来。真是个娘们。” 艾力笑了笑,但转脸变得铁青:“但我没打算停下来!真的很煎熬,我们喝光了水,干热到冒烟,跑到22英里的时候,”艾力的眼睛再次变得湿润,像是回想了噩梦一般,“我心脏病突发,然后死过去。简直就是医学院里面的典型案例,左心室扩张,且根据‘两侧心室扩张’的家族病史,这次是致命的。并从心电图以及各项数据看来,我有973死亡可能性,也就是27存活率。 “无论怎么说,必死无疑。”艾力用力敲了敲桌子。 “你真的死过?”辛沐惊恐地问道。 “在临床学上说是的,没有心跳,没有脑部活动。”艾力自豪地讲道,“完全的临床死亡。” “但现在我还在这儿。”艾力轻松地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艾力的第二次问诊 星期六上午 10:00 时间是上午10点,炎热季节里每天开始快速升温的时候。 “我现在要让你失望一下,医生。”艾力接着他上次起死回生的经历,轻佻地说道。 辛沐没有接话。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失望吗?” “我提醒你一下,‘光’c‘通道’c‘我的整个人生在眼前闪现’。你对这些感兴趣,对吧?” “不,其实我还真没想到那些。”辛沐说,“但是我感兴趣,告诉我吧。” “嘿,其实我也不在乎这些。”艾力有点尴尬。“但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些。我爸爸,我妻子。每个人,他们都很想听说说那个该死的‘通道’。 “简直是他妈的胡扯!” 伴随着这一声谩骂,艾力似乎得以从人们无休止的追问中彻底解脱了。 “你是不是觉得没那个经历会让人们失望?也许你觉得,从某方面来说,你未能让人满意?” “没人真正知道,在那最后一刻我在想什么。一旦我说‘根本没有出现通道’,就无人问津了。”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知道自己会死,因为我能感觉出来。我害怕人生就这样结束了。直到我失去知觉前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不知道那到底有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半分钟,那整段时间,我在努力感觉我是不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偏偏联想到了那件事。” 艾力眯起了眼睛,似乎回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那件事发生在他初中的时候。当时他居住在外祖母家里。一个所有人都在小睡的炎热午后,艾力走进卫生间,发现外祖父在浴缸里泡澡。他的头已经全埋在水里。艾力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呼救,因为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因为眼前的景象:外祖父硕大的(erecti一n)。那时候他都80岁了。刚刚步入青春期的艾力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他感到窒息,直到他的剧烈喘息声惊动了外祖母。 第二天早上,艾力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灰蓝色的天空,在大堂里,他看见一个男人躺在棺材里。那是外祖父,医生检测为自然老死。他一生不断地买房,像是按照某种习俗一样精准地每隔十年换一套房。每次换都要更好更大。现在他死了,却永远只能住在一个巴掌大的棺材里。 他带着黑色假发,化了淡妆,西装笔挺,左手大拇指是一枚金戒。依旧是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和昨天那个埋在水里剧烈erecti一n的老人判若两人。 艾力笑了笑:“那时候他都80岁了。举行完葬礼后,我不经意间听见外祖母笑着跟人说她有半个世纪都没见过他那样剧烈erecti一n过。 他们关系恩爱,但是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后他们达成了一个默契:互不干涩对方的私生活。外祖父年轻时常年借出差之名,实际上是嫖娼。 临终前,那一场剧烈的erecti一n,似乎给他风流的医生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家庭和谐是第一。只要做到这一点,在外面怎么浪都行。”他经常用这句话来教育他的儿孙。 “总之,我躺在那,想着这件发生在一二十年前的往事,外祖父erecti一n的场景现在仍然历历在目。我知道自己会死,我就跟自己说,‘上帝,发发善心,千万别让我现在erecti一n。硬都别硬起来。’”艾力像是从遥远的记忆中苏醒。 “因为如果你erecti一n,就意味着你已经死了。”辛沐说。 布谷鸟的婉转叫声回荡在屋子里,辛沐及时做了总结,艾力微微点了点头。 “你朋友丹尼一直都陪着你?”辛沐问道。 “对,为我做人工复苏,人工呼吸。”艾力补充道:“丹尼是个医生,我忘了说。” “有那么一分钟,我以为你要说点别的,可能你怕erecti一n的恐惧可能因为你朋友——丹尼,在场。” “什么?”艾力嘲笑道,“你不觉得你有点夸张吗?我说了一些简单的事情。一个死人的erecti一n,那跟丹尼有什么关系?” “也许我刚才说‘顾客总是错的’时,我没跟你解释清楚。我的意思是说,有时候,患者对医生,对自己,隐瞒一些事情,所以我们分内之事就是找出人们隐藏起来的事情。” 辛沐那认真严肃的语气再次勾起了艾力的大笑。 “你的意思是我害怕erecti一n从而暴露自己潜在的同性恋倾向?” “不,那倒不见得。但我只是想摸清楚这一点。” “好吧,这完全不沾边。”艾力的眼神充满了蔑视,“让我说出我的意思吧。” “请说。” “我没有erecti一n,你尽可放心。但我跟你说,我清楚地记得,昏过去的前一刻,失去知觉之前。”艾力停了下来,他笑了笑,“‘失去知觉’是个挺逗的措辞。” “你为什么觉得这个措辞很有趣?” “‘失去了的’知觉,只有我爸爸会这么用。所有事情都跟‘得失’有关。”艾力厌倦地说,“这句话的确适合他。” “就是说你对那最后一刻的描述其中一些部分恰好正如你父亲看所有事情都是‘得与失’?是不是” “好吧,无意冒犯。”艾力打断了辛沐,“我觉得我们现在就说这个有点早。这些父子关系的事情。我觉得不该这么早就谈起这些事情。” “你觉得为之过早?” “不,先别谈我怎么’觉得’的,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所以你,”辛沐警觉道:“你在测试我。” “我有权利试试你。”艾力翘起了二郎腿,“我付了钱。” “我觉得你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试探我。你问我的事,还有我的名声,你问了你甚至要求我去问你一些你以为我极度想知道的问题。我认为,在你进门之前,你觉得我要去遵守某种你设定好的规矩,是很重要的事。” “那有什么错?”艾力反问,“我对你做了好几天的调查。我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到这儿,而且我付给你可观的费用,而且要我跟你这么个完全陌生的人,道出我人生中最隐秘的事情?况且,这里面还存在着风险。又不是说,海军会因为我在这儿跟你诉苦衷而给我发勋章。在我了解你是什么料之前,我是不会对你敞开心扉。” “你期待试探出什么,艾力?我们怎么才能知道我有资格当你的心理医师呢?” “我能试探出来。”艾力自信地笑了笑,“根据你的看法。” “我对什么的看法?” “关于我来这要谈的事情。是跟我被从冷冻袋里搬出来以后发生的事情。”艾力说。 “冷冻?” “他们把我冷藏了起来。移动重症监护到位后,他们把我裹在冷冻服里。把我冷冻起来。是他们从长老会教那里弄来的。就在离我病发的地方不到半英里。”艾力赞叹道:“他们的急诊真是顶级!” “我们回到这个。” “我们会说到那的,”艾力打断了辛沐,“你真是没点耐心。”艾力不耐烦地说道。在他看来,忍受别人比忍受自己的痛苦还要艰难。 “别人告诉我,你是一位好的聆听者。”艾力摊开了双手。但看得出来,他仍然还是相信这一点的。 辛沐将手指搭在嘴唇上,表示无奈。 “现在听着,这个原理很简单,”艾力说道,“通过降低身体温度,来减少休克对身体系统的冲击。” “你多久?” “在我的案例里,48小时,这打破了记录。史上没有谁在那个冷冻服里,待过那么长时间。 “我想我在那个’通道’里走了很长时间。”艾力耸了耸肩。 “一个并不存在的通道。”辛沐回应。 “不,不幸的是,的确不存在。”艾力摇了摇头。 “告诉我这48小时里,你记得的事情。” “我主要记得的是,一种极度的疲倦。像是真正被累死了的那种感觉。是身体上的感觉,但主要还是精神上的乏累。精疲力竭。而且我清楚地记得,当我成功重返人间时,所感到的那种解脱。”艾力微眯着眼睛,用力地在脑袋里搜索着词语,尽量精准地来形容出那种感觉。那种神态像是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归来一样。尽管他想在辛沐面前表现得精神一些,像他以往的作风,可是那厌倦的神色仍旧难以从他的脸上消除干净。 “你说‘成功’回到人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又能掌控一切?” “你想说什么?”艾力警觉问道。 “我没想说什么。”辛沐无力地笑了笑,“你所描述的那种强烈的求生,我是说,这场经历的整个过程中,你坚定地决定继续活下去,掌控自己的生命。” 艾力带着痛苦的表情朝辛沐笑了笑:“你说对了。” “除了活了下来”,辛沐说,“所有人都失望了,因为没有他们所期望通道。” “听着,人们不是每天都能见到起死回生的人,这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如果医疗器材再不到位的话,那就。”艾力没有再说下去。“我从没住过院,你明白?从没。” “那么,也许你并不是生那些对‘通道’感兴趣的人的气,你在对自己生气,艾力。气你的身体是如何背叛了你,我是说,这是身体系统衰竭,而这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你这样的人身上。” “我有个兄弟,不怎么聪明,做房屋中介的。他是个出色的运动员。有一次他经过研究,想证明给我看,橄榄球历史上所有最出色的四分后卫也都长得非常漂亮。班里长得漂亮的孩子,大都是相当棒的运动员。你知道为什么吗?”艾力问。 “我不知道。” “其实跟运动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从上帝c父亲或者什么其他人身上得到某种天赋时,他们会得到全套的:美貌c才能c个性。就是这样,这是个进化的问题。”艾力看似得意地阐述道。 “你的橄榄球打得怎么样?” “我不太喜欢橄榄球,我喜欢跑步,摔跤,以前还玩撑杆跳。但我现在是部队精英。运动员可能很受欢迎,但我们是精英中的精英。你得明白,跟你说话的人,是一个拥有完美人生的人,做我这行的人,生来过人,生来完美。我们没得选。生活选中我们成为最优秀的。” “‘生活选中我们’是什么意思?” “普通人不会在20岁突然成为战斗机飞行员。七八岁,你就上三年级的时候,你就发现自己确实有天赋,你知道自己有某方面特长,你生来就为成为最好的,所有这些都摆在你面前。优秀的成绩,运动队的推荐信,要什么有什么。我是个美国海军空校毕业生,明白?那里的训练可不是普通人受得了的。” 艾力的脸上并没有与之相称的自信。相反,他说这话的时候,更多的是厌倦。他快速且不耐烦的语气暴露了这一点。 “如果你不能达到自己的最好,你会让自己失望吗?” “不,不,不是,”艾力感觉愈加不耐烦。辛沐的问题让他难以忍受。 “我们还有多久?”艾力问道。 “我们还有时间。”辛沐看了看临旁小桌上的手表,“到时间我会告诉你。”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决定去那,去那个目标。”艾力面无血色,“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你是说,你要去你扔下炸弹的地方?去那个学校?”辛沐神色凝重。 “学校。”艾力深吸一口气,像是为了降低紧张一般,“我想回去,去看看。” 窗外的柏油马路上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像是受难的耶稣在呻吟一般。 “去孩子们被杀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直说吧。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罪,我告诉你了。我晚上睡得很好,非常好。” 强调这一点似乎对艾力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你为什么想回去?” “我很好奇。当我从冷冻服里面出来,我知道我要回去看看。当丹尼来医院看我时,我们聊了聊,我就想回去。他觉得我是疯了还是怎么的。他觉得这不可理喻。他让我先听听权威的意见再去,比如心理医生,精神医生。” 说这话的时候,艾力觉得自己像是孤身一人躺在一个荒凉的海滩上。并不是没人理解的原因,而更像是一种自己都难以理解自己所造成的神经撕扯。 “你觉得危险吗?” “一点也不,我觉得没人认识我。”艾力自信地说道。 “但你的照片就在网上。” “不可能,你看过照片了。我妈看那张照片都认不出来我。更不用说瑞丝。” “谁是瑞丝?” “我妻子。” “她有什么想法吗?” “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艾力不解。 “你有事不跟你妻子商量的吗?” “知道吗?”艾力被辛沐一连串无关紧要的问题弄得精神恍惚,急于把谈话引到正路上:“我不想总是在听你说‘你有什么感受,你怎么想’这些你们常问的问题。我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够了。我想要一个答案,我想向你咨询的是一些非常清楚且具体的问题。” “你想让我告诉你,你想回到投放炸弹的地方,是不是个明智之举?” “对对对。”艾力身体前倾,像是从一场不太光彩的事件中带着一架茫然失措的躯体刚刚走出一样。 “你想让我为你要回到投放炸弹的地方这个决定负责吗?” “帮我个忙,别当我是个傻子。”艾力板起了脸,“你什么意思?你害怕我想让你帮我分担责任吗?” “不是,我只是回到你刚才说的事情上,你说‘生活选中了你’成为一名精英,而且这不是你的决定。我在想也许这种态度让你觉得会轻松些。你在这种态度下觉得自在些,因为你不用做决定。让你逃避责任,你的指挥官,他做决定,传达给你,你执行命令。” “等等,你想告诉我,我在请你当我的指挥官?”艾力的脸上挂着一种不祥的笑容,“好吧,这样也行。你想,成为我的指挥官?而且以一个小时150美元的价钱?” “我觉得,我觉得我不够格。”辛沐坦白。“但你能成为自己的指挥官吗?” “别提这个,我觉得你给不了我什么有用的建议。”艾力像是吃了大亏一样质疑道:“你不该是最好的心理医师吗?” “我不是最好的,艾力。也许你是最出色的。但我不是。想想你要做的事情将带来的后果,你回到你投放炸弹的导致16个儿童丧生的地方,而且你的照片挂在网上,你的脑袋被人悬赏。” “等等,你在说你同意丹尼也认为是我疯了?”艾力伸出手,阻止辛沐继续说下去。 “如果我也这么认为,你怎么想?” “直接给个答案有那么难吗?我还得赶飞机。”艾力看了看辛沐后,有意看了看钟表。 “为什么?你要去哪?” “你没听我说吗?我要回去。”艾力生气地说。与辛沐对话变成了一种他难以忍受的现实。 接下来艾力像是背着守则一般,快速地说道:“华盛顿直飞到法兰克福,然后转机安曼,周三早上,包机去巴格达。” “你今晚就走?” “我跟一个慈善教会一起去,我去拜访那条街区。”艾力的语气平淡了很多:“当然这不是海军礼节的一部分。完全是我自愿的。” “我问问你,当你跟丹尼跑步时,是22英里?”辛沐突然问道。 “嗯。”艾力的神情痛苦而严肃。他似乎预料到了这个问题。至少是一个他心目中的最出色的心理医生该问的问题。 “花了多久?” “整整3个小时。”艾力脱口而出,“丹尼想退出,他运动时,总是要保持最好的脉搏,他觉得脉搏不能正常情况下的85。” “你知道我觉得什么地方有吸引力吗?完成这项任务后不久,你坚持出行,不顾你最好的朋友兼一位医生的意见,将自己的体能逼迫到极限,就好像你在拒绝回到现役。” “我再执行一次任务也没问题。”第一次,艾力的眼神里飘荡着一丝柔情:“其实,我很想回去参加行动。” “你看不出你体能崩溃和这之前所发生事情的关系吗?”辛沐问道。 艾力注视着辛沐的眼睛,他想说些什么。 “不,我知道你不觉得有罪恶感,”辛沐抢先说,“但你没觉得,你有种强烈的愿望想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补偿吗?” 艾力微微摇了摇头。那摇头绝不是在否定辛沐的问题。他心烦意乱,惆怅忧郁。 “你有咖啡吗?”艾力使劲吸了吸嘴,像是想驱散走附着在身上某种难以消解的情绪:“我得喝杯咖啡。” “恐怕没有时间了。” “我还有很多事要说呢!”他抬起了头,盯着辛沐。 “那就下次吧。” “你。”他摇了摇头,然后闭上了嘴。 艾力占了起身,利索地穿上外套后,笑了笑:“我最好现在就付钱给你,谁知道这次旅行会怎么告终呢?” 他走向门,似乎想急于离开这里。也许是怕耽误飞机,也许是因为辛沐在时间上的苛刻让他不太高兴。 “你真的要今天走?” 他从钱包里拿出了钱,扔在茶几上。钱很新,打在茶几上有一种清脆的响声。那响声像是回应了辛沐,如果自己不去,那往后的生活便再无意义。 “我会给你开张发票。”辛沐说。 “别麻烦了。”艾力丢下这么一句话。 临近晌午,刺眼的阳光从打开的木门射进来,艾力黝黑的脸颊显得苍白。因为开了空调的缘故,室内的窗户紧闭,过去的一个小时都让他感到无比压抑。尽管从门外进来的热空气让他清醒了很多,但他还是掩饰不住急于从这里逃脱的心情。他戴上墨镜:“难道不祝我好运吗?医生。” 辛沐怀着丝丝担忧的心情凝望着他,这么多年经手了那么多案例,很少有人能在第一次问诊就能给辛沐带来如此大的震惊和信息量。 但他献上了自己最真心的祝福:“祝你好运,艾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艾力的第三次问诊 星期六上午 10:00 这是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但对于燥热的盛夏来说,这样的天气很难得。时钟刚刚指向十点,一阵快速而响亮的敲门声传来。 艾力穿着黑色夹克,笔直地站在门前的走廊里。那是给提前来的客人休息等待的地方。 他微微仰着头,带着黑色墨镜,但并不能掩饰他长时间旅途的乏累。“吃惊吗?”他咧嘴大笑着问道。 “我没想到。”辛沐耸了耸肩,示意笑了笑。给艾力的预约时间是每星期六上午十点。昨天他给艾力打电话提醒今天的问诊,并没有人接听,后来也没有回复。 “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辛沐挠了挠脑袋,显得很意外。 “我又来了。”艾力去掉眼镜,除了那暗淡的眼神,不得不说,那是一张轮廓粗犷英俊的脸庞。他身材修长且宽厚,辛沐在他面前显得瘦小纤弱。 “很好,进来吧。要来点而咖啡吗?我刚煮了壶。” “好啊,来一杯吧。”艾力看起来很高兴。 “你要加什么?我有脱脂奶c全脂奶,还有豆浆。”辛沐看了看冰箱说道。 “什么都不加。”艾力直接了当:“我喜欢咖啡豆的味道。” “我猜你准要喝很多咖啡,才能熬过病人的连篇废话。”艾力说道。 “我不喝咖啡,只喝茶。”辛沐笑了笑,“但我会煮咖啡,为病人准备的。” 两人坐了下来。 “因为高血压还是心律不齐?” “都不是,我一直我一直不喜欢咖啡的味道。”辛沐坦然。 “啊,原来是潜意识的心律不齐。”艾力笑道,“你做不做体检?比如说心电图?” “每年都做。” “那么你心脏如何?” “很好。”辛沐想把话题引入正轨,“听着艾力,我,我非常高兴你又来了。实话告诉你,上个礼拜你走了之后,我有点儿担心你。” “因为我想回巴格达?” “我去过了。”随即艾力喝了一口咖啡,紧接着他全部都吐进了杯子里。他的面色唰的白了,像是要勃然大怒一般。 “天哪,辛沐。”他惊叫道,连忙用茶几上的抽纸擦了擦嘴,将咖啡搁置在一边,然后指出:“我很抱歉,但我绝不能凑合的事情里,咖啡就是其中一个。” “如果咖啡不太完美,你的反应就是这样的?” “不太完美?”艾力摊开手大笑,“辛沐,你的咖啡喝起来就像是蓄意谋杀。让我听听你怎么分析,很明显你有话要说。” “不是什么分析,只是我,我记起来从前有个病人,”辛沐将手揉摸着脑袋,“他每次来,在诊疗开始前,他都会说‘别开始’,然后取出一颗药丸,就好像是某种惯例。” “你想表达什么?” “我认为在这个个例中,他想表现给我看的是他的压力和他的痛苦。我不知道,或许你刚才对咖啡的表现是想告诉我,你只想在符合你的要求的情况下,来进行问诊。如果有什么不称心的,你就会马上翻脸。” 艾力整理整理的衣服,尽管不耐烦,他还是听辛沐说完。 “你不觉得这太戏剧化了?别闹了,辛沐。” “那么,艾力,那么你为什么又来了?”辛沐调整了坐姿。三十八岁的他,喜欢透过他那双明亮但微微近视的眼睛近距离地观察别人。 “我在另一件事上需要你的建议。另外,你也该知道我的重访巴格达之旅怎么样了:一句话,我的重访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它的效果应该是怎么样的?” 这种问题费劲而又无用,艾力可不是那种能忍受的人。“我们直说吧,”他说,“礼拜六早上,我站在爆炸现场的附近,就像是闪电战过后的伦敦,到处都是碎石,这个地区已经被我们,被他们自己,被自杀式人肉炸弹轰击过,一遍又一遍。我们联系上了一支红十字小分队,他们把我们带到了临时搭建的医院里,通过鉴别伤情而分类治疗,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生给每个人看病,一片混乱。” “你做了什么?” “只是看看。”艾力严肃道:“你必须明白,我的工作岗位在1万,1万5千英尺的高空,我能看到的只是显示屏上被雷达锁定的导弹袭击点。我看不见人,我只是摁了个按钮,嘣!” “只是突然间来到被轰炸的地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力声音略小,但清晰可辨。 “你感觉如何?与受害者面对面接触?” “如果是你,你会有什么感觉?”那双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辛沐。房间里的窗户已经全部打开,外面的雨变大了,艾力感觉愈加闷热。 “恐惧c内疚c紧张,我想各种情绪应该都有一些吧。” “这都是通常会有的反应。按理说,这该成为我人生的一大创伤,毕竟是十六个小孩的生命。可问题是,”窗帘在风中呼呼作响,天空里传来一闷雷声,“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艾力抬起头,透过窗外看着昏沉的天空:“接着我意识到,军方对我影响竟然这么大!从习惯渐渐变成本能。” 辛沐始终保持着微微倾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他十指交叉并握在一起放在嘴巴上,似乎这样能促进他的思考:“军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艾力身体前倾,两只手紧握在一起,他脸色发黑,“那儿的许多人,四肢被炸飞,脸被炸得血肉模糊彷如屠杀一般。父母焦急地走来走去,等待着结果,看他们的孩子是否会死去,这些都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但我跟你说,对我来说,他们看起来,无非就是药房里等着拿药的200个人。” 一道闪电划过,房间间刹那间变得灰白。艾力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隐隐的厌恶。 “你有没有觉得你和他们有关联?在某些方面你有没有觉得,应该为他们所遭受的境遇负责?” “那时我所关心的只有,军方是否骗了我。”空气里凝重气氛肆意飘荡,“学校的那些人和电视上看到的没有任何区别。那时我脑子里想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军方知不知道这些楼就在目标军方仓的附近。而那个军火仓才是我要投下一吨炸弹的地方。我想知道,他们是否知道,那些楼里都是孩子。或者根本不知道,正如他们所称。” “所以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你想确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就像你上个礼拜说的,如果你击中了目标,你就可以睡个安稳觉。” “是的。”艾力重重地点了点头。 “而那些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饱受苦难的人,你是不是没有见过他们?” “不,我见到了。但我对他们毫无感觉。”艾力平静地说道,然后接着换上了一副惊喜意外的表情:“之后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如此精巧,竟然有个内置的分离机制。” “你说的‘分离机制’是什么意思?” “区分情感。”艾力回答道,“我站在那儿,心里想的却是我有没有精准地击中目标。敌人就等于个公式,建筑物大小和人的数量乘以炸药量再除以100,得出预计的伤亡数量。你能明白吗?我站在那儿,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窗外传来一阵狗叫声。辛沐陷入了沉思。 “我有个朋友,4个月前去世了,我去参加他的葬礼,整个过程里我一直在问我自己,为什么我不感到悲伤?我安慰自己或许因为我不爱他,或许因为我不在乎。为此我责难了自己大约一个月。最后,我意识到实际上,事关重大。因为即使我一直纠缠于自己的内疚,哪怕这一点,也恰恰证明了我对他的感觉。” “你想说明什么?我内心里有所感触?我没有察觉到我内心的波动?”艾力怀抱着一份厚重的猜疑望着辛沐。 “我认为,其实你对这些人的感受,非常非常深切。”辛沐用坚毅的眼神凝视着艾力:“但你内心深处有种很强烈的东西,阻止你承认那些感觉。不光对我和其他人,对你自己也一样。” 如果说艾力听到了辛沐对自己“区分情感”所做的相关分析后脸色有稍微转变,那么究其原因,可能一半来自他的不解,另一半来自他的不屑。 他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感受不是一种哲学。要么有感觉,要么没有,编造不出来的。” “你觉得我在胡说?”辛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听着,我不到一个小时付给你100块,我没觉得你在努力工作哎。”艾力严厉地说道,“你应该比我更聪明,但我不这样觉得。” “我们是在比赛吗?”辛沐慢慢地将水杯放下,“比比谁是,最聪明的,嗯?艾力,在我看来,我们的谈话就和你对别的事情的态度一样,就拿咖啡打比方,你只关心什么是最好的。这种生活一定一定很艰难。”辛沐试探说道。 艾力产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但他强忍了下来。他整理了下衣服,两手交叉在一起,定定地看着辛沐。 “得了,饶了我吧。”他撇了撇窗外的落雨,又看了看钟表。 “这种感觉一定把你吓坏了,当你发现,你同情这些人。”辛沐对艾力说道:“所以你为自己营造出一个极乐真谛,认为这些人,他们只是‘在药房排队等着拿药的人’c你只是个偶然到访的游客,而并不是炸死他们家人的飞行员。” “哼,真希望你能对一回。”艾力嘲讽道。这种需要不断纠正的谈话给艾力带来了持续的焦虑。 “但事实要简单很多。”艾力说,“‘内疚’如果是个器官的话,那么军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从你体内完全去除。明白吗?我无法再感受到内疚,我失去了这个器官。” “你真的相信别人能够切除掉你的这个‘器官’吗?”辛沐接着问道,“你又回到伊拉克,为什么这对你这么重要?冒生命危险,就为了回到那儿?” “我告诉过你,那是因为好奇,像是一种本能。还有,而且我想知道自己从高空中来到现场,会发生什么事。” 像是一种本能。这是一种发人深思的描述。 “但什么也没发生?” “是的,什么都没有。”艾力遗憾地说道。 “我们能不能,我们能不能说会到爆炸地点?能够跟我描述下,当你对自己说,‘我现在应该有所感触,可我却感受不到’的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吗?” 艾力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呃,是有那么一会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指的。”艾力双眼朦胧,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回忆里:“当时,有一个老人朝我走来,手臂上缠上绷带,他一直带着很奇怪的微笑看着我,不停地说,‘我认识你’,我开始没理他,但是几分钟后,他又回到我面前,不停地说‘我认识你’c‘我认识你’,开始我以为他认出了我。但他的年纪非常大,看起来又非常贫穷,我觉得他从没上过网,也看不到我的照片。但直觉告诉我,他知道我是谁,他知道我就是投炸弹的人,把我们所站着的这条街毁得面目全非的人。” 艾力从回忆中惊醒,茫然的表情像是走投无路一般。 “你刚才就像,”辛沐说,“就像在描述一个虚幻的经历,像个梦。” “的确就像是个梦。”艾力镇了镇神。 “的确就像是个诡异的梦。他看起来像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老巫师。他没有离开,而是不停指着我,说‘我认识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他貌似还挺平和的,很友善。就好像当我的父亲觉得我犯错时看着我的样子。就好像他知道了我的秘密,无论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他。我站在那儿无法移动,人们开始聚集过来看我们,直到教会团体里的一个人过来把我拉走了,但那个老人还是一直看着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老人看你的样子让你联想到你犯错时父亲看你的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内疚。” “内疚?”艾力嘲讽着说道,“如果有谁觉察不出内疚,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知道为什么吗?如果他能觉察出来,体会到那是个什么感觉,他就早自杀死掉了。他曾赤手空拳杀死了他自己的父亲。这就是现实。” “你想谈谈这事吗?”辛沐问。 “终于让你感兴趣了。”艾力脱掉了夹克,突然来了精神,他抹了抹袖子,“我可能没他说得精彩,但我试试看吧。50年代中期,俄拉克荷马有个叫吉姆的人,我的父亲因为把香江工厂里的黑人劳工组织起来,而惹恼了当地的一群乡绅,他们威胁他,但我父亲没有退缩。他是个强硬的混账,这点我还是承认的。整件事情愈演愈烈,后来,这帮强盗戴着面罩袭击了他家,我叔叔尼米端着枪挡在前门廊,他们击毙他后朝我的姑妈米妮开了枪,接着他们闯进来,我父亲戴着剩下的人跑下楼,跑到锅炉室,是个地下室。他们都围绕在锅炉边,躲在这个隐秘的地下室里,我的祖父,也就是他的父亲,身体很不好,肺癌晚期,而且他的喘息声很明显,咳嗽得很厉害。所以的我的父亲用手蒙住他的嘴巴和鼻子,因为那帮人来地下室来搜人,他的手一直紧紧地捂着,等到那些人走掉后,我的祖父已经死了。窒息死亡。就是这样。” 辛沐身体前倾:“艾力,你还是觉得谈论你父亲为时过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艾力的第四次问诊 星期六上午 10:00 “你真的相信你父亲不内疚?”辛沐问。 “我和你说,他以前经常说,‘把内疚留给白人吧。我们负担不起。’” “可能他的意思是,内疚是危险的,内疚是软弱的表现,或许你们都是伴着这种思想长大的。” “我能说什么?我父亲就是这么个人。”艾力摊了摊手。 “但你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艾力强调语气生硬。“这对他很有用。这不意味他是个混蛋,人们都喜欢他。我妻子就很喜欢他。你该看看他,在家庭聚餐时,他经常讲笑话,每次都惹得她发笑。总之,她很欣赏他。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婚姻维持得那么久的原因。”艾力笑了笑,那笑容里掺杂着不安和倦意。 “你们的婚姻结束了吗?” “实际上今天我就是为这个来的。”艾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事情是这样的,我从伊拉克回来,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孩子们都已经睡了。” 艾力眼睛突然发亮:“我看到了我的妻子。” “什么叫你看到了你的妻子?” “我看着她,我就这样盯着她看。”艾力盯视着天花板,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一切,并在刹那间注入了灰色的阴暗,“她坐在电视前睡着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我坐在那儿,无法将双眼从她身上移开。” “上一次你花一个钟头看着熟睡的妻子是什么时候?”艾力突然问道。 “我通常在她之前睡着。” “那就试试看,你会吃惊的。”艾力喝了口水。 “什么会让我吃惊?” “你所发现的事情:关于她的,关于你自己的。” 辛沐双手紧握在一起,放在身前。 “我看着她,看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我对自己说,‘这个女人到底是谁?’‘谁在电视前的沙发上?’‘她对我了解多少?’‘她觉得自己有多了解我?’‘我到底在干什么?’‘和她生活在一起,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和同一群孩子过了15年?’你明白吗?” 艾力的双眼朦胧,他的思绪围绕在这一系列问题盘旋了很久,然后他喝了一大口水,突然想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我坐在她的对面,她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她开始磨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在睡梦中磨牙,我感到很恶心,很吓人。从她嘴里冒出来的那种声音,怎么形容好呢,你都能在她的牙间切割钻石了。真是吓死了我了。” 说完话,艾力呆坐在那里,似乎还未从惊吓中醒来。 “听起来那很令你心烦。” “是震惊。突然间我明白了,在过去的15年间,这个女人一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切平平稳稳,她是个称职的母亲,称职的妻子,是一位传媒学院的出色讲师。在我的同事面前表现得无懈可击。但结果到了晚上,拿她的牙齿出气。” 艾力面容粗糙,语气缓慢而冷酷。 “实际上这是个正常现象。我觉得,这个跟压力没有关系,是因为下颚的构造缺陷。” “你真这么认为?”艾力快速地摇了摇头,“不是,这肯定和她的压力有关。” “以什么方式?” “她非常压抑,所有的压力在夜里爆发,在她熟睡时,所以她才会磨牙。”艾力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觉得瑞丝在自我认知方面有问题吗?” “她每件事都像上了发条一样准确无误。’上了发条一样’,对,这是这个词儿。孩子们打从2岁起,每天都要在同一时间上床睡觉,他们在固定的日期生病,我们在固定的日子,永久不变的体位,甚至,瑞丝会在每一个固定的日期放屁。一年一次。复活节周日后的那个晚上,她会放屁,她让自己放1次,或许2次,不是震翻天的那种,然后结束。接下来的一年都不会再放屁了。天哪,她就像是设定好的程序,一丝一毫的情绪都在控制之下。” 艾力滑稽且冷淡的表情毋庸置疑地在泄露某种他可以隐藏起来的东西。 “听起来你有点生她的气。” “没有我为什么要。”艾力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你谈论她的方式给我这种感觉。” “没有,瑞丝严守时间表倒不至于让我生气。” “你之前说这些的时候,给我种感觉,或许你在生你自己的气,艾力。你大老远的去了伊拉克,去毫无感觉。” “我不知道。”艾力说,他并没有特意去思考辛沐的话,“或许有点儿,”他回应道。 “你和瑞丝谈过她磨牙这事儿吗?” “当然,早餐时候说的。她说,’是的,亲爱的,我会磨牙’c’你现在才注意到,你真窝心。’接着她说,‘别喝那么多咖啡了’c‘记得医生是怎么说的吗?’自从我心脏病发后,她只准我一天和一杯。” 艾力的语气充满厌恶与先期。 “你不喜欢瑞丝担心你,把你当作病人看待吗?” “好像她在执行一个任务,让我尽快恢复,飞上天执行任务,她说我非常健康,应该继续飞。” “距离你最后一次飞上天,已经多久了?” “打从我心脏病发,我已经2个月没飞过。’’ “肯定很难。远离那个世界,那个你生活中心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艾力笑了笑,“首先我要申明,我还是海军飞行员的一员,这点你可以放心。” “然而同时,坐在家里想着有可能,你再也不能飞了。” “我当然还会飞。负过更重伤的人都复出过。” “你想回海军吗?艾力。” “瑞丝非常希望我回去,”艾力说,“晚上她的牙磨得就好像在催促我一样。” “我觉得瑞丝有些事真的很让你烦心,因为它们反射出你内心中某些你自己无法接受的问题。” “比方说?” “你看起来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确信想回去。而这或许是因为,你无法原谅你自己。” “所有的这些加强了我要离家的决心。”艾力突然说道。 “什么?为什么?” “这种事情拖拉上几年没有意义,当一个人已经不爱他的配偶时,他应该坚决地离开,对吗?都结束了,我们的感情完了。我有个朋友得出了这个结论,他们进行了3年的婚姻咨询,最后还是分居了。那有什么用?还是省了吧。” “你不觉得这太极端了?” “你知道我意识到什么了吗?我从没爱过她,我不爱瑞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觉悟吗?你能指望我怎么样?像我父亲一样找个情人?开始回家很晚?我连借口都找不到了。除了看电视我没别的事可做,你说怎么办?”艾力歇斯底里地叫嚣着。 “你看起来很沮丧。”艾力说。 “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有点担心。” “别担心。我感觉非常解脱。”艾力摊靠在沙发上。 “不,我敢保证一走了之肯定会带上巨大的解脱感,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办法。” “为什么?” “我推测性地问自己,‘你到底想离开的人是谁?’或许你离开她是因为从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令你害怕,或许你要离开的是你自己。而不是你的妻子。” 艾力有着锐利的眼神,但不善于保持沉默,无疑他心中满是轻视。他并非没有思考过辛沐的论调的正确性,他只是简单粗暴地反驳了它:“不搭边!”艾力甩了甩手,“我没理由回去了,我们已经结束了。” “关于这个你和她说了吗?” “还没有。我想先来征求你的意见。”艾力说。 “你真的是来咨询的?因为你知道吗?我又一次觉得自己不过是在附和你早已做出的决定。” “相反,这次会面彻底敲定了这个决定。”艾力尴尬地笑了笑,他向前靠了靠,一种无助的感觉来袭,“多亏你了,”他说。 “干嘛总是多亏我了?并不是你觉得多亏了我,你所做的是要求我,为你的重要决定承担责任。” 艾力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恐。他斜看着辛沐,一阵战栗蔓延开来。 “你知道吗?做决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在你走进这扇门之前,你就决定了要回伊拉克,在你没有谈起瑞丝会磨牙之前,你就已经认为你的婚姻出现了严重危机。这些结论不是你在过去这一个星期坐在这个沙发上经过我的允许而得出的。 “这些事情难道不是,已经在你心中翻腾了很久?艾力。” 艾力没有回应,他似乎丧失了先前那种急于表达自我的驱力,甚至忘记了之前说过什么。在过去的问诊里,他总是在不停地诉说,从未想过他想在这里得到什么。他需要做的只是把内心里多年来反复斗争的独白倾诉给一个可以放心的陌生人。然而,现在,这种想法竟然被人戳破了。 “我得走了。”窗外传来一阵狗声,秒针在滴滴答答地走着:“像你说的,时间到了。 “别担心,我会和你保持联系的。”艾力说完这话,重重关上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艾力的第五次问诊 星期六上午 10:00 门外传来一阵呼喊声。时间是9:58,辛沐打开了门,是艾力。他抱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有几袋东西。 “嘿,这是给你的。”艾力进来说道。 “这是什么?” “是咖啡机,livia牌,做咖啡最棒的一款。” “给我的?” “它有三年保质期,”艾力将箱子放在窗边的桌子上。 “你是不是想暗示我,你不喜欢上周在我这喝的咖啡?” “哦,不是暗示,是表明我的看法,你的咖啡真是糟透了。”艾力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刀,将箱子的胶袋切开,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咖啡机。 “我不想说你的咖啡到底代表了什么,也不想说它映射出了你的什么,或是我对咖啡的态度代表了我是什么人,我只想好好喝杯好咖啡。”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我不能收下它。我很抱歉。” 说着话,艾力将咖啡机插上了电源,打开了熟料带,里面装的是咖啡豆。他将咖啡豆放入咖啡机后,然后传来嗡嗡的响声。 “艾力,能把咖啡机关了吗?” “什么?”艾力一脸疑惑。 “拜托,关了吧。” 艾力非常不悦,但他还是立刻关上了咖啡机。 “行了,你在担心什么?这有什么?只是个咖啡机。”艾力摊开双手。 “听着,我觉得你这样做真是细心体贴,我要谢谢你。但是,无意冒犯,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有些过激了吗?我的意思是,你从未问过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也没问过我有没有意见。” “好吧。”艾力一脸苦笑,走到了他的位置,坐了下来。“不过是个破机器,至于吗你。” “我只是想弄明白你到底想通过这么做表达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艾力撅了噘嘴,“可能是因为用这台咖啡机打出来的咖啡品质最好。近期,我每周都会来这里。在这里,我比其他任何地方都需要喝咖啡来使自己敞开心扉,诸如此类的。所以我自带了咖啡机。” “哦,那我想我们已经算是正式开始治疗了。你给我买了一台咖啡机,因为你打算经常来这儿,你希望在这里有家的感觉。所以我们正式开始进入治疗了。” “关于咖啡机,这样吧,”艾力甩了甩手,显然他对辛沐的见解非常不满,“我先把它借放在这里,这样我每星期过来,可以喝一杯咖啡。当治疗结束后,我就把它搬走。这样总可以了吧?” “可以,我想,嗯,我需要考虑一下,但是我觉得是可以的。”辛沐笑了笑,转口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妻子不允许你在家里喝咖啡。” “是的。” “你觉得这个屋子是一个你可以说一些和做一些,可能你在家并不被允许的事情的地方吗?” “不不,这问题已经解决了。多亏你。”艾力咧嘴笑了笑,他似乎比以往更清楚自己的想法:“我搬出来了。上一次的治疗过程中,你真的帮我下了决心,让我知道,搬出来与否是由我私人决定的。 “嘿,医生,我说真的,你真的帮了我大忙,上一次我离开时,比我进门的时候更坚定了。将这一分离付诸于行动,离开后我直接回了家,告诉瑞丝我想搬出去。” “这是你真实的感受吗?” “是的,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时瑞丝正在做三文鱼料理,每周二她总是做三文鱼。我告诉她我要搬出去。”艾力笑了笑,“我告诉你,她在炉台前,根本连头都没回,她只是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c‘艾力你从没让我惊讶过,即使这次也没有’。” “她这样说,你有什么感受?你被她的话伤到了吗?” “她并不想伤害我。她人就是这样。可能我上个礼拜描述她的时候没描述对。但是,你得明白,她是个特别聪明的女人,当她只有22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乔治敦读博士学位了,所以如果她说她料到了,那么通过投弹事件c心脏病发c以及暂停军职这些事,我相信她肯定能看出来,我在经历一场转变。她看到的,比我想流露出来的还要多,而且她意识到这可能导致我们分居。” 艾力脸上表现的没有其他含义,只是单纯的钦佩。 “你知道吗?有意思的是,今天你把你的妻子描述的好像是一个女超人一般。她能提前预测出事情的发展。” “论智慧,她绝对有这个本事。真的,随便你怎么说,她的头脑,堪比‘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 “尽管如此,她的反应没让你失望吗?我的意思是,你回到家,扔出这个重磅消息,而她却对你漠不关心。” “失望多少有一点。不过我们不是那种会立刻斩断关系的人,我们可能会让这段婚姻继续维持个几年。就如人们所说的,为了孩子着想。” 为了孩子着想。艾力的语气像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或许包含着什么决心,或许什么都没有。 “你告诉孩子了吗?” “没,还没有。现在,我大儿子r一y,他已经闭关多日,在网上参加什么国际象棋竞标赛,还有我的女儿,n一e,他在参加学校组织的旅行。” 谈完了儿子和女儿,艾力有一种感觉,像是前几天与妻子的分居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你总得告诉他们。”辛沐说。 “当然。”艾力抬起头,在电光石火间和辛沐交换了一种苍白无力的眼神。“我想总有一天他们要接受自己的父亲离开家去寻找新生活这件事。这不是他们在这个年龄能够理解的。” 艾力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与世隔绝的孤寂中。 “你觉得他们对此事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艾力顿直起身,调了调坐姿,他定睛地看着辛沐:“r一y肯定会理解我的。他是个特别的孩子,为人求实。你知道,r一y11岁了,他几乎不怎么出去玩,他只是呆在家,坐在电脑前,下国际象棋。没有伙伴,不打篮球。起初这让我烦恼,因为他看上去特别不快乐,很孤独,不合群。我尽了一切努力,我组织所有的孩子去空军博物馆参观,他们坐到真的f一16战斗机的驾驶舱里,摆弄模拟器。但一切都是徒劳,因为在参观的时候,r一y都是独自一个人。慢慢地,所有孩子都疏远了他。” 说完话,艾力陷入了一阵无助的沉思中。他用双手捂住脸。从手指之间的细缝中,辛沐似乎看到了浸润在他脸颊上的泪水。 “看到这些情景很难受,是吗?” “是的。”艾力点了点头。 “有时候做父母的看见自己孩子孤身一人,心里会很难过。会比孩子自己更难受。” 辛沐不是在泛泛之谈。他真正理解艾力这一点。 紧接着艾力又陷入了一种自责的状态:“我花了很久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r一y其实很快乐,有问题的人是我,是我无法接受他不受欢迎这件事。他是孩子圈里的局外人,不过没关系,这是他的性格。我以前老是为此给瑞丝和他找了不少麻烦。我打电话给辅导员,老师,但是每个人都说‘这没什么问题啊’c‘这孩子自我感觉挺好的呀’c‘他就是这样而已。’” “这很难让你接受吧?” “是的。”艾力往椅背靠了靠,他蠕动着他那厚厚的嘴唇,然后带着一抹笑容坦然说道:“但是此刻,我羡慕他,因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他有他自己的世界。他有电影c书c电脑游戏c象棋的陪伴,”艾力沉浸在一种享受的状态中叙说,“他生来就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孩子。即时是玩象棋,也不求输赢。他不在乎输赢,他只是喜欢下棋时的思考。几年前,我曾试着在后院为他和他的同学组织一场乒乓球比赛。在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时,他突然转向我,对我说‘爸爸,你难道不同情这些孩子吗?只有一个人能赢得比赛,他一个人开心,其他人都不会快乐。’” 辛沐微微一笑。 “我发誓,我不知道他是遗传了谁的基因。但肯定不是跟我这人遗传的。” “你认为他的善良品质与你没有任何基因上的联系吗?” “我很难不这么认为。”艾力不无遗憾地说,“他跟我完全不同。” “我想让你听听你口中的自己:r一y是你的亲骨肉,你非常爱他,对于他优良品质也感到十分自豪,但是你却认为他和你完全不同c他不可能遗传了你的基因。” “这的确是基因遗传的问题。但是,r一y是从瑞丝和我妈那儿遗传了这些基因,而不是我。我妈妈,她也是这样的性格,做任何事都是无私忘我,就像瑞丝。她从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满足什么的。她的内心存在着某些纯洁c积极健康的东西,就像r一y。是的,r一y这点都是从她那里继承来的。” 艾力感到一丝暖流从内心里涌出。在这个房间里他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所以,你家庭中的女性,她们都是纯洁c积极健康c无暇的,而男人们却不知何故与她们相反——卑鄙的c自我矛盾的?” “这样形容我父亲很恰当。”艾力笑了笑,“卑鄙得要命。他总是在办公室里沾花惹草。他的风流韵事就如一条贱狗所为,所以是的。”艾力给自己倒了杯水,连续喝了几口,“而他过得挺轻松的。在家里他有一个深爱他的女人,让他追求自己的事业,不加过问。她负责照顾孩子,保证名为‘家庭’这个实体确实存在。所以你现在就我爸的为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一生都拿‘民权先锋’这张王牌来妄为。在三k党毒手下幸存,跟马丁路德金一起游行过。他为我们所有的人受过苦,谁还能对他有微词?”艾力嘟哝道,他额头上的皱纹积满了不屑。 “听起来你母亲是那种与你父亲完全相反的存在。” “我母亲来自东部的特拉华州。她很有教养,她曾是家中的希望。她是一位钢琴家,就读于音乐学院,公认的钢琴神师,”艾力面带自豪:“她闭上眼都能演奏李斯特。如果聚光灯打在她身上,那场景一定如梦幻一般。” 艾力微闭着眼睛,用手指比划着弹钢琴的动作,像是真的在演奏一般。 “只有李斯特才演奏好李斯特的曲子。但是她做到了!”艾力用手揉了揉眼睛,他啜泣了一下,紧接着用欢快的笑声掩盖了它:“是的,她真的很了不起,她是个,奇女子。你永远不会在她身上感受到半丝苦闷。总是有活力,总是有希望。” “能看得出你很钦佩你的母亲。” “只是她对音乐的追求和抱负却从来没有成真。”艾力唏嘘不已。 “这段时间你一定非常想念你的母亲吧。” “非常。”艾力的眼睛眨动了一下,在这一刻,他的心飞向了完好保存在他心底的跟母亲有关的每一段记忆。 “你知道吗?她就像一个天使,救赎了我父亲。”艾力接着说,“在1963年,华盛顿的游行时,就在马丁路德金进行他著名的演讲时,他们在人群中目光相遇,他们的脸上都流着泪水,他们感到彼此紧紧联系在了一起。”艾力的目光变了柔和很多,“我的父亲是一个孤僻易怒的人,而我的母亲——她打动了他。” 辛沐面带笑意。 “我的母亲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他总是和除她以外的整个世界抗衡。而且,那场抗衡从未平息。”艾力心里闪过一丝触动。那场抗衡从未平息。有那么一会儿,他在想自己用来概括父亲的话是否适用自己。 “而他却背叛了你的母亲。”辛沐将中指顶着太阳穴说道。 “从未停止过的背叛。”艾力肯定地说道。“他只是不断地索求更多。从不满足。” “你父亲从未离开过你母亲吗?” “不,你疯了么!为什么他要离开?他爱我的母亲。” “你确定吗?你确定那不是因为他非常尊重她,只是因为他非常感激她为他一生所做的一切吗?” 艾力丧失了笑容,脸色变得暗淡起来。 “你是在为他辩解吗?如果他不爱我的母亲,他可以离开,为什么还要让她的生活这么痛苦?”艾力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像他,而是试着做正确的事吗?你突然间离开了家,你没有像你的父亲一样拖泥带水。” 艾力的大腿肌肉一阵抽搐。每次辛沐以问题回答问题时,他都有一阵深深的厌恶。眼前的辛沐是一张典型的南美洲人的脸,顶着一头弯曲且蓬松的头发,尽管有明显修理的痕迹,但看起来还是不整洁。但那细长的鼻子是他看起来极其睿智,像是随时随地就能嗅出你的秘密一样。 紧接着艾力笑了笑,但是那厌恶的感觉过于强烈,以至于没法即刻消退:“好吧好吧,”他重复应付道,“我听出来你那套‘孩子们想要更正当年他父母所犯下的错误’的理论。好吧好吧,你还真厉害。” “我倒没觉得此事在于‘更正错误’,我认为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行为模式’,我们会不自觉地重复我们在年少时所目睹的‘行为模式’。” “但你刚才的意思不是我想更正我父亲所犯的错吗?”艾力摇了摇头,像是安逸的午睡被惊扰后变得茫然无措。 “不,我认为是你想把事情渲染成这样。但从更深的层次上来讲,我认为你和你父亲对婚姻的观点,可能有更多相似之处。”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艾力的声音低沉c缓慢c充满疑惑。 “是吗?你从任何一方面都没看出来你和你父亲可能都娶了同一类型的女人吗?”辛沐十指交叉在一起,两只手紧紧地握着,那近乎快成为他标志性的动作。他停顿良久后说道:“在我看来,你们好像都娶了让自己钦佩却不见得让你们动情的女人。” “这是越来越扯了你。”艾力说道。这是一种质疑的情绪来临时而难以保持克制的声音:“你真的相信你自己说的这套胡话?我正在重复我父亲犯过的错误吗?” 紧张的气氛达到了。辛沐笑了笑,他的大拇指托着下巴,思考着艾力下一步的反应。 “让我来告诉你,我的婚姻中出现的问题,和我的父亲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别拿我和他比!”艾力重重地说道。他像是从噩梦中惊醒,猛然站了起来,然后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也许你不爱瑞丝,你只是过于崇拜她行事为人的完美化。” “别说她了!”艾力发出了锐利的咆哮声,里面夹杂着愤怒与不屑:“为什么我们还在谈论瑞丝?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因为我觉得离开她不见得能让你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艾力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恐惧感。此刻窗外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这噪声简直令艾力难以忍受,甚至激发了他的仇恨。 时间到了。艾力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他脸上的愤怒渐渐消失,变成了平常那种严肃中带着某种攻击的表情:充满力量与坚定,永远怀着目标。 他打开了门,没有打招呼就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艾力的第六次问诊1:婚外情人 星期六上午 10:00 时间是上午9:40。 “我早到了吗?”虽然戴着眼镜,但还是可以看出艾力有点恍惚。 “是的。”辛沐看了看手表,“不过没事,没什么大问题。” “我刚才就在这附近来着,我不想回家然后还得折回来。” “没关系,进来吧。” “我会为这额外的时间付钱。” “没关系。” “不不,我坚持付,再加20。”艾力将纸币放在茶几上,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些硬币,扔到了上面。他去掉了墨镜。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什么意思?” “付给我钱是不是让你觉得好过点了?” “你想说什么?”艾力的眼睛带着疑惑与倦怠的神色,他紧紧地盯着辛沐。 “我惊讶于你这么努力要想显示你对我和对这个治疗的蔑视。” “放松点,行吗?我妈养我的方式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做,我可不白吃白拿,我喜欢为我得到的东西付钱。”艾力说着话,将钱推到了辛沐那边。 “我很高兴你在这里能有所收获,艾力。”辛沐的语气有点怪异。 “听着,我们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行吗?你想让我承认治疗有效果,好,我承认。这个治疗正改变我的人生。”艾力假笑道:“高兴了?我们能不谈这个了吗?” “你有多少病人?”艾力笑着问道,他的口气温和了很多。 “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我只是很好奇。比如今天,你到现在一共看了几个病人了?” “你为什么问这些?” “因为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样的收入。如果说你一天有8个病人,乘以一星期的5天,一次150美元,相当滋润啊,医生。一个月24000美元。” “你想包下我吗?艾力。” “什么?” “一个月24000美元,我就是你的了。你将是我唯一的病人。” 艾力脸色充满愤怒。 “处于被认为是弱者的这个位置,一定对你来说很艰难。你有这种需求去夺回你的力量。从第一次问诊,你尽你所能想将我限制在卑微的地位上。” “我冒犯你了吗?” “没有,我都差不多习惯了。但是每一次治疗都是像这样开始的,不是吗?艾力。我今天期待着些改变,因为你早到了,我觉得你或许开始重视我们的问诊了。” “你想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早到,还是想要一直没完没了的说你那些推论?”艾力问道。 “我想听你说。” 艾力敲了敲沙发,“今天我去了基地,我想在问诊开始前先去向我的兄弟们问个好,当我到关卡那儿的时候,我发现我忘记带身份证了。通常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大门那儿来了个菜鸟兵,一个乡巴佬。我跟他说:’听着,给基地指挥官打电话,告诉他上尉艾力在这儿。’然后他走进通话室,打电话,过了一会回来。然后说我不在许可名单里面。当然你能想象到在这段日子这就是个相当敏感的状况。我接着说:’让名单见鬼去吧。你给我这么做,给dana那个秘书打电话,告诉她去跟指挥官说‘告诉他上尉艾力在大门口等着呢!’然后他又进去了,打电话回来后说,他说:‘对不起,指挥官在开会。’ “也许他们正在开会不想被打扰,也许他们正在往嘴里塞甜甜圈,又或者他就是他妈的不想搭理我,我不知道。 “兄弟,我差一点就揍这个王八犊子了。” 艾力愤然说道。但让辛沐感兴趣的是艾力扭曲的脸上的无助与忧愁。 “不管怎样,我没进去,所以我就走了。”艾力敲了敲桌子,“这就是为什么我早到了。” “听起来这不是一个轻松的经历。” “废话。现在我来这里,还要面对你这套,让你这样奚落我?”艾力吆喝道。 辛沐无奈地笑了笑。他的目光缓慢地在艾力的脸上游移。在上午十点的明亮阳光下,他发现艾力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遭到误解后剧烈地生气,现在,他只是谈论他的感受,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那件事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我这倒霉的一周从周六就开始了。”艾力噘着嘴说道。 “为什么?周六发生了什么?” “我跟一个女人ake l一ve了。她的名字就劳拉。星期六就发生了这个。 “太奇怪了。那是我前一阵子偶然认识的一个女人。长相还不错,身材性感。星期六她突然打电话过来问我想不想去她家吃晚饭。我答应了。当我到她家的时候,我看到她,我看到她的穿戴,我看到桌子,我看到红酒,然后我意识到那顿晚饭很明显就是在暗示‘性’。那一切就像一个仪式。” 艾力的双眼朦胧地看着辛沐,他像是突然发现自己处于一场阴谋中,整个人泄了气一般。 “一个仪式?” “嗯,她看起来不像会做饭,不过她真的很努力。作为初学者,她准备了寿司,加州卷,说实话不是特别好吃。都只是用来做样子的。 “这就是当今社会的问题,一切都是做样子。如果你想吃寿司,赶紧他妈的去上厨艺课,或者去一个真正的日本食品店。别用‘ben大叔’牌的米和人造蟹肉做。” 艾力的眼神里有一种冷漠的嘲讽,流露出对这种现状的深刻厌恶。 “当然这些话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顿饭只是让我们ake l一ve的过渡。那真的无关紧要。” “那你想跟她ake l一ve吗?” “是的,”艾力停顿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厌恶的气氛 艾力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些就是周六发生的事。” “那你对这件事作何感觉呢?” “你说的是性吗?”艾力问道,“性就是所有人都想谈论的事情,但是它真的就像你们这些人所谓的那样重要吗?” “呃,要不你来告诉我。” “我知道你们的心理教科书里是怎么说的,我知道。”艾力顿了顿说:“但是我问自己,它真的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吗?又或者它只不过是最简单的答案。” “不过是你说性是关键问题而其他一切都是仪式这个言论作为开始来讲这个故事的。” “你有没有asturbati一n的时候幻想着其他病人告诉过你的事情。”艾力突然问道。 “什么?” “说吧,你肯定从你的女病人那儿听到过一些疯狂的故事,比如直白露骨的话些私人幻想,你有没有在那之后asturbati一n过?”艾力饶有兴致地问道。 “好吧,我用答案来回答。我是人类,我幻想过很多很多事情,各种各样的女人,这是你想听到的吗?这就意味着我跟你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吗?” “听起来是一个很复杂的经历。” “复杂,对了。我表现的忒他妈差。我出了所有可能出现的错误,我真是一团糟。跟你说实在的。” 艾力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在吃饭的时候,我开始想我跟我老婆瑞丝第一次约会,大约在15年前。天啊,当时我们一起去了一个酒吧,那时候她是那种开朗型的,什么事情她都谈得很开,前戏c最喜欢的姿势c完事后的搂抱。关于其他事情,她告诉我说,研究者发现红酒能唤起女性的兴趣并且压抑男性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和劳拉交谈的有一段时间,我们突然没啥好说的了,我们碰到了那种大家经常遇到的令人尴尬的沉默,我突然告诉她,酒精能压抑男人的性趣,但却能唤醒。当然,她没有回应我。她只是给我一个那种眼神,像是在说:这种时候你他妈的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你为什么告诉她?” “我不知道。也许这是一种将话题引向‘性’的方法,让事情发展下去。” “但是听起来更像是一种预先的道歉:你对她没有任何真正的。” “我可不这么认为,她根本不太介意。她只是立刻改变了话题。这就是让我最抓狂的地方,我就是想让她不自在。所以,我一抓住机会,我就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宝贝,我得去趟洗手间,我有点紧张。’这次她几乎都挤不出来一个微笑了。甚至一个假笑都没出来。从那以后,每隔几分钟我就提一下我老婆以及我和我老婆分居的事情。甚至在床上的时候我还在提。我一有机会就这样,我就想看到她局促不安。我想我让她完全没有心情了。 “期间你一直在想你老婆吗?” “没有。” “或者也许感到有点内疚吗?” “不,我为什么会?” “因为那些反应是很自然的,而你似乎有意压抑着它们。而且我们还没有谈论过你的分居,你对这个有什么感想?” “不,这个跟那个没有关系。我跟你说过我和瑞丝就是应该分居。我甚至都没有回过头去看这个事情,你别又岔开话题。” “艾力,你在描述一种无助c脆弱的感觉,就像你是不情愿地被拖到‘性’上的。你感觉你表现的不是很好,所以你觉得有点受到羞辱,然后为了重新拾回一些力量和控制力,你把这些扯到你来老婆身上,从而贬低劳拉。”辛沐的面部表情依然神秘莫测。 “贬低她?”艾力抬起头,眼睛向辛沐充满倦怠地看了一下:“是她贬低我。她整个态度就是居高临下。” “你确定吗?是你忽然感觉变弱了,所以你就攻击,你想重新获得控制权,就像你一开始走进来时,由于没有顺利通过关卡进入基地让你很灰心,你把钱甩在桌子上。你想要羞辱我,让我觉得渺小。” 很明显,说这些话的时候,辛沐怀有一种轻微的愤怒感。 艾力在沙发上不断移动,终于站起了身,他打断了辛沐的话:“我需要喝一杯咖啡。你想喝咖啡吗?”他快速走到咖啡机前,随意将一包咖啡豆装了进去。 “艾力,我们能回到原来的话题吗?我们正说道问题所在,我不想弄丢了思路。”辛沐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尽管他保持了极大的克制。 “等一会,行吗?”艾力大声说道,他从煮咖啡这件事情上得到的一点乐趣瞬间消失殆尽:“我知道我们说中了问题,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请尊重一下!” 辛沐收回了他的视线。他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吸了一口气。 艾力喝了口咖啡。他走向窗户,背对着辛沐。阳光看起来很强,和艾力的内心一样燥热c沉闷。然后他低沉地说道:“辛沐跟我说实话。你真的认为你能帮到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艾力的第六次问诊2:看着仪表 艾力喝了口咖啡。他走向窗户,背对着辛沐。阳光看起来很强,和艾力的内心一样燥热c沉闷。然后他说:“跟我说实话。你真的认为你能帮到我吗?” 辛沐安稳地坐在那个斑驳的单人沙发上,艾力斜着眼睛问道:“我们坐在这儿,再谈个几次,你就能解决我所有的问题吗?” “对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辛沐耸了耸肩。 艾力苦笑了几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吗?你们这些人就这点要我命。任何职业,比如我去看医生,他看了一下,然后会说:‘你得了这个病,你应该吃什么药,最严重的情况是告诉我能活多长时间。’或者我去修理厂修车,修车师傅会说:‘1000美元,你的车会像新的一样。’ “但是你们这些人,你们什么都不能保证。”艾力喝了口咖啡,看向窗外。 “我能告诉你一个故事吗?”辛沐说道。 “什么样的故事?” “是一个朋友告诉我的犹太寓言。”辛沐清了清嗓,缓缓说道:“两个朋友被判了死刑,但是国王喜欢他们,他不想杀他们。所以,他在深渊上,系了一根粗绳子。他告诉他们俩要走过那个绳子,谁走到另一边谁就可以活。然后第一个人走上了绳子,他安全走到了另一边。在他走过去后,他的朋友对他大声喊,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另一个人回答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每当我的身体偏向一边的时候,我就向另一边倾斜。’然后他的朋友满怀信心地走上了绳子,掉下深渊摔死了。”辛沐摊了摊手,像是在说故事结束,寓意就这么简单。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 “对,每当身体偏向一边的时候,就向另一边倾斜。”辛沐坦然:“的确是一句废话。” “那到底有什么寓意呢?你是想告诉我在生活中要学会维持平衡吗?”艾力坐了下来。 “我想它真正的寓意是,要穿过一个深渊,靠的不是个简单的方法,靠的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方法。绝不是这种‘每当身体偏向一边的时候,就向另一边倾斜’的公式。艾力,我认为你在寻找的,是一个一下子生效的戏法。不过我没有那个能力。我真的相信要穿过深渊,的确是没有一个简单的方法。相反的,我们必须在小的内在的步骤上努力。问题是你是不是想让我们,你和我,一起经历这个过程。” “看着你的仪表!”艾力抬起头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 “它是一个航行时的基本守则。你听过眩晕吗?就是人类发生空间定位障碍时而产生的一种动性或位置性错觉,你会感觉天旋地转,头晕得厉害。当你驾驶着战斗机处于眩晕状态时,你的方向感知失灵了,你不能分辨方向。你以2马赫的速度俯冲而你以为你在上升。所以这是你在飞行学校会上的第一课:当你处于眩晕时,你就只看飞行器的仪表并完全忽视你的感觉。如果飞行控制员认为你惊慌失措,他会告诉你,‘依靠你的仪表’,这也是你现在告诉我的。 “看着你的仪表!”艾力重复道,“所以你想让我把自己交到你手上,你想为我领航,让我依靠你。一方面,你对了,这就是最开始我来这里的首要原因,我需要一个引路人。但是‘看着我的仪表’又是让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什么意思?” “因为我只顾着盯着仪表,我扔下了炸弹,在精准的时限内,击中了精准的目标。我只依赖我的指挥官,我只看着我的仪表。我击中了目标,但也伤及了无辜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该依赖你吗?”艾力抬起头,似乎陷入了绝望。 “艾力,我不希望你依赖我。我想让你依赖你自己,依赖你自己的感觉。你完成了你的任务,但不小心伤及了无辜的人。这不是你的错。” “可他们都还是孩子,像我的孩子一样大。他们还有家人。而我,给他们全部都毁了。这不是我的初衷。 “我应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我应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我也不知道。”艾力全身战栗,他泪流满面:“如果我能。16条生命啊,辛沐。16个小男孩。还有10个受了重伤,他们的未来全部都被我毁了。我本来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如果我不主动申请那次任务。”艾力大声苦笑,“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战争,喜欢杀死敌人。可是,他们都是孩子啊!为什么我要扔下那些炸弹,那可是16个男孩啊!16个男孩。” “我是一个罪人。辛沐。我亲手杀了他们。”艾力跪了下来。 辛沐走到艾力身边,轻轻拍了拍艾力的肩膀。离问诊结束还有5分钟,可辛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法律上来讲,艾力自然是无罪的。可是,内心呢?从艾力第一次踏进辛沐的门,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困进了内心的牢笼里。 辛沐一句安慰的话也说出来。他也不擅长说安慰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艾力的第七次问诊:梦中敌人 星期六上午 10:00 窗外雨很大。辛沐在桌子上写着东西,一阵敲门声。是艾力。 “我又来早了吗?”艾力一脸胡渣。 “你来得正好。进来吧。” 艾力坐了下来:“我和你说点这个星期发生的事情吧。” 辛沐坐在沙发上,他中指顶着太阳穴,大拇指托着下巴,端详着艾力,等着他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别用那个眼神看着我?”艾力说道,“你总是用那个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就像能够看穿我一样。” “就像巴格达的那个老人?就像你父亲吗?” 艾力撅了噘嘴:“现在你又要想和我谈论我父亲吗?” “你想谈谈你父亲吗?” “好吧,你们这些人总喜欢问这些东西,亲子关系之类的。”艾力笑着说道,“但是我首先要申明一点,我老爸,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但上星期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把你的父亲描绘成一个不忠诚的人,你说他不懂得感恩,他对待你母亲很糟糕,但同时你却很欣赏他。你对你父亲的情感,在我看来,似乎很矛盾。你不觉得吗?” “医生,先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我的所为有什么看法呢?杀戮,向学校投掷炸弹。对于我向16个孩子投下了炸弹,你有何感觉?”艾力盯视着辛沐。 “我觉得对你来说要承受这些后果很不容易。” 艾力大笑:“对于避重就轻,你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你真的觉得不对你做出评价是件容易的事吗?艾力。我来告诉你吧:这不轻松。” “你为什么就不能够直说,你认为我是个杀人犯呢!”艾力说道,“因为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当你和朋友去豪华餐厅吃饭时,你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你们围坐在餐桌边,你说:‘这太可怕了,这是场屠杀,他简直是个刽子手。’” “我来到你这里,我信任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坦白呢!告诉我你对此有何感受?”艾力死死逼问。 辛沐盯着他,没有说话。 “当我把这个任务告诉我父亲的时候,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艾力脸色突然发黑,然后他上前拍了拍辛沐的肩膀:“这就是他对我说的。他只是像刚才我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已。 “你知道吗?这是我从所有人那儿得到的回应里最明智的一个。包括你,还包括那些为此痛心的人。”艾力坐了下来,“因为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能说些什么呢!有些事情是解释不了的。有时候揭去了表象,也未必能看到什么。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简单,16个孩子死了。被埋在了一堆废墟之下。就是这样。” “对你来说,生活在一个这样思考的人的阴影之下,一定是件困难的事。由此你不得不始终保持如铁般坚毅了。你由于生活在你父亲的阴影之下,所面临的那些困境,在那个世界里,你无权表达你自己:你温柔的一面,或者说你女性化的一面。那你如何应对呢?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他抗争。尽你的全力来斗争。”辛沐身体前倾,严肃地说道:“但艾力,你知道吗?你没有那么做。你不敢那么做。你父亲是一个如此强大伟岸的角色,以至于你害怕他会毁了你。于是,你带着你的愤怒c怨恨c嫉妒,以及你对他深埋心底的愤怒,穿过这扇门走了进来。你。” “你们都害怕我对吧?”艾力两只手指指着辛沐的眼睛,他打断了辛沐。 “你觉得为什么别人都害怕你?” “这是我以前当海军时学到的,是一种生存手段:从敌人角度思考。我试图去理解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怕我。在过去几个星期,我一直在想,当人们看着我的眼睛,和我的手,他们能看出在过去二十年中,我杀了42个人吗?42条人命呀。这种经历是无法隐藏的。他们能看见我内在的一些东西,那让他们害怕。” “你认为你身上有一些东西,让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我第一次进这个门,你可能就想掐死我。但是你们什么都不做,你们无动于衷,你们。”艾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停了下来,像是陷入某种艰难的回忆。 “你怎么了?” “想起来做过的一个梦:我在地面,在伊拉克国际机场高速路上,开着小车。人们管这条路叫’通往地狱的高速路’。忽然,我在巴格达遇到了堵车。头顶上,是一架敌机:一架捷克的米格。但这架米格,被我们的一架f一16追踪着。大家都抬头看着,我自言自语说:‘他怎么还不射击?’’为什么不把它从天上打下来。’现在想来,可能他怕碎片砸到地上的人。但梦里,我知道击落它是命令。他们飞得非常近,左拐右拐的。但我们的人始终不发射导弹。敌机要飞走了,我急得发疯,因为他正飞去我们的营地。我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等他击落那架米格,他们都很嗜血。但是没有任何事发生,都飞走了。”艾力做了个飞过的手势:“就这样。” “你觉得如果是你在天上你会干得更好吗?” “只要是合格的飞行员,都会让那架米格转世投胎去的。”艾力不屑地说道。 “谁是驾驶f一16的飞行员呢?” “也许是我。我也不知道,梦里总是变来变去的。”艾力晃了晃脑袋。 “那个不能开火的人是你吗?如果是你呢?”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米格里的飞行员不那么危险,我有这么个感觉。他只是。” “什么?他只是什么?”辛沐疑问,“谁坐在米格里?是谁在你不愿意击落的敌机里面?” “我不知道是谁。不知道。”艾力陷入了恐慌。 “那敌人是谁?艾力。” “别问了,我不知道!”艾力大声说道,但言语中并没有丝毫愤怒。 “谁是我的敌人?也许是我的父亲。”艾力自顾自地讲道,“你难道就不能别拖拖拉拉而是直接说出这个梦的含义吗?” “这只是个梦,艾力。我只是在帮你审视它。” “那你这肯定有些符号解析之类的东西吧,可以显示梦里每部分所代表的现实意义。”艾力焦急问道。 “不完全是。有时候一些意象代表同一个物体。” “那就是我喽?你意思是,我就是敌军飞行员,我是自己的敌人?”艾力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其实,也不清楚他是不是敌人。问题在于,他的飞机上有没有标识,只是我对此不熟悉而已。我不敢肯定。” “但是他想从你身边逃走。你怎么看这个人的呢?这个飞行员,这个逃跑的飞行员?” “我觉得他是个懦夫。他不是个男人。他像个女人一样逃跑,却不敢掉过头去,坚决地反击。我真想遇上那个可悲的白痴,然后把一颗空对空导弹,打进他后部的燃烧器里。”艾力面带凶恶地说道,说完话后,他似乎被刚才剧烈的愤怒给吓着了。这时,时间刚好指向十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艾力的第八次问诊:想念飞行 星期六上午 10:00 “嘿,给你的礼物。”上午十点,艾力面带笑容,递给辛沐一个手提袋。 “好精致的帆船。”辛沐拿在手里认真地观看。 “嗯,收藏帆船模型可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艾力走向咖啡机,给自己煮了杯摩卡。 “你为什么喜欢收集帆船呢?” “不知道。”艾力品了一口摩卡,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只是单纯的喜欢吧。” “心理学上认为水象征着情感。你觉得你喜欢收集帆船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的确一直处于感情失意中。”艾力晃了晃脑袋。 “也许你想出去看看海,但是你不能。” “我是海军,我当然能,”艾力的质疑瞬间转化为吃惊:“哦,你意思是我想表达我的感情,但是我做不到吗?” “你第一次用实际行动来反叛你父亲是什么时候?” “我父亲一生都是民主党派:一个战争反对者。我知道我加入海军一定会让他特别生气。我不敢跟他说。结果,去他的,我高中就加入了后备军官训练队。当我正式被录取那天,气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你说不是你选择成为飞行员,而是生活选中了你。我不这么想,我觉得是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而且是为了反抗你的父亲。我认为你做的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那我真正想要什么?”艾力看着辛沐。 “从停飞到现在你有真正感到快乐吗?是什么时候?” “上个周末,我参加了一个同志派对。是丹尼带我去的。他自己本人就是个同志。他以前邀请过我很多次,我都拒绝了,但那天我和瑞丝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我就跟他去了,只要能喝酒就行。但是意料之外的是,我非常快乐,甚至是我整个人生最快乐的一晚。我倒不是说我有同性恋倾向什么的。我是说和他们在一起的感受:自由。对,就是这个词!他们喝酒c唱歌c聊聊运动。除了性取向,他们和我们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比我们活得更,怎么形容呢,更鲜活一些。生活中那些常人严肃对待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笑话。他们的幽默感就在于他们可以以旁观者的姿态看待一切事物,仿佛他们不是其中一分子。他们置身于一切之外。他们不是那种会产生内心冲突的人,我是说,他们像是对压力有免疫力一样。他们很开心,一直都很开心。他们也没有潜意识,一切都是直接表现在外的。这个星期,我还参加了几次他们的户外活动。”艾力会心微笑,看起来意犹未尽。 “那是不是你所嫉妒的呢?” 艾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不会给我压力。他们喜欢耍把戏c喜欢开玩笑。他们中有一个人问我,‘你为什么总是看起来那么忧伤?’‘你为什么总是那么渴望取悦每一个人?’我本来想反驳他们的,可是话到嘴边,我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不会要求我成为什么。他们只希望我做自己。他们只想看到我最真实的一面:生气时就勃然大怒,开心时就哈哈大笑。和他们在一起就像呼吸一样。你不用扮演谁,不需要符合谁的期待,你只需要呈现你的感受。我很享受那样的快乐。那是我在军队和家里面永远得不到的。” “尤其是在你父亲那里。” “你说什么?”艾力问道。 “你父亲一直在剥夺你的快乐。他让你成为男子汉,让你压抑自己的感情。”辛沐接着问道:“当你是个孩子时,你和你父亲相处得怎么样?” 艾力笑了笑:“我记得当我很小时,我爸爸把我送去了男子私立学校。那是一个精英学校。最好的老师。那些日子里,我过着双重生活。周一到周五在学校上课,周末的时候,我父亲会带我去一些粗糙的贫民窟,做志愿者。他想确保我知道我有多么幸运,过着轻松容易的生活。我恨那些周末,恨透了。那些就像一个测试。就好像你必须得去经历艰苦,才能珍惜眼前的生活。一派胡言。” 艾力捏了捏拳头,接着说道:“那时我比较瘦弱,而且老实,反正就是不喜欢与人相处。我记得有一个白人男孩,他很胖,以欺负同学为乐。有一次他抢走我所有的鞋子和袜子,并把它们全部都扔进了厕所里。夜晚趁没有人的时候,我把它们全部捞起,然后洗干净。第二天周五,父亲来接我时,我把事情全部都告诉了他,并开始哭。但我父亲给了我三个耳光。我现在仍然记得当时耳朵里面的轰鸣声,声音听起来像是鞭打。然后他让我光脚走在学校的石子路上一直走到了夜里九点。 “我的脚鲜血直流。他说这是人生的第一课!” “那个时候你多大年纪?” “11。”艾力有点哽咽:“下周,他把我带到一个拳击馆。第一节课,教练告诉我拳击包括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身体上的训练。第二种,是精神上的训练,那就是你脑海里只能有一个意识:打败对方。 “教练很壮,大概有我当时3个高,然后他大声地对我吼一句:‘有任何问题吗?’ “我没有任何问题!”艾力愤怒地说道,“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再羞辱我一次。我离开学校整整两个月。我早起早睡,努力学习,吃了很多苦,但我学的非常快。 “回到学校的当晚,那个胖子把我的所有裤子都剪了一个裤裆,当他笑嘻嘻地把裤子拿给我看时,我把他的脸打成了肉酱。”艾力使劲地打了一个空拳,然后恶狠狠地说:“打得你甚至都认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因为,恐惧就像火焰,如果你掌握了它,它可以让你温暖,帮你煮饭。但是如果它战胜了你,它会灼烧你,毁灭你。想战胜别人,你首先要战胜你的恐惧。”艾力脸庞扭曲,紧张地说道。 “你控制你的恐惧!你控制你的生活!”艾力敲着桌子,反复说道。他瞳孔放大,眼睛红润,泪水刷刷地下流。 “抱歉。”他站起身,打开门,出去了。 一群麻雀在梧桐上欢快地鸣叫。艾力坐在台阶上,他捂住头,大哭了起来。辛沐能清晰地听到他的抽泣声。 不一会儿,他擦了擦眼泪,进了屋子。 “你还好吗?”辛沐问道。 “我不认为我可以做到。”艾力靠着门,低着头。 “做到什么?” “我们的心理治疗。”艾力快速地吐了一口气,“这对我来说过于沉重了。我需要休息几个星期。去一个地方。随便一个地方。” “你想去什么地方?” “一个我不如此厌恶自己的地方。”艾力恨恨地说道,“一个我至少可以找到平衡的地方。一个有秩序的地方。一个什么事情都很简单的地方。”艾力仰起头呼出一口气,“我想念飞行。我可以把注意力集中在仪表上。我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就是任务。”艾力擦了擦不停下滑的眼泪,‘那是静谧的!’” “你有没有想过在地面上获得这种感觉呢?” 艾力转头无力地看着辛沐:“我不知道!” “我从指挥官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想知道我是否准备好了。然后继续服役。” “你认为你已经准备好了吗?艾力。”辛沐忧心地问道。 “你觉得呢?”艾力期待地看着辛沐。 “不,我觉得你还没有准备好。”辛沐肯定地说。 “或许我可以和瑞丝谈一些这个问题。” “艾力,这些感觉和记忆,你关于你父亲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谈谈的。” “如果我下星期来不了,我会让你知道的。”艾力打开了门,“谢谢你。” 辛沐深陷在沙发里,他捂住头,一种笼罩在屋子里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艾力的第九次问诊:返回基地 星期六上午 10:00 艾力一身灰黄色的军装,胸前有几枚勋章,站在辛沐面前。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敬礼才行。”辛沐面带微笑说道。 “稍息吧,医生。”艾力戴着墨镜笑着说,“这会是我最后一次问诊。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会是最后一次了。我是来这儿跟你结个账的,顺便要你帮个忙。” “你想来点咖啡吗?”辛沐像是预料到了一样。 “当然。”艾力回应道,“还记得上周我跟你说过我的指挥官给我打电话的事吗?这周一,他正式通知我返回部队了。我还以为他们要我热热身好进入状态,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要我为下一步扩充培训新一期的飞行员,让他们能尽快上岗。”艾力端着辛沐煮好的咖啡,“这场战争我们总是在赶进度。” “那你是怎么答复他们的呢?” “我说:‘我39岁,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还是海军中获得荣誉最多的战斗机飞行员之一。不,你可不能就这么让我退休,然后去训练一些新兵蛋子。至少不能在战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去弄些没经验的小家伙来顶替我。’” “你就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吗?” “当然,这不是原话。但我就是这么想的。”艾力笑了笑,他和辛沐都坐在了沙发上,“我说:‘是的,长官,任何任务我都接受。’然后第二天我就去报道了。” “重回基地是什么感觉?” “这趟回去可好家伙。”艾力喝了口咖啡,感到非常满足,“大多数人刚刚从战斗机飞行学校毕业,一个个嚣张得要命。但他们一看我的眼睛,”艾力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即刻知道我经历过,他们在最可怕的噩梦中也梦不到的可怕经历。这让他们对我敬畏有加。”艾力自豪地说道。 “训练飞行员你觉得自己能做到吗?” “这些孩子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能担负起战斗任务的。”艾力站了起来,坐在窗台的桌子上,“我跟他们讲解战术情形,有些人还能理解得比其他人好些,但一旦到了天上,那就是读取信息和做出反应了。”艾力打着响指比划着,“读取,反应,就像机器一样,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刹那间做出的决定可能就会搭上成千上万条性命,包括他们自己的。大多数孩子看到我在模拟飞行仪上的表现后,他们的反应就是‘哇!’”艾力笑着喝了口咖啡,“他们都给镇住了。” “那种感觉一定很好吧。”辛沐微笑着说。 艾力点了点头:“有一次我无意听到几个孩子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说什么我可能在模拟飞行仪上还不错,但在障碍越野上我肯定是手下败将。叫我老头子之类的屁话。我们基地现在有一种训练,叫做‘严酷的考验’,这是一个全程五英里的越野训练。”艾力眼睛发亮着继续说道,“你要穿过茂密的树丛c沙坑地c绳墙c平衡木,还有一个迷宫,在这些结束之后,哈哈,”艾力走到辛沐面前得意地说道:“就是‘浸泡舱’了。所谓‘浸泡舱’就是一个巨大的看着像个啤酒罐,这个基本上就是一个失事模拟,我们会重重地掉进水里,上下颠倒,紧紧地被捆着。我们得逃出来。但几乎没有氧气来源,我们都全副武装:头盔c太空服c抗压服c手套等,应有尽有。”艾力手舞足蹈,不断地比划着,看起来非常尽兴,“有四种沉浸方式,后两种,水是深色的,就像是夜间迫降一样。很多孩子都没了方向,开始原地打转。我们就得去救他们。真的很难的。我告诉你吧,通过这个就能区分男人和男孩了。”艾力终于坐了下来:“那么,医生,你觉得我做得怎么样?” “哈哈,”辛沐摊开双手,“我还需要猜吗,艾力?” “哈哈,说得好。我从不惊慌失措。在那下面我也是驾轻就熟。在黑暗中,为自保而奋力地游。”艾力停顿了一会儿:“我不仅仅挫败了所有那些人,而且我比整个基地的记录只差了不到两秒。对于一个已经废掉了的老飞行员来说,还不算太坏哈?” 辛沐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中队的指挥官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所有的高级军官都在那里,他们想要知道我是否有兴趣重新开始执行前线任务。如果有的话,我就要去pensa接受一个革新过得基础训练,还有一系列的测试:生理的c心理上的,以保证我已经恢复了。我当然答应了,准备迎接所有的挑战。”艾力喝了最后一口咖啡,骄傲地说道。 “你不觉得太快了吗?”辛沐问道。 “医生,你不知道能再次感觉自己是有用的,这种感觉有多好。跟你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我坐在这儿,自怨自艾。我是实干派的,不是耍嘴皮子的。这种日子要结束了。所以,这就是我要求你办的事:你会接到一个同行的电话,他是个海军军医,名叫nnel,他会负责检查我的情况,看我是不是准备好了。” “你觉得你准备好了吗?” “辛沐,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们现在讨论的事关我的前途。你就跟他多说些好的方面吧。另外,海军方面也的确很需要我。”艾力笑容满面,似乎在有意讨好辛沐:“就跟他们说我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那我们就来谈谈你是否准备好了。”辛沐严肃地说道。 “别废话了,我需要你这么说。”艾力似乎有点生气。 “艾力,你这样让我很为难,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为你负责。” “好吧,生理上我的确恢复了。”艾力语气缓和了很多,“我心梗发作到现在已经将近4个月了,心脏科医生对我的恢复情况都感到惊讶。我能行的。” “那么情感层面上呢?艾力。”辛沐紧盯着艾力,“你能想象自己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再次上机执行飞行任务吗?” “你是指轰炸学校那件事吗?”艾力低下了头。 “轰炸学校那个打击是当初促使你来这里的原因。你确定你已经准备好能再次面对类似的情况了吗?”辛沐十指贴合在一起,指着艾力问道。 “不不不不,听着,恐怖分子藏身于平民之中,这是种低劣的策略,如果有什么附带伤害的话,那也是他们的错,不是我们的。是他们把妇女和儿童置于危险之中。” “让我们把谁对谁错的问题先放在一边,”辛沐及时打断了艾力,“如果你再次无意造成了无辜者的伤亡,你能坦然面对吗?艾力,那几个月前你折腾出了一个心肌梗塞,你能诚实地告诉我你不担心也不害怕你的自责会把你引向灾难吗?” “在战争时期,自责对于一名飞行员而言不是什么问题。”艾力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们都不会这么去想的。” “我没有问你你是如何考虑的,”辛沐强调道:“我是要你告诉我你的感受。” “那我就回答你我的感觉无足轻重。”艾力重重地说道。 “辛沐,”艾力阻止辛沐继续往下说,“所有人,包括我父亲,还有瑞丝,都希望我赶快回基地。他们觉得我应该回去工作,这才是男人的作风。而且他们是对的。” 艾力站了起身,又给自己煮了杯咖啡:“一切都明朗了。而且我的儿子r一y似乎也希望我赶快走。昨天他生日,我从基地请假回来给他举办了一个派对,我父亲也来了。r一y很放松,他跑动跑西的,跟兄弟姐妹们一块玩耍,跟大人们说着话。他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很坦率,很放得开。但是我在家的这几个月,他从来没这样。好像我不在他就‘盛开’了,就好像展开了他的翅膀。或许我的离开对他来说也是种解脱。” “或许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你在那儿呢?或许只是因为他很高兴见到你。”辛沐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艾力,当你说飞行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会信誓旦旦地说,海军真的需要你。他们不能没有你。然而一旦说到你儿子,你总觉得自己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个负担。我在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你把你自己对父亲的感情投射到你儿子身上了呢?” “什么意思?” “如果你父亲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或许也能张开自己的翅膀,你或许能比现在快乐很多。所以现在你觉得你如果不在你儿子身边,他也会更快乐。”心目回到。 “不不,医生,”艾力否定道,“我一整天都在那儿,并没有让我儿子快乐。事实恰恰相反。”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我告诉过你r一y很喜欢国际象棋,对吗?上个星期我买了一副纯手工全象牙质地的,是从内罗毕进口的象棋,真的是件艺术品。我把象棋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棋子。然而,这副棋只是礼物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我一直在努力提高自己的棋艺,而我要和我的孩子对弈一局。”艾力笑着说道,“于是我们就在棋盘的两边就坐了,所有人都在关注。我想我该来个简单的开局,然后他走一步,我就上一步,我照着棋谱按部就班地就行着。我觉得我也做得很不错。然后,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他突然抬头看着我,仿佛又阴影落在了他的脸上,他从棋桌边站起来,他说,’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想玩了。’然后他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我跟了上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于是我破门而入,我看到他坐在书桌边,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我的声音了。我本想说些神都没得,但我没说。” 艾力苦笑道:“我只是站在那儿,盯着他的好脑勺,他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我心碎了。”艾力的脸愈加晦暗。 艾力继续说道:“然后我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我转过身,是我父亲。他说:’你知道他为什么退出,不是吗?’我摇了摇头。然后他用那种,那种能看穿我的眼神,看着我,他说:‘艾力,他知道他在散步内就能击败你。他不希望在一大家子人面前击败自己的父亲。他同情你!’”艾力的眼睛变得红润。 “你觉得他说得对吗?”辛沐问到。 “他当然是对的。”艾力无奈地说,“那可是我儿子跟一个失败者的棋局。然后我父亲把握拽进一个房间,开始斥责我,他说:‘你太可悲了!你安逸的生活里,只要出了一点小乱子,你就成了软蛋壳。你让我失望了孩子,我培养你是要你比这更坚强,要你成个真男人的!’” “你父亲这样说你你什么感受?” “像是出了空难一样震荡不安。”艾力落下了一滴眼泪。 “r一y伤了你的心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说他背对着你,有什么东西。” “他看着是那么脆弱。”艾力回答。 “对什么脆弱呢?” “所有事。压力c期望。那些侵袭他的力量,他应付不来。”艾力耸了耸肩,“我也应付不了。然后,我溜了出去,这样对每个人都好。我开车去了之前丹尼带我去的那个同志酒吧,向自己的胃部猛灌酒精。然后真希望能有个人让我打一顿。” “在你说派对之前这件事,你说‘一切都很明朗了。’”辛沐微微摇了摇头,“什么都明朗了呢?” “就是我得离开。”艾力心碎地说道,“我需要回到海军部队。纪律c命令c‘是,长官,不,长官’,知道何时去睡觉,何时应该醒来c穿什么c吃什么c做什么”艾力焦急说道,像是赶时间怕说不完一样,“这都不再需要我去考虑了。完全的自由并不适合所有人,知道吗?我需要制度。”艾力苦笑道:“我们中的一些人,只是需要别人来管理自己的生活。” “艾力,为什么你溜出去了要去那个酒吧呢?” “我不知道。也许只是想喝酒打人吧。” “有没有可能是另一个原因:因为那里没人会质疑你,或者强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艾力手捂住嘴巴,没有说话。 “你看到了吧,这些关乎你父亲,你的自我认识,关于你究竟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的问题,这些事情,都需要来审视。你难道不认为在这间屋子c在地面上解决这些问题会更好吗?而不是让它们在2万英尺的高空上纠缠着你。” “等等,你是在劝我别去飞吗?”艾力苦笑着问道。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辛沐摇了摇头,温柔地说道,“这让我觉得你是在要求我,为你的又一个人生重大决定分担责任。就像你以前要回到巴格达c是否离开瑞丝,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这样了呢?” “我没有要你做决定,辛沐,我也没有想让任何人帮我分担责任。”艾力目空一切,他冷漠地说道:“我能做决定。我已经决定了。” 艾力站了起来:“辛沐,我最后在以男人对男人的身份问你,”艾力咬了咬嘴唇:“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辛沐叹了口气,他身体前倾:“艾力,如果我是你,我会继续治疗。我会继续去解决这些我们所讨论过的情结和复杂的问题,而不是像你先前做的那样,把它们掩藏起来。有一件事情我可以告诉你的,它们还会回来的。” “但你不会叫我别去飞。”艾力回应道。 辛沐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你错了。”艾力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笑了笑,“我不会犯错的。当我在天上的时候,我才能真正地掌握一切。” 辛沐咬着手指头,没有说话。 “哼哼,”艾力笑了笑,“你还是没明白。我是,最好的。现在,辛沐,听我说,”艾力再次呼喊着,“辛沐,请你别在海军心理医生那里坏了我的事。” 艾力戴上军帽,给辛沐敬了个礼:“求你了,别把我的世界从我身边夺走。” 钟表声哒哒地响着,辛沐垂下了眼睛。 时间是11点。艾力打开了门。 辛沐脸色沉重,上前递给艾力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我希望你随时可以给我来电话。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如果你需要聊聊的话。” “嘿,辛沐,”艾力站在门口,他带着墨镜,看起来和第一次来时一样帅气,“你知道吗?我不久就从你的房子上空飞到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我会想起你:你坐在你的椅子上。” “你知道吗?艾力,”辛沐走到艾力身边,“我觉得你在这儿的表现很好,很勇敢,真的。我希望你能继续保持下去,好吗?” “再见,医生。” “照顾好自己,艾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十次问诊:没有答案 星期六上午 10:00 屋外暴风骤雨。上午十点,一个年老但依然健壮的老人,撑着一把黑伞出现在辛沐的门前。那是艾力的父亲。 “我有很多的问题想问。”这是老人的第一句话。他面色严肃,神色凝重,看起来充满心事。 “我肯定你有,我也希望我能解答其中二三。有件事我要事先申明,我和病人之间,在这间屋子里说的任何话,都是。” “即时病人已经去世了?”老人瞪大眼睛问道。 “是的,即便如此。” “好吧,我想我们肯定会有谈资的,来帮我搞清楚我儿子出了什么事。” 辛沐微微点了点头。 “我总是不理解心理治疗的程序。我是说,一个看心理医生的人很少透露他心理治疗的内容,你们称之为保密。在我看来,最可笑的是,就是保密,以及他在别人面前缄口不提的事情,才让人们需要心理医生的。是不是很讽刺?”老人不屑地问道。 “我觉得这和保密无关。我想这关键是营造一种环境,让人们来到这个地方,并能感到安全,来吐露心声。” “比和他的亲人还安全吗?”老人歪着脑袋问。 “有的时候和你无关的人谈话,要简单很多。客观的人,没有立场的人。” “你是说像个妓女?”老人清了清嗓说道,“一个人应该和关心他的人谈话,而不是和按小时计费的人谈。” “我真的很关心艾力,”辛沐认真地说道,“如果我不关心,我就是一个很差的心理医生了。” 老人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着辛沐。 “艾力在这屋里每次都和你谈论那些他从未和别人说过的事情吗?” “病人们一般都这样。” “所以你比别人都更了解他吗?”老人沙哑着声音问道。 “你觉得你很了解你儿子吗?” “呃,我从艾力生出来就认识他了。他那时很安静,内向,梦想家,发明家。他跟你说过这些吗?” “没有。” “他为他母亲发明了一个容易翻鸡蛋卷的锅。”老人笑着说道,“那玩意儿他花了很多工夫。确实很棒!” “他从哪儿遗传的?你也是个发明家吗?” “哦不,我可是个傻蛋。”老人憨笑着说道,“我父亲是个发明家。他发明了一个磨刀器,虽然没挣多少钱,但他很自豪。艾力,让我想起他。”老人垂下了眼睛。 “我父亲和艾力,有相同的习惯,一样的幽默感。有时有点让人不安,当艾力小的时候,我父亲死了差不多20年了,然而他好像就在那儿一样,坐在饭桌前看着我,用艾力的眼睛看着我。”老人舔了舔嘴唇。 “而现在,我看不到那双眼睛了。自从艾力去世之后,通过他,我和我父亲还有艾力的那种微妙联系似乎中断了。我想找出艾力的眼神,艾力的声音,但是,他就是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 老人的眼睛变得红润。 “艾力和我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是军人。我也参过军,但入伍8个月后,我有一次哮喘发作,他们就让我退伍了。这样可能救了我一命。可笑的是,呼吸问题是我的救命稻草,却让我父亲命丧黄泉。”老人无奈地笑道,“艾力,告诉过你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辛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站了起来,吐了一口气:“我和艾力的一些同事谈论过。那是次训练飞行,他们虚拟了一场战斗,一对一作战,另外一个飞行员做事鲁莽,想逃脱责任,明显的飞低了。他们说艾力没时间来弥补了。但也有个谣言,说艾力是自杀的。他是个出色的飞行员,这不是实际的战争,只是场演戏,只是场演戏,”老人重复道,“当时有弹射座的,为什么他不跳?!” 辛沐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我告诉自己,‘如果能让艾力复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死亡。’我希望我能做到这一点。可它永远不会成真。一个幼稚的想法,但那种思想在一个完全绝望的时期会经常出现。 “艾力有一个双胞胎,只是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艾力。艾力出生后第一声啼哭的时候,那时候我在抱着他慢慢断气的弟弟。人生最糟糕的事情是生一个温暖的c美丽的c蠕动的婴儿,他慢慢的变冷,还是在你的怀里。你看着自己的后代在你眼前消失。看着你的孩子死去,看着希望死去。 “昨天,我把艾力残碎的身体送到墓地安葬。他的弟弟葬在明山,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想把他和他弟弟葬在一起。所以我不得不和我死去的儿子坐在后座上进行四小时的旅行,这是我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瑞丝没能参加她的葬礼,因为她在教堂,试着用她生命中的每一点力量,祈求一个答案。我告诉他,找错地方了。我和上帝,我们已经有阵子互不关心了,我的信仰消逝了,在我父亲死的时候。 “我终于到了艾力的坟墓。我感觉我突然变得脆弱,因为我没有孩子可以保护了。他在一个漂亮的大盒子里静静地躺着。我在他的葬礼上哭泣,第一次为我的两个儿子同时哭泣。我非常尴尬地哽咽着说:’我很抱歉。’在我的坚忍的亲戚面前,我强烈地保护着他们的棺材,好像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来照顾他们。我给他换上了他最喜欢的军装c我选择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领带。” 眼泪终于从老人的眼睛里滑落出来。老人擦了擦,坚毅地看着辛沐:“你也觉得艾力是自杀吗?是因为那次轰炸事件吗?医生?”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辛沐缓缓地说道,“对于那次轰炸事件,他有着强烈的自责。当然,这也绝不能表明艾力就是自杀。” “我很嫉妒他和你的谈话时光。这种谈话让我无地自容。这是他坐的地方吗?”老人指了指来访者坐的沙发。 辛沐点了点头,老人缓缓地坐了下来。 “艾力很小的时候,被一个胖男孩经常欺负,他还把艾力的鞋子都扔进了厕所里。艾力没有反抗。他没有保护自己,他不是个打架的料。他是个弱弱的男孩。这可把我吓坏了。我长大的地方,弱者都会招来杀身之祸的。然后我就教育他,训练他,让他成为一个男子汉,打败所有欺负他的人。然后他成为军人,去消灭所有敌人。 “我小时候见过更多的不公,不正义,这些会影响我的世界观吗?当然。会影响我教育子女的方式吗?怎么可能不会!”老人重重地说道。“但是,力量才是生存的根本。老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脆弱,经常就等于死刑。 “当我憋死我父亲的时候,你觉得我付钱找人聆听我的自责了么?你不能沉浸在所有的苦痛中,你不能每天都陷入悔恨中,因为你得活下去。所以,你得消灭掉自责c消灭到悔恨。这样你才能没有遗憾,没有同情,也不为你所做的事感到遗憾。我们有潜意识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们都有自己无法面对的事。我们不该面对的事。不然我们哪里来的每天起床的勇气。 “然而你,你就是要揭开他的疮疤,让他自我审视,自省,去检查,去感受。哦,是的,他感受到了。他得到了什么?他现在摔成了肉饼。”老人愤慨地说道。 辛沐诚恳地说道:“通过这两个月的了解,我觉得你儿子越来越难以把自己的生活整理好。把他的情感和他的义务分开,并且不辜负他人的期望:越来越高的期望。是他自己想摸索自己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不是我想让他去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人们对心理治疗存在一些误解。这真的和谴责或者找替罪羊无关。” 老人似乎没有把辛沐的话听进去。 “他是个出色的人,”老人说道,“他很善良,乐于奉献,忠诚,太忠诚了,经常地,我希望他能够让自己开心,而不是让我。但是我们都想去取悦别人。他花了一生的时间来取悦我。那些,难熬的,学习过程。那些训练,那些成绩,都是为了我,我才是需要那些的人。” “你的儿子很爱你。他真的很崇拜你。他告诉我的。”辛沐平静地说道。 “别和我说这个,伙计。”老人哽咽道,“你真的觉得这会安慰我吗?不,我宁愿,让他恨我。我宁愿他,对我说的是’去你妈的!’ “我是我所见过的最愤怒的人。小时候他犯下一丁点错误我就会爆发震耳欲聋的长篇大论,然后迅速升级为身体虐待。我保持着一种恐怖的存在在我们家里,直到艾力他18岁的时候搬了出去。 “我对他的规矩非常严格,对他的惩罚通常是严厉和不公平的。 “可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我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由衷的抱歉。即使是现在。 “我从来不是一个他可以仰视的人。 “尽管如此,我总是想和他聊聊什么,但每次都不能和他进行有意义的谈话。因为我用有色眼镜看待过去,我否认了我对他小时候造成的恶劣影响。我还通过一个非常狭隘的视角来看待他成年生活中的一切:不赞同c批评和自以为是。 “我从不了解他,他也从来不了解我。” 老人眼含泪水。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辛沐说到,“我小时候就恨我的父母,直到我30岁的时候我还讨厌他们,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智慧的增长,一件有趣的事情就会发生。你从不同的眼睛开始看到你的父母。你开始明白他们是在不正常的环境里长大的,他们尽力比父母做得更好。你也开始明白即使他们做错了很多事,他们也做了很多正确的事情。我真的认为你和他只是被不同的时代刀子割伤了。”辛沐身体前倾,真诚地说道。 “我把他逼得太厉害了。让他比这个世界都要更坚硬。我太蠢了。是我害死了我儿子吗?我用我的双手杀死了我的父亲,我也杀死了我的儿子吗?”老人急切地寻求一个答案。 医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对吧!”老人绝望地笑着说。 老人走了。辛沐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的雨,他闭着眼睛,沉思着: 为什么艾力讨厌自己,为什么最终他选择不打开弹射座椅。飞机即将爆炸时,他几乎立刻对自己所做的事感到懊悔,但同样地,他觉得自己已经犯下的暴行让他走上了毁灭自己的道路。辛沐似乎能看到那一幕。 艾力生活在战争中,并在成长过程中背负了大量的心理创伤。看到孩子们死去,他可能并不陌生。许多飞行员学会脱离他们的行为,认为他们的行为本质上是完成任务。 但艾力没有,正是这一点使他感情分裂。拯救艾力的唯一捷径,是成为完全的黑暗面。但是艾力做不到。 艾力在心理治疗中受到了残酷的精神折磨,使他如此痛苦c愤怒和以及对自己的深深憎恨,这抑制了他黑暗的一面,这样他就可以完成自己的救赎。但是他承受不了这种折磨,他知道他必须退出。 天空上的黑暗面,对他来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原始和强大。在飞机上,他觉得自己是超人,是一个掌控者。但同时,他对自己的厌恶也随着这个黑暗面能量的膨胀而愈加强烈。 是的,他感到懊悔,憎恨,自我厌恶,愤怒,悲伤,沮丧。但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死亡呢?为什么非得选择死亡呢? 这个问题,辛沐没有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本卷结束语:你不能被取代 我身边也发生过自杀的事情。他是我的好朋友。他是个聪明的学生,是人们口中最聪明的学生。他所缺乏的只是心灵的平静。持续的压力使他出类拔萃,也使他倍感煎熬。无尽的嘲讽,未完成的论文,和他父母的过高期待,最终杀死了活泼开朗的他。 他所需要的只是一点支持。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只倾听的耳朵,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一切都好。一个温暖的拥抱,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有个依靠。可他只得到了“还不够好,要出类拔萃!”期待给一个已经累了的孩子太多压力。 他最终在刀刃那里找到了安宁。当刀锋与动脉相交时,他找到了永恒。那男孩迷失在符合别人期望的边缘。 当一个灵魂在绳子或刀子上消失后,我们会哭泣并最终忘记。想象一下:你的身体躺在你的房间里,一动不动。昨天晚上以及之前的无数个晚上和你吵架的姐姐看到你这样后,她再也不会是那个孩子了。她将在今后的夜晚重复着这个噩梦。昨天骂你的妈妈已经麻木了。她和你有点不一样,她会责怪她过往对你所做的一切。你父亲从公司里急忙赶回家,把你带到院子里,不管他有多累,现在他必须带着你那毫无生气的身体,尽他最大的力量祈祷他能救你。你从没见过他哭吗?嗯,你现在应该去看看他。你最好的朋友会紧紧抓住跟你在一起的最后几次回忆。他每天晚上都会哭着入睡。你女朋友或男朋友会闻你穿过的衬衫,只是为了感受你的气息。她会永远怀念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她爱你,如果你还活着,她会说的。 自杀不会带走痛苦,它只是把痛苦传递给别人。此外,选择毒品和雪茄也会毁掉你的生活。 如果你想自杀,如果你在阅读这篇文章,我真的希望你看到这个,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人关心你,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向你保证有人。我在乎,我真的在乎,我不愿看到你伤害或结束你的生命。我希望你知道如果你走了,有人会伤心,很伤心。请不要伤害自己,我在想你,为你祈祷,希望事情会好转。有人喜欢你的笑容。我告诉你,你的生命美丽动人;我告诉你,你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你不能被取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拉贾的第一次问诊:卓玛 星期一上午 9:00 “拉贾先生,电话里您儿子告诉我,你经历了一段难熬的时光,是吗?”辛沐问道。 时间是星期一上午九点。这是辛沐每星期开始的第一场问诊。 坐在沙发角落里的男人没有说话。胡子应该有好几天没刮了,头上有很多白丝。男人看起来不单单是沧桑,更多的是憔悴。 “我爸爸过得很痛苦,”一旁的年轻男子说道。他叫做aar一n,是拉贾的儿子。 “拉贾先生,你的儿子提到你来纽约已经五个月了,你有感觉不适应吗?”辛沐继续问道。 男人依然没有说话。 “最近,拉贾在中午之前都没下过床,没怎么吃东西,有几天都没有洗澡,也没有刮胡子,最近两周他也没怎么出过门。而且他还对aar一n还很凶。”坐在沙发另一边的金发女人开口说道。她是aar一n的妻子,朱丽叶。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拉贾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拨开放进嘴里。 “辛沐医生,我很清楚我们现在的情况放到任何家庭头上,都是一大难题。但我觉得我们所经历的并非寻常的家庭问题。孩子们已经有了疑问。”朱丽叶有点哽咽,“我们真心为拉贾的幸福真心着想。在aar一n的母亲临终前,他的母亲让他答应她,我们会把他父亲带到纽约来。刚开始还不错,至少他的生活还挺正常。他总是和孩子们在一起,和他们很亲近,和孩子们一起吃早餐。”朱丽叶笑着回忆道,“那时孩子们还喜欢他。” “现在孩子们依然喜欢他。”aar一n反驳道。 “我觉得现在他吓着他们了,aar一n。”朱丽叶说道,“他还在屋子里抽草烟。两个孩子就睡在一旁,我真的不想让他在他们身边吸烟。我们很努力,希望他能舒舒服服地适应这个新环境。我们装修了三楼的客房,他有一台很棒的电视机,dvd机,电脑。我们甚至在浴室里装了一个专门的扶手。” “我爸爸的左膝盖有关节炎,一旦发作,对他来说站立都很困难,”aar一n解释道。“他以前还打板球的,作为娱乐。来美国之前,他是个数学教授,他在加尔各答一所很有声望的高中教书。但是,他们让他早早地退休了,学校在替换年老的教师。” “你一定过得不好,太多变化了,拉贾先生。而且听起来,你之前的生活过得很充实。”辛沐身体前倾,再一次尝试着和拉贾沟通。 拉贾抬起头,看了看辛沐,他眨了眨眼睛。 “那么你现在对这一切有什么感受,你是不是更愿意呆在印度?”辛沐问道。 拉贾直视着辛沐的眼睛,眼神里飘过什么。 “我明白消化伤心的事,”朱丽叶小心地说道,“那是个微妙的c复杂的过程。但现在已经六个月了。我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的家人也一直陪着他,他现在还是萎靡不振。我们也尽了力,我是说,我们真的尽了力。” aar一n贴着妻子,紧紧地拦着她。 “电话里你有提到你给他开抗抑郁症的药,”辛沐问aar一n,“你是医生吗?” “整骨医生。”拉贾回答道。 “显然抗抑郁症的药没有任何疗效。”朱丽叶补充道。 “心理方面的药物很有效。但我觉得,药物治疗也应该和谈话疗法同步进行。”辛沐说。 拉贾不屑地摇了摇头。 “在孟加拉文化中,心理治疗被认为是件可耻的事儿,都是只有疯子才需要心理治疗的。”朱丽叶解释道。 “我给他开抗抑郁症的药,因为我知道他会拒绝接受常规的疗法。”aar一n窝在沙发头,撇头看了看他的父亲。 “拉贾先生,你觉得痛苦吗?”辛沐再一次问,“你知道为什么朱丽叶和aar一n希望你今天来这里吗?” 拉贾将头撇向一边,面无表情。 “我觉得他思念我母亲了。”aar一n看着父亲柔软地说道。 “我能问问她怎么死的吗?” “心脏病的并发症。一次突发的紧急情况,而她对麻醉药物产生了不良反应。”aar一n低声说道。 拉贾说了一句孟加拉语。 “他说,‘六个月一周零四天。’”aar一n翻译道。 拉贾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烟草。 “拉贾,你不能在这儿吸烟,这不礼貌。”朱丽叶制止道。然后她躺在沙发上,看起来对拉贾很不耐烦。 拉贾无奈地将烟仍在了茶几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拨开放进嘴里。 “这是他最喜欢的孟加拉糖果,他从教堂大街的糖果店买来的。”aar一n笑着说道。 “他现在只和aar一n说话,根本不和我说话,变得神秘又冷酷,他让我在我自己的家中感到越来越不自在。这是事实,而且已经有好一阵子了。”朱丽叶胆颤地说道,“我不喜欢他看我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非常不自在。” “我觉得我对现状有了大概的了解,你们介意我和拉贾单独呆一会吗?”辛沐对年轻夫妇说道。 两人点了点头,缓缓起身离开了屋子。 辛沐从书架下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烟灰缸,放在了拉贾身边。拉贾打开了烟袋,卷烟的时候他第一次用英语开口:“当我在加尔各答长大的时候,邻居有个男的,叫做banki,他还小的时候,他母亲去世了,在生下他的弟弟时死的,所以他是被他的爸爸和姨妈养大的。不久,他的爸爸在一场车祸中死去了。所以,他由他姨妈养大。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没办法上学,当他的姨妈病逝后,什么也没留下。几年后,他长大成人,用他妈妈的莎丽(印度女子裹在身上的棉布或绸布,主要用于外衣)和他自己的残留物打磨门把手。数年时间,对于邻居们来说,他就是个羞辱的存在。人们曾叫他脑残c疯子。他最终流落到精神病院。有一天,他把铁链的一端拴在卡车后的铁杆上,另一端链子挂在缠着他脖子的莎丽上,当汽车发动后,他斩首了自己。卡车继续前进,他的头也跟着往前走。这是我所听到过的最神经质的自杀。有明显的监控录像证实了发生的事情。” 拉贾终于卷好了烟:“在我的家乡,只有这种人,才需要精神治疗。而且,他们大多没有好下场。” “我认为在美国,心理治疗被认为是很平常的玩意。拉贾先生,我认为我们应该把问诊当成我们的一次谈心。”辛沐说。 拉贾没有回应。 “你吸烟多长时间了?”辛沐接着问。 “从大学就开始了。”拉贾吐出了一口烟,他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一般我不允许我的病人在这里吸烟,但如果这能让你更自在的话,你可以尽情地享受。” “你吸过烟吗?”拉贾问道。 “当然,很久了。但是我戒好几年了。”辛沐微笑着说,“但是我现在仍然很享受香烟的味道。” “那谢谢您允许我吸烟,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拉贾慢慢将烟灰点在了烟缸里。 吸烟使拉贾平静,并感到愉快。但他是在妻子去世后才抽这么凶的,除了睡觉,几乎从不停下。它让拉贾上瘾。可怕的,可怕的上瘾。尼古丁引起大脑化学物质的变化,暂时减轻拉贾对妻子的思念,长时间使用后,使拉贾的脑细胞基本上相信他需要它才能生存。拉贾对尼古丁的渴望就像人在窒息时渴望空气一样强烈。 上瘾带给拉贾一种暂时的c短暂的安全感,当他停止的时候,恐惧和悲伤是可怕的。上瘾变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好像他昼夜不停地对妻子的思念一样。 “很明显,你和你儿媳的关系有点紧张,你为什么不和她说话呢?” “我儿子的名字叫做arun,不是aar一n。印度语arun的意思是:天空中的太阳。但当他来美国上大学的时候,他就改名了。我没办法逼自己用那个名字称呼他。有时候我觉得朱丽叶把arun给带坏了。”拉贾悲哀地说道,“我的儿子,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为什么你的儿媳妇会觉得在你的身边会感觉不舒服呢?当她试着描述,你注视她的方式,她看起来很不舒服。” “我想象不出。当我在看着什么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拉贾坦率说道。 “那你能描述当你在走廊中碰见她时,你心里的感受吗?” “总觉得越过她,越快越好。”拉贾说道。 “在你吃过你儿子给你开的药后,你有觉得有什么效果吗?” “我百分之百确定没有效果。因为我把它们埋在了r一i百合的花盆里了。r一i百合是印度最常见的花。那是一种令人开心的花,绽放得很鲜艳。”拉贾笑着说道。 “朱丽叶对你怎么样,这半年来?” “她给我零钱,一个月200美元,还有一张可以无限使用的地铁卡。所以,我觉得还不错吧。她是个有孝心的儿媳妇。”拉贾没有感情地陈述道。 “你觉得这是有孝心吗?” “我,我不信这个。”拉贾严肃地说。 “你有信任的人吗?” “我信任我的妻子。”拉贾看向了窗外。 “朱丽叶暗示说你为你的妻子伤心欲绝六个月都没有改善,是这样吗?” “辛沐医生,我和我妻子做了30年的夫妻。”拉贾提高了音调,“从23岁开始,直到她走的那天。我几乎每天都和她待在一起。我不明白,为什么需要把悲痛量化。这需要计算年月。我是个数学教授,但这不是数学,这和数学根本不沾边。这只是一种感觉。有时候,这只是一种空虚。” 妻子离世的那天晚上,拉贾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坐在楼梯上,坐在寂静和阴影中。他意识到他的房子会很长时间保持安静。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做的了。离奇c心碎c孤独。 每次他下班回家,拉贾的妻子总是会开门,并以微笑c亲吻和拥抱来欢迎他。她脸上总是带着微笑,酒窝女孩。她的微笑是拉贾一生中见到过的最可爱的东西。 此后是完全不同的。 拉贾用钥匙打开门,也打开这个孤独的时刻。 他感觉到她,她的存在,她的记忆,但他知道她永远地离开了。 他去了每一个房间,站在门口,回忆起她在每个房间里的情景。 他摸了摸她的衣服,闻了闻他的衣服,把衣服蹭在脸上。 他拿起她的香水,在他的手上喷了一点。 他拿起她最喜欢的项链,戴上她最喜欢的手表。 他从她的小布袋里拿出她的眼镜。 他只想呼吸她的她呼吸过的空气。 最后他去了阳台,她总是坐在她最喜欢的扶手椅上,晒着阳光,看着报纸。他坐在旁边,看了看哭了。 他简直不能相信他已经走了。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感到如此的悲伤和孤独。 “这一定非常苦难。失去妻子,远离故国,背井离乡,感觉自己被困在一所房子离,不受欢迎,找不到归属感。”辛沐慢吞吞地说道。 拉贾似乎对辛沐的话不以为然,他扭动着身体:“是什么让你得到这个结论的?辛沐医生。我拥有很多东西。我有我小小的房间,小孩子的床,我的平板电视,我的sir一i百合。”拉贾摸了摸后脑勺,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他们在考虑,再要一个孩子,最终还是会把我的房子改成婴儿房。” “那你去哪儿住?”辛沐关心地问道。 拉贾又点了一颗烟:“地下室。那里没有充足的眼光,我得把我的百合放在阳台上。” 时间接近十点,拉贾缓缓吐出了一口烟,站了起来:“他们在等我。” “我非常开心你今天能来,拉贾先生。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愿意帮助你,任何我能做到的。” “医生,我想你可以给我开个药房,让我可以返回印度。我的妻子能够依然在世,我会自己走回家。她依然在门口等我,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我张开双臂,她走了进去。我们会互相问候,就好像我只是刚刚远行回来。我紧紧拥抱着她,在她头发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我们来一顿丰盛的晚餐,聊聊在我离开时,我做过的事和看见的东西。然后我们沉沉睡去,伴着洒在窗户上柔柔的月光。”泪水在威胁着拉贾,他仰起头,似乎想制止即将泄露的情绪:“你能做到吗?辛沐医生。” “你的妻子叫什么?” “卓玛。”男人读的名字听着非常甜美。 “卓玛,这是个美丽的名字。” “拉贾先生,我真的希望我能把卓玛带回来,”辛沐诚恳地说道,“我真心这么希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拉贾的第二次问诊:包办婚姻 星期三上午 9:00 上午九点,拉贾坐在沙发上,辛沐坐在他的对面。拉贾从口袋里拿出烟卷,一张照片顺着滑了下来。他伸手了起来,轻轻吹了吹,然后慢慢抚摸。照片发黄斑驳。上面是一个头披莎丽,面容和善的女人。 “那是你的妻子卓玛吗?”辛沐问道。 “是的。”拉贾低声说道。 “可以让我看看吗?”辛沐请求道。 拉贾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径直将照片递给了辛沐。 “她真漂亮!”辛沐两手拿着照片,认真端详着说道,“这是你们结婚那天拍的吗?” “典礼结束后拍的。”拉贾垂头丧气地说道。他精神看起来有点恍惚。 “拉贾先生,你还好吧?” “我只是觉得好累。最近睡得不太好,我总是在痛苦中醒来。其实是一种不安的感觉,我儿子带我来这里,就是希望你能帮忙缓解。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然后就像断了的骨头一样康复了。”拉贾轻蔑地笑道。 “真是这么简单的话,那就好了。”辛沐回应道。“希望我这么说会让你觉得好受些:我觉得,我们上次的问诊你说得是正确的。我不认为可以把悲伤加个期限,我也不想就这么把你从悲痛中拽出来。” 拉贾接过照片,看了一眼,然后将它放在了口袋里。 “在印度教,如果妻子先丈夫而去,那在她被火化前,她会穿她红色的嫁衣。所以现在,当我看到她结婚时的照片,我就会想到她的葬礼。”拉贾扭动着身体,感觉有点不自在,“她以前还取笑我在结婚照上的样子,看着就像是要进一个有只大章鱼的泳池一样。我们当时还都很年轻,就像其他婆罗门(印度教四个阶级中的最高阶级)的婚姻一样,我们也是父母包办的。那时我刚刚大学毕业,她和她父母到我家里来,互相认识了一下,见面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吧。然后双方父母就决定,让我们两个不久后完婚。”拉贾微笑着说,“她就要成为我未来的另一半。当你未来的妻子走进来,在你身边的地毯下坐下,你可以想象得出,那有多让人感觉不知所措。” 拉贾的父母是卓玛父亲的朋友,几年前她见过他,但已毫无印象。 当卓玛知道这个看起来颇为严肃的男人就住在自己家隔壁街的时候,她故意睡办公室,呆在家里,避开他。但是命运有其他计划。他俩在商场相遇了。或者说,拉贾在那里等着她。 一个高大瘦长的身影向卓玛走来。卓玛等待着什么,觉得那30秒钟变成永恒。 但卓玛已下定决心,要抢在拉贾赶来之前离开。可卓玛还没来得及离开,拉贾悄悄地把一束红玫瑰递到卓玛面前说,骄傲地说,他是专门为卓玛买的。卓玛害羞地把他推到了一旁,收下了。 周末傍晚6点,他们在一个咖啡厅见面。点好东西后,拉贾抢先付账。而卓玛不喜欢别人为她付账,拉贾坚持说他不想被人取笑他的第一次约会是aa。真是神经!卓玛心想,他以为他们会再见面!卓玛把这归为拉贾的乐观。卓玛喜欢乐观的人。 她不记得她们咖啡厅的两个小时里谈了些什么,或者是什么让她感觉这段时间如电光石火。她本来计划着5分钟就离开的,所以当她发现不是6:30而是8:30,她知道想离开他的希望破灭了。 过了几天,拉贾便订婚了。拉贾父亲坚信她对他来说是正确的人选,并要求他信任她。 离婚礼只有一个月,因为他们的房子以及他们工作的地方都在附近,所以没有一天他们没有见面。他下班后经常去看她,常常坐在她家的门前荡秋千,边笑边想了解她。但坦率地说,他们都知道,如果他们不想继续下去的话,任何时候都可以取消它,这点权利还是有的。他们的交谈大多是关于生活c工作c食物和嘲笑无聊事物的随意讨论。 在工作了一天之后,当他来接她的时候,他那灿烂的笑容可以带走了她一整天的疲惫。这不仅仅是一天,而是每一天,直到卓玛离开的那天。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成了好朋友,她总是像其他朋友一样喜欢他的陪伴。 婚后,像大多数夫妻一样,他们也很难解决彼此的分歧,但彼此却很幸福。 “这就是包办婚姻给了我最好的礼物。一生的好朋友。”拉贾感叹,“在美国,情况却完全不同。” “对,完全不一样。但是,婚姻是否成功,确实另一码事。从某些角度来讲,包办婚姻看起来要简单得多。” “要我说,对我们来说,这没什么不好的。”拉贾强调道。 “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那就离好不远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拉贾说道。 “你每过多久就会想念卓玛?” “每天会想她很多很多次。”拉贾瘪了瘪嘴,“每次看到朱丽叶就会想到她。” “也就是说,当你看到朱丽叶,你就会想到你的亡妻,是吗?” “她们之间差别太大了,很难不让我联想到我妻子。”拉贾遗憾地说道。 “我能抽支烟吗?”拉贾问道。 辛沐笑着点了点头。 拉贾从口袋里拿出烟草,慢慢用卷纸包了起来:“叫我拉贾就可以了。” “那你得叫我辛沐。” “好的,辛沐。”拉贾微笑说道。 “关于朱丽叶,你有向arun表达过你的不满吗?” “有过一次,我向arun表达了我的感受,告诉他我的不满。”拉贾吐了一口烟圈。 “什么时候的事?” “好多年了,那时他和朱丽叶刚订婚,我们都还没见过朱丽叶,所以他们跑来加尔各答,向我们宣布这个好消息。一开始我感觉挺好的。arun高兴得就像是拿到特制甜点的孩子,笑得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我必须承认,我当时很满意,觉得arun得到了足够多的关爱,比我们的还要多。他们手牵手,亲密地坐在一起,她甚至把她的头发卷到他的耳朵上。当着我们的面,轻吻arun。卓玛很传统,看了差点晕过去。总之,卓玛很不喜欢她,有意针对她。晚餐将尽,朱丽叶表达了她的不满。因为我们不让她留在我们家里过夜。在结婚之前,新人是不允许同睡在父母家的。然后她去了酒店,arun和我们呆在一起,留在自己的屋子里。卓玛也很生气,气得一个多小时都没说话。随后她让我去和arun谈谈。所以,第二天晚上,我和arun坐在厨房里,问他,对于结婚的决定,是不是想清楚了。他对着我大喊大叫,他说我们不认可朱丽叶,只是因为他不是孟加拉人。他还说,我不懂他的生活,说我娶了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还说我,在爱与责任之间选择了后者。还说,说我是在嫉妒。于是他们把行程缩短成了三天,第二天就回了美国。”拉贾揉了揉嘴巴,神色黯淡。 “那你觉得arun说得对吗?” “我不懂得爱吗?”拉贾瞪着辛沐问道。 “还有你嫉妒了吗?” “也许,我结婚的初衷和我儿子的确是不同的,但慢慢地我也爱上了我的妻子。” 拉贾是一年后才爱上卓玛的。 结婚后的大半年里,两人相敬如宾,但很少有亲密的动作,更没有发生过性关系。9月底,拉贾接受校领导命令离开加尔各答去很远的城市的一座高中观摩学习。卓玛很难过他离开她3个月,但也无可奈何。拉贾从来没有说过他想她之类的甜言蜜语,但她知道他在想她。而拉贾,第一次感受到对一个人的思念竟如此之深。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没有彼此的生活时多么难以忍受,只听世界另一端电话的声音是多么糟糕,或者只是看看电话视频上的“假装快乐的脸”。当你生命中的另一半在疾病c困境c孤独中需要你时,无助是多么糟糕。 拉贾回到家的那天恰好是圣诞节。他站在门前,拖着行李箱,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她看到他时,他依旧露出甜甜的微笑。 那是最好的时机,像一场无休止的等待终于结束了。就像电影中的那样,冒着大雪,她跑向他,紧紧拥抱他。 吃过晚饭,在白雪覆盖的小路上,他们手牵手走过湖边,带着大衣和手套,那是最浪漫的散步,拉贾希望这些时刻永远不会溜走。 他们停在一张空板凳上,看着静止的河水,他低声说他永远不会停下这次散步,他会和她在一起。他们交换了一个微笑。 就在那时,她爱上了跟她结婚的那个家伙。拥有一个人像拥有整个世界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听起来很简单,但他们都很害怕分别,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们彼此拥有。 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做了爱。非常美妙,就像拉贾期望的那样。 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拉贾对ake l一ve充满渴望,但又怀着恐惧。渴望源于本能的驱使,恐惧来源于父母和周边人的谈色性变。 拉贾向她提出了这个请求,她接受了。她心情很好,身体愉悦。他们开始很着急,急匆匆地剥掉对方的衣服。可当两人面对面时,他们却平静了很多,动作慢了下来,花了一个小时来熟悉对方的身体。 他充满了期待。他太兴奋了。他握着她的手,问她是否想做这件事。她向他保证她确定无疑。 对上帝诚实,这是陈词滥调和俗气的。对自己的身体诚实,这才是令人愉悦的。性是美妙的,她没有感到任何疼痛。那是一种纯粹的快乐。他态度温和,在适当的时候也不那么温和,像一头斯文的野兽。那之前,拉贾能感受到卓玛对他的爱和关心,但拉贾只是喜欢她。然而,发生关系之后,拉贾内心的一些东西改变了。感觉他们的身体和灵魂连接了起来。在那一刻,他对卓玛充满了爱。还有责任。她也是。他们都感觉到了。 他俩拥抱了一会儿。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之一。拉贾看着墙上的镜子,他对着自己微笑。温暖的感觉冲刷着他的心,然后爱击中了他。这就是爱情的感觉。你唯一想要的就是让她快乐。 一个月后,卓玛告诉他她怀孕了,那就是arun。这是拉贾能想到最好的名字。像太阳一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活中也可以多一些别的东西?”辛沐打断了拉贾的回忆。 拉贾眼神呆滞,很久没有说话。 “在那次尴尬的团聚之后,arun彻底变了。他女儿出生的时候,我们来了趟纽约,他儿子出生以后又来了一次。但那已经不一样了。”拉贾悲伤地说道。 “arun有没有再回过加尔各答去?” “就一次。那时她母亲已经快不行了。就在她去世前两天回来的。”拉贾陷入了伤心中,“他那次回去,还向卓玛做了个承诺。” “把你带回纽约。” “对。她告诉arun说,我一个人是无法过下去的。让他一定要照顾我。这些就是她的临终遗言。”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留在加尔各答该有多好?” 拉贾吐了一口气。 “你有想过回去吗?”辛沐问。 “不可能。”拉贾摇了摇头。 “为什么?” “没钱啊,辛沐。”拉贾摊开双手,“虽然我应该不缺钱的,但是我确实没有。我的大部分积蓄都用来支付arun在美国的学费,剩下的都用来支付卓玛的医药费。所以,我没办法回去。” “你还真是听天由命啊!”辛沐感叹道。 时间指向十点。时间到了。 拉贾走后,辛沐打开窗户好让屋子里的烟跑掉。这时,他看到沙发上遗落的照片:那是卓玛的照片。他再次端详了一会儿,很长一会儿。然后他将照片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第三次问诊:薇迪雅 星期三上午 9:00 “哦,你上周把这个落下了。”拉贾坐下后,辛沐将卓玛的照片递给了拉贾。 拉贾将照片放进了怀里的口袋里,拍了拍确保装好后说:“这是在印度最大的教堂里拍摄的。” “印度是个什么样的国家?”辛沐亲切地问道。 “一个活着的国家。” 印度是活着的。如果有人问拉贾,拉贾会用这个方法来描述印度。想象你的感官是一堆接受装置,接受各种各样的声音。而印度就是把声音给调大了,让你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与真实。 气味,人,高密度的凝视,三轮车,纱丽/头巾/面纱,味道c喇叭c铃铛c动物c疯狂的驾驶c寺庙c微笑c猴子一切都在紧锣密鼓。认真地倾听它们,然后把它们转移到你的其他感官里。 拉贾刚来纽约的时候,是在在一个寒冷的十二月。拉贾想知道拥挤的人群在哪里?谁把音量关小了?动物们去哪里了?供应商?喇叭?垃圾?叫喊和微笑?他不会刻意去讨厌纽约,但和印度相比,纽约是那般直白c过于有秩序c孤独c安静。 在纽约,拉贾时常有这样的冲动,带着音响放着萨尔萨音乐只是为了唤醒大家,让每个人都体验活着的感觉。 印度的音量可以是压倒性的,但它往往是令人振奋和迷人的。 印度的面积大约是美国的30,但是在那片土地上有12亿人说了近1600种语言。多数宗教是印度教,也有大量的基督徒c佛教徒c耆那教徒c锡克教徒等。 拉贾喜欢这种混合感。他沉醉于记忆中,难以自拔。 “上个星期有发生过什么记忆深刻的事情吗?”辛沐问。 “哦,”拉贾缓了缓神说道,“前天晚上,朱丽叶在二楼的健身房健身,我在看书。但我不能集中注意力,因为她把音乐开得太大了。我能感觉地板在震动。所以我想下楼问她,是否可以把音乐关小一点。但是我做不到。因为她在跑步c弯身c跳舞,汗流浃背,我不想让她难堪。朱丽叶看着就像一只可怜的动物,拼命想坚持下去。当她做不到时,她甚至惩罚自己。她大叫着’朱丽叶,加油!朱丽叶,加油!’她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咚咚,咚咚,一直不停。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看起来就像绝望c原始c发了疯的野兽。”拉贾手舞足蹈地描绘着说。 “那你这样看了她很长时间。尽管你感到厌恶,你却依然在观看。我不禁注意到,当你谈到朱丽叶时,你会非常兴奋。为什么?” 拉贾看了辛沐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了烟草。 “上回我们问诊时你说到,arun和朱丽叶第一次拜访加尔各答老家的时候,你描述arun像一个兴奋的拿着特制甜点的孩子,几乎不能呼吸。这是一副非常生动的画面。当你刚才在描述朱丽叶时,我看着你的表情,那副画面又重现在我眼前。开始时,你说你为arun感到高兴,你。” “我的儿子欣喜若狂,”卷好烟的拉贾打断了辛沐的话,“有一位貌如朱丽叶的女人答应做他的妻子。” “一位貌如朱丽叶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当arun离开家去上学的时候,他的妈妈卓玛,给他指定了一个孟加拉女孩,她认为他俩非常般配,她出身显赫,但她人长得有些胖,脑子也不很灵光。她的名字叫纳迩,她的脸像一只巨大的牛蛙。所以现在朱丽叶和纳迩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你亲眼见过她。”拉贾说道。 “对,朱丽叶可不像个牛蛙。她非常美丽。” 拉贾点了一颗烟。 “你认为朱丽叶美丽吗?”辛沐问道。 “很明显,能和朱丽叶在一起,arun感到非常幸运。”拉贾避开了辛沐的问题。“那个秋天,当他们回家时,他一直跟她形影不离,”拉贾不快地强调道,“就好像,如果摸不到她,她就会消失一样。” “当他们表现亲密时,看着这些对你而言很不舒服吗?” “不止是亲密。有一天晚餐,我们都已就坐。朱丽叶一直在摆弄她的莎丽,那是卓玛借给她穿的。那件莎丽穿在她身上有点大,经常从她的肩头滑落。没穿过莎丽的人,穿起来会很困难。arun有几次试着去帮她,他的手掠过她裸露的肌肤。朱丽叶不止一次,用她的胳膊肘去撞他,完全嬉戏的样子。卓玛看见了很尴尬,她借口离开了餐桌。”拉贾描述道。 “你也感到尴尬吗?” “我尽力坐着没动。”拉贾摸了摸鼻子,“第二天早晨,arun一醒来,他就去酒店看朱丽叶。朱丽叶想购物,所以我们约中午十点在酒店大堂汇合。我们在大堂等了近10分钟,然后我上楼去房间找他们。”拉贾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缓缓说道,“我听到一些不寻常的声音。一开始我以为朱丽叶在哭。然后我意识到里面的声音还有我儿子。” “你听到他们在谈话?” “不是谈话。他们在做,”拉贾手足无措,“我的意思是亲热。” 辛沐点了点头。 “而且,辛沐,他们互诉的那些情话,”拉贾低下了头,他挠了挠耳朵,“总之,我只是站在那儿。最后卓玛上了楼,她生气地说‘你知道你离开多久了吗?’然后她也听到了。” “你离开了多久?” “非常非常非常可怕。”拉贾再一次跳过了辛沐的问题,“她那种脸色,她只是转身跑向电梯。在那以后,我们有两整晚没有入睡。我从未见过卓玛如此生气,如此难过。卓玛真心认为,拉贾的大错即将铸成。” “那么,是因为这个事件,你才去找arun谈话的么?” 拉贾点了点头。 “你和卓玛一样强烈地反对他俩的婚姻吗?” “辛沐,对原则性很强的孟加拉人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行为。”拉贾又一次跳过了辛沐的问题。“在酒店ake l一ve,就在和父母一起午饭的前三分钟。他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拉贾生气地说。 “但当你第一次看到朱丽叶时,你还为他感到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他高兴。”拉贾纠正道,“但是卓玛是对的,朱丽叶和arun并不般配。”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上个周四是我和卓玛的结婚纪念日。所以我和arun准备了一个花圈。一个很漂亮的花圈。里面放着卓玛的照片。我们也准备了她最爱的食物:咖喱牛肉。”拉贾突然变了脸色:“朱丽叶进来,她只咬了一口,剩下的都没动。我原以为,她可能是不喜欢咖喱牛肉。原来,她是要空着肚子去参加一位年轻作家的晚宴。” “这惹恼了arun了吗?” “这是他父母的结婚纪念日。我认为对arun来说,他非常非常地不走运。朱丽叶将个人的需要摆在家庭的前面。” “我觉得朱丽叶好像是个编辑,听起来她这是工作需要。” “这位年轻作家非常年轻有为。他更像是一位电影明星,而不是一位作家。《白狐》的作者,ethan先生。朱丽叶一天给他打好几个电话,他们甚至在周末通话。她离开了卓玛的晚宴,穿着超短裙,鲜绿色,而且极短,衬着她诱人的发型。”拉贾细致地描述道。 “你认为她是为那个年轻作家而特意打扮的么?” “当她准备离开家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桌边,看着卓玛的照片,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她望着我的眼睛,握起我的手,亲吻我的脸颊,说她感到难过。她身上散发出一种非常强烈的香水味,就像黑胡椒和茉莉花。那天晚上arun和孩子待在一起,给他们洗澡,送他们上床,而他的妻子却一直和另外一个男人在一起,身上带着那种香水味。” “朱丽叶以这么亲密的方式对你,你一定很吃惊。” “我当然很吃惊,她怎么能这么毫无顾忌地离开卓玛的晚餐。此后,我就失眠了,躺在床上,我就在想,从现在开始一年的时间,就一年,”拉贾竖起了食指,“在我和卓玛的下一个结婚纪念日,朱丽叶是否还会在那。” “她能去哪呢?” “我担心对我儿子和孙子孙女来说,前景堪忧。”拉贾担忧地说道。 “你究竟在担心会发生什么事?你怀疑朱丽叶和这位作家有一腿吗?” “你觉得呢?”拉贾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辛沐。 “喔,我不可能知道问题的答案。”辛沐无奈地笑了笑。 “辛沐辛沐,如果你猜测是真的,那么,朱丽叶将使整个家庭蒙羞。而且,”拉贾担忧地说道。 “而且什么?” “她该受到严厉惩罚。”拉贾缓过神来,镇定地说道。 “严厉惩罚?这是什么意思?我理解,在某些文化里的,不贞行为” “不不,这里的体系,美国的体系,”拉贾打断辛沐的话,“已经将人类变成了消费型怪物。你知道,他们只求满足眼前的,而且不计代价。他们可以不顾一切来满足他们的,以为不必承担任何后果。根据我的经验,要做到自律并不是件易事。将家庭和荣誉置于个人的喜乐之上,有时是一场斗争。”拉贾提高了音调:“但是,这是必须的!没有比这更重要的!” “嗯,很明显,你对这些反应比较强烈。你说根据经验,自律并不是件易事,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吗?你提到的是什么经验?” “我在念大学时,我,”拉贾的声音柔和了很多,“我和同系的一名女生关系很近。我们是在图书馆认识的。上公共课时我就坐在她旁边,但我不能集中注意力,因为她的脸和她的头发,你一定知道el gre的一幅画:《头插鲜花的女人》,非常美的一幅画。那个女生的脸,同画中人一样,充满着渴望。她名字叫做薇迪雅,非常美丽的一个名字。她答应和我共进午餐。自那以后不久,我们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我们在一起了。” “那后来薇迪雅怎么样了?” 拉贾好像出神一样顿在那里,像是惊呆了一样。 “薇迪雅怎么了?拉贾。” “嗯?”拉贾缓过神来,“在毕业前,我们不再见面了。我们的关系急转直下。我们断绝了关系,然后不到一年,我和卓玛就结婚了。现实就是这样。看吧,薇迪雅和我并不合适。她并非出神贵族,我俩门不当户不对。”拉贾快速地说道,像是就这个话题尽快做个了断。 “所以,你选择了一个门当户对的。” “荣耀我家族的尊严对我而言很重要。”拉贾严肃地说道。 “你告诉过别人关于薇迪雅的事吗?” “不不不,30年来,我从未告诉别人关于薇迪雅的事。” “包括卓玛在内?” “辛沐,你是第一个人。我曾考虑过告诉arun,就在他来加尔各答的时候,但是。” “但是你没有。”辛沐接上了拉贾的话。 “对,辛沐。”拉贾低下了头,然后注视着辛沐:“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当然不会。” “你必须承诺。”拉贾追着说。 “拉贾,我向你郑重承诺,你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有什么特殊情况下,你可能会公开这些信息嘛?”拉贾警惕地问道。但更像是一种好奇。 “只有在极端的情况下。意思是,除非我感觉有人会因此身处险境,包括病人自己在内。否则我不会泄露病人的。我保证,我对你在这里分享的一切都会保密。” 拉贾似乎顿悟到了什么。 “你曾希望自己把薇迪雅的事情告诉你儿子吗?” “这不会有什么差别。他会淡淡地告诉我,‘你的选择是错的,你放弃了你的热情。’无论如何他还是会娶朱丽叶。” “你认为arun是对的吗?或许你真的做错了?” “不不,不,我不后悔我的选择。我,我无法忍耐没有生活原则的人。”拉贾直白地说道。 “我在想存不存在这种可能性:你同时具有不同的感受,怀有矛盾的情绪。我确信卓玛对你来说是位贤妻,而且你敬重她,但也有可能,你结束了和薇迪雅的关系,你对这个决定感到后悔。这些不是相互排斥的情绪。我觉察到,当,当,你听到你儿子和朱丽叶在酒店ake l一ve时,你有些烦乱,但你没有离开,你继续听着。” “我继续听是因为,那就像是在听一场灾难。”拉贾生硬地解释道。 “我理解。但你同时好像有些:好奇c入迷,甚至可能,有一些,嫉妒?”辛沐小心说道。 “一个虚荣高傲的妻子要搞外遇,我为什么要嫉妒这样的婚姻?”拉贾无法忍耐了。 “你似乎非常确信朱丽叶有外遇。” “对我来说很明显。”拉贾简短地说道。 “你认为,这对你儿子也明显吗?” “我不确定,不一定。”拉贾摇了摇头。 “你认为他吃那个人的醋吗?” “他从来没说过嫉妒的话。” “之前,当你谈论朱丽叶时,你说得很详细:她裙子的长度,你说那裙子很短。她发型做得很个性,还有她的香水,还有,他握住了你的手,而且吻了你。这给我一种感觉:你,可能感觉朱丽叶背叛了你,这不只是在为你儿子打抱不平,而是对你自己而言。” 拉贾半晌没有说话。他看都没看辛沐一眼,便离开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第四次问诊:梦的解析(一) 星期三上午 9:00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非常奇怪的梦。我,我对这个梦感到不安。”拉贾一坐上椅子,便向辛沐倾诉道。 “你愿意跟我说说这个梦吗?” “一只深色皮毛的动物躺在海滩上,但我说不清,那究竟是山羊还是狗。她受伤了,看起来快死了。它艰难地喘着气。我身后有一道悬崖。我有一种感觉,那只动物是从一个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我站在她旁边,手里拿着根大棍子。我开始操纵她的身体。我对她戳戳点点,直到现在我还没明白,我是想伤害她还是拯救她。在我面前,海水开始上升。我有一种感觉,就是我快没时间了。”拉贾眯着眼睛,小声地讲述着。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快没时间了?” “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我发现我到了我儿子家里的后院里,徒手在地上挖坑,我拼命地挖啊挖,我能感觉到我的舌头在我嘴里肿了起来。然后我伸手要把那只动物放到坑里。但是周围太暗了,我摸不到它。接着,”拉贾惊恐地说道,“我意识到我已经埋下了什么东西。我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但是就觉得,就觉得这东西对我来说非常的重要。然后arun,我的儿子,arun突然走过来,他朝我飞奔过来,他眼睛瞪得很大,我觉得我犯下了什么特别可怕的错误。然后我就醒了。” 拉贾愣了一会后,缓缓说道:“醒来后,我似乎仍然能感觉到指甲里的泥土。”拉贾看了看手指。 “你很安静啊,你对我的梦一点反应都没有么?”拉贾问道。 “我倒是愿意听听你的反应。” “我再也没法入睡了。然后我下楼穿过大厅来到arun和朱丽叶的房间。我儿子和他老婆背对着背睡觉,就像被从一辆高速行驶的车从两边扔出来一样。我儿子的呼吸有点不自然,打呼声音很响。但是朱丽叶” “朱丽叶怎么了?” “她睡得很好,辛沐。仿佛任何东西都伤不了她。她背着我儿子出轨,亏她还能睡得这么平稳。”拉贾生气地说道。 “看来你对她出轨一事相当确信。我能问问,你注视他们有多久吗?” “大概5分钟,然后我后半夜一直都没有睡着。我一直回想我那个梦。从那个梦中,你有觉察到不好的征兆吗?”拉贾关心地问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下关联。”拉贾一只手用中指顶着太阳穴,大拇指托着下巴,“你能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在梦中看见的那个动物吗?你说你不是很确定,那动物究竟是山羊还是狗。” 拉贾点了一颗烟,吸了一口:“是的,我只知道它有着深色的皮毛。而且它呼吸困难。” “就像arun吗?你说你看着arun睡觉的时候,他的呼吸有点不自然。”辛沐注视着拉贾,自然地说道。 “你认为在我梦里的动物是arun?”拉贾疑惑道。 “还有你说那只动物处于死亡的边缘,而且你赋予了它性别。”辛沐的头微微地倾斜。 “是吗?”拉贾眯着眼睛问道。 “是的,当你拿着根棍子站在它面前的时候,你称呼它为‘她’。” “所以你觉得那个动物是朱丽叶?”拉贾警觉地问道。 “我不知道。”辛沐摇了摇头,“你是这么想的么?” 拉贾合上了嘴巴,没有说话。 “你觉得这个梦还可能暗示些什么?”辛沐接着问,“你你刚谈到那种快没有时间的感觉,在海滩上也是,在你儿子家后院也是,就在他向你走过来的时候,你提到那种迷惘的感觉。” “时间,嗯,时间,”拉贾点了一颗烟,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是的,时间永远都不够。” “做什么的时间?”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不觉得吗?有时间来做什么。”拉贾缓缓吐出了烟圈。 “我发现抽烟能让我镇静下来。”拉贾温和地看着烟,“烟对我有这个帮助。” “你,你介意我们继续讨论那个梦吗?” “我大学时开始抽的烟。我告诉过你吗?”拉贾又吸了一口烟问道。 “是的,你告诉过我了。”辛沐点了点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了。”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辛沐。”拉贾微微地笑着,“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一个女人薇迪雅吗?” “所以你更愿意聊聊薇迪雅吗?” “在我俩第一次约会前,我看见她在图书馆二楼阳台,我看着她点了一支烟,我心里想:我必须学会抽烟,那样我才能跟她聊上天。一天下午,我们先去看阿米特巴·巴强的电影,傍晚时分我们去了一个咖啡厅,接着我们点上了烟,然后我们吃了一顿美味的饭,然后又讨论起了电影的主题。我觉得我已经变得久经世故了。因为她抽得那么悠闲。那时候女人在外面抽烟还是很少的。当她把烟吸到肺里时,她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发现了仙境一般。而我吸烟的样子就像我的眉毛着火了一样。我可以整天都看着她抽烟。” “整天。”拉贾低下了头。 拉贾和薇迪雅仅仅通过课间的闲聊才认识对方一个星期,拉贾就知道他们会有更加深刻的联系。不仅仅是男女关系。她从不认为拉贾看起来有点木讷,事实上,她告诉他,这是她喜欢他最主要的一个特征。那以后,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面聊天。课间c放学c还有晚间。第一次约会的前一天晚上,拉贾第一次给薇迪雅打了个电话。 “那么,我们第一次约会你想去哪里?”拉贾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径直问道。 “喏,”薇迪雅调皮地说道,“你提出的约会,你应该选择一个地方。” “好吧。有一个很棒的地方,你可以吃到最棒的苹果派,你喜欢苹果派吗?“ “我喜欢甜食。但是,我很粗心的。”薇迪雅小心地说道,“我在吃饭时会制造很多混乱,尤其是用勺子或叉子的时候。菜会被我弄得稀烂,汤会溅得桌子上到处都是。所以如果你不觉得尴尬的话,那就带我出去吧。” “没关系的。”拉贾会心地笑了笑,“你平时也很粗心?” “通常我不会,但如果我一不小心,那就会弄得一团糟,简直是一场小小的灾难,比如摔碎东西或是把东西掉在地上。” “只要你不把咖啡倒在我身上,我觉得一切都很好。”拉贾轻松地说道。 “好吧,让我知道时间和地点。” “你决定时间,我去接你。”拉贾自信地说道。他始终面带微笑,电线那段的女人那爽朗直接的性格简直让他着迷。 第二天,拉贾是开着小摩托去接薇迪雅的。他脸上挂满笑容,拿着一个女士黑色头盔。薇迪雅穿着一双并不太高的高跟鞋,慢慢地向他走去,尽她最大的努力不跌倒。很明显,薇迪雅不常穿高跟鞋,她是为和拉贾的这次约会特别穿的。 路上,他们吹着凉风,谈论各种好玩的事情,直到到达目的地。 “我能牵你的手吗?”拉贾停好车后,薇迪雅认真地问道。 “喔。”拉贾发出一种惊讶的声调,好像在说:哇,那太快了。但同时他满脸的笑容又掩饰不住他的巨大喜悦。 薇迪雅的脸泛着红晕,开玩笑地打在他的手臂上,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你看起来很傻的样子,如果我跌倒你必须支付我的医药费。” 拉贾笑着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们开始朝咖啡馆走去。他们走进咖啡馆,那里闻起来像天堂!拉贾对自己说:选的好地方! 他们坐了下来,服务员很快把菜单拿来了。 “我在点苹果派,你呢?”拉贾望着薇迪雅说道。 “我想试试奥地利巧克力udpie,听起来很有趣。”薇迪雅调皮地说道:“udpie。” 拉贾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轻松。 他们点完菜后,薇迪雅大方地看着拉贾,在咖啡馆昏暗的灯光下认真地端详着拉贾的脸。拉贾看着薇迪雅灰蓝色的眼睛。薇迪雅笑了笑。拉贾也笑了笑。 薇迪雅抓起拉贾的叉子,从馅饼上切下了一块:“张开你的嘴。” 馅饼已经到了嘴边,拉贾来不及拒绝,吃了一大块,一半在他嘴里,另一半掉在了刚刚盛好的汤里。汤汁溅在了桌子上和拉贾的衣袖上!薇迪雅带着歉意赶紧用纸巾擦了擦拉贾的衣服。 “没关系。”拉贾嚼着馅饼说道。 这个女人在吃饭的时候果然会造成混乱。拉贾欢快地想着。 拉贾告诉她他要自己吃饭。她同意了。但还没等拉贾想自己切馅饼时,灯就灭了! “好吧,除了我喂你,别无选择了,不是吗?”迎着脆弱的月光,薇迪雅歪着头说道。 “好吧,但小心点哦!” “对不起,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薇迪雅低下了头。 可以看出薇迪雅并没有说谎,因为她喂东西时的确是小心翼翼的。每吃一口后,薇迪雅就会问拉贾:“这个可以吗?” 她真可爱,可爱极了!拉贾从未觉得一个女人竟能认真可爱同时又魅力四射。 吃了几口之后,整个情形对他们来说都很自然了。薇迪雅不停地说话,拉贾不停地在吃东西。吃完馅饼后灯就亮了。 两人笑了,接着他们谈了些学校里的的话题,还谈了谈先前看的电影。拉贾觉得自己有了最好的第一次约会!来自前,他对这一次约会很有信心,但仍有一些不确定性让他紧张,动摇了他的信心,有点像和新朋友出去吃饭,或者一个人去一个新的地方,他不能确定对方的真实想法。 而薇迪雅呢,她和她的朋友和家人相处得很舒服,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她吃饭时很乱,那是因为她太活泼了,他们喜欢这一点。但是如果她和一个刚认识的人在一起,如果她掉了什么东西或者洒了什么东西,她会觉得有点丢脸,有点尴尬。但是和拉贾在一起很舒服,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拉贾的紧张被她的更像孩子般的行为的天真无邪一扫而光。她没有假装她是谁,她就是她。 拉贾爱卓玛。非常爱。但那更像是一种亲情。一种严肃的关系。而在薇迪雅身边,拉贾感觉快活c富有创造力。那让拉贾体味到了活着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第四次问诊:梦的解析(二) 星期三上午 9:00 晚饭后,两人去看了电影。这是一部浪漫的电影,不是拉贾喜欢的类型,他甚至在电影中途睡着了。薇迪雅继续观看。电影的后半场很触动人心。接近结束时,薇迪雅开始轻轻哭泣。拉贾醒过来时,马上把薇迪雅搂在怀里抚慰她。 第二天薇迪雅到图书馆时,发现拉贾正在看昨天的那部电影。薇迪雅很惊讶,因为他显然没有那么感兴趣。“你为什么看这个?”薇迪雅问。拉贾用真诚的眼神看着薇迪雅说:“我想看看是什么让你哭泣。” 拉贾从不是一个会浪漫的人,但他用自己蜗牛般笨笨的努力融化了薇迪雅。 大四上半学期时,拉贾和薇迪雅决定订婚,但在正式决定之前,文绉绉的拉贾给薇迪雅的父亲写了一封信。给女方父亲写信订婚,这可是第一回听说。 “亲爱的先生: 你知道,我与贵公司的薇迪雅已经处了3年的男女关系。在这3年中,我对公司有着透彻的了解,特别是与薇迪雅相关的一切:购物c情绪波动c喜欢的电视剧c电影和音乐c约会时我要穿的衣服等。同时我还在这些方面进行了严格的培训。 在这个部门工作一直都是非常愉快的经历。我收到了很多爱与奖励,部门也是。我坚信,我的理论和实践知识已经显著提高,可以升职了。我特此请求你们考虑,我申请的职位候选人是薇迪雅的未婚夫。我希望您能认真考虑这件事并接受我的申请。请查收我随信附上的简历。 我承诺将继续尽我所能,满足公司对我的期望。我相信,在您的支持和指导下,我将日复一日c年复一年,继续保持良好的业绩。 谨上, 拉贾” 是的,拉贾把简历也附上了。 令人惊喜的是,拉贾隔天就从薇迪雅那里收到了来自她父亲的回信: “亲爱的拉贾: 该公司在9/12/1983收到你的申请。此事正在积极审议中,经过严格程序的审核过后,公司会及时与你联系。 同时,建议你继续获取更多的经验,尽最大努力履行职责。这可能被视为公司批准你的申请的主要依据。据了解,该公司的董事(即薇迪雅的母亲,薇迪雅的姐姐)也有意打算给你升职。大部分股东和公司的总经理(即薇迪雅的母亲)对此非常热衷。然而,该公司最年轻的董事(薇迪雅的妹妹)对你的身份持保留意见。 来自其他董事的留言:你对公司所有女董事的情绪波动c购物c电视连续剧等问题有更多的了解是非常重要的。你也可以更多地关注她们喜欢的歌手。这对你的审核通过非常有利。” 谨上 薇迪雅的父亲” 两人订婚了,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美好的方向前进。直到拉贾的父母知道了这件事情。 “上个星期你提到,你和薇迪雅的关系急转直下,最后不得不结束。你俩的关系是不是以悲剧收场?”辛沐打断了拉贾的回忆。 “我出身婆罗门(上层阶级),她却不是。我们是来自不同的种姓。种姓体系的建立是为了维持社会秩序。我是独子,我们家唯一的男孩。而且我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 印度种姓制度,辛沐对这个是有一定了解的。以前拉贾听过一个讽刺种姓制度的笑话:在印度换一个灯泡需要几个人呢?很久很久以前,一位西方游客住进了一家印度饭店,发现房间里灯泡坏了,就叫人来换。结果一下子来了5个人,一个人负责搬梯子,一个人负责清灰,一个人负责换灯泡,一个经理在旁边指挥,另外还有一个人,专门陪这位游客说话。游客当场就双头抱头蹲下了,心想说,哎,我只想换个灯泡,你们怎么来这么多人呢,不是要抢劫吧。结果对方说,在印度,不同种姓的人,只能做与自己种姓相符的工作,比如这里只有我是婆罗门,所以只有我才有资格和你说话。 “当初遇到她时,你知道她跟你不是同一个种姓吗?” “当然。不过没什么两样。我无法抗拒她。我想生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和她一起度过。我们一起学习,一起散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有的时候我们甚至什么都不做,不过那样也挺好的。”拉贾淡淡地说道。 “那你们,你们发生关系了吗?” 拉贾顿了顿,看起来很慌张。 “拉贾?”辛沐喊了喊拉贾。 “我不应该那样做的。”拉贾低下了头。 “为什么?” “也许我们应该继续聊聊我们的梦。”拉贾说道。 “嗯,可以。不过我想让你先告诉我,你和薇迪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提出的分手。” “她是怎么提的分手?” “她,”拉贾浑身不自在,他摸了摸下巴,“我答应和她在图书馆见面,原本我以为她要给我个惊喜,比如送我个礼物或者字条什么的。但是她却告诉我,她不能再见我了。我恳求她重新考虑。但是我们却大吵一架,然后她就走了,身上穿着我的外套。我感觉就像,有人用一束炽热的丝线穿过我的心脏。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那一晚,拉贾哭了。一直哭到眼睛肿起来。 拉贾哭着睡着了。第二天早上4点醒来。他打通了薇迪雅的电话:“你对你的决定有把握吗?”拉贾气馁地问道。薇迪雅没有说话,沉默了大概有十分钟,然后挂掉了电话。那之后拉贾没睡。他一直盯着电话,等待她的来电。他一直翻动着相册,看着他们所有的照片,两人洋溢着幸福的脸! 在第二天早上7:30,电话响了:“是的,我很肯定。”薇迪雅说道。 就是这样。 那几个月后拉贾一直失眠。一直哭到睡着为止。 离毕业只有4个月了。拉贾的日程安排更像是论文c哭泣c吃饭c哭泣c坚持c论文c睡觉c哭泣和重复! 拉贾的父母不忍见儿子如此悲伤。拉贾每天哭泣,日渐消瘦,他们知道原因。 毕业那天拉贾又给薇迪雅打了一个电话,依旧没有人接。拉贾对着电话筒说了近一个小时。“我要结婚了。母亲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她叫卓玛,跟你名字一样好听。我尝试着去了解她,有点困难。不过把她当作你时,相处会容易一些。可是她不是你。嗯,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好一些。”拉贾挂电话时说道。 “不过,拉贾,我必须指出,”辛沐打断了拉贾的回忆,“这和你上次跟我说的有些矛盾。上周你聊到薇迪雅时,你暗示到你做出了很大牺牲。你说你对那些大于原则的人不抱任何耐心。但是现在看上去,这个选择并不是你做的。” 拉贾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为什么对薇迪雅那么有兴趣,她哪里吸引你了。别再提她了。” “因为每当你谈到她时,我看到了你从未显露过的一面:一种更活泼更生动的状态,像是沉寂的内心复活一般。老实说,你平常看起来非常呆板。” “不,并不是这样的,辛沐。”拉贾不耐烦地说道,“你所说的,我那一面,你是在,”拉贾叹了口气:“你在和一个鬼魂说话。” “我不觉得是这样。我觉得,爱着薇迪雅的那个你隐藏得很深。爱着薇迪雅的那个你更富有活力,但是那个你也受到了某种伤害。” 拉贾看了看辛沐,又点起了一颗烟,他看着慢慢上升的白烟,好长时间没有开口。 “在加尔各答有座叫豪拉的桥,它横穿了胡格利河,连接了豪拉和加尔各答两座城市。我家在加尔各答,薇迪雅的家在桥的另一边。因此这条桥是连接我们两家的地方。”拉贾停顿了一下,眼睛红润,“她从桥上跳了下去,淹死了。当他们在河底找到她尸体的时候,她还穿着离开时的那件夹克。我不知道为什么。”拉贾双手捂住了眼睛,“呃,其实我知道。她口袋里装了很重的石头,在那件夹克的口袋里。” “我,我很难过,对这一切。”辛沐轻声说道。 “你为什么难过,你又不认识她。”拉贾长长舒缓了一口气。 “我为你感到难过。为你所经受的痛苦,为你仍然在承受的痛苦,” “我还承受着痛苦?!”拉贾重复道,像是自言自语道,又像是在自问。 “过了几个月,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不久我就和卓玛结了婚。”拉贾双手捂住了脸颊。 “因此你要承受,三十年来默默承受这个惨剧。” “实际上是三十二年。不过没什么,就只是道伤疤。”拉贾轻描淡写地说道。 三十二年过去了。拉贾活得很好。不,只是活着。但拉贾永远也忘不了这件事。但至少他还活着。 “这可不只是一道伤疤而已。薇迪雅明显是一个与你密切相关的人。她结束了那段感情,还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开始你说的那个梦,你说那个动物从一个很高的悬崖掉下来,而薇迪雅也是从高桥上坠下身亡的。” 拉贾沉默无语。 “当你聊到薇迪雅和你的那段时光,你浑身散发的激情,让我想到了你描述你儿子和朱丽叶在一块难分难舍的场景。” “辛沐,拜托。不要把我和薇迪雅的关系同arun和朱丽叶的关系作比较。听着,这很荒谬。” “恕我直言,拉贾,我并不这么认为。你说过你从未和别人说起过薇迪雅,但时隔三十二年,你却和我在谈论这件事。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但我觉得,也许朱丽叶和arun之间的某种关系,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让你联想到你自己和薇迪雅的亲密关系。那或许,或许就是,在家庭关系中,你和你儿媳相互抵触的原因之一。” “也许,也许吧,辛沐。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有一点我确信无疑,我越来越难以和朱丽叶生活在一起。继续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拉贾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我得走了。”他看了看时间,摁掉了烟。 “嗯,拉贾,我想告诉你,如果你继续没法入睡,或者有一些烦扰的念头,或者再有类似的梦让你失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谢谢。再见。”拉贾伸手握了握辛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第五次问诊:祈祷 星期三上午 9:00 “已造成1000人死亡,另有约20万人无家可归。西孟加拉邦邦长表示,这是袭击东部海岸的最具毁灭性的季风性降雨之一。由于大部分公路被洪水淹没,救援未能及时到达。印度总理。” 广播突然中断,等待在辛沐的候诊室里的拉贾坐了下来,陷入一片焦虑之中。这时门打开了。 “我必须承认,我有些担心上次的问诊,担心你。”辛沐亲切地问道。 “现在依然没有好转,辛沐,事实上是变得更差了。”拉贾眼神倦怠。 “发生了什么事吗?你又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了吗?” “季风造成的洪水淹没了我父母的故乡,整个村庄被淹。我在新闻里还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他紧紧抓着一个汽车轮胎,勉强把头露出水面。他的眼睛,满是恳求之色。这个画面,一直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我睡觉睡不着。我想穿过电视屏幕,去救那个可怜的孩子。人们从四面八方敢去救援,而我却被困在布鲁克林。”拉贾用手捂住双眼。 “像一个被关在你儿子家里的囚犯?” “我儿子走了,他走3天了,去参加一场在圣路易斯举行的医疗会议。他临走之前我们一起看了那个报道,他指着电视说,’爸爸,我真庆幸你不在那儿。’哼,”拉贾轻蔑地笑了一声,“我感觉我的生活都离我而去了。我感觉自己,像个陌生人。我忍不住这样想,我改变不了我的感觉。” “你有向arun表达过你的感受吗?” “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和他说了心里话。我和他说,看到洪水的那些画面,让我更坚定我要回去。在这里我一无是处,只会碍手碍脚,所以让我走吧。他说他绝不会让我回加尔各答。他绝不会对他的母亲食言。他还和我说,’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跟个傻瓜一样。你回印度干嘛,没有工作,洪水遍地。’然后他说,’朱丽叶会以你的名义向红十字会寄一张支票。’那晚的晚些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他们在厨房谈话。朱丽叶说,’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她还说,单独和我呆在屋里的时候,会让她感觉不自在。arun说朱丽叶太矫情太扯淡了。他觉得家里有个男人更好,在他不在的时候,可以保护她和孩子们。然后朱丽叶说我,说我,”拉贾羞辱地说道,“不安分。不安分,被人这么说的感觉,就像一个轮子松了的旧水果车。我做了28年的数学教授,我和卓玛结婚30年了,这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的写照吗?如果说不安分,不安分的是她朱丽叶才对。她一直表现得像疯子一样,从arun走了之后一直这样。” “你说她表现得像疯子一样是什么意思,她干嘛了?” “她继续在外面,和白狐先生风流快活。星期六晚上他们出去了,都不顾她的儿子胃不舒服。”arun不满地说道。 “然后你在家里照顾小孩了。” “不不不,我没得到许可。”拉贾惭愧地说道,“她不允许我照顾小孩。她请了一个保姆。傍晚时,白狐先生,亲自来接她走的。当时我正巧在院子里,和他握了手。他可不像封面上那么帅。但很年轻,比我想象中要谦虚很多。我向他的成功表示了祝贺。然后他说的话让我有点震惊。他说‘我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然后他们一起走下台阶时,回头看了看我,然后发出笑声。” “你觉得他们在嘲笑你吗?” “相信我,如果你亲眼看到了,你也会这么觉得。我儿子说,”拉贾羞愧地说道,“我儿子说,他希望我在家可以保护她,而我的感觉恰好完全相反,见她笑的样子我就想狠狠地掐死她。” “我想弄清楚,是掐住她让她别笑出声,还是说直接掐死她。” “他们在嘲笑我,辛沐。”拉贾重重地说道。他把烟送到嘴边,但又放了下去。 “我理解,但” “不,你不理解,他们在羞辱我!”拉贾大声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让你明白,他们的嘲笑让我不爽了。因为事情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了。晚一点的时候,我听到屋前有人在说话。透过窗户,我看见了朱丽叶和白狐先生。他陪她走上台阶,然后,”拉贾眼神闪烁,“然后,亲吻她作为吻别。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这个要看是什么样的吻了。是亲嘴了吗?” “不,亲的是脸颊。” “那就没什么奇怪的了,美国人道别时经常会亲吻脸颊。” “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他吻过她后,朱丽叶小心地把手伸到他脸颊上,眼睛下方,然后,用弯起的手指背面轻轻地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朱丽叶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我儿子的脸。”拉贾忧伤地说道。 “我个人还觉得还有待考量。” “这太扯了,辛沐。她让我的家庭蒙羞。目睹吻别那一幕后,我僵在了窗户前。我能听到她,在二楼准备铺床,而且我觉得,我听到了她锁上她卧室门的声音。她甚至不去看看她儿子。然后我想睡觉,但是我没法不去想朱丽叶,她躺在床上,她在想着谁。我觉得如果她直接和白狐先生私奔去了更好,或者就这么消失了最好。”拉贾甩了甩手说道。 “消失?你指的消失是什么意思?”辛沐追问道,“我得说,你今天的用词有些。”辛沐没有说下去,他转而说:“我真的想理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如果你的感觉真的像我今天我所听到的那样极端的话,我” “一开始你问我是不是又做了令人不安的梦,我又做了一个。”拉贾打断了辛沐。 “相同的吗?” “不,不同的。”拉贾无力地摇了摇头:“相当恼人。” “你想和我说说吗?” “嗯,我想,”拉贾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它可以帮助你了解我的感受。” “我希望如此。” “我看到我儿子arun,躺在家门口外的大街上,他没有意识了。孩子们都在屋里,透过窗户向外面看,他们很害怕。街道后面是一片森林,生长着茂密的黑色树林,一个长着一头深色长发的女人,从森林里走出来,她穿着白色的长袍,如月亮般洁白,我站在我儿子身边,此时那个女人正向着屋子这边走来,我想要抓住我儿子的胳膊,往回拉,但是胳膊脱落了,就像一块旧石膏这样。然后我在想,我要用这条手臂来保护孩子们。” “保护孩子们免受这个女人的伤害吗?” “这条手臂很重,很厚实。我可以狠狠地伤着这个女人。然后,”拉贾顿了一下,“我就醒了,在我正准备打这个女人的时候。” “你觉得这个女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觉得她到底是谁呢?”拉贾问道。 “嗯,有时候,梦里看起来的样子和他本人现实中的容貌不一样。” “你觉得会是朱丽叶吗?”拉贾疑惑地问道,接着他又否定了他的想法,“不,她有着深色的头发。深色的,像玛瑙一样。而朱丽叶的头发是金黄色的。”紧接着他摇了摇头,“也许是戴了面具的朱丽叶。” “你就是这么看朱丽叶的吗?你认为她是个威胁吗?” “我不知道。她的生活很神秘。”拉贾顿了顿说,“那个女人绝不会是卓玛。”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绝对不会伤害我妻子的。”拉贾重重地说道。 “你会伤害朱丽叶吗?” “我感到奇怪的是,我无法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哪怕是当她走得很近的时候,我用力紧紧抓住我儿子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血液流入到我的手中,她离我非常近,以至于我可以闻到她头发上所戴着的鲜花的香味,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脸。” “像el gre《头插鲜花的女人》里那样吗?” “什么?”拉贾抬起了头。 “你最开始说道薇迪雅的时候提到的那幅画。” “我知道!但你什么意思?”拉贾质问道。 “嗯,沉默了32年后,你又提起了她的死,这并不奇怪,她的某些方面,哪怕是一些最细微之处,也可能出现在你的梦里。”辛沐停顿了一下,“你说你有种感觉,需要保护你的孙子孙女,你说你感觉到血液流向你的手,你说你准备好去伤害这个女人了。” “听着辛沐,我不想再谈论这个梦了。”拉贾摇了摇头。 “好的。”辛沐十指合在一起,“我可以问下为什么吗?” “因为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 “我很困惑,刚刚你还在让我帮你解读这个梦,帮你分析你的感受。所以我很愿意这么做。比如,这个从树林里出来的女人,很明显对你影响很大。你同意我说的话吗?” 拉贾低下了头,用双手擦了擦脸。 “你扯断你儿子的手臂的画面,有时候,在梦里我们会表达出很原始,或者说,很野性的一面,我们的意识” 拉贾大声了说了一句孟加拉语。他站了起来,背着辛沐,然后转身过来,指着辛沐大声吼道:“人的忍耐是有限的。我已经确定了,在梦里出现的人不是薇迪雅。你所暗示的东西让我很不爽。我,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薇迪雅。” 愤怒也可以是一种将自己的真实感情埋藏起来的方法,这样人们就不必面对c感觉和处理。紧接着辛沐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认为你会伤害薇迪雅?” 拉贾沿着书架旁来回走动,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你根本不了解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拉贾大声指责到。 “但是我想去了解,我想知道。” 拉贾避开辛沐的眼神,走到窗前。 “我可以问你,你从梦里醒来之后做了什么了吗?”辛沐问。 “我去看了看孩子,他们睡得很香。之后我下楼去了朱丽叶的房间,我忍不住想去看看,她的房门是不是真的上锁了。” “结果呢?” “上锁了。” “如果她没锁,你打算做什么?” “她的房门锁上了,这才是关键。” “不,我在问你,如果她的房门没锁,你打算干什么。”辛沐重重地说道。 “我想过打电话给你。”拉贾转过了头。 “你为什么没打?”拉贾站了起来,站在拉贾旁边。 “因为那是午夜。而且一切都感觉,很混乱。然后我上楼回到我的房间。我写信给卓玛。” “我可以问问你写了什么吗?” 拉贾坐在了窗户前的木凳上,他忧伤地说道:“我真的想过打电话给你。” “下次我希望你这么做,好吗?”辛沐做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拉贾。 “好吧,或许吧。”拉贾垂下了眼睛。 “拉贾,你现在的生活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你失去了妻子,你开始谈论一段以悲剧收场的爱情故事,你担心你的儿子,你担心你的孙子孙女,你对你儿媳有着矛盾的想法。你对发生在你家乡的洪水感到深深担忧。我很担心你,拉贾。所有紧张情绪一下涌向你。我理解,这种情况下,很难让自己不要失控。而且,我建议,你可以考虑多来几次。比如一周两次。” “你认为我疯了吗?” “不不不,没有,你没疯,我向你保证。许多病人都一周来两次,但并不说明他们疯了。只是多关注下自己,更深入地治疗,对他们有好处。” “朱丽叶和arun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拉贾手不断摸着嘴唇,“我不想再增加他们的负担。” “你需要我跟他们谈谈吗?” “不不,别这样,我不希望这样。”拉贾垂下了头。 拉贾起身,整理了一下沙发上的靠垫,向门走去,“你常祈祷吗?辛沐。” “有时候会。” “那么请祈祷吧。” “为了什么?” “为了让印度的雨可以停下来。”拉贾关上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写给卓玛的信 “卓玛,我已经三十二年七个月一周零五天没能和你通话了。我很抱歉。我一回家就要补偿它。我爱你!”拉贾在信纸上写道。 拉贾上一次给卓玛写信是她去世的前一天晚上,给卓玛的回信。结婚三十年来,每当拉贾出差时,拉贾总会给卓玛寄一封手写信,而回到家后,拉贾总能在书架的抽屉里看到卓玛的回信。等电话普及了,两人依然保留着这个习惯。 “我想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拉贾写道。 他想到了arun,想到了朱丽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想到了印度,想到了父母老家的洪水。泪流满面。 卓玛去世之前的那一年,拉贾一直忙于工作,没有好好地和她谈过话。 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需要坚强!”出差在外的拉贾第一次收到卓玛寄来的信。看到这封信时,拉贾泪奔了。 几天后,拉贾接到一个电话,卓玛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说她最多还有半个月。她被诊断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的并发症。她的腹部插入了一根喂食管,因为舌头发抖,她不能再说话了。 拉贾记得在等待登机的时候他眼里浸满泪水。他记得一个好心人给了他一包纸巾,还有一个人给他送来一瓶水。拉贾记得整个飞行过程中他完全麻木了。他不敢想象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他害怕不能见到卓玛。他记得他的老友前来接他。他记得他跌倒在老友的怀里,伤心得发抖。他记得老友试图安慰他,可是他什么也听不见。 他立即冲到医院去看她。对于卓玛来说,拉贾的到来是一个安慰。她含泪的眼睛向拉贾打招呼。她不相信她的眼睛,他就在她面前。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有相见了。这对于卓玛来说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拉贾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她的痛苦,拉贾感到痛心。而卓玛只想和拉贾回家,她想和拉贾共度最后的时光。他们在医院住了几天,然后回家了。 她的身体开始恶化。拉贾给她吃的东西她都吐了。她的生命迹象下降,她的生命已走到边缘。但拉贾从来没有表现出放弃的迹象。 为了让她最后的日子难忘,拉贾开车送她去海滩。 卓玛的几个好友给她化了妆,穿上了裙子。卓玛打扮得像个公主,穿着透明的水晶高跟鞋。她那深蓝色和绿色的眼影,因为混合和分层的原因,让她看起来好像她有一双黑眼睛。两个充满活力的面颊挂着红晕,嘴唇涂有明亮的粉红色口红。 “你真漂亮!”泪水浸润在纸上,拉贾写道。 他们很难找到停车位,所以他们只能停在离海滩500米远的地方。她的轮椅陷在沙子里,所以拉贾抱起了她。令人惊讶的是,在拉贾抱着卓玛时,许多游客跟着他们。他们看着拉贾和卓玛俯瞰大海。 他问她是否喜欢眼前的景色。她只是看着拉贾,然后笑了。 她是最可爱的女孩,为了让拉贾开心,她用尽力气做了个鬼脸。 她对拉贾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爱你,拉贾。” 她声音含糊,但是拉贾能听得懂。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起来像30多年前的那个穿着尼龙搭扣鞋,扎着马尾,跟着拉贾屁股到处串门的小姑娘。 一个小时后,她正要入睡,拉贾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谢谢你的一切。谢谢你的爱。” 这是拉贾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然后闭上了眼睛。她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呼出。她的心跳减慢,几秒钟后她的心脏跳动愈加微弱。但她还活着,连一丝挣扎和痛苦都没有。从那一刻起,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拉贾摸了摸她的头,她死在拉贾的怀里。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临走前有多么漂亮和幸福!”拉贾继续在笔记本上写道。 拉贾的噩梦成真了。那以后,他相信生命中从此再不会出现爱。他躺在地板上,尖叫着,在震惊和悲伤中扭动着。他觉得所有希望和梦想都破灭了。他真的希望卓玛的死只是一个可怕的噩梦。 卓玛死后,一切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当拉贾痛哭时,有人抱住了拉贾。那是arun,旁边站着他的妻子朱丽叶。 他才想起一个星期前给arun打过电话。他记得他跟arun说妈妈快不行了,赶快回来见最后一面。 拉贾无法进入他的房子,她的棺材放在中间。他瞥了一眼她那毫无生气的身体,转过身抱住arun。看不见她,他喘不上气来。索性他又上前抱住了棺材。卓玛的老母亲把拉贾拉到一边,给了拉贾一枚戒指,那是他向卓玛求婚时送给她的戒指。 拉贾整夜坐在她的棺材边。他周围都是爱她的朋友,他们很关心卓玛。他们交换了卓玛的故事,笑了。第二天,她被送到火化场。卓玛的母亲为她唯一的女儿做最后的祷告。拉贾看着她的尸体进入炉子。他转向他最好的朋友,告诉他他很害怕。arun握着拉贾的手,另一只手握住了朱丽叶。当拉贾看到卓玛被火焰吞没时,拉贾最后一次低声说“我爱你。” “我每天都想念你。”拉贾写道。 有时你只是没有意识到一切都会很快分崩离析,直到它结束。无论你多么努力地坚持,那个人已经走了。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拉贾一点也不好。他很高兴能陪伴她三十多年,但他仍然希望她回到他身边,陪他走完剩下的日子。 “时间不能治愈一切,我只是习惯了痛苦。”拉贾又写了一行字。 拉贾对卓玛的最后一句话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卓玛对拉贾说的最后一句话也不会。拉贾一直想念着她。他没办法摆脱掉她大部分的东西。这些都是她留给他的。他甚至留着她的头发。她是他永远的爱人。她是他一生的故事。 “对不起,这么长时间。一旦我开始想你,我就无法停止。现在,我需要别的东西在我的脑海里。你在32年前的9月30日去世,我每天都在想念你。” “我很快就会见到你。”拉贾最后写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朱丽叶的突然到访 “很明显,你没有料到我这个邪恶无情的儿媳妇会来。”金发女人放下包,两腿并拢在一起坐了下来。她穿着包臀裙,看起来极为优雅。这个人是朱丽叶。 “我肯定他就是这么说我的,我有说错吗?”朱丽叶问道。 “我能问问你手臂怎么了吗?” “我们吵架了。”朱丽叶看看了手臂上的纱布。“然后事态失控了。他当着孩子们的面推了我,我倒在了书架上。那里有个钉子头,没有完全地锤进木头架里。我进了急诊室,缝了三针。” “这场争吵是怎么开始的?”辛沐疑惑地问。 “我们要停止拉贾的心理治疗。”朱丽叶眼睛朦胧,她重重地说道。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这个星期三是他最后一次治疗。这个应该够付这一次的费用,以及临时取消治疗的补偿。” “这真的没有必要。” “这能让我舒服一点,收下支票吧。”朱丽叶将支票递到辛沐面前。 “我,我有些不明白。”辛沐尴尬地说道。 “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朱丽叶将支票收回了。 “我只是觉得,我已经开始和他建立起某种联系。他已经开始配合我治疗了。” “无意冒犯,辛沐医生,但是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配合,那我很同情你的其他的病人,更不用说他们的家人。”朱丽叶毫不客气地说,“他的情况已经不止抑郁那么简单了。” 朱丽叶眼睛湿润了。 “很抱歉我不能同意,我觉得他真的开始” “你又没有和他生活在一起。从他开始接受治疗以后,他的行为变得愈加恶劣。而且,我怀疑。”朱丽叶没有往下说下去。 “你怀疑什么?你能说得更详细一点吗?还发生过其他的冲突吗?” “他表现得越来越奇怪了。他又像以前那样躲在自己的房间,他每次出来的时间都是定时定点的。昨晚我送孩子们上床睡了之后,他来到走廊上,他就站在那里盯着我,我费了好大劲才鼓起勇气从他身边走过去。” 接着朱丽叶惊恐地描述道:“他看着我的样子,他甚至没有眨眼,我当时甚至想要打电话报警。我无法想象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而你又给了他什么建议。” “你当时害怕什么?” “我害怕他会杀了我。”朱丽叶脱口而出。 “杀了你?” “他有跟你说这方面的想法吗?”朱丽叶陷入了一种焦虑的状态,“我是说,我知道他肯定跟你说过对我的不满,但他有跟你说过想对我做些什么吗?” “比如呢?” “比如杀”朱丽叶没有说完。 “对不起,我不能透露我和拉贾的谈话内容。” “但是诊费我来付。”朱丽叶轻蔑地笑道,“天啊,真浪费。一周220美金就只能让他越来越疯狂。事实很简单,你没有帮到他。我想让aar一n为他父亲开些更强效的药,能真正起作用的。或者直接送到监狱!” “送到监狱是什么意思?” “等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朱丽叶愤愤说道。 辛沐倚靠在沙发上,思量着朱丽叶的话的意思。 “所以拜托了,收下支票。”朱丽叶递上支票,冷漠地说道。 辛沐拿起了支票:“当你说你先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 “那是一瞬间的想法,我没有真的”朱丽叶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坏,我内心里有一部分是同情拉贾的。” 眼泪在朱丽叶的眼睛里打转。 “在什么方面?” “他是一个有吸引力的中年男人,他的人生还没有结束。这种痛苦的生活似乎是他自己选择的,然后把我们的生活也变惨了。朱丽叶强调道,“现在的整个形势让我担心。” “你看起来很担忧。” “我睡不着觉。我工作的时候不能集中注意力,我感觉越来越难以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手稿c我的作家。”朱丽叶停顿了一下,她看了辛沐一眼,然后看向窗外。 “你的客户叫什么名字!” “ethan,”朱丽叶转而说到,“我想拉贾都跟你说过了。‘白狐先生’,他是这样称呼ethan的吗?”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辛沐问道。 “拉贾都跟你说了对吧?”朱丽叶笑看着辛沐。 “拉贾跟我说了什么?” “少跟我装糊涂。”朱丽叶鄙视地说道,“我知道拉贾怎么看我。他认定我出轨了。” “你出轨了吗?” 朱丽叶没有说话。 辛沐忍了忍,但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你想要和专业人士谈谈你的问题,我很乐意向你推荐一个人。” “是啊。”朱丽叶冷淡地浅笑。她拿起包,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关系,很明显你只爱听单方面的故事。”朱丽叶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水,那是辛沐专门为拉贾泡的,“很明显你只相信他的话。” “朱丽叶,我非常想听听你的说法。”辛沐挽留到。 “ethan死了。这就是我的说法。” “死了?” “对,如果这事跟拉贾有关,那你也脱不了关系。”朱丽叶终于泪崩,大声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白狐先生死了 那天晚上很黑。照明的唯一灯光来自路两旁的老旧的路灯,零星的排列在一条车道上。昏暗的街灯把世界笼罩在一片深橙色中。 只有两个人:朱丽叶和ethan。 他们正在讨论ethan的新书《白狐》,谈到了里面最好笑的一部分。他们的笑声划破了寒夜的寂静。他们戴着兜帽,双手深深地插在口袋里。试图保持温暖是很困难的,当他们吐气时,那立刻就变成了薄雾。这条路铺得很不好,到处都是岩石和细沙,裂缝和坑槽。这是一条比较寂静的街道,偶尔他们会经过一些小房子。房子门口的花园的链环栅栏都是残废的,有几个被完全撞倒了。电线的桅杆几乎要倒塌了,看起来很危险。斑驳的墙壁到处都可以看到涂鸦艺术。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街区,但因为僻静,两人经常来这里散步。 他们走的路越来越令人讨厌了。早春留下的泥水坑让人举步维艰。他们开始在街道的边缘石子路上散步,慢慢地向朱丽叶的家里移动。夜比以往更加黑暗和寂静,他们期望看到和听到任何靠近他们的汽车。 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朱丽叶的记忆,最终朱丽叶的笑容结束在了ethan开始手舞足蹈地描述他的下一部小说的时候。 突然间,一个全身黑衣带着口罩的男人在他们前面几码远的拐角处开了一枪。他枪法并不是太好,朱丽叶感觉他想朝她开枪。不知道为什么,朱丽叶就是有这个感觉。ethan似乎也看到了,他狠狠地推了朱丽叶,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有一秒钟,朱丽叶感觉好像世界已经停止移动了。 接下来,出现了惊人的画面:朱丽叶看着ethan缓慢地倒在地上,他的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接着他的头狠狠地撞到了地上的石头上,脸上挂着难看的表情。 但他没有呻吟,只是纹丝不动。 朱丽叶试着大叫,但没有任何声音从朱丽叶嘴里出来。朱丽叶的喉咙感到空虚,声带几乎要爆裂了。朱丽叶只是站在那里,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朱丽叶过于震惊,甚至昏迷了一小会儿。周围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扭曲了朱丽叶的视野。她仍然无法相信她所目睹的一切。 最后,几秒钟后,朱丽叶清醒了过来,她终于冲到ethan身边紧紧地搂起了他。 这是一个残酷的景象。ethan的肚子有一个巨大的c敞开的伤口。他的脖子奇怪地扭曲着,他的眼睛仍然盯着朱丽叶。朱丽叶喊他的名字,抓住他的外套和他的手。他没有回答。朱丽叶又喊了他的名字,继续摇晃他柔软的躯干。他的头轻轻摇晃。泪水在朱丽叶的眼中游荡,朱丽叶能感觉到它们从她的脸颊滚落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朱丽叶可以看到他的整个生命在自己眼前闪现。 然后朱丽叶就僵住了。可怕的空虚征服了朱丽叶。 到处都是血。朱丽叶托着ethan的头,她的手很快就流满了血,然后朱丽叶倒掉了它。血浸透了朱丽叶的黑色裙子。朱丽叶使劲地晃动着ethan,试图把他叫醒。然后朱丽叶站了起来,握紧拳头,朱丽叶看到那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他似乎上了一辆车,红色的尾灯在黑暗中闪烁。当朱丽叶追赶它时,一股无法控制的愤怒爆发了。朱丽叶尖叫着,一个响亮而高亢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寂静。在远处你可以听到卡车飞驰而过,房子里的狗在叫。朱丽叶浑身都在发抖。她继续尖叫了很长一段时间,一股莫名的情绪包围着自己。朱丽叶抬起了头,诅咒着上方的天空。 但它没有帮助。朱丽叶的个人宣泄使她的头脑出乎意料的空虚,一个可怕的空虚填满了朱丽叶。在那一刻朱丽叶感觉自己只是进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梦境。朱丽叶希望很快醒来。 朱丽叶很快就回到现实中去了。ethan仍然躺在地上不动。朱丽叶跑过去,跪在了他身边,抓住了他的两个太阳穴,恳求他醒来。朱丽叶大声的恳求很快就变成安静的耳语。朱丽叶记得她的前额放在ethan的额头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浸润在了他的脸上。朱丽叶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只是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很长时间。 朱丽叶终于恢复了知觉。尽管朱丽叶还是很震惊,然后拨了911。在给出对方所需要的信息,朱丽叶立刻打电话给了ethan的爸爸。他是第一个到达的。 ethan爸爸开车到达的时候,朱丽叶还把ethan抱在怀里。朱丽叶几乎没有放下ethan,直到下ethan的爸爸将他抱了起来。他将他搂了下去,在他怀里,ethan像一个超大的婴儿。这是一幅朱丽叶永远忘不了的画。ethan的爸爸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即使天很黑,你也能看到他脸上的疼痛。你可以看到怀疑和毁灭。你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混乱。他只是坐在那里,颤抖着抱着死去的儿子。当朱丽叶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时,感到一阵寒意。她的眼泪在脸上干得很厉害,一阵狂风吹过了朱丽叶的背脊。直到那时朱丽叶才意识到天气有多冷。 不久之后,警察出现了。ethan的爸爸是一个警察。当他们试图和他沟通时,他的同事们都吓呆了。他几乎不理睬他们,用手把他们推开了。几分钟过去了。又一辆警车停了下来。然后另一辆。警车红色和蓝色的灯光在夜空中闪烁,让朱丽叶觉得恍如隔世。警察设法保护犯罪现场,ethan的爸爸独自离开了。有几个人试图安慰他,但他似乎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眼睛仍然盯着他的儿子,好像在寻找生命的迹象。朱丽叶得到了一个毯子,并告诉朱丽叶后面的救护车也很快到达。其中一个医生试图和朱丽叶说话,但朱丽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朱丽叶深呼吸努力保持镇静,试图以自己的步调处理着正在发生的事情。 朱丽叶无法准确叙述发生的事情,但她记得警察试图盘问自己时,她设法对所发生的事情做一个轻松但直接的描述。朱丽叶想他们很快意识到自己仍然处于震惊的状态。 描述自己当时的感受是非常困难的,主要是因为朱丽叶一点也不记得有什么感觉。 朱丽叶只是觉得空荡荡的。 还有,拉贾。朱丽叶的脑海里时而浮现他的身影。朱丽叶甚至在对照他的身形和凶手是否吻合。 同时,ethan的父亲终于放开了他儿子的尸体。一个警察提出要送朱丽叶回家,朱丽叶拒绝了。 ethan被抬到担架上时,警察用粉笔在他中弹后躺在的位置上画了一个人形轮廓。 这是朱丽叶最后一次见到他。 但那时朱丽叶还不知道。朱丽叶只是继续往前走。 arun这个时候来了,朱丽叶坐到了他的车里,他开车送朱丽叶回家。这段旅程既暖和又安静。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他们两个都吓坏了。 当他们在家门口停下来时,arun告诉朱丽叶他想和朱丽叶谈谈。他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朱丽叶告诉他,自己有点累了,想立刻休息。 所以他只是拥抱了朱丽叶。朱丽叶拥抱了他。他们拥抱了很久。朱丽叶又哭了起来。当朱丽叶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时,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崩溃了。朱丽叶能感觉到世界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最终arun帮朱丽叶盖上被子后就离开了。朱丽叶累极了,头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这是朱丽叶最后一次那么容易就睡着了。 那天朱丽叶失去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他不仅仅是朱丽叶最好的朋友。他是朱丽叶的灵魂伴侣。朱丽叶不相信灵魂伴侣,但他很接近一个灵魂伴侣应该有的样子。朱丽叶有arun,有两个孩子,ethan也有家室,但他们都知道界限在哪里。事情发生后的几天,朱丽叶无法想象没有他的生活。她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自己再也看不到他大笑或是开玩笑了。朱丽叶无法理解他已经走了。朱丽叶不想。朱丽叶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 是自己害了他。 朱丽叶不需要解释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彼此了解,在他们的生活中有这样的人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们的感情从未结束。他突然走了。带走了朱丽叶的一部分。 从那以后朱丽叶就不得不忍受创伤了。噩梦常常困扰着朱丽叶,但今天仍然困扰着朱丽叶。偶尔,朱丽叶在午夜醒来,满身汗水的景象在眼前闪现。那天晚上改变了朱丽叶。就好像朱丽叶对世界的看法在数小时内完全改变了。 可悲的是,一个星期了,他们仍未抓住凶手。毫无疑问,拉贾是朱丽叶最怀疑的人。但是arun说那晚他爸爸一直在房间里睡觉。 但是,朱丽叶内心里已经认定了拉贾是凶手。他认定我出轨了,他想替arun报复我,他想杀死我。结果拖累到了ethan。想到这,朱丽叶心里升起一股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拉贾自杀 星期三上午 9:00 “我猜这是我最后一次问诊了。”拉贾站在门前说道。 “你是什么感觉?” “事实上,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问诊,反而让我觉得很特别。”拉贾缓缓地坐了下来,让身体完全依附在沙发上,“我已经开始期待这些谈话了。” “我也是。” “我想不到以后我应该怎么办。或许我会去找教堂大街上卖我糖果的家伙聊聊天。偶尔我想找arun聊一聊,但他总是不断地问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开心?’或者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拉贾叹了一口气,“我的脸上总是挂着忧伤,我能感觉到这一点。但这是我的事。我只是悲伤而已!我所爱的人永远地离开了我,这就是我悲伤的原因。让他完全理解这一点应该很难吧。” “你什么感觉?” “总是被别人指责让我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绪。我被压碎了。我很尴尬。我还不是特别老,我希望被认真对待。”拉贾坦白道。 “我知道这个星期在家里发生了一次冲突。”辛沐说。 “我一直在不停地想我的梦,那个关于深色头发女人的梦。”拉贾避开了辛沐的话题,“我想你是对的,这个星期,这个女人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出现。你一定非常有本事,才能让我在这么多年以后还这么频繁地想起薇迪雅。她头上的花,el gre的油画。你的观察很仔细,很有力。” “当你想起薇迪雅的时候,你当时的心情是什么?” “心情?比如说?”拉贾问道。 “开心?愧疚?难过?或是其它的什么。” “为什么要问这个?”拉贾警惕地问道。 “你告诉我你和薇迪雅的那次分手,她的自杀,但是”辛沐晃了晃手,“我只是觉得另有隐情。我知道薇迪雅对你的人生有重大影响,但我总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这种影响似乎和你有关,甚至是你造成的。”辛沐顿了顿说道,“那个深色头发女人的梦,她的头上戴有鲜花,你说你甚至可以闻到花的香味。你第一次描述薇迪雅的时候,你说她像el gre的《头插鲜花的女人》里的人一样。这很难不让我觉得这个深色头发女人就是薇迪雅的投射。但最让人着迷的一点时:你觉得她总以威胁性的形象出现。你说她从黑色树林中出来,朝着屋子里走去。但是你其实并不知道她具不具备危险性。但根据你的描述,你却想狠狠地去伤害她。” 辛沐倾身问道:“拉贾,你伤害过薇迪雅吗?” 拉贾抬起头死盯着辛沐,没有说话。 “当你在梦里时,你是想要攻击她的。你说从树林里出来的那个女人有着深色的头发。深色的,像玛瑙一样。但朱丽叶的头发是金黄色的。但是你固执地认为那是戴了面具的朱丽叶。然后你想要攻击这个戴了面具的朱丽叶。而现在,你和朱丽叶发生了肢体冲突。” “我和朱丽叶发生冲突不是因为这件事。”拉贾即刻反驳道。 “那是因为什么?” “她认为是我杀了她的情人!”拉贾生气地说道:“我不允许别人说我是一个杀人犯!所以我打了她。但这一幕,刚好被下班回家的arun看见。他愤怒地对我嘶吼着,说我在分裂他们的婚姻,说我让他们的家庭变得不和谐,还说我迟早会把这个家分裂。他还让我搬出去。” “搬到哪里?” “我当时也很生气。我说,行,那就给我买张机票,我立刻回印度。”拉贾回应道。 “他们怎么说?” “arun几乎没有说话。朱丽叶说如果arun在我身上再花一分钱,她就立刻跟他离婚。” “你儿子那样说你,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他那么说我,让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拉贾的眼睛湿润了。 “那时候很晚了,我没有回到三楼的卧室里,而去了阁楼。那里让我感觉平静。然后我就给卓玛写信。”拉贾低着头,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几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我能看看吗?”辛沐温和地说道。 拉贾将信递给了辛沐。辛沐戴上了眼睛,慢慢讲信打开,认真地看着: 卓玛: arun,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宝贝,我生命中的爱。 卓玛,我很伤心,但也在努力体谅他。他被吓坏了。他的水坝决口了。为了他现在的家庭他不得不抛弃他以前的家庭。 我想起他青春期时我和他交谈的那些时光。我们谈论生活,快乐和女孩。性c爱c目的c意义c实现。你担心他太闷而讨不到媳妇的时候,我还鼓励他找她心仪的姑娘要电话号码。后来,他顺利和姑娘约会了,我还为他的约会支招。那时我们关系无比亲密,我们无话不谈。但自从他来了美国,一切都变了样子。 今天,那些话,从来没有想象过我们的孩子会对我说那些话。疼痛太深了,在我身上刻出了一个洞,我简直无法填补,阴影吞噬了我。 我像是踩着独木桥过河,一天又一天。我很疲惫,我想抓住任何救命稻草。比如给你写信。 我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长长的夜晚,坐在阁楼的窗户边,看着黑夜。在这些脆弱而短暂的时刻,我无比思念你。我悲伤的海洋涨得比海岸还高。我很伤心,很无聊,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渡过这一关。 我的心破碎在我的胸口,翻滚出让人作呕的咸。arun年幼时的笑容在我面前闪现,然后消失了。他迷路了。我们的孩子变得不一样了而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后来他遇到了朱丽叶。我看他那么开心,就像我年轻时候的那个样子,我喜欢的那个男孩又回来了。他的笑容充满了承诺。他的笑声,他的欢乐,在我的心歌唱。虽然他们的爱是年轻的,不完美的,但它是真实的。他俩的感情使他充满了力量。 接着,他跟她一起搬到了美国我应该听你的,我不应该同意的,卓玛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求求你,带走我,卓玛。 读完信,辛沐默默地将其折好,放到拉贾手上:“我很遗憾你的生活如此痛苦,拉贾。” 拉贾眼神空洞,没有说话。 “所以你之所以同意arun同朱丽叶结婚是因为薇迪雅吗?你想让他拥有你曾经拥有过的快乐。虽然短暂,但一生都难以忘怀。” 拉贾微微点了点头。 “写完信你干什么了呢?” 写完信后,拉贾第一次躺在床上哭泣,默默地祈祷上帝能把他的生命带走,这样他就不必再经历另一天的折磨了。他会哭着睡着,紧紧抓住希望的碎片,然后就可以看到卓玛了。 但那是不现实的。因此,拉贾企图自杀。 下了楼,arun和朱丽叶的房门紧闭,拉贾能听到arun的鼻鼾声。他喜欢听这个。他在那里待了一会,然后在厨房里找了一把刀,准备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 然后,他意识到arun也许会要一个解释。他下了楼,给arun写了一张便条,告诉他他爱他,但他不想再活下去了。他又返回了阁楼。 当拉贾拿起那把冰冷的水果刀时,泪水淹没了他的眼睛。所有与arun的记忆都掠过他的脑海。拉贾想拼命地结束它。 慢慢地,拉贾把刀放在手腕上,把它滑了过去。伤口很大,鲜血喷涌而出。拉贾喘着气,不知道该怎么办。鲜血洒在地板上和柜台上。拉贾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加速留下。 为什么我还活着?睁开眼睛后,这是拉贾的第一个问题。 然后,好像梦境一样,拉贾的小孙女蹦蹦跳跳地走进屋里,眼睛一闪一闪地像小星星。 拉贾愣住了。arun就在身边。 原来拉贾的小孙女半夜睡不着来找爷爷玩,看到了血,大声尖叫起来。她跑下楼找爸爸,她只有三岁,告诉爸爸到处都有番茄酱。 arun冲了进去,发现拉贾躺在地上,周围一滩血,眼泪顺着arun的脸流下来。 朱丽叶气喘吁吁地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她看到柜台上的那把血刀。但很快,她脸上的震惊变成了若无其事。 拉贾开始歇斯底里地哭泣,他说他后悔对拉贾说的那些话。 我很抱歉。永远爱你。拜拜。arun打开了握在拉贾手里的纸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Arun奔溃 一个不眠之夜,拉贾的门铃响了。 那是arun。他抽泣着,歇斯底里。朱丽叶全都跟他坦白了。她对他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拉贾几乎听不懂arun在说什么。他告诉拉贾他们前一天晚上去饭店吃了顿精致的晚餐,两人心情都很好。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和她谈了话,谈到了那个作家。然后她坦白了。他觉得心凉,像是濒死呼吸一般。 朱丽叶开着车就出去了。arun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于是他上了阁楼。 他躺在拉贾的床上,裹着毯子,抱着暖手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孩子般的天真,充满了恐惧。 拉贾不忍看arun如此伤心,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是拉贾第一次和arun谈论这样的话题。你是否需要帮助,请告诉我。请告诉我。请告诉我。拉贾在内心里呼喊。 他们谈了很久。拉贾拷问他,和朱丽叶的感情到底怎么样。arun说他不确定。他以前感觉很好。他离不开她。但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确定。 他不能再和她同床,经过几天的混乱,他在外面租了一个车库,搬了过去。 拉贾带来地毯,暖气架c微波炉c小冰箱c窗帘,试图让那里更舒适些。将近一个月过去了,刚开始有点不愉快,他们看上去都很沮丧。拉贾每天都给arun做饭,都是正宗的印度菜。他吃得很香,话也慢慢多了,也似乎在调整自己。 晚饭后,他们坐在房前的长椅上。春天的晚霞让他们的身体很温暖,但arun的眼睛却黯然失色。那独特的蓝,笼罩在灰色之中。有些事很不好。他不会告诉拉贾什么,拉贾知道这一点。也许可以告诉拉贾点什么,但是害怕两人陷入了一场可怕的争论中。拉贾终于哭泣:“你不能再这样了。求你了,孩子,你得振作起来。” arun说他做不到。态度坚决。他思念朱丽叶,思念得近乎呕吐。他的呜咽声刺破愈加昏沉的暮夜。他的痛苦是显而易见的。拉贾的心不停地分裂成更小的和更清晰的碎片。 过了一会儿,拉贾提议去散个步,在他将儿子缓缓拉起的那一刻,他说:“对不起。我为你感到害怕。我害怕,一直以来,我都为你担心。” 然后,他们向前走着。拉贾去了商店,买了一些arun最喜爱的食物:烤火鸡c里脊肉c迷迭香c芥子c炒洋葱c蜂蜜。结账的时候,拉贾给arun买了一份冰冻的巧克力冰淇淋,和几个印度柠檬糖果,就像arun小时候每次都央求的那样。 arun喜欢这些。吃冰淇淋的时候,他看起来高兴了很多。然后他谈起刚来美国时学做印度菜的经历。还有他是怎么吃这么多的。他是如何锻炼的,变得如此强壮。拉贾的心揪在一起,他在想如果arun没有来美国,卓玛也没有死,那现在该是一种怎样的场景。但见arun这么高兴,拉贾也必须高兴起来。他很好。我们很好。只有我和他,像他离开印度之前那样交谈和大笑。 arun给拉贾讲起了他刚来美国被偷钱包的故事:有一次,在去上学的路上,他在公共汽车上被偷了钱包。当他意识到,他开始警告每个人:谁偷了我的钱包,赶快还给我。否则2007年发生的事情将重演。 arun咆哮着警告,直到公交进入了隧道。公交车一片黑暗,谁都看不清谁。等迎来光明时,arun在旁边的座位上看到了钱包。很显然,那是小偷刚刚还回来的。 “2007年发生了什么事?”拉贾吃惊地问道。 “哈哈,爸爸,你说呢,”arun大笑着说道,“2007年,我高中毕业那天,有人偷了我的钱包,回到家后我被妈妈骂了好一阵子。我可不想让悲剧再次重演。” “哈哈。”两人开怀大笑。 “你一直都是个特别的孩子,arun。”拉贾欣慰地夸赞道。 “讲讲那件发生在我身上最特别的事情吧,爸爸。”arun微低着头看着拉贾。 这个故事arun百听不厌。 “在你5岁的时候,我和你妈妈还有你三个人在一家餐馆里吃饭。等你妈妈最喜欢的咖喱牛肉上来后,你看见一个人在我们的对面的饭桌坐下。你紧紧地盯着他很久,一直到我注意到了你。我跟你说,arun,这样是不礼貌的。然后你告诉我,你认识他。我抬起了头,看了看那个头发发白的中年男人,我说,你不可能认识他。毕竟,你才五岁,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嘛!但是你妈妈却目瞪口呆,她说,哦,这是她的产科医生。 “那是你出生后见过的第一个人。但是,那以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即便日后你无意见过她,我和你妈妈也没有告诉过你他是你妈妈的产科医生。在医院我曾见过他一面,五年后我也忘了。 “但不知怎的,你就是认出了他!然后你妈妈走过去和他说话,他马上就想起了你的妈妈,因为你是他在接生时遇到的唯一不哭不闹的孩子。安静得让人有点害怕。然后我们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他时,说他坐下的时候你认出了他。他也很惊讶。” 拉贾笑着讲完了故事。 “所以那以后,你总夸我是一个特别的孩子吗?” “是的。”拉贾点了点头。 “谢谢你,爸爸。这对我很重要。因为你的这句话,让我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你的确是与众不同的,arun。” 两人走着路,笑着聊着。 等到黑夜彻底吞噬晚霞的时候,arun突然问道:“爸爸,我怎么知道周围的一切是否真的存在?我怎么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和朱丽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我突然有一种生活在谎言里的感觉。”arun眉毛紧锁,睁大了好奇的蓝眼睛,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期待着。 “你只能相信你自己的存在,我的孩子!”拉贾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在想,辛沐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他们回到了车库。arun先走了进去。拉贾还想在门前的长椅上坐会。 “现在,你呆在这儿,直到我回来。” 拉贾以为arun在和自己说话,他转过了头。 但是眼前的一幕让拉贾惊恐万分:arun指着墙上的影子在说话,带着一种坚定的c真诚的信念。“不要再缠着我了。”arun严厉地叫着。 当他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开始大哭。他的父亲,拉贾,一直静静地看着arun。拉贾站了起来吓呆了,听着充满恐惧和怀疑的声音。他面对深沉的黑夜,希望能做点什么。 arun的房间再没有一点动静,拉贾睡不着。屋子里的灯突然亮了。arun打开了门,关上灯,回到床上,当他想起电源还没有接通时,他开始尖叫起来。 拉贾抱住了arun,说自己快被吓坏了。他告诉arun,不要在自己折磨自己了。 arun似乎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尖叫了一阵后,arun躺在在沙发上睡着了。筋疲力尽的,在情感上c身体上c在各个方面。他只是太累了。 4:20,拉贾听到敲门。这是arun。他问拉贾能不能帮他做一份咖喱牛肉。“什么?”arun吃惊道。现在才凌晨4:20。见父亲不解,arun接着说:“孩子们和我都想要吃咖喱牛肉。”arun吓坏了,“好的,好的。我们有一些咖喱,还有一些牛肉,我马上来做可以吗?” arun没有说话,跟着拉贾进入了厨房。拉贾转过身来,arun在奇怪地站着。半蹲,俯身,用大眼睛看着拉贾:“我犯错了。爸爸。”arun低声说道。 “arun,你犯什么错了?”拉贾很惊慌。“你怎么了?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arun重复道,“没什么。”他低着头看着自己。他的卡其色牛仔裤已经破旧得厉害。他说:“爸爸,我只是累了,”然后他就离开了。 拉贾不相信他。有些事不对。拉贾又踱了几步,找到了前几天arun的购物小票。其中有一项是安眠药。拉贾突然陷入一阵惊恐。 拉贾去了敲了敲他的房间。他的敲门声充满了恐惧,急切。arun说,“干什么?” “arun,我想和你谈谈。”拉贾说道。 屋里没有应声。 “让我来帮你,arun。”拉贾的声音刺破了黑夜和绝望。 “别管我!”arun说。他的声音充斥一种拉贾无法理解的痛苦和压抑。arun绝望地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痛苦。 拉贾再也受不了了。他破门而入。他看着arun的眼睛,arun低头看了看。 月光在他棕色的皮肤上闪闪发光,折射出一种琥珀色的恐惧。 拉贾握住了arun的手,请求着他不要做傻事。拉贾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感情,他抱住了arun:“不要离开我,好吗?” 没有答案。没有答案。拉贾的问题没有答案。 拉贾像是一个偏执狂一样满脑子充满着各种不好的念头。这就像arun当年离开印度一样。记得拉贾曾害怕过无数次,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这次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我爱你,爸爸。”不知几时,极度乏累的拉贾隐隐听到arun的声音。他想回应什么,但因为过度犯困,他开不了口,一头扎进了睡眠。眼泪慢慢地c冰冷地滴进拉贾的耳朵c肩膀上。 等拉贾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是7:15。拉贾发现自己趴在arun的床上,身体盖着毯子。他突然一阵心跳,但同时告诉自己这只是焦虑,arun肯定还好好地躺在床上。 是的。arun还好好地躺在床上。 拉贾起身煮了咖啡,做了早餐。在他做饭的时候,他试图放慢速度。他很害怕。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8点,钟表滴答了一声。8:08,拉贾从沙发上起来,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望着窗外,面对他的恐惧。arun的车还在那里。拉贾告诉自己,如arun所说,他需要休息。没有什么大过失,生活马上就会回到正常。 拉贾将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的那个恐怖的想法狠狠地压了下去。arun不是那样的人!拉贾在心底对自己吼道。 拉贾又倒了一杯咖啡,坐了下来。十分钟过去了。8:18。 拉贾敲了敲门:“arun,我做好早餐了。”没有应声,死寂般的沉默。拉贾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敲门。他说他犯错了,他做了什么?他在做什么。拉贾不敢想象。拉贾跑了出去。天空下雨了,他的脚踏进水坑上,很冷。他的鞋子松松地拍打着,反弹到他的脚踝,冰冷的雨水堆在他绝望的脸上,然后穿过干燥的胸腔。 等到拉贾回到了家里,拉贾进了arun的房间。arun晕倒了。他的右脸颊紧贴在地板上。 拉贾把他抱在怀里:“哦,我的孩子,你怎么了。” 地上是到处散落的安眠药。 拉贾把arun抱了起来,紧紧地贴着他。arun缓慢的呼吸,呼进他的右耳,湿润润的。“不”拉贾尖叫。 他尖叫拨打了911。 arun全身发抖,拉贾用黄色花毯把他紧紧地裹着。抱着他,试图温暖他。 有一会儿拉贾忘了做别的事。有一瞬间,他知道,他的孩子正在慢慢离开他。 然后拉贾给他做cpr,用人工呼吸及心外按摩来给他急救,强迫空气进入他的肺。拉贾的手压在他孩子的胸上,让他答应他不离开他。拉贾祈求上帝,祈求任何能让他恢复正常的东西。 拉贾双手空空,从arun鼻子里溜出的血液滴在了地板上。救护车终于到来,拉贾颤抖地说:“别担心,孩子,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一个人生活怎么样? 除了在家做咨询,有不少人写信或者网上留言向辛沐倾诉自己的烦恼和忧愁,每天辛沐都要抽一个固定的时间来回复他们。本卷为辛沐给他们的回信内容。 来信者:辛沐医生您好,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我不大喜欢热闹,不喜欢人群,也不太想恋爱,喜欢一个人生活。我的工作恰好是我的爱好,薪水可观。下了班后,我会到大学校园里跑步,然后吃顿可口的晚饭。回到家后,洗澡,看会视频就睡觉了。总之,基本上不和人接触。我自己觉得过得挺舒服的,自在。可人们总觉得我太孤僻,说我这是一种很不健康的生活方式。您觉得我有必要改变吗?还是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来? 辛沐:我已经独处很多年了。我一个人住,几个十几年的老友,我和他们关系密切。我可能是我所认识的最“孤独”的人之一。 首先,我要告诉你,作为一个内向的人,独居对我来说是更容易的生活方式。 我的意思是,我真诚地喜欢大多数人,但“相处”是令人精疲力竭的。我是一个独生子女,父母平日忙于工作,很多孤独的时间充斥着我的童年生活。你可能会说,我已经习惯了。 我最好的朋友不是别的孩子,而是书。在我8岁的时候,我读完了家里所有的藏书。上初中后,我仍然是一个贪婪的读者:这是我的瘾。我的海洛因。我的可卡因。 我想说的是,独处让我感到很自在,我的大脑喜欢它,我的个性也适合它。总的来说,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愉快的经历。 被人包围让人感到不舒服和精疲力尽。在假期,善意的朋友和同事邀请我去他们家,但我通常不去,除非我和某人约会,我把它当作生活的一个惊喜。 我约会的男人倾向于认为我有点冷漠,太独立。他们经常错误地认为我对他们并不那么感兴趣,事实上,我有兴趣。 因为我独自一人过得如此舒适,这通常意味着必须向x先生解释,“没有其他人”c“你没有其他竞争对手”c“我没有被另一个人吸引,甚至私底下和他们约会。”我真的是“只需要独处的时间”,或者,他唯一的竞争对手就是我的空闲时间。我喜欢独自一人,安静,孤独的思考,或者一本书,或者玩我的尤克里里。 和生活中的所有事情一样,我也不会一直都那么顺心。 亲密与独立:一直是我的两难选择。我只是割舍掉一些东西,选择我最看重的那一部分。 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度过的,但我很少感到孤独。书太多了。好玩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所有孤独的人都是孤独的,我的朋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 来信者:辛沐您好,悲观的心态和乐观的心态有什么差别?我该如何选择。 辛沐:母亲的子宫里有两个婴儿。 一个问另一个:“你想象过出去后的生活吗?” 另一个回答说:“当然了,有一天,我们肯定会出去。也许我们在这里就是为我们出去做准备。” “胡说,”第一个说。“出去后或许我们会丢掉生命。即便存活下来我也不敢想象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第二个说:“我不知道,但外面的光线肯定会比这里多。也许我们会用腿走路,用嘴吃东西。也许我们会有其他的感觉,只是我们现在无法理解。” 第一个回答说:“那是荒谬的。走路是不可能的。用嘴吃饭?真可笑!脐带提供营养以及我们所需要的一切。但是脐带很短,分娩后的生活肯定倍加辛苦。” 第二个坚持说:“嗯,我认为有一些东西,也许它不同于这里。也许我们不再需要这根绳索了。” 第一个回答:“胡说!而且,如果有生命的话,为什么没有人从那里回来?分娩是生命的终点,而在分娩之后却只有黑暗c寂静和遗忘。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第二个回答说:“嗯,我不知道,但我们肯定会遇到妈妈,她会照顾我们的。” 第一个说:“妈妈?你真的相信妈妈吗?那太可笑了。如果母亲存在,那么她现在在哪里?“ 第二个说:“她就在我们身边。我们被她包围着。我们是她的。我们生活的中心是她。没有她,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 第一个说:“我看不见她,所以她不存在是合乎逻辑的。” 第二个回答说:“有时候,当你沉默,你专注,你真正倾听,你可以察觉到她的存在,你可以听到她深情的声音从上面呼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经常对外宣布你的目标让你不太可能实现它们 来信者:辛沐老师您好。上个星期我看一本心理学书籍,上面写美国有一个实验研究结论:如果人们经常对外宣称自己的目标,实现目标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请问是这样吗?该怎么更好地理解这一结论。 辛沐:让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木有稳定的工作,但他真正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 每当小木遇到困难时,他总告诉自己有一天会写一本惊人的书,在一个僻静的别墅里度过的世外桃源的生活。这个梦想从未使他平静下来。 有一天,他向同事们提起他的梦想。同事似乎很受感动,不停地鼓励他支持他,这给了不自信的小木极大的鼓舞。 很快他发现,如果他告诉人们他打算成为一名优秀的作家,他们马上就会尊敬他。他就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同事们开始称呼小木为他们团队的作家。他们在撰写电子邮件和做ppt时总会征求他的意见。 经过几个月的鼓励,小木终于开始写他的书了。他确信他写的东西很优秀,它会立即传播开来。 他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但什么也没想到。他觉得写得单调乏味。他很快登上微博,发了一条文:开始动笔。几分钟后,他得到了很多赞赏和肯定的评论。他高兴起来,晚上其余时间都在读关于写作的文章。 一年过去了。小木读得太多了。他还每天坚持发一条微博,写写他的读书笔记以及写作进展,以保持他作为作家的身份。大多数时候,他很满足,并试图忘记他十几岁的梦想,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他一直坚持这种状态,直到不再有人对他感兴趣了。然后他对自己和一般人感到失望。他变成了一个痛苦的人,并形成了一种信念,即世界没有给他的天才机会。 小木有一个叫小恒的朋友,他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作家。就像小木一样,他经常与自己的创造力作斗争,除了写作之外,还有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 不像小木,他大部分业余爱好都是私人的。他给自己安排日常工作。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才能,他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工人,他的自我价值感来自反复尝试。令每个人惊讶的是,有一天小恒的书出版了。 小木和小恒有什么不同? 小木整天说着话c做白日梦,这使写作成为了一种外在的动机。他开始写作纯粹是为了社会认可。他靠空想和社会钦佩为生。由于这些小吃使他营养良好,他的内在动机逐渐消失。在潜意识里,他害怕失去一切,所以他决定不去尝试。 小恒保持了他的内在动机。他把他的思考写下来。他没有梦想未来,而是采取行动,一步一步地前进。他的写作成了他身体的一个组成部分。他不让自己吃毫无价值的东西。他一直在准备自己的健康饭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为什么你会留下? 来信者:为什么我尊敬的一个朋友从不离开一个多次背叛她的男朋友?为什么还有些朋友总是倾向于喜欢上那些“渣男”或是“渣女”?我还认识一个人,她常年遭受家暴,但是现在依然与他老公生活在一起。甚至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们过得很幸福。 辛沐:如果我们想要活下去?那我们就必须决定活下去——萨拉·贝克韦尔 为什么我们中的一些人不愿远离伤害他们的人,不会离开不健康的家庭环境,甚至最好危及到了自己的生命。 为什么你会留下?这是被施暴者经常会被问到的问题。为什么留下来?为什么会有任何女人留下来? 我们收集了一些被施暴者的答案: 莱斯莉·摩根·斯坦纳:我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人们要执着于这个问题。因为在我看来,答案太明显了。为什么会有人留在所爱的人身边?要知道,我们都经历过不健康的关系,就算不是虐待关系,我们也很难长久维持。但我们实际留下的时间总比想留的要久得多。人们留下的原因是一样的。你留下来是因为,你爱这个人,或是因为你还爱你曾经拥有的这个人,或是因为你只是想照顾自己的孩子。 中年妇女莱斯莉·摩根·斯坦纳皮肤晒得淡黄色,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当她谈起这个问题时,她对人们对家暴问题的关注点深感困惑。 贝弗莉·古登:当我们问‘为什么你会留下’的时候,我们在把家暴责任归咎于受害者。这显然是不公平的。我们首先应该责问施暴者:‘你为什么要动手打这个人?’c‘你为什么这么粗暴?’c‘你为什么一定得使用暴力?’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贝弗莉·古登一头卷发,她巧克力般棕色的皮肤,嘴唇很厚。她慢慢阐述,像是在谈论一件往事。 莱斯莉·摩根·斯坦纳:为什么会有人施暴呢?为什么会有人去打世上最爱他(她)的人,在解决这些问题之前,我们是无法消除家庭暴力的。我们必须把重点放在施暴者上,而不是受害者。 贝弗莉·古登:虽然这么说太老套,但他真的就是我的白马王子。他非常温柔c体贴c又善良,为了和他在一起,我辞了当时的工作。”贝弗莉·古登面带笑容,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跟他生活时我是孑然一身,我在那里没有朋友和家人,我找不到工作,所以由他承担生活所有开支。我们有次因为这个吵了起来,那是他第一次打我。他把我推到墙上,开始掐我的脖子,”贝弗莉·古登有点哽咽,“我当时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不是那样的人。当他终于放开我时,我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贝弗莉·古登一阵苦笑,声音微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没有想着要逃跑。因为我爱他,而且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在我们结婚后,暴力并没有结束。”贝弗莉·古登红润的手上,无名指有一枚钻戒,透着光,发出耀眼的光芒,“但是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严重。我觉得我被困住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横穿全国搬到另一边完全陌生的城市居住,这让我更加孤立无援。所以症结在于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是我依靠他生活。就算我离开,又能做什么呢?我该去哪儿?我要怎么养活自己?我觉得没人会理解我,也没人关心我。” 基特·格鲁埃尔:“他不是一开始就施虐的,刚开始时他特别体贴,特别细心,特别周到,特别善良,跟我说从来没有人说过的甜言蜜语,给我从来没有人给过的关注。我真的很吃这一套。 莱斯莉·摩根·斯坦纳:“第一次真正的肢体暴力发生在婚礼的五天前。一方面我知道,我必须马上离开他,我不能和做出这种事的人结婚生活。但是另一个声音告诉我:‘或许只是这一次而已。’我劝告自己说他绝对不会再打我了,像他承诺的那样。他真的很愧疚。所以,我没有离开。我和他结婚了。” 莱斯莉·摩根·斯坦纳耸了耸肩,无助地垂下了眼睛。墙上挂的是莱斯莉·摩根·斯坦纳的婚纱照,所有照片里的她都挂着笑容,看起来很幸福。 基特·格鲁埃尔:“我没有选择!”基特·格鲁埃尔擦了擦泪水,但神色专注,“我感觉人们的好奇心很可笑。就像是,标准问题。你为什么不离开?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你不离开?”基特·格鲁埃尔吸了吸鼻子,不断重复着。“他在美国海军陆战队受到的训练就是追踪和狙杀别人。他跟我说,如果我离开,他就把我抓回来杀掉。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基特·格鲁埃尔冷淡地说道。“我以前会试着逃走,带着孩子,他称之为’消失行动’。”基特·格鲁埃尔一直折着擦过泪水的纸巾,“但我总是会回来,因为至少我知道他在那儿,他一直都在那儿。这是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里唯一不变的一点。不过,整天留心背后的日子,过起来实在糟糕。” 贝弗莉·古登:“每一个暴力的瞬间,都让我感到是在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和他联系得更紧密。我感觉,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把我们捆绑在一起。而且这事很重大,我们在想办法解决它。所以我们要在一起,直到想出办法。后来暴力发展到了让我意识到我可能会死掉的程度。我不得不花好几个月计划出逃,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也没有可以坐巴士过去的路费。我留下来是因为我跟朋友和家人隔了半个国家,完全孤立,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要找谁求助,如果有求助对象的话,我很害怕,我担心他会找到我。我担心他会因为我的离去而暴怒。我担心他回来追我。我不能直接站起来走掉。” 莱斯莉·摩根·斯坦纳:“最糟糕的感觉就是,明知道我可以离开,但我还是离不开。因为我被束缚在这个心理陷阱中,我以为那是爱,可它不是。如果你当时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在遭受肢体虐待?’如果我的医生或是好友这么问我的话,我会说’不,我没有被肢体虐待。’” 贝弗莉·古登:你确实会觉得孤立无助,你会保守很多秘密。你会在心里埋藏很多秘密,在家里,在脑子里。我留下来是因为他说他再也不会这样的时候,我相信了他。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我没有钱,我没有任何获取资源的渠道。我留下来是因为我的宗教社区使我相信,我不能离婚,因为我会遭天谴。我留下来是因为我爱他。我留下来是因为他是我的一生挚爱。而我想要相信爱能战胜一切,包括虐待。 米尔德里德·穆罕默德:“我们留下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现在的行为,和我们最开始遇到的那个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米尔德里德·穆罕默德带着头巾,她肤色黝黑,面色极佳,“而我们一直在寻找最开始的那个男人,而不是着眼于我们面前的这个男人。我明白过来这一点后,就做出了决定,我得离开,这和我嫁的不是同一个男人。我是说,我爱他,但是他要杀死我。”米尔德里德·穆罕默德缓慢地说道,像是在斟酌,更像是在陈述一件往事。 瑞丝:我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结婚后,我发现他又酗酒的恶习,第一次阻止他深夜出去喝酒的时候,我遭受了人身的第一次殴打。在我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他因为工作不顺喝个大醉后将我踢下了床,我流产了。从那以后,再也没能怀上。因为这个缘故,他对我的态度更加恶劣。不仅殴打我,还管我叫’婊子’c’贱人’。他不工作,家里全靠我的微薄收入来支撑。我赌气回过几次娘家,但每次都是被他好言相劝带回家。那个时候的他很温柔,什么都会依着我,就像回到了恋爱的时候。我爱他,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但是回到家后不久,预料之中的,毫无缘由的,是一顿毒打。我不敢逃离,因为他会杀了我。他真的会。我曾经试着离开诺曼好几次,然而每一次,他总能找到我,把我拖回家,然后是一场暗无天日的暴力。我不敢找报警,因为闺蜜说除非闹了命案,警察是解决不了家庭纠纷的。而且他经常警告我,我报警的那天,就是我的忌日。 那一天,他酒后睡得很死,我拿出地下室的猎枪,给他的脑袋壳来了两枪。我毫不犹豫,感觉完成了一件计划很久的事情。 jenny:在年复一年的毒打后,我慢慢以为这是常态,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问题,只是我们的问题更严重一些。 sayyu:他真的很爱我们的孩子。我是母亲,我只想给孩子最好的。 elizabeth pnk:不是他在每天对你动手,而是他每天都在不懈地让你变得更渺小。 rachel iller:我下定决心要让一切好起来,我想让孩子们有父亲,他对我所做的事没有影响到他们,我这样说服自己。 jessica rrell:因为我太擅长假装我们是恩爱的一对了,连我自己都开始信以为真。 :有人告诉我,婚姻就是永恒,我不想成为一个失败案例。 :我留下来是因为牧师跟我说上帝痛恨离婚,我当时没有想到,上帝可能也痛恨虐行。 kat:因为在虐待关系中被困了一段时间后,我开始相信这都是我应得的。 rachel ckibb:他说他会改的,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信了他。他说了谎。 carn arst一n feber:因为我以为我足够强大,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做得更多,并且做得完美的话,我就能解决问题,让情况有所好转。 leslie l一u:因为他让我觉得没有人会理解。 dy gri:因为他让我与朋友家人隔离开,虐待开始后,我没有可以求助的人。 beverly g一一den: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以为爱足以战胜一切。 penny:我没有钱。在这个家庭,我至少能活下去。 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不离开,这是个错误的问题。因为单纯的’离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代表一切的结束。 我为什么离开?我选择活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可怕的性? 来信者:辛沐老师您好。我的孩子刚刚踏入青春期,作为父母,我想让他知道一些基本的生理知识。但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一代人,父母都是“谈色性变”,学校也从未开设过跟性教育有关的课程。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来教育他们。但是现在是新时代,性教育是他们人生重要的必修课之一。那么请问,我该如何教育孩子?在性方面教育年轻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辛沐: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诚实和坚定。把它当作生命的事实,一种生物学上的发生,例如死亡和出生。 我们经常把困惑留给孩子和青少年,因为我们不好意思谈论它。但是心理学家认为,如果我们在性行为上充分地教育孩子,可能帮助他们培养更健康的性心理。 我认为我们应该早就谈论性,并公开谈论它。我们大多数人关于性的尴尬是从父母和老师那里学到的。如果人们对性很认真很公开,那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性是你在你孩子年纪小的时候谈论适当细节的一个话题,随着他们的成长,增加细节,让他们了解更多。通常从学龄前开始,他们要知道男孩和女孩之间的差异。 当他们再长大一点,他们经常问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你只需要说爸爸有一种叫做精子的东西,妈妈有一种叫做卵子的东西,当精子和卵子聚集在一起时,它们组成了细胞,在妈妈的子宫里长成一个婴儿。如果她/他问精子和卵子是如何结合在一起的,你只要简单地说:上帝造了一个妈妈的身体和一个爸爸的身体,这样它们就可以像拼图一样拼在一起,这样精子就可以在妈妈的身体里面找到卵子了。 你只需要使用他们能理解的语言就可以了。你只是告诉他们“性”这个字的含义。性教育还包括性疾病c生育c性骚扰。这些主题应该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就开始介绍。我想说,当一个孩子12岁的时候,他们应该知道关于性教育的一切。 你可以在当地的图书馆或书店买到“我从哪里来”和其他各种各样的书,用书籍回答那些你难以解释的问题。你可以把它放在书架里,孩子强大的好奇心会驱使着他们去阅读。 在荷兰,性教育通常从父母开始。他们对性的集体态度是开放的,积极的,悠闲的。针对所有年龄段的性健康c性生殖c性传播疾病和性行为的书籍和其他材料,在学校c图书馆c书店和人们的家中随处可见。 孩子们在学校讨论自己的身体,了解自己的感受。年龄较大的孩子得到适当的性教育后会更加注重生物学c身体健康c心理情感以及关爱女性等。 据数据分析,荷兰是世界上青少年怀孕率和堕胎率最低的国家之一。所以我们必须做一些正确的事情,让孩子更充分地了解性。 我认为孩子们应该学习: 性病:究竟它们是如何传播的,它们对人体的危害到底是什么,最重要的是,如何预防。 安全性行为和避孕:类似以上,确保我们的孩子了解保护自己免受性病的措施,以及意外怀孕后的解决办法,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详细讨论怀孕是如何发生的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掌握解决突发情况的办法。我看到网络上有一大堆的问题:我们如果接吻会怀孕吗?我们睡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一年后是不是就可以生出一个小孩?(来自新闻,而且是两个成年人)这些都显示国民对基本生理知识严重缺乏理解。 被强奸男性受害者:相比于女性受害者,男性受害者更难获得他们需要的帮助来处理他们的创伤,因为很多人拒绝认真对待他们。尤其是小男生,父母应该保护他们的身体免遭性伤害。 可以说,和青少年讨论最尴尬的话题是性,但这是应该讨论的问题。人们应该明白,这些是正常的。如你所见,性话题只是生活中广阔领域的一个亮点之一。这是生活中的事实,就像呼吸空气或穿着的服装,如果它是作为只是一个像我们吃穿住行一样的普通话题,不需要尴尬,因为没有有什么可尴尬的。关键是,我们应教会孩子学会用合法且健康的渠道来满足这些。 我相信,当我们用真理来武装孩子们时,他们会感到安全,也会感到放心。相信你也会告诉他们关于所有其他问题的真相。和孩子们谈论深层的事情会让他们感到舒服,这样在现实世界中,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像傻瓜,相反,他们将拥有科学的知识来应对这个世界里的种种邪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被时间推着向前走的感觉让人悲哀 来信者:毕业两年,身无积蓄。做的工作不怎么喜欢,过得生活且过。有梦想,但太多时间都花在做梦和幻想上。今年25岁,身居广州,被时间推着走的感觉时常让我感到悲哀。怎么才能打破这个困境? 辛沐:你晚上8点回到家里。 准确地说,那不是家,而是一个巴掌大的小单间。 它每个月的租金占你工资的三分之一。不含水电物业费。 你躺在床上,将手机插上电源后,打开微博c知乎c偶尔也会翻墙到国外的stagra和faceb一一k,你不断向下滑动你的手机。 你看到众多的企业家c旅行者c作家c在自己的企业里赚6位数的商人,还有医生c演员c士兵,你觉得:世界上有各种各样有趣的人。 你看到一个运动爱好者发的一张村上春树跑步的照片,以及一本他刚刚发售的新书。 你想起那张你兴致勃勃办的健身卡早已不知踪影,你怀念你上学夜跑的时光,那是一个流汗的时代。 你还想起你有好几年没有翻过一本书了。 然后你自己想想: 我的生活呢? 没关系。 我还活着。还有呼吸。我过得还可以。一切都很好。 我有一份朝九晚七的工作,工资处于这个城市人均收入的平均水平。我的父母供我读大学,现在在攒钱再加上他们一辈子的积蓄准备给我买一套房子,好让我在这个城市有个立脚之地。 我很好。我还不错。你这样劝告自己。 你继续向下滑动手机到底部,点击查看更多的状态c故事c视频。 然后你再想想。 也许别人期望我成为什么。 但这是他们的期望。这是他们没能实现的生活。 我想成为什么?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给来带来微微不适,你停止了思考。继续向下翻着手机。 不知不觉,已经12点了。 已经很晚了。你明天有工作。 你关上手机准备睡觉。 你闭上眼睛,半个小时后才睡着。 你怀念那些闭上眼就能睡着的日子。 你8点迷迷糊糊地醒来,再次打开手机。 你关注的一个人更新了一个动态。它获得了20000个赞。 这是关于她的生活,她是多么成功。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实现了,我会感到开心。 你又想起昨晚的思绪了。 对于现在的生活我感觉还可以。你依然这样劝告自己。 但是现在你察觉到你有一丝难过的情绪。 隐隐作怪。 你将手机揣进口袋,然后挤着公交车去办公室。 你被困在堵塞的车流中并诅咒世间的一切,你开始想象存不存在另一种生活方式。 你还会想想未来几十年里你生活的地方。还有你老了走不动的时候,你会呆在哪里。 你知道有一天你会老的。但你总是觉得那一天遥遥无期。 就像大一时你觉得毕业离你有一光年那么远,但那四年犹如梦一样飞逝不见踪影。 乘坐地铁时,你看到周围的人群全神贯注于他们的智能手机时,你想念那些发呆与闲聊的时光。 你的生活充满着怀念与渴望,其他的全部都是厌恶与无聊。你从未感到真正满足。 你打开了手机,刷了刷微博,或是回了几条无关紧要的微信。如果你有一个分身,注视着你,你会被你吓一跳:因为你看起来是那般迷茫与无措。 你坐在公司门口的咖啡馆,点一杯尝起来没有味道的咖啡。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只是“还可以”,不能是“很好很满意吗?”你自问。 你没有用手机的备忘录或是提醒事项。因为你知道有些事如果不记在心里,就算你设置的是每天重复提醒也没用。 你拿出了笔和纸。你写下你曾经拥有的每一个梦。 如果它们发生了,我会感到骄傲吗? 你写下你实现梦想所需的每一个行动。你写下维持生活所需的每一个行动。 这可能是一个行动计划。一个路线图。要完成的1000个任务。 没关系,把它写下来。 不会舒服的。这将是困难的。 但会很有趣。苦难是值得的。 你写完了你的任务。你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该学什么,该从哪里着手。 让我们开始。 行动是驱动的。有了足够的,梦想就会成真。 关掉你的手机,写下你的目标,然后去做,那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开始的时候。 你真正想要的生活。你引以为傲的生活。 梦想可以在你舒适区之外的地方实现。 对不起,我在和自己说话。这不是一个标准答案,而是一个友善的提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恋爱的人都是疯子 来信者:辛沐老师,一个人怎么知道他恋爱了呢? 辛沐:你到处看到她。闭上眼睛是她,睁开眼睛还是她。经常性地没有来由地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微笑。 见到她,你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这种情况一直到你俩确定关系后才有所好转。 你一直在想着她。即使在一起度过了几个小时,你回家后第一个交谈的人就是她。约会分别后,你甚至不能等到回家,在你遇到了第一次红灯时你就站在那里傻笑着看着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一想到要失去她你就惊慌失措,像热锅上的蚂蚁。和她聊天成了你的习惯。如果你有一天没有跟她说话,就一天,就好像你生命中缺少了什么!如果长时间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你看手机的次数是无法计算的。你无法想象没有她的生活。 对于她的任何要求不管你能不能做到你全都答应,尽最大努力去实现。她成为你优先考虑的人!所有大的小的决定首先都会考虑到她。不管你在做什么,无论是考试准备,还是你和总统的会议——如果她需要你,而且是紧急情况,你都跑去帮她解决。是立刻,不由自主的,不加思索的。你的逻辑思维完全不管用了。你完全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你无视除她以外的每一个人。你只想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对于别人,你处于失明c哑巴和聋的状态。 你觉得她完美无缺。你觉得这个人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事实上也许不是这样。即使你知道她的缺点,你也会尽量忽视它。 你重温了跟她有关的所有记忆。你发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在想着这些事情。在吃饭c开车上班或在课堂上无聊坐着的时候,你总是在想她当时在做什么,或者回忆起你俩某次约会时的美好回忆。 恭喜!你恋爱了,老兄。 或者 你可能有: 精神分裂症(到处都见她) 心律失常(心脏跳动) 强迫症(只想着她) 惊恐紊乱(失去她的想法) 依赖型人格障碍(服从) 反社会障碍(反对每个人) 完美主义/强迫症(追求完美) 创伤后应激障碍(重温旧的记忆) 无论哪种情况,你都睡不好觉了。 或者你有睡眠障碍。 我觉得每个恋爱的人都是疯子,恋爱是疯子才会做的事,一种被社会所有人认可的精神错乱。——《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没人在乎你 来信者:辛沐老师,我总是过于在乎别人眼光怎么办? 辛沐:我的本科毕业论文导师曾经对我说:没人在乎你。所以你应该停止关注别人。 这改变了我的注意力和精力的分配,它改变了我花钱的方式,它极大地增加了我的快乐。最终,它使我在我的个人和职业生涯中获得成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我just活 来信者:活着的的意义是什么? 辛沐:我本科读心理学专业,选修哲学。 我读过萨特c亚里士多德和尼采,研究过唯心主义c唯物主义c可知论c不可知论。 我决心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最好的生活方式是什么?“ “什么是我的人生使命?” “生命的真相是什么?“ 我有一个教授,从我大一就认识我了。我在他手下学习了四年。他很高傲。他挑战我的每一个想法,我为之奋斗的每一个课题,他从不让我“赢”一场争论。 毕业前的一天,我和他一起喝咖啡。 我对他说:“为什么你过去四年对我这么严厉?” 他对我说:“辛沐,如果你只是在寻找,你永远找不到答案。”当你停止寻找和开始生活的那一天,答案就会到来。 我问他:“四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我需要你去寻找答案和试错,所以当我给你这个建议时,你就会听我的。” 从那天起,我停止了搜索。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读过一本哲学书。 我没有那么悠闲去思考或回答这些哲学大问题。 我只是过着我的生活。 我只是想一天比一天好一点。 我只是尽力做到最好。 答案慢慢地就浮出水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错觉的心理破坏力——习得性无助 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五年后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运动健将c成为百万富翁c甚至是流行音乐明星c或是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获得一份可观的薪水,还或是迎娶自己的梦中情人和她建造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些是很多年轻人的梦想。 但你真的觉得这些梦想可以实现吗?我的意思是在你的内心里是不是还有个声音,当你梦想成为一个流行音乐明星或是百万富翁的时候,它用一个单调的声音说:“你没有那么大的实力,你会在未来30年做着同样糟糕乏味的工作!”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只有不到1的人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并感到真正的幸福?有些人很有天赋,很聪明,也刻苦努力,但他们为什么不能致富,也没有实现他们所追求的目标。 这背后的心理学理论是“习得性无助”。这是美国心理学家塞利格曼1967年在研究动物时提出的,他用狗作了一项经典实验,起初把狗关在笼子里,只要蜂音器一响,就给以难受的电击,狗关在笼子里逃避不了电击,多次实验后,蜂音器一响,在给电击前,先把笼门打开,此时狗不但不逃而是不等电击出现就先倒在地开始呻吟和颤抖,本来可以主动地逃避却绝望地等待痛苦的来临,这就是习得性无助。 同样的道理,大多数人在经历了几次失败之后,心理就会适应生活中的失败,开始相信有些目标是无法实现的,然后转向那些可以让他们忘记生活艰辛并给他们带来短暂快乐的事情,如暴饮暴食或酗酒抽烟。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的目标变成了快乐的幻想,即使你无意中实现了目标,比如通过彩票致富,你最终也会因赌博c奢侈等而穷困潦倒。 保罗·科埃略最畅销的小说《牧羊少年奇幻之旅》通过男孩和店主的谈话展示了这一点: “好,那你为什么不去麦加呢?”男孩问。 “因为它是一个梦想,让我活着的梦想。我每天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这些沉默的晶体c货架。每天的午餐和晚餐在同一个可怕的咖啡馆。我担心如果我梦想实现了,我将没有理由继续生活下去。” 这是多年来慢慢养成的一种心理思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很难注意到这一点的原因。如果经常与你交际的人比如你的朋友或家庭成员总是无法实现目标,你就更难了。这让你更加坚信你难以成功了。 让我给你举一些日常生活的例子: 你在周一上班就开始计划周末要做些有趣的事情,但周五下班后你就卧床不起,不停地刷手机,或是睡大觉。等到一个星期结束时,你把你周一指定的目标安排到下个周末。当另一个周末来临时,你又一次做同样的事情,随着越来越多的这样的事件发生,你放弃了,那个有趣的事情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幻觉。你总是感到困惑,无论你如何努力,你都不能让自己完成这件事情。 你花近千元报了健身房,几周后激情消散后你就停滞了。取而代之,你参加了一场又一场的喝酒聚餐。几年下来,饭店赠送了你一个大肚腩。 职业方面,你想要从事一份理想的工作或者成为一名企业家。但是一旦开始工作,你就会发现它比你想象的要难。你的头脑潜意识地告诉你,你已经失败了,你可能会再次失败,你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所以,如果你失败了,为什么还要努力呢? 你有一个暗恋对象。你不敢主动认识她,跟她几乎毫无交集。你更喜欢与她进行一次想象的对话,来一场脑海里时而浪漫时而疯狂的意淫。因为从过去的失败中,你的头脑潜意识地告诉你,你会再次失败,但在脑海里,每个人都遵循你的剧本,想象中的对话是安全和可靠的。 有趣的是,我还看到有些人有时会找到他们的梦中情人,但又很快分手。但分手仅仅是因为他们不相信他们的梦中情人在和他们约会,而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动机,比如金钱c相貌等等。他们的头脑是如此地习惯拒绝,以至于他们无法坦然接受他们的成功。为了平衡这种心理,他们会有意无意做一些破坏两人关系的事情,从而来证实自己的预言。 心理学上把这称为自证预言。自证预言是一种在心理学上常见的症状,意指人会不自觉的按已知的预言来行事,最终令预言发生。例如若你自认不是读书的材料,那即使有时间也不会用来温习,因为你认为读了也不会懂,结果考试一塌糊涂,然后你对自己说:“果然我不是一个读书的材料!”这个概念放在管理学上就有这样的演绎:有人对你说你跟这个下属合不来,你就会不知不觉的专挑对方缺点来看:他眼细鼻扁头皮多,声大没准废话一箩筐,越看越不顺眼,结果大家因小事而反目,完全不能合作,预言便实现了。相反地,假如你相信下属是能干的,你自然会多给他机会去发挥,他犯错了你会包容,结果他亦不负你所望,成为一个出色能干的人。 你看着你的朋友,他们可能比你更糟糕,所以你觉得你也可能失败。但反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你所有的朋友都跳进井里,你也会跳吗?所以你就要做出选择了。 那么如何摆脱幻想呢? 成功的ce一会给出一个非常有效的解决方案。他们专注于实现日常目标而不是长期目标。他们强调建立习惯以更快地实现目标。 美国总统一baa:每天锻炼45分钟,每周六天。他早上做第一件事,一天举重,然后做心脏运动。 理查德·布兰森,维珍集团创始人:醒来早5点到风筝冲浪,游泳,或打网球。他声称他每天坚持锻炼四小时,以完成他的锻炼计划。 马克·扎克伯格,脸谱网的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每周至少工作三天,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带着他的狗跑步。 nba达拉斯小牛队的老板马克·库班:每天做一小时的心脏运动,一周6一7天。他打篮球,和在健身房上跆拳道等有氧课程。 苹果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早上4点30分醒来,每周去健身房几次。他还喜欢骑自行车和攀岩。 所以,从今天开始,试着去做一些小事,比如早起,跑步,甚至整理你的衣橱。然后第二天做点别的事情,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你会充满自信,精力充沛,承担重大任务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另外,如果有人告诉你唱歌c跳舞c运动或你的其他爱好是浪费时间,不要听他们的话。科学证明,参与课外活动的人很容易培养领导能力和团队建设能力。这些东西让你与众不同,每天都在塑造你的性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蝴蝶效应 这里有两个场景: 场景1: 你有一列上午11点出发的火车。你十点半出发,途中你遇到了交通堵塞,导致你11点半才到。而这时,火车已经开走了。 场景2: 你的朋友也要搭乘这列火车。他也十点半出发,也遇到了堵车。他11点5分到达,也误了火车。 谁会更难过? 研究表明,95的人会回答你的朋友比你更难过,因为他只要再提前来5分钟就赶上了火车。他会比你更怨恨自己,并说: 如果我5分钟前到达就好了。 如果我在淋浴时少花5分钟,我可能赶上了火车。 如果我早5分钟醒来,我现在可能就在火车上了。 然而,你不会那么自责。但不管怎样,你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到5分钟或半小时前。你会对自己说:“即使我早出发20分钟,我也不会赶上火车的。” 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你们俩都迟到了,都没赶上火车。所以,当我们分析过失的时候,我们是否会想一些“如果我再”的场景,这取决于我们离成功的距离。距离越远,我们越不会遗憾和自责。 这也是为什么银牌得主比赢得铜牌的人更自责更遗憾的原因。 在心理学上,这种思维被称为反事实思维。 我们都想回到过去,改变一件小事,让最终的结果截然不同。 事实证明,如果你愿意,你同样可以以一种或多种方式改善或恶化这个世界。 蝴蝶效应指出,如果蝴蝶没有在那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拍打,飓风就不会发生。 相反来说,如果蝴蝶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扇动翅膀,飓风就可能发生,即小的初始改变导致最终结果激烈和巨大的变化。 我们的世界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每一个行动和现象彼此紧密相连。 麻省理工大学的气象学家edard l一renz的蝴蝶效应定理俨然已成为一个流行的口头禅,意思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事件改变了历史大事件的最终命运,就像一只蝴蝶扇动了翅膀,掀起了德令哈市国大党总部的龙卷风。 蝴蝶效应也被称为混沌理论。但顾名思义,它实际上与混乱无关。 它实际上是系统有序与无序之间的一种联系。 由于这个系统过于庞大与复杂,所有的东西都相互交织在一起,所以不管初始条件是多少,我们都不能确定系统的命运。反之,对于一个复杂的系统,在任何时刻,你也不能在精确地推算它的初始条件是什么。 就是说,你的下一步可能制造一场世界大战也可能只是沧海一粟。与此同时,你也不知道你的这一小步骤是如何不断演化成世界大战或是沧海一粟的。 但edard l一renz的蝴蝶效应定理从来没有说过时间是线性的,这主要是因为即便你能穿越回到过去改变一个变量也不一定意味着你会在现在成为一个千万富翁(最终结果)。一个真实世界的现实场景依托着千千万万个变量的共同作用,很难用一个线性的方式来解释。 但是,这里有一个跟蝴蝶效应相关的有趣事实:德克萨斯一条14岁的老狗进入了邻居家院子导致了911事件的发生。 1946 一 1958,德克萨斯州,美国: 一条老狗走进了市议员charles hazard的院子。出于恶意,charles hazard给狗喂了碎玻璃,结果狗死了。这只老狗属于一个13岁的男孩,他决定在竞选中对charles hazard进行报复。他召集了96名选民投票反对恶毒的charles hazard,结果他们仅仅以相差16票的票数输了。但这个小男孩从此迷上了政治生涯,27岁时他成为德克萨斯州首府奥斯丁的参议员。男孩的名字叫charles nesbitt iln,人们称他为查利。 1980年,华盛顿特区,美国: charlie iln现在是德克萨斯州一位受人尊敬的国会议员,也是众议院拨款委员会的一名成员,负责处理中情局的黑色行动。有一次在国会大厦里散步,他看到了苏联占领阿复汗的新闻报道。他决定争取资金成立一个组织,名字为塔力班的抵抗。 由于美国想避免直接参与,所以资金和武器都是通过紧密的盟友巴基思坦来运送的。巴基思坦军方和情报机构以及中央情报局isi,三方协调操作的执行代号为“旋风。” 不久,巴基思坦成了外国战士的迪斯尼乐园。巴基思坦军队招募c训练和武装民兵,与阿复汗的苏联军队战斗。其中一位外国战士是沙特亿万富翁的土木工程师。他的名字叫奥萨马·本·拉蹬。 塔力班打败了苏联军队后接管并统治了阿复汗,创造了一个政权和教权合二为一的宗教国家。巴基思坦很高兴终于实现了前所未有的战略纵深。奥萨马·本·拉蹬成为基地组织的核心成员。 紧接着基地组织计划并实施了911攻击。911发生在美国,触须已伸向世界各地。 这是一条老狗如何导致数千人死亡,破坏全球和平与和谐的事件发生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我们早就失去对方了 “我在做色情片。” 夏树眨了眨眼睛:“什么?” “嗯,”佐伊靠在秋千的铁柱上,不停地伸缩着她凉鞋里的脚趾,她吐出了口香糖然后轻佻地说道:“太好玩了。” 夏树和佐伊呆在佐伊家附近的小公园里,双脚踩着鹅卵石上的夕阳,一旁棕榈树的扇叶在墨绿色的草坪上摇曳。夏树放寒假从大学刚回到家,就立刻去见小学时就认识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佐伊。两人心照不宣,约会地点依然是过去多年来她俩每次碰面的地方。 佐伊,她长长的黑头发,大眼睛,她随遇而安的心态,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总是一脸微笑。 但只有夏树知道她只是试图在隐藏她的孤独。 夏树困惑地看着佐伊:“你说你在做色情片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它不是拍电影或任何事情。我只是在做它,只是娱乐。我喜欢上了摄影!我告诉你了吗?” 夏树慌乱地摇了摇头。 佐伊笑了:“我遇到的那个家伙宗理,他喜欢拍摄女人的照片,他称之为人体艺术。他对我说,‘你有一个非常好的身体,我敢打赌,在我的相机里一定让它绽放。’所以我脱下我所有的衣服,他给我拍照,并把它放在他的网站上。” 说着,佐伊向夏树展示了她手机上的一个网站。 夏树看了看,有几十个年轻的照片。其中一个系列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她被扭曲成了惊悚的造型,在灰白色的背景下,你无法识别。若不是夏树记得她右肩上的胎记,她都认不出那是佐伊。佐伊不怀好意地笑看着夏树,眼睛低垂,故意噘着嘴。 “我想这很艺术,”夏树应付道。夏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你领工资了吗?”夏树问道。 佐伊笑了:“不,不是那样的。我和一个男生做过sex录像带,但从来不是为了报酬。只是太新奇了。” “你还参与sex录像?” “是啊!他长得帅,又很会哄我,我想,为什么不呢?我还要吃些疯狂的药,然后再做。男朋友也要我去。他拍摄了整件事。” 夏树看着她最好的朋友,夏树看到了她十三岁的面容,当她俩第一次相遇时,夏树记得佐伊在篮球场上擦破了膝盖,那是夏天的正中午,水泥地像是炎热的沙漠。等操场上所有人都离去了,夏树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佐伊。佐伊抬头看了看夏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夏树一直没有说话,她蹲了下来,用矿泉水洗了洗佐伊的伤口,然后拿出了口袋里的创可贴,用了三个才将伤口敷满。佐伊笑着说看着太丑了,然后伸手示意让夏树拉她起来。在路上,夏树扶着佐伊,佐伊说起了发生在昨晚的失恋。那一刻,佐伊厌世得像一张揉皱的废纸。那以后,佐伊谈了很多很多男朋友,夏树见证了她的欢笑和泪水。泪水是和那些男人分手之后流的,夏树负责逗佐伊笑。 “嗯,我是说,如果你乐意做这件事的话,”夏树慢吞吞地说道,不断揣摩着更委婉的词汇。 “哦,是的,太棒了。但是你呢?你在搞什么名堂?”佐伊倾身向前,朝夏树笑道,“我想知道你在东海岸那所漂亮的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夏树感觉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开始告诉佐伊她在大学里的生活:学校很美,如诗如画;在四楼的窗户就能看见大海;同学们都很友善;她加入了两个有趣的社团,里面组织的活动很有趣;夜里依旧保持着跑步的习惯,而且跑得比高中时更多了。回寝室的路上,梧桐过道上,她总是会买一瓶她们俩都爱喝的饮料。睡觉之前写一个小时的小说,现在已经基本完成了 但当夏树说话时,她看到佐伊的眼神呆滞,夏树突然意识到她失去了佐伊。不仅仅是因为佐伊没读大学而跟夏树没有交集的原因。有时候佐伊很想插话,但是眉头上的那种无力感让夏树心碎。 她们再也没有说话了。 当夏树最后离开公园时,她们被迫进行着从未有过的道别,拥抱笨拙而快速。太阳终于落山了,猫在屋檐上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佐伊的脸渐渐消失在了淡黄的暮色中。她冲夏树挥了挥手,又嚼了一块口香糖。 “有空再见!”佐伊说。她勉强地笑了一下。 夏树也挤出了一个笑容:“有空见!” 但两人都知道那天发生了一些变化。当夏树离开她们经常碰头的那个地方时,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了夏树的背上,她知道她们再回不到从前。 她们早就失去对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不合理的推理是不值得你努力去辩解的 一条狼在山坡上的小溪边饮水。他抬头一看,看到一只羔羊在不远处的下游喝水。 “这是我的晚餐,”狼想,“我所要做的就是找个借口杀了它。” 他对小羊喊道:“你怎么敢在那里喝水,你会把我喝的水弄脏的。” “可是,殿下,我不可能把你喝的水弄脏,因为我在下游喝水。”颤抖的羔羊回答说。 “那么,我听说你去年侮辱了我父亲。”狼大声地叫道。 “那怎么可能呢!?”小羊悲哀地辩解道,“我是今年出生的。” “那是你兄弟做的。” “但我没有兄弟!” “我不在乎!”狼大声咆哮道,“不管是谁,不管怎样你都会是我的晚餐!” 狼噗的一下子就抓住了小羊,把她带到森林里去了。 结论:不合理的推理是不值得你努力去辩解的。 就像女朋友跟你吵架时,你没法跟她们讲道理,你也反驳不了她们的任何假设和推理。 但这只是个题外话,毕竟女朋友不是敌人,不是狼,她们更看重的是你的关心,而不是你的辩解和争论。 但是踏入社会参加工作后,这一结论便具有了现实性意义。 工作后,你总会遇到这样的上司或老板,他们嘴上大喊民主,什么事都要听听你的意见,他们会说每个人的看法都很重要。但是最终,一切事情必须按照他们的意思来。 所以,如果你面对一个固执己见且心高气傲的人,试着克制你的争辩冲动。暴君不需要借口,你的时间不应该被浪费在他们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强有力的心理学事实会让你成为主谋 1经常遭受感情创伤的人往往会没来由地生气。 2友谊并不是指你花了多少时间和谁在一起,而是取决于你和谁在一起的时间里最舒服。 3人们通常在身体疲劳时更诚实。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在深夜交谈时会招供的原因。 4在所有的面部表情中,微笑是最具欺骗性的。有18种不同的笑容,但只有一种——杜氏微笑,反映真正的幸福。 5你越想避免使用智能手机之类的东西,你就越会想它。所以不要刻意远离社交媒体,这样你会更经常地想它。平日里尽量减少你花在它身上的时间,最终你可以摆脱它们对你的束缚。 6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流眼泪,但当你不想错过一个人的时候,你更会流眼泪。 7孤单是一个人的感觉,寂寞是一种没人在乎的感觉。 8永远不要问别人是否在说真话。一个诚实的人会被冒犯,而说谎者只会继续对你撒谎。 9一个人在讲真实的故事时通常会做很多手势。 10优秀的人的朋友往往比一般人少。原因是他们更有选择性。 11你越快乐,你在日常生活中所需要的睡眠就越少。悲伤增加了睡眠的。 关于爱情的心理学事实是惊人的: 1众所周知,恋爱就像可卡因一样具有神经效应,它产生了同样的化学快感。坠入爱河和服用一剂可卡因会给你的大脑带来相似的感觉和快感。坠入爱河会产生一些让你兴奋的化学物质,刺激你大脑的12个区域。 2“心碎”不仅仅是一种修饰,而是一种真实的医疗状态。像分手c离婚或失去亲人之类的创伤件会引起心脏问题。人们有可能死于一颗破碎的心,这叫做压力性心肌病。 3当女人和你谈论他们的问题时,她们很可能不是在寻找答案,只是希望有人倾听。 4你真的爱他/她吗?这是一个心理学问题,没有提到名字,但当你阅读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有人进入你的脑海。不是吗? 5男人更喜欢那些拥有与母亲相似的骨骼结构的女人。这就是所谓的“性印记”,这是一个由研究人员创造的术语。 6强烈的幽默感通常与智慧和诚实联系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女人被那些具有强烈幽默感的男人所吸引的原因。 7研究表明快乐是可以传染的。人们很难离开那些快乐的人,或者是讨厌一个快乐的人,因为他们在身边时你是如此的快乐。 8小鹿乱撞是一种真正的感觉,是由肾上腺素引起的。当你爱上某人时,你会体会到蝴蝶在你的胃里飞舞乱串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心理黑客 把苍蝇印在尿便槽的一个特定部位,似乎能引发人们的本能,他们尽最大努力在上面撒尿。结果是尿在尿便池之外的尿液减少多达80。 据估计,在阿姆斯特丹机场的清洁部门,首次大规模使用这种尿便池,为该部门节省了近8美元! 不久前,我偶然发现helen fisher的研究关于男性和女性的交流。 当两个女人互相交谈时,看起来是这样的: 它被称为“凝视”。两个女孩摇摆着身体面对面交谈,保持目光接触。海伦的解释是:它来自百万年前,妇女不得不面对她们的婴儿并与之交谈,教育他,斥责他,等等。总是要面对面地做。 雄性不同:他们肩并肩地坐着,当一个人看着另一个男人时,另一个看着远处。数百万年前,在非洲的草地上,他们不得不并排在一起,寻找着猎物。 所以当女孩求异性帮忙时:肩并肩和他坐在一起,你会得到更好的结果。 想成为一名心理黑客吗?下面是一些实用的心理技巧。 1将请求变成选择 对于只需要简单地回答“是”或“不”的问题,人们喜欢唱反调,他们更倾向于说“不”。但通过微妙的语言转换,可以让别人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前进。 这是一个典型的销售技巧,可以在任何社交场合使用。与其请求询问:“你想捐助吗?”不如一个引导性的问题:“你愿意捐5美元还是10美元?” 这是一个对孩子特别好用的心理技巧:如果你想让你的孩子吃蔬菜,不要问他们是否愿意吃蔬菜,而是给他们一个选择:“你想要花椰菜还是你喜欢的美味的小胡萝卜呢?”这是一个更好的方法。你的孩子会觉得他们有很大的控制权可以自由选择,即使你已经为他们做了决定。 2兴奋的错误归因 当你第一次约会带某人出去时,带他们去一个让他们肾上腺素飙升的地方,比如过山车或看恐怖片。这让他们觉得他们的兴奋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活动。 这是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称之为“错误归因”。它描述了在归因是什么引发了他们的情绪状态时,他们归因到身边人的倾向。 如果你要去约会,一定要她的肾上腺素飙升。你不一定要去坐过山车,恐怖电影c攀岩c彩弹射击c漂流都是很好的选择。每一个涉及肾上腺素的活动都会在心理上让你的约会对象以为是你让她如此兴奋。 进化确保了人们喜欢令人愉快的情绪,这有助于我们自身生存或物种生存。肾上腺素通常与强烈的积极情绪联系在一起。有证据表明,如果你的约会对象或伙伴和你在一起时体验到了肾上腺素的刺激,他们会将肾上腺素带来的积极情绪归因到你身上。 3当人们笑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偏爱 在所有的心理技巧,这一个非常有价值。当一群人笑声爆发时,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你看到谁最喜欢你。通常,一群人在笑的时候,小组中的每一个人都会本能地瞥一眼他们最喜欢的那个人。这种小小的心理技巧不仅有助于让你知道你喜欢的人,而且可以让你分辨出别人喜欢的人。 4让拿你开玩笑的人重复玩笑 大多数笑话在你不得不重复的时候就不再有趣了。你可以利用这个特点。如果有人拿你开玩笑,那就假装你没听过这个笑话,让他们为你重复一遍。一旦他们重复了这个笑话,就不再像当初那么有趣了。或者,请他们解释一下这个笑话到底有什么好笑的。解释一个笑话为什么好笑比不得不重复一个笑话更觉得尴尬。 5无法停止一首歌在你的脑海中循环播放?这就是解决方案 人类大脑自然倾向于对不完整的事件有着更加深刻的印象。这种倾向称为蔡加尼克效应。如果我们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大脑就会体验到这个事件所带来的不和谐和侵入性的感觉。所以那首歌会在你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是因为你的大脑从来没有好好听到过这首歌的结局。 下一次当一首歌被困在你的脑海中,认真聆听这首歌的结尾并记住它,你就可以彻底打破这个循环。你会惊奇地发现那恼人的曲调会消失得多么快。 6做错什么事了吗?用“谢谢”代替“对不起”。 我们倾向于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道歉,以为这是人们喜欢听到的。但事实并非如此。人们不喜欢不必要或是过于不值一提的道歉。人们喜欢听到感激。 此外,道歉太多使别人对你和你的能力失去信心。 不要道歉。欣赏他人所做的一切。那么,当你做错事的时候,如何说“谢谢”呢? 开会迟到:与其说“对不起我迟到了”,不如说“谢谢你的耐心等待”。 犯了一个小错误,你的老板发现了:与其说“对不起”,不如说“谢谢你指出了这一点”。 所以,下次你犯错的时候,不要说“对不起”,而是要找出对方的优点然后表达感激之情。 7人们记得你做的第一件事和最后一件事,所以给人留下好印象,以爆炸件开始,以爆炸件结束。 序列效应是心理学中研究最为深入的概念之一。这是一个相当强大和可靠的论调:一般来说,在一系列事件中,首先发生的事和最后发生的事会比在中间发生的事件更强烈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有很多方法可以利用这个特点:如果你在进行一个演讲,先从一个大爆炸事件开始,给人留下好的第一印象,然后以另一个大爆炸事件结束。繁杂的数据c无聊的理论都放在中间吧,人们倾向于记住开头和末尾的东西,忘记中间发生的事情。 8假装直到你做到。 快乐时你会微笑,但微笑时也会给你带来快乐,即使你只是做出微笑的表情。它诱使你的大脑认为你是快乐的。你的大脑会推理,为什么我会笑,因为我快乐吗?认知失调的基本思想是,当我们的想法与我们的行为不一致时,我们会感到不安。当你微笑时,你的大脑更容易使自己确信你是快乐的(与微笑行为一致,不会产生困扰),比你是不开心的(与微笑行为不一致,导致痛苦)更容易。所以,如果你想快乐,做一个微笑的表情假装快乐,剩下的工作交给你的大脑来完成。 三年前,我第一次在很多听众面前演讲。我很紧张。感觉到我的不安,老板向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说:“如果你在任何时候感到紧张,假装自信,假装一切都好,因为观众不知道你内心和头脑里正在发生什么。只有你知道。 因此,如果你少做了两张幻灯片或想不起一些东西,只要假装一切都很好,观众就会相信你。 结果我无意中跳过两张幻灯片。我假装没发生什么事,每个人都相信我。 后来,我被掌声淹没了,没有人发现我错过了两张幻灯片! 教训:假装它,直到你成为它! 9多米诺效应 人类的行为常常是相互关联的。这是所谓的骨牌效应,也叫多米诺效应。即当你做出一个行为时,它将可能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例如,西北大学的研究人员在2012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当人们每天减少久坐时间后,他们每天的脂肪摄入量也会减少。参与者没有明确被要求要减少脂肪的摄入量,但生活习惯的改变会带来一种天然的作用:因为他们花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间变少了,那么他吃零食的可能性就降低了,运动的可能性增加了。一个习惯的改变导致另一个,一个多米诺击倒下一个。 在你自己的生活里,你或许也注意到了类似的行为模式。作为一个个人的例子,如果我坚持早起的习惯,我一般就会去吃早餐,更早地到达公司,我会发现自己更专注于工作,晚上睡得更香,尽管我从未计划过要特别改进后续的这些行为,我只是坚持早起。 多米诺效应不仅仅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现象,而是你可以创造的东西。通过建立新的行为,从而引发下一个成功的行为,你有能力激发良好习惯的连锁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