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影随风》 正文 第1章 楔子& 楔子 滚滚响雷,乌云密布。 明明已经是三更天,这不间断的电闪雷鸣却令人难以入睡。屋外狂风暴雨,不住地打在门窗上,发出颇有节奏的旋律。 猛地一阵风刮来,将窗子吹开了大半,雨水都落到了房间里,放在边上的书卷被打湿了不少。睡梦中的主人不得不起身来到窗边,费劲地将它关好。 “老爷子,你说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都大半个月了,还没见一点消停的迹象。”床沿上,悠悠传来一声中年女子的声音。 “唉。”窗边的人重重地叹了一声。眼下睡意全无,他看了一眼吹乱一地的东西,又点了蜡烛,慢条斯理地收拾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明天再收拾吧。”床边的女子劝道。 “躺着也是睡不着。”男子再次叹了口气,“许是得罪了老天爷,这雨怕是再难止住了。” “别瞎说。”女子连忙打住他的话,“我们坐得直走得正,夜半敲门也不惊,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可能惹怒上天。” “夫人说得对。”男子颔首,“就不知是谁做了缺德事,连带着我们一起受罪了。” “咚咚咚——” “谁?!”床上的女子猛地一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会有人” “刚刚还说夜半敲门也不怕呢,这就怯了。”男子有些无奈,“我去看看吧。” 穿好了衣服,端着烛台来到门前,解了锁,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屋外仍旧是雷雨交加,借着时不时亮彻夜空的闪电,一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正立于门前。面容模糊不清的他,手中似乎还抱着什么。 “这位阁下深夜造访,不知是” “拿着。”男子不由分说,将手中抱着的东西塞到了这户人家的主人手中。 “这?!”愣生生接过手中的东西,低头一看,方才惊讶不已。自己怀中抱着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婴儿。紫色的襁褓将孩子裹得十分严实,微微露出的小脑袋,安详的面容沉睡着,一块紫色的玉石被系在看不见的脖子上,晶莹透亮的紫色中似乎隐约现出一行小字。襁褓之外,还放着一个沾了点点雨迹的香囊。借着隐约的夜色,看得出图纹十分精美。 抱好孩子回过神来,却发现披着蓑衣的男子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再无踪影。 “先生?先生!”呼唤良久,却没有回应。男子唯有将婴儿抱进屋内。借着微弱的烛火,紫玉上的小字渐渐清晰起来。男子仔细观察,发现正面上刻着两个由隶书所写的汉字: “龙岚。” 一 炎朗夏日,四季不明,这是九幽大地最为显著的特征。 春季c秋季和冬季在这片土地上几乎不存在。传闻在很多年前,这里曾经下过雪——但毕竟只是传闻。即便是如今已有上千岁的魔,关于雪的一切也不过是道旁听说。 九幽大地——这是魔族的先祖神农为其后裔开拓的一片与神州大地完全不同的空间。只是当年神农营建这片土地的时候,却从未想过它会成为后世子孙永久的归宿,因此留下了较为恶劣的生存环境。如今能够在九幽大地上存活下来的魔族,都是经过血的洗礼,才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这九幽大地的景色到处都差不多,真无聊。” “怎么,想去哪儿?” “去哪里还不都是一个样。” 女孩抱怨着,索性躺在了地上,望着四季如血一成不变的天际,心中的郁闷自然雪上加霜。 “我都快一百岁了,每天只能呆在这个除了红色还是红色的地方,没意思。” “才一百岁,都还没举行成年礼啊。”男孩在她身边坐下,“多少魔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地方,你现在就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难道一辈子呆在这里,看着千篇一律的红云赤土?煜燊,你就没想过在这之外会有些什么地方吗?”女孩坐了起来,“我在书上看过,人界的风光与这里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络缃,你想去人界?”煜燊的神色变得讶异起来。 “怎么,不能去还不能想?”络缃撇撇嘴,“想想又没有错。” 煜燊忽然大笑起来。络缃微微一愣,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以前从不见你有这样的想法。”煜燊摇摇头,“你不是说,想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只会徒生烦恼,还不如多想想每天的日子怎么过。” 络缃怔了怔,想说什么却又反驳不出来,索性不应他的话,依旧遥望着每天都一样的天空,觉得心里有些莫名的空。 其实每天的日子都不算差,至少无忧无虑,无拘无束。 可能就是因为太过安逸自在,反倒让自己如今有些失落吧。 “络缃!”远远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一个急速飞奔的身影一下子来到面前,是络缃和煜燊的邻居悟远。他猛地停下脚步,差点一个跟头栽在两人跟前。 “悟远,你怎么跑来了?”煜燊有些惊讶。 “络缃,快回去看看,小聂它它变得好奇怪!”悟远连忙稳住重心,也顾不上喘气。 小聂是络缃的魔兽。它长得像一只猫,不同的是头上还有一对尖角。平日里,络缃和煜燊不在家的时候,悟远便会帮忙给小聂喂食,是以小聂同他的感情也非常好。 此刻,小聂正趴在自己的窝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眯着眼,有些无精打采。听了悟远的话后,煜燊和络缃两人连忙赶回家中,一进门便见到了小聂这般模样。 “怎么身上突然出现这么多红色斑点?”煜燊有些吃惊地盯着小聂,“是不是吃错什么了?” “不知道。”悟远也是一头雾水,“早上给它喂了点鱼,它吃过后就睡了。我转过头看它,就这样了” “看样子还好,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络缃看过它的情况后松了口气。小聂从小陪伴她长大,对她来说就是亲人,是很重要的亲人。 “还是叫大夫来看看的好。”煜燊提议,“我去请米大夫。” 米大夫是这一带有名的兽医,专门替各种魔兽治病,医术十分了得。 然而替小聂看过诊后,米大夫却是少有的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凝重。 “米大夫,小聂怎么了?”络缃看出了不对。 “你们给它吃过什么?”米大夫反问。 悟远将早上喂给小聂的鱼拿给大夫看。这是一种十分普通的魔鱼,魔界不少魔民都以它为食。本来,悟远一直用的是另一种鱼给小聂当食物,但今日碰巧那种鱼吃光了,于是他便换成了这一种。 “嗯,看来问题便出在这鱼身上了。”米大夫检查过鱼之后,得出结论,“这鱼上有一种特别的物质,我们吃了是不会有事的,但对这一类小型魔兽而言便是毒药,可万万碰不得。” 络缃一听,当下心绪又悬了起来:“大夫,可有什么办法解毒?” “这个”米大夫捋了捋胡须,深锁的眉头似乎更加沉重了,“因为这种物质对我们而言不算毒素,加上小型魔兽并不常见,所以,所谓的解药,自然也就不存在” “什么?!”煜燊此刻也平静不下来了,“大夫,都说万物相生相克,这东西一定有办法可解,您再想想?” “老夫曾听到过一种叫‘寒山枫’的东西,能解此毒。据闻寒山枫生长于高山极寒之地。不过既然是极寒之物,这地方自然是没有的了。” “没有?什么意思?”煜燊有些不解。 “九幽大地常年如夏,这寒山枫定是魔界之外的东西。若想得到,只能到九幽大地之外的地方去找了。”米大夫说。 “你是指离开魔界?”悟远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 “恕老夫无能为力了。”米大夫摇摇头,“这些草药可暂时缓解它体内的毒性蔓延,但若想彻底解毒,只怕” 送走大夫后,络缃满心失落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赤色的天空发呆。 身后,煜燊望着她落寞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上前一步,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陪伴着,默然无语。 “络缃”煜燊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开口,“要不我们好好照顾小聂吧,让它快快乐乐地过完最后的日子。我想,它也不希望看见你这个样子的。” 一丝微风拂面,吹乱了最后一缕话音。络缃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言语。 煜燊有些不忍。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咬咬牙,正打算开口,却被她打断了: “小聂刚来我家时,还不会走路,眼睛也没睁开,那么小,那么弱” “我也不会走,连话都不会说,很好奇,就那样盯着它,也不怕” “有一次我生病了,你不在家,小聂居然跑出去给我叫了大夫回来,我很吃惊呢” 话到嘴边,鼓起的勇气忽然消失无踪。 尽管不太懂这些,但自己也不忍心将那么残忍的话说出口。虽然小聂不过是只魔兽,却是自幼陪伴络缃一起长大的。这份感情有多深,他最清楚。 “或许宇文会有办法。”煜燊忽然站起来,“他博览群书,说不定知道些连大夫也不知道的东西。” “宇文大哥?”络缃此刻也回过神来,“对啊,你提醒我了,宇文大哥那么博识,肯定会有办法。” 九幽大地之上,部众繁多。这其中便以八大部众最为强大,为魔界八大诸侯,分八国,各据一方,听命于魔界的最高统领——魔尊。然近百年来魔尊行踪不定,甚少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以八族各自为政,相互间极少往来,偶尔却也会爆发战火。 罗刹,八部众之一,地处九幽大地东南方,毗邻同为八部众之一的夜叉。罗刹族在八族中算是实力较强的一支,不少规模较小的部族或仰慕,或敬畏,或恐惧,选择归附罗刹,使得其实力不断增强,隐为八族之首。 宇文氏一族在罗刹远不止是名门望族。宇文氏世代在朝中位居高官。漫漫历史长河中,罗刹国历任二十八位丞相,这其中就有十九位出身宇文家,可见其声望匪浅。 宇文翀身为族长之子,年纪轻轻,却才华出众,文武双全。不少人对他寄予厚望。他也不负众望,多年来一直谨言慎行,举止适度,一丝一毫都不敢大意。 宇文一族的府邸位于罗刹王都,离王宫不远。气派恢弘,琼楼玉宇,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若是换作别人,走过门前也少不得被那股威严震得战战兢兢,但络缃和煜燊自小在这里进进出出,对那非凡的气势早已见怪不怪。宇文家尽管地位显赫,在外面却极少摆出架子。族中子弟绝大多数为人平和,甚少惹是生非。 “三少爷,络缃姑娘和煜燊公子求见。” “哦,你去吧。” 一件翠色箭袖,外披一身碧色长褂,腰间束着寻常的腰带,只有上面那块不小的玉扣显出了他高贵的身份。带着一点火色的头发用白色的头冠全部束了起来,显得一丝不苟,让清朗的面容不言而喻。这身打扮毫无疑问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气宇轩昂,神采飞扬。加上出身富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不凡的气度。 “两位今日何以有得空闲拜访寒舍?”宇文翀微笑相迎。 “我的天,宇文,要是连你这屋子都只能叫寒舍,那我家就该成垃圾堆了。”煜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宇文大哥,都是老相识了,干嘛这么客气。”络缃也有些不习惯。 “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宇文翀笑了笑,“可别是什么烂摊子要我收拾。” 当初年少无知,煜燊和络缃可惹了不少麻烦事。遇上棘手难题,自然就会拜托他们这个身为豪门公子的好朋友。为着那些令人伤脑筋的困扰,宇文公子可没少头疼。 “这回可以放宽心,我们不过是想救小聂一命。”煜燊给他吃定心丸。 络缃将小聂的病情都告诉了宇文翀。“大夫说,要用人界才有的寒山枫才能治” “这可麻烦了。”宇文翀皱了皱眉头,“且不说人界之大,要上哪里寻找,光是如何前往人界,便是个大难题。” “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过,九幽大地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就是神魔之井。”煜燊回忆道,“但神魔之井上带有封印,我们魔族是无法跨越的。” “不错。”宇文翀点点头,“所以千百万年来,魔族只能呆在这片只有夏天的地方。尽管气候也算适宜,但景致总归单调。” “不会吧?”煜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天是怎么了,宇文,连你也想离开这魔界?” “此话怎讲?”宇文翀有些不明所以。 煜燊将络缃的话重复了一遍,边重复还边无奈地感慨:“我以为就络缃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没想到连宇文你也会这样。” “想去人界走走,见识不同的风光,这难道不好?”宇文翀反问。 “好是好,不过也太异想天开了吧?魔界要是能与外界互通,我们还何必留在这里?”煜燊摇摇头,“总想着那些无法实现的梦想,还不如每天都好好过日子。” “先别说这些了。宇文大哥,到底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救小聂?”络缃有些心急,“毕竟人界也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米大夫行医百余年,且不说整个魔界,至少在罗刹国境内便是数一数二的名医。”宇文翀说,“连他都这么说,怕是只有这个唯一的办法了。” “既然这样,我们就想办法到人界去吧。”络缃毫不犹豫,当即作出决定。 “络缃,你真要去?”煜燊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 “怕什么,那些弱小的人类,难道还能欺负我们魔族?”络缃满不在乎,“况且,我们又不是去打架,不过是采草药罢了。要是连株草药都不给,那人类也太小气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宇文翀不紧不慢,“人类对妖魔的排斥可不是一般的强烈,要真打算前往人界,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煜燊一听,整个人猛地一震:“宇文,你这么说,是真的有办法能前往人界?” “办法嘛”宇文翀顿了顿,“有是有,不过并不容易。” 转身,从书架上拿出一张地图,铺开在两人面前。那是一幅万里江山图,整个九幽大地,八大部众的属地与方位,全都历历在目。 “你竟然有这种好东西?!”煜燊大吃一惊,“宇文家果然不简单!” “嗯,是祖上流传下来的。除了王宫里藏有的原稿,整个罗刹国境内,怕是只有我们宇文家才有了。”宇文翀也不谦虚,招呼两人上前细看。 “神魔之井位于夜叉国边境,毗邻夜叉王城祭都。”宇文翀指着地图上祭都的位置,“要想前往神魔之井,必须经过夜叉国。” 夜叉,同为九幽大地上的八部众之一,实力与地域虽不及罗刹,但也是不可小觑的一支力量。且夜叉国最为临近魔界与外界唯一的通道——神魔之井,地理位置险要,是以常遭其余七部重视。 神魔之井上施加了强大的封印,致使魔界与外界隔绝,无法通过。自然外界也无法进入魔界。然千万年来,魔族流落至人界,人类曾到访魔界这之类的种种传说并不绝耳,是以封印是否真能隔绝两界,亦不得而知了。 “我在家中藏书里曾经看到过,夜叉王室绝学越行术,可以穿过两界封印,到往人界。”宇文翀十分平静。 “真的假的?!”煜燊难以置信,“真的有人能穿过两界封印?” 宇文翀没有应声,只是沉思半晌,片刻之后才给出回答:“多半是真的吧,虽然我也没有见过。” “越行术是夜叉王室绝学,也就是说,只有夜叉国的国君或王子才能使用了?”络缃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听家父说,夜叉王室向来人丁单薄,几乎代代单传,倒不似罗刹这般香火旺盛。”宇文翀说道,“如今的夜叉国君王,据说是位极为年轻的君主,好像也就同我们一般年纪。” “那可不是一般的年轻!想我罗刹族随便几位王子公主,都比他大上一个轮回了吧?”煜燊再次大大地吃了一惊,“以他的威望,按理说根本就不够资格继位为王啊!” “虽然年轻,却不简单。”宇文翀一脸肃然,“我听说,他曾以一己之力对战夜叉八百战士,最后却是八百战士全部败在他手下。他也因此声名大振,顺利登上王位。” “天啊,这么厉害的人物,我们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找他,真的会接见我们?”煜燊有些怀疑,“他可是一国之君。” 一旁的络缃听得微微垂首,眉头轻锁,抿嘴不语,似陷入沉思。 “既然是一国之君,肚量肯定是要有的。”宇文翀宽慰他,“即便不答应,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若真要往人界一趟,只能去试试了。” 煜燊觉得有道理。毕竟试一试也没什么大碍。如果真按大夫所言,解药只有人界才有,那么这一趟便是非走不可。“此处离祭都也不近。络缃,我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如何?” “嗯”络缃好像此刻才回过神来,“听说夜叉与罗刹之间最近都没什么战乱,关系挺好的,估计我们去一趟夜叉也不会有多难。” “那我也收拾一下。要是能借用家父的千里马,我们能省下不少时间。”宇文翀提议。 “宇文,你也要去吗?”煜燊有些惊喜,“说来我们三个好久没有一起出游了,这次还是出远门,肯定会很有趣的。” “我只求你们两只祸精别给我捅大篓子。”宇文翀捂脸,无奈地摇头。 采买了所需补给,各自回家后便开始收拾东西。这是一次远行,少不得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络缃和煜燊本是邻居。煜燊的父母很早便过世了,甚至连他自己对爹娘也没留下多少印象。络缃的家人见他还小,便将他接到自己家抚养。时间一长,都当他是己出。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后来络缃的家人也去世了,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便相依为命,经常一起绞尽脑汁填饱肚子。有时饿得慌,无计可施时便选择偷东西。这一偷不要紧,竟让两人偷到了宇文家少爷的头上。当时的宇文翀比这两人也大不了多少。家丁抓住偷东西的小贼就要打,被他一句喝住,这才饶了两条小命。 宇文翀天性宽厚,明白这么小的孩子就算干不光彩的勾当,也不过是为了一日三餐。他大度地请这两人到府上,特许他们从今往后都能在宇文家白吃白喝。络缃和煜燊到底有些骨气,不愿平白拿他好处,宇文翀便留他二人在府上干些杂活,算是用力气换饭吃。 年少到底城府浅,加上意气相投,年纪相仿,三人成了至交,连出入宇文府都成了家常便饭。 “小聂怎么样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煜燊便来到了络缃身边,关心起小聂的情况。 “刚刚喂了它几口水,现在睡了。”络缃轻声应了句,“精神差了好多,也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这些颠簸。” 煜燊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篮子,看上去跟小聂差不多大。“我做的,用这个带上小聂,可以背在身上,我们也轻松许多。” “你说小聂会痊愈吗?”络缃轻轻叹了一声,感到心中不安。 “它会没事的。”煜燊安慰她,“只要能去到人界,一切都好办了。小聂一定能撑过去的。” 他坚定的目光,给了她一丝希望和温暖。 夜渐渐深了,三人找了块挡风雨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们跋涉了三天两夜。按照估计,如果一切顺利,后天便可抵达夜叉国的王城祭都。 位于两国的边境地带,周围显得十分荒凉。早年曾在这里发生过不少战事,许多地方仍然留下了当年惨烈的印记。 “我们今晚就在这山洞里过夜吧。”宇文翀将洞窟视察了一番,确定安全可靠之后,才招呼两人进去。 放下包袱,拴好马匹,生了火,围着火堆,就着一点水,三人吃着准备好的晚饭——干粮。 “幸好夜叉与罗刹也不算离得太远,不然就算骑马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煜燊感叹。 “你可知道,我们骑的这两匹马,可都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驹?”宇文翀有些无奈,“平时连家父也舍不得骑。” “宇文家财大气粗,不好好利用不是太浪费了?”煜燊不同意,“况且,再好的马不能骑又有什么用?” 络缃则在一旁细心地照料小聂,没有理会两人的打趣。 “络缃,小聂还好吧?”宇文翀见她这几日都没怎么舒展过眉头。 “米大夫的草药也只能暂时延缓它的病情恶化。”络缃摇摇头,“我担心,它撑不了多少日子了” “不如我们休息一阵便出发吧。”煜燊当即提出,“今晚加紧赶路,明天应该可以到达祭都。” “不行,晚上赶路太危险了。”宇文翀反对,“这附近太过荒凉,说不定会有魔兽出没。” “可是小聂的病情不能再拖了。”煜燊很坚定,“早一天到就多一分希望。我们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终还是宇文翀妥协了。毕竟他也不想看到络缃一直都寝食难安提心吊胆。休息过后,三人趁着夜色启程,借着一点星辉赶路。快马加鞭了一阵,不远处忽然出现一点耀眼的红色,像是火把,又像是红光。 “火光,是城镇!”煜燊兴奋起来,“我们快到了!” 宇文翀也加快了马鞭,两匹马追着那点红光飞奔而去。然而跑了好一段路,红光却依旧是红光,还是那副若隐若现的样子,完全没有变成火把的意思。 “怎么回事?”宇文翀觉察出了不对,“煜燊,那好像不是火光!” 煜燊也停下了马步,仔细地打量着那点茫茫夜色中仅有的红光。红光没有丝毫的昏暗,耀眼的明亮仿佛穿透无尽的黑暗,映入眼帘。 “这附近似乎没有别的地标了。”环顾四周,宇文翀才发觉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连星光都黯淡了。 “方向应该没有错,这里也没有别的亮点了。”煜燊紧了紧拳头,“只能向着它去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络缃还好么?”宇文翀轻声问。 “睡了。”煜燊往身后瞟了一眼,将声音又压低了一层,“她太累了。” “走吧。”宇文翀扬起马鞭,尘土再次飞扬了起来。 直到脚下传来水声,两人才心中一惊。 河?! 眼看着那点红光离自己似乎是近了,大了,却没想到竟是在一条河对面! “这附近一带,地图上可没有河啊!”宇文翀当下心中大惊,“我们迷路了。” “我们走了多久?”煜燊问。 “大概有两个时辰吧。”宇文翀推算,“估计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天亮。” “两个时辰”煜燊微微垂首,眉头轻皱。思虑片刻之后,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渡河。 “反正也没有其它可以指引我们离开的目标,就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煜燊勒住马步,“宇文,你留在这里照顾络缃。” “这太危险了!横竖不过两个时辰,何必急着去冒这个险?”宇文翀不同意,“等天亮了,我们继续走,一天之内肯定能赶到祭都的。” “早一刻到达,对小聂来说也是多一分希望。”煜燊抱着络缃下了马,“络缃就拜托你了。” 宇文翀咬了咬下唇,神色凝重了不少。看来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了。于是只好也下了马,轻轻从煜燊怀中接过熟睡的络缃,又叮嘱他谨慎行事。“这红光有些诡异,多加小心。” 煜燊点点头,拴好马匹,转身往河中央淌去。心中默念着不知名的咒语,在己身周围隐隐浮现一层透明的保护层,将身边的河水全部隔开,脚印踏在了无水的河床上,一步一步,向着那茫茫黑夜中唯一的亮光走去。 走了一阵,来到河中央,面前的水流变成了一面高挂的水墙。此时,煜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晕眩。他定了定神,再一看,发现那红光一下子竟变得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直至此时他才看清,那是一块巨大的红宝石,就在水墙之中。耀眼的红色似乎还伴随着巨大的热量。煜燊忽然觉得燥热无比,有那么一刹那,他仿佛窒息了,热得难以忍受。尽管如此,他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触碰到水墙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冲进他的身体,一下子击溃了他的感官。煜燊忍不住惨叫一声,顿时失去了意识。 嗯? 这是什么地方? 睁开眼,坐起身,面前却是一片陌生的环境。看得出,这是一个不错的房间,它的主人应该颇有身份。 “这位小兄弟醒了?” 伴随着推门声的,是一个温和的声音。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位打扮普通的年轻男子。这样的衣着,大街上随处可见。 煜燊猛然跳起,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武器:“你是” “在下玄泓。”对方也不恼,反而自报家门,“在荒野上无意中发现了你们,便自作主张将几位带回家里了,还请小兄弟莫要见怪。” “这么说,是你救了我们?”煜燊终于放下敌意,“抱歉,刚刚还以为你” “没关系。”玄泓摇摇头,毫不在意,“你的两位朋友都在外面。” 煜燊走出房间,发现络缃和宇文翀都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这才松了口气。三人互相关切了几句,才又将目光投向他们的救命恩人。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宇文翀向玄泓拜谢。 “公子言重了,在下不过是恰好路过,救命之恩实在受之有愧。”玄泓十分谦卑。 “说起来,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煜燊问,“我只记得我好像要碰到那块红宝石了,然后就没了知觉” “你走进河里没多久,我就听到了你的叫声。”宇文翀回忆,“等转过身,面前突然就出现了千层大浪,朝我和络缃扑了过来。等我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河?”玄泓听了颇为惊奇,“在下昨日经过那一带的时候,只见你们三人昏倒在地上,并未发现附近有水域。而且据我所知,那一带地处边境,十分荒凉,方圆百里之内并无河道,你们怎么会溺水?” “什”煜燊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那晚确实走进水里了!而且,溺水也是事实。” “看来,那天晚上,应该发生了什么。”宇文翀皱起了眉头,“幸好我们都没事,就暂且放下吧,还是小聂的事情要紧。” “对了,小聂呢?它还好么?”煜燊突然想起来。 “它看起来没有溺水,应该没事。”络缃安慰他,“不过,因为毒没有解,它还是提不起精神” “那我们赶紧去祭都吧,不能再耽误了。”煜燊当机立断,“玄泓,你知道从这里怎么去祭都吗?” “这里便是祭都。”玄泓不紧不慢地回答。 祭都,夜叉国的王城,地处神魔边境。大约百余年前,魔界曾发生过一场严重的旱灾,祭都因而几乎沦为死城。然而时过境迁,如今此地早已恢复了生机,一派繁荣的景象。 “不知几位是因为何事到访祭都?在下乃是祭都人士,对此地也颇为熟悉,不妨让在下略尽绵薄之力。”玄泓问。 犹疑片刻,宇文翀还是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玄泓。正所谓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加上小聂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倒不必太过戒备。 “你们想去人界?”玄泓眉头轻轻一挑,“实在可惜,听闻百余年前,神魔之井曾发生变故。自那以后,神魔二界的封印便固化了,任何法术都无法通过,连陛下的越行术也不例外呢。” “啊?”煜燊感觉脑袋一僵,连舌头也打结了,“神魔之井过不去了?!” 玄泓点点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这一刻,连仅存的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破碎了。三人顿时垂头丧气。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络缃不愿就此放弃,“总说天无绝人之路,不会只有一种办法的。” “神魔之井是魔界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连这条路也不通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条路了。”煜燊的声音沉了下去,“也许,小聂的命运,真的就是这样了吧” 眼见三人一副消沉的模样,玄泓目光异样,神色有些复杂。“或许,并未到山穷水尽之处。”思虑片刻,他开口安慰道,“在下曾听到过一些传说,不过毕竟只是传说,可信与否,亦是难辨真假。” “传说?”宇文翀有些好奇。 “你们可有听说过神农九泉?”玄泓反问。 “神农大神留下的九泉吗?”宇文翀有些讶异,“那不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 “不错。”玄泓肯定了他的话,“据说,神农大神诞生时,天下伴有九泉相生。这九座神泉乃滋生万物的源泉,在上古时期,天下万物仰赖九泉为生。然而自从三族大战之后,九泉便散落各界,亦不知所踪了。” “这九泉,跟我们要去人界有什么关系?”煜燊不明白。 “据说九泉泉脉相通,从其中一个泉眼进入泉脉,可前往其余各处的泉眼。”玄泓说。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从散落在魔界的泉眼进入泉脉,就有可能到达分布在人界的泉眼,就能到往人界了!”络缃又惊又喜。 “可别高兴得太早。”玄泓立刻又给三人泼了一盆冷水,“只有九泉的守护者才能打开泉眼进入泉脉。且不说你们如何进入,光是能否找到泉眼所在,便是一件难于上青天的事。九泉泉眼的位置并不固定,而是沿着一定的路线游移,加上九泉形态各异,即使碰巧出现在你们面前,也未必认得出来。” “九泉”宇文翀微微垂首,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线生机。”煜燊给两人鼓气,“去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干坐着等死强。” 玄泓扫了三人一眼,眉头略略一沉:“几位,在下算是局外人,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须知寻找九泉绝非易事,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丧命。为了一只魔兽,真的值得你们如此冒险?” “玄泓,小聂对络缃来说”煜燊深吸了一口气,“它是我们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弃它的!” “呵。”玄泓摇摇头,无奈地苦笑一声,“该说你们聪明还是愚蠢?罢了,在下不过是个旁人,你们万事小心吧。” 三人别过玄泓,辗转来到一间客栈住下,打算休整一晚,明日再走。 “宇文,你怎么了?”煜燊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没怎么说话。” “九泉”宇文翀缓缓闭上眼,深思着,“我记得,以前在家父的藏书中,见到过有关的书籍。” “你见过?”络缃有些惊奇,“上面都写了什么?” “那本书很旧了,我当时也没有细看。”宇文翀摇摇头,“不过,我有点印象,里面好像有张地图,是关于泉眼游移的路线的!” “这么说,只要有了地图,就能找到泉眼了!”煜燊对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十分激动,“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赶回去吧。小聂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我们一定要尽快才行!” 眼看天色还早,宇文翀和煜燊便分头去采买路途需要的补给,还要去选两匹良驹。他们的千里马在他们晕过去的时候跑掉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咧,祭都特有的烤肉串,别的地方可吃不到呢!” 小贩的吆喝声引起了煜燊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在小吃摊前停下了脚步。 “这位小哥,买串尝尝吧,新鲜出炉,保管原汁原味!”小贩不停地游说他。 “络缃总爱吃这个,不知道这祭都烤肉串的口味跟家里的有什么不同?她应该会喜欢吧?” 这么想着,煜燊便下定了决心:“掌柜的,来十串!” “好咧!” 买完东西,拿着热乎乎的烤肉串,煜燊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客栈。宇文翀还没回来,看来这选马一事确实是费脑筋的活。络缃正在房间里细心地照顾小聂,将捣碎的药粉和上开水,给小聂服下。 “络缃,我在街上买的烤肉串,听说是祭都特色呢,你尝尝。”煜燊将烤肉串递到她面前,“我记得你一直爱吃这个。” “你还记得?”络缃笑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可没忘。每次经过小吃摊,你都吵着要吃。”煜燊也笑了,“还不是因为你嘴馋,我们才偷到宇文他头上的。” “那还不感谢我。”络缃边说边拿起烤肉串,“不然我们也不能结识宇文大哥了,按说还有我的功劳呢。” “是啊,馋鬼。”煜燊一脸无奈的苦笑,“好吃不?” “当然。”络缃笑得更开心了,“你也尝尝吧。” 他们自幼相依为命,曾经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一起偷,一起流浪。在彼此的心中,或许对方早已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存在。 夜渐深,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借着墙头上的灯火,依稀几位夜归客还在匆匆赶路。 穿过不短的回廊,玄泓依约来到了静心殿。 王宫的静心殿却是一派简朴风骨,丝毫没有过分的华丽。殿内正中央,此刻却站着一位束着王冠的男子。他一身紫衣,负手而立,却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 “参见陛下。”一踏入静心殿,玄泓便立刻单膝下跪行礼。 “起来吧。”背对着他的紫衣男子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谢陛下。”玄泓得到批准,才收起礼节站了起来。 “玄泓,你今日出宫,想必遇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被称为陛下的男子仍旧没有转过身,只是从语气中能听得出他面带笑意,“何不说与孤听听?” “回陛下。”玄泓此刻亦露出了微笑,“属下此番出宫,确实碰到了几个有趣的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二 凉风习习,秋意扑面,正值秋游的好时节。 镇江,一个临近河海的小镇,此刻正遇上螃蟹收获的好时节,不少渔民都在码头上忙活着。大街上,马路边,各式各样的摊贩摆出满目琳琅的商品,晃得人眼睛直迷糊。 “嗯?九泉异闻录?”夏侯怿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这不是那本失传很久的” “公子想要这书?”书贩看出了端倪,“这本书很旧了,我也是在一个西域商人手上买下来的,只有这下册。公子若是想要,就五十文吧。” “是个公道价。”夏侯怿满意地点点头,正想说好,却被一声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女声打断了:“店家,这书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不贵不贵,就五十文。”书贩回答,“姑娘喜欢就拿去吧。” “喂你”夏侯怿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姑娘,这书可是我先看上的。” “呵,又没说谁先看上就是谁的。”女子露出自信的笑容,“谁下手快就是谁的,不服来抢吧!” “你”夏侯怿顿时一口气被堵得无言以对,“我你不讲理!” “怎么不讲理了?”女子不解地盯着他反问,“钱是我给的,书也是我先拿到的,怎么就不能归我了?” “你你”夏侯怿自幼饱读圣贤书,遇上这等刁蛮女子,却偏偏拿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不行,这书是我先看上的!”夏侯怿急了,“要不,姑娘开个价,多少钱我都给!” “我不缺那点钱。”女子摇摇头,一脸的不在乎,“这书我找了好久了,可不能让给你。” 正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一向文绉绉不爱争斗的夏侯怿不知哪来的脑子一热,趁着女子走神的当口伸手就抢。只是那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拿书的手一紧,往回一抽,夏侯怿顿时扑了个空。 “想从本姑娘手上抢到东西?你还太嫩了。”女子粲然一笑,“我还有事,可不陪你玩了。” “你别走!”夏侯怿拦住了她的去路,“我我我今天一定要拿到那本书!” “还挺有毅力嘛。”女子露出欣赏的目光,“也罢,就和你玩玩。” 女子摆出应战的架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夏侯怿奋力上前拼抢,却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一直处于下风。 “小羽,你又在闹什么呀?”眼看这边好似拉开大战,那边便有一名白衣女子皱着眉头赶了过来。 夏侯怿不禁停住了手,望着前来劝架的女子神色一呆。清秀的装扮,带着一身不染凡尘的脱俗,虽然没有貌若天仙,但就是赏心悦目,令人眼前一亮。 “兮月姐,明明是他不讲理。”被称作小羽的女子有些委屈,“钱是我付的,他还要抢我的书。” “这位公子一定要拿到这本书,可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了解了大致经过之后,白衣女子转而向夏侯怿询问。 “我”夏侯怿此刻却是舌头打结,猛然醒悟过来。很明显,是自己嗜书如命的老毛病又犯了。凡见到失落的孤本遗本,他都要费尽千方百计拿到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抱歉,是在下冒犯了。”夏侯怿不得不赔礼道歉,“我我只是很想要这书。” “我看这样吧,小羽,不如将这书借与这位公子,让他抄录一遍,岂不两全其美?”白衣女子提议。 “借给他?要是他不还怎么办?” “要不就让他到客栈那里抄,抄完了再走吧。”白衣女子又道,“这位公子,你看?” “也行。”夏侯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在下夏侯怿,不知二位姑娘” “我叫羽步。”羽步回答,“你到客栈找我们就好。” “柳兮月。”白衣女子向他微微行礼。 “你也对九泉感兴趣?”见他一直执着于自己手上的《九泉异闻录》,羽步不免有些好奇。 “在下曾于家里藏书中看到过一些记载,只可惜少得可怜。”夏侯怿露出沮丧的表情,“九泉的传说由来已久,但其真实性却难以考据。” 闲聊了几句,三人便挥手道别。夜幕降临,羽步和柳兮月回到了客栈的房间。 “九泉小羽,你怎么突然对九泉感兴趣?”柳兮月感到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啦”羽步摇摇头,“最近两天都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反复提到神农九泉。我一时好奇,就想知道这神农九泉究竟是什么。今天去集市上转了转,没想到碰巧就让我发现了这本书。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九泉这个名字,会跟我想找的东西有关。” “关于神农九泉的传说,几乎都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世人对此知之甚少。我也只是偶然听师父提过几次。”柳兮月努力回忆着,“据说九泉伴三皇之一的神农而生,为天地灵脉枢纽,形态各异,散布于各界,各有守护者。” 神农九泉 陷入沉思的柳兮月,下意识地望向正埋头看书的羽步,神色却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 小羽,你 “呼总算抄完了,真是累死人。” 放下毛笔,站起身,松了松身上僵硬的筋骨,夏侯怿感觉一身轻松。费了三天时间,终于将那本不算薄的《九泉异闻录下》抄完了。 虽说只是短短三日,但三人你来我往的交谈,也彼此熟识了起来。夏侯怿这才了解到,两人是结伴游山玩水的江湖中人,这次来到镇江,是因为听说此地的螃蟹美味非常,特来品尝一番。 夏侯家是镇江当地一户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尽管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其四处行善的家风还是在附近留下了美名。 用过晚膳,夏侯怿便挥手与两人告别。一想到她们明日便要离开此地,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也许短短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他重新认识了她们。 “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们四海为家,怕是难遇重逢之日了。”不知不觉间,夏侯怿已经连叹了几声。 “羽步柳兮月好特别的名字啊” 躺在床上,脑海中念念不忘的竟是那二人的容颜。 “想我夏侯怿身为富家公子,还从没出过远门。要是能抛却世俗,纵情山水,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这么想着想着,眼皮渐渐沉了下去,意识也开始迷迷糊糊。 “咚!” ?! 猛然惊醒,坐起身,发现房间里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眼前隐约闪过一个黑影。夏侯怿二话不说,披上外套便追了出去。 “小贼站住!” 不知跑了多久,周围早已没了人家,一片又一片的全是树林。秋风飒飒,枝头的落叶在声声作响,是这个寂静的夜晚唯一的生气。 “这小偷,怎么这么有毅力” 尽管秋意正浓,夏侯怿却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小偷有毅力,他也不愿放弃。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进行到了下半夜,夏侯怿累得东西不分,只顾一头冲着前方的黑影追去,没留意脚下一空,竟一头栽下了山坡。 ?! 这里是 恢复知觉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夏侯怿支撑起浑身酸痛的身体,环顾一周,发现自己竟然在行船上,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少说也有七八处,但都已经经过了包扎。 “嗯?你醒了。”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羽步与柳兮月。 “二位”得见相识之人,夏侯怿也是分外惊喜,“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话该是我们问你吧?”羽步反问道,“你怎么会睡在山坑里?” “我”夏侯怿感到有些难堪,支吾着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若是普通的钱财,他肯定不会多管。只是这小偷看中什么不好,竟然将他费了整整三天所抄的《九泉异闻录下》给偷走了。他当然心疼死,才会冲出家门,一直追到了后半夜。 “如此看来,夏侯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毅力。”柳兮月微微一笑,“换了别人可没办法坚持到下半夜呢。” “那个贼倒有意思。偷什么不好,居然偷你的书。说不定呀,跟你一样是爱书之人。”羽步也打趣他。 “你们”夏侯怿挠挠头,无言以对,唯有转移话题,“两位又为何在这行船上?” “我们本来就打算今天一早先到附近的扬州一趟,再乘船往景安去的,谁知就在路上发现了你。”羽步说,“见你伤得不轻,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将你捡回来了。” “勉为其难啊”夏侯怿一脸的无奈。 “夏侯公子,我们如今正前往景安,这船上一时半会也无法将你送回家。等下了船,我们再另找船家送你回去吧。”柳兮月说。 夏侯怿微微垂首,思索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鼓起勇气开口: “两位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让在下跟随二位一同游历江湖?” “你想跟我们一起风餐露宿?”羽步吃了一惊,“我说夏侯大少爷,你可想清楚了,这四海为家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少不了饥一顿饱一顿,说不好还会遇上危险,可没有你过惯的锦衣玉食。” “无妨。”夏侯怿摇摇头,“在下还从没出过远门,也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番。” “兮月姐,就这么让他跟着我们?”羽步让柳兮月拿主意。 柳兮月打量了他一番,片刻之后才颔首同意:“既然夏侯公子乐得如此,我要是反对便显得不近人情了。” “如此,多谢二位姑娘。”夏侯怿拜谢。 “你叫我小羽就好了。”羽步摆摆手,“同行就是朋友,你也不必太客气了。” “好小羽。”夏侯怿有些不习惯。 “根据行程,再过两三日便可抵达景安。”柳兮月估算,“夏侯公子,你受了不轻的伤,便趁着这两天好好休养吧。” “说起来,不知二位要去景安做什么?”夏侯怿好奇。 “听说景安的夜色可是别具一番风情,我和兮月姐打算去观光一番呢。”羽步回答。 “景安那可是个大城市。”夏侯怿也来了兴趣,“在下曾在先祖的手记中见过相关的记述,只可惜一直不得机会亲临。” “现在不就能见到了嘛。不急,过几天就到了。”羽步安慰他。 当船停靠在景安的码头时,一股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景安,这座地处江南的大城市,曾是在武林中名震一时的正武盟的总舵所在。如今,正武盟日渐淡出武林,景安却是繁华依旧,不减当年。 “不愧是大城市,镇江可完全比不上这里呢。”夏侯怿感叹,“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夏侯公子。”柳兮月轻轻一笑,“可惜我们这些俗人不懂得借景抒情。” “柳姑娘这话怎么听着是在损我呢?”夏侯怿一脸无奈。 夜幕降临之时,三人租了一只别致的小舟,在景安河上轻泛。 “月亮真圆。”羽步一边吃着桌上的景安小吃,一边抬头赏月,“水中的倒影更亮呢。” “倒影”夏侯怿下意识地往水中的倒影望去。只见那水中月竟比镜子还要耀眼,晃得连眼睛也有些蒙。 “好像不大对啊”夏侯怿心中一凉,“那边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船渐渐划近那看似真切的“水中月”。那一刻,几乎触手可及。细看之下,方才隐隐可见,如同夜明珠一般,沉睡在水底,照亮透彻的河水。 “是珠子?”柳兮月很是惊奇,“这景安河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 “会不会是被人扔进去的?”羽步猜测。 “这么好的宝物也会被人舍弃?可不像是正常人的作风。”夏侯怿觉得这个推测不可信。 “或许是不祥之物,所以才会被遗弃在此。”柳兮月说。 思索片刻,三人决定将那看似珠子的东西捞起来一探究竟。然而当“宝物”终于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时,三人都震惊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是一颗透着晶莹的碧蓝色的珠子,表面流华般的隐隐灵力令它悬在了空中,强大到连夏侯怿都能感觉得一清二楚。 “好强的力量”夏侯怿惊叹,“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个,似乎是”柳兮月努力回忆着,“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而羽步此刻却是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珠,似乎被它牢牢地吸引住了。从见到珠子的那一刻起,心中便忽然多了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有些熟悉又很陌生,却没有令她感觉不舒服。 而下一个瞬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竟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朝那颗悬于半空中的珠子伸去。轻轻触碰到珠子的一刹那,有什么通过她的手一下子流遍了全身,支离破碎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现,脑海中也出现了她从未听到过的声音。 “这是水” “小羽?!”幸亏柳兮月及时反应,这才稳稳接住了失去意识倒下的羽步。 “她怎么了?”眼看叫了几声都不醒,夏侯怿也紧张起来。 “脉象平稳,应该只是昏过去了。”柳兮月让他不要担心,“我们先回客栈吧。” 岚儿 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岚儿 岚儿 ?! 谁你是 “小羽,你醒了?” 温暖的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探了探体温,才终于松了口气:“烧已经退了,看来没什么大碍。” “兮月姐?”羽步睁大了眼睛,环顾了四周一遍,才支撑着坐了起来。 夏侯怿则在一旁的桌子边上坐着,见羽步恢复了意识,便去吩咐小二准备了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来吃点吧。”柳兮月将碗端到她面前。 羽步吃了几口,感觉胃口有些恹,便又将碗放下了。仔细地回忆之前所发生的种种,脑海中的梦境却是格外深刻。只是她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梦中那朦胧的背影,唯有那陌生的声音如同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我又做了奇怪的梦”羽步扶着额头,头一回觉得心烦意乱。 “梦中好像有人,但我怎么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有声音。他的声音我没有听过,可是很熟悉。” “还有,九泉总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反复地向我说起九泉,难道是因为我跟九泉有什么关系吗?” “跟九泉有关系?”夏侯怿觉得这话说不通,“一般人是不会跟神农九泉有关系的吧?” 听到这话,羽步反而没有出声。她轻轻地低着头,神色有些失落,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竟少有的闷闷不乐,柳兮月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 “对了,那颗珠子”羽步忽然想起什么。 “在这里呢。”夏侯怿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她面前,“我记得先祖的手记里有提到过,这个应该是水灵珠。” “水灵珠?五灵珠之一的水灵珠?”柳兮月亦不由得吃惊起来,“竟然会在景安河里?” “五灵珠”羽步直勾勾地望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水灵珠,片刻失神。梦中的景象忽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转瞬间却又消失无踪。 五灵珠水灵珠 “小羽,你刚刚才退烧,还很虚弱。先别想这些了,好好休息吧。”柳兮月宽慰她,“改天再想也是一样的。”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夏侯怿正想告退,转身时无意间瞥到了那个羽步总是背在身后的包袱,长形的,却又比剑匣略小。如今因为主人卧在床上,它才被放了下来。 “这是剑匣?”夏侯怿好奇地走了过去,“真是小巧别致。” “不是剑匣。”羽步应了一声,“是琴。” “琴?”夏侯怿倒是意外,“不知在下可否” “看吧,小心点便是。”羽步倒没有拒绝,大度地批准了。 夏侯怿于是小心翼翼地解开包裹在上面的麻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朴的木盒,从外表上看倒没有多少特别。他又打开了盒子。 “这”夏侯怿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难道是是那架失踪多年的名琴羽步?!” “你小点声。”柳兮月连忙打住他,“三更天的,吵着别人可不好。” “抱歉。”夏侯怿连连道歉,“不过这琴怎么会在二位手上?”他忽然想到了羽步的名字。“难道说小羽的名字,是出自这架琴?” “嗯。”羽步点点头,“这琴是我爹年轻的时候在外头买的,后来就用琴的名字做了我的名字。” “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 “小羽想知道这琴的来历。”柳兮月在一旁插话了,“虽说谁都知道名琴羽步音色如天籁,奏乐若仙音,不过对它的出处,却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就连它的主人,又或是名字的由来,都无人知晓。” “难怪”夏侯怿这才明白,为何一到景安,这两人就似乎一直在打探什么,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兮月姐,你说,我的梦会不会是一个暗示?”羽步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梦境,“我出门这么久,去过那么多地方,可却一直都没有线索。反而是最近,我总是梦见这个梦,而且特别清晰,忘都忘不了。说不定,是这架琴跟九泉有关。” “人们总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你的梦确实不是单纯的梦。”柳兮月推测,“我认识几位前辈,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 商议之下,三人决定第二日就离开景安。 恬静幽美的丛林深处,绿意缀饰着屋舍。纷繁迷人的桃花下,筒车缓缓旋转。另一旁挂着飞流直下的瀑布,湍急的水流声为这幅错落有致的山水画增添了几分生动。与青山,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尽管并非偏僻之地,武林中人却甚少知道它的存在。 “小昭言,你又输了哦。” “这” “输了可要有惩罚,这次该罚什么好?”似笑非笑的表情,温润如玉的声音却格外的好听。 “世叔是想要洛家主把第九百六十二个下辈子也赔给你吗?” 站在下棋的两人身边,这一个声音却自有一股肃杀之势。 “小昭言赔了这么多个下辈子给我,只怕也用不完,浪费了岂不可惜。”温文的声音又是一笑。 “闲卿,我” “看来,有不速之客。”立于一旁观棋的人,突然收敛了脸上的微笑。 “小绣儿太紧张了。”温文的笑容随即又挂在脸上。 沿着台阶,迎面走来的是三个少年人,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都是一身俊朗的气息。 “这地方真是漂亮。”夏侯怿不停地四处张望着,觉得眼睛不够用了。 “兮月姐,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羽步有些不乐意。 “这里,是我师父的朋友住的地方。做晚辈的,怎能随意前来打扰?”柳兮月摆摆手。 桃花树下,下棋与观棋的三人正往这边看来。当目光交错,树影迷乱,那一刻,夏侯怿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画中胜景,而自己,却不过是个赏画之人。 “晚辈柳兮月,见过三位前辈。”柳兮月上前行礼,“这两位是晚辈的朋友,羽步和夏侯怿。小羽,夏侯公子,这三位是我师父的朋友,明绣前辈,闲卿前辈,洛昭言前辈。” “晚辈见过三位前辈。”羽步和夏侯怿异口同声地行礼。 “小兮月都长这么大了,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闲卿笑容不减,“当年你师父带着你来的时候,大概只有六七岁吧。” “人寿短暂,比不得你们这些妖孽,几百年都是一个样子。” 说这话的正是刚刚在一旁观棋的明绣。与其说她在观棋,不如说她是在听棋,皆因她眼睛上系着布条,根本看不见。 “明前辈年轻时,遇到了一点意外,所以失明了。”柳兮月解释道,“说起来,这位闲卿前辈,是明前辈的世叔,辈分还要更高一些呢。” “姓名不过是身外浮云何须在意,你们唤我闲卿便好。”闲卿摇摇头。 “兮月怎么突然来看我们?” 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定然不会想到说这话的的洛昭言竟是一位女子。尽管打扮柔美,身上的英气却丝毫不逊于男儿。 三人将大概的事情说了一遍。“晚辈听师父提起过,几位前辈都对九泉有些了解,所以就想来问问。小羽这梦我总觉得不简单。”柳兮月说。 “你经常在梦中听到‘九泉’二字?”洛昭言问羽步。 “也不是经常,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羽步摇摇头,“但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我好像总是在重复同一个梦。梦里有个声音,一直提到‘神农九泉’。还有一个人,他的声音很熟悉,好像还在叫谁,不过,我每次都看不清他的样子” 听了这一番话,洛昭言也不由得陷入沉思。连着几十天总是在做同一个反复提到九泉的梦,哪怕是身为九泉守护的自己,都没遇上过这样的事。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明姑娘,你说”洛昭言把目光投向了明绣。 明绣不语,眼睛的方向却一直“盯”着羽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羽姑娘,在此之前可曾听说过神农九泉?”明绣问。 “没有。”羽步摇头,“我一直都不知道什么是九泉。直到很多天之前,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提到了九泉。后来,那个梦断断续续的,也没有天天晚上都梦见。直到我在景安碰到了水灵珠,之后便每天晚上都出现。梦中还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声音,却给我很熟悉的感觉。” 一旁的闲卿却一直靠在树上,装出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似乎对这种琐事没什么兴趣。 “水灵珠是上古三皇之一的女娲大神补天留下来的五灵珠之一?”洛昭言有些不解,“五灵珠对任何接触者都不会有害,你说你碰到了水灵珠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羽步缓缓低下了头。 “你坐下,伸出手。”明绣忽然走到她面前。 羽步听话地在石凳上坐下,明绣则上前握住了她的左手。片刻之后,她忽然松开了手。 “前辈?”夏侯怿不明所以。 明绣没有理会他,只是径自转过身,才踏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天色也不早了,你们长途跋涉,今晚便在这里休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夏侯怿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不明所以。 “小绣儿还是这么不可爱啊。”一直靠在一旁的闲卿似乎总算是养足了精神,打了个哈欠,“小昭言,几位客人就只好拜托你招待了。” “怎么”见两位前辈似乎都不怎么待见自己,夏侯怿不由得紧张起来。 “闲卿他只是讨厌麻烦,你们不必介怀。”洛昭言摆摆手,“你们的房间在那边,跟我来吧。” 夜,难得安静,明绣的房间却依旧掌着灯。 “前辈?”柳兮月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进来说话。”明绣也不回头。当然了,即使回头也看不见。 “前辈,我有些事想问。”柳兮月掩上门,声音也放轻了不少。 “是关于那位羽姑娘的吧。”明绣也不拐弯抹角,“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我在江宁的时候,被一个小贼抢了包袱。追贼的路上,小羽突然出现,替我夺回了包袱。”柳兮月解释,“她与贼周旋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到她身上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出于担心才一直跟着她。” “你担心什么?” “她身上的气息不似凡人,倒跟妖魔类似”柳兮月语出惊人,“我怕她” 明绣转过身,面对着她说:“你所料不差,那孩子身上,确实是有一股常人没有的魔气。不过很弱,想来她自己亦不曾发觉。至于她的梦” “前辈?” “我今日触碰她,尝试用钥环上的九泉之力与她进行感应,发觉没有任何现象。她跟九泉想来并无关系。”明绣十分肯定,“至于你说的那架羽步琴,我也不了解,如果你们真想知道关于它的故事” 明绣犹疑片刻,不知为何竟轻轻一叹。 “九泉之中,与梦境有关的便只有泉眼炎波,或许你们可以去一探究竟。” 一望无尽的荒野,令人心生疲惫,然而为了小聂的病能尽早治愈,三人不得不尽快赶路。 “宇文!”煜燊猛地叫住了宇文翀,“快看那边!” 在他们右手边的不远处,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煜燊二话不说便调转马头,朝光辉处飞奔而去。宇文翀劝不住他,唯有一并跟过去。 “是那天晚上的河!” 河边,两人勒住马步,又惊又奇地望着面前滚滚东去的流水,一时语塞。 “这河竟然又出现了!”宇文翀难以置信。要知道地图上显示此地千里荒野,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河流,更何况是这种一眼望不到对岸的大江,若真是长期存在,怎么可能不被世人所知? “我去看看!”煜燊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跳下马。 “要小心,这河怕是不同寻常。”宇文翀深知以他本性,自己是拦不住的,只能规劝几句。 同上次一样,煜燊念动咒语,使自己周围覆上保护罩,好让水流远离自己。不过这一回是在白天,宇文翀和络缃都能看到自己,他紧绷的神经倒放松了不少。 只是这一次,刚踏入河水中走了几步,周围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令三人心中不安。 “煜燊!快回来!”宇文翀冲他大喊。 煜燊正打算转身往回走,双脚却突然像被磁石牢牢吸住一般,动弹不得。煜燊心中一凉,使劲往回抽,奈何两条腿就像是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强烈的地动使得河水翻滚起来,一阵又一阵的高浪连绵不断,好几个都几乎能盖过煜燊的高度。虽然有保护罩护着,但并不代表周围的一切都威胁不到自己。眼看周围的大浪一波高过一波,煜燊也慌了,想尽办法挪动自己的下半身,但两条腿似乎偏偏在同自己作对,无论他怎么努力,就是不听使唤。 “到底怎么回事!”煜燊急出一身汗,拼命想要找出双腿失控的原因。在排除了所有自身因素之后,他只能推测是这附近有什么东西导致了自己的双腿失灵。 当又一波高浪盖过水面的时候,煜燊面前的水墙之中,再度出现了那颗红宝石。这一次,那颗红宝石迸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连岸边的两人也被刺得睁不开眼。平地一声巨响,汹涌的浪涛席卷了方圆百里的荒野,将三人卷入了无尽的黑暗。 “羽姑娘,昨晚睡得如何?” 明媚的清晨洒遍了整个山野,即便冬日将近,也难掩这凡间桃源。房间外,桃树下,洛昭言和闲卿正坐在石凳上下棋。 “谢前辈关心,我睡得很好。”羽步报以温和的微笑,“只是,那个梦” “想解开那个梦的谜团,或许需要前往泉眼炎波一趟。”冷不丁地,明绣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让羽步吓了一跳。 “明明前辈早”羽步连忙转身行礼。 “不必多礼。”明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准备好了,就来找我。” “去泉眼炎波?”明绣走后,羽步才感觉松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声。不知为什么,这位看似温柔可亲的明绣前辈,却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站在她面前,好像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小绣儿吓坏了客人呢。”闲卿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寒江兄要是知道了,可又要伤心了。” “闲卿”洛昭言叹息一声,“这也不能全怪明姑娘” 正说话间,夏侯怿和柳兮月也来到了桃树下。行过礼后,洛昭言与三人说起了关于神农九泉的事情。 “你们也大概知道了,九泉乃天地灵脉,各有异能。而九泉之一的炎波神泉,其能力据说与梦境有关。既然羽姑娘在梦中听见有人提及神农九泉也许你们能到泉眼炎波去寻找答案。” “不过要怎么去?”夏侯怿不解。 “明姑娘是九泉之一的无垢泉眼的守护,而我则是泉眼热海的守护。”洛昭言解释,“泉眼守护能打开泉眼,进入泉脉,从而通过泉脉去往其余各处泉眼。既然明姑娘刚刚已经说了帮忙,那我就不掺合了。你们要是准备好了,就去找她吧。” “这泉脉是个什么地方啊?”羽步很好奇。 “可以说,泉脉不属于六界之中的任何一界。至于是什么地方也很难说清楚。”洛昭言回答,“有些泉脉我也没有去过,是否凶险,亦不得而知,你们千万小心。” “前辈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柳兮月向洛昭言保证。 三人准备妥当后,明绣便用云来石将三人载往无垢泉眼的所在位置。 云来石是一块通过某种法术控制c能飞的石头。其中心处有一方水潭,水中有神州地图。只要用手触碰地图上想要去的地方,云来石便能飞往目的地,十分方便。 “这就是云来石!”望着头顶上触手可及的云彩,夏侯怿显得十分兴奋,“我在先祖的手记中见到相关记载,还以为是骗人的呢,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能飞的石头。” 不远处,一直静默不语的明绣听到这句话,脸色却微微一变。她轻轻转过头,朝三个少年人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说话。 夏侯怿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来石到达了泉眼无垢。无垢所在的地方是万里浮云中的一个角落。经由明绣手上的九泉钥环感应后,万里晴空中,一个巨大悬空的透明水球忽然呈现在几人面前。就在三人惊异的空当,明绣已经用钥环打开了泉眼的入口。 “从此处进入,经过泉脉,便可到达泉眼炎波。”明绣的语气听上去没有丝毫的温度,“泉脉中险象环生,自己小心。” “多谢前辈。”三人别过明绣,踏上了泉脉之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三 “居然这么热,还真是出乎意料。” 一路走来,四处尽是熔岩火山,连一条平坦的小路也没有。三人尽量放慢了速度,却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幸好是泉脉,不是住人的地方,谁受得了啊。”夏侯怿忍不住抱怨。 “书上说,泉脉的状况,同泉眼所在的环境差不多。估计这炎波泉眼的所在地,应该也是个很热的地方。”羽步说。 “这么热,还是个人住的地方吗?”夏侯怿不太相信,“人间这么大,好像也没有哪里是热成这个样子的吧?” “也许不在人间。”柳兮月推测,“毕竟,九泉散布各界,说不定这炎波神泉就不在人界。” 又走了一阵,来到了路途的尽头。展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岩浆火海,而在火海之上,悬空立着一块巨大的红宝石。愈是靠近,扑面而来的热浪便又多一重。除了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巨大热量,还有耀眼的红光。 “这就是泉眼炎波?”羽步抬起头,有些吃惊,“样子居然是红宝石” “这种地方,看起来还真不像是跟梦境有关的泉眼啊。”夏侯怿挥手擦掉脸上如雨水般直往下流的汗,“梦境不是应该很美好的吗?” “现在不是管那个的时候。”柳兮月摇摇头,“要怎么样才能知道,小羽的梦到底在暗示什么?” 话音刚落,异样的震动从脚下传来,令三人大吃一惊。 “这这里不是泉脉吗?怎么还会地龙翻身?”夏侯怿一脸惊异。 “小心!”柳兮月大声提醒二人,“掉到岩浆里就完了!” 随着剧烈的震动,四周的岩浆如火山喷发般飞溅,落在三人仅有的那一方可以落脚的土地上。除了避免掉到火海之中,还要躲开如雨点般密集的岩浆。 然而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仅有的这一方小小的落脚之地,亦正在慢慢下沉,被脚下的岩浆吞噬。 “糟糕!快跑!”等到柳兮月反应过来他们真正面临的危险时,脚下的土地已几乎不复存在。三人拼命往回跑,然而比起岩浆吞噬的速度,可谓小巫见大巫。 “没路了!”一个急刹车,三人差点没掉到面前的岩浆中。原来他们来时所走的路早已淹没在熔岩之中,再回头,发现后方亦没有路了。 “这”此刻,夏侯怿脸上的汗不再是热出来的,而是急出来的了。如今眼前的状况,除非他们能飞,否则根本无法离开此地。 “怎么办”一向镇定的柳兮月,这时也没了主意。 突然间,周围猛地迸发出万丈光芒。三人回头一看,正是那颗红宝石——泉眼炎波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呃” 脚下的土地完全被岩浆淹没了,三人只觉得重心一空,便沉了下去 “呃” 浑身上下的刺痛感唤醒了昏迷中的少年。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视野中隐约可见,什么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谁” 没有回答。 费尽力气,一点一点地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好不容易能够抬起头,进入视野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威严,却不失风度。 紫色的箭袖,配着靛青的祥云刺绣,玄玉高冠,将一头恣意的黑发束成长辫,随风扬起。没有过分华丽的衣饰,似乎掩盖了眉间原有的慑人气魄,却多了几分魔族罕见的洒脱。剑眉恣意,目带锋芒,却透着清朗,细看之下又好似藏着忧伤。 “你”回过神后从地上爬起来的三人,望着面前这个仿佛不属于凡尘的男子,一时间竟面面相觑。 “长得真好看”络缃忍不住心中暗自惊叹。 要知道魔族常年生活在煞气充盈的九幽大地上,身形外貌多受其影响,丑陋无比是常有的事。像煜燊和宇文翀这种看起来还像个普通人的,在魔界已经算得上是美男了。 煜燊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从对方身上,他能感受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如果要干起来,自己这边三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是对手。 “这家伙明明看起来跟我们差不多大,竟然有这么深的修为”煜燊心中不由得多了一分讶异,“而且,明明是魔,却又好像跟我们不太一样” “这般气度”虽然没有将话说出口,但宇文翀一眼就能认定对方绝非等闲之辈。思虑之下,还是决定先试探一番。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宇文翀拜谢。 男子眉头微微一动,眼中的锋芒似乎收敛了不少,却没有回应宇文翀的话,而是扫视了一眼面前这三个不速之客。站在最左边的青衣少年一身富贵气,眉目清朗,可见其出身不凡。而中间的女子与最右边的男子则没有这般气质,完全是平民布衣,细看之下还有点补丁的痕迹,只是这点瑕疵并没有掩盖眼中那独有的干净纯粹。男子一头清爽的短发,其中夹杂着血色的发丝。女子则是一头茶色长发随意地散在脑后,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 “” 眼看着对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这边三人都有些不安。而男子似乎并没有恶意,只是目光轮番落在三人身上,最终停在了煜燊面前。 “你”这一看令煜燊顿感不适,他下意识地将手往腰间伸去。 “你们为何闯入此地?”紫衣男子终于开口。从平静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没有多少愤怒。但言谈中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闯入这里?”煜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竟是一片无尽空虚般的白色,仿若梦境一样,唯有脚下仅有的一条小路,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这里是什么地方?”络缃露出惊异的神色,“居然什么都没有!” “此地乃是九泉泉脉。”紫衣男子淡淡回答。 “不知阁下是什么人?”宇文翀的声音沉了几分,“又为何会在此地?” 紫衣男子却不回答,深不见底的目光在宇文翀身上停驻片刻,竟让宇文翀莫名生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畏惧。“九泉泉脉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吧。” “这里是九泉泉脉?”煜燊难以置信,“我们我们并不知道此地是泉脉,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听了三人的遭遇之后,紫衣男子原本肃穆的神色似乎缓了缓,目光中的清朗貌似又多了几分。 “我叫煜燊,这位是络缃和宇文翀,我们原本打算途径泉脉前往人界寻药,但是没想到” “你们见到的那颗红宝石,便是泉眼炎波。”紫衣男子淡淡回答,“炎波在九幽大地上沿一定路线游移,所到之处偶尔会出现一片无尽的汪洋,但这种情况很少见。况且即便出现了,也不会掀起滔天巨浪。想必是泉脉异动,使其受到了影响。” 一番话听起来毫无敌意,也许对方并不是难相处之人,这多少让三人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看来是能放下了。 “泉脉异动?”络缃不明白。 “每隔一段时间,九泉泉脉都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异动。只要情况不严重,周围环境就不会受什么影响。”紫衣男子说,“只是泉眼异动之时,你们三人碰巧就在泉眼处,所以被卷入了泉脉。” “这么说来,还真是因祸得福呢。”煜燊笑了,“省了我们许多功夫。” “几位刚才说,你们是要前往人界寻药?”紫衣男子又问。 “嗯,是啊。”煜燊点点头,“络缃的魔兽中了奇怪的毒,大夫说,需要用人界才有的药材,叫什么枫来着?只有它才能解毒。本来我们想经由神魔之井前往人界的,不过听说那儿被封堵了,过不去。后来又有人指点说九泉泉脉可以连通人魔二界,所以我们才想试试。” 如连珠炮般翻出全部故事,清澈的瞳仁中毫无污垢,这多少让他有些意外。 “既然你们想要前往人界”紫衣男子微微扬起嘴角,“在下身为炎波守护,或许能略尽绵薄之力。” “原来你是炎波守护吗?”络缃有些惊喜,“你愿意帮我们那真是太好了。听说只有泉脉守护者才能打开泉眼,我还在担心要怎么离开这泉脉呢。”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宇文翀行礼拜谢。 “不必多礼。”紫衣男子摇摇头,“在下碰巧也有些事情需要前往人界,几位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同行就是朋友了。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煜燊问,“怎么称呼?” “鄙姓龙,单名洹字。” “这里怎么白茫茫一片” 羽步坐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好让自己清醒清醒。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柳兮月和夏侯怿也爬了起来,审视着周围的情况。 “这里不会是梦吧?”夏侯怿不停地张望,似乎想在这片虚空中找出什么。 “看样子,我们似乎是掉进另一条泉脉里了。”柳兮月推测,“这里只有一条路,只能先走出去再说。”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走到尽头就遇到危险吧?”夏侯怿皱起眉头。 “比起这个,夏侯公子更愿意选择坐在原地等死?”柳兮月反问。 眼下别无他法,三人唯有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走了好一段路,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影,令他们惊异万分。要知道泉脉之中是绝不会出现所谓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人住在这里。 “谁?” 隔着千万重迷雾,此刻终于完全散尽。当相遇的那一刻发生,大概谁都不会想到,彼此间今后的命运,将再也无法分割。 “那人”当生命中第一次的四目相对,心中便好像有个地方被触动了。羽步觉得自己的目光似乎被牢牢地吸引着,却说不出缘由。 “他那身紫色的衣服为什么见到他,会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好像认识一样” 比起羽步心中疑惑,夏侯怿却多了几分惊叹。紫衣男子一身恣意的洒脱让他顿感自行惭愧。“江湖中人,果然不同于我等富家子弟。这么一比,我还真是泥猪癞狗啊。” 至于行走江湖多年的柳兮月,第一反应自然不是赞美与欣赏。她迅速地思索着要如何应对这些不知来自何方的陌生人。 同样地,这一边的四人亦是思绪各异。 人间没有煞气。比起魔族,人类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清爽,但却没有魔族那历经刀山火海所得到的磨砺与坚韧。自然,这边四人一眼就认出了那三个人类的身份,但对方却不知这边的根底。 “她” 素衣如雪的柳兮月和书生意气的夏侯怿都没有引起龙洹过多的关注,只有那位站在最后面的女子,自进入他的视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的气息还有这种感觉到底怎么回事?我的直觉应该不会错,可是” “几位是”柳兮月试探着问。 见对方首先发问,煜燊正想开口回答,却被站在前面的龙洹暗暗一挡。 “看来,又是误闯泉脉的人了。”龙洹轻轻一笑,“今天还真热闹。” 这一笑分外好看,羽步三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什么误闯泉脉?”夏侯怿摇摇头,“我们是主动进来的。” “尔等并非九泉守护,何来主动一说?”龙洹反驳。 “这”能够一眼看出来人身份,柳兮月便明白此人绝不简单。未免造成冲突,她还是决定小心周旋。 “我们前往泉眼,是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几位了。”柳兮月心存戒备。 “是吗?”龙洹不以为然,“泉脉之中,走得通的路只有一条,若真要前往泉眼,恐怕这一路上还请几位多多关照了。” 柳兮月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心中却难以应允。 “柳姑娘,我看这也没什么。”夏侯怿倒没有那么多的戒备,“书上也说,多交一个朋友便少一个敌人。况且,他们似乎没有恶意,应该没问题。” “夏侯公子,须知江湖险恶,你的经验毕竟还太少。”柳兮月打住他,“况且” 况且那个人,那身气质,总觉得他不简单 “可是,兮月姐,我们不是也要去泉眼吗?”羽步插话道,“如果那个人说的没错,这里只有一条路,那我们还是得一起走。既然这样,倒不如结伴而行,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可以互相照应一下。我想,既然是他们主动提出,应该不会出尔反尔的。” 思索片刻,柳兮月觉得这确实比较妥当,便同意了。双方于是互相行礼,自报姓名。 “姑娘叫羽步?”龙洹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 “叫我小羽就好了。”羽步笑着说。 羽步小羽 走近之后,她的气息便愈发清晰地呈现在自己面前,让龙洹更加疑惑,也更加好奇,更加不解。 他们二人并不知道,这同一时刻,彼此间的心中却是同样的想法: 这种熟悉感 “龙公子不打算准备出发了么?”柳兮月忽然走到羽步身边,下意识地将她往身后微微拉了一把,“耽误你们太久,我心里可过意不去。” “柳姑娘说的是,我们这便出发吧。”龙洹倒不在意,只是微微颔首。 熟识之后,一行人便一同上路了。当他们来到路途的尽头时,苍白的虚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响彻云霄: “擅闯照胆者,杀!!!” “照胆?”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剧烈的摇晃便从脚下传出,不言而喻的压迫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大家小心,是照胆卫戍!”龙洹提醒众人。 “卫戍?”煜燊不解。 “九泉除了各有守护者外,其泉眼所在地还有卫戍保护。”柳兮月解释,“卫戍实力强大,不可小觑。” 说话间,一只巨大的神鹰出现在半空中。 “吾乃照胆卫戍羽落碧穹,擅闯者,杀无赦!” “喂等等!我们才不是什么擅闯者,只是路过” 夏侯怿正想解释,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狂风卷起,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先打败它!” 话音一落,龙洹便闭目运功,将力量都集中到了手中的八卦上。 八卦阵出,瞬间便逼退了羽落碧穹。趁着这个空当,柳兮月使出三尺白绫,将对手牢牢缠住,下一个瞬间,煜燊架起手中的卜字拐,激发自身强大的力量,给了敌人狠狠一击。 “再来!”一鼓作气,众人联手将羽落碧穹狠狠地击倒在地上。 “哼,就这点能耐” 原以为卫戍早已倒下,谁知却又立刻站了起来。双方摆好了架势准备再战,却听到一个震彻云霄的声音传来:“住手!” ?! 那一抹翩翩白衣,如同凡尘外客,俊雅脱俗,不染一丝污垢。面前的男子,真比神仙还要美。连龙洹也不由得心中一震。 “他”一向遇事冷静的柳兮月,此刻心中却恍然一愣,有些怔然地望着面前忽然出现的人,似有疑惑,又好像不解,目光却始终无法挪开。 或许,只是错觉罢了 “羽落碧穹,你下去。”男子淡淡开口,言辞不怒自威。 眼见风波平息,众人都松了口气,但随之又紧张起来。毕竟此人能够命令卫戍,想必来头也不小。 “尔等凡人,擅闯泉眼照胆,有何指教?”白衣男子问。 煜燊正想上前解释,却被宇文翀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我等误入此地,不过是为寻求出路罢了。”龙洹淡然一笑,直面相迎。 “误入?呵。”白衣男子轻轻一笑,似有不屑。他上下打量了龙洹一番,眉头轻挑:“炎波守护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阁下过誉。”龙洹似笑非笑。 “炎波守护?!”羽步三人吃了一惊。 “此地不得擅闯,若是无事便速速离开。”白衣男子也不多说,没几句就下逐客令。 “不是我们不想走,可这里只有一条路啊。”煜燊有些委屈。 “哼,堂堂炎波守护,走不出这九泉泉脉?”白衣男子冷笑一声,“龙洹,你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你”龙洹眉头微皱,一时语塞。 “照胆神泉能窥探世间万物清浊。你们的身份,自然瞒不过我。”白衣男子显得胸有成竹。 “如此看来,有失公平。”龙洹摇摇头,像是有些失望。 “呵,有意思。”白衣男子转过身,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终却落在龙洹身上,“照胆守护,澹台悾。” “照胆照之能窥天下清浊,却难料天道无常,实在可惜。”龙洹轻叹一声。 澹台悾忽然收起了原有的威严,神色中恍惚闪过一丝异样。沉默片刻,他才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嘴角:“也罢,不过是九泉之一的照胆。能入得泉脉,想必也有些能耐。” 原本没有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不大的祭坛。祭坛上,悬空高挂一面巨大澄清的镜子,散发着阵阵令人敬畏的肃穆。 “这便是泉眼照胆。”澹台悾说,“照之能窥心之清浊,能阅世间百态。” “小羽,这就是泉眼了。”煜燊说着转过头来,“你们刚刚说要去泉眼,还不上去么?” “我”到得此时,羽步才明白刚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其实我们原先不是想去泉眼照胆。”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想知道那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想前往与梦境有关的泉眼炎波探个究竟” “如此说来,你要找的人,应该是龙公子才对。”澹台悾微微扬了扬嘴角,眼中却没有笑意。 “梦境”龙洹轻声重复着这个词,神色却平添了几分哀伤。 “如此,我们可是多有打扰了。”宇文翀朝澹台悾一拱手,“还望澹台公子见谅。” 澹台悾冷哼一声,不语。 “不过龙公子,你刚刚怎么都没告诉我们,你就是炎波守护?”羽步不解。 “你没问。”龙洹很平静。 “这算什么回答啊?”一旁的夏侯怿听了在心里直嘀咕,“我们可都自报家门了,你也太没诚意了。” 与羽落碧穹的战斗消耗了不少体力。得到澹台悾的允许后,众人便坐在祭坛上稍作歇息。周围一片虚空,不见得能看什么风景,大伙儿便围在一起聊天。澹台悾显然对这群不速之客毫无兴趣,独自一人站在祭坛的另一头,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龙洹环顾了四周一眼,对众人的话题明显也打不起精神,索性走到了另一头,来到澹台悾身边。 “不知炎波守护特来拜访,有何指教?”澹台悾语气很冷,头也不回。 “想必阁下也清楚在下为何而来,何必再问。”龙洹轻轻一笑。 澹台悾转过身,目光直盯着他的双眼,仿若直捣内心。龙洹也不畏惧,似隐若现的弧度挂于嘴角,淡然处之。 “你我同为九泉守护,不妨有话直说,何须如此戒备。”龙洹轻轻舒了一口气。 “自古神魔不两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另有目的?”澹台悾眯起双眼,“何况,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龙洹微微挑眉,似有疑惑。 “若我刚才在那些人类面前将你们四人的身份点破,以人类的排异之心,你说你的计划又是否能成功?”澹台悾冷笑。 “如此看来,在下还得多谢阁下相助。”龙洹有些无奈。 “罢了,言归正题吧。”澹台悾也不愿多耽搁,“九泉的异动我也有关注,近年来似乎日渐频繁,且愈发强烈。” “我起先并不在意,直至近年钥环时有反应,我才开始关注。只是炎波虽然异动频繁,却始终找不出原因,我想可能另有缘故。” “九泉异动,想来并非空穴来风。”澹台悾十分肯定。 “九泉本为天地灵脉。天道无常时,异动为常态。然九泉异动过于频繁,确实有问题。”龙洹也同意他的说法。 “你觉得是二十多年前那场大变动所导致的余波?”澹台悾问。 “或许不止。”龙洹摇头,“近年来,寒髓c雾魂c毒瘴不时异动。我虽多番探查,但始终没有任何发现。刚才,我忽然感到泉眼有异。赶到之时,却发现泉眼处惊现滔天巨浪,我进入泉脉查探,却被直接送到了神泉照胆。看来这异动,对炎波的影响尤为严重。” “泉眼炎波地处九幽大地,远离盘古大陆,与之联系最为疏远。一旦九泉失衡,炎波必定首当其冲。”澹台悾分析,“照胆位于神界,汲取大量天地灵气,即便失衡,亦尚能维持自身稳定,所以一直没怎么受影响。” “如此看来,你轻松不少。”龙洹轻轻一叹。 “无垢c热海c龙潭倒也平静,不过春滋”澹台悾忽然想起了什么,“泉眼春滋,你可有去过?” “不曾。”龙洹摇头,“我追查异动的线索,却从未追到泉眼春滋。因此未有前往。” “两年前,我曾往泉眼春滋走了一趟。”澹台悾轻轻闭上眼,“不过,我并未遇到卫戍。” “这不可能!”龙洹心中一震,顿生不好的预感。 九泉各有卫戍保护着泉眼,且卫戍实力强大,即使将其打倒,也无法消灭它。 “卫戍由九泉之力幻化而成,只为保护泉眼而存在,不可能擅离职守。”龙洹沉声道。 “你可以去看看。”澹台悾轻轻扬起嘴角。 龙洹没有说话,目光投向了无尽的虚空中,片刻沉思后,他长叹了一声,不再言语。 另一边,围坐在一起聊天的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沉重,脸上不时浮现宽心的笑容。 “这是什么动物?看起来跟小猫好像。”羽步对络缃怀中抱着的魔兽很好奇。 “这是角猫,也是猫的一种,不过比较罕见,是我们家乡那边才有的品种。”都说人类的排异心很重,络缃不得已胡诌了个理由,免得自己身份暴露。 “它病了?”柳兮月发现小聂的精神不大好。 “嗯,它中了毒。”络缃点点头,“大夫说,要用一种叫‘寒山枫’的药材才能解毒。我们几个此番出门,便是来寻找这味药的。” “寒山枫生长于高山狂风肆虐之地,十分罕见。其叶可入药,作解毒之用。”夏侯怿忍不住给大家做起了科普,“后来由于其入药之法失传,江湖上已经不怎么为人所知了。” “这么看来,这寒山枫在人界也不容易找。”宇文翀若有所思,“还要费好一番功夫。” “让我们来帮你们吧。”羽步主动提出,“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找到寒山枫。” “这”络缃犹豫了,“素昧平生的,怎么好麻烦你们?” “没关系啦。”羽步丝毫不在意,“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忙嘛。” 一旁的柳兮月听见她这番话,正想开口说什么,想了想却还是没有这么做。她身边的夏侯怿察觉到了她的神情变化,便悄声开口安慰她:“不必太担心,我看他们都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人在江湖,总要多结识些朋友。况且,难得小羽这番热心,我们阻止她岂不扫兴?” “嗯。”柳兮月颔首,神色平静了不少。 休息过后,众人再次踏上了旅途。临别之时,澹台悾忽然叫住了龙洹。 “照胆所示,他们之中,现清浊不明。” “澹台公子何意?”龙洹似笑非笑地问。 “你自己心里清楚。”澹台悾收起了脸上的温和。 转身,扫了一眼等待自己出发的大家,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我这个炎波守护,可不是轻松的角儿。” “九泉守护,本就身负重任。”垂首,望了一眼手上的九泉钥环,澹台悾犹豫片刻,却终究没有将嘴边的话说出口。 活得太久,连感情都麻木了吗 目送几人离开后,无尽的虚空中只剩自己一人。坐在祭坛的台阶上,心中竟多了一分惆怅与艳羡。 炽地重游,少不得又是一身汗。 “说起来,这泉眼炎波的卫戍,我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像没看见呢?”夏侯怿突然想起来。 “你们脚下这条仅有的小路,便是卫戍。”龙洹淡淡解释。 “什么?!”在场的人都狠狠吃了一惊。 “你是说我们一直走在它身上?!”柳兮月难以置信。 “难怪所以刚刚才会地龙翻身。”羽步恍然大悟。 “九泉形态各异,卫戍自然也各有不同。炎波的卫戍便是这条一直沉睡在岩浆之中的地龙。”龙洹解释,“除非感应到炎波钥环的力量,否则一旦有人靠近炎波,它便会从沉睡中醒过来。” 站在那颗巨大的红宝石面前,源源不断的热浪几乎要将人融化掉。泉眼炎波,掌梦境之力,可重现梦境,亦可构造梦境,甚至令梦境成为现实,但据闻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顶着酷热,羽步将自己的梦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详细地告诉了龙洹。 “梦中有个声音一直提到神农九泉?”龙洹讶异地张了张嘴。 “你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忽略掉的细节?”柳兮月提醒她。 “嗯”羽步托起腮帮,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好像不止一个声音,一个是男声,另一个则是女声,给我的感觉都很熟悉,好像在呼唤着什么,但我从来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声音。” “这个梦”龙洹陷入了沉思,“你刚刚说,你觉得跟你想要寻找的那架羽步琴的来历有关?” “嗯。”羽步点点头,“我一直在寻找关于它的故事,找了很久了,都没什么线索。我想这次会不会是暗示,所以才追查到九泉。” “那架琴不知在下可否看看?”龙洹问。 羽步将背上的包袱解下来放在地上,打开盒子,将琴展现在众人面前。 “?!”龙洹蹲下身,盯着琴看了好一会儿,神色略有讶异,又伸出手轻轻琴弦,若有所思。 “龙公子?”羽步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亦疑惑了不少。 这种熟悉感 “恕在下无知,并未见过此琴。”龙洹站起身,略带惋惜地摇摇头,“或许,姑娘的梦会有线索。” “我的梦?”羽步不解,“我已经将能想起来的都说了,要是还有什么” 龙洹却是摇头打断了她:“烦请姑娘过来一下。” 羽步听话地走到他面前,用疑惑的眼神询问。 “按在下所言去做。”龙洹命令道,“闭上眼,静下心,伸出左手,放到我的手上,然后仔细地回忆梦中的情景。” 羽步一步一步地照做。当碰到龙洹的手时,她心中多了一分意外。龙洹的右手戴着手套,她刚刚都没注意到。 一股不易察觉的气息,通过接触的手流进了自己的身体,脑海中的梦境渐渐清晰起来。还是那个梦,还是那个陌生的声音,不知为何却好似多了几分温暖。 “” 闭着眼的羽步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龙洹心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好了,姑娘可以睁开眼睛了。”不知过了多久,当梦境渐渐消失,龙洹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再次回到现实中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显出过分的异样,包括龙洹。 “龙公子,小羽的梦”柳兮月有些担忧。 “” 缄默片刻,龙洹摇了摇头:“梦中的声音,在下亦不曾知晓。只是这梦中的场景,似乎是碧溪村。” “碧溪村?”羽步有些不解,“这个地方,跟羽步琴有什么关系?” “我听过这个村子,好像是在千峰岭附近。”夏侯怿回忆道。 “我看,暂时也没有别的线索,不如我们就去这个村子打听打听,或许会有些发现。”柳兮月提议。 “不急,先帮小聂找到解毒的药材吧。它忍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羽步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反而一直惦记着小聂的病。 “谢谢你,小羽。”络缃心中一暖。 “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羽步冲她微微一笑。 离开时,走在最后的宇文翀回头望了一眼那颗巨大的红宝石,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四 回到与青山后,休息了一天,众人便启程去寻找寒山枫。为了能节省路上的时间,尽快找到药材,柳兮月特意借用了明绣的云来石。没过多久,一行人便来到了雪岭镇。 雪岭镇地处昆仑山脉,几乎终年被冰雪覆盖,极为寒冷。能在这种地方传承下来的村落,其坚韧的性格可想而知。然而最为奇特的是,此地竟有人与妖和谐共处的独特景象。家家户户都圈养妖物,有的当作佣人,有的作为宠物,有的甚至如同家人般对待。 “都说世人难容异己,人与妖和谐相处,实在难得。”宇文翀由衷地赞叹。 “可惜,也只有在此等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能容得下此番景象。”夏侯怿摇头,“中原武林,对妖魔可都是杀无赦。” “妖魔也好,人也好,都是生灵,为何彼此间不能共存?”羽步听得此言,颇有失落之感。 雪岭镇上唯一的客栈“风雪留客”,平日里生意都是一般,今日不知为何却格外热闹。 “掌柜,来两间上房。”羽步一进门就道。 “抱歉啊姑娘,房间只剩一间了。”店老板显得十分为难,“其余的房间都被住满了。 “生意还真不错。”煜燊有些讶异。 “只有一间?这怎么行。”络缃皱起眉头,“掌柜的,您就想办法给我们找两间房,我们只住一晚。” “实在是没有了,你们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准连这最后一间也没了。”店老板很是无奈。 “也罢,就要一间吧。”宇文翀点点头,“你们女孩子就住房间,我们将就一晚不睡也没什么。” “宇文公子,这怎么行?”羽步不同意,“这雪岭镇天寒地冻的,入夜之后若是没能足够保暖御寒,怕会冻死人。” “又不是呆在外面,怕什么,喝点烧酒就好了。”夏侯怿拍着胸脯保证,“这点小风雪不要紧的。” “哦?我倒不知夏侯公子身体如此硬朗,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呢。”柳兮月微微一笑。 “我”夏侯怿一脸黑线,“再怎么说,在下终归是男人大丈夫,连这点风雪都忍受不了,岂不是笑话。” “夏侯,你要是实在不行,可千万别勉强。”煜燊拍拍他的肩膀,“房间里有火炉。” “煜燊你” “好啦,我们就放过夏侯公子吧。”络缃努力忍住了笑,将煜燊拉开了。 天还大亮着,龙洹趁着空闲,无事便在镇子上四处逛逛。 “龙公子,你也喜欢这松柏?” 见他站在树下独自出神,羽步便凑了过来。 “松柏”轻声呢喃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心中竟泛起一丝涟漪,“不畏风雪,四季常青,当傲骨铮铮。” “龙公子以前没见过雪?”羽步见他神情似有向往。 “不曾。”龙洹摇摇头,“家乡四季如春,并无雪景。” “那也挺好啊,暖暖的,不用受冻。”羽步冲他轻轻一笑。 “毕竟景致单调,难得雪国风光。”龙洹伸出手,轻轻沧桑的树皮,似有感慨。 以前,只在书中听说,今日有幸得亲眼所见,亦算弥补心中憾事了吧。 “咦?你衣服好少”羽步无意间瞥到他身上并无长袍外套,“不冷吗?” “多谢姑娘关心。”龙洹回过神来,“方才看着松柏出神,倒忘了这回事。” “我去给你拿件外套。”羽步二话不说便跑回客栈去了,龙洹本想叫住她,奈何话都没出口,对方早已没了影子。 “还真是”龙洹无奈地摇摇头,轻轻一笑。 “你的外套。”羽步很快便将外衣拿到他面前,见龙洹穿上了,才放心下来。 一阵风,将羽步的长发扬起,肆意地飞舞着,将她的脸完全展现了出来。清澈的眸子,微挺的剑眉,以及那毫不掩饰的纯真与善良,似乎全在那如蜻蜓点水的莞尔中得到彻底的绽放。身上的蓝色长袍亦迎风摆动,犹如即将展翅的凤凰,又像初开无瑕的莲花。 龙洹有些失神,一向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他竟会被面前这素面朝天的女子惊得哑口无言。 “怎么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羽步心生纳闷,“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龙洹挪开了目光,“在下失礼,请姑娘见谅。” “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还这么客气呀。”羽步笑,“那我真要不习惯了。” 龙洹怔默无言,目光似有空洞,又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呜”不知哪个角落突然传来幼崽的叫声,羽步和龙洹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 “这声音很痛苦的样子,是不是受伤了?”羽步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这边。”龙洹很快便察觉到了它的气息,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角落中,一只冷得瑟瑟发抖的小槐妖正缩着脑袋,一脸痛苦的表情。 “它受伤了!”羽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蹲下身将槐妖小心翼翼地抱起,“伤口这么严重好可怜,是谁将你打成这样的?”一边不住地安慰怀中的小槐妖,一边转过身问龙洹:“龙公子,你有没有绷带和药膏?我想替它包扎一下伤口。” 龙洹微微一怔,继而摇摇头:“不需要那些。”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朝受伤的小槐妖施法。片刻之后,小槐妖身上的伤口便全部痊愈了。小槐妖睁大了方才一直眯着的眼睛,转了转小脑袋,继而挣脱了羽步的怀抱,跳到了地上。 “我爹说,人类中也会有好人,你们是好人,喵~”小槐妖很感激,“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用谢了。”羽步摆摆手,又蹲下身,眼中带着担忧,“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喵~”小槐妖说着有些不好意思,“我在上面走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 “以后可要小心些,别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羽步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摸了摸它,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要照顾好自己哦。” “喵~我记住了,谢谢你救了我。”小槐妖说完便离开了。 “你不怕它会伤你?”待槐妖走远之后,龙洹才笑着问她。 “怎么会呢,它还那么小。”羽步摇摇头,一脸的不在乎,“那么可爱的槐妖才不会伤人。” “可它毕竟是妖兽。”龙洹似有无奈,“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羽步不解地反问,“人也好,妖也好,都是生灵。况且它受伤了,难道不应该救它吗?” 一句话,让龙洹颇有感慨,轻轻一笑。 真是很像呢 天渐渐沉了,家家户户都掌起了灯火。围坐在暖烘烘的帐子里,几人吃着香喷喷的烤牛羊肉,喝着新鲜的牛羊奶,尽兴地畅谈,好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待得吃饱喝足,女孩子都进房间里歇息去了,夏侯怿c宇文翀c煜燊和龙洹留在客栈的大帐子中,靠着暖和的皮袄与炉火,将就着过一晚。 半夜,帐子的烛火依旧亮着,周围一片静谧,只有炉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响。煜燊睡了片刻又醒了过来。坐起身,发现龙洹独自坐在一旁,靠着帐子,举着酒埕,喝着闷酒。煜燊觉着心中睡意全消,便坐到了他身边,也拿过一坛酒。 “怎么不睡?”煜燊好奇。 “我不困。”龙洹摇摇头。 “大半夜的,不困也别喝酒啊。”煜燊不解。 “不过是喝点烧酒,暖和暖和。”龙洹应付了一句。 “你有心事吧?”煜燊举起酒坛喝了一口,“说出来会好受点。他俩都睡了,没旁人。” “不过想起些旧事罢了,算不得什么心事。”龙洹也举起酒埕喝了一口,“明日一早便要上山,你也早点休息吧。” “你这张臭脸,骗谁呢。”煜燊不信,“我看你啊,已经跟那些深闺怨妇没啥区别了。大男人一个,说话还不爽快。” “只是没见过雪,有些感慨。”龙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魔族,一辈子见到的景色,几乎都是一个样。” “说起来,你是哪个族的?这人类的语言说得还蛮顺溜。跟你一比,宇文可真是差远了。”煜燊摇头,似有不屑。 “夜叉族。”龙洹猛灌了一口烧酒,脸色有些异样。 “夜叉,听说夜叉族几乎都会说人类的语言,此话当真?”煜燊问。 “大概吧。” 长舒一口气,靠在帐子上,轻轻合上眼,有什么破碎的画面,闪过眼前。 夜叉 迷迷糊糊。 梦中现实 漆黑一片。 谁人影是谁 在面前蹲下。 谁 他没有出声,只是轻轻伸出手,在自己头上。 好温暖这种感觉 昏昏沉沉。 只是梦吧 羽步这么想着,又闭了眼,任由对方将温暖的手覆在自己脑袋上。 而对方一直不言不语,手却忽然僵硬了,微微抬起,似乎还有颤抖。 唉 天一亮风雪便停了,晴朗的天气非常适合登山。准备妥当的众人,踏上了寻找寒山枫的旅程。如今已是深秋时分,像昆仑这等高寒之地早已被冰雪覆盖。沿着险峻的小路,来到半山腰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阔地。不远处,几棵枫树正傲然挺拔在风雪之中。只是枝头上早已没了叶子,光秃秃的一片。 “这,应该就是书中所记载的寒山枫了。”夏侯怿仔细观察过后,下了肯定的结论,“叶子可能都被埋在雪里了。我们仔细找找,要小心不能弄坏叶子,否则就没用了。” 众人于是蹲下身挖起雪来。然而这脚下的雪怕是不止好几尺深,几个年轻人跪在雪地里小心翼翼地挖了好久,依旧没什么收获。挖了半天,龙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环顾了一眼四周,又抬头望了望湛蓝的苍穹,思索片刻,忽然走到一个远离枫树的地方,蹲下身挖了起来。 “龙洹,你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挖?”煜燊十分奇怪。 “此地狂风肆虐,树叶落下的时候,会受到风向和风速的影响,被吹到比较远的地方,因此落在树下的可能性极小,在树底下是找不到的。”龙洹解释。 “有道理,我们也来帮忙。”宇文翀赞同地点点头。 大家于是分散开来。挖了一阵,羽步便率先发现了树叶的踪迹。“快看!有好多!” “要小心,弄破了就没用了。”夏侯怿提醒道。 龙洹和煜燊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听到叫唤,都赶来帮忙。然而没人发现,羽步所站的地方是一处悬空的断崖。一开始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上面,山崖尚能支撑。当加上龙洹和煜燊两个大男孩的重量后,断裂就成了必然的事。随着一阵不寻常的响声,当三人反应过来时,脚下早就空了。 “小羽!”柳兮月想伸手抓住坠落的人影,可终究晚了一步。三人就这样消失在无尽的深渊。 洹儿 洹儿,醒醒 不要睡,不能睡 “娘” 睁开眼,夺目的阳光正对着自己,朦胧的梦境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沉重的压抑充斥着心间,刺骨的疼痛迫使身躯无法动弹,唯有乖乖地躺在雪地里。 龙洹不怎么走运,恰巧跌落到一个深坑中。周围好几丈高的积雪,怕是稍微一动都能倒下来将他掩埋。感觉天色还早,龙洹也不打算挣扎,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好让身上的伤痛稍稍缓和。 又是梦 “呵” 龙洹自嘲地笑了笑。 身为炎波守护,却偏偏救不了自己,真是讽刺 目光涣散,怔怔地望着云深处,片刻间闪过往事的片段,让他竟抑制不住颤抖了一下。 娘 “小羽?小羽你怎么样了?” 焦急的呼唤,终于唤醒了沉睡的少女,煜燊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你没事吧?” “手痛”羽步微微睁开眼,显得十分虚弱,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我看看。”煜燊小心翼翼地替她检查了手上的伤势,“好像脱臼了,你别动!” 煜燊鼓起勇气,用足力气狠狠地将她的手臂往肩膀方向一撞,疼得羽步一声惨叫,差点又晕过去。 “好了。”煜燊松了口气,“骨头已经复位,养几天就没事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羽步微微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发觉果然能动了,疼痛感也明显比之前减轻了很多。她支撑着坐了起来。“谢谢你,煜燊。” “你不用这么客气。”煜燊连忙摆手,像是不习惯,“我们是朋友嘛,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环顾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连绵起伏的雪山顿时让人迷失方向。煜燊自幼习武,身体强壮,从高处摔下来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伤害。他站起身,在附近走了一圈,寻找着出路。 “那边好像平坦一点,也许是下山的路,我们往那边去吧。”煜燊提议,“你能站起来吗?” 羽步点点头,正欲起身,却被脚上传来的刺痛迫使整个人都跌坐在雪地里。“脚好像扭了。” 煜燊蹲下身,替她检查了伤势,摇摇头:“不能走了,我背你。” “啊?这”羽步浑身一僵,竟无言以对。自小被教育男女授受不亲的她自然明白自己应该拒绝,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担心这一言会伤到他的心。 而煜燊身为魔族,他的信条里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自幼同络缃一起长大的他,吃喝睡几乎都在一起,更别说什么授受不亲。当看到羽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时,他反而疑惑了起来。 “怎么,你不愿意?”煜燊问,“还是你担心我背不起来会受伤?”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羽步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连忙摆手。现在这种情况,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倒真是陷入了两难境地。 见她表情异样,煜燊似乎反应过来了。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关于人界的书,他也明白了七八分。“不用担心,这里没人。等到了人多的地方,我就放你下来。” 一句话,本是好意,却将羽步唯一的退路也堵死了。除了爬上他的背,她别无选择。 “对了,龙公子也同我们一道摔下来了,怎么不见他?”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羽步忽然想起龙洹。 “我刚刚在这附近找了一会儿,都没有他的身影。”煜燊虽然背着人,却仍旧步履轻盈,呼吸平稳,“等送你下了山,安顿好了,我就去找他。”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羽步不依。 “你受了伤,不能留在这冰天雪地的地方。”煜燊十分坚定,“况且,还有宇文他们在,你不用担心。” 走了一段路,竟来到一处峭壁面前。煜燊这才明白,他们被困在山谷中了。 “怎么会这样?”煜燊有些气馁,“这边不能走了。” 两人只好在原地稍作歇息,另想他法。 “脚别动,我看看你的伤。”煜燊在羽步身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掀起她脚上的衣物。在脚踝处,一片刺眼的红肿看得人心疼。煜燊撕下自己衣服的一角,专心致志地替她包扎。习武之人,受伤在所难免。煜燊早已习惯了给自己处理伤口,是以动作十分娴熟。 动作再轻,受伤的人还是会疼。羽步极力忍住了这点伤痛,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全神贯注的样子上,感受到的更多是温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他,看他干净的瞳仁,额上的细汗,还有留着红色的鬓角,一时间竟忘记了疼痛。 “好了。”煜燊一抹额头的汗水,松了口气,“不要乱动,养两三天就好。” “谢谢你。”羽步感觉轻松了不少,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暖意。 天色暗了些,又恰逢起风,看来今晚是要在山里过夜了。煜燊在附近找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将羽步背了过去。 “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些柴火。”煜燊转身出了洞口。 雪白的山谷中,连树也不多一棵。煜燊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一棵没了叶子的枯木。他举起手中的卜字拐,刷刷刷地砍下不少干枝。 “够了。”煜燊将得到的干柴捆在一起,抱起来就往回走。踏出的第一步,不知怎的竟脚下一空,连人带柴滚了下去。 “哎呀!”煜燊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坐起身,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处坡底。幸好坡不高,爬上去没多少难度。 “还真是不走运。”煜燊嘟哝了几句,拍了拍身上的雪,正打算往回走。 不远处,一个突然出现的闪光点,吸引了他的目光。 山洞里,柴火烧得十分旺盛,映得脸一片通红。 “还有些水和干粮,应该能撑到明天。”煜燊拿出仅有的粮食,“吃吧,别饿坏自己。” “谢谢。”羽步接过水壶,微微垂首。 “对了,这个。”煜燊拿出一只十分精美的手环,“我刚刚在雪地里捡到的。你们女孩子好像都喜欢戴这个吧?给你好了。” “这怎么行?”羽步心头一紧,“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拿。” “我也不戴这个,放我这里倒是可惜了,你就拿去吧。”煜燊毫不在意,“我看,跟你还挺般配的。” 羽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手环,仔细地看了几眼。手环不仅造工精细,似乎还带有灵力,显得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握在手中,羽步感觉到一股奇怪的触感,像是有能量流过自己的手,跟当日碰到水灵珠的感觉很相似。然而手环上的能量并不强,没多久便感觉不到了。 “大概是用什么有灵力的东西做的吧。不过这么漂亮的手环,竟然会被遗弃在雪地里,还真奇怪。”羽步这么想着,也没多在意,戴在手上后便躺下歇息了。 天沉得很,火也渐渐小了。煜燊时不时望向熟睡的羽步,自己却没敢合眼,生怕半夜会有变故。他打了几个哈欠,往火堆中又添了些柴。 “嗯?”恍惚间,煜燊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没有眼花。不远处闭着双眸的羽步,手臂上刚刚戴上的手环正散发出幽幽绿光。方才夜色不浓,火光也旺盛得很,所以他才没有发觉。 “竟然”煜燊担忧起来,生怕这是不祥之物。但细想刚才拿在手中的触感,他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不知道龙洹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他平安无事。”煜燊拨弄着面前的火堆,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他是炎波守护,应该实力很强,不需要太担心。倒是小羽受了伤,要赶紧送她下山才行。” “呃?” 手臂上的九泉钥环忽然发出隐隐红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是共鸣 龙洹很快反应过来,却又觉得不对。此地荒山野岭,怎么还会有第二个钥环在附近? 九泉钥环乃三皇之一的神农大神取天地灵物所制,由九泉守护者所持,能够用以打开相应的泉眼。除非守护者自愿交出,否则不会转移到另一人身上。若守护者因意外身死,未来得及交出钥环,则钥环会变为普通手环,直到遇见有缘人,才会重新觉醒。九泉钥环相互之间靠近时会产生共鸣。但若钥环已有守护者,则即使近在咫尺亦不会产生共鸣之音。只有无主的钥环,才会与其它钥环产生这种共鸣。 “不钥环是不会骗人的”龙洹对自己说,“可是会是哪一个” 乏力的感觉再次袭来,意识被梦境冲击得分外模糊。入夜之后天气更加寒冷,他一直躺在雪地里,体温几乎呈直线下降。若非魔族体质顽强,估计他早就冻死了。 炎波只有这样了 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眼,体内的灵力被缓缓催动起来。 手上的钥环忽然发出更为耀眼的光芒,如利箭一般,穿透了茫茫黑夜。 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上,龙洹只觉得天旋地转。休息了不短的时间,身上的伤痛总算缓和了不少,走动是没问题了。但强行使用炎波的力量恢复体温,使得意识受到了不少的冲击。梦境与现实的景象在他脑海中错乱,眼前变得一片模糊。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爬是爬出来了,但这周围一片雪山,何处是归途呢 再说夏侯怿等人,自从羽步三人跌落山崖,他们便立刻前往山谷寻找。然而似乎是天意弄人,费了半天,愣是没有发现三人的影子。 “怎么会找不到?他们三个明明是从这上面掉下来的。”夏侯怿抬头望着正对自己的山崖,难以置信。 “会不会是埋在雪地里了?”宇文翀推测,“这边的雪都深得很。” “要真是这样,那就赶紧挖吧。”柳兮月有些焦急,“久了就不好了。” “我们分头行事吧。兮月和我去周围找找,夏侯公子和宇文大哥在这边挖。”络缃提议。 然而,直到天黑,都没有任何发现。四人只好先回客栈,明日再上山寻找。 夜深得很。房间里,络缃和柳兮月都难以入眠。 “络缃,怎么还不睡?”柳兮月见她一直坐着发呆。 “我吵到你了?”络缃有些抱歉,“我我担心他们,睡不着。” “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柳兮月安慰她,“你不用担心。” 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心里又何尝不是忧虑。跟羽步一同闯荡江湖也有不少时日,她深知羽步的剑术并非出类拔萃,一般自保不成问题,但万一遇到野兽围攻 络缃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睡在一旁的小聂。虽然病痛缠身,它却丝毫没有半分不安,也许是不想主人再为自己分神吧。 “要不是因为我或许就不会” “别说这种话。”柳兮月立马打断了她,“这与你无关。” 络缃不说话了。盯着房间里时旺时弱的炉火,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皮袄。 天这么冷,不知道煜燊习不习惯 “等我回来,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等你一直” “呃啊!” 仿佛发疯一般,挣扎着想要脱离这可怕的梦魇。猛然睁开双目,无瑕的白色再次将他带回了现实。 “不”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脑袋,痛苦得五官几乎扭曲在一起,“不要” 颤抖的身躯终于平静了下来,柔和的阳光洒在身上,给冰冷的自己增添了一丝温暖。 已经是第二日的白天了,龙洹仍旧困在这没有出路的雪山中。坐起身,运了运气,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大碍。于是站了起来,准备驱动法术离开这里。 “嗯?”偏偏在这时,手上的钥环再次发出了共鸣之音,驱动法术的念头被打断了。 “没有守护者的钥环在附近啊”龙洹盯着钥环出了一会儿神,“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耽误多久。” 这么想着,龙洹便循着钥环的感应,一步一步地接近另一个钥环。翻过一个山头之后,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正是煜燊和羽步。此刻,煜燊正背着羽步,往下山的路走去。 “怎么会”龙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共鸣之音正是从那两人身上传来的,他难以置信。 “他们身上有九泉钥环?”龙洹停下了上前追赶的脚步,“钥环能发出共鸣之音,说明他们都不是九泉守护。如果只是将钥环带在身上,炎波钥环之前不可能没有反应,那是为什么” 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先上前碰头。见到他平安无事,煜燊和羽步自然是又惊又喜。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无尽的尴尬。 “龙龙公子,我们我受伤了,所以煜燊才背我”羽步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在下明白。”龙洹理解地点点头,“伤势如何了?如果严重,可万万不得耽搁。” “我给小羽包扎过了,没什么大问题,过两天就没事了。”煜燊替她回答。 龙洹装作无意中打量了两人一眼,发觉羽步手上多了只之前没有的手环。稍微一感应便知晓了它的来历。沉思片刻,他还是决定先暂时放下,回去再说。 “既然大家都没事,先下山再说吧。”龙洹当机立断,“在下略懂空间法术,可施法送你们回去,站好了。” 眼睛一闭,手指一动,转眼间便回到了雪岭镇。 天色正大亮,宇文翀一行人正打算再度上山寻人,见他们竟自己平安回来了,都以为是在做梦。 “你们没事!”络缃冲上前紧紧抱住了煜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煜燊是谁,你还不了解?这点小事怎么可能困得住我嘛。”煜燊露出自信的笑容。 几人于是折回去客栈。经过了一整晚的风餐露宿,龙洹三人自然是又累又饿。夏侯怿吩咐店家端上了一桌的好酒好菜,又为几人取来了新的御寒的衣服,还叫来了大夫为羽步疗伤。 “姑娘的伤幸亏得以及时救治,如今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痊愈了。”大夫的话让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络缃。”龙洹忽然拿出一个不大的小包,递到她手中,“你要的寒山枫。” 络缃小心翼翼地解开小包,发现里面躺着完完整整的五片寒山枫的叶子。“你在山崖下面帮我找到了?” “在下同小羽和煜燊失散了。在寻找他们的路上发现了一些,顺便捡回来了。”龙洹一脸平静。 “谢谢你,龙洹。”络缃收下了寒山枫。 因为羽步的伤势未曾痊愈,众人都决定在此地停驻几天,等羽步恢复了再走。借着这两日的空闲,络缃请大夫为小聂配好了药,终于解了它的毒。小聂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 这天刚入夜,晚霞还未散尽,龙洹从定风堂走出来,抬首望一眼远处灿烂的苍穹,心绪忽然平静了不少。 这番景色,不少魔族穷尽一生,也难见到呢 “龙公子,你在看什么?” 羽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休息了几天,她的伤已经大好了,众人亦打算明日便离开。 “明日便要离开,此地的雪景怕是难有再见之期,只想多看几眼。” 想来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同羽步说话时,嘴角总会不经意间微微扬起。 “对了,龙公子,这个手环。”羽步将几天前得到的手环从手上褪了下来,“给你吧。” “为何?”龙洹不解。 “我看你一直在留意它,想来你知道这手环的来历。”羽步笑了笑,“反正是捡来的,如果你想要,就给你好了。” 龙洹倒是意外,没想到她竟如此细致入微。 “姑娘刚才说,这钥环是捡的?” “嗯”说起这个,羽步却忽然垂下眼帘,似有尴尬,“那天困在山中,煜燊在雪地里捡到的。他说他不需要,就送给我了” “既然是煜燊送给姑娘的,在下怎能收下?” “我”羽步一下子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更加不好意思,“龙公子,你误会了,我同他真的没什么!” “在下并非这个意思。”龙洹笑了,“无论是谁,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自然该珍之重之,这样,方才不负他人的一片心意。” 他的笑容,让羽步瞬间呆了一下。带着从未有过的暖意与阳光,仿佛万年冰山也会随之融化。只是,相识多日,却只得今日得见此笑。 “龙公子。”羽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问,“你你的家人呢?” “家人?”龙洹对于她的问话有些意外,“他们在很远的地方。” “你的家离这里很远吗?”羽步小心翼翼地探他的口气。 “是挺远的。”龙洹转过身,又望了望远方的天际。 羽步见他似乎不愿多讲,也就不好再问,只是心中却多了一丝不安。 那种熟悉 第二日,众人便乘云来石离开了雪岭镇。 “络缃姑娘的事情已经了结,我们便去碧溪村一探究竟吧。”夏侯怿说。 “我们跟你们一起去。”络缃毫不犹豫,“这次,轮到我们来帮你了,小羽。” “谢谢你,络缃。”羽步说。 云来石在晴空万里的苍穹中平稳地前进着,眼看就要临近目的地,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漆黑的暗涌。霎时间,周围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怎么突然变了天?”宇文翀感到奇怪,“刚刚还好好的。” “大家小心,千万别掉下去了!”柳兮月提醒众人。 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这雷暴似乎愈演愈烈,一阵猛的电闪雷鸣,云来石被击中了。剧烈的晃动将所有人都甩得七荤八素。一个失控,整个重心便往下落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五 迷雾重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走在这样一片昏昏沉沉毫无生气的地方,想必谁也不会舒服。一路上,夏侯怿和络缃走走停停,不时查探方向,意图寻找出口,奈何却没有任何发现。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似乎昏暗了不少,令两人心中担忧起来。 “也不知道大家掉到哪里了,但愿都平安无事。”夏侯怿叹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先找个地方过夜,明日再作打算吧。”络缃提议。 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堆乱石。大块的巨石被几块小的石头架起,在下方形成了一片狭小的空间,正好是个避风的良湾。两人走到巨石下方,查探了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又简单清理了一番,才歇息下来。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片雾?”望着洞外愈发浓重的迷雾,夏侯怿不由得紧张起来。这片雾若是带毒,恐怕便危险了。好在迷雾只在洞外蔓延,洞中暂时不受打扰。两人吃了些干粮,不时拨动着面前的柴火,神色却难见宽心。 “真不舒服”夏侯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是不是觉得冷?”络缃见他整个人都好像矮了一截,忍不住关心他,“我的外套虽然有点小,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吧。” “不必了,我不冷。”夏侯怿连忙摆手,“再说,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这点风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络缃摇摇头。身为魔族,她自幼习武,这点风寒于她而言顶多只能算乘凉。“你冷就披上吧,冻坏了可不好。”边说边将外套塞到他手中。 其实夏侯怿也不是觉得冷,这点风他还是能够忍受。只是外面阴森的浓雾令他情不自禁地胆寒。 “呃谢谢。”夏侯怿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是矫情了。他接过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 刺啦—— 诡异的声音忽然传入了两人的耳畔。络缃脚边的小聂忽然发出刺耳的叫声,像是在警示什么。两人亦不敢大意。洞外的雾更浓重了。小聂持续不断的怒吼,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往里退了几步。 “这里面没有退路了。”夏侯怿狠狠地吞了吞口水,握住长笛的手又紧了紧。 迷雾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随着黑影渐渐靠近,渐渐清晰,两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一只十分巨大的毒虫。丑陋的外表及身上不住往下淌的粘液,加上散发的阵阵恶臭,让人感觉分外恶心。 “这是什么东西”夏侯怿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刚吃下的东西几乎要全部吐出来。才从半空中掉到这么一个充满诡异气息的地方,已经够倒霉了。现在又遇上毒虫,真是祸不单行。 小聂此刻却毫不畏惧。眼看毒虫就要伤害到它的主人,它却英勇地扑了上去,不停地撕咬着毒虫的身躯。毒虫惨叫着,拼命挣扎反击,小聂不仅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越咬越凶。 “趁现在!”夏侯怿看准了时机,举起手中的长笛,“络缃姑娘,快捂上耳朵!” 一曲优美的旋律瞬间飘满了整个洞穴。婉转c动听,令人如痴如醉。毒虫摇晃了几下,突然间便跪倒下去了。 “快跑!”还未等络缃反应过来,夏侯怿便拉起她冲出洞穴,逃离了这片战场。 跑了好一段路,估计着毒虫也不会追上来了,两人才停下脚步。到得这时夏侯怿才发觉,刚刚自己一路上都抓着络缃的手。 “抱,抱歉!络缃姑娘。”夏侯怿连忙松开紧握的手,“我我在下失礼了。” 络缃摇摇头,显得并不在意。她自幼与煜燊吃喝同住,男孩女孩手牵手这种事倒是司空见惯了。 “刚刚才,小聂真勇敢!”感觉到尴尬的气氛,夏侯怿连忙转移话题,“个头虽小,胆量却不小呢!” “小聂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它总是保护我。”络缃蹲下身,不住地着它,“它现在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亲人?”听得这话,夏侯怿忍不住心中暗惊,“你令尊和令堂呢?” “他们不在了。”络缃摇摇头,神色忽然变得有些难过,“在我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 “抱歉。”夏侯怿一拱手,内疚油然而生,“让姑娘想起伤心往事。” “有小聂在呢,我又不是一个人。”络缃抱起小聂,让它蹲在自己的肩上,“爹和娘一定也不希望我天天想着他们难过。” 听得这话,夏侯怿只觉得心中莫名一暖。面前这个坚强的女孩,可一点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柔弱。 再说另一边,云来石跌跌撞撞,掉落在一片树林里,碰巧这林子边上就是一座小村庄。几人从云来石上爬下来,才发现络缃和夏侯怿不见了。煜燊顿时大惊失色。 “络缃人呢?是不是被这石头压住了?快挪开看看!”煜燊二话不说便要去推云来石。 “冷静点,煜燊。”宇文翀连忙阻止他干傻事,“你想想,以络缃的身手,也不可能被云来石压住啊。” “刚刚在云来石上,夏侯公子似乎没抓稳,络缃想要伸手去扶他的时候,碰巧遇上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两人就不见了。”柳兮月回忆。 “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失足掉了下去?”龙洹推测。 “我记得,那个时候,云来石下面的雾特别浓,如果他们是掉在那里的话”羽步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就快去找他们啊!”煜燊已经急不可待了,“万一雾里面有什么野兽,络缃怎么办?” “煜燊你冷静点。”宇文翀死死拉住他,“就算要去,我们也必须先搞清楚那儿是什么地方,又在何处。这么贸然乱冲乱撞,只会耽误时间做无用功。再说,络缃的身边还有小聂呢,难道你信不过它,信不过络缃吗?” 煜燊无言以对,只好暂时先放下这个念头。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幸好附近就是村庄。我们先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商量对策吧。”龙洹指了指不远处的灯火,“也许那儿的村民会知道些什么。” 一行人走进村子,找到了一户可以歇脚的人家,又向村民们打听了不少消息,才知道这里附近确实有一片雾气特别重的地方,称作“迷雾森林”,入口就在村子的西面。据说那儿弥漫的全是毒雾,进入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我要去找络缃!”煜燊扔下行李就跳了起来。 “回来!”龙洹一句话喝住他,“既然我们知道那里的雾有毒,就更不能贸然进入。”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才又继续往下说:“就由我和宇文公子二人一同前往,煜燊,你留在这里保护二位姑娘。” “不行,我也要去!”煜燊不同意,“多一个人不是多一分力量吗?” “煜燊,你现在心气紊乱,毒气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宇文翀却站在了龙洹一边,“放心吧,有我和龙兄弟在,肯定能将他们二人平安带回来的。” “你们两个人不要紧吗?”羽步很担心,“森林里面说不定还有野兽,单凭两个人的力量是应付不来的。” “小羽说得对,我看我们还是一起去吧。”柳兮月同意她的话,“我略懂解毒之术,应该能帮上忙。” “对啊,一起去,人多力量大!”煜燊附和道。 “二位姑娘不必担心,其实在下身上碰巧带着一种名为‘避毒珠’的东西,佩戴后便可百毒不侵。可惜在下只得两颗,不能照应这么多人,所以就由我与宇文公子一同前往吧。”龙洹安慰他们。 “避毒珠?听说是出自苗疆的宝珠,中原可不多见。没想到龙公子居然有这么好的东西。”柳兮月有些意外,“既然这样,就交给你们了。小羽,我们就安心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吧。” “也好。”羽步同意了,“龙公子,我这里有些伤药,都给你们用吧。千万小心。” “要是两个时辰之内你们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们!”煜燊很坚决。 “好,你们也要小心。”宇文翀颔首。 两人走出房间,离开了村子,来到迷雾森林的入口。 “龙兄,避毒珠呢?”宇文翀问。 “什么避毒珠?”龙洹竟反问他。 “你刚刚不是说,有什么避毒珠,可惜只有两颗,所以只能我们两人来” “那是我乱说的。”龙洹微微挑眉,“不然可打不消他们跟着一起来送死的念头。” “啊?”宇文翀差点傻掉,“那我跟着你一起来送死,你就忍心啊?” “我们五人之中,就数你我修为最高,对付这点毒,想必宇文公子胸有成竹吧?”龙洹扬起嘴角,“人类可没有这个本事,难道宇文公子不愿怜香惜玉?” “你这”宇文翀哭笑不得,“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天已经完全黑了,雾依旧浓重,山洞也回不去了。两人唯有借着一点惨淡的星光,摸索着前进的方向。走了几步,络缃发现了一些干柴,便用身上的燧石做了个火把,勉强照亮了面前的路。 “这里地形复杂,还是先找个地方过一晚,明日再说吧。”夏侯怿一边提议,一边四处寻找能够躲避风雨的良湾。 吼——!!! 一声不寻常的巨响传来,让两人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会不会又是什么怪物?”夏侯怿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用担心,它不是冲我们来的。“络缃安慰他。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两人循声小心翼翼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上。而在山坡的另一边,一头巨兽正紧盯着一只小飞兽不放。 络缃灭了火把,趴在山坡上偷偷观望。巨兽似乎想要吃掉那只在半空中努力摆动翅膀的小飞兽。小飞兽不停地舞动翅膀,想要摆脱巨兽。 “我们帮帮那只小的吧。”夏侯怿忽然动了恻隐之心,想救救那只可怜的小东西。他从身上拿出一根小棍子模样的东西,放到嘴边,一头朝自己,另一头对准了巨兽,用力朝小棍子一头猛地吹了口气。络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棍子的另一头飞了出来。下一个瞬间,只听得巨兽大叫一声,突然便倒地不起了。 “这”络缃这才明白,夏侯怿手中的小棍子是一件暗器。棍子中空,里面放上银针,只要在一头用力一吹,银针便会从另一头飞出,击向敌人。 “针上涂了麻药,它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夏侯怿让她放宽心。 “你还带了这样的东西?”络缃有些意外。 “之前在镇上的时候,为了防身,买了一些。”夏侯怿将小棍子重新收好,“毕竟,我也不想老是依赖你们” 两人走下山坡,来到了小飞兽面前。小飞兽似乎也得知是他们救了自己,不停地绕着两人飞舞。 “好啦,不用谢我们了。”络缃笑着同它摆摆手,“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不然又遇上大怪物,可不一定能遇上我们这样的好人。” 借着点点星光,两人这才看清小飞兽的模样。粉红色圆滚滚的身体,一双小翅膀在身后扑腾着,活像一只飞在半空中的桃子,十分可爱。 “诶?这是”夏侯怿一眼不眨地盯着小飞兽,突然吓了一跳,“这难道是五毒兽?!” “五毒兽?”络缃也禁不住心中讶异,“是传说中天地间唯一能孕育五毒珠的仙兽?” “我也只在先祖的手记中见过相关记载,没想到今日竟能亲眼所见!”夏侯怿又惊又喜,“据说,修为高深的五毒兽还能化为人形,学会人类的语言呢。” 被救命恩人认出了身份,小飞兽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在两人面前飞舞了几圈,霎时一阵光芒闪过,一位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少女一头浅紫色的长发,一身粉色的衣裳,背上还有一双薄如轻纱般的翅膀。 “你”夏侯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瞪大了眼睛,“姑娘是五毒兽?” “我叫王蓬絮。”粉衣少女轻轻弯腰行了个礼,“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王姑娘不必多礼。”夏侯怿也连忙回礼,“在下夏侯怿,这位是络缃姑娘。” “你们人类怎么会到这里来?”王蓬絮有些奇怪。 “我们也是误入此地。”络缃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王姑娘怎么也在这种地方?” “这里毒气缭绕,周围都是毒虫毒草,是适合我们五毒兽一族修炼的地方。”王蓬絮回答,“倒是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里呆久了,毒气会要了你们的命的。” “可是,王姑娘”夏侯怿此刻却犹豫起来,“王姑娘孤身一人在这种地方修炼,万一遇上什么危险” 王蓬絮笑了,轻轻摇头:“别看我跟你们好像差不多大,其实我修为不浅,你们不必为我担心。从这里往东面一直走,穿过森林便能出去了。这颗五毒珠你们戴上,可以百毒不侵。” “这五毒珠可不是一般的东西,怎么能送给我们?”络缃不接受。 “没关系的。你们救了我,这五毒珠就当是报答吧。”说完,王蓬絮转身又化为五毒兽原型,在空中绕了几圈,就飞远了。 “王姑娘?”夏侯怿叫不住她,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惆怅。收下五毒珠,两人又踏上了前进的旅途。走了一小段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处避风的山洞。两人走进山洞中,生好火,打算歇息一晚,第二日再走。 “这里有魔气。”龙洹停下脚步,“想来他们曾到过此地。” “不过已经很淡了,他们应该走了很久了。”宇文翀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有些脚印,可要跟上去瞧瞧?” “也好。”龙洹颔首,“魔气太弱了,单凭追踪魔气怕是难有收获,我们就沿着脚印走吧。” 走了几步,面前的脚印忽然断了,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腥味。 “这”宇文翀吃了一惊,“是战斗的痕迹!难道” “不一定,或许只是野兽的血迹罢了。”龙洹安慰他。 “这里感觉不到魔气了,也没有脚印”宇文翀有些为难。 “不妨试试跟着血腥味。”龙洹环顾一周,往血腥味散去的方向走去。 路走到一半,身后忽然出现不寻常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背靠着背,警惕地张望着,手上也握紧了武器。 “血腥味”宇文翀眯起双眼,“有不速之客啊。” “或许对它来说,我们才是不速之客。”龙洹微微扬起嘴角。 黑夜深处忽然跳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朝两人扑了过来。宇文翀和龙洹都不是等闲之辈。迅速闪开后,反击猛烈而迅速。巨大的身影虽然凶猛,在灵活的两人面前却显然处于下风,基本上只有挨打的份。 “吼——” “什么声音?!”睡梦中的络缃顿时被惊醒。一旁的夏侯怿也连忙披上外衣坐了起来。“难道,又是野兽?” “吼——!!” 声音离这二人的山洞并不远,络缃当机立断决定出去看看,夏侯怿虽然心中害怕,却也不好让她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在那边” 没走几步,野兽的身影便映入眼帘。伴随着它的还有两个如闪电般飞掠的影子,似乎在围攻那头野兽。 “夏侯公子,用你的暗器试试。”络缃提醒他。夏侯怿于是连忙拿出那根小棍子,装好银针,对准野兽用力一吹。果然没多久,野兽便惨叫一声,轰然倒地。 “哎?”这边宇文翀讶异不已,“怎么突然” “有人来了。”龙洹收起武器,用燧石点了个火把。 “宇文大哥?”络缃看清对方的样子后,忍不住兴奋起来。 “络缃!你们没事!”宇文翀对于这意外的重逢分外惊喜。 “龙公子,宇文公子,你们刚才可有受伤?”夏侯怿此刻也来到了他们面前。 “无妨。”龙洹摇摇头,“此地毒雾弥漫,我们还是先赶紧离开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龙洹当即施法带众人回到了村子。见到四人平安归来,焦急等待的心终于是放下了。 “听说那一带的迷雾毒性强烈。络缃,你们可有不适?”柳兮月关切地问。 “我们遇见了五毒兽。”夏侯怿将经过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她还送了我们五毒珠,我们才能平安离开森林。” “五毒珠可不是一般的宝物,能解世间所有的毒,佩戴在身上便可百毒不侵。那位王姑娘竟然肯将五毒珠相赠,想必于她而言,修炼区区一颗五毒珠不算什么,那定是修为很深的仙兽。”宇文翀分析。 “宇文,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煜燊忍不住感慨。 听得这话,龙洹微微转身,朝森林的方向望了几眼,神色肃然。 “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煜燊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赶路呢。” 大家于是回房去了。龙洹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灭了灯躺下。 “突然出现这种不寻常的雷暴,怕是什么不好的先兆” 独自回忆着之前发生的种种异像,不禁眉头紧锁。 “最近几年,九泉一直不怎么太平,可又没发现什么之前澹台悾提到春滋卫戍失踪,说不定也与这异动有关看来有必要往去泉眼春滋探查一番。不过” 窗外繁星满天,墨色的夜空被装点得熠熠生辉。龙洹将目光投出窗外,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听无垢守护和热海守护的意思,这两处泉眼最近都没有异样,可以省下不少功夫。然后照胆和炎波都可以排除,剩下五个泉眼寒髓c雾魂和毒瘴暂时没有发现,那么就只有龙潭和春滋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蹑手蹑脚地走下床,不动声色地走出房间,又来到另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床上,羽步和柳兮月,还有络缃正沉浸在睡梦中。龙洹不动声色地取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借着忽明忽暗的月色,龙洹靠在窗边一页一页地翻阅着手中的《九泉异闻录》。 “龙潭,乃世间记忆之归处位于东海之渊传闻龙潭能使逝者复生,然其方法已不可考春滋,与平衡有关,位置不明,异能不明” “平衡?” 龙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平衡乃是世间万物至关重要的法则。一旦平衡被打破,后果大都不堪设想。 “春滋”龙洹在心中默念着,“如果春滋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可是” 龙洹突然觉得心烦意乱。一向果断的他,竟在此刻难以作出取舍。 “二叔,我该怎么办”摇摇头,轻叹一声,尽是无奈。 第二日,众人按原计划前往他们的目的地——碧溪村。 这个依山傍水的村落如今正是一片银装素裹,冬日的寒冷却丝毫驱赶不了村民的热情。一进村,众人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哎?”不知为何,一踏入这个村落,羽步就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亲切好像是熟悉感吗?”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村民都很热情,令人有归属感吧。”夏侯怿在一旁解释。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庆典,少不得热闹一番。众人都四散帮忙打听消息去了。龙洹独自在村里走了一圈,脚步停在了一间颇有历史的房子前。 “年轻人,这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你要是来找人的话,劝你还是省点功夫吧。”身后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突然将龙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老人家,您认识这屋子的主人?”龙洹试探着问。 “当然认识啊,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一说起往事,老头便滔滔不绝,“这里曾经住着两口子,相亲相爱的,那叫一个羡慕。男的长得俊,能干活,经常给大伙帮忙的。女的漂亮,心地又好,总是陪村里的老人家聊天解闷。这十里八户的可没人不喜欢他俩!” “那后来呢?”龙洹忍不住追问。 “后来啊,那两口子生了个小女娃,可爱得很咧!可惜啊,没养几个月便没了,两口子心里那叫一个疼,之后便离了这村,不知到哪儿去了。说是怕想起他们那小女娃。”老头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其实啊,两口子都还年轻,再生一个也没什么。倒是我们这些邻居舍不得他们呀!” “那对夫妻叫什么名字?”龙洹突然一脸惨白。 老头思索了一阵,突然间讶异起来:“说来也是奇,那小两口在这村里少说住了也有好一段日子,倒真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呢。” “是吗”龙洹有些失落,“谢谢您,老人家。” “哎,年轻人太客气了,倒是我这个老头子该谢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话。”老头一脸笑意,又打量了龙洹几眼,“说起来,你同那男的倒有几分神似咧,莫不是我这老头子眼花,才拉着你多说了几句,小伙子可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龙洹连忙摆手,“老人家您高兴,这倒无妨。” 目送老头拄着拐杖远去的背影,龙洹心中却不知为何突然五味杂陈。 “人间果然不同于魔界,过节的氛围都不一样呢。”煜燊算是大开眼界了一回,“以前每年过节,都是搞什么武斗会,除了比武还是比武,我都看厌了。” “哎?你没有见过这些过年的礼节么?”见他望着贴春联贴窗花的人望得眼都直了,羽步反而有些惊讶。 “啊不是不是,我当然见过了。”煜燊连忙摆手否认,“不过我的家乡,我们那边的习俗不像这边,所以我见得比较少。” “哦?那你们那边的习俗是怎么样的?”羽步来了兴趣。 “就是武斗会。”煜燊心直口快,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武斗会?比武吗?”羽步有些惊奇,“用比武的方式庆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啊?呃对,比武!”眼看自己已经祸从口出,干脆将错就错,“哈哈是个很特别的节目,好几年才有一回的。平时都没别的事,就大家一起吃个饭喝些酒什么的。” “这样啊。”羽步点点头,“那不会很无聊吗?连压岁钱都没有。” “嗯,对啊,是挺无聊的。”煜燊顺着她的台阶下,心下却在纳闷压岁钱是什么。 “那你要不要到我家去过节?”羽步冲他微笑,“我们那边过节特别热闹,家家户户放爆竹,互相拜年。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哎?”煜燊怔愣片刻,整个人有些蒙,“这个会打扰你们拜年吧?怎么好意思。” “怎么会打扰啊?”羽步觉得他有些可爱,“拜年就是要热热闹闹的,人越多越好,你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拜年吧?” “哈哈,我当然知道。”煜燊打了个哈哈,脑子却根本没反应过来,“拜年嘛我听过,听过。” “没拜过是不是?”羽步一眼就看穿了他,“你们过年真不是一般的单调,连拜年都没有。” “呃,是啊。”煜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到我家来过年吧,可好玩了。”羽步扬起阳光的笑容,“人多才热闹,绝对不会让你无聊的。” 煜燊答不上话,心中却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温暖。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晚上,众人聚在客栈的房间里,说着白天的发现。 “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啊”夏侯怿一脸的为难,“村里连知道羽步琴的人都没几个。” “至于九泉,根本就没人听过。”煜燊摇摇头,做出一个无奈的动作。 “小羽的梦既然同碧溪村有关,那应该能发现点什么才对。”络缃觉得不妥,“龙洹,你肯定小羽的梦里面,有碧溪村这个地方?” “” 龙洹一阵沉默,半晌才淡淡开口:“在下并不能肯定,无非是凭借回忆,以及对碧溪村的印象罢了。或许单凭一个梦去确定线索,有些过于盲目,毕竟,梦只是虚构的。” “可是,这个梦,我一直在梦见。”羽步有些不甘,“如果它不是跟我想要寻找的东西有关,那又是跟什么有关?” 龙洹微微动了动眉头:“在下身为炎波守护,见过无数的梦境。姑娘的梦,也不过是千千万万中,平常的一个罢了。既然只是梦,又何必如此执着。天下之大,线索之多,何止一个梦。只要持之以恒,总会有收获的。” “别气馁,这里没有线索,说不定别的地方会有呢。”煜燊给她打气,“我们都会帮你的,帮你找到羽步琴的来历为止。” “我”羽步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已经麻烦你们这么久了,怎么好” “小羽,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络缃打断她的话,“既然是朋友,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帮助吗?” “对啊,既然是朋友,还分什么你的我的,对吧宇文?”煜燊很爽快。 “说得对,小羽的事就是我的事,算我一个。”宇文翀颔首。 “我也会一直帮你的。”柳兮月将手轻轻搭在羽步的肩上。 “谢谢你们。”羽步很感动。 天色已经很晚了,众人亦各自回房间歇息。龙洹刚准备躺下,便听到一阵不寻常的敲门声,是柳兮月。 “柳姑娘,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龙洹有些意外。 “龙公子。”柳兮月转身掩上门,又压低了声音,“这里没有别人,有些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实话实说。” “在下愚昧,还请姑娘明示。”龙洹依旧优雅地回应。 “关于小羽的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柳兮月突然紧紧地盯着他,似乎要透过这一层皮囊看透他的心。 “在下不知。”龙洹倒不意外,只是一脸平静地回答。 “她的梦,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你看过。”柳兮月不紧不慢,“我们都只是听到而已。”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龙洹摇摇头。 “既然如此,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梦究竟是怎样的。”柳兮月步步紧逼,“身为炎波守护,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即便身为守护,若是有意利用泉眼神力,也需要付出代价。”龙洹反而不受她威胁,“在下不过是利用守护之能一窥究竟,实则也正如小羽所说那般,并无不同。至于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柳姑娘不是应该去问小羽才对么?” “你什么意思?”柳兮月心中一惊。 “柳姑娘可曾见过她如此在乎一个梦中所发生的并不真实的一切?”龙洹反问,“不过是个虚构的故事罢了。” “那不一样。”柳兮月反驳,“小羽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这个梦。换作是我,也会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洹轻轻一笑,似是满不在乎:“既然如此,柳姑娘又何必替她担心。若她真想找到答案,终有一天她会找到的。” 柳兮月无言以对。 熄灭了蜡烛,静静地躺在床上。惨淡的月色透过窗子洒在房间里。龙洹怔怔地望着那一点毫不起眼的亮光,却难以平息心中如麻的思绪。 失了线索,暂时便没了方向。年关将近,想到自己离家已有大半年,羽步决定邀请众人到自己家做客。见没有别的事情,大家都同意了。云来石于是往寿阳城的方向飞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六 寿阳城因其特有的离香草而远近闻名。大多数商人为采得上好的离香草,不惜跋山涉水前来。据说连当朝天子亦对此地的离香草情有独钟。 事实上,在很久之前,寿阳离香草并非什么珍稀上品,附近的山林中遍地皆是。说来也奇,当年在任的寿阳县令突然有一日颁了道命令,严格限制寿阳城居民采摘离香草的数量。更奇的是,在他之后的历任县令,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道命令,这才使得离香草日渐金贵起来。 羽步从小在寿阳城长大。她的家在当地算是一户小康之家,家境殷实。父亲是走南闯北的小商人,一年也只得一两回相见,是以她同母亲的感情很好。 “娘,我回来了!” “囡囡呀,你可算是回来了!”听到她的声音,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连忙出来迎接,“你出去这大半年,可没把娘给担心死。” “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羽步赖在母亲的怀里,“再说,我都十八岁了,能照顾好自己的。” 嘘寒问暖了一番,羽步的母亲张氏才回过神来招呼客人:“你们是羽步的朋友吧?不必客气,就当是自己家。我这老人家,只顾着女儿,倒冷落你们了。”一边吩咐丫鬟端上可口的点心,一边亲自给来客倒茶。 “夫人太客气了,我们自己来就好。”夏侯怿连忙接过张氏手中的茶壶。 “这段日子,我家羽步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张氏忍不住拉起了家常,“这孩子不懂事,拜托你们照顾了。” “没有的事,小羽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柳兮月连忙摆手。 “你们难得来寿阳一趟,可要多住几天,让羽步带你们到处逛逛。寿阳虽然不算大,好玩的东西可多着咧。”张氏道。 “既然如此,那可就拜托小羽了。”煜燊也不客气,扬起嘴角爽朗一笑。 用过晚膳,羽步便带着大家在寿阳城中四处游玩。再过几日便是除夕,常年出门在外的游子都陆续回到了自己家中,热热闹闹地团圆,辞旧迎新。看着每家每户都在忙碌地准备,夏侯怿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他并无兄弟姐妹,母亲很早便过世了,一直是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家境虽然不错,但逢年过节,每每看着邻居家的孩子哄作一团,夏侯怿总会莫名失落。 “爹” 或许也是该回去了吧?让爹一个人在家过年,他肯定很寂寞。 不过,自己一个人走了,大家都在这里,总觉得其实也很想跟大家一起过节呢。 越想越纠结,他连玩的心情都没有了。络缃注意到了他一副苦瓜脸:“你不舒服?” “啊?没有啊”夏侯怿反而疑惑起来,“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络缃问。 “嗯我在想,要不要回家跟爹一起过节”夏侯怿挠挠头,“不过,其实我又想跟你们一起过” “这是很重要的节日吧?”络缃说,“应该跟家人一起过。况且你出门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你爹了。 “嗯,也对。”夏侯怿点点头,“不过,还真有点羡慕你们” “应该是我们羡慕你才对吧。”络缃笑了,“你爹就是你的亲人,有亲人记挂着你,多幸福。” “我没有亲人,有时候真觉得,连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抱c抱歉。”夏侯怿一阵愧疚,“让姑娘想起伤心事” “明天让兮月用云来石送你回家吧。”络缃毫不在意,“多陪陪你爹。” “那我们还能再见吗?”夏侯怿忽然有些失落。 “我们不是还要帮小羽一起去寻找羽步琴的来历嘛,难道你说话不算数?”络缃笑了。 “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夏侯怿连忙否认,“我肯定会帮忙的。” 第二日,夏侯怿便乘着云来石离开了,但刚刚过了中午,他竟然又回到了寿阳。 “我爹说,让我多出门走走,见见世面,别老惦记着他”夏侯怿有些兴奋又有些内疚,“他让我跟你们一起过年。” “你爹可真是个好父亲。”羽步赞叹道。 到了除夕,羽步的父亲羽平结束了在外一年的闯荡,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见女儿带了这么多朋友回家,他十分高兴,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团年饭招待客人。羽步家里人丁不多,只有她和爹娘。一家人虽然聚少离多,但非常和睦。每次回家,羽平总会给女儿带许多珍奇玩意儿。 “囡囡,这是爹在苗疆买的银簪,喜欢不?”羽平为女儿拿出精心准备的小礼物。 “当然喜欢。”羽步爱不释手,“只要是爹买的,我都喜欢。” 她仔细地着银簪,不经意间看到簪子上雕刻着一个奇怪的花纹,与其说是花纹,倒不如说那像是一个符号,一种标记,似乎象征着什么。 “欸?”羽步不由自主地被那个标记吸引,“这个标记” 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羽平见女儿神色有异,“这银簪不合适?” “没有。”羽步连忙摇头,“银簪很漂亮,我在想配什么衣服才好看。” “哈哈,这样啊。”羽平捋着胡子笑了,“这些爹可就不懂了,得让你娘教你。” 饭桌上,羽步为父亲一一介绍自己的朋友。 “我家囡囡不懂事,这些日子麻烦这么多位照顾了。”羽平举起酒杯,“这杯算是我羽平敬各位的。” “伯父,这怎么行?”夏侯怿等人均连连阻止,“我们这些晚辈如何受得起。” “哈哈,老头子我本不是士人出身,礼数什么的又何必拘泥,各位就不要推辞了。” 众人无法,只好各自又回敬了一杯。吃饭间,羽平夫妇又时不时询问他们的情况,聊起在路上的见闻,好不尽兴。 到了子时,家家户户都开始放爆竹,敲锣打鼓地迎接新年的到来。煜燊等几个魔族少年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到了白天,也就是正月初一这一日,不少孩子一大早便跑到大街上玩耍,堆雪人,打雪仗。煜燊也忍不住加入到其中,好似返老还童。只是他一个大男孩居然被几个小屁孩打得落荒而逃,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什么啊,居然笑话我!”煜燊不高兴了,团起雪球往这边扔,羽步一个不留神没躲开,硬生生地被击中了。 “唉,煜燊竟然不知怜香惜玉啊。”龙洹长叹一声,“该不会注孤生吧?” “龙洹你说我什么?”煜燊毫不客气,“看招!” 龙洹倒不紧张,只轻轻一闪便躲开了,依旧维持着风度翩翩的形象。 “他打不到龙兄的。”宇文翀笑了,只是话音刚落,自己便挨了一球。 “好啊,敢打我的脸?”宇文翀脸色一变,二话不说便开始反击。“宇文大哥,我来帮你!”络缃也加入到他的阵容之中,很快便发展为一场大混战,雪球满天飞,一会儿打这个一会儿中那个,嬉笑声此起彼伏。 “囡囡真是好福气,认识了一群这么好的朋友。” 不远处,羽平夫妇站在门前,目光投向这边。 “可不是,那几个少年,可都不错呢。”羽平捋着胡子,赞同地点点头,“夫人觉得如何?” “呀,说什么呢,囡囡那脾气,难道你想为她做主吗?”张氏不同意。 “囡囡都十八了,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羽平却正色道,“难得她愿意结交这些朋友,比起时常上门求亲的李公子刘公子他们,囡囡可是连见都不愿见一面呢。” “也是。”张氏认同地点点头,“我看那个叫龙洹的孩子就不错,举止涵养,仪表堂堂。” “你觉得煜燊怎么样?”羽平问夫人。 “煜燊?十有八九是个穷小子,囡囡嫁过去不是吃苦头么。”张氏不喜欢。 “不过那孩子心实,又坦诚,可是难得啊。”羽平很欣赏。 “哎,还是看囡囡喜欢吧。她要是不喜欢,说什么也没用。”张氏道。 到了正月十五,又逢元宵节,除了吃元宵还有逛花灯和庙会,更加热闹。 “络缃你快来,有你爱吃的烤肉串!”煜燊连忙招呼络缃过去,“人界的烤肉串可真香,老远就能闻到。” “还真是要立志吃遍六界的烤肉串啊”宇文翀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捂脸。 “我哪有立志啊。”络缃不满,“再说,神仙都不食人间烟火,鬼也不吃东西,这六界之中最多只有三界有烤肉串,我又怎么可能吃遍六界啊?” “络缃,原来你喜欢吃烤肉串吗?”羽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其实,烤肉串可不算是寿阳特产,要说人间最好吃的烤肉串,那肯定是西域的。那边的游牧民族平时的主食就是这些烤肉之类的,就连肉也比这边的好吃。” “兮月的云来石也很方便呢,哪天有空,我们可以飞去西域吃个够。” 煜燊才说完,就遭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欸?”他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脑袋,是柳兮月正盯着自己,随后又将目光移开。 “煜燊,要叫柳姑娘。”宇文翀察觉到端倪,在一旁悄声提醒。 “哎?可是络缃也这么叫啊。”煜燊不解。 “络缃是女孩子,怎么能跟你一样?”宇文翀拍拍他的肩,“男女有别。你呀,真该好好学学这些礼节了。” “学那么多礼节,也不能当饭吃啊。”煜燊有些不屑,“还得顾这顾那,一点都不舒服。” “罢了,我是说服不了你的。”宇文翀无奈地耸耸肩。 “这兔子花灯真可爱。”羽步被挂在一旁的花灯吸引住了。 “姑娘喜欢兔子?”龙洹在一旁搭话。 “你不觉得它很可爱吗?”羽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可惜不卖” 龙洹没有作声,眉头却微微一动。 “那边有烟花呢,我们到屋顶上去看吧。”夏侯怿招呼大家过去。众人于是来到天台上,拥有绝佳的视野,欣赏着护城河岸放的烟花。 “怎么不见龙洹?”煜燊这才注意到龙洹不在,“好像刚刚就没跟我们一起了。” “龙兄弟也不是小孩子,总不会走丢,你别太担心了。”宇文翀拍拍他的肩膀。 正说着,龙洹就来了,手里还提着个兔子花灯。 “哎?你买花灯去了?”络缃有些惊奇,“没想到龙洹你居然喜欢兔子花灯。” “并不是。”龙洹摇摇头,“我方才听小羽说喜欢兔子,碰巧又见到,就顺手买了。”又将花灯递到羽步面前,“送给你。” “龙公子,这怎么好”羽步有些不好意思,“我” “既然是龙公子一番心意,小羽你就别推辞了。”柳兮月悄悄推了她一把。 宇文翀没有作声,只是刺鼻的浆糊味迫使他不得不皱了皱眉,心中暗笑。 什么买的,分明是现做的吧竟然还亲自动手,这家伙 “哦,好可爱的兔子!”夏侯怿赞叹道,“龙公子,手艺不错啊。” “哎,你做的?”羽步更加惊奇了。 “在下对手工一窍不通,夏侯公子抬举了。”龙洹摇否认。 “你分明将纸糊反了吧?要真是那些工匠做的,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夏侯怿却是毫不客气地拆穿他,“怎么,偷偷摸摸给小羽糊个花灯,还是兔子的,看来龙公子别有用心啊。” “小羽,龙公子这可是诚心诚意呢。要是推辞,龙公子可下不了台了。”柳兮月捂着嘴笑了。 “兮月姐,你说什么呢”羽步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我没有” “哎呀,那还犹豫什么。”络缃拉起她的手,帮她“接”过花灯,“我们可别让龙公子的手等那么久,多累啊。” 龙洹整个人微微一僵,神情却依旧平静,嘴角的微笑云淡风轻,毫不介意众人的玩笑。 “谢谢谢”羽步垂下头,脸热得不自在。 “龙洹,也给我做一个吧。”煜燊忽然也想要一个。 “在下手艺粗糙,何不买一个更好?”龙洹却是眉头一挑,没有答应。 “煜燊,龙兄弟的花灯,可不是为你而做的啊。”宇文翀扬起坏笑。 “什么呀”煜燊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挠着头,却完全理不出头绪:难道又是什么男女有别?可是这有别到底有别在哪里嘛,不就是声音不一样,身体不一样,那还有什么不一样啊? 玩了一整天,大家都累了,这点小事倒也不甚在意,第二日便忘了个精光。 “娘,去年你给我做的那件紫色的冬衣哪里去了?”羽步跑到爹娘的房间问,“柜子里头怎么没有?” “在你床下的箱子里呢。”张氏应道,“你不是说紫色看起来太华贵,一直都不怎么穿的么,怎么忽然现在想起?” “嗯那件衣服也好久没穿了,我突然想穿穿看嘛。”羽步有些不自然,“而且,衣服不太够了,我想收拾一些在路上备着。” “囡囡这就准备走了?”张氏有些惊奇,“你之前出门这么久,好歹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吧。” “龙公子说,已经打扰太久,他们准备明天就走了。”羽步趴在张氏身上,“放心吧娘,我会时常给你写信的。” “年轻人总该见见世面,多出门走走也好。”羽平倒站在了女儿一边,“何况,囡囡有一群这么可靠的朋友,爹也很放心。” “你看,爹都同意了。”羽步趁机在娘亲怀中撒娇,“娘~~~” “好好好,娘也同意。”张氏宠溺地轻抚她的脸,“囡囡都十八了,是不能总留在家里了,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 “娘,你说什么呢。”羽步不乐意了,“你们就这么希望将女儿赶出家门嘛。” “你娘说得有道理,囡囡不小了,是该考虑这些事了。”羽平摸了摸她的头,“总不能到了三四十岁再来考虑吧。” “我才十八嘛。”羽步不依。 “你看隔壁赵家的墨兰,比你还小几个月呢,去年都生孩子了。”张氏给女儿一一举例,“还有那陈家的小姐,才十六就嫁给” “娘。”羽步连忙打住她,“是不是那些什么李公子刘公子又来烦着你?” “囡囡,你以前总觉得那些什么公子哥不好,一身少爷脾气,爹不反对。那这几个你自己结交的朋友,可算得上不讨厌了吧?”羽平道。 “爹!”羽步立刻站了起来,“龙公子他们只是朋友而已,你别乱说。” “我听老赵说,那孩子昨晚特地跑去问他要了些纸和浆糊,在灯下磨了好久,就为了做个兔子花灯。”张氏道,“你昨晚带回来的那盏花灯,是他做的吧?” “那个那个不过是”一说起这件事,羽步立刻紧张起来,又不由自主地垂首,脸色通红,声音也小了下去,“是他自己,他自己硬要塞给我的,又没让他做” “龙洹这孩子不错,遇上了可就不要错过了。”羽平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难得囡囡喜欢,既然他对你也有意,爹和娘绝不反对。” “什么跟什么呀,谁喜欢他!”羽步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跑出房间。倒是张氏和羽平脸上一直挂着舒心的微笑,像是心头大石放下了。 “龙洹这孩子不错,还是夫人有眼光。”羽平捋着胡子颔首。 “我就说嘛,难道要囡囡跟着你那穷小子?看这情形,囡囡也喜欢那孩子,两情相悦岂不是美事一桩?” 好不容易逃离了爹娘的“魔掌”,羽步立刻躲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又往窗外看了看,生怕他们“追来”。 “什么呀爹和娘怎么老说这个”羽步很郁闷。 “我才十八嘛,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相夫教子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比得上闯荡江湖有趣。” 她一边小声抱怨,一边将床底下的大箱子拖出来。 “爹也真是的,他还不是一天到晚到处跑,让娘一个人在家里等他,多可怜。” 箱子上一层灰,她找了块布随意擦了几下,打开箱子开始翻。 “要是能像那些江湖小说里面写的,结伴江湖,行侠仗义,多好呀哎,找到了!” 那件紫色的冬衣被压在了箱子的最底下,她不得不费了点劲,才将它拉扯出来。 哐当—— “嗯?什么东西” 伴随着衣服离开箱子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坠地声。羽步低头一看,是一块紫色的玉石。 “这是什么呀?”她顺手将玉石捡起,“真漂亮欸?” 玉石的正面用十分端正的隶书刻着“龙岚”二字,背面则是一行小楷,似乎写着某个日子。 “龙岚?什么意思?”羽步又将玉石反过来,“戊子年十一月这不是我的生辰么?” 我的生辰怎么会被刻在这里?而且这块玉石从来都没听爹娘提起过,还有这个龙岚的意思岚 “岚儿” “唔!”眼前忽然闪过什么耀眼的东西,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撞上了身后的柜子,差点摔倒在地。 “囡囡?你怎么了?”听到这边不小的动静,碰巧在门外路过的张氏立刻赶了过来,将门推开,“囡囡?” “娘?” “囡囡摔着了?”张氏连忙过来扶起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哪里疼?” “没有”羽步摇摇头,神情却有些恍惚,“娘,这块玉石” 她将手中的紫玉递到张氏面前。张氏只看了一眼,霎时便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我在箱子底下翻到的。”羽步揉了揉有些酸的胳膊,“娘,上面刻的‘龙岚’是什么意思?” 张氏不语,半晌之后只轻轻叹了一声。 “娘?” 张氏却不回答,而是将女儿带到自己的房间,又将她手上的玉石拿到丈夫面前。 “唉”羽平垂首盯着玉石,沉重地叹了口气,“已经这么多年了,果然还是会有这一天” “爹,你在说什么?”羽步不明所以。 “囡囡,本来这件事,我们也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告诉你。”羽平的神色十分复杂,“毕竟这关乎你的身世,你有权利知道。我们曾想过在你小的时候告诉你,让你早些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或许不知道这一切,对你而言会更好,所以我们一直狠不下心开口,我无法想象,这个真相或许会对你对你” 话到一半,羽平竟忍不住哽咽了一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将往事缓缓道来: “囡囡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爹你说说什么?”羽步整个人好像失了魂一样,连目光都空洞了,“什么叫我不是不是亲生女儿” “囡囡”张氏心头一紧,想伸出手去扶,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接过了羽平的话,“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你爹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时,只见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站在倾盆大雨中,将什么东西塞到了他手中,那就是你。” “将孩子交到你爹手中之后,那个人转身便消失无踪。你爹想喊住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当时的你不足半岁,被紫色的襁褓裹着。襁褓虽然被淋湿了,但还是能一眼看出其用料相当富贵,手工非常精致。除却这件襁褓,你身上还有一块紫色的玉石和一个香囊。玉石上刻着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香囊里则放着些香草。” “所以龙岚是我原来的名字”羽步微微垂首,一言不发。 “爹和娘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你送走。”羽平长叹一声,“可是,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他们将你送走,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要怨恨他们。” 一言尽,羽步却依旧呆呆地站在原地,刘海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神情。久久的沉默,反倒让羽平夫妇慌了起来。 “囡囡”张氏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如今这种时候,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又能说什么? “爹娘”不知过了多久,沉默才终于被打破,“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紫色的玉石带着一点温热,被轻轻握于掌心。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她揉了揉眼睛,有些哽咽,“我我想一个人一个人呆一会儿” 转身,缓缓迈出房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月色从没有这么冰凉过。 房间里没有点灯,惨白的月光顺着窗门的间隙滑了进来,泻了一地。冷风透过这些空当涌入房间,呼呼作响。 羽步将整个人缩在床角,颤抖的身躯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 那个声音 双手突然无力地松开,一直紧握的紫玉掉落在被子上。借着月色送来的光,玉上的字清晰可见。 龙岚 “岚儿” 原来,梦里面的声音,是在喊我 可是为什么 视野模糊了,眼角有些冰凉。 为什么不要我 为什么啊告诉我 冷风呼啸,吹得门窗咿呀作响,屋外突然漫天飞絮,纷纷扬扬,顺着风的轨迹飘入房间。羽步抱紧了自己,将头埋入身躯之中。 无声的泪,溢出眼眶,染湿枕畔。 天亮的时候,雪便停了。整个寿阳城因为这一场雪而显得宁静许多。大街上,小道边,不少孩子在堆雪人打雪仗。 宇文翀望着周围的一派美好景象,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宇文大哥,难得你也有发呆的时候啊。”络缃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起来,我们也离家很长时间了,不知道爹怎么样了。”宇文翀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唉,拖家带口的就是麻烦。”络缃摇摇头,一脸无奈,“宇文大人日理万机,想来也顾不上这些小事。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萝卜头,他不会担心的。” “毕竟家人不在身边,总会挂念”宇文翀突然止住了这个话题,没有再说下去。 “反正小聂的病已经治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回去。”络缃安慰他,“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跟龙洹说一声,让他打开泉眼送我们回去。” “也不急在一时。”宇文翀却摆摆手,“难得来人间一趟,怎么说都得好好游览这难得的山水风光。” “想不到宇文大哥你也会有想要游山玩水的时候啊。”络缃听了这话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就只会顾着你们家里那些事呢。” “这是什么话。”宇文翀有些无奈,“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么无聊的人。” “那倒不是无聊。”络缃摇摇头,“不过比起煜燊,你确实是安静许多。” “哎?说起来,今天怎么不见煜燊?换作往日,他肯定又是第一个跑出房间的。” 这种好天气,煜燊却没有第一个爬起来,倒不是他不想,只是昨晚将那好酒好菜吃得有点多,结果一觉睡到不知时辰。 “那蜜酒竟然让我睡了这么久”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煜燊感觉自己尚未曾完全清醒,“这人间的酒果然不同于魔界,喝起来的味道更清爽些,还带着香甜。” 一边穿好衣服,一边还回味着那独特的酒味。“难得来一趟人界,不如就带些回去,免得以后想喝又喝不到。小羽应该知道哪里有卖,等会儿去问问她好了。” 洗漱完毕,走出房门。院里的积雪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煜燊大步地抬起脚,走出院子。 “小羽的房间好像是在这边吧?”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煜燊来到了羽步住的院落。 “公子,这里是小姐住的地方。”站在院子外的丫鬟连忙叫住了他。 “哦,谢谢你。”煜燊以为对方只是好心告诉自己方向,正准备抬脚走入,却又被丫鬟连声叫住了。 “我不能进去吗?”煜燊回过头,很是不解。 “这公子”丫鬟反被他这么一问给堵住了嘴,不知如何回答,反而是院子里的羽步听到了外面的吵闹,让丫鬟放行。 “人类的规矩还真多”煜燊暗自在心中嘀咕,“连进个门也要丫鬟同意” 院子里栽种着几株雪梅,正迎着刺骨的寒冷绽放芳华。 “小羽?”煜燊踏入院子。满院的花香让他顿感神清气爽,回头,却发现一抹孤独落寞的身影,正坐在树下,缩着身躯,头也是微微低着。 “你怎么坐在雪地里啊?”煜燊下意识地跑到她身边,“快起来,会冷坏的。” 还没等羽步回过神,煜燊已经伸出手,直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这一举动让羽步反吃了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你” “怎么了?”煜燊见她远着自己,倒觉得奇怪,“刚才弄疼你了?” “没有”羽步摇摇头,脸上却有些烫,“谢谢” “你不开心?”煜燊一眼便发觉了她的不对,“我我打扰你了?” “不是。”羽步摆摆手,连忙转移话题,“你来找我有事吗?” 煜燊却没有回应,反而一直看着她的眼,似乎要透过那双清澈的眸子看透她的内心。 越是看,羽步越觉得气氛不对,整个人都紧张了不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你不开心,为什么?”煜燊问。 “我没有不开心。”羽步否认。 “可你的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肯定是哭了一晚上弄的。”煜燊一句话捅破她的谎言。 “” “你可以说出来。如果不愿意告诉我,告诉你爹娘,或者柳姑娘,随便告诉你想告诉的人。”煜燊的目光中没有一丝尘埃,“不想说的话,也可以哭一场,或者找些什么事情出气,不要憋在心里,那会很难受的。” “” “你不开心。看着你不开心的样子,我也不会开心,我们大家都不会开心。”煜燊的眼中带着真诚,“所以,难过不要放在心里,说出来,让它快点过去。” “”羽步微微别过脸,心绪微澜。 “爹和娘说我不是他们的孩子”羽步的声音很小,“他们说我是被人送到家里来的。” 煜燊张了张嘴,神色讶异,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娘说当时我还没满周岁身上的衣服很华贵,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那你的亲生爹娘呢?”煜燊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开口。 “他们只是将我送走”羽步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们我爹说不知道他们是谁连样子都都没看清” “她她不不知道我是谁” 身躯情不自禁地战栗,头埋得更深了。这个一向开朗活泼的女孩,头一次面对如此巨大的变故,就像完整的人生塌了一块,顿时跌入迷茫无措。煜燊站在她面前,突然觉得特别难受。那颤抖的孱弱,那无声的泪水,仿若利剑,让他内心痛苦难当。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说。 啊? 羽步是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面前的男孩竟冲上来抱住了自己。她下意识地想躲,身体却被温暖的触感挽留了下来,最终还是任由他抱住自己,心情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我不会用什么漂亮话来安慰人,唯一能给你的只有这点温暖。 “你们在干什么?!” “啊?”煜燊松开了羽步,回头只见柳兮月正用惊恐而又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我没干什么呀,就是安慰一下小羽而已。” “安慰?”煜燊那副不解的表情更加激怒了柳兮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兮月姐,你误会了!”羽步脸上一阵火辣,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我我们没干什么!啊不对,煜燊没干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瞥见羽步的眼圈红了一片,柳兮月更是火上眉梢。“你竟然欺负小羽?”二话不说甩出三尺白绫,牢牢地缠上煜燊的脖颈,缠得他喘不过气。 “柳柳姑咳娘啊呃你冷静冷咳咳我我没咳咳”煜燊被勒得呼吸困难,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兮月姐,你冷静点!”羽步发觉事态严重起来,连忙冲上前制止她,“煜燊没把我怎么样!你要勒死他了!” “呃!”无可奈何,煜燊唯有举起卜字拐,撕断了缠住自己的白绫,这才终于喘上一口气。“哈咳咳哈呃” “怎么啦?”听到这边有动静,龙洹等人也走进了院子。只见煜燊跌坐在地上,脸红了一片,不停地搓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这边柳兮月却一副火冒三丈的表情,手上还紧握着被撕断的白绫,而羽步站在一边,神情却没有一点自然,脸颊微微烧着,眼圈也红了一片。 “这是要干什么?”夏侯怿瞪大了不解的眼睛。 “你们打架了?”络缃见煜燊拿着卜字拐。 “没没打架”煜燊终于缓过劲,拖长着声音回答她,“只是一点小误会” “这叫小误会?!”柳兮月一听他的辩解顿时又来了脾气,“你分明是在非礼小羽!” “欸?!”众人一听,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煜燊你”龙洹刚想说什么,就被煜燊打断,“这不是我没有非礼她!就是安慰她一下” “兮月,我跟煜燊从小就认识,他的为人我很清楚,他不会做这种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络缃替煜燊说话。 “不错,在下亦可以用人格担保,煜燊不是这种人。”宇文翀也附和道。 柳兮月总算是平静了些许。但想起刚刚所看到的一切,她又忍不住怒火中烧,转而质问煜燊:“那你说,刚刚为什么抱着小羽?我亲眼看见,你别想抵赖!” “抱着?!”夏侯怿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我就是想安慰她。”煜燊终于有力气站起来,“我也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所以才想”煜燊觉得有些委屈,“以前小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安慰络缃的” “” 一阵死寂的沉默,直到张氏发现动静姗姗来迟,这件事才算不了了之。 “囡囡这是怎么了?”见到女儿的眼睛肿了一片,张氏心中一紧。 “没什么,娘。”羽步摇摇头,“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羽步有些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众人不好久留,也就离开了院子。 “煜燊,你还真是失礼,安慰人也要看方法的。” 当下并无他事,众人于是各自出了门干自己的事去了。在寿阳城中随意逛着,宇文翀便按捺不住教导煜燊:“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冲上去,有时可能会适得其反。” “不行啊?”煜燊有些失落,“络缃小时候每次哭鼻子,我都这样安慰她的。” “那是络缃。她同你一起长大,自然要比外人更亲密些。”宇文翀摇摇头,“小羽算是外人,你这样就是失礼了。” “宇文大哥说得对,要是男孩子还好,女孩子被你这样安慰,万一被说是非的人撞上了,这可没完没了。你以后可别再这么干了。”络缃提醒他。 “人类的规矩还真多”煜燊一脸丧气,“好心也办坏事了。” “既然我们现在在人界活动,自然要入乡随俗,才不会被人笑话。”宇文翀拍拍他的肩,“忍耐一下吧。” 煜燊无言反驳,只好耸耸肩,算是应承。 “囡囡”张氏犹豫着,还是敲响了女儿房间的门。 羽步就靠在床沿边,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她坐在毯子上,蜷缩着身躯,低着头,看不见神色。床上则放着那一件曾包着她出现在这个家的襁褓。 “囡囡。”张氏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娘”羽步轻轻开口,头却依旧低着,“我真的不是你们的女儿” “囡囡。”张氏来到女儿身边,轻轻叹了一声,“对不起。或许,娘真的不该告诉你这些,又或者编个谎,对你来说都要好受点。”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终有一日你会知道这一切。要是爹和娘骗了你,是不是你会更加怨恨我们” “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究竟是告诉你好,还是瞒着你好” “娘”羽步终于忍不住,扑在她怀里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要我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娘不知道”张氏轻轻着女儿的头,眼中满是苦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七 羽步又在家中多留了几日,直到心情平复了,众人才又重新出发。 “小羽,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柳兮月问。 “我”羽步犹豫起来。本来打算是寻找这架羽步琴的来历,但如今,她又想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又是谁,自己又是为什么会被他们送走,他们又是否还在世 “线索只有这个名字,还有那个梦或许” 羽步有点拿不定主意。云来石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中飞行,却仍未决定目的地。 “到开封了。”夏侯怿忽然提醒众人,“听说开封可热闹了,我们要不要下去走走?” “也好。”暂时没有头绪,那么或许这无意间的目的地会有什么突破也未可知。 开封,据说此地曾是名震武林的四大世家之一——皇甫家的所在地。如今皇甫家早已名不见经传,但开封的繁华仍如当年那般昌盛。 “听说开封城郊的丹枫谷枫林满山,一到秋季,那景色简直壮观无比!” “可惜呀,现在可不是秋天,哪有红枫看嘛。” 众人来得不是时候,遇不上这番美景,但开封城中的热闹并没有让大家失望。夜幕之后,龙洹独自一人站在码头,迎着淡淡的河风,若有所思。 “龙公子,你怎么不去看表演?” 似乎是为了庆祝什么节日,城中的相国寺内正举行着庆典,大家都被这热闹吸引去了,唯独龙洹并不感兴趣,一个人来到了码头边。 “在下不喜热闹,倒让姑娘担心了。”龙洹微微拱手,似有歉意。 “没有。”羽步摇摇头,“对了,龙公子,我有些事想问你。” “姑娘请说。” “那天在炎波的时候,你在我的梦里都看到了些什么?”羽步有些疑惑。 “只不过看到了碧溪村这个地方。”龙洹心中一愣,“姑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其实”羽步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我不是说,梦里面有人一直在呼唤着什么,一开始我没有听清楚,后来我才知道,他们的声音,是在叫我。” “叫你?” “嗯,他们在叫我的名字,我的亲生爹娘给我取的名字:龙岚。” 龙洹当下一僵,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我想,那个梦,可能会跟我的身世有关。”羽步猜测,“还有这块玉石,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和生辰,是他们留给我的。” 她将那块紫玉取出来,递给龙洹。“梦里面既然同时反复提到九泉,会不会是要我继续在九泉中寻找线索?” 龙洹轻轻握住那一块带着余温的紫色玉石。晶莹无瑕,浑然天成,却令他心头大震。 轻抚片刻之后,他又将玉石还给了羽步。“在下不懂相玉之法,并不识玉石的好坏。恕在下有心无力。” “听说这开封以前的皇甫家就是做玉石生意的,可惜现在没了,不然可以顺便请教一下”羽步若有所失。 “姑娘无须气馁,办法总是有的。线索肯定不止一条。”龙洹轻声安慰她,“说不定,九泉之中会有答案。” “嗯”羽步微微垂首,脸颊似有微红,“谢谢你” 忽然风起,将一头墨色的长发刮得有些乱。羽步下意识地抬手梳理,不留神却被发簪扎到了指尖。 “唔!”她连忙将手一缩,发簪不稳,顺势落在一旁。 龙洹上前一步,弯腰捡起了发簪。“受伤了?” “没什么,只是被扎了一下。”羽步连连摆手,“小伤口而已。” “我看看。”借着渔船的火光,发现那纤细的手指上沾着几滴鲜红。“别动。”龙洹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稍加施法,伤口顿时消失无踪。 “还疼吗?”龙洹轻声询问。 “不疼了”羽步连忙将手抽回来,“谢谢谢” “我帮你挽好头发吧。”龙洹的手法十分熟练,还没等羽步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发簪插回到原先的地方了。“这样就不会掉了。” “我”如果是白天,一定会发现羽步的脸色早已不受自己控制,已经比熟透的西红柿还要红了 “龙公子,我先先回去了。”她连礼都忘记行,便匆忙离开了码头。留下龙洹一人杵在原地。他又将目光投向了码头的对面,投向看不到对岸的江那边,神色黯然。 二叔 经过一晚上的考虑,羽步决定要去寻找自己的身世。听闻九泉之一的泉眼龙潭乃是世间记忆的归处,在那里或许会有线索。几人于是乘云来石再次来到了与青山,请求明绣前辈打开泉眼无垢的入口,好让他们前往泉眼龙潭。 龙潭,位于一处名为“归墟”的地方。据说归墟乃海中无底之渊,是世间记忆的汇聚之所。在上古时期,龙潭为世间所罕见的一种生物——龙的故乡。 “这里是在水中吗?”夏侯怿瞪大了眼睛不住往四周观望,“然而并无呼吸不顺之感。” 周围的一切都带着水的颜色,显得清澈无瑕,虽然是在海中的无底之渊,却丝毫不觉得昏暗无光。 “说起来,小羽你被送走的时候应该很小吧?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情吗?”络缃对这个方法产生了怀疑。 “我不知道。”羽步摇摇头,“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应该会在我脑海中留下痕迹现在没有其它线索,只能先试试这个办法。” 在众人的脚下,看似河水的虚幻实则是记忆汇聚的长河,回忆中的影像不时出现在众人身边。 回忆 走过装点着龙骨的记忆长河,龙洹突然觉得神思有些恍惚。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右手的拳头竟不由自主地紧握。 记忆的归处 “嗯?”走在最前头的宇文翀忽然停下了脚步,“这里,好像没路了。” 路的尽头是一根奇怪的柱子,上面还有不少龙骨。 “似乎是个机关。”柳兮月上前查探,“破除机关应该就能显现出路了。” “待我看看?”夏侯怿来了兴趣。他走到柱子前,发现柱身上刻着一行小字:随意青衫书世。世字后面似乎还有一块凹进去的地方。 “我知道,这首诗我曾在先祖的手记中看到过。”夏侯怿兴奋起来,“看来只要我们填上缺少的那个字,就可以破解机关了。” 说罢,他拿出毛笔,在世字后面的那块凹进去的地方写上一个“陌”字。 “随意青衫书世陌?”络缃话音刚落,便听得周围一阵轰鸣声,柱子上的龙骨全都散开了,在柱子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根光柱,显得流光溢彩。 “真厉害!” 络缃由衷的赞叹倒让夏侯怿觉得怪不好意思。 “看来,唯有破除此地的机关,方能到达泉眼龙潭。”龙洹沉声道。 踏上光柱,众人瞬间被传送到另一处陌生的长河。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剩下的机关根本不算难题。很快,众人便破除了周围所有的机关,来到归墟中央一处类似祭坛的地方。 “这是最后一处机关了吧?”望着祭坛上耸立的柱子,煜燊显得有些兴奋,“夏侯,你快来,破除这最后一处机关,就能到达龙潭了!” 夏侯怿点点头,正准备靠近那根柱子,眼前却突然出现一片耀眼的光晕,一下子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咦?这是什么地方?”待周围光芒散尽,羽步睁开眼,却发觉自己正处在一处陌生的环境。周围杂草遍野,怪木丛生。尽管大家都安然无恙,却都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知。 “这里?”柳兮月突然心中一惊,一向镇定的她竟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柳姑娘知道这是何处?”一旁的宇文翀察觉到了端倪,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这里”柳兮月忽然显得有些失落,微微垂首,不置一词。 “嗯?那边有人来了。”煜燊提醒了一句,众人连忙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爹不要丢下我嘛爹你在哪里啊爹” 一个小女孩的哭声传入了众人的耳畔。只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挂着泪,一边用黑乎乎的小手擦着眼睛,一边哭喊着父亲。 “他不是”羽步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小女孩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轻的白衣公子,俊朗洒脱,不染纤尘,与女孩形成鲜明的对比。 “爹”女孩依旧哭着,不停地揉着眼睛。 “小妹妹,你跟你爹走失了吗?”白衣公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十分好听,“别怕,哥哥带你去找你爹,好不好?” 他在女孩的面前蹲了下来,不停地安慰着她:“好啦,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要是让你爹看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会生气呢。” “爹兮月不哭不哭”小女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止住了哭腔,“兮月不哭” “你叫兮月?”白衣公子暖如冬日的笑容微微扬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叫兮月的女孩此刻完全收起了眼泪,只是用好奇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大哥哥。 “这九龙坡可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可以来的地方。”白衣公子摸了摸她的头,“你家住在哪里?” “家没了”女孩的声音很小,“爹将家里的东西都烧了” “啊?”白衣公子心中一惊,“那你爹呢?” “爹不要兮月了”女孩低下了头。 白衣公子眉头微皱,站起身,背对女孩,举起右手,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在其右手掌心处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但转瞬即逝。见此情景,他叹了一声,摇摇头。 “兮月。”白衣公子又再次在女孩面前蹲下,神情却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饿了吗?哥哥带你去附近的渝州吃好吃的,好吗?” 小女孩抬起头,却碰巧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从白衣公子身后扑了过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白衣公子却丝毫没有慌乱。他迅速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旋即轻轻一出手,便将怪物打倒在地。 “没事吧?”白衣公子转过身,关切地询问小女孩,“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没事,谢谢大哥哥” 倒下的怪物此刻却又重新爬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两人都好似没有发觉一般,任由怪物从身后袭来。 “小心!”龙洹大喊一声,猛地从藏身的草丛中跳出,旋动手中的八卦朝怪物狠狠一击。 “这个怪物竟然不是幻象!”柳兮月吃了一惊。 “哼!你”龙洹一咬牙,毫不留情地将巨大的八卦阵施压在怪物身上,怪物惨叫一声,没有丝毫挣扎便倒下去了。 在怪物倒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幻象瞬间消失,众人又回到了归墟。 “竟然” 这是一个刺耳的c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将众人飘渺的神思立刻集中到一起。 “不可能你的力量竟然能够”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悬空着的脸。很大,却被双手捂住。在最大那张脸的上方还有喜怒哀乐四个表情。尽管表情各异,却有一种狰狞的感觉。 “龙潭卫戍”宇文翀紧了紧握住武器的手,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吾乃龙潭卫戍归墟界督,尔等凡人之心,竟然能够战胜吾之幻象?!怎么可能” “阁下过誉。”龙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归墟界督恼羞成怒,一场激烈的战斗就此展开。虽然归墟界督是由九泉之力幻化而成,但终归敌不过人多势众,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打败了卫戍,一行人自然得以顺利前往泉眼龙潭。解开柱子上的机关,祭坛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空中猛地出现一条巨龙,紧接着一阵刺眼的强光。再睁开,四周仿佛被巨大的水流包围了,如同瀑布,将周围所有的景色淹没,仅剩脚下这一方土地。 “吾恭候汝等多时。” 祭坛的中央忽然出现一位看似年轻的男子,白衣,白发,却没有眼睛。 “阁下是龙潭守护?”夏侯怿试探着问。 “吾名宿何,吾乃龙潭。” “泉眼龙潭?”羽步吃了一惊,“都说九泉形态各异,没想到龙潭竟然是人型。” “你知道我们要来这里?”煜燊很意外。 “泉眼龙潭乃世间记忆之归处,汝之记忆,吾尽所悉知。”宿何十分平静地解释。 “既然这样,想必这里应该能找到小羽的记忆吧?”柳兮月道。 宿何“盯”着羽步好一会儿,却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毫无变化,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众人不免心中不安,却也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汝之记忆,皆在汝之心中,何须问及吾。”半晌之后,宿何只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就算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也未必能全部记得住吧?”煜燊不解,“既然泉眼龙潭是世间记忆汇聚的地方,难道就不能找到在小羽身上发生过但却被忘记的事情吗?” 宿何扫视了众人一眼,再次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阵,他才再度开口:“汝请上前来。” “我?”羽步有些愕然。踌躇片刻,她才挪动脚步,来到宿何面前。 宿何举起手中的权杖,平放在羽步面前,道:“汝之记忆,皆出自汝之心,或深或浅,取决于汝。” 羽步缓缓闭上了眼睛,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脑海深处忽然浮现出陌生的景象,却带着熟悉的感觉,让人心中莫名一暖。 这里是房间? 好漂亮的房间粉红色的 “岚儿笑了啊” 有人叫我是那个梦里面的声音还有 “真的让我看” 谁看不清样子 “岚儿真像你啊丫头” 谁抱着我好困 “岚儿” “小羽?” ?! 轻轻睁开眼,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仿佛太过夺目。她忍不住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舒展着眉头。她面前的宿何停止了施法,放下权杖,缄默不语。 “小羽,你看到了什么?”柳兮月有些担忧。 “我”羽步缓缓地理清思绪,“我不知道” 说这话时,她不经意向龙洹望去。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感觉眼前的少年仿佛同幻象中的声音有些神似。冒出这个想法时,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龙公子他我曾经姓龙,他也姓龙,难道会不会 “我好累,我想回去歇息一下”羽步突然感到神思疲惫,连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 “定是刚刚的法术耗费太多灵力了,先回去也好。”宇文翀点点头。 “龙潭这里也没什么线索,这可难办了”夏侯怿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此刻,宿何已经静静地退到一边,望着来客们,依旧沉默不语。倒是龙洹主动走到他面前,静静地凝视了一阵,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如何?” “并无异样。”宿何平静地回答。 “是么”听到他的回答,龙洹的脸上竟罕有地闪过一丝悲痛的神色。嘴唇动了动,却只道出这么一句:“多谢。” 离开归墟,回到与青山时已是日落西山,天边的晚霞显得分外灿烂。用过简单的晚膳后,众人心绪各异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兮月?” 背后的声音让思绪瞬间被带回了现实。回首,络缃已经走进了房间,来到自己身边。 “络缃。”柳兮月连忙起身,“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可是床睡得不惯?” “没有的事。”络缃摇摇头,“倒是你,自打回来的这一路上,脸色都有些不大好,是不是因为那个幻象?”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柳兮月微微垂首,尽力地想要掩盖心中的不安,“时候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去歇息吧。” 络缃看了她半晌,想说什么,却还是决定咽回肚子。“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不容易打发走来客,柳兮月算是松了口气。坐在床沿上怔默半晌后,她灭了蜡烛,转身就寝去了。 已上二更天,山顶上的温度自然比起山下更为寒冷,加上雪絮纷飞,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真冷” 轻轻推开门,披着厚实棉袍的身影闪出了房间。踩在银白的雪地上,发出细碎的脚步声。 “欸?那是” 在光秃秃的枝头下,借着皎洁的月色,映衬出一个冰冷的身影,正靠在枯老的树干旁,坐在雪地里怔怔地不知在干什么。 “龙龙公子?”羽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原本干净飘逸的长发如今夹杂着雪絮,一直轻合的双眸突然微微睁开,似乎对这个声音有些意外。 “怎么不睡?”缓缓地,从胸中呼出一口白气,脸上的血色浅得几乎没有,声音也是一片冰凉。 “你不是也还没睡嘛。”借着皎洁的月色,羽步在他身边,隔着一点距离,也坐了下来。 “不觉得冷么?大半夜跑出来。”龙洹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羽步有些不依不饶,“既然你睡不着就坐这里,我怎么不行?” “呵”龙洹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神色略显落寞,声音有些自嘲,“你睡不着的时候,总是这样?” “嗯。”羽步点点头,“小时候睡不着,我就会偷偷爬起来到院子里玩,一直都这样。只要睡不着就会爬起来,绝对不会躺在床上。我娘说她和爹都不会这样,我不知道像谁” 话到一半,羽步自己停住不说了。龙洹也没有追问。夜一直静着,然而心绪却不随这平静而安宁。 小时候睡不着,就一定会爬起来,走到院子里二叔也是这样啊 “龙公子。”羽步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不由自主地呼着白气,“在龙潭的时候,我陷入回忆之中,可是” “那个出现在回忆中的人,我总觉得跟龙公子你有些像。虽然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可是声音声音很熟悉。”羽步微微缩了缩脖子,“跟我梦见的应该是同一个人,也许我的梦真的暗含着我的身世。” 龙洹整个人猛地一僵,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其实我第一次在泉脉见到龙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已经认识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种感觉”羽步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或许只是你的错觉。”龙洹的声音沉了沉,“在下并无此感。” “龙公子,你真的不认识他吗?”羽步微微垂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不认识我梦中的那个声音吗?” “不认识。” 周围只剩下冷风呼啸的声音,肃杀的冷月,映得脸色有些惨白。 “那怎么办?龙潭和炎波都没有线索了,能找到我的过去的泉眼” “泉眼雾魂掌时间之力,据说能够回到过去,或许能找到你的身世。”龙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龙公子?”羽步怔怔地凝视了他好一阵,“你是不是不舒服?” “天有些凉,也该回房了。”龙洹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早些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话音未落,他便抽身站起,似乎想即刻逃离这里。 “龙公子!” 不知怎的,羽步竟伸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个意外的举动让两人都大吃一惊。察觉到自己的冲动后,羽步连忙松开了手。“抱歉!我我只是” “无妨。”龙洹似乎并无他想,只是转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告礼离开。 杵在原地,羽步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低首,凝视自己的手。 刚才为什么我 龙公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见到你,我会 这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而另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龙洹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掩上门,才发现自己竟是冷汗不断。颤抖着,将一直套在右手上的手套扯了下来,年轻光洁的手背上却印着如同诅咒般的纹路。 我我 拳头紧握,双目紧闭,似乎想将自己抽离这一切的噩梦。 天亮的时候雪便停了,银装素裹的与青山显得别有一番意境。夏侯怿走出房间,正巧遇上络缃也在院子里,便主动上前行礼。 “早啊,络缃姑娘。” “夏侯公子太拘礼了。”络缃笑着摇摇头,“叫我络缃就行了,大家都是朋友,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如此,倒是在下客气了。”夏侯怿有些尴尬地笑笑。 “这一路上就你礼节最多,宇文大哥同你装扮无二,也没有这么拘束的。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干嘛这么客套?”络缃取笑道,“你还真是有意思。” “实则在下亦不曾涉足江湖,倒是让姑娘见笑。”夏侯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家父不曾让我独自出远门。” “我想也是,看你这身富贵打扮就知道了。” 夏侯怿身穿霜色箭袖,腰带上佩着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玉佩,还系着一支由一整块翡翠雕成的长笛。及地的下摆上绣着雪梅的纹路,精致而繁复。除此之外,外面还套着大红色的镶边长袍,再披一件御寒的褂子,怎么看都是一身富贵少爷的打扮。 “姑娘取笑在下了。”夏侯怿连忙摆手,“家中不过稍余闲钱,实在算不上‘富贵’二字。” “好啦,说句玩笑话,你就认真了。”络缃满脸的无奈,“你也太正经了吧?我看着你都觉得累。” “呃”一句话说得夏侯怿微微红了脸,无言以对。 “这山间的雪景,果然也是别有一番意境。”络缃转而望向远处的白色,忍不住赞叹。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夏侯怿颔首同意,“虽然没有梅花的香,却胜在比雪梅更为洁白。” “你还挺喜欢掉书袋嘛。”络缃忍不住笑了,“依我看,哪天你不吟诗,肯定不正常。” “我”夏侯怿挠挠头,有些无奈。 “不过你挺厉害的,宇文大哥那么博识的人,都做不到呢。”络缃又夸了他一句。 “是吗?”夏侯怿心中一动,“姑娘也喜欢看书?” “虽然喜欢,但也没什么机会看。每天都要为一日三餐烦恼呢,哪有这个时间。”络缃似有遗憾。 “要是姑娘不介意,在下碰巧带着几本志怪小说。就不知姑娘是否感兴趣?”夏侯怿主动提出。 “好啊。”络缃高兴地颔首,“谢谢你了。” “络缃!”远处,刚起床的煜燊见到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朝这边奔了过来。 “早啊,煜燊。”络缃冲他笑笑。 “早,煜燊。”夏侯怿也朝他微微行礼。 “络缃,我刚刚听小羽说,她还想去一趟泉眼雾魂,因为雾魂与时间有关,据说可以回到过去,就能找到她的身世了。”煜燊有些兴奋,“我们也去吧!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个自然。”络缃点点头表示赞同。 两人又闲扯了些别的话,一旁的夏侯怿有些插不上嘴。望着面前愉快畅谈的二人,不知怎的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 “小羽还要再去一趟九泉?”这带着戏谑的声音,显然是出自闲卿之口。 “三位前辈,我我还不想放弃。听说泉眼雾魂与时间有关,可以让人回到过去,我们想前往一试。”羽步微微垂首,语气十分恳切。 “哼。”明绣轻轻低哼一声,似乎带着不屑与嘲弄。一旁的洛昭言见她如此,心中忍不住多了分疑惑:“明姑娘” “既然想去,便去吧。”明绣也不多话,当下便唤来云来石,带众人前往无垢。 送众人进入泉眼无垢后,站在云来石上的明绣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击力,使得她差点重心不稳倒下去。惊疑未定,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却又瞬间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明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她举起手上的九泉钥环,试图感应刚刚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却发现没有丝毫异常。 “是异动?” 站在泉眼无垢面前,思绪却像断线的纸鸢。 ? 刚刚好像又发生异动了 龙洹努力地坐起来,揉了揉摔痛的关节,松了松筋骨,感觉全身乏力。他环顾了四周一眼,发现只有羽步躺在自己附近,其余的同伴都没了踪影。 小羽 脑海中突然闪现过往支离破碎的影像,他不由自主地捂紧了剧痛无比脑袋。 “唔” 对你我有隐瞒但不会欺骗 隐瞒欺骗 “呃” 强烈的晕眩,刺骨的疼痛,汗水一滴滴沿脸颊滑落,紧握的拳头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不可以不能在这里倒下 好不容易熬了过来,龙洹终于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脸上,背上,手上全是一片冰凉。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这一切究竟是什么 没有头绪,龙洹也只好暂且将这一切抛却脑后。站起身,往羽步身边走去,打算叫醒她。 “小羽?!” 当手触碰到倒在地上的身躯时,掌心忽然涌出一股奇异的感觉,让他心中一愣。 这?!这股魔气怎么会?! 那一刻,如同五雷轰顶,停在半空中的手无力垂下,目光随之空洞了不少。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力气仿佛被抽空,颤抖的双手无意识地蜷缩,霎时冰寒。 “小羽” 岚儿 “小羽” “唔” “你醒了?” 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当羽步恢复意识,瞬间涌上心头的却是莫名的暖意。她微微睁开眼,龙洹正用手微微托着她的头。 “没受伤吧?”龙洹将她扶起来。 “龙公子?”羽步只觉得一阵恍惚,“我怎么” “刚刚似乎是一阵地震。”龙洹低声解释,“我们同其他人失散了。” 歇息了一阵,羽步才恢复过来。环顾四周,仿佛置身密林深处,一片繁密茂盛,却少了几分鸟语花香。 “这里是是雾魂的泉脉吗?”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泉脉,羽步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惊异,“倒与人间的景致相似。” “应该不是。”龙洹摇摇头,“泉眼雾魂所在的泉脉,被称作‘倏忽之穴’。我曾到访几次,并非这等春意盎然。” 很明显,由于刚才的异动,他们进入了另一条泉脉,与目的地大相径庭。 “这里,应该是泉眼春滋所在的泉脉——石青林。” 石青林仿若世外桃源,有如不真切的仙境,令人目不暇接。郁郁葱葱的绿意,却带有几分冷清。两人穿过这一片好似没有尽头的绿色,耀眼的光芒从斑驳的树影间落下,一点一点,让周围多了一分生气。 “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妥” 虽然这么想着,一路上却也不曾开口,就这么走了一阵,树影愈发迷乱,晃得眼睛不舒服。龙洹下意识地眯起双目。 “这里我们不是刚刚才来过么?”羽步忽然停住了,“我记得,那三棵连在一起的树,我还特地留意了几眼。” 龙洹也停下了脚步,环顾了一周,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我们被困住了。” “那怎么办?”羽步有些慌,又开始在身上翻起来,“我的司南哎?找不到,难道是落在房间里了?” “别急。”龙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会有办法的。” 他隐隐催动灵力,使手上的钥环闪耀了片刻,继而却又沉默了。 没有 龙洹怔愣片刻,随之恢复了常态,思绪却乱了起来。 这泉脉果真不妥,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许久之前我曾来过,虽说春滋一向四季如春,但相比今日之景,从未有如此冷清,而且这里 轻轻合上眼,片刻之后方才再度睁开,清澈的双目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龙公子?”羽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一句。 “没事。”龙洹摇摇头,“那边的路似乎可以走出去,我们试试看吧。” 走了片刻,本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苍翠密林,却凭空出现了一块方圆近百尺的空地,不长一棵草,只有刺眼的土黄。龙洹有些愕然地盯着面前这片突然出现的空地,心中一沉。 “真奇怪,这里居然会突然出现一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羽步很讶异,“好像会不会是原先上面有什么东西,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 龙洹再度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开口。 “龙公子?”羽步不由自主生出一丝担忧,“你没事吧?” “让姑娘担心了。”龙洹摇摇头,回过神来,“你还好吗?” “我很好啊。”羽步不解。 “此地有些古怪,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赶紧找到出口离开吧。”龙洹收敛了刚才的不安,随之恢复如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八 话分两头。另一边的众人虽说是顺利进入了雾魂的泉脉,但因为与羽步二人失散了,在倏忽之穴中转了一圈,找不到任何踪迹,只得先行离开。 刚离开泉脉没多久,龙洹二人也回到了出发的地方。白走了一趟,免不得心绪失落。但天色已晚,正事也只能暂且放下。云来石载着众人回到了与青山。用过晚膳后,龙洹独自一人离开了房间。 犹豫片刻,他还是抬手敲响了门。 “龙公子,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洛昭言对于他的深夜来访有些惊奇。 “打扰三位前辈歇息,只是事关九泉泉脉,听闻明前辈与洛前辈亦是九泉守护之一,故此想同二位商量一些事情。”龙洹微微垂首。 “嗯?”明绣转过身,朝他的方向“望”去,神色有些复杂。 “看小洹的神情,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呢。”闲卿仍是一副不忘打趣的表情。 “今日进入泉脉之时,泉脉恰巧发生异动,晚辈与小羽因此误入了泉眼春滋所在的泉脉——石青林。” “春滋”听到这个名字,明绣略一怔然,继而微微低首,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晚辈沿泉脉一路前行,直到尽头处,却并没有发现泉眼春滋的踪迹。” “?!” “此话当真?”洛昭言腾地站了起来,“你确实没有见到泉眼春滋?” “九泉形态各异,也许你只是没认出来罢了。”闲卿不紧不慢地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泉眼春滋位于石青林中心,其形态为一潭不染尘垢的清泉。晚辈所到之处,并未发现任何泉水,就连卫戍也不见踪影。” “这不可能!”一向面冷镇定的明绣,此刻也有些失态了,“九泉乃天地灵脉,不可能凭空消失!” “晚辈所言句句属实。”龙洹放轻了声音。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久久没有被打破。 “泉脉春滋,据说与世间平衡有关难怪最近几年九泉异动频繁”明绣冷笑一声,嘴角处泛出一丝无奈,“可知是什么缘故?” “不知。”龙洹摇摇头,“不过,晚辈猜测,或许与二十多年前那场大变动有关。” “那场大变动啊,确实是挺严重呢。”闲卿依旧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看来平静的日子可要结束了。” “除你之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洛昭言问。 “应该并无他人。”龙洹微微垂首,“晚辈身为九泉守护之一,所以才得知这一切。他们大概并不清楚。” “还是别让他们卷入这一切了。”明绣忽然冷冷地开口,“只会白白送命而已。” 月色明亮,羽步却没有呆在房间里,而是独自站在叶子落光的树干下,有些出神。 “小羽,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 “兮月姐。”羽步转过身来,“我我还不困,所以想到处走走。” “小羽,今日可有受伤?”柳兮月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受伤?”羽步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我没事啊。” “今天你和龙公子二人误入了另一条泉脉可有遇到什么?”柳兮月又问。 “我们没遇到什么。”羽步还是摇头,“在里面转了一圈,连怪物都没见到,就回来了。兮月姐,你怎么忽然问这些?” “小羽。”柳兮月忽然严肃了几分,“我知道,或许这些话我不该说,但是那位龙公子,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龙公子怎么了?”羽步很疑惑,“他不是一直都对我们挺好的吗?” “是这样没错”柳兮月不得不颔首认同,“可是,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不出来,但我就是没办法完全信任他。虽然他身为泉眼守护表面上看,他一直在帮我们,可是我总觉得,他还有别的目的,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好。” “兮月姐,你太多心了。”羽步却不同意,“龙公子不会害我们的,我相信他。” “小羽你” “其实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很熟悉。我总觉得,我们应该在哪里见过。”羽步的脑海中情不自禁便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很肯定,这种感觉绝对不会错。” “小羽”柳兮月有些说不上话,“我只是担心你。” “我明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羽步点点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兮月姐,你放心吧。” 耀眼的月色洒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映得如同白昼一般。龙洹坐在床前难以入睡,唯有遥望窗外的夜色打发光阴。不知不觉间眉头紧锁,心烦意乱,他咬牙握紧了双拳。 若不是因为那场大变动可恶! 狠狠地捶在床板上,冰冷的液滴滑落在床沿,染湿了衣袂。 “昨天因为这意外,小羽都没能进入倏忽之穴。反正没别的事情,我们再走一趟如何?”煜燊首先提议。 “也好。”夏侯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话。 “这次,我们也一同前往吧。” 说话的正是洛昭言。跟在她身后的闲卿和明绣也一同往这边走来。 “不过是晚辈个人的一些琐事,怎能劳烦三位前辈?”羽步感到非常意外。 “九泉近日异动频繁,若有大意,无异于送死。”明绣冷着脸,一丝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明姑娘说得不错,多个人也算是多份照应。”洛昭言笑了笑。 云来石载着众人来到无垢。这一回没有任何的插曲,众人顺利地来到了泉眼雾魂所处的泉脉——倏忽之穴。 倏忽之穴是一个没有任何色彩,只有黑白的地方。一个个四处飘荡不定的时间乱流漩涡,一旦被卷入其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多?”宇文翀有些讶异,“比我们昨日来的时候翻了好几倍!” “可不是,路都挡住了,这要怎么走?”络缃皱了皱眉头。 煜燊没有说话,只是环顾了四周一眼,又往前方走了几步:“比起昨天,这里好像怪怪的。” “好乱就好像被暴风雨掀翻的海面一样。” “什么好乱?”羽步好奇地问。 “我也说不清。”煜燊摇摇头,“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充满了泉脉,却很乱” 灵力 没有九泉钥环,竟也能感知泉脉灵力的紊乱? 虽然没有说话,三位九泉守护却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他。 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我,若没有九泉钥环,也做不到这一点要换做是修为极为高深的魔,也许能够做到可他的年纪应该同我相差无几” 想到这里,龙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渐渐在脑海中浮现: 难道是那个传说 至于明绣与洛昭言,听到煜燊的话之后,心中亦是思绪万千,但都维持着平静的神色,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极力避开那些乱流漩涡,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前,众人停下了脚步。 “好像是这里。”煜燊抬起头,有些犹豫。 “这里?”夏侯怿很是怀疑,“这个不是乱流漩涡吗?被卷进去可就完了。” “不,不一样的。”煜燊摇摇头,“虽然长得很像,但它不是乱流漩涡。我们只要从这里进去,就能见到小羽的过去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这是我们要找的入口?”柳兮月显然也不太相信他的话,“难道说这就是泉眼雾魂吗?” “我们不需要从泉眼处进入。”煜燊的神色中带着一分罕有坚定,“只要找到过去的事情发生的时间点,从时间点进入,就可以回到过去了。” “前辈?”羽步有些不放心,回过头来问走在后方的明绣三人。 “是这里不错。”洛昭言点点头,“我们进去便是。” 一旁的龙洹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 正当大家准备踏入灰色的漩涡中时,一直缄默不语的龙洹突然大喊一声:“小心!”说时迟那时快,站在最前面的煜燊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道极为强劲的力量逼退了好几尺。下一个瞬间,龙洹已经闪到了他身前,抬手狠狠地挡住了朝众人冲过来的什么东西。 “呼” 片刻之后,龙洹才稍稍松懈下来,轻轻舒了口气,然而紧握的拳头却并没有放开。 “刚才是”宇文翀吃了一惊。 “异动越来越严重了。”龙洹长叹一声,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异动?九泉异动吗?”络缃有些难以置信,“不是说九泉异动是常有的事情,并无大碍的吗?” “若是平常的小异动,确实无伤大雅。”洛昭言的神色亦凝重起来,“可看如今的情形,怕是” “继续这样下去,大概会造成六界动荡,后果非你我可想。”明绣的脸色比往常沉了许多,更显得阴冷可怕。 “这是怎么回事?”柳兮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事到如今,也无法再隐瞒了。”龙洹转过身,眉头微锁,神色肃然,“异动比想象中严重,若是任由其发展” 话到一半,龙洹忽然止住不说了。他看了明绣与洛昭言一眼,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而洛昭言也正好望向他,神情闪过一丝忧虑,继而微微颔首。 “那会怎样?”羽步追问。 “应该会毁天灭地吧。”龙洹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震惊萦绕在众人心头,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那要怎么办?”良久,夏侯怿颤抖着声音问。 “首要事情便是要找出这异动的缘由,再想办法解决。”龙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这是我等九泉守护的职责。” “我们也来帮忙。”羽步毫不犹豫地开口。 “不行!”龙洹还是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凡人掺合进来就是送死!” “不错。”明绣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不能由着你们性子乱来。” “前辈,我”柳兮月还想说什么,就被洛昭言打断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羽姑娘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众人无法,只得暂时离开。心绪各异地回到与青山,有沉重,有担忧,有疑惑,却不见半分开怀。就连平日里经常笑颜满面的煜燊,此刻亦打不起精神来。比起九泉异动这样的大事,他更担心的是龙洹。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却要承担起九泉守护的责任,如此沉重的担子压在肩上,他的眉宇间缺少的是同龄人的那份随性,更多时候显现的是沉稳与坚毅。 “我应该帮帮他的,毕竟也做不到袖手旁观。何况他单凭自身之力,肯定也是杯水车薪。” 这么打定了主意,煜燊便顾不上就寝歇息,披上外衣就往龙洹的房间走去。临近人定时分,龙洹的屋里却依旧闪现微弱的灯光。煜燊来到门前,敲响了门。 “煜燊?”龙洹见到他有些讶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帮你。”煜燊的语气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不,我一定要帮你。” “” 龙洹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煜燊,这不是你能想象的事情。” “九泉为天地灵脉,维持着六界的平衡与生生不息。也只有神农大神能够以一己之力去疏通与封印。即便身为比人类更为强大的魔族,也不能与神农大神相提并论。”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更应该让我帮忙。”煜燊目光澄澈,“既然谁都无法与神农大神相提并论,难道你一个人就能够解决这一切吗?” “我是九泉守护,这是我不能逃避的责任。”说起这个,龙洹的目光似有异样,“但我不能让你们掺合进来白白送死!” “我可记得人类有句话:三个臭皮匠,比什么诸葛亮还厉害。多个人总归是多份力,说不定事情会因此而出现转机。比起你一个人,机会肯定大多了!”煜燊愈发坚定心中的信念。 龙洹长叹一声,转过身去,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疯了!”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去送死,那才是疯了。”煜燊上前一步,“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龙洹无言以对,就这么沉默了片刻。他的背影头一次显得有些落寞,似乎还微微颤抖着。 “已经很晚了,这些事明天再说吧。”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送。” 煜燊微微垂首:“那你” “我没事。” 煜燊只好离开了。 微弱的烛光闪烁着,照得房间有些昏暗。龙洹抬起头,眼角的湿润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这么早啊,龙公子。” “早。”龙洹连忙起身行礼。 “龙公子,你要去解决那个异动的问题吗?”羽步问。 “嗯。”龙洹也不回避,微微颔首。 “让我们也来帮你吧。”羽步开口了,“我们是朋友,要互相帮忙的。” “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在下”龙洹一声叹息,“在下不想连累你们。” “可是,几位前辈也说了,九泉的异动危及六界,谁也无法幸免。既然谁都无法幸免,与其袖手旁观期待奇迹的出现,不如出多一分力,也就有更大的希望,不是吗?”羽步那清澈无垢的瞳仁中,隐隐藏着一丝决意。 “你”龙洹哑口无言。 “难道不是吗?”羽步反问。 “哈哈”龙洹无奈一笑,“你还真是” 真是像 “怎么了?”羽步不解。 “要是换作他人,指不定我会反驳一二,可偏偏是出自你口”龙洹摇摇头,“竟让我无言以对。”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啊?”羽步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脸微微垂下,“我” 龙洹却不再多言,只是叹了一声,神色似有忧伤,却转瞬即逝。 “既然小兮月他们执意要帮忙,我们也不好回绝吧?”闲卿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 “闲卿!”明绣将脸色狠狠一沉,“这不是儿戏,不能由着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胡为!” 房间里,一行人与三位前辈起了争执。 “前辈!”夏侯怿有些急了,“九泉关系天下苍生,我等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置身事外?虽然晚辈年纪尚轻,但亦能求得自保周全,绝不会连累前辈的!” “前辈,请让我们帮忙吧!”络缃十分恳切。 最终,还是洛昭言出来打了个圆场:“明姑娘算了吧,即便我们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由着他们四处误打误撞遇到危险,还不如跟着我们,也算是一份力量。” 沉默半晌,明绣冷哼了一声,算是首肯。一旁的龙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那我们现在要如何打算?”宇文翀问。 “首先要查明异动的原因。”洛昭言回答,“问题应该就出在泉眼春滋上。” “春滋?”柳兮月有些惊奇,“是上次小羽他们意外进入的泉脉吗?” “不错。”洛昭言点点头,“听龙公子所言,泉脉之中,并没有发现泉眼春滋的踪影。” “泉眼消失?!”夏侯怿惊呼,“这怎么可能?” “若在平时,这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龙洹神色平静,“尽管难以置信,但的确是发生了。” “泉眼消失,会到哪里去了?”羽步作沉思状。 “在查明原因之前,谁都无法确认。”龙洹摇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余的泉眼也要再探查一番。”明绣依旧冷着脸,“分头行动。” “九泉之中,有好几个泉眼我们最近都去过,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剩下的寒髓c热海c无垢和毒瘴” 龙洹停了下来,转头望了几位前辈一眼。 “热海和无垢若有异常,我同明姑娘都能感应到。”洛昭言接过他的话,“排除之后,剩下的便只有寒髓和毒瘴了。” “在下想再去一趟春滋。”龙洹提出,“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龙公子,我跟你一起去。”羽步当机立断。 “我也去。”煜燊也附和道。 “宇文公子,你同兮月就跟随明姑娘去泉眼寒髓。夏侯公子和络缃姑娘跟我去泉眼毒瘴看看。”洛昭言说。 “毒瘴?这名字听着真恐怖。”夏侯怿缩了缩脖子。 “听说那里是世间所有毒物的故乡。”柳兮月插话,“可要千万小心。” 临行前,各自又嘱咐了几句,才在泉眼无垢前分手。 阴沉的苍穹毫无生气,周围黑压压的浓雾缭绕,让人很不舒服。踩在不知虚实的灰云上,令人心中很是没底。醉云——乍听之下十分美好的名字,实则却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作为泉眼毒瘴所在的泉脉,此地毫无美好可言。除了零星半点透过阴霾掉在云上的明亮,没有任何能引起人前进的动力。 夏侯怿攥紧了拳头,小心翼翼地咽了口水,仿佛一丝过头的动作都能引来祸患。身上的棉袍紧了又紧,脚下的步子轻了又轻。 “你害怕?”冷不防地,一旁的络缃转过头来问,差点没将他吓到。 “没,没有没有。”夏侯怿连忙摆手,“不过是黑了些,我怕脚下绊着,所以,所以小心些。” “那你怎么发抖呢?”络缃不解地追问。 “啊?我,我,我可不怕的。”夏侯怿一下子紧张起来,抬起手搓了搓,“这寒冬腊月的,还不是冷嘛。” 络缃忍不住笑了:“这地方怪阴森,怕也正常,没什么难堪的。”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力量,让他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恐惧渐行渐远,两人并肩走着,你一言我一句地扯起闲话。 “到了。” 不知不觉间,四人便来到了泉眼毒瘴面前。由大量荆棘堆积而成的一个类似于祭坛模样的东西,正中央放着一颗散发出幽幽绿光的奇异珠子,带着莫名诡异的气息。 “这个,是泉眼毒瘴吧。”闲卿抱起手,嘴角露出肯定的语气。 “真不舒服”夏侯怿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四面八方不时传来虫蚁活动的声音,为周遭的氛围更添一分阴森。 “看来毒瘴并无异样。”环顾一周,洛昭言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这一路走来也不见什么异常。” “前辈,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夏侯怿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洛昭言正想说“好”,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让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看来,只是假象啊。”闲卿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这里也不太平呢。” “大家小心,千万别走散了!”洛昭言一边提醒,一边将背上的长刀取下,紧握在手。 脚下的震动时断时续,周围的爬虫声渐强渐弱,令人头皮发麻。四人背对背聚在一起,丝毫不敢大意。 “对了,会不会是毒瘴的卫戍” “嘶——” “呃那那边那”巨大的恐惧紧紧攥住了夏侯怿整个身躯。他僵硬着抬起手,不自然地指着远方的云雾深处。众人顺着他所说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愈发清晰的轮廓正渐渐接近这里。等到那轮廓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时,连见惯风浪的闲卿,也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蛇蛇好好大毒蛇”夏侯怿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如同巨人般居高临下,毒蛇缓步挪动着,一点一点地靠近众人,还时不时吐着蛇信子。络缃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蹲在她肩上的小聂却发出了几声刺耳的叫声,像是在警告毒蛇不要再靠近。 “小聂!”络缃急忙轻声呵斥了一句。毕竟面前的毒蛇实在太过巨大,难知底细,还是不要贸然挑衅为好。 眼见毒蛇似乎没有半分友善,洛昭言也禁不住绷紧了神经。如此巨大的对手,她也没有把握能取得战斗的胜利。至于早已瘫倒在地上的夏侯怿,除了浑身冷汗之外,竟是被唬得动弹不得。这也不能怪他,一条如此巨大的毒蛇站在你面前,换作谁都会被吓坏。 “都退下。”闲卿罕见地用命令的口吻说话。他站到了最前面,面对着毒蛇,双拳紧握,摆出应战的架势。 毒蛇来到众人面前后却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们,不停地吐着蛇信子,却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令人摸不着头脑。夏侯怿见它好像不带恶意,心中的恐惧也就缓了缓,顺便微微挪了挪僵硬的身躯。 “嗯?”闲卿刚打算放下拳头,脚下却突然传来反常的震动,令他差点重心不稳。而毒蛇在感受到震动后,瞬间便一改平静的心绪,露出惨白的毒牙,还有沿着牙缝流出的毒液。 “快跑!”闲卿心中一惊,料定这边四人不是对手,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脚下的震动愈演愈烈,夏侯怿一个趔趄,整个人飞了起来,尔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吃痛地爬起来,顾不上喊疼,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别别过来” “夏侯公子!”络缃停下了逃命的脚步,毫不犹豫地折返回去,“小聂,上!” 一直蹲在她肩上的小聂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勇敢地同毒蛇周旋起来。 “快走!”络缃赶到夏侯怿身边,将他拉起,“走啊!” “啊我走不走”夏侯怿只感到双腿无力,怎么都抬不起来,急得泪光闪现,“呃不行” 络缃见状,二话不说便几乎毫不费力地将他背起:“你忍耐一下!” “啊?”夏侯怿这回可不是吃惊于巨大的毒蛇,而是络缃的力量。区区女子竟能够如此轻易地将男子背起? “糟糕!”一直走在前头的洛昭言和闲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怎么会?!” 眼前出现了一片断崖,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幸好这里的云散了,不然我们可就直接踩下去了。”络缃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种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身后追来的毒蛇眼看就要将四人绞杀。 “赌一把!”洛昭言说着挥起长刀,在面前的地上狠狠刺了一刀。刹那间,脚下的黑土如闪电般撕裂出一道大口子,最终,四人所站的断崖与山体分裂开来,断崖顺势掉了下去。毒蛇无法继续往下追赶,只好站在崖边看着众人消失在浓雾中。 “千万抓稳了!”洛昭言大声嘱咐,“绝对不能松手!” 夏侯怿和络缃都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只能听天由命。 “轰——” 巨石猛地砸到了水里,巨浪扑面,掩盖了原有的生气与光明。 “长老,这三个人类,还有那只狼妖”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的。” 这是一个庄重威严的声音,他没有转身,语气却让人不容置疑。 “可是,长老”年轻的声音欲言又止。 被称作长老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年轻的声音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乖乖退下。 房间里,只有角落的火盆散发着微弱的热量,根本无法驱赶周围压抑的昏暗。他才刚刚坐下,打算喝一口热茶,就有人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长长老,那几个人类他们醒了!” “嗯。”长老颔首示意,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我这就过去。” “这里真暗” 夏侯怿爬了起来,发现自己睡在铺成床的草堆上,身边的络缃和洛昭言似乎也是刚刚醒过来,不停地揉着额角,只有闲卿依旧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坐在草垫上,看上去像是在打坐休养。 “哎?”夏侯怿清醒过来,环顾四周才发现,房间里还站着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手里拿着武器,一副警惕的样子。 “我们被抓住了?”络缃心中一紧。 “应该不是。”洛昭言摇摇头,安慰她说,“要真把我们当成囚犯,应该会给我们戴上手铐脚铐,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夏侯怿皱了皱眉头,“我们可不是什么坏人。” 正疑惑间,忽然又有一个士兵模样的人进来喊了一声:“长老来了!”紧接着便来了一位颇有威严的人物,看来便是他们口中的长老了。 “都下去吧。”被称作长老的男子淡淡开口。 “是。”周围的人都领命而去。房间里只剩下四位不速之客,以及这位长老。 “尔等人类,不该到泉脉醉云中来。”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听闻九泉异动,我等身为泉眼守护,自该尽职查明原因。”洛昭言站了起来。 “泉眼守护?”长老的眉头轻轻动了动,“几位是九泉守护者?” “晚辈洛昭言,是热海守护者,这几位是随我一同前往调查的朋友。”洛昭言朝长老行礼。 “是这样”长老若有所思,“九泉异动唉” “长老可是知道些什么?”洛昭言看出端倪。 “吾名勇气,乃是五毒兽一族之长,也是毒瘴的守护。”长老缓缓道来,“我们五毒兽一族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迷雾森林里,世代守护着九泉之一的泉眼毒瘴。也正因为有毒瘴的存在,周围一带才会变得毒雾缭绕,毒草丛生,毒虫遍野。但这片地方十分适合天地间的毒物生长,自然也适合我们五毒兽修炼。对于你们人类来说或许是地狱,但对我们来说就是天堂啊。” “可惜,自从二十多年前,九泉发生了一场大异动。在那之后,本来每隔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才会异动一次的九泉变得频繁异动,泉眼毒瘴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异动的泉脉十分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丧命其中。” “毒瘴频繁异动?”洛昭言陷入了沉思,“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异动,我也知道,但在那之后,热海便无更多的异样,我还以为只是九泉的周期性异动而已。与毒瘴相比,无垢与热海倒算是一直都很平静。” “长老,您知道那场大异动的原因吗?”络缃问。 “那场异动发生时,我曾率领族人进入泉脉追查。然而不仅毫无所获,还差点丧命其中。”勇气长老摇摇头,神色却起了变化,“自那以后,我便元气大伤,不得不静息调养。虽然不清楚那场大异动的缘由,但听闻与春滋有关。” “泉眼春滋?”夏侯怿微微一怔,“看来春滋有很大的嫌疑啊” “至于调查九泉异动一事,实在是有心无力。然后辈之中,却尚未有能担起守护一职的人选” “请长老放心,交给我们就好了。”络缃信心满满。 “泉脉醉云遍布毒物,尔等怕是中毒不浅,务必在此地歇息一两日,待得体内毒素完全清除,再离开不迟。”长老又说。 四人欣然接受,在五毒兽的村落里住了下来。这两日闲来无事,在村中随处走动,倒也熟识了不少。 这天,夏侯怿同络缃一路有说有笑,无意中发觉勇气长老独自一人坐在一株枯木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便走了过去。 “长老?” “是你们啊。”长老转过身,微笑着站了起来。 虽然被称作长老,这位名叫勇气的男子却没有所谓的白发苍苍c胡须及地,看起来倒像是位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眉宇间还留有几分年轻时的英气与狂妄,眼神中却又带着沉稳与威严,俨然一股长老的风范。然而,他没有摆出多少长老的架子,显得十分亲和。 “长老真年轻。”络缃夸赞道。 “我等寿命,难以同尔等人类相比。”长老摇摇头,“五毒兽乃是仙兽,寿命可长达上千年,区区几百年不算什么。然以吾之年纪,在族中看来,却仍算是年轻一辈。族中有几位近千岁的前辈,我身为一族之长,亦要敬其七分。” “我还以为长老您的年纪是族中最大的,所以才当了一族之长呢。”夏侯怿笑了笑。 “不然。”长老也笑了,“一族之长,绝不是光凭年岁最长便能担任,还有实力与威望。族长亦担负着保护大家的责任。” “长老,您的名字真特别,为什么叫‘勇气’呢?”络缃忍不住好奇起来。 “我年幼之时,曾远离故土,到四方游历修炼。”长老慢慢陷入了回忆之中,“年少气盛,自然碰壁不少。有一回,我遇到了危险,正好一位人类少年路过,出手救了我。” “说来也奇。那位少年出手相救的目的,竟是为了吃我后来经他朋友劝阻,方才放弃了这个念头。那少年见我独自与妖魔相斗,勇气可嘉,便为我取了这个名字” “后来呢?”夏侯怿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 “我虽有意与那位救命恩人再度重逢,却始终缘悭一面。”说到这里,长老显得有些失落,“人寿短暂,想必那位少年早已不在人世了吧” “人死后都会再入轮回,说不定长老您可以见到他的转世呢。”络缃宽慰他。 “轮回之后,即便再度相见,也不是他了。”长老摇摇头,轻声一叹,“他并不记得前世的种种,就算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侯怿与络缃不知如何答应,只能默然无话。 “人,再入轮回之后,就会忘记前世的事啊。”络缃将目光投向远方不知道什么地方,像是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对啊,不仅是人,就算是神仙妖魔,死后变成鬼,喝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再入轮回井,就会忘却前世的所有恩怨情仇。”夏侯怿站在她身后,轻声回答。 “都忘记了,那再入轮回又是为什么?”络缃有些不解。 “再入轮回,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放下前世背负的一切,重新出发。”夏侯怿上前一步,“未尝不是好事呢。” “放下前世背负的一切,重新出发” 络缃低声重复着这句话,似有疑惑,又似有所失。 “要是有一天,你我都入了轮回,就算再遇上,也认不出来了吧?”她又问。 “那是会认不出来”夏侯怿忽然感到心中一股莫名的失落,“大概吧” “这样的话,还是不入轮回好。”络缃朝他淡淡一笑,“至少快乐的记忆,都还在。” 第二日,四人打点好行装准备离开,勇气长老吩咐族中几位晚辈去送一送客人。 “这一片迷雾森林被毒雾所笼罩,尔等千万小心,我会吩咐几位族人护送尔等离开森林。” “多谢长老费心。”洛昭言拜谢道,“长老不必送了。” 当负责护送四人离开的几位晚辈来到他们面前时,一时间双方都有些意外。 “王姑娘?”夏侯怿惊喜地叫了起来,“原来这里是你的家。” “夏侯公子,络缃姑娘。”王蓬絮见到相识之人也是吃了一惊,“原来长老的客人是你们。” “你们认识?”洛昭言有些讶异。 夏侯怿便将之前相遇的事说了一遍。“多亏王姑娘救了我们。” “客气了,也不过是互相帮忙。”王蓬絮连忙摆手,“这次再见也是缘分。” 一路上,王蓬絮与几位族人护送这四人离开。因为相识的缘故,气氛倒不至于太过沉闷。 “长老在二十多年前那场大异动中元气大伤,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连族中大小事务也常吩咐我们这些晚辈去处理。泉脉异动频繁,怕是即将有什么大变故可惜长老也是有心无力,我们这些晚辈又难当大任” “王姑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夏侯怿连忙安慰她,“九泉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好好照顾长老便是。” “九泉”听到九泉二字,王蓬絮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絮儿,吾之力量将尽,已无力担起九泉守护的重任,如今便将九泉钥环传于你” “长老!絮儿絮儿不敢” “不敢?” “絮儿絮儿经验不足,难担此任,还请长老三思” “唉,絮儿,想我五毒兽一族,人丁虽多,能担起九泉守护一职的,可只有你啊” “王姑娘?”络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对不起,我走神了。”王蓬絮回过神来。 “请王姑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异动的原因,让九泉恢复原状的。”洛昭言也在一旁宽慰她。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森林的边缘,各自挥手道别后,转身离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九 时不时吹过阴冷的风,颇有毛骨悚然的味道。 不同于醉云的阴霾漫天,泉眼寒髓所在的泉脉——忘尘寰,自有一股鬼界带来的阴寒之气。传说,泉眼寒髓靠近鬼界,掌死亡之力,其肃杀凛冽让人不敢靠近。 一路上,明绣在前,宇文翀和柳兮月随后。好似没有地基的石板小路如碎石般铺在一望无边的冥海中,手上的灯也只能勉强驱散面前的阴森恐怖。气氛本就阴沉,加上明绣一向不苟言笑,作为晚辈也不好举止轻浮,是以三人一路无话。 较之别的泉脉而言,忘尘寰算得上是平静无浪。一路走到底,也没有遇见什么风波。三人很顺利地来到了泉眼寒髓的所在地。 “这里真安静”柳兮月环顾了一周。除了脚下的石板小路,周遭只剩漆黑的海水,散发着阵阵寒气。 前方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棵耸立在冥海之中的通天大树。四面环绕着数不尽的流华,伴着树上树下朵朵命莲花开花落,仿佛世间百态尽览无余。 “树下好像有人。”宇文翀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是寒髓卫戍吗?”柳兮月紧了紧手中的白绫。 明绣没有说话,只是停在了离寒髓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目光的方向,似乎集中在那位立于树下的女子身上。 背对三人的女子身披一件很旧的斗篷,手中握着一支很长的竹竿,伫立于石板小路尽头的平台上。脚下的岸边停着一叶扁舟,看来她手上的竹篙是撑船用的。 “阁下可是寒髓守护?”沉默良久,明绣才说出这一句带着肯定的问话。 “哎呀,虽然我确实是守护没错,也不必那么严肃嘛。” 伴着一个轻快的声音,女子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二十多岁的年纪,清秀的面容,惬意的刘海,倒不似由阴间所来的狰狞鬼怪,竟是世间也难得一遇的脱俗少女。 “你也是九泉守护吧?难怪可以一眼认出我的身份。”女子似乎没有丝毫敌意,倒将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寒髓守护姑娘是人类?”柳兮月有些讶异。 “怎么说呢我生前是人没错啦,不过死了之后就是鬼了。准确来说,我现在应该是鬼才对。” “我还以为鬼怪什么的都长得丑陋可怕,没想到也有姑娘这样脱俗不凡的女子。”宇文翀赞叹道。 “别老是叫我姑娘了,我叫韩菱纱,你们叫我菱纱就行啦。”韩菱纱摆摆手。 “在下宇文翀,这位明绣前辈是无垢守护,还有柳兮月柳姑娘。”宇文翀替众人自报家门。 “寒髓可有什么异样?”缄默良久的明绣又淡淡开口。 “时不时会有比较严重的异动,不过还好吧。”虽然说着如此严峻的情况,韩菱纱却依旧是轻快的口吻,“问题不在寒髓,我干着急也没用。” “可知缘由?”明绣接着问。 “唉,我本来也想去查清楚原因,只是实在太忙了。”韩菱纱摇摇头,“虽然身为守护,也只能偶尔抽空来这里看一眼,都算不上称职,一直以来几乎都是卫戍在保护泉眼。” “鬼也会像人一样忙?”柳兮月好奇。 “人分很多种。有的人生来就是享福的命,每天除了吃喝玩乐也没别的事情干了。但有的人却降生在贫苦的人家,必须日夜劳作才能维持温饱鬼也一样啦,我就是那个没得享福的鬼了,阎王爷可吩咐了一堆的事情让我干呢。”韩菱纱说着,忍不住愤愤不平,“那个阎王爷真可恶,改天要好好教训他才行!” “噗——”一向面冷的明绣竟被她这一言给逗笑了,“阎王爷是谁,即便是九泉守护也不一定能与之抗衡。” “那当然不会将他怎么样。他要是死了,谁来当阎王?鬼界可就乱套了。那个位子一定不好玩,我才不要呢。”韩菱纱撇撇嘴,似有不屑,“不过呢,给他捣捣乱,杀杀他的威风,看他还敢这么使唤我!” 一片欢声笑语,让原本清冷的氛围多了几分暖意。 “对了,说起来,很多年前,我在泉眼寒髓这里看到过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韩菱纱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她像往常那样得了空闲,打算到泉眼寒髓查看一番,以防有什么不妥。撑着小船来到寒髓,坐在岸边的平台上,打算趁这当空闲歇息歇息,却碰巧让她撞上了一朵命莲凋谢的一幕。 命莲凋谢,意味着一个生命的终结。花开花落,人世轮回,乃是天道常态。犹是见惯生死,韩菱纱亦忍不住轻声一叹。 与此同时,另一边也有一朵命莲正在凋谢。两朵命莲同时凋谢,这其实并没有什么稀奇,世间之大,难免有几个生命正在同时逝去。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莫不是亲眼所见,韩菱纱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其中一朵正在凋谢的命莲突然散发出夺目的绚烂,随即化作点点光芒,随风飘落到另一朵正在凋谢的命莲上。原本即将消亡的另一朵命莲仿佛得到了新的力量,忽然恢复了生命力,化作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这个小小的花苞没有消失,而是同其它命莲一起漂浮在树下。韩菱纱每次来到泉眼寒髓,总能瞥见它那小小的身影。就这样过了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当韩菱纱再次来到寒髓时,却发觉那朵小小的花苞竟重获新生,化作一朵格外耀眼的命莲,重新回到了树上。 “我当了守护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韩菱纱笑了笑,“比起这个,几十年前出现的并蒂命莲可真不算什么。” “并蒂命莲?”宇文翀很好奇,“那是什么?” “每一朵命莲都代表世间的一个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命数。”说到这里,一直乐观开朗的韩菱纱忽然沉了声,“所以,每一个生命都是孤独地来,孤独地走。命莲也都是一朵一朵的,但那天” “那天,那朵并蒂命莲凭空出现,没人知道为什么” “哎?前辈你知道这件事?”柳兮月忍不住开口。 “是家师告诉我的,家师当时正是无垢守护。” 提起师父,明绣的脸色忽然狠狠一沉。 柳兮月感觉气氛不对,连忙将到了嘴边的问话咽了回去。几人又聊了一阵,韩菱纱因为鬼务繁忙,便向三人告辞。 “寒髓暂时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要是有个万一,我会托梦给你们的。” “托梦?”宇文翀有些惊奇。 “不然,你是希望光天化日之下见鬼呢?还是到阴曹地府来游玩一遭?”韩菱纱反问。 “呃不了,托梦就好。”宇文翀感到有些不自在。 与青山的黄昏如血般艳丽,明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不自觉地伸手摆弄桌上的棋子。 师父 “师父绣儿不要吃焦青菜” “你跟着师父,就只有焦青菜吃。” “世叔,师父让我喊你起来做饭” “唉,寒江兄还真会使唤人。” “好啦好啦,绣儿别哭了。” “呜呜呜” “闲卿,还不赶紧现出原形哄哄绣儿”一边哄正在哭闹的孩子,一边小声同身边的闲卿嘀咕。 “唉,又是我当丑角。”闲卿无法,只得乖乖蹲下,现出狼妖的原型,趴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小绣儿~~小绣儿不哭了啊。” “世叔,我” “唉,小绣儿莫不是又想骑着世叔玩了?” “好嘛~~世叔,就一小会儿。” “好啦好啦,依你。” 在她身边蹲下,化作一只温顺的狼妖。 “世叔,你的毛好暖哦” 夕阳无限好,只是蒙住双眼的人却看不到。 “你不去歇息么?”冷不防地开口,倒让来人有些讶异。 “前辈”柳兮月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 “想问以前的事?”明绣倒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我年轻时也曾遇到过九泉发生变故。那朵并蒂命莲,便是我两位故友的命莲。” “那场变故中,家师牺牲了自己后来为了能找到敌人的弱点,我不顾后果利用泉眼无垢的力量,最终导致双目失明。” 夕阳似乎红得更深了,微薄的余温洒在银白的素装上,难融冰坚般的寒冷。 “前辈” “还有何事?” “为了打倒敌人,牺牲了自己的双眼,值得吗?” “” “前辈不后悔吗?” “” “我不知道我将来会不会后悔今日所为,但如果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 师父,你又是否后悔? 沉沉夜幕,遮盖了月色的光芒,已上二更天,与青山一派静谧。 “三少爷,您这一走就是许多天,可没急死我们!” “不必担心,人界风景秀丽,舒适的很。倒是你们父亲还好吧?” “老爷很好,三少爷不必挂心。倒是少爷您大少爷的忌日可近了,不知三少爷” “放心,大哥的日子,我肯定会回去的。” 房间里没有丝毫亮光,宇文翀关紧门窗,躺在床上,独自一人仿佛梦呓般自言自语,隔着空气不知同谁在说话。 “对了,三少爷,老爷说,家里的事” “我知道。”宇文翀打断了对方,“我记着呢。况且,还有络缃和煜燊跟我一起。” “难为三少爷费心。唉,大少爷去了之后,二少爷就五少爷还小,现在也只能靠三少爷您了。只是三少爷千万保重身体,万一有个好歹,宇文家可要怎么办!” “瞧你说的,真该打嘴。好好地平白诅咒我。”宇文翀笑了,“不早了,你歇息去吧。” 夜又静了下来,宇文翀辗转睡不着。离家多日,他多少记挂着家人。自从大哥因意外过世,二哥便一病不起,时好时坏,年幼的五弟尚未懂事,自己又还年轻,威望不足,家里的重担只能由父亲扛着。只是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大好,少不得让人忧心。 “要是能帮父亲分担多一些就好了。”这么想着,宇文翀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合上眼睛。 寒冬腊月,同样夜不能寐的还有柳兮月。 只是她无法入睡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担忧家人。 她刚出生时母亲便过世了,父亲在她五岁那年抛弃了她。后来她被送到一位隐居深山的世外高人家里,拜高人为师。出师后,她偶尔会回去探望师父。只是师父不喜尘世纷扰,素来清净惯了,倒不希望她常回来。是以她亦遵从师父的意思,甚少回去打扰。 她至今不明白,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父亲,怎么会在那一日如此狠心地将自己遗弃在荒野中,头也不回地离开。若不是遇到了他,估计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如果没有他可为什么他 他 言归正传。龙洹这一边,同样是深入泉脉,过程却相当不顺利。 石青林太过安静,甚至于有些过了头,平静中令人生出一丝分不安。 “煜燊,感觉怎么样?”走在前头的龙洹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有种怪怪的感觉,不是乱”煜燊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探知着周围的情况,“总觉得闷得很,可又不是热”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羽步很好奇,“这里似乎没什么异常呀,就是特别安静,好像连风都没有。” “这边。”龙洹忽然转了个方向,往另一边的密林中走去,“跟我来。” 脚下的路时隐时现。走了好一阵,三人才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了一块空无一物的黄土地,为周围的沉静更添一分冰冷。 “是我和龙公子那天来过的地方。”羽步一下子便认出了这里。 “好强”煜燊忽然站住了脚,“有什么好强!” “是卫戍吗?”羽步一下子警惕起来。 “不这是”煜燊神色凝重,双拳紧握,“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是灵力吧?”龙洹淡淡解释道,“九泉乃天地灵脉,其中灵力之强,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也怨不得你会觉得不舒服。” “是因为灵力太强,所以会感觉不舒服吗?”煜燊问。 “可我没感觉不舒服啊?”羽步不明白。 “不同的体质对周围环境中灵力的感知能力不同。感知能力强的人,会对灵力强弱的变化更加敏感,哪怕是细微的变化都能察觉。而感知能力弱的人,自然就没感觉了。”龙洹不紧不慢地说。 “这么说,我是感知能力比较强的人?”煜燊似懂非懂。 “六界生灵,神魔乃灵力极为高强的存在,自然感知能力亦高不可估,而仙妖次之,最弱为人。然每种生灵之中亦有高低之分,是以并非神仙妖魔就一定比人强,不过是绝大部分如此而已。”龙洹转过身,没有看他。 “难怪。”煜燊点点头,“不过,这里的灵力也太强了。之前到过那么多泉脉,也没觉得有这么强的灵力” !? “此话当真?!”龙洹猛地转身,紧紧地盯着他,“你说的可是真话?” “是吧”被他这么盯着看,煜燊不自觉地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光凭感觉而言,确实是不如这里啦” “那其余的呢?”羽步也听出了端倪,“你有没有曾经感觉到还有哪个泉眼的灵力特别强?” “都差不多吧”煜燊挠挠头,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就是春滋这里,让人闷得慌” “泉眼春滋的灵力,怎么会比其它泉眼的灵力强那么多?”羽步思忖道,“龙公子,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导致九泉异动?” 一旁的龙洹却神色异样,缄默不语。 “神农恐三族相争,故将泉眼封印” 猛然记起曾经看过的书籍,整个人不由得狠狠一震。 “龙公子?”见他脸色煞白,冷汗隐现,羽步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 “龙洹,你没事吧?”煜燊拍拍他的肩膀,神色略显担忧。 “我没事。” 声音很沉,很轻。头低着,看不见他的表情。 为什么 要不是二叔就不会 二叔 攥紧的拳头将手掌掐出了细细的血丝,微微抖动着,却什么都没有说。 “龙公子,你不舒服吗?”羽步的声音中透着焦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因为这里灵力太强,所以感觉不好?” 龙洹摇摇头,背过身,不知在看什么。 “龙洹,你要是不舒服,千万别逞强。”煜燊上前一步,“改天再来也是一样。” “多谢关心,我并无大碍。”龙洹没有回头,背影显得有点落寞。 “那现在”羽步有些犹豫。 “回去吧。”龙洹终于转过身,“这么强的灵力,对身体或多或少会有影响。既然原因已经知道,接下来就该商量对策了。” 三人于是往回走。没人注意到,龙洹那漠然的目光中,藏着难掩的悲痛。 这一年的冬季似乎特别漫长。正月已过,春天的气息却仍旧不曾降临。 “泉眼毒瘴虽然异动频繁,却并非异动的起因。”洛昭言说。 “寒髓稍显平静,但仍旧受影响。”明绣沉声回应。 “春滋如何了?”柳兮月问。 “泉眼消失,灵力却突然变强了好多倍”羽步回忆着当时的情形,“煜燊说,之前他曾到过的泉脉根本没有充斥着这么强的灵力。” “泉眼消失,灵力却变强?”洛昭言觉得不可思议,“这不合理啊。” “是封印” “封印?”大家不约而同地转过身。 坐在椅子上的龙洹站了起来,目光复杂。 “上古时期,三族大战,神农大神为免九泉受到损毁,故将九泉封印。同时留下九泉钥环,交予九名守护者。千万年来,九泉守护者世代相传,守护九泉封印不被破坏。也正因为九泉封印完好,六界的平衡才得以保持到今天。” “只是如今,泉眼春滋的封印不知何故被解开,导致泉眼消失,泉眼所蕴含的灵力全部被释放出来。九个泉眼的灵力本来是在同一个水平上的,春滋的灵力突然暴涨,也就造成了九泉失衡,异动频繁。” “封印怎么会突然被解开?”明绣问。 “或许是二十多年前那场大异动造成的吧。”龙洹也不是很确定。 “可是春滋守护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他的动静?”羽步插话道。 “九泉乃上古传说,距今已有千百万年。虽说钥环世代相传,但也难保守护者不会失职或被误杀。世人对九泉早已毫无印象,更不必说守护。泉眼春滋怕是很多年没人管了。”龙洹轻叹一声。 “不过,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去破坏神农所设下的封印?”夏侯怿觉得不可思议,“又是为什么要破坏封印?” “二十多年前的旧事,现在再翻也没有意义。”龙洹摇摇头,“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修复封印,让九泉恢复正常。” “九泉的封印,是由神农所设。修复封印,单凭我们这些凡人的力量能行吗?”柳兮月十分担忧。 “天无绝人之路。”龙洹微微合上眼,“会有办法,让这个世间恢复正常的。” 皑皑白雪,似乎照亮了黑夜,山巅之上,一抹孤寂的影子正立于树下,傲骨的背影不容任何人侵犯。 “故意在这么晚的时候约见我,想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孤傲的背影带着戏谑的声音。 “竟然能知道我今晚想见你,看来没少用那镜子监视我们。”身后闪出一个人影。 “你不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叫我来见你嘛。” 龙洹走到他身边,靠在树干上坐下,递过一坛酒。澹台悾也不客气,举起酒埕仰头便喝。 “想必已经知道原因了。”澹台悾开门见山。 “所以才来请教你补救的方法。”龙洹举起酒坛喝了一口。 “你比我清楚,不是吗?”澹台悾扬起嘴角,“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女娲血玉,或者五灵珠。” “不行!”急促而坚决地打断了他,“要什么都好说,五灵珠和女娲血玉绝对不行!” 澹台悾冷哼一声,放下了酒埕,转头眯起双眼:“龙洹,你可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 龙洹却不畏惧,锋锐的目光带着冰冷,同样紧紧地盯着对方。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除了它们” “还真是可笑。”澹台悾露出不屑的神情,“龙洹,你是魔族吧?是神农的子孙。当今世上能与神农相提并论的,除了我族先祖伏羲大神外,便只有同为三皇之一的女娲。伏羲大神自三族大战后便隐去行踪,已有千万年不曾现身。而女娲大神在那之后据传便下凡去了,从此再无踪影。后来苗疆一带出现一支被称作女娲族的种族,世代单传,皆为女子,据说便是女娲的后人,能够继承女娲大神的全部灵力。五灵珠和女娲血玉都是女娲所留,拥有上古神力,也只有女娲后人方能发挥其真正的力量。虽然没有任何记载表明可以用它们修复泉眼封印,但这却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你身为神农子孙,又是九泉守护,反而顾忌一个女娲后人?” “” 死寂,冰冷,谁都没有说话。 “不行” 寒风刮过,吹乱了最后一个音符。 冬天,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冷过。 “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半晌之后,龙洹苦笑一声,“她还没准备好。别说修复封印,恐怕连命都要搭上。” “所以,你打算等到她准备好的那一天?”澹台悾往嘴里灌了一口,“只是不知这九泉又能等到什么时候。” “二十多年了,九泉却是到了如今才”龙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不觉得奇怪么?” “这可不代表还能拖个十年八年。”澹台悾冷笑,“你我都清楚,要想修复封印,首先得拥有与三皇相当的实力。光是这一点,你和我根本做不到。” “不一定。”龙洹却难得扬起舒心的嘴角,“虽然无法拥有,却不代表不能利用。” 澹台悾微微挑眉,没有接他的话。“既然如此,我且替你到书阁中寻找一番。能否找到,便看天意。” 他抬起头,喝光了酒坛中的酒。 “三天后,在照胆等我。” 神界,位处九重天之上,终年云雾缭绕,没有黑夜,四季如春,灵力丰沛。这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依靠神树所给予的滋养,神人吸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不同于其余五界,神界没有丝毫浊气,神族亦没有能够抵御凡间浊气的能力,故神族下凡,大多变化成妖怪的模样,或化成凡人的样子。神族与魔族同样作为世间灵力至高的存在,却拥有极为俊美的容貌,与大多容貌丑陋的魔族恰恰相反。然而神族无法以自身面貌出现在世人面前,所以他们究竟有多美,谁也不知道。据说曾有凡人到过神界,亲眼目睹神的真面貌。但凡人前往神界这种事情究竟是否可信,亦不得而知。是以谁都说不清,神族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俊美。 澹台悾作为神族的一员,连他自己似乎也记不清活了多少年。上古三族大战之时,他刚刚诞生。不同于许多有威望的神族,他对这场名震上古的战争没有多少印象。刚刚记事起,这场大战便结束了。在日后的漫长岁月中,他一边成长,一边听着那些从前的故事,一边偷偷窥探人间。人间万千世态,炎凉冷暖,他看在眼里,渐渐也明白了所谓的七情六欲。只是神界并无千姿百态,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可逾界,做着相同的事情,重复成千上万年。他学会了习惯麻木,习惯收起自己的情感,用最冰寒的理智看透一切。 “澹台,又来看书?” “是啊,除了书,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了。” 守门的侍卫放了他进去。 书阁中,一眼望不到顶的书架林林总总,多如牛毛,用书海一词来形容毫不为过。澹台悾朝四周扫了一眼,忽然架起祥云往前飞去,片刻之后才停在角落里的一个书架前。 不同于别的书架高不可攀,这个书架只有六层,上面摆满了十分残旧的古本,不少都没了封皮,有的还缺了几页。澹台悾拿过一本残本,小心翼翼地翻了起来。 “活得太久,都麻木了吧”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神族的寿命太长,如果不习惯这些,大概是会疯掉的吧” 总是能想起他的话啊 都那么多年了 “这是澹台公子给我的关于修复九泉封印的卷轴。”龙洹拿出一个白色卷轴,将其缓缓展开于众人面前。大家都凑了过来。 “这三件是什么东西?”夏侯怿很讶异。 只见卷轴上只简单记载了三件所谓的“天地灵物”: 龙骨玉: 传说由龙骨经千万年风霜汇聚天地灵气化成的无瑕玉石,蕴含强大的灵力。 五灵轮: 具有汇聚五灵的神力。其汇聚的灵力释放出来,具有改变周围环境灵力分布的作用。五灵轮只有与人的身体合一,才能发挥最强大的力量。 血凝岩: 完全由血凝结而成的血色岩石,灵力非凡,世间罕见,据传多孕育于极热酷烈之地。 “神州大陆上自古以来便有不少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天地灵物,凡人若能得以利用,不仅能使自身修为大增,更有可能飞升成仙。而九泉的封印由神农大神所设。神农身为创世三皇之一,其实力自是无人可及。故单凭我等灵力是不可能将泉眼封印修复的,只能依靠这些天地灵物,或许尚能一试。”龙洹解释,“所以我特地拜托澹台公子,请他寻找一些相关的记载,又或许能发现什么修复泉眼封印的办法。” “不过这些听都没听过。”煜燊挠挠头,“又不说要上哪儿找” “想来他亦不知晓这三件东西会在何处。人间之大,如大海捞针。”宇文翀沉思道。 “要都在人间,那还好办,万一有的不在人间呢?”夏侯怿提醒众人,“毕竟,如果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那就意味着六界都有可能。” “六界说起来,这泉眼照胆到底在什么地方?”羽步忽然很好奇,“都说泉脉的状况跟泉眼所在地很相似,照胆的泉脉却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 “泉眼照胆位于神界,自然没有那么多红尘俗埃。”龙洹轻描淡写。 “神神界?!”众人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么说那个照胆守护澹台悾,是神?” “是啊。”龙洹倒很平静,“有什么问题吗?” “我还以为神仙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屑凡俗等着别人去供奉的样子呢。”夏侯怿觉得三观被颠覆,“可看他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连衣服都没什么不同。他真的是神仙吗?” “你奇怪的书看多了吧?”龙洹皱了皱眉头,“神族但凡只要离开神界,都要变化模样,是不可能以真实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个澹台悾少说也有几万岁,说不定真面目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别羡慕。” “老头子?”柳兮月当下一愣,情不自禁便脑补了画面,“会不会像那些修仙道士一样仙风道骨?” “说不定跟咱隔壁家那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老伯差不多,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羽步在一旁打破了她的幻想。 “不会吧?我看书上说,神仙都长得很漂亮,而且容颜不老,没准他看上去的样子真的跟我们差不多大。”夏侯怿推翻她的话。 “说不定啊,他其实是只神兽,只不过变成人形方便跟我们说话罢了。”络缃插嘴道。 “神兽啊如果是兽类的话,那就不可能长得好看了。身上毛啊鳞片啊什么的一大堆,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可爱?不过兽类大都不可爱啊”煜燊竟然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你们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吧?”龙洹忍不住捂脸,“他要是知道你们这样说他罢了,他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龙骨玉由龙骨而来。而龙骨在归墟最多,说不定里面就有龙骨玉。”还是宇文翀回归了正题,提醒大家,“不妨先从这个开始找,如何?” 大家都没有异议。 “寻找灵物一事,不劳三位前辈费心,有我们这些晚辈去就行了。”龙洹又说,“倒是九泉近来异动频繁,还要麻烦几位前辈多加留意。” “你们也要小心。”洛昭言点点头,“这一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你们万不可鲁莽行事。” “我们就一起去吧,多些人也好照应。”络缃建议。 “云来石借给你们,方便行事。”虽然是说着帮忙的话,明绣的语气依旧很冷。 商量妥当,众人决定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出发。 “小羽。”晚饭过后,龙洹走出房间,来到树下。 “龙公子。”羽步微微行礼,“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龙洹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十分整齐的纸递给她。羽步有些纳闷,但还是接过来打开。 “羽步琴由神女夕瑶所造?!”羽步差点吓懵过去,“这是神界的东西?” 龙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放轻音量。“之前拜托澹台公子查阅修复九泉的相关记载,这是他无意中发现的。不过虽然记载于神界纪年中,也很难说。说不准只是同名的巧合,不可尽信。” “嗯谢谢你。”羽步微微垂首,以掩盖脸颊的微红。 “姑娘不必客气。”龙洹摇摇头,“说起来,这是澹台公子发现的,姑娘应该谢他才是。” 其实澹台悾根本没空管这些闲事,是龙洹特意拜托他在神界的典籍中翻阅一下,看有无发现。为此澹台悾还花了不少时间,翻了近十万册书卷,才找到了这么一丁点的记载。 第二日,一行人透过泉眼的入口来到了归墟。 “这么多?!”煜燊这回才仔细瞧清楚归墟有多大,“我们要逐个逐个找?” “不错。”龙洹点点头,“龙骨玉十分罕见,可以说是万里挑一,你们千万看仔细了。” “这要找到什么时候”煜燊差点便吓晕过去,“没几天几夜都挑不完吧?” “与其在这里废话,还不如赶紧动手。”柳兮月有些不满,“我们七个人,分头行动吧。” 众人散了,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寻找龙骨玉。不知不觉已过了许多时间,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嗯?这个”在一堆毫不起眼的龙骨里,突然出现了一块散发着圆润色泽的金色玉石,让宇文翀不由得愣住了。 “看来”犹疑片刻,他拾起那块玉石,放入自己贴身的衣兜里。 “有没有什么发现?”柳兮月问身边的羽步。 “什么都没有。”羽步摇摇头,“这些全是骨头,连一点玉石的样子都不沾边。”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不如先回去歇息一晚,明天再来看看吧。”煜燊对这种需要极大耐心的工作完全沉不住性子。比起其他人,他更觉得心累。 “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夏侯怿也附和道。 离开归墟,回到与青山恰好是黄昏。由于白天的疲惫,用过晚膳后,众人便纷纷倒头歇息。 夜还是那么静,这无边的漆黑却给人带来一丝不安。 “你看看,这可是那传说中的龙骨玉?” 宇文翀的房间里,隐隐可瞥见一丝微弱的亮线。然而大家都太累了,故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是呢,三少爷。龙骨玉可是带有强大灵力的宝物,您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凭空多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没有人影,宇文翀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果然是”他微微垂首,沉吟片刻,又开口道,“可还有什么相关记载?” “也没什么了不过书上提到过,这龙骨玉罕见异常,千万年才得一块,可是无价之宝。” “千万年才得一块啊”宇文翀微微合上眼,长舒了一口气,“也就是说,第二块可要再等千万年才能见到了?” “是这样的,三少爷。” “我知道了。”宇文翀微微颔首,“你先回去吧。” 蜡烛被吹灭了,苍老的声音也消失了,宇文翀躺到床上,却没有闭上眼。 千万年才得一块么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十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一连好几天,几人都是白天往归墟跑,夜晚才回来。翻遍了整个归墟,找遍了每一块龙骨,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也许该到别处找找。龙骨玉罕见非凡,归墟里没有也说不定。”柳兮月给大家打气。 “归墟可是整个六界中龙骨最多的地方。连归墟里都找不到,其它地方更不用说了。”煜燊一脸的沮丧。 “要不,我们先找五灵轮吧。”夏侯怿建议,“都说这些东西,你偏找它的时候就找不着,你不找它的时候就自己出来了。先别管龙骨玉了,我们出发去找五灵轮吧。” 众人都没有异议。挖了那么多天的龙骨,现在见到龙骨都想吐了。这天,他们乘着云来石,离开了与青山。 “五灵轮会在哪里?”围在云来石上那方水潭周围,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毫无线索啊”络缃相当苦恼,“连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天下之大,难道要逐个地方找?”煜燊一听就觉得心累,“那还不如让我去归墟找龙骨玉呢。” “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听到关于五灵轮的事情?”羽步沉思。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夏侯怿忽然灵光一现,“不过,只能碰碰运气。” 云来石上,目睹着大家的谈笑风生,宇文翀的目光却头一回变得冰冷起来。 当王蓬絮再次见到他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显得十分意外。 “你们怎么来了?”王蓬絮说不出是喜是忧,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劳烦王姑娘,我等有事相求,不知贵族长老可否帮忙?”夏侯怿恭敬地行礼。 想着活了几百年的五毒仙兽,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当然也只是试试看。 “你们想利用五灵轮修复泉眼春滋的封印?”听过来龙去脉后,勇气长老叹了一声,像是苦恼又像是担忧,“要修复封印,单凭我等修为和几件灵物,哪有那么轻巧。” “长老,机会渺茫,却也是一丝希望,若就此放弃,任由事态发展,后果不堪设想!”煜燊十分坚定。 “不管怎么说,至少尽力了,并非没有可能。”夏侯怿也附和他的话。 长老微微颔首:“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关于五灵轮,我所知甚少,只听说此物曾为蜀山派所有,可惜后来失落人间,无人知其下落。” “蜀山?”柳兮月神色一变,“百余年前曾名震天下的入世修仙门派蜀山?” “我曾在先祖的手记中看到过,蜀山乃天赐神山,因灵气紧绕而悬空而立。蜀山弟子习得上乘御剑术,可御剑而飞。蜀山派向来以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为己任,倒不同于通常的修仙门派一味追求修仙之法。”夏侯怿滔滔不绝。 “我也听说过,大约在百年前,蜀山派突然结阵封山,蜀山弟子从此在江湖上再无踪影,御剑术也自此成为传说。”羽步轻叹一声,“总觉得有些可惜,我一直想见见御剑术是怎么样的。” “五灵轮”王蓬絮轻声呢喃着,微微低下头,神情有些恍惚。 “不过,说到天地灵物”勇气长老略一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比起五灵轮,五灵珠才称得上是真正的灵物。” “五灵珠?”络缃微微一怔,“好像听过,是三皇之一的女娲大神留下来的吧?” “不错。”长老颔首,“五灵珠乃是蕴含天地五灵至强灵力的五颗灵珠,由女娲大神所留。传说女娲曾用其修天补地,呼风唤雨。不过,正因为五灵珠乃女娲所造,故亦只有女娲后人方能发挥其真正的力量。他人即便得到五灵珠,也只能利用其一小部分的灵力。” “听长老的意思,用这五灵珠来修复泉眼封印,可比用别的灵物更有效?”宇文翀插嘴问。 “应该是。”长老认同地点点头,“须知女娲与神农同为创世三皇之一,实力在同等境界。女娲后人继承女娲大神的灵力,实力远超凡人,或许会达到三皇的境界也未可知。比起其它方法,显然更有希望。” “不过,我们首先要找到这位女娲后人,才能让她发挥五灵珠的真正力量,修复泉眼封印。”煜燊抱起双臂,“要上哪里找啊?” “其实不难。”夏侯怿摇摇头,“先祖手记曾记载:苗疆一带多信奉女娲娘娘,女娲族居于苗疆,世代单传,皆为女子。灵力高强者多为红发。苗疆一带虽大,到底比中原小,找个女娲后人应该不难。” “除了要找到这位女娲后人,还要收集五灵珠。”柳兮月提醒大家,“幸好我们已经有一颗水灵珠了,再找剩下四颗应该不难。” “都说灵珠多出现在灵力充沛之地,我们只要去那些灵力充盈的地方找就好了。”羽步显得信心满满。 “实不相瞒,如今土灵珠便在我族手上。既然尔等需要,我便将其转赠与你们。”勇气长老转身吩咐人去将土灵珠取来。 “太好了,省却不少功夫呢!”络缃接过土灵珠,代众人谢过长老。 大伙在五毒村中小住了一日。临行前,勇气长老站在村口代全族人送别他们。 “昨晚,吾于月下占卜得知,五灵珠的线索可于长安城处寻得,尔等不妨前去查看。” “多谢长老。”龙洹深深鞠了一躬。 “絮儿,你送送他们。” “是,长老。”王蓬絮应声道。 走过熟悉的旧路,众人离开了迷雾森林。站在树林边,王蓬絮同他们道别。 “对了,关于五灵轮”话到嘴边,她忽然又止住了。 “王姑娘知道这五灵轮的下落?”夏侯怿听出了端倪。 “嗯。”片刻,王蓬絮才微微颔首,“我以前曾经有一位故友,五灵轮是他的武器,刻在他身上的。” “听说除非与五灵轮身合之人身死,否则五灵轮不可取下”柳兮月有些讶异,“王姑娘,不知你的这位朋友如今身在何处?” “我不清楚。”王蓬絮摇摇头,神情有些低落,“我有很多年不曾见过他了。” “他曾经是室韦国的国师,不过后来后来,我听说他离开了室韦,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不过,你们若是前往室韦附近的胜州打听一下,也许会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当地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 “多谢你,王姑娘。”络缃十分感激。 云来石上,众人商议着下一步的去处。 五灵珠是天地五灵至强灵力的存在要这么说,是比那些龙骨玉什么的所蕴含的灵力还要强吗? 夏侯怿忽然一个激灵。 五灵珠大名鼎鼎,连自己都知道,澹台悾身为神族,不可能不知道。可他为什么只字不提五灵珠,反而让我们去寻找什么五灵轮? 夏侯怿越想越觉得奇怪。 如果长老说的是实话,他身为九泉守护,难道不希望九泉封印能重新修复吗?为什么舍近求远,反而让我们去找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甚至连听都没听过的“天地灵物”? 他并不敢确认。想到卷轴是龙洹从照胆带回来的,夏侯怿于是将龙洹拉到一旁,悄声问道:“龙公子,这个卷轴真的是澹台公子亲手交给你的?” 龙洹微微一愣,“何出此言?” “我不过是想澹台公子与长老所言大相径庭,因此”夏侯怿不敢往下说了。 “澹台公子身为神族,或许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亦是九泉守护,想必不会误导我们。”龙洹安抚他,“说不定,这三样灵物,比起五灵珠更胜一筹。” “也对。”夏侯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这边在小声议论,那边却差点闹得不可开交。络缃建议先找齐五灵珠,毕竟已经找到了两颗;羽步则认为应该先寻找能够发挥五灵珠真正力量的女娲后人,找到她之后说不定可以让她感应五灵珠的所在;柳兮月却觉得五灵轮的线索更为充分,应该先找五灵轮。大伙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罢了罢了,用抽签的方法决定吧。”煜燊找来三块不一样的小石头,分别代表三个地方,用小袋子装在一起,“抽到哪块就去哪里。” “谁抽?”络缃问。 “宇文,你来吧。”煜燊将一直杵在一旁缄默不语的宇文翀拉了过来,“由你来抽。” 宇文翀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进袋子里,拿了一块石头出来。 “决定了,去胜州。”煜燊公布了结果。 大家都没有异议,云来石立刻便往胜州的方向飞去。 胜州临近中原边境,是一处异族人居多的地方。因地处边疆,风土人情与中原大不相同,是以常有商旅往来,亦算是个热闹的地方。 “异域风情,果然别有一番趣味。”夏侯怿忍不住赞叹。 “夏侯公子,我们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柳兮月忍不住扶额,“时间紧迫,赶紧去打听吧。听王姑娘的意思,应该不难问出五灵轮的下落。” 众人于是散了,在胜州四处打听起来。 “室韦的国师,你是说南宫国师吧?他可是仙人,会特别厉害的仙术!” “听说南宫国师来自一个叫‘蜀山’的地方,是个汉人,精通剑术呢!” “可不是,仙人可是我们室韦的大恩人!要不是他,我们室韦也没有今天如此昌盛!” “可惜呀天妒英才,仙人却是英年早逝” “唉王宫那场大火,听说足足烧了三天三夜呢据说南宫国师是为了救王后娘娘,才不顾危险冲进火海中的,可结果还是没能救出娘娘连国师也也幸亏王当时不在宫中,才幸免于难。” “我可不信的,南宫国师可是仙人,一场大火算什么?他肯定是回到天上去了。” “你不信,当年我奶奶的二姨的邻居的大哥可在宫里当侍卫呢,他亲眼看到那废墟里扒拉出两具烧焦的尸骨” “呀,这么恐怖” “我还听说,后来废墟中还发现了仙人的遗言,说希望能将自己的遗骨带回故乡” “可惜没人知道那个什么蜀山在哪里,最后只好将仙人的遗体葬在了这胜州的郊外。胜州虽说地处边疆,到底属于中原的皇土,也算是了却了仙人的遗愿吧” “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家兄认识一个盗墓的朋友,那个人说自己曾亲自进过南宫国师的墓,里面根本没有国师的遗体!” “烂了舌头的!说这种话也不怕遭报应!国师可是仙人,哪能同一般人一样!要让仙人听见了你们在这胡言乱语,下半辈子可别想过好日子了!” “这位南宫国师,似乎还真不是一般人。”夏侯怿突然来了兴趣。 “虽说传闻各有不同,不过都能看出他在这一带很受尊重,想来也是位不凡的人物。”络缃得出结论。 “可是,听这传闻的意思,似乎南宫国师已经去世了,那五灵轮”柳兮月有些担心。 “应该是作为陪葬品吧,毕竟是他的东西。”羽步说。 “不过,不也有人说,南宫国师其实没有死,而是回到了天上。要真是这样,那五灵轮应该就还在他身上了。”煜燊抱起双臂。 “想知道真相,去看看不就得了?”宇文翀往胜州郊外的方向望去。 “哦?盗墓?”龙洹微微扬起嘴角。 “什么?!到墓室里去?”夏侯怿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这怎么行!” “你害怕?”柳兮月玩味地笑笑。 “我我我怎么可能怕!只是你没听见那些室韦人说,惊扰仙人可是会遭天谴的!”夏侯怿倒嘴硬。 “有道理。”羽步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我娘也曾跟我说过,惊扰死者会折阳寿,所以那些盗墓贼大多命短。” “对对对,所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可绝对不能干!”夏侯怿连声附和。 “煜燊,你觉得如何?”龙洹问。 “可以一试。毕竟我们必须要找到五灵轮。”煜燊点点头。 “为大义而牺牲小我,想来仙人亦能够理解。”柳兮月亦颔首。 “只盗一天,再怎么折寿最多也就折十天半个月,不怕。”羽步投了赞成票。 “那就去吧。”络缃说,“今晚戌时行动。” “喂喂,到底有没有人在听我说话而且怎么晚上去啊?明天再去不行吗?”夏侯怿忍不住抗议。 “你何时见过盗墓贼在大白天行动的?”宇文翀温文一笑,算是回答。 戌时,众人依约来到了胜州郊外。春季临近,冷风却仍未褪去,呼啸着横扫这一片草木,显得莫名的阴森。 “这便是南宫国师的墓?”龙洹举着火把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 “真大”借着星光扫了一眼碑后的小山丘,煜燊忍不住慨叹。 “他为室韦国立下了丰功伟绩,而且贵为国师,墓葬的规格肯定不低,陪葬品也是数不胜数的。”柳兮月解释。 “墓碑上还有字呢”羽步将手中的火把移近墓碑“‘室韦故国师南宫煌墓志并序’后面好长啊” “是个人物。”宇文翀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光看这墓碑上写下的功劳就受得起国师这一称号。” “不过我们该怎么进去?”络缃高举火把四处张望,“这墓室可没有门能进去。” “墓室是不会有门的。一旦墓室的主人下葬了,墓室就会被封闭,永远不再打开,自然更不会有什么门”虽然是为大家做着科普,夏侯怿的声音却显得有些战栗。 “我当然知道。”络缃有些无奈,“你难道真以为我在找什么门?” “这儿有个盗洞。”龙洹将火把举到一旁的一块大石头边上,拨开脚下的草木,露出一块隐秘的漆黑,“我们从这里进去吧。” “真真要进去?”夏侯怿愈发连腿都有些颤了。 “那大少爷你就留在这里为我们望风吧。”柳兮月打趣道,“我们在里面,也需要个照应的人。” “别别别,我进我进”夏侯怿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这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人不需要什么望风吧?” “走吧夏侯,我在你后面就是了。”煜燊拍拍他的肩膀。 由龙洹领着,众人沿着盗洞,进入到墓室中。盗洞很窄,进到里面却宽敞得很。这是一间极大的前室,两边还各有一个耳室,地上的陪葬品东倒西歪散落一地,很显然是有盗墓贼光顾过了。 “真不舒服”饶是平日里胆量不小的羽步,此刻也缩了缩脖子,紧紧跟在龙洹身后。 “我们要在这堆陪葬品中找五灵轮?”络缃问。 “当然不是。”柳兮月摇头,“五灵轮为南宫国师所用,亦是与他身合,那应该就戴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我们要打开他的棺椁,才能找到五灵轮了。”宇文翀却显得很平静。 “开开玩笑的吧?”夏侯怿尽力抑制住身体不去颤抖,“去翻他的尸体?” “确实,既然五灵轮与他身合,除非身死,否则不能取下。若南宫国师确实葬于此地,那么五灵轮应该就在他身上。”龙洹颔首表示认同,“棺椁一般放在后室,我们只要穿过前室和中室就能到了。” 墓室中点着十分明亮的长明灯,众人灭了火把,沿路缓步前行。来到中室,只见周围的随葬品琳琅满目,堆得如同小山丘一般。纵然已经被盗过,随葬品依旧丰富不已,可见这位南宫国师得到的葬礼级别不是一般的高。 “这里随便一件东西,拿出去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了。”夏侯怿惊得瞪大了眼睛,“要么纯金打造,要么是一大块完整的玉石雕琢而成,全是价值连城的。” “夏侯公子真清楚。”柳兮月忍不住笑了,“挺了解的嘛。” “不过是在家里藏书中看到过一点”夏侯怿有些不好意思,“快走吧,再耽搁可就天亮了。” “这是什么理论,顶多一个时辰的光景,哪里就天亮了。”络缃有些无奈。 毕竟有说有笑,气氛缓和了不少。穿过中室,便来到了放置棺椁的后室。 比起中室,后室显然是小多了,且被分割成好几个房间,装饰得倒像一间住人的屋子,有厅堂,寝室等。寝室里摆着一副极为厚重的棺木,显然是存放南宫国师遗体的地方了。 “动手吧。”龙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我们将椁盖撬开。” 众人七手八脚使上力气,费了近半个时辰的光景才挪开了椁盖。盖子又厚又沉,且华贵无比。外棺打开之后,里面就是盛放遗体的棺材了。比起外棺,棺材显然小了好几圈,这之间的空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陪葬品,都是南宫国师生前用过的东西。 “咦?这个是”络缃拾起一件呈不规则卵形的玉器。只见它有五官面目,背后有翅膀,颈部还饰有宝珠。“这这不是王姑娘么?” “什么?”众人一听,都往这边看来。 “是她不会认错的,我与络缃第一次同王姑娘相见时,她便是这副五毒兽的原形。”夏侯怿十分肯定,“怎么会有刻成王姑娘样子的玉器在这里?” “看来还不止。”宇文翀拾起棺椁中的陪葬品,“这里少说也有数十件。” “王姑娘曾说,这位南宫国师是她的故友”羽步回忆道,“也许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看这情形,倒不似只是朋友那么简单。”柳兮月反驳。 “罢了,他人之事何必议论。即便不是普通朋友,这位南宫国师亦已故多年,再说这些也没意义。”龙洹打断了他们的话。 “我们此番目的只是五灵轮,这些陪葬品就不要动了。想必南宫国师在天之灵亦希望它们能够陪伴自己。”说话间,络缃忽然感到一分淡淡的惆怅。 众人各自思量了一番,才又动手去打开棺木。只是,当盖子被挪开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出乎意料的光景。 本来,夏侯怿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料定会看到什么尸骨腐烂恶臭无比的景象,又或是七零八落的白骨,外带裹着的旧衣衫,又或是完好无损,如同刚刚下葬一样 都不是。 本该出现的,却没有出现。 倒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有。 棺材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 “我还以为即便没有遗体,应该也会多多少少有些随葬品”话到一半,柳兮月亦止住不说了。她忽然感到后脊发凉,呼吸也不顺畅了。 “如此干净,看来南宫国师并没有长眠于此。”宇文翀陷入了沉思。 “虽然民间亦流传着国师没有死的传闻但毕竟少数,绝大部分的室韦百姓都相信,南宫国师死于那场王宫大火。”羽步说。 “倒不如说,他们更愿意相信,那场大火之后,南宫国师将凡间的肉身留在了人世,灵魂则飞升成仙。于是他们便厚葬了国师的遗体。”络缃插话道。 “不过,有人曾提到,当年那场大火过后,王宫的侍卫从废墟中找到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骨,一位是当时的室韦王后,另一位便是南宫国师。”煜燊回忆白天里听到的传闻,“既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又是怎么得知那两人的身份?” “是身上的衣物和饰品吧?”夏侯怿解释道,“那些不一定会全部被烧掉,剩下一些残存,也足以辨认主人的身份了。” “不一定”龙洹却摇摇头,“况且,如果确实已经下葬,为何棺椁中没有遗体?盗墓贼再怎么猖獗,也没必要将尸体也一起盗走,顶多翻乱他身上的随葬品罢了,棺木中绝不会如此干净,干净到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柳兮月忽然想起王蓬絮的话。 “这位南宫国师,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演了一场假死的戏,让室韦人以为他确实不在人间了。”龙洹竟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 “可是,这说不通啊。”煜燊挠挠头,“他在室韦那么受尊敬,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掩人耳目地假死呢?” “所以才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宇文翀摇摇头,“不过,南宫国师毕竟是汉人,在室韦生活再好,终归是异国他乡。思乡的苦,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说到底,南宫国师到底还在不在世啊?”羽步有些急,“这里没有他的遗体,那他是不是还活着?” “看墓碑上的字,距今少说也有百余年。除非这位南宫国师真是仙人,不然肯定已经入土为安了。”夏侯怿叹了一声。 “我记得,在胜州打听时有人曾提起过,说南宫国师过世时也就三十出头,相当年轻,可惜了那场大火。”络缃皱了皱眉,“还有不少传闻,据说那个起火的夜晚,王宫里有好几个宫殿同时起火,也太巧合了。” “说不定真是故意而为之。”宇文翀微微扬起嘴角。 一时间,谜团成堆成堆地摆在了面前,只是这些都已是陈年旧事,况且与他们的最终目的无关。大家也只是小议论了一番,便暂且丢过不管。走出墓室,天际似乎已开始发亮。一行人回到客栈,各自回房睡下,暂且不管。 失去了五灵轮的线索,胜州一行算是无果而终,剩下的,便只有寻找五灵珠和女娲后人这两个选择。 “长安离这里近些,我们先去长安吧。”羽步提议。 大家都没有意见,云来石便飞往长安。 比起胜州,长安算是一座大城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连马路也宽敞好几倍。一行人一路上左顾右盼,眼睛完全不够用。 “在这种地方找五灵珠的线索,怕是不容易。”柳兮月有些担忧。 “皇天不负有心人,只要细心找总会有发现的。”煜燊给众人打气。 一行人连着去了好几间客栈,却被告知房间都满了。他们再次遭遇了没有地方住的尴尬。 “竟然又满了”煜燊捂脸,“运气还真差。” “也不能怪它,毕竟长安人来人往,却只有那么两三间客栈,房间不够也是正常的。”柳兮月安慰道。 “看来这一回可真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了。”宇文翀摇头轻笑。 “长安城内秩序比较严,不允许这些风餐露宿。”羽步说,“看来我们得到郊外去。” “时间还早,先在城里逛逛吧。”龙洹提议,“或许会有什么关于五灵珠的线索。” 众人各自散了。来到这种繁华之地,说是寻找线索,只是年轻人的心性哪有这般专注。没过多久便将正事抛在了脑后,只顾着寻欢作乐去了。 龙洹走进一家酒馆,在二层择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坛上好的醉红尘,独自拿起碗默默喝着。 “醉红尘可是这长安城有名的好酒,连当今圣上也对它情有独钟呢!”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这家颇有规模的酒馆名为“醉红尘”,全因它那有名的好酒,才叫了这个名字。酒馆建在河岸边上,坐在窗边正好能望见沿河滔滔不绝的浪花。 “醉红尘红尘醉愿相随不负卿” “檐下独酌,对酒当歌,且看川水,满面悲愁。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多愁善感,可不得潇洒啊!” “嗯?” 隔壁桌上传来欢笑声,让龙洹忍不住回头。凳子上坐着一位中年汉子,斟着酒,和着几样小菜,正吃得兴起。 “小伙子面生,是外乡人吧?莫不是遇到了失意的事,坐在这里叹气?”中年汉子搭话道。 “多谢前辈关心,不过是想喝些酒。”龙洹笑着回答。 “老头我看了这么多年的人,没见过只喝酒不下菜的,谁受得了啊。连那街头的老酒鬼也不干这等没享福的事。” 龙洹无言以对,又望了一眼窗外的滚滚河水,轻轻叹了一声。 “瞧你这身打扮,也不是穷苦人家的书生,犯不上为落榜的事情发愁,更用不着担心没有好的女儿家肯嫁。啧啧,富贵二字,还能让你愁成这样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年轻人!” “前辈教训的是。”龙洹少不得应了,免得他继续唠叨个不停。 “也不必愁,这长安城大得很,还不够你乐的?即便住上十天半个月也只能走马观花。说起这长安城好玩的地方,那可不是一般的多。但只一件,外乡人难得来一趟,若是不去,可真是亏得了。” “是什么好地方?”龙洹来了兴趣。 “就在长安城郊外,有个不小的村子,叫茶花村。说起这村子的名字,可有个典故。在好些年前,村子后边的山上突然一夜之间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什么颜色都有,漂亮得不得了。更奇的是,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竟然常开不败,无论下雪刮风,又或是电闪雷鸣,年年如此,从来不曾凋谢过。村里的村民想是山神显灵,便将村子改名叫茶花村。” “漫山遍野一夜之间开满山茶花,并且花开常年不败?”龙洹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新闻,“还真是世所罕见。” “可不是咧!”中年人喝了口酒,“一年到头都有人为看这山茶花,不远万里跑来长安的。小伙子,你难得来一趟,可不能错过这样的风景。” “自然。”龙洹颔首,“多谢前辈指点。” 说罢,也不理会他人的目光,摆下酒钱就匆匆离开。 漫山遍野常开不败么 “来人啊!抓贼啊!”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这么一喊,羽步一回头,便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她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紧追那贼而去。 “小羽等等!”身旁的柳兮月见状也一并冲了过去。那贼虽有好身手,却也不是常年混迹江湖的武林好手的对手。眼看自己就要被追上,他突然转过身,朝两人丢了个暗器。 “小心!”眼看那暗器朝柳兮月飞去,羽步立即转身推开她,自己也连忙侧身躲开。 “呃” “卑鄙!站住!”话音刚落,三尺铺天白绫便缠住了那贼的双腿。眼见情况危急,还是走为上策。那贼连忙丢下抢来的包袱,抽刀撕烂白绫逃跑了。 “哼!让他跑了”柳兮月有些失望,但包袱拿回来了,倒也不算是白忙一场。 “姑娘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快去大夫家瞧瞧!”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柳兮月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小羽,你受伤了?” “不碍事,只是刚好擦到一点而已”话音刚落,一阵晕眩袭来,羽步差点站不住,倒在柳兮月身上。 “这血暗器有毒!”柳兮月心中一惊,“大娘,大夫家在哪里?” “就在河上游,姑娘快跟我来。”面前的少女为了帮自己追回包袱而受伤,她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眼下帮不上什么忙,唯有赶紧带她们去大夫家才是。 “这是什么?” 面前的摊档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精美玩意,千奇百怪,大小不一,引得过路的游人频频驻足。 “姑娘喜欢这布老虎?”摊贩看出了端倪,“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布老虎可是我娘子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精心制作的,只有这一只呢!” “布老虎”络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的疑惑却没有消失,“这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是小孩子的玩具。”一旁的夏侯怿略微讶异,“络缃,你小时候没玩过布老虎吗?” “不曾。”络缃摇摇头,微微垂首,“我我们家乡那边,没有这样的玩意儿。” “姑娘要是喜欢,我给姑娘算便宜点,六十文就行。”摊贩努力想要促成这一桩生意。 “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络缃有些不好意思,“还玩这个,有点” “掌柜,这布老虎我买了。”夏侯怿不知哪来的脑子一热,毫不犹豫地拿出银子。接过布老虎后,便将它递给了络缃:“喜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拿去吧。” “这怎么好”络缃摇摇头,却被夏侯怿打断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拿去留个纪念,也不算是白来这长安城一趟。” 络缃怔然片刻,方才接过布老虎,声音有些不自然:“谢谢。” “不用不用。”夏侯怿连忙摆手。刚刚还爽快地出钱买东西,此刻心中却泛起涟漪。 “不碍事,毒血已经吸出来了,休养几日便好。” 大夫家里,听得杜大夫说出这番话,柳兮月和大娘才放下心来。 “姑娘,真是对不住啊,连累你受这种罪” “大娘快别这么说。”柳兮月连忙扶起将要跪下磕头的赵大娘,“我们走南闯北的,这点小伤见得多了,不算什么。” “只是我这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们好” “大娘存了这份心意,便是最好的谢礼了。”柳兮月连忙止住,“再不必为这个破费。” “唉可是我老了,连个手上的东西也拿不稳,偏又让贼惦记上了”赵大娘连声叹气。柳兮月少不得劝了她一阵。眼看日渐西斜,想起大家约好在城门碰头,便先拜托大夫照看羽步一阵,自己赴约去了。 城门下,煜燊一行人早已等待多时,见柳兮月独自来了,少不得纳闷起来。又听说羽步受伤,便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了杜大夫家里。 “小羽!你没事吧?”龙洹尽力抑制内心的焦急,但还是从眉宇间看出了他的担忧。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羽步安慰大家,“不过是划了个小伤口,不碍事的。” 听了大夫的病情解释,众人才放心下来。又想到晚上少不得要风餐露宿,便又担忧起来。 “杜大夫,我们我们今夜要睡在郊外,对小羽的伤不好。可否让她今晚住在您这里,也好有人照顾?”柳兮月恳求道。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以为趁着年轻受点风寒不算什么,到老了可就苦了。”赵大娘连忙制止道,“虽说春天也快来了,可到底还是冷的天,哪能睡在郊外呢!我老婆子屋子虽然小了点,住下你们几个倒不成问题。今晚就到我家睡去吧。” “大娘,那怎么行?”络缃连忙摆手,“这可打扰你们了。” “小姑娘说什么客气话,你这两位朋友帮我追回了包袱,我正愁不知该怎么谢你们,让你们住一晚算什么!再推辞可就是嫌弃我老婆子了!” 众人无言以对,少不得答应下来。跟着赵大娘,一行人来到了长安城郊外一个不小的村落——茶花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十一 “这里就是茶花村啊。”羽步忍不住四处张望,“听说村子的后山上开满四季不败的山茶花,可有这样的事?” “当然咧!这一年到头不知有多少外乡人为看这稀奇事儿特地跑来的。姑娘不是本地人吧?既然来了可不要错过。”赵大娘滔滔不绝地说起这村子的典故。 “漫山遍野,常开不败,还是头一次听说。”夏侯怿来了兴致,“月下花影,想必别有一番诗意。” “夏侯你喜欢看花?”煜燊显得有些讶异,“还是头一次听说也有男人爱看花的。” “夏侯公子这般温文儒雅,想必不同于那些大字不识的粗人,所以有这般爱好。”柳兮月忍住不笑地打趣道。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我俩呢。”夏侯怿很是无奈。 “夏侯,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煜燊连忙摆手,“人各有志,喜欢看花也不是不行。要是你一个人看觉得无聊,我陪你一起去看。” “男人看花倒是见过,两个大男人一起看花嘛”羽步偷偷捂着嘴。 “罢了罢了,越描越黑”夏侯怿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哪天有空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五灵珠。” 天黑了下来,赵大娘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众人。酒足饭饱后,各自散了,煜燊逛了一天的长安街,早已累得不行,吃过饭后倒头便睡。羽步因为有伤在身,也怠懒起来,饭后便回了房间。柳兮月放心不下,留在房间里照顾她。夏侯怿觉得无聊,便离了赵家,独自漫步到后山上。 初春的夜晚群星闪耀。漫天星辰映得月色无光。夏侯怿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仰望过星空。走在幽静的小路上,凉风拂面,偶尔虫鸣悦耳,好一派诗情画意。 “那不是络缃姑娘?”瞥见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独自坐在山坡上,花丛中,夏侯怿心中掠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是夏侯公子啊。”络缃抬起头,冲他扬起嘴角。 “络缃姑娘也喜欢看花?”夏侯怿有些讶异。 “家乡不曾有过这般风景,难得遇见,就来看看。”络缃显得毫不在意,“免得你一个人寂寞,顺便陪陪你,就算是答谢你今天送我的礼物。” “她竟然”想到这里,夏侯怿心中有些惊喜,却又多了几分畏惧。 “啊呜~”小聂围在她身边不停地转,络缃不时低头逗它玩。 “想必络缃姑娘的家乡是另一番风土人情。”夏侯怿在她身边坐下,尽量抑制住内心的紧张。 “我的家没有这样的花,也没有这样的树。没有冬天,四季如夏,都是一个样子。”说起自己的家乡,络缃显得有些失落。 “没有寒冬腊月,无须受冻,倒也是好事一桩。”夏侯怿发觉自己不该挑起这个话题,唯有连忙安慰她。 “冬天”络缃微微垂首,“对你们来说,也许觉得没有冬天会更好。但对于没有见过冬天的人,自然会盼着那番从不曾出现的风景。” “抱歉,让姑娘想起伤心事”夏侯怿一时没了主意,不知该说什么。 “没有的事。”络缃忍不住笑了,“你太拘礼啦,不是说了让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嘛。” “啊,是,络络缃。”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脸上的红晕竟深了几分。 夜很静,风无声,星空之下,花影灿烂。 清晨的春风吹绿了这片一望无际的花海,走在五彩斑斓的花丛里,心绪莫名恍惚起来。 山顶上,古树下,一块屹立不倒的石碑,显出沧桑的痕迹,碑后还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坟土。碑上没有字,坟前长满了红红绿绿的山茶花,一朵开得比一朵灿烂。 缓缓伸出手,轻抚那古朴的石碑,细细触摸岁月的痕迹。风霜的影子留在了石碑上,也留在了记忆里。 微风轻拂,一片又一片,花瓣随风而去,飘向远方的苍穹。花开花落,墓前树下,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无声的冰凉微微泛起朦胧,划过他的脸,打湿紫色的衣衫。 凉风习习,拂过清澈如明镜的苍穹,春日将近,冬风却依旧久久徘徊,不肯离去。 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迎风而动,盎然璀璨,没有一点要退缩的意思,仍旧不畏严寒,一如既往地绽放。 他就坐在那里。 坐在山坡上,坐在花丛中,坐在墓碑前。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说怎么村子里找不着人。”身后煜燊的声音渐行渐近,“大清早的就跑来这种没遮顶的地方,学起夏侯赏花来了?” 赏花么 见他不理会自己的打趣,煜燊也不生气,径自来到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魔界毕竟没有这种风景,是吧龙洹?” 龙洹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花开不败,四季如春。山茶花原来是这么个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啊。”煜燊少不得多看了几眼。但比起惊讶,心中更多的却是那一抹异样的感觉带给自己的疑惑。 这里好像有点魔气?真奇怪,我应该不会认错才对 “四季常开” 蓦地,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似是无奈,似是感慨。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只得二叔一个亲人,自幼便是他抚养我长大。”说这话时,龙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虽说是抚养我,也不过是将我交给仆从照看。他总是很忙,有时连着好几日也见不上一面。” 躺下,目光投向无尽的苍穹之中,有些空洞。 “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话却少得可怜。偶尔也不过象征性地关切几句,问问书读得如何,武练得怎样。” “所谓唯一的亲人却只是这样的,他总是这样” 龙洹扬起一抹苦笑,眼角的湿润不知不觉深了。 煜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听着他的话。 “那天很晚了,我睡不着,习惯性地起身到院子里走一走,透透气,却见到二叔一个人在亭子下坐着喝酒” “二叔,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被称作“二叔”的男子缓缓放下了手中举起的酒埕,默然半晌,最终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什么”借着隐隐星光,仿佛能瞧见他眼角旁早已风干的泪痕,“只是想起一个人罢了。” “可是二叔的心上人?”年纪尚幼的龙洹试探性地问。 男子苦笑一声,神色略显失落:“算是吧虽然我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黯淡的星光似乎又明亮了些,龙洹紧了紧身上的外衣,抱着膝盖在男子身边坐下。 “老是跟我吵架,同我拌嘴,经常为一点小事哭个不停,一副小孩子心性,好像总也长不大的样子” “心肠好得不行,见到谁都想帮,也不知道量力而行那么单纯,没有城府,被人骗了都不知道,真是个傻瓜” 狠狠地猛灌一口酒,火辣辣的滋味直烧喉咙,呛得他用手抚上了双眼。 “就这么分别” 再见,再也不见。 我都不敢,回头再看你一眼。 怕自己看了,再也提不起转身的勇气。 你到底,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不要再哭了,那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多羞。 无聊了就四处走走,千万别一个人闷着。 多陪陪你师父,帮她分担一些,她一个人很累的。 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到了最后,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滚烫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流进他的嘴角,是苦涩的味道。 对不起。 这一生,我欠你一句承诺。 “那个人,对你二叔来说,一定很重要吧?”煜燊抬头,遥望着远方的苍穹。 很重要吗? 是啊,大概吧。 二叔,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可是,你对我说过,大业为重 那为什么,你要哭? 孰轻孰重,又有谁说得清 漫天花絮,吹乱思绪,忆年少岁月风流,故人依旧。 “既然来了长安,这几日都没有发现,会不会是长老占卜出错了?”夏侯怿感到相当奇怪。 虽说目的也是为了五灵珠,但他们已经将长安城几乎全翻遍了,能打听的也基本上打听过了,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思量之下,决定再找一天,如果还是没有发现,就前去苗疆寻找女娲后人。 煜燊四处询问是否有人听说过风灵珠,但这种白痴的做法显然收效甚微。 “已经找了那么多天了,再挖也挖不出什么来,说不定真的是占卜出错了,毕竟这种东西一向都不是百分百的”煜燊很头疼。 “你这就打算放弃了?”羽步故意一脸惊讶,“可不像你。” “也不是啦。”煜燊摇摇头,“我想长安城应该是没有什么线索了,我们可以试试去附近的地方,也许差不离。长老所指的长安,可能是包括了这一带。” “有道理。”羽步颔首同意。 在长安挖了这么多天,五灵珠的消息没找着,倒是让羽步知道了这里隐居着一位斫琴大师。趁着最后一日,她决定去拜访拜访。 说起乐商,估计连长安城的百姓也不一定听过,但要是提起无商大师,哪怕是只对琴艺略知一二的人都会知道他的鼎鼎大名。无商大师之所以名扬天下,就在于“无商”二字。他所作琴谱,从来没有商这个音。 “乐律啊我可是一点都不懂。”煜燊抓着脑袋,“小时候听过一些卖唱的人在路边唱歌。不过我也没觉得好听到哪里去,他几十年都唱的同一首,早腻了。” “几十年?”这话令羽步诧异万分,“就算卖唱卖了几十年,你也没有几十岁吧?” “啊我听邻家的老爷爷说的,说那个卖唱的家伙他年轻时就在那儿了,一直都只唱同一首”煜燊支支吾吾地解释着。 两人走进一家十分普通的店铺。店面不大,甚至还有点破旧。店的主人是个木匠,靠制作维修家具为生,有时候也会帮小孩子做些木制的玩意儿。 “乐匠,帮我看看这椅子呗。” “嗯,待我瞧瞧这里的关节有些松动,不留神可会伤到筋骨。我替你固定下吧。” “那可多谢乐匠了,我改日来取。” 这位乐姓的木匠看上去已有五六十岁,满头花发,面慈心善,待人恭敬,手艺又好,长安城里的人家都爱到他这里来。 “乐伯伯?”羽步恭敬地朝他行礼。 “小姑娘这么客气呢。”乐匠慈祥地笑了,“小伙子也面生,是外地人吧?” “听说乐伯伯木工很好,我特地从寿阳来请教的。”羽步笑着将包袱放下。 “哦?”乐匠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我一个老头子,竟然值得小姑娘不远万里跋山涉水?” “乐伯伯一定听说过这盒子里的东西。”说话间,羽步已经将包袱解开,露出古朴的木盒,又将木盒打开,放在他面前。 ?! 乐匠差点失态,静静地凝视着盒中的琴,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这琴,姑娘是从何得来?”好半天,乐匠才缓缓开口。 “我也是偶然得到。”羽步解释,“能一眼认出来,想必乐伯伯是行家了。” 乐匠微微一愣,继而缓缓起身,请两人到里面去了。 “此琴名曰羽步,据传已有上千年历史,只可惜其尘缘不深,世人总是难寻其行踪。”乐匠为两人沏了杯清茶,“百余年前,有人曾在苗疆见其现身,可惜终究无法考证,也就不了了之。” “不就是一架琴吗?又没有脚,难道还会自己跑了不成?”煜燊不明白。 “恕老朽不知缘由。”乐匠摇摇头,“羽步琴可奏天籁知音,世人却始终缘悭一面,更别说有幸听闻。久而久之,连羽步琴是否尚存人世,亦或只是杜撰,也难说清了。” 乐匠说着小酌了一口,“不过,都说羽步琴由白木所制,如无瑕白玉,为当世独一无二的白琴,老朽是绝不会认错的。” 说着,他又轻轻抚上琴弦,感慨万千,“今生有幸,得见羽步琴,死而无憾了。” “既然前辈与这琴有缘,晚辈愿洗耳恭听。”羽步道。 “哦?”乐匠哈哈一笑,“既然小姑娘这么说,老朽便献丑了。” 乐匠在琴旁落座,信手拈来,便是一曲《莫守前尘》。 《莫守前尘》是无商大师传世最广的一曲名作,无论大街小巷,市井阑珊,几乎随处可见。 从未听过这等乐章的煜燊只觉得耳朵好像受到了洗礼,想说什么,却偏偏找不到一个字形容此番的心情。 原来琴声这么好听啊小羽应该也会弹琴吧?不知道她和这个老头谁厉害,要是有机会听小羽弹一下就好了。 “嗯?” 一曲终,琴上却传来异样的“吧嗒”一声。 “弦断了?”羽步有些讶异。 “非也非也。”乐匠却摇摇头,“看来这羽步琴内,是另有玄机啊。” 在琴弦下方,微微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延伸至整个琴,好似将琴分成了上下两部分。将琴的上半部分移开,里面竟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之中,整齐地叠放着一份乐谱,还有一颗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珠子。 “风灵珠?!”煜燊吃了一惊,“竟然竟然在羽步琴里!” “这怎么”连羽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弹过它这么久,可从来没发现过有什么暗格,怎么会突然” “想来,许是老朽的乐谱碰巧打开了这琴中的机关。”乐匠捋了捋胡子,“想不到竟有如此巧合,果然是缘分。” “是了,前辈的作品”羽步忽然想到了什么,“难怪原来竟有这样的机关” “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我们之前到处打听都没消息呢。”煜燊很高兴,“没想到长老说的线索在长安城,竟然是这一番曲折,不过还是小羽你的功劳。” “应该谢谢前辈。”羽步却不同意,“要不是前辈与这琴有缘,或许我们真的这辈子都找不到风灵珠了。” “哈哈,小姑娘这是什么话,老朽可不敢当。”乐匠却毫不自傲。 两人拜别了乐匠,拿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风灵珠与其他人会合去了。 “五灵珠拿到三颗了,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剩下的两颗呢?”羽步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 “长老没有给我们任何线索”柳兮月沉吟片刻,“天下之大,大海捞针般找两颗珠子可不是容易的事。” “要不,先去找女娲后人吧?”夏侯怿提议,“既然现在没有五灵珠的线索,先换个方向也好。” 听到这番话,龙洹心中一怔,继而握紧了拳头,不语。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大家都同意了夏侯怿的建议,云来石随即载着众人前往苗疆。 苗疆一带地域广阔,风土人情与中原迥然不同。无论是服饰打扮,饮食习惯,又或是节日庆典,都给人一股全然不同的新鲜感。苗疆之内民族很多,但总体来看可以归为最大的两支:白苗族与黑苗族。白苗族人多信奉女娲,其聚居地主要在巫月神殿附近一带。巫月神殿是巫月教的圣地,教中弟子均为女性,世代信奉女娲,多擅长蛊术及巫神术,戒律森严,深受苗疆百姓尊敬。巫月教中术法只传族人,与中原各门派并无来往。 至于苗疆的另一大族黑苗族,曾经聚居在南诏国一带,信奉拜月教。南诏国灭国后,黑苗族人散落苗疆各地,居所不定。据说曾有一支黑苗族人居住在一条建造于一棵大树上的村落里,然其真实性已不可考。白苗族与黑苗族多数时候处于对立状态,两族间的和平并不多见。 云来石降落在巫月神殿附近的丛林里。众人走下云来石,向最近的村落走去。 白苗族人多好客热情,见到他们这些中原人来访,也不排斥,反而很热烈地欢迎。 “听说这巫月神殿里供奉着女娲神殿,神殿里有真正的女娲圣像呢!”夏侯怿又开始滔滔不绝。 “夏侯公子虽然足不出户,倒是博览群书,见多识广呢。”络缃称赞他。 “哪里不过是随便看了些不正经的杂书”夏侯怿觉得脸上热了起来。 “既然供奉着女娲圣像,想必亦知晓女娲后人的行踪。”宇文翀的声音里听不出温度,“去打听一下吧。” 众人都没有意见,唯独龙洹的神色闪过一丝异样,继而才缓缓点头。 一路上,羽步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除了苗疆特色带给她的新奇感外,她心中还多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脚步停在了一户普通人家前,一位母亲正带着自己的女儿坐在门前制作首饰。母女二人有说有笑。温馨不已的一幕,突然让羽步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 “我见过?”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到过苗疆,也没有遇到过苗人 这种感觉说不上亲切,却很温暖 “小羽?”煜燊回过头,发觉她正望着别处出神,“在看什么?” “没什么。”羽步摇了摇头,“让你们等我,抱歉。” “你不舒服?”煜燊有些担忧,“这段时间一直连日奔波,不如你先到客栈里歇息一下吧,打听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不,没关系的。”羽步使劲地摇摇头,“我可以去。” “小羽,不要勉强。累了就去歇息,这些事情我们做也是一样的。”柳兮月劝道。 “我看起来有那么虚弱吗?”羽步哭笑不得,“我就是看到那边的风景挺特别的,忍不住看呆了,倒被你们认为是病了。” 龙洹听得此言,转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神色突然一变。 “哎?”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使羽步感到头重脚轻,急忙扶住了额头。 “小羽?”柳兮月眼疾手快,连忙伸出手扶住她,“你怎么了?” “果然是不舒服?”煜燊也急了,“你脸色差了好多!” “这南方不比北面,大概是水土不服。”夏侯怿分析,“先回去休息吧。” “那我和兮月带她回客栈。”络缃说。 望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龙洹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了。 “我们走吧。” 四人沿着台阶走上了神殿前的祭坛。 “几位这是”一名巫月教的女弟子拦住了他们。 “姑娘,我们从中原来,有事相求于你们的教主,烦请通报一声。”夏侯怿彬彬行礼。 女弟子只得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人从殿内走出,正是巫月神殿的掌管者——南烛夫人。 “听说几位想见我?”虽然已年近五十,南烛夫人却依旧显得年轻动人,一双充满温情的眼睛,十分平易近人。 “夫人,我等冒昧打扰。此处不便多言,不知”龙洹收了收音量。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南烛夫人倒不怎么在意,径自带他们进了一间无人的屋子。 “这里是我的私人会客房,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南烛夫人掩上门。 四人道明来意。南烛夫人听后怔然片刻,继而长叹一声。 “几位,实在抱歉,我并不知情。”南烛夫人摇摇头,欲言又止。 “夫人,此事”宇文翀注意到了她的犹疑,“虽然我们不便细说,但事关重大,恳请夫人” “我知道。”南烛夫人打断了他,“你们既然知晓女娲后人的传说,想必亦明白,女娲族世代守护苍生,为她的子民牺牲自己” 说到这里,南烛夫人突然显得有些落寞。 “我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讲起女娲族牺牲自己拯救子民的传说,总觉得她们很伟大,离我很遥远后来,当我见到真正的女娲后人时,才知道,她们其实也同我们一般,有七情六欲,有自己渴求的东西” 这么多年,她的眼神一直很亮,却带着悲伤 “天晴的夜晚,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祭坛上,看着那些萤火虫从她手心飞过,又看看闪烁的星空,就那样看着,一直看,一直看,看到泪眼朦胧” “师父,你怎么哭了??”带着稚气的声音悄悄地站在一旁问。 “啊没什么”女子轻轻拭去眼角的余光,“只是有些困” “师父骗人”稚嫩的声音有些赌气,“师父明明在哭,我都见过好多次了。只要天上有星星,师父就会一个人坐在这里,自己偷偷地哭!” “” “师父,你怎么老是一个人哭啊?” “” “师父??” “南烛,以后你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大声告诉他” “啊??” “不要学师父这样,等到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才后悔” “师父” 那句话我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了 “夫人” “抱歉,我走神了。”南烛夫人摇摇头,忍住了眼角的余热,“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不过你们既然是为寻她而来,想必也是天意” “那个晴朗的夜晚她依旧坐在那里,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南烛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尽管只是一个背影。 那天夜里,对月垂泪的女子扑向了那个一直为她留着的怀抱。 那个只属于她的怀抱。 那之后,南烛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煜燊有些丧气,“还以为女娲后人应该挺容易找的。” “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龙洹的声音放得很轻,“南烛夫人只是告诉大家,她被女娲娘娘召去上界了。” “既然这样,还是先找五灵珠吧。”夏侯怿建议,“不过,没了头绪,也不知道从何找起” “煜燊,宇文大哥!” 远远传来络缃的声音,显得分外焦急。 “络缃?”见她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煜燊也吃了一惊,“出事了吗?” “小羽突然浑身发热,兮月正叫了大夫来瞧呢!” “什么!?” 四人连忙赶到客栈,只见大夫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于是都连忙迎了上去。 “大夫,小羽她怎么样了?”煜燊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袖子。 “这位公子,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连连摇头。 “什么意思,你不是大夫吗!”夏侯怿也急了。 “那位姑娘的病症,老夫不曾见过,所以”大夫没了底气。 “庸医!”煜燊狠狠一甩手,转身冲进房间。 “怎么回事?”龙洹尽力维持着镇定的神情,手却在微微颤抖。 “我们也不知道。小羽一会儿浑身发烫,一会儿又遍体冰凉,气息十分紊乱。”柳兮月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体内像是有两股完全相克的气息在不停地冲撞。我想,也许是受了什么邪气侵袭所导致。”络缃微微垂首,神情有些异样。 “让我看看。”龙洹伸出手,探了探羽步的脉搏。 难道是刚才糟糕 “你们先出去,我替小羽运功,赶走她体内的邪气。”龙洹直起身,语气有些冰冷。 “龙洹!”煜燊突然抓住龙洹的衣袖,差点失态,“你小羽会没事吧?” 见他这般举动,龙洹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继而又平静下来。“你放心,我会救她的。” “龙公子,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柳兮月不放心。 “你们在这里,只会妨碍我。”龙洹用命令般的语气说。 “兮月,我们先出去吧。”络缃拉了她一把,“小羽的情况不好,我们别耽搁了。” 柳兮月此刻却不是担心这个。 这个龙洹到底 房间里只剩下龙洹和羽步二人。羽步躺在床上,浑身冰凉,竟如死人一般昏迷不醒。龙洹站在一旁,微微垂首,望着自己的手,长叹一声。 “是我大意了” 原本打算对她稍施魔气,可令她昏迷片刻,阻止她登上神殿祭坛,知晓女娲后人之事却忘了她体内本就有一股魔气,现在又受到外来魔气侵体,加上前一段时间中过毒,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体内魔气突然变强,侵袭她原本的气息,导致两股力量相冲,陷入昏迷 苦笑,无奈地摇摇头。 “你我竟是同病相怜,却不知上天为何要如此对待我龙氏一族?” 伸出手,赤色的光芒从掌心散出,笼罩了床上的人。 夜色浓重,轻轻为床上的少女盖好被子,坐在床沿静静地陪伴。 虽然小羽睡得还算安稳,可是 柳兮月越想越不对。她愈加怀疑,那个叫龙洹的少年,与羽步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 “最初在泉脉相遇,他主动提出要与我们同路小羽刚才应该是魔气攻心,但我也不敢确定,他却能在第一时间看出来,并且出手平息她体内紊乱的气息小羽曾说过,他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究竟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烛光昏暗,床上的少年扶着额头,双手青筋显现,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龙洹咬紧牙关,努力撑住头上剧烈的疼痛。 这痛楚已经不知折磨了他多少年。 每一次动用那股力量,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 可偏偏不得不 因为羽步的缘故,大家决定先在苗疆暂住几日。尽管身体还很虚弱,羽步倒不至于整天都要躺在床上。天气一直很好,她时不时都会到外面走走。 这天无事,羽步忽然想起之前在羽步琴中发现的那份乐谱,便拿出来看。 “这是什么文字?”小心翼翼地打开,却发现乐谱由奇怪的文字写成,自己从未见过。 “难道是什么民族的文字?”羽步想到了博学多才的夏侯怿,便去请教他。 “这个不是波斯文字,也不是苗疆的,大食好像也不是,难道是大月氏?好像都不对”夏侯怿也陷入了困境,“小羽,你这是哪里来的?” “在羽步琴里面发现的。”羽步告诉他,“应该是份琴谱。” “你们在看什么?”恰好经过的煜燊见两人正埋头拿着什么在研究,顿时来了兴趣,“让我也看看?” “煜燊,你见过这种文字吗?”夏侯怿问。 “这种文字哎?”煜燊一个激灵,正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没出声。 这种文字竟然跟我们罗刹的文字那么相似!难道是其余七部的文字? “煜燊,你知道这种文字?”羽步见他神色异常。 “没没有没有,连夏侯都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嘛。”煜燊打了个哈哈,“其实你们可以去问问宇文,说不定他知道。” 毕竟闲来无事,大家于是聚集在一起,研究起这份乐谱。 “这些文字” 龙洹只轻轻瞥了一眼,顿时便心中大震。 是古兽文 古兽文乃是上古时期,神农大神所造兽族所使用的文字。据传这种文字亦是神农所造。后来三族大战,兽族被迫进入九幽大地,与盘古大陆从此隔绝,日后兽族成魔,并分化出大大小小的部众,各占据九幽大地一角,其语言习俗等亦各有演化,是以如今早已无人使用古兽文。 “这个文字”宇文翀拿起乐谱看了又看,“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已经想不起来了。” “会不会跟羽步琴的来历有关?”柳兮月猜测,“说不定是斫琴者留下的。” “不过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道他到底留下了什么信息”络缃感觉无从下手。 晚上,羽步翻来覆去睡不着,又拿出乐谱,借着烛光细看。 然而越是看,羽步心中的奇异感便愈发强烈。 怎么好像越看越觉得眼熟,难道我也是在哪里见过吗? 不过既然是乐谱,想必也就那几个音吧?应该不难推测 越想越兴奋,羽步睡意全无,索性拿起笔在烛火下写写画画。直到天亮的时候,柳兮月来看她,才发现她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小羽?你怎么趴在这里睡觉!”柳兮月连忙喊醒她,“春季的清晨凉得很,你还病着,怎么还熬夜?” “嗯?”羽步微微睁开眼,“乐谱” “放心,在这儿呢。”柳兮月替她收好,“快去歇息吧。” 羽步乖乖地回到床上躺下了。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才醒过来。这天晚上,她独自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乘着凉凉的微风,轻抚那一架历经沧桑岁月的五弦琴。 “小羽?”煜燊碰巧从外面走进来,“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羽步摇摇头,轻轻莞尔。 “这是羽步琴。”煜燊注意到她手上的琴,“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见你弹过琴呢。” “我不过粗通琴艺,倒让你们见笑。”羽步有些不好意思。 “不会不会,我不会笑话你的。”煜燊连忙摆手,“我也不是很懂乐律那些,要说我才是不懂欣赏的那个人,再好的曲子,也会被我糟蹋的。” “听者无须懂,有心便足矣。”羽步说着,随手拨动琴弦,悠扬的琴声顿时传遍整个院子。 煜燊坐在草地上,怔怔地听呆了,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地,时而让他想起幼时与朋友一起玩耍的快乐,偶尔又令他记起曾遇见的美好,有时又觉得自己伫立于漫天飞絮的桃树下,迎着微风,芬芳扑面。 “相见欢” 立于某处枝头的龙洹情不自禁地念着这个名字,似有失落。 那份乐谱果然是这首《相见欢》 相见欢 大概除了自己,这世上再没有谁知道了 没有谁会知道那个故事 一曲终,煜燊还没回过神来,依然木讷着,好像没了魂。 “我弹得不好。”羽步微微垂首,“你别介意。” “怎么会呢?”煜燊摇摇头,“这曲子很好听,就是” “就是什么?” “好像藏着悲伤”煜燊的神色有些黯然,“你不开心吗?” “我” 微风吹乱最后一个音符,听不清。 “要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的。”煜燊一脸认真,“虽然我不怎么会安慰人不过,不过你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哪怕只是哭一场,也比闷着好,我不会笑话你的。” 悲伤 这首曲子,明明叫《相见欢》呢 “小羽” “我没事。”羽步摇摇头,“谢谢你。” 谢谢你说的那番话。 这个心结,或许很难解开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十二 在苗疆逗留了几日,羽步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众人方才打算再度出发。然而如今已没了任何线索,一时间没了主意。五灵珠已得其三,剩下的火灵珠与雷灵珠却毫无头绪;女娲后人多年前已离开苗疆,行踪不明,找人就像大海捞针;南宫国师并非死于王宫大火,因此其所持有的五灵轮自然下落不明;龙潭中充满龙骨的地方并未发现龙骨玉,想必其它地方连龙骨都难寻踪影。 “要不去找那个血凝岩?”络缃提议,“反正别的东西也没什么线索。” “血凝岩多位于极热酷烈之地。”柳兮月沉思,“说到极热酷烈之地” “会是沙漠么?”羽步问,“或者是火山之类的地方?” “先祖手记中有载,说他曾到过一个极热酷烈的地方,叫蚩尤冢。”夏侯怿正说到兴头上,却话锋一转,“不过,据说蚩尤冢已经坍塌了,是被先祖的挚友弄垮的” “这说出来不是废话么。”煜燊忍不住捂脸,“要真想找什么血凝岩,还不如去” “去哪里?”柳兮月见他突然刹车,便忍不住追问。 “去去火山口啊。”煜燊连忙把即将脱口的话咽回肚子,“火山附近一向热得很,说不定就有这血凝岩。” “你们觉得呢?”络缃问大家。 “上哪里找火山?”宇文翀反问。 一时间大家语塞。须知人间风光秀丽,找一处火山还真不容易。加上火山附近多渺无人烟,是以没有多少人知道它们的存在。 “听说这神州大地上,有一处地方叫‘炎帝神农洞’,洞中炙热无比,普通人均难以靠近。想必那里会有所发现。”最终,还是龙洹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炎帝神农洞?”宇文翀脸色微微变了,“在什么地方?” “就在江陵附近,用云来石片刻便可抵达。”龙洹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却没有应声。 “那就去看看吧。”羽步说,“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呢,是神农留下的?” “不错。”龙洹点点头,“据说上古时期,神农大神在洞中居住过。” 说话间,云来石已来到目的地。走入洞中,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这里”煜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简直跟当年那场旱灾一个样啊。” “什么旱灾?”络缃很奇怪。 “是我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了,那会你还没出生呢。”煜燊回忆道,“宇文也有印象吧?” 宇文翀点点头:“听家父说,是因为神州发生地动,导致六界水脉紊乱,九幽大地因此日渐干涸,为此还引得八部众之间为争夺水源而互相争战,连年不休。” “那后来呢?”络缃追问。 “后来,听说是夜叉国的国君解决了这件事,我不太清楚。”宇文翀皱了皱眉头,“龙兄弟是夜叉族,应该比较清楚吧?” “夜叉国君孤身一人深入人界,寻得水灵珠,解救夜叉干旱” “诶?”煜燊望向龙洹,神情稍显讶异。 “不过是个被人称颂的故事。”龙洹神色平静,“大概在夜叉无人不晓吧。” “那位国君真是了不起。”络缃的语气中充满敬佩,“他一定很受族人爱戴吧?” “他已经不在了。” “是吗,抱歉”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你们在说什么九幽夜叉啊?”夏侯怿突然冒了过来,差点将这四人吓了一跳。 “没,没有,没什么!”煜燊连忙摆手,“我们没说什么。” “我们不能听吗?”羽步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 “哈,哈哈,不过是我们家乡那边,有个叫九幽洞的地方,里面有一种神奇的石头,叫夜叉石,会发出紫色的光,特别漂亮。”络缃急中生智,胡诌了一堆典故,“村里人都将那石头当神仙般供奉呢。” “有这种东西?”夏侯怿一听便两眼发光,“络缃,什么时候也带我们去瞧瞧!” “是啊络缃,我也很想去你们的家乡看看。”羽步在一旁附和。 “那个洞在很久之前的一场地动中坍塌了,所以,什么夜叉石也找不到了,连我也没见过呢。”络缃不得不找个理由将自己的典故圆过去。 “好可惜啊。”夏侯怿连声叹息,“我还想能亲眼见见会发紫光的石头呢。” “得了吧大少爷,你见的东西还少吗?”柳兮月打趣他,“多少人一辈子都不知道泉脉长啥样呢。” “柳姑娘所言极是。”宇文翀含笑颔首,“夏侯公子可要知足。” “什么呀”夏侯怿无言以对,不停地抓着脑袋,小声嘟囔,“我曾爷爷看的东西那才叫多呢” 一行人边走边不停地查看。洞穴很大,岩壁上有不少奇珍异石,却没有他们想要的血凝岩。洞中还有不少妖兽活动,大家少不得要拿起武器进行战斗。 “难道说三皇之一的神农就是住在这么热的地方?”夏侯怿有些难以置信,“怕是连鬼都不会住在这里。” “或许这里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络缃摇摇头,“毕竟,神农大神所处的年代是远古,那个时候,这个山洞应该还算气候适宜。” 经过一处水帘,面前出现了一个寒气逼人的高大山洞,山洞中央有一株高大的绿树,散发出阵阵冰凉。 “这种地方居然有树?”柳兮月讶异不已,“好强的寒气,跟外面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这株梭罗树”龙洹缓步上前,走到树下,伸出手,轻抚沧桑的树皮。那一刻,他感到一股忧伤,从树上散发出来。 “这树应该活了很久了。”宇文翀走到他身边,“看样子,像是神农大神留下的。” “神农吗”龙洹轻声一笑,“那确实是很久了。而且从情形来看,神农大神也很久没来过这里了。” “神农大神失踪已久”话到一半,宇文翀忽然止住了。 “或是早已身死,也未可知。”龙洹接话道。 “不会的!”一向冷静平和的宇文翀突然失态,“神农大神不可能”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两人都不再言语。洞内寻了一周,没什么发现,大家也似乎失了信心,加上这山洞冷得人不舒服,不到半个时辰便打起了退堂鼓。 宇文翀在梭罗树前站了很久。他双眼轻合,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宇文,走了啊。”煜燊在洞口处叫他。 “就来。”宇文翀张开双眸,伸出手,从梭罗树上取下一根枝条。 云来石上,龙洹靠着一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望着天边的蓝色,默然无话。 这几日的行程都没有收获,大家一时间都失了主意,连心情也差了。云来石漫无目的地飞着,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海。最终,柳兮月提出去拜访她的师父。 “兮月姐的师父?”羽步有些讶异,“兮月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呢。” “师父是位出世高人,不喜凡尘俗务,连我也不敢随意去打扰他的。”柳兮月解释,“不过,既然现在没什么线索,或许可以请师父帮忙卜卦,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如此,可是劳烦尊师了。”夏侯怿觉得不妥。 “毕竟是关系六界安危的大事,我想师父不会袖手旁观的。”柳兮月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先去试试吧。” 云来石随即改变了方向,飞往一处杳无人烟的深山中。俯身往下看,只见一派钟灵毓秀的重峦叠嶂,当真美不胜收。浮云山一带人迹罕至,几乎与世隔绝。若不是有人带路,他们是绝不会光临这片世外桃源的。 阳春三月,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山头上漫天飞舞的花絮一片又一片,吹散了过往,吹乱了思绪。 “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仰望远方苍穹,不知不觉竟想起这一句前人的诗词。 山间的气温不比山下,丝丝凉风夹着春季特有的湿润,竟湿了身上的衣衫。 “桃花盛开,原来是这番风景” 年幼时,在书中见到关于桃花的描写。少不更事的龙洹便拿着书去问二叔。 “二叔,人间的桃花,是什么样子的?” 被称作二叔的男子听罢却没有回答,只是长叹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 “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 “二叔,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后会明白的。” “龙公子?” “抱歉”龙洹回过神,向羽步报以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在担心五灵珠不好找?”羽步停下了脚步,微微抬首,头一次如此认真地看着他。 “”龙洹听得出她话里有话,“不必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是吗”羽步又低下了头,神色闪过一丝失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兮月姐你的怀疑 龙洹没有再说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渐渐起了变化。有些难过,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内疚。 对不起,小羽 路的尽头,柳兮月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间坐落在桃花林中的屋子,庭前桃花纷飞,院子里种着不少萱草,显得郁郁葱葱。 “你们先在这里稍候,我去敲门。”柳兮月将众人拦在院门外。 走入院子,迎面扑来的便是花草的芳香。柳兮月行至门前,理了理妆容,犹豫片刻,方才抬手敲门。 “师父,我回来了。”柳兮月轻声开口。 “嗯。” 屋里的人应了一声,随即门便开了。 “师父我带了几位朋友前来,不知”柳兮月显得有些不安。 “无妨。请他们一并入内坐坐。” 得到师父的同意后,柳兮月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挥手让众人过来。 屋里陈设简单,环境整洁,正中央一张方形几案,周围放了几张坐垫,旁边还有一张较小的几案,不远处摆着火炉,还有一个放着不少书的书架。墙上的装饰也是分外单调,只有两幅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山水画。 听闻柳兮月的师父是位出世高人,大家心中多半的遐想是白头仙翁,却不知竟是个眉目俊朗的男子,连胡子都没有。 “家师徐长卿。”柳兮月为大家介绍。 “见过徐前辈。” 徐长卿摆摆手,免去不必要的虚礼。几案上早已摆好了热茶,还有不少点心,众人在周围落座。火炉里燃烧着柴火,照得屋子暖烘烘。 柳兮月为师父一一介绍过大家,又说明来意。徐长卿听罢默然片刻,神情略微起了变化。 五灵珠女娲族 “师父”柳兮月试探着开口。 “这也不难。”徐长卿放下手上的茶杯,“只不过” “不过什么?”煜燊不明白。 “你们已经决定好了?”徐长卿神色平静,“要去寻找五灵珠,寻找修复泉眼封印的方法么?” “前辈的意思是”络缃隐隐感觉到什么。 “世间之大,即便没有你们,也一定会有人来做这件事。”徐长卿站起身,“既然选择这条路,就要承受一切后果。” 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大家心绪各异,思索着前辈的话。 承受后果 “或许会有牺牲,或许会有失去,或许没有回报你们想好了吗?”徐长卿又问。 “既然我们都蹚了这趟浑水了,当然不能半途而废。”煜燊站了起来,“我一定会找到修复封印的方法,让世间恢复原来的样子。” “当真不悔?”徐长卿意味深长地笑笑。 “我答应过的事情,绝不会后悔!”煜燊目光坚定,丝毫不曾退缩。 面前的少年神色清朗,没有一点动摇,让徐长卿一时间有些恍惚。 谁不曾年少气盛,意气风发 双眼轻合,转身,淡淡说了句:“好。” 走进内室半个时辰,徐长卿方才出来。坐在几案前喝了一口茶,才将卜卦得到的结果缓缓道来: “火灵珠与雷灵珠均不在人界。至于女娲后人的卦象” “敢问前辈,卦象如何?”煜燊有些心急。 “是死卦。”徐长卿十分平静。 “死卦?”煜燊不明所以,“是说她已经死了?” “应该不是吧?”络缃不同意,“是指卦象没有显示任何结果。” “没有任何结果?”柳兮月也起了疑惑,“竟然会” “不过,既然火灵珠与雷灵珠不在人界,会在什么地方?”羽步问。 “妖界c鬼界c魔界c神界,皆有可能。只知道不在人界,其实更加难找。”龙洹摇摇头。 “不说找,光是如何到往其余各界,便是个大问题。”宇文翀抱起双臂。 “还真不是轻松的活。”煜燊伸了伸懒腰,显得有些沮丧。 “刚才还信誓旦旦呢,现在就反悔了?”羽步笑了。 “谁说我反悔了?”煜燊立刻又拿出一副正经脸,“我会尽最快的速度找齐五灵珠的。” “兮月难得回来一趟,就留下住一晚吧,几位的房间我也准备好了。”徐长卿出乎意料地热情。 “这前辈,我们如此打扰,多有不妥。”夏侯怿不同意。 “师父都这么说了,你们就住下吧。”柳兮月却不同意,“这地方幽静得很,我们忙了这么久,好好睡一晚,明日也好打起精神去赶路。” 众人答应了。晚饭过后,整个山头就只剩这屋子里的一点灯火,茫茫夜色笼罩着这片天地,显得分外安宁。庭院外,桃树下,融入黑夜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桃花一片又一片,落在眉间,落在肩头。手中紧握的紫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辉。 “小时候,二叔跟我说,人间的景色美不胜收,如火的枫叶,似雪的飞絮,常青的松柏,伴月的莲花” “我总是在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亲眼见到这样的景色,该多好” “你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是见到了” 沉闷地,发出一声苦笑。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龙洹,你别伤心了。”煜燊拍着他的肩膀,“要么说出来,要么大哭一场,总比这样压在心里好受。” “我没有爹娘,连什么二叔之类的亲人也没有。小时候,是络缃的家人收养我。我也不记得我爹长什么样了,不过我身边有很多朋友,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龙洹,你也可以将我当是你的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苦闷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 “我没什么。”龙洹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轻叹。 “说起来,你跟小羽还真有点像呢。”煜燊躺在草地上,“明明不开心,却宁愿自己藏着,也不肯让人知道。” “小羽怎么了?”龙洹微微一怔。 “我也不知道。”煜燊盯着夜空出神,“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的样子,不过我看她的眼睛却一点都没有开心,就连弹的曲子也夹着悲伤。” “曲子?” “哦,小羽说,是在她的琴里找到的那份乐谱,她用了一个晚上弄懂的。”煜燊解释道,“不过说起来,那份乐谱上的文字,我总感觉跟罗刹的文字有点像,真奇怪” 龙洹没有说话,手微微动了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煜燊。” “嗯?” “你觉得小羽怎么样?”龙洹抬起头,目光有些空洞。 “她挺好的啊。”煜燊没听出龙洹话里有话,“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在一起的时候?”煜燊思索了片刻,“见到她开心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很开心,见到她难过的样子,我也会觉得很难过。有时见不到她,我会想起她,会觉得有些失落。跟她在一起就像跟络缃在一起那样舒服,可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小羽的眼睛总是很干净很清澈,或许是因为人类比魔族清爽吧。” 人魔 喜欢吗 喜欢 “情之所钟,生死可弃” 夜风吹起飘落的飞絮,树下的少年伸出手,将花瓣轻轻托在手中。 “或许,只是奢望罢了” 漆黑的夜晚,连星光都黯淡不已。静谧的屋内,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鬼魅般的身影正渐渐靠近床边。 那股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啊!” 屋外,听到尖叫声的两人立刻跑入屋子。刚进门,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逼退了几步,眼前恍惚飞过一抹黑色,顿时又消失无踪。 刚才那股气! 煜燊和龙洹对视一眼,猛地醒悟过来。“我去追!”煜燊二话不说冲入了茫茫夜色中。龙洹则立刻点亮了屋中的蜡烛,飞奔着来到了发出尖叫声的房间:“小羽!” “呃”羽步倒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身边的络缃连忙将她扶起:“小羽?你受伤了吗?” 龙洹放下手中的烛台,赶到两人面前,仔细地查看了羽步的情况。“不是伤,是魔气”他故意压低声音。络缃会意,连忙将羽步抱到床上,又去将门窗掩上。 龙洹没有丝毫耽误,急忙施法为她镇住体内的魔气,却不知这一回,羽步体内的魔气比上次强了许多,龙洹施法片刻,竟是毫无作用。 “怎么可能”龙洹正惊异于她的异常,猛烈的疼痛却突然袭来。他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地上。 “龙洹?!”络缃急忙过去扶住他。只见龙洹拼命咬紧牙关,头上冷汗直掉,手上的拳头青筋暴起,显然是相当痛苦。 “我没事!”龙洹扶着床沿勉强站起来,“没办法了去请徐前辈吧。刚才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说罢,转身奔至窗前,翻身跃了出去。 这边的人刚走,那边柳兮月便破门而入:“小羽怎么了?” “兮月,你快去请徐前辈,小羽突然发病了!”络缃十分焦急。 这边,夏侯怿和宇文翀听到声响,也披着睡衣赶了过来。柳兮月将师父领进了房间。为羽步把脉之后,徐长卿施法将她身上的魔气勉强压住。 “羽姑娘的病,应该是魔气侵体。我也只能暂时缓住魔气的蔓延。要想根治,还需另寻它方。”徐长卿道。 “前辈,请问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好小羽的病?”夏侯怿有些着急。 徐长卿叹了一声,摇摇头。 “师父?”柳兮月神色一变。 “我并非医者。医术方面,也不过是略涉皮毛。想要治好羽姑娘的病,还得麻烦几位另寻高明了。”徐长卿表示无能为力。 “另寻高明?”络缃握了握拳头,眉头微微皱起。 “可是,连前辈您都没有办法,那些江湖大夫又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夏侯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我知道有个人,应该能治好小羽。” 身后忽然传来龙洹的声音。只见他披着睡衣,额头细汗隐现,神色有些憔悴。 “天亮了,我们就出发。” “煜燊,你昨晚上哪里去了?” “昨晚怎么啦?我睡得太死了,都没听见啊。”煜燊一边打哈欠,一边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你怎么搞的,关键时刻竟然睡得这么死,可一点都不像你。”络缃很不满地盯着他,“平时那么警觉,还以为你会发现什么呢。” “嗯?发生什么事啦?”煜燊揉揉眼睛,勉强打起精神。 “小羽昨晚突然发病我总觉得是有人在加害她。”络缃压低了声音,“她突然叫了一声,我醒过来,看到一个黑影从门缝中闪过” “哦?”煜燊来了兴趣,“那小羽怎么说?” “小羽从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昏昏沉沉的,偶尔清醒点,也显得有气无力,我还不清楚她怎么样了,毕竟是魔气侵体” “魔气啊那不是跟我们一样了?小羽是魔族?”煜燊作沉思状。 “还不能确定,不过昨晚上那个黑影相当可疑,我本来还想问你有没有发现,结果你睡得跟猪一样死”络缃哼了一声。 “哎哎,不过是一时大意嘛” 云来石上,两人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羽步依旧闭着眼,柳兮月将她抱在怀中。煜燊走过去探望了一眼,担忧的目光又深了几分,尔后又独自走到一边沉思。 昨晚的气息绝对是魔气无疑。可为什么追出去之后会越来越淡?明明我的速度越来越快,应该就能抓住他了 不过我跟龙洹说起这件事,他却叫我不用管,态度更加奇怪,莫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另一边,龙洹却在思索着另一件事。 魔气一下子变得这么强,不是自身原因有人故意向她施加魔气,致使她体内的封印松动,气息紊乱那个封印 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握住,咬牙。 是 忽然狂风,衣衫凌乱,柳兮月却顾不上理一理。她满脑子都是昨晚发生的事情。 太奇怪了小羽体内的魔气怎么会突然变强?自相识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近日竟然两次出现,难道有人在暗中对她不利?可是会是谁?最有可能的人 环顾一周,忽然一个激灵。 是他? “到了。”龙洹一句话,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云来石缓缓降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群山环绕的险峻蜀道。误以为要爬山的煜燊一看就觉得头疼。却见龙洹将大家聚集到自己身边,然后闭目施法,脚下顿时出现紫色的巨大法阵。眨眼间,面前突然扑来一股从未有过的清爽之气,睁开眼,只见宏伟壮阔的山门赫然在目,上面悬空写着两个大字:蜀山。 “这里是传说中的蜀山派?!”夏侯怿大吃一惊,“据说自从蜀山派结阵封山后,世人就再也寻不到它的踪影龙公子,你怎么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蜀山有一位医术相当了得的草谷道长。”龙洹没有接他的话,“如果是那位道长,应该能治好小羽。我们上去吧。” 走过漫长的台阶,传说中的蜀山派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尽管封山多年,门徒不多,其恢弘的气势还是震慑到了来者。主山体位于正下方,与大地紧密相连,上方悬空的平台上建着不少脱俗的殿堂,四周呈八卦阵式依次环绕着剑台c剑阁c丹房c御风台等。在这之后的远方,依稀可见悬空而立的蜀山七宫。 蜀山派的草谷道长,曾以高超的医术名闻天下。但自从蜀山封山以后,世人便鲜有人知道她。草谷道长身为蜀山七宫之一,镇守玉衡宫。宫里宫外满是药草的香味,闻之会令人舒心安宁。 “几位从何而来,为何到访蜀山?”刚到山门,龙洹一行人便被守门的蜀山弟子拦了下来。 龙洹等人说明来意。守门的弟子也不怠慢,连忙前往玉衡宫请示。 “几位,草谷师公让你们过去。”守门的弟子给他们放了行,并为他们引路。 玉衡宫外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药草,令人眼花缭乱。 “有人求医?师姐,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知晓你的高超医术。” “或是故人,亦未可知。” “草谷师公,就是他们了。”门外的弟子领着龙洹一行人进来。 !?!?! “拜见草谷道长,凌音道长。”在蜀山弟子的引见下,众人一一向两位道长行礼。 “” “凌音,你先回去吧。”草谷对身边的凌音说。 “” 觉察到异样的目光,龙洹也转过头来,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 别过头,凌音离开了玉衡宫。 “是哪一位需要求医?”草谷目送凌音离开后,才又转过头来询问众人。只是一时间,众人均被草谷的鹤发童颜所惊倒。明明是位医术高超的道长,却留着一头白发,相貌维持在八岁孩童的模样,连对人说话都要仰起脖子。 惊异之余,还是龙洹最先回过神来,对草谷说明来意,请她为羽步治病。草谷听罢微微颔首,吩咐弟子将羽步送入内间。片刻之后,草谷才从内间走出来,众人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暂时不能确定,还需要多日的诊治方能确定治疗的药方。”草谷摇摇头,“如果不介意,几位就在蜀山派中暂留几日,我会吩咐弟子为你们准备客房。” “如此,我等在此替小羽谢过。”龙洹行礼拜谢。 “这位龙公子。”临走之时,草谷突然喊住他,“恕我冒昧,不知龙公子的父母是何人?” 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唐突的话,不仅龙洹,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奇怪不已。这位草谷道长居然对龙洹的身世有兴趣?龙洹的家境,别说外人,就连这群相处多日的伙伴,也丝毫不知情。 “在下并无父母,是个孤儿。”龙洹略微一怔,继而回答道。 “诶?龙公子你是孤儿?”柳兮月十分意外,“完全看不出来呢。” “是啊,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都相当有修养。”夏侯怿点头赞许道,“完全就是贵公子嘛。” 听得他的回答,草谷没有继续追问。几人离开了玉衡宫,又在蜀山派各处随意走了走,眼看日渐黄昏,便都回房歇息去了。夜色深了起来,各处的灯火逐渐熄灭,玉衡宫里的烛火却依旧明亮。 “师父,凌音师叔来了。” 烛光前,凌音和草谷相视而坐,桌上摆着两杯热茶。 “师姐,那个孩子”凌音欲言又止。 “他说自己并无父母,是个孤儿。”草谷淡淡回答。 “孤儿?”凌音微微一怔,继而又冷哼一声,“那双眼睛我不会认错的。” “我又何尝不是。”草谷放下茶杯,轻叹了一声,“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她的模样。” “不仅音容声色,就连言谈举止,都几乎”话到一半,草谷忽然止住不说了,她又喝了口茶,叹了一声。 “不说这个了。师姐,那位小姑娘”凌音又问。 “说来也奇,她这病症倒与我多年前遇到的一个病人的病症相似。”草谷回忆了一下,“那位病人初次来求治时,我因为没有及时发现她的真正病因,差点害了她。所以这次,我不敢贸然用药,只等多留意几天,才能对症下药。” “师姐此言有理。”凌音颔首同意。 “不过那位小姑娘”草谷却罕见地皱起眉头,“虽不曾见过,眉目却有几分似曾相识,难道是我眼花?” “那孩子叫羽步?”凌音问。 草谷点点头:“你认识她?” “并不认识。”凌音摇摇头,“只是她的眉眼,倒与那个叫龙洹的少年有几分近似。”因为刻意多看了几眼,她对龙洹的模样很有印象。 “是了,小姑娘的眉目,确实与那个叫龙洹的孩子有些相像。”草谷不由自主地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可我总觉得以前就见过,好像是谁的眉眼,也是这个样子。” 玉衡宫中的谈话并没有人听见。此刻,远在御风台上的龙洹,却独自遥望头顶的夜空。 这星空以前总会在梦里见到 没有月色的夜晚,点点繁星交相辉映,饶是不懂欣赏的人,也会为之倾倒。 “草谷道长医术惊人,小羽的情况她应该能察觉出来,就怕她” 想到这里,龙洹心中不禁担忧起来。 “这件事,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正打算走下御风台,却被一个漆黑的身影拦住了去路:“你在这里干什么?” “凌音道长?”龙洹微微吃了一惊,继而镇定下来,“在下见此地夜色正好,不觉多留了一阵。若有打扰,还望道长多多包涵。” “你究竟是谁?”凌音的语气有所缓和,脸色却依旧冰冷。 “在下龙洹。”龙洹朝她微微行礼。 “” “道长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龙洹抬起脚,准备信步走下台阶。 “慢着。”凌音忽然叫住他,“你跟凌波是什么关系?” 龙洹微微一愣,继而缓缓转身:“在下并不认识此人。” “不认识?”凌音冷哼一声,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他看,“那你刚才吹的曲子是什么?” 龙洹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这首曲子,在下亦只是偶然听得,并不知其出处来历。” “” “道长若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这一次,凌音没有开口,只是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姐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十三 “听草谷道长说,小羽的情况时好时坏,看来这次”夏侯怿叹了一声,神情担忧。 “你别瞎猜,小羽不会有事的。”络缃急忙打断他,“你不是老想着来蜀山看看吗?现在来了,咋不趁这几日空闲去看个遍?” “我倒想去他们的藏经阁里看看书。”夏侯怿越说越郁闷,“听说那里的藏书成千上万,可惜只有本派弟子才能看。” “你脑子里就只有书啊”络缃扶额,“怪不得小羽说你是跟她抢书才认识的,我还半信半疑呢。” “这算什么,我曾爷爷那才”话到一半,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这位小兄弟想看书?” 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身与修仙道士完全是两个风格的装束,倒像是个常年行走江湖的不羁少年。 “这位大哥?”见对方一副比自己大好几岁的样子,打扮没有丝毫贵气,又不像武林中人,竟与山里头的山贼如出一辙。夏侯怿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这么个称呼。 “哈哈,竟然没叫我叔叔,下次见到洛师弟定要向他炫耀一番!”男子似乎很高兴,脸上的笑容十分阳光,“怎么,小兄弟想看什么书?我帮你借,师叔的书阁里那可叫一个壮观,保证你能看个饱。” “真的?”夏侯怿一听便两眼发光,“可是那么多书,我一时间也想不到看哪本好对了这位大哥,书阁里都有些什么书啊?” “有什么书啊多着咧!什么《玉衡百草经》,《江湖志》,《百家兵器谱》总之一大堆我叫不出名字的,随便一本都够你看半天啦!” “真的?”夏侯怿此刻兴奋得像个孩子,正准备继续追问,不知哪里又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他面前的男子。 “云凡,你在干吗?玉书让你去帮他收拾书阁,怎么还不过去?” “啊啊啊我就来就来!”被称作云凡的男子连声答应着,转过头又对夏侯怿悄声道:“等着,我挑几本好看的,晚上给你送过去。” “多谢!”夏侯怿激动得满脸红光,连礼都忘了行。 “说起书就像个孩子似的”待旁人走远,络缃才无奈地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侯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形象,不由得红了一脸,连忙支吾着解释:“我我不是啊不过就是喜欢看书”声音越说越小。 “你猜煜燊他们要是看见了会说什么?”络缃忍不住噗嗤笑了。 “别别说”夏侯怿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这件事,就别提了” “开玩笑的。”络缃笑得更欢了,“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春日映照下,两个阳光的身影,灿若桃花。 纠结了一整天,夏侯怿终于鼓起勇气,主动向络缃提出,晚上一起上御风台看夜景。络缃很爽快地答应了。刚刚用过晚膳,夏侯怿便早早来到了御风台下。过了一阵,络缃也来了,两人并肩走上了御风台。 “先祖手记里曾写道,在蜀山的御风台上观星揽月,可收无尽美景。如今看来,此话不假。”夏侯怿仰望着头顶那一片群星闪耀的夜空,心情格外舒畅。 “老听你提起那本什么先祖手记,你的祖先是个很厉害的人?”络缃来了兴趣。 “也不是啦”夏侯怿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曾祖父写的。其实我家曾经是武林世家。听我爹说,当年还当过名门。那时候,夏侯家以骑射闻名,在武林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到了曾祖父那一代” “我的曾祖父是个文人,不喜舞刀弄枪,一副书生意气,最爱看什么志怪奇谈。身为嫡长子,又是独苗,却手无缚鸡之力,他爹总是恨铁不成钢,说他连女子都不如。” “后来一次意外,曾祖父在街头偶遇了我的曾祖母。他们之所以相识,是因为曾祖母打碎了他的玉” “据说那块玉特别贵,是曾祖父的好友送的。虽然他说了不用赔,但曾祖母坚决不要欠他人情,然后两人就这样结缘了。” “一路上都是曾祖母保护他,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不过,虽然曾祖父他长得柔弱,其实特别聪明,又博览群书。后来后来,他抛却少主身份,与曾祖母纵情山水,将自己一生的经历写成手记,传了下来。” “能得伊人相伴,看尽天下风光,真是人生幸事呢。” 伊人相伴,看尽天下风光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神色有些怔然。 世间之大,又有多少人,能得一人相伴,看尽天下风光 “呃抱歉,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夏侯怿猛然醒悟,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有。”络缃摇摇头,轻轻莞尔,“携手百年,看天下风光,他们一定很幸福。” 要是 “络缃”话到嘴边,夏侯怿却失去了勇气。 “怎么了?”络缃回过头看他。 “我我想”夏侯怿支吾着,“呃没什么,没什么。” 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吞了回去。 作为男子,应该主动一些才对啊。 可是,可是,万一她不愿意呢?万一她,她并没有只是自己的错觉,那会很尴尬吧? 可是,可是,那应该不是错觉 到底要不要说呢 此时此刻,面对着灿烂的星河,夏侯大少爷却一点也提不起心情去欣赏,满心纠结的,只有那不确定的心意。 “络缃!”夏侯怿突然开口。 “嗯?”络缃转过身。 “呃没什么,没没事了”夏侯怿又一次败给了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络缃无奈地摇摇头,“这么不痛快,还是大男人呢。” “呃抱歉。”夏侯怿垂下头,很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我想说” “说什么?”络缃问。 “呃没有,我没想说什么!”夏侯怿连忙摆手,脸烧得通红一片。 “怎么回事啊?”络缃被他搞蒙了,“难得你读那么多书,也会有词穷的时候?” “呃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夏侯怿觉得整个人都不自在了,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抓抓衣袖,一副紧张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紧张什么啊?”络缃愈发觉得他奇怪,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吃了你的。” “对了,络缃,这个”夏侯怿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块玉,送给你” 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块毫无雕琢之痕的羊脂白玉,递到她面前。伸出的掌心上,端端正正地躺着一块无瑕的白玉,配着红色的络子,即便在黑夜中亦显得耀眼动人,只是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送给我?”络缃心中咯噔了一下,顿时涌上一股特别的感觉。她隐隐感觉到这个举动并不是自己所见的那么简单,却又猜不透其中含义。 “这玉”络缃微微低下头,头一次无法正面直视他,“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呃我”夏侯怿顿时又紧张了几分。随即而来的尴尬让他心绪乱作一团,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你就收下吧!”他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开口,“我我想送给你” “” “” “谢谢。”络缃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石,“我我会好好珍惜你送给我的这份礼物的。” 心中掠过惊喜,却又不敢确定,她是否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云散尽,星辉点点,渐渐清晰起来。 叫云凡的男子果然如约送来了不少书。有一整套的《上古神器志》c《蜀山轶闻录》,还有几卷《六界书》。夏侯怿兴奋得睡意全无,连忙挑灯夜战,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 “哎?女娲血玉?”一时间,一段介绍女娲血玉的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这书里的记载,女娲血玉是三皇之一的女娲大神所留,为三神器之一,来自上古,具有封印c延寿c修补的作用” 夏侯怿突然灵机一动:那是不是可以用这什么血玉来修复九泉的封印? “可是看这里三神器为镇守神魔之井封印所用那就是不能拿去用作他用了?” 长叹一声,倒在床上。 “好可惜啊否则就不用东奔西跑去找什么五灵珠了”夏侯怿郁闷地自言自语,“话说回来,那个什么神魔之井,好像在先祖手记里也看到过,是神魔两界的通道,穿过它可以前往神界或者魔界” 想到这里,夏侯怿突然坐了起来,连忙去翻桌上的书。 “通往魔界的方法哎呀没有啊,神魔之井已经被封印起来了神界也去不了哎?里蜀山妖界” 翻书的速度突然停了下来,眼前停留在关于里蜀山妖界介绍的那一页。 “地脉?” “你说里蜀山妖界?”络缃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地方,“那要怎么去啊?” “书上说,通过地脉连接里外蜀山。这地脉嘛”夏侯怿抓抓脑袋,“据说通常情况下是关闭状态,只有出现异常才会连通。” “那你说这堆不是废话嘛!”煜燊翻了个白眼,“既然地脉是不通的,我们怎么去?” “呃也是啊”夏侯怿反应过来。 “那神界和魔界呢?”柳兮月又问。 “神界和魔界通过神魔之井可以到达。不过神魔之井已经被封印了,任何法术都无法通过”夏侯怿越说越小声。 “结果你看了一宿的书,最后就是什么都没发现吗?”宇文翀无奈地叹了一声。 “啊哈哈这个嘛对了,小羽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夏侯怿见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 “没呢。”柳兮月摇摇头,“估计还要休养几天。说起来,这几天也不见龙公子,他到哪里去了?” 面前的山洞吹来阵阵寒气,令人心头一冷。 一步又一步,踏在无痕的冰霜上。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我第一次来到这个蜀山禁洞时,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魔气,虽然很弱” 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 “你就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身上裹着很旧的破布,脸色冻得一片惨白,气息几近于无” 覆满冰雪的石床上,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我绝不会认错,那股魔气来自于你,跟老哥的一模一样” 伫立,抬首,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很奇怪,你身上还有另一股气息,一股完全不同于魔气的气息,倒与仙气类似” 负手,落寞的背影,显得有些荒凉。 “陛下。” 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不真实的虚影,正单膝跪地朝他行礼。 “玄泓。”苍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笑,“二叔他是怎么跟你交代孤的身世的?” “先王曾言,陛下乃先王兄长——溟王与人类女子所生独子。因先王无子,故立溟王之子为世子。百年之后,夜叉国君之位,将由世子所继。”玄泓跪在地上,恭敬地回答。 “是吗”龙洹苦笑一声,“二叔是这么说的啊” “祭都情况如何?” “国中一切安好,请陛下放心。” “有一件事。”龙洹忽然淡淡开口,“罗刹宇文氏,可有听说过?” “名望与身份仅次于罗刹王族的那个宇文氏?” “不错。”龙洹微微颔首,“孤突然对他们很感兴趣。” “属下明白。”玄泓掷地有声。 “那就辛苦你了,玄泓。”没有转身,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先退下吧。” “是。”玄泓领命,跪在地上的虚影随之消失无踪。 溟王与人类女子所生吗 “二叔我的爹娘在哪里?” “他们已经不在了”男子抬手,轻轻着男孩的头。 “那我是从哪里来的?我爹娘又是谁?”男孩抬起头,眨着好奇的眼睛。 “” “二叔,不可以告诉我吗?” “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大概只有几个月大,被破布裹在雪地里,冻得连呼吸都几乎没有了” “你身上的两股气息,其中一股与老哥一样。可你身上的另一股气息很奇怪,那股气息是仙气,是与魔气相克的” “更奇怪的是,你身上的仙气是外界入侵导致,却又能与你融为一体,不相分离” “在那个蜀山禁洞里,我们遇到一个叫凌波的魂魄。她说她在那里等一个叫龙溟的人,等了很多年” “二叔,那个龙溟是我父王吗?” “大概是吧” 蜀山禁洞 弯下腰,轻轻拨开石床上的霜雪,拾起那支早已锈迹斑斑的珠花。 凌波 隔着厚实的手套,紧握手中的珠花,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目光一收,手臂上的钥环红光隐现。 “呃”头上突然传来剧烈的阵痛,他不由自主地扶住额头。脑海中的什么东西交错着,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地浮现。 到底是 “呃” 他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表情痛苦,似乎在挣扎着要逃离什么。 是梦还是 “龙溟” “唔!” “溟” 龙洹死死抓住自己的头,眼角似有晶莹,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伤。 我我到底是 梦 手渐渐松开,整个人无力倒下,目光涣散,毫无知觉。 梦 “多谢阁下出手相助。” “此乃武人本分,不必言谢。” “对你,我有隐瞒,但不会欺骗。” “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族更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你真可恶,哪有人像你这样说话的” “等我回来,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 我等你一直等你 等 “呵” 冰寒,渐渐噬上心间。 等我吗 你在等 一直等 钥环的光芒渐渐消散。 “都是梦” 一直以来,折磨我的,原来都只是梦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泪眼一点一点地模糊起来。 “原来是这样” 我就是你吗 炎波掌梦境之力 很多年前,有人将炎波的部分力量封入我的体内,让我活下来。 这股力量与我的性命相连一旦失去 可它却日渐侵蚀我的梦境,甚至是我的记忆我的回忆 让我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你么” “你回来了么” 是我,凌波。 “对不起” 我回来迟了 如吴钩一般,风霜满面。 曾经光彩夺目的凌云拨月,如今早已披上了霜华。 伸出手,轻抚那如镜的月刃。 原来是你 到最后是你救了我 你用最后的灵力,换了我一命 “凌波” 这个名字,我曾在心中念了千万遍。 可如今,再无念想。 收起手中的回忆,神情毅然。 转身,踏出冰封的洞穴。 “从今日起龙溟已死,我是龙洹!” “姜师侄,我这《六界书》,怎么少了几卷?” “啊这个嘛我怎么知道啊,是师叔你自己看完忘了放在哪个角落了吧?” “唉,姜师侄这谎,可是撒得越来越没水平了。” 天权宫内,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连声叹息着责备道。 “我不是说过,书阁中的书籍,非本派弟子不得观阅吗?” “是是是,师叔你是说过。”另一个有些丧气的声音连声承认着错误,“不过现在蜀山本来就没什么外人了,我看那小兄弟闷得慌,还不是心疼他嘛。师叔你也说过,咱们蜀山可是要心怀苍生的,借点书给他解解闷,我们也没什么亏,何乐而不为嘛。” “唉,巧舌如簧真不愧是一贫师兄的弟子。” “姜师侄也在?” 进门的是草谷,她打算到天权宫的藏经阁里找些经书看。 “师姐来借医书?”温文尔雅的声音问。 “嗯,玉书,麻烦你送我进去吧。”草谷颔首。 “看来那位姑娘的病症不好办呢。”玉书挥了挥手中的书卷,叹息着摇了摇头。 “师伯,那位姑娘得的是什么病啊?”一旁的姜云凡忍不住好奇心问。 “还不知道。”草谷摇头,神情十分复杂,“表面上看,病症似乎是魔气侵袭,可她体内的魔气却几乎与她的气息完全相融,按理说不该是这样” “魔气与气息完全相融?”姜云凡也陷入了沉思,“那不就是跟我差不多?” “这么说来”玉书拍打着手中的书卷,“那位姑娘,会不会也像姜师侄这般,拥有魔族的血统?” “不无可能。”草谷颔首同意,“魔族是了,难怪我总觉得那孩子的眉目有些眼熟。你倒提醒我了,她的眉眼与龙幽师侄有些神似。” “龙幽?”玉书有些吃惊,“这怎么可能?” “是了,龙幽他”话到一半,姜云凡突然止住了,心中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已的想法。 “不如等她醒过来,再问不迟。”草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当务之急,先找到医治那孩子的办法吧。” 岚儿 岚儿对不起啊 岚儿不要怨恨爹和娘 ?! 羽步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屋顶。她缓缓坐起身,只觉得胸口有些闷痛,呼吸也不顺畅。 “你醒了。”身边响起一个和蔼的声音,却相当陌生。 “你是” “贫道草谷。”草谷简单地为她解释了来龙去脉。 “我病了这么久?”羽步有些难以置信,“大家一定很担心我吧。” 听说羽步总算恢复过来,煜燊头一个冲到了玉衡宫。不消片刻,众人也都赶来了,七嘴八舌地关心她。 “病情暂时稳定下来了,你们无需担心。”草谷安抚众人,“再吃三剂药便好。” 羽步需要休息,众人也不便打扰,探望了一阵便离开了玉衡宫,边走边商量着下一步要去的地方。 夕阳西下,夜幕又一次降临。背着众人,龙洹独自一人来到了玉衡宫。玉衡宫里烛光闪烁,草谷就坐在几案旁。 “道长。”龙洹一进门便行礼。 “你来了。”草谷没有丝毫意外,站起身,转向他,“何事?” “小羽的情况如何?”龙洹故意压低声音。 “她并无大碍。”草谷让他放宽心。 “草谷道长。”龙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小羽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并非普通人类” “我已知晓。”草谷颔首,“魔气与她的气息相融,可见她拥有魔族的血统。” “道长,她”龙洹微微握拳,“她自己并不知道此事,其他人也不知道此事。” “嗯?”这番话却让草谷微微一愣,“你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在下与小羽萍水相逢,并无关系。”龙洹的声音很轻。 “是吗。”草谷也不追问,继而接着说道,“我看你二人的眉目有些神似,看来是我多想了。” 龙洹心中一愣。没想到面前的道长虽然白发满头,脑子却不糊涂,连这样细微的事情都察觉到了。 “由于外界的魔气突然侵入她的身体,激发了她体内原有的魔气,才致使她气息紊乱,昏迷不醒。我已经用法术平息了她体内紊乱的气息。只要不再受到魔气侵袭,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如此,多谢道长了。”龙洹朝着草谷深深鞠了一躬。 “既然你已知晓此事,我也不必隐瞒。”草谷转过身,沉默片刻,才又接着往下说,“这孩子似乎拥有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却像是被什么封印着。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封印我从未见过,因此不敢贸然解开。只是若长期如此,压抑她自身的力量,怕是会导致不好的后果。我暂时无能为力,也只能提醒你多注意些。” “是,在下明白了。”龙洹轻声回应。 走出玉衡宫,不自觉地抬头仰望,天上的繁星依旧闪耀着,清凉的微风拂过脸庞,心中却莫名多了一丝悲凉。 休养了两三天,羽步已经大好。想到耽误的时日,大家也不再逗留。这天一早,羽步便来辞别草谷道长。 “好生调养便无大碍,你不必太过担心。”草谷说,“这些丹药你带着,要是遇上病发便吃一颗。” “多谢道长。”羽步拜谢。 “师父,一贫师叔来了。”门外一名弟子忽然通报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一位白发白胡子的道长走了进来。 “嗯?”来者第一眼便望到了羽步,神情略微起了些变化。 “见过一贫道长。”羽步连忙向来者行礼。 “这位小姑娘是”一贫问。 “是来求医的。”草谷解释道。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一贫转而向她发问。 “我叫羽步。”羽步如实回答道。 “羽步?”一贫重复着这个名字,“你叫羽步?” “呃是的。”见对方这么问自己,羽步突然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垂首。 一贫又打量了她几眼,目光突然闪过一丝忧伤,继而不再理会。羽步只好先告辞离开,前往山门处与大伙汇合。 另一边,摇光宫里,凌音一如既往地吹奏着乐曲,却突然被来访者打断了。 “在下冒昧,拜见凌音道长。” “是你?”见到来人,凌音神色起了变化,“你来干什么?” “在下有一件东西,想交给凌音道长。”龙洹说着,从身后取出那早已锈迹斑斑的月刃。 ?! 正当龙洹转身准备离开,凌音却叫住了他。 “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凌音语气冰冷,却带着一股急切。 “这是故人的遗物。”看不见神情,声音很轻,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 凌云拨月 这么多年,身体头一次不由自主地颤抖。 走过台阶,踏出山门,蓦然回首,蜀山依旧,壮阔沧桑。 蜀山派 这个地方的故事,大概永远都书不尽吧。 “龙洹,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好久了。”煜燊十分不满。 “抱歉,让诸位久等。”龙洹报以歉意的笑容。 正打算商量下一步的目的地,手上的九泉钥环突然传来异样的感觉。龙洹心中一惊,二话不说就决定用云来石飞往与青山。见泉眼炎波突然出现状况,大家自然也同意先去查看情况。云来石在与青山降落时,碰巧遇上明绣等人正打算传信给他们。 “我们刚才往泉眼炎波去了一趟,发现异动很不寻常,似乎有一股外界的冲击力在影响着泉眼。”洛昭言说,“龙公子,虽然你身为炎波守护,但还是要千万小心。” “多谢前辈提醒。”龙洹鞠了一躬,“晚辈这便前往泉眼。” “我们跟你一起去!”羽步毫不犹豫。 沉默片刻,龙洹才转过身,朝她淡淡开口:“炎波你要去?” “当然了,我们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夏侯怿也同意。 龙洹不再言语,只是轻轻合了眼,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声。 云来石随之载着众人前往泉眼无垢。通过泉眼,大家来到了如同炼狱火海的炎波泉脉——无涯海。 “泉眼” 站在那颗不停散发着热量的巨大红宝石面前,龙洹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惊肉跳。脚下不时传来震动,头顶上偶尔落下带着火焰的岩石,整个空间显得岌岌可危。 是谁 不由自主地握拳,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炎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络缃感到前所未有的担忧,“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们都退后。”龙洹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 一阵猛烈的震动突然袭来,羽步差点重心不稳掉到岩浆里,幸亏煜燊眼疾手快拉住她。 “没事吧?”煜燊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确认她站稳后才松开。 “没有”羽步摇摇头。 “可恶” 另一边,龙洹突然猛地握拳朝前方砸去。拳辉所到之处现出了一堵无形的力量,正朝他冲过来。两股力量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发聩的爆炸声,强大的冲击力压得人睁不开眼,站在最前方的龙洹反手撑起保护罩,将力量狠狠地挡了回去。爆炸的余波引起了整个空间的震动,脚下的地面突然下沉,泉眼炎波刹那间发出刺眼的红光,将整个视野映出一片血红。 “小心!”眼看有什么东西正朝着羽步飞去,煜燊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 “呃” 浑身像是散架一般。羽步好不容易将身体支撑起来,却发现周围是一片从未见过的光景。 赤色的苍穹,火色的土地,远方连绵不断的火山正吐着浓烟,周围的一切就好像被血染过一样,显出巨大的荒寥。 “这里是什么地方”羽步站起身,松了松筋骨,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色。煜燊就倒在她身边,腿上鲜红一片。 “煜燊?煜燊!”羽步努力地想要叫醒他。 “唔噗咳咳咳咳” 煜燊虽然伤势不轻,意识却仍然清醒。他咬紧牙关坐起身,喘了几口气,摇摇头:“我没事。” “你受伤了!”羽步心头一紧,正想拿出伤药替他包扎,却被煜燊打断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他撕破袖子,三下五除二便将腿上的伤口处理好,又站了起来。“其他人呢?” 羽步这才注意到,只剩自己和煜燊,站在一片荒野中,周围乱石满地,荆棘遍布,如同一片巨石阵。 “这里是什么地方?”羽步感到一阵不安,“怎么连天空都是红色的。” “这里”煜燊环顾了一周,“跟我来。” “你的伤不要紧吗?”羽步很担心,“要不先歇息一会儿,反正也不耽误多久。” “这点小伤不要紧的。”煜燊连忙摆手,“你没受伤就好。” “啊?我”羽步愣了愣,一时间无言以对,唯有别过脸,不看他。 “气息在这里!”煜燊狠狠砍断面前的荆棘,“龙洹!” 龙洹就倒在一片水坑中,衣服上有不少烧破的痕迹,血从头上的伤口流出来,染红身体下方的污水。 “龙公子?!” “龙洹!”煜燊不顾脚上的伤痛冲了过去,将他拉出水坑,“龙洹!醒醒!” “他的身体好冰冷”羽步有些焦急,“有没有什么取暖的” 她抽出剑,到一旁去砍了不少枯枝,弄了个火堆。 “他内伤很严重,我要运功为他疗伤。将他的湿衣服都脱掉吧。”煜燊说着便去解龙洹的外衣,又将他的手套扯掉。 “嗯?”羽步无意中瞥见龙洹的右手,手背上似乎有什么奇怪的纹路。因为光线昏暗,她并没有看清。 难道是错觉? 煜燊忙着运功为龙洹疗伤,她不好打扰,只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唔” 龙洹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他坐起身,支撑着依旧隐隐阵痛的脑袋。 ?! 惊觉手套被脱了下来,他脸色大变,猛地抓过一旁的衣服,赶紧将手套戴上。 “你醒了龙洹!”煜燊听到动静睁开眼,“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龙洹穿好外衣,这才回过头来,“你们没事吧?” “煜燊的腿受伤了。”羽步这时也起身了,“龙公子,用你的法术替他治疗一下吧。” “没事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煜燊摆摆手,“你的体力还没恢复吧,别为这点小事浪费精力。” “无妨。”龙洹二话不说便抬手施法,治好了他的伤,“怎么不见其他人?”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就只有小羽一个人。后来我循着气循着线索,才找到了你。”煜燊本想说循着气息,话到一半才猛然改口。 “不该耽误这么久。”龙洹摇摇头,“走吧。” 一路上,煜燊凭借自己的感知能力四处搜寻着,最终来到一处山洞前。 “地上有火烧过的痕迹。”羽步蹲下身,轻抚脚下的灰土,“会是他们留下的吗?” “气息开始变淡了”煜燊紧了紧拳头,“他们刚走不久,我们快追。” “不必担心。”龙洹却拉住他,“那边,也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果不其然,穿过这一带的荒野,便来到了一座城的城门下,而失散的另外四人碰巧也在这里。 “你们没事!”柳兮月十分担心羽步,“宇文公子说,你们一定会往这个方向走的,让我们在这里等。我还不敢尽信,还好你们真的来了!” “这里”龙洹抬头望了一眼城门上方,牌匾上赫然写着“焅都”两个大字,让他心中一愣。 “那是什么字?”夏侯怿抓着脑袋,“从来没见过的文字,不过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座城。我看,不妨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也不迟。”宇文翀建议。 “那两个字”羽步盯着城门上的牌匾愣愣地出神,“怎么感觉有点像那份乐谱上的字?” “小羽,你在看什么?”煜燊见她一直抬着头,忍不住好奇地问,“不过是个城门,也没什么能看的吧?” “没什么,我在想那两个字是什么字,总觉得跟乐谱上的字有些相似呢。”羽步回答。 “哎?”煜燊呆滞片刻,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是是吗?我不觉得啊” “也许只是我的错觉吧。”羽步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煜燊也没有再做声,只是心中却难以平静。 穿过高大的城门,扑面而来的是繁华的气息。街道旁行人商贩络绎不绝,然而夏侯怿却感觉很不自在。 “怎么他们好像都在盯着我们看,是因为我们打扮太奇怪了吗?”夏侯怿不停地用手擦脖子。 “那些人怎么脸上会有纹身?有的头顶上还有角”羽步忍不住同柳兮月小声议论道。 “我想,这里应该不是人界,但还不知道是哪里”柳兮月一边颔首同意她的话,一边思索着。 络缃和煜燊四人倒没有这般大惊小怪,就像在普通城镇里闲逛一般,神情相当平静。 “络缃?果然是你!” 络缃还没反应过来,那个身影早已扑到自己面前,送了她大大的一个拥抱。“你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会出什么事,担心得要死现在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呃这个”络缃好不容易推开抱着自己的人,“你是” “怎么回事?难道跑一趟人界连好朋友都忘了?我是悟远啊!”悟远抓着她的肩膀,又望向她身边的煜燊,“还有煜燊,你也回来啦!看样子人界之旅很充实嘛!小聂也没事啦,现在活蹦乱跳呢。”一边说,一边逗着络缃肩上的小聂。小聂见到他也很高兴,亲热地叫着。 “你们认识?”夏侯怿简直快要将下巴掉到地上了,“难道这里是你们的家乡?!” “” “喂,你们怎么不说话?”悟远又拍了拍煜燊的肩膀,“这些是你的新朋友?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啊对了对了,家里还好吧?好多天不收拾,客人来了怕是要见笑。悟远,麻烦你帮忙打扫一下,我跟络缃先陪他们四处逛逛。这地方新鲜的玩意儿他们还没见过呢!”煜燊一边说一边推开悟远,“不好意思啊,就帮老朋友这个忙吧?” “真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就会叫我做。”悟远一脸的不满,却也不好推辞,唯有抱怨着撅起嘴走了。 送走了一个瘟神,接下来却更加难堪,不知如何解释。 “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方言?”羽步觉得脑子有些凌乱。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柳兮月看出了端倪,“想必不是人界吧?” “” “络缃,你们究竟是”夏侯怿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罢了,事到如今,再隐瞒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宇文翀摇摇头,嘴角微微扬起,“这里确实不是人界,是魔界。” “我们四人都是魔族。” “魔魔族?!”夏侯怿大吃一惊,“这么说你们,你们是妖魔?!” “妖是妖,魔是魔,完全是不一样的种族,可别混为一谈。”龙洹有些无奈,“况且,妖魔不过是你们人类对我们这些神农后裔的称呼罢了,与正邪可没有半点关系。” “妖魔”柳兮月下意识地将羽步护在身后,“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柳姑娘这么说还真是见外。”宇文翀微微挑眉,“须知人类再强,也不可能与魔抗衡。我们要是真有什么目的,又怎么会让你们活到今天?” “兮月姐,你别这样。”羽步让她将手中白绫收起,“虽然他们是魔族,但也不能代表什么。况且,他们还救了我们好多回,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有抛下我们逃走。这难道还不够吗?” “柳姑娘,我觉得小羽说得对。大家在一起共患难这么久,我们之间,不是一直都互相信任的吗?”夏侯怿也劝她。 “妖魔”柳兮月扫了那四人一眼,目光在龙洹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将白绫收起。 “抱歉,几位。”她一拱手,“我” “没关系,这也是人之常情。”络缃倒是十分理解,“人类对妖魔或多或少都有些偏见,我们都明白的。误会解除就好。” “你们放心,我们魔族虽然尚武,但也不是见人就杀。况且有我们在,没人敢伤害你们的。”煜燊信誓旦旦地保证。 眼下隔阂消除,众人便打算先到煜燊和络缃的家中落脚。 “这些护符戴在身上,可以免于魔界煞气侵体。”龙洹递过三个护符。 “魔族这么说,其实小聂它并不是” “小聂是魔兽。”络缃打断了羽步的话,“不过它中了毒却是事实。大夫说医治它的药材只有人界才有,因此我们才冒险前往人界。对你们刻意隐瞒身份并没有其它目的,不过是担心魔族在人界行事多有不便,所以这么做。” “也是。其它地方还好,中原武林对妖魔一直都有很强的偏见,也许是因为长期以来都会时不时出现妖魔乱世的灾祸吧。”夏侯怿理解地颔首。 “可是现在,我们到了魔界,要怎么回去呢?”柳兮月担忧起来。 “无须费心。”龙洹安抚她,“泉眼炎波本就位于魔界。想要返回人界,只要通过泉脉,前往位于人界的泉眼便可。” “既然现在我们来到了魔界,顺便就寻找五灵珠吧。”羽步说,“徐前辈不是说,剩下的火灵珠和雷灵珠都不在人界吗?或许就在这魔界。” “除此之外,魔界多酷热之地,或许会有我们想找的血凝岩。”宇文翀提醒大家。 “那样可就一举两得了。”络缃同意了他的话,“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就先在我们家歇下吧。地方小了点,你们别介意。” “许久不曾回家,想必家人亦相当挂念,我就先告辞了。”宇文翀拜别了众人,独自往丞相府走去。 “宇文大哥是宇文氏族长之子。你们可别小看这宇文氏一族,在我们罗刹可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呢。”络缃为众人解释。 “罗刹?”夏侯怿不明白。 “魔界地处九幽大地,这之上有各种各样的部落种族,就好比你们人界有汉人c苗人c室韦人一样。”龙洹淡淡开口,“魔界不同于人界。魔族尚武好斗,以能者为尊,强者为王。所有的威望都是打出来的。这九幽大地之上有八个种族历经洗劫,成为魔界最强大的八部众,被魔尊大人封为八大诸侯。罗刹族便是其中之一。” “这魔尊又是谁?”羽步追问。 “魔尊就是我们魔族的统领者,相当于你们的皇帝吧。”龙洹解释道,“不过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世人面前现身了。群龙无首,八部众之间会时不时发生争斗,抢夺资源。” “魔界经常发生战争,百姓流离失所,难道这位魔尊就不管管吗?”羽步觉得不可思议。 “魔族尚武好斗,以强者为王,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遵守着这一信条。在魔界,若是没有一身武学本事在身,是没有立足之地的。”龙洹说,“魔尊大人想必在他眼里,我们的纷争就如同蝼蚁般渺小,根本不屑一顾。” “难怪你们的武功这么厉害。”夏侯怿忍不住赞叹,“如果像我一样不懂这个,根本就生存不下来吧?” “是啊,夏侯公子。”络缃轻轻一笑,“所以啊,你应该庆幸你只是人类。” “唉,看来我是摆脱不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形象了。”夏侯怿无奈地摇头叹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十四 “三少爷回来了!” 这个喜讯顿时传遍了整个宇文家族。最先扑到宇文翀房间里的,却并非他那位德高望重的父亲。 “三哥!”带着稚气的声音夺门而入,年幼的身影早已冲到了他怀中。 “好些日子不见,小翙长高了不少啊。”宇文翀充满爱抚地摸了摸少年的头,眼里全是疼爱。 “三哥你到哪里去了?也不带上我。每天在家里,他们又不陪我玩,好无聊啊。”面前死死抱住宇文翀不放的,正是宇文族长幼子,宇文家的五少爷——宇文翙。 “三哥这不是回来了嘛。”宇文翀蹲下身,“再说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整天想着玩?” “三哥,听爹说你去人界了?人界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那什么一年四季,蓝天白云?人类都长什么样?也像我们这样满身魔纹?”宇文翙像连珠炮一样发问。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让三哥怎么回答呀。”宇文翀满脸无奈,“等吃过饭有空了,我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 “说好咯,三哥要说话算数!”宇文翙蹦着跳着,又一溜烟地不知跑哪里去了。 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宇文翀转身换好了衣服,又连忙到上房去拜见多日不见的父亲。 “老爷,三少爷来了。”帘子外守候的下属通报说。 “爹。”宇文翀来到了父亲宇文昊的面前,跪下行礼。 宇文昊就坐在软榻上,一身寻常衣饰,头发略显花白,神情安和平静,却因为常年的劳累显得有些憔悴。 “翀儿,你回来了。”宇文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宇文翀显得有些急切,“孩儿这次的人界之行并没有帮上爹的什么忙。孩儿让爹失望了。” “这是什么话。”宇文昊不同意,“你已经很优秀了。只是你还年轻,不够威望,有些事情还无法交到你手上” “爹孩儿,孩儿一定会努力,不辜负爹的期望!”宇文翀暗自在心中立誓。 “好,好,看来我宇文氏一族后继有人,我也就放心了。”宇文昊露出宽心的笑容。 刚用过晚膳,宇文翙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三哥的屋里来,磨着哥哥给他讲人界的故事,直到深夜,才终于耗完了少年旺盛的精力,累得睡过去了。 “你们服侍好五弟。”宇文翀吩咐好下人,自己则来到书桌前,轻轻挪动桌上的毛笔架。背后的墙壁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宇文翀转身闪进了墙缝里。 走过长长的台阶,面前出现了一间暗室。早已有两位上了年纪的黑袍男子坐在里面等着他。 “三少爷。”见到来人,两人都恭敬地朝他行礼。 宇文翀挥挥手,免去繁文缛节,开门见山地问:“结果如何?” “回少爷,并无收获。”其中一名男子说,“毫无变化。” “这样”宇文翀沉思片刻,“看来,光凭我们的力量还是不行,需集天时地利。” “少爷打算下一步如何办?”另一名男子问。 “或许需要更多力量。”宇文翀说,“其实这倒是其次,我已有了办法。反而是人界” 说到这里,宇文翀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这次的人界之旅,我本已有了些许眉目,可惜” “少爷?” “先不说这个。”宇文翀打断了他,继而从怀中拿出之前在炎帝神农洞里取得的梭罗树枝条,“你看看,这东西上可有你说的那股的气息?” 其中一名男子接过枝条,轻抚片刻,才肯定地颔首:“虽然很弱,但老朽不会认错的,确实是这股气息没错。” “如此便好”宇文翀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承蒙三少爷看重,必定不负所托!”两名男子不约而同地跪下。 “对了。”宇文翀话锋一转,“你们可知什么地方有血凝岩?” “魔界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在罗刹国的王城焅都里呆了两三天,羽步早已走遍了这座城的大街小巷,也见识到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本以为魔族见到人类不是杀就是打,没想到绝大部分都算友善,偶尔遇到几个厌恶人类的,也不过是冷淡一些而已。 “虽然魔族尚武好斗,但也并非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不停。”络缃为他们解释,“即便是切磋武艺,也不会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不像人类,见到妖魔就杀。”想到这里,夏侯怿忍不住叹了一声,“比起妖魔,我们这些人类才更像是真正的‘妖魔’吧。” “话说回来,我们都回过家了,龙洹你也回家去看看吧。”煜燊提醒他,“你的朋友一定很想你。” “朋友”龙洹微微怔然,似有失落,没有回答。 “龙公子你家很远吗?”羽步见他似乎有些难过,“是不是要走很久?” “龙洹是夜叉族的,要回家可要先离开这罗刹国境。”煜燊替他解释,“从这里到夜叉,快马加鞭也要好几天呢。” “我们也想去夜叉国见识见识,想必龙公子定会尽地主之谊吧?”柳兮月故意岔开话题,“说不定会有血凝岩的线索。” “既然想去,倒不必如此麻烦。”龙洹摇摇头,“在下懂些许空间法术,稍候片刻便可抵达。” “那可省事了。”夏侯怿很高兴,“说起来,这两日怎么不见宇文公子?” “昨天是他大哥的忌日,他少不得要忙前忙后,怎么可能有时间陪我们闲逛。”煜燊耸耸肩,“想必也不会有兴趣跟我们一起去什么夜叉。” “他大哥的忌日?”羽步讶异起来。 “宇文大哥原本兄弟五人,除了刚出生就夭折的老四,还有就是这位二十多年前战死沙场的大哥宇文翊。”络缃解释道,“据说他年纪轻轻便已夺得武斗桂冠,刚刚成年就官拜大将军,是位少年英杰呢。” “我们小时候去宇文府玩,见过他一两次。”煜燊回忆道,“虽说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却没有一点架子,还陪我们一起切磋武艺呢。可惜了英年早逝。” 二十多年前战死沙场? 听得此言,龙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几位,最近事忙,倒是冷落了你们,实在抱歉。” 正可谓说曹操曹操到。转身便见宇文翀已来到了大家面前。“麻烦络缃你们替我尽地主之谊了。” “我们正说你呢,你就来了。”煜燊拍拍他的肩膀,“不留下来多陪陪你爹么?” “话是这么说,只是九泉一事也不得耽搁。”宇文翀摇摇头,“我派人打听过,据说有人曾在夜叉王城祭都的郊外见到过血凝岩。” “可巧了,我们正打算去夜叉呢。”夏侯怿笑了,“龙公子还没尽地主之谊,可不能放过他。” 当下众人利用龙洹的空间法术,转眼便来到了夜叉国的王城——祭都。 夜叉族,与罗刹同为魔界八部众之一,虽然实力不及罗刹,却也不可小觑。 “好热闹总觉得跟焅都有些不一样呢。”一到祭都,羽步就忍不住四处张望。 “夜叉国境临近神魔之井,时不时都会遇到误入魔界的人类。”龙洹解释道,“加上夜叉族基本上都会人类语言,可以说人类来这里生活不会有什么障碍,算是最亲近人类的一族。” “夜叉族基本上都会人类的语言?”柳兮月听了相当惊讶,“这么厉害?” “很多年前,夜叉国出了一位非常有才华的摄政王。他在夜叉国境内大力推动学习人类的民俗习惯,以及语言”说到这里,龙洹的神色突然闪过一丝失落,“至于缘由,我也不太清楚。” “难怪我看那些魔族对我们也没有另眼相待,比起在罗刹感觉舒服很多。”夏侯怿恍然大悟。 龙洹的家位于祭都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房子不算大,几个客房算是勉强住下了一众来客。家中因为只有一位主子,是以仆从也不多,统共不过四五人。 因为夜叉族多懂人类语言,是以并不需要龙洹做向导。众人在城中玩了一日,归来时都已累不可言。草草用过晚膳便歇息去了。 到了夜深,屋子里静谧无声,却有一个黑影闪出门,径自往王宫方向走去。 王宫里,重门幽深,只有几处地方还有灯火闪现。 “恭迎陛下回宫。”玄门殿外,那个忠心耿耿的身影随即踏入殿中,单膝下跪行礼。 “起来吧。”年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沉稳与悲凉。 玄泓起身,恭敬地垂首而立,没有看那抹显得孤寂的背影。 “玄泓。”长叹一声,没有回头,“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回陛下,属下自十岁入宫为溟王伴读,到如今已有四百余年。”玄泓恭敬地回答。 “是父王的伴读啊”龙洹轻轻笑了,“想必你挺了解父王的为人了。” “不敢。”玄泓依旧低着头。 “父王是位怎样的君王?” “溟王陛下为王数十载,政治清明,国泰民安,是位受百姓尊敬的君王。” “是这样啊。”龙洹微微扬了扬嘴角,“那二叔呢?可是一位好君王?” “先王陛下仁义爱民,为国鞠躬尽瘁,是位受百姓爱戴的君王。”玄泓恭敬地回答。 “受百姓爱戴的君王”龙洹负手而立,长长地舒了口气。 “国者,无民不立,无王不兴。王,本就是民献给国的祭品这个祭品,想必孤是做不到了。” “陛下为政清明,爱民如子,是位好君王。”玄泓单膝跪地回答。 “罢了,这些奉承的话,难道孤还听得少么。”龙洹摆摆手,“君既不事民,民何必事君。” “陛下!”玄泓有些急切。 “不必再说。”龙洹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孤有事要你去办。” “陛下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玄泓掷地有声。 “那名叫煜燊的少年,想必你还有印象。”龙洹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当日他在炎波去查一查他的身世。” “是,属下这就去办。”玄泓站起身,踏出殿门。 “慢着。”龙洹忽然叫住他。 “陛下还有吩咐?”玄泓转过身。 “二十多年前,罗刹国有一位年轻将军叫宇文翊在战场上阵亡,可是有这么一回事?” “回陛下,如果属下没有记错的话,罗刹国在二十余年前的那件事发生时,并无大规模的出兵行动。”玄泓郑重回答。 “也就是说,所谓的二十多年前,宇文将军战死沙场一事,只是虚有其表?”龙洹眯起双眼。 “不错。” “好,你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龙洹声音一沉。 玄泓拜别陛下,离开了玄门殿。殿中孤灯曳影,只有龙洹一人伫立殿中。台阶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副由紫晶石砌成的架子,架于上面的,是那柄充满传奇色彩的十字妖槊。 “十字妖槊” 走上台阶,伸出手,轻抚沧桑的枪柄。凌厉的煞气汹涌而出,萦绕在手心,久久不曾散去。 “这柄枪是我们龙氏一族世代相传,代表着王者之尊的一杆长枪,是吾夜叉开疆之矛,护国之盾” “枪锋尖利,可摧万物;心坚不移,始有家国” “龙洹,你一定要好好记住这句话将来,待你登上王位要做一名合格的君王” “我会的,二叔。”稚嫩的声音十分坚定。 我会像你和父王一样,做一名合格的君王 “二叔对不起” 我大概,辜负你的期望了 我不是一名合格的君王,我做不到 手一收,掌心的紫雾渐渐消散。 为何日夜为国事,却对月独垂泪。 何谓情之所钟,定要生死相许? 你很思念她,所以才选择不再回来吗 二叔,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拳头紧握,目光如剑。 “这柄枪,我不会再用!” 天涯明月老, 岁月风霜刀。 陌上无涯路, 何处是归途。 王城祭都的郊外有一片荒山,平日里渺无人烟,甚少有人会到这种地方来,皆因此地酷热非常,谁没事乐意跑这种地方来蒸包子? 要不是为了寻找血凝岩,羽步一行人也不会来到这种鬼地方。没走几步就已经热出了一身汗,连衣袖都湿了一大片,脸上的汗珠就像雨水一般,浇得满脸都是。 经过多番打探,得知有人曾在这片荒山中发现过血凝岩。虽然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但众人还是决定来碰碰运气。山脚下有不少开山凿石留下的矿洞,经过商议,认为血凝岩有可能会出现在矿洞里,于是决定进去探查一番。 矿洞里很深,而且四通八达,就像迷宫一样。龙洹在前头带路,边走边细心留下记号。 “真大”夏侯怿环顾了一眼四周,“看来这里曾经是个宝库,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矿洞。” “据说血凝岩遍体血色,坚硬无比,散发着极强的灵力,绝不会认错的。”宇文翀说。 “这个简单了,让煜燊替我们在这矿洞中找一下吧。”羽步提议。 “哎,为什么?”络缃不解。 “龙公子说,煜燊对灵力的感知力比普通人要强许多,让他感应一下这血凝岩在哪里不就好了?”羽步笑了笑。 “对哎,我怎么没想到。”煜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羽提醒我了。早知这样,也省却许多功夫。我这便试试。”说完,他闭上眼,沉默片刻后就有了发现,转身领着众人往右手边一条不起眼的岔路走去。没有人注意到,走在最后的宇文翀,神色却起了变化。 灵力感知比普通人强? “快看!就在那里!” 路的尽头是一方宽敞的山洞。就在岩壁上,一块夺目的矿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是大家还来不及兴奋,只见一个鬼魅般的黑影已经迅速将那块耀眼的矿石取下,收进怀中。 “谁在那里?”夏侯怿吃了一惊。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后的煜燊早已挥起手中的卜字拐冲了出去。“将灵石放下!”大喝一声,抄起武器就打。那黑影却灵巧地躲开了他的进攻,一闪身就已经离了他好远,正径自往洞口奔去。 “拦住他!”络缃此刻也反应过来。一直蹲在她肩上的魔兽小聂如利箭般纵身一跃,扑到黑影身上,死死咬住他的衣角。柳兮月趁机甩出三尺白绫,将对手紧紧缠住。 “将血凝岩交出来!”龙洹举起手中的八卦,正准备朝对方狠狠一击,却见黑影一闪,霎时便挣脱了白绫的缠绕和魔兽的纠缠,往上空一跃而起。只轻轻一挥手,众人便感到一股极强的力量迎面扑来,被狠狠逼退了好几丈远。黑影趁势跳出包围圈,眨眼的功夫便已没了踪影。 “该死!”煜燊将手上的卜字拐狠狠砸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发现的血凝岩,竟让人抢走了!” “着实可恶。”宇文翀收起手中的煞星锏,同样是一脸愤恨,“血凝岩并不常见,说不定此山之中亦只得这一块。” “未到绝路。”龙洹提醒众人,“这矿洞中地势复杂,他一时半会逃不远。煜燊,快用你的能力,我们追!” 煜燊唯有勉强打起精神,顺着灵力远去的方向追去。只是越追却发现灵力越淡,到最后竟再也感知不到了。 “跟那天一样呢”煜燊停下了脚步,一股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算计我们 眼下失了血凝岩的线索,大家别无他法,唯有暂且打道回府,另做打算。 “结果白跑一趟”煜燊一边愤愤不平,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块,“明明都快到手了,却被人抢了去。” “可不是嘛。”羽步也相当失落,“这种东西那么罕见,下一块又不知在哪里才能遇见了。” 比起众人的抱怨,龙洹却在独自思索着刚才发生的异样。 “虽说这种东西相当罕见可为什么要抢呢?如果只是想利用血凝岩,大可表明来意看来对方的目的并非血凝岩本身,更像是想要得到血凝岩不,应该说,他是为了不让我们得到血凝岩,才会出手将它抢走!” 联想之前发生的种种,龙洹已经预感到了正有一个幕后黑手在算计着他们,然而他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而另一边的夏侯怿同样没有说话。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蹊跷,可又理不出个头绪,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上来。 回到祭都,繁华热闹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只是心情早已不比出发时的高涨。柳兮月见大家都无精打采,便提议四处走走,散散心。想来今日也没有别的事,众人都同意了,然而没走几步,羽步便被一个匆忙的身影撞了个正着,整个人摔倒在地。 “实在抱歉啊,小姑娘!”那是一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虽然满头白发却身体硬朗。见自己撞了人便连忙将她扶起。“瞧我急的,小姑娘没事吧?” “我没事。”羽步揉着摔痛的胳膊,“倒是老人家您,没有摔着吧?” “姑娘没事就好,不然我可要过意不去了。”老人说着,弯下腰替羽步捡起掉落的玉佩,“这是姑娘的” 羽步正要接过,却见老人瞅了玉佩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朝着羽步就是叩首大礼:“公主殿下!草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殿下,还请公主殿下恕罪!”说着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这一出不仅羽步等人,就连四周的街坊也大惊失色,纷纷朝羽步下跪行礼。一时间,路上沸沸扬扬,不少人为一睹公主芳容,都纷至沓来,顿时便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等一下!”羽步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见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朝自己下跪,脸都吓白了。“你们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殿下!” “对啊对啊!”夏侯怿也帮着她说话,“小羽不是什么公主,你们先看清楚!” “这个家伙!竟然敢叫公主名讳!”不知是谁说了一声,顿时周围一片议论纷纷。“真是大胆啊,他还跟公主站一起呢就算公主不追究,也不怕陛下怪罪不想活了吧” “老人家,您真的认错人了!”羽步又急又惊,“我真的不是什么公主!您先起来吧。” “草民曾在王宫中做了三百年的玉雕师。这种紫玉罕见非凡,曾是先祖蚩尤赐予我夜叉龙氏一族的宝物,是夜叉王室的象征。别说祭都,就是整个九幽大地,也只有夜叉王族才会拥有c佩戴这种紫玉。”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草民虽老,这紫玉可绝不会认错,您既然拥有这块紫玉,就是夜叉王族!是我们的公主殿下!”说完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 “我”羽步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震,颤抖着接过老者手中的紫玉,又细看了几眼,“我我是” “小羽”柳兮月轻轻扶住她的肩。 “什么啊”夏侯怿还是觉得这理由很牵强,“老人家,这玉石并不是” “夏侯公子!”宇文翀却在背后悄声打断他,生怕他说出“人界”二字。 “我我知道了”羽步努力忍住颤抖的声音,“你们都起来。” “谢公主!”一众下跪的百姓这才站起身。在公主殿下的吩咐下,渐渐散去。 “小羽”络缃本想安慰她几句,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羽,那位老人家,应该只是认错人了。这种玉石在人界很常见,说不定只是巧合。”夏侯怿安慰她。 “是啊是啊,一定是碰巧而已。魔界没有的东西,不代表人间没有。就好比那个什么寒山枫,在人间可是一大堆呢。”煜燊也附和道。 羽步没有说话,头一直低着,握着玉石的手紧了又紧。 “小羽,你别在意那位老人家的话。”柳兮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年纪大了,一时间老眼昏花,也是情有可原” “不他是对的。”羽步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不用再说了。” 双手捧起那块无瑕的紫玉,轻抚。 “那天晚上,在玉衡宫,我听到了”羽步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草谷道长说,我体内原本就有一股魔气,与我的气息相融如果我不是魔,又怎么可能带有魔气呢?” “我想,兮月姐一开始接触我,也是因为这个吧?”羽步转而看了柳兮月一眼,“你担心我是为祸人间的妖魔,所以才一直跟着我,对吧?” “对不起,小羽,我”柳兮月正想开口,却被羽步打断了:“你别多心,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其实我很理解,毕竟人类对妖魔大都存有偏见。况且,如今我们也是朋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魔族的感知力比人类要强上许多,想必你们也早就知道我是魔族了。”羽步对煜燊三人笑笑,“一直不肯告诉我,是怕我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吧?” “不是这样的。”络缃摇摇头,“你体内确实带有魔气,可是并不明显,与一般的魔族不同,所以我们一直都不敢肯定,才没有将真相告诉你。” 羽步微微垂首,目光落在掌心的紫玉上。“我娘说,这是我亲生爹娘留给我的东西,上面刻着我的名字和生辰” “我原来的名字,就是龙氏” “夜叉王室龙氏一族”回想刚才的老者所言,羽步有些茫然地抬头望了一眼远方高耸威严的王宫,神情却闪过无尽的悲伤,“那里是我家么” “这还说不准吧。”夏侯怿却不同意,“姓龙的人多了去了。虽说这种玉只有王室才有,可也难保不会流入他人之手。我觉得,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姓龙的人”宇文翀忽然想起了什么,“人类之中,姓龙的人确实不少。可九幽大地之上,姓龙的氏族却只有一支,那便是夜叉国的王族。” “也就是说但凡姓龙的魔族,都是夜叉王族?”夏侯怿话音刚落,就恍然大悟自己说了什么。 此言一出,如同炸药引爆了众人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龙洹。 “我听说,如今在位的夜叉国君,是一位与我们相差无几的年轻君王”络缃发觉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龙龙公子,你不会是小羽跟你”柳兮月有些不敢相信。 “” 宇文翀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内心的惊涛骇浪早已翻滚起来。 难怪难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能感觉到那么强的气势 龙洹轻轻叹了一声,似有无奈。清澈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悲喜交集。 “那天在山上,你跟我说的那番话”煜燊忽然陷入回忆之中,“你说你父母双亡,是二叔将你抚养成人的” “所以龙公子的二叔,就是小羽的父亲?!”夏侯怿一语惊人。 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接二连三的真相频频摆在眼前,让众人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小羽曾跟我说,梦里面喊她名字的人,感觉就像是她的亲生父母”柳兮月此刻终于醒悟过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的相见,从你进入小羽的梦中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你早就知道小羽是你妹妹了。” 空气像是凝固了,好像连时间都停滞。 “既然你们已有结论,又何必再问。”龙洹的语气中似有哀伤。 “你早就知道”震惊的目光,颤抖的声音,羽步几乎快要哭出来,“却不告诉我?” “难怪这种熟悉感”羽步忍不住捂着眼睛,“你明明知道我将梦里的一切告诉你将那块玉的事情告诉你将一切的都告诉你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骗我一直在骗我”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想找到自己的身世那么渴望真正的亲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 滚烫的泪水,一滴又一滴,划破她的脸。 他微微垂首,别过脸去,没有看她。 “为什么”羽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任凭泪眼朦胧,“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哥!!!” 紧握的拳头,将掌心掐出细细的血丝。长叹一声,却静默无言。 “小羽”煜燊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对不起。”片刻之后,龙洹才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脸上头一回浮现温柔的暖意,“是我不好,不哭了。” “哥”羽步这才收起哭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走吧。”龙洹微微扬起嘴角,“回家。” 简朴的宫殿显得有些清冷,一砖一瓦没有过分的华丽,反而多了几分沧桑。这些年来因为只有龙洹一个主子,是以宫中的随侍也遣散了不少。比起其余七国的亭台楼阁,这祭都的王宫显得分外小气,但即便如此,在龙洹看来却依旧大得空荡荡。 这两天因为来了几位陛下的客人,王宫里难得热闹了些。专门用来接待来客的承渊宫一洗往日的尘土,重新焕发出原有的光彩。纵然是见惯风浪的宇文翀,也是头一回进宫,更别提煜燊等人是如何地大开眼界。光是在承渊宫里住的日子,就已经让他们见识到不同于之前所经历的人生的生活。 “不过,人丁确实很单薄,这么大的王宫,也没有多少随侍。”络缃有些意外,“连宫女都不多。” “如今看来,这王室只剩下龙公子一人。他也用不上这么多的仆人,留在宫中只是耗费开支。”柳兮月走到窗边,与她并肩而立。 “这么说来,这王宫虽然不及罗刹王宫一半,却也显得空荡荡。”络缃的目光落在窗外,似有失落,“魔界的景色不比人间,几乎哪里都是一个样子。” 柳兮月听得这话,一时间默然,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提起。转身看她,那澄澈的眸子却没有一丝昏暗,神情也相当平静,倒让柳兮月意外了几分。 “嗯?这玉”目光扫过,最终落在她胸前那块络着红色络子的羊脂白玉上,“还是第一次见你戴呢。” “你说这个?”络缃垂首,托起那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白玉,“其实我一直都戴着,只是之前都放在衣服里。在蜀山的时候,夏侯公子送给我的。” “他送给你的?”柳兮月十分意外,“他他还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我一开始没敢要,毕竟太贵重了。可他说希望我收下,我就收下了。”注意到柳兮月神情的变化,络缃不由得疑惑了几分,“说起来,你们人类之间互相赠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啊?” 柳兮月怔了怔,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会知道呢,没想到你就这么收下了啊。哈哈” “兮月,你就别取笑我了。”络缃被她弄得不好意思,只觉得脸有些烫,“快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吧。” “络缃。”柳兮月好不容易止住笑,神色是罕见的正经,“我们人,男女之间互相赠玉,是定情之意。” “啊?”络缃吃了一惊,“定定情?!” “夏侯公子既然将这么贵重的羊脂白玉相赠,想必是喜欢你吧?”柳兮月又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他喜欢我?”络缃有些怔然,“不过,既然喜欢,干嘛不直接说出来,还非要弄得这么复杂”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那个书呆子,肯定是不好意思呀。”柳兮月还是笑,“神神秘秘,怕别人知道呢。” 想起那一晚在御风台上他的异样,络缃头一回觉得心中泛起一丝特别的感觉。 见她神色变得不再自然,柳兮月只觉得有趣:“怎么,你也对那个书呆子有意思?” “谁喜欢他了。”络缃别过头去,矢口否认。 “你都收下人家的玉了,还不给人家当夏侯夫人?”柳兮月只是偷笑。 “你说什么呀!”络缃有些急了,“谁要给他当夫人什么玉,才跟他没关系” “哦?”柳兮月玩味地看着她,“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把玉退回去,也免得你尴尬。”说着拉起络缃的手就要走。 “不,不用了”络缃连忙抽回手,“都都收下了,怎么好意思再退” “是不好意思退,还是不想退呀?”柳兮月继续打趣她。 “兮月你就饶了我吧。”络缃终于投降了,“我承认了还不行吗?我是对他有点”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柳兮月仍旧笑着,“江湖儿女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走吧,我们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别啊,兮月。”络缃急忙拉住她,“你放过我吧,替我保守秘密行不?” “哦?难得你们魔族也会像人一样害羞?我还以为都是敢爱敢恨的呢。”柳兮月继续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啦”络缃竟然红了脸,“还是等九泉的事情结束了” “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柳兮月勉强忍住笑,颔首答应下来。这才让络缃松了口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十五 “住的还习惯吗?”下了朝,龙洹便来到羽步入住的宫殿。因为是公主,她自然住到了帝华宫。这里是王族公主住的地方。 “哥!”羽步一见到他,立刻便扑到他怀中,“哥” “怎么了?”龙洹吃了一惊,对她这一举动颇不习惯,“是不是住得不舒服?” “没有”羽步揉了揉眼睛,低下头,“这里太大了,有些空荡荡的” “那明天让煜燊他们过来陪陪你吧。”龙洹摸着她的头,“要不你自己到处走走,我让几个老侍卫带着你,不会迷路的。” “哥”羽步有些委屈,“你今天才来看我。” “我对不起。”龙洹有些内疚。 “噗我开玩笑的。”羽步突然笑了,“哥你是君王,当然要以国事为重。怎么能将时间花在我身上嘛。” 龙洹片刻怔然,心中蓦然一动。 “快来吃饭吧,饭菜都要凉了。”羽步拉着他的手,来到饭桌前落座。 因为龙洹一向习惯了清淡饮食,是以王宫的厨子也没有准备什么满汉全席,都是几样夜叉的家常菜。 “哥,你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的吗?”羽步突然问。 “嗯。”龙洹点点头。 “那不会很寂寞吗?”羽步突然有点心疼他。 “习惯了,也没什么。”龙洹倒不在意。 “哥,以后你就来我这里吃饭吧,我一个人吃饭好寂寞。”羽步拉着他的手,有些委屈。 “这个”想到自己经常要废寝忘食地批改奏折,龙洹还是摇了摇头,“要你等我,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饿着自己怎么行。” “哥,你别不按时吃饭啊,对身体不好。”羽步一脸担心。 “嗯,我会的。”龙洹摸摸她的头。 吃完饭,羽步拿出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羽步琴,信手拈来,便是那首《相见欢》。龙洹就坐在一旁,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旋律,隐隐间有些恍惚。 “对了,哥。”羽步忽然想起什么,“你说过,这架羽步琴,是神女夕瑶造的。那为什么放在琴里的乐谱,却是由魔族的文字写成的?” 龙洹先是一愣,继而才回过神来。手轻轻抚上琴弦,似有感慨。 “那不是魔族的文字,是古兽文。”龙洹缓缓道来,“如今我们各族的文字,都是由古兽文演变而来。而最初的古兽文,现在只有八族王室成员才会学习,才能看懂。” 他拿过那份乐谱,轻轻一笑:“乐律只有五个音,要看懂也不难。不过毕竟古兽文早已不在世间流传,哪怕是煜燊他们也未必能看懂,而你或许真的是注定你属于这里,血脉无论到去何方都是改变不了的。” “哥” “其实这架琴的故事来自于上古传说。”龙洹又将琴谱放下,“它已经久到没人记得了。”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身死之后,其肉身化为万里河山,精c气c神则化为创世三皇,是为伏羲c神农c女娲。伏羲造神族,神农造兽族,女娲造人族。上古之时,三族共存于盘古大地,其乐融融。其中,神族的夕瑶c飞蓬与兽族的重楼三人相交甚好。 某日,飞蓬于山林间偶闻一琴声,惊为天籁。然而正当他上前意欲一见演奏者,却寻不到丝毫踪影。自那之后,飞蓬对此事念念不忘,以至于茶饭不思,甚至开始对乐律来了兴致,时常翻阅琴谱,又去请教太子长琴,连与重楼约定比武之事都抛到了脑后。重楼自然满心怨气,却也不好说什么。 飞蓬过生辰的时候,夕瑶特地取神树的枝条亲手为他做了一把琴,作为贺礼。这架琴,便是日后名震天下的羽步琴。 而重楼,他自然不会忘记好友的生辰。只是他素来武痴一个,让他打造兵器说不定还能帮上忙,要他鼓捣乐律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 于是在飞蓬生辰的这一日,他只是递过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送你。” “这是什么?”飞蓬怀着好奇心将信封拆开,“是乐谱?” “嗯,我让龙煜写的。”重楼颔首。 兽族第一琴师龙煜,在上古时期,其才华可与太子长琴相提并论。只是龙煜身为兽族,加上作品不多,是以并没有在人间留下传世的美名。哪怕时至今日,在九幽大地之上,知道他名字的人恐怕也没几个。 见好友送了琴谱和琴给自己,飞蓬自然跃跃欲试。他当即坐下拨动琴弦。 “哎?这首曲子?!”才弹了几个音符,飞蓬便震惊得连嘴都合不上,“是那天听到的” 那日在山林之中,龙煜随手拨动琴弦,无心而为,却不知听者有意,竟铭记于心。 重楼身为兽族首领蚩尤幼子,有求于他,自然不好拒绝。思前想后,便将那日的随心而坐写了下来,权当一曲。 “原来是他”飞蓬喃喃自语。 “怎么了?”重楼不明所以,“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飞蓬摇摇头,“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为防遗失,他在琴内弄了个暗格,将乐谱置于其中,又施法锁上,以防他人打开。 日后,飞蓬因触犯天条,被打入轮回,他的琴随之流落人间,再无踪影。 而重楼,或许还记得,或许早已遗忘,他没有再提起当日赠送琴谱一事。 龙煜,这位曾经的兽族第一琴师,在上古三族大战之时战死沙场,其独子后来被蚩尤赏赐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归龙紫玉,成为日后夜叉王族的象征。 “我也是偶然一次在藏经殿中翻到一些旧书,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故事。”龙洹似有感慨。 “那位叫龙煜的琴师,就只剩下这篇作品流传下来了吗?”羽步略有遗憾。 “那倒不是。”龙洹摇摇头,“他去世之后,他的后人——我们夜叉王族的先祖,整理了他的遗物。可惜上古大战尤为惨烈,加上我们兽族被迫舍弃自己的家园,进入九幽大地,所以不少作品都遗失了。藏经殿中保存的,也就只有十多份。” “好可惜”羽步有些伤感。 窗外繁星漫天,龙洹将目光投向无尽的夜空,若有所思。 “对了哥,给我讲讲爹和娘的故事吧。”羽步离了琴,扑到他怀中。 “这个”龙洹有些为难,“二叔总是忙于国事,我与他其实不常碰面。至于你娘我并不认识。” “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羽步索性将头枕在他腿上。 “平时就看看书,练练武。”龙洹轻抚她的长发。 “你不出去玩吗?”羽步有些惊奇,“不去跟朋友一起玩?” “傻瓜。”龙洹轻叹一声,“帝王家的孩子,可不能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嗯”羽步的声音迷迷糊糊,看样子是累了。龙洹也不叫醒她,任由她一直枕在自己身上。 二叔 嘴角微微扬起。 她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啊 这天早上,几位来宾终于厌倦了一整天都闷在承渊宫的日子,打算走出宫门,到别的宫殿去看看。只是刚一出门,就被一声“公主殿下驾到”给吓到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羽步。只见她一改平日里的江湖打扮,穿上了一套紫色长裙,胸前坠着那块象征夜叉王族的紫色玉石,没有任何的胭脂水粉,只头上的发簪配着白色的流苏,衬出愈发飘逸的长发。没有了那股侠义的豪气,倒多了几分惊艳的柔情。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她这番模样,一时间惊得话都说不出。 “小羽,你”柳兮月语塞了。 “真漂亮”煜燊发自肺腑地惊叹。 “你们别这样看我啦”羽步头一回觉得不好意思,“那些宫女整天到晚说什么‘公主要有公主的样子’。我拗不过她们,就选了一套最朴素的应付一下” “别这么说,很适合你呢。”络缃摇摇头,“真的很漂亮,你要是多穿几回,怕是罗刹国的公主也被你比下去了。” “是啊。”夏侯怿也附和,“我还是头一次发现小羽原来这么漂亮,以前你穿着那身行走江湖的便衣,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现在这样,完全就像换了个人。” “陛下驾到——”这边正说着,那边又有人高声传话。这回走来的龙洹又一次将众人折服了一遍。不是平常的常服,而是紫色的王袍,头上没有束冠,却比束冠更加气势。一头长发用玄色的流苏简单束在脑后,披散下来。齐眉处系着火色的抹额,腰间束有金色的腰带。 “都退下吧。”龙洹屏退了身边的所有随从。 “龙洹,你这个样子,我们是不是该向你行礼?”煜燊有些拿不准。 “还叫名讳?该叫陛下。”宇文翀提醒道。 “免了。要真纠缠这些繁文缛节,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龙洹摇摇头,“你们还是同以前一样叫我就行。” “哥,你答应过带我去帝乾宫的。”羽步拉起他的手,眼神中带着不满。 “这不是来带你去了。”龙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走吧。” “去哪里?”煜燊问。 “帝乾宫,非王族成员不得入内,抱歉了。”龙洹习惯性地拱手,“几位或在宫中随处走走,我带小羽去去就来。” 大家无法,只得离了两人,往别处去了。这一边,龙洹带着羽步,穿过七拐八弯的回廊,来到了王宫最深处的一座宫殿——帝乾宫。 帝乾宫,可以说是整个王宫中最小的一座宫殿,里面依次挂着夜叉族自开国起历任国君的画像,以及摆放着一些生前用过的东西。只有帝王子孙,才能入内一窥其先祖的真容。 “这就是我爹的画像吗?”羽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画上画着一个七尺男儿,紫色的王袍,紫色的长发,曲卷的刘海,一双温柔的桃花眼,面带温暖的笑意,从容自若的优雅,仿佛一言一行都能尽显王族的气质与洒脱。画像之下还有一行小字:赫王一百六十五年诞,幽王元年至幽王七十二年在位。 “二叔是位好君王。”龙洹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并肩抬头仰望,“爱民如子,更甚于我。” “哥,你也会是一位好君王的。”羽步转过身,拉起他的手,“我在城中走的时候就听到了,百姓都称赞哥哥呢。说哥你为社稷江山呕心沥血,更胜先王。” “呵。”龙洹苦笑一声,无可奈何地摸摸她的头,“他们那些瞎说的话,你就信了。” “老百姓才不会瞎说。”羽步认真地摇摇头,“我在江湖上走了那么久,最清楚了。” 说话间,羽步又将视线转向幽王旁边的画像。画像上同样画着一位七尺男儿,也是紫色的王袍,金色的王冠,从容自若的优雅,不同的是神色上少了几分温柔,多了一丝肃穆。画像之下镌刻着一行小字:赫王十三年诞,溟王元年至溟王一百八十四年在位。 “这是你父王?”羽步看着溟王的画像,“跟爹长得很像呢。” “嗯。”龙洹微微颔首,神色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二叔说,我的长相遗传自我娘,倒与父王并无相似。” 转身,抬手,轻抚那一道剑挺的眉,心中感慨万千。“你啊,也就只有这道眉,与二叔相像了。” “哥你也是啊,你除了眉毛跟大伯很像之外,其他都不像了。”羽步拉着他的手,笑着回应,“我们都不像爹。” “是啊。” 这样也好。 你不必像二叔那般 “陛下。”殿外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孤说过了,今日不上朝,有事明日再奏。”龙洹似乎很不待见这个声音。 “陛下。”殿门外,玄泓单膝跪地,声音有些急切,“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三思。” “唉。”龙洹皱了皱眉头,长叹一声,很是无可奈何。 “哥,江山社稷为重,你去吧。”羽步推了推他,“这些画像,下次再看不迟。” “我让玄泓送你回去。”龙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帝乾宫。 殿外,玄泓依旧恭敬地跪在地上。龙洹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何事禀告?” “陛下,魔尊大人请您前往万仞孤峰去见他。”玄泓低着头。 “什么?!”龙洹差点没吓一大跳,“魔尊大人?此话当真?” “属下句句属实。”玄泓一字一顿地回答。 “备衣。”龙洹丝毫不敢怠慢,急忙往自己的寝宫走去,“你送公主回宫。” 脱下王袍,换上臣服,束上紫玉冠。这是一套十分考究的礼服。繁复而不华丽,是八族君王朝觐魔尊时必须穿上的臣服。尽管连自己的父王和二叔都没有用过,但代代君王登基之时都会命宫中裁缝为自己定做,从无例外。 走出宫门,默念咒语,脚下的法阵瞬间便将自己送到了万仞孤峰。 万仞孤峰乃是九幽大地上的第二高峰,仅次于魔界第一高峰的兽皇山。在万仞孤峰的绝顶之巅,安放着仅有的一张“血牙王座”——由无数凶猛魔兽的血色獠牙围绕而成的血玉石床,正是魔界至尊——魔尊重楼的王座。 而此刻,当龙洹来到万仞孤峰的绝顶之巅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抹孤傲却带着落寞的身影,正静静地等待着。 “参见魔尊大人。”龙洹单膝跪地,恭敬地低首行礼。 “起来。”重楼没有转身,只是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 龙洹遵命地站起来,神经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还没等他反应,重楼便首先开口了:“九泉为何异动频繁?” “回禀魔尊大人,九泉频繁异动,皆因九泉之一的春滋神泉封印被毁,导致泉眼灵力大量逸散,造成的九泉灵力失衡,异动频繁。”龙洹不敢有所隐瞒。 “封印被毁?”重楼突然将语气一收,转过身来,“你身为九泉守护,难道不知此事的严重性?” “臣明白。”龙洹紧了紧拳头,微微垂首。 “既然明白”重楼的语气却突然缓和了,“你已经决定了吗?” “”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在那里,气氛显得有些冷。 “很多年前,有人曾问本座: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喜欢?”重楼突然叹了一声,转过身,没有再看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人类身为六界中最渺小的种族,却拥有其余五界渴望而不可求的东西,那就是情。”重楼的语气中似乎夹着一丝难过,“夜叉毗邻人界,亦常受人族言行影响,更有推行学习人类文化的政策,想必你们的心,也同人类无异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龙洹微微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本座虽不曾现身,但你们夜叉王室的所作所为,本座清楚得很。”重楼冷哼一声,“溟王和幽王罢了。” “既然你决意如此,本座亦不再过问。结果如何,想必你心中早已有数。”嘴上说着冰冷的言语,却不知不觉叹了一声。 “臣明白。”龙洹的声音中隐隐透着颤抖。 “拿去。”重楼转过身,将一颗火红色的珠子放在他面前,“火灵珠,本座不过是偶然得到用与不用,自己决定。” 话音刚落,人便消失无影。龙洹还来不及接过,万仞孤峰上就只剩他一人。 “火灵珠”龙洹将面前散发着热量的珠子握在手中,却头一回觉得凉彻心扉。 命运真的不可更改么 话分两头。龙洹离开王宫后,羽步便独自一人在宫中四处闲逛,却让她撞上了同样在四处闲逛的煜燊。 “小羽,你今天真的很漂亮。”煜燊觉得自己有些恍惚,“要是你以后都穿这么漂亮就好了。” “这种衣服也就在家穿着好,要是出门在外,怎么方便呢。”羽步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我是公主,可穿成这样也太夸张了。” “怎么会夸张呢。”煜燊连忙摆手,“真的很好看,很适合你,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 这话一出口,煜燊自己没反应,反倒让羽步尴尬起来,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有什么东西,好像拨动了心弦。 “什么叫‘你喜欢’啊?我这衣服又不是只穿给你看”羽步的声音小了下去。 “哦,也对啊。”煜燊挠挠头,“呃那该怎么说呢?要不,以后你多穿几次,让我也沾点光看看吧。” “噗——”羽步忍不住笑了,“什么跟什么呀?又没说不让你看” “你们俩说什么这么热闹?”络缃闻声经过,便停下了脚步。 “啊?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小羽的衣服很漂亮,想多看几眼。”煜燊有些不自然。 “你是觉得小羽的衣服漂亮,还是觉得小羽漂亮呀?”络缃忍不住打趣他。 “络缃!你别乱说”羽步觉得脸上烫了起来。 “好啦好啦,不磨叽这些了。”络缃饶过两人,“龙洹刚刚回来,说是有了五灵珠的线索,让我们收拾一下就出发。” 不一会儿,众人都来到了宫门处。羽步和龙洹换回了普通的便服,重新掩盖了王族的气势,又多了几分侠客的豪情。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准备妥当,龙洹当即施法,来到了泉眼处。 通过泉脉,再次踏足人间的土地。繁花依旧,心情却大不相同。 芳华烂漫,遍地花开,纵流年似水,这漫山遍野的山茶花却从未凋谢。 墓碑前,一片片五彩斑斓的飞絮迎风而起,划过苍穹,点落眉间。 抬手,轻轻为她扫去发间花絮。 “哥,我娘很喜欢山茶花?”羽步伸出手,轻抚身边娇柔的生命。 “我没有见过你娘。”龙洹仰首,遥看远方的天际,“不过每当二叔说起你娘的时候,他的神情总是很温柔” “他说,你娘就像个孩子一样,饿了要吃,困了要睡,开心了会笑,痛了会哭” “那不很可爱?”羽步忍不住笑了。 “是啊,她很可爱。”龙洹微微颔首,“二叔也这么说,人如其名,娇蛮可爱。” “二叔很爱她。”说到这里,龙洹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有些失落,“在他心里,只要伊人相伴,万里江山,又算什么” 羽步抬手,轻轻抚摸那尽显岁月痕迹的墓碑,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温暖起来:“他们一定很相爱。” “你娘去世之后,二叔他的魔元化成了这一片常开不败的山茶花,一直陪着你娘。”龙洹伸出手,抓过一片在面前飞过的花絮,“情深不寿愿与君相伴” “哥,你别难过了。”羽步拉起他的手,“虽然爹和娘都已经去世了,但我知道,他们曾经很幸福地在一起,哪怕只是短暂的时光。天下多少有情人难成眷属,他们能得上天眷顾,还有了我,最后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快乐。” 龙洹有些怔然。那双晶莹剔透,毫无污秽的眸子,如同清澈的明镜,像极了她母亲。 轻笑,不自觉地抬手,抚过那一道剑挺的眉。“你真的很像你娘。” 像你娘一样天真c可爱 “哥。”羽步抱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怀抱,“以后,我们就是彼此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 轻风拂过他的脸,刘海微扬,脸上的表情却有什么异样闪过。 “傻丫头。”龙洹轻轻抚摸她的头,温柔的笑容带着无奈,“你一辈子跟着哥,还嫁不嫁人呢?” “哥,你说什么呀?”羽步的声音小了下去,“谁要嫁人了,相夫教子多没意思” “你不是喜欢煜燊么,嫁给他难道不好?”龙洹笑了。 “哥!”羽步脸红了,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你也编排我” “你也十八了。男婚女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龙洹为她轻轻拨开遮住眼睛的刘海。 “谁喜欢那个白痴”羽步的声音越说越小。 “煜燊可不是白痴。”龙洹摇摇头,“虽然思维比较直线,说话也直白,心可不坏。比起宇文翀,他没有城府,最是难得。” “哥~~”羽步拉住他的手,不满地撅起嘴,“你还说,欺负我,我这就告诉爹和娘,看他们哪天来找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龙洹听话地闭上嘴,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一阵猛风,漫天花絮飘舞,纷纷扬扬,落在眉间,落在心上。 “好漂亮。”羽步望着璨若星辰的落英,忍不住感慨。 那纯真善良的笑容,让龙洹不自觉地也泛起微笑。伸出手,将她的手牵过,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哥,小时候我听大人说,天上的星星代表着世间的每个人,你说爹和娘会不会也在上面,在某个地方,正在看着我们?”羽步躺在花丛中,目光落入无垠的星空。 “天上的星星总是那么多。”龙洹就躺在她身边,“可惜我们认不出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认不出来”羽步似乎有些失落,“我已经长这么大了,连他们的样子都没见过不知道爹和娘又认不认得出我?” “他们当然认得出你了。”龙洹轻声安慰她,“哪有父母不认得自己的孩子。” “他们认得我”羽步呆呆地望着闪烁的群星,目光却有些空洞,“我” 凉风阵阵,吹起片片飞絮。 “哥” “嗯?” “他们为什么不要” 一丝哽咽,淹没了最后一个音符。 “没有这样的事。”龙洹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湿润。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相信,他们这么做,一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要是怨恨他们,他们会很伤心的。” “嗯”羽步揉揉眼睛,“我不恨他们。” “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们。只是有时候,我想不明白”羽步有些失落,“如果我没有知道这一切,也许我现在会很开心,不会有这些烦恼”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少了你这个哥哥,总觉得心里会空了一块。”羽步转过头,看着他,“虽然爹和娘一直对我很好,可是” “” “或许是心情不一样了吧。”羽步莞尔。 “刚刚知道真相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总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一个人孤苦伶仃,没有亲人,无依无靠” “虽然身边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可亲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只能对亲人说。朋友再好,也代替不了家人” “对不起。”龙洹伸出手,轻抚她的脸。 “只是二叔这么做,或许真有他的苦衷。他们将你送走,不愿你知道这一切,也许是不希望你像帝王家的孩子一样辛苦”龙洹轻轻地长叹一声,“背负太过沉重,当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何尝不是幸福。” “既然这是二叔的心愿”龙洹的目光有些涣散,“大概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吧。” “没关系,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羽步握住他的手,“我只是我害怕一个人,害怕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 “如果没有家,那我又是属于哪里?我又该回到哪里?” “傻瓜。”龙洹摸摸她的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嗯。” 夜渐深,寒风起。 “哥”羽步有些迷糊地揉揉眼睛,“我困了” “睡吧。”龙洹轻抚她的头,“我在这里。” “这里冷我想回去睡”羽步撅起嘴。 “好,我们这就回去。”龙洹坐起来,“到客栈里给你找个舒服的上房,舒舒服服地睡。” “不想走你背我嘛”羽步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龙洹无奈一笑,只好委屈自己,解下外衣,盖在她身上,将这个妹妹背起来,走下山。 “哥”羽步趴在他背后迷迷糊糊地喊。 “嗯?” “我想回家” “” 家 龙洹的神色有些失落。 这个家也是枷锁。 “奇怪,小羽和龙洹哪里去了,这一天都没见他们。”络缃在与青山上转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两人。只好回到屋外的石桌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边的落日缓缓下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身后传来一声慨叹,“这山间的落日,果然不同于江边,别有一番风味。” “你啊,又在掉书袋了。”络缃忍不住嘲笑他。 “抱歉。”夏侯怿尴尬起来,“一时起兴,就想起前人的诗句,让你见笑了。” “其实读这些也没什么不好,有时会让心情舒畅很多。”络缃望着天边的那一抹晚霞,“只有一身武艺的话,除了防身,也没什么用了。” “怎么会没用呢?”夏侯怿不同意她的话,“除了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重要的人。至少能保护身边的人,保护他们免受伤害。像我这样,只会一点法术,能干什么” “不会啊,你很聪明,看的书又多,知道那么多东西,比煜燊强多了。”络缃摇摇头。 “我煜燊他他那么厉害”夏侯怿突然有些失落,“我哪里比得上他” “也许,在武艺方面,他确实比你厉害,可你的知识比他渊博,这就够了。”络缃鼓励他,“你是你,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夏侯怿心中一动,似乎感到一丝暖意,却又不敢肯定。只能装作不在意地转移话题:“煜燊你跟他很要好吧?” “他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我爹娘就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络缃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就像我哥哥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让我先吃,让我先玩。有时候遇到危险,也是他保护我。毕竟,他比我大了好多年呢。” “不过啊,他这个人想什么都很直线,一是一二是二,不会变通,为此经常闹笑话。”想起那些历历在目的往事,络缃忍不住会心一笑,“做什么都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想后果,气魄倒是有,就是没脑子。” “那你”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有些话,大概永远都说不出口吧。 “你怎么啦?脸色差了好多。”络缃突然转过身盯着他看,“不舒服?” 见她伸手就要探自己的额头,夏侯怿吓得连连后退。“我我我没事,我没事。” “没事?”络缃怔然片刻。想起上次他送给自己的玉,突然便明白了什么。 “你啊,还是男人呢,连句话都说得这么扭捏。”络缃笑了。笑容中有些温暖,又有些无奈。 “我”夏侯怿红了脸,挠挠脑袋,似乎更加尴尬了。 “对了,你上次送我的玉,我还没给你谢礼呢。”络缃在口袋里翻了翻,拿出一块无瑕的翠色玉坠,“你老是穿红色的衣服,绿色应该挺配的。” “玉玉坠?”夏侯怿非常意外,“这” “你不喜欢?”络缃故意装出惋惜的表情,“嗯这种颜色的话,宇文大哥习惯穿绿色的衣服,煜燊肯定又会大大咧咧地不小心摔碎,龙洹就经常穿蓝紫色,这块玉应该会跟他挺般配的。他又是一国之君,想必正需要这种能彰显气质的东西,我去送给他吧。” “哎哎哎?”夏侯怿登时紧张起来,“我我没说不喜欢啊!” “嗯?”络缃似乎十分怀疑他的话,“可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感兴趣。” “没有没有,只要是你送的,我都我都喜欢”夏侯怿又红了脸,声音也小了。 “我我喜喜欢” “好啦好啦,我听见了。”络缃笑了,“没人抢你的玉,担心什么。” “我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急得他不停地挠头,脸早已红得跟番茄一样了。 络缃,我很喜欢你。我想跟你一起,去看尽天下风光。 结果,还是说不出口。 树影渐沉,落日的余晖显得愈发灿烂,风无声,水无痕。 “不早了,最近跑来跑去挺累的,早点回去歇息吧。”温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久久没有离开。 “嗯”半晌,只得这么一句应承。 “以后要是一切都结束了,我想去人界的其它地方走走,去看一些没看过的风景。”络缃望着远方的夕阳,似有感慨,“你要陪我去看吗?” “好。”夏侯怿认真地点点头。 “以后的万水千山我都陪你一起去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十六 千凝魔艮,是一种独产于魔界的奇石,蕴含有独特的空间法术,多数魔族都能自行炼制。据说在很久之前,这种奇石能够让人来往六界,但只能使用一次。然六界之间的封印历经千万年后逐渐固化,加上神魔之井被三皇封印所镇,故此奇石无法再用于来往六界,炼制之人亦日渐减少。尽管无法再用千凝魔艮来往神魔二界,但仍能够用其来往人c妖c鬼下三界,但因此物为魔界特有,故甚少现于世间。 “魔界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哪天再去魔界,多带一两个,可就方便多了。”夏侯怿看着龙洹手中的千凝魔艮,两眼直发光。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羽步觉察出他的异样,“魔界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虽说九泉泉脉可以互通各界,但魔界毕竟煞气浓重,凡人还是少去为妙。”龙洹摇摇头。 启动了千凝魔艮的法阵,一行人来到了六界中的其中一界——妖界。 妖是除了人之外,在神州大地上最为常见的生物。与人类不同,妖的数量不及人类庞大,且千百年来人妖之间难得共处,故妖类常以种族为一体聚居一处,自成妖界,或位于深山之中,或飞行于天际之间,但这些所谓的妖界毕竟不大,至多自保,难成气候。神州大地上最为庞大,称得上是真正的妖界的,乃是位于仙山蜀山内部,一处称为“里蜀山”的地方。里蜀山为妖类聚居之地,蜀山则被修仙门派占据,内外阴阳平衡,方能使得蜀山悬于天地间而不坠。只是后来蜀山派主动将蜀山山体下沉,用于镇压神魔之井上的封印,才使得蜀山与大地相连。 据说在很多年前,里蜀山出现了一位统治者,维护了这片土地十多年的安宁,然而后来这位统治者与其养子产生摩擦,两人最终同归于尽。里蜀山没了人管,再次回到了弱肉强食的状态。强大到足以自保的妖,往往寻求更为安分守己的修炼方法。而弱小的妖只能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生怕活了今天没明天。 不同于魔族基本上维持着类人形的外表,妖类的外形千奇百怪,什么样的动植物都有,少数修为高的能修成人形,但大部分都做不到。煜燊一行人来到这里,反而成了异类。 “竟然会有人类??我多少年没见过了!” “他们都长得很俊咧” “嗯?有几个不太像人可又不像妖” “哎呀呀,跑到这妖界来,难道不怕死!” “说不定是来杀妖的,小声点” 四处走了一遭,寻找了一阵,煜燊也没有感应到灵珠所散发的灵力。众人正思索着要如何打算,不知哪里远远地传来一声:“就是他们!”大家猛然回过神,却发现一大群妖早已将几人包围,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水泄不通。 “这是”夏侯怿吃了一惊,“怎么突然?” “大家小心,来者不善!”柳兮月提醒道。 尽管妖对于魔而言根本不是对手,但数量如此众多的妖还是让煜燊几人不敢大意。况且对方的目的尚不明朗,一时也不好兵刃相向。 “主人,就是他们。”其中一只长得像鸟人的妖转身向那个正缓缓走来的身影禀告。 来者是一位黑发少年,衣饰穿得一丝不苟,头顶上还有两只猫耳朵,看来是由猫妖所化。 “你们,”黑发少年来到了他们面前,“交出钥环,我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人再强,想活着离开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 “钥环?”羽步不自觉地看了龙洹一眼,想说什么,却被他拦住了。 “想必阁下是有什么误会,我等不知何谓‘钥环’,何来此物?”龙洹微微扬起嘴角。 “不知?”黑发少年眉毛一挑,怒火隐现,指着羽步道,“当我是傻子?那女的手上戴的是什么?就算你能瞒过天下人的眼,也瞒不过我!” “我”羽步吃了一惊,猛然回过神来,“哥,难道” “看来,阁下是匪类头目。”宇文翀明白地颔首,“既然如此,没什么可说的了。” “匪类?!”黑发少年登时火上眉梢,“整个里蜀山都知道,春滋钥环是我义父的东西,你们偷了去,反倒说起我们来!今天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说罢便大手一挥,围着几人的妖物立刻扑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龙洹还没出手,煜燊早已冲到最前面,一挥拐便打倒了一群妖。 “这”黑发少年暗吃一惊,没料到对方竟如此深藏不露。 “想清楚了,我们是魔,你们再厉害也只是妖,论理是没有胜算的。”煜燊的目光中透着锋利,“想打架,我奉陪。” “魔?!”周围的妖怪一听,纷纷后退了好几步,“天啊,他们是魔族听说妖要修炼上千万年才能成为魔呢幸好刚刚没冲上去,不然早死了虽然主人的命令不可不听,但保命要紧啊” “你们”黑发少年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要知道妖与魔的实力有着天壤之别,真要上,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这位少侠。”羽步直觉面前的黑发少年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便主动提出言和,“想必这里面是有什么误会。要是你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帮你。”。 “”黑发少年冷哼一声,却没有反对,似乎在犹豫着该如何行止。夏侯怿看出了一丝希望,索性主动上前行礼:“在下夏侯怿。我等偶入此地,并非有意打扰,只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望阁下明示。” “找东西?”黑发少年突然收紧了目光,狠狠一甩手,“这里没什么值钱的,给我速速离去!” “阁下如是说,在下便也斗胆猜测,这里蜀山想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了。”龙洹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黑发少年突然怒目而视,却又无可奈何。 “不如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们这里蜀山发生的事情,我们便将钥环赠与阁下,如何?” 那是一间用砖石砌成的简陋房子,只一扇门,两扇窗。房子里摆着一张简单的木床,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家具。 “我叫源桐,在这里蜀山算是有点势力。追随我的人,大都是因为义父的缘故。”黑发少年自我介绍了几句,“义父他曾在这里蜀山没有敌手。” “里蜀山一直以来只有妖,外人很少进来。毕竟,谁没事愿意来到这种只有妖物的地方?” “九泉之一的泉眼春滋,就位于里蜀山。二十多年前,春滋突然出现奇怪的异象。义父身为春滋守护,自当义不容辞,可是” “那一走,他没有再回来。与他一同前往泉眼的下属回来跟我说,义父牺牲了” 说到这里,源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二十多年前,春滋出现奇怪的异象”龙洹听得此言,不禁陷入沉思。 “义父虽然牺牲了,他手上的春滋钥环却下落不明。回来禀告的妖同我说,义父临终前,将钥环交给了一名人类” “人类?”夏侯怿觉察出一丝不对,“你义父是妖吧?按理说,怎么会将钥环交给人类呢?” “其实,义父擅长空间法术,经常来往于人妖二界。听说在很多年前,义父曾于虎口中救了一名少年” 源桐怔然片刻,继而往下说道:“那位少年,义父后来收了他做弟子,我也曾见过一两回。但毕竟人妖有别,他很少出现在里蜀山。倒是义父,为了他常常离开此地,数月不归” “竟然收了一名人类弟子,你义父倒是个有趣的人。”络缃觉得有意思。 “那名少年得到钥环之后便不知所踪。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下落。毕竟泉眼需要守护者守护,可惜始终没有他的消息。自从义父去了之后,春滋就像失了魂一样,不时异动,搅得里蜀山不得安宁,情况一点都不乐观。而最近几年,春滋的异动突然强烈了许多,次数也更加频繁。我曾派人前往春滋查探,然而都有去无回。” “听龙公子说,泉眼春滋的封印不知何故被毁,如今我们正寻找修复封印的方法。”柳兮月插嘴,“只是修复之法并无头绪,我们也不过是根据一些传闻,推测五灵珠或许能有所用处,因此四处寻找。” 源桐听罢,转身盯着羽步:“不知姑娘手上的春滋钥环是从何处寻得?” “其实我一直都不知道这是春滋钥环。”羽步垂首看着煜燊送给她的手环,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我们也只是偶然捡到的。” “捡的?”源桐有些讶异,“这么说,他怕是”话到一半,却又停住了,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还想着你们罢了。” 只一刹那,一丝微弱的绿光在羽步手上的春滋钥环闪现。源桐没有放过这点微小的变化,然而他的话却出乎大伙的意料: “里蜀山没有你们要找的五灵珠。至于春滋钥环算了,你们速速离去吧。” “哎?你不要了?”煜燊很意外,“刚刚不是还想抢回去吗?” “钥环有它自己的使命,我何必强求”微微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却不愿再多说,“妖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快快离开!” “舟车劳顿,阁下也不略尽地主之谊?”龙洹笑了笑。 “哥?”羽步对于他的话相当意外。按理说,主人都已经下了逐客令,也就只有死皮赖脸的才会如此不知变通。 “你”源桐冷哼一声,“外城南面有间废屋,请自便!” “多谢。”龙洹一拱手,跟大伙一起退了出去。 走出源桐的房子,夏侯怿终于忍不住,问龙洹为什么要住下来。龙洹的神色微微起了变化,却只说自己实在太累,住一晚歇息歇息,明天才好继续赶路。众人无法,唯有在这妖气漫天的地方过一夜。 里蜀山外城南面的废屋里连张床也没有,只在地上铺了一张破席。妖与人大不相同,基本上以天为盖以地为床,只有少部分会寻找洞穴安家。稍微学过一点人类规矩的,会给自己盖间像样的屋子,搭张勉强能用的床,但基本上还是透着一股破旧的气息。 废屋很小,勉强容得下大家。众人不得不互相挤一挤,将就一晚上。 深夜时分,有什么东西在窗外飞过,煜燊听到动静一下子就睁开了眼。他坐起身,眯起双眼感知了一阵,发觉是自己多心。才打算再度躺下,却瞥见另一边正在沉睡的羽步就那样躺在席子上,身上只盖了件不厚的外衣。煜燊突然间觉得心里有什么动了动。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蹑手蹑脚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衣盖在她身上。 习惯性地环顾了四周一眼,这才察觉龙洹并不在屋内,令他讶异万分。“龙洹那家伙,大晚上的不睡,到哪里去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煜燊走出了废屋。在城内转了几圈,他很快便寻到了龙洹的踪影。 “哎?他在那里跟源桐说什么?”远远站在树后的煜燊,心中升起了重重谜团。 “春滋守护怎么死” “我说被杀不过伤口魔气” “魔气?”煜燊听到这两个字时暗自一惊,不自觉地就竖起了耳朵。 “你们当时没有去寻找那名弟子?” “跟随义父进入泉脉的妖几乎都死了,少数几个侥幸逃回来的,也都是一身重伤” “若真如你所说封印被毁一事,恐怕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难道你在怀疑义父的弟子?我见过他,虽然不清楚他的为人,但义父对他有恩,想必他不会恩将仇报” “若令尊真的将钥环交给那名弟子想必他就是后来的春滋守护,既然是守护,按理说” “春滋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若是不能尽快修复封印,恐怕” “” “不过你们真的没有见过忘尘吗” “忘尘?” “就是义父的弟子,柳忘尘,他” “在下并不认识此人” “没什么,其实唉,他天资很不错,可惜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身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煜燊这才悄悄回过头去看,发现源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龙洹独自一人杵在原地,背影有些落寞。犹豫片刻,煜燊还是决定走上前去,毕竟他可不是喜欢偷偷摸摸的人。 “你怎么还不睡?”煜燊走到他身边。 “没什么。”龙洹回过神,摇摇头,“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不用骗我,我都听见了。”煜燊的神色有些难过。 “” “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朋友,要互相帮忙的。”煜燊的语气中隐隐透着不满。 “” “直到现在,你还打算一个人扛下去,是不承认我这个朋友吗?”煜燊又愤懑又难过。 “煜燊,我不是这个意思。”龙洹长叹一声,“只是,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 “说不清?”煜燊眉毛一挑,“那好,你就解释一下,为什么火灵珠在你身上,你却不告诉大家?” “”龙洹有些意外。此刻他方才发觉是自己大意,没提防煜燊那天生就比普通魔族还要强上不知多少倍的感知能力,火灵珠竟被他察觉到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故意的,明天就告诉大家。”煜燊将手抱在胸前,脸上有些得意,“你拿到了火灵珠,却不说出来,肯定有问题。” 其实火灵珠一事被煜燊得知,龙洹倒不在意。关键是藏着火灵珠却没有出声,要是让宇文翀他们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煜燊。”龙洹再次长叹一声,有些无奈,“你何苦选择要知道?” “你是铁了心不把我当朋友了?”煜燊反问。 “” 那一刻,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哀伤。尽管他几乎总是眉头紧锁,但煜燊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难过的龙洹。那一双仿佛看尽世间悲苦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问你,”脸上的悲伤顿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王气隐现的肃穆,“是不是喜欢小羽?” “哎?”煜燊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不搭边的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龙洹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这个”煜燊头一回陷入苦闷的思索,“大概我也” “罢了。”龙洹却不再逼问,转过身不看他,“毕竟我身为兄长,关心她也是职责。” “啊?”煜燊的脑子还是没拐过弯来。 “你会保护好她吗?”龙洹又问。 “当然。”煜燊想都没想便点头,“我们是朋友,我肯定会保护好她。” “好。”龙洹嘴角轻扬,“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 “哎?”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惊恐,连煜燊自己都有些意外,“你什么意思?” 龙洹却不理会,任由冰冷的夜风打在脸上,微微扬起刘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煜燊只觉得脑子不够用,“这跟火灵珠又有什么关系?” “火灵珠”提起这个,龙洹心中便一片悲凉,长叹一声,“你还记得在迷雾森林的时候,勇气长老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煜燊点头,“长老说,与神农大神同为三皇之一的女娲留下的五灵珠拥有无上的灵力,只有女娲后人能将它们真正的力量发挥出来。据说女娲后人拥有同女娲大神一样强大的力量,借助她的力量修复泉眼封印,应该是最有效的方法。” “不错。”龙洹的眼中闪过一丝忧伤,“其实,在古书中有过记载:泉眼封印乃神农大神所设,若要将其重新封印,须拥有与神农同等强大的力量才能办到。而能与神农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同为三皇之一的伏羲和女娲。伏羲神隐已久,唯一能被找到的,便是继承女娲灵力的女娲后人。” “这么说,其实只有五灵珠和女娲后人才能修复泉眼封印,什么五灵轮血凝岩都是没用的?”煜燊问。 “对。”龙洹颔首,“但是虽然这是唯一的办法,却也要付出代价。” “代价?” “女娲后人能够继承女娲大神多少灵力,取决于她们自身的觉醒程度。如果力量能够完全觉醒,就能够继承女娲的全部灵力。但倘若觉醒不完全,或者根本没有觉醒其实也就等同于凡人一般,毫无力量。贸然使用五灵珠修复封印,会耗尽她自身的灵力,最后便会因为灵力衰竭而死。” “因为灵力衰竭而死?!”煜燊猛然醒悟,“难难道?!” “不错。”龙洹微微点头,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以前二叔就曾告诉我,女娲后人世代单传,皆为女子,拥有与神魔相当的灵力,并且一直遵照女娲大神的遗愿,守护人界众生” “可她们所背负的代价,却是无一善终。” “无一善终”煜燊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多少人对她们顶礼膜拜,或许只是为了她们能在关键时刻,舍弃自己的性命,换来全天下的平安而已。与其说她们是神的后裔,还不如说是女娲留给人类的挡箭牌” “她们就像祭品一样,妖魔也罢,神仙也罢,只要是人类无法对抗的,就交给女娲族,让她们用自己的女娲之血去解决吧” 长叹一声,苦笑着摇头。 “所以二叔才会” 话突然止住了,夜静得有些寂寞,唯独树梢被吹得沙沙作响。 “刚才你也听到了,九泉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又是一阵沉默,死寂。 “所以你要”话到一半,煜燊已经说不下去了。 “还不知道要怎么做。”龙洹缓缓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或许还有我们未知的方法,或许” 抬手,拳头紧握,似乎想拼命抓住什么。 “也许我只是不想让她落得这个下场,不想让她背负这么沉重的宿命罢了。” 似乎是天亮了。煜燊一夜未睡,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龙洹的话。 我该怎么办才好 离开里蜀山之后,众人便通过千凝魔艮前往下一个目的地——鬼界。 鬼界,位于盘古大地的另一面。六界之中,除了魔界,其余各界的生灵死后,灵魂都会被鬼界强大的轮回盘所拥有的极阴之力吸入鬼界,进入轮回井,再度转世投胎。 不同于妖界的妖气萦绕,鬼界的鬼气漫天,不仅使得整个鬼界暗无天日,星光无踪,就连呆上一阵都会感觉相当不舒服,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袭来。大活人进入鬼界是不允许的,生人的气息会引来各路鬼魂的注意,甚至招来杀身之祸。幸好龙洹事先有所准备,拿出几张可以掩盖生人气息的符咒,分给每一个人。 “符咒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效力,我们要速战速决。” 尽管人多,但鬼界如此之大,要打听一颗灵珠的下落谈何容易?煜燊尝试用自己的能力感应灵珠的存在,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么说来”夏侯怿突然想起了什么,“在魔界的时候,龙公子说他有了五灵珠的线索,让我们出发既然已经有了线索,在里蜀山的时候怎么没有任何发现?感觉就像” 就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离开魔界 “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夏侯怿摇摇头,“龙公子身为九泉守护,他应该会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想尽快修复泉眼封印的”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是我多心了吗? 这么想着,夏侯怿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梳理着思绪。 一开始龙公子提出要寻找修复泉眼封印的办法,我们还没有行动,他就已经拜托澹台公子帮我们找到了。后来在五毒村,长老提醒我们可以尝试用五灵珠虽然无法确认五灵珠和那三件灵物到底谁会更有效,不过五灵珠的传说不可能连神族都不知道,况且修复封印一事本就没有任何确切记载的方法,我们也不过是尝试着去寻找既然是尝试,为何不将五灵珠也列入尝试范围?这好像不太合理 除非长老的话不可信,可长老没有任何理由欺骗我们,他同样身为九泉守护,守护九泉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再说,五灵珠的传说连我都知道,看起来也更不像胡编乱造 如果说从泉脉中落入魔界是意外,那么离开魔界,前往里蜀山妖界和鬼界,便是他的安排。说是有了线索,可怎么连一点擦边的消息都没有?这样的话,他的线索又是从何而来?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心慌,夏侯怿自己都没发觉,额头上已经一层细汗。 难道都是他的一手策划,所有的事情其实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要真是这样,他的目的目的 “你怎么了,难道是累了?”络缃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我就说你这种大少爷,经不起长途跋涉。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她转而向大家提议。 “唉,就会拖后腿。”羽步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如,络缃你陪夏侯公子找个地方歇息,灵珠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啊?我,我没事啦。”夏侯怿连忙摆手,“我只是觉得有点热所以都流汗了” “热?”络缃觉得不可思议,“这鬼界阴森森的,你说自己是因为害怕出的冷汗还差不多。” “呃那个别拆穿嘛”见有现成的台阶,夏侯怿连忙抓住了,免得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嗯?”没想到这一举动竟引起络缃更大的怀疑,“不对,你不是应该更加否认才正常吗?” “啊?”夏侯怿没想到话题竟然又拐回来了,当下心又悬了起来。 “想不到络缃对夏侯公子的本性这么了解。”柳兮月故意拖长了声音,“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呢。” “对哦。”羽步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连声附和,“络缃,你跟夏侯公子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没没没这回事!”夏侯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急也不是辩也不是,“我们没什么真的什么也没有!” “我们又没说你们有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吗?”煜燊完全不理解他那副捉急的模样。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络缃忍不住捂脸,又气又急。 “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夏侯公子不必如此见外,有什么话大可开门见山地说。”宇文翀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坏笑,“若是真对络缃有意,我们也不会取笑你的。” “夏侯,原来你喜欢络缃吗?!”煜燊瞪大了眼睛,下巴也快掉到地上,“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夏侯公子可是文化人,哪像我们这些粗俗的,肯定要选个良辰美景,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啊。”柳兮月捂着嘴偷笑。 “良辰美景啊”羽步故意装出沉思状,“我听说有个叫即墨的地方就特别漂亮,特别适合比翼鸳鸯共度美好夜晚呢。” “听小羽这么说,夏侯公子可千万不能错过这番美景。”宇文翀故意斜起嘴角,“错过美景,说不定就会错过一生了。” “宇文,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煜燊摇头表示不同意,“既然夏侯喜欢络缃,我们就应该帮助他,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络缃不高兴了,“再说废话,我让小聂咬断你们的舌头!” “络缃,别生气嘛。”羽步拍拍她的背,“你不高兴的样子,夏侯公子看着该多心疼。” “我们不是来找灵珠的吗?”夏侯怿终于忍不住了,“为何要在这种地方纠结这种小事” “夏侯公子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柳兮月不依不饶,“男婚女嫁可是终身大事呢。” “好了好了。要风花雪月也不是在鬼界,人间好地方多得是,等回去了我带你们去去又何妨。”龙洹无奈地长叹一声,“难道夏侯公子连挑这种地方也不会么?” 明明是嘲讽的话,却偏偏顶着一副丧气脸说出来。夏侯怿和络缃顿时无言以对,羽步在一旁辛苦地忍住没有大笑出来,柳兮月捂着嘴不说话,宇文翀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越来越深的坏笑,煜燊却丝毫不懂气氛地大声赞同:“龙洹说得对,我们先去忙正经事吧。”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话题,再度上路。四处打听了一会儿,灵珠的线索没找着,倒是多了一点意外的消息。 “在鬼界的西面住着一名红衣女鬼,据说有几千年的道行,对这里的事情没有不知道的。你们想打听什么,找她就对了。” 跨越了不少障碍,众人终于来到目的地。还不曾靠近什么,远远便看见那一抹惊艳的红色,就在忘川河畔。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那边。在鬼界这种黑压压的地方显得如此耀眼,想必应是那些小鬼提到的红衣女鬼了。商议之下,大家决定让夏侯怿上前,想办法搭上话。 “没有找到?这怎么可能嘛!你们天天守着轮回井,难道都是睁眼瞎?”刚靠近一些,就听到那红衣女鬼在大声呵斥着她周围的鬼魂。 “这我们真的没有看到啊而且也打听过了,这鬼界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除非,除非去看生死簿”站在她面前的一只小鬼战战兢兢地回答。 “废话,我当然知道生死簿上有写!”红衣女鬼依旧一脸怒气,“那玩意在判官手里呢。我要是够道行,早就摸进阎王殿里去看了!” “这位姑娘”夏侯怿鼓起勇气,微微战栗着又走近几步,“在下偶然听到了姑娘的话。不知姑娘是在为何事烦恼?若有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哦?”红衣女鬼转身打量着他,随即爽朗一笑。将身边那群追随自己的小鬼全部打发掉后,方才开口笑着回答:“你这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鬼,哪有鬼会像你这样说话,还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好端端的大活人偏往地狱跑,说吧,是想求我什么事?” 见对方立刻就拆穿了自己的身份,夏侯怿先是暗吃一惊,随即又陪笑说:“既然姑娘猜着了,在下也不必隐瞒。我与几位朋友前来鬼界,是为了寻找五灵珠。” “找五灵珠?”红衣女鬼眉头一挑,“那也简单,我们做个交易,你要是能替我办成一件事,我就告诉你。” “何事?”宇文翀问。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我要找一个人的转世,你们要是替我找到了,我就告诉你们五灵珠在什么地方。”红衣女鬼开出条件。 “谁?”煜燊问。 “他曾经叫龙阳,后来转世又叫景天,现在嘛我可就不知道了。”红衣女鬼有些不屑,“要是能看到判官手中的生死簿,就能知道一个人的前世今生。不过呢,判官大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就算见到了,他手上的生死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你看的。所以呀,你们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要知道,连我这种有千年修为的鬼,也不能随便出入阎王殿呢。” “景天?”龙洹眉头微皱。 “阎王殿”羽步转头望向远方那一片不甚清晰的高大建筑,若有所思。 “这个”夏侯怿听得她这番话,顿时又犹豫起来。他还年轻,可不想死在鬼的手上。 “那个地方有多危险?”络缃问。 “就算你全副武装,单枪匹马也别想全身而退。”红衣女鬼述说着骇人的事实,“我可见识过,上一次差点就挂在里面了,害我损失了几百年的道行。” “这么说来,还真不是件轻松的事。”柳兮月收起脸上的笑容,“听姑娘刚才的意思,除了生死簿,别的方法都已经没用了?” “我可是什么办法都已经用遍了,反正就是找不到任何消息。你们要是不信呢,也可以自己去试试。”红衣女鬼冷笑,“怎么,你们这些人类,我看你们修为也不浅,加上人多力量大,要不要接受这个交易?不过我可是事先提醒你们了,那地方,可不是闹着玩的风花雪月之地。” “五灵珠唉,怎么就偏偏落在这种地方啊?”夏侯怿郁闷到想哭,“六界这么大,咋不扔一颗去仙界神界,就算是魔界也不错嘛” “怕鬼啊?那你怎么还跑来这种地方呀?”红衣女鬼嘲笑他,“鬼难道就全是坏的?人类就全是好的?非要以貌取人。要是我也长得跟那些小鬼一个样,你怕是早就离得远远的了。”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夏侯怿紧张得连连摆手。 “好了,爱去不去,我可没时间在这里陪你们废话。”红衣女鬼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找到了,只管来找我龙葵,随便打听下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面前的红衣女鬼就已经消失无踪,扔下这个难题摆在他们面前。 “我看虽说我们挺多人的,但阎王殿这地方还是太危险。你们也听到了,那只叫龙葵的红衣女鬼有着上千年道行,可也没办法全身而退。我们就更不用说了” “煜燊?”络缃用惊奇的目光盯着他,“你你受伤了吗?” “我?开什么玩笑。”煜燊顿时又露出爽朗的笑容,“我怎么可能受伤啊?” “那你怎么说这种话?”络缃反问他,“放在以往,你一定是头一个赞成的。” “再说,我们是为了五灵珠。要是就此放弃,不是背弃了曾经许下的诺言了?”宇文翀也不同意他的话,“九泉一事关系六界,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可是”煜燊犹豫片刻,“也不一定要用五灵珠吧?那天我们在照胆,澹台悾给出的那三件灵物,说不定也可以呢。” “煜燊?”羽步也看出了不对,“我还是头一次见你会犹豫” “因为,这太危险了!”煜燊显得有些不自然,“虽然九泉是很重要,可也不能贸然就这么冲进去。万一我们找不到那什么生死簿,白搭了性命,还说什么修复九泉封印?” “煜燊”话到一半,龙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去那什么阎王殿,怕是有去无回。也许,我们应该先去寻找五灵轮,还有龙骨玉和血凝岩。五灵珠什么的,也不急在一时”煜燊极力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勇气长老的话虽然很有道理,但澹台悾他是神族,他一定是看过什么古书,才找到的方法。我觉得,他的方法应该更可靠!” “还真是难得”络缃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煜燊,你也有费这么大力气去动脑子的时候?” “我怎么就不动脑子了”煜燊一脸无奈,“头长在自己身上,我还是会用的。” “可是,既然我们都来了,千凝魔艮也不能白用,大不了就小心些。”柳兮月的目光中透着坚定,“反正符咒只有十二个时辰的作用,到了时限我们就走。” “这”夏侯怿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大家,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夏侯,你觉得呢?”煜燊看出他的神情有些变化,“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阎王殿,就跟送死差不多吧?” “还是去吧”出乎意料,夏侯怿罕见地站在了同意前往的一方。 “虽然挺不过,五灵珠也很重要”夏侯怿支吾着,“大家一起,应该没问题吧?” “那就去吧。”龙洹也颔首了,但神情却看不出变化,“我们小心些。” 煜燊怔愣片刻,望了他一眼,继而又微微别过头去,难以察觉地咬着牙关,拳头却不知不觉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十七 鬼界的阎王殿,算得上是整个鬼界最为核心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这群恢弘的宫殿群里所住的全是管理鬼界秩序的各级官员,据说在此之下,似乎还镇压着犯下重罪的神族囚徒。管理鬼界秩序的官员,也就是所谓的阎王爷c判官c黑白无常c鬼卒等等。低级官员,如鬼卒c鬼将c负责勾魂的无常,通常由鬼界道行高深的鬼任职,而阎王爷c十殿阎君c判官等高级官员,据传并非由鬼族同胞担任,而是上古时期伏羲大神派入此地管理秩序的神官。而阎王爷,作为这些神官中的领导者,也相当于统领着整个鬼界。整个阎王殿秩序井然,守卫森严,哪怕是修为高深的鬼,也不一定能轻易进入。 在阎王殿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鬼民的居住地。鬼作为没有固定形态的种族,居住的形式同样千奇百怪。神c仙c妖c人死后,魂魄被引入鬼界,在这里等待自己进入轮回井,再度转世的那一天。有的生灵生前到处作恶,死后自然会遭到相应的惩罚。有的被罚做多年的苦役赎罪,直到罪孽偿清方能投胎;有的被关入鬼界的囚牢多年,受尽刑苦;有的则需要漫长的等待而生前为善的,死后自然能尽快进入轮回井投胎,也许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也许还能与前世的恋人再续前缘至于滞留在鬼界的各式鬼民,或是等待自己投胎的那天,或是因为前世心愿未了,迟迟不愿再入轮回 按理说,阳寿已尽,便要归阴。正常情况下,鬼是无法离开鬼界的,但世事难料,总有一些道行高深的鬼能够逃脱轮回井的束缚,重返阳间。也有的鬼是因为机缘巧合,通过了连通人鬼二界的通道,回到世间。他们也许是为了前世的心愿,也许是为了生前的承诺,也许只是偶然得到机会离开鬼界然而鬼一旦离开了鬼界,长期在阳间逗留,失去了阴间的庇护,会使得维持自身魂魄完整的鬼气逐渐消散,最终连魂魄也会消失,再也无法进入轮回。除非执念太深,一般情况下,鬼都不愿冒这种险。 话说回来,龙洹一行人冒着极大的风险,穿过重重障碍,总算是突破了保护阎王殿不受鬼魂侵袭的那层防护,来到了真正意义上的阎王殿。 阎王殿分十一座大宫殿,这其中又以位于宫殿群正中央的那座阎王殿最为恢弘,其余十座分别为十殿阎君的宫殿,呈众星拱月般围绕在阎王殿四周。还有零星不少小宫殿,坐落于十一座大宫殿之外,是各处阎君的判官c无常等低级官员的居所。 生死簿,由阎王爷座下的大判官所持。据说,除了阎王爷及其判官本人,其余任何人都不得查阅。十殿阎君座下的各路判官c勾魂的无常,会定时接到大判官下派的任务,并遵照这些命令按时前往各界勾魂,同时安排鬼魂前往轮回井投胎,履行职责。 六界之中,神c仙c妖c人c鬼五界都遵守着这一“轮回”的法则,唯独魔界例外。上古时期,创世三皇伏羲c女娲c神农分别按照自己的意愿创造生灵。伏羲造神族,女娲造人族,神农造兽族。后来因为三族大战,当时的兽族首领蚩尤——即神农之子,带领族人进入九幽大地——这个不同于盘古大地的独立空间,由此自成新的一族——魔族。而留在盘古大地上的各种生灵,因日后的天地变换,逐渐分出另外五界。魔族因生存于九幽大地,故死后不入轮回,只要魔元不灭,经千万年重聚之后,可再度重生。若能完美重生,则重生后与前世完全一样,记忆样貌均不曾更改。然而如果魔元重聚期间受外界各种情况影响,则导致重聚不完全,重生之后的样貌有所改变,记忆也会缺失。 由神族所担任的鬼界高级官员,尤其是阎王爷与十殿阎君,据说连其座下的判官也不一定见过。至于那些负责勾魂的无常和鬼卒就更加不用说了,他们甚至连自己的上司——判官都见不上。然而一旦他们擅离职守,上司却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没人清楚。 真正的阎王殿,其戒备程度远远超过外围的那些屏障。哪怕只是一条小路,也会有两名以上的鬼卒同时巡逻。几乎每个角落都会至少有两双眼睛同时盯着。除此之外,一路上还有不计其数的陷阱机关。 “这架势王宫都没有这么夸张。”络缃吐了吐舌头。 “看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是不可能了。”羽步有些泄气。 “如果能知道生死簿在什么地方”龙洹陷入沉思。 “现在要怎么办?符咒只剩下三个时辰的效力了。”柳兮月提醒大家,“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可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呀。”夏侯怿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虽说阎王殿中的鬼气比起外面要淡,但其阴森的氛围却给人更加不舒服的感觉。 “赌赌看。”龙洹垂下手,“祖上传下的空间法术,可以越过这些障碍,直接前往大判官的居所。但因为我们不清楚具体位置,所以不能保证能直接到达。” “也就是说,有可能一到达就要面临大批鬼卒的围攻,也有可能平安无事?”宇文翀问。 龙洹颔首:“你们决定。” “都走到这里了。”煜燊罕有地轻叹一声。 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龙洹也不多言,当下便启动法术,巨大的紫色法阵将众人笼罩于一片紫色的光芒中,一眨眼,面前的景色瞬间就变了样子。回过神来,周围却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路上空荡荡一片,除却几栋阴森破败的建筑,再无他物。 “这里”没有遇到鬼卒的围攻,夏侯怿先是松了口气,然而他马上便发现了异样。 “不对这里根本不是阎王殿!”柳兮月大吃一惊,“我们怎么被送出来了?!” “只有我们四个!”络缃也惊慌起来,“龙洹,煜燊,还有小羽呢?” “刚才”宇文翀此刻也反应过来了,“龙兄弟似乎是启动了法术,却是将我们都送了出来。” “那边”夏侯怿指了指远方隐隐约约的高大建筑,丧气地摇摇头,“阎王殿在那儿这里太远了,我们根本赶不回去。” “可是其他人呢?小羽呢?”柳兮月却难以冷静,“龙公子将我们都送出来,她怎么不在这里?” “有可能是法术出了差错,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吧?”宇文翀猜测,“毕竟这些事很难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络缃没了主意,“龙洹还在阎王殿里面,煜燊和小羽都不见了!这鬼界我们又不熟,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一时间,四人面面相觑。要知道,这符咒的时效,只剩三个时辰了。 施法结束,龙洹暗自松了口气,然而衣袖处传来的拉扯感,当下又使他懵了。 “哥?你这是”眼看周围只剩下自己和龙洹煜燊三人,羽步一脸惊异地盯着他。 “你?!”龙洹同样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你怎么” “龙洹?”煜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还在这里?”龙洹挣脱了她的手,“这里面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走!”羽步当即死死抓住他的手,“哥,你别想丢下我。” “刚刚是”煜燊有些明白过来了。龙洹嘴上说着施法送大家去判官住的地方,实际上是将其他人都送离这危险的阎王殿了。 就在方才施法的一瞬间,羽步感觉到心中一阵不安,下意识便抓住了龙洹的衣服,因此没有被传送走。 “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的。”羽步很倔强。 “你唉。”龙洹无法,只得将施法的手放下,“好吧。我们三个人小心些。毕竟鬼卒到底有多少实力,谁都不清楚。” 龙洹又施法将三人传送到一处宫殿的屋顶。 “只能大概推测出大判官的居所在此地附近。每一条路都有不少鬼卒巡逻,我们从上面走会安全些。”龙洹压低了声音。 尽管城墙上也有不少站岗巡逻的鬼卒,但鬼界毕竟天色昏暗,加上距离较远,三人小心行动,倒是一路相安无事。 “应该是这里了。” 三人来到一座不小的府邸的屋顶上,面前便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四周静得可怕,没有丝毫鬼影。 “好像没人我们下去吧。”煜燊当即纵身一跃,身影落入院中。 “在这里等我们。”龙洹命令道。 “不要!”羽步不肯,“我要跟你们一起下去。” “这太危险了!”龙洹不同意,“不要任性!” “我危险,难道你就不危险?”羽步死死抓住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 “你这”龙洹怎么都挣脱不了,唯有长叹一声,算是妥协。 落入院子,面前便是书房。小心翼翼推开门,书架上几十卷又厚又大的生死簿一下子就进入了三人的视野。煜燊守在门口望风,羽步和龙洹二人则以最快的速度去翻阅。 “景天嗯?”翻了三四卷,龙洹终于有所发现,但内容却让他惊讶不已: “神将飞蓬与魔尊私斗,被天帝捉拿归天庭削去神格,打入轮回” 这个景天,竟然是个这么有来头的人物? “xx年xx月xx日,姜国城破,龙阳卒xx年xx月xx日,转世为景天,诞于渝州” 渝州景家? 再往下看时,却发现并无卒年的记载。 “没有?”龙洹相当意外,“一介凡人,竟然没有卒年” 按理说,即便是寿命可达上千年的仙和妖,也会有卒年。神族除非被削去神格或神核被毁,否则不老不死,故生死簿上神族一般只有生年而无卒年,可凡人 凡人的寿命只有数十年,生死簿上绝不会没有卒年的。 “难道说” 这个惊人的想法一浮现,龙洹自己都愣住了。 “有人!快走!”煜燊一声急促的提醒,将他的思绪带回当下。 “谁在那里?!”还没等三人跨出书房,来人的声音已经到了耳畔。眼看是逃不了了,三人唯有向着屋里最昏暗的角落藏去。不知是谁触碰到什么东西,书架后的暗门突然打开,三人来不及反应便掉到里面去。 “哎?是我听错了?”见屋里空无一人,巡逻的鬼卒唯有默然离开,不再理会。 鬼界本来就昏暗无光,掉到密道里就更加黑暗,黑得煜燊都以为自己失明了。龙洹摸出身上的燧石,勉强划出一点星火,却没什么用。 “要不,我将衣服撕一些,你点着它,照一会儿。”煜燊提议。 “不必。”龙洹摇头,“我有办法。” 闭上眼,心中默念着没人知道的咒语。不消片刻,手上的炎波钥环与羽步手上的春滋钥环同时发出了灿烂的光芒。 “这”煜燊和羽步都相当惊奇。“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钥环共鸣。我催动自身灵力激发共鸣,让钥环发光。”龙洹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以后再说,我们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这暗门打不开了。”煜燊试着推了一下,门却纹风不动。三人唯有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那是一条往下的楼梯,几乎没有尽头,走了很长时间都走不到底。 “呃”强烈的晕眩与疼痛突然袭来,龙洹不由自主地扶住了额头。 “哥?”羽步急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不碍事”如果有灯火,一定会看到龙洹此刻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细汗如雨。“只是有些累” “龙洹,你的手很冷,气息也弱了好多!”煜燊觉察出异样,“是不是因为你催动钥环共鸣,灵力消耗过度了?” 龙洹不说话,眼前却是一片昏黑,脚下也有些软。 “哥,你别用灵力了!”羽步急了,“先歇会吧。” 坐在台阶上,龙洹不停地大口喘气。 “哥,你好点没有?”黑暗中,羽步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 “龙洹,你别勉强了。虽然黑了点,我的眼睛还是能勉强看见的。我在前面带路好了。”煜燊说。 龙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歇息了许久,三人才继续上路,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台阶终于走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竟然有人来这种地方真难得” 这个声音从空间的另一头传来,将三人狠狠吓了一跳。 “谁?!”煜燊立刻抽出腰间的卜字拐,“要是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放心这锁神链牢靠着我可动不了”那个嘶哑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嘲笑。 “很黑吧你们要是有什么能点灯的东西那边有个烛台” 煜燊拿着燧石,走过去将烛台点亮。黑暗一下子被打破,大家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片刻适应后,发出那嘶哑声音的什么东西终于被看清。 其实那并非什么丑陋无比的怪物。恰恰相反,他面容相当清俊,剑眉挺拔,目似桃花。若不是被几十条锁链牢牢捆住,站在世人面前时定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潇洒。 “你是罪犯?”见对方被捆得动弹不了,煜燊也就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罪犯?算是吧”那声音苦笑一声。 “你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这种地方?”要知道这里不仅暗无天日,阴冷潮湿,连一个透气的洞也没有,还要被捆得动弹不得,那种苦痛,常人怕是难以想象。 “罪”嘶哑的声音有些不屑,“一时心软往事不提也罢” “你是那些所谓的神族囚徒?”龙洹想起鬼界的一些传说。 “哈小伙子挺聪明鬼界的地狱让恶人受罚不过是个表面功夫” “真正的是为了关押我们这些神囚” 见对方一副憔悴力衰的模样,煜燊有些不忍,便将自己身上的水递给他喝。 “你还真是善良”那声音笑了笑,“就不担心我突破这些锁链杀了你们?” “若你真能突破这些锁链,不会等到现在。”煜燊很肯定地摇头,“况且,我给水你喝,那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至于你想不想杀我,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你的想法,就改变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人不,你是魔吧?”那声音又笑了。 “嗯,我们都是魔。”煜燊点点头。 “都是?”那声音显然有所质疑,“那位姑娘” “她爹是魔族!”煜燊有些急躁地打断他的话。 “哈,是么。”那声音不再追问,“你们怎么会来这种地方?魔族不是应该留在九幽大地么?” “我们是为了寻找五灵珠。”煜燊很老实地道出目的,“有一名叫龙葵的红衣女鬼说,如果我们能替她找到一个叫景天的人的转世,她就告诉我们五灵珠在哪里。” “景天?”那声音疑惑起来,“这个名字好奇怪,总觉得有些熟悉,我应该没听过才对” “他是神将飞蓬下凡后的转世。”龙洹在一旁解释。 “飞蓬的转世?!”那声音听了大吃一惊,“飞蓬的转世难怪” “您认识飞蓬?”羽步试探着问。 “飞蓬唉”那声音长叹一声,神色有些忧伤。 “我叫澹台悟,曾经也是天界神将之一,与飞蓬曾是并肩作战的好友后来战争结束,他被派去镇守神魔之井,而我则留在神界,负责镇守天宫” “那天,突然传来飞蓬与魔尊私斗一事。因他二人私斗多日,神魔之井无人镇守,魔界来犯,天帝便派人捉拿飞蓬我不愿亲手拿下自己的好兄弟,所以谎称抱恙没有前往。后来,派了一位叫水碧的女神将” “水碧在寻找飞蓬的途中,与一名同时在寻找魔尊的魔族男子一见钟情,临时起意,私奔下凡。天帝知道之后自然震怒,让我下凡去捉拿水碧” “我找到了水碧,可她与那名魔族男子我不忍心,便偷偷放他们离去。后来天庭还是知道了此事,就将我锁入鬼界的地狱,关押在这里,永远不得释放” “怎么会这样”羽步有些悲愤,“天帝那个天帝,太过分了!难道就不能成全有情人么?还将你关在这里!” “姑娘”澹台悟长叹一声,“神族虽然寿命漫长,可也有他们无法得到的东西,那就是情。人有七情六欲,神却不能拥有,也不能触碰。情之一字,于我们而言,是奢望,却也是毒药。” “神是六界之中灵力最为强大的存在。然而神族一旦有了子嗣,自身的灵力就会完全转移到后代身上,自己就会因灵力衰竭而死因为这个原因,天帝定下天条:凡其神族子民不可动七情六欲,更不能拥有子嗣”澹台悟的声音很轻。 “可是,那样太可怜了,不能去喜欢一个人,也不能被人喜欢”羽步难以置信地摇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嘛” 澹台悟没有回答,却用很认真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久好久,最终只是苦笑。 果然是她的后人 “话说回来,你叫澹台悟,我们正好认识一位神族的朋友也姓澹台,叫澹台悾呢。”煜燊想起神泉照胆的守护。 “你们认识阿悾?”澹台悟有些意外,神色微微起了变化,“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挺好的,是九泉之一的照胆守护。”煜燊让他放心。 “阿悾是舍弟。”澹台悟再次长叹一声。 “我被关入鬼界地狱一事,他应该很受打击吧”澹台悟露出内疚的神色,“我一直担心他会不会遭到其他神的白眼和排斥,又或是自卑不已,有这么一个丢脸的兄长” “你放心,他很好。”羽步安慰他,“倒是你,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一定很痛苦吧?” “我早已习惯,姑娘不必担心。”澹台悟反过来安慰她,“虽然违反天条,可我并不后悔,也早就做好万劫不复的心理准备,这些都只是我应得的下场罢了。” “现在还是长话短说吧。”龙洹环顾四周一眼,“符咒的效力快要消失了,我们要如何离开这里?” “你们是从何处进来的?”澹台悟问。 “我们去阎王爷座下的大判官家里看生死簿,没想到在他的书房里发现了这么一条密道,一直通到这里。”煜燊解释了来龙去脉。 “鬼界地狱的入口有很多处,但都藏得极为隐秘,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发现的。我虽然被关在这里很长时间,但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任何生灵闯入,你们是第一个。”澹台悟说,“之前我就曾用灵力探查过,在那边的角落里有一条很小的通道,大概是能通到外面去的吧。”边说边往角落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你呢?”羽步问,“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这锁神链不仅是捆住我,更将我的神力统统锁住,好让我无法离开。”澹台悟轻轻一笑,“即便你们将锁链破坏,助我逃离这里,也不过是引出更多的麻烦,虽然你们是魔,但我看得出你们相当年轻,修为还浅,是敌不过拥有上万年修为的天兵天将的因果报应。我既然作出这样的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罢了吧” 离开时,羽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双即便历经千百年苦难依旧带着清澈的眸子,在她脑海中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好不容易走出地狱,走出判官府,龙洹当即施法离开了这片不可多留的地方,与另外四人重逢。 “小羽!”柳兮月又惊又喜,“你你们没事吧?”她紧紧抓住羽步的肩。 “放心吧。兮月姐。我们好着呢。”羽步安慰她。 “到底怎么回事?”夏侯怿却坐不住了,“为何你们三人突然就不见了?” “抱歉。”龙洹一拱手,将来龙去脉简单告诉了另外四人,“阎王殿中实在太过凶险,在下担心连累诸位只是没料到法术忙中出错,才使得小羽和煜燊二人没有一起离开。” “龙兄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种话?”宇文翀有些不满,“大家一起行动这么久,自然没有丢下朋友自己逃跑的道理。” “是啊龙洹,你这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了?”络缃也不高兴了。 “我”龙洹一时语塞,“如此看来,是在下多心,倒令你们心生嫌隙,实在是罪过。” “好啦,反正都过去了,大家也平安无事,就算了吧。”羽步劝了几句,“哥,你下次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让大家都为你担心。” “好,我不做了。”龙洹郑重颔首。 事不宜迟,还是正事要紧。打听到龙葵的行踪后,众人立刻便找到了她。 “怎么,找到了?”龙葵有些意外。 “没有。”龙洹摇头。 “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龙葵顿时变了脸,“我可没空陪你们磨叽闲扯。” “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卒年,他还是景天,还活着。”龙洹道出惊人的真相。 “什么?!”龙葵差点失声大叫,“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是凡人啊!” “在下不知,但生死簿上确实没有他的卒年。”龙洹却很镇定。 “你们看清楚了吗?”龙葵显然难以置信。 “我和哥哥都看到的,确实没有。”羽步也在一旁附和。 “” “这位龙姑娘,那五灵珠”夏侯怿小心翼翼地试探。 “不知道!”龙葵却没好气地应付了一句,“鬼界没有!” “什么?”煜燊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没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反正不在鬼界,你们要找到别的地方找!”一句话没说完,转身又消失无踪了 “我们帮了她,却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还真是不客气。”络缃无奈地摇摇头。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羽步打断她,“灵珠的线索没有了,我们接下来又该去哪里找?” “如果她的话不假,鬼界没有灵珠,妖界也没有,排除这两个地方,剩下的便只有神界了,又或者是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仙境。”宇文翀思忖道。 “当初我们离开魔界,是龙公子说有线索”想到这里,夏侯怿更加加深了自己的怀疑,“难道他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他又不愿这般平白无故便起疑心,毕竟相处多日,龙洹一直在帮助着大家。 “龙龙公子。”夏侯怿决定还是先试探一番,“你不是说已经得到五灵珠的线索了吗?怎么这两处地方都毫无收获?” 龙洹倒是平静得出乎他的意料:“此番线索,我也不过是托人所查,是真是假尚无定论。那日我得知消息,五灵珠可能出现在妖界,我首先想到的便是里蜀山。但事实上,所谓妖界并不止里蜀山一处。只要有妖族聚居,自成结界的地方,便可以称之为妖界。里蜀山不过是神州大地上最为庞大的妖界罢了。” “要真是这样,妖界还不能排除。”柳兮月得出结论,“师父的卜卦应该不会出错。人界没有,鬼界没有,里蜀山妖界也没有,除去这几个大地方,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找了。” 辛苦多日,却几乎毫无所获,一时间众人都感到身心俱疲。眼下暂时没有什么头绪,大家都同意先打道回府。 通过千凝魔艮的法阵,一行人总算是重见天日,回到与青山。沐浴在久违的阳光下,夏侯怿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总算回来了。”夏侯怿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人间好啊,有太阳,有四季。” “夏侯公子可又要诗兴大发了。”柳兮月忍不住笑道。 “我还没开口呢”夏侯怿有些郁闷。 “哥,你消耗太多灵力,我们就先休息几日吧,寻找五灵珠也不差这几天。”羽步说。 “是啊龙洹,你可别死撑。”煜燊也劝他,“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小羽想想。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小羽要怎么办?” “”龙洹微微皱起眉头,半晌才开口,“煜燊,你何时竟变得如此婆妈,我又没说我不休息。” “我是关心你。”煜燊觉得好笑,“难道朋友之间不该互相关心吗?” “是这样。”龙洹看了羽步一眼,颇为意味深长地笑笑,“我还以为事出有因。” “哥!”羽步脸色微微发烫,“你又欺负我!” “我什么都没说。”龙洹摇摇头,一副无辜的样子,“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去歇息了,你们自便。”说完便转身回房去了。 “小羽,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煜燊很纳闷,“龙洹怎么欺负你了?” “” “煜燊,这欺负,可不是指打架的欺负。”络缃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不是打架的欺负?”煜燊越听越糊涂,“那欺负还能怎样欺负啊?” “举个例子。昨天在鬼界,你和宇文公子撮合络缃和夏侯公子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在欺负他们。”柳兮月就地取材地解释道。 “哎?原来那是欺负?”煜燊猛地醒悟,“我是想着帮他们的啊” “煜!燊!”络缃的心情早已是晴转大暴雨,“你再说一句试试!” 不远处的夏侯怿早已无地自容,巴不得找个地方将自己埋了。 “络缃,何必如此生气呢。”宇文翀边劝边走了过来,拍拍她的肩,“再怎么说,煜燊也是同你一块长大。他会像兄长一样关心你也很正常,何苦为了一个外人跟他兵刃相向呢?” 本来还相当尴尬的羽步,此刻已经笑得忍不住了。 “我此生不幸,竟然认识了你们这样一群人。”络缃无奈捂脸,无言以对。 与青山的夕阳映照在脸上,勾勒出无尽美好的时光。 “柳姑娘。” 柳兮月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乘凉。刚刚吃过晚饭,她走出房间想透透气。 “可否借一步说话?”夏侯怿有些紧张。 “夏侯公子?”柳兮月倒是意外,“这里并没有其他人,有话不妨直说。” 夏侯怿却是摇头。两人只好又走远了一段路,直到房子都看不见了。 “柳姑娘,我我总觉得,龙公子的举动,有些奇怪。”夏侯怿从一开始的疑点逐步分析过来,“虽然只是推测,可他好像确实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而且我有一种错觉,我们每一步的行动,好像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柳兮月沉思片刻,同意了他的话,“其实从一开始的相遇,我就已经觉得有问题。他故意提出与我们同路,似乎是在有意接近我们。虽然后来小羽主动提出要帮络缃寻找寒山枫,可是就算没有小羽的话,他应该也会想方设法达成这个目的。之前我一直担心他会对小羽不利,可惜小羽并不认同。如今得知他是小羽的兄长,想来是我多虑。不过虽然可以肯定,他不会加害小羽,但我对他始终无法放心。” “我也是担心,会不会只是我的错觉”夏侯怿犹豫了,“毕竟我们已经相处多日,他虽然这么做,倒也始终没有加害我们。可是按理说,他身为九泉守护,这些事也轮不到我们操心。只是我不明白,他的举动实在有些反常。” “依我看,暂时先不要撕破。毕竟说到底,他们都是魔族,万一真要我们是没有胜算的。”柳兮月脸色一沉,“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行事。” 不过 柳兮月抬起头,望了一眼无尽的夜空。 早就知道一切,却一直不愿与小羽相认,又是为什么 夜晚的与青山一派静谧。本来格外美好的安宁,却被一丝不安分的嘈杂打破了。 “陛下。”虚幻的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有线索了?”龙洹回过头。 “回陛下,那名叫煜燊的少年,自幼便双亲亡故。”玄泓单膝跪地,恭敬地回答,“属下曾多番走访,打听到有人曾见过他的父亲,叫煊影。” “煊影?!”龙洹狠狠吃了一惊,“你确定?他的父亲,真的是那一位煊影?” “千真万确。”玄泓肯定地回答。 “” 龙洹转过身,背对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禀告陛下,关于那位宇文家的将军”玄泓欲言又止。 “说。”龙洹的语气中听不出温度。 “宇文家族对此事几乎守口如瓶,每每有人问及或提起,都只说他是战死沙场。”玄泓垂首回答。 “哼,心虚”龙洹冷哼一声,“这件事,你继续查。煜燊的事,可以不用管了。” “是。”随着话音落下,玄泓的身影也一并消失了。 夜色很浓,很静,月影朦胧,照不清面前的路。 “煊影” 这个名字,小时候常听二叔提起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抬手,轻轻取下右手上戴着的手套。刺眼的纹路深深地印在手背上,就像不可磨灭的诅咒。手腕处的炎波钥环隐隐泛出红光,火焰般的色彩,在他眼里却显得有些血腥。 “魔族以能者为尊,胜者为王” 手背上的刻印几乎与他的手融为一体,好似天生的魔纹。 “如果不够强,就无法立足,无法生存下去” 厚实的手套再次掩盖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不必为王”伸出手,抓住了一片飞过眼前的花絮。 我还想和你一起,看万水千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十八 第二日。 “要是去仙界寻找五灵珠,要比妖界更难。”夏侯怿很苦恼,“光是人间的仙境,就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这还没算上海外的一些没人知道的仙境呢。” “严格来说,人间仙境并不能算作仙界。”龙洹摇摇头,“仙族与神族不同。神族由伏羲大神所造,而仙族绝大部分都是由人通过提升自身修为,修炼成仙,或是诞生于灵力充沛处的灵兽。就好比五毒兽,那就是仙兽,是不同于里蜀山那些妖兽的。” “所以,仙界也同妖界一般,多位于人迹罕至的地方,自成仙界。”宇文翀补充说,“人间的仙境,多为灵力充沛之地,基本上都是仙人居住的地方,就像蜀山和蓬莱。但海外的或是未知的仙境,就有可能是灵兽聚居之地了。” “对对对,而且海外的仙境不同于人界的仙境。海外的仙境,据说都有结界包围,称得上是真正的仙界,通常情况下是找不到的。”夏侯怿越说越兴奋,“先祖的手记里就有记载,说先祖曾到访一处名为寒晶岛的海外仙境,那岛上居住的全是一种名为冰麟的灵兽,还懂得人类的语言!” “那个寒晶岛,要怎么去?”络缃问。 “呃这个”夏侯怿被这句问话一下子堵住了嘴,“先祖的手记里写是因为船被撞沉了,他们才会漂流到那个仙岛上而且,他们只是在岛上呆了短短几日,人间就已经过了五年” “确实,历来都有‘天上七日,人间千年’的说法,想必仙境也是如此。”柳兮月颔首同意,“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仙境我们可就不能去了。万一耽误了,九泉还不知道会怎样。” “那五灵珠会在神界吗?”羽步疑惑起来,“但如果我们前往神界,不也一样会这样?” “对啊。那神界和仙界,都不能去了吧?”煜燊说,“要不,我们先去找一下五灵轮,还有血凝岩和龙骨玉?” “不过这三样东西的线索”夏侯怿为难起来,“上次在归墟就没有发现龙骨玉,在祭都郊外时好不容易发现一块血凝岩,结果被人抢走,五灵轮” “哎呀,五灵珠那么难找,不都被我们找到找到三颗了?”煜燊打断他,“只要功夫深,没什么能难倒我们的。” “要不,我们请兮月姐的师父卜卦算一算,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羽步提议。 “说起来女娲后人也没有找到耶。”络缃提醒大家,“找个人怎么比找几颗珠子还难?” “先想好要寻找什么,我们再出发吧。”龙洹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身走到一旁坐下,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哥,你还是不舒服吗?”羽步见他这副无精打采的神情,心中泛起担忧,“要不,再休息一日吧?” “我好歹是魔,加上百年修为,还不至于弱不禁风。”龙洹打消她的顾虑,“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多躺会儿。” 夏日的山间没有炎热,倒多了几分清凉。与青山的秀丽不减半分,仍旧灿烂。 “说起来,澹台公子就是神族,不如我们去问问他?”络缃提议,“如果五灵珠就在神界,他应该会知道的。” 这天一早,大家便通过泉脉来到了泉眼照胆。好像预知到他们会来一样,澹台悾就站在祭坛上,背对着来人,看不到神情。 道明来意后,澹台悾却是罕有的干脆利落:“没有。” “你怎么知道?”夏侯怿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神界就那么点大,什么地方放着什么,再清楚不过。”澹台悾转过身,轻扫一眼众人。目光略过柳兮月时,神情却微微闪过一丝变化。 “这”夏侯怿想反驳,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神界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请回吧。”澹台悾再次转身,下了逐客令。 “澹台公子!”柳兮月却突然开口叫住他,神情也有些失态。 “兮月姐?”羽步见她竟然略显慌张,十分不解。 “可否借一步说话?”柳兮月微微垂首。 其他人暂时走远了,祭坛上只留澹台悾和柳兮月二人。 “柳姑娘有何指教?”澹台悾也不拐弯抹角。 “呵”苦笑,似有失落,“大哥哥以前从不会这么叫兮月的。” “” “还是说,大哥哥已经忘记兮月了?”柳兮月紧紧抓住自己的手。 “我没忘。” 澹台悾的声音轻得能被风吹走。 “只不过情之一字,于神族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是吗”柳兮月不再纠缠,转过身,平静地走下台阶。只是几步,她忽然驻足。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似有不甘,似有悲痛。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整个泉脉再次回到宁静之中,澹台悾依旧站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无尽的虚空出神。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 “大哥哥,这个香囊,是兮月的娘亲做给兮月的,兮月想把它送给你” “大哥哥,你不要兮月,是不是因为兮月不听话?兮月以后都会听大哥哥的话,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让大哥哥担心。大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 “兮月不想离开你” 褪色的香囊上,用金色的细线绣出一个端正好看的“月”字,仍旧熠熠生辉。 兮月 这个香囊,是你最珍贵的东西吧 神族寿命漫长,可人寿却几十年匆匆而逝。即便有缘,也注定无分。 “难得也有世叔上心的事,看来这‘妖孽’是个有趣的人。” “小绣儿可是又要大开杀戒,见妖便除?” 一回到与青山,便听见明绣与闲卿在树下说着什么。众人不明所以,都好奇地上前询问。 “世叔难得慈悲一回,救下一只妖孽。”明绣冷笑一声,“但愿那妖孽懂得知恩图报。要是来日反咬一口,那是你活该。”说完也不理会,径自走了。 “救下一只妖孽?”夏侯怿愣了愣。 “不过是名十多岁的少年,身上带有些许妖气罢了。”身后忽然传来洛昭言的声音,“人也罢,妖也罢,都是生灵,何必分得那么清。” “他如何了?”闲卿问。 “不碍事,身上的伤都不算致命,倒是内力消耗过度,估计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洛昭言回答。 “嗯。”闲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小昭言,他可就交给你咯。” “前辈,到底怎么回事?”等到闲卿走远,羽步终于忍不住问洛昭言。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洛昭言摇摇头,“今天一早,闲卿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却带着一个受伤的孩子,就是那名少年。我给他包扎了伤口,他现在还在昏迷中。还不知道他是谁。闲卿只说是在山路上捡到的,明姑娘感觉到那孩子身上带有妖气,所以” “明前辈很讨厌妖吗?”络缃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洛昭言一时语塞,继而叹了一声,“有些事,我也说不清。也许,她有自己的理由吧。”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在晚膳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龙洹脱下外衣准备就寝,不经意间却有什么东西从口袋中掉落在地。 略微垂首,便发现了那一支早已锈迹斑斑的珠花。 弯腰,轻轻将它拾起,握在手心。 珠花 “这种无瑕的白色,和你一样。” “这个暂且放在我这里,等回到夜叉,我再为你戴上它。” “呃”剧痛传来,令他不由自主地扶住额头。 明明是回忆,却想不起来 苦笑,摇头,一声轻叹。 我的回忆,到底在哪里 将珠花放入贴身的口袋,重新收好。 山间的夏夜有些凉,夜色明亮,透过窗子正好可以望见群星璀璨的夜空。有那么一瞬间,龙洹觉得这繁星点点似曾相识。 好像在哪里和你一起看过 在哪里呢 阳光降临时,睡梦中的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腾地坐了起来,顾不上身上的伤痛,用警惕的目光不断地扫视周围。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子,木墙,木桌,木凳,连床也是木板做的。 “你醒了?”洛昭言碰巧走进房间,却见他已经恢复了七八分,“你的伤我已经替你包扎过了,没有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少年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没有说话。 “不用担心,是闲卿救了你。”洛昭言宽慰他,“你还需要休息,等好了再去给他道谢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洛昭言在桌上放下茶杯和一壶热水,还有几样点心,转身正要迈出门,床上的少年却突然跳了下来,笔直地站好,又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头发,朝洛昭言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在说完这句话后,洛昭言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先一步迈出了房间,看样子是打算马上就离开了。 “站住。” 刚走出房间,身后便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是明绣。 “伤成这个样子还想走,怕是连山都下不了就没命了。”明绣冷哼一声。 少年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语气却比明绣更冷:“不关你事。” “看来小绣儿说得对,这家伙真不值得救呢。”闲卿一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过来,“我又白送了几年的修为。” “怎么了?”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夏侯怿等人也走出了房间。 “你没事了?”见到少年已经恢复了精神,煜燊感到心情舒畅了不少,“看来你挺坚强的,我还担心你会昏迷好几天呢。” “别碰我!”见对方兀自朝自己走过来,少年不自觉地退了几步,目光中充满敌意。 “是我们救了你耶。”夏侯怿相当不解,“你怎么还” 少年不说话,眼中的戒备却分毫不减。 龙洹扫了他一眼,目光最终却落在他右手的手腕上。 “看来阁下身上带着宝物,所以对周围人都戒备三分。”龙洹微微一笑,转过头来,“我们就留点空间给他吧。” “宝物?”夏侯怿有些惊奇,“龙公子,你怎么知道?” “不是显而易见么。”宇文翀此刻也注意到了,不禁轻轻扬起了嘴角。 听得他们一番话,少年目光一紧,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不要你的东西。”煜燊连忙摆手,“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关心你,我们不干就是。”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这回倒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被煜燊这一句话堵的。 “你是白痴吗?”半天过去,少年才开口。 “啊?”煜燊反过来一愣。 “竟然真有这样的傻瓜”少年睨了他一眼,无言以对。 “那阁下可愿意回去歇息了?”龙洹微微扬起嘴角。 少年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反抗,乖乖地回到房间躺下了。 “看来还是煜燊有办法。”宇文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直线思维,有时候还挺好用。” “啊?是么”煜燊皱了皱眉头,“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只要他愿意留下来养伤就好了。” 少年叫南宫恒。闲卿在山脚发现他时,只见他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后来救他一命,他也只是将自己的姓名告知,其余的事绝口不提。 这天一早,煜燊起床时,便发现他正一声不响地从房间里走出来,径自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南宫,你这就走了?”煜燊叫住了他,“连道别也不说一声?” “不必了。”南宫恒头也不回。 “等一下!”煜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别碰我!”南宫恒猛地一甩,将他甩开。 “南宫,你不愿意和我们做朋友,这倒没什么。可你如此一意孤行,只能是死路一条。”煜燊突然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南宫恒脸色变了。 “我看得出来。像你这样的人,冷漠,戒心重,还会受那么重的伤,要么是因为报仇,要么就是被人追杀,是吧?”煜燊一语捅破。 “” “我虽然年轻,你这样的人却见得多了。如果不是心中有仇恨,眼中是不会有这么重的怨气的。”煜燊很肯定。 “那又如何?”南宫恒很不屑,“仇也罢,恨也罢,那都是我的事情,与你何干?” “确实是不关我事。”煜燊摇摇头,“不过,我想帮你,那就是我的事了。” “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南宫恒冷冷地回答。 “你需不需要,那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我想帮你,是我想这么做。”煜燊很坚定。 “你”南宫恒一时语塞。他活了那么多年,人见得多了,这样的人却是头一次见。 “白痴。”冷哼一声,却调转了方向,重新回到院子里的石凳旁,纵身一跃,跳到树上,靠在枝头。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煜燊走到树下,“你也不是那么冷漠嘛。” 南宫恒不说话。 山间的太阳早已高挂,南宫恒望着那抹骄阳,思绪微澜。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被人追杀?”煜燊忍不住好奇地问。 “不知。”南宫恒很干脆。 “不知道?那要是一直被追杀,难道要躲一辈子?”煜燊很吃惊。 “不会。”南宫恒很干脆,“已经要结束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正谈话间,天已经大亮,用过早饭的众人也来到了院子里。“昨天南宫少侠还黑着脸呢。”络缃笑了笑。 “叫我南宫就好。”南宫恒从树上跳了下来。 “这位南宫兄弟竟然会被你折服,看来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宇文翀拍拍煜燊的肩膀。 “没这回事。”煜燊连忙摆手,“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而已。” “我该走了。”南宫恒冷冷地开口,“追杀我的人很快就会找到我,留在这里只会连累你们。” “不是才说好,我会帮你的。怎么现在又说离开这种话?”煜燊不解。 “你想帮我是你的事,我可没说我要留下来让你帮忙。”南宫恒现学现卖,“诸位,我今日便要告辞了。” 说罢,他行了个礼,算是道别,继而转身离开。 “你这就走了?”洛昭言似乎有些放心不下,“虽然与我们无关,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都可以帮你的。” “帮我?”南宫恒有些嘲弄地冷哼一声,“真以为我罢了,不必。” 眼见拦不住他,煜燊有些急,正想冲上前去做最后的努力,却被龙洹拉住了。 “算了,随他去吧。”龙洹摇摇头,眼神中闪过片刻的哀伤。 煜燊回过头看了龙洹一眼,又望了望南宫恒远去的背影,心中多有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离与青山近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山谷,山谷中有一片竹林。在竹林的边上,有一条很不起眼的村子,也就十来户人家。平日里没有外人入谷,这地方倒显得相当清净。 那一间藏在竹林中的木屋,若非细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屋子不大,却相当脱俗。庭前院后栽种着不少花草。 刹那间,剑气席卷,只寒光一现,少年纵身一跃,离了脚下悬空的佩剑,落到院子里。 收起佩剑,走入屋内,将手上的剑径自扔到桌子上。 那些混蛋 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 心绪烦乱,索性推开院门,走到院子里。那一方不算大的土地上,却立着一方坟头。 少年坐在草地上,盯着坟前的墓碑,拳头却不由自主地紧握,手臂上的五灵轮微微散发着光芒。 恒儿,这五灵轮,是你爹的东西你要好好留着 娘,我爹他 你爹是个大英雄他拯救了蜀山 回忆流转,流过万水千山。 快跑 快跑啊笨蛋 那你要 我叫你跑!带着恒儿跑啊! 娘 娘你怎么哭了 娘你是不是想爹了 娘你身体不好,别哭了 恒儿,答应娘 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眼前的墓碑被多年的风霜所侵蚀,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南宫恒站起身,却没有回头:“你来了。” “嗯。”身后的人轻轻应了一声,神色有些疲惫,有些哀伤,又有些歉疚,“我来看看南宫先生。” “请自便。”南宫恒走到一旁,背对着来人。 一阵沉默,只有风的声音,吹动竹林。 “南宫少侠。”来人忽然轻声开口,“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南宫恒依旧没有转过身。 背后传来一声轻叹,像是无奈,像是惋惜。 “你不必说对不起。”还没等对方开口,南宫恒就说话了,“那是爹的自己的选择。” “” 风突然停了,这四处的幽静又深了几分。 “南宫少侠。”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查探的痛楚,“其实,你不必一个人承受。我我们梦貘一族,都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的。” 南宫恒终于转过身,望着来人的目光却是异常坚定。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五灵轮。”他淡淡开口。 “五灵轮早已刻在我身上,除非身死,否则绝不可能被夺走。所以,他们千方百计想杀我,想得到五灵轮。”南宫恒声音很冷,“我答应过娘,五灵轮绝对不会落入任何人手里,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 “爹生前一直都不愿连累任何无辜之人,我也一样。”南宫恒语气坚决,“所以,柳少主不必再插手了。” “南宫少侠” “他们不是单纯的人,也不是妖。”南宫恒握了握拳。 “难道” “柳少主。”南宫恒望着面前惊艳出尘的女子,神色闪过片刻的哀伤,“我十岁的时候,娘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活过来的。我知道,爹和娘在天上看着我。他们希望我一直活得好好的,一直活下去。” 面前的女子闻言怔然片刻,眉眼间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柳少主,你也一样。”南宫恒抱拳,“若柳少主真想要弥补什么,就好好活着,不要辜负爹的救命之恩。” “南宫少侠。”女子缓缓闭上眼,“令尊的恩情,我永生不忘。” 风微澜,竹林被刮得沙沙作响。南宫恒盯着墓碑片刻,似有失神。 “这一切,就由我亲手终结吧!” 尽管南宫恒已经离开了好几天,煜燊却依旧放心不下,内心仍在时不时惦记着他。 “他受了伤,又被人追杀,不知道会不会有事唉,我应该问一问他家在哪里,这样也好去找他嘛不过估计问了他也不会说吧” 就这样一直纠结着,煜燊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舒展过眉头了。 “不过也很奇怪,龙洹为什么拦着我呢?南宫的伤还没好,都不挽留他,万一他又受伤” 越想越睡不着,煜燊索性趁着夜色起身,坐到房间门口的台阶上,好透透气。 夜色浓重,煜燊百无聊赖地直视着前方发呆,突然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让他立刻集中起思绪。 刺啦—— “刚才那个好像是?” 这么一想,煜燊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声音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色很重,天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昏暗过。细碎的脚步声拨动身旁的花草,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竹林中的木屋内没有一丝灯火,好似没人在里面。 一点一点 越来越近 黑暗中,少年突然睁开了那双映彻夜空的明眸,手上的光芒渐渐浮现。 纵身划破漫漫长夜,迅猛如风的身影掠过眼前。甚至没有来得及动一动喉咙,来人便已经倒了下去。 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 却络绎不绝。 想必,对方也料到了这最后的一次决战。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的嗅觉,一分一分,侵蚀他的意识,侵蚀他的意志。 哪怕赌上性命,也绝对不能 那一道寒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视野,再一秒,却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安静了,静得连风都没有。 他睁开双眼,只见遍地的血红,还有他。 那个有些孤傲的身影,手中紧握八卦。 “是你。”带着意外,却并不欢喜。 孤傲的身影转过身,望着他的神情却十分平静。 “你为什么知道?”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似乎想要透过黑夜看清一切。 他没有解释,却轻叹一声。 “想杀你的都是魔。即便你再怎么厉害,也难以孤身对抗。” “那不关你事!”少年咬牙。 “你为什么会有五灵轮?”他问,“又是如何得知其使用方法?” “” “我也是魔。你的实力虽然强,却还不是我的对手。”他沉了沉声,“我若杀你虽然不易,却并非做不到。” “” “我这次来,并非是为了五灵轮,只想弄清楚一件事。”他转过身,没有再看他。 星光渐明,少年的身影愈发清晰,却显得有些骇人,皆因他怒目锋利,面带凶煞,头发是刺眼的银白,手上,脚上c身上全是白色的毛皮,完完全全是一副狼人的模样。 “明前辈说你身上带有妖气,却并非真正的妖那般浓烈,却也不像是因为接触妖类而沾上。”他停顿片刻,又转过身,“看来,你应该是妖与人的后裔,所以身上拥有妖的血统。” 南宫恒不语,沉默片刻,他才收起心中的怒火,重新恢复了人型。“我记得,你叫龙洹。” “如果我没记错,五灵轮是南宫国师的东西。”龙洹沉思片刻,“你跟南宫国师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南宫国师。”南宫恒目光中仍然透着冰寒。 龙洹有些意外。直觉告诉他,南宫恒没有撒谎,可为什么 “你可知道一个叫南宫煌的人?”龙洹又问。 “那是先父。”南宫恒冷冷地回答。 “”龙洹又默然片刻,半晌之后,只传来一声长叹。 正直盛夏,这林间的木屋却带着清凉,甚至有些冷,南宫恒取出一个很小的火炉,放在脚边。炕上摆着一张小桌子,两人盘腿分坐两边,桌子上放着一些烧酒。 “我不知道谁在追杀我。”南宫恒的语气仍旧冰冷,“黑衣,蒙面,永远只在黑夜行动,从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握住了手臂上的五灵轮,“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们将我团团围住,只让我交出五灵轮哼,五灵轮早已刻在我身上,又如何能取下即便能够取下,我也绝不会交给他们!” “是何时出现的?”龙洹淡淡地问。 “大约在三个月前。”南宫恒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仔细留意了,完全没有丝毫特征?”龙洹向他确认。 “那么黑的夜晚,又如何能看清。”南宫恒有些不耐烦,“真要说是特征,也只有他们的衣着。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手上的武器倒是千奇百怪。” 龙洹听罢不语,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刚刚搜了下那些人的遗体,身上确实没有任何能称之为线索的东西。但无一例外他们全都带有魔气,或是半魔,或是因魔气侵袭导致身体异变的人类如果跟魔有关,想必幕后黑手应该也是魔族。可惜未能活捉他们,套不出什么消息。而且现在似乎已经打草惊蛇,那就只能等待他们下一次主动现身 “每一回都是以命相搏。我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若是无法打倒,就唯有尽力逃脱。他们似乎总能知道我在何处,我曾离家多日,他们依旧能循迹而来。”南宫恒咬牙。 “其实,魔界有一种特别的香料,沾在身上后气味能持续数十日。普通人是无法闻到的,但一种长于魔界名叫‘灵犬’的小虫子则对这种气味特别敏感,即便隔上数百里依旧能嗅出来。魔族常用这个办法来追踪。”龙洹解释,“我刚刚便是用这种办法找到你的。” “哼,耍小手段”南宫恒颇为不屑。 火炉摆在炕上,烘得炕上相当暖和。 “南宫国师”南宫恒回想起龙洹刚刚说过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先父曾贵为国师?” “”龙洹有些愕然,片刻后才淡淡回应,“你不知道令尊的身份?” “我娘什么都没告诉我。”南宫恒又喝了一杯,“她只跟我说过,先父是拯救蜀山的大英雄。” “拯救蜀山?”龙洹有些意外。 “我不知道。”南宫恒放下酒杯,“先父留给我的只有这个五灵轮,还有一些关于剑术和五灵轮修炼之法的书。娘生前几乎没有提起过他。我只知道先父复姓南宫,单名煌。” “是这样”龙洹听罢,神色突然有些黯淡。 “等等,你说的南宫国师,可是室韦国已故的那一位名垂青史的南宫国师?”南宫恒脸色有些青。 龙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一颔首。 刹那间,有什么在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苦笑,却无法掩盖那一双带着苦涩的双眸。 沉默久久没有被打破,烛火跳动,如思绪微澜。 “那一场大火,将南宫国师和室韦王后烧死了。”龙洹的声音中听不出起伏,“我在胜州的时候,听到当地人异口同声这么说。” 南宫恒没有说话。烛火有些黯淡,映得房间昏昏沉沉。 “魔族”龙洹兀自低声呢喃,神情显得相当凝重。 “虽然流落人间的魔族也不少,但这些人显然来自一个训练有素的组织。”南宫恒十分肯定,“为了五灵轮对我穷追不舍” “为了五灵轮”龙洹突然思绪一动,“是了,五灵轮乃是仙家法宝,对凡人修炼成仙大有助力,可魔族应该不需要这样的东西,毕竟魔比仙妖强上很多倍。五灵轮怎么可能会入得他们的眼?” “想来目的不单纯。”南宫恒冷哼一声,“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五灵轮而来,我可不信你会像那个白痴一样是因为担心我。” “原来如此。”龙洹终于明了,自言自语说着,也不理会他,“看来,他的嫌疑最大” “没事就请回吧。”南宫恒仍旧不怎么待见他,“不送。” “等等!”一个声音突然破门而入,“你们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煜燊?!”龙洹比南宫恒更加意外,“你还真是无处不在” “又是你。”南宫恒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龙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煜燊显然没打算放弃追问,“你说南宫因为五灵轮被魔族追杀?” “没有这样的事情。”龙洹不得已扯了谎,“南宫拥有五灵轮,我只是在向他询问使用方法,说不定九泉一事会有转机。” “那你刚刚在说什么魔族?”煜燊显然产生了怀疑。 “南宫拥有妖族的血统,他想修炼成魔”龙洹无可奈何地继续编故事,“追杀他的人,我并不清楚身份。” “这样”煜燊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来,“要不,南宫你跟我们一起吧?那些人要是再出现,我们人多,肯定会将他们赶跑的。” “不必。”南宫恒摇头。 “南宫,我们需要你帮忙。”龙洹突然转过身,“拜托你,这段旅程,请跟我们一起走。” 南宫恒挑眉,显然不愿接受这个条件。“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有人跟着,你们请回吧。” “南宫!”龙洹突然有些急切,“此事我希望你可以帮忙!” “” 南宫恒没有开口,澄澈的目光落在他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是疑惑,又似乎是哀伤。 “哼。”冷笑,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苦涩,“随你。” “南宫你答应了?”煜燊喜出望外,“事不宜迟,你赶紧收拾收拾,我们这便回与青山吧。” “煜燊。”龙洹开口了,“今晚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我们三人知道。” “为什么?”煜燊不解。 “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做。”龙洹突然拿出命令的语气,“你今晚没有离开过与青山,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很早就睡了,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哦。”煜燊颔首答应。 “你先回去。”龙洹转过身,“我和南宫明天就到。” 煜燊半天摸不着头脑。见龙洹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他也不好问,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南宫。”确认煜燊走远之后,龙洹才再度开口,“我需要你替我确认一件事,也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这一个山间的早晨似乎比往日明媚了许多。煜燊为南宫恒正式介绍了大家。 “南宫,从今天起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以后有什么我们都会帮你的。”煜燊朝他爽朗一笑。 “南宫恒见过诸位。”南宫恒拱手行礼,目光扫过众人,在宇文翀身上稍稍停顿了片刻。 “这样也算是找到五灵轮了吧?”柳兮月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剩下的,火灵珠,雷灵珠,龙骨玉,血凝岩,还有女娲后人,要先找哪一个呢?” “五灵珠?”南宫恒扬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我倒是知道雷灵珠在什么地方。” “你知道?”羽步有些欣喜,“快说说看!” “我在一位朋友身上见过此物,她总是随身带着。”南宫恒靠在树干上,“不过,我可不清楚她人在哪里。毕竟妖族居无定所,要找她如同大海捞针。” “这样也算是锁定了目标。只要找到你的这位朋友,就能找到雷灵珠了。”夏侯怿认同地颔首。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络缃问。 “柳梦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十九 确定了雷灵珠的线索,但因为人不容易找,大家还是决定先暂时放一放,看是否有线索更为明确的东西。 “血凝岩应该在魔界才有。我们找了里蜀山妖界和鬼界,算上神界,都没有发现火灵珠,会不会也在魔界呢?”夏侯怿分析,“毕竟我们上一回走马观花,魔界那么大,有许多地方还没去过呢。” “有道理,我们再往魔界去一趟吧。”络缃颔首同意,“宇文大哥,你觉得呢?” “不妨一试。”宇文翀没有意见。 一旁的龙洹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手臂陷入了沉思。 “哥,你在担心吗?”羽步见他眉头微皱,心情也凝重了几分,“是不是其余六族的魔都对人类不太友好?” “无妨。”龙洹垂下手,摇摇头,“再去一遍也没什么,我们小心些就行。” “总觉得龙公子一提起这个就显得怪怪的。”夏侯怿在心中直打鼓,“难道是魔界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只是夏侯怿却又觉得是自己多心,毕竟龙洹身为九泉守护,再怎么居心叵测,总归要以守护九泉为首要责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凡人,魔族的事情确实不应该过多地插手,龙公子大概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着想吧。反正目前看来,他对我们并无不利,或许是我错怪他了。” “南宫,你就跟我们一同前往九泉泉脉吧。”煜燊叫上他。 南宫恒看了他片刻,方才颔首。 九泉泉脉一如既往地不安分,脚下的震动时不时传来,令人心存担忧。 来到泉眼炎波前,龙洹抬起手,正打算打开泉眼入口,一阵剧烈的晃动突然袭来。众人脚下不稳,瞬间便倒了下去。 “怎么”煜燊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抓紧身边的人,紧接着柳兮月甩出三尺白绫,将每一个人都牢牢缠住。 “大家小心!”柳兮月紧紧抓住白绫,丝毫不敢大意。 那边,有什么 手上的钥环散发出异样的光芒,令它的主人心中大惊。 不对,有人在那边!而且 “快后退!”龙洹话音刚落,就有什么在泉眼的那一头冲了出来,赤色的光芒刺痛双眼,龙洹下意识地闭上眼,却伸出右手,用尽毕生之力往前一挡! 轰隆!!! “吼——” 脚下的土地翻滚起来,有什么正在升起,巨大的怒吼震彻耳畔。 “罡龙”龙洹勉强缓过劲,睁开眼,却是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见。强烈的晕眩,头痛欲裂,龙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捂住脑袋的手青筋暴起。 “是炎波卫戍,大家小心!” 不知是谁,也不知道声音从何传来,在下一个瞬间,炎波泉脉这一个巨大的空间顿时化作一片血海,天上,脚下,身上,眼中,都是刺眼的红色。 果然那些人是 “哥!”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脚步声却被制止了。“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不行哥!!” 头好痛这种感觉 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是那个时候 二叔出事那天也是这样 “龙洹!” 不顾跳跃的火焰,不顾脚下的晃动,煜燊愣是冲入那一片红色之中,伸出手,将龙洹的手牢牢抓住。 “吼——!!!” 炎波卫戍——罡龙已经完全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它咆哮着,冲着谁扑了过去。 “糟糕”眼看脚下已没有立足之地,南宫恒拔出身后的佩剑一甩,纵身一跃,立在横放悬空的剑身上。“柳姑娘,白绫给我!” “这是”夏侯怿瞪着那柄悬空的长剑,惊得张大了嘴,“这不是传说中的御剑术吗?!” 南宫恒没理会他,接过白绫的手又是一甩,将即将掉落熔岩的众人牢牢缠成一串,就像人体风筝。 “忍耐一下!”南宫恒二话不说,催动灵力飞速御剑而去,带着一串“人体风筝”逃离现场。 “呜南宫你慢呕”夏侯怿还没反应过来,胃中未消化的残羹就已经逆流而上了。 火焰,鲜血,在泉脉之中蔓延开来。南宫恒紧抓白绫,费力地躲避着头上掉落的岩浆。 “南宫,脚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警告。南宫恒一低头,就被喷发的炎火狠狠一击! “呃!”脚下一软,视野被血色模糊。抬手,擦去脸上多余的障碍,眼前却突然一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撞上了罡龙那坚硬的躯干。 “南宫!” 耳畔最后响起的,是那一声焦急的呼唤。 “泉眼” 昏黄的烛光跃动,却无法驱散周围的阴霾。 “终于还是来了” “长老。”王蓬絮轻轻推开木门,“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勇气长老微微颔首,“你先下去吧。” 王蓬絮微微垂首,转身正准备走出房间,却又被喊住了:“絮儿。” “长老?”王蓬絮回过神来。 “大家都准备好了”勇气长老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声,“那你呢?” “长老,絮儿”王蓬絮埋下头,不敢看他的背影。 “你准备好了吗?”长老又问。 “” “唉”长叹一声,转过身,温暖的目光却夹着悲伤,“若我此番身死,你要怎么办?” “长老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王蓬絮有些急切,“长老长老您不会有事的!” “结果如何,想必你心中也清楚,何必再说自欺欺人的话。”摇摇头,似有无奈,“二十多年前,因为他们,我修为大损,如今早已是风烛残年,那一天也不远了。” “长老”王蓬絮跪了下来,“您知道,絮儿,絮儿不能” “唉”神色有些复杂,似有难言之隐,却没有多言,“你先去吧。” 王蓬絮走后,勇气独自一人留在屋内,轻轻闭上眼,有什么快要溢出眼眶。 杀声震天。 一如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 “怎么外面好吵” 煜燊揉着太阳穴坐起身,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一样,还带着火辣辣的疼。 “你醒了啊” 蹲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孩子,澄澈的双眸中似乎带着点点畏惧。“那个长老说,你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一下的。” “只有我一个吗?”煜燊相当意外,“小羽这位小兄弟,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在别的房间,他们也受了伤。”小男孩认真地回答,“长老说,你们要在这里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我要去找他们!”煜燊正想站起来,只是刚一使劲就痛得坐了回去,“呃这伤” “他们都没事,你不用担心。”小男孩安慰着他,“长老说,外面很危险,你不要出去。” “外面”煜燊这才回过神来,外面确实有很大的动静,相当不寻常,“外面怎么了?” “长老说,有坏人来攻占我们的村子,所以我们要反抗。”小男孩睁着单纯的眼睛,“长老带着大家去赶跑坏人。” “坏人?”煜燊似懂非懂,“这里是五毒兽的村落,什么人要来破坏这里?又是为什么要破坏这里?” “不知道。”小男孩摇摇头,“我听爹说,二十多年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就是长老带领大家将坏人赶跑的。” “是这样”煜燊觉得脑子不够用。他想去帮忙,奈何自己的身体却被缠了不少纱布,连动一动都酸痛不已。 “该死,我竟然这么大意”煜燊感到十分自责,“要是能早一点提醒南宫就好了”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小男孩一副单纯无邪的模样,“这里有些食物和水。”他费力地将桌上的盘子端到煜燊面前。 “谢谢你,小兄弟。”煜燊接过盘子,很快将食物和水一扫而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洛炜。”小男孩的声音有些甜。 “洛炜,哥哥有些事情想让你帮忙。”煜燊摸摸他的头,“跟哥哥一起来的那几位朋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伤得严不严重?” “可是,长老说,外面很危险,不能出去的。”洛炜眨着眼。 “嗯也是啊,你还这么小,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煜燊苦恼起来,“可惜我动不了,不然就自己去了。” “不过没关系,我们村子里有地道,将每个屋子都连起来了。”洛炜睁着大大的眼睛,“我可以走地道过去的。” “是吗?那就拜托你了。”煜燊舒展了眉头,“可千万要小心,如果遇到危险就立刻跑,知道不?” “我知道了,大哥哥。”洛炜认真地点头,然后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挪开上面的杂物,掀起地毯,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洞。他摇身化作五毒兽原型,朝洞口飞了进去。 另一边,只受了轻伤的羽步则一直守在兄长的身边。她已有一整天不曾合眼。其实自从他们一行人在泉脉中遇到危险,到如今已有三日光景。异动的泉脉将他们传送到了泉眼毒瘴,这才得到五毒兽村庄的村民救治。 “哥”羽步轻轻握住龙洹那缠满纱布的手。刚发现他的时候,连勇气长老也吃了一惊。当时的龙洹就像个血人。若不是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尚存,长老肯定以为他已经死了。王蓬絮叫来几位同伴为他检查伤势,发现他虽然伤得很重,身上的气息却十分平稳,而且伤口还在慢慢地自动愈合,只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将他唤醒。众人也唯有给他包扎伤口,让他躺在床上静养。 “羽姑娘,龙公子该换药了。”一个声音将羽步缥缈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来帮忙吧。”羽步接过对方手上的剪刀,将兄长身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拆下来。 ?! 当龙洹右手上的纱布被完全卸下来后,他手背上的刻印暴露在了羽步面前,令她心中一愣。 这个纹路? 上次在魔界,就隐隐见到他手背上似乎有些什么,可惜当时天色已晚,没有细看,还以为是错觉 直觉告诉她,这个纹路相当眼熟,却并非魔纹的纹路。 哎?为什么我那么肯定,这不是魔纹 “羽姑娘,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另一边正在为龙洹换药的女孩铃菲察觉到她的异样,“是不是我们这村子的毒雾太浓不适应?” “啊,没什么。”羽步摆手,神思却难以集中。 “让我来吧,你也受了伤,好好休息才行。”铃菲接过她手中的纱布,“长老说,你们都伤得不轻,恐怕需要花上好一段时日调养才能完全恢复。” 说是轻伤,也只是比龙洹他们稍微好一些而已。羽步亦是昏迷了整整两日才苏醒。 “哥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羽步呓语般呢喃。 “龙公子气息平稳,应该并无大碍。倒是羽姑娘你,有伤在身更要好好休养。”铃菲将她扶到另一边的床上。 “呃” “哥?!”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呻吟,还是被羽步抓住了。她挣脱了铃菲的手,冲到龙洹身边:“哥,你醒了?” “凌波”从龙洹的嘴角中隐隐露出一丝气息。 “哥?”羽步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对不” “哥”羽步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负你” “” “龙公子只是在说梦话罢了。”铃菲安慰她,“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真抱歉,你们的村子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却还在给你们添乱”羽步微微垂首。 “羽姑娘,你千万别这么说!”铃菲急忙打断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五毒兽一族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羽步没有说话。她微微垂首,握着龙洹的手却有些颤抖。 “铃菲姐姐。”有个稚气的声音突然在角落响起。 “洛炜?”铃菲转过身,显然对于他的到来相当讶异,“长老不是吩咐过你不能随便乱跑的吗?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我是从地道飞过来的,没有跑到外面去。”洛炜有些委屈,“煜燊哥哥醒了,他说他担心他的朋友,我就替他过来看看。” “煜燊他没事?”羽步三天来头一回听到外界的消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怎么样了?还好吗?伤势如何?” “他刚刚才醒过来的。”洛炜端起认真的小脸,“他动不了,但是又很担心他的朋友,所以让我过来看看。” “动不了?”羽步心头一紧,“是不是很严重?” “他很精神,还吃了好多东西。”洛炜睁着真诚的大眼睛,“姐姐你是不是很担心他?我回去给他捎个信吧。” “啊?”羽步下意识地连连摆手,话也说得不通顺了,“不不用,不必了。” “哦,那我走了,我再去看看其他人。”洛炜单纯地点点头,走到地道的入口旁,突然又转过身来说,“煜燊哥哥睡着的时候喊过几声‘小鱼’,不知道是谁,不过我猜应该是他最担心的人。姐姐你认识叫‘小鱼’的人吗?” “啊?小鱼?”羽步顿时有些懵,“小鱼,小羽” “羽姑娘?”铃菲见她整个人都呆了,便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我我不知道啊,我们之中没有人叫这个名字。”羽步又是一阵摆手,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哦,我知道了。”洛炜认真地颔首,一转身化作五毒兽原型,飞入地道中。 在地道中七拐八弯之后,洛炜来到了又一个房间的出口,正打算钻出去,外面的声音却让他不由自主地缩回了脑袋。 “还没好” “三放心计划” 他从来都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声音,但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两个声音令他心中升起恐惧,本打算飞出去的念头顿时消失了。 在房间里焦急等待的煜燊终于盼到洛炜回来。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追问:“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龙洹哥哥和南宫哥哥还没有醒过来。”洛炜抬起小脸,“其他人都没有大碍,只需要养伤就行了。” “是吗”煜燊松了口气,“南宫对了,小羽你见到那一位叫羽步的姐姐了吗?她怎么样了?” “嗯。”洛炜点点头,“她没事,铃菲姐姐说她要休息。” “唉,偏我动不了。”煜燊尝试将手稍稍抬高一些,立刻就疼得咧嘴,“外面”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屋外的世界犹如惨烈的沙场。 他更不知道,夏侯怿和宇文翀此刻正在屋外与对手厮杀。 这两人运气相当不错,在泉脉之中基本上没受什么伤。当别人还在昏迷不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五毒兽村庄所面临的危机,并向长老提出要并肩作战。 宇文翀身为魔族,实力自然属于上乘,对付仙妖即便不是绰绰有余,但也不会陷入苦战。但夏侯怿本身并无多少武功,只学了点法术,只能尽力而为。他之所以在泉脉中没有受伤,是因为在危急关头,络缃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火焰。 “长老,虽然我没什么本事,法术也只是一般,但我不想做一个整天都要受人保护的人” “我我真的恨自己恨自己没用,没有” “所以,请长老让我一起去吧!” 这是夏侯怿主动请缨时对勇气长老说的话。 而络缃直到后来战斗结束才知道这件事。 此刻,在村庄外的森林里,硝烟弥漫,烈火冲霄,所到之处一片荒芜,只有烧成灰土的残木。 战斗持续了整整两日。在泉眼毒瘴的那一头,大量黑衣人通过泉脉,冲破泉眼,来到迷雾森林,杀入五毒兽的村落。勇气长老亲自带领一批精英进入毒瘴的泉脉,阻止黑衣人的阴谋,其余的,则留在外面保护村庄。 “听长老说,他们这里一向平静,并没有与外人结下梁子,甚至他们的村落都极少被外人所知,那又是为什么招来这等灾祸?真让人想不通” 夏侯怿一边尽力杀敌,一边思索着这一切的始末。对手的实力极为强大,夏侯怿感到力不从心,好几回都差点丢了性命,只多亏一旁的同伴救了他。 “可恶我真是没用” “夏侯!” 这一个声音突然穿破耳膜。他猛地回头,宇文翀已经闪到自己身边,伸出手,将他狠狠一推! “呃”钻心的疼痛感,让他情不自禁地跪倒下去。 “宇文公子!”夏侯怿心中一惊,立刻伸出手。刚一碰到他凌乱的衣衫,双手就已经沾满了鲜红。宇文翀勉强忍住痛楚,支撑着身躯没有倒下。 “快走你不是对手,不可能有胜算的。”宇文翀一心想挣脱开他的手,努力让气息平静下来,“我不要紧,这点伤,习惯了” “虽然你是魔族,但也不能如此不顾性命!”夏侯怿不愿松手,“我扶你回去!” “不行!”宇文翀突然站了起来,甩开他的手,“宇文家的人,绝不会临阵逃脱,贪生怕死!我宇文翀既然答应了要帮助大家,就一定会奋战到底!” “你”还没等夏侯怿反应过来,宇文翀的身影早已远去,朝泉眼毒瘴奔去。 “宇文公子!”夏侯怿拉不住他,唯有一并朝泉眼冲去。 原本一直闭合的泉眼入口如今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时不时会有入侵的黑衣人从中冲出。如果说五毒兽的村落里头还算平静,在村庄外围早已杀声震天,而泉眼之中就已经是一片血海。分不清敌我,分不清方向,每一个人都在拼命地战斗,杀戮,红了双眼,忘了神志。 “那些黑衣人这么多,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能够通过泉脉想必目的也是与泉眼有关会是泉眼守护吗?是哪一个泉眼呢” 只是眼前的状况却不允许他作更多的思考。才刚刚躲过面前的攻击,脑后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令他一下子便失去了知觉。 宇文公子 宇文 长老长老长 夏侯夏侯 夏侯公子 夏侯怿夏侯 “夏侯怿!!!” !? 这一睁眼,刺眼的光又使他眯起了眼睛。 “你醒了你醒了!” 这个紧紧的怀抱,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切。 “笨蛋明知道自己那么弱,还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逞什么强啊” “我怎么回来了?”夏侯怿这才回过神,“宇文宇文公子呢?” “宇文大哥”提起这个,络缃心中的喜悦就被沉重的打击压了下去。 “他们说宇文大哥被被”络缃攥紧了拳头,眼角泛出余光,“已经已经” 持续了整整五日的战斗似乎是结束了。黑衣人基本上被逼退,尽管村子受到不少损毁,但总算没有被踏平。 然而死伤却十分惨重。 “哥,你觉得怎么样了?”羽步紧紧地握住兄长的手,“我让大夫再给你看看吧。” “不必了。”龙洹摆摆手,“救治重伤的村民要紧,就不需要为我耗费精力了。” “哥,你才刚醒” “我已经好多了。”龙洹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都成熊猫眼了,还不快去休息。” “哥,我担心你,你还取笑我”羽步有些委屈。 “好好好,不说了。”龙洹收敛了笑容,继而又问身边的煜燊,“听说夏侯公子和宇文公子都受了伤,他们怎么样了?” “大夫给夏侯瞧过了,他的伤不算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煜燊咬了咬下唇,“至于宇文,宇文他他。” “他怎么了?”羽步见他罕见地说不出话,“他伤得很重吗?” “他不在了”煜燊垂下头,声音也有些哑。 !!! “是是那些那些黑衣人”煜燊将宇文翀一直佩在腰间的玉坠颤抖着拿出来,然而它已经碎了,上面还沾着血迹。 “宇文” 煜燊仿佛失去重心,跪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战栗着,有悲痛,有不甘,更多的是愤怒,还有恨。 “怎么会怎么会”羽步忍不住哽咽,“宇文公子怎么会” “小羽。”龙洹上前一步抱住她,轻抚她的头,在耳边轻声低语,“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没关系的。” “哥”羽步将头埋在他怀中,任由泪水决堤。 上一秒还在身边相谈甚欢的朋友,下一秒便阴阳相隔。 并肩作战近一年,他们头一回失去重要的伙伴。 纵使相交不深,这份情谊又岂能说忘就忘。 怎么能说断就断。 正沉浸在哀伤中,门外忽然有人敲门,说是长老有请,让他们到长老的屋子去。三人不知就里,但也不能推脱,就跟着来人到了长老的住处。才进门,就发现夏侯怿等人也都在里面。柳兮月和络缃看起来都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络缃的眼睛则红了一片。夏侯怿坐在一旁的坐垫上,头上还缠着白布。在他身边的南宫恒几乎全身都绑着结实的绷带,却站得笔直,好似那些绷带都只是装饰物。见三人进来,谁都没有开口,脸上的哀伤早已说明了一切。 “长老,他们都来了。” 帐子外立着几位大夫。侍从进去通报之后,帐内便传来长老轻柔的声音:“都退下吧。” 房间里只剩龙洹等人。 “宇文公子一事,我十分抱歉。”勇气长老的声音显得分外苍老,“如果不是因为救我,他也不会咳咳咳” “长老您别这么说。”络缃连忙打断他,“宇文大哥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不错,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煜燊颔首,“长老不必自责。” “唉只是我也不中用,辜负了宇文公子这番苦心了咳咳咳”隔着厚厚的帷帐,只能听见那把气若柔丝的声音,“如今咳咳咳” “快请大夫!”龙洹有些着急。 “不必了咳咳麻烦你们替我咳咳叫絮儿过来吧。” 恍如隔世。 好像梦一样。 远远看去,竟如当年的重逢。 煌哥哥 煌哥哥絮儿,要一辈子对你好 “煌哥哥”低语,却还是被他所察觉。 “王姑娘,你认识南宫少侠?”夏侯怿见她呆滞着双眼,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南宫恒。 “南宫?”呓语般,似乎陷入什么无法自拔。 “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想必是认错人了。”南宫恒抱拳。 “你真像他。”垂首,似是喃喃自语,“连声音都一样” “”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王蓬絮歉意地回礼,转身走到帷帐前,双膝跪下。“长老。” “絮儿真是对不住,本以为还有不少时间咳咳”勇气长老的声音几乎能被一阵风吹散,“唉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能咳咳龙公子,毒瘴钥环” “长老?”龙洹心中一惊,“您” “我五毒兽一族历经此战,已是元气大伤,族中再无人可担当此大任。”虚弱的气息显得格外吃力,“我相信龙公子定能找到更为适合的人选,所以打算将此钥环” “长老。” 声音很轻,却能听出那莫大的决心。 “絮儿愿意成为毒瘴守护。” “絮儿?”气息很弱,却带着一分难以置信的惊喜。 “絮儿本为我族一员。守护泉眼毒瘴乃是我族世代相传的职责,也是宿命。”王蓬絮依旧微微垂首,“絮儿义不容辞。” “絮儿,你当真决定了?”长老的声音有些颤抖。 “絮儿”闭上眼,有什么不忍割舍的过往在眼前闪过,“心意已决。” “好。” 厚实的帷帐中忽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随即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泉眼毒瘴的钥环已经到了王蓬絮手中,成为她生命中永远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絮儿,从现在起,你便是毒瘴守护,是我族之长。全族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你的手中,若你作出背弃族人的举动,必遭天谴,你可明白?” “絮儿明白。” 虽然是夏日,夜却有些凉。 南宫恒身上还缠着不少绷带,但他显然不是那种喜欢躺在床上养伤的人。尽管连走路都有些艰难,他还是一个人跑出房子,跑到开阔的地方,伫立树下,感受着一丝丝扑面的微风。 “你认识先父。”没有回头,却是肯定的语气。 “令尊是南宫煌?”她的语气却有些犹疑。 “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何必再问。”南宫恒的话中没有温度。 其实不必问,她也明白。这么多年,她一直努力修炼,却最终没有等到那个期盼的身影。 好像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就已经流逝了这么多的岁月。 仿佛昨日才初遇。 仿佛昨日还在一起嬉笑打闹。 仿佛昨日才重逢。 游蜀山,闯地脉,走室韦那些时光还历历在目。 她费尽全部修为,只为修炼五毒珠。 他耗尽十年光阴,只为君子一诺。 室韦人都知道,南宫国师最厉害的法器,是五灵轮。 室韦人都知道,南宫国师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只“桃子”跟随。 可室韦人不知道,那一份宠溺,那一份温柔,只是为了那一句承诺。 “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絮儿,然后照顾她。” “我南宫煌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吗 可为什么又要说那些话 “絮儿我” “我想了很久了” “我决定离开这里,这个国师,我已经厌倦了” 你厌倦了吗 是厌倦了当国师,还是厌倦了 “这十年,我好像过得很风光,但其实” 其实你,不快乐,是吧。 “絮儿,我明天就走了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 十年了,终于还是要说这句话吗? 十年了,我还是无法修成人型,无法亲口再叫你一声煌哥哥 “从今以后,天涯海角,若是有缘不,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有缘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你就这样离开我了。 你没有回头,是不敢,还是不愿? 那一场大火,我多想跳入火海中。 我多想,回到我们第一次初遇的那一刻。 煌哥哥,你将絮儿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那一刻,絮儿永生不忘。 “你一直不愿成为泉眼守护,是因为放不下。”南宫恒语气微微起了变化,“毒瘴守护,永远与族人同在,同生共死。” 他转身,迎上她的目光。 “等待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出现,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南宫恒嘴角微扬。 王蓬絮不语。 南宫恒轻轻扬起眉毛,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 展开的手心正中,静静躺着一颗绿色的珠子,却毫无光泽。 “娘说,这颗没用的五毒珠,他一直带着。” 夜微凉,风无声。 “本来,娘打算将它作为先父的陪葬品。不过当时的我总喜欢拿这珠子当玩具,所以娘就将它留了下来。” “他心里到底想着谁,喜欢谁,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南宫恒收起珠子,握住手臂上的五灵轮,“情之一字,可念不可说” “” “有些东西,大可不必看破。”南宫恒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如果放不下,就一直握着好了。” “不过现在,我想,我已经放下了。”王蓬絮轻轻一笑,“虽然,好像没什么意义” 夏夜的微澜,拨动了心间的什么东西。 月色有些惨白。 “长老。”轻盈的身影飞入帷帐,跪在床榻前。 “絮儿”微弱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长老,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微微垂首,掩盖住神色。 “你后悔吗”勇气长老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不知道” 闭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脸上划过。 “长老,我” 我一直希望自己足够强。 如果我的修为再高一些,星璇就不会 我一直努力修炼,很努力地修炼。 修炼五毒珠,对现在的我来说,就好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可为什么,当我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不在了 只有我一个,只剩我一个 我又该期许什么而活 “絮儿” “长老?” “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完美” “长老,我明白” “那些遗憾,因为没有被我们抓住,所以成了遗憾”长老的声音很虚弱,“如果我们抓住了,那它们又会是什么?一定会是完美吗” “” “所以,絮儿,完美是不存在的” “” “我们唯一能祈求的,就是无悔” “长老” 低首,趴在床沿上。 “时辰到了” “长老”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双眼。 床上的呼吸声逐渐消散,温热的躯体慢慢冰冷。 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涌入,月色若隐若现洒在屋内,格外惨白。 “长老” 声音忽然哽咽。 “我好想” “煌哥哥,絮儿要一辈子对你好” 给我一个机会,实现这个承诺,好不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二十 “几位,长老有请。” 走过木碎石渣铺设的简陋小路,煜燊感到氛围有些沉重。 这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只是留在村中休养,但多少知道些变故。 大厅的陈设还是和从前一样,只是它的主人却已经不同。 “王不,长老。”夏侯怿一时间还不太习惯。 “你们随意吧,这些礼节也不必太较真。”王蓬絮摇摇头,“我这次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她略微思索,方才缓缓开口: “你们也知道,二十多年前,九泉曾发生变故,勇气长老因此而元气大伤。我族也差点一蹶不振。” “二十多年前的九泉异动,总觉得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龙洹陷入沉思。 “其实,九泉异动,乃是九泉的规律性运动,本在预料之中。虽然那次的异动比较剧烈,但其实对我们的影响不大。只是” “那次异动,泉眼那边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黑衣人” 二十多年前,九泉异动,位于五毒兽村落附近的泉眼毒瘴中,突然出现不计其数的黑衣人,个个黑布蒙面,手持武器,入侵他们的村子。 但他们的目的并不在于此。 勇气长老是当时的泉眼守护,他察觉到这些人的目的不是村庄,而是泉眼。 他们想破坏泉眼封印。 “长老当然不允许他们这么做,自然出手阻止。只是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上许多,虽然将他们赶跑,但也只是惨胜,很多人牺牲了,长老也元气大伤” “这一次,他们卷土重来,尽管封印勉强护住了,但也是岌岌可危” “九泉的封印是神农设下的,一般人会有能力破坏它吗?”夏侯怿觉得不合理,“而且,破坏封印会导致九泉失衡,威胁到六界的安危,对谁都没好处。为什么要去破坏它?” “长老。”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恒突然开口了,“那些黑衣人长什么样?” 王蓬絮努力回忆了一下,片刻后伸出手。掌心散发的光芒一缕一缕勾勒出一副模糊的面孔。 “果然。”还不等王蓬絮开口,南宫恒就一声冷笑。 “是追杀你的黑衣人。”龙洹亦认了出来,“两件事果真有关联。” “追杀南宫少侠的人是为了五灵轮,而五灵轮又是有可能修复泉眼封印的法宝,可见那些人的目的确实是九泉!”夏侯怿咬牙,“可是,二十多年前,破坏封印的也是他们吗?” “这确实是疑点之一。”龙洹的声音沉了下去,“破坏九泉的封印,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而且,二十多年前 “这些黑衣人杀了宇文,又想对九泉下手,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们!”煜燊咬牙切齿。 “说起来”络缃的声音却十分哀痛,“煜燊,我们要怎么跟宇文大哥的家人交代?” “宇文”煜燊握紧了双拳,“我我要先替宇文报仇!” “煜燊,你先冷静点。”龙洹按住他,“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他们的目的也只是猜测。况且他们的实力有可能在你我之上,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甚至还会招来不可测的后果。” “龙公子说得对。”柳兮月附和道,“我们现在必须要考虑的,是继续寻找修复泉眼封印的灵物,还是追查这些黑衣人的线索?” “目的真的是泉眼封印?” “你也觉得有问题?” 因为夜风,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虽然长老这么说但还是觉得不合理。”南宫恒顺势靠着身旁的树干坐下,“夏侯怿不是说了吗?暂且不论谁有能力去破坏封印,这么做对谁都没好处,六界失衡,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个肯定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龙洹眯起双眼,“为了达到那个目的,破坏泉眼封印只是其中一步而已。” “如何?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南宫恒斜了斜嘴角。 “还差最后一块碎片”龙洹握紧了拳头,“不过很快就能知道了。” 辞别了五毒兽村落的村民,众人再次踏上行程。 商议过后,大家决定还是先继续寻找五灵珠,毕竟黑衣人没有任何线索,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还不如等他们主动找上门。 听南宫恒所言,他的那位随身携带着雷灵珠的朋友近日会到访人界,他提议趁此机会赶紧找到她。要是等她回到妖界,怕是再无相遇的可能。于是大家决定先去寻找雷灵珠。 “今晚我们就先在这里歇息吧。”夏侯怿提议。 几日的赶路,运气却不佳。离开迷雾森林后,他们到过几个城镇,也努力地打听,但却没有一点消息。 黄山脚下的太平村没有客栈,几人借宿在村长家。 太平村本来就是个小村庄,只得几十户人家,白天尚有些热闹,一到夜晚就静得很。初秋将至,夜晚的风显得有些刺骨。 那一抹轻盈的身影从窗户飞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没入了星光隐现的夜空。 飒爽的凉风在耳边呼啸,刮在脸上却不觉得疼。 御剑而飞,万里江山尽在脚下,连青鸾峰也小了下去。 青鸾峰嗯? 那一丝微弱的烛火,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梦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循着那股熟悉的芳香,他走过熟悉的路,来到屋外。 “你是不是想看星星?以前菱纱就特别喜欢看。她说在山下根本看不到这么多的星星。不过现在还没到初一,月光太亮,会把星星挡住的。等初一月亮藏起来了,你再来看,比现在好看多了。” “谢谢你,天河。” 伫立在微风中,片刻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对了,紫英明天也会来的。不过我今天只抓到一只野兔,食材可能不太够。”叫天河的男子有些沮丧,“也不知道那些捕兽夹怎么就不管用了,明天要一大早去再抓一次才行。” “没关系,明天我帮你一起去抓吧。”叫梦璃的女子摇摇头,显然完全不介意。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天河连连摆手,“那些捕兽夹很脏的,你还是不要碰了。” “噗——”梦璃忍不住捂嘴笑出来,正想说什么,头却不由自主地扭到一旁张望。 “怎么了?”感觉到有些变故,天河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好像有谁一直在看着这里。”她抬头望了望不真切的星空,“我应该没有感觉错。” 刹那间一阵狂风,矫健的身影从剑上跃起,落到两人面前。“柳少主。” “南宫少侠?”柳梦璃见到他很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南宫恒很简洁。 “梦璃,是你的朋友吗?”一旁的人有点木讷。 借着屋内传出的烛光,南宫恒看清楚了男子的面目。也就二十左右,精神的短发,一身粗布衣裳却显得像个野人。 “天河,这位是南宫恒。他父亲曾救我一命。”柳梦璃为双方互相介绍,“南宫少侠,这位是我的朋友云天河。” “云少侠。”南宫恒抱拳行礼。 “烧瞎?”云天河有些懵,“是叫我吗?”挠挠头,忍不住小声嘟囔:“虽然我是瞎了,但不是烧瞎的呀” “你”南宫恒拥有妖族血统,听力比普通人敏锐,这句话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云天河的嘟囔差点将他噎着。 “噗天河,是少侠,不是烧瞎”柳梦璃哭笑不得,“南宫少侠,你还是直接叫他天河吧。” “嗯,你可以叫我天河的,那样我也可以叫你宫恒了。”云天河朝着南宫恒颔首。 “”南宫恒差点没忍住一口血喷出来。 “天河,南宫是一个姓氏”柳梦璃努力忍住笑,“恒才是他的名字。” “哦,是这样啊,难怪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云天河恍然大悟,“可是,名字只有一个字,要怎么叫才好” “叫我南宫就行了。” 好半天,南宫恒才回过劲,重新平静下来。 “南宫少侠,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见两人要谈话,云天河很自觉地回避了。 “柳少主可知,先父是怎么过世的?”南宫恒随意开口。 “我不能告诉你。”话一出口,柳梦璃就后悔了。 “什么?!”南宫恒以为自己听错了。 树影斑驳,沙沙作响,似乎在撩动什么。 “原来你知道却不肯告诉我。”南宫恒语气跌到冰点。 “我不能不能让你一个人去报仇。”此时此刻,柳梦璃觉得自己的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那只是送死而已。” “我没说我要去报仇。”南宫恒眉毛飞扬。 “我不能说。”柳梦璃转过身,不看他。 握拳的手青筋暴起,将掌心掐出丝丝血痕。 “好!”南宫恒一甩手,御剑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柳梦璃默然无话。 “梦璃,你们说完了?”感觉屋外没有动静,云天河走了出来,“刚刚我感觉到有些杀气,你没事吧?” “我没事。”柳梦璃摇摇头。 “南宫已经走了?”云天河有些意外,“我听到他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刚才你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柳梦璃下意识地避开他,“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梦璃你也去休息吧。”云天河点点头,转身又走进了屋子。 恒儿好好活着 答应娘,不要去报仇 恒儿 “南宫,你没事吧?” “没有。” 煜燊不好再问。天色还早,勤劳的村民们大都早早起床,开始了新一天的作息。他无所事事,就在村子里随意闲逛起来。 煜燊才刚刚走远,龙洹就从屋内走出来,来到南宫恒身边。 “昨晚上特地溜出去,却是一无所获吗?”龙洹的语气略带嘲讽。 “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南宫恒冷哼一声。 “冒昧一问,令尊是怎么过世的?”龙洹眯起双眼。 “不知道。”南宫恒眉头微皱,“娘只告诉我,他在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 “如此看来,她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了。”龙洹在他身边坐下,“你从来都没问过她?” “并不是你想的那般,只是先父当年救她一命。”南宫恒轻轻握起拳头,“每年先父的忌日,她才会出现。” “既然碰见了,借此机会搞清楚也好。”龙洹往后靠在树干上。 “” “如果杀害令尊的也是他们”龙洹皱起眉头,“令尊是什么时候过世的?” “我怎么知道,一百多年前吧。”南宫恒挑眉。 “一百多?!”龙洹有些意外,“你比我还大?” “很奇怪么?妖的寿命都有上千年吧?”南宫恒反问。 龙洹难得语塞,也不接他的话,只是抬头遥望着远方的青鸾峰,片刻之后才再度开口: “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同样的人所为。” “紫英你来得正巧,这野兔火候刚好,快趁热尝尝吧。” 被称作紫英的白发男子却是一拱手:“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菱纱吧。” “哦,也对也对。今天是她的忌日,按理说应该她先吃的。”云天河恍然大悟,便将刚烤熟的野兔肉,拿到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墓碑前。 这是一块很老很老的石碑,带着风雨侵蚀的痕迹,碑上简简单单刻着几个字:爱妻韩菱纱之墓。碑前还插着一把通体透亮c不染纤尘的长剑。 这边云天河刚把肉和一些蔬果摆好,那边柳梦璃就拿过酒壶,给每人斟了一杯。 “菱纱,今天是你的忌日,紫英和梦璃都来看你了。”云天河一副恭敬的样子,端起酒杯,将酒洒在墓碑前。只是他眼睛看不见,倒酒时溅了些到碑前的长剑上,令一旁的白发男子顿时皱起眉头:“天河,酒倒歪了。” “啊?溅到紫英你了?”云天河立刻收了手,“对不起,我看不见。” “没事。”慕容紫英转念一想,终究还是忍住没说。 “菱纱,我来看你了。”柳梦璃也端起酒杯,倾于墓碑前,“一年不见,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如何。想必你的苦役已经做完,罪孽也偿清,可以再入轮回了吧?” “菱纱,等你再入轮回,我们就有机会再相见了。”云天河挠挠头,“到那时,我们四个又可以像以前一样,一起四处玩了。” “菱纱,你送的剑穗,我已经为它找到主人了。”慕容紫英将杯中酒洒于碑前,“再入轮回后若是有缘再见” “菱纱一定会和我们再相见的。”云天河却是很肯定地颔首,“一定会的。” “菱纱,谢谢你曾经带给我们那么多快乐的回忆。”柳梦璃微微垂首,“即墨那一夜的花灯,我永远不忘” 刺啦—— “谁?”慕容紫英猛然回首,却是两名素未谋面的少年。 “南宫少侠?”柳梦璃对于他的再次到来很讶异,“这位是” “在下龙洹。”龙洹抱拳施礼,不经意间往墓碑上瞥了一眼。 韩菱纱?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不知二位到访此地有何贵干?”慕容紫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妖气,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 “柳少主。”南宫恒语气坚决,“告诉我,先父是怎么死的。” “” “柳少主。”见两人的气氛有些僵,一旁的龙洹只好开口插话,“南宫少侠想要知道,并非是为了报仇。如今我们正在调查一件与九泉有关的事情,需要寻找线索。还请柳少主告知真相。” “唉”柳梦璃发出一声轻叹。 云天河和慕容紫英见不好打扰,便暂时回屋去了。 “其实,令尊之事,全是因我而起”内疚刹那间涌上心头,思绪亦陷入回忆之中。 再过几日便是韩菱纱的忌日,柳梦璃同往年一样依约来到人界,去采买一些祭拜用的东西。 本来也只是寻常的事情,却没想到遇上了不寻常的人。 碰巧路过的几名蜀山弟子,注意到了柳梦璃身上的妖气。那日,他们不知为何杀妖心切,跟随柳梦璃走到人迹罕至处时突然出手。柳梦璃难敌对方人多势众,幸亏遇上好人仗义相助才得救。 救她的便是南宫煌。 “多谢少侠出手相救。”柳梦璃朝他行礼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本大仙平生最讨厌臭道士以多欺少。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南宫煌摆手,“不过姑娘身上的妖气确实有些太盛了,也难怪那些臭道士会追过来。” “我因为我”柳梦璃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是妖,我也是妖,身上有妖气是难免的事。”南宫煌一句话打消她的疑虑,“像你我这样修为高深的妖,妖气太盛,在人间行走可要注意收敛妖气,不然会招来危险的。” 柳梦璃一年也只得这段时间会到人界来,是以不曾留意这些细节,没想到碰巧就遇上捉妖杀魔的修仙道士。 “多谢少侠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柳梦璃再次行礼道谢。 “不用谢。”南宫煌再次摆手,“对了,我前几日刚好得了件宝贝。我也用不着,送给你正好。你到我家来拿吧。” “这少侠好意,我心领了,这礼还是”柳梦璃想拒绝,却被南宫煌打断了:“我们妖能够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何况那东西我留着也没用,还不如送给姑娘来得实在,你就不必客气了。” “多谢少侠。”柳梦璃见不好再推辞,便同意了。 两人穿过一片竹林,有说有笑地来到坐落于林中的一间木屋前。 “我回来了!”南宫煌踏入院门。 “你才回来,都快过了早饭的时辰了!”话音刚落,屋内就有一个女声回应着,走出来迎接。 “柳姑娘,这是内人温慧。温慧,这位是我刚刚在路上遇到的柳梦璃。”南宫煌为双方互相介绍,“她被臭道士欺负,所以我救了她。” “姑娘快进屋坐,早饭刚做好,一起吃吧。”温慧邀请她。 柳梦璃不好意思,奈何温慧不由分说将她拉入屋内,拉到饭桌前坐下,还马上为她摆好碗筷。见主人家如此热情,自己再推辞就是不给面子了。柳梦璃便留下吃饭。 一边吃一边聊,柳梦璃才知道这对夫妻还有个很小的儿子,尚未满周岁。刚刚学会走路的他正在睡觉。听到外面的热闹,顿时睡意全无,催动两条小腿溜出了房间,来到爹娘身边。 “这孩子真可爱。”柳梦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小男孩见到生人也不哭闹,只是躲在母亲身后,用力地睁着大眼睛。“叫什么名字?” “单名恒。”南宫煌插话道,“内人起的,说是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自己善良的真心,恒久不变。” 听得此言,柳梦璃霎时陷入一阵恍惚。 善良的心永远不变 “煌,你看是不是这个?” 回过神来,只见温慧已经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到南宫煌面前。 “是这个。”南宫煌点点头,取出盒子里那块看起来不算名贵的玉石,递给柳梦璃。 “这石头看起来不咋地,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叫‘灵萧’。产自里蜀山,佩戴在身可以掩盖身上的妖气。同时因为它带有一股天然的阴气,利于修炼,很多女妖都喜欢。但我不是女人,是用不上了。放着也可惜,就送给你吧。” “梦璃谢过南宫先生。”柳梦璃接过玉石,又取出一个香囊,“无功不受禄,我也没带什么珍贵的礼物,这离香草是我家乡的特产,佩戴在身可以招福驱病,就送给令郎吧。” “恒儿,姐姐送你东西呢。”温慧推了推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儿子,“还不快谢谢姐姐。” 小男孩这才松开一直紧抓母亲衣角的手,挪动小腿努力朝前走了几步。柳梦璃蹲下身,把香囊给他戴上。小男孩用小手握住香囊,又睁着大眼睛看着柳梦璃,片刻之后居然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因为小腿力气不够,还差一点摔倒下去。 “好可爱的孩子。”柳梦璃摸摸他的头,“要做个好孩子哦。” 小男孩似懂非懂,依旧睁着清澈的大眼睛。 叨扰了半天,柳梦璃不好再留,加上还有正事在身,便告辞离开。南宫煌将她送出院门。 “师兄,就是他!” ?! 这个声音让两人都愣住了。不消片刻面前便出现了数十名蜀山弟子,个个手持兵刃,将这间脆弱的木屋团团围住。 “怎么”听到不小的动静,温慧也抱着儿子出门查看。那阵仗简直就像沙场。 “师兄,五灵轮就在那家伙手上!”其中一名带头的弟子指着南宫煌,正是当初袭击柳梦璃的其中一人。 “好!没想到师弟你下山除妖,竟意外找到了我蜀山失落多年的五灵轮!”他身边的另一名蜀山弟子高声一呼,“各位师兄弟听好了!谁要是夺回五灵轮,就是大功一件,师门定会重重有赏!” “好!”震耳欲聋的欢呼,却让南宫煌感觉分外刺耳。 “师兄,他们可都是妖!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对,斩妖除魔,乃是我等蜀山弟子的职责!” “先杀那个女的吧,看起来比较弱” “可是五灵轮在那个男的手上,还是先对付他吧” 七嘴八舌的议论,迫使南宫煌终于忍无可忍,怒喝一声:“闭嘴!!!” “妖孽,死到临头还嘴硬?”带头的弟子怒喝。 “妖孽?是啊,我是妖,可我从来没杀过一个无辜的人。你们是人,却杀了无数无辜的妖!”南宫煌一针见血。 “妖孽作恶,我们自然要除!” “就是,你们妖总是吃人伤人!” “师弟,别跟他废话了,我们上!” 一大群蜀山弟子一涌而上。南宫煌眼疾手快,一挥掌便将柳梦璃和温慧推入屋内。“躲起来!”自己则拔剑相迎。 “不行!他一个人怎么可能赢得过,我要去帮他!”温慧想冲出门,谁知门却打不开。南宫煌在门上施了法。 “夫人,你先别急,也许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法来帮助他。”柳梦璃安抚她,“梦璃略懂音律,不妨让我来试试。” 柳梦璃取出一架箜篌,坐到窗边,奏起优雅的旋律。旋律传到屋外,竟使一群蜀山弟子退避三舍,不敢靠近。皆因他们一听到这旋律就昏昏欲睡,无法战斗。 “该死!那女妖居然耍这种手段!”带头的弟子一咬牙,撕下衣角揉成一团,塞到耳朵里,“各位师兄弟!只要塞住耳朵就行了!” 大家一听都照做,众人又重新围了上来。不少弟子转而向木屋攻击,房子顿时摇晃起来。 “这”柳梦璃心头一紧,“看来这样已经不管用了,只好” 她缓缓闭上眼,将全副身心投入到另一首曲子里。优美的旋律再次传出屋外。一开始似乎没什么变化,但不久之后就有蜀山弟子接二连三地口吐鲜血倒下去。 “可恶!”带头的弟子眼见同门一个接一个地倒在面前,顿时又恨又痛,“大家!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我们上!” “喝——” 剩下的弟子越战越勇,房子终于支撑不住倒塌了。在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煌冲入屋内,将里面的人救了出来。 “师兄,他们想逃!” “追!一定要夺回五灵轮,还要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一边逃一边战斗,加上之前的一番拼搏,南宫煌渐感体力不支。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 想到这里,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煌?”温慧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们先走,我在这里拦住他们。”南宫煌没有转身。 “不行!”温慧坚决不同意,“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我们是逃不了的!”南宫煌咬牙,“你们先走,找到藏身之地躲起来,我之后再去和你们会合。” “不行!”紧紧抓住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你一个人不可能不可能” “本大仙还没有尽全力呢。”南宫煌忽然露出邪气的笑容,显得胸有成竹,“只要我煌大仙拿出全部实力,那些臭道士又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不远处,喊杀声越来越近。 “柳姑娘,内人和犬子就拜托了。”南宫煌松开温慧的手。 “南宫先生”柳梦璃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是因为我” “与你无关。”南宫煌摇摇头,“就算没有你,若是他们一定要找到五灵轮,今日之事终究会有。” “煌”温慧泪如雨下,“不不可以” “你不是常说自己驰骋沙场都没有掉眼泪,怎么现在就哭得像个花脸猫了?”南宫煌为她拭去眼角的余光,“放心吧,我南宫煌吉星高照,才不会那么容易死。最晚三天,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的,我向你保证。” 喊杀声已经来到面前。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南宫煌将两人狠狠一推,自己则冲上前。 “走吧,夫人,南宫先生不会有事的。”柳梦璃安慰她。 “煌”温慧依旧呆滞在原地,任凭面前刀光剑影。 “快跑啊,笨蛋!”南宫煌大喝一声。 柳梦璃拉起她,声音有些颤抖。“夫人” “那你要” “我叫你跑!带着恒儿跑啊!” 许是因为听到呼唤,她怀中的小男孩忽然伸长了脖子,回过头。 柳梦璃抓紧她的手,往更深的竹林奔去。 里三层外三层。 “别让他跑了!” “哼!”冷笑,拳头紧握,“本大仙可没打算跑!” “妖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了他,为师弟报仇!” “杀了他,为师兄报仇!” “看来这几年,蜀山可被那小人经营得不错!”南宫煌冷哼一声,十分不屑,“也罢,你们这些人渣败类,活着也是危害生灵,本大仙今天就替天行道好了!” 智取也未尝不可,只是看这情形,不拿下我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万一温慧他们被追上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在这里结束他们! 拳头紧握,咬牙,默念咒语,手上的五灵轮顿时光芒夺目,瞬间笼罩了他。再看时,只见面目全非,目光凶险的白色狼妖,正站在人群之中。 “果然是妖!还是狼妖!”不少蜀山弟子惊呼。 “杀了他!杀了这妖孽!” 一声怒吼,仰天长啸,震彻苍穹。 “蜀山弟子哼!” 喊杀声,血光飞溅,染红半边天。 第一日。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飒飒微风,竹林幽幽。 这样的宁静,实在难以想象此地曾发生过激战。 “最晚三天,我肯定会来找你们的。” “我向你保证。” 三天 第一天过去,他没有出现。 第二天过去,他仍旧没有出现。 第三天过去,他还是没有出现。 第四天过去,他终究没有出现。 第五天,她坚决不顾阻拦,往回寻找。 “煌!” “煌” 你在哪里 浓重的血腥味,冲破了竹叶的幽香。 “煌!” 哪怕化成灰烬,她仍旧能一眼认出。 “煌!煌!” 不顾满身鲜红,不顾尸腐臭气,紧紧抱住他。 “煌,南宫煌!”泪水模糊了双眼,“你醒醒煌!” 怀中的人嘴唇忽然微微一动,努力扬起一丝邪气的笑容。 “我说过他们不是我对手” “南宫先生,先别说话!”柳梦璃施法为他疗伤,却发现只是杯水车薪,“这这” “不必白费”南宫煌费力地睁开眼,“温慧” “煌”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这里” “对不起我失信了”双眼中全是内疚。 “笨蛋”颤抖,泪如雨下,“笨蛋煌” “恒儿还小”南宫煌尽力撑住一口气,“答应我好好活着照顾他” “好。” 怀中的人似是松了口气,身体渐渐软了。 “煌”温慧颤抖了,“不不要走”紧紧抱着他,“我不要再一次失去你”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傻瓜”南宫煌握住了她的手,气若柔丝,“你不会失去我” “我一直陪着你陪着” “煌” “哭真丑”嘴角的邪气分毫不减,“笑给我看吧” “嗯。”温慧擦去眼角的泪痕,莞尔。 “慧”努力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容颜。 “嗯”轻轻握住,将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我南宫煌今生有幸”嘴角扬起,带着暖意,“此生所为绝不后悔” 我不悔当年相逢一笑,不悔室韦十年相望,不悔共你远走高飞。 “我也一样,不后悔。”望着他,视野朦胧。 我不悔当初年少轻狂,不悔远嫁边疆为妃,不悔与你携手江湖。 “只是遗憾没能与你我失约了”眼皮渐渐沉重下去,“对不起对不” 手,缓缓松开。 “煌” 轻抚他的脸,一如当年初见,不曾老去。 “妖的寿命都有上千年,虽然本大仙是半妖,减去一半也有五百年啊,还不够陪你下半辈子么?” “咱们的儿子要是像你一样力大过人,估计以后就没哪家姑娘敢嫁了,哈哈” “恒儿,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娶像你娘这样的姑娘,不然肯定会被欺负死哎呀夫人别打了,我知错了还不行吗” “放心吧,我南宫煌吉星高照,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对不起我失信了”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 陪着 怀中的身躯已经冰冷,可她浑然不觉。 “夫人”柳梦璃轻轻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炎炎夏日,风却莫名刺骨。 “走吧。”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起身,将那早已没有温度的躯体抱起,“我们离开这里。” “夫人?”柳梦璃有些惊恐,“您要去哪里?” “找个地方,安葬他。”温慧没有回头,“然后照顾恒儿长大。” “至少这一次,不可能是蜀山所为。”龙洹十分肯定,“虽然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但肯定不会与九泉扯上关系。何况蜀山派封山已久,是不会有这么多弟子掺和进来的。” “蜀山”南宫恒忽然握住拳头,目光有些异样。 “二位说的九泉可是与神农有关?”柳梦璃问。 “不错。”龙洹颔首,“上古时期,神农诞生时,九泉相伴而生,后来因为三族大战,神农又将九泉封印。因为这些缘故,我们通常都将九泉与神农相提并论的。” “说起神农”柳梦璃略微思索,“我曾听一位故友提起,有一处叫封神陵的地方,据说也与神农有关。” “故友?”龙洹眉头一挑,转而又望了墓碑一眼,“是那位韩菱纱夫人吗?” “是的。”柳梦璃颔首,“不过她已故多年,我知道的也不多,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龙洹不语,神情却起了变化。 “走吧。”南宫恒忽然转过身,拿出佩剑,“柳少主还有事情,我们也不好再打扰。” “嗯。”龙洹颔首,“还有一事。听闻柳少主有雷灵珠?” “不错。”柳梦璃颔首,“我也是无意中得到的,一直带在身边,用处倒不怎么大。你们要是需要,就拿去吧。” 说罢,她将雷灵珠取出,递给两人。 “多谢柳少主。”龙洹一拱手,“我们这便告辞了。” “你们”柳梦璃欲言又止。 “柳少主请放心,南宫少侠不会有事的。”龙洹向她保证。 两人往下山的方向走去。只是路到一半,龙洹忽然停下了脚步。 “南宫。”他忽然叫住对方。 南宫恒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雷灵珠一事拜托你,我不想告诉他们。”龙洹淡淡开口。 南宫恒挑眉,眯起双眼:“你这出戏,究竟在搞什么?” “呵”龙洹一声轻叹,“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那个白痴的感知能力可不一般。”南宫恒冷哼一声,“你最好小心点。” “我知道,我当然有备而来。”他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雷灵珠放了进去。 “这两日我俩一直神神秘秘的,难道你不担心引起怀疑?”南宫恒冷笑。 “怀疑么”龙洹故意皱起眉头,“大概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二十一 山下的村庄十分热闹。据说今日是村里的节日,庙里正举行庆典。只是众人都没有多少心情去玩乐。 坐在小山丘上,思绪像断线的风筝。 “络缃,你” 就那样坐着,已经两个时辰了。 神情有些呆滞,有些失落,有些难过。 他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从未有过的难受。 “络缃。”夏侯怿的声音很轻,“如果觉得难过,哭出来也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 络缃微微一愣。 “要不你找什么东西出出气,找我出气也行,只要能让难过的事情快点过去。”夏侯怿脸色有些热,“不要这样闷着” “我没事。” 络缃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宇文大哥他一定不希望我因为他的事一直不开心” “我”轻轻抽噎,努力想擦干眼角的泪痕。 “络缃,你不需要勉强自己的。”声音中带着暖意,似乎还有一丝温柔。 “你是女孩子,想哭就尽管哭好了,不要紧的。” “” 眼泪,一行又一行,还是没忍住。 “我和煜燊是孤儿。那天没钱了,可是我很饿,煜燊就去偷他偷了宇文大哥的钱,被家丁抓住,要打死他是宇文大哥制止了” “宇文大哥经常请我们吃东西,还给我们买好看的衣服他说,希望我们不要将他当成什么有钱的少爷,而是朋友,好朋友” 他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 “他一点架子都没有,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对谁都很有礼貌,经常会帮助有困难的人以前闯了祸,每次都是他摆平他总是抱怨我们惹是生非,但只要一有什么,他还是会站出来,站在我们面前” “就这么不在了” “” 夏侯怿颤抖着双手,双唇紧闭,用力地握住拳头。 “都是我” “欸?” “宇文宇文公子是为了救我”夏侯怿咬牙,“如果不是我他不会受伤就不会不会” “我真是我是个废物帮不上忙,还总是连累连累” 是悔,还有恨。 “所以你如果真的很难受,就就打我出气好了!” “” 静。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沉默,让夏侯怿更加恐惧。 她大概不想再理我了 是我是我的错,是我害得宇文公子受伤,害他害他害死了他! 我害怕害怕你会讨厌我,恨我,所以一直不敢说 我是个懦夫连直面自己的错误都没有勇气我我真是 “不怪你,夏侯公子。”她的声音在耳畔绕过,如轻风。 “既然是宇文大哥他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也会。” “络缃,我” “谢谢你。” 络缃忽然转身抱住了他。这个举动令夏侯怿顿时一僵。 “谢谢你陪着我,还有跟我说的话。” 微风扑面,似是拨动心间的什么东西。 她渐渐收起泪水,复归平静。 “呃”夏侯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身体也只能一直僵着,“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络缃终于松开手,“抱歉,好像弄脏你的衣服了。” “没事没事。”夏侯怿连连摆手,“不碍事的。” 络缃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又微微别过去。 好像不知不觉间,把他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了。 那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不假思索就冲了上去,挡在他面前。 害怕他受伤,害怕他死去。 害怕失去。 片片微风。 天,似乎凉了。 “你没事吧?” 他一个人躺在草地上,目光似有空洞,少了平日的朝气阳光。 “没什么。”煜燊坐起来,微微摇头。 羽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坐在原地,谁都没有开口。 “小羽。” “嗯?” “你说宇文那么强,连我都只能勉强跟他打成平手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 羽步答不上话,唯有默然垂首。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因为偷了他的东西。”煜燊笑了笑,“他的家丁抓住我就要打,被他喝住了。不仅饶我一命,还跟我做朋友。” “那时候,我和络缃都是孤儿,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宇文则是名门少爷,丰衣足食。我以为他是可怜我们,才会说什么让我们在府上任吃任喝” “他很善良,经常帮助别人,从来都不会仗着自己是宇文家的少爷就逞威风。每次都骂我惹乱子,但还是会帮着收拾。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其实是个大好人。” “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祸害才能活千年。” 煜燊又重新躺回到地上,呆呆地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朋友”他的声音似有迷糊,“都说魔族是不老不死的” “不入轮回,没有转世” “只要魔元还在,无论历经千万年,总会有重聚的那天” “可是如果魔元没有了就永远地消失了” “没有了魔元” 风,好像猛了几分。 视野模糊,他下意识地捂上眼。 “给你。”羽步递过自己的手帕。 “我没事,只是沙子进了眼睛。”煜燊扯出一抹淡笑,故意用力地揉着眼睛。 羽步没有说话,却愣是将自己的手帕塞到他手中。 “我娘跟我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羽步微微转过头,“你要是怕我笑话我不看就是。” “” 握住手帕的手微微抖动着。 宇文 眼角湿透。 说好永远都是朋友的 咬牙。 我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初秋的微风,吹乱了平静的苍穹。 再度启程。 这天傍晚,一行人来到一片不算茂密的森林里。眼看天色已晚,众人决定就在河边扎营,安歇下来。 眼看干粮已经不剩多少,煜燊和络缃便跑到附近的山林中猎野兔,南宫恒则到河里抓鱼。这几人都是自幼便是无依无靠的野孩子,打起猎来动作麻利,不多久便大有收获。 柳兮月和羽步虽然不及他们,但好歹浪迹江湖也有不短时间,生火做饭还拿得上手。龙洹正在扎营地的周围撒上驱赶野兽的药粉,以免入夜后遭到袭击。唯独夏侯怿对这些鲜有了解,只能无所事事地干等饭吃。 “收获不少呢。”煜燊和络缃提着抓到的猎物回来。 “然后要直接放到火上烤?”夏侯怿盯着他们背后吊着的野兔问。 “怎么可能!”络缃忍不住笑了,“难道你家吃肉都是直接往锅里扔?” “哦,也对啊”夏侯怿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我也不太懂” “跟我来吧。”络缃抓起一只活兔子,“我教你。” 提着兔子来到河边,络缃一只手将兔子倒挂起来,另一只手狠狠往兔子头上一拍,登时兔子两眼一翻,便死了。她拿出小刀,放到河水中洗了洗,将毛刮干净。 “呃那个”夏侯怿开始有点受不了了,“然后要切开?” “当然了。里面的内脏全部都要去掉。”络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吃肉也不会吃内脏吧?” “呃唔”夏侯怿登时退了两步。 “你怕血?” “不是不是,我不是怕血。”夏侯怿连忙摆手加摇头,“我我是第一次看,所以有点” “怕很正常啦。我第一次见煜燊杀兔子的时候,还差点吓哭了。”络缃倒没有嘲笑他,“他直接拿刀将头切掉,血流得满地都是,恐怖死了。” 刚说完,眼前的河水突然就变了色,全是血。吓得夏侯怿叫了一声,定眼细看,才发现是煜燊在不远处的上游,已经杀好了好几只兔子。 “我说嘛,拍死兔子的方法太慢了,直接切掉头多干脆。”煜燊走过来,无奈地看了络缃一眼,“你连一只都没弄好。” 络缃:“” 夏侯怿:“” 这边杀好兔子,那边南宫恒也将鱼弄好,一众人便围着火堆享用这些自己动手抓来的野味。 “都找了这么多天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煜燊有些丧气,“剩下的,就那么难找么” “南宫少侠,你的那位朋友,都会去些什么地方?”柳兮月问。 “不知。”南宫恒摇摇头,“我与她其实并不熟识,她是先父的故友。每年先父的忌日,她都会来拜祭。” “不过现在,忌日早就过了,她是否已经回去妖界,我也不清楚。” “那,那个妖界呢?”夏侯怿努力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如果我们知道那个妖界的所在地,直接去找她就好了。” “我并不知。”南宫恒咬了一口兔肉。 “这样的话,不就等于大海捞针嘛”羽步有些失落。 一时间,大家都不再说什么。吃完饭,便各自歇息去了。羽步没什么睡意,于是来到河边坐着,望着水中月有些失神。 “小羽。你怎么不睡?”煜燊负责第一班的守夜。他同样无所事事,于是便四处走走。 “我还不困。”羽步摇摇头。 “对了,那天”煜燊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一直没机会还给你” “那个不用了”羽步微微垂首,不敢直视他,“你留着吧” “?!” 煜燊虽然思维直线,不会转弯也很少思考,但不至于连自己罗刹族的习俗都不知道。 在罗刹,女子送男子自己用过的手帕,是为定情之意。 “你要送我?!”煜燊担心这其中会有误会,“那个我们罗刹,送手帕是有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羽步的声音更小了,“所以你留着吧” “” 煜燊低着头,呆呆地望着手中那块干净的手帕,不知为何竟多了一丝莫名的沉重。 想起她的笑,她的泪。 她的关心,她的安慰。 她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动作。 点点滴滴。 不经意间,自己再也不是原先的自己了。 喜欢,原来是这样一种心情 “小羽,我” 我不知道,这一份喜欢,又是否能让你快乐。 “我现在不能要。”煜燊一咬牙,还是将手帕塞到她手中。 哎? “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我要替宇文报仇,那些杀害他的黑衣人实力有多强,或许会远在我之上吧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我再” 等结束了,我的承诺,才有意义。 睡不着。 坐起身,拿出那块手帕,盯着发呆。 “小羽。” 正在守夜的龙洹轻声唤她:“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河边,月影倒映,分外宁静。 “怎么不说话?”龙洹问。 “不是哥你叫我过来的吗?”羽步不解。 “我以为你是有话要跟我说,才叫你过来。”龙洹目光温柔,“怎么,到现在反而不敢说了?” “哥,我”羽步微微垂首,手中紧握那块半新不旧的帕子,微微颤抖。 “受委屈了?”龙洹摸了摸她的头,“怎么,有人欺负你?” “哥”羽步扑到他怀中,忍不住埋首落泪。龙洹也不说话,只是一直轻抚她的头,不停地拍着她的背。“好些没?” “嗯”羽步抬起头,擦了擦眼睛。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龙洹有些愕然。 风吹动枝头,沙沙作响。 “现在没有。” “那你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羽步很好奇。 “嗯,曾经。”龙洹又摸了摸她的头。 “我都没听你说过。”羽步拉着他的手,“哥哥喜欢的人,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是挺漂亮的。”龙洹嘴角不自觉地泛出一抹微笑。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不在了。” “去世了吗?”羽步很惋惜,“对不起” “没关系。”龙洹摇摇头,“已经很久的事了。” “喜欢一个人,会很难受吗?”羽步问。 “会吧。”龙洹的目光有些黯然,“有时候会伤心。” “那为什么还要喜欢?”羽步不解。 龙洹怔然,沉默了。 夜似乎深了,风变得刺骨,羽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这个举动被龙洹看在眼里。上前一步,将她抱紧。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事,也许连自己都决定不了。”他的声音在耳边轻轻萦绕,“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无法改变,也不愿改变。” “连遗忘,都做不到” 风更凉了,羽步靠在他怀中,却感觉分外温暖。 “困”她揉揉眼睛。 “去睡吧。” 不知不觉快到黎明了。 南宫恒是最后一班的守夜,他坐在火堆旁,似有聊赖,又像是沉思。 “去哪儿?” 尽管背对着他,还是听出了那独特的脚步声。 “解手可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南宫恒冷笑,“又想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这话可说得我像个贼。”龙洹很是无奈。 “你本来就像贼。”南宫恒完全不领情,“好自为之。” “放心,最多一个时辰。” 身影刹那间淹没于黑夜之中。 南宫恒也不挽留,依旧盯着面前的火光发呆。 刺啦—— “怎么,忘东西了?”南宫恒也不回头。 一阵阴风忽然凉透脊骨。 ?! 青山绿水。 人间四季景致,常令人流连忘返。 “你果然懂得享受人生。”举杯,呷了口茶。 “你就这么跑到凡间来,不怕天庭知道?”戏谑的笑声,带着罕见的洒脱。 “无妨,天上七日,人间千年。”来者显然并不介意。 “九泉怎样了?”他问。 “老样子。”捏子,在棋盘上落下,“到你了。” “呵,许久不见,棋艺又精湛了。”他又笑。 “过奖。”谦虚地拱手。 “听闻蜀山派七圣之一的青石长老号称棋圣,你应该去会会他。” “蜀山派封山已久,我怎好平白无故去叨扰。” “怎么会呢。”他哈哈一笑,“青石长老爱棋成痴,何况如今蜀山派清闲得很,若是棋逢对手,他定会欣喜若狂。” “若是青石长老与我相见恨晚,玉书长老岂不伤心。”他又呷茶。 “看来你挺会替他人着想的。”他笑。 “老爷,有客人来了。”一个小丫鬟忽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我这里正下棋,让她去迎接不就好了?”他皱起眉头。 “可是夫人还在睡觉。”小丫鬟说。 “能找到这里,想必也不是普通来客了。”他又呷了一口,“你作为男主人,自然该亲自相迎。” “唉,这话听着是取笑我呢。”无奈起身,走出院门。 剩下他独自一人,不自觉地把玩着手中的棋子。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澹台,你这位朋友竟然能找到这里,看来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啊。”他一边走进来,一边笑。 “是你。”澹台悾站起身,有些讶异,却不意外。 “原来澹台公子也有这番情趣,爱好棋艺。”看到他身旁的棋盘,龙洹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你如何得知我在此地?”澹台悾问。 “天下事,只要有心,又有何不能知?”龙洹轻轻一笑。 澹台悾皱起眉头。 “你不在泉眼照胆,我是透过那镜子得知你的所在地的。”龙洹收敛了轻浮的笑容。 “照胆”澹台悾此刻却微露异色,“你能够利用照胆之力?” 龙洹没接他的话,转而向身旁的男子笑道:“没想到景老板竟然住在此等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果然也是脱俗之人。” “这地方是内人选的,我不过是跟着一起沾点光罢了。”被称作“景老板”的男子摇头,“龙公子过奖。” “景老板能得伊人相伴,又有此地风景相依,难怪不羡天上仙。”龙洹颔首,“不,应该称呼您‘飞蓬将军’吧?” “我早就不是飞蓬了,也不是什么老板。江湖儿女兄弟相称,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景天颇为无奈。 龙洹抱拳施礼,又走到那一盘棋面前,眼带笑意:“可惜在下对棋艺只是略有涉及,不懂二位的情趣。” “来都来了,何必再打什么哑谜。”澹台悾摇摇头,无奈一笑,“飞蓬也不是外人。” 一位小丫鬟为来客斟上上好的龙井,又拿来一些点心。三人围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 “听闻尊夫人容颜倾国,难道景兄弟不请出来一见么?”龙洹打趣道。 “内人正在小睡,我不好打扰。”景天推辞道,“龙兄弟来得不是时候了。” “曾经的神界第一神将,如今竟成了畏妻如虎之人,可叹啊。”澹台悾一脸惋惜。 “哈哈,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景天连忙结束这个话题,“龙兄弟远道而来是为何事?” “炎波守护,还没找到办法解决么?”澹台悾似笑非笑。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九泉。”龙洹拿起茶杯小酌一口。 “哦?”景天有些意外。 “只想请问澹台公子,这封神陵是个什么地方?”龙洹放下茶杯,正色敛容。 此言一出,澹台悾差点没忍住失态。 “封神陵,我也听过,是个悬于半空中的地方,寻常人是去不到的。”景天插话道。 “你怎么问这个?”澹台悾反问。 “不打算直接告诉我么?”龙洹似笑非笑。 “我知道的不多。”澹台悾也没有拐弯抹角,“不过,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我也是听来的。”龙洹很老实,“有人告诉我,这个地方与神农有关。” “” “所以,这个封神陵,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简直如同战场。 “发生什么事了?!”龙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满地血迹,狼藉遍野,众人或轻或重,都是一身伤。 “龙公子?!你去哪里了!”柳兮月又气又急,“小羽受了很重的伤!” “小羽!”龙洹冲过去抱起羽步,“小羽!” “呃” “到底怎么回事!”龙洹咬牙。 “我们被袭击了”身后不远处,坐在地上喘气的南宫恒,额上的鲜血正沿着脸颊往下淌,“又是他们” “你们怎么样了?”龙洹完全无法冷静。 “我不要紧。”夏侯怿擦了擦嘴角的鲜红,“我看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对,马上走!”煜燊咬牙从地上痛苦地爬起来。他腿上全是血。 “先到我家。”南宫恒有气无力,“那山谷有大夫” 龙洹用越行术带大家来到南宫恒的家,暂时安顿下来,又施法为众人疗伤。 好在众人的伤势不算特别严重,经过治疗总算是缓过劲来,唯独羽步的情况毫不乐观,她身上的伤又深又重。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遭到袭击?”龙洹心中隐有怒火。 “不太清楚。”夏侯怿摇摇头,“我睡着睡着就听到喊杀声了。” “是那些黑衣人。”南宫恒接过他的话,“本来已经过了卯时,天也亮了,我想着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就放松了警惕,没料到就遭遇了袭击。不过他们这次的目标,似乎是小羽而不是我。” “那些人想抓走小羽!”煜燊咬牙,“我拼命拦住他们。他们发现难以得手,索性就改变了主意,要置小羽于死地!” 龙洹听后默然,眉头紧锁。 “最开始是南宫少侠,然后是宇文公子,这次又是小羽”夏侯怿陷入了沉思,“如果这些黑衣人是同一帮人南宫少侠遭遇袭击是从好几个月前开始的,那时我们还没有认识他。之后在五毒村,宇文公子他们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现在小羽又可是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改变了?明明南宫少侠也在这里。” “而且,他们的目标这三人看起来并无关联,何况我们与南宫相识的日子也不久。难道他们早就预料到我们会与南宫同行?”络缃觉得很奇怪。 “不对自从我们开始与南宫少侠同行,他们的目标就改变了!”柳兮月惊觉异样,“不再是南宫少侠,而是我们中的一个。” “你是说,他们想杀死我们?”煜燊不同意,“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只向小羽一人下这么重的手呢?” “还有一点。”南宫恒提醒大家,“天亮动手从来都不是他们的作风。如果说针对泉眼算是例外,那么宇文的死也是意外。应该说,宇文其实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之一。只是那一次,他们对泉眼的行动,无意中害死了宇文公子。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有我和小羽二人。至于后来为何会转移到小羽身上,而不再是我,这就不清楚了。” 说罢又看了龙洹一眼,目光似有深意:“而且,龙公子刚离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看来这时机,好像别有用意。” “他们害怕龙公子吗?”夏侯怿霎时一愣,心中顿现不好的预感。 “龙洹的实力,远不止我们所见的那么多。”煜燊插话了,“虽然比我还年轻,但我们几个加起来,怕是都远及不上。” “我再厉害也只是单枪匹马,是敌不过人多势众的。”龙洹耸耸肩,似有无奈,“罢了,今天也不早了,你们都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要真如南宫所言,他们害怕我。那我坐在这里,应该不会再遭到袭击了。” “说起来龙公子,你今天哪里去了?”柳兮月有些疑惑。 “我去买草药了。”龙洹毫不在意,“包里所剩无几,所以打算存一些。” 柳兮月虽然不解,但也不再深究。大家都歇息去了,龙洹则一直留在羽步身边,一步不曾离开。 “哥”床边忽然传出一声微弱的呼唤。 “小羽,醒了吗?”龙洹跪在床榻前,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难受”羽步微微睁开眼,“浑身难受” “是不是伤口疼?我给你施法疗伤。”龙洹安慰她。 “不是疼”羽步努力吐出几个字,“难受呼吸难受” “什么?”龙洹吃了一惊,连忙伸手一探,发现原本平稳的气息,竟瞬时乱得不可开交。 怎么会?! 龙洹二话不说马上施法,一口气震住她体内乱窜的两股力量。 “小羽?小羽!”龙洹扶起她,轻声呼唤,“现在感觉怎么样?” “呃”羽步费力地喘着气,“好些还是难受唔!” 一口鲜血突然涌出嘴角,染红紫色的衣衫。 “小羽呃”剧烈的头痛突然袭击了他,只能拼命咬牙忍住。 “小羽没事的我这就带你上蜀山!” “蓦然回首神仙地,还道人间好。” “所以宁肯留在凡间,也不愿回到天庭?”澹台悾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我早就是凡人了,想回也回不去。”景天似有遗憾地摇头。 “虽为凡身肉体,修为却与上神无异。”澹台悾拿起茶杯小呷一口。 “天界规矩那么多,谁愿意呆在那里啊?”景天不乐意,“长生不老,也只是亘古寂寞。” “不及伊人相伴,携手白头,对吧?”澹台悾笑了笑。 “看来你虽然身为上神,却也堕入凡尘了。”景天扬起嘴角,“能入你眼,想必定非凡夫俗子。” 澹台悾却突然止住笑,神色闪过一丝异样。 “你放心,还轮不到我到天帝面前告你的状。”景天戏谑他,“何况我也没那个闲心思。” “人寿短暂,不过数十年尔。”澹台悾目光泛起涟漪,“而我则永生不老。” “正因为人寿短暂,错过了便是永远地错过了。”景天拿起茶杯小酌一口,“即使沧海桑田,轮回之后再相见,却再也不是原来的她了。” 再也不是原来的她 澹台悾怔然,手竟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是真的希望,她真的能够完全忘了我。”澹台悾神色平静,一字一句却难掩心中的悲苦,“时间能冲淡一切。再怎么刻骨铭心,只要足够久,终有一日也可以忘记,不必再想起。” “若你从未踏足凡尘,这一切便不会发生。”景天似笑非笑,“那日,你为何有此一举?” “我本来是想去找你的。”澹台悾睨了他一眼,“我虽有兄长,却并不亲密。整个天庭,也就只有你与我意气相投,能说上几句。只是后来,你与家兄相继被打入凡尘” 话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不想再说。景天也不问,桌上的茶有些凉,他喝干了杯中水,又斟了一杯。 “之后的事情,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景天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这身修为,也不算白白浪费” “修为再高,又能如何”澹台悾有些失神。 “这些有的没的,也轮不到我管。”景天轻轻扬起嘴角,“封神陵会去吗?” “进去,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澹台悾目光渐渐冰冷,“魔族天生灵力强大,但他修为还浅。” “我是问你。”景天笑容更深了,“你会去吗?” “我去干什么?”澹台悾反问。 “虽然天帝不曾明说,但你我应该都能猜到,封神陵是个什么地方。”景天眯起双眼,“你初生之时,三族大战刚刚结束,不过那些故事和传说,你肯定没少听。” 澹台悾竟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即便是上神,也不敢轻易深入的一个地方。”景天收敛了笑容,“为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 “那个叫龙洹的少年,不是傻子。”景天似笑非笑,“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烛光摇曳。 玉衡宫中只有沙沙的翻书声。 “唉” “师父,一贫师叔来了。” 进门的男子满头白发,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我听玉书说了。”一贫面露忧色,“是很难治的病吗?” 草谷停下翻书的动作,沉默良久,又长叹一声。 “那孩子”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也许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草谷站起身,却没有回应。“他来了。” 进门的便是龙洹。“二位道长。” “龙公子不必多礼。”草谷摇摇头。 “小羽她怎么样了?”龙洹有些紧张。 草谷闻言却一声轻叹。“你也知道,她身上的封印压抑着她的力量。原本不受惊扰,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她的伤” “伤她的人应该是魔,魔气从伤口入侵她的身体,干扰了封印的力量。”草谷停顿片刻,才接着往下说,“那封印由魔族术法所施,刻于血脉之上,与她性命相关。她不曾修习魔族法术,魔气在体内四散,扰乱其气息,又不得控制平息。而封印之下的力量,似乎同样受到影响。那股力量万一是两股完全相克的力量,便会有生命危险。” “封印?”一贫怔然,“你是说,那孩子的力量,被一个魔族的封印压制着?” “那孩子虽然拥有魔族的血统,却与凡人无异。若不仔细探查,根本无法察觉她身上的魔族气息。”草谷颔首,“如今情形,封印之下的力量比上一回所见更为强大。继续留着那个封印,于她不仅毫无益处,更有性命威胁。”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贫隐有怒火,“师姐,那封印有解开的方法吗?” “龙公子。”草谷却转而看向龙洹。 “在下不知。”半晌过后,龙洹才淡淡开口。 “这样,或许需要我们七个联手,才能” “不可!”龙洹突然打断了她。 “什么?!”一贫相当意外,“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我不会让她死但也不能让你们解开那个封印!”龙洹握紧拳头。 “如果封印不解开,力量无法释放,好比原本畅通的道路被拦腰截断,气息无法按正常轨迹流经全身,便会紊乱无常,力量就有失控的危险,危及性命。”草谷恳切地劝他。 “那个封印,是她父亲设下的。”龙洹忽然垂下头,声音有些沙哑。 “虽然不知道如何解开,但我很清楚,设下那个封印,为的就是能让那股力量永远都不会觉醒,永远都不会被人知道。” “那股力量”一贫喃喃自语,刹那间脸色一变。 “只要那股力量不觉醒,她就能以常人的身份,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如果你们解开封印即便现在不会,终有一天,她的力量也会觉醒” “上天既然赐予了她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有她必须去做的事”长叹一声,紧握的拳头却不知不觉松开,“只不过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哪怕只是为了完成她父母的心愿,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 烛火跳动,好似心弦拨动的节奏。 上天既赐予我不同于凡人之力,就有我必须去做的事 我若死于此,不但有愧天地,更对不起千千万万崇拜我的苗民黔首 道归道,魔归魔,而我是我,神佛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 “罢了吧,师姐。”良久之后,一贫忽然打破了寂静,“就算不解开封印,也一定还有治好那孩子的方法。如果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草谷不语,眼中的悲伤却久久没有散去。 翻书的声音有些疲倦。 “师姐,你已经在这藏经阁中看了三天了。”身后,玉书的声音有些担忧,“也稍微放一放吧。” “唉——”草谷长叹一声,合上面前的书卷,“果然是天意难违。” “天无绝人之路。”玉书晃了晃手中的书卷,“那孩子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了吧?” “伤口痊愈了不少,但仍旧昏迷不醒。”草谷摇摇头,“若不尽快让她醒过来或许她会陷入永久的沉睡,再也无法醒来了。” “此话怎讲?”玉书有些不解。 “我也不好说。”草谷转过身,“她的情况,我从未遇到过。有无治疗之法,也不清楚。” “听一贫师兄所言,解开封印是最好的方法。但若是不解开”玉书略一沉吟,“如果能做到否极泰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草谷怔然片刻,半晌之后才再度开口:“姜师侄现在何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二十二 “御剑术嘛,其实也不难啦,我用了很短时间就学会了。不过你不是蜀山弟子,我不能教你这个啊。”姜云凡一副惋惜的表情。 “这样啊”夏侯怿垂头丧气,“真想知道御剑而飞是什么感觉。” 虽然上次南宫恒用“人体风筝”的方式让自己间接体验了一把,不过那种感觉实在不好受。 “要不,我带你飞一回好了!”姜云凡二话不说拿出佩剑,“怎么,敢来试试不?” “好啊!”夏侯怿顿时阴转晴。 “云凡!”正欲御剑而飞,不远处的一贫却碰巧来打岔,“你现在,去一趟藏经阁。” “啥?”姜云凡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前几天才帮师叔收拾好的嘛” “不是去收拾,有正经事!”一贫的语气有些强硬。 “唉,抱歉了小兄弟。”姜云凡拍拍夏侯怿的肩膀,“下次有机会再带你去吧。” 夏侯怿虽然心中苦闷,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来到藏经阁,只见玉书和草谷都在。姜云凡环顾一周,发现书卷都整齐地躺在书架上,当下纳闷这其中的缘故。 “姜师侄。”草谷淡淡开口,“你有没有办法,唤醒一个人身上的魔族血统?” “什么?”姜云凡挠挠头,“办法倒是有,不过我从来都没试过,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怎么突然说这个?难道咱们蜀山派从今天起由降妖除魔改为堕入魔道了?” “主意不错。”玉书罕有地颔首表示赞许。 “那个叫羽步的孩子”草谷轻叹一声,“若是不解开封印而又使她恢复过来,只能尝试唤醒她体内的魔族血统,通过这股强大的力量帮助她平复紊乱的气息。” “此法行得通吗?”一贫问。 “这是一招险棋。”草谷敛容正色,“一念之差,说不定会使她命丧黄泉。” “” “最好的办法还是解开封印,但封印没有解法,也只能凭借我们几人的力量去尝试。不过即便无法解开,也不至于丧命。”草谷又说,“但拖久了,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一贫缄默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 “用姜师侄的魔族血统引起她的共鸣,唤醒她体内的魔族血统。”玉书陷入沉思,“此法异常凶险,如果我等七人从旁协助,联手结阵,应该能使成功的几率变大。如此看来,未必没有希望。” “有理。”草谷颔首道。 “事不宜迟,我去告诉大家吧。”一贫转身离开了藏经阁。 “姜师侄。”草谷忽然叫住他,“你去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叫龙洹的孩子。” “你去哪里?” 夕阳下,龙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你最近几天都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小羽出什么事了?”煜燊追问。 “放心吧,有草谷道长照顾她,不会有事的。”龙洹拍拍他的肩膀。 “哦。”煜燊的神色有些舒缓,但随之又换来忧伤,欲言又止。 “怎么了?”龙洹看出他有心事。 “没”煜燊似有内疚,“我那天晚上,我没有答应她。” 有些失落,又有些自责。 “我大概让她伤心了。” 夕阳的余温很淡,很淡。 “她要是醒了”煜燊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你替我跟她说声说声对不起” 黄昏的天空很低,晚霞消散于天际,带着干净的蓝色。 “这句对不起,你自己去跟她说吧。”龙洹转过身,没有回头。 “如果你真想说的话。” 为了免受打扰,阵法特地选在璇光殿的密室中进行,时辰也选在子时之后。这个地方只有蜀山派八位镇压封印的长老知道。 阵法之中,羽步坐于正中。龙洹与姜云凡二人面对面坐在她两边,在此之外环绕而坐的是蜀山七宫的镇守者——太武c草谷c青石贫c玉书c铁笔c凌音。施法时间长达三个时辰,因此蜀山掌门太武命令镇守璇光殿的弟子严禁任何人打扰。 “奇怪,今天好像安静了好多。”夏侯怿坐在池塘边,望着天际南飞的候鸟,“书也看完了,小羽还没醒过来” 自言自语,目光显得有些空洞。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回家也顾不上了,不过前几日才寄过书信回家,应该没什么事的。” 天际泛起的晨光洒遍大地,往日的这个时候,那些蜀山弟子早就起来晨练了,可今天却冷清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人。 “好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夏侯怿抓着脑袋,“难道说小羽和南宫少侠有什么联系吗?小羽是龙公子的妹妹,龙公子是夜叉国的国君,也是炎波守护,南宫少侠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身世吧?也不过是五灵轮的持有者黑衣人的目标似乎是破坏泉眼毒瘴的封印,但如今泉眼春滋的封印被破坏了难道说二十多年前春滋封印被毁一事是他们干的?可是那些人究竟是谁,又怎么会有这个能力?煜燊说他们身上带有魔气,可魔族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小羽和南宫少侠又跟九泉有什么关系?” 几个蜀山弟子从他面前御剑飞过。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兴奋得两眼发光,巴巴地紧盯不放。但如今思绪难平,这点闲心思早就抛在九霄云外。 “其实最可疑的还是他们的目的。破坏九泉封印不对,不可能只是为了破坏封印,应该还有更深层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秋风飒飒,令苍穹显得有些孤寂。 “看来头绪也只能从到目前为止最可疑的事中寻找了我记得在魔界的时候,矿洞里的血凝岩在眼皮底下被夺走,对方好像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动一样而且,而且” “龙公子为什么,会突然让我们离开魔界现在看来,他确实是有事瞒着我们。不仅如此,他的举动好像,好像” 就好像,不希望我们修复九泉 “这不可能的。”夏侯怿瞬间打消这个念头,“他是九泉守护,绝不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骗我们的?虽然身为九泉守护可当初提出要修复泉眼封印的也是他呀,这到底” 越想越乱,他索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神色却有些失落。 “要是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 “刚刚,真是千钧一发!”到得此时,铁笔终于能松一口气,“还好,大家都没事,小姑娘的气息也平稳下来了。” “这一难关总算是平安渡过了。”草谷此刻也舒展了眉头,“不过她大病初愈,还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多谢各位道长。”龙洹躬身行礼拜谢。 “也没什么啦,不过是耗费一点功力罢了。”姜云凡毫不在意,“听说她是你妹妹?” “是。”龙洹颔首,“不过,我们并非亲生兄妹。” “那,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要好好待她。”姜云凡说这话时居然没有嬉皮笑脸,“她现在也就跟你最亲了。” “自然。” 一旁的一贫听得此言,神色忽然黯淡了不少。 月色微亮,羽步的房间里,龙洹为她盖好被子。不经意间回头,却发现有人在身后。 “一贫道长。”龙洹恭敬地行礼。 一贫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缓步走到床前,垂眸,目光落在床上的睡人身上,竟罕见地多了几分慈爱。 “她叫羽步?”一贫轻声问,“是收养的人家起的名字吧?” “是。”龙洹点点头。 “她多大了?”一贫又问。 “快十九了。”龙洹微微垂首。 “是么”轻轻一叹,眼眶中闪过什么,“她的父母呢,亲生父母?” “已经去世了。”龙洹句句实话,“听说,她被送到养父母家中时还不满周岁,所以并没有见过亲生父母。” “去世了吗”一贫片刻失神,半晌之后,却又长叹一声。 “道长?”龙洹有些愕然。 “没什么”一贫摇头,“打扰你休息了。”说罢转身离开了房间。 那个带着寂寥的背影,令龙洹杵在原地,心绪微澜。 “唔!” 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他死死捂住胸口,终于将含在嘴里的什么东西咽了回去。 跪倒在地上,五官几乎拧成一团,令他痛苦不已,却连喘气都不敢大喘一口。 本来早该发作,只是他拼命忍到一贫离开。 力量反噬,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微微扬起嘴角,是苦涩的笑。 数十年的修为,换你的命,也值了 剧烈的疼痛,令脑袋快要炸裂开。 二叔,你宁愿牺牲大半生的修为,也要保护她 我也会保护她 一定 “哥,你一定是太累了,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嗯。”龙洹颔首,“快喝药吧,等你喝完了我就去。” 虽然已经是个大人,遇上又苦又涩的汤药,立刻就倒退了十岁,少不得要人哄着诱着劝着。 “那我喝,喝完了哥你要立刻去休息。”羽步端起碗,头一回将汤药一饮而尽。 “哥,我喝完了,你快去休息吧。”如果说龙洹之前还能勉强装出一副常态,那么这几日的疲惫就是完全写在了脸上,让羽步心中莫名难受。 “药喝完了,睡吧。”龙洹摸着她的头,“草谷道长说多休息,病就好得快,快睡吧。” “我就睡。”羽步乖乖地躺下。龙洹为她盖好被子。 “哥,你也去睡吧。”羽步知道这几天他为了照顾她,自己都没怎么睡过,“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守着我的。” “嗯。”龙洹颔首,正打算离开,羽步却忽然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 “哥”羽步轻轻叫他,“谢谢。”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龙洹摸摸她的头,扬起暖如冬日的笑容,“一家人还计较这个。” “哥。”那一刻,心中突然翻起强烈的不舍,好似一松开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不舒服吗?”龙洹在床沿上坐下。 “没”她忽然又松开了手,缩进被子里。 “那就早点休息吧。”龙洹又摸了摸她的头,替她灭了蜡烛。 休养了一段日子,羽步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与从前大不相同。体内的气息是从未感受过的强大。魔族的血脉天生便拥有极强的灵力,无论方方面面跟人类都不在同一个水平上。起初她很不适应,好在龙洹传授了一些心法,让她调整理顺,这才没有了辛苦的感觉。 “看,魔族的力量是很强的。修为高的稍一动手便可开山劈石。不过这些需要时间的积累。你算是初入门,也不用急,慢慢来就好。” 夜风扑面,扬起恣意的长发,长袍随风而起,隐约间似乎带着仙气。剑台上两个洒脱的身影,在星辉的照映下,更显脱俗。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龙洹摸摸她的头,“你还不算完全康复,多点休息。” “哥,现在还早嘛。”羽步显然很不情愿老是闷在房间里,“要不,你陪我说说话。” 龙洹一时间有些懵。他毕竟是男生,要他比武切磋还好说,要他聊天 而且,女生的话题,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不过龙洹到底不忍心拒绝,虽然无奈,也只能委屈自己。 “嗯?” 无意间一抬头,远远瞥见远方的御风台上,似乎也正有两个朦胧的身影,貌似还挨得挺近。这么远的距离,一般人当然是看不见。但龙洹可是魔族。 “哥,你在看什么?”羽步见他将目光落在远方,于是也好奇地看过去。“好像有两个人在那儿那个影子,好像是夏侯公子?” “”龙洹何其机智,当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 “哥。”羽步却突然心血来潮,偷笑着,“不如” “小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龙洹无奈地捂脸,“你总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什么礼不礼的,煜燊不总说我们魔族没那么多规矩,走吧哥。”羽步不由分说拉起他。 “我好歹是一国之君,做这种事成何体统。”龙洹摇摇头,轻轻挣脱她的手。 “哥,难道你小时候从来没试过躲在廊下听悄悄话吗?多有趣啊。”羽步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去御风台了。 故意放轻脚步,走上台阶,快到尽头的时候,面前却忽然出现一个正躲在暗处的身影。 “兮兮月姐?!”羽步吃了一惊。 柳兮月听得声音,连忙转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而似乎还是惊动了御风台上正风花雪月的某人。 “柳姑娘?!”夏侯怿差点没叫出来,“龙龙公子也在?” “”龙洹看了一眼羽步,又望向络缃和夏侯怿,“听说蜀山御风台乃观景胜地,我便与小羽特来看看。” “是啊是啊。”羽步附和着点头,“现在看来,此话不假呢。”边说边意味深长地笑笑。 “那不知柳姑娘也是”夏侯怿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不过是散步走到这儿,就想上来看看,顺便吹吹风。”柳兮月抿嘴偷笑,“不曾打扰了二位的雅兴,实在抱歉。” 络缃无奈地捂脸,看不到她的表情。 “你们别误会!”夏侯怿连连摆手,“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只是在聊天而已!” “我们也没说你们在做什么呀。”羽步一脸纳闷,“你们刚刚不是在聊天吗?” “这个嘛”柳兮月依旧偷笑,“夏侯公子,空口无凭哦。” “你们”夏侯怿急出了一头汗,“真没有你们别乱猜啊!” “有没有,还是眼见为实。”龙洹笑得很有风度,“不过,在下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南宫少侠也有这番情趣。” “南宫?!”络缃大吃一惊,“他在” “咳咳。”故意咳嗽了两声。寻声望去,御风台上的一根柱子后隐约可见一个靠在柱子上坐着养神的身影。然而那个方向碰巧是个暗处,因而直到此刻才终于被注意到。 “南宫少侠,你是什么时候”夏侯怿整个人都傻掉了。 “我一直在这里。”南宫恒跳到地上,走入大家的视野,“不过小睡了片刻,二位不必担心,我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夏侯怿:“” 络缃:“” “你们慢聊。”南宫恒说着打了个哈欠,信步走下台阶。 “看来此地确实是个好地方。”龙洹依旧维持着风度的笑容,“小羽,既然我们晚来了一步,就不好打扰夏侯公子他们了。” “嗯,那我们下次再来。”说着也走下了台阶。 “天色不早了,两位可别太晚。这里风大,小心着凉。”柳兮月忍住笑,行礼拜别。 “兮月,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络缃当即便撇下夏侯怿,跟着柳兮月跑了。 “啊?”剩下夏侯怿一人愣在原地,傻眼,“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啊?” 第二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羽步的伤势已经基本上痊愈了。想来在蜀山耽误了不少时日,众人决定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 夜已深,梦已静。 岚 岚儿 ? 揉着双眼,微微睁开。 岚儿 “这个声音”迷迷糊糊坐起身,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谁在叫我” 岚儿 “嗯?”眼睛终于完全睁开,却寻不着声音的主人。 岚儿岚儿 “谁” 情不自禁地起身,走下床,走出门。 岚儿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使劲摇晃着脑袋,又拧了自己一把。确信不是在梦中,却又使她讶异不已。 “这个声音好温暖,好温柔是娘的声音吗?” 循着声音,一步一步挪动脚下,竟踏出了弟子房,走过了池塘,径自来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岚儿 “这里” 宽阔道路的尽头,是一座宫殿式的建筑,上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法阵。 “听道长说过,那里好像是璇光殿。别说外人,连一般弟子都是不能靠近的。” 岚儿 岚儿 “娘?” 不由自主地抬步,越过不能靠近的界限,一步一步接近璇光殿。 岚儿 一声一声的呼唤愈发急促,愈发强烈。 好似失去意识,只一味循着那个召唤的声音走去,连脚边倒下的蜀山弟子都没有发现。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穿过了璇光殿,来到了璇光殿之后的三皇台上。 “这里是哪里啊” 冷风呼啸,却掩盖不住三皇台上三件神器所散发的光芒。 “这三件东西,好奇怪啊”羽步依次观察着这三件悬空漂浮的神器,一把是剑,一个是鼎,一块是巨大的红宝石。 “这个跟泉眼炎波有些相像呢。”羽步来到那块巨大的红宝石面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触碰,无比温暖的力量顿时流遍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感觉真舒服,就像母亲的怀抱”羽步又收回了手,转而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剑上。 “这把剑” 刚一碰到它,钻心的疼痛就从指尖闪电般传遍了整个身躯,令她不由自主地缩回手。 “唔!”低头细看,发现皮肤之下的鲜血竟渗了出来。 太好了 就是现在! 猛烈的狂风突然刮起,羽步一个不稳,连退了好多步,眯起的双眸隐约瞥见一个黑影闪过。 “小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自己则被谁狠狠一拉,跌坐在地上。 光芒四射,刺得眼睛睁不开。 谁 那个身影,站在她身前,挡住了什么。 光芒愈发耀眼,无数的光线如利剑般朝自己的方向射出,可是都被什么挡住了。 “呃” 撑开的保护罩出现了裂纹,可它的主人依旧在死死支撑。 “可恶” “哥?”那一刻,心中的惊恐,紧紧攥住了她。 随着时间推移,保护罩愈发脆弱了。 不不能绝对不能 震动惊醒了七宫的镇守者,惊动了整个蜀山。 “全体蜀山弟子,即刻赶往璇光殿支援!” 络绎不绝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掌门,璇光殿无法通过!” “师父,璇光殿进不去了!” “青石师伯,守门的弟子全都没有呼吸了!” 三皇台上忽然升起熊熊火光。 “谁在那里?”太武差点失态,“竟敢擅闯三皇台!” “这法阵”青石来到璇光殿前,顿时失色,“是魔气!” 山体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有什么东西正在裂开。 “封印”姜云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皇封印居然” “不能再耽误了!”太武一声下令,“各位师弟师妹,联手破阵!” 七人都来到璇光殿前,站定,平息静气,开始施法。 一阵惊天巨响,三皇台上寒气涌现,巨大的八卦阵愈发耀眼,冰蓝色的光辉映彻茫茫夜空,令蜀山上下仿若白昼。 “那个法阵!!!”虽然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见,却使她整个人无色失态,魂不附体。 “凌音!你在干什么?”太武一声惊呼。 “小心!”草谷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推开。 “呃” “师姐!” 众人不得不终止施法。因为凌音的分神,令草谷遭受力量的反噬,元气大伤。其余几人亦受到不少创伤,一时半刻怕是难再施法。 “你没事吧?”草谷虽然受了伤,却还是关切地询问凌音。 “我没事,师姐你怎么样?”凌音顿感内疚。 “无妨,静养一段时日便可。”草谷让她放心。 “师妹,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何突然分心?”铁笔知道这个师妹一向沉静淡然,处变不惊,这回施法却突然失态,实在令人纳闷。 “没事。”凌音转过身,显然不愿再接这个话题。 但此刻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璇光殿前的封印无法解开,众人无法通过璇光殿去往三皇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边的战况愈演愈烈。 “那个法阵”玉书盯着三皇台上那个巨大的八卦阵,眉头微皱,“怎么” “观其气息,应是我派所传。”青石在一旁接他的话,“不过其中的寒冰之气” “映月寒玉霜,光辉尽散华。”草谷忽然轻叹一声,“如此天赋,只可惜” 可惜,芳华早逝 轰隆—— 山体上的三皇封印被炸成碎片,有什么东西带着耀眼的光辉,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璇光殿能通过了!” 一群蜀山弟子这才急忙往三皇台赶,可惜已经来迟了。 三皇台上遍布打斗的痕迹,位于三皇台上悬空而立的三神器,如今已经三缺一。 “伏羲剑”太武咬牙,拳头紧握。 “你们两个,别想逃!”里三层外三层将二人团团围住。 “哥!哥你怎么样了?”羽步跪在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龙洹坐在地上,头低下去看不见表情,只有喘气的声音。血沿着嘴角,沿着指尖,正往下流淌。 “掌门。”弟子为太武让开一条路,让他开到两人面前。 “掌门,我们不是故意闯入这里的。”羽步握紧了拳头,“我们我们” “不必多言。”太武一挥手,“草谷,你先带他们去疗伤。” 两人被送往玉衡宫。羽步倒没什么大碍,龙洹则受到重创,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日子。 “那天晚上,我听到谁在叫我,就跟着那个声音一直走,去到了三皇台”羽步细细回忆当晚发生的事情,“我当时好像什么都忘记了,就一心想跟着那个声音,想知道是谁在叫我” “我来到三皇台之后,碰到了那把伏羲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有一股力量吸引着我伸出手那把剑在我手上划了个小伤口,之后突然起了好大的风,好像有谁出现了” “我没有看清楚是谁,然后哥哥突然出现,将我护在身后,他跟那个人战斗了好久,想阻止他抢走伏羲剑,可最后还是失败了” “你走到璇光殿的路上,是否见到什么可疑人物?”青石问。 “其实我也不清楚。”羽步摇摇头,“我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就跟着那个声音,一直走。那个声音很小,可那天晚上似乎特别安静,所以我才能听到。” “” “师兄,你看”玉书问。 “各位道长,我知道擅闯贵派的禁地是大过,如果你们要惩罚我”羽步不自觉地低下头。 “姑娘无需如此自责。”铁笔笑了笑,“这事不是你的错,我们为何要罚你?” “那,伏羲剑”羽步欲言又止。 “此事交给我们蜀山处理就好。”一贫安慰她,“你先回去吧。” 微微垂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好行礼拜别,离开了太清殿。 羽步走远之后,太武才缓缓开口:“女娲之血真是失策。” “偷走神器之人,应是知晓她女娲后人的身份,所以才借此机会,利用她的女娲之血破坏三皇封印而得逞。”青石十分平静。 “知道她身份的人”一贫皱起眉头,“看来要好好问问那个叫龙洹的小子。” “三神器缺失,三皇封印解体,神魔之井的封印就变得岌岌可危。”玉书闭目沉思,“在寻回伏羲剑之前,需要我等几人坐镇,闭关施法,暂时稳住封印。” “就交给我与一贫师弟,青石师弟三人便可。”太武说。 “师兄,只有你们三人,会不会”铁笔有些担忧。 “掌门师伯,弟子愿一同前往闭关,镇守封印。”姜云凡自动请缨。 “不必了,云凡,你留下,与铁笔师弟一起协助玉书师弟。”太武摇头。 “这协助不会又是让我收拾书阁吧”姜云凡在心里嘀咕。 “凌音,你去帮草谷师妹照看一下那个叫龙洹的少年。” “是。”凌音领命而去。 “哥,对不起,如果我没有一个人走上三皇台”羽步的声音有些低沉。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龙洹反过来安慰她,“我也没什么事,你不需要内疚。” “哥,我”头埋了下去,声音也带着哭腔。 “我还好好地活着呢,怎么就哭起来了。”龙洹很无奈,“好啦,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说话肯定算数啊。” “那,拉钩?”羽步收起眼眶的湿润。 “好。”龙洹伸出手。 “哥。”羽步注意到他右手上一直戴着的手套,“你为什么一直戴着?现在也不需要战斗” 龙洹听出她话里有话,神色略微一动,欲言又止。 “哥,你的手” “不要问,好吗?”龙洹摸摸她的头,“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 羽步只好将即将吐出的话咽回去。 其实她也大约猜到,龙洹手背上那个刻印,绝不是普通的魔纹,不然也不需要特地将其掩盖起来。除非身上的魔气特别张扬,魔纹会显露。一般时候,魔族都会将自身的魔气收敛起来,身上的魔纹也会随之隐去。 比起魔纹,那个刻印,更像是诅咒 想到这里,羽步突然有些害怕。毕竟龙洹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了。 “不早了。”龙洹望了一眼摇曳的烛火,“快去休息吧。” “嗯。” 夜色茫茫,屋内的烛光显得有些刺眼。 “你为何还不休息?”这个冰冷的声音几乎是破门而入。 “凌音道长。”龙洹站了起来,朝她抱拳行礼,“在下这便去休息了。” “这些丹药。”凌音将几个药瓶放在桌上,“师姐说,对疗伤有些用处,你自己留着。” “多谢二位道长费心。”龙洹拜谢。 凌音也不多话,脸色依旧冰冷着,转身走到门前,却又停下了脚步。 “你真的很像她。”半晌,她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连身法招式都一模一样。” 沉默,没有回答。 她正准备迈出房门,身后却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那本来就是她自己领悟独创的招式,自然会留在她的记忆中。” 凌音停下脚步,转过身:“什么意思?” “那是她记忆的一部分。”龙洹嘴角微微上扬,似有苦涩,“所以我知道那一招。” “你”凌音脸色突然变了,“你难道?!” 记不清是多久之前,那时候姐姐还在自己身边。 玩捉迷藏的时候,她故意躲到藏经阁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面堆满了泛黄的纸张。出于无聊和好奇,她随手抓起身边的书卷就看。 据说,神魔死后,若元神不灭,历经千万年后方可重聚而获新生。 仙c妖c人下三界的生灵死后,魂魄归于地府,自身灵力则逸散于天地间。 若有机缘巧合,得到某一生灵死后逸散的全部灵力,则有可能获得其生前具有的能力。 当然,也包括记忆。 她当时还小,自然也不明白个中含义,只当解闷,如同过眼云烟。 只是如今回想,这其中到底是怎样的机缘巧合,却令她不寒而栗。 “你是如何办到的?”凌音还是难以置信,姐姐的灵力竟然会留在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上。 “六道往复循环,自有天机。”龙洹神色平静,“你我并非天道,自然无法参透。” 凌音不语,目光却落在那一双已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再见的眼睛上,刹那间有些失神。 自小与姐姐相依为命,又怎么可能忘却 这双眼睛,实在太像了。 要是能 “你伤势不轻,数月之内不可妄动灵力,否则极有可能丧命。”这话从她口中说出,自有冰霜寒气,却似乎还夹着一丝说不清的滋味,有些苦,有些痛。 “多谢道长关心。”龙洹抱拳,“在下定会多加注意。” 转身,脚步却没有挪动。 你是她,却又不是她。 “早些休息。”终于抬步,没有回头,“告辞。” 烛光黯淡,他坐在床沿,手中紧握那支锈迹斑斑的珠花。 凌波凌波 我多希望这一切只是梦。 要是这一切都是骗人的,那就好了。 这样,我就永远都会是那个“溟王与人类女子所生独子”。 永远都不必知道过去的事情。 我只是龙洹,而不会是龙溟,也不会是凌波。 如果都是假的,该多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二十三 龙洹受伤一事,使众人不得不继续在蜀山逗留一段时日。虽然羽步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再度为龙洹的伤势而揪心。 尽管三皇封印损毁,但太武三人闭关施法镇压,魔界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静,神魔二界相安无事,倒也使得蜀山暂时平静。 随着秋季到来的步伐,夜晚也愈发多了几分刺骨的寒冷。这种即将入冬的天气,使人巴不得早早躲进被窝。 丝丝凉风穿过窗隙,在脸上拂过。床上的人睡得正香,被这冷风一刮却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将头埋进被子里。 门开无声,踏月无痕。 黑影如同鬼魅,走入房间,走到床前。 抬手,轻抚那张如玉的面容。 月色有些惨白,轻轻泻入房间,却无法照清来人的脸。 床上的人似乎对外界浑然不觉,依旧沉睡着。 他坐在床沿上,手臂上的钥环却一直散发着刺眼的红光。 目光落在那张安稳的睡容上,似有光华微澜,久久不曾离开。 倒不如说,他舍不得移开。 “我龙洹这一生看尽悲欢离合,却不料你成了唯一的牵挂。” 苦笑,将手缓缓挪动,轻柔地拨开她的刘海。 “自幼双亲亡故,长于帝王之家,二叔虽视我如亲子,终归是一国之君,聚少离多是家常便饭。” 指尖游走于乌黑的发丝之间,沉睡的人依旧没有睁眼。 “我原以为,我应该麻木”那一丝苦涩,带着不舍,逐渐在心中弥漫。 “你真是不可思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连煜燊那种木头,都可以为之动容。究竟是因为你血脉中的天赋,还是因为你?” 刹那间,钥环的红光突然一闪。令他手指一收,落在那一丝毫不起眼的异样上。 墨色的发丝间突然浮现一丝格格不入的红色,显得异常刺眼。 “要是你只是你,不必承受千万年来诅咒般的宿命,或许就不会遇见我,也不需要知道这一切。” “小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似睁似闭的睡眸,勾起少年无尽的痛惜。 “如今你已知晓了那么多,你还想要再继续寻找下去吗?” 冷笑,又苦又恨。 “有朝一日,若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或许就会怨恨这样的命运,宁愿回到当初蒙在鼓里的日子,至少是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 钥环的红光愈发夺目,最终竟成了火焰般明亮,让他顿生烧灼感。 “大概也就只有这张睡容,让二叔刻骨铭心。你留给他的,只有这双睡眼” 手一收,轻柔的发丝缓缓落在耳际。 “直到死,二叔对你,都只有内疚” 滑落的被子,被重新盖好。 所以,哪怕只是带着他们的希望,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钥环的光芒仿若朝阳。 “抱歉,小羽,哥哥怕是要失约了。” 站起身,没有回头。 若你有朝一日,不再记恨我轻许的诺言,欠你的一切,让那个能代替我的人去还吧。 “魔族之人盗走伏羲剑,想必目的亦是神魔之井。”玉书闭目沉思。 “可是,师叔,这都好多天了,那神魔之井也没啥动静,是不是我们搞错了?”姜云凡半信半疑。 “伏羲剑可动天地,撼六界,要盗走它的理由实在太多了。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曾有魔族之人觊觎三神器。不过那人的目标却是神农鼎,而并非我们所想的伏羲剑。”铁笔插话,“不过这次,若对方的目的真的是神魔之井的封印,那么现在就是个好时机,但事实却相反。云凡师侄的猜测不无道理。” “现在妄下结论还早。”玉书摇摇头,“毕竟,魔族若强行使用伏羲剑,自身会遭神力反噬,有可能自毁元神。他盗走伏羲剑却没有立刻动手,也许是因为盗走神器时受伤严重,要再度积蓄实力,又或是在寻求他法,以消除神器的神力反噬。” 玉书睁开眼,一起一落地拍打手中的书卷:“伏羲剑乃是上古神器,盗走它并不容易,所以目的绝非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非要用伏羲剑破除不可。” 那个叫龙洹的少年说,除他之外,并无他人知晓那孩子的真实身份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奇了。能够利用女娲之血破除封印,一定是知晓那孩子的身份。如果除他之外无人知晓,那么最可疑的还是他本人 “师兄!”这边三人正在谈话,凌音却突然破门而入,“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叫龙洹的少年?” “哎?他不是一直都是师叔你和草谷师伯在照顾的吗?”姜云凡不解,“而且,他的伤应该还没好,跑不远吧?” “他不见了?”玉书也颇为惊奇。 “我早上去给他送药,发现他不在房间里。”凌音颔首,“我在蜀山上下大概找了一遍,也问过他的朋友,都说没见过他。” “应该不会躲起来的,也没必要。”铁笔十分有把握,“想必已经离开蜀山了。” “伤还没好,离开蜀山要去哪里啊?”姜云凡皱起眉头,“一个人的话,应该走不远,不如到附近找找吧。” “也好。”玉书颔首,转身吩咐铁笔派遣弟子在蜀山周围寻找蛛丝马迹。 “我去问问昨晚守夜的弟子,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凌音转身离开。 “真奇怪,师叔竟然会对一个外人如此上心。”姜云凡感觉怪怪的。 “或许,并非外人。”玉书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姜云凡不明所以,但玉书显然不愿再多说,他只好暂时按下心中的谜团。 “南宫少侠,你找到他了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南宫恒才御剑缓缓落在地上,羽步便冲上来一个劲地问。随后大家也都围了过来。 南宫恒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思片刻,继而反问众人:“你们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都说了什么?” “最后一次见他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因为照顾他的两位道长说不要过多地打扰,所以我们也没怎么去看他。”夏侯怿回忆道,“也就关心了几句,说些没关紧要的闲话而已。” 南宫恒眯起双眼,陷入了沉思。 “对了,昨晚,昨天晚上”羽步猛地想起来,“昨晚” “昨晚怎么了?”煜燊有些心急。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以为那应该是梦”羽步拼命回忆着,“可是现在,现在感觉好像又” “昨晚你梦见什么了吗?”柳兮月问。 “我梦见哥哥坐在床边,跟我说了好多好多奇怪的话。”羽步微微垂首,“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也没在意,所以那些话我都不记得了。” “别急,仔细想想,也许不是梦。”络缃安慰她。 “呃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羽步相当沮丧,“其实我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总觉得有什么红色的东西刺得我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是声音很像,是不是哥哥我也不敢确定” “红色的”南宫恒略一怔然,顿时脸色一变。 难道是?! “南宫,你怎么了?”煜燊发觉他有些不对。 “我们去迷雾森林。”他忽然开口,“去泉眼毒瘴。” 头上坠落的岩石带着燃烧的火焰,脚下翻滚的土地仿佛随时都要坍塌。昔日平静的泉脉,如今已是一片炼狱火海。 “果然是你。” 泉脉尽头是那颗耀眼的红宝石,泉眼之下熟悉的身影,背后的声音却并没有让他意外。 “夜叉国君,炎波守护,这点水平还是要有的。” 缓缓转身,脸上的笑却带着莫名的寒气。 “好久不见,龙洹。” 龙洹拳头紧握,锋锐的目光却突然一收。 “别这样嘛,见到朋友,不是应该微笑相迎吗?”他还是笑。 “哦?”龙洹冷笑一声,“你是希望我以微笑相迎,还是刀剑相迎呢,宇文翀?” “你们怎么没有跟龙公子在一起?”王蓬絮见到来人时相当不解。 “龙洹刚刚来过?”煜燊吃了一惊。 “也不是刚刚,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了。”王蓬絮点点头,“他叫我打开泉眼的入口,让他进入泉脉。” “那我们也去!”羽步当机立断,“王姑娘,拜托你打开泉眼入口!” “发生什么事了?”王蓬絮见他们都紧张不已,当下心也悬到了半空中。 “我们也还不清楚,但事态紧急,现在要马上找到他!”南宫恒头一回显得有些失态。 “你身为九泉守护,又是魔族,我们本可以站在同一阵线的。”宇文翀略带惋惜,“不过如今看来,你的选择真令人失望。”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龙洹眯起双眼,“如此行事还要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实可耻。” “可耻?”宇文翀冷笑,“我们宇文家世代相传的使命,是宿命也罢,是诅咒也好,无论如何,皆代代坚守,绝不会逃脱!” “你有你的信条,我也有我的原则。”龙洹已经将八卦紧握于手,“既然你妄想破坏九泉封印,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吧!” “哦?”宇文翀笑得更深了,“龙洹啊龙洹,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知道与否,与我无关。”龙洹的目光愈发凌厉。 “你既然知道是谁盗走伏羲剑,那就该明白我有多少胜算。”宇文翀抽出腰间的煞星锏,“为了救一个女娲后人而丧失数十年修为,又被三神器之力所击伤,你觉得现在的你,真有这个本事打败我?” 抬手间,刀光剑影。不过数十个回合,龙洹就已经力不从心。 “果然。”宇文翀的笑带着深深的寒意,“你本就未曾痊愈,又妄动灵力,反而雪上加霜。再这样下去,怕是会自毁灭亡呢。” 抬手,高举手中的煞星锏,狠狠一挥。龙洹躲避不及,就这样硬生生地让它砸到自己的颈项上。 “唔!”刺痛,晕眩,无力,龙洹失去重心,整个人往下一跪。膝盖撞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也罢,念在我们昔日的一丝情分上,让你痛快点,算是优待吧。”宇文翀笑容不减。 “血凝岩果然是你派人抢走的。”龙洹咬牙,嘴角的鲜红愈发浓烈。 “不错。”宇文翀大方地承认,“不仅是血凝岩,在归墟找到的唯一一块龙骨玉,也是我藏起来的。追杀南宫恒的人,自然也是受我指使。既然我的目的是破坏九泉封印,自然就不能让你们有机会修复它。” “破坏封印六界都会受到影响。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龙洹不停地喘气。 “这个嘛,就不劳你费心了。”宇文翀拿出伏羲剑,轻抚无瑕的剑刃,“伏羲剑,上古三皇神器之一,可破六界封印,干放在蜀山着实可惜。” 龙洹突然脸色一变,目光惊恐。 “魔族以己身魔力强行使用身为神族兵器的伏羲剑,自身确实会遭神力反噬,有可能会自毁元神的。”宇文翀十分平静,“不过伏羲剑确实是难得宝剑,用来破坏封印,也只有它为最优,所以我们宇文家一直以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克服反噬的方法——” 举剑,剑锋抵上龙洹的下颚。 “以女娲之血祭剑,便可大大降低反噬的作用。”宇文翀还是笑,“不过也只能持续一段时间,若需要完全消除反噬——” “就要用女娲后人的魂魄祭剑借女娲之灵,镇压神力之威毕竟女娲虽为三皇之一,其力量却不会对六界中的任何生灵造成相克性的伤害。”龙洹接了他的话。 “不错嘛,看来幽王陛下确实教导有方。”宇文翀十分赞许,“本来我借小聂中毒的机会前往人界,也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遇上女娲后人,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如此。”龙洹扬起嘴角,“炎帝神农洞中发现的梭罗树枝条你利用其中所蕴含的神农大神的三皇气息,引起小羽身上的女娲血脉的三皇共鸣借此吸引她不知不觉前往三皇台。” “要破除三皇封印,魔族是做不到的。即便力量不相克,也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宇文翀忽然收紧了剑刃,丝丝血痕沿着龙洹的脖颈往下蔓延,“我可是清楚地知道,你的父王就是这么死的。” 龙洹拳头愈发紧握,暴起可怕的青筋。 “反之,用女娲之灵则简单得多,也方便得多。”宇文翀满是自信,“不过取她几滴血,稍加施法,三皇封印片刻间就化为灰烬了。” “所以,你想带走小羽,但没有成功,就只好对她下毒手为了尽可能多地得到她的血。”龙洹的气息变得有些吃力。 “是啊,即便力量没有觉醒,只要是女娲之血,也不可小觑了。”宇文翀笑得可怕,“不过,要是力量能够完全觉醒,效果自然会胜过百倍千倍!” “难怪”龙洹轻轻一笑,“五灵珠同为有可能修复泉眼的灵物你却没有阻止我们” “五灵珠迟早是我的东西。即便你们不寻找,我也会行动。”宇文翀眉毛飞扬,“三皇已是传说,如今能拥有三皇气息的灵物本就少之又少。五灵珠是其中之一。虽然你千方百计不想让羽步的力量觉醒,不过我可以告诉你——” 伸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我一定,会解开她身上的封印,让她所有的力量,都献祭出来!” “呃”胸口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 “哥” 她下意识地捂住跳动的心脏,却感觉温热变得愈发冰冷。 “不不要” 无力,倒在地上。 “小羽!?” “小羽你怎么了?” “小羽!小羽” 两眼发黑,意识逐渐模糊。 不要失去 不 “不过,还是多亏你带我去炎帝神农洞。梭罗树枝上的三皇气息平复了二哥的心绪,阴差阳错治好了他的病。虽然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情感”说起自己的兄长,宇文翀突然有些哀伤。 “宇文家二公子宇文翧,自幼天资奇佳,擅习奇门异术。”龙洹似是喃喃自语,“可惜自从大公子宇文翊沙场阵亡之后,便一病不起” “是因为兄长的死,影响了心绪,加上重伤在身,以致走火入魔” 宇文翀微微一怔,不语。 “虽然对外宣称是体弱多病,实则是别无他法,只能将他关在地牢中。”龙洹似乎平静了不少,“无心无念的杀人机器确实是盗取神器和破坏封印的最佳人选” 宇文翀还是没有说话。 “顺带一提,宇文家大公子战死沙场一事”龙洹缓缓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二十多年前,泉眼春滋的封印被毁为了打通人魔二界的通道,不惜冒着破坏六界秩序的危险为了你们的目的,在所不惜” “神魔之井上的封印,除了魔尊大人外,便只有夜叉王室世代相传的越行术可以通过。”宇文翀挑眉,“后来蜀山封堵神魔之井,我们便只能寄希望于九泉。” “九泉之中,只有泉眼炎波位于九幽大地。而泉眼的守护者拥有九泉钥环,能够打开泉眼,进入泉脉。若位于其余五界的泉眼亦同时被打开,便等于打开了通往其余各界的道路。也就是说,只要得到钥环,成为九泉守护者,就等于掌控了通往其余各界的通道。” “在九幽大地八部领土上寻找一名九泉守护者确实不易,但要找到泉眼却并非难事。泉眼炎波沿一定路线游移。若泉眼出现异样,九泉守护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所以你们故意在泉眼附近以此引出守护”龙洹长呼了一口气。 “听大哥说,是个人物,可惜我没能亲眼所见。”宇文翀似有遗憾,“不过,现在能与他儿子结交,倒也是缘分。可惜了他父亲是那样一个人物,儿子却是个没脑子的白痴。” 原来他知道 龙洹目光一收,不语。 “只是人死了,钥环却不知所踪。没有钥环,我们唯有等待九泉异动。趁着封印最薄弱的时候,将其一举击破,打开泉眼的大门。”宇文翀面无表情,“却没料到幽王陛下出手相阻,炎波的封印最终没能彻底毁去,仅仅被削弱了。” 炎波封印 龙洹的思绪逐渐清晰。 二十多年前春滋封印被毁,异动却没有持续,而是到了最近几年才开始造成影响难道这其中,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如今九泉再度异动,于我们而言又是一次机会。同样的失败,我绝不容许再有第二次!” 龙洹还是没有说话,神态却有些释然。 “故事讲完了,不知道洹王陛下是否满意?”宇文翀轻抚手中的伏羲剑,似笑非笑。 “你废话那么多,就不担心我将这一切传出去?”龙洹冷笑。 “是吗?其实我并不担心呢。”宇文翀忽然收起伏羲剑,转而举起煞星锏: “因为你,根本不会活着离开这里!” 赤色的火焰席卷。 宇文翀捂着胸口,舔了舔溢出嘴角的温热。 火,烧得更旺了。 抬手,摘下右手上的手套。如同诅咒般的纹路,映入眼帘。 “原来如此。”宇文翀直起身,“难怪当年大哥找遍了他的一切,都没有发现炎波钥环。” “哼。”冷笑,目光渐露锋芒。 “我一直想不明白,炎波钥环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宇文翀扬起嘴角,“煊影明明是修罗族,几乎不曾踏足夜叉。即便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也只能是煜燊,而不应该是你” “二叔说,我年幼时差点夭折。”龙洹忽然轻轻握住手臂上的炎波钥环,“后来很幸运,有位叫煊影的大夫救了我。” “救你?”宇文翀哈哈大笑,“究竟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恐怕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龙洹眯起双眼,不语。 “仙魔二气本就阴阳相克,无论如何都无法共存于同一体。可你竟然做到了。我一直想不通,即便追溯到神农大神,也没有流传下相关记载。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冷哼一声,似有感慨。 “如今看来,是煊影那个大好人强行利用炎波的力量镇压住你体内两股相克的气息,让你活到了现在。因为体内带有了泉眼炎波的力量,所以你本身也成了炎波的一部分,修为自然比同龄人高出几百年。为此他将炎波钥环传给你,好让你能够随时利用炎波的力量,压制自身相克的气息——” “但即便身为泉眼守护,若是有意利用泉眼之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炎波的力量与梦境有关,使用愈多,对你影响越大,所以你才会经常头痛,无法自制” “知道不少。”龙洹的声音很轻,“故意跟我废话,是因为时机未到,即便使用伏羲剑,也无法保证百分百成功。” “哦?”宇文翀扬起令人心寒的笑,“我可从来都没说过我要用伏羲剑打破泉眼封印。况且泉脉异动,加上如今炎波的封印已被削弱,即便不破坏它,没有钥环,他也能够来去自如。”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黑衣,黑发,黑面具,目光却如死人般逸散,空洞无物。 “二哥。”宇文翀转过身,目光忽然充满悲伤,“我” 黑影没有说话,直视前方,并不看他。 目光涣散无心无念 “还真是兄弟同心。”龙洹冷哼一声,手背上的纹路忽然散发出微微红光,愈发刺眼。那是泉眼炎波的符号。 “你想利用炎波的力量打败我们?”宇文翀冷笑,“以你现在的状况,怕是还未出手,自身就已经被反噬而亡了。” “是么?”龙洹的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信,“宇文公子可要赌一把?” 脚下的晃动忽然剧烈起来。 “你!”宇文翀猛地脸色大变,“你竟然!!!” “我已深陷地狱,就算死,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龙洹手上的八卦忽然闪出冰蓝色的光芒。沉睡于火海之中的卫戍罡龙突然冲出烈火。龙洹手中的光芒愈发强烈,最终筑起一个巨大的八卦阵。罡龙咆哮着,迎头撞入八卦阵中。无数光辉令宇文翀霎时失去视觉,什么都看不见。而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却让他动弹不得。 糟糕了!这不能我不能就这样 黑影闪现,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破光辉,迎面便砸中目标。 “唔!”龙洹死死地接下了这一击,反手扣住他的脖颈,愈收愈紧。 “去死吧!”龙洹右手施法,正想将全部力量集中于一手,却不料宇文翧的力气更大,挣脱了他的束缚,又往他身上狠踩一脚。 “可恶!” 眼神一变,有什么东西在额上发光。伸出手,猛地抓住他的脚,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整个人摔出去! “不过是个杀人机器”咬牙,手一伸,紧抓他的脖子,继而狠狠一收,“也配与我为敌!” “” 连叫都没有一声,宇文翧就这样化为灰烬。 “接下来”龙洹缓缓转过身。 “三哥快跑!” 不知从哪里传出稚嫩的呼唤,整个人被狠狠一推,顿时脱离出光辉的包围。 “快跑啊!离开这里!” “小翙?!你怎么” “谁都别想逃!”龙洹高举八卦,狠狠砸到宇文翙身上。 “小翙!”宇文翀面露惊恐,“龙洹,你!” 再一看,昔日尊贵洒脱的紫衣少年如今却是杀意冲天,头上的魔纹清晰可见。 “你逃不了”龙洹欲再度挥拳,却被脚下的宇文翙死死拉住。 “三哥跑快啊”不顾满身的鲜血与伤痛,愣是激发灵力催动狂风,将宇文翀狠狠刮出老远。 “混蛋”龙洹再次抬手,又给了脚下的人一拳。 “我不会输给你的!”宇文翙忽然烧起怒火,激发出头上的魔纹。 “三哥能办到的事情,我也可以!” “碍事”龙洹咬牙,目露凶光,“那就一起死!” 泉脉中的光芒从来没有这么耀眼过。不知是泉眼炎波的红光,还是弟弟身上的鲜红,刺痛他的眼。钻心的疼,有什么插入了胸膛。忍泪,毅然转身,背后的冲击狠狠将他的意识击成碎片。 小翙你放心三哥一定 一定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不必为王 再如当年,与子携手,踏万水千山 云崖如诗,丹枫如画 “虽然是借前人诗作抒情,公子胸中豪气也可见一斑” 碧落星河只手可摘 “人生有幸,得知己如此,当浮一大白” “两位恩人,多谢你们救了我的孩子!” “举手之劳,夫人太客气了。” “只是不知二位尊姓大名?这孩子还没起名字,如果两位不介意,我想用二位的名字给孩子取名。” “夫人如此抬举,这” “要不,二位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如何?” “” “道长,我们再推辞,可就显得薄情了。” “这也罢,只是不知取何字合适?” “龙某也不懂这个,就由道长来决定吧。” “那就单名‘洹’字,如何?” “洹龙洹不错。” “你在说什么?” “要是以后有了孩子,叫这个‘洹’字,也不错。” “” “抱歉,是龙某失礼。” “无妨。” “陛下!殿下突然发病,御医们皆束手无策!” “什么?!一群庸医!” “陛下,殿下的病” “” “陛下?” “呵我早该料到的” “陛下” “玄泓,立刻传王令,无论是谁,只要能治好世子殿下,重重有赏!” “殿下,陛下他他” “二叔他怎么了?” “他” !!! “殿下?殿下!” “姑娘叫羽步?” “叫我小羽就好了。” 羽步小羽 “其实我第一次在泉脉见到龙公子的时候,就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已经认识一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这种感觉” “或许只是你的错觉。在下并无此感。” “你早就知道却不告诉我?” “你明明知道我将梦里的一切告诉你将那块玉的事情告诉你将一切的都告诉你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骗我一直在骗我” “你明明知道我那么想找到自己的身世那么渴望真正的亲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却一直瞒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哥!!!” “哥,以后,我们就是彼此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傻丫头,你一辈子跟着哥,还嫁不嫁人呢?” “哥,你说什么呀?谁要嫁人了,相夫教子多没意思” “你不是喜欢煜燊么,嫁给他难道不好?” “哥!你也编排我” “如果我没有知道这一切,也许我现在会很开心,不会有这些烦恼”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这一切少了你这个哥哥,总觉得心里会空了一块。” “虽然身边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可亲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情,只能对亲人说。朋友再好,也代替不了家人” “哥你背我嘛” “哥!你又欺负我!” 陛下 “陛下!” 火海中,那一抹孤寂的身影,坐在地上,微微垂首,双目轻合。玄泓急促地赶到他面前,扑通跪下。“属下罪该万死,误了时辰,请陛下赐罪!” “起来吧”地上的人微微睁开眼,显得相当疲惫,“没有钥环要通过封印不易你不必自责” “陛下?!”玄泓急忙抬手施法,却发现用处不大。 “不必白费力气了”龙洹一声轻笑,“虽然你有四百多年的修为只是三神之力,又岂是你我能及咳咳” “陛下!”玄泓揪心不已。 “何况妄用炎波之力咳咳”苦笑,摇摇头,“孤既然决心走到这一步早就料到了今天” “陛下福星高照,不会有事的!”明知是自欺欺人的话,玄泓却还是拼命抑制住颤抖的身躯。 “不必多言”龙洹再度合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孤时间不多,有几件事” “陛下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玄泓单膝跪下,忍住了眼中的什么东西。 “孤死后,夜叉王室再无后人,这个位置”说着,将君王的令牌扔到他面前,“你的威望及修为,足以为王,甚至更胜孤千百倍!” “陛下?!”玄泓大惊失色,“陛下,万万不可!属下不过是一介莽夫,并非龙氏一脉。况且,还有公主殿下” “不必废话,这是王命!”龙洹一字一顿砸在他心上,“你自幼便为父王的伴读,又深得二叔信任,你有多少斤两,孤清楚得很” “陛下”玄泓战栗了。 “小羽她还小。”长叹一声,摇头,“而且宇文翀一定会对她再度下手,所以无论如何,让她离开魔界,永远不要回来!” “属下遵命。”玄泓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九泉的封印咳咳春滋被毁已成事实,其余八个”努力喘气,将嘴里的血腥咽下,“修复封印,除了女娲之力,便只有” “陛下,属下明白。”玄泓垂首回答。 “” 不语,神色中却带着哀痛。 “孤死后,你就将孤的魔元带走,带去咳咳”嘴角终于还是溢出了鲜红,带着苦涩与无奈,“罢了你,将孤的魔元彻底毁去不得再重聚” “陛下?”玄泓没料到他会改变主意,“可是,九泉” “孤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不得违令!”龙洹声音嘶哑。 “是,陛下。”玄泓轻声回答。 “还有这个”默念着什么,手臂上的钥环便到了玄泓手上,“钥环暂且由你保管日后咳咳若是煜燊愿意你大可传给他若不愿,也只能盼有缘人或是你” “属下遵令。”玄泓答应下来,“请陛下尽管放心。” “炎波封印咳咳被削弱加固之法”龙洹的声音越来越轻,“要做到只有他” “属下明白。” “呵好。”此刻,龙洹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泉眼炎波 这么多年,你救了我,却又折磨着我。 我无法离开你的力量而活,只能任由你吞噬我的记忆,将它们都变成梦境。 时间久了,我早已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有时,我更宁愿相信,我真的是龙洹,是龙溟和凌波的儿子。 可我不是。 我是龙溟,也是凌波。 也是你。 当意识逐渐模糊,手背上的刻印终于散去,再无痕迹。 如今,我不必再被梦境所困,不必再承受回忆的痛苦了 只是可惜 锈迹斑斑的珠花,刺破皮肤,刺入骨血,由鲜活到冰冷,带走不舍,也带走遗憾。 凌波 我龙溟负你一生,自罚再无来世,你不必再等。 火渐渐熄灭,最终完全安静下来。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罡龙重新陷入沉睡,周围的震动也减弱了不少。 一步,再一步。 她不清楚,究竟要多少力气,才终于走到了他身边。 “龙”剩下的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中。 “怎么会”络缃情不自禁地捂嘴,“他怎么怎么” “我们来迟了”南宫恒似是喃喃自语,怔然失神。 “小羽”柳兮月想上前拉住她,却被夏侯怿拦住了。“我们留点空间,给他们吧” 无力地跪下,颤抖着伸出手。 那张脸,离自己那么近,却那么冷。 平静,安详,少年的睡容如同浅眠,令人不忍叫醒。 “哥”轻触冰凉的脸,那么干净,那么年轻,没有一丝瑕疵,好看得不真切。 视野朦胧,刺痛双眼。 “哥哥”垂首,将没有温度的躯体紧抱,将头深埋。 哥 “哥,以后,我们就是彼此间唯一的亲人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好不好嘛,哥哥 不要,离开我啊 你答应过不会让我一个人的 “哥” 都是诓我的吗 你也离开我 都走了 眼泪一滴又一滴,一行又一行,可她浑然不觉。 “哥” 好像是第一次,觉得这么痛。 撕心裂肺的痛,穿肠折骨的痛。 一点一点的光芒,在龙洹的胸口散开,笼罩他,却又湮灭他,散去,最终遗体完全化为灰烬。 魔族死后,是不入轮回的 不入轮回 所以,我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吗? 见不到了 烟消云散。 她呆呆地坐在原地,一直坐着,一动不动。 “小羽。” 还是柳兮月打破了沉默。“走吧。” 没有回答。 “柳姑娘”煜燊摇摇头,“我看我们还是” 轰隆—— 一阵晃动,将他的话打断了。悬于半空的红宝石忽然红光闪现,继而从中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是玄泓?!”众人讶异不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二十四 这是祭都城中一所藏于角落的房子。 “几位,陛下吩咐,不得带尔等进宫,还请见谅。”玄泓似有歉意,“这段日子城中或有骚动,诸位务必小心行事。” “怎么回事,小羽不是你们的公主么?”煜燊不解,“为什么不能进宫?” “此乃陛下遗言,我自然照办。”玄泓面无表情。 “煜燊,龙公子这么做,或许有他的理由,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夏侯怿拉住他,“况且,小羽也需要休息。” 话音刚落,一直垂首坐在一旁毫无动静的羽步突然两眼一黑,轰然倒地! “小羽!?” “公主殿下!” 柳兮月二话不说迅速上前扶起她:“快去请大夫!” ? 我 微微睁眼,床前围坐的正是一众担心自己的伙伴。 “小羽,你醒了!”柳兮月终于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我我没事”羽步坐起身,神色疲惫,“抱歉要你们担心” “你没事就好。”煜燊紧握的拳头总算是松开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大家都退了出去,徒留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心中莫名升起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 冷 下意识地缩着脖子,身边却少了那一个会为她遮风挡雨的熟悉身影。 不在了 眼眶湿润。 以后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紧紧抓住被子。 一个人活着 活下去 坐起身。窗外的夜色宁静,月光朦胧,似有倦意。 好像失了方向,迷茫。 哥哥 走到窗前,轻轻推开,凉风顿时灌满了屋子,带着寂寥。 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一个人不能再哭了。 不能哭 一连多日,尽管看似没什么不妥,三餐照常吃,觉也照常睡,但大多数时候,羽步都是不声不响,要么关在房间里一整天,要么靠着院子的树坐着发呆,不闻不问,也没有表情。 煜燊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担忧,可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小羽。”柳兮月同样放心不下,陪着她一同坐在树下。 “难过别放在心里,哭出来会好受些。” “我没事,兮月姐。”羽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坐会儿就好” 柳兮月闻言一声叹息,不再说话,而是轻轻扶住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落叶。 白缟。 祭都的热闹比起往日要消减许多。国君驾崩,家家户户都挂出白素,披麻戴孝,以示哀悼。走在大街上,连人影都稀少了许多。 煜燊走走停停,漫无方向。他本来打算四处散心,结果发现越逛越伤感。 “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只得二叔一个亲人” 他忽然想起龙洹的话,下意识地驻足。 “没有亲人” 煜燊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连话都说不下去。 其实自己也没有亲人。 可是 大概是因为这样,从来都不知道亲人是什么感觉,就更不用说失去的时候会难过。 “她那么难过” 自己却连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你会保护好她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肯定会保护好她。” 保护她 他一个激灵,登时转身,撒腿便跑。 一口气跑回他们住的地方。 “小羽!”他冲入院子。羽步仍然独自坐在树下。听到呼唤,头微微动了动,抬起。 “我答应过龙洹,会保护你。” 煜燊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答应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羽步的眼神渐渐变了。这么多天来头一回泛出明朗。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走下去。” 敲门的声音。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不大,却给人一股冰寒之感。 “请进。”羽步应了一声。 虽然不是第一次到访魔界,这十多日来也是头一回见到下雨。 下雨,便是九幽大地的冬季了。 开门的声音很轻,闪入的人影让羽步有些意外。 “玄泓?” “公主殿下。”玄泓单膝跪下,拿出一个卷轴,恭敬地呈上,“此乃陛下遗诏,请殿下过目。” “遗诏?”羽步露出讶异的神色,“是哥哥写的?” “遗诏内容为陛下口谕所传。”玄泓没有抬头。 “你起来吧。”羽步接过卷轴,缓缓展开。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展动卷轴发出的摩擦声。 “哥哥他真的这么说?”羽步放下卷轴,微微垂首,声音有些无力。 “句句属实。” “”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她走到窗前,却轻轻将窗户推开。 “哥哥是为了我” 她喃喃自语,似有失神。 “什么都想着我” 雨点溅到手上,如同滴落的泪痕。 “殿下” “我明白”莞尔,擦去手背上的雨迹,“就按哥哥说的去办吧。” “是。” 洹王二十八年,洹王驾崩。因龙氏王族再无后人,故遗诏传王位于三朝重臣玄泓,以令牌为证,遗诏为旨。 “我上次才听隔壁家的二婶说,洹王陛下可还有一位妹妹啊。” “你是说那位失散了十多年的公主殿下?我上次还瞧见了,引起了不少轰动呢!” “可我听一个守卫队的朋友说,那位公主是假冒的!” “什么!?谁这么大胆,连公主的名号也敢顶替?” “不清楚,听说陛下已经将那人逐出国境了。” “就这样?按我说,应该定死罪。可真够胆,连陛下也骗!” “陛下毕竟还是仁慈” “仁慈?咱们魔族行事什么时候讲过仁慈了,都是拳头说话的!” 街头巷尾,流言蜚语。煜燊忍不住冲上前就要动手,被络缃死死拉住了。 “算了,不过是茶余饭后,你何必较真。”夏侯怿也劝他。 “可是”煜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没关系,这也是哥哥的意思。”羽步倒不在意,“何况这里并不适合我。” “小羽”煜燊有些心酸,“虽然你不在这儿长大,接触的时间也不长,可是再怎么说,也算是你家。” 家 羽步下意识地驻足,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无尽的赤色,恍惚间,犹见龙洹的身影。时常眉头紧锁的他,几乎没有多少舒心的微笑。 “这个家也是枷锁吧” 偌大的静心殿显得空空荡荡,他一个人站在殿中,恍惚间仿佛看见昔日龙洹一个人站在此地时的灯火摇曳。 当年,幽王刚刚驾崩,稚气未脱的少年还不到八十岁。按照魔族的规矩,这么小的孩子根本没有足够的威望,即便先王留下遗诏让他继位,也难以服众。 然而就是这个少年,却在比武台上以一己之力对战夜叉八百战士,最终结果竟是八百战士全部败于他手。一夜之间,世子龙洹的名字变得家喻户晓,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夜叉族人的心上。第二日,他便顺利登基,成为夜叉国史上唯一一位尚未成年便继位为王的君王。 玄泓作为先王最信任的大臣,被委以辅国的重任。这二十多年来,他看着那个少年从稚嫩一步步走向稳重,走向铁血。伴君如伴虎。曾几何时,他也想过退隐,想过辞官。然而每每冒出这个念头,脑海中便会浮现那个少年独自站在空旷的宫殿中的身影,那么孤单,那么无助。 其实他还只是个孩子。 同龄人都还在大街上随意玩耍,他却要担起家国兴亡的重任。 是不是太沉重了。 只是年纪虽小,却目带锋芒。 是啊,他是一国之君,是献给国的祭品。 君若不事民,民何必事君。 先王也常这般教导他。 他也常将这话挂在嘴边。 转眼间,少年已长大,不再是少年。 只是心,或许从未改变罢了。 夜很静。 “你找我?” 烛火跃动,映出倦怠的背影。 宫殿中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清冷许多。煜燊站在殿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这种二更天的时分将他叫来这里,让他心绪难以平静。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一年前的事了吧?”玄泓放下手中的玉玺,“没想到今日重逢,却又是这般场景。” “我当然记得,是你救了我们。”煜燊点点头,“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们早就淹死了。” 玄泓沉默片刻,才又开口:“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们吗?” “你不是说,你碰巧路过,见到我们昏迷不醒,才将我们带到祭都的?”煜燊的记忆力很好。 “呵,果真如先王所言,胸无城府。”玄泓像是嘲弄,又像是自嘲,“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谁会没事往那里去当日,我是遵从先王的旨意,前去查探泉眼异动的情况的。” 那一身紫色的长袍,与龙洹的相差甚远,却同样气势逼人。拳头微微握起,将往事缓缓道来: “先王身为炎波守护,泉眼的异动自然一清二楚。那天,他感觉到泉眼炎波有不寻常的动静,便派我前去查探。” “我来到目的地,却发现了你们三人。虽然昏迷不醒,但气息平稳,并无大碍。当时周围一片荒芜,泉眼已经归于平静,所以水域亦随之消失。我将你们三人带回祭都,禀明先王。先王则命我暗中调查你们三人。” “调查什么呀?”煜燊不明白。 “自然是你们的身份。”玄泓挑眉,“宇文翀来自罗刹名门望族,络缃则只是一介平民,至于你” “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爹娘是谁,名字也是因为绣在衣服上才被人知道的。”煜燊很老实,“再说,查这个干什么?” “你在泉眼炎波遇险的时候,没有出现不寻常的事情吗?”玄泓反问。 “不寻常的事”煜燊仔细回忆,“我想起来了。第一次遇到泉眼的时候,我应该是碰到了它,之后好像有一股力量涌入身体,然后我就晕过去了。第二次站在泉眼面前,不知为何双腿忽然失控,动弹不得,所以才被卷入泉脉之中” 玄泓不语。他忽然将目光投向摇曳的火焰,有什么东西在眼中一闪而过。 “龙洹说过,我的感知能力比一般的魔族还要强,会不会是跟这个有关?”煜燊挠挠头。 “古书有载:‘非旷世奇才,然天赋异禀,千万年间难觅一人。’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了。”玄泓的声音轻了许多,“这样的人,旷古绝世。” “是说我吗?”煜燊仍旧不明所以。 “九泉伴神农大神而生,为天地灵脉,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玄泓握住了手臂上的炎波钥环,“觊觎者又何止一人。” 九泉灵力为天所赐,不仅极为纯粹,且无穷无尽,用之不竭。如果能化为己用,修为自然突飞猛进。但神力自有神威,若有意利用,必会付出代价。 “你应该知道的吧无垢守护的双目便是因此而失明。”玄泓淡淡开口。 神威千重,但凡事总会有例外。 传说,曾有人能自如利用泉眼之力,而自身不受任何反噬。 “你第一次出现在炎波的时候,碰到泉眼的那一瞬间,先王曾感觉到炎波的力量因为什么正在流失。”玄泓不紧不慢,“我们后来发现,泉眼的力量竟然会自动流进你的体内,而你则不受任何影响。” “我?”煜燊微微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尽管有这样的记载,但其实只有简单几句话。个中缘由,没人清楚。”玄泓垂下手,“你的体质天生特殊,能与九泉之力产生共鸣,所以你能够自如利用九泉的力量,而不受任何影响。当日,泉眼炎波的一部分力量无意间进入了你的体内,使你获得了感知九泉灵力的能力。要知道,除非成为九泉守护,否则是无法感知九泉灵力变化的。” “所以龙洹才说,我的感知能力比一般的魔族还要强”煜燊有些明白了,“泉眼守护都不能任意利用泉眼神力,我却能做到” “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玄泓朝他伸出手,掌心托着一颗如灵珠般大小的球状物。带着熟悉的气息,隐隐泛动的紫光,灵力丝丝萦绕在周围。 “这个!?”煜燊瞪大了眼睛,目光溢出惊恐,还有莫名的难受。 魔元 那股熟悉的气息,他怎么可能认错,他绝不会认错。 “他临终之时,托我交给你。”玄泓面无表情。 他握拳,垂首,有些颤抖,却说不出话。 “上天既赐予你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有你必须去做的事。”玄泓微微敛容,似乎有些失落。 伸出手,接过。 “我明白了。”煜燊颔首。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玄泓转过身,没有再看他,“明日一早,我送你们离开魔界。” “是。”煜燊收起手,没有了往日的乐观。 殿中再次只剩玄泓一人。墙上的山水画被烛光映出泛黄,颇显沧桑。 陛下 他负手,握拳。 属下违抗您的旨意,实在罪该万死。 但为了天下苍生,如果非要二选一,想必陛下您亦能理解吧。 又下雨了。 屋内没有灯火,淅沥沥的雨声打在窗户上,有些冷。 拳头紧握,头一回感到被压得喘不过气。 上天赐予我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有我必须去做的事 必须去做的事情吗 蜷缩在角落的身影微微颤抖。 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些啊。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吗? 好像有谁跟我说过类似的话,都不记得了 龙洹这一去,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 我不懂君王二字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有多沉重。从小在帝王之家长大,虽然锦衣玉食,却孤单寂寞,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就连亲情都是奢望。这样的生活,过了这么多年,如果是我,肯定很难受。 你一定也很难受。 伸出手,拿过身旁的酒埕,高举。 如今,你不必再承受这种痛苦,也算是解脱吧。 可我 我自幼无人管教,没有束缚,也没有追求,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不会去考虑明天会怎样 苦笑,摇头。 可我现在很害怕,害怕再失去一个朋友,害怕兑现不了我的承诺。 我想要变得更强,想保护身边的人,想代替你实现未完的心愿。 我要做到。 我一定要做到。 “三少爷,您的伤还没好,如此劳累怕是会吃不消的。” “已经没有时间耽误了。”宇文翀咳嗽了几声,忍住伤口传来的刺痛,“九泉的情况拖得越久越不利,我们必须尽快取得女娲之血。” “三少爷,五少爷的事”下属欲言又止。 “暂时先瞒下。”宇文翀咬牙,神色悲痛,“爹年纪大了,不能再受打击了。” 这边正说着,忽然又有下属来报:“三少爷,有探子来信,煜燊等人如今正在魔界夜叉国境内。” “想必他们已经知道龙洹的事了。”宇文翀微微皱眉,“罢了,迟早的事。” “三少爷,他们在夜叉国境之内,怕是难以动手。”一名下属提醒。 “他们不会永远留在那里的。”宇文翀扬起嘴角,“先吩咐家中安排好,等时机一到,便立刻动手。记住,女娲后人务必要抓活的。” “是!” 摇曳的残烛散发着凄凉的光,宇文翀坐在几案前,额头细汗不断,拳头愈发紧握。 可恶龙洹那一击,竟然伤我至此明明隔了那么远,冲击力却还有这样的威力九泉之力果然不可小觑。 不过他强行将炎波的力量注入体内,遭受神力反噬,肯定是活不成了。他们之中,就数龙洹最难缠。如今少了他,于我们而言大大有利。 “呃”刺痛愈发绞心。 不行!我一定要撑下去如今,宇文家的全部希望,都在我身上了 魔界的天空,总是一望无际的赤红,可以说毫无风景可言,还带着说不出的压抑。 魔族寿命漫长没有尽头,年年岁岁要生活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地方,又要凭借多少勇气坚持下去。 其实这么一想,人间确实算得上是天堂,人是幸运的。 “此处便是泉眼炎波的入口。”玄泓停下脚步。 放眼望去,一片荒芜,连鸟都不多一只。 “九泉异动,泉脉如今犹如炼狱。”南宫恒忽然轻叹一声,“龙洹” “怎么了?”夏侯怿发现他罕见地面露忧伤。 “没什么。”南宫恒敛容,又恢复如常。 为什么不说? 你在顾忌什么? 不愿意见到他们兵刃相向?还是你不希望看到他痛苦? 可是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 纸包不住火,到时又能如何? 你究竟要如何 “南宫!”一声呼唤将他拉回现实。睁眼,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将众人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人”南宫恒不由自主地握拳,“竟然找到这里,真是阴魂不散!” “看来,他们的身份确实是魔族无疑。”夏侯怿咬牙,“这么多人,胜算不大” “快进入泉脉!”玄泓举起钥环,打开了泉眼炎波的入口。 “拦住他们!主人有令,抓活的!” 荒野上忽然杀声震天,陷入血腥战场。 “混蛋!你们杀害宇文,现在又想带走小羽,不可原谅!”煜燊杀意凛然,挥拐便砍。 “煜燊,不要恋战!”络缃拼命喝住他,“我们不是对手,快进入泉脉!” “可恶”煜燊咬牙,只能愣生生按下心头的悲愤,收起武器。 “别让他们跑了!” “先过了我这关再说!”玄泓念动咒语,霎时狂风肆意,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唔!”站在入口处的众人也受到了烈风的冲击,被卷得七荤八素,一时间意识模糊。再睁眼,荒芜的土地上只剩下黑衣人的身影,泉眼的入口亦消失无踪。 恢复知觉时,却发现周围竟然是一片无尽的深黑,寂冷,身下的碎石板铺成小路,在路之外则是无尽的冥海。 “这里是泉眼寒髓所在的泉脉——忘尘寰。”柳兮月认得这个地方,“上次,我和明绣前辈,还有宇文公子来过。” “没想到误打误撞就来到这里。”夏侯怿有些吃惊,“九泉泉脉相互连通,倒是方便不少。” “玄泓他怎么样了?”煜燊忽然担忧起来,“他并没有跟我们一起进入泉脉!” “现在也回不去了。”络缃有些失落,“他是惜命之人,应该不会有事的,暂时可以不必担心。” “这里真安静。”羽步环顾茫茫无尽的冥海。临近鬼界的泉眼,泉脉显得一片凄冷。 “泉脉最近也不太平,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南宫恒说。 众人也不耽搁,沿着石板小路,只有脚步声回荡,不绝于耳。不知不觉间,泉眼寒髓便来到了面前。通天大树四面环绕着数不尽的流华,伴着树上树下朵朵命莲花开花落,轮回不止。 “兮月,我们又见面了呢。”树下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带着清爽的笑容。 “菱纱,好久不见。”柳兮月也微笑相迎,“真是巧,你难得有时间过来看看。” “毕竟最近泉脉不怎么太平,阎王爷也吩咐我多来瞧瞧呢。”韩菱纱回答。 柳兮月为双方介绍了彼此。 “真是可惜,那朵命莲”韩菱纱忽然轻轻一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就这样又去了。” “是你之前说过的那朵借助另一朵命莲的力量重新活过来的命莲?”柳兮月问。 “是呀,你记忆力不错嘛。”韩菱纱点点头,却有些失落,“那朵命莲真的很不容易,等了那么久才等来自己的绽放,能够重新回到树上,可最终它还是凋谢了。就在几天前,我来寒髓的时候,看见那朵命莲掉落冥海中,化作点点光芒,散去了。” “散去是再入轮回吗?”羽步有些失落。 “也许吧。”韩菱纱颔首,“其实,再入轮回,未必不是好事。忘却前生,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再入轮回啊 可有的人,再也,不入轮回了 “阁下是韩菱纱?”南宫恒似乎才反应过来,“姑娘可是有一位叫柳梦璃的朋友?” “你们认识梦璃?”韩菱纱此刻也有些意外,“她还好吗?” “她很好。”南宫恒点点头,“在下冒昧,有些事情想问姑娘。” “叫我菱纱就好了。”韩菱纱摆摆手,“如果能帮到你的,尽管问吧。” “你知道一个叫封神陵的地方吗?”南宫恒问。 封神陵?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心中都起了疑惑,不知道他问这个是何用意。 “我当然知道。”韩菱纱点点头,“当年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同朋友一起到过这个地方。” “南宫,你问这个干什么?”煜燊不解。 “封神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尤是渊博的夏侯公子也不由得摸起了脑门,“是什么地方?” “封神陵,我也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既然叫封神陵,应该是一座陵墓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韩菱纱缓缓道来,“据说,好像是神族的某位神祇战死之后,被葬在那儿。封神陵还藏了不少上古传下来的神器,可以说是个藏宝阁呢!不过既然是藏宝阁,自然是有重兵把守。我上次去的时候,不过是走了冰山一角,就已经遇到神将句芒了。” “神将句芒是春神句芒。”南宫恒反应过来,“以句芒的实力,也只能镇守冰山一角” “南宫,你在想什么?”煜燊被弄迷糊了,“封神陵跟九泉有什么关系吗?” “不,没有关系。”南宫恒摇摇头,不再往下说。 “说起封神陵,之前也有人来问过我一模一样的问题呢,还真是巧。”韩菱纱觉得不可思议。 “谁来问过?”南宫恒脸色微微变了。 “就是上次跟兮月一起来的那个少年,我记得是叫宇文翀?” 又是一年秋去冬来。地处长江沿岸的镇江也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银装素裹,安宁祥和,街上不时传来孩子的嬉笑声。 “封神陵封神陵” 夏侯家的书房中,却乱成了一团。 “怿儿,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乱翻乱扔。”站在门边上的男子面露愠色。 “爹,我会收拾的。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夏侯怿也不回头,“保证能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书房。” “唉,真是”门口的男子无言以对,“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我与你爷爷从不是这样。” 夏侯怿没有回话。满屋子的书被他扔得到处都是,翻了又翻,却始终没有他想找的。 “在找什么?”门口的男子见状亦不由得好奇起来。 “爹,你知道封神陵吗?”夏侯怿问。 被称作父亲的男子——夏侯恪听得此言,略略一怔:“封神陵我记得,家中好像有一本古书上有提到。那本古书” “在哪儿?”夏侯怿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也不太记得了,很小的时候看过。”夏侯恪努力回忆着,“印象中好像是藏在某个角落里” “角落?”夏侯怿有些急,“爹,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呀!” “几十年前的事情,我怎么记得清。”夏侯恪也很为难,“好好地出门一趟,怎么回来就找起什么封神陵来了?” 夏侯怿不说话了。离家这么久,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要从何讲起?何况这些事情,一时半刻也说不清。 从寒髓守护那里听来封神陵这个地方,就已经让他心生好奇。加上南宫恒的追问,以及宇文翀的消息,不由得令他疑云纵生。 可无论他怎么寻根究底,南宫恒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无奈之下,他想到了家中的藏书。 曾祖父是极为爱书之人,也因此家中藏书多如牛毛。他从小在书海中遨游,但至今没能看完那些瑰宝。 “你既然想看,我来帮你找找吧。“夏侯恪见儿子不愿多说,也就不再追问,转而到书架上翻起来。 “虽然书不少,但大都保存得很好,可见时间不长。如果是古书的话,一定很旧” 这么一想,夏侯怿便开始留意起纸张的颜色。 “找到了,应该是这本。”夏侯恪爬下书架,手中拿着一本又黄又破的书,递到儿子面前,“你看看。” 夏侯怿接过书,发现它连封面都没有,内容也是缺章少页。 “这是什么书啊?”夏侯怿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据说先祖发现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夏侯恪摇摇头,“你说的封神陵,也不一定有很详细的记载。” “我先看看。”夏侯怿说着便拿起书走出书房。 “回来。”夏侯恪忽然拉住了他,“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夏侯怿这才回过神,环顾如同垃圾堆的书房,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先收拾好,再看。”夏侯恪说着抽走他手中的古本,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狡黠。 “我究竟是有多蠢,才答应他的”夏侯怿欲哭无泪,只能默默地回到书房,一本一本地收拾。 镇守封神陵的神将都是上神,他不可能轻易进入 既然这样,他要如何打算 又是为了什么 雪落在南宫恒的头上,透出一股冰凉。 他们来到镇江已有两日,虽然看似平静,各自却心绪难平。 院子里,南宫恒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一言不发。而他身边的四人,却因不同的看法而差点撕破脸皮。 “他一定是有什么阴谋。”柳兮月很肯定,“如果没死,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宇文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是有什么苦衷”煜燊不同意。 “苦衷?”柳兮月却不相信,“无论怎么说,都没必要连是生是死这种事也瞒着我们。这段日子一路走来,我一直把他当朋友,可他却不把我们当朋友!” “没有这样的事!”煜燊当即反驳。 “是吗?”柳兮月不屑,“那你说,他有什么理由,哪怕不能逃脱魔掌,至少报个平安吧?而且听寒髓守护的意思,他根本就没有落入什么魔掌。依我看,那些黑衣人,说不定就是他的人!” “你胡说!”煜燊气得脸都红了,“你根本不了解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煜燊,你冷静点!”络缃连忙按住他,“兮月也是为大家着想。” “我跟宇文相识数十年,他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也从来不干有损品行的事。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而你现在却叫我怀疑他?”煜燊咬牙。 “我说你,用点脑子行不行?”柳兮月觉得不可理喻,“这已经是明摆的事实了,傻子才会继续相信他!” “你!”煜燊终于按捺不住,抽起卜字拐就要动手,被络缃死死拉住:“你疯了!给我住手!” “算了兮月姐,少说几句吧。”羽步也在一旁劝架,“煜燊已经很难受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柳兮月愈发有理,“明明没死,却连信也不报,躲起来干什么?” “这也不过是推测而已。”络缃有些站不住了,“说起来,当日我们也只是找到了他的遗物,并无遗体或是魔元。是生是死,确实无法定论。”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另有隐情,他没有任何理由隐瞒。”柳兮月字字珠玑。 “我相信宇文大哥的为人” “你们醒醒吧,他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在撒谎!”柳兮月越说越重,“完全就是小人!” “闭嘴!不准你侮辱宇文!”煜燊彻底火了。 “够了!别再吵了!” 南宫恒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起内讧吗?” 柳兮月只好不再言语,煜燊也唯有强压心头的怨愤,甩手离开。 “哎?怎么”刚刚从书房中走出来的夏侯怿,碰巧见到了这样一幕。 “煜燊!”络缃急忙追了上去。 “兮月姐,你刚刚”羽步叹了一声,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宇文公子对煜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朋友。他肯定不愿意相信,宇文公子欺骗了他” “难道非要等到亲眼所见,才追悔莫及?”柳兮月面带愠色,“盲目相信一个不值得相信的人,只会影响我们的思考和判断。就好比皇帝宠信小人,导致的后果往往是国家的灭亡。这还不够严重吗?” “可是络缃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我们没有亲眼见到他的遗体”羽步冷静地思考刚才的话,“会不会这其中确实有什么误会?” “我不管有什么误会。”柳兮月很坚定,“总之,我没有办法再相信他了。” “既然什么证据都没有,空怀疑也没有意义。”南宫恒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先看看夏侯公子发现了什么。” 说起这个,夏侯怿就莫名心累。且不说他费尽千辛万苦收拾好书房,古本上关于封神陵的相关记载实在是少得可怜,仅仅是简单提到它为某位神祇的陵寝。 “那一章,刚好就缺掉了”夏侯怿揉着眼睛将古本翻到介绍封神陵的那一页,递到他们面前。书脊中刺眼的撕痕历历在目。“真是天意弄人” “还有谁会知道封神陵呢?”羽步显得有些苦恼。 “澹台公子不是神族吗?”夏侯怿提醒她,“既然这是某位神祇的陵寝,说不定他知道。” 另一边,络缃追着煜燊走出夏侯家,穿过好几条街,竟来到城外的竹林中。 “煜燊,你给我站住!” 听到命令般的口吻,煜燊终于停下脚步,只是心中的不满却难以平息,拳头一直紧握。 “煜燊,兮月也只是担心我们。”络缃安抚他,“她没有恶意。” “担心?担心就可以污蔑宇文吗?”煜燊愤愤不平,“络缃,难道你就一点都不生气?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们认识的宇文翀,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络缃却是一声叹息,“只是兮月说的未必没有道理。宇文大哥这番举动实在很奇怪。哪怕他不信任其他人,应该也会相信我俩才对。既然真的没有死,又何必让我们一直担心难过。” 煜燊不说话了。就算自己可以一千次一万次否认柳兮月的话,却没办法不听取络缃的推断。事实上,宇文翀这么做,确实非常不合理。可他一直坚信,这其中必有苦衷。宇文翀一定是有什么理由,不得不隐瞒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不不会的”煜燊不停地摇头,强迫自己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宇文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会” “煜燊,现在还什么证据都没有,一切都很难说。”络缃上前一步,“既然我们相信宇文大哥,那就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二十五 冬夜,没有月色的晚上,星辉格外耀眼。 白雪无痕,枝头的落叶已经掉光,院子里的生机全被掩埋了起来,透着萧瑟。 他坐在屋檐上,她站在院子里。 “为何今晚突然出现?你从不在凡间现身的。”她似乎不愿相信,他的身影就在自己面前。 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纵身跃起,无声落地,来到她面前。 “泉眼照胆可观世间一切,我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在你的掌握之中。”十分平静,近乎冰冷,“你也不需要踏足人界。” “因为有些事情,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微微垂首,神色黯然了不少。 “封神陵吗?”苦涩的笑,很轻很轻,“也对,谁能料到九泉一事会有今天” 星辉暗了不少。 “如果我说我们要去,你要阻止吗?”柳兮月逼问。 “” “你不敢,还是不愿?”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扎在心上。 “你们神族寿命太长久,是不是都没有感情,早已麻木了?”她似问又像自嘲,“活得太久,看遍世间红尘,无所谓生与死” “既然无所谓,你又何必” 有什么,湮灭在夜色中。 “兮月。”他终于开口,“你长大了。” 她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在泉眼重遇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笑容头一回显得不再冰冷,“好像昨天还是那个抓着我衣袖不肯放开的小女孩,才一眨眼,就已经是大人了。” “时间过得真快。”澹台悾慨叹,“人寿太短暂了。” 星辉一点一点,银河绵延,看不到尽头。 “如果我当初没有救你,也许你活不到今天可如果当日我没有下凡,也就不会遇见你。”这一句话,有苦涩,有不甘。 如果我永远都不知道,是不是就不会像如今这般?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兮月。”他浅笑,“你虽然长大了,可心还是没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又岁月变迁,风华正当年。 “封神陵不是凡人该踏足的地方。”澹台悾忽然正色敛容,“就此止步吧。” 柳兮月微微垂首,不语。 “至少我,不希望看到那个结局”澹台悾有些失落。 “其实你早就知道一切,也料到了结局,不是吗?”柳兮月微微扬起嘴角,“既然你明白,却不阻止,又是为何?”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澹台悾摇头轻叹,“尊师应该告诉过你,要承受的后果,要作出的牺牲,没有那么简单。” “或许等你有朝一日明白了一切,就会怨恨这样的命运,后悔当初的选择。”澹台悾握紧拳头,“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 “那你后悔吗?”柳兮月反问。 “你后悔踏足凡尘,后悔救我一命,后悔送我离开吗?” 那一刻,竟有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离开我?” “大哥哥,等兮月长大了,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兮月,你还小呢,就想这个了” “兮月很快就会长大了。大哥哥,你等兮月长大好不好?” “等你长大啊哥哥说不定就变成老头子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哥那么漂亮,才不会变成老头子。兮月会快快长大,大哥哥你要等兮月哦” “澹台,你疯了吗?在人间滞留这么久!” “放心吧飞蓬,天上七日,人间千年,他们是找不到我的。” “九泉的异动才刚过去,你这样擅离职守,天帝要是怪罪下来,说不定会将你削去神格,打入轮回!” “打入轮回又有什么不好?反正我也厌倦了这样千万年地守下去” “澹台,就算你不在乎,你哥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若你被罚入地牢永世不见天日,他会怎么想?” “可是,兮月还小就这样扔下她,我” “我认识一位徐长卿大哥,由凡身修炼成仙,少说也有上百年的修为,应该能照顾她。你大可放心。” 情,究竟是什么 神族寿命漫长,可人寿却转瞬即逝 “不要哭。”声音很轻,很暖。 “又把眼睛哭肿,多不好看” 芳草无心,微风不语。 “答应我,不要去封神陵。” “为什么?”柳兮月不明白。 “只要答应我就好。”澹台悾有些无力。 “我不答应。”柳兮月忽然强硬起来,“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 澹台悾长叹一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无动于衷?”柳兮月质问他,“九泉异动,六界安危受到威胁。你明明身为上神,能力远在凡人之上,却从不理会这一切。如今连真相也不愿意告诉我。” “九泉封印乃神农所设,即便我身为神,也难及三皇之力的千分之一。就算身为九泉守护,又能如何?”澹台悾近乎绝望,“这世间,不是只要努力,所有的事情都能如你所愿的。” “所以你离开我?”柳兮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你不相信?” 不相信人定胜天,不相信人能改变命运。 “这就是你心中的天道吗?”柳兮月转过身,“天道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孤独无助的背影,就像当年那个哭着父亲的女孩。 可是,却连一个拥抱,都不敢。 我不能。 对不起,兮月。 雪,漫山遍野,一望无垠。 “兮月姐,怎么突然要去拜访你师父?”羽步不解,“不是说澹台公子可能知道关于封神陵的事情吗?” “他不会告诉我们的。”柳兮月脸色一沉,“倒是家师家师由凡身修炼成仙,有上百年修为。封神陵或许他曾听说。” 云来石上再度陷入沉默,心绪各异的六人都没有互相搭理。 络缃好劝歹劝,总算让煜燊放下不快,重新回到队伍中。只是他似乎少了那份开朗,这几日一直没怎么说话。 云来石飞入深山中。 雪,一片一片,落在肩头,冷在心上。 从来都没有这么白过。 羽步想起了那个无声的夜晚。 那一夜,龙洹一个人坐在树下,头上,肩上,身上,落满了无瑕的飞絮。 那一夜,他深邃的目光中,带着寂寞,带着悲苦。 那一夜,他长叹,感慨,说自己睡不着。 其实他早就知道今日的结局了。 这,是否就是人们常说的命运? 那一方院落,依旧是老样子,只是飞舞的桃花换成了雪絮。 徐长卿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到来,不仅没有丝毫意外,屋内还摆上了刚沏好的热茶和点心。 “师父,我们” 刚坐下,柳兮月还没来得及道明来意,徐长卿便开口了:“兮月,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从袖间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摆在她面前。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徐长卿缓缓道来,“当年,那人将你送到此地时,也一并将此信交给了我。他说,当日在九龙坡发现你的时候,你衣服上夹着这封信。信封上嘱咐你成年之后再打开。因此他托我保管此信。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柳兮月倒是意外。之前从未有人跟她提起过,父亲还留了信给自己。 伸出手,接过泛黄的信封,打开。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还有另一封信。 “不想守护九泉,就不要打开另一封信” “兮月姐,你还好吧?”羽步见她的脸色渐渐变了,不由得担忧起来。 “没事。”柳兮月摇摇头,“爹说,他曾经是春滋泉眼的守护者” “令尊是泉眼守护?”夏侯怿吃了一惊,“他还说了什么吗?” “这封信上,就只有些关心的话。”柳兮月微微垂首,“爹” 我一直以为,你是不要我,才将我丢在山林中 “另一封信”络缃拿起信封看了看,“兮月,你要打开吗?” 柳兮月犹疑片刻,方才接过,将其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张铺展。 兮月: 如果你打开这封信,说明你已经明白爹的决意,亦决心守护九泉,守护苍生。这样,爹就是时候该将这些你应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了。 很多年前,爹还年轻的时候,曾经不知天高地厚孤身一人进入一片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寻找传说中的宝藏,却因此近乎丧命。若不是幸得高人出手相救,爹早已魂归故里。那位高人,其实是一只有着上百年修为的猫妖。自古以来,人与妖一直难得和平共处,但他却愿意救我。爹心存感激,也深受触动,便拜他为师。他亦愿意收我为弟子。在日后的相处中爹才了解到,师父名为思堂,在里蜀山妖界颇受敬仰。同时,他亦是九泉之一的泉眼春滋的守护者。从师父口中得知,每隔一定时间,九泉便会产生规律性异动,实为常态。正常情况下,异动不会对六界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甚至对九泉而言也是没有危害的。然而每过三万五千年,九泉会发生一次较为剧烈的异动,有可能对六界造成不可小觑的破坏。这时,泉眼的守护者便要出手做适当的干预,以降低泉眼异动对六界产生的影响。 二十多年前,你还没出生,九泉便发生了这样一场大异动。本来,我与师父守在泉眼处,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不料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泉眼生变,大地不安。师父觉得异常,便进入泉脉查探,发现了一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意图破坏泉眼封印。师父自然出手阻止,却不想对方并非凡人。双方纠缠多时,最终两败俱伤,泉眼封印被毁,师父亦重伤而亡。临走之前,师父将春滋钥环交与我,嘱咐我一定要寻找修复封印的办法,让九泉重归平静,重归天道。 后来,爹便一直在世间各处寻找方法。终于得知,九泉的封印由身为三皇之一的神农所设,只有凭借三皇之力才能将泉眼重新封印。除了神农,便只有同为三皇的伏羲与女娲有这样的能力。伏羲帝神隐已久,连他的子民亦无法得知其踪迹,何况区区凡人。因此,修复封印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助女娲的三皇之力。 爹调查得知,在苗疆一带,有一支种族名为女娲族,世代单传,皆为女子。因其血脉为女娲所留,也被称为女娲后人,是世间唯一拥有女娲之力的种族,也是唯一能够拥有三皇之力的人。爹花了很长时间去寻找女娲后人,却没有任何线索,换来的只有家破人亡。因我四处打听女娲后人的下落,竟引来破坏封印的黑衣人追杀,你娘为了保护你牺牲了自己。爹带着你四处躲避,时常受伤。爹明白,我只有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何况春滋泉眼还需要重新封印,就这样死在他们手上,不过是白白牺牲。爹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以己身魂魄,暂时稳住泉眼春滋的异动,使其恢复平静,可以支撑更长的时间,直到机会再度降临。 爹知道,当时你还很小,也需要照顾。就这样扔下你,确实是对你不住。只是,与其带着你逃避追杀,说不定有一天就逃不过了。你留在爹的身边,是不会快乐的。所以爹选择离开,即便你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总好过亡命天涯。兮月,你要记住,天道不可违。你既然决心守护,若存违逆之举,必遭天谴。你也不用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放弃,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爹和娘都会永远支持你。 父亲柳忘尘 “柳忘尘?”煜燊无意间瞥见右下角的落款,“这个名字” “柳忘尘是家父。”虽然声音很小,但柳兮月还是听到了,“当年我只有五岁,如今早已记不清他的音容相貌。关于他的一切,只剩下这个名字而已。” “这个名字,我曾听过。”煜燊一语炸开了锅。 “你听过?”众人惊得合不拢嘴。 “你在哪里听过?”柳兮月有些迫不及待。 “在”煜燊正想开口,却猛地醒悟过来,刹那间便戛然而止,“我忘了。” “忘了?”羽步一眼就看出他突然间的转变,正想开口追问,转念一想,却又作罢了。 而夏侯怿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征得柳兮月的同意后,他仔细地将信看了一遍。 只有三皇之力可以修复泉眼封印果然!!! 夏侯怿肯定了自己的怀疑。 说什么可以靠五灵轮龙骨玉修复封印原来都是假的。想必当日,龙公子根本没有前往神界。难道是料想我们不会怀疑澹台公子,或是没办法向他求证,所以才故意这么做?只是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捏造这个事实,会不会还隐瞒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过人都不在了,再想这些也没意义不对,难道他也跟宇文翀一样可是,明明亲眼看着遗体化去,应该不会吧 “你怎么了?”见他似乎在发呆,络缃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没事。”夏侯怿摇摇头,决定还是先将猜测瞒下来。毕竟,这或许会对羽步打击很大。 眼看煜燊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柳兮月唯有将心思重新放回当下,向师父询问关于封神陵的事。 “封神陵?”徐长卿罕有地陷入沉思,“这个地方,我好像听谁提起过” “师父,您也不知道吗?”柳兮月有些失落。 “这个地方相当神秘,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徐长卿眉头微皱,“即便是知道的人,也只是知道而已,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谁也说不清。据说封神陵是某位神祇的陵寝,也有说那里是神族的藏宝阁,还有一种说法,说封神陵其实是为镇压某个封印而建。总之众说纷纭。” 一旁的南宫恒听过此言,神色微微起了变化,不语。 “如果是神族的陵寝,应该戒备森严。上次菱纱也说过,在冰山一角的地方就已经遇到句芒了”夏侯怿回忆着,“要是深入,肯定有更加厉害的神将把守。” “你们要去封神陵?”徐长卿十分意外,“那不是凡人该去的地方!你们去干什么?” 柳兮月只好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目前的种种线索都指向封神陵,所以我们想去看看” “封神陵与九泉应该没有关系。若你们是为了修复泉眼封印,没必要去封神陵冒险。”徐长卿不同意。 “修复封印”煜燊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个结局真的会发生吗?命运真的无可更改? 这天晚上,众人在此地留宿。 雪夜寂静,心绪难平。 站在枝头无叶的树干前,煜燊头一回觉得无助。 这么多年,虽然没有父母,没有依靠,可他从不畏惧,从没退缩。 他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 他曾以为,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能靠努力解决。 他曾以为 “多少人对她们顶礼膜拜,或许只是为了她们能在关键时刻,舍弃自己的性命,换来全天下的平安而已。与其说她们是神的后裔,还不如说是女娲留给人类的挡箭牌” “她们就像祭品一样,妖魔也罢,神仙也罢,只要是人类无法对抗的,就交给女娲族,让她们用自己的女娲之血去解决吧” 女娲后人拥有无上的神力,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苍生,为安宁,让自己陷入无间地狱。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付出代价? 上天赐予你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却剥夺你凡人本该拥有的幸福与快乐。 这就是命运吗? 若我执意逆天而行,又会怎样? 我命在于我,不在于天。每个人的命,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吧? 掌心赤红的火灵珠,耀眼不已。 火灵珠 事实上,他已经不再关心雷灵珠的事,也不想关心了。 这一路走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有时候恍然回首,发现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很多个夜晚,他会失眠,会思考,甚至会想到手段。 以前的自己,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变了。 “呵” 苦笑,无奈地摇头。 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到简单快乐的那一天? “你怎么不睡?”背后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我睡不着。” 雪地上的脚印有深有浅,她跨过这一重障碍,来到了他身边。 “你会睡不着,还真是少见。”络缃似笑非笑。 “你不是也没睡吗?”煜燊反问。 “好像自从来了人界,你就变了。”络缃遥望远方的星辰,“以前你从不骗人,也不犹豫,心直口快,身随心动。” “所以,你一撒谎,我就看出来了。”络缃转向他,“你在隐瞒什么?” “没有。”煜燊微微别过头,不看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骗不了我。”络缃摇摇头,轻轻笑了,“龙洹是不是曾经告诉过你什么?” “没有。”煜燊的表情毫无变化。 “即便你否认,也改变不了事实。”络缃转过身,不再看他,“煜燊,你的演技太差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煜燊索性闭上眼,“明天还要赶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承认了?”络缃笑了,“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七八分,多半是跟小羽有关吧?” 煜燊心中一愣,不语。 “龙洹确实是个好哥哥。”络缃很感慨,“只是上天太不公平。” 煜燊还是没有回应,紧握的拳头却忽然松开。 上天公平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道无常,众生平等。 又何尝不是一样。 “煜燊?”络缃难以置信。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煜燊,那种哀伤,难过,浅浅地浮现在脸上,却比流泪还要痛。 “我没事。”煜燊没有动。 “你难受吗?”络缃此刻也有些不知所措。煜燊从不需要安慰,好像一直都会是那副阳光乐观的样子。曾几何时,络缃一度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何谓痛苦,又是否理解世间的疾苦。然而如今,这样的领悟,于他而言确实是太沉重。 其实,你的不明白,又何尝不好。 “你也早点睡吧。”络缃转过身,往回挪动脚步,“难过的话哭也没关系的。” 冷风扑面,双眸微合,轻轻呼出一口气。 夜色清朗,星光无垠。 不远处的桃树后,无助的身影,微微颤抖。 我听到了什么?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异,紧紧抓住自己。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因为我 “南宫,你去哪里?” 大清早的宁静,被院里的嘈杂打破。 立于剑上的少年,一身剑气如罡风利刃。 “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南宫恒抱起手臂,没有回头,“修复泉眼封印不需要五灵轮,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说什么啊?”煜燊无法接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说这种话?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解决?”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南宫恒轻轻舒了一口气,“所以,我不会再留下。” “站住!”煜燊狠狠喝住,“你龙洹是不是告诉过你我们不知道的事?” 南宫恒不说话。 “为什么你也像他一样,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难道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吗?”煜燊咬牙,“单枪匹马,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只有大家在一起,才有希望!”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情,只要众志成城都能解决。”南宫恒声音冰冷,“一个人的牺牲,可以换取大部分人的性命,又有何不可?” “你” 一阵狂风,熟悉的身影就此消失在天际,再无踪影。 “发生什么事了?”徐长卿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抱歉,打扰前辈歇息。”煜燊略带歉意,“南宫他他走了。” “那个叫南宫恒的少年?”徐长卿似有讶异,“他刚刚使用了御剑术?” “嗯。”煜燊没有否认,“前辈您看到了?” 徐长卿似乎更加讶异,还带着震惊:“他可知他的父母是谁?哪里人氏?” “南宫吗?”煜燊有些不解为何面前的长辈忽然对这个感兴趣,但也没有深想,“龙洹好像提过,他父亲似乎是叫什么南宫煌,是个国师之类的,我也不太记得。” “南宫煌?”徐长卿似乎恍然大悟,“难怪” “前辈?”煜燊更加疑惑,“南宫他怎么了?” “没什么。”徐长卿摇摇头,似有感慨,却不愿再细说下去。 剩下煜燊一人,伫立于院中,枝头的银霜映出冬日的耀眼,却化不开心中的坚冰。 你到底要去哪里 “南宫走了?”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都有些意外,“煜燊,你怎么不拦住他?” “我”煜燊刚一张嘴,就发现自己无言以对。确实,换作以前,即便拦不住,肯定也会追上去。 好像自从龙洹不在了,总觉得心里面少了什么,怎么都填补不了。 即便魔元重聚,也不知要耗上多少年。沧海桑田,真的能够再见吗? 何况九泉 “煜燊!” “啊?”猛然抬头,只见众目睽睽,都落在自己身上。 “叫你怎么没反应?”络缃不解。 “叫我干嘛?”煜燊没反应过来。 “接下来要去哪里?”夏侯怿开口了,“你是最后见过南宫少侠的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不知道”煜燊机械般回应。 “煜燊,你怎么了?”羽步也少了平日的神采,眼神中有些疲惫。 “我没事。”煜燊连忙摆手,“昨晚没睡好。” 果然是藏不住吗 “哦”羽步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微微垂首,掩盖了什么,“只是现在要如何打算?” “五灵珠没找齐,女娲后人也没有消息,还有封神陵的线索,南宫少侠也不知哪里去了。”这么多事情一下子摆在面前,柳兮月倍感压抑,“依我看,目前只有封神陵一事的线索最为明确,不如我们就去那儿一探究竟。我也想知道,宇文公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徐前辈说了,这个地方很危险,跟九泉关系也不大。”羽步犹豫了。 “说起来,南宫少侠似乎对封神陵很感兴趣。”夏侯怿陷入思索,“他独自离开,会不会也是想去封神陵?” “我也觉得,我们应该先去封神陵。”煜燊颔首同意,“宇文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这样一来,可以暂时拖延寻找五灵珠一事,也能搞清楚宇文的目的,说不定还能找到南宫,可谓一举多得。 然而封神陵,没人说得清这是个什么地方。也许凶险万分,也许藏有上古时期流传下来能够修复泉脉的方法,让事情出现转机。 毕竟前途未卜,还是小心为上。大家于是都去准备行装,打算明日再出发。 煜燊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将武器取下,放在桌上。这是一双用铁打造的卜字拐,分量不轻,拿在手上会有几分沉,只是他早已长年习惯,倒没觉得多少不适。算起来,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件武器,已经陪伴自己数十年,拐上的花纹早已被磨得干干净净,光滑无比。原本比手臂还粗的拐身如今也不及当年,不知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还是因为它被磨小了。 煜燊本就不在意这些。武器能用就行,无所谓新旧。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拐不离身,就差洗澡睡觉也带着。魔族尚武,用拳头说话。他靠着这双拐走到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拐在人在,拐断人亡。 他再一次认真注视这双拐,是在得到它之后很多年的今天。轻轻抚摸,微微颤抖。 我靠着你,才有今天 轻叹,摇头。 “也只有你,能帮我,让之后的一切,走上我想要它走的方向。” 窗外,屋檐上的积雪被吹落,纷纷扬扬。 “家乡四季如春,并无雪景。” 站在没有叶子的树下,她忽然想起哥哥的话。 “哥” 风过,枝头摇曳,发出苍老的咔嚓声。 伸出手,将系于脖子上的紫玉握在掌心。 雪絮落于发梢,落在肩头。原本冰凉的玉石,在手心的温度下,变得温润。 那个名字 她知道,岚,本义指山林中的雾气,延伸可指风或云。 轻轻抚摸玉石上的刻痕,生硬的感觉有点硌手。 龙岚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岚字 想不懂。 雪,因着风又大了些,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怎么不进屋?”络缃见她竟然独自一人站在风雪中,任由长发随风。 “只是出来透透气。”羽步垂下手,“对了,煜燊还好吧?这几天他好像一直都不开心的样子。” “你放心,他可不是那种会干什么傻事的人。”络缃安慰她,“过一阵就没事了。” “哦”羽步微微颔首,“宇文公子的事他一定很伤心,抱歉。” “没什么。”络缃摇摇头,“我想,宇文大哥这么做,有他自己的原因吧。他不愿意告诉我们,可能是有苦衷,又或者是不想连累其他人。总之,我相信他不是坏人。” 听得此言,羽步却沉默了。转身望着远方重重山峦,不语。 “其实我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坏人。”风刮痛她的脸,“有时候,我真希望,可以像以前一样,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看花灯,逛夜市,不用到处奔波,也不用烦恼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每天都能开开心心。”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会有分开的一天吧” “小羽。”络缃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别难过。” “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以后会怎样,那是以后的事情。如果因为以后的事情,而让现在不快活,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难过之中,那多没意思。” “也对。”羽步点点头,莞尔,“哥哥一定也希望我能够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风停了,天很干净,无瑕的蓝色,浩瀚无垠。 “你们真是废物!”袖子一挥,满目怒火。 宇文翀很少会这样。无论人前人后,他总是那个谦谦君子,温文平和,深得人心。 “三少爷息怒。是属下失策,低估了新任炎波守护的实力,请少爷赐罪!”一众黑衣人跪在地上,领头的男子自觉向他请罪。 “新任守护是玄泓!”咬牙,似有不甘,“他可恶” 片刻,紧握的拳头才再度松开,长舒一口气。“罢了,过往之事不再追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赶在仪式之前将她带回来!” “是!”领头的男子掷地有声。 空荡荡的房间,凄冷的烛火黯淡不已。胸口的阵痛愈发严重,偶尔还能舔到翻涌上喉咙的血腥。 “呃”咬牙,细汗不断,强忍痛楚。 时间不多了吗 “可恶” 龙洹你这个叛徒! 自从被冲击力击中虽然威力已经小了很多,但炎波的力量还是伤到了魔元实在是失算 炎波灵力侵蚀身体,若能知道古籍中记载的方法可惜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通过泉脉,只能勉强凭借己身修为抑制 嘴角溢出血痕,他连忙抬手擦去。 至少现在拜托了,一定要撑住,在使命完成之前,绝不可以倒下我们宇文家千万年来的使命,一定可以完成 酒,一口又一口。 苦涩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 脸微醺,心微醉,意难平。 仰头,高举酒坛,将酒淋在脸上。 雪,白茫茫一片,又清又冷。 “你怎么也借起酒浇起愁来了?”见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夏侯怿有些意外,“可不像你。” “是吗。”煜燊淡然一笑,“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不知不觉间,就想起喝酒了。” 夏侯怿在他身边坐下,拿出手帕递给他。“我知道,宇文公子的事你一定不好受。” “其实仔细想想,柳姑娘的话,是很在理的。”煜燊苦笑一声,“是我自己太过一厢情愿。” “现在都只是猜测而已,还没下定论。”夏侯怿摇摇头,“这就打算放弃了?可一点都不像你。” “” 煜燊不再说话,酒坛也扔到了一边,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像是因为酒醉而陷入沉眠。 “世事难料。”夏侯怿忽然长叹一声,“当日我走出家门,也不曾料到如今会来到这里。我原以为,不过是游历江湖,增长见识,结交朋友,萍水相逢,聚散随缘” “若你能料到今日,便没有当初。”煜燊没有睁开眼,却毫不含糊。 冷风飕飕,夏侯怿站起身,任由长袍被吹乱。 “要是我不必连累” “真无聊。”煜燊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跳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我想醒醒酒,要出去走走吗?” 两人漫步着走出院子,走入山野。 “你们人,寿命只有数十年吧。”煜燊忽然停下脚步。 “嗯。”夏侯怿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百年之后,再入轮回,又是一生。”煜燊微微握住拳头,“确实短暂。比不得魔族,哪怕是数百年上千年,都只是一眨眼的事。” “不过,人死了,可以轮回。魔族死了,若魔元不灭,则千万年后再度重聚。若魔元被毁,则灰飞烟灭,再无踪影。”煜燊缓缓道来。 “只是一生漫长,没有尽头,难免蹉跎岁月,不思进取。”煜燊像是自嘲,“反而是你们人类,因为寿命有限,懂得及时行乐,反思过错,自然少了碰壁的机会。” “煜燊”夏侯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很聪明,难怪连络缃都要称赞你。有时候,我真希望,至少能有你的一半,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景。”煜燊握紧了拳头。 “我不明白宇文为什么要这么做,也猜不到南宫会去哪里,就连龙洹死了,我还是无法参透他所做的一切,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情” “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不是这样的。”夏侯怿摇摇头,不同意他的话。 “至少,你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够强,连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风又起,愈发猛烈。夜色很深,连五指都不清晰了。 “嗯?” 一股异样的味道,迫使煜燊猛然回头。“这是不好!” “怎么”见他如旋风般往屋子的方向冲去,夏侯怿顿时吃了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唔!”然而还来不及踏入院门,煜燊却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糟了!中计” “煜燊!”夏侯怿赶了上来,“你怎么了?” “快退后!快走!”煜燊大吼一声。 “想走?”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你们”煜燊拼命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奈何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头还愈发昏沉。 “不过是一点血腥味,就让你慌成这个样子,难怪这么容易就上钩。”带头的黑衣人声音沙哑。 “怎么”夏侯怿亦渐渐开始感觉乏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无色无味难道是” “放心,只是让你们小睡片刻,我可没时间跟你们纠缠。”黑衣人似乎在冷笑。 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失去知觉,双眼一黑,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首领,这小子身上有火灵珠” “哦?那正好,拿走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二十六 “唉,又输了。我果然不是你的对手。” “无需自愧不如。棋艺切磋,输赢不过是外在罢了。” “如此说来,还是要看手法。”他笑,“观你棋艺,今日似乎心绪难平。” 澹台悾挑眉,不语。 “澹台,你后悔吗?”他问。 “” “你是否后悔,当年误入凡尘,又落入情网?”景天笑了,“七情六欲,其实何必看破?” “我并非凡人。”澹台悾淡淡回应。 “神仙也好,妖魔也罢,又有什么分别?都是六界生灵,不过寿命不同,灵力有别,仅此而已。”景天拿起茶杯小酌一口。 “飞蓬,我不想伤害她。”澹台悾忽然敛容。 “她只是凡人,数十年人寿匆匆而逝。而我是上神,穷尽千万年也看不到寿命的尽头。若她执着于我,轮回之中,一世又一世,即便不愿再入轮回,放不下又何尝不是痛苦。既然如此,由我来斩断情念,虽然痛苦,总比无尽的等待与期盼要好。” “唉,情为何物,不知所起啊。”景天感慨。 “景天!!!” 这一声震耳欲聋,景天竟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脸色大变。 “畏妻如虎”澹台悾一脸不屑。 不消片刻,人便已来到面前。 “夫人,我正在陪客呢。这又是什么大事惊动您了?”景天打哈哈。 “敲门声那么响,你不会去开门啊!”唐雪见火气丝毫没有减小,“整天就知道在这里下棋喝茶!丫鬟们也不知道哪里野去了!” “景夫人息怒,是在下叨扰了。”澹台悾说着便起身,正准备离开。 “走什么,那人是来找你的。”唐雪见转向澹台悾,“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应付?” “我?”这回轮到澹台悾意外了。 “叫什么南宫恒,我已经带他进来了。”这边话音刚落,那头就有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踏入院子。 “是你。”澹台悾并没有想象中的意外。 “你们认识啊。”唐雪见对此倒有些惊奇。毕竟一个是上神,另一个却是妖类。 “正式见面,这是第一次。”南宫恒倒也不拘束,“在下久仰澹台公子大名。” “无事不登三宝殿。”澹台悾也不拐弯抹角。 “在下欲前往封神陵。”南宫恒嘴角微扬,“不知澹台公子可否告知此地所在?” 澹台悾怔然:“你去那里干什么?” “阁下若有兴致,不妨一同前往。”南宫恒却不回答,而是邀他一起上路。 “发生何事?”澹台悾感觉事情不简单。 “破坏九泉封印不过是表面功夫,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封神陵。”南宫恒挑眉。 “澹台,你应该去。”景天插话道,“九泉也罢,封神陵也罢,关系六界安危,不可袖手旁观。” “况且有些事,错过了,就是永远的悔恨了。” 澹台悾不语。 “阁下不愿出手,以他们的实力,怕是凶多吉少。”南宫恒倒是平静。 “封神陵是什么地方,又哪里轮得上我出手。”澹台悾语气冰冷,“连句芒都只能当个守门神。” “如此,”南宫恒也不急,反而悠然自得地坐到棋盘面前,将其收拾好,“不知阁下可有兴趣来一盘?” “无妨。”澹台悾亦在棋盘面前落座。 两人对弈,你来我往,景天和唐雪见亦在一旁观棋。一盘下来,不知不觉已有两个时辰。 “澹台公子好棋艺,在下甘拜下风。”南宫恒识趣地认输。 “哦?”澹台悾反倒起了一丝疑惑,“观此局势,输赢尚未定数,反败为胜未必不可。” 南宫恒淡然一笑,却问身旁观棋的两人:“二位以为如何?” “夫人,你觉得呢?”景天也笑。 “我看黑子一直处于进攻的态势,白子则始终在防守。虽然黑子勇猛得很,可是白子的防线却很坚固。其实白子才是一直占上风的一方。” “夫人此言有理。”景天颔首同意,“一旦白子奋起反击,黑子将不堪一击。” “二位果然也是慧眼之人。”南宫恒十分敬佩。 澹台悾听过之后却是默然,目光落在棋盘上,久久没有开口。 “白子实为深藏不露,黑子不过是有勇无谋。”南宫恒站起身,“天色也不早了,今日打扰许多,在下这便告辞。” “既然都这么晚了,不如就留下歇息一晚吧。”唐雪见挽留他,“天黑了也不好走路。” “难得夫人这么说,南宫少侠就别推辞了。”景天也附和道。 “二位如此盛情,在下却之不恭。”南宫恒应承下来。 在床上坐了一晚,没有睡。 他本是神族,倒不需要多少睡眠,只是今夜的失眠,并非因为不困。 澹台悾何等聪明,那盘棋的用意,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封神陵由上神把守,无论是谁,擅闯都不会有好结果。比起这个,他更加担心的 听南宫恒的语气,他们,是必去无疑了 一声轻叹。 即便早已知道有去无回,你还是要踏上吗? 天边泛起鱼肚白,风很冷。 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树下的石桌上,残局依旧。 捏子,在棋盘上落下。 “还在犹豫?”无需回首,已知身后有人。 “既然我当年选择放弃,如今又何必再想起。”澹台悾放下手上的棋子。 “可你却念念不忘,为着后悔,还是为着不甘?”景天笑,“倒不如放纵一次,好过空待一生。” “澹台,景天说得对。”唐雪见也在一旁劝道,“其实你一直都只相信自己的想法,认定了斩断情缘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或许其实她一直在等你的答案,哪怕只有一世,只有匆匆数十年,也好过错过彼此,铸成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那样,就算轮回千百次,又有什么意义” 轮回 再入轮回,也不是你了 “多谢。”澹台悾忽然朝唐雪见抱拳,转身跃入云霄,再无踪影。 “还是景夫人有办法。”南宫恒淡然一笑,也不逗留,抱拳行礼后便尾随离开。 “看来,他想通了。”景天赞许地颔首,“夫人果然厉害。” “其实,我刚刚想到了小葵。”唐雪见忽然神色恍惚起来,声音也有些低落,“她为了等你,苦守千年,一个人孤苦伶仃,还要被恶鬼欺负我不想看到那个孩子也变成这样,那太可怜了。” “小葵吗”景天长叹一声,“不知她再入轮回,又去到哪一界,但愿能投个好人家,也算是弥补她这么多年受的苦吧。” “小葵走的时候,神态很安详。我想,至少这辈子,她一定觉得很满足,很幸福,没有遗憾了。”唐雪见莞尔。 “小葵”景天却显得有些恍惚,“她执念那么深,若是让她知道我们不老不死,大概又会像以前那样,不愿再入轮回我不希望她再为我而执念,又要经历千年的苦痛。再入轮回,能够忘记我,重新开始,又何尝不好。” “你觉得她真的能忘记吗?”唐雪见微微垂首。 景天不语,只是望着无尽的苍穹出神,半晌,才发出一声饱含沧桑的叹息。 ? !? 猛然睁开眼,跳起来。 “这里?!是我的房间”看清周围的景物,方才冷静下来。只是这种平静并不能持续多久,心顿时又被另一件事揪紧了。 “火灵珠不见了?!” 煜燊惊恐不已。回想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他料定是那些黑衣人拿走了。 “该死!可是他们要火灵珠干吗?” 正陷入思索,就被打断了。 “煜燊!你终于醒了!” 络缃扑了过来,带着一丝哭腔:“小羽小羽不见了” “什么?!”煜燊震惊不已,“她去哪了?” “不知道。”身后传来夏侯怿沮丧的声音,“还有,我们找到的三颗灵珠,也不见了” “那些黑衣人昨晚,昨晚”煜燊咬牙,握紧了拳头。 “师父说,昨晚有人闯入这里,向我们下了迷药。”柳兮月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师父也是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才察觉到的。断梦香无色无味,也没有毒性,却能使人在三个时辰内浑身无力,并且陷入昏迷。” “是我大意”煜燊颤抖着声音,“昨晚我不过是闻到一点血腥味,就以为你们出事了。结果反倒是自己跑入了圈套。” “那些黑衣人如果他们真的是宇文公子派来的,宇文公子又对封神陵感兴趣,我想他们大概将小羽带去带去封神陵”夏侯怿战栗着,越说越小声。 “那我们便去封神陵吧。”煜燊转过身,毫无犹豫,拳头却没有松开。 ? “呃” 睁开眼,却难寻熟悉的痕迹。 脚步声,渐行渐近。 “唔” 伤痛,乏力,分不清汗与血。 “不用急,你很快就能得到解脱了。” 冰冷的声音,随着脚步声一并靠近,在耳边响起。 “你宇文公子?”羽步吃惊不已,“你怎么难道” “真不知道龙洹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不过,反正他也死了,碍不到我。”宇文翀一耸肩,似乎还有些惋惜,“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许还活着。” “你什么意思?”羽步愣住了。 “他为了你,当了背叛者。”宇文翀冷笑,“背叛就只有死路一条!” ?! 锁链将她的手脚牢牢捆住,早已勒出鲜红,她唯有靠在墙上才能勉强坐起来。胸口的刺痛迫使她不停地喘息,牙关紧咬。 “你到底想干什么?”羽步不由自主地战栗。 “哈哈哈”可怕的狂笑,难以察觉的是其中饱含的痛苦,“舍弃大局,保护一人他不配为王!” “我们宇文家牺牲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年” 猛然出手,死死掐住她的命脉。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宇文翀满眼血丝,“是你,让龙洹背叛我,背叛族人,背叛整个天下!” “呃啊唔”羽步顿觉不能呼吸,痛苦不已,“你你” “你知道吗,羽步。”宇文翀将自己的脸贴近她的脸,“你哥哥杀了二哥,杀了五弟龙洹他杀了小翙!我只有这一个弟弟,家父平常连打骂一下都舍不得可龙洹却将他狠狠踩在脚下!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羽步痛苦得说不出话,脸色由通红变得苍白。 “所以,我恨不得杀了你!既然龙洹千方百计都要保护你,那我就让他死不瞑目!”宇文翀怒喝一声,掐住脖子的手更紧了。 “唔啊呃” “可是,为了我宇文家的使命,你现在还不能死。”手忽然松开,无力垂下,“说不定,还有机会让你活着再见一见你的朋友。” “咳咳咳咳咳”仿佛重获新生的羽步不住地喘息,“你究竟是” “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昏暗,冰冷。 伤口破了结痂,又再被磨破。 挣脱不了 力气早已花光,只是不愿就此绝望的心仍在坚持。 哥 孤独无助的时候,却想起他。 你我曾是世上彼此唯一的亲人。 可你你离开我了 如果没有遇见我,如果我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你还会好好地活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 是因为我吗 那一刻,胸口的什么忽然被击得粉碎,整个人软了下来。 衣襟渐渐冰凉,额头的魔纹亦渐渐消失。 是我害了你 “都是饭桶!找个人都找不到!”宇文翀猛地将桌子一砸,顿时裂成两半。 “三三少爷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周,请请少爷赐罪!”一众黑衣人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我明明说过,破除封印需集天时地利!要是错过了明日,破一辈子都不可能破开!”宇文翀火冒三丈,“那么长时间,那么多日子你们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三少爷,我们已经去过不少妖界打听,也在人界寻找过,但都没有这个人的消息。或许或许” “或许个头!”宇文翀狠狠踹了他一脚,“没有雷灵珠,我明天怎么施法!你说这么多废话,能给我雷灵珠吗!” “少爷息怒。虽然找不到雷灵珠,但属下曾于一处名为霹雳荒原的地方找到了一种名为‘雷灵石’的灵物,不知”另一名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将找到的雷灵石恭敬地呈上。 “雷灵石?”宇文翀接过那块紫色的石头。握在掌心,顿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涌了出来。“雷灵石雷灵石” 他又翻出之前得到的龙骨玉和血凝岩,将三样东西放在一起。“都先退下。” 一众黑衣人不敢怠慢,连忙退出去了。剩下宇文翀一人留在房间里,盯着那三样东西,又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胸口。 “怕是撑不了多久” 咬牙,闭眼施法,光芒顿时笼罩了它们。片刻之后,光芒散去,龙骨玉和血凝岩都已消失无踪,徒留一块雷灵石,紫色的光泽似比方才更为耀眼。 “将灵力融为一体”宇文翀额上细汗不断,喘气声明显重了不少,“但愿真能” 威严,壮观,磅礴。 那种震撼,难以用语言表达。 封神陵,一处悬于半空中的宏伟陵寝,巨大的山体上建造着肃穆的宫殿,完全不似凡间琼楼,带着不言而喻的神威,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 一眼望去,依稀瞥见云雾中四座崭露头角的小宫殿呈东西南北环绕,分别为东宫,南宫,西宫,北宫。而正中央最大的宫殿,则是封神陵的主体——封神宫。 封神宫依山而建,仿佛镶嵌于山体之中,尤似敦煌莫高窟那般。宫中构造错中复杂,机关重重,好比巨大的迷宫,令人迷失方向。 “好安静” 刚踏入封神陵的领域,扑面而来的除了庄严,便是这不同寻常的寂静。明明是神族重地,却没有一个卫兵把守,实在让人生疑。 “不是说有重兵把守吗,人呢?”夏侯怿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在里面。毕竟这里只是门口,如果是精英镇守,不需要那么多人,守住关键地方就可以了。”柳兮月推测。 沿着悬空的道路,穿过正门,又穿过南宫,封神宫如今就在眼前。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难道周围的四座宫殿只是摆设?”络缃也觉得不对劲了,“封神陵这么大,不可能只有一两个人把守吧?” 站在封神宫门前,莫名的压抑使人喘不过气。煜燊头一回生出逃避的念头。他不想面对,不愿看到那个结果的发生。 龙洹,如果是你,一定能够阻止吧? 我真是没用 可是我如今,只有我 门,缓缓打开。 ?! “怎么”夏侯怿张大了嘴,半天无言。 空荡荡一片,只有宫殿深处立着一方不大的祭坛,似乎曾经用来放着某样神器,但如今上面什么都没有。 “是有人破坏了机关吗?”络缃愈发感到心寒,“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能将封神陵的机关破坏,绝非等闲之辈。”柳兮月说,“但让我更疑惑的是,我们一路走来,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封神陵不是应该有上神把守吗?那些神呢?”夏侯怿忽然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不会都被” “上神实力强大,是不可能被凡间的力量消灭的。”煜燊打消他的猜测,“或许只是消失了,而不是被消灭。” “可是,这里”夏侯怿环顾一周,“好像没别的路了,上面也上不去。” “应该还有什么机关吧。”柳兮月在殿中寻找着蛛丝马迹。 轰—— 忽然一声闷响,宁静被打破。随着剧烈的晃动,脚下的地面忽然裂开,紧接着碎成无数石块。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往下坠落。 原本漆黑不见五指的地下空间忽然散发耀眼的光芒。散去之后,身体便开始缓缓降落,最终竟平安无事地落到一处更为肃穆宫殿中。这座宫殿比起封神宫要小得多,宫殿的尽头有一方类似朝堂台阶模样的祭坛,紧靠后墙。墙上血色的锁链,将她牢牢锁住,无法动弹。 “小羽!”惊呼,难以置信。 听到呼唤,羽步微微睁开了眼,痛苦却没有丝毫褪散。 “你们快走” “能找到这里,正好碰上好戏开场,也不算晚。”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却是陌生的语气。 “宇文?!” 他从角落的黑暗中走出来,嘴角的微笑却格外冰寒。 “宇文,你没事!你”煜燊先是松了口气,却又将喜悦卡在了喉咙,“你怎么难道你果然” “想知道为什么?也罢,时间还有,死得明白也是好事。” 宇文翀走上台阶,走到羽步面前,伸出手托起她耷拉的脑袋。 “你真的很幸运,有这么疼你的兄长,还有一群为你奔走的朋友。”宇文翀冷笑,“临死之前再见一面,也算是了却心愿了吧。” “你”疼痛使她连话也说不出,细汗直流。 “宇文!你想干什么?快放了她!”煜燊大吼一声。 “放了她?”宇文翀猛然转身,“我们宇文家耗费那么多年,牺牲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今天!而你身为神农子孙,竟然想救一个女娲后人!” “女娲后人?” 震惊,死寂。 一时间,连羽步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羽是女娲后人?”柳兮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而煜燊却只是微微垂首,不愿直视宇文翀。 “煜燊,你早就知道了?”络缃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当然会知道。”宇文翀依旧冷笑着,“不过是龙洹被迫在他面前承认了这个事实。” “龙他他也知道?不他是第一个知道的”夏侯怿恍然大悟,“龙公子是在一开始,就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可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对不对?”宇文翀接过他的话,“他很清楚你们需要寻找女娲后人去修复泉眼封印,也从一开始相遇,就知晓了羽步的身份——不仅是夜叉国先王幽王陛下之女,更是世代单传的女娲族,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女娲后人!可惜,灵力完全没有觉醒的女娲后人,若是以己身之力修复泉眼封印,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哥”那一刻,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是悲是喜。 所以,你什么都不肯说,不愿告诉我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柳兮月不解,“煜燊连我们都不肯说。” “我早就察觉到羽步身上的气息不一般。在她身上,设有一个封印,以神农时期所特有的古老图腾为标记,那是只有八族王室才知道的秘术,传承有神农大神的部分三皇之力。这种秘术的作用我不清楚,但既然是封印,想必是为了封印她体内的什么东西,又或者是力量。需要动用秘术封印的力量,那便绝不是普通的力量,应该相当强大,甚至能与三皇之力相提并论。”宇文翀倒是不紧不慢,“虽然有这种可能,但毕竟只是猜测,所以我需要去证明。” “那天晚上的魔气果然是你。”煜燊闭上眼,说着不愿承认的事实,“小羽会突然病倒也是因为你。” “我也没料到你和龙洹竟然会在屋外彻夜长谈。本来只打算从另一处窗门再度回到房间里,却被你追了整个山头。”宇文翀似乎还有些不满,“毅力还真是不错。” “是我们第一次在徐前辈家中留宿的那晚”络缃忽然明白了一切,“煜燊,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煜燊的声音颤抖着,头也没有抬起,“龙洹让我什么都别说可那股气息我绝不会认错,确实是宇文你的气息” “是因为你引出小羽封印下的力量,动摇了封印,所以小羽才会那么痛苦”夏侯怿喃喃自语,悲痛地诉说着真相,“为了确认你的猜测小羽是女娲后人,所以在一开始碰到水灵珠的时候便晕了过去受到五灵之力的共鸣,觉醒了她体内的女娲血脉之灵所以她总是梦见自己的爹娘,梦见小时候的回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柳兮月攥紧了手中的白绫。 “上古时期,我们宇文氏一族便已是神农大神的近侍。”宇文翀忽然平静了下来,似乎还有些悲伤,“后来,神农大神失踪,我们魔族的先祖——兽族便由神农之子蚩尤大人带领。而我们宇文氏一族则被蚩尤大人秘密委以重任:寻找神农大神。” “三族大战结束后,蚩尤大人带领兽族进入九幽大地。随着岁月流逝,兽族逐渐修炼成不老不死的魔族,上古时期的传说也大都被后世的子民遗忘,但我们宇文氏从未忘记过我们的使命。只要神农大神再度现身,我们魔族一定可以重返神州大地,脱离苦海!” “神农难道”夏侯怿心中一阵惊恐,“封神陵上神把守难道神农神农是被镇压在这座封神陵之中?!” “很聪明嘛。”宇文翀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上古传说,三皇之一的伏羲曾与神农大神相争。三皇同出一体,即便两两相争,亦只能是平手,所以伏羲设了圈套,将我族先祖神农大神镇压于封神陵,并派上神把守。我族失了神农大神的庇护,又恰逢人神二族联军,所以才会在三族大战中落败,被迫进入九幽大地。九幽大地环境恶劣,煞气充盈,暗无天日,资源缺乏,被逼无奈的同族开始自相残杀,走上弱肉强食的道路。后世子孙为了能在九幽大地上生存下来,无一不遵循这条法则,也使得我们魔族拥有了如今的强大。” 目光一收,手中煞星锏缓缓举起: “所以,弱小的凡人,你们要跟我作对吗?” “我不懂这跟小羽有什么关系?”络缃不明白,“要破除封印,你尽管破除便是了,抓住小羽干什么?” “能够镇压神农大神的封印,又岂是你我之力能够破除。”宇文翀伸出手,轻抚祭台上的青色古剑,“伏羲剑,能破六界封印。可惜随着岁月流逝,其能力早已不及原先的百分之一。何况以魔族之力催动神器,会遭三皇神力反噬,自毁魔元。” “不过,如果以女娲之血洗剑”可怕的笑容,愈来愈深,“剑得到彻底净化之后,不仅能完全抵消反噬,还能使威力得到大幅提升!” “什么?!”夏侯怿大吃一惊,“你你竟然想” “女娲之血虽然不可小觑,但终归无法激发伏羲剑的全部潜力。”宇文翀摇摇头,“但如果将完全觉醒的女娲之灵献祭出来” “以魂魄祭剑?”柳兮月似乎整个人傻掉了,“师父说过魂魄祭剑比活人祭剑更为凶戾但却能够将剑的潜力彻底激发” “只要神农大神能重回人间,修复九泉封印不过是小事一桩。”说话间,已在祭台上将五灵珠摆好了阵,转向羽步,“五灵阵以女娲之力破除你身上的封印,你很快就不必再承受这一切痛苦了。” “封印”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身体疲惫,她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眼睛似睁似合,连气息也弱了许多。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我就到这里了吗 哥,你不愿意告诉我 为什么呢 我不懂 我 “宇文翀,你太过分了!小羽不是你的朋友吗?”夏侯怿无法忍受,“你怎么能对朋友做出这种事!” “朋友?”宇文翀冷笑,“我宇文家世代坚守的使命,即便是我们自己,也时刻准备着牺牲自己。更何况” 目光忽然一收,顿时生出从未有过的可怕:“若不是女娲与伏羲人神联军,我族先祖又怎么会败给那些没用的废物!”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柳兮月扬起手中的白绫。 “区区凡人,也想阻我?”宇文翀目光冰寒。 强大的气势,压得柳兮月快要喘不过气来,更别说出手还击。她不得不松开白绫,跪倒在地上。 “住手!”一声暴喝,打断了宇文翀的思绪。 “煜燊?”此刻,连夏侯怿也有些意外。 “煜燊”咬牙,目光忽然充满悲愤,“你也要背叛我?” 昔日开朗阳光的魔族少年如今身上充满煞气。头一点一点抬起的时候,灼热的目光正迎上宇文翀冰冷的视线,额上的魔纹头一回隐现火光。 “不!准!碰!她!”怒火,一字一顿吐出这句话。 “你!”宇文翀握紧了拳头,“好好!煜燊,你也跟龙洹那个叛徒一样!既然选择背叛,那我就送你们下地狱吧!” “煜燊,不要”络缃正想开口,却被煜燊打断了:“我答应过我答应过龙洹,会一直保护小羽既然是我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那是宇文大哥!”络缃急了,“你你要跟他跟他” “我知道,宇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颤抖的声音,似乎在拼命忍住什么,“就算是宇文既然他选择对小羽下手那我便绝不会手下留情!” “煜燊,你真的以为,以你的本事可以对抗伏羲剑的三皇之力吗?”宇文翀十分不屑,“自寻死路,我倒真想看看煊影的儿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煊影?”煜燊怔愣片刻。而只是这一瞬间的事情,宇文翀便已经朝他狠狠挥出一剑,顿时地动山摇。墙壁上,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全是剑气所刮的剑痕。不过简单一挥,便已经有这样的力量。 煜燊勉强闪过剑气,站起身时瞥见墙上的裂纹,心里也禁不住倒抽凉气。若是刚才迎头撞上,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至于夏侯怿等人则没有那么幸运。反应不及的三人瞬间便被剑气所伤,倒在一旁无力抵抗。 “煊影是谁?”煜燊不解。 “看来,龙洹没有将你的身世告诉你。”话音刚落,宇文翀便已经闪到了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剑。煜燊差点躲避不及,手臂被划出一道血痕,染红了衣襟。 “既然死,就让你死个明白吧。”宇文翀一边出手,一边将往事缓缓道来,“你的父亲煊影曾是九泉之一的炎波守护者。一直以来,我们宇文家都在寻找能够前往人界的办法。神魔之井被封印之后,我们便只能寄希望于九泉。” “所以你想找到我爹”煜燊虽然一直在还击,却因为伤势而明显处于下风。 “不错,要打开泉眼进入泉脉,只能依靠九泉钥环,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炎波守护者。但万万没想到” 右手持剑的他,左手却忽然将煞星锏甩出,狠狠砸在煜燊的脊背上。煜燊一时大意,一口鲜血顿时涌了上来。 “我们对他坦诚相待,他却带走钥环背叛我们!”宇文翀愈发愤怒,“明明身为神农子孙,却不愿救出被镇压于此受尽苦难的神农大神!背叛者唯有死!” “你你杀杀”煜燊忽然瞪大了眼睛,惊恐得连话都说不出。 “大哥亲自动手,将那个背叛者的魔元撕得粉碎。”宇文翀嘴角微露寒光,“可惜钥环却不知所踪,线索全无的情况下,我们能想到的便只有煊影唯一的儿子。” “你是故意”煜燊力不从心,被一拳打倒在地,只能勉强支撑起上半身。 “我不过是遵从家父的命令罢了。”宇文翀将伏羲剑抵在他的脖颈上,“你以为,就凭你和络缃这种身份卑贱的平民,也配与我宇文家结交吗?” “你”煜燊咬牙,目光愤恨,奈何却因为伤痛而动弹不得。 “时间差不多了。”宇文翀忽然收起长剑,“就陪你玩到这里吧,仪式要开始了。” “仪式你呃羽”伤痛迫使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宇文翀走上祭坛,自己却无力阻止。 “还差一颗”宇文翀盯着祭台上四缺一的五灵珠,似有不甘,“雷灵石的效果到底不如,可如今已经没时间再拖延了,只能试试看” “在找这个?” 不知哪儿传来一声悠然自得的声音,摊开的掌心上躺着一颗紫光轻泛的珠子。正是雷灵珠。 “你”宇文翀猛然回头,“南宫恒?!” “阁下记得我,实乃荣幸。” “雷灵珠竟然在南宫手上?!”众人都暗自吃了一惊。 “龙洹是聪明人,不过略施小计罢了。”南宫恒仍旧是一副惬意的样子,“真以为那颗破石头可以代替五灵珠?那女娲大神岂不是欲哭无泪。” “少废话!”话音刚落,一闪身已经来到他面前。伸手就要抢,却被南宫恒轻松躲过。 “嗯魔毕竟比妖强上许多倍,单凭我自然不是对手。” 背后猛地一阵凉风。宇文翀下意识地回首,却挨了重重一拳。 白色的身影,不染纤尘,优雅从容。 “来迟了啊。”南宫恒淡然一笑,“你看看,大家都伤得不轻。” “少废话。”澹台悾似有不屑。一抬手,便施法稳住了四人的伤势。一阵柔和的光芒笼罩过后,伤口的痛楚都消失了,感觉轻松了不少,但依旧使不上力气。 “交给你。”南宫恒很自觉地退到一旁,“神魔大战,难得一遇。” “闭嘴。”澹台悾狠狠打断他,“他的目标是雷灵珠,你好自为之。” “有你在,我大可放心。”南宫恒毫不在意。 于是神魔二人大打出手,南宫恒则不紧不慢地将受伤的四人扶到一旁坐下,“感觉如何?” “没事”煜燊咬紧牙关想要站起来,“小羽” “你们留在此地,我去救她。”南宫恒安抚他们,正要站起身。 “小心!”络缃突然一声尖叫。 南宫恒迅速抬手,狠狠挡住从背后偷袭自己的宇文翀,又一脚将他踢开。 “澹台公子,办事不力呢。”南宫恒有些失望。 “我提醒过你。”澹台悾毫无表情。 “唉,麻烦。”南宫恒一声怒吼,化为狼人,也加入到战斗中。 “他有伤在身,坚持不了多久。”澹台悾得出结论。 “逼我”宇文翀一咬牙,突然抽出伏羲剑。剑气狂哮,两人被逼退了好几步。趁势上前,一把抓住南宫恒,朝他就是一剑。 “唔”一阵痛楚,南宫恒下意识地分神。就是这瞬间的事情,宇文翀夺过雷灵珠,迅速回到祭台旁。 “不好!”澹台悾冲上去想要阻止。宇文翀举起伏羲剑狠狠一挥,他差点躲避不及,又连退几步。 “是时候了!”宇文翀摆好雷灵珠,在心中默念咒语。 祭台上的五灵珠开始散发光芒,愈发刺眼。随着光芒的散发,脚下的地面也开始震荡起来。 “啊”胸口似乎有什么被强行撕裂,巨大的痛楚充斥着整个人,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吞噬。 好像要被撕碎 好难受 我 震动更加剧烈,地面开始出现裂痕。 “不好,封印”澹台悾心中大惊。 就在这个当口,忽然凭空出现一道异样的光,冲散了祭坛上的五灵法阵,也将宇文翀整个人逼退到几步开外。 “怎么回事?”出乎意料的状况,令宇文翀也吃惊不已。 当光芒终于不再耀眼,祭坛上也多了一个威严的身影。惊艳世间的神祇,带着无上的神威,却压抑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二十七 “是九天玄女?”夏侯怿依稀辨认出来者的身份,“镇守封神陵的上神竟然是九天玄女” “无知无能的低级魔族,妄想破坏封神陵封印!”九天玄女的声音震耳发聩。 “我身为神农的子孙,救出神农大神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就算是九天玄女,也别想阻我!” 手中的伏羲剑光芒四射,刺得眼睛睁不开。九天玄女似乎对此有些意外,但并没有畏惧。她连手都没有动,就挡下了宇文翀的攻击。 “呼果然是上神中的上神。”宇文翀大喘一口气,拼命忍住胸口的刺痛,“一路走来遇到的神将,见到伏羲剑的光芒都自觉退避,可你居然不为所动” “伏羲剑为父神所有,如何落在你手上?”虽是询问,言辞中依旧透着难以反抗的压迫感。 宇文翀却不回答,反而握紧了伏羲剑。“五灵阵法被破坏,祭剑仪式也被打断既然这样,就靠我自己吧!” 转身,一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羽步面前。长剑高举,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她的胸膛! “啊!!!” “小羽!!!” “女娲?”九天玄女片刻怔神。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血光飞溅,顿时包围了那两人。女娲之血流在伏羲剑上,打在宇文翀身上,只片刻便发生了不可想象的变化! “呃”那道光芒竟然会刺痛自己的眼。这是九天玄女没有料到的。还在疑惑的时候,迎面忽然刮来锐不可当的剑气。从未遇到过这般强大的力量,她下意识地避开,后退了几步。 “九天玄女,你虽然是上神中的上神,但女娲却是三皇之一!三皇之力是无人能够反抗的!” 光芒散去,身影重现。如同脱胎换骨,一身煞气似狂风怒卷,魔纹夺目,目光锋锐,手上的伏羲剑笼罩了一层紫色的薄雾,带着诡谲的气息。而在他身后的羽步则无力地坐在地上。墙上的锁链几乎全碎了,只有右手上的依旧缠绕。地上,衣服上,全是刺眼的鲜红,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胸口,脑袋无力垂下,表情无比痛苦。 “挡我者,死!” 扬剑,却没有直奔九天玄女而去,而是直插脚下的土地!随着裂纹的加深,渗出裂缝的光芒也愈发强烈。晃动,震动,好像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 “不妙”九天玄女正要上前阻止,却不知身后突然闪过的身影更为迅速,狠狠地一拳打在宇文翀脸上。“啪”地一声,宇文翀竟不由自主地将伏羲剑脱了手,整个人飞了出去。 “破坏封印,想都别想!”澹台悾怒火中烧。 “三皇之力果然厉害”南宫恒缓过劲来,努力站起身,舔着嘴角的鲜红,“连狼人血脉的再生能力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交给我们便可。”澹台悾淡淡开口。 “真是麻烦!”被打倒在地的宇文翀此刻亦站了起来,“我本不想动手” “吸取女娲之血,以法术引出魂魄之中的三皇之灵。虽然不能支撑很久,但他的实力已经与三皇无异,要小心。”澹台悾这番话,似乎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在提醒九天玄女。 煞星锏一挥,一阵炸裂,澹台悾连忙撑起保护罩狠狠挡住。不消片刻,硝烟四起,整个宫殿顿时陷入一片迷雾之中,看不清周围的情况,只有兵器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南宫恒在四人身边坐下,双目紧闭,缄默不语。 “他们怎么样了?”络缃心绪无法平静,“会会杀了杀了宇文大哥吗?” “二对一的话宇文翀处于下风,但他拥有三皇之力”夏侯怿喃喃低语。 “不好!”一直闭目打坐恢复体力的南宫恒似乎察觉到什么,嘱咐四人留在原地,自己则冲上去没入滚滚浓烟之中。 “他怎么”还没来得询问,面前的身影已经消失。剩下四个伤兵,尽管伤势已经好转了不少,但都疲惫异常,就算走得动,怕也拿不起武器来了。 “我要去看看小羽!”煜燊说着便费力站起,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前行。每一步都格外沉重,吃力不已。 “我也去。”柳兮月亦跟着他起身。络缃本想跟着一起前往,奈何腿上的伤势超乎意料,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像伤到筋骨了”络缃一脸痛苦,“还是很痛” 夏侯怿不太懂医术,无计可施的他只能将衣服撕破,又取下自己的长笛,为络缃简单包扎。“用这个暂时固定住筋骨,应该会好受些。”他一边笨拙地用布缠住伤口,一边安慰她,“放心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明明自己还有伤在身,武功又不好,还勉强 心里虽然不以为意,却还是涌上莫名的暖流。 如果没有被卷入这一切,或许会有更多的时间,和他一起去看万里江山的风景 “这雾真浓”煜燊感到莫名的窒息呛鼻,艰难的行走令他满头大汗,“小羽” “在那里!”眼尖的柳兮月不顾伤痛赶到羽步身边,抱住她,“小羽,小羽你要撑住!” “小羽!”煜燊亦扑到她身边,“我马上救你出来!” 费力地举起卜字拐,扯过墙上的锁链一通乱砍。因为伤痛使不上力气,挣扎了很久依旧无法打断锁链。 “该死”煜燊汗如雨下,整个人仿佛虚脱了,无力地跪在地上,“打不断” “我们还是先给小羽包扎吧。”柳兮月边说边撕破衣服,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但愿有效” “是我的错”煜燊喘息着,颤抖着声音,“我我应该果断下手的” “不怪你。”柳兮月并没有责备他,“我我能理解。要与自己的朋友为敌,那种心情” “我真没用真没用”咬牙,战栗,“我我答应过龙洹,要保护她保护她” “呃”一丝微弱的呻吟,僵硬的手指也动了动。 “小羽?”见怀中之人恢复了意识,柳兮月又惊又喜,“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觉得好些?” “小羽!”煜燊忽然紧紧抓住她那沾满鲜血的手,“对对不起我我” “快”羽步的嘴唇微微一动。 “你别说话,平心静气,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柳兮月焦急不已。 “走吧”勉强挤出这两个字,神情痛苦万分。 “小羽气息很微弱,三皇之力伤及元神”煜燊忽然害怕了,眼中似乎闪着光芒,“小羽,求求你,一定要撑住我不想我不要你死你别死”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周围的硝烟似乎浅了,兵戎相接的刀光剑影,愈发刺眼。 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翀身上的三皇之力也在慢慢褪去。二对一,原本还能战个平手,如今三打一,已是渐渐处于下风。 宇文翀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战斗,但九天玄女与澹台悾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封印失守?虽然难敌三皇之力,但只要拖延时间,随着他身上的力量消失,拿下他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宇文翀也不是傻瓜。他很清楚,这种由神农大神亲自传授给先祖的秘术,并不能使自己真正得到三皇之力。秘术的作用是激发神农子孙的血脉中最大的潜力,使力量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而他汲取了女娲之血,则在此基础上又能更上一层楼。但使用秘术会对自身伤害巨大,轻则折损修为削减寿命,重则损伤魔元自取灭亡。 力量越来越少,身躯也越来越疲惫。 可恶,我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我们宇文家自古以来的使命一定要完成! 事到如今,唯有孤注一掷 伏羲剑插入脚下的土地,手却松开,整个人凌空跃起,朝九天玄女和澹台悾冲了过去! “趁现在!”澹台悾轻易避开,再一闪便握住了被插在地上的伏羲剑。 “奇怪,他怎么突然放开” 才回过神来,手上的伏羲剑就已经变了模样,原来竟是被施了幻形术的煞星锏。 “不好!”澹台悾大惊。过于投入战斗,一心只想夺回伏羲剑,竟使他一时失了理性,中了这种微不足道的计谋。而宇文翀此刻已经来到九天玄女面前,手中伏羲剑高举! 九天玄女是什么人物,这点伎俩如何能伤到她?只微微一动,便躲开了他的正面攻击。 但宇文翀并没有停下来,他越过九天玄女,直冲她身后隐隐若现的身影! 刺啦——!! 浓烟终于散去。 一瞬间,整个世界似乎都静了下来。 只有长剑穿透胸膛的声音。 嘀嗒,嘀嗒 血,沿着伏羲剑,湿了素衣。 !? 所有人都愣住了。 红色,一片一片。 昔日狂傲九霄的白绫,如今却被不该沾染的刺眼所覆盖。 “柳”一句话,却卡在煜燊的喉咙中。 “唔” 一丝痛苦的呻吟,紧抱羽步的手却没有松开。 “碍事!” 伏羲剑狠狠一抽,血,划破长空。 有什么东西碎了。 “哐当!” 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啊——!!!!!” 震耳欲聋的怒吼,几乎要撕碎整个封神宫! 光芒,火焰,席卷全身,巨大的金色羽翼出现在身后,神威刺破苍穹! “不可饶恕!!!” 那一拳迅猛千斤,砸在宇文翀脸上,将他整个人打穿出封神宫! “别想逃!!!” 扬起羽翼,冲入云霄。 九天之上,震怒的神祇爆发出从未有过的杀意。 原本美不可言的蓝天白云,此刻变成了烽火弥漫的沙场。硝烟遍染,赤色漫天。 轰——!!! 巨大的冲击,连封神陵亦受到影响。原本就满目疮痍的封神宫,这一震差点使屋顶塌陷。 肉身被撕裂,手一松,伏羲剑落入凡间。 不好! 意识弥留之际,宇文翀下意识地朝伏羲剑跌落的方向追去。只是还没回过神来,又一击重锤砸在他身上,直接将他打入地狱。 身影湮灭。 紧握的双拳突然松开,睁眼,看清尘世,看尽尘世。 有什么消失了。 九天之上,原本怒不可遏的神祇,那一刻忽然觉得浑身无力,心痛不已。 封神宫中遍地沧桑。 裂开的地面下,隐约可见金色的封印岌岌可危,晃动的宫殿似有坍塌的危险。 “封印遭受损毁,需要我等上神闭关修复,尔等速速离去。”九天玄女的声音依旧威严无情。 从外面飞入,轻盈地落在宫中。那一刻,除了九天玄女,连南宫恒也为之动容。 因为释放了身上的全部神力,澹台悾早已不是那副出现在凡尘时的容颜。背后巨大的雪色羽翼,墨色的长发,以及那副无法以语言形容的惊世之容,不染俗气,不沾瑕疵。传说神族的容貌俊美至极,此言确实不假。 “好厉害”煜燊震惊得难以自拔,“神族果然清澈无垢,没有一丝污俗” “澹台公子,柳姑娘她”夏侯怿欲言又止,“你不” 澹台悾不语,只是背过身,谁也不看。 “我们走吧。”南宫恒轻声在他耳边低语,“神族是不能拥有七情六欲的,若被天帝知晓,指不定要打入地狱,受尽苦难折磨。” 声音很小,但没有逃过九天玄女和澹台悾的耳朵。 天命,不可违 “兮月。”络缃来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扶起,眼里的泪水却不由自主往下掉,“你你要求求你一定要” 澹台悾没有回头。 “澹台悾。”九天玄女忽然开口,语气中似乎还有一丝温情,“去做个道别吧。” !? 澹台悾心中闪过一丝意外。 “生死有隔,望你莫要执迷不悟。”九天玄女转过身,不看他。 僵硬的脚,那一刻却忽然软了。无力地挪步,来到她身边。 “兮月。”他轻轻唤她的名字,手中散发柔和的光芒,覆在她身上。只是三皇之力已经彻底伤及魂灵,再怎么耗费功力也只是徒劳。 “兮月。”他将她轻轻抱入怀中。 “悾”嘴唇动了动,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如同刀割,在他心中狠狠一划。 “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模样” “嗯。”他轻抚她的脸,为她擦去污血。 “真可惜没等到” “兮月。”一向不露悲喜的他,此刻却眼睛发酸,“对不起” “悾”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他的手,“来生我不想听到你说对不起” 手松开,无力垂下。 “兮月”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是我害了你 如果有来生 微微垂首,咽下什么东西,将怀中余温尚存的身躯轻轻抱起。 来生,忘却这一生的痛苦,重新开始。 来生,过开心自在的日子,走自己想走的路。 来生,不再遇到我,就好了 一步一步,走出封神宫,走出封神陵。 有什么冰凉的液体从脸上滑落。 穿过云霄,踏上凡尘。 兮月,还记得吗,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第一次遇见你,看见你哭得那么伤心,我忽然觉得心好痛。 我们神族在天上活了成千上万年,感情都麻木了,连痛苦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原来痛,是这么难受。 我不想难受,所以不想看见你哭。 其实是我自私罢了。 自私地救下你,自私地保护你,自私地对你好,不过是为了让你不再伤心,为了我自己不再难受。 怀中的身躯已经冰冷。 抬手,轻抚那仿佛只是浅眠的容颜。 手一动,怀中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化去,终于随风消逝。 烛光忽明忽暗。 深冬格外冰寒,雪覆盖了整个蜀山,一派宁静。 一页又一页。 “师父,一贫师叔来了。” “师姐!” 白色的胡子微微抖动着,紧握的拳头好不容易才松开,强硬使自己平静下来。 “那孩子怎么样了?” 端坐于几案旁,满地医书,有些纸张已经黄了。 “师姐?”一贫又试探着开口。 “” 一片死寂。 “那孩子真的”一贫显然不愿放弃一丝希望。 “三皇之力伤及元神。”草谷淡淡吐出这几个字,“无治。” “不不会的”一贫几乎脱口而出,却无力反驳,“无无治无治” “三皇之力可以相互抵消,或许”草谷略一犹疑,“她体内的封印遭三皇之力破坏,已经不完整,女娲之灵勉强维持住一丝气息,如果解开封印,说不定会有转机。” “解开封印吗”一贫却忽然长叹一声,“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 “解开封印”草谷扫了一眼面前的医术,摇摇头,“只是,那孩子体内的魔气两者能否共存,就看天意了。” 嗯? 睁开眼。 这里好黑 身体也好难受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却发觉无济于事。 爹娘 漆黑一片,只有自己。 好冷 整个人缩成一团,裹紧了衣服。 哥 回忆,忽然在眼前浮现,却全都转瞬即逝。 头好痛 她情不自禁地抓住脑袋,一脸痛苦。 欸?身体里好像有一股力量,涌了出来 寒冷似乎被驱散了,新涌现的力量带着温暖,融化了什么。 疼整个人好像要裂开 “不好!力量相冲!” 嗯?是谁 “快控制住!否则她会受不了的!”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师姐小心!” 呃难受痛好痛 “啊!!!”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小心!” “她怎么样了?” “晕过去了” “两股气息竟然融为一体!真是不可思议” “她没有大碍,不过是灵力消耗过度罢了。先带她去歇息吧” 醒过来。 “唔” 身上缠着不少纱布,动一动都十分困难。她试着喘了几口气,发现不适感已经完全消失,身上的伤痛也没有大碍,疼痛感几乎没有了。 勉强坐起身,环顾四周,有点熟悉。她隐约记得,这里似乎是蜀山。 试着催动灵力,只觉得身体内好像多了一股很强的力量,比原先的魔族血脉还要强,也温暖得多。可她却完全不懂该如何使用这股多出来的力量。 好像调动不起来,虽然挺暖的,可是要怎么用使不上劲,好累 疲惫,乏力,她不得不终止这个念头。 下意识地捂住胸口,纱布十分厚实,几乎要隔绝触碰的知觉。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缠满了纱布。 好严重的样子不过不怎么疼,大概是草谷道长替我疗伤了 房间的角落里烧着火盆,噼里啪啦。 有点冷 窗外大雪纷飞,漆黑一片。 好像已经夜深了吧 脚步声,然后是开门。 “你醒过来了?!” “草谷道长。” 草谷显然对于这一切顿感意外,连忙来到她身边。“可有不适?” “没有。”羽步摇摇头,“就是有点累” “灵力尚未恢复,你需要休息。”草谷让她躺下,又为她盖好被子。 “道长发生什么事了?”羽步的声音有些疲倦,“我是不是昏迷很久了?” “那日,你的朋友将你送到蜀山时,你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犹如死人一般。”草谷往桌上的油灯里添了些油,“你身上的封印,原本用于压制你的力量,却遭到破坏。” “我们也只是施法彻底解除你的封印,让力量融为一体罢了。” “力量是女娲族的力量?”羽步愣了愣。 “女娲本为三皇之一,三皇之力存于血脉之中。”草谷又将火盆烧旺,“原以为会与你的魔族血脉相冲,料不到竟能完全相融。” “想来,日后不会再有相克的情况发生,你也不会再感到痛苦了。” “哦”羽步淡淡地应了一声,“谢谢道长” “倒不必谢我。”草谷摇摇头,“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伤势基本上痊愈,但灵力损耗过重,羽步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时常躺在房间里休息。其余几人倒是好得很快,不过为了陪伴朋友,也就一并留在蜀山上。无须四处奔波,日子倒清闲得很。只是柳兮月和宇文翀的死,让心情又沉了许多。 这天一早,雪便停了。眼看天气难得清朗,万里无云,羽步打算出门走走。她披着棉袄踏出房间,踩在无瑕的雪地上。 蜀山不愧为人间仙境,遥望远方的云海,群山隐现,冬日穿透薄雾,轻柔地洒在脸上。 “雪” 曾经,哥哥说他没有见过雪。 在雪岭镇的时候,他经常独自坐在树下,一个人呆呆地遥望远方的苍穹。 “咦?你衣服好少不冷吗?” “多谢姑娘关心。方才看着松柏出神,倒忘了这回事。” “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姜大哥,你上次答应带我一起御剑而飞的。” 不远处,夏侯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个小兄弟啊,我今天没力气飞那么高,改天吧,改天一定带你飞个够!”姜云凡略带歉意。 “夏侯公子?”羽步凑了上来,“你们在说什么御剑而飞?” “蜀山御剑术,就是可以踩在剑上飞的那种。我原本想体验一下的,可姜大哥说他今天累了,改天才能带我。”夏侯怿略失落。 “你还真是痴迷。”羽步忍不住扶额。 “羽姑娘感觉怎么样了?”姜云凡关切地问。 “多谢前辈关心,我已经好多了。”羽步回答。 “前辈太别扭啦,叫我姜大哥就好。”姜云凡显然不愿意居高临下。 夏侯怿原本还有些失落,但姜云凡仿佛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本《江湖志》,瞬间便激起他的兴致,揣着书一路小跑回屋了。 “还真是个书痴,见到书就兴奋。”羽步无奈地摇摇头。 “对了。你爹你的亲生父亲,是不是叫龙幽?”姜云凡忽然转过身问。 “你怎么知道?”羽步十分讶异,“姜大哥认识我爹?” “我跟你爹,还有你娘,都是好朋友。”姜云凡的语气忽然缓了,“以前曾经一起游历江湖。” “你还认识我娘?”羽步更加惊异了,“我娘她” “你娘啊就是个小孩子啦。”姜云凡说着说着就笑了,“经常跟你爹拌嘴,又老是哭鼻子,每次都要你爹哄着才好了。” “你的眼睛,很像你娘”话到一半,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都那么多年了却好像昨天才发生 原来,一眨眼,就过去了 眼睛忽然有些发酸。 龙兄弟,我还记得你说的话。 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后会无期 为什么是后会无期 为什么,你要说后会无期 “姜大哥?”一旁的羽步打断了缥缈的思绪。 “没什么,外面风大,你也别在这儿站太久了。”姜云凡揉揉眼睛,自顾自地走了。 “怎么突然”羽步感觉莫名其妙。只是那个失落的背影却令心中掀起微澜。 银白的雪仍旧闪耀,南宫恒走下御风台,驻足于荷花池旁。 一离开封神陵,众人便急忙乘云来石赶往蜀山,生怕再失去一位伙伴。 眨眼间,已过了一个月。 每每踏足蜀山,都让他有莫名的压抑感。 他的父亲,曾经拯救了蜀山,拯救了这个天下。 也是死在这些蜀山弟子的手上。 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握。 蜀山蜀山 “哎?你是哪位师叔伯门下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身后的疑问打断了思绪。他缓缓转过身,一名身着蓝色道袍的蜀山弟子正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 “我并非蜀山弟子。”南宫恒摇摇头。 “不是蜀山弟子?”对方更加惊奇了,“那你身上怎么会有蜀山仙术?蜀山封山多年,别说蜀山仙术,就连蜀山弟子也是世所罕见。如果你不是蜀山弟子,又是如何习得蜀山仙术的?” “蜀山仙术?”南宫恒略微怔然,半晌之后才淡淡回答,“先父曾是蜀山弟子。” “是吗?”对方似乎有些明白了,理解地点点头,“令尊也是位高人吧?” “我没有见过他。”南宫恒摇摇头,“他很早就去世了。” “这样,抱歉” 思绪如断线的风筝。 蜀山弟子吗 娘什么都没说过不肯告诉我 爹留下的东西,只有这个五灵轮,还有几本手记,和那颗没用的五毒珠 想来,手记上所写的剑法与五灵修炼术法,是出自蜀山吧 这么说来,御剑术,当世也只有蜀山弟子通晓 抬头,清澈的苍穹,映出无尽的蓝色。 蜀山 似乎舒坦了不少。 嗯? 那一抹异样的白色,令他心中泛起涟漪。 纸鹤? 南宫恒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索性朝纸鹤飞行的方向跟了过去。 诶? 纸鹤飞到一半,忽然被一个矫健的身影捕获。定眼细看,原来是煜燊。 “对了,之前在与青山的时候,那位叫明绣的前辈好像说过,会用纸鹤传信给我们”南宫恒一边回忆,一边却又疑云升起,“既然是前辈给大家的信,他怎么” 眼看煜燊独自一人拿着信回了房间,南宫恒下意识地放轻脚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房间后面的窗边,让目光透过细微的缝隙落入屋内。 视野所到之处,只看见煜燊将信展开,看了半晌,便将信放于烛火上点燃。 他将信烧掉了?! 那一瞬间,南宫恒竟动了杀心。紧握的拳头差点便要破窗而入! “不对煜燊不是这样的人,他究竟要干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二十八 夜色清朗。 烛火一点一点,旁边还有烧剩下的灰烬。 拳头怎么也松不开。 汗,隐隐冒了出来。 “上天既赐予你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有你必须去做的事。” 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回响。 我必须去做的事 苦笑。 果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卜字拐放在面前。他伸出手,紧紧握住。 由我结束 站起身,将武器束于腰间,系好。 锋芒的眼神,坚定。 事到如今,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各位,抱歉。 走过他的房间,终于还是忍不住驻足。 嗯? 敲门半天,却无人应答,南宫恒索性推门直入,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环顾一周,房间没有丝毫凌乱,看来并非有人闯入将人掳走。 “他要”怔怔地盯着桌上已经烧干的烛台,心中忽然掀起不安。转身冲出房间,一口气直奔御风台上。 “夏侯公子!”一语惊天,打断了夏侯怿与络缃的美好时光。 “你你怎么”夏侯怿傻掉了,一下子紧张得连话也说不清,“我们只是聊天在聊天” “不是问你这个!”南宫恒也没心情计较,“你的云来石呢?” 柳兮月走了之后,云来石的控制石便交到了夏侯怿手中保管。 “在在我房间”夏侯怿一脸傻乎,不明所以。 “你确定?”南宫恒却产生了怀疑。 “呃昨晚睡觉前我还看见它在包里呢,应该一直都在吧?”夏侯怿也糊涂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跟我来!”南宫恒二话不说扯着夏侯怿飞也似的跑下御风台。络缃见事态似乎并不寻常,也一并跟了上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夏侯怿翻了翻包袱,发现云来石的控制石居然真的不翼而飞。 “怎么回事?”夏侯怿傻眼了,“明明昨晚还在的!” 是他 南宫恒立刻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转身离开房间,却被夏侯怿一把抓住。 “南宫少侠,发生什么事了?”夏侯怿顿感不安。 “没什么。”南宫恒手臂一甩,便挣脱了他的手。正打算走出门,却被络缃拦住。 “我今天还没有见到煜燊。是不是他拿走了云来石?”络缃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南宫恒却不理会她的话。 “都什么时候了,难道我们就不能同心协力吗?”络缃急了,“龙洹也是,煜燊也是。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肯说。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人了,我做不到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去送死!” “我也做不到。”南宫恒忽然平静下来,“所以,你们要留下来。小羽还没有完全康复,需要你们照顾。” “南宫少侠,我明白你想保护我们的心情,可我们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夏侯怿忽然失落起来,“龙公子,还有柳姑娘明明上一秒还一起谈笑风生,下一刻就已经隔在两个世界生离死别,都还没来得及道别” “” “所以,至少,给我一个道别的机会吧。”夏侯怿十分恳切。 “南宫,我们同心协力,未必没有转机。”络缃恢复了信心,“何况,如今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呵”南宫恒叹了一声,似有无奈,“转机真的存在吗?” “转机”络缃很想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煜燊昨天收到了明绣前辈他们的来信。”南宫恒拳头微微握起,“但他没有告诉我们,而是将信烧掉了。” “烧掉?”夏侯怿讶异起来,“他他不想让我们知道,难道是九泉又发生了什么?” “虽然宇文翀已经死了,但春滋泉眼的封印仍未修复,何况”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宇文家,又何止一个宇文翀!” “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蜀山养伤,说不定,宇文家的人已经部署了行动”络缃忽然不说了。看得出来,她似乎在挣扎。 “络缃。”夏侯怿觉得于心不忍,“你你还是别去了。” “不行,我我要去。”语气却十分动摇,“我不能不能” “络缃”夏侯怿似乎有些失落,但目光却坚定得很,“神农大神,毕竟是你的先祖。如果是我,说不定也会站在宇文翀那一边。” “” “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夏侯怿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你现在要阻止我们,甚至杀掉我,我也毫无怨言。” 在封神陵的时候,她一直不愿出手,除了对手是宇文翀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身为神农子孙的犹疑。 如果当初神农没有失踪,三族大战,兽族也许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炼狱,成为了永远的故乡。 强者为王,能者为尊,是这片土地上每个人心照不宣的信条。 她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其实,也没有渴望有朝一日可以重返神州大地。 但如果神农大神能够重现世间,作为他的子孙,多少能受到庇佑吧? 何况,先祖蒙受如此磨难,身为子孙又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可是 可是神农如果重现世间,那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 三族大战,会再度重现吗? 如今的魔族已不是当年的兽族,人类也并非那时的人类。 若人魔相斗,弱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是魔族的对手。 那会怎样? 会怎么样呢 “夏侯公子!” 声音破门而入。 “你你们见到煜燊了吗?”羽步喘着气,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我找不到他。” “” 死寂,心绪各异,无人应答。 就在两个时辰前,煜燊独自乘着云来石,缓缓降落在与青山。 “怎么只有你一个?”洛昭言十分意外,“其他人呢?” “他们都受了伤。”煜燊短短几句话便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三位前辈,“龙洹和柳姑娘他们牺牲了。” “可怜的孩子。”洛昭言深深地叹息。 “如果不赶紧阻止那个宇文家的阴谋,还会有更多的人牺牲。”明绣语气冰冷,“事不宜迟,我们先前往无垢吧。” 就在两天前,明绣和洛昭言同时感受到泉眼灵力出现异常现象。一向灵力充沛的泉眼,忽然间灵力大量流失。他们进入泉脉进行了初步探查,发现灵力最终都汇往同一个方向——泉眼春滋。 “二十多年前,泉眼春滋因封印遭受破坏致使灵力大量逸散,也导致九座泉眼之间的平衡被打破,造成严重频繁异动。如今灵力忽然全部汇聚于它,我想不会平白无故,所以才传信给你们。”洛昭言思忖道,“既然你说那个宇文家是破坏泉眼封印的罪魁祸首,想来这次的事情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云来石飞至泉眼无垢处,明绣举起手打开了泉眼的入口。 “啪!”一掌落在颈项上。 “煜燊你”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毫无预警,也毫无防备,三人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你”闲卿勉强撑开双眼。他毕竟是狼妖,敏锐的直觉帮他躲开了一击,但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抱歉,三位前辈。”煜燊朝他们一拱手,“此行凶多吉少,我不想连累你们。迷魂香的药效只有三个时辰,在此之前请你们好好休息吧。” “站”头越来越沉,最终还是无法抵抗陷入昏迷。 冷风呼啸,刮痛他的脸。 “三位前辈,小羽,络缃,夏侯,南宫。”他仰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会。” 转身,没入巨大的透明水球之中。 原应是芳草遍野,如今却满地枯黄。踩在残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路的尽头,像是已经为他准备好的归宿。 “住手吧,宇文。” 没有回头。 “宇文,我们毕竟认识了那么久,在一起度过了那么多悲欢离合的时光,我不想不想和你动手。”煜燊叹息了一声。 “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废话有用么。”宇文翀转过身,目光如剑,落在他眼中,“你究竟为何而战?” “就算没有答应过他,我也会”煜燊摇摇头,“是我自己想要保护她,我自己选择的路,与任何人无关。”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宇文翀冷哼一声,似笑非笑。 “我”煜燊忽然目带忧伤,“是非对错,各有定论。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会因为你,就改变我的想法” 风无声,拨动心绪微澜。 “你我虽为魔族,若论修为却不及魔尊大人的九牛一毛。纵然他已许久不曾在九幽大地上现身,但不代表我们的一言一行不入他眼。”宇文翀一声苦笑,“如果他真的出手阻止,或是干涉,我宇文翀又怎么可能走到封神陵” 煜燊神色黯淡,不语。 “所以,到今天,站在这里。”宇文翀握紧了拳头,“澹台悾那一击确实伤及我的元神,但春滋所逸散的灵力却救了我一命。” “你是怎么”煜燊疑惑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宇文翀松开了手,“宇文氏曾为神农近侍,随神农大神踏足万里江山,亦受神农大神亲传。族中秘法也许不及八族王室,但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宇文氏相传空间法术,不及夜叉王室的越行术。但只要抓住天时地利,在封印最薄弱的时候施法,还是可以跨越的。” “所以,二十多年前,你们抓住九泉大异动的机会,想要破坏泉眼封印,打通泉脉,借此前往人间,寻找神农大神。”煜燊明白了,“可惜在泉眼毒瘴的时候却遭遇五毒兽一族的殊死抵抗。” “眼看异动就要结束,再下一次要等三万五千年。大哥无可奈何,才选择将春滋的封印破坏,借此打破九泉平衡,迫使九泉产生更为严重更为频繁的异动,同时令泉眼的入口封印更加薄弱。也得益于此,我才能借助春滋灵力恢复。” “就算是九泉守护,妄用泉眼灵力也要付出代价。”煜燊有些急,“你这样终究会自毁元神的!” “我无所谓了。”宇文翀淡然一笑,“既然我生而为宇文家的人,这便是我的使命。” “宇文” “如果你要阻止我,我不会手下留情。”宇文翀脸色一沉,“封神陵的封印已经不完整,我是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宇文”眼中充满悲痛,“就算就算让你救出神农大神,又有什么用?” 宇文翀愣住了。 “伏羲神隐已久,女娲也早已归于天地。神农大神如果他再度现身,伏羲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到时说不定三族大战再度爆发,又是一片生灵涂炭。重归神州大地神农大神仁慈善良,肯定不愿见到这个结局的发生。或许或许他宁愿自己被镇压于封神陵,永远地镇压下去,能以此换得天下太平” “一派胡言!”宇文翀狠狠打断了他,“煜燊,你是被那个女娲后人弄得鬼迷心窍了吧?你配当神农大神的子孙吗!说到底,你不过是想保护她保护那个,害我们兽族被赶入九幽大地的罪魁祸首!” “真是耻辱说出这种话” “因为对我来说,她很重要。” 咬牙,拳头早已将掌心掐出血。 “我不知道我也不懂。大概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只是一个白痴,一个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白痴”煜燊低着头,似是喃喃自语,“可是一旦想到要失去,失去重要的人,我就会觉得很难受,比受伤,比打击,比死还难受” 手,微微颤抖。 “我不想难受,不想失去重要的人,不想失去我想保护的人。”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可我也不想伤害你。”煜燊似乎带着祈求,“所以,算了吧。即便神农大神能够重返人间,现在也没有多少意义了。” “哼。不必废话。”宇文翀紧握煞星锏,“我知道你在封神陵的时候没有尽全力,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兵刃相向是迟早的事。” “宇文!”煜燊咬牙,“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 “你要如何,那是你的事。”宇文翀不为所动,“我不会手下留情。” 脚下的黄土开始散发光芒。引泉眼之力上身,使宇文翀得以重获新生,但妄自利用九泉神力,终究是要付出代价。 缓缓抬起手,握住腰间的卜字拐。 “那我只能杀了你!” “宇文大人带着这么多人马前来泉眼,有何指教啊?” 一望无际的荒野上,玄泓伫立于凉风中,眼神略有锋芒,表情似笑非笑。 “夜叉国君,炎波守护。”宇文昊明了对方的身份,“吾族先祖神农大神一直被镇压于人界的封神陵。如今我宇文氏一族正要前往人界解救神农大神,望陛下能够打开泉脉通道,方便我等前往人界。” “神农大神啊。”玄泓似乎笑了,“看来,孤似乎没有理由能阻止。” “陛下?”宇文昊心中一凉。 “人多势众,孤应该不是对手。” “陛”正要再度开口,眼前却忽然一黑,知觉全无。他身后的大批人马亦东倒西歪,全部失去意识。 “宇文大人,若你孤身一人上战场,是否亦会如我这般手无寸铁?”玄泓上前一步,取下背后的长枪。 风,直扑脸庞。 尽管是自己渴求已久的御剑飞行,夏侯怿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 南宫恒用御剑术带着另外三人,跨过万水千山,降落于与青山。 “三位前辈呢?”空荡荡的房间,为这世外桃源更添一分宁静。 “想来已经前往泉眼了,我们快追上!” 剑入云霄。 “在那里!” 云来石的踪迹映入眼帘。四人缓缓降落在云来石上。 “前辈?!”发现了昏倒在地的三人,他们都惊异不已。费了半天功夫,才唤醒了失去知觉的三人。 “煜燊袭击了你们?”络缃诧异了。 “也不能算是袭击吧,他似乎并不想让我们冒险。所以才下了迷药。”洛昭言揉着太阳穴,努力使自己清醒。 “已经耽误了,我们快前往春滋!”明绣再度打开了泉眼入口。一踏入泉脉石青林,剧烈的冲击,刺眼的强光,将他们狠狠震倒。 “这” 紫焰席卷,泉脉中一片狼藉。就在泉脉的尽头,泉眼春滋曾经所在的那片土地,两个迅猛的身影,掀起惊涛骇浪,不断碰撞出狂暴的旋风。 “那是宇文翀?他没死!?”夏侯怿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澹台公子不是已经” “快离开这里!”煜燊急忙抽手施法,扬起猛风阵阵,朝众人刮去。 疾风呼啸,迎面扑来。明绣迅速抬手,一掌将力道化开。 “来得正好!”宇文翀毫不客气,煞星锏狠狠插入脚下的黄土。瞬间山崩地裂,原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大地一下子地龙翻身,将所有人卷入这战场的漩涡。 整个石青林顿时化为沙场。明明是以一敌八,宇文翀却毫不吃力,甚至还略占上风。倒是这边,除了煜燊c闲卿和南宫恒三人尚能抗衡,其余的或因伤势未愈,或因凡人力薄,渐露疲态。 “退到我身后。”闲卿罕见地用强硬的语气命令明绣与洛昭言。 “闲卿”洛昭言想拒绝,只是对方却丝毫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光芒一闪,闲卿现出狼妖的原形,一摆尾便将两人甩出老远,送离战场。 飞离泉脉中心的两人摔落在草地上,还没回过神来,巨大的身影便尾随其后,重重摔在两人面前。 “闲卿!”洛昭言与明绣连忙将他扶起。只见白色的皮毛上布满血丝,疲惫不堪的他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唯有无力地趴在地上。 “这伤”明绣略一感知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妖与魔力量悬殊,何况宇文翀还利用了春滋的力量,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那该如何是好?我们八人联手,难道也没有胜算?”洛昭言忧心起来,“闲卿,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妨”闲卿摇摇头,但从语气中可以听出不过是逞强而已。 “夏侯公子,你先送三位前辈离开这里。”络缃忽然淡淡开口。 从踏入泉脉的那一刻起,她一直站在一旁,没有退缩,却也没有动手,只是一直怔怔地看着面前缠斗的众人。小聂就站在脚下,抬起头,呜呜地叫着,看着她。 “我”她身后的夏侯怿却犹豫了,“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又不是一个人。”络缃似乎笑了,可望着她背影的夏侯怿却有些不安,“况且,你留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 “我”本有满腔理由,却愣是卡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 我还是不能保护你吗 我真没用 “我不走!”咬牙,坚决不从。 “就算我保护不了你,至少,我们要并肩作战。”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我夏侯怿虽然也会贪生怕死。可我我更怕” 我更怕我,失去你。 话未说完,就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爆炸。络缃眼疾手快,下意识地将夏侯怿抱紧,用整个身躯护住他。 “呃”咬牙,忍住穿透胸膛的痛。 “络缃!” 血,使原本就耀眼的红袍更加鲜红。 “嗷——”见到主人被打伤,小聂忽然一声怒吼,原本小巧的身躯忽然变大,煞气亦瞬间暴涨,魔气席卷四周,顿时化为一头巨大的魔兽,朝宇文翀喷出紫黑色的火焰! “竟然会爆发为完全战斗形态不过,区区魔兽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宇文翀显然不将小聂放在眼里,徒手朝它就是一拳。小聂也不示弱,愈发凶猛地扑了上去。 “络缃!络缃你怎么样了?”夏侯怿紧抱怀中颓软的身躯,恐惧死死攥住心房。 “呃呼呵”络缃努力地喘息着,牙关紧咬。 “我先送你回去!”夏侯怿抱起她,却被她挣脱了。 “你走吧”络缃的气息很弱,“你带着我也走不了” “你说什么啊?”夏侯怿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丝毫松动,“我绝对不会扔下你的!” 络缃却没有抬头,也没有迎上他的目光。“你走吧” 夏侯怿并不知道,刚刚那一道冲击,穿透络缃的心脏,直伤她的魔元。 一旦魔元受损,再强的魔也无法支撑多久,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你走啊!”络缃甩开他的手,一脸痛苦,“我我不想见到你!” “啊?”夏侯怿整个人懵了,神情一下子呆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你总是碍手碍脚拖我后腿!”络缃的眼角泛起一丝冰凉,心中一片酸楚,“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受伤” “我” “你这种比我还差劲算是男人”络缃用尽全部力气,字字见血,“你真以为怎么可能” 比穿肠折骨还痛。 “原来你不是” 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吗? “你讨厌我”失魂,喃喃自语,“这么讨厌” “不想见我吗”泪水,一滴又一滴,“不想不想” “走啊!”络缃攥紧了拳头,如剜心般痛不欲生。 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那,络缃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 抬手,拼尽所有的力量,刮起一道狂风,将夏侯怿撞飞出视野。 对不起 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去看那些风景了 冷,侵蚀身躯。好像在雪岭镇的时候,也没有感觉过这样的寒冷。 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 捂住胸口的手,渐渐疲软。 如果我不再睁开眼,不再喊你的名字,你是不是会很难过 无力,倒在地上。 怿 如果这便是结局,我宁愿在最初的相识,就对你无情无义 眼皮沉重。 至少这样,你不会伤心,是吗? “啊呜”小聂忽然停住了战斗。它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奔回主人的身边,哀伤地叫着。 如果时间能抚平你的伤痛,让你忘了我 “络缃!”掷地的声音终于引起了羽步和煜燊的注意,“络缃,振作点!” 这份回忆,就由我一个人带走吧 “络缃!”煜燊扔掉武器,跟在羽步身后扑向倒下的人,“络缃,你醒醒,别闭上眼!给我醒过来!你听到没有!” “魔元她的魔元”羽步抱起她,忍不住啜泣,“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她努力施法,却发觉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之前消耗的大量灵力仍未恢复,如今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你还真是残忍。”化作狼人形态的南宫恒虽然浑身鲜红,却依旧坚韧屹立,“那么多年的朋友,说杀就杀” “朋友?”宇文翀冷哼一声,“朋友又如何?一个个都是背叛者!背叛神农大神,背叛吾族!” “背叛者必须死!” “封印之下,若神农有知,该是欣慰,或是难过?”南宫恒淡然一笑,“有你这样的子孙” 话没说完,耳边忽然擦过一阵可怕的杀气,从身后冲上来,狠狠砸在宇文翀身上。 “我们一起长大” 一拳,落在他脸上。 “络缃我总是保护她” 又一拳,砸在胸口。 “络缃叫你大哥一直将你当成大哥” 视野模糊,出拳却愈发狠辣。 “你却下杀手!” 用尽毕生力气的一拳,几乎使宇文翀撕心裂肺。 “你竟然下杀手!!!” 被打傻了的宇文翀终于回过神来,高举煞星锏架开煜燊的手。 “到此为止吧!”宇文翀一手执煞星锏挡住他,一手却抽出伏羲剑。这个举动令煜燊心中一惊。 难道他又想不行,绝对不行! “你想都别想!”煜燊怒吼,手一伸,竟牢牢抓住了伏羲剑的剑刃! “嗯?!”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冲击突然将南宫恒等人震飞,甩出老远。 “煜燊!”羽步不顾伤痛冲向那两人,却发现根本无法接近。一层紫色的薄雾将他们统统挡在很远的地方。 “这是结界”南宫恒很快反应过来,“以魔气所凝。除非施法者身死,否则无法破除。” “身死?”羽步愣住了,“煜燊他他要” “这里发生了什么?”此刻才赶来查探的王蓬絮与韩菱纱遇上了明绣三人,“九泉怎么突然” “灵力在大量流失!”洛昭言环顾了一周,“都朝他们涌去了!” “那两人”韩菱纱透过紫雾依稀辨认出熟悉的身影,“是宇文翀和煜燊?” 此刻,被包围在结界之中的两人对外界一概不管不问,缠斗的身影交错乱舞,厮杀的血腥愈发浓重。 “呃?你!?”宇文翀突然察觉出异样,“不对!你不可能!” 煜燊却没有理会他,手起拐落,除了汹涌的杀意,似乎还有说不清的哀痛。 “你的力量”宇文翀忽然收了手,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受了伤,“你应该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煜燊还是没有回答他,额头的魔纹却渐渐起了变化。不再是赤色,而是红中带绿,紫间有蓝,似乎在变化着。 “九泉之力?”宇文翀恍然大悟,“你你也难道是那个传说?!”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能自如利用九泉之力的人! “宇文,住手吧。”煜燊紧握的拳头隐隐带着火色,凶煞的神态却忽然软了下来,“我不想杀你。” 虽然络缃死在你手上 也许在你心里,我们从来都不是你的什么东西 可我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对朋友下杀手 “不用废话!”宇文翀抽出伏羲剑,“封神陵的封印,我非破不可!” “你”煜燊眼中一片悲凉,紧咬的牙关有些战栗,“你你” 宇文翀毫不留情。剑气恣意,煞风狂哮。煜燊下意识地抬手挡住面前的风沙,脚步却纹丝不动。 剑,迎头落下。煜燊架起双拐,狠狠挡住那一道剑锋。两人陷入对峙,强大的冲击,连身在结界之外的众人亦受到影响。耀眼的强光爆发,整个泉脉如同白昼,陷入白色的虚无。 “呃” 很显然,自己已经处于下风,只是拼命逞强而已。 宇文翀紧握手中的伏羲剑,努力支撑着不倒下。 我一定要绝对不能不能就这样 “看来是我输了”宇文翀忽然仰天苦笑,执拿武器的手无力垂下,“九泉之力侵蚀我的身躯真是羡慕你可你偏偏要背叛背叛神农” “宇文”煜燊亦放下了武器,“我不是背叛神农大神这么多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又何苦坚守” 周围的紫雾渐渐散去,煜燊整个人好似颓了,紧握武器的手也有些松动。 “我大概是个不肖子孙吧” 他如是想,眼角有些冰凉。 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谁来告诉我 ?! 面前忽然一阵刺骨的痛。 发生什么事了 头好晕 不行,不能失去意识! 我太太大意了! 稳住脚,努力拨开迷雾。 宇文那家伙,为什么 “呃” 是小羽的声音! 不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 怒吼冲破云霄,火焰烧破迷障,煞气席卷荒野。 刺穿胸膛。 “唔” 血与泪,模糊视线。 那熟悉的卜字拐,穿透整个身躯。 伏羲剑高举,却停在了半空中,停在羽步面前。 “宇宇文” 血,染湿长袍,刺眼的痛,绞心的痛。 “煜燊”宇文翀嘴角轻轻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你” 寂静,无声。 “我” 颤抖,战栗。那一刻,整个人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不会让你让” 什么都看不清。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我不想,一点都不想 身躯褪去余温,倒下。 我杀了宇文? 我亲手杀了他! 手无力,卜字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倒下的身躯渐渐随风化去,徒留紫光流转的魔元。 宇文死了是我杀的 “煜燊”羽步强忍身上的伤痛,努力想站起来,给他一点安慰,却有心无力。 “小羽”嘴唇微微动了动。 “欸?” “对不起”眼中泪光隐现。 雾渐渐化开,也看清了周围的惨烈。宇文翀趁着煜燊走神的片刻将结界打破,汹涌漫天的剑气波及整个泉脉,伤势或轻或重,无人能够幸免。 “为什么”羽步心中突然泛起强烈的恐惧与不安,手脚却偏偏不听使唤。 “南宫。”煜燊转过身,不再回头,“带她走。” “煜燊,你要去哪里?”羽步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她身边的南宫恒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拉起她往回走。 脚下传来令人不安的震动。 “九泉灵力的秩序完全被破坏,灵力四散无章,造成的异动有可能导致泉脉坍塌!”一向冷静的明绣此刻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恐,“就算是九泉守护,也没办法” “大家快离开这里!”南宫恒高声大吼。 “等等!煜燊煜燊你要干什么?”羽步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挣脱南宫恒的手,“我不走你给我回来!” 只是,背影却一点一点地远去,他连头都没有回。 “煜燊!你听到没有!你给我回来!不准走!不要走”突然泪流满面,熟悉的身影变得模糊,“为什么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走” 终于驻足。 脚下的黄土早已染成赤红,血不再流淌,微风刺骨。 眼角余光干了。 他站在那里,站在整片石青林的最中心。 泉眼春滋的形态为一潭不然尘垢的清泉,就位于石青林的中心。但自从泉眼消失之后,这里便只余一片黄土。 第一次来到这里,好像是跟龙洹和小羽一起的吧。 说起来,之所以会发现九泉的异常,还是因为自己。 因为自己天生非凡的感知能力。 伸出手,将两颗魔元轻轻托起。灵力流转的魔元悬于半空中,紫光如华。 上天既赐予我不同于凡人的力量,就有我必须去做的事。 拳头微微握起。 龙洹,你也是一直这么想的吧。 嘴角苦笑微扬。 就算没有那句承诺,我也会做到。因为我想保护她。 深呼吸一口气,双眸轻合。 羽步,在我这短短的一百二十年生命中,能够遇见你,真好。 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再陪着你。 后会无期了。 再度睁开,目光愈发坚定。 既然是我的使命,那我便不会再逃避。 抬手,在空中划出巨大的法阵,一拳砸入脚下的土地。以他为圆心,耀眼的光芒逐渐向周围扩散。 “煜燊,他要”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悬于半空中的两颗魔元开始散发刺眼的紫光,连同跪于地上的身躯,不仅是强烈,更是汹涌,瞬间便包围了那一片虚无的黄土。 “神农能用自己的力量封印泉眼,现在就换我来!” 脚下的法阵爆发肆意的灵力,席卷了整个泉脉。如扶摇直上的龙卷风,将煜燊淹没其中。 “嗯?” 此刻,远在封神陵闭关的澹台悾发现钥环散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 “九泉” 位于归墟的宿何轻声一句,不再言语。 “春滋” 站在泉眼之外的源桐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击。 “他终于” 负手,玄泓立于炎波面前,神情却有些黯然。 “陛下,封印得以修复,至少,您可以安息了。” “钥环,在发光?”王蓬絮等人都起了讶异。 “灵力都朝他去了!”韩菱纱吃了一惊,“他不会” 不仅是春滋,整个九泉,九条泉脉,九座泉眼,所有的灵力瞬间汇聚,涌入那冲天的风暴,涌入煜燊体内。 面前悬空的魔元正一点一点地裂化。 只要魔元被彻底裂化,其中蕴含的神农之力便会被释放出来。但魔元裂化,意味着魔元被毁,也就没有再度重聚的可能。 毫无疑问,这是自毁元神的法术。 奇特的是,自毁元神的法术对神魔而言,却是天生便会,无需后天修习。但谁没事会用这种自杀的法术呢? 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撕裂魔元的瞬间,过往的岁月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第一次在泉脉相遇 第一次见到你 那么明亮,干净,没有一点杀戮的血腥,好像不属于这个尘世,不属于这片天地 羽步羽步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 说起来,其实这么多年,每天的日子过的都差不多。 除了关心一天三顿,剩下的时间就只有练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好像人生才多了些意义。 明明我什么都不懂 一次又一次,做了不该做的事。 这些日子,和你在一起,我明白了好多东西。 看着你开心,会觉得心情舒畅,看着你难过,会觉得心痛难忍。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吧。 喜欢吗 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心情 想要保护你,是因为这份喜欢吗 我果然还是不够聪明,大概没有机会想明白了。 对不起,小羽,我骗了你,没能实现我的承诺。 你会恨我吧? 不过,说不定是好事。 至少,比起喜欢,恨,没有那么痛苦。 所以,这样就好了。 体内的魔元终于完全裂化,三颗魔元的力量融为一体,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紫色神光,形成巨大的法阵,冲破龙卷风,充斥了整个泉脉。 漫天灵力如怒海咆哮,全部汇聚于泉脉中心的上空,在法阵之下化为风,化为雾,化为雨,最后化作清澈无垢的泉水,凝成一潭,重回大地。 巨大的法阵缓缓落下,在触碰大地的一瞬间,化为万丈光芒散开,席卷泉眼,席卷石青林,席卷了九座神泉,亦吞噬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一刻,手上的春滋钥环,灵气重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二十九 剑,缓缓落在村口。 “南宫少侠,谢谢你送我回来。”王蓬絮行礼道谢。 “不必。”南宫恒摇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告辞。” “南宫少侠。”临走之时,王蓬絮却又叫住他,“谢谢。” “谢谢你,让我放下。”王蓬絮轻轻扬起嘴角,“这么多年,能够释怀,煌哥哥和温姐姐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风无声,草不静。 “前辈。”南宫恒终于还是没忍住,“我娘临终之时曾嘱咐我,若有朝一日,遇到一位叫王蓬絮的姑娘,要请她到先父的坟头上看看。” 欸? “娘说,那是先父生前一直念念不忘的一位故友。” 故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王蓬絮笑了,“我会去看看他的,一定。” 剑气飞扬,飞过万水千山。 立于剑刃之上,思绪却不知身在何方。 “韩姑娘可是有两位朋友叫柳梦璃和云天河?” “哎?你认识梦璃他们?” “嗯。在下偶落青鸾峰,遇到他们三位在拜祭你。” “拜我啊都那么多年了,真难为他们有心。他们还好吗?” “他们都很好。只是那位叫紫英的前辈已经满头白发了” “哈哈哈小紫英满头白发?不会变成老头子了吧?那可就不是冰块脸了,而是皱纹脸了,哈哈哈” “韩姑娘要去看看他们吗?在下略懂御剑之术” “看看他们啊不必了,知道他们过得很好,我就已经安心了。” “” “其实相见不如不见。见了一面,或许就会想见第二面,第三面,也许就不想离开了。生死有隔,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要守护泉眼,可不能这么玩忽职守。不知道我们四个谁会先入轮回?要是在阴间碰上小紫英我一定要好好记住他那张皱纹脸!哈哈” 生死有隔 能真正看透的,又有多少人? 垂首,俯瞰这片宁静而又美好的神州大地。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很难相信不久前它还在面临灭顶之灾。 手上的五灵轮熠熠生辉,灵力流转,微芒溢彩。 爹,娘,这么多年,你们也看透了吗? 剑气肆意,飞入云霄。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一直活下去,好好活着。 与青山的黄昏格外昏沉,残阳如血。 好希望这是一场梦,而我再度睁眼,就会醒过来。 “夏侯公子,该吃晚饭了。”洛昭言将饭菜端入房间,放到桌上。 “多谢前辈。”夏侯怿机械地从床上站起身,朝洛昭言微微行礼。 “夏侯公子,你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洛昭言有些心疼,“络缃姑娘也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夏侯怿不语。 “还不肯吃吗?”明绣闻声走了进来,“你不吃,不过是平白搭上一条命,络缃也不会活过来。” 络缃 神情呆滞,僵硬的身躯一动不动。 “是个男人,就站起来,跨过去。”明绣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你这种比我还差劲算是男人” 好似一语惊醒,泪水不由自主就溢了出来。 “夏侯公子?”洛昭言有些担心。 “没什么”夏侯怿用袖子擦干了泪痕,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 见他终于肯进食,洛昭言亦松了一口气。“慢慢吃,不够还有。” 一口一口,香软可口的饭菜,却是苦涩的味道。 络缃的遗体就放在她曾住过的屋子里。 从泉脉回来之后,他昏迷了一天才醒。而直至此刻,他才敢踏入这个房间的门。 睡容安详,犹如美梦浅眠。 走到床前,走到她身边,缓缓跪下。 抬手,犹豫片刻,方才轻触那熟悉的容颜。 你只是睡着了,还会再醒过来的,对吧? 轻抚无瑕的脸,视野却有些朦胧。 别吓我,醒过来好不好? 我好想再看一眼你的笑容,认认真真再看一次 身体微凉,却尚有余温,并未僵硬。 握住她的手。柔软的触感,仍旧鲜活。 我答应你,以后由我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所以,醒过来吧,好吗? 伸出手,将她抱紧,任由泪眼崩溃。 “络缃络缃” 是我对不起 穿肠折骨,痛彻心扉。 寒冬正在过去。枝头的积雪未曾消散,树下的嫩芽便已经微微冒绿了。 云来石缓缓降落在山头,惊扰了树下正在下棋的二人。 “明姑娘,这位是”见明绣身后跟着一位陌生的来客,洛昭言不由得好奇起来。 “在下玄泓,炎波守护。”玄泓朝三人抱拳施礼,“是夏侯公子他们的朋友。” “他从泉脉那边来的。”明绣解释道。 “夏侯公子他”洛昭言欲言又止。 “在下已知晓大概。这次是专程为络缃姑娘而来。”玄泓说。 “络缃姑娘?她还有救?”洛昭言听了有些惊喜。 “什么?!络缃还有救?”夏侯怿突然破门而出,冲到玄泓面前,死死抓住他的肩膀,“这是真的吗?络缃还会再醒过来,一定会再醒过来的!是不是?” “夏侯公子,请先冷静。”玄泓吃痛地挣脱开他的手,“在下要先查看一下她的伤势,才能下定论。” 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玄泓便从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样?络缃她怎么样了?!”夏侯怿一见到他便冲上去,“络缃还有救,络缃还有救吧?” “夏侯公子,你先冷静地听他说。”洛昭言好不容易才劝他平静下来。 “络缃的魔元受损,但因肉体伤势不重,所以并未失去生气,身体亦尚有余温。”玄泓缓缓道来,“如果用足够多的煞气为她疗伤,使魔元得以恢复,就有醒过来的可能。” “那就赶紧为她疗伤啊!”夏侯怿急了。 “我说了,需要大量煞气,所以必须将她带回魔界。只有魔界那种煞气充盈,无处不在的环境,才有可能使她康复。”玄泓十分平静,“而且魔元的恢复没人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也许几年,数十年,甚至上百年,她才能醒过来。” “上百年?”洛昭言吃了一惊。 “没关系。”夏侯怿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与退缩,“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夏侯公子。”玄泓却正色敛容,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你是凡人,即便能用什么护符暂时抵挡煞气的侵袭,若长时间留在魔界,还是会有影响。轻则致使身体异变,严重的会因无法适应而身亡。所以,请三思。” “什么?!”夏侯怿刹那间恍惚起来,“那那络缃络缃” “在下定会无微不至。”玄泓郑重承诺,“让她尽快醒过来。” “夏侯公子”洛昭言上前一步,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通过泉脉能来往人魔二界,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玄泓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要等上数十年,甚至百年,人寿短暂,也许就是永别了。” “无妨。”夏侯怿却忽然变得格外平静,“无论多久,我都会等。” “夏侯” “玄泓,络缃就拜托你了。”夏侯怿朝他深鞠一躬,“她能得到照顾我也放心。” 转身,又朝洛昭言三人鞠了一躬。“三位前辈,这些日子,多谢照顾了。” “你要走了吗?”洛昭言有些担心。 “我该回家了。”夏侯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事情已经结束,有始有终,不是很好吗?” 走下山头的时候,他忽然驻足。“玄泓。” “何事?” “如果有一天,她能醒过来,拜托你告诉她我等她,一起去看那万里江山的无限风光。” 晚风习习。 雪幕下的寿阳城,映出格外的宁静。 “爹,娘,我回来了” “囡囡,你可算回来了呀!”羽平夫妇二人连忙出来迎接,“快进来,外面冻坏了吧?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在外面吃苦头了?” 面对着养父母的一连串关心,羽步有些茫然。 “囡囡怎么了?在外头受委屈了?”张氏察觉到女儿的不对。 “没有”羽步轻轻摇头,垂首,“我有些累” “夫人,囡囡一定是累坏了,先让她好好休息吧。”羽平拉开张氏,“这些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熟悉的温暖,心却陌生。 没有灯,月色微微洒落,更显冰凉。 她就那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窗隙发呆。 不知不觉,有什么冰冷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没有动。 一滴又一滴,枕头湿了,被子湿了。 还是没有动。 当日,她曾满怀憧憬,走出家门。 如今,物是人非。 世事难料原来是这么个难料吗 你们都走了 留下我一个,只剩我一个 湿透的被褥,更加刺骨。 哥煜燊 你们都是骗人的 泪眼朦胧。 骗人骗我 都扔下我 心痛难忍,穿肠折骨。 我一个人 一个人 脸上全是泪。 只有泪。 正月十五刚过,羽步就已经收拾了行装。 “囡囡,又要出门?”张氏站在房间门口,有些不舍。 “囡囡也大了,总不能老闷在家里,多出去走走也好。”羽平倒没有反对什么,只是长叹了一声。 “爹,娘,你们放心。”羽步安慰他们,“我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的。” “说什么傻话。”张氏摸摸她的头,叹了一声。 “爹,娘,虽然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可你们养了我这么多年,你们就是我的爹娘,这里就是我家。”羽步扑入张氏的怀中,“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 走出家门,又回过头,朝站在门前的人再度挥手。 她走出寿阳城。 “春滋钥环,还是交给你吧” 跨过护城河。 “春滋钥环既然认姑娘为主,我源桐没有接受的理由。” 翻越八公山。 “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妖魔,也不能留在里蜀山” 看陈州风光。 “既然泉眼需要守护,能够留在它身边的人,你比我更适合” 听即墨海潮。 “好。” 望蓬莱仙境。 一直走,一直看。 万水千山,天空海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三十 又是一年春回大地。 坟头的山茶花一如既往地常开不败,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微风起,漫山遍野花絮飞舞,落于碑前,落在枝头,落在眉间。 那样美,那么无瑕。 驻足于花丛中,任由清香扑面。 “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伸出手,轻轻托住一片停靠在掌心的花瓣,化开点点温暖。 “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情,女儿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沧桑的石碑屹立,布满岁月的风霜。 “爹,娘,女儿决定了,要离开这里。” “天地那么大,我想一个人去到处走走,去看一看,那些曾经没有机会看的风景。” 墓碑前,缓缓跪下。 “这么多年,我一直过得很好。收养我的爹娘都对我很好,他们很疼我。还有哥哥,总是在生病的时候照顾我,危险的时候保护我。” “我还认识了很多很要好的朋友。兮月姐处处为我着想,络缃帮了我不少的忙,夏侯公子总爱掉书袋,煜燊就经常闹笑话” 想起那个有些憨厚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煜燊从小在魔界长大,对三纲五常之类的礼节一点都不懂,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在冰风谷的时候,我的腿受伤了,不能走,他就一步一步将我背下山。” “哥哥刚走的时候他想尽办法要安慰我,让难过快点过去” 视野有些模糊,羽步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一把。 “爹,娘,你说他是不是笨蛋?总是逞强,做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明明不会安慰人,明明知道危险,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 你都知道,却还是义无反顾。 “真是傻瓜” 一阵微风拂面,扬起墨中微红的长发,风干眼角的余光,也带走了不舍的悲伤。 “爹,娘,谢谢你们。”抬手,轻抚面前的石碑,“谢谢你们,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看到了这么美的风景,还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石碑似乎有些松动。 “我会好好活下去的。”羽步轻轻莞尔,“哥哥和煜燊,还有兮月姐,络缃和夏侯公子,他们都希望我好好活着。” 轰隆—— “诶?” 石碑忽然倒了下去,在它之后的土地竟缓缓裂开,继而挪移,最终竟凭空出现了一处墓穴的入口,还有往下的台阶。 “这”羽步意外万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是娘的墓室吗?” 里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在呼唤我? 站起身,抬步,踏上布满尘土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身影淹没于漆黑之中。 其实台阶并不深,两三步便到了底。所谓的墓室亦没有阴森之感,倒不如说只是一方不大的房间。角落里点着两盏长明灯,除此之外便只有位于正中央的一块长形的巨石,石头上似乎还放着什么。没有棺木,亦没有陪葬品,这让羽步更加意外。 “这是”走到那块巨石前,方才看清了上面的东西。正中间放着一颗散发着金色微光的灵珠,一旁还有一根蛇形的手杖与一件红色的披风。 “灵珠?”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向前,轻轻触碰。 指尖与灵珠相接的一刹那,似乎有什么流过,沿着手指,通过手臂,走遍了全身。 “诶?” 光芒一下子强烈起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唔 嗯? 好黑 这里是哪里 是娘的墓室吗?不对不是的 什么都看不见 我该往哪里走? 只有我吗 “岚儿” 嗯? 谁在叫我? 环顾四周,却寻不到声音的来处。 “岚儿” “谁?”羽步有些警惕。但这个声音却给人温暖的感觉,勾不起丝毫恐惧感。 “你是” 转过身,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名红发女子。略显端庄的中原服饰,头上和手上却戴着苗疆的饰品,正用温柔的目光望向自己。 “你你的眼睛”羽步还没回过神来,“跟我好像” “岚儿,你长大了。”红发女子一笑起来特别好看,除了原有的温柔,似乎还有些清爽的纯真,“我的女儿果然跟我一样漂亮。” “娘?”羽步先是惊异,继而相当欢喜,“娘真的是你” 冲上前,扑入她的怀抱。“娘!” “呀,这么大了还哭鼻子,多羞。”红发女子宠溺地抚摸她的头,“我的女儿可不能当个爱哭鬼。” “娘~~~”羽步撒娇般赖在母亲怀中,“我想你了” “嘻,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就喜欢粘着我,你爹为这个都不知吃了多少醋了。”红发女子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 “爹总是吃醋?”羽步有些意外。 “你很小的时候,见到他就怕,他一抱你就哭,当他是大灰狼一样。他可郁闷了,明明是自己的女儿,连爹都怕。反而呢,我抱你就笑得特别开心。你说他醋不醋?”红发女子笑得更欢了,“后来再大一些,你才认得他这个爹了,那时才肯让他抱呢。” 想想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连抱一抱都不肯让自己抱,内心肯定要哭死。 周围的黑暗渐渐起了变化,不再一无所有。她们忽然便处于一处布满粉色装饰的房间里。 “诶?这里怎么”羽步松开了怀抱,惊奇地四处张望,“变了” “我们女娲族世代单传,皆为女子。去世之后灵魂不入轮回,而是归依圣灵珠。所以,圣灵珠中有我们历代女娲后人的回忆。”红发女子站在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 粉色的房间洋溢着温暖和幸福的味道。床沿上,一名红发女子正一件一件整理着手中的小棉衣。她身边则站着一名高大的男子,一身紫色的长袍,紫色的长发随性地披散在脑后,怀中还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爹?”羽步怔怔地看着,心中翻起莫名的暖流。 “丫头,你快看,岚儿笑了!”紫衣男子忽然欣喜地叫起来。 “真的吗?”坐在床沿上的红发女子也格外惊喜,“岚儿会笑了?快让我看看!” 紫衣男子顺势在她身旁坐下,将怀中的婴儿交到妻子手中。 “岚儿笑起来的样子真像你啊,丫头。”紫衣男子笑了,“将来长大了肯定也像你一样。” “那当然。”红发女子一点也不谦虚,“岚儿肯定像我一样漂亮。” “像我难道不好?”紫衣男子将妻子揽入怀中。 “像你这种只会臭美的自恋狂有什么好?”红衣女子撅起嘴,活像个孩子。 “可有的人偏偏喜欢我这种自恋狂呢。”紫衣男子将妻子抱紧。 “你”红发女子的脸上竟泛起红晕,“谁喜欢你这种自恋狂了” “那是,夫人的眼光一向很好,却不知为何在终身大事上迷糊了?”紫衣男子邪魅一笑。 “臭龙幽!你再说,今晚就给我睡地板,不许睡床!” “好好好,我不说了。”紫衣男子的眼中满是宠溺,“夫人可怜我,这天寒地冻的,要是为夫被冻坏了,谁来为夫人下厨?” “那是你活该。”红发女子不再理会他,埋首逗着怀中的小婴儿。 紫衣男子也不反驳,只是抬手轻轻为妻子拨开垂下的发丝。 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羽步看在眼里,暖在心上。 “娘”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岚儿,对不起”红发女子微微垂首,眼中满是内疚,“爹和娘都是自私的人,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 “怎么会呢?”羽步转过身,将头埋入她的怀中,“娘是天底下最好的,爹也一样。” “岚儿,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娘都没有照顾过你”红发女子心中愧疚,“你还那么小,我们就狠心将你送走” “岚儿,你要是怨恨我们,我们也不会怪你” “娘,我怎么会怨恨你们呢?”羽步抬起头,“娘,你和爹给了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让我可以活着,去看,去跑,去笑,去哭我真的很开心,很满足。” “娘,谢谢你。” 微风拂面,清香绕鼻梁。 睁眼,天依旧很蓝。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躺在花丛中,目光落入无尽的苍穹。 娘 坟前芳菲依旧,花絮漫天。 落于发梢。 她坐起身,驻目于眼前这片无尽的花海。 “爹,娘” 身边静静躺着原本存放于墓室中的三件法器。 “圣灵珠”羽步轻轻将手边的灵珠拿起,“天蛇杖和圣灵披风” 女娲 “上天既赐予我不同于凡人之力,就有我必须去做的事。我若死于此,不但有愧天地,更对不起千千万万崇拜我的苗民黔首” “道归道,魔归魔,而我是我,神佛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 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番话 轻抚鲜红依旧的圣灵披风,心绪刹那间豁然开朗。 是宿命,也是责任。 上天,将这非凡的灵力赐予我 抬手,将披风系于自己身上。 从这一刻起,我就是龙岚了。 伏羲剑重回蜀山,在羽步的帮助下,三皇封印得以重新修复,人间大地重归宁静。 “谢谢你了,羽姑娘。”姜云凡送她到山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 “嗯。”羽步微微颔首。 是啊,这一切,终于都结束了 结束了 仰头长望,大雁北去。 “要是我的力量能早一点觉醒,哥哥和煜燊,还有兮月姐是不是就不会牺牲了?”羽步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羽姑娘”姜云凡有些于心不忍。 “络缃也不会一直昏迷不醒或许,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聚在一起,说上好多话” 春风轻扬,长发微扬。 “真像”姜云凡忽然笑了,“很像她。” “诶?” “你娘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呢”姜云凡长舒了一口气,“她说,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变得足够强。” “娘”羽步片刻失神。 “可是,当自己终于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身边的人却都不在了”姜云凡有些黯然,“这样,再强大,又有什么意思” 不在了 你们,都不在了 再强大,又有什么意思 “谢谢你,姜大哥。”羽步微微行礼,“我该走了。” “嗯,好。”姜云凡点点头,“保重。” 转身,沿着台阶,一步一步。 远方的苍穹之上,一抹苍老却矫健的身影正立于剑刃之上,注视着山门这边。 “等等!”姜云凡忽然开口叫住了远去的背影,“羽姑娘!” “诶?”羽步回过头来。 “有件事情。”姜云凡忽然很坚决,“要告诉你。” 这让羽步多少有些意外,但她还是按捺住内心的疑问与好奇。 “你其实你还有一位亲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姜云凡一句话如重磅炸弹,“我的师父一贫,是你娘的外公,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 羽步怔住了。 “要是有时间就多来看看他吧。”姜云凡微微仰首,“虽然嘴上不承认,其实他很想见见你这个曾孙女。” “毕竟你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想起这位长辈对自己不声不响的关切,虽然没有明说,但羽步知道,每次踏足蜀山,他都在背后悄悄关注着自己。 背地里偷偷叮嘱龙洹好好照顾妹妹。 也曾竭尽所能帮草谷道长寻找药材。 “可是他一贫道长,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为什么?”羽步不明白。 “他”姜云凡忽然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也对不起你娘大概,不敢与你相认吧” 风有些凉。 回首千山,往事如烟。 天玑宫门前的酒坛被打翻了不少。 剑气锋芒不再。 夕阳下,狭长的背影有些落寞。 “太公。” ?! 欣喜,却又因害怕而不敢回头。 “太公?”羽步又唤了一声。 “唉。”一贫长叹一声,终于转身,“云凡那小子都告诉你了?” “嗯。”羽步微微颔首,继而走到他身边,来到他面前,“太公。” “长得真像”一贫难得露出舒心的笑容,“眼睛真像” “太公。”羽步抱住他。 “好孩子。”一贫却又心酸不已,“真是难为你唉,宿命难违,你还这么小,就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 “太公。”羽步却一点都不难过,“既然上天赐予我非凡的灵力,那就有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也不能逃避。” 非凡的灵力 这非凡的灵力,又何曾不是枷锁? “太公,我会常来看你的。”羽步向他保证。 “孩子。”一贫却不奢望这些,“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好好活下去。 这样,你爹和你娘的在天之灵,亦能够安息吧。 苍穹之上,封神宫前,孤傲的身影任由银白的长袍随风涌动。 宿命 这宿命,究竟还要背负多久? 漫长到没有尽头的寿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闭眼,任由罡风扑面。 若有朝一日,能堕入轮回,唯盼与你厮守短暂数十载,追随生生世世。 兮月,到那时,我们再像从前那样,一起浪迹天涯,走遍海角。 泓王元年,罗刹宇文氏欲刺杀泓王,未遂,宇文氏族长判叛国罪,赐死,宇文氏灭九族。 “这个宇文家,也真够大胆,竟然跑来我们夜叉闹事,还想刺杀陛下!” “不过我听说,宇文家可是罗刹名门,族中子弟不仅为官清廉,还个个品德兼优,在罗刹很受尊重的。” “那又怎样,敢到我们夜叉生事,岂不是自寻死路!” “会不会只是莫须有的罪名啊?” “你啊,身为夜叉族还帮着他们说话,不想活了?” “我也是就事论事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在罗刹过得好好的,你会跑来夜叉干这种事?” “谁知道那位宇文族长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管这个干嘛。” “魔尊大人。” 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九泉一事已了,你功不可没。”重楼背对着来者,声音没有温度。 “魔尊大人过誉。”玄泓依旧单膝跪着,连头都没有抬。 “九泉唉。”重楼罕见地长叹一声。 万仞孤峰的绝顶之巅上,永远冰霜覆面的魔尊此刻却有些动容。 “你为何背叛王命?”重楼问。 “臣以为,大局为重。九泉封印攸关六界存亡,当以修复封印为首。”玄泓掷地有声。 “那又为何不直接以女娲之灵修复封印?”重楼似有不屑,“女娲之力位居三皇,比起魔元之中那微不足道的神农气息要有用得多。” 玄泓却沉默了,没有回应。 “宇文翀以救出我族先祖为重,而龙洹身为我族子孙,却拼死阻止,仅仅是为了保护女娲后人。”重楼也不等他的回答,“以你之见,谁对谁错?” “臣愚昧,还望魔尊大人明示。”玄泓垂首道。 “孰是孰非,又有谁说得清。”重楼一声感慨,“情为何物,竟要以命相许” 情吗? 陛下,这便是你的选择吗? 舍弃大义,只为护佑情之所重。 “回去吧,夜叉族的命运,如今便交托在你手上了。”重楼一眨眼便没了踪影,唯有耳畔留下的余音,“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 夜叉 万仞孤峰上只余他孤单的身影。 起身,遥望远方那辽阔的国土。 那片充满生机的土地,正期待着他的作为。 走下山巅,走向新的旅程。 属于他的时代,正在开启。 镇江岸边,徐徐停靠的货船一艘又一艘。 望江楼上,坐于窗边的红衣少年一杯又一杯。 滚滚东逝水,望尽千帆过。 人生若只如初见。 年年岁岁,暮暮朝朝。 尾声 世间流传,有女如天仙下凡,惊艳四方,发间赤色,其身披大红披风,背负蛇形手杖。所到之处,瘟疫尽消,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足食丰年,是以敬为神。 传说毕竟是传说,当然也有夸大其词之处,故不可尽信。 流年飞逝,抬首间,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遍地芳华。 依旧如初见时灿烂。 红色的披风轻轻扫过脚边的芳菲,扬起漫天飞絮。 走过万水千山。 碧蓝的苍穹之下,她微微驻足,抬首遥望。 思绪如风,宛如当年 桃花烂漫,如情窦初开般动人。 桃树下,她蓦然回首,破涕为笑。 英姿飒爽的紫衣少年扬起宠溺的微笑,朝她张开双臂。 “臭龙幽!” 飞奔,扑进那个只为她打开的怀抱。 桃花三千,肆意飞扬。 再相逢。 残红之下,紧紧相拥。 全文完 (正文部分完结,后面还有五篇番外,每天一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番外一 番外一曾年少,意气风发不畏老 古老的院宅,位于王城内最为繁华的一带,毗邻王宫,似乎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味道。平日里,铜色的大门时常紧闭,偶尔却也能见到进出之人。来客大都非富即贵,一看便知这户人家绝非等闲之辈。 其实并不需要看,至少在焅都,谁都知道那是罗刹国名门——宇文氏一族的府邸。 重门幽深,难觅真容,似乎这便是宇文氏留给世人的印象。虽有美名传颂世间,但其实鲜为人见。 然而,府邸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算不上特别热闹,但绝不会冷清。而今日似乎更比往常要热烈,皆因宇文氏族长——宇文昊的幼子宇文翙刚满周岁。此刻,府邸内正大摆筵席。 “三少爷,老爷有请。” 一位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青衣少年走出房间。 在魔界,一百二十岁才会举行成年礼,六七十岁的魔看上去就如同十多岁的人类少年,更别说还不到五十岁的,完全就是稚气未脱。 少年穿过长廊,来到了父亲的房间门外。 “没找到?怎么可能” “虽然暂时没有发现,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已派出一万人马,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 尽管声音很轻,但门外的少年还是听到了。 “爹。”他抬手敲门,“您叫我?” “进来吧。”屋内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少年推开门走入屋内。“爹,大哥。” “翊儿,你先回去吧。”宇文昊让长子先行离开,“翧儿若是能帮得上忙的,就交给他去办。” “是,父亲。”宇文翊拱手告辞。 “翀儿。”长子走后,宇文昊转向刚进门的少年,“过来。” 叫宇文翀的少年乖乖地跟着父亲来到内间。 “翀儿。”关上门后,宇文昊亦收起了不严肃的微笑,直直地盯着他,“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 “爹是有事情要吩咐孩儿去办,所以才叫孩儿过来。”看起来只有十岁出头的少年却毫不含糊,干净纯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 “翀儿。”宇文昊又问,“可还记得我们宇文家的使命?” “宇文家世代相传,寻找神农大神的下落,一切以此为首,绝不存丝毫背叛之念。”仍然带着稚嫩的声音却说出一番深明大义的话。 “好,望你永远谨记于心。”宇文昊满意地颔首,又拿出一个卷轴,展开了一副画像,放在他面前,“翀儿,从今日起,你便要承担起我宇文氏一族的使命,一切行事以使命为先。若存背叛之心,必遭天谴!” 宇文翀接过画像,仔细端详着画中之人。那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眉目俊朗,剑眉恣意,带着火色的短发衬得整个人更加精神。 “他叫煜燊,与你同岁,就住在焅都西面的平民区。”宇文昊为他介绍画像之人,“是炎波守护煊影唯一的儿子。” “爹,孩儿要做什么?”宇文翀不明白。 “接近他,与他结交,看能否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宇文昊交待了任务。 “是利用他?”宇文翀有些明白了,“假装跟他做朋友?” “是。”宇文昊颔首。 “孩儿明白了。”宇文翀微微垂首,声音中似乎有些失落。 走出父亲的房间,宇文翀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烦恼却没有令他有半分舒心。 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那幅画像一直看,竟直到夜幕降临都没有察觉。 “三少爷,大少爷来了。”门外的下人通报了一声。 “三弟,五弟的周岁礼你怎么不参加?”宇文翊走了进来。见他眉头微皱,不似往常,便又关切地问:“怎么,父亲又责备你了?” “没有。”宇文翀摇摇头,不敢直视他,“我没事。” “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没事。”宇文翊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事尽管告诉大哥,大哥给你作主!” 宇文翀不说话,神色似乎有些动容。 “三弟。”宇文翊蹲下身,“别自己一个人闷着,要是不想告诉大哥也没关系,哭一场,或者出气,随你喜欢。” “大哥。”宇文翀终于抬起头来,“我们的使命真的是正确的吗?” “为何这么问?”宇文翊对于他话有些意外。 “为了使命,要不择手段,甚至要利用他人的情感。”宇文翀又将头低了下去,“我总觉得我心里不好受。” 宇文翊很快便明白了,是父亲交待的任务让自己的弟弟一向坚持的信念受到了动摇。他亦明白,宇文翀毕竟还小,这个错综复杂的世界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难懂,天性的善良使他难以接受与价值观背道而驰的事情。 “三弟,你还小,有些事情怕是难以明白。”宇文翊摸摸他的头,“这样吧,大哥替你求情,任务就暂时不用管了。” “可是,大哥”宇文翀却有些害怕。 “大少爷!”门外忽然闯入一个匆忙的身影,是宇文翊的一名心腹。 “何事?”宇文翊站起身。 心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宇文翊听罢顿时神色凝重,眉头微锁。 “先退下。”宇文翊摆手让他离开,继而又转过身,“三弟,大哥还有些事情,你要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你去忙吧,大哥,我自己就好。”宇文翀让他放心。 掩上门,宇文翊立刻便赶回自己的房间,迅速换上了一套方便行动的便衣。 “在哪里?”宇文翊边准备行装边问身边的心腹。 “据探子报,在夜叉国的王城祭都有所发现。”心腹压低了声音。 “夜叉么”宇文翊陷入沉思,“要多久?” “最快也要后日。”心腹回答。 “密切留意他的动静,点三十人马,立刻便装出发。” 夜已经深了。 王宫中的灯火却依旧明亮。静心殿内,端坐于王座上的男子一袭紫贵王袍,神色凝重,丝毫不见舒缓。 “陛下,已经夜深了,您该歇息了。”立于门口的侍从提醒道。 “嗯。”王座上的男子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落在面前的奏折上。 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快要将他这个八尺男儿淹没。夜以继日的操劳,让昔日俊朗夺目的容颜又添了几分稳重与成熟。 烛光轻闪,映得纸张有些泛黄。 自从坐上这个王位,已经好多年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从不敢出半分差错,将这个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繁荣昌盛。 只是 那一分深夜会想起的失落,那一句实现不了的承诺 “陛下!!!” 门外冲入的侍从打断了他的思绪。 “何事惊慌?”他站了起来。 “陛下!殿下突然发病,御医们皆束手无策!” 他扔下手边的奏折,匆忙赶到了世子的寝宫。 一众御医站在帐外,皆是摇头无策。 “世子怎么样了?” 神色凝重,似乎还有些畏惧。 “回陛下,臣”御医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意率先开口。 “说清楚。”他冷静了下来,尽量克制住自己。 “陛下,臣等已经尽力了”一位御医战战兢兢,“殿下的病,我们我们无能为力。” “什么?!”巨大的打击使他差点失态。 “陛下,殿下这情况,其实也算不上是病。但正因为不是病,所以” “一群庸医!”他有些怒了,袖子狠狠一甩,“都退下!” 御医们都散去了,只余几名侍从在一旁服侍着。人去之后,他平静了不少。径自来到床沿边,望了一眼床上沉睡中的少年,继而在一旁坐下,又叹了一声。 世子龙洹乃是先王独子,也是他的侄子,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当日他将世子从人界带回夜叉,便已料到会有今日之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世子天生便带有两股完全不同的气息,且两股气息相生相克,别说对习武之人是大忌,就连性命都随时受到威胁。 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他轻轻闭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陛下,殿下的病”身旁的侍从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不语。 “陛下?” “呵我早该料到的” 他苦笑,眼角似有余光。 “陛下” “传玄泓。”他淡淡下令。 片刻后,玄泓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陛下。”玄泓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玄泓,立刻传王令:无论是谁,只要能治好世子殿下,重重有赏!” “是。”玄泓起身,领命而去。 寝宫内又再次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夜色浓重,侍从都退下了,他一直守在世子的床边,没有离去。 “二叔”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少年忽然醒了,苍白的小脸格外憔悴,眼中满是歉疚。 “对不起二叔,让你担心”龙洹的声音很虚弱。 “没有的事。”龙幽摇摇头,“你安心养病,别的事都不用管了,等你病好了再说。” 眼尖的龙洹注意到叔叔的眉头似乎比往日更为深锁。“二叔你是不是很累奏折很多吧” “没什么,很快就能批完了。”龙幽轻声安慰他,“不必担心。” “二叔我” 自神魔之井封堵,从此隔绝人魔二界。这二十多年来,夜叉国在幽王的励精图治下变得愈发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边疆和平稳定,隐有超越罗刹国之势。 但又有谁知道,一代明主幽王陛下,为此付出的代价有多痛。 “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吧。”龙幽熄灭了蜡烛。 “嗯二叔也去休息吧。”龙洹听话地盖好被子。 走出世子寝宫,龙幽仰头看了一眼已上三更天的夜空,心头的阴霾亦如同这般漆黑沉重。 丫头 集市上的公告牌前围了不少人。自从陛下放出谕旨重赏治愈世子之人,已经过去三天。不少江湖上有名气的没名声的郎中都怀着对赏金的憧憬进宫,却又都是空手而归,自叹不如。公告牌前依旧人头涌涌,却再没有谁有勇气请缨。 他经过公告牌时,亦被这阵势引得驻足。 透过人群中的狭缝勉强瞧清了谕旨上的内容,随之陷入了沉思。 与其一直躲藏,不如趁这个机会 他按下头上的草帽,尽量避开众人的目光,来到了王宫的后门。不同于前门的恢弘壮阔,这里只有零星几名守门的士兵。 “什么人?”见他靠近,士兵立刻拦住来人。 “草民煊影。”来者自报家门,“见谕旨有赏,特来为世子殿下看病。” 守门的士兵听到他这么说,便进去通报。不消片刻,便有宫中的侍从前来引见。 在王宫中拐了七弯八岔,煊影终于来到了世子的寝宫。侍从通报了一声,便为他推开了门。 巨大的寝宫中没有多少华丽,一砖一瓦都分外简朴。靠墙的书架上堆着不少书卷,桌子旁摆着一些字画,平铺其上的则是一篇未完的诗稿。窗边摆放着几盆墨兰,似乎正要开放。 走入内室,便是世子就寝的房间。垂了一地的帘帐被微风拨动,帘帐之后立着当今的夜叉君王。 “参见陛下。”煊影不敢怠慢,立刻下跪行礼。 “起来吧。”龙幽不漏声色,“世子就拜托你了。” “是。”煊影起身,上前为一直躺在床上的世子龙洹把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五官,随即转过身:“回禀陛下,世子殿下这并非病症,而是天生的特殊体质,相克的仙魔两种气息同时存于体内,相互抑制,才会使殿下难以克己。且随着年岁增长,气息愈发强大,影响就更加明显,更会有性命危险。” “大夫可有治愈之法?”龙幽问。 “因此并非病症,故不可以药相治。且气息与血脉相连,融为一体,亦无法以外法驱散其中一股气息。”煊影沉思片刻,方才缓缓道来,“但草民确有办法能使殿下不受病痛折磨,只是此法并不能根治,不过是用以缓解病发时的症状罢了。” “唉。”龙幽叹了一声,“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二叔”躺在床上的龙洹轻声开口,“不行就算了” “你好好休息,别操心。”龙幽安慰了他几句,领着大夫出了内室,才再度开口问,“是什么方法?” “回禀陛下,世子殿下体内两股相克的气息无法驱散,唯一的办法,便是强行施以更为强大的外力镇压,方能使其平息。”煊影回答,“草民拥有九泉钥环,或许能利用九泉之力镇压殿下体内的气息,保殿下性命无恙。” “九泉之力”龙幽喃喃低语。他当然清楚九泉之力何其强大,用以镇压确实不成问题,但利用九泉之力有什么后果,谁都不知道。 “没有别的方法了吗”龙幽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陛下,草民亦只能尽力至此。”煊影垂首回答。 “也许,这便是天意吧”长叹一声,良久之后,龙幽才下定决心,“就按你所说。” “是。”煊影领命,“草民知道该怎么做。” 因为施法不得受到任何打扰,煊影特地选在三更天时分实行。 这天夜里,龙幽特地遣散了世子寝宫的所有侍从,好让煊影顺利施法,自己则在一旁护阵。 利用九泉之力施法,煊影并非头一回,但用以镇压紊乱的气息,他还从未试过。且要想九泉之力能够得以长久维持,就必须足够强大,还要有源源不断的补充。 如此看来,只有那一个方法。 煊影默念咒语,如火的红光从手上的钥环散发出来,一点一点地笼罩了龙洹全身,继而逐渐渗入他的体内。 “呃”躺在床上的龙洹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有力量涌入体内,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眼前仿佛还出现了素未谋面的身影。 是谁 龙洹渐渐陷入了一个似乎是梦境的地方。 你们是谁? 洹儿我们,是你的爹娘 是我的爹娘? 对,你的爹娘 他恍恍惚惚,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洹儿对不起 爹娘 他埋首于父母的怀中,感受着不真切的温暖。 是梦吗 梦 “殿下” 有人叫我? “草民已将殿下体内的两股气息施以九泉之力镇压随着年岁增长,两股气息会愈发强大,用以镇压的九泉之力无法长久维持九泉钥环,依吾意志,传与殿下” 钥环是 “九泉钥环,将九泉之力锁于殿下之身殿下将依靠此源源不断的力量镇压气息九泉之力为殿下所用,然妄用过之,则受天谴,望殿下谨记” 九泉 我 一切如旧。 再度睁眼,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缠身的病痛已经消散,整个人似乎轻松了许多。 起身,披上外衣,走出内室。 窗边的墨兰已经开了,正恣意绽放着它的美。 刚刚的梦 他尝试回忆,然而只要一去想便有强烈的头痛袭来,迫使他不得不终止了这个念头。 刚才在梦里看到的那两个人是父王吗?还有娘 感觉好不真实。 从来没有见过父王,以前二叔好像说过我长得像娘,跟父王一点都不像 站在铜镜前,呆呆地盯着那双属于自己的眼睛。 娘 右手腕上的炎波钥环正熠熠生辉,灵光流转。 “钥环” 抬手,轻轻握住。 手背上,如诅咒般刺眼的火色纹路,刹那间令他有些害怕。 “这是炎波” 泉眼炎波的力量,从此长留在体内。 “九泉守护” 重获新生,却踏入另一场万劫不复。 院子里的落叶渐渐多起来,天似乎变凉了。但对于四季如夏的九幽大地来说,所谓的冬季也不过是多添一件外衣而已。 退了朝之后,龙幽便匆忙赶到世子的寝宫。 这几日的晚膳,他都是和龙洹一起吃的。 “二叔,我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龙洹似有愧疚,“社稷为重,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我知道。”龙幽颔首,眉头却不见舒展,“话虽如此” 孰轻孰重,又有谁能说清。 “吃饭吧。”龙幽替他夹菜,“你病了那么久,应该多吃些。” “二叔。”龙洹却放下了筷子,“可是你一直都不开心。我每次见到你,都是眉头紧锁的样子。” “君王日理万机,哪有空闲去自在逍遥。”龙幽似乎毫不在意,“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待你有朝一日成为君王,便会明白了。” “二叔,你不是为这个吧?”龙洹不信,“你很想念她,对不对?” 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中。 “二叔,其实在你心里,她比这江山社稷更重要,不是吗?”龙洹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稚气,却是旁观者才有的清晰,“既然她更重要,为什么不选择她?” “龙洹。”龙幽亦放下了筷子,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岂会事事遂心如愿” “那你后悔吗?”龙洹又问。 后悔? 后悔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 如果可以重来,会不会还是同样的选择? “二叔。”龙洹走到他身边,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抓住他的大手。 无声的陪伴,有时胜过千言万语。 “快吃吧。”最后,还是龙幽打破了沉默,“时候也不早了,吃完早些歇息吧。” “嗯。” 月黑风高。 离开了城镇,渺无人烟的原始山林里,处处充满危险。 他忽然驻足。 目光一收,只微微侧身,耳边便有什么东西迅猛无声地闪过,没入夜色中。 “不愧是炎波守护,身手果然了得。” 看不见人影,唯有声音悠悠传来,似乎还带着嘲弄。 “这么想杀我,为何还不现身?”煊影也不紧张,反而一脸惬意。 “看来阁下对自己很有信心?” 回音缥缈,只余飒飒风声。 “你不出来,我可要走了。”煊影显然没兴趣跟对方耗下去,再度抬步。 嗖,嗖,嗖! 杀意扑面,煊影微微眯起双眼,迅速挪动身躯,轻易便避开了致命攻击。脚步还没站稳,黑暗中隐约多了一抹凌厉的身影,如狂风扑面。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对方便被弹开一段距离。但稳住脚步后,那黑影便又冲了上来。煊影无心恋战,他又一闪,使整个人没入浓重的夜色中。但黑影似乎料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一直紧追不舍,让煊影陷入苦战。 竟然咬得这么紧 煊影有些苦恼。他知道对方人马不少,自己孤身一人顶多惨胜,因此并不想正面交锋。本来今晚恰逢初一,月色无踪,他借此良机赶路,却还是被发现了。 “炎波守护,你我同为神农子孙,我不想对你出手。”紧追不舍的黑影再度开口,“若你回心转意,亦或是交出钥环,我可以放你一马。” “宇文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煊影冷笑一声,“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休想得到钥环!” “你”宇文翊一番好言相劝,却被他狠狠拒绝,“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一阵刀光剑影,方圆百尺的高树被全部切断,露出一大片空旷的原野。从四面八方忽然冲出数十名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统统朝煊影围了过去。 “雕虫小技。”煊影根本没放在眼里。只一出手,黑衣人便全部倒下了。 “果然是非凡之辈。”宇文翊来了兴致,“单挑才有意思!” 刺眼的火光穿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冲天煞气席卷荒野,如同白昼。 没人知道,那一夜,曾守护泉眼炎波百余年的炎波守护者,魔元被撕成了碎片。 自那以后,他的时代便成为了传说。 是终结,也是开始。 “啊——” 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勉强睁开眼。 “好奇怪的梦” 他走下床,到外面洗了把脸,又穿好衣服。然后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前,用力敲了敲。 “络缃,该起床啦,晚了可就没有早饭了。”少年一边搓着眼睛一边喊道。 门很快就开了,走出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精神却比少年要好得多。 “你怎么了?好像没睡醒的样子。”女孩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昨晚没睡好?” “嗯好像是。”少年点点头,“做了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女孩一听便来了兴趣,“煜燊,快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特别的啦”煜燊打着哈欠,“就梦见一个人,说了好多奇怪的话” “他都说了什么呀?”络缃追问。 “我不记得了。”煜燊摇摇头,“我连他的样子都没看清。” “不过倒是感觉挺亲切的” “是你认识的人吗?”络缃也觉得很奇怪。 “不知道”煜燊似乎没多大兴趣,“倒是睡觉的时候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的样子。” “你生病了?”络缃很关心,“要不叫大夫来看看吧?” “没事啦!”煜燊摆摆手,“现在已经没事了。快点洗脸换衣服吧,迟了就没有早饭了!” “嗯!” 换好衣服出了门,两人牵着手一路来到一间生意非常不错的点心铺。这家店铺每天卯时开门营业,一到饭点就会有干不完的活,时常需要招几个临时工帮忙。 煜燊是孤儿,自幼被络缃的家人收养。络缃的家人去世后,两人便相依为命。虽然还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但已经懂得如何填饱肚子。他们每天早上来这家点心铺干点体力活,换一顿早饭。填饱肚子后再到驿站去替人送信换些铜板,或者到需要帮忙的人家里干活,偶尔也会参加比武会赢些奖金。总之各种各样的活计都干,只要能换饭吃,只要能活下去。 “好累啊” 迎着天边的余光走在回家的路上,煜燊一边松着身上的筋骨,一边无奈地抱怨。 “今天赚了不少呢,明天可以玩一天了!”络缃很高兴,“看吧,我说多送一车信肯定不亏。” “你当然不亏,拉车的那个是我。”煜燊很郁闷,“胳膊都酸了” “好啦好啦,反正明天也可以休息了,你睡到日上三竿都行。”络缃安慰他,“大不了我替你买好吃的回来。” “你一个人去玩?那多危险,我还是跟着吧。”煜燊立刻摆出一副正经脸。 “不就是逛集会,有什么危险的啊?”络缃不解,“难道还有人能吃了我?” “不行,要一起去。”煜燊很认真,“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好吧,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可不是我逼你。”络缃也不反对,“可别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这条路幽静得很,只有他们两个并肩而行。身旁的高墙内,正是宇文氏府邸的院落。 “嗯?” 在他们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了一小队人马,抬着一顶轿子,从宇文家的后门走了进去。 煜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盯着那顶轿子望了好一会儿,直至整队人马都消失在视野里。 “你怎么了?”络缃见他竟然发呆,下意识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没什么。”煜燊回过神来,摇摇头,“那顶轿子里的人,好像受伤了。” “这不是废话嘛,那么浓的血腥味,谁闻不到。”络缃毫不在意。 魔族的嗅觉比人类要强得多。在人看来很淡的味道,魔族却会觉得非常浓。 “嗯”煜燊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从今天早上开始你就怪怪的。”络缃愈发觉得不对,“你不舒服吗?” “没,没有。”煜燊连忙摆手,“刚刚看到那顶轿子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感觉而已” “感觉不对劲?什么意思?”络缃不明白。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 “还是算了吧,宇文家的事也轮不上我们来管。”络缃安慰他,“先回去吧。” “抱歉,父亲,孩儿失算,没能找到钥环,让父亲失望了。”宇文翊在父亲面前跪了下来,“请父亲严惩!” “翊儿,快起来!”宇文昊连忙扶起长子,“你还有伤在身,就不必多礼了。” “父亲,孩儿” “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宇文昊捋了捋胡子,“只是没料到煊影那个老狐狸竟没有将钥环带在身上” “父亲,他难道不是炎波守护吗?”宇文翊有些不解,“身上怎么可能没有钥环?” “听在祭都监视他的探子说,他似乎有整整两日的时间没有离开过住的地方,也没有人进去过。”宇文昊回忆,“你搜查过他住的地方了吗?” “搜过了,但并没有任何发现。”宇文翊回答,“不过,那个房间里还有一条尚未完成的地道。” “地道?”宇文昊顿时豁然开朗,“想必并非是未完成,而是使用之后将其封堵这样看来,那看似没有离开房间的两日,其实是他偷偷将钥环转移出去了。果然狡诈。” “可是,钥环会去了哪里?”宇文翊想不通,“我查过他之前的行踪。煊影是修罗族,在此之前从未涉足夜叉。况且他一向以守护泉眼为职责,甚少与人交往,应该不会有什么朋友才对” “这样的话,线索就只剩下一处了”宇文昊轻轻舒了一口气,“现在就看翀儿的了。” “父亲,三弟他”宇文翊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将话说出口,“三弟年纪尚幼,现在就让他去办这么重要的事,会不会太沉重了” “我何尝不明白。”宇文昊叹了一声,“但他既然身为我宇文氏一族,终有一天需要承担这份使命。是宿命也罢,是诅咒也罢,都不能逃避。” 书桌上摊开不少书卷,可他却一本都看不进去。 已经整整五日了,宇文翀一直呆在自己住的这片院落,家门也没有出,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书桌前,看似在埋头用功,实则什么都不入脑。 “三弟。” 这几日,宇文翊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还不算完全恢复,走动是没问题的。趁着有空闲在家,他常来看望宇文翀。 “大哥。”宇文翀站起来迎接,“你好些了吗?这几日天有些凉,你就少些出屋子吧。”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宇文翊笑了,“父亲可有来敦促你出门行动?” “没有。”宇文翀摇摇头,“不过,我” “不必急于一时。”宇文翊安慰他,“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个考验,如果实在不愿意,我替你跟父亲” “不,大哥。”宇文翀却打断了他的话,“就算现在不做,总有一天,我也要负起这份责任的。” “我是宇文氏的子孙,而这就是我的使命。” 握拳,目光坚定。 “我一定要亲自完成。” 宇文翊静静地望着他,片刻之后,方才轻轻扬了扬嘴角,“既然你决定了也好。” “明天我便开始行动。”宇文翀郑重承诺。 “我饿了” “你不是才吃过早饭吗?我还给你买了两个包子啊。” 煜燊很不解,平日里都能吃饱的一顿早饭,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其实络缃并非真的饿,只是她刚刚经过卖肉串的摊档,那香气四溢的味道令她流连忘返,不知不觉便馋嘴了。 “煜燊,我要吃那个。”络缃一边拉住他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烤肉摊。摊贩卖的是焅都当地有名的烤肉串。 “络缃,我们没钱了”煜燊翻了翻钱袋,有些沮丧,“先去干活吧,干完就有钱了。” “可是我想吃”络缃很失落,“要不,我们去偷一回吧?” “还偷?”煜燊一听就怕。上一次因为挣的铜板不够花,走投无路去偷了一回。两人都不是惯犯,手法十分外行,结果被对方察觉,不仅没有得手,还跑了整整二十条街才逃脱了。赔了夫人又折兵,自那以后煜燊坚决不肯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宁肯饿肚子。 “我现在就想吃!”络缃耍起脾气,“没得吃我就不走了。” “你”煜燊郁闷了一肚子气,哭笑不得,反驳也不是同意也不是。按理说如果是自己的妹妹,作为兄长应该好好教育一番,可偏偏又不是妹妹,再加上自己是个守原则的人,不能责骂女孩的。 “我要吃!”络缃赌气,“现在就吃!” “行行行,我给你买。”煜燊唯有委曲自己一次,“我们等会儿找个好下手的。” 在路边的角落蹲了一阵,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名神采奕奕的少年。年岁与煜燊相当,衣着华贵,不染纤尘,一副少爷模样,看上去有些文弱,正独自一人走着。煜燊见机会难得,便决定冲这个少年下手。 他先是环顾一周,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起身往人群中走去。那少年显然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似乎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周围的热闹都无法感染他。 煜燊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一点又一点,终于来到他身后,瞅准了对方的钱袋就要下手,手伸到一半却被另一张大而有力的手抓住了。 哎? 煜燊心中一惊,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便被悬空吊起,身后的大汉正满脸怒容。“好小子!竟敢偷我们宇文少爷的东西?” “宇文?”煜燊猛然醒悟,顿时肠子都悔青了。要知道宇文氏在罗刹远不仅是名门望族,宇文家世代在朝中位居高官,地位显赫,任凭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连君王也要让其三分。 “糟了”煜燊知道自己惹出了大祸,“该不会要打死我” “给我打!”抓起他的大汉将他狠狠扔到地上,顿时又有一堆壮士围了上来,就要动手。 “住手!” 一个带着稚嫩的声音喝住所有人。 “三少爷。”一众壮士都收起手,转而对刚刚被偷东西的少年毕恭毕敬,“这小子偷您的钱袋,我们正打算教训他一顿。” “我知道。”少年点点头,然后又走到煜燊身边,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他,“能站起来吗?” “嗯”煜燊毕竟有习武,这点伤痛还是能够承受。他努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对,对不起,三少爷” 少年却不接他的话,而是认真地盯了他好久。“为什么偷东西?” “我我没饭吃”煜燊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吧,又会将络缃牵扯进来,他可不想这样。 “你爹娘呢?”少年又问。 “他们不在了,我是孤儿”煜燊挠挠头,感觉有些不自在。 “是这样。”少年理解地颔首,“难为你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想我就是太饿”煜燊仍旧支吾着。 “是我不好,硬要让他买东西给我吃,他没有办法才会去偷钱的,你们不要打他。”络缃不知从哪儿突然冲出来,挡在煜燊面前。 “这是你妹妹?”少年有些意外。 “不是”煜燊摇摇头,“我们都是孤儿,所以相依为命” “偷东西毕竟不好,你们不要再偷了。用自己的本事换来的饭才好吃。”少年认真地教育他们,“既然饿了,你们就来我家吃饭吧,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三少爷,这恐怕”少年身后的侍从提醒自家主子。 “没关系,我会跟爹说清楚的。爹不是也常说要济世为怀吗?”少年毫不在意,“你们先带他们到我的房间里换几套新衣服,我去去就来。” 煜燊和络缃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请”到了宇文家。起初他们还有些害怕,想要拒绝少年的好意。但少年执意要相助,再推辞就显得自己不领情了,唯有应承下来。 宇文家非常大,从未见过这等阵势的两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亭台楼阁,一砖一瓦,有华丽,也有雅致,无论怎么看眼睛都完全不够用。 “好大” 整个房间比煜燊住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倍,几乎每个角落都堆着书卷。还有一些珍奇玩意儿,连见都没见过。煜燊和络缃分别被侍从领着去换了套干净整齐的衣服,顿时整个人显得神清气爽。 “衣服很适合你们呢。” 少年走了进来,又将全部侍从屏退。 “那个谢谢你。”煜燊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客气。”少年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也只是迫不得已,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你们。” “这怎么行?”络缃连忙摆手,“宇文少爷,我们不能平白拿你的好处。” “对对对,我们不能白吃你的饭。”煜燊也在一旁附和,“要不,你让我们干点活,就算换一顿饭,怎么样?” “也好。”少年想了想,同意了,“我们宇文家经常请临时工干杂活,你们要是愿意,吃完饭就去干活吧。” “多谢宇文少爷。” “不必叫我少爷了。你们也不是什么下人,何必这么客气。”少年有些不习惯,“我叫宇文翀。” “我叫煜燊,这位是络缃。”煜燊也自报家门,“我们住在西边的平民区。” 到了用膳的时分,宇文翀吩咐侍从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此等精美的食物着实让煜燊和络缃二人大开眼界。平日里他们吃着粗茶淡饭已经觉得美味可口,今日这顿简直如同饕餮盛宴。 “慢慢吃,不够还有。”宇文翀完全没有主人家的架子,三人一起吃饭,一起谈笑风生。 “谢谢你,宇文。” 日暮下,两人站在门口,朝他挥手告别。 “宇文大哥,明天要来找我们玩啊!” “一定!”宇文翀坚定地应承,“我明天会去找你们的。” 短短半日的相处,已经让意气相投的三人成了莫逆之交。 “宇文真是个好人。”煜燊非常欣赏他,“我还以为那些贵族公子都自命清高,看不起我们这些平民,一副架子摆上天,没想到完全不是呢。” “那是你的偏见而已。宇文大哥哪里像这样的人。”络缃不同意,“也没听说过宇文家仗势欺人的。” 夕阳的余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夜幕,院子里,宇文翀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拿着树枝把玩,一副若有所失的样子。 “三弟。” 宇文翊像往常一般,趁着空闲来关心弟弟。 “大哥。”宇文翀抬头望了望无尽的星夜,“我现在做的是正确的吗?” “三弟。”宇文翊在他身旁坐下,“有些事说不清对与错,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问心无愧” 风轻轻吹动树梢,吹下落叶。 “我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宇文翀站起身,往房间里走去。 “我只知道,我现在,必须这么做。” 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番外二 番外二往事如烟,回首白发无言泪 “络缃,你再不起床,可要没早饭吃了。”煜燊边敲门边喊。 “就来了!”屋里的少女一边应着,一边快速穿衣。 “唉,女孩子就是麻烦,穿个衣服都那么久,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纠结的”煜燊暗自嘀咕。 “你在说我坏话?”猛然间,门突然打开,络缃正一脸不满地盯着自己。 “没有没有。”煜燊连连摆手,“快走吧,不然宇文可要生气了。” “切,又拿宇文大哥出来当挡箭牌。”络缃撇撇嘴。 两人出了门便径自往宇文府走去。 “二位来了?三少爷正在老爷屋内,你们在他屋里等等吧。” 这些年来,他们天天在宇文家进出,已经混了脸熟。三少爷宇文翀有令:此二人乃在下挚友,务必恭敬对待。是以无论丫鬟小厮都对他们十分友好。 用过早饭,又干完活,他们来到宇文翀住的院落。院子里的落叶铺了一层,无人打扫,枝头的绿色正微微绽放。 “宇文哪里去了?”在屋里转了一圈,不见一个人影,煜燊有点坐不住,“我们去其它地方找他吧。” “你急什么,宇文大哥又不会不见了。”络缃不同意,“再说,这宇文家虽然常来,但我们终归是客,也不好随意走动。” “可是,都快中午了!明明约好早上见面的。”煜燊急性子,“你不去我去。” 说完抬腿便出了院门。络缃不放心,怕出乱子,只好跟了上去。 宇文府几乎不亚于王宫的后花园,错综复杂的小径,四通八达的回廊,差点没将两人转晕过去。幸好他们并非第一次来,勉强还是认得一些路。 “有说话声,是那边吗?”煜燊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应该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他们来到一个从未来过的院落。 “二位,这里是老爷的屋子,不得随意进入。”门口的小厮拦住了他们。 “宇文在里面吗?”煜燊问。 “三少爷刚走,二位请到别处去找他吧。” “哦。”煜燊有些失落,却也只能闷着头离开。转身的时候,有什么声音传入了他的耳畔。 “屋里的声音好像是宇文的大哥?”他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好像在说什么出兵莫非是要出征?不过他是将军,说这些也很正常吧” 煜燊并没有深想,很快便将这些微不足道的想法抛之脑后,与络缃一同离开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听到了一个连宇文翀也不知道的秘密。 屋内说话的正是宇文翊,还有他的父亲宇文昊与二弟宇文翧,三人正在商量一次只有他们和当今国君才知道的行动。 “翊儿,翧儿,再过几日便是时机成熟之时。要知道,每隔三万五千年才会出现一次这种程度的异动,你们万不可错过。”宇文昊叮嘱二人,“此次行动,陛下亦知晓个中缘由,所以无须有后顾之忧。到时候,翊儿便领陛下所赐的一千精兵前往目的地,翧儿负责施法,翊儿务必保证施法不受打扰,待施法成功,你们便进入泉脉,速战速决!” “明白!”宇文翊和宇文翧异口同声。 “进入泉脉之后要怎么做,想必你们都已清楚。我也不再多说。”宇文昊捋了捋胡子,“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父亲,三弟他不知道也没关系吗?”宇文翊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他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些。”宇文昊摇摇头,“况且,他身边还有那两人” “说起来,都这么多年了,三弟为何一直都打探不出钥环的下落?”宇文翧纳闷,“难道钥环不在那个叫煜燊的少年身上吗?” “照此情形来看,他似乎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宇文昊皱了皱眉头,“没关系,只要抓住这次时机,没有钥环也能进入泉脉。翧儿,成败与否,都在你身上了。” “请父亲放心,孩儿定不负所托。”宇文翧斩钉截铁地答应。 这日,刚刚入夜,队伍在荒野上一处毫无异样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照地图上所示,便是此地了。”宇文翊下了马,“二弟,你看” “正巧,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宇文翧满意地颔首,“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宇文翊当即吩咐将士摆阵,将两人围在了中心。 “施法毁去封印,通路便会彻底打开,我们便可通过泉脉前往其余五界。”宇文翧胸有成竹,“神农大神正等着我们去解救他!” “陛下!陛下!”侍从慌忙闯入静心殿,跪倒在地,连气都没喘过来,“世子世子世子他” 龙幽猛地跳起,扔掉手中的奏折便往世子寝宫跑。 此刻,在世子寝宫内外,所有的侍从都乱作一团。 “世子呢?世子怎么了?”龙幽赶到目的地,抓起身边的人便问。 “回回陛下,世子世子好像发疯了一样他说说他控制不了自己”侍从战战兢兢。 “都退下!”龙幽一声喝令,所有人都乖乖地退了出去,“玄泓,跟我进去看看。” 屋内一片狼藉,书卷画纸全被扔到了地上,连窗边的那盆墨兰亦碎了一地。 “唔呃哇” 如同野兽般的少年死命地抓住自己的脑袋,昔日如玉的神态变得有些狰狞,还有痛苦,额上的魔纹闪着若红若紫的光芒,手背上的封印似有异常,而钥环却在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龙洹!” “别别过来”他挣扎着好让自己维持着仅有的意识,“九泉炎波呃炎波” 龙幽先是怔愣片刻,继而很快回过神来。他冲上去对着龙洹的颈项后面就是一掌。龙洹顿时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九泉 炎波要 再度睁眼,自己正躺在床上,而凌乱的房间也已经被收拾好。他猛然坐起身就要下床。然而才刚站起,剧烈的头痛便迫使他不得不整个人跪倒下去。 “龙洹!”听到动静的龙幽立刻冲了进来,扶起他,“你身体很虚弱,不得乱动,快回到床上休息。” “可是二叔,九泉”龙洹死死抓住他的长袍,努力想要站起来,“炎波有异动,我要去看看!” “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去?”龙幽不同意,“先躺下。” “可是二叔,九泉关乎六界安危我一定要去的!”龙洹很固执,“我要去我必须去” “我替你去。”龙幽扶起他,“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病,我等会儿便替你去炎波看看发生了什么。” “可是二叔,你不是守护”龙洹怔住了,“你不能” “你放心,我自有办法。”龙幽安慰他,“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二叔!”龙洹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不安,“不行,二叔你别去!” “就算我不去,也总要有人去的。”龙幽摸了摸侄子的头,“不是你说,九泉关乎六界安危,不可不顾吗?我本为一国之君,难道自己躲在后面看着子民去冒生命危险?连挺身而出的勇气都没有,怎么配当一国之君?” “二叔” “龙洹,好好记住,君既不事民,民何必事君。有朝一日你成为了国君,不要忘记这番话。” 徒留他一人孤零零坐在地上。 君既不事民,民何必事君 君王,君王 眼角有些湿润。 君王 施法需要整整五个时辰。 要知道,泉眼的封印为神农大神所设,要想打开泉脉的入口,只能依靠九泉钥环。而每隔三万五千年,九泉会产生一次最为剧烈的异动,此时亦是封印最为薄弱的时候。传说依靠天时地利稍加施法,便可将封印毁去,亦能使得泉脉入口大开。但传说毕竟是传说,究竟能否实现,谁都不知道。 “二弟,我已经设好阵了,你尽管放心施法。五个时辰之内,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宇文翊保证。 “那就拜托大哥了。”宇文翧拱手。继而便开始施法。 然而三个时辰后,这宁静便被打破了。 “何人大胆,竟敢擅自破坏泉眼封印!” “?!” 宇文翊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身份,便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柄长枪挥洒如虹,凌厉的煞气阵阵扑面。 “十字妖槊?”宇文翊很快认出那件名扬九幽的兵器,“你是幽王陛下?!” “幽王陛下?”他身后的将士一听,顿时噤声了。 “幽王陛下是泉眼守护?”宇文翊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 “不必废话!”龙幽不给他思考的余地,“你们胆敢破坏泉眼封印,便是跟全天下的人作对!本王要你们全部葬身于此!” 宇文翊此刻带着一千精兵,而龙幽身后只有百余战士。从人数上来看简直是鸡蛋碰石头。但幽王陛下骁勇善战之名在九幽大地上人尽皆知,宇文翊不敢大意,亲自披挂上阵。原本寂静的荒野上很快便杀声震天。 宇文翊并无多少战意。他只需要守住宇文翧,将时间拖到施法完成便可,因此只守不攻。而龙幽的实力虽然在宇文翊之上,却也不敢大意,毕竟对方的将军之名也不是吃素的。因此战了近两个时辰,双方竟不分胜负。 “将军,施法即将完成!”这时,忽然有一名将士来报。 “糟糕”龙幽心中一惊,“万一封印真的不行!” 宇文翊心中欣喜,却不料就是这几乎不到一刹那的分神,龙幽身影一闪,不再向着他,也不向任何人,竟直接朝着泉眼处的封印而去。 “他怎么”宇文翊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原本毫无生机的荒野上忽然出现了冲天浪潮,汹涌狂哮,席卷了四周,一下子竟吞噬了所有人! “这是!”宇文翧被面前突然出现的巨浪惊得怔住,但没有时间让他思考,意识便被瞬间夺去。 “二弟!”宇文翊惊呼一声,但下一刻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突然到连恐惧都来不及,便再也没有回声。 不知过了多久,浪潮方才重新退去。 再度宁静下来。 荒野依旧,却多了一柄鲜红的长枪。 寝宫太安静,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 缩在角落里,不敢看。 月色很白,透过窗子洒在地上,冰凉。 内心有不知名的恐惧,紧紧攥住心房。 “殿下,门外有将士求见。” “什么将士?”龙洹的声音有些颤抖,“怎么在这个时候来见我” “属下不知,只是那位将士说一定要见到殿下。” 披上厚实的外套,走出门。 台阶下,浑身是伤的士兵跪在地上不敢抬首,只是战栗着。 “这么晚了何事求见?”龙洹用很轻的声音询问。 “殿下,陛下他他” 不好的预感顿时升起。“二叔他怎么了?” “他” 颤抖着,将手中的十字妖槊拿起,放在龙洹面前。 !!! 眼睛忽然漆黑一片,腿失去知觉。 “殿下?殿下!” 一众侍从连忙冲上前扶住他。 “快去叫御医!” 再度恢复意识,睁开眼,已经不是赤色的天空。 阴霾漫天,遍地毒物,还有浓重的毒烟,若非魔族天生抵御力强,即便现在不死,也要慢慢被磨死。 “我没死?” 宇文翊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在梦中之后,方才宣泄了心中的欣喜:“成功了!我们没死,我们进入泉脉了!” 尽管与幽王的战斗折损了近一半人马,但也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二弟!你的施法成功了!”宇文翊连忙扶起身旁的宇文翧。 宇文翧坐起身,定了定神,调息片刻,才缓过劲,只是眉头却没有丝毫舒展。 “不我失败了”宇文翧摇摇头,“幽王打断了功亏一篑,封印并没有被彻底毁去。”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来到泉脉了。”宇文翊不解。 “或许是阴差阳错,我也不太清楚。”宇文翧无法回答,“不过我能肯定,因为施法差最后一步没有完成,炎波泉眼的封印没有彻底消失,仅仅是被削弱了。能否回去” 一时间,大家都静了下来。 “这么说,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宇文翊深吸了一口气,“还剩多少时间?” “不到六个时辰。”宇文翧回答。 “施法需要五个时辰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选择一个泉眼再度施法,炎波,或者此地尽头的泉眼——毒瘴。” “暂时还不清楚毒瘴通往何处”宇文翧轻叹一声,“稳妥起见的话,炎波是最好的选择。” 沉默,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将军下达最后的命令。 “这么多年,终于能有机会” 再度睁眼,目光更加坚定。 “若是就此放弃,我宇文翊又怎么对得起我们宇文家这么多先祖的牺牲!” “嗯?” 手上的钥环散发出异样的光芒。 “这光”心中忽然大惊失色。 “长老?” “集合所有人,马上!” 咒语被打断,手上的光芒也消失了。“这” “何方宵小,竟敢对泉眼封印图谋不轨!” 在泉眼那头忽然涌出很多人,大部分是青壮年男子,带头的则是一名看似三十岁左右的伟岸男子,眉宇间气势逼人,手上的钥环正隐隐散发着微光。 “泉眼守护者”宇文翊很快便看出来人的身份,“哼,不过区区仙兽” “诸位,不可让他们得逞!” 原本阴森恐怖的气氛被打破,换来的是漫天的血腥。尽管力量悬殊,他们却在拼死相搏,不让宇文翊这边的人靠近泉眼一步。 因为施法突然被打断,力量顿时反噬宇文翧自己。紊乱的气息在体内乱窜,整个人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他拼命地抓自己,一脸痛苦不堪。 “二弟!”宇文翊心中一紧。这分神的片刻却遭到了对手用尽全力的一击,没忍住一口鲜血翻上来。 不行再这样拖延时间,怕是要错过时机 宇文翊知道自己万不可再恋战,他使出全力一击,将对方的头领狠狠打倒在地。 “长老!” 趁着对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名被称作“长老”的男子身上时,宇文翊立即下令撤退,剩下不足三百人的残兵队伍刹那间便消失在浓重的毒雾中。 “二弟!二弟你怎么样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片遍地芳草的地方。眼看没有追兵,宇文翊这才松了口气,转而关心宇文翧的情况。 “呃我不碍” “你先别说话,我替你调理气息!”宇文翊二话不说便在他身后坐下施法。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宇文翧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二弟,你现在感觉如何?”宇文翊停止施法。 “已经没有大碍了,大哥不必替我担心,正事要紧。”宇文翧站起身,“不过,这又是哪里?” “应该是另一条泉脉。”宇文翊环顾了一周,“无妨,只要找到泉眼,同样能前往人界。我们必须尽快,异动似乎越来越弱了。” 在这片有如世外桃源的仙境中寻找了片刻,他们很快便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似乎在这条泉脉的正中央,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平静无痕,有如明镜。 “这应该就是泉眼了。”宇文翊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二弟,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能施法?” “大哥放心,不碍事。”宇文翧摇摇头,继而走上前,正打算施法,抬起手后却又放下了。 “不行。”他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异动的时限快要过了,我的法术不起作用了。要是刚刚没有受伤” “这不是你的错!”宇文翊打断他,“异动本来就只能持续有限的时间。” 话虽如此,当下面对着无法打开的泉眼出口,众人顿时陷入困境。 要回去?然而九泉异动一旦结束,九泉泉脉恢复平静,能否再度打开泉眼入口,也是未知数。而且,此行毫无收获,若是就此退兵 “二弟。”想到这里,宇文翊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来助你施法,或许能缩短施法所需时间,威力也更大。不妨试试!” “大哥?”宇文翧心中一惊,“这你的身体” 宇文翊虽然自幼习武,对于此等奇门异术却甚少涉足,皆因自己并无多少天赋。事先没有任何基础,随意施用这些异术,极易走火入魔。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宇文翊咬牙,“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也只能被困在这里。虽说炎波的封印已经被你削弱,只是这一切都还不好说,能否只靠你打开,都还不清楚。” “我明白了。” 来到那一汪清泉的边上,紧了紧拳头,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兄弟二人面对着彼此,默念着不知名的咒语。 原本平静无痕的泉水渐渐起了变化。先是泛起涟漪,再然后便起了浪花,继而如沸水般翻腾开来,愈发剧烈。 神农之力,依吾意志 “破!” 滔天巨浪翻起,汹涌的潮水咆哮,手上的力量却忽然被什么打断了! 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阵阵寒气。宇文翊下意识地一闪,这才躲开了一次致命的攻击。 “肆意破坏泉眼封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狂风,带着杀意,将宇文翊等人逼退到十几尺开外。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定眼细看时,却是一名黑发男子,头上竟还有一双黑色的耳朵。 “是猫妖?”宇文翊有片刻怔愣,“又是泉眼守护者” “师父!他们是什么人?”黑发男子的身后忽然又多了一名少年模样的人。 “不管是谁,敢破坏泉眼,我绝不原谅!”黑发男子将手中的怒龙斩横于胸前,“今天就要让你葬身于此!” 说话间,他身后又出现了数十名下属。“思堂大人,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没有多余的废话,厮杀迅速展开。被称作思堂的猫妖虽然不及魔的修为,但下手之凶狠却连宇文翊也不敢大意。一招新月斩又快又猛,令他总是躲避不及,唯有硬生生地承受下来。 明明只是妖,却有这么高的修为 经历过两场恶战,又替宇文翧疗伤,加上法术被突然打断后的部分力量反噬,宇文翊整个人其实已经非常疲惫,明显是在吃力应战了。而思堂却没有这等后顾之忧,全力以赴的他就相当于一个低等的魔族,越战越勇。 另一边,宇文翧也陷入了苦战。他正与思堂的弟子对峙着。那名弟子只是凡人,却聪明非常,总是能巧妙地利用身边的一切,不仅化解宇文翧的攻击,还占了上风。 就这样,又是一场苦战。随着时间的推移,疲惫感俱增,宇文翊不想跟思堂耗下去,但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 务必要下狠手,可我现在的情况根本无法使用消耗如此巨大的法术 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走到这一步,真是不甘心 不愿就此 拳头紧握,却有片刻犹豫了。 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完成使命!这是我们宇文氏的 使出全力挥拳,往思堂脸上甩去。而因为疲惫缠身而躲避不及的思堂就这么硬生生挨了打。他退了几步,稳住脚。而就是这一刹那的走神,宇文翊立刻甩开了他,直奔泉眼而去! “糟!”思堂很快回过神,却晚了一步。 泉眼忽然卷起滔天巨浪,伴随着脚下剧烈的震动,地面裂成了碎片。思堂奋不顾身地跃起,朝泉眼正中央的漩涡冲了进去! 突然出现的万丈光芒,掩盖了视线,掩盖了所有人。 二弟 ?? 快走 ?! 快离开这里快啊 快离开 快 “咳咳咳咳师父” “师父咳咳师父” “咳师父你在” “在哪里” 周围似乎安静了,只剩稀疏几人。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有些不安,拼命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清晰了。 泉脉的正中央只余倒在地上的一人。 “师父?师父!” 他冲了过去,却卡住了喉咙。 “忘尘”地上的人咬紧牙关,挤出一丝柔弱的气息,“那家伙” “他不在这里。”被称作忘尘的少年使劲揉了揉眼睛,“可能逃跑了” “泉眼钥环你拿”思堂用尽力气将手勉强抬起,把手中的钥环传到少年的手上,“春滋需要你” “师父,我” “封印要你谨记”思堂努力想要将心中的话说完整。 “师父?你要说什么?”少年有些害怕,“我听着呢” “要修复” “我” “” “” 就那么静默了很久,再也没有回声。 跪在地上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明白,自己的师父再也不会睁开眼,再也不会对自己谆谆教导。 好像一下子心里空了许多。 他父母早亡,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体会过他人关心的温暖。 在山林中被猛兽逼入死角,本以为自己活不到明天。 罡风一闪,周围再没有了威胁。 “还活着吗?” “啊?嗯” “那就站起来,别缩着窝囊。” “呃,是。多谢大侠” “谢我就不必了。我不过是看不惯此等欺凌罢了。” 他鼓起勇气抬头,却瞥见一副从未见过的模样。 “您阁下是猫?” “你害怕?” “不是我只是,有些好奇” “没见过妖?” “没有” “不怕我吃了你?” “妖吃人吗?” “” “” “愿意做我弟子吗?” “真的?阁下愿意收我为徒?” “柳少侠,你要去哪里?”身后传来呼唤声。 “我要完成师父的遗愿。” 他紧了紧拳头,似有不甘。 “要让春滋恢复原来的样子。” 昔日光彩的王宫,如今挂满缟素。 披着白素的少年席地而坐,身旁的酒坛早就空了,衣衫沾上的泪痕也已经风干。 埋首,看不见悲喜,也不知道哀乐。 凉风透过窗隙涌入,轻轻拂动衣角。 单薄的素衣无法抵挡冰寒,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连长袍也白得惨淡,令人心生冷意。 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 王宫本就偌大,如今更显空荡了。 冷 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二叔,我冷 等着,我再去叫人拿多一层被子给你 二叔,天好黑,我怕 不怕,二叔今晚在这里陪着你 二叔,我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 “殿下,玄泓求见。” 门外的声音很轻,但还是扰乱了他的思绪。 “殿下?” “让他进来。” 玄泓一如既往地不露悲喜,只是脚步却明显轻缓了许多。 “何事求见?”龙洹也不动,就这么缩在角落里问他。 “殿下,先王生前曾交与属下一份亲笔谕旨,并嘱咐属下,自己一旦身陨,便将此谕旨交与殿下。”玄泓单膝跪地,将谕旨呈上。 “二叔的遗诏?”龙洹有些吃惊,“他什么时候写的?” “就在前往泉眼之前。”玄泓恭敬地回答。 “他”龙洹猛地站起来,“他早就早就” 他慌慌张张地打开谕旨,紧紧地盯着上面的一字一句。 “” 抑制不住拳头紧握。 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必死的决心 手一松,谕旨掉落一地,整个人无力地坐下。 谕旨 谕旨要 要我 满街的纸钱,还有高举的白幡,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宇文氏一族的出殡队伍。 虽然魔族并没有人类讲究那么繁琐的礼节,但基本的仪式还是会有。除了这隆重的送葬,罗刹国君还特意下令一个月内全国停止操办任何喜事,以此哀悼英年早逝为国捐躯的宇文少将军。 “煜燊,我们去看看宇文大哥吧。他大哥去世了,他一定很难受。” 这几日,因为宇文家有白事,煜燊和络缃也不好再每日上门。两人去吊唁了一回,便没有再打搅。 “应该的。我们也好多天没见他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煜燊颔首同意。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宇文府。像往常一样,守门的侍从照例放了他们进去。穿过熟悉的回廊,两人来到了宇文翀住的院落。而很不巧的是,宇文翀偏又没在这里。 “他会不会是跟他爹在一起?”煜燊推测,“毕竟,受了那么大的打击”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传来发狂的尖叫,生生将两人吓到了。 “怎么”连一向宠辱不惊的煜燊也变了脸色,“好可怕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是宇文大哥的声音?我们快去看看吧!”络缃急忙跑出院落。煜燊也没有犹豫,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循着时隐时现的叫声,两人走到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里没来过啊”煜燊不停地张望着。不比宇文翀那院落里的优雅别致,此地更多的是迷乱无章,虽然眼前的都只是花草树木,但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便一阵迷茫。 “有人来了!”络缃拉了煜燊一把,“我们先躲起来。” 两人藏到假山后,透过石头间的缝隙向外张望着。屋子的门被拉开,先是走出来一名大夫模样的男子,紧接着出来的便是宇文翀。 “是宇文!”煜燊有些兴奋,正想冲上去,却被身旁的络缃死死拉住了。“气氛不对,你先看清楚!” “大夫,二哥的情况如何?” “三少爷,二少爷这情况,是因心绪不稳导致的狂性大发。二少爷自幼修习奇门异术,其修习之法多为非常之道,本就比平常的习武之人更容易受到威胁。如今又心绪难平,加上气急攻心,老夫已尽力为他平息静气,但还是” “是吗”宇文翀很是失落,“没有办法了?” “世间之大,或许并未到山穷水尽之处,但以老夫之能,怕是无能为力了。” “这样”宇文翀长叹了一声,“辛苦你了,大夫。” 他又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塞到大夫手中。“二哥之事,请不要对任何人说。” “三少爷放心,老夫定守口如瓶。” “你先下去吧,有人会带你去领赏的。” “多谢三少爷。”大夫拜谢之后便离开了。 煜燊见只剩宇文翀一人,正打算起身出去,又被络缃死死拉住了。“你傻啊,现在出去不是找死?” “可是,总不能躲在这里一辈子啊”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 送走大夫没多久,宇文昊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那可怕的狂叫声已经没有了。宇文翀见到父亲,便将大夫的话复述了一遍。 “翧儿这样子,怕是难再治了,或许是天意吧”宇文昊长叹了一声。 “可是,爹,难道就任着二哥这样痛苦下去吗?”宇文翀很担心,“大哥已经不在了,二哥又这样,那我们宇文家” “如果真能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愿放弃翧儿。”宇文昊摇摇头,“只是,如今这样,又能有什么办法” “爹” “明日我便将翧儿锁入地牢,这院子,也不许再有人来了。”宇文昊一脸痛心疾首,“翧儿一事,不能说出去。” “那,要是有人问起二哥” “就说他身体不好,长年卧病在床,不见客。”宇文昊叮嘱道,“翙儿若是问起你也这么说。” “五弟他”宇文翀有些怔然。 “不过,翧儿能带回来不少消息,也不算白牺牲了。”宇文昊略有欣慰,“明日我便派人去夜叉打听,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 人去院空,天色也暗了,两人这才从假山后逃出来。 “络缃,我们” “既然宇文大哥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能说。”络缃叮嘱他,“绝对不能在宇文大哥面前提起这件事。” 人来人往的街头,公告牌上的告示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世子殿下要挑选八百禁卫军?表现出众者有机会加入祭都守卫队” “还犹豫什么!这可是进入守卫队的好机会!” “可不是,能进入守卫队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自从幽王陛下继位之后,守卫队就再没有招募过人了,我一直盼着进都没机会。” “那我明天就去报名!” “我也去!算我一个!” “别忘了我!我才不会输给你们!” 不同于集市的热闹,王宫里则是格外冷清。 虽然已经撤下了缟素,但那股挥之不去的忧伤仍旧弥漫在心头。 面前铺开的是那份有些泛黄的遗诏。 “若本王不幸身陨,即由世子继位,即刻实行。” 一字一句,历历在目。 虽然自己身为世子,继位是迟早的事情。 但纵观古今,别说夜叉,就是放眼整个九幽大地,也没有哪一位君王能够在尚未成年之时便有足够的威望继位为王。 他没有威望,也没有能力,没有资本。 而这份诏书,却要他即刻继位。 二叔为何 他是知道的。他还是王子的时候,就因为威望不足,而无法在父王驾崩后立刻继位。当时的大长老曾以摄政王的身份代替他执政多年,直到后来将这个江山交到他手上。 那如今究竟有何用意 龙洹 嗯? 你比我更像君王 为什么 我不适合为王 二叔,我不懂 你长大之后便会懂了 “殿下。” “嗯?” “这是本次筛选八百禁卫军的最终人选名单。” 龙洹接过奏折,打开随意扫了一眼,便又放在一旁。 “三日后,让这八百人整装待发,在比武台等我。” 帝乾宫中的烛火孤冷凄清,摇摇曳曳。 站在画像前,他有些不知所措。孩气未散的双眸中隐隐泛着不安,还有些迷茫。 “父王,二叔。我明日便要上比武台了。” 他虽然束着玄玉冠,穿着十分整齐的紫色常服,却难掩那年少的天真。 “我” 十字妖槊就在面前,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握上。触碰的一刹那,无数煞气汹涌而出,直面扑来,他猛然松开,整个人跳了起来,跌坐在地上。 “唔”这股煞气于他有害,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努力调顺气息,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无意中碰到了这把枪,而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还差点夭折。 后来二叔便下令,禁止世子再触碰十字妖槊。尽管枪法是龙氏绝学之一,但龙洹一直没学过。 他不能用那把枪。 二叔无可奈何,只好另请高人,教他使用八卦。 抬手,将褐色的皮手套套在右手上。 夜叉 这一日,比武台下万人聚首,比武台上万众瞩目。台上台下,欢呼声不绝于耳。 能够加入禁卫军,那可是比守卫队更加光荣的事。无论是那脱颖而出的八百人,还是为之骄傲的家人,又或者只是来凑个热闹,如此盛况谁不为之热血澎湃? 大清早,比武台周围就聚满了人,均是来自四面八方观看这受封仪式的人。大部分都想一窥这八百禁卫军的真容,看看究竟是何方高手。 巳时一到,龙洹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原以为这是禁卫军的受封仪式,然而龙洹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今日,我世子龙洹站在这里,谁要是能战胜我,就能成为禁卫军的一员!要是不能,就给我统统回去练多几百年再说!” “什什么?!挑战世子?不会吧这怎么下得了手万一伤着殿下怎么办那可是要判罪的”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嘈杂,议论纷纷。众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惊异。 “本次比武,务必全力以赴,无须手下留情!能伤到我的,重重有赏!”龙洹一人的声音一口气盖过了全部人,“你们八百人,全部一起上!” “一起?!”一言炸开了锅,“世子殿下打算单挑八百勇士天啊殿下会受伤的吧这太危险了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必废话!”龙洹握紧了手中的八卦,“谁要是当缩头乌龟,立刻处死!” “处死?!” 此言一出,便逼得八百勇士不得不拿起武器应战。见世子殿下如此放话,他们也就不再忌讳。何况如今离禁卫军只一步之遥,说什么也不值得就此放弃。 于是,在万众瞩目之下,世子龙洹以一己之力,对抗夜叉八百精英战士。 很多年之后,当历史被尘封,这一日的比武对决却一直流传于九幽大地之上,俨然已成传说,无论男女老幼,妇孺皆知。 那一日,他将八百勇士全部打倒。 那一日,他毫发无损,战尽群雄。 那一日,他威望大增,名扬天下。 那一日,他用胜利迫使整个夜叉承认了他。 那一日,成为史书上永远无法被略过的一笔。 三日后,登基大典如期举行。 紫色的王袍加身,将往日的稚气全部收起,略显黛紫的长发被王冠束起,泻于脑后。抬步,沿着红色的地毯,走上台阶,走入大殿,走上王座。 单薄而又纤小的身躯,在王椅上缓缓坐下。抬目,扫一眼群臣,接受他们的朝拜。 从这一刻起,他便是夜叉国第五十五位国君。 也是冠古绝今第一位没有成年便继位的君王。 循着异动的根源,来到了这片依旧泛着点点生气的石青林。 尽管目不能视,她那能与妖媲美的感知能力还是将她带到了这里。 “灵力似乎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嗯?” 微微转过身,不远处的黄土上,正躺着一名紫发男子。一袭紫衣分外华贵,却沾满了土灰。 他手上紧握的是一块没有瑕疵的紫玉。 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番外三(上) 番外三天涯海角,唯伴君侧永相守 天有些昏沉,看样子应该会有一场大风雪即将到来。路上的行人都匆忙着脚步,纷纷赶回自家避寒。 虽然正月已过大半,春天的气息似乎还是有些远。站在屋外能嗅到几分寒意,枝头的积雪还未完全化去,又要迎接下一场洗礼。 院子里,高大的男子蹲着身,将面前的栅栏一根一根全部捆好,牢牢固定住。 他看上去还算年轻,似乎二十多岁,一身布衣,丝毫没有特别之处,整个人貌似还有些文弱的气息,跟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一样。看来,他应该是这户人家的男主人。为了抵御即将到来的暴风雪,他很认真地将屋子与地面衔接的部分全部固定好,又把散落在院里的柴草全部搬回柴房。 “呼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好不容易干完手中的工作,他直起身松了松筋骨,长舒了一口气,“我想想之前准备的存粮应该够好几天了,看来这段时间不出门也可以应付” 虽然是在自顾自地思索,但还是被某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臭龙幽,你怎么还没弄好,我都快饿死了。” 从屋里走出来一名披散着红色长发的年轻女子,看起来要比男子略年幼几岁。打扮略显光鲜,却不华贵,只头上戴着的银饰有些耀眼。她怀中还抱着一个很小的婴儿,似乎才刚满百日。 “知道了,丫头。”刚干完粗活又要去做饭的男子有些无可奈何,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宠溺,“你呀,就知道吃,都吃那么胖了。” “我哪里胖了!”女子顿时乌云满面,“你今晚是想睡地板是不是?” “好好好是我错,夫人别生气了,为夫这便去做饭。”叫龙幽的男子立刻缴械投降,转而摆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这大冬天的睡地板,难道夫人不心疼我?” “那是你活该。”女子一脸不屑,“还装什么可爱,你以为你可以比得上岚儿吗?” “那是自然,岚儿那么可爱,我当然比不上她。”龙幽却不在意,转而将目光落在女子怀中的小婴儿身上,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笑颜逐开,“岚儿像你。” 那小婴儿盯着面前的高大男子看了几眼,忽然间害怕起来,嘴巴一扁就要哭。 “哈哈哈岚儿居然怕你哈哈臭龙幽你果然长得像坏人,连岚儿见了你都要哭。”抱着婴儿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 “我可是她爹。”龙幽一脸郁闷,似有不甘,又捏了捏女儿那粉嘟嘟的小脸蛋,“你呀,连爹都不认。” 被“狠狠”地捏了一把脸,小婴儿似乎更加伤心,终于没忍住哭了出来。作为母亲的女子好不容易忍住笑安慰女儿。“岚儿不哭啦,爹是坏人,我们不理他” “小蛮”这回轮到龙幽要哭了,“我真要被你们母女俩欺负死” “好啦好啦,多大的人了,还跟女儿吃醋。”小蛮伸出手摸摸他的头算是安慰,“还不快去做饭,天都要黑了。” “好”龙幽倒是听话,乖乖走去灶房。小蛮也一边哄着女儿一边走进屋子。“岚儿不哭啦,那可是你爹,他不会吃掉你的,不怕不怕” 怀中的小婴儿止住了哭声,咬着拳头,睁着灵动的小眼睛,却一直盯着自己的娘亲看,似乎舍不得移开。 “岚儿”小蛮在女儿的脸上落下轻柔一吻,“一定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哦。” “哦唔”赖在她怀中的小婴儿软软地叫了一声,似是应承,又像是在撒娇,往娘亲的身上蹭了又蹭。 “来吃饭了。”龙幽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饭桌,又将屋里的火炉烧旺,生怕着凉,“我做了鱼汤,你尝尝。” 小蛮尝了一口。“真香,让岚儿也尝尝吧。” 龙幽于是舀了一小碗汤,端到小龙岚面前,打算亲自喂。然而自己的女儿一见到他过来,似乎又要扁嘴,已经开始眼泪汪汪。 “岚儿,这是你爹,不是坏人哦。”小蛮哄着怀中的小龙岚,“以后见到爹可不能哭了,爹会伤心的。” 小龙岚似乎是听懂了娘亲的话,忍住了没有扁嘴,小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面前这个被称作爹的高大男子,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脑袋缩了又缩。 “来,岚儿,尝尝爹做的汤。”龙幽舀起一小勺,轻轻吹凉后,递到小龙岚的嘴边。小龙岚似乎有些抵制,嘴巴闭得紧紧的,脑袋扭到一边,躲开了。 “岚儿,这不是吃药啦。”小蛮哄着女儿,“一点都不苦,可好喝了。” 然而不管怎么哄,小龙岚就是不领情,死命地躲着。 “唉,岚儿是怕我呢。”龙幽叹了口气,满脸委屈,“我明明是魔界第一帅,怎么反倒被自己的女儿嫌弃” “可能是你陪她的时间太少了。”小蛮摸了摸女儿的头,“她不认得你。” “唉”龙幽又叹了一声,捂脸。 “别难过,来日方长呢。你多逗逗她,肯定认得你了。”小蛮摸摸他的头,“好啦好啦,又不是小孩子,犯得着为这种事哭鼻子嘛。” “要不,你抱着岚儿,我来喂吧。”小蛮将女儿交到他手中。 一看到娘亲要将自己放开,小龙岚即刻挣扎起来,死活不愿意到爹的怀中,又哭又闹。 “爹哪有那么恐怖!”龙幽更委屈了,“看到我就哭,几个意思嘛。” “岚儿,别哭了。”小蛮又摸了摸女儿的头,“娘亲说过,见到爹不能哭的。” 小龙岚当即收了哭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娘亲,似是祈求。 “让爹抱抱你,可不能哭哦。”小蛮将女儿给了龙幽抱着。 小龙岚似乎很不习惯,不停地扭着小脑袋张望,又死命地缩着身体。 “唉这小丫头。”龙幽很是无奈,“别怕别怕”一边哄着,一边又亲吻女儿的小脸蛋。 “唔?”小龙岚咬着拳头,安分了不少,小眼睛一直盯着爹看。 “乖好孩子。”龙幽又亲了女儿几口。小龙岚似乎终于高兴了,不再哭闹。 “来,岚儿喝点汤。”小蛮拿过碗。 “你抱着她吧,我来喂就好。”龙幽又将女儿放到小蛮怀中,拿起碗,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女儿的嘴边。这一回,小龙岚很自觉地张开嘴,含住勺子,用小舌头努力地舔尽汤汁。尝过之后又舔了舔嘴唇,忽然就开心地笑了,边笑还边吐舌头。 “岚儿很喜欢呢。”小蛮用手帕轻轻擦掉小龙岚嘴角的残汁。 窗外风雪漫天,丝丝雪絮透过窗隙涌入。龙幽走过去将窗子关严实,又往火炉中添了不少柴火。 “还冷不?”龙幽说着又拿出一件棉袍,给小蛮披上。自从女儿出生,妻子的身体似乎就变得有些不大好,时常畏寒。 “好多了。”小蛮挤出笑容,“我不过是有些怕冷,还没娇弱到风吹就倒,你不用太担心。” “要不,还是请大夫给你看看吧?”龙幽在她身边坐下,揽她入怀,“给你开一两剂药调理身体也好。” “不用这么夸张啦。”小蛮不同意,“我才没” 话到一半,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怎么了?”龙幽心头一紧,“我给你倒水。” 风雪似乎渐渐小了,火炉依旧旺着。吃过饭,小蛮哄了女儿入睡,恍惚间视线似乎晕了一下,她连忙扶稳了身旁的架子。 “丫头?你怎么了?!”刚将家务活全部干完的龙幽一进门,便发现小蛮样子不对。他立刻冲上前抱住了她。“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小蛮摇摇头,“可能是太累了,有点头晕而已。” “你别逞强了。”龙幽觉得心痛难忍,“脸都白了,还说什么没事。你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小蛮不说话了。其实她自己也有感觉,女儿出生之后,她几乎每天都会觉得累。一开始还以为是要照顾岚儿的缘故,可后来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不仅是怕冷,有时失眠难安,有时又会睡不醒。 “明天我叫大夫来看看。”龙幽扶她到床上坐下,“可不能再逞强了,身体要紧。” 这一次,小蛮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点点头,下意识地将身上的棉袍裹紧。 “很冷吗?我去拿多一床被子。”龙幽连忙从衣柜里翻出棉被,在床上铺好,又将火炉里的火烧旺,“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臭龙幽。”小蛮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别走。” “我不走,我在这儿呢。”龙幽抱紧了她,“我不会离开你的。” “嗯”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是暂时的安宁。夜色微浓,火炉烘得屋子十分暖和,床上的人正在沉睡在梦乡中。 小蛮 ? 对不起啊 龙龙幽? 照顾好自己 臭龙幽你要去哪里 我要走了 不许走给我回来! 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别走!” 从梦魇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冰凉,冷汗不止,心绪不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身边的龙幽立刻便用一双温暖的大手握紧了她那毫无温度的柔荑,不停地安慰她:“没事,我在这里,不怕,只是梦而已” “臭龙幽”她将头埋入他怀中,紧紧抓住他,生怕下一秒对方便会消失不见,“别走,不要离开我” “我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龙幽坚定地承诺,“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嗯”有什么东西,沾湿了衣襟。 “好啦,丫头,都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龙幽抬起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真受不了,岚儿看了都要笑话你了。” “那你还叫我丫头”小蛮撅起嘴,赖在他怀中撒娇。 “不管多大,我呀,永远都比你大几百岁呢,所以,你永远都是小丫头。”龙幽搂住妻子,轻抚那如虹的长发,“你呀,总是长不大。” “谁说的,我都是当娘亲的人了。”小蛮不服,抓住他就打,“你才长不大!” “哎呀,你轻点我认输我认输,夫人别打了,我认错还不行吗”龙幽求饶,“天凉,小心冷着。” 他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抱紧了娇弱的身躯,用自己温热的躯体为她驱寒。 “臭龙幽”小蛮的声音有些迷糊。 “嗯?”龙幽轻抚那张无瑕的容颜。 “谢谢你。” 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对她来说,这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桃花漫天的日子,龙幽忽然出现在身后,浅笑着,朝自己张开怀抱。 那一切,只为她而留。 仿佛昨天才发生,眨眼间已经十年了。 这些年,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从未远离。 我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与你重逢。 再也没有机会,对你说一句心里话了。 现在真好。 你就在我身边。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丫头,你别吓我”龙幽却心中一慌,连忙定眼看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干嘛?我又没发热”小蛮不解。 “你没被谁附身吧?”龙幽还是半信半疑。 “臭龙幽!人家跟你说心里话,你就这么欺负我!”小蛮不依,翻身起来又要打。龙幽连忙缩到被子里躲藏。“夫人饶命” “我才不放过你!”小蛮直接将他的被子掀起,龙幽整个人都没有了藏身之地。小蛮瞧准了他的胳肢窝就要挠,却被龙幽轻轻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入他怀中。 “可抓住你了!”龙幽将她抱紧,反过来挠她的痒处,“看你得意。” “哈哈痒别”小蛮怎么也挣脱不了他那温暖又结实的怀抱,“饶了我哈哈我认输了哈哈别挠了哈哈哈我知错了” 见她百般求饶,龙幽才终于止住,紧抱她的手却不愿松开,眼里只余那双无瑕的眸子,依旧如初见般清澈动人。 凑上前,轻柔地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很晚了,睡吧。”耳畔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嗯。”她听话地闭上眼,安心地睡在他怀中。 “公子,夫人这病症,说严重倒不是,但也不能小觑,还是需要多多注意。” “所以,请问大夫,这究竟是什么情况?”面对着废话连篇但始终不着重点的大夫,龙幽几乎快要失去耐心了。 “夫人的身体比常人要虚弱得多,气息亦十分微薄。只是尊夫人的症状又不似寻常的虚寒,老夫也只能开几张补气的药方让夫人好生调养,至于其他的,便无能为力了。”大夫有些叹气。 “不似寻常虚寒”龙幽陷入了沉思,“丫头的身体一向很好的,怎么突然间就虚寒了?而且还不寻常” “敢问公子,夫人这症状有多久了?”大夫忽然又问。 “也不很久几个月吧。”龙幽回忆着,“孩子出生之后便这样了。” “许是坐月子的时候没有调养得当,染了风寒。若真是这样,可就是个麻烦的病根了。”大夫提醒他。 “没这回事。”龙幽否认,“我一直都很小心地照顾她,不可能染什么风寒。” “要是这样的话,这病症似乎无从说起。”大夫十分不解,“尊夫人不会无缘无故染上虚寒的,公子可有什么头绪?” 龙幽仔细地回忆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最后实在是没什么想的了。“罢了,你开药方吧,我想到什么再问你。” 拿了药方,冒着暴风雪去抓了药,回到家中将药煎下,龙幽却丝毫轻松不起来。看样子,小蛮的病症比想象中的要复杂,也许不是寻常人的病症。 “以前在王宫的书房和师父的藏经阁里看的医书也没见过这样的记载,到底怎么回事?算了,还是先让她服几次药,看看会不会有所好转吧。” 吃完饭,龙幽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丫头,该喝药了。” “天啊,这什么药呀?闻着味道就好苦。”小蛮一脸的不情愿。 “良药苦口嘛。来,丫头,把药喝了就会好起来了。”龙幽将碗端到她面前。小蛮只浅浅地呷了一口,五官立刻便扭在一起。“唔!好苦” “都多大的人了,还怕吃药?”龙幽邪魅一笑,“岚儿可要笑话你了。” “这么苦,谁喝得下嘛!”小蛮闹别扭,“我不喝” “丫头,这药是为你好。”龙幽不得不变着戏法哄她,“我准备了蜜饯,你喝完了吃几片缓缓?” “不要。那么大一碗药,给我吃一斤的蜜饯也没用。”小蛮还是不肯。 “那我明天给你做几个爱吃的菜吧,算是补偿。” “这算什么补偿嘛,你本来就答应过只做我爱吃的菜。” “那你想要什么?”龙幽没辙了。 “我要不喝药。” “唉”龙幽长叹一声,只好将药碗放下。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最终只无奈地摇摇头,神情略有苦涩。 那一刻,有什么刺痛了心里的某个地方。 “你别难过,我喝就是了。”小蛮忽然自觉地端起药碗,皱着眉头,一口气将药喝尽。 “唔”整个人都打起寒颤,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将药吐出来。 “傻丫头,慢点喝嘛。”龙幽连忙拍了拍她的背,为她擦去嘴边的残汁,又往她嘴里塞上蜜饯,“嚼多几口,好点没?” “嗯”小蛮有些无力地颔首。 “等你病好了,冬天也过去了,我们带上岚儿,去我们重逢的地方,看看那里的风景,好不好?”龙幽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好。” 窗外狂风不止,大雪纷飞。一连几日,未曾停息。屋内,龙幽关紧门窗,将火炉烧旺。另一边,小蛮坐在床上,正逗着女儿玩耍。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龙幽走到她身边坐下,“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你不用担心。”小蛮靠在他怀里,“不过这几天明明都快到春天了,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雪?” “冷吗?要不要再多添一床被子?”龙幽抱紧她,“别逞强。” “我真的没事,岚儿都不怕呢,我怕什么。”小蛮摇摇头,“汤药还是有用的。” “唔哦”她怀中的小龙岚挥舞着小手,努力地伸长,扯住了爹的袖子。 “怎么啦,岚儿。”龙幽将手放下,轻抚女儿的小脸。 “哦喔”小龙岚牢牢地抓住爹的手,开心地把玩着。 “岚儿的眼睛,跟你一模一样。”龙幽笑了,“以后长大了,肯定也会像你一样漂亮。” “那当然。”小蛮吻上女儿脸蛋,“我生的女儿,当然像我。” “啊哦”似乎是玩累了,小龙岚张大小嘴打了个哈欠,又揉着眼睛。赖在娘亲怀里,舒舒服服地睡觉去了。 “真是小懒猪。”龙幽有些无奈,“就知道吃饭睡觉。” “她才多大,你还指望她能干什么嘛。”小蛮不服气。 “好啦,你也早点睡吧,丫头。”龙幽揉揉她的头,顺手熄灭了蜡烛。 春天终于来了。 万物复苏的季节,尽管春雨延绵,并不是什么好天气,但还是无法阻挡舒畅的心情。 小孩子总是长得飞快,就好比春天一般。每一天醒过来,小蛮都会觉得女儿又长大了不少,有些衣服已经不合身了。 “岚儿呀,你长得真快呢,娘亲给你做的衣服都不合身了。”小蛮有点费力地将女儿抱起,“重了好多呀,臭龙幽肯定又给你喂不少好吃的东西吧?” 自从女儿不再害怕自己,龙幽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喂她一次,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米汤和蛋奶糊,简直把女儿当猪来喂。 “臭龙幽,你也不怕吃坏她。”小蛮抱着女儿在院子里玩,见他从灶房里出来便忍不住抱怨,“你别随便什么都喂呀。岚儿还小,可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我知道。”龙幽颔首,“食谱我都拿去问过大夫的,况且只吃一小碗,没事。” “岚儿都要被你养成猪了。”小蛮哭笑不得,“衣服都穿不下了。” “这么胖?”龙幽倒是意外,“这小家伙这么能吃?” “明明是你喂的!”小蛮不服,“岚儿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吃多少嘛。” “怪了,不过是一小碗,两三口的分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胖这么多?”龙幽不解。 “是你的两三口还是岚儿的两三口啊?”小蛮不信,“再说,你一天喂那么多次,能不胖吗?” 龙幽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给女儿喂得有点多。估计再这样下去,小龙岚真的要胖成猪了。 “对不起啊岚儿,爹好像给你喂太多了。”龙幽从小蛮手中抱过女儿,“你真的重了好多呢。” “还说呢!都是你害的。”小蛮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我都快抱不动了。” 被爹抱起的小龙岚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转着骨碌碌的小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一阵春风,吹点飞絮,轻轻点落小龙岚的额头。龙幽抬手为女儿拂去花絮。受到爱抚的小龙岚吐了吐小舌头,冲着爹笑了起来。这一笑引得龙幽忍不住亲了一口她那粉嘟嘟的小脸蛋。小龙岚似乎更加开心了,小手挥舞着,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又往爹身上蹭了蹭。 “还不快去做饭呢,你不饿我也饿了。”小蛮推他,“抱着岚儿就舍不得放下了。” “我一天到晚都没多少时间可以抱抱她,岚儿真的要不认我了。”龙幽略有委屈,“将来要是她不会喊爹,我要怎么办?” “不管你。”小蛮无视他的苦瓜脸,“岚儿给我抱着,你去做饭。” 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女儿被“抢走”,龙幽愁得都快哭出来了,但也只能乖乖听话地走去灶房。 做好饭便是吃饭,吃完饭又是收拾桌子,然后是打扫灶房打扫房间打扫院子打扫柴房,还要洗碗洗尿布洗衣服洗地板。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大雨,他还得趁着月明将院子里的栅栏再固定一遍,将院子里堆积的柴草放好,又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才松了一口气。 洗完澡,换上整洁的衣服,房间里的妻儿早已入睡。他放轻了脚步。摇篮里,不谙世事的小龙岚睡得格外香甜,小脚丫有些不安分地蹬着被子,大概是热得难受。龙幽轻轻为女儿重新盖好被子,又将窗子掩上,方才来到床边。小蛮早已进入了梦乡,只是身上被子却有些乱。 母女俩还真是一模一样啊。龙幽无奈地摇头,为床上的人儿盖好被子。 都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他忍不住笑了。 还说自己当娘亲了,其实还只是个孩子 伸出手,轻抚她无瑕的脸。 真是长不大。 床上熟睡的人似乎微微笑了,大概在做着好梦。 傻丫头 俯身,轻吻。 “唔干嘛”被弄醒的小蛮很不情愿地翻了个身,“讨厌还不睡” 龙幽灭了蜡烛,在她身边躺下。“我想看着你。” “有什么好看嘛”小蛮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天天看也不厌” “怎么会呢。”龙幽将她揽入怀中,“夫人这么好看,我就是再看上一万年,也不会厌啊。” “贫嘴”嘴上嫌弃,却还是不自觉地莞尔,“快点睡啦都什么时辰了” “嗯。”龙幽不再多言,只是抱着妻子的手臂又紧了几分。 丫头,你知道吗,在夜叉的那么多个日夜,我每天都想起你。 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想抱紧你,摸你的头,陪你玩。 想保护你,逗你笑,替你擦干眼角的余光。 然后对你说,非卿不娶。 似乎是因为前一晚太累了,龙幽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 “丫头?”龙幽下意识地猛然跳起,心绪慌乱,“小蛮?小蛮!” “干嘛?大懒虫终于醒了?” 门被推开,小蛮将一脸盆清水端了进来。“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就你还睡。” “我怎么睡了那么久?”龙幽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有些难以置信,“平时都能听到鸡鸣的。” “你太累了。”小蛮拿起毛巾替他擦脸,“以后多睡会吧。” “那你不就没有早饭吃了?”龙幽一说完就醒悟过来,“哎?!我还没做早饭!” “我已经做好了。”小蛮又将毛巾扔到他脸上,“乖乖洗漱,我去将早饭端进来。” 龙幽听话地洗好脸,换了衣服,跑到摇篮边上逗着女儿玩。不多久,小蛮便端着早饭进来了,是粥和包子。 “啊?”龙幽一看包子,登时脸色一变,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觉得整个人都难过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嘛!”小蛮见他一副苦瓜脸,感到很不爽,“我做的早饭有那么不堪入目吗?” “不不,当然不是。”龙幽连连摆手,“夫人做的早餐,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欲。只是” “只是什么?”小蛮凑到他面前,盯着他。 “只是”龙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有些阴影” “阴影?”小蛮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那你别吃了,我拿去喂耗子。”说完端起早饭就走。 “哎哎?我也没说不吃呀!”龙幽连忙拉住她,“你要饿死为夫呀?” “你不是怕死才不吃的嘛!”小蛮来脾气了,“我这里面可放了很多祛邪的药材,肯定能毒死你。” “能死在夫人的手上,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龙幽一把抱住她不准她走,顺手拿过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就吃,“夫人的手艺,为夫甚是想念。” “就知道贫嘴。”小蛮转怒为喜,“好吃不?” “当然好吃。”龙幽又拿过一个,却塞到她嘴里,“骗你是小狗。” “还闹,粥都要凉了。”小蛮又将早饭重新放回到桌上,“趁热吃吧。” 龙幽很快将早饭一扫而光,又自觉地将碗筷收拾了。天气正好,他们抱着女儿走出家门,来到后山上。 虽然梅花谢去,但春芳正好,百花争相绽放,微风熏人,确实是春眠不觉晓。 “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在什么地方重逢的?” 靠着苍劲的树干坐下,小蛮抱着女儿,靠在龙幽怀里,神色略有倦意。 “我当然记得。”小蛮笑了,“在桃树下,就像今天这样。” 漫天芳华,残红三千,却只有初开的一刹那永存心间。 “龙幽。”小蛮罕见地认真喊他的名字。 “嗯。”龙幽一边应着,一边为她梳理着如火的长发。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快乐,和你一起度过。然后,我们一起看着岚儿长大,陪她度过每一个生辰,好不好?” “好。”龙幽答应她。 “哦唔”怀中的小龙岚似乎有些困,努力地伸了个懒腰,赖在娘亲怀中睡觉去了。 “岚儿真的好像你。”龙幽轻抚女儿的小脸蛋,浅笑,“小懒猪。” “谁是懒猪啊?”小蛮撅起嘴,“某人今天睡到日上三竿了。” “嗯,是啊。”龙幽也不反驳,只抬手拂过她的刘海,“困就睡会儿吧,今天辛苦你了。” “不会啦。”小蛮懒懒地躺在他怀中,半闭着眼,“我不辛苦。” 飞絮随风,轻轻点落红发女子的眉间,藏于发梢。她双眸轻合,渐渐沉入梦乡,嘴角处似乎带着一丝微笑,是满足,还有幸福。 龙幽将身上的披风盖于她身上抱紧,又为她拂去鬓角的花絮。 丫头,其实,我很害怕。 我害怕失去你,害怕这十年的朝朝暮暮只是一场梦。 小龙岚被小蛮抱着,又盖了厚厚的披风,似乎是热得难受,不停地蹬着小腿,努力想摆脱这一层不舒服。龙幽为女儿轻轻掀开一角,好让她透透气。小龙岚应该是感受到了阵阵凉意,不安分的小腿终于安静下来。 唉,母女两个都是懒猪啊。 虽然是无奈的感慨,心里却很满足,毕竟,这也算是美满的家庭了。 岚儿长得像这丫头呢,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也像她一样呢 俯身,在她唇边印下温柔一吻。 风飞扬,绚烂桃花,似永驻长空,从未远离。 “岚儿乖,先自己坐着,娘亲去给你拿布老虎哦。”小蛮将女儿抱到床上,让她坐着。勉强能直起腰的小龙岚还不能自己坐稳,小蛮又拿了几个枕头作为支撑,让她不至于倒下去。小龙岚似乎有点依依不舍,挥舞的小手紧紧抓住娘亲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没事的,岚儿,娘亲马上就回来了,不怕不怕。”小蛮亲了亲女儿的脸蛋,松开她的小手。 转身,正要往房间的另一头走去,一阵强烈的晕眩就这么毫无预警地袭击了她。连意识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两眼便全黑了,身体也随之失去支撑,整个人轰然倒地。 “哦唔?”坐在床上的小龙岚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动小脑袋四处张望,也没有等来娘亲的身影,最后终于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哭声惊动了在灶房准备晚饭的龙幽。“丫头,岚儿怎么哭这么凶?”他抽不开身,只能提高嗓门询问,却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岚儿很少哭成这样的”只要有娘亲在身边,女儿几乎不哭闹,就算有也会很快被哄过去。今天这样实在反常。他越想越纳闷,索性扔下锅铲,跑回去房间看个究竟。 “丫头?!丫头!小蛮!” 眼前的一切令他震惊。 小龙岚赖在床上翻来覆去哭个不停,而小蛮则倒在一旁的地上不省人事。龙幽冲上去抱起她,不停地呼唤,掐她人中,却没有半点反应,身体反而愈发冰凉。 “怎么会?!丫头?小蛮!小蛮你醒醒!别吓我!小蛮?小蛮!!” 一时间,一向冷静的他也没了主意,只能先将昏迷不醒的妻子抱到床上,又哄了女儿止住哭泣,二话不说便往大夫家赶。 请来大夫,替小蛮把过脉后,却是一脸遗憾地摇头,让龙幽准备后事。 “你说什么?!”龙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活着,你让我准备后事?” “公子请冷静听老夫道来。夫人这病症,怕是无治了,所以”大夫有点战栗,“公子,请节哀顺变” “” 送走大夫,龙幽无力地坐在床沿上,手不停地抖。 不会的不可能连病因都找不出来,就说什么无治对,骗人的,一定不是真的,那个庸医! 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她的手,努力平息慌乱的心绪。冰凉的柔荑,依旧无瑕,却带不回流逝的时光。 “丫头” 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小时候,老哥要出征,自己都会害怕,害怕会是永别。 可是,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平安归来。 即使,到最后,还是没能再见上一面 有不甘,有伤痛,却没有畏惧。 大概,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吧。 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她就那么闭着眼,仿佛只是浅眠。 不不要再睡了 求你醒过来好吗 有什么刺痛双眼,视野渐渐不清楚了。 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起身,走到摇篮边上,为熟睡中的女儿盖好被子,然后缓缓抬手,悄无声息地施法。一层几乎透明的紫雾轻轻笼罩在摇篮周围,如同屏障,保护着摇篮中的婴儿。 他没有注意到,小龙岚头上那本是墨色的小短毛,如今正渐渐泛红。 月色朦胧,夜风飒飒。 他灭了蜡烛,抱起沉睡的女子,走出房间。 繁星点点。 无云的晴夜,带着安宁的气息,宫中的灯火一闪一烁,略有阴霾。 起身,往灯上添了些灯油,火光又重新亮了不少。 几案上摆着不少医书,每一本都泛着岁月的痕迹。她又重新在几案旁坐下,继续翻阅。 翻着翻着就忘记时间了,以至于到了子时都没有发现。 “草谷师伯。”门外忽然进来一名守夜的弟子,欲言又止,神色还有些异样。 “嗯?”她这才回过神来,抬首间方知时间的流逝。 “有人求医。”弟子有些紧张,“他说,一定要马上见到师伯您” “求医?”草谷站起身,神情也是一片讶异,“这么晚了” “弟子这就去请他回去,明日再来。” “不必。”草谷拦住他,“这么晚来求医,想必十分要紧。你去请他进来吧。” “是。”弟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草谷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桌上的医书全部收好,又准备了一下所需的用品。再回首,面前的人却令她怔住了。 “龙幽师侄?你怎么”又看到他怀中抱着的人,“这孩子你们” “师伯。”龙幽拼命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还请师伯救救她。” 风从窗隙中涌入,轻拂刘海。 他席地而坐,双手紧紧握着面前的一杯热茶,神情有些呆滞。 对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草谷终于从内间走出来。 “草谷师伯。”龙幽连忙起身行礼,勉强维持镇定,“小蛮她怎么样了?” 草谷不语,眉头却不见舒展,似乎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 “师伯?”龙幽心中翻起不好的预感。 草谷不答,却反过来问他:“那孩子最近可有误食了什么?又或是受过伤?” “并没有。”龙幽摇头,疑云纵生。 “若是这样”草谷思索片刻,“怎么会这样?” “师伯,她小蛮怎么样了?”龙幽急不可待。 “她的灵力,似乎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夺走。”草谷也不是很确定,“灵力的大量流逝,致使她陷入昏迷,而一旦灵力消耗殆尽,便会” “会” 如遭五雷轰顶,随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奇怪的是,按你所说,那孩子并没有遇到过什么会导致灵力大损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出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况。也许,查出病因之后,只要调养得当,她很快便能恢复如常,你不必担心。”草谷安慰他,“就让她暂时留在这里休养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已吩咐弟子收拾了房间” “不必了!师伯。”龙幽却是急忙打断了她,“弟子不便留在此地。” “嗯?”草谷有些意外。 “还有,今晚之事,恳请师伯不要告知任何人。”龙幽似有哀求,“拜托师伯了。” “这”草谷虽然不解,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你去吧。要是有什么发现,我会写信给你。” “多谢师伯成全。”龙幽拜谢,“弟子告辞。” 一回到家,龙幽连觉也不睡,就急忙开始翻角落里藏着收着的古本。这些年,他在人间四处游历,随手搜集了不少孤本遗本。各种各样的,也有医书。他不停地翻阅,期望着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 一页又一页,一本又一本,直到眼睛酸痛,直到视野朦胧,直到星辉散去,朝阳再起。 直到,失去力气。 “唔哦”直到小龙岚睡醒后的叫唤,才将他的神思重新带回了现实。 “岚儿饿了吗?”龙幽将女儿抱在怀里,不停地哄,“爹这就给你做蛋奶糊,乖乖等着好不好?” “唔呜”小龙岚撅起嘴,一副眼泪汪汪。 “岚儿不哭啦,马上就好,马上就有得吃了。”龙幽强忍心中的悲痛,哄着女儿,“在这里乖乖躺着,爹马上回来了。” “呜哇呜”小龙岚死死抓住爹爹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松手。虽然龙幽不需要多少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挣脱,但他又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依恋自己的女儿。小龙岚离开娘亲这么久,心里一定很害怕。如果这时候自己再离开,怕是要哭哑了。 “好啦,爹不走,爹陪着你。”龙幽只好将女儿抱在怀里,带到灶房,一手抱着她,一手做早饭。小龙岚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原本透明的蛋清在爹手中变成了白色,有些惊奇,又有些欢喜,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笑得很开心。 “呼好了。”龙幽总算松了一口气。这顿早饭怕是有生以来最难做的早饭了,幸好没有做坏。 “好啦,岚儿,尝尝吧。”龙幽一小勺一小勺地给女儿喂着。终于能吃上东西的小龙岚笑得很灿烂,不停地吐着舌头。 “岚儿”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却引得自己心中一阵酸楚。 要是你真的不在了,岚儿要怎么办 “哦唔”怀中的小龙岚不停地蹭在爹身上。龙幽为女儿擦干净小嘴,轻轻抱着,却少了那份逗她玩的心情。 “唔喔?”小龙岚不停地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小脑袋转了转,却又失落地垂了下来,紧紧地贴着爹,好像很害怕。 “别怕,岚儿,爹在这里。”龙幽轻声哄着女儿,“娘亲很快就回来了。” 小龙岚整个人缩了又缩,将小脑袋埋起来。尽管已经荣升父亲有好一段时间了,龙幽对于女儿的一举一动是为何意还不甚了解,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哄着。 看似平静,实则又不平静的生活,就这么过了两日。这天晚上,龙幽刚给小龙岚喂完晚饭,窗外忽然闯入一只信鸽,将女儿吓得差点要哭。龙幽连忙哄了,才又转过头去细看,发现鸽子的脚上绑着一封信。他连忙过去解了,展开细看,是草谷寄来的。 夜幕下的玉衡宫并没有过多的灯火,人气也不旺。自蜀山封山后,派中弟子便少了许多。 “医书中并无相关病症的记载,不过”草谷拿出一卷十分残旧的古籍,“唯一能算上一点蛛丝马迹的,也只有这个了。”她将书卷展开到某一页,交到龙幽手中。 龙幽接过细看,然而脸色却一点一点地变了。 手一松,书卷跌落,发出刺耳的撞地声。 有什么东西,将脆弱的坚强击得粉碎。 “是是因为”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只觉得天旋地转。 草谷看着他。不必问,也已经料到了缘由。 “没没有没办法没办法吗?”龙幽颤抖着声音。 “女娲族的宿命,以你我之力又能如何?”草谷叹息着摇头。 “那若是任由这样?”龙幽的眼眶有些冰凉。 “任由不管,最多便只剩一年。” “” “我会尽力而为。药方无法让宿命得到改变,但或许可让那孩子再多活几年。”草谷道。 “” “剩下的这些日子,你就好好陪伴她吧。” 月色满地,摇篮中的婴儿熟睡,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圆圆的小脑袋上冒出很细很细的短毛,那么小,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更别说能看清那刺眼的赤红。 他们都说,女娲族的人红发,是天生灵力强大的象征 拳头紧握,死死抓住摇篮的边缘。 头发越红,灵力就越强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落。 我娘就是红发,很红很红的 一滴又一滴,最终汇成一线。 我也是红发,听师父说,比我娘的还要红 咬牙,打湿衣襟,一片又一片。 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去世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是师父将我带大的 是吗 是这样的宿命 宿命以你我之力,又能如何 能如何 紧紧捂住双眼,任由泪水从掌边溢出。 只能眼睁睁无能为力 “唔” 阿幽,男子汉当立于世,无所畏惧,更不能轻言落泪 他总是记住这句话,一遍又一遍,一年又一年。 被老哥狠揍的时候,他没有哭。 战场上重伤卧床,他没有哭。 神降密境的那柄十字妖槊风霜满地,他还是没有哭。 哈不能哭 可是心好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我不想失去你不要失去 可如今 如今 小龙岚缩在爹的怀里,睁着骨碌碌的眼睛,对周围陌生的一切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 “药方我已写好,只是还差一味药引。”草谷将药方交到他手中,“这味药材据说只产于高山极寒之地,十分罕见。我不能离开蜀山,所以只能由你去寻找了。” “请师伯放心,弟子定能将药材找到。”龙幽斩钉截铁。 “好。”草谷颔首,又将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婴儿身上,“这是你们的孩子吗?眼睛很像她呢。” “是。”龙幽将孩子抱起,“此去路途遥远,弟子无瑕顾及,这孩子便拜托师伯了。” 小龙岚紧紧贴在爹身上,小手紧抓他的衣服。 “好可爱的孩子。”草谷难得露出舒心的微笑,“可已有名字?” “单名岚。”龙幽回答,“是她取的。寓意似风如雾,希望这孩子以后都能平平安安,过得自在舒心。” “龙岚是个好名字。”草谷接过他怀中的婴儿,“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拜托师伯了。”龙幽行礼拜谢,告辞离开。 昆仑山脉绵延一片,终年积雪。山脚下的雪岭镇人来人往,倒也算得上热闹。龙幽在镇上的客栈落脚,第二日天一亮,他便立刻上山寻找药材。 “传说,在天光落入大地的地方,长有一种洛风草,只在天光所到之处成活,千年只开一次花,千年只结一次果,之后便会枯竭,种子埋于土中千年之后才会萌发,当世罕见。我这药方的药引,便是需要初开的洛风花。洛风草本就罕见非常,其花更是万中无一,能否寻得,也只能看天意了。” 龙幽从未到过什么天光所照的地方,只能一步一步靠双手往上爬。临近中午时分,他才来到半山腰,已经累得不停地喘气。 坐在雪地上,阵阵凉风不时夹杂着雪絮,落于紫色的发梢。昆仑山脉的雪景无限风光,但他此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让他有说不出的冰寒。毕竟这里是高耸入云的雪山。 那丫头好像说过想去昆仑山看雪景呢。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一定会有的,一定会的! 他喘了几口气,又重新行动起来,继续着前途未卜的行程。 夕阳西沉,月色渐明。眼看着天要黑,下山也来不及了。龙幽找了一处附近的山洞,将就着过一晚。 面前的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着。呆呆地望着跃动如心跳的赤红,手有些颤抖。 虽然用越行术可以前往任何地方,但对于未曾去过的境地,贸然使用很有可能陷入危险,因此他还是选择了徒步攀登。 入夜的雪山更加寒冷,洞穴外狂风呼啸,吹得洞内的火苗扑朔,忽明忽暗,似亮似灭。龙幽靠在洞壁上,缩着脖子,半眯着眼。虽然疲惫,却难以入眠。倒不是担心未卜的前路,而是那个还在昏迷中的丫头。 不知道那丫头醒过来没有草谷师伯会照顾好她的吧万一她又一个人躲着哭唉,傻丫头总是哭鼻子 身后的岩壁似乎晃动了一下。一向警觉的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疲惫,竟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异常,仍然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咔擦—— ?! 整个山洞剧烈地晃动起来,龙幽猛然睁开眼,这才惊觉不对,连忙跳起来就往外冲。只是一切都迟了。洞口坍塌,洞也不断地落下巨石,那一块不偏不倚,正中头顶。 “唔!”一阵猛烈的天旋地转,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视野中一片昏黑,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谁在叫他,眼前又好似出现了谁的身影,摇摇曳曳,朦朦胧胧。 谁是幻觉?还有 脚下的晃动更为剧烈。他努力睁开眼,却只有一片鲜红,什么都看不见,意识也开始不清晰。狠狠一咬牙,握紧拳头,默念咒语,一片紫色的光辉顿时映彻整个洞穴,却随着更加汹涌的落石而湮灭。 睁眼的时候,天花板的景象却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 “你终于醒了。” 身边的声音十分宽慰,像是心头落下一块巨石。“看来,丹药暂时还是能起作用。” “你草谷奶奶?!”小蛮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怎么我我不是” “龙幽师侄已经告诉我了。”草谷安慰她,又将抱着的小龙岚交到她手上,将这几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一个人去找洛风草?!”小蛮又惊又怕,“太危险了!他去了哪里?我去找他!” “你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草谷按住她,“何况,他已经出发好几天了。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他走了多久?”小蛮开始担忧起来,“怎么还没回来?” “洛风草本就不容易寻找,需要耗费不少时日。”草谷让她放宽心,“龙幽师侄是惜命之人,他不会有事的。” “唔哦”怀中的小龙岚见到了久违的娘亲似乎很开心,一直她在怀里蹭着,不愿停下来。 “这孩子很像你。”草谷微微笑了,“多大了?” “去年冬天生的,还没满周岁。”小蛮逗着怀中的女儿,“本来想带她去见见外公” “我明白。”草谷点点头,“你放心。” “谢谢草谷奶奶。”小蛮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心中却泛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表情有些痛苦。 “不舒服?”草谷注意到她的异样,“哪里难受?” “没什么。”小蛮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能是饿了,毕竟好多天没吃东西。” “我去吩咐弟子拿些吃的来。”草谷转身离开了房间。 好冷 动不了 我死了吗 死了啊 这样就结束 不 不行 我不能 不能就这样 不可以倒下 绝对不行 我答应过她要陪着永远在身边 要 咔喇—— “呃” 不知多厚的雪层下猛然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染红无瑕的白色。雪堆中的人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牙往外爬着。尽管整个人都已经被冻僵,他仍不愿放弃。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意志,一点一点地往上,再往上。脸上的鲜红已经风干,伤口的疼痛也被冰得麻木,全身都失去了知觉,筋疲力竭,痛苦不堪,都没能阻挡他停下。 “要活下” 终于爬出了雪堆,他松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乏力感,还有伤痛,侵蚀了全身,使他再也没有力气可以站起来。 虽然在生死关头用越行术逃过一劫,但 龙幽勉强运了运功。命是保住了,可却连坐起来包扎伤口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好就那样躺在雪地里,呆呆地望着漫天星宿。 这等壮观的星空,也只有高山上才得一见。 要是能和你一起来看看就好了 眼角忽然泛起湿润。 哎?自己哭了吗? 又哭了啊 真是要被那丫头笑话了 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好像撕心裂肺一样的痛。眼泪一下子又涌了上来,洗去了脸颊的暗红。 唔 呜 呜呜 好难受 夜色渐渐散去,春日开始光临大地,又一天新的开始。 阳光洒在身上似乎有点暖意,僵硬的手也开始回复了知觉。勉强翻了个身,貌似可以坐起来了。他随便撕了点衣服捆了伤口,又找了根树枝当手杖,继续着寻找洛风草的旅途。 已近山顶,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无瑕。龙幽眯着眼,努力寻找着那一抹仅有的绿色,但周围均是白茫茫一片,哪里有草的影子? “天光照耀之处”龙幽努力地回忆着草谷说过的话,“天光” 走了一整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又是夜幕降临,龙幽却不敢再贸然找山洞过夜。他发现了一处避风的角落,生了个火歇息了一个时辰,就又上路了。 夜色茫茫,靠在朦胧的星光,龙幽歇歇停停走了一晚上,直到晨光再次降临。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头发也凌乱不已,要不是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远远望去真就像个乞丐。他早已失去力气,只是勉强凭借那一点怎么也打不死磨不掉的意志支撑着身躯。在奔波了一天一夜后,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再次倒在雪地里,任由日光刺眼。 “唔嗯?” 在耀眼的日光中,隐隐藏着一丝异样的颜色。龙幽一个激灵,连忙定眼细看,发现竟是不同于阳光的另一番色彩。 “难道是天光?!” 他激动地爬起来,冲着光束落下的地方奔去,是在一处山崖上。龙幽毫不犹豫地扔掉手杖,二话不说就往上爬。当他终于来到山崖上时,只见面前是一片郁郁葱葱,迎风而立的洛风草正恣意绽放着五彩斑斓的花朵。花瓣带着七种颜色,为世间独一无二的七色花。龙幽瞬间被这不可思议的美吸引住了,连疲惫都抛之脑后。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番外三(下) 夜幕降临,草谷将门下弟子全部打发回去后,自己则守在小蛮的床边。 忽然响起敲门声,草谷起身往外走去。一开门便见一蓬头乱诟的男子,手捧一株美不可言的洛风草,正不停地喘着气。手臂上,脚上扎着乱七八糟的绷带,还染着鲜红。 草谷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是龙幽,连忙拉他进屋。 “臭龙幽?!你怎么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小蛮吓坏了,一脸哭腔冲了上去,紧紧抓住他,“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放心,还没死。”龙幽惯例地斜起嘴角轻笑。 “傻瓜,说什么呀!”小蛮破涕为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贫嘴” 草谷取出纱布和伤药,又打了盆水让他洗把脸。 “我来就好。”小蛮连忙将脸盆接过。 “师伯,您看,这是不是”龙幽将拿到的药草端到面前。 “是了,医书上记载洛风草花有七色,乃世间绝无仅有,应该错不了。”草谷小心翼翼接过洛风草,“我这便去炼药。” “草谷奶奶,你不要紧吗?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又要去炼药”小蛮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草谷摇摇头,转身走入炼丹房。 “你去哪里采药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小蛮既欣喜又心疼,一边问一边帮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包扎伤口,“还疼不疼?” “呃不疼不疼。小伤而已,没事的。”龙幽忍着疼笑了,“不过是昆仑山。况且我还有逃跑大法呢,怕什么。” “真是大傻瓜”小蛮轻抚他的脸,“以后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 “嗯,不会了。”龙幽坚定地承诺,“我就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当又一个清晨降临大地,草谷也将丹药炼好了。 “只要每日按时服用,便没有大碍了。”草谷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欣喜,“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送了。” “多谢师伯。”龙幽和小蛮拜谢了草谷,相伴着离开了玉衡宫。 走到山门的时候,龙幽忽然想起些什么,说要回去找草谷一趟,让小蛮等他片刻。 “草谷师伯。”龙幽再度来到玉衡宫,“那药方能让她” “也不过两三年而已。”草谷叹息着摇头,“我已经尽力了。” “” “你放心,她不知道。” “我”龙幽此刻却迟疑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正确的” “如果她不知道自己的宿命也许,就算时间不多,至少能快乐地过完” 草谷不语,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师伯,弟子告辞。” “嗯。” 一步一步。 这熟悉的路,看起来却是那么陌生。 多少年没有踏上过这里,印象中的蜀山似乎也不是这个样子。岁月流逝,改变着风景,也改变着人。 至少,留在这里的快乐和美好,不曾被遗忘。 那,悲伤呢? 驻足,忍不住抬首远望。 要是一切都没有发生,是不是还会像从前那样? 好多年了。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当然远不止虫子那样的惊喜。 “你你你你真的” 不回头,也能认出那熟悉却久违的声音。 “好久不见,小姜。”龙幽转身,笑着拱手,仍如往日那般调侃,“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呢。” “哈,还好吧哎不对,你怎么回来了?神魔之井打开了吗?不对啊我天天守着也没见动静”姜云凡忍不住像连珠炮般发问。 “这个说来话长,还是算了吧。”龙幽却忽然长叹一声,“都过去了。” “哎?”姜云凡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你怎么你真的是龙幽?”他不停地打量着对方。只见龙幽一身寻常衣裳,就如同平民百姓,只有那一头紫发仍旧如往日一样随风而动。“奇怪,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你不是应该从头到尾详细地解释下来龙去脉吗?不过这样子是龙幽没错啊。” “我说你”龙幽满脸无奈,“唉,算了,我没那个闲工夫。告辞了。” “这就走了?”姜云凡更加意外了,“我说龙兄弟,再怎么说我们也有几十年没见了。你不打算坐下叙旧,好歹也多说两句啊,这赶着像是去投胎一样。难不成你已经忘记我们当初一起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了?” “从未忘记。”龙幽摇头,目光中的悲痛却更深了一层,“只是今日” “好好好,你今天没空就算了,改天我们再把酒言欢吧。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可以写信给你。对了还有小蛮,你去看过她没有?已经长高长大了,你要是再叫她小丫头,说不定会生气呢!” “” “哎?怎么不说话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姜云凡见他样子十分不对,“你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龙幽又是摇头,“我我们,就此别过吧。” “哎?到底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姜云凡不依不饶,“好好地怎么” “小姜。”龙幽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蜀山我不会再来了。” 姜云凡整个人一呆,半晌无言。 “后会无期。” 行礼,拜别,转身,远去。 背影,被冉冉升起的朝阳拖得很长,很长。 “我不想再吃了,我都吃了好多天了,草谷奶奶到底有没有说要吃到什么时候啊?难吃死了!” “良药苦口嘛。你的病还没好,当然要继续吃药了。不吃药怎么能好?” “我哪里还有病?已经没有头晕了,也不会浑身无力,我好着呢!” 无论龙幽怎么劝,小蛮就是不肯再吃药。 “打死我也不吃!只有你才会喜欢天天吃药,我舌头都尝不出其他味道了!”小蛮赌气。 “不吃药你才会真的死!”龙幽急了,忍不住吼了出来,“你也不看看岚儿才多大,你死了她要怎么办?” “你说什么?!”小蛮愣了。龙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没没说什么,你快点喝了这碗药吧”声音有些抖。 “你刚刚说什么?”小蛮却不理会,“我会死?” “我说错话,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计较嘛。”龙幽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要不夫人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求夫人别再生气。” “别想骗我。”小蛮不依不饶,“草谷奶奶到底告诉了你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普通的虚寒而已。”龙幽肠子都悔青了,“她说你要好好调养,别动气” “当我是傻瓜吗?”小蛮不信,“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 “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问!” “小蛮!”龙幽急了,索性一把抓住她,将她紧紧抱住。 “你放开我!”小蛮赌气,“再不放今晚就给我睡地板去!” “对不起”这一次,龙幽却没有求饶。心中压抑的痛楚一下子全部翻了上来,眼眶忍不住模糊了。 “哎?你哭了?”小蛮很吃惊,“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龙幽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她,不停地在她耳边重复这三个字。 “干嘛那么大的人呢,还哭”小蛮不再生气了,也轻轻抱住他,“也不怕岚儿笑话你” 龙幽不语,眼泪流了一会儿之后也止住了。毕竟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松开了手,转过身。 “你怎么了?”小蛮轻轻握住他的手。 “” 见他不说话,小蛮也不强求,从身后抱住他,静静地趴在他背上。 “灵力消逝” “哎?” “女娲族之所以世代单传,是因为她们的灵力是继承自母亲。” “什么意思?”小蛮愣住了。 “等到孩子心智长全”龙幽忍住抽泣叹了一声,“她会吸收母亲的灵力母亲就要死去” “” 抱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硬了。龙幽下意识地紧紧抓住,害怕她松开。 “因为女娲族世代灵力相传所以只会越来越强大” “所以草谷奶奶告诉你,我快要死了是吗?” “是。” 她没有再说话了,他也没有。 “就算是药方也只能延寿两三年”他的手在颤抖。 “嗯” 背上传来一阵湿透的冰凉。 “没关系” “” “这些年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很开心真的” “就算时间不多了我” “丫头”龙幽转过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我不会不会让你就这样死掉的,绝对不会!” “你一定一定还能活很久很久。我们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还有很多风景没看。我们还要一起看着岚儿长大,看着她喊爹娘,看着她学会走路,说话,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就算就算不能白头偕老,至少我与你,同生共死!” “傻瓜,胡说什么”小蛮忍不住泪眼朦胧,“我死了,你也死了,岚儿要怎么办?” “岚儿岚儿”龙幽咬牙,死死忍住眼眶的冰凉。 “你不许死。你要照顾岚儿,照顾她长大你要告诉她告诉她娘亲很爱她,只是不能陪着她” “丫头”视野,朦朦胧胧。 你不在了,我怎么活。 我怎能独活。 窗外淅沥沥下着小雨。 床那边传来浅眠的声音,他却独自一人坐于窗前,神情略有呆滞,眼中似有余光。 睡不着。 他已经失眠了好多个夜晚。 啪嗒——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窗户上。龙幽猛然回过神,起身,走出房间。 雨还在下着,没有停。 他来到前厅,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门外的身影十分高大,雨水沿着斗笠往下淌,掩盖了面容。 龙幽连忙将来客让进屋内,又关好门窗,点上蜡烛。来人也不客气,直接将斗篷扔到一旁,在椅子上坐下。 “血手前辈可是找到了方法?”龙幽有些心急。 “嗯。”血手点头,从衣服内拿出一张叠得皱巴巴的纸,还有些湿,“这是一个兄弟听说的。” 龙幽急忙接过打开,看着看着,脸色却有些僵硬了。 “神魔相克,虽然只是传闻,并非没有根据。”血手语气冰冷,“你曾为夜叉君王,想必也知晓该如何施法,不妨一试。” 龙幽不语。 “我不便久留,告辞。”血手起身离开了。屋里只剩龙幽一人,呆呆地看着那张泛黄的纸张,默然无言。 神魔相克 “岚儿乖~睡觉啦~” 小蛮轻声哄着女儿入睡,而龙幽则仍旧坐在烛台前,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面前的书,似乎心不在焉。 “你还不睡,看你累成什么样了。”小蛮为女儿盖好被子,转身来到他身边,“明天再看吧。” “丫头。”龙幽合上面前的书,站起身,“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现在吗?”小蛮有些讶异,“这么晚了” “我想透透气。”龙幽握起她的手,“走吧。” 夜色深邃,微风带着点点湿润,头顶上的星空繁茂无垠,璀璨夺目。 “你怎么了?”看出他有心事,小蛮多了一分担忧,“发生什么事了吗?” “” “干嘛不说话?” “我” 风吹乱了后面的话,看不清他的思绪。 “别皱眉头嘛。”小蛮轻轻揉着他的额头,“再皱可要变成老头子了。” “嗯” 深吸了一口气。 岚儿会恨我吧 果然我是个自私的人 终于下定决心。 “小蛮。”龙幽忽然很认真地握住她的手,“我们将岚儿送走吧。” “哎?”小蛮很吃惊,“送走?送去哪儿?为什么送走?” “” “你怎么不说话?” 他忽然松开了她的手,继而紧紧握住拳头,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 “你说话呀!”小蛮急了,“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让岚儿再经受这样的宿命。” 咬牙,声音却在颤抖。 “如果她一直留在我们身边,终有一天,她会知道所有的一切。或许会像她的先祖一样,无法逃脱这种宿命” “我不怕全天下的人唾弃我,骂我自私也好,背叛也好,我只想要她好好地活着。能够像个平凡人一样生老病死,不必再背负宿命” “如果以我魔族王室秘传带有神农之力的封印,将岚儿身上的女娲之力彻底禁锢,就能阻止她,吸收你的灵力。你还可以活很多年,岚儿也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 “所以你打算将岚儿送走,让她离开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不需要承受不需要” 话未完,泪满行。 “小蛮,我” “她那么小你让她让她一个人你怎么能怎么这么狠心好狠心” “我我们可以将岚儿送到愿意收养的人家,让她平安长大,不会一个人的。”龙幽想上前抱住她,却被小蛮一把推开。 “岚儿是我生的,谁都别想带走她!” “小蛮” “走开啊!我不想见到你!” 哭着跑进屋,身后只余重重的关门声。 夜风飒飒,刮痛他的眼。 我 坐于树下,掩面,任由冰凉的什么东西从手上的缝隙中流出。 睁眼醒过来,身体有些僵硬。这才想起昨晚上自己一直趴在床沿上哭,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直起身,背后的毯子悄然滑落。她扭头,有些意外。 是他 揉揉眼睛,将毯子捡起。 房间里只有自己,女儿还在摇篮中熟睡着。她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不见了的身影。 “臭龙幽?龙幽!” 心中莫名慌乱。在屋里乱跑一番不见人影,立刻便冲了出门。却在院子里的树下发现了他。靠着树干,闭着眼,身旁还有空空如也的酒埕。 “龙”正想开口喊,却瞥见那有些猩红的脸颊上,似乎隐现什么波痕。 心,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除了软,还有痛。 所有的怒气怒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他身边轻轻蹲下,抚摸他的脸。 都没发现,上面布满沧桑的痕迹。 还总是吹嘘自己是魔界第一帅呢,哪轮得到他嘛。 “嗯?”迷迷糊糊睁开眼,那双灵动的眼睛正凝望着自己,“怎么天亮了?” “你怎么睡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小蛮抱住他,声音有些难过。 “嗯对不起。”龙幽轻抚她的头,“怎么不穿外套就出来了?天还凉着呢。”他连忙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身上。 “我不冷”小蛮将头埋进他怀中,“我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没事啦,用不着道歉。”龙幽毫不在意。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小蛮的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别哭了。”龙幽很受不了,“快去看看岚儿吧,她肯定饿了要找你呢。” 用过早饭,龙幽出门采买药材去了,小蛮则留在家中逗着女儿玩耍。小孩子几乎每天都会变个样,不知不觉间小龙岚的头发已经快有一寸长了,红得如火似阳,夺目不已。 “唔哦”如今的小龙岚已经能稳稳地坐起来,不需要再用小手支撑身体。她对于身边的一切都很好奇,时常东抓西抓。 真想一直陪在你身边呢岚儿 能看着你一点一点地长大,就好了 “欸?”小龙岚不明所以地盯着娘亲,努力地爬到她身边,用小手抓住娘亲的手,“欸?” “嗯没什么。”小蛮连忙擦干眼角的湿润,“抱歉,岚儿,娘亲让你笑话了。” 她将小龙岚抱在怀中,轻轻吻上那肉嘟嘟的小脸蛋。 宿命 如果不必承受这样的宿命,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快乐的。 不知道,就不必承受 对不起,岚儿 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了 最终还是含泪颔首。 入夜,窗外雨声不断。 龙幽将一碗又满又难闻的汤药端了进来,放在桌子上。 “不会吧?今天这个怎么这么难闻,草谷奶奶也太狠心了。”小蛮捏着鼻子,还没喝就一脸痛苦。 “不是给你喝的。”龙幽安慰她,“是给岚儿的。” “哎?” “我已经在汤药里施过法。让岚儿服下后,再稍加施法,便可完全将她体内的女娲之力禁锢。虽然这个封印带有魔气,但它存在于血脉中,通常情况下不会被人察觉。且封印与性命相系,若有人想强行解开会危及性命。所以,她应该能够平平安安地长大,不会有事的。” “这个封印能维持多久?”小蛮问。 “我不知道。”龙幽的神色黯淡了,“以神农之力封印女娲之力能起多少作用,我也没有把握。” “是么”小蛮忍住了眼角的余光,“封印,会伤害她么?” “不会的,只要没有人想强行解开封印,岚儿就不会有事。” 龙幽将药碗端到女儿面前。小龙岚一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便立刻将头缩到娘亲怀中,不愿再看一眼。 “岚儿乖,没事的。”小蛮轻声安慰着女儿,“很快就喝完了,没事没事。” 小龙岚只好听话地将头转过来。龙幽舀了一勺,塞到她的小嘴里。 “唔呜呜呜呜哇呜哇哇哇哇哇哇哇”一尝到那苦不堪言的汤药,小龙岚马上便嚎啕大哭起来,坚决不肯再喝第二口。 “龙幽还是算了吧”小蛮于心不忍地哄着女儿,“她还那么小算了我不在乎那几年的命。” “可我在乎。”龙幽咬牙,颤抖着声音,“我我想看着你,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在我身边,看着你笑的样子,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感觉。” “” “我不想再失去你。” 小蛮微微垂首,望着怀中一直哭个不停的小龙岚,紧紧抱着她,任由泪水决堤。 “岚儿会恨我恨我们” “你不忍心的话,就让让我来吧。”龙幽接过女儿,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犹豫片刻,还是狠下决心,用一只手将小龙岚紧紧抓住,不让她动弹,另一只手则拿起药碗,强行撬开她的小嘴,将汤药全部灌倒她嘴里。 “唔哇呜哇呜呜呜咕噜哇呀咕噜咕噜咕噜唔噗呕唔呜呃嗯” 一开始还拼命挣扎的小龙岚,拗不过爹的力气,只能任由苦涩的味道冲入喉咙。想哭却被堵住了嘴,小手亦渐渐失去了力气,软了下来。等到药喝完,意识也陷入了昏迷,整个人睡了过去。 “药里面有些安眠的成分,不用担心。”龙幽的手也在抖,“她她不会不会有事的。” “岚儿对不起对不起”小蛮紧紧抱着女儿,吻着她的脸,“爹和娘对不起你对不起” 敲门声。 “血手前辈来了。”龙幽解释道,“我拜托他找了一户适合的人家,可以收养岚儿。” “你们真的决定了?”血手面无表情地询问,“在这之后,你们将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她。” “我”小蛮有片刻失神,龙幽却很坚定地将小龙岚抱起,走到血手面前,“这孩子,就拜托前辈了。” 他最后在女儿脸上落下一吻,将孩子交到血手手上。 “告辞。”没有过多的言语,那来去如风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面前,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岚儿我的岚儿”小蛮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 “丫头”龙幽紧紧抱住她,“想哭,就尽管哭吧。” 再怎么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要能够哭出来,终有一天会过去。 唯有哭不出来的痛,才会永远地刻骨铭心,不会忘记。 一个月后。 行礼都已经收拾妥当,全部稳稳地拴在马身上。 同村长道别后,牵着这匹能日行千里的宝马离开了碧溪村。 前路未卜,风尘难料。 他伸出手,将她的手牢牢握于掌心。 黄泉碧落,自有彼此相随。 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朝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番外四 番外四梦里花落,情牵万年不羡仙 九重天上终日仙雾缭绕,四季不明,没有昼夜更替。神族作为这世间灵力最强的存在,就居于这九重天上。他们无需五谷浊气,凭借吸风饮露维持自身的需求。且神族寿命漫长而没有尽头,虽然在下界众生看来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对他们自己来说却未必如此。 千万年又千万年,永远位于九重天上,永远只为自己的职责而活,未免让人徒生寂寞。 “飞蓬” 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 他躺在无尽的芳野上,有些寂寥。 位于九重天上的神泉照胆,为神农九泉之一。明镜不染尘垢,圣洁如玉,仿若世间最为纯洁的存在。 他的职责,便是守护这一潭泉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厌倦了吗 “天上七日,人间千年” 在人间几天,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吧? 站了起来,径自往泉眼走去。 “飞蓬你都转世为人了” 他走上镜台,伸出手,在镜面上轻轻拂起一丝微波。 那是 芸芸众生,熙熙而来,攘攘而去。 他特意选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叫了一壶酒和几样小菜,边享用边留意着身旁来来往往的过客。 “这位公子可要再添一壶?”身旁的小二机灵地察觉到他的酒壶已空,“我们这里的酒第二壶可以算便宜些。” “那就再来一壶。”他颔首同意了。 宾化位于蜀地,放眼四周自有一番蜀国的风情,他领略着当地的风土人情,甚感惬意。 酒足饭饱,他走出店门,往九龙坡的方向走去,打算穿过这一片郊野前往渝州。 九龙坡地形独特,布满奇珍异草,他漫步于其中,甚感独特的气息。 “嗯?” 侧耳细听,不知从哪儿隐隐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爹不要丢下我嘛爹你在哪里啊爹” 他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脸上挂着泪,一边用黑乎乎的小手擦着眼睛,一边哭喊着父亲。 “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他径自走上前去,蹲下身,轻声询问。 小女孩懵了懵,抹了一把眼泪。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白衣公子,俊朗洒脱,不染纤尘,与自己形成鲜明的对比。 “爹”女孩依旧哭着,不停地揉着眼睛。 “小妹妹,你跟你爹走失了吗?”他的声音温润如玉,十分好听,“别怕,哥哥带你去找你爹,好不好?” 他放下架子,给足耐心不停地安慰着她:“好啦,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要是让你爹看到你这个样子,说不定会生气呢。” “爹兮月不哭不哭”小女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止住了哭腔,“兮月不哭” “你叫兮月?”他那暖如冬日的笑容微微扬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叫兮月的女孩此刻完全收起了眼泪,只是用好奇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大哥哥。 “这九龙坡可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可以来的地方。”他又摸了摸她的头,“你家住在哪里?” “家没了”女孩的声音很小,“爹将家里的东西都烧了” “啊?”他心中一惊,“那你爹呢?” “爹不要兮月了”女孩低下了头。 他眉头微皱,站起身,背对女孩,举起右手,口中不知念了什么。在其右手掌心处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但转瞬即逝。见此情景,他叹了一声,摇摇头。 “兮月。”他再次在女孩面前蹲下,神情却发生了不易察觉的变化,“饿了吗?哥哥带你去附近的渝州吃好吃的,好吗?” 小女孩抬起头,却碰巧看见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从他身后扑了过来。她忍不住尖叫一声,可他却丝毫没有慌乱,只是迅速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旋即轻轻一出手,便将怪物打倒在地。 “没事吧?”他转过身,关切地询问小女孩,“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没事,谢谢大哥哥” “好了,不哭了啊。”他抱起小女孩,“别怕,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小女孩终于收住了哭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权作依靠。 他抱着这个叫兮月的孩子穿过九龙坡,来到了渝州。 渝州,蜀中最大的城镇。使其名扬天下的倒不是它的富庶繁荣,而是被誉为中原第一大当铺的新安当。谁都知道名震四海的渝州景家便是这新安当的主人。关于渝州景家的来头,历来被世人津津乐道,光在渝州本地便流传着好多种说法,这里暂且不表。 他先是到集市上为小女孩买了几套干净的衣服,又到客栈落脚,替女孩梳洗了一番,好让她重新回复这个年纪应有的阳光开朗。 梳洗完,他又吩咐小二端上几样小女孩爱吃的点心,让她填饱肚子。 “你叫兮月是吗?”他问。 “嗯,我叫柳兮月。”小女孩也不怕生,很认真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兮月多大了?” “五岁了。” “家住在哪里?” “不知道。”摇摇头,一脸茫然。 他暗自叹息。这孩子这么小便失去双亲,以后的日子怕是命途多舛。不过幸好渝州有不少人家,应该能为她寻得一个好归宿。 真是,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就惹上别的乱子了。 眼看天色已晚,他只好暂且抛却这些杂事,等明日再说。 这是他在人间度过的第一个夜晚。 其实他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吃什么五谷杂粮。但既然难得来此,自然要入乡随俗,才算妥当。于是他为小女孩整理了床铺,盖好被子,自己则躺到地上铺好的席子上,合上眼,养精蓄锐。 本来只打算闭目养神,也许是这人间的氛围正好,他竟然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直到第二日清晨方醒。 坐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不同于天界的独特风情。不知道是不是动静有些大,床上的小女孩也醒了。 “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她似乎有些害怕。 “带着她也不方便,还是先为她找一户人家吧。”他如是想,却开口道:“快起床吧,今天哥哥带你上街玩。” “好耶好耶!”小女孩兴奋不已,一蹦跳了下床。梳洗完毕,穿好衣服,他牵着女孩的手往集市的方向走去。 集市位于渝州北。到北部去需要乘坐渡河的竹排。小女孩第一次乘坐这种摇摇摆摆还没有围栏的船,内心难免畏惧。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敢松开。 “兮月别怕,有哥哥在,不会有事的。”他轻抚小女孩的头,笑着安慰道。 竹排停靠在码头。两人上了岸。他先是环顾了一周,又思索片刻,最终却是一声轻叹。 “大哥哥,你怎么皱起眉头了?是不是饿了?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吧。”小女孩拉起他的手,满眼期待。 “嗯,好。”他微微一笑,颔首同意了。 一路上,小女孩有吃有笑,开怀不已。而他在身后默默跟着,嘴角亦不知不觉地扬起舒心的笑。 “可带着她总归不是办法,这渝州城又没有一户适合的人家可以收养”越想越烦扰,似乎还有些后悔当初的冲动之举。 “只能碰碰运气了”他下定决心,将女孩带到一处小吃摊,又为她叫了不少好吃的。 “在这里乖乖坐着,等哥哥回来。”他摸了摸她的头,冲她温暖一笑。 “嗯。”小女孩认真地点着头,答应下来。 他安顿好她,自己则在这偌大的渝州城中四处闲逛,挨家挨户地前去询问看似适合的人家是否愿意收养一个小女孩。不出他所料,得到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否定的。 “我们家不需要女孩,女孩已经够多了。” “我这穷得叮当响,哪里还养得起多一个孩子?” “你该不会是人贩子吧?” 不得不说这种做法挺傻瓜,但他毕竟不太熟悉人间的规矩,连询问收养一事也只能背着孩子偷偷干,怕伤了她的心,就更别说直接送去悲田坊了。 不知不觉间,好像在意起那个孩子了。 是我太善良了吗? 直到黄昏,小女孩仍然乖乖坐在原地等着。 “小姑娘,你一个人?”客人渐渐稀少起来,店里的小二终于察觉到这个孩子似乎不太对劲。 “不是,大哥哥叫兮月在这里等他。”小女孩一脸天真地回答。 “大哥哥?是你哥哥?”店小二又问。 “不是。”她摇摇头。 “你的爹娘呢?”店小二产生了怀疑。 “我我娘我爹”小女孩被问住了,愣愣地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这小女娃,小小年纪就学会骗吃骗喝?”店老板听到声音也赶过来了,“好哇,看我怎么教训你!” “我我”小女孩一脸的不知所措,在店老板的恐吓下哭了出来。 “掌柜,这孩子说不准是个没家的,我们训她也没意义,还落了一肚子气。那么小留着也干不成多少活,送去悲田坊罢了。”店小二提议道。 “也是,这话在理。”店老板颔首同意,说着拎起小女孩就要走。这时,他终于出现了。 他连忙阻止了店家,二话不说拿出银子,付了钱,带着小女孩便走。 夕阳下,河面上波光粼粼,一派安详的气息。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关切地询问。 “没有”小女孩摇摇头,满脸委屈。 “对不起,哥哥的事情耽误了。”他摸了摸女孩的头,有些歉疚,“你一定很害怕吧。” “大哥哥”小女孩扑进他的怀抱里,脸颊上好像渗出了一点冰凉。 “已经没事了。”他不停地安慰着小女孩,“有哥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小女孩破涕为笑。 那笑容一下子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 有多久没见过了? 他连自己度过了多少个春秋都记不清。 本以为无论岁月变迁,进入视野的永远都只有一成不变的冰块脸。 但这一刻,不仅仅是温暖。 兮月,你知道吗? 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是你这张天真无邪的脸。 新安当的大厅人来人往,生意十分兴隆。 当他这样一位几乎不染纤尘的白衣公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踏入大门时,却并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公子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当铺里的伙计立刻迎了上来。 “在下想见你们老板一面。”他拱手。 “这”伙计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位公子,我们老板一般不接见客人,只是不知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代为传话。” “这样啊”他眉头微皱,一时间也犯了难。自己这事,该怎么开口才行呢? “公子?” “嗯那就麻烦伙计替在下传个话,就说在下想见飞蓬一面。” 伙计进去传话了,片刻之后才回来。“二位,我们老板有请。” “竟然行得通?”他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位景老板亦知晓飞蓬一事,看来会有希望。” 两人被请入一间客房。 “大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去找那个老板?”小女孩在一旁好奇地问。 “哥哥有点事情,要拜托那位老板帮忙。”他将小女孩抱到椅子上坐好。 “大哥哥,你昨天也是来找那个老板吗?”小女孩打破砂锅地问。 “呃是啊,可惜昨天没有遇见那位老板,只好今天再来了。”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权当安慰。 “听说公子想找飞蓬?” 这来人便是景老板景洛,新安当的当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脸上还挂着和蔼的微笑。 他让小女孩独自坐在客房里吃点心,自己则与景洛走了出去。 “景老板认识飞蓬?”他试探着问。 “神将飞蓬,可不是景某能高攀的人物。”景洛笑了笑,“景某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既然如此,景老板为何接见在下?”他不解。 “公子又为何找上景某?”景洛笑着反问。 “在下听闻飞蓬与景老板甚有渊源,不过是一试运气。”他微微一笑。 “如此看来,公子也是误打误撞?”景洛依旧礼貌地笑着。 他被问得有些接不上话。 “飞蓬确为神界神将,当日他因故被打入轮回,历经转世,成为我渝州景家立业的先祖——景天。” “先祖?”他有些愕然,“既然是先祖,距今亦有上百年。凡人寿命短暂,为何” 为什么昭示会指向这里? “当年之事,景某也只是听闻。据说后来先祖将家业交由后人之后,与夫人和妹妹游历江湖去了,从此再无音讯。”景洛将话说完,“景某能告诉公子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多谢景老板。”眼看再无更多消息,他只能拜谢离开。 “大哥哥,那个老板帮了你的忙了吗?”小女孩见他眉头并没有舒展,忍不住问。 “嗯,景老板帮了哥哥的忙了。”他摸摸女孩的头,免得她为自己担心。 可是 话是这么说,接下来又该如何打算? 本来下定决心到凡间来,找不到他是不会回去的。 但如今,线索断了,还带着这个丢不开的小女孩,似乎难上加难了。 伤脑筋啊。 回到客栈,他一宿未眠,脑海中全是弄不清的谜团。 真奇怪其实跟这新安当没多大关系吧为什么会昭示这里呢?算了算了,现在管那个也没意义,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吧。景天不对啊,他不是凡人么?现在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吧?天啊我怎么知道他转世到哪一道去了他又不是神,我没办法追踪他的气息难不成我还得去一趟鬼界? “嗯”床上的小女孩忽然哼了一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兮月不舒服?”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不怕,哥哥这就去请大夫。” 其实他完全可以稍加施法便治好小女孩的病,但未免引起怀疑,也怕上界察觉到他的气息,来到人界之后他连路都是靠双脚走。 “公子不必担心,小姑娘只是受了些许风寒,服一两剂药便可痊愈。”大夫为小女孩看过诊后安慰道。 “要不要紧?”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不要紧的,小孩子时不时都会有些小病小痛,不碍事。”大夫写好了药方给他。 他不懂人间的医术,看着那些药材也是一头雾水,自己又抽不开身,只好托店里的伙计去抓药,顺带煎好了再端上来。 “来,兮月,该吃药了。”他亲自将药碗端到小女孩面前,舀起一勺。 “好苦”小孩子都怕吃药。小女孩只尝了一小口便缩进被子里,再不肯探出头来。 “苦?”他未曾尝过这人间的“汤药”是个什么味道,索性自己也舀起一勺试了试,顿时将他那张俊美的脸皱成草纸。 “天啊人间的药居然这么苦,难怪她不愿意喝,这要拿去喂貔貅怕都得吐出来。”他暗自叫苦。 眼看小女孩一副苦瓜脸地哀求自己,他亦于心不忍。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冒险一回,背过身去稍一施法,满满的一碗汤药顿时化成一颗指甲大小的药丸,落于掌心。 “好了,兮月别哭,药难喝咱就不喝了,来吃颗糖吧。”他特地在药丸中加入了一点甜味,掩盖了原有的苦涩。 小女孩将药丸吃了,只觉得甘甜可口,直嚷着还想要。 “就一颗,一口气吃那么多可要坏肚子的。”他摸摸她的头,“等吃过饭之后再吃。” 一连两日,他连门都没有出,就留在房间里照看着小女孩。不时地给她讲些奇幻绚丽的神仙妖魔故事,时常引得她惊呼。 “大哥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和妖魔?”小女孩睁着好奇的眼睛问。 “当然有了。”他认真地点点头,“不过,神仙大部分都住在天上,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上一回呢。” “妖魔是不是都吃人?”小女孩又追问。 “当然不是,虽然妖魔大都长得很丑,但里头也有好的妖魔,有的妖魔还特别喜欢跟人一起玩。神仙跟妖魔不同,神仙都长得很漂亮,但也不是每个神仙都是好人,也有神仙很坏的” “神仙都像大哥哥你这么漂亮?” 这一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尽管下凡之前刻意隐去了自己的真容,可如今看来变化后的模样仍然逃不出“俊美”二字。 “哈哪里神仙可比哥哥漂亮多了。”他宠溺地摸摸小女孩的头。 “兮月没有见过神仙,大哥哥是兮月见过最漂亮的人。”小女孩眨着眼睛,“兮月最喜欢大哥哥了。” “大哥哥,等兮月长大了,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兮月,你还小呢,就想这个了。”他忍不住开怀一笑。 “兮月很快就会长大了。大哥哥,你等兮月长大好不好?”小女孩却是一脸的认真。 “等你长大啊哥哥说不定就变成老头子了。”他略带惋惜地感慨,“到时候兮月肯定看不上我这个老头子了。”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哥那么漂亮,才不会变成老头子。兮月会快快长大,大哥哥你要等兮月哦。”小女孩伸出手,“我们拉钩钩约定好不好?” “” “大哥哥?你不喜欢兮月给你做新娘吗?”小女孩有些难过。 “当然不是。”他摇摇头,依旧笑着,“兮月这么漂亮,长大之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大美人,要是给哥哥这个老头子当新娘,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来找哥哥麻烦呀。” “欸?为什么呀?”小女孩眨着不明所以的大眼睛。 “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不早了,快去睡吧。” 好不容易哄了小女孩睡着,他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坐到小案子旁的席子上,拿过一壶酒,为自己斟了一杯。 有多久没听到这么天真幼稚的话了? 有点怀念啊。 每个人都曾经是孩子,每个孩子都会说天真幼稚的话。 甚至轻许诺言。 他轻轻一笑,放下酒杯。 “大哥哥?你不喜欢兮月给你做新娘吗?” 其实自己根本就不会变成什么老头子,可能连胡子都不会有。 可是,兮月,我不能答应你啊。 他缓缓闭上眼,长叹一声。 神族,是不能拥有七情六欲的。 也不敢。 天亮了。 他收拾了简单的行装,牵着小女孩的手,离开了渝州。 没有了线索,天南地北,任君闯荡。 “大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啊?”小女孩的背包里塞满了他为她买的各种零食。 “你想去哪里?”他回过头笑着反问。 “大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小女孩紧紧靠在他身上,“只要能跟大哥哥一起玩就好了。”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却扬起好看的微笑。 真是个天真的傻孩子。 船停靠在下一个码头。两人拿上行李,走下船。 镇江,可谓长江沿岸上一颗璀璨的明珠,虽然规模远不及明州那般浩大,但同样繁华不减。这一个月沿着水路走来,两人见识了不少两岸风光,可谓大开眼界。 “大哥哥,兮月想吃螃蟹!”小女孩指着渔夫手上那鲜活的大闸蟹,一脸兴奋。 “这个是螃蟹?”虽然甚为罕见,但好歹他亦曾博览群书,听过东海龙宫,知道虾兵蟹将,倒不至于大惊小怪了。但他亦是第一次听说这螃蟹竟然能用为食材。 “竟然吃螃蟹?人类的口味果然与众不同” “大哥哥,兮月想吃那个~~~”小女孩一副可怜巴巴的哀求脸。 “尝尝新鲜,也许不是坏事。”他颔首同意了,向渔夫买了三两只,又托一旁的店家帮忙烹调。 “公子想吃什么样的味道?”店小二赶忙将桌子擦干净迎客。 “这有什么口味?”他有些尴尬,笑着反问。 “公子是第一次尝这螃蟹吧?虽然螃蟹有清蒸红烧盐卤辣椒爆炒香煎很多种做法,不过小的建议第一次吃螃蟹,当然是要尝螃蟹最原始的味道了!” “所以是清蒸吗?”他问。 “这个当然!清蒸虽然味道淡薄,但却是唯一能尝到螃蟹鲜味的做法!”店小二极力推荐。 “兮月喜欢什么味道?”他又问坐在身边的小女孩。 “兮月想吃红烧螃蟹。”小女孩眨着善良的大眼睛。 “那这几只螃蟹就分别用红烧和清蒸的方法做吧,麻烦店家了。”他笑道。 “好咧!” 迎着微微扑面的江风,品尝不同做法的螃蟹,也算乐事一桩。 “小心骨头。来,哥哥帮你将壳剥掉还真硬啊好了,慢慢吃,别噎着。” “欸?原来这脚里面也有肉啊还不少呢,不过壳真难剥,又硬,要不算了兮月你要吃?哥哥给你剥吧哇,真的好硬,难道要用牙咬开?不行,此举有损在下形象,还是用手好了我的天,难怪龙宫里的守卫要用虾兵蟹将,这么硬的壳谁刺得烂嘛兮月别急,哥哥马上就给你剥好这也太硬了,要不还是用法术吧,悄悄用一下不会有人看见呼,好了,兮月来,慢慢吃。” 一顿下来,他累得十个手指头全是酸痛红肿,身边的小女孩则一脸的心满意足。 “大哥哥,兮月想吃那个糯米团子!” “你不是才吃过螃蟹么?”他开始惊异于小孩子的食量了。 “不可以吗?”小女孩有些委屈。 “当然不是。”他连忙哄道,“想吃什么尽管说,哥哥给你买。” “好耶好耶!” 但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后悔了。 “大哥哥,那个烤羊肉!” “大哥哥,那边有红豆糕!” “大哥哥,兮月要吃肉馍馍!” “大哥哥,兮月还要那个” 钱倒不是问题,他担心的是这么小的孩子会不会吃坏肚子。 “兮月,今天吃了很多东西了,再吃下去肚子会坏掉的,哥哥明天再陪你来吃好不好?” “唔”小女孩低下头,有些不情愿。 “兮月,吃坏肚子的话,哥哥也会伤心的,兮月要知道照顾自己。”他摸摸小女孩的头,“你看,天已经黑了,该去睡觉了。” “大哥哥,兮月明天可以出来玩吗?”小女孩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他颔首,“哥哥答应你。明天带你出来玩。” “嗯!一言为定,骗人是小狗!” “好,骗人是小狗。” 好像回到很久很久之前。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人间的这段日子,脸上的笑容比起往日在天上的许多年加起来都要多。 小的时候,兄长很忙,偶尔才会抽空来看他。 飞蓬时不时也会来陪他一起玩乐。 后来 后来啊,都不在了 窗外的月光轻轻洒入房间,照亮了地板。 “大哥哥” “嗯?”就躺在床榻边上的他习惯性地坐起身,安抚躺在床上的小女孩,“不舒服?” “好可怕”小女孩几乎要哭出来。 “做噩梦了?”他摸着她的头,不停地安慰着她,“不怕,那是假的,哥哥在这里,不怕不怕” 小时候做噩梦,兄长也曾这般安慰过自己。 只可惜终究是聚少离多。 “大哥哥,你陪兮月睡好不好?”小女孩哀求。 “这” “大哥哥,兮月害怕,兮月不想一个人睡”小女孩紧紧抓住他的袖子。 “哥哥就在这里,不怕的。”他温柔地安慰着小女孩,“哥哥就坐在这里。” “大哥哥,你陪兮月睡好不好?”她仍旧苦苦哀求。 “” “大哥哥,兮月不想一个人睡,兮月害怕”眼眶里已经含满了泪水。 “好吧,哥哥答应你。”他于心不忍,拿出手帕替小女孩擦去眼眶的湿润,“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大哥哥”小女孩扑入他的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 唉 自己,是心太软吗 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本是抱着寻找飞蓬的目的下凡来,如今误打误撞竟成了照顾小女孩为重了。 凡人都是这样的吗? 窗外的月色有些朦胧。 凡人 七情六欲,究竟是什么 身旁的小女孩翻了个身,身上的被子掉到一旁。他顺手捡起,为她重新盖好。 凡间一个月,天上又是多久呢 迷迷糊糊。 桃花?还有清泉 那些人的衣着 眉头微锁。 “大哥哥,你不舒服吗?”小女孩抓住他的手。 “没有。” 日落西山,炊烟四起。 玩了一整日,小女孩十分尽兴,可他却少了平日的开怀。 总觉得在暗示什么 “大哥哥,是不是兮月惹你生气了?”小女孩有些内疚。 “没有的事,兮月很乖。”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哥哥在想事情,兮月先自己玩会儿好不好?” 小女孩于是乖乖地到一旁去了。他仍旧坐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轻触身旁的几案,陷入沉思。 到底我见过吗 奇怪,自己今日怎么在意起一个梦? 虽然梦中的情形分外清晰,但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深究毫无意义。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此梦必有玄机。 苦想无果,他索性找来纸笔,将梦中所见凭借记忆画了下来。 “大哥哥,你在画画吗?”小女孩一个人玩得无聊了,又跑到他身边。 “嗯。”他微微颔首。 “这些桃花真漂亮,跟古城镇的一样漂亮。”小女孩赞美道。 “古城镇?”他愕然,“这个古城镇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道。”小女孩摇摇头,“兮月以前在爹的书上看到过古城镇的画,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那你爹有没有跟你讲过这个地方在哪里?”他又问。 “嗯”小女孩抓抓脑袋,“爹说,古城镇是假的。” “假的?”他更奇怪了,“什么意思?” “爹说古城镇是不存在的。”小女孩眨着眼睛。 “不存在啊”他陷入了沉思,“不存在” 为什么我的梦中,会出现一个不存在的地方 真的不存在吗 “大哥哥,你怎么了?”见他面露忧色,小女孩也少了平日的欢快。 “没什么。”他摸摸小女孩的头,“天色不早了,去睡觉吧。” 第二日一早,他便起身出门。 听闻镇江有一户姓夏侯的书香世家,在当地颇受尊敬,他决定去拜访一番,看能否寻得什么线索。 夏侯家的一家之主——夏侯恪接见了两人。他道明来意之后,夏侯恪便拿起他的画细看起来。 “此画所画确实是一处名为古城镇的地方,只不过”夏侯恪皱了皱眉头,“古城镇不过是某些志趣怪谈上提到的一处类似桃花源的胜境,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好说。” “敢问夏侯先生,那些志趣怪谈上可有提到这个古城镇在什么地方?” “这倒是有。”夏侯恪点点头,“书上所言,古城镇位于蛮州附近,不过既然此地乃是虚构,那便不可尽信。” “夏侯先生此言有理。”他颔首同意,“眼下别无线索,只能一试运气。” 这边的屋内,两人正在交谈,屋外的院子里,小女孩正一个人追着蝴蝶玩耍。 “欸?”墙角处忽然冒出一个小脑袋,正朝女孩的方向偷偷望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色漂亮衣裳的小男孩,看上去似乎跟女孩的年纪差不多。他有些怕羞的样子,却又睁着好奇的眼睛,目光一直落在小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是谁啊? 呃有点想跟她一起玩不过,她会不会喜欢跟我玩呢?上次跟隔壁家的小萱玩,就被她们讨厌了,说什么女孩子不跟男孩子玩她大概也不喜欢跟我玩吧可是一个人玩好无聊,爹爹好像在跟客人说话 小男孩的内心一直纠结着,就是鼓不起勇气往院子里迈出一步,依旧缩在墙角,偷偷地看着院子里的女孩。 “少爷,您在这儿干什么?”身后的声音忽然出现,将他吓得跳了起来。 “知墨你要吓死我吗?”小男孩有些生气,“那么大声干嘛!” “抱歉,少爷。”知墨连连道歉,压低了声音,“少爷您在这儿看什么?” “知墨,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小男孩问。 “那是老爷的客人带来的。”知墨回答。 “她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又问。 “小的不知。”知墨略带歉意。 “呃你先回去吧。”小男孩挥挥手放他离开,自己则又继续盯着那个女孩看。 真想跟她一起玩 呃她会不会讨厌我啊 迈出一半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还是算了 心里又有些不甘。 哎,就去试一下,她应该不会很生气吧 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往院子里走去的时候,脚下却不知道被哪块石头绊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地。 “哎呀——” 碰巧这个时候,屋子的门被推开,谈话的两人走了出来。 “疼”小男孩咧起嘴,眼泪忍不住就往下掉。 “怿儿?”夏侯恪见儿子摔倒在地,连忙走过去扶起他,“没事没事,哪里摔疼了?” 而正在院子里玩的小女孩听到哭喊也回过神来,有些好奇地盯着那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男孩。 “唔”见对方正望着自己,小男孩立刻死死忍住哭,嘴巴绷得紧一紧,好像生怕失了风度。 “兮月,等很久了吧。”他走到小女孩身边,摸摸她的头。 “那个男孩,好像摔疼了。”小女孩指指不远处正强忍哭泣的小男孩,“兮月想过去安慰一下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颔首。小女孩于是跑到小男孩身边。“别哭了。” “唔嗯嗯!”小男孩拼命忍住眼角的泪水。爹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可不能被女孩子笑话。 “我这里有块红豆糕,是甜的,给你吃吧。”小女孩往他手里塞了一块,“伤口还疼吗?” “谢谢谢”小男孩有些害羞,“我我没事不疼了,不疼了。” “下次要小心哦。”小女孩冲他甜甜一笑,又转过身,“大哥哥,我们走吧。” “夏侯先生,在下告辞了。”他拱手行礼。 “公子慢走,恕不远送。”夏侯恪也还礼道。 小女孩就这么跟着他走了。小男孩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有些依依不舍。 雇了一辆马车,从陆路上快马加鞭,近半个月的颠簸,两人来到了蛮州。 也许是地处苗疆,这里的人多信奉神灵,也许是蛮州与古城镇确有些什么联系,当地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个地方的传闻,甚至大部分人都相信这个地方的存在。 “年轻人,这可是真有其事,时不时都会有人去到那个地方咧!” “怎么去啊好像是穿过那边的仙人洞吧?我可不晓得。” “我就亲自到过!别不信,那地方真叫一个好!可惜镇长不许我这个外人留下,多住两日都不成” 他在蛮州住了一日,搜集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说:穿过灵山上的仙人洞,便可以前往古城镇。 第二日,两人便上山去了。走过灵山仙人洞后,眼前果然出现了一番不同于寻常地方的景象,与他梦中所见竟分毫不差。 “原来真的有不过” 既然真的存在,为何又会有不存在的传闻? 他先是四处走动了一阵,发现周围的人虽然相貌与寻常人并无不同,只是衣着似乎略有差异。他又上镇长家打听,才得知原来此地被一种叫做“迴魂仙境”的法术所笼罩,可谓与世隔绝。千百年来,虽然有不少外人误入此地,但因为镇长家世代相传这种法术,能够将误入的人平安送回原来的地方,时间地点分毫不差,故一直以来并没有出现什么烂柯之类的传闻,反让人以为这个古城镇并不存在。 “敢问镇长,可有听说过一位叫景天的人?”他又向镇长询问。 “你是说景公子?我当然知道。”镇长捋了捋苍白的胡须,“不过,那是我爷爷当镇长时的事情了。” “那天,那位叫景天的公子带着他的妻子和妹妹忽然出现在镇上,爷爷还以为是误入的外人。结果他求了爷爷,说希望留在这里常住。” “他说他妹妹很喜欢这个地方,一直想在这里生活。爷爷被他的诚心打动,就让他留了下来。” “后来过了很多年,他的妹妹去世了,他将妹妹埋在郊外的一株桃树下,之后便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虽然是他的妹妹,看样子似乎年纪还要比他稍大些。我听爷爷说,那位景公子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年,样子就没变过,估计不是凡人呢。” “他那位景公子,可有说他去了哪里?”他追问。 “他临走之时,也只是拜托爷爷送他们离开,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镇长摇摇头。 “镇长。”他询问,“能否施法,将我等送去那位景公子离开时前往的地方?” “这个法术,并不会记录前往的地点。”镇长摇摇头,“只不过你们离开时,心中默念想要回到的地方和时间,法术自然便能送你们过去。” “是这样?”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如此,我等便有劳镇长送我们离开了。” “无妨。”镇长摇摇头,“你们随我前往祭坛吧。” 他牵着小女孩的手跟在镇长后面,来到了祭坛。施法前,他忽然蹲下身。 “兮月,听好了。等会儿镇长爷爷要施法送我们离开这里,你就在心里面默默地想着:‘景天哥哥住的地方’这句话,明白了吗?” “景天哥哥是谁?”小女孩好奇地问。 “等会儿哥哥再告诉你。你记住了,一定要反复在心里想着这句话,否则有可能被困在这里,见不到哥哥了。” “嗯,我知道了。”小女孩紧紧地抓住他的手,生怕自己真的被落在这里。 镇长见两人已准备妥当,便挥手施法,顿时眼前景象一晃。再睁眼,古城镇的种种皆已消失,换来的是一幅比画更美的景象,让他霎时一呆。 “大哥哥,这里好漂亮。”小女孩欢呼。 “此等美景”连他亦忍不住感慨。虽说人间胜景与天界不同,但自有天界所没有的灵气,给人感觉耳目一新。 “大哥哥,我们要住在这里吗?”小女孩拉着他的手问。 “也许吧。”他轻轻一笑,“那边有户人家,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与一般的隐士居所不同,眼前所见的是一户偌大的人家。亭台楼阁,庭院幽深,完全不像是什么出世高人所住的地方。 他上前敲门,门童出来迎接。他便借机询问主人家的身份。 “这里是景家。”门童的声音带着稚气,十分清朗。 “不知你们主人可是景天景公子?”他又问。 “老爷确系景天,但他已不理江湖多年,公子若是有事劳烦,还请另寻高明。”门童很干脆。 他摇摇头,又报上姓名,请门童前去禀告。不多久,果然引来了主人家。 “能找到此地,倒真出乎我的意料。”景天笑着出来迎接,“澹台,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飞蓬。”他拱手行礼,面带微笑。 小女孩被丫鬟领着往别的院子里玩去了。这边的两人则在树下的石凳上落座。他一边喝茶一边将在人间的这段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景天。 “澹台,你疯了吗?在人间滞留这么久!”景天吃了一惊,“算来已有近两个月不曾在天庭了。” “放心吧飞蓬,天上七日,人间千年,他们是找不到我的。”澹台悾安慰他,“不必担心。” “九泉的异动才刚过去,你这样擅离职守,天帝要是怪罪下来,说不定会将你削去神格,打入轮回!”景天却正色敛容,“你终归是神,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能察觉到你的气息,这是躲不掉的。” “打入轮回又有什么不好?”澹台悾冷哼一声,“反正我也厌倦了这样千万年地守下去” “澹台,就算你不在乎,你哥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景天劝他,“若你被罚入地牢永世不见天日,他会怎么想?” 澹台悾不说话了。 “何况,你此番下界,只不过是为了我这曾经的天庭重犯。即便其余众神想为你求情,怕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景天叹了一声,“反正你已知道我这居所,下次再来也是一样。这次已经滞留太久了,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飞蓬,”澹台悾笑了笑,却不回答他,“我一直不明白,为何当日你要与那魔君私斗?” “你明明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一旦被人发现,都是死罪” “过往之事,我已记不太清了。”景天拿起茶杯小酌一口,“棋逢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不是吗?” “飞蓬” “人间确实是个好地方。”景天为他斟了一杯茶,“这么多年,我在人间看过不少风景,见过不少人,也算了无遗憾了。” “然后?如今你就每天在这里看看风景,消磨时光?”澹台悾环顾了一周,“此地确实有如世外桃源。” “内人喜欢这个地方。”景天道。 “话说回来,你不过是凡人,为何”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景天有些无奈地耸耸肩,“不说也罢。” “原来如此。”澹台悾笑了,“看来你与那位魔君果然惺惺相惜。” “来日方长,这些故事,以后再说也无妨。”景天将杯中茶一饮而尽,“你确实该回去了。” 澹台悾不说话了,眼中略有复杂的神色。 “怎么,天帝要真追责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景天一脸严肃,“何况,九泉一事尚未了结,你还是多加注意为好。” “可是,兮月还小就这样扔下她,我”澹台悾犹豫了。 “原来是因为仍有牵挂。”景天哈哈一笑,“澹台,这两个月的光景,可让你变了不少啊。” “飞蓬,我” “我认识一位徐长卿大哥,由凡身修炼成仙,少说也有上百年的修为,应该能照顾她。你大可放心。”景天又小酌一口,“你终究不是凡人,她也不是神仙,今日之景,你早该料到。” 澹台悾又不说话了。 他怎么会想不到。 本来救她也只是无心之举,倒不如说只是凭借良心和直觉出手而已。 知道她父母双亡,打算帮她寻一户愿意收养的人家。偏偏天不遂人愿,只能一直带着她在身边。 就这么稀里糊涂过来了。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说完全不为所动,那绝对是假的。只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深浅,又如何能知 “你不舍得?”景天盯着他,颇为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还是说你喜欢她?” “别开玩笑,她只是个孩子。”澹台悾有些不悦地摇摇头。 “她会长大的嘛。”景天替他斟上一杯,“神族寿命漫长,既然喜欢,有何不可?” “你刚刚才说,她是凡人,而我是神。”澹台悾挑眉,“怎么,这么快就自打嘴巴了?” “澹台,喜欢是一回事,能否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景天淡然一笑,“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什么是最重要的,心中亦各有定论。只要无悔于自己的决定便好。” 澹台悾沉默了。 “水碧一事,想必你还记得。”景天轻轻舒了一口气,“孰轻孰重,只有自己才知道。” 孰轻,孰重 “你说得对,我不宜滞留人间太久。” 良久之后,他忽然开口。 “明日便送她去那位仙人的住处吧。” 徐长卿是景天年轻时闯荡江湖结交的朋友,比景天年长好几岁。他曾是蜀山弟子,后来又接任掌门之位。如今他早已抛却这些红尘俗事,在不染尘嚣的山林中隐居了下来。虽然是旧识,这么多年却甚少来往,是以景天特地与夫人雪见一起前去拜访。 “徐大哥,这位是我的朋友澹台悾。”景天为徐长卿介绍来客。 “徐大哥。”澹台悾拱手行礼。 “澹台公子。”徐长卿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小女孩,“这孩子是” “徐大哥,我们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景天插话道,“不知可否进屋细说?” “自然。”徐长卿颔首。 雪见带着小女孩去别处玩了,另外三人则在屋内商量着事情。景天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徐长卿。 “原来如此。”徐长卿理解地颔首,“澹台公子是希望将这孩子托付给我?” “” “澹台,你还要犹豫吗?”景天看出端倪,“情不知所起,非你我能预料。你要是真的放心不下” “只会连累她而已。”澹台悾苦笑一声,摇摇头,“我带着她也不过是四海为家,何况他们能察觉到我的气息。再说,凡人只有几十年光阴,匆匆而逝” “公子还是慎重考虑为好。”徐长卿道。 “我已经决定了。”澹台悾很坚决,“她不能留在我身边。” “兮月,从今天起,这位徐长卿徐前辈就是你的师父。他会收你为徒,你要跟着师父好好学本领。”他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摸摸她的头。 “大哥哥,那你呢?”小女孩抓住他的衣角,似乎有些害怕。 “哥哥要走了。”他的声音有些沉。 “大哥哥,你要去哪里?”她忽然一脸哭腔,手抓得更紧了。 “哥哥要回家了。”他声音很轻。 “兮月不能跟大哥哥一起去吗?”小女孩有些委屈,“兮月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大哥哥添麻烦的。大哥哥,你不要丢下兮月一个人好不好?” “对不起啊,兮月。”他摸着她的头,“哥哥的家不适合兮月,所以兮月不能去。” “大哥哥,你不要兮月了吗?”眼泪夺眶而出,沾湿了她的脸,“大哥哥不喜欢兮月了吗?” “当然不是。”他摇摇头,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兮月是个好孩子,哥哥相信兮月能照顾好自己。兮月要乖乖听师父的话,学好本领,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不要,兮月不想离开大哥哥”小女孩终于没忍住哭出声来,“呜呜大哥哥,你不要扔下兮月一个人,兮月呜兮月会听大哥哥的话不会,不会给大哥哥添麻烦的呜呜呜” “兮月”他抱着小女孩,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大大哥哥呜呜别别走好不好呜”小女孩紧紧地抓住他,死活不肯松手。 “这孩子很舍不得澹台公子,要不我们还是暂留几日吧。”雪见提议,“也免得她太受打击。” 景天等人都同意了。三人于是在徐长卿的住处又多留了几天,好让小女孩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哥哥家里有些事情,一定要回去的。”他有些不忍心,“但是,哥哥不能带着兮月回去,所以,兮月乖乖跟着师父学本领,好不好?” “大哥哥,兮月舍不得你”小女孩扑进他的怀抱,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兮月总要长大,也不能一辈子跟着哥哥啊。”他摸着她的头。 “为什么不可以?”小女孩睁着不解的眼睛,“兮月不会给大哥哥添麻烦的。” “” “大哥哥,你会来看兮月的吗?” “”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兮月,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天一早,他收拾好了行装,准备离开。 “大哥哥,你要走了吗?”小女孩站在门前,依依不舍。 “兮月,要听师父的话。”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大哥哥,这个香囊,是兮月的娘亲做给兮月的,兮月想把它送给你”小女孩忽然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香囊,“爹说,这个香囊要好好保存,不能弄脏,也不能弄丢。” 香囊上,用金色的细线绣出一个端正好看的“月”字,熠熠生辉。 “既然是兮月的娘亲留给兮月的,哥哥不能要。”他摇摇头,不接受。 “大哥哥,你拿去吧。”小女孩将香囊塞到他手里,“这样你看到它,就会想起兮月,就不会忘记兮月了。” “” “大哥哥,你不要兮月,是不是因为兮月不听话?兮月以后都会听大哥哥的话,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让大哥哥担心。大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好?”小女孩忍不住哀求。 “兮月不想离开你” 他沉默。良久,终于站起身,最后摸了摸她的头,留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微笑。 “大哥哥”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头一回感到深深的孤独,还有无助。 身后的落叶,一片又一片。 一年又一年。 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