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域之神冠》 正文 作品简介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地溜走,你永远也休想抓住她。 如果她想要戏弄你,那你就绝对逃不掉。 她可以在你快乐时毫不留恋地飞逝而去,也能在你悲伤时分分秒秒地守候,欣赏你的煎熬。 她可以用最美的微笑调-戏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却从来不会为谁而停留。 时间,是一个顽皮而又可恶的女人,永远不要相信她会有善待你的好心肠。 命运,则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男人。 他永远不会对你敞开心扉,甚至从你悲哀的生到你凄惨的死,他都懒得看你一眼。 但,世界之中,有这样一类非凡人,他们对时间和命运不屑一顾,正如时间女神和命运之神对凡人的蔑视一样。 他们可以停止时间对人的蹉跎,甚至可以创造出新的时间;他们可以打破命运的轮盘,甚至信手拈来为自己打造一个又一个想要的命运。 不知道的人,不相信有这样的存在。 但凡知道的人,都称呼他们为——上位者帝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入戏 天地不仁 从容赴死 本章主要出场人物介绍: 邪帝西兰:灵魂领域——奴役真人的上位者神域。他的诞生源自一场卑劣的阴谋,他的爱情仅是一步延续万载的报复。黑暗是他的父亲,邪恶是他的母亲,炼狱之主是他的兄弟。 影帝墨莲:灵魂领域——操纵影子与风的黑莲圣域。邪帝西兰心血制作的完美人偶,深得其宠爱。 紫琼:被西兰修改记忆的血族王子。西兰兴之所至玩虐血族时,喜欢带之同行。 罗笑儿:灵魂领域——百鬼夜行。唯一的技能——歌。容貌丑极,但追求美丽事物的心始终不变。前世今生,作为小人物卑微地死去是她的宿命。 淡淡蓝雾缭绕的房间。 蓝雾携带着幽冥鬼火似的细光,照亮整个房间的同时,也微妙得朦胧了它的真面目。 隐约间,某一面墙壁上似有暗金色的花纹一闪而过,紧接着又是另一面,再下一面 这如灵鼠般游窜的金光便成了房间中除蓝色之外的主色调。 “啪。”一个不太响亮,但绝对够分量的声音。 随之而出现的,是第三种颜色:一张血红色宝石铸就的——单人沙发。 “啪。”同样的声音再起,这回听明白了,竟是一个含着惬意和慵懒的响指。 血红沙发正对的那面墙壁上,蓝雾如被一叶风刀,无情的切割而去,露出了爬满细枝桠般金色纹路的墙面。 一瞬间,诡异的金色纹路中不知从哪里流入血红色的液体,如同人类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注入。 不过刹那,金色和红色便消失,蓝雾又一拥而上,凝聚成一块巨大的光幕,光幕如水波荡漾开来,隐约可见一幕万人耸动c热闹非凡的场景逐渐清晰。 “啪。”第三声。那自出现起便光彩夺目c晶莹璀璨的红宝石沙发随之黯了黯,似乎心有不甘的挣扎,最终还是寂灭,光芒隐去,还原黯淡的红色,现出一颗颗菱形宝石勾结而成的肌理。 右边的扶手上缓慢而优雅的摆上一只波光粼粼的手臂。雪色的衣袖,银色的花纹,比之两者更加如玉如雪的手指,加上一只极品翡翠铸就的尾戒,构成一幅熠熠生辉的画面。 如果这还不够,那么当那一席白金色波浪卷发随着主人曲肘支腮的动作倾泻而下时,沙发上的红宝石便彻底得黯然失色。 用足可以塞满一个大浴缸的红宝石制作一把沙发?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绝对没人会相信的概念。所以,那一定不是宝石,应该是看起来像宝石的水晶吧。或许。 “aster,血族有动静了。”一道略显稚嫩c且饱含恭敬的少年嗓音在沙发后响起。 蓝雾在声音的来源处稍稍驱散少许,露出一张清俊的瓜子脸。 浅浅的紫色长发在右耳处细致的挽起,现出精致的耳廓,以及漆黑的十字架耳环。 如果不是那有力勾起的剑眉充满英气和脖颈上已然成型的喉结,单凭这白皙的面孔c纤细的骨架,很难令人不怀疑他的性别。 少年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下,看不到瞳孔的颜色。 “那就陪他们玩玩吧,”优雅而缓慢的嗓音出自沙发上的男人,带着一丝慵懒的玩笑,“一群可爱的小家伙。” 发音吐字悠长绵远,明明拖拉得出奇,却不会令人有不耐的感觉,反听着享受。 接着便是不再搭理的沉默。 少年似是才从男人的嗓音中回神,微微抬眸,注视那三分之二的身躯被掩藏在宝石沙发中的男人。 深紫色的眼眸,如琉璃宛转,映射着痴迷的光芒。 一阵清越的少女歌声忽之而来。冥冥之中,似有震慑灵魂的奇异之力。 紫眸少年突然迷茫,竟忘了维持下跪的姿势,如被人操纵般站起了身。 沙发上的男人似乎冷笑了一声。 少年如梦初醒,刚想要辩解,男人却不理他,白金色的发丝朝着左面的墙壁犹如浮动般的一飘,隐约的侧脸面向了右边。尽管朦胧,但那张脸却也绝对成熟,可这时出口的话却远不似刚才,反而带着孩童叫人无可奈何的顽劣。“莲,快来看,她要死了。” 紫眸少年瞳孔一缩,瞬间而逝的嫉恨,偏向那边蓝雾割开而显的一道黑色身影。 说是身影也不准确,那应该说是一面画。蓝雾尽褪,金色花纹隐去,一张黑色的泼墨画跃然墙上。 这幅画只有一个男子,绝世风华亦不过如此。 漆黑的发丝,不长,垂至耳际,却比之长发更绝伦飘逸;漆黑的眸子,不是双眼皮,却是丹凤眼中顶级的存在;蜜色的皮肤,不够白,却均匀无一丝瑕疵。整个人如同一尊完美铸就的人偶,可怕的不是这样完美的人偶,怕的是这样完美的人偶还被注入了完全匹配的灵魂。 仔细看时,那一对黑眸之中,竟然不见圆形瞳孔,而是两朵三瓣的黑色莲花。 当真诡异而又魅惑绝伦。 泼墨画男子的现身,令紫眸少年眼中的嫉恨愈浓,几乎掩藏不住。 所幸房中的两个人都无意看他,那对神秘美丽的莲花眸随着银发男人的邀请,转向了之前由蓝雾凝聚的影幕。 这里也是少女歌声的所在,此刻歌声渐歇,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喝彩叫好声。 也许这影幕有着某些特殊的选择效果,有的放矢,主人想听的便让听,不想听的自动隔离,想看的主动拉近镜头,嫌弃皱眉的场景便模糊带过。 因此,即便目所及处,那是一幕上万人齐聚的盛宴,但映射到这个房间来时,却丝毫不影响这边的安静与惬意。 “下面这首歌是本次演唱会的压轴戏,也是我们大家最爱的‘笑笑’的得意之作!你们都准备好了吗?好!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笑笑为我们倾情演绎——《潘多拉之死》!” 众星拱月的中央舞台上,主持人是一位养眼的小美女。看起来像高中生,却毫不怯场,眉飞色舞之间,将场中的气氛带动得愈加热烈。背转过身,走向可以将舞台尽收眼底的后台走廊——那里还有若干俊男美女等着她,他们之间,互相击掌而笑。与台下那些热情高涨的阳光笑脸们不同,这群少男少女的眉眼间竟是流露出一股幽暗的阴谋味道。 舞台中心,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身影缓缓而起,升降台停止时,她轻轻迈步,优雅的走了出来。 清汤挂面的黑色刘海下,勉强可辨认一张瘦瘦的瓜子脸。为什么是勉强?因为她戴着一个几乎遮掩了整张脸的魔鬼面具。 刚一出场,便引来阵阵尖叫。 《潘多拉之死》是不是好歌倒先不说,但这少女的歌喉带有奇异的魔力,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一点,从台下观众一听歌声便魂不守舍,以及神秘房间内紫眸少年再度受到挑战的自制力,也可见一斑。 沙发上的男人更改了支腮的动作,银色头颅惬意的靠进沙发,如玉晶莹的指尖弹奏般敲打着手下的宝石。 呃,亦或者说,红色水晶。或许。 “莲,你去吧,”男人开口,似命令又似有所求,似看重却又似可有可无,矛盾而又和谐的怪男人。“刻印要拿回来,也别忘了埋下种子。看看会是谁,收了她吧。”最后一句倒是纯粹的有趣。 自始至终,黑衣男子都保持着泼墨画的形态,从墙上现身,又从墙上消失,甚至都没有伸出掩藏在袖口内的手指。 画面上,歌曲已近尾声,变故突起。 舞台上的面具少女突然痛苦的捂着脖子,“嘭”地一声,麦克风砸在地上,声震天地。 “呃,救救”少女挣扎着腾出一只手,指向后台走廊的方向,黑色的眸子脆弱而渴求的望着之前的小美女主持,那人手里拿着一瓶白色的喷雾药剂好笑的上下抛了抛,又抛给面具少女一个挑衅而嘲讽的眼神。她身后的几对少男少女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好像在亲口对她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你这傻冒,去死吧! 随着面具少女的绝望倒下,银发男人轻轻一挥,蓝雾凝聚的影幕顿散。 那只手一挥之下,却未曾收回,而是朝背后被忽略已久的紫眸少年勾了勾手指。 少年先是一愣,紧接着眼底涌起狂喜,身形宛转一动,下一秒,已倒在男人怀中。 背着沙发,看不到两人如何动作,只闻得三两句暧昧的声响——都属于少年。 没过多久,气氛被打断,源自墨莲男子的归来。 银发男人不甚在意的“咦”了一声,仍旧偏向那面有着泼墨画的墙壁,“回来了?” 紫眸少年却是不情不愿的收拾起不甘与嫉恨,退离了男人的怀抱。 墨色莲花的双眸不情不动,似乎有着千年的坚忍,无情无绪,唯有那本色的黑沉沉,注视着银发男人。 简短的吐了两个字,“蓝莲。”直至说到这个‘莲’字时,莲花瞳孔才似乎颤了颤,隐隐藏起一抹悦色。 “哦?”银发男人这回倒是真觉得有趣,竟然起身离了沙发,优雅迈步,靠近了男子,如玉的手指带着穿透的力量扎入墙中,不可抗拒却又含着温柔,缓缓将墨莲男子的脸从泼墨画中带了出来。 依然是侧面,但银发男人的绝色,竟已丝毫不逊色与他对面的人。 见两人对视,紫眸少年此刻不再掩饰,神情痛苦的闭了闭眼。 银发男人却已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只关注着眼前人那双莲花美眸。 “莲很高兴?因为遇到一个刻印与你相似的人?”男人低低沉沉的笑声荡漾开来,这回不再是顽劣,却像一个造物主般的长者,看到自己一手创造的玩具带上了思想,而隐隐有的成就感。 墨莲却一点也不喜悦被看作玩具,也丝毫没有紫眸少年面对男人时的畏惧,他别过脸避开了男人的手,重新隐入泼墨画内,在画中时,他瞥了眼此刻唇间犹带妩媚的紫眸少年,最后又看了银发男人一眼,终于如褪色一般缓缓自墙上消失。徒留满壁金色的纹路爬满,又带起淡淡的蓝雾隐藏。 最后那一眼,略带哀怨,又风情万种,却是唯有银发男人才懂得欣赏的风情。 可,懂得,并不表示愿意去懂,也更加说明不了什么。 银发男人面不改色,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怡然自得地朝身后的少年开口,重拾了最初的话题。 “走吧,琼儿,该是陪血族那些小家伙游戏的时候了。” “是,aster。” 罗笑儿死了。 她在空中平静的看着。无悲无喜,甚至没有惊讶,仿佛对这场可耻的背叛早已知道了千年万年。 那临死前的挣扎和绝望不过是为了满足那帮可爱又可恨的同学们理所当然的愿望罢了。 自然得演,即便十七年前她就已经看过今天这一幕;当然得配合,不配合又能怎样?该做的她都做了,命就是命,她再未卜先知,也避不开这一劫。 林雅诗,钟舒情,何月月,谭咏鸣,古商岚还有,我曾经暗恋的秦殇。 不用怕,我不会变成冤鬼来找你们的。 唉,我已经习惯了。习惯死亡,习惯看见身边人真真切切的死亡。 我还要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给我这样一只丑小鸭接近你们这群白天鹅的机会。 这三年高中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你们让我从一个见不得光的网络歌手,到今天红遍全球的少女歌星,实在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精彩。 死,也值了! 不再看下面因为主角表演死亡弄假成真而乱成一锅粥的舞台,空中的罗笑儿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虚幻的脸。面具没有了,虽然没人看得见,但这张脸还是会丑得吓死鬼吧? 的确,罗笑儿这张脸简直丑得叫人恶心。 左边脸上爬满了形如藤蔓的青色胎记,青色上面还覆盖了一层暗红色痘痘,没有胎记的右脸也不可避免,包括被挂面刘海覆盖的额头,有的痘痘还包裹着黄色的汁,看来是脓包。 如果她还活着,倒是可以去美美容,把脓包挤掉,但如今她成了鬼,脓包要烂未烂的,竟是要永久保持这个摇摇欲坠的恶心状态了。 唉,还记得演唱会之前一晚她熬夜得了脓包,想去美容院处理一下,雅诗却说时间不允许,反正戴着面具呢,又没人看得见。于是她听话的带着脓包上台了。 现在回想起来,雅诗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应该是:反正你都要死了吧。 呵呵,罗笑儿诡异的笑起来。脸上的脓包可怜兮兮的抖了抖。 下一秒,突如其来的气息波动,打断了她对自己容貌的黯然神伤。 看到眼前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色男人,如此沉静又美丽的黑色,深深刺痛了罗笑儿的眼睛。 为什么?你是谁?为什么我都死了还要拿美人来刺激我?可恶的老天! 惊恐得捂住脸庞,虽然已来不及,罗笑儿还是很鸵鸟的不愿意如此风华绝代的男人看清楚自己。 尤其当男人第一眼看她时那微微的一皱眉,更是令她的心再挨了千刀。 容貌,是她的致命伤!谁能想到,那个风靡全球的少女歌星,同时还拥有着“全球第一丑女”的头衔? 所以她玩神秘,所以她戴面具,神秘,神秘,再神秘,反而更加勾起fans的疯狂追逐。 她无疑是成功的,也无疑是悲哀的。 但她最悲哀的不是有着这么恐怖的容貌,也不是只能见不得光的唱歌,甚至也不是被那群白天鹅背叛致死,而是,她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邪恶灵魂。 没错,邪恶的灵魂。至少,罗笑儿自己是这么认为。 从小她便可以看见数不尽的孤魂野鬼,只要她想,她也能看清楚身边人的灵魂,他们的命运,他们内心那些或者可耻或者可悲或者可恨c可叹的各种各样的念头和想法。 还有一些,整个地球最尖端的科技领域都无法触及的神秘力量,和这些神秘力量的拥有者。 比如,眼前这个有着一双莲花美眸的男人。 她根本不用去想,也知道下面的几万观众,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看见他。 撕裂空间,瞬间出现在她面前,还长得如此人神共愤。 并且看目的,竟然绝对是冲着她来的。 这倒是和以往不一样,那些罗笑儿曾经见过的神秘者,从来都是对她不屑一顾的。 即便发现她有能够看见他们的神奇能力,也在看到她这样一张脸时,完全没有了交流的,甚至连杀人灭口的念头也懒得有。当然,这一切也都是罗笑儿自己的主观臆想。 可这个男人想干什么?他不但沉稳的看着自己,竟然还朝她伸出了手? 被那双黑眸魅惑,罗笑儿傻傻的伸出了手回应。 谁知,男人又是一个皱眉,却避开了罗笑儿的手,转而覆在她的额头上。完美的手指拨开刘海,在罗笑儿完全呆滞的怔忪中,搭在了她满是脓包的肌肤上。 就像,就像在测试她有没有发烧一般。 虽然身为灵魂只感到一片虚无,但罗笑儿还是深深的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 但接下来,男人又是一个皱眉,似乎在嫌她初为鬼后心脏的刺激还不够大似的,竟然带着那样一张倾尽天下的面孔朝她俯下身 “啊”罗笑儿本能的尖叫一声。 他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想象中的旖旎并没有回应罗笑儿怦怦快炸掉的心脏——虽然她有点奇怪为什么成了鬼自己还如此的鲜活——,男人只是很纯洁c平静的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然后,在那一瞬间,罗笑儿看到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的绝世一笑。 这笑,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及时,还如此美好,瞬间救赎了她刚刚死去的心灵。 “蓝莲。”他说。在额头即将分开之际。 下一秒,那昙花一现的笑脸消失,他如同褪色的画卷缓缓虚化。 而罗笑儿自己,也在呆滞许久之后,晕眩而倒。彻底失去了作为鬼的知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首卷 九幽之境 伴生之灵(上) 凤涅盘:灵魂领域——操纵冰族分支雪羽族的凤凰圣域。万年前的一场错误抉择致使他与海蓝妃永世相隔,期待与她再见,是他在炼狱深处唯一的希望之火。 九幽道婆:九幽炼狱的守护者。 罗笑儿:灵魂领域——百鬼夜行。唯一的技能——歌。容貌丑极,但追求美丽事物的心始终不变。前世今生,作为小人物卑微地死去是她的宿命。 罗笑儿觉得自己又活了。 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伸直了手臂两个手掌交握,用力的掰了掰;同时两只脚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狠狠踢腾两下,确认自己不再是刚死那会一片虚无的空气状态,这才满意地打量起四周来。 这一世,她活了十七年,因为容貌丑陋,不可谓不辛苦,许多正常人经历过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她却从来没做过。 比如说,排队。 在学校吃饭,她是尽量等人走光了才去打些残羹冷饭,因为曾经被上百人扔饭,理由是她让他们吃不下饭;上下学她也从来不坐公交车,理由是平生第一次上公车,司机因为她的脸驾驶技术大失水准差点酿成车祸;至于去大商场购物之类的,小时候没钱去,唱歌红了之后虽然有钱却是彻底不敢去了 所以,这是她第一次,也可说是她作为罗笑儿的最后一次排队,地点:九幽炼狱。 她好整以暇地数了数,排她前面的有七十九个鬼,在她身后还有二十个鬼,包括她在内,一共是整整一百个女鬼。 没错,这座地狱的管理者分工明确,不是电视里常说的十八层,而是整整一百层,这九幽便是第九层,专收女鬼,而且是丑到连鬼都恶心的女鬼。 每七天工作一次,一次整收一百个。好舒服好清闲的工作。 “差大哥,你好坏哟,乱摸人家” 耳边飘来一个柔媚入骨的嗲音,酸得罗笑儿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回头一瞧,只见本该规规矩矩排她后面的二十位女鬼同志,竟然有二十一位在和鬼差 多出来一位,自然是从前面跑回来的不知不觉,她已经被动插了个队。 “唉。”罗笑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果然,对于丑女来说,帅哥的魅力永远是无穷无尽的。 尤其当她们变成了鬼,人都死了,还要脸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么一双该死的鬼眼睛,罗笑儿也许也早就恬不知耻的找个差大哥去抱了 据说这是九幽炼狱特意为丑女们准备的福利一百个女鬼,配备五十个美男鬼差供其调戏,安慰她们生前受尽屈辱的心灵,这样才能毫无怨气的上路,干干净净投胎。 罗笑儿偏偏不能享这个福,因为在她眼里,这五十个鬼差并不是什么美男,而是绝对比包括她在内的一百个女鬼加起来还要更恶心的丑男鬼 生前在电视上看过女版的画皮,想不到死后,有幸看到男版的,还一来就是五十个 比方说刚刚那个女鬼嗲着嗓子撒娇的这位鬼兄吧,他摸在女鬼臀部的手指其实爬满了蛆蛆;而女鬼颇为享受的他的胸膛上破了个黑窟窿,里面正滴滴答答流出来暗绿色的液体;至于他那一头飘逸挥洒的长发嘛,其实是一条倒吊三角绿眼的黑蛇,蛇信子时不时掠过那女鬼的前额 再比方说,六点钟方向正激烈热吻的那对,男的其实有两条舌头 三点钟方向的女鬼正闭着眼睛满脸的享受,却不知男鬼用来抚摸她的其实是一只看起来很像毛毛虫的触手 看透这一切的罗笑儿不难知道,如果说这规矩对女鬼们来说是场福利,那对这些鬼差又何尝不是呢? 唉,瞧他们上下其手的猴急样子女人脸长得再丑也是女人,何况容貌丑不代表身材不惹火 他们这些看惯世间百态的鬼差,又怎会在乎一张面皮?只要身材够味就是你情我愿了。 罗笑儿情不自禁地拢了拢单薄的衣裳,礼貌地婉拒了一个前来搭讪的美男鬼差——他的样子算是不错的了,只是毁了半张脸。 所幸,一百个女的,只配五十个男的,有愿意自暴自弃享受一番的女人,当然也会有保持清白鬼身的女人,你情我愿,这里不会有鬼被强迫 一边排队,一边受着周围男欢女爱的声音荼毒 罗笑儿的心其实很平和。没有因为排位太靠后而焦急,也不排斥那些堕落的声音。 虽然这绝对是一场她从未有过的经历,但不可否认,她的心却是很享受此刻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是摒弃前世种种,放浪形骸,在这生前绝无法想象的九幽炼狱里来一场短暂的? 还是恪守礼仪道德,对前者指指点点,实际心里也有点蠢蠢欲动? 当然也有那种心高气傲,完全将这一幕幕视而不见,只顾关心自己下场轮回的个性丑女也许盼望下辈子找幅好皮囊才是她们重视的吧。 不过,像罗笑儿这样因为看穿了鬼差们的画皮技术而遏止了情怀的,绝对是唯一的一个。 她也知道自己的特别。自从四岁那年的鬼节,加入百鬼夜游的大队伍疯玩了一个晚上后,第二天日出时如梦初醒,她便知道自己与别人有大不同了。 在人间时,她知道自己看见的是鬼后,还会恐慌,但在这里,鬼是理所当然的存在,不论如何恶心惊悚,都再自然不过。所以,她反倒宁静,前所未有的宁静。 因为她觉得在这里,她不再寂寞。 尤其是那个坐在判官桌后审阅众女鬼的老婆婆,令她想起外婆,感觉好亲切。 罗笑儿的容貌注定了她得不到家庭的爱,连唯一愿意对她有所照顾的外婆,也不过因为刚好是个瞎子罢了。 唉,其实她都已经习惯了。 刚刚出生便被丢垃圾似的裹着三张报纸,扔在了福利院门口。 很讽刺的,这是一家残疾儿童福利院,院长是位温文尔雅的盲人叔叔,会弹很棒的钢琴。 另外有六个小孩,五个是盲人,唯一一个看得到罗笑儿真面目的孩子,可巧是个哑巴。 于是,福利院成了她唯一的天堂。因为不需要任何的遮遮掩掩。 罗笑儿也曾想过,或许这是特意的安排,可说是她的父母给予她最后的仁慈吧。 院长叔叔并不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他似乎从来不计较这些,很平静地收养了她。 但罗笑儿却知道。她的父母很有钱,有钱到恐怖的那一种。他们男才女貌,事业有成,在罗笑儿之后又有了一对金童玉女。她的弟弟妹妹实在美得不像话。 她没有特意去寻找他们,其实也不需要。四岁那年,她的眼睛能力觉醒之后,便可以轻易感受到血缘关系亲近的家人,除了他们的生活,甚至他们何时发生点天灾,受点小伤c大伤,她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那个唯一会来福利院关照她一两次的外婆,带来的身份也只是一位好心的贵妇老奶奶罢了。 尽管她不知道,她的隐瞒在罗笑儿面前犹如透明。 不过罗笑儿还是挺喜欢这个外婆的,因为毕竟是世上少数几个不用看见她的脸与她谈笑的人之一,而且是亲人中的唯一。 都说人临死之前会回顾一生,罗笑儿死的时候倒没这么做,那时她万念俱灰,何况本来也没什么好怀念的。 但到了这里,她却有这个心情了。回想半生,那些五颜六色的感情经历,不论悲伤荣辱,她都津津有味,像品尝过了一道五味混杂的大餐。 可惜,有个别本该重重品尝的味道她却轻描淡写的错过了。 比如,她应该去揭发那对闪闪发亮的父母,让他们尝尝因为丑闻上报纸头条的滋味;比如她早该把暗恋改成明恋,虽明知不可能成事,但至少也恶心那几对俊男美女们一顿! 哈哈,虽然丑,但也是一项好武器不是吗?也许她去某国见一见他们的总统,他还会收起来中国欺负人的心呢。 正当罗笑儿对照逝去的人生,自娱自乐地重新编剧的时候,这座阴森而又带着的工作大殿,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身后传来一道又一道的抽气声,有男有女,堕落的男欢女爱顿时打住。 不是因为什么被打断的羞耻心,这种东西在这种场合也太可笑了一点。 真正的原因嘛,虽然没去看身后男女的表情,但罗笑儿用脚趾头也猜得到,一定是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吧。 本来就不是情投意合,只是互相解渴的安慰罢了,这种短暂的合拍在突然出现的比怀中人好上百倍千倍的异性面前,会立即土崩瓦解。 不只是他们,罗笑儿也看呆了。 如果美丽按照青铜-白银-黄金-钻石来比例,那么在从前的笑儿眼里,秦殇无疑是钻石级别的! 可在此刻的笑儿眼里,他根本连青铜的边也摸不着 至于神秘的莲花美男,却是绝对不能按照这个流程来谈论的。 他那样的人物,超脱钻石之外,属于远在天上的皇帝级别。 当然,罗笑儿压根也没想过还能再见如此绝代的人物,所以她意识一恢复,便自动把那人放在心底最神圣的深处供奉起来。这种比较容貌的想法压根也不会去牵扯他,那是绝对的,不容冒犯的,属于丑女的执拗。 突然出现的是四男三女,个个亮晶晶得叫鬼睁不开眼,每个鬼心里都有一个念头闪过: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对!罗笑儿也是这么想的。那是什么?那三个女生可是西方神话中的精灵?尖耳朵,美丽的卷发,还有那高傲出尘的气质剩下的四个男人,也有三个男精灵,还有一个更令人叫绝背负六道黄金翅膀 罗笑儿下巴差点脱臼,他他他竟然是一个天使 精灵在地狱,已经够不协调了,呃,天使和地狱,是什么概念?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被抓来虐待的,衣着鲜亮,气色红润 不过就是神情之间很是恭敬,呃,像是作为某人的下属或者侍卫? 很快,罗笑儿的疑惑便被解答了。 那个被众鬼忽略的第八个不速之客,便是他们七个的主人。 一席笼罩全身的米白色兜帽斗篷,掩瞒他的容貌,甚至性别。在闪闪发亮的精灵和天使身边,他的低调自然而然被鬼忽略了。 “去外面等我,不许进来。”声音也不是很特别,不过稍微好听一点,还是雌雄莫辩。 但光凭七个精致男女对他言听计从这一点,便没有哪个鬼敢轻视他了。 “是,凤公子。”天使和精灵恭敬万分的领命而去,美丽的身影在众鬼火热的视线下消失在大殿宏伟的大门之后。这一声公子,才总算让众鬼知道了此他非彼她。 众鬼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判官桌后的老婆婆已经十分狗腿的把位置让给了这位深藏不露的“凤公子”。 “凤公子”在她耳边细声吩咐了几句。 老婆婆点头哈腰的应下了,再把腰直起来时,又暂时恢复了她的威严。 她一声令下,五十名美男鬼差也被驱逐殿外,大门在轰隆声中关了个严严实实。 众女鬼面面相觑,罗笑儿仔细观察着,她的眼睛总比别人看得多一些。 门关之后,这座大殿靠近大门的那一半空间便完全暗了下来,从这里看过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奇妙的是,她们所站的这一半却比之前更加明亮。 这里的光和暗如同实质,仿佛可以切割,光暗之间划出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 这一点罗笑儿也只是稍微惊叹了一下,毕竟这不是重点,她也不会永远生活在这里,犯不着去研究。 重点是,她们站的这一半之所以更亮,是因为队伍正对的这面墙突然透明了,而且在众鬼面前多出了三面光彩夺目的镜子。 操作这一切的自然是判官老婆婆。 她将一面约有两米宽三米高的巨大菱形镜子悬浮在那面透明墙壁上,不知她是否念了什么咒语,原本虽然对着众女鬼但却空无一物的镜面中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道锁链桥,大的晶莹剔透,如同用冰雪制作一般,桥面很宽,该有一米,看起来稳稳当当的,尽管悬空,但只要不是故意想自杀的话,走在上面应该是很安全的。 小的就黯淡多了,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铁链简简单单的随着冰雪链桥的轨迹延伸。 如果说,前者是位华丽高贵的小姐,那么后者勉强算是替她提鞋的丫鬟吧。 不知为何,看到这两条锁链桥,罗笑儿脑海里便自动冒出了这个比喻。 这样想时,她又看了看别鬼的神色。如她所料,能够看见这两道锁链桥的依然只有自己。 不等她再一次哀叹自己的鬼眼,老婆婆已经安排好了另外两面镜子,一面看来很像穿衣镜的镜子悬浮在判官桌前,面对排队的众位丑女。这稍稍引起了一些不满,因为这些女鬼们可没几个是喜欢照镜子的。 不过她们倒是好笑的忘记了自己已经是鬼,即便对着镜子,里面也是什么都没有。 当然,尽管有些没忘,但前世长久对镜子的恐惧,也会令她们有些怯意吧。 罗笑儿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最后一面仅有半人高的镜子摆在判官桌上,与第二面背靠着背,面对那位凤公子。 镜子中究竟能照出什么,只有他知道。判官婆婆似乎也被他下了死命令不许靠近。 接下来便是一个原本不属于今日工作环节的插曲。 老婆婆是这样解释的:“借用你们一点时间,这位贵人想在你们中间挑选一个合适的魂魄。实话说吧,虽然这个挑选很严格,你们之中很可能一个也不是,但尝试一下这件事对你们可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一旦令这位贵人满意,自然有你们想像不到的好处。” 老婆婆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串。其实她犯不着浪费口水,人丑到一定地步会滋生一股无畏,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其实“貌丑人胆大”也说得通,她们也许怕人嘲笑c讥讽,但肯定不会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有更多怕的东西。她们不怕晒黑,不怕干重活,不怕挨打,甚至不怕死。因为人生已糟得不能再糟了。 如今连死都过去了,已经成鬼,更是任凭揉搓捏扁,眉都不会抽一下。 何况这是她的地盘,她要暂停之前的工作,来个意外的插曲,鬼不由己,还能反抗吗? 她们要做的事其实也很简单,一个一个走到判官桌前的镜子面前,往里面一看,然后回答老婆婆:什么都没看到。便算完事。 当然,罗笑儿看到前面的七十六个女鬼都是这么做的。 直到第七十七个鬼,也就是她前面只剩下两个鬼的时候,事情才发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变化。 “你看到什么?”老婆婆机械式的重复着第七十七遍提问。她的神情根本不抱任何期待。 “我好像看到” “看到什么?!”这一个激动的声音发自桌后,那位深藏不露的凤公子。 “呃”可怜的女鬼被吓了一跳,差点忘了怎么咬舌头说话,“大概是个六角形的不知道是什么” 老婆婆这才反应过来出了个特别的,忙一拉那女鬼,指着墙面上最大的镜子,“你再看那里面,一边想象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有没有看到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女鬼满脸无辜的摇头。 凤公子重新坐下。虽然看不到他的脸,罗笑儿却忽然心中一痛。 “呃”她低低呻c吟了一声。又是这个感觉。是被某个灵魂的痛苦同化了吧。 她从小便拥有这该死的对她毫无帮助的诡异能力! 曾经,她在一个车祸现场有过这种感受,那是一个抱着丈夫和孩子尸体痛哭的女人;她也曾在一个灯红酒绿的夜店里感受过,那是一个穿着艳丽的舞女不过这种经历最多的是在院长叔叔身上,每当夜晚他在房里弹钢琴时,罗笑儿便痛得在床上打滚。 此刻,她感受到一股燃烧而起的希望猛得下坠,变成了失望,紧接着是冰冷的绝望。 她第一次正视这个“凤公子”。明白这股痛源自于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种钻心之痛,是她生平仅见。 “下一个。”不及她运用灵魂之力仔细打量,已经轮到她了。 罗笑儿咬着牙,捂着胸口,她差点迈不动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她走到那面镜子之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卷 九幽之境 伴生之灵(下) 海蓝妃与兰玺王:冰皇海清璃与其守护元兽兰玺的“灵魂赤影”,虽然是主魂,但并非其真身。 重夜:灵魂领域——奴役鬼魂的上位者神域。炼狱之主,阎帝。万死之劫,是他执着巅峰力量的目标,为求达到可以不择手段。 凤涅槃:灵魂领域——操纵冰族分支雪羽族的凤凰圣域。万年前的一场错误抉择致使他与海蓝妃永世相隔,期待与她再见,是他在炼狱深处唯一的希望之火。 百幽尊者:百幽幻境的守护者。原本超脱九九炼狱之外的出世修行者,却因为种种缘故已被阎帝笼络收买。 罗笑儿:灵魂领域——百鬼夜行。唯一的技能——歌。容貌丑极,但追求美丽事物的心始终不变。前世今生,作为小人物卑微地死去是她的宿命。 严格来说,罗笑儿的身体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 但她的心早已不是。雨季少女的纯真和美好注定与她无缘。 这倒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最主要的还是她这个“邪恶的灵魂”。 她不仅可以看到孤魂野鬼,更折磨人的是,她还可以无限制的容纳各类怨男鬼女进入她的身体,甚至暂时接收身体的控制权,也就是所谓的“鬼附身”吧。 不需要举例太多,只挑一男一女,足可以说明她永远不可能是个单纯的少女。 她曾被一个世界顶级的男杀手附身,亲手斩杀了背叛他的十三个兄弟,也就是说,她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她还曾被一个上流社会的交际花附身,十六岁那年一个恐怖的夜晚,她被迫失去了处子之身 她就像一个永远不会坏掉的鬼魂容器,怨男鬼女们完成生前心愿的完美工具。 她觉得自己是肮脏的c可怕的c邪恶的同龄之中无人可比,或者地球之最也非她莫属吧。 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得到救赎,世界于她就是永无止境的灰暗。 直到,她看到了那朵花 镜面之中,六道菱形,蓝白晶莹,如命运罗盘,缓缓转动比之观音座下的宝莲更圣美 带着彷如传承千古的魔力,生生扼住了她的灵魂。 那是一朵雪花。 不是天际飘渺的凡俗之雪,而是雪中之王,华丽的皇冠。 “救救命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鬼流不出眼泪,罗笑儿神智半梦半醒中,下意识反应是求救。 她看到那朵花,没有别的反应,竟只有一个劲的在心底求救。 她做不出别的反应,她只有这个反应,她也只要这个反应。她要人救命! 不是救她已经死了的躯壳,是救她这条鬼命!她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这该死的灵魂了!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该死的就是能感觉到,那雪花皇冠里有一个强大的灵魂,也许那不是神,但也和神差不了多少!一定可以救她!一定可以让她摆脱这该死的灵魂!该死的诅咒! “你看到什么?你看到什么?给我说话!”罗笑儿没疯,那个凤公子倒是先狂了,差点没把她的鬼身子摇散架。空寂的大殿回荡着他嘶哑的怒吼。 罗笑儿在一阵阵天旋地转中捡回浑浑噩噩的意识,双眼慢慢聚焦,她面对的已不是镜子,而是那个深藏不露的凤公子。 兜帽下,朦胧可见一双隐晦的眸子,还有一张冰雕玉琢的面具。 原来即使摘下兜帽,里头还有面具啊?他干嘛遮得这么紧?比防细菌还严实。 那眼虽然朦胧,却勾人心魄,罗笑儿刚刚清醒的意识又被迷惑,恍恍惚惚的闪过这个念头。 “醒醒!给我说话!再不说话我揍你!” 呃,罗笑儿立即清醒。不是她犯贱要人揍才肯就范,而是她太震惊了。 本以为能被那么七位高贵优雅的天使与精灵奉为“公子”的,好歹也会是一个风雅名流,想不到 罗笑儿一时傻眼,面前本该优雅绝伦的角色一眨眼竟变成了前世路边摊的小混混 那刚刚还给她一种无敌电波的朦胧美眸原来是她误会了,那里面住的只是一个任性的小孩汗。 “公子,公子,请冷静,请冷静!”终于有人来救她了!多谢外婆,呃,是九幽道婆。 罗笑儿一边在心里感谢判官婆婆,一边尽量抚平已被揪得严重变形的衣领这可是初来乍到时发的鬼袍呀,还新鲜着呢同时还是没忍住腹诽一句凤公子收回进斗篷里的手:果然是有洁癖吧,不仅戴手套,还戴连臂的那一种 沉默很短暂,罗笑儿当然知道事情还没完。 环顾四周,仍是之前的大殿,却只剩下她,九幽道婆和凤公子,还有那三面镜子咦?怎么破了一面? “是你弄碎的,”九幽道婆见罗笑儿盯着之前摆在凤公子面前此刻却已碎裂成片的小镜子,边为她解释边少有动容的赞叹道,“想不到你的灵魂之力如此强大,竟把这轮回镜也震碎了。” 说着她又转为低声自语,“轮回镜碎,想必也惊动他了吧” 一边凤公子冷冷打断她,“镜子碎了怎么办?她看得到我看不到!”说着又恨恨瞪了罗笑儿一眼。像是被她抢了最重要的宝贝似的。罗笑儿莫名其妙。 “公子不必心急,”九幽道婆连忙陪起笑脸,自始至终她都不敢怠慢这位少爷,“她的情况虽然特殊,但要满足您的心愿,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少废话!”真是一位任性的大少爷。罗笑儿边听边摇头。对他,她真是期待过头了。 “她这种情况并非是与那位”九幽道婆似要提到某人,却深深忌讳,肉紧了好一会儿才找出合适的代名词接着道,“那位陛下取得了灵魂赤子的联系,而是因为她灵魂力量十分出色,而感应到了那位陛下的行踪。解决的办法就是,既然她可以感应到那位陛下,那么只要公子你与她建立起联系,自然也就可以看到那位陛下啦。” 九幽道婆果然不愧对“婆”之一字,罗嗦到无以复加。 任性的凤公子早在她说出个眉目时便采取了行动,这个行动又把罗笑儿的小心肝吓得扑通扑通直跳。 因为他竟然做了和莲花美男同样的事 只见他迅速摘下左手手套,迫不及待地把手掌覆盖上罗笑儿的额头,见罗笑儿傻愣愣地发呆,粗鲁地扭转她的脖子,正对上墙面的大镜子,没好气的命令道,“发什么蠢呢,女人,往那里面看!快点!” 呃,说你任性都是抬举了你。简直恶劣男。 一边腹诽,罗笑儿一边纳闷:难道试探别人发没发烧,是这些神秘人的某个神秘仪式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怕她脸上的脓包,勇气可嘉耶。 尽管不甘不愿的,但罗笑儿可丝毫不敢反抗。也只有这种时候,她的灵魂之力才算有点用处。因为她即便看不透那些强者,也好歹可以感应到人家捏死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的强悍实力。 这位凤公子虽然言行举止像个叛逆期的青春少年,但罗笑儿知道他绝对有资本做个遇佛杀佛c遇神杀神的煞星。 收起一切杂念,她乖乖的去看那面镜子。 不需要九幽婆婆指点,之前听她对第七十七个女鬼说过了,她要一边看一边想象在穿衣镜中看到的那个东西,才能堪破这面大镜子的玄机。 罗笑儿与凤公子两人便维持这个探额头的怪异姿势,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九幽道婆退居一边,看架势似在为他俩护法。 光影一个扭曲的闪动,殿中无声无息的多出一人。 九幽道婆一惊,刚要跪拜,来人微微摇头阻止,但她还是坚持欠了欠身,并恭敬低唤一声:“百幽尊者。” 虽有惊讶,九幽道婆却似早已料到此人会来,目光逡巡过判官桌上破碎的小镜。 凤公子与罗笑儿对此一无所知。 此刻,两人都是浑身颤抖,仿佛猛然被剧痛缠身。 罗笑儿的表情更是层出不穷,变幻莫测,惊艳,惊恐,憧憬,自惭,直至低声哀嚎宛如七色调盘似的,状如疯癫,时间越久,颤抖得越厉害。 反倒是凤公子,唯有最初的狠狠一颤,没多久便渐渐趋于平静。 如果此刻罗笑儿有看他,一定又会将之前的评价推翻。 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不成熟的叛逆样子?沉静,内敛,不论罗笑儿如何抖得厉害,那纤细优美的手指始终粘在她的额上,指尖微微颤抖,一缕极难发现的黑色细丝蜿蜒而上,如附骨之疽般侵入雪白晶莹的肌肤。 这是一个十分奇怪的景象。仿佛这九幽炼狱之中的空气对这少年的肌肤特别喜爱似的,就像见了唐僧肉的妖怪,一经发现,便狠狠地啃噬而上。 这无疑是很痛的,少年却不为所动。仿佛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这点痛苦微不足道。 罗笑儿神情如梦似幻,整个人如坠云里雾里,胡言乱语,神志不清。 他却是清醒异常,空闲的右手缓慢中带着义无反顾的意味,摘下掩饰的兜帽 这举动,似是想向某人证明他的身份一样。 霎时,大殿另一半的黑暗一阵晃动,被驱散了少许。 一席银光长发飘泻而下,额边穿过面具的绑绳,勾勒出一对冰凝雪玉般的耳廓。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黑丝,又阴魂不散地纠缠而上。 更衬托他,晶莹得毫无人气。如一尊琉璃雕塑。 本该是遨游九天之外的雪之凤凰,却沉沦堕落于这昏暗阴沉的九幽牢笼。 “璃,我等你”似誓言,又似安慰,唯有寥寥几字,缠绵反复。少年此刻的嗓音低沉暗哑,带着一种格外吸引人的磁性魅力。 似妖非妖,似魔非魔,似仙非仙。 但字里行间反反复复纠结的深情,却是妖也嗟叹,魔仙动容。 身后百幽尊者三声连叹,“孽缘,孽缘罢,罢,罢,凤尊者,在下便斗胆一试,带这丫头替你一趟,陪伴冕下左右吧。” “吧”字一落,百幽尊者身形闪动,长袖一挥,罗笑儿以及那面碎镜一同被扫入他怀里,波光一动,他便要离去,如同忽然而来,也要忽然而去。 “等等!”突来如此变故,凤公子又喜又急,“等我给她带句话!” “不可,不可,伴生之灵已属逾矩,阁下怎可再多此一举?”百幽尊者留下一个叹惋的笑容,缓缓遁去,“何况,冕下的性情公子岂非不了解?在下只管送人上轮回桥,此事成与不成犹未可知。时不待,吾去也。” “是啊,”留下的人怅然若失,“依她的性子,怕是才看见就要踢下桥吧” 九幽道婆无奈一笑,也点点头,心里为罗笑儿一道哀叹,“那位陛下的性子唉。” 凤公子却是突然扼腕,“如此丑女,早知找个干净点的!九幽,我们快去追,让百幽换一个再送。” “唉,公子,”九幽道婆在心底喊,我的祖宗呀,你以为这百层的轮回桥是谁想上就能上的呀,“怕是迟了,再说你我也进不去百幽啊。”尴尬无比地提醒:那可是阎帝也无权限进入的上位者轮回殿,百幽幻境啊。 凤公子似乎也想到了九幽道婆话底没说出的话,冷哼一声,嗤之以鼻,“真没用,自己的地盘,竟然还进不去。”或许罗笑儿的事刚好成为了他心情的转机,从百幽尊者一走,之前在他身上的那股冷静哀伤便是一变,又成了罗笑儿口中任性直言的叛逆少年,就算罗笑儿在此,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感觉错了?之前那令她心如刀绞的痛苦根本不是源自于他。 呃九幽道婆冷汗直冒。哪敢接话?这位祖宗骂得可是她上司中的上司,老板中的老板,阎帝陛下。 所幸,只需坚持一秒,她便解脱了。 任性少年骂完一句便把所骂对象忘到一边,忽地怔忪,呆呆地瞧着自己裸露在外的左手。似在回味,又似怀念,更多是犹疑梦中的不信。“璃多久了?我见到你了?这是真的” “唔”也就是九幽道婆冷汗直冒的下一秒,少年痛吟一声,嘶嘶抽着冷气。 再看时,九幽道婆早已溜得不见踪影。 少年的左手突然像被剧毒入侵似的,一道道醒目的漆黑藤蔓蜿蜒而上,他也正是因此疼得呼吸困难。 “玩够了?”幽幽的男音,与这九九炼狱乃是绝配。 “滚!”少年如被惹火的小狮子,狠狠一吼。来人似是他万般仇恨的死敌,又像是一只他鄙夷至极的臭虫。尽管痛不欲生,他还是狠狠咬牙。 没有人出现,只是少年被一团黑雾拥抱,雾中,他的左手腕上多了另一只手掌。 同样雪白细腻,却折射出丝丝腐蚀般的黑雾,啃噬着少年的痛觉。 “还是这么犟”男音低低叹了一声,丝毫不为所动,少年的恨意于他不痛不痒。 “恶心,别碰”厌恶的话未及说完,米白色的斗篷已被黑雾完全隐没。 随后,雾散,大殿骤然空寂,归于无声。 罗笑儿离开九幽炼狱之后,来到了第七十七层。据说,这是豢养阎帝妻妾的一层。 罗笑儿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等清醒过来后,不禁受宠若惊,可没过多久,她就知道自己还是那只丑小鸭,根本没有变成白天鹅。 焚香,沐浴,更衣这本来是多惬意多享受的待遇啊,生平死后都是头一遭,罗笑儿虽然搞不清楚目前状况到底是怎样,但谁能抗拒这公主般的诱惑? 可惜,服侍她的鬼一个个赶着去投胎似的,压根没打算给她讲究什么慢工出细活,也没鬼同情她是否被搓下一层皮,那个负责梳头的见她竟然一头刺头短发,更是放肆地一敲,狠狠嘀咕了一句。 也不知哪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一股脑儿把里面药水一样的玩意儿往她头发上抹。 抹倒还不要紧,抹完了竟然变出上百只手来,每一只抓她一束头发狠狠一揪,再一拉 “啊!”丝毫不理会罗笑儿杀猪般的惨叫,像拉口香糖似的把她头发拉长 至于那个给她画脸的,盯着那满脸脓包,罗笑儿不敢正视那鬼的眼神心里估计人家油炸她的心都有 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九幽炼狱专收的丑女吗?能不恶心吗? 罗笑儿委屈地想。 “啊!”又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画脸的鬼侍女,竟然直接用鬼火烧她的脓包。 痛归痛,到最后完成时,罗笑儿还是格外期待众鬼侍女们搬来的专门为鬼用的镜子。 “呃!这什么技术嘛!满脸脓包成了满脸麻子我勉强可以忍受,为什么这该死的胎记不给我去掉?去不掉至少也用粉底遮一遮嘛!”虽然那头光滑如绸缎,宛如新生婴儿的青丝令她很满意,可问题是配上那张脸,再漂亮的头发也只能沦为“贞子”的造型。她抗议! 引来众鬼侍女如同看蠢物一样的目光。只一眼便不屑再看,众鬼各自收拾工具,像戏团散场一样转眼退得干干净净。 被蔑视了。心有不甘的同时,罗笑儿也不得不承认:真她爷爷的专业。 那面镜子倒是没拿走,故意留下来想她自己恶心死自己是不是? 想是这样想,可女孩哪有不爱美的?见四下无鬼,她仔细打量自己。 尽量忽略左脸的胎记,好在脓包没了,虽然痘印还在,但比起之前要干净多了。 尤其这衣服,好虚幻c好飘渺的美!雪一般的白,薄薄的轻纱,在腰间飘逸的玉带。 裙摆并不长,只稍微过膝盖,玉带却较长,还会无风自动,漂浮在空气中,罗笑儿一把抓住,爱不释手。 不过最令她惊喜的还是那双鞋,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薄薄的一层,暖暖的,轻如无物。 鞋带一条条蜿蜒而上,缠住她的小腿肚这打扮怎么形容来着,有个新词,呃,好萌哦! “嘻嘻”罗笑儿傻笑光为这衣服,不管谁把她带来的,要杀要剐,也值了。 “罗小姐,时候到了,该上路了。”一个冰冷的嗓音打断了她的孤芳自赏。 罗笑儿猛然惊醒,眨眨眼,好恐怖的台词。她只记得和那个凤公子开始看镜子之后整个人便半梦半醒的,后来跟着一阵风飘了一段路,再清醒时正被梳妆打扮现在是要怎样?送她去断头台还是去投胎? 又都不像,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不需要把她伺候得跟公主似的。 难道地狱的福利已经完善到这个地步了? 容不得她再胡思乱想,一左一右冒出两条有力的臂膀挟持她急速倒退。 急急甩头,罗笑儿拨浪鼓似的摇了两下,才看清左右来抓自己的是两个美男鬼差。 她立即如吃了苍蝇一般僵硬地低下头,果然那两只与她接触的手臂上正爬满了恶心的玩意儿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胆子,拼了老命的挣扎,“不要不要!别碰我,别碰我,别弄脏我衣服!蛆蛆,走开,走开,蛆蛆。” 两个美男鬼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脸型冷酷的,双眸泛着寒光盯紧了罗笑儿,一字一顿,“你c看c得c到?” 罗笑儿再度傻眼,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男人即使再恶心也是男人,男人的自尊是天底下最不容女人冒犯的玩意儿。想想也是,在众女鬼中,人家画皮技术一流,个个都是被追捧的美男子,突然遇到一个识破他们伪装的呃,会怎么样? 两个鬼差又对视一眼。罗笑儿紧张万分,不是在商量怎么毁尸灭迹吧? 没想到另外那个看来较圆滑的却是不怒反笑,对冷酷美男一挤眉道,“看到又怎样?她接下来要去的可是那位陛下的伴生桥,你猜猜,她被踢下桥的几率有多高?” 冷酷美男也释然笑了,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罗笑儿,“没错,看在她即将魂飞魄散的份上” 话有未尽的,但两个鬼差已不打算多说,也不理会罗笑儿听得心惊胆战,云里雾里,押着她便加快了速度,在虚空中赶路。 罗笑儿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位陛下”是谁,“伴生桥”又是什么东西。 但她隐隐觉得可能与自己在那面镜子里看到的画面有关。 唉,回忆起那幅唯美的画面。她不得不哀叹着把心底深处供奉的墨莲美男的位置给让出来。 比下去了。 同为女性,却激不起她丝毫的嫉妒,于是墨莲美男下一个台阶; 她罗笑儿如此丑女,却还是无法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眼红和怨念,于是墨莲美男再下一个台阶; 尽管有点不知所谓,但直觉上罗笑儿认为镜中那个女子必然可以解决自己恶鬼缠身的命运,于是墨莲美男三下台阶从此,那个如冰似雪的身影取代墨莲美男,供奉在她心底深处。 不过墨莲美男是异性嘛,和同性是不能同日而语的,可以另外搭个地方继续怀念肖想。 答案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在这炼狱,她不知道如何计算时间。但据估计,从清洗化妆到被美男鬼差挟持,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而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她便等到了答案。 为她解答的是自称“百幽尊者”,守卫炼狱第一百层的判官。 原来这就是第一百层。 初到九幽炼狱的时候,罗笑儿便从各位鬼差的灵魂里探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这九九炼狱所管的魂魄不仅仅是她所在的地球,而是万千世界的灵魂所在。她并不了解‘万千世界’是指什么,但猜也猜得到,意思一定是说,地球不过是冰山一角,此外还有许许多多地球人不知道的世界吧。这一点,罗笑儿毫不惊讶,早在她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地球人的局限性,没人可以解决她的灵魂问题,便是最好的证明。 除此之外,有一个地方超脱九九炼狱之上,是炼狱之主——阎帝也无法企及的存在,百幽幻境。 关于这第一百层,那些低级的鬼差知道得并不多,九幽道婆的灵魂她又看不破。 所以只有简单一句:百幽幻境是上位者轮回之殿。 至于什么是上位者,为什么百幽幻境明明属于炼狱,却连阎帝也不能进,就不得而知了。 “丫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两名鬼差退下后,百幽尊者便开口。 他们所处的是一座冰雕玉砌的宫殿,格局与九幽炼狱的工作大殿有七分相似,但品质却高档太多。 百幽尊者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光,只隐约可辨认出一个身形。 他背靠着大殿最晶亮的一面墙,悬浮于空,面对罗笑儿。 在他面前,罗笑儿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一时间呐呐的不敢接话。 “你在苦恼自己灵魂的特别之处,对吧?” 罗笑儿点头,除了天生的丑陋胎记,她最大的心病就是这灵魂的能力了。 “胎记?”百幽尊者似乎失笑,“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不是胎记?据我所知,胎记是只生于肉身的,而此刻你是灵魂,这印记却仍然不灭,你就没想过其他的可能吗?” 罗笑儿一惊,恍惚记起,的确,那与她同来的九十九个丑女,虽然都丑,可却没有一个带着她这样的胎记? “请你不要再故弄玄虚了,直接告诉我这是什么吧?”事关重大,罗笑儿也顾不得尊重不尊重了,这是可以给她判死刑的答案,除了这个,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百幽尊者也不生气,“这是灵魂刻印。你大概没听过。我解释给你听吧。万千世界,要上万生灵之中,才可能诞生一个携带灵魂刻印的生灵。这是得天地之造化,万灵朝拜的上位者天赋。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邪恶和诅咒。” 罗笑儿感觉不到惊喜,她只是松了一口气,又问,“有这什么刻印的会怎么样?”照这么说,她的苦恼其实只有一个,胎记便是灵魂刻印,而灵魂刻印便导致了她的灵魂能力。 “各人刻印各有不同” “你只说我的吧。” “呵呵,这个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便直白一点告诉你吧。你的刻印,代表你有成为这九九炼狱主人的天赋。” “什什么么意思?”罗笑儿傻眼。九九炼狱的主人?那不是阎帝吗?开什么国际玩笑?震惊之余她也奇怪,为何知道她有这种会成为对方上司的天赋,这个百幽尊者却似乎一点也不紧张?说的就像隔壁的阿猫阿狗有撒尿的天赋一样轻松? “你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为何会与众鬼如此契合吗?阎帝是魂中之王,但他最初也是从你这样开始的。” “当然,也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你的比喻并没有错,虽然拥有灵魂刻印的生灵并不多,但众多世界联合起来也是个天文数字,而在这个数字当中,拥有你这个天赋的最为普遍,也就跟隔壁的阿猫阿狗一样常见。” 迎合罗笑儿的口味说了句冷笑话,百幽尊者又话锋一转,庄严而肃穆地以一句结尾:“但九九炼狱传承千古,历经十四万九千八百年,阎帝陛下却始终只有一位。” 她就知道!天下掉馅饼的事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你倒也不必沮丧。比起那些连这个天赋也没有的人,你已经格外幸运了。”百幽尊者的安慰并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 罗笑儿已经沮丧了十七年,对她而言,那十七年,可比这位尊者口中的十四万九千年还要难熬得多,并非他三言两语便可以安慰的。 即便是天赋又如何?没有哪个雨季少女会喜欢去做阎王的 那些小说漫画里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已,如果让她们亲身经历罗笑儿的经历,她们肯定会笑不出来。 “如果我想摆脱这个印记,不知道有什么方法?”罗笑儿像犯了场大病,不是很抱希望的抬起头问。 “为何要摆脱呢?”百幽尊者用淡淡和蔼的语气相问。 听到他问,罗笑儿却淡定不起来了,“为什么不摆脱?你不觉得恶心c肮脏吗?我我什么时候不想摆脱?我做梦也想摆脱这该死的!”她不知道该怎么措辞,只觉得想恶狠狠的痛骂,却找不到适当的言辞表达出万分之一。 百幽尊者一声长叹,似是体味到了她的痛苦和挣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成就阎帝,不与恶鬼相与,万邪聚首,尝尽世间一切灰暗痛伤,又如何能成?” “即便你志不在此,但刻印一旦出现,是断不可能消失的。除非你也消失,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你既已拥有此印,不论你愿意与否,只能走下去,别无选择。” “不过你既然是女子,自然嫌脏,倒也不是不能有些特殊待遇。” 原本被他前面的话听得了无生趣的罗笑儿,在听到有些转机时,不禁目光一亮,“是什么?还请尊者指点!” “阎帝修行之路,的确是万物生灵之中,最污浊不堪的一条道路。既如此,你可以选择一位世间最是纯净c皎洁的上位者,作为她的伴生,与她相处九千九百九十九日,可分享她至纯至净,为你修行之路而净化恶灵。” “至纯至净?是那位镜中的女神么?”罗笑儿听他这样说,直接便想起了镜中的画面。 百幽尊者赞道:“确是这位冰皇冕下。你的灵魂感知之力倒是不错。若你能坚持不懈,也许下一任阎帝会是你也未可知啊。” 罗笑儿尴尬地笑,“尊者你太瞧得起我了。我连你所说的修行到底要怎么做都还不知道呢。” “上位者帝皇的修行很简单,唯有一个字:死。”百幽尊者笑呵呵地回答。 “死?”罗笑儿如坠云里雾里。这是哪门子的修炼啊? “没错,九千九百九十九死,便可成帝,万死之后,终可成神。” “在这我也恭喜你,刚刚积攒了‘一死’的功德。” 罗笑儿眨眼半天总算消化完他的话,不由露出暴发户的惊喜,“你是说只要一个劲的死,死足一万欠一次就可称阎帝,死足一万次便是神?那这岂不是时间的问题吗?”她可不可以一投胎就自杀,一投胎就自杀? 百幽尊者往往喜欢把她心里的话也一同听见,哈哈一笑,“若你能坚持自杀一万欠一次,混个九幽道婆的位置当当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什么?你这不是前后矛盾吗?”明明说死一万欠一次就可以的呀!罗笑儿顿觉受骗上当。 “非也,非也,时候差不多了,这些对于你来说还言之过早,慢慢你自己会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开始准备伴生仪式吧。”百幽尊者又是哈哈一笑,似乎在罗笑儿这里得了不少乐子,乐够了,开始办正事。 话说一半,虽然郁闷,但罗笑儿到底也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对于这当阎帝的事,她不过有点惊奇罢了,倒真不怎么上心。关键在乎的是百幽尊者所说的净化,如果可以让自己变得干净,那真是比当一万次阎帝还值啊! “想要作为冰皇冕下的伴生之灵,你需听我三件事。” “洗耳恭听。”尽管对于那位“冰皇冕下”的事迹十分好奇,关于“伴生之灵”也是一知半解,但罗笑儿阅鬼无数,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虽隐隐有些对未知的恐惧,但她抱着“只要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行了”的念头,倒也能随遇而安。何况,既然世上真有炼狱,那么死又有何惧?只要灵魂在,她便活着。这样一想,不论前方是深是浅,倒真是无所畏惧了。 “第一,不论你是人是鬼,始终都要谨记‘干净’二字。” 罗笑儿听话的点点头。这个简单,讲卫生嘛,应该的,应该的。光是看到那虚幻的画面,她也明白那个女子是如何的爱干净了。这点,自然不需吩咐,谁也不会喜欢在心目中的女神面前脏兮兮的,不是吗? 百幽尊者看她应得轻巧,便知道她根本感觉不出自己话语中的深意。心中喟叹,罢了,冕下的性情若非亲身体验过,再怎么提点也是白费,她自求多福吧。 “第二,”百幽尊者光芒燃烧的袍子一挥,他身后的墙面变得透明,现出罗笑儿早已见过的两道锁链桥。 但这回不再是镜中花,水中月,而是真正的那两道锁链桥。 亲眼看到时,更觉得那冰凝雪聚的大锁链桥晶莹剔透,美轮美奂。 相反,小的更加暗淡无光,细得可怜,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多加这么一条小的?难道只是为了衬托大的漂亮?不是这么无聊吧?还是怕大的碎了,小的备用急救?恩,倒是有可能,那大的美则美矣,看起来却像玻璃陶瓷一样,也许并不牢固。 罗笑儿神思电转,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百幽尊者的话却也照听不误。 灵魂力量强大还有一个好处,一心多用,别人发呆神游时只逛百里,她却可以绕着宇宙天马行空一圈了。 “第二是”许是知道罗笑儿有点开小差,百幽尊者故意慢吞吞地开口,“走过这道伴生桥。” 他第一次凝聚出一只手来,手指指着那两条锁链桥。 罗笑儿又是很爽快的点头,“这简单,我答应。” “我想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百幽尊者咳嗽一声,靠近一点,敲了敲那华丽雪桥旁边可怜兮兮的小黑桥,“我所说的伴生桥是指它。” “它”字出口,不待罗笑儿尖叫抗议,袖袍一挥,罗笑儿已经晃晃悠悠地被他挥上了那座小黑桥。 也许不能说是桥,钢丝也差不多吧。 罗笑儿的尖叫压根就没停,但一过那面墙,她似乎到了另一个奇妙的空间,尖叫声穿透进大殿时已隔得很远,也免去了百幽尊者的耳朵被荼毒。 “看到了吧?”百幽尊者似是百年不变淡定中带点乐呵的声音透进墙面,传入罗笑儿的耳朵。 虽然恨他来阴的叫她措手不及,但罗笑儿也无可奈何,人家什么身份地位?她是什么身份地位? 恨则恨已,怕则怕已,听见他说,也只能乖乖照做,勉强在“钢丝”上稳住平衡,抬头朝前方看去。 这一看,又不禁痴了。 是她!真的是她冰皇她是叫冰皇么 前方冰雪桥上,一个优雅的背影闲庭散步一般,微微侧脸,逗弄着她左肩上一只与她相得益彰的宠物。 冰凝玉铸的锁链桥在她脚下缓缓延伸,彷如一条向她臣服的雪龙 龙之尽头,是一层映照着一角奇妙世界的光幕琉璃华光,似在朝罗笑儿招手,邀她进入那奇妙的世界。 情不自禁地迈前一步,只一步,便瞬间一冷。一道目光犹如实质,直刺而来。 前方的身影随她迈步而止步,原本冉冉漂浮呈扇形扩散的冰蓝色长发,如羽翼般丝丝缕缕下垂收拢 “兰,怎么了?”还好,有点温度的语音,不似本人冰冷。 但罗笑儿却是压根没听懂,那可不是地球语言。但无疑是动听的语言。 如果她肩膀上的“宠物”没有回过头来冷冷盯着自己的话,她甚至会为这声音而陶醉忘乎所以。 “宠物”?看到那双眼睛之后,她心底便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还顺带彻底地鄙视了自己。 如果这也算是宠物的话,那么当凤公子对自己恶言相向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反抗了。 这只有着七条雪色尾巴,幽蓝眼睛,似猫,似狐,又诡异地像狮子的宠物给她的压力,绝对比凤公子还要恐怖十倍。 反倒是此刻再看这位冰皇,倒不会给她多大压力,只觉美不胜收。 回想起来,之前在镜子中时她可能并未看清,也许她感觉到的不是冰皇的实力,而是这只宠物的实力 因为它一直呆在女子肩膀上,留给他人的只有七条漂亮的尾巴,她还以为仅是女子衣裳上的饰物。 即便发现它是活的,她不也差点把它当成宠物了吗 虽然心思电转,罗笑儿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颤颤巍巍开口:“尊尊者,你你还没说第三件事是什么呢?”她有个感觉,第三件事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偏偏这座炼狱的判官们个个寂寞久了,都喜欢唠叨打发寂寞,九幽道婆如此,想不到百幽尊者也是如此。 听了罗笑儿的问题,他竟然不直接回答,而是罗里吧嗦地抛来一大堆。 “第一件事,是你有幸成为冕下伴生灵之后,老夫给你的忠告。” “第二件事,是所有伴生灵都必须通过的,属于九九炼狱阎帝陛下的考验。便是走过这伴生桥。” “至于第三件事嘛,这才是你能够成为冰皇冕下伴生之灵的关键。” “要成为冰皇冕下的伴生之灵,自然要得到冕下的认可。” “要怎样才能得到她的认可?”差点没被他的废话呕到吐血,眼见他说到重点,罗笑儿赶紧抓住问。 “不知道。”三个字透墙而来,差点让罗笑儿直接摔下桥。 “你!”好死赖活的稳住,罗笑儿目眦欲裂,回头一看,哪里还看得到百幽的身影? 果然墙里墙外已是两个世界。 她看不见百幽,百幽却是看得见她。但她所不知道的是,百幽也有嫉妒她的地方。 因为他守卫百幽幻境上万载,却一次也未曾见到冰皇冕下的真身。而罗笑儿却不但有幸见之,还可能与之伴生。尽管这事是他一手促成,但难免还是有些眼红的。 这也是他明知道罗笑儿着急,却故意罗里吧嗦的一个小九九。 “冰皇冕下过此百幽幻境已四千九百九十六次,今日是四千九百九十七次,老夫还是头一次给她送上伴生之灵。”百幽尊者的回答让罗笑儿心里一个咯崩。 “四千九百九十七次”罗笑儿心里的弯转了转,忽然想起一个恐怖的话题,“你之前说的修炼不仅是指我这种天赋的人吧。” “当然。” “那也就是说,这位冰皇冕下已经那个四千九百九十七次了?” “自然,冕下距离成神之路已走过一半。”百幽尊者满是崇敬的语气。 摇头甩去那串听来遥不可及的数字,罗笑儿再度抓回重点,“我到底要怎么样得到她的认可啊?” “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你这个”老神棍!罗笑儿气急。“那第三件事到底是什么?” “安稳走过伴生桥之后,你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别让冕下丢下你,你要与她同时进入那道光幕,那是轮回之光。” “呃,明白了。”罗笑儿算是彻底明白了。第三件事就是耍无赖,死缠烂打。想得到冰皇的认可,估计还没有谁知道要怎么做,但要伴生还是知道的,只要死死缠住她不放,让她带着一起轮回就行。 不禁感叹,原来这样也行。 “好了,你开始走吧,路途之中,作为规矩,你可问我三个问题,我会尽力为你解答。” 百幽尊者话说到这里,不顾罗笑儿的恐惧,一股力道往她背后一送,迫使她往前走。 两人的对话虽然罗嗦,但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罗笑儿被迫走第二步时,那神秘的“宠物”仍然盯着她。 所幸那位冰皇虽然停下脚步,却未曾过来。 想想也是,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来就罗笑儿,只有罗笑儿跑过去乖乖让她踢。 死就死吧!罗笑儿也只能豁出去。后面的劲道源源不绝,逼得她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第一,我想知道如果我掉下去,”她没敢往下看,“会怎么样?” “如你所愿,那丑陋的‘胎记’便会消失。”又是一个冷笑话。言下之意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她算是明白那两个美男鬼差为何会笑了。 “第二,那位冰皇冕下身边有个奇怪的宠物,呃,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它正恶狠狠地盯着我,它是什么?我该怎么办啊?” “这是两个问题,你确定要一起问吗?” “呃,回答第一个吧。”小气鬼,知道它是什么也好,也许她自己能判断该怎么办。 “那是冕下的守护元兽——雪域兰猫,与冕下是一心同体。” 一心同体?那就等于是一个人了?那算了,不用浪费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那个,我跟这位冕下是不是有语言障碍?你不能解决一下吗?” “这个你不必担心,若是成功伴生,你们之间虽不能心意相通,但多少分享一些知识还是自然的。至于若是失败的话” “失败的话我也不可能有机会再见她,语言障碍什么的也没意义了是吧?”早知道就不浪费机会问这个问题了。 “呵呵,要开始了,你好自为之吧。”百幽尊者忽然又是一笑。罗笑儿敢打赌他绝对有幸灾乐祸。 “什么开始?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啊” 画面回到百幽大殿。 墙面上,百幽尊者悠闲地观望。 在他眼中,看不到那条玉龙雪带,只有漆黑的伴生桥,以及在上面摇摇欲坠c拼命挣扎的罗笑儿。 尖叫声不断传来,直至最后,罗笑儿一个倒翻,眼看就要离桥摔下,却见她急中生智,脚掌一勾,也不知在空中勾住了什么,正惊魂未定,一阵光幕袭来,转眼吞没了她。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大殿中,百幽尊者怔忪呢喃。 连他也不得不惊叹罗笑儿的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卷 帝王星现 万灵来朝(上) 寒终赦:灵魂领域——奴役火魂的上位者神域。“魔王”是他的刻印,“九炙麒麟”是他的守护元兽。他撒了一张囊括时间与空间的天网,只为等待收获的那一刻,可以拥有那个连神也无法拥有的女人。 幽日:魔王寒终赦的第一神官兼任第一祭司。忠实而完美的仆人。 邪帝西兰:灵魂领域——奴役真人的上位者神域。他的诞生源自一场卑劣的阴谋,他的爱情仅是一步延续万载的报复。黑暗是他的父亲,邪恶是他的母亲,炼狱之主是他的兄弟。 影帝墨莲:灵魂领域——操纵影子与风的黑莲圣域。邪帝西兰心血制作的完美人偶,深得其宠爱。 背叛者血月:魔魂领域——操纵毒魔刃的血焰圣域。魔王寒终赦曾经的七裳卫之一。绝望之城七巨头之二。背叛魔王的理由只有一个——拥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力量,最终达成进驻他的妃子殿——雪焰宫的目的。 背叛者白蛇:魔魂领域——操纵黑水毒的水蛇圣域。柔帝白石曾经的第一祭司。绝望之城七巨头之四。背叛柔帝的理由是——讨厌这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 背叛者紫元:魔魂领域——操纵石魂的大地圣域。紫帝夜鼎曾经的第一神官。绝望之城七巨头之五。背叛理由——与青鸾私奔。 背叛者青鸾:魔魂领域——操纵绿精灵的树魂圣域。青帝夜光曾经的第一祭司。绝望之城七巨头老幺。背叛理由——与紫元私奔。 背叛者金童:魔魂领域——操纵炼金术的金石圣域。金帝楼笑曾经的第一祭司。绝望之城七巨头之六。背叛理由——主人又老又丑,族人全是雄性。 背叛者寒裳:灵魂领域——操纵冰刃剑魂的冰族圣域。冰皇曾经的第一神官兼任第一祭司。唯一未被剥夺灵魂刻印的背叛者,在绝望之城中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但其背叛海蓝妃的原因却不太单纯。 时间,总是悄无声息地溜走,你永远也休想抓住她。 如果她想要戏弄你,那你就绝对逃不掉。 她可以在你快乐时毫不留恋地飞逝而去,也能在你悲伤时分分秒秒地守候,欣赏你的煎熬。 她可以用最美的微笑调戏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却从来不会为谁而停留。 时间,是一个顽皮而又可恶的女人,永远不要相信她会有善待你的好心肠。 命运,则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男人。 他永远不会对你敞开心扉,甚至从你悲哀的生到你凄惨的死,他都懒得看你一眼。 但,世界之中,有这样一类非凡人,他们对时间和命运不屑一顾,正如时间女神和命运之神对凡人的蔑视一样。 他们可以停止时间对人的蹉跎,甚至可以创造出新的时间;他们可以打破命运的轮盘,甚至信手拈来为自己打造一个又一个想要的命运。 不知道的人,不相信有这样的存在。 但凡知道的人,都称呼他们为——上位者帝皇。 火,数不尽美丽燃烧的火焰。它们不伤人,不会吞噬一切,它们创造了这里的一切。 门是火焰,墙是火焰,窗是火焰,客厅是火焰,卧房是火焰,杯具是火焰,窗纱也是火焰 门是金色的火焰,墙是蓝色的火焰,窗是白色的火焰,客厅是紫色的火焰,卧房是红色的火焰,杯具是青瓷色火焰,窗纱是冰蓝色火焰 守门的侍卫是火焰,端茶的侍女是火焰,杯中的茶也是火焰 恭敬的仆人是火焰,华丽的浴池是火焰,浴池中的水也是火焰 唯有,浴池中,那幅万人垂拜的棺木不是火焰是冰棺。 “王,您的宿敌,冰皇冕下已经诞生。” “王,您该醒了。” 一个幽沉而恭敬的声音,悠悠而起。 冰棺之中,缓缓苏醒了一双睥睨天下的金色火眸。 “嗯幽日,这一次我睡了多久?” “王,世界历两百七十年,龙域历两百七十天,神冠历两百七十小时。” “嗯我喜欢这个数字。” “” 世间上,总会有那么一对天生的敌人,就像天生的情人。 世间没有水,火依旧是火;世间没有火,水也依旧是水。 水火本无情,有情的是人,人从千古便将二者相提并论,说水火不容。 但,天敌并非水与火,因为水能灭火。 水与火,一方天生的强势,一方天生的弱势,两方便不能成为天生的敌人。 天敌,应该是天生对等的强势。 天敌,是极致的火和极致的水。 极致的火还是火,极致的水是冰。 冰玉中燃烧的火焰,火焰中凝结的冰玉。 冰与火,天生的敌人,天生的情人。 唯有极致的水才能造就极致的火,也唯有极致的火才能诞生极致的水。 相辅相成,甚至相亲相爱;但又相抵相抗,相伤相恨,至死不休。 黑,极致的黑,沉静而美丽,散发黑色光泽的黑。 黑色的门,黑色的门帘; 黑色的墙,黑色的墙纸; 黑色的窗,黑色的窗纱; 黑色的长廊,黑色的长廊地毯; 黑色的灯具,甚至黑色的灯芯 黑色的洞府,黑色的仙境。 黑色的莲花池,黑色的池中鱼;黑色的剑,黑色的练剑人;黑色的眼,黑色的莲花瞳。 唯有,那突然闯入的男人,不是黑色,华丽的白金色长发,仿若银色火焰,灼伤了黑色的莲花瞳孔。 “莲,我来看看你在那人身上留下的种子,啧,是已经断了线呢,还是刚刚开出了一个结果?” 轻柔绵软的语音,悠长缓慢的语调,隐含暧昧所指的语意,也不知是哪一字c哪一句引来莲花瞳孔之上的蓝眉一皱。也许是每一字c每一句,甚至包括说话人的出现都令他郁郁寡欢吧。 “不高兴了?”闯入者低低一笑,笑声中藏了一个叫人永远看不透的恶魔,“还是不想说?既然如此,我自己来看,好吗?”最后两字如一碗甜而不腻的糖水,喂进人的耳朵。 说着,不理会抗拒,金色的头颅已经俯靠而来,温柔而准确地,额对上额。 世间最近的距离,也是视线最模糊的距离。 冰蓝的眸子,对上三叶莲花美眸,睫羽与睫羽之间,轻轻碰触,缠绵微微。 黑色的眸子,细微的颤抖。终究还是输了一分。灵魂与灵魂的对抗,一分便已成定局。 输的人,万劫不复。 “唔想不到这个棋子什么都没有,竟然有堪称无敌的好运不得不说,她令我惊喜” 金色的男人展现少有的喜悦,似乎未曾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人内心的颤抖。 “或许下次见到,我们就可以请她帮个小忙了,对吧,莲?” 戏谑而冷血的笑在遇见黑眸中前所未有的寒意时稍稍凝固。“怎么了?真的生气了?” “看完了就离开,这里不欢迎你。”黑色的莲花缓缓地闭合,似乎不愿再多看他一秒。唯有这无止尽的黑,才是他最后的堡垒,忠实的守护,永不背叛。 如此的不可爱,也惹来金色男人的怒气。“好,莲既然这么不想见到我,不如离开一段时间吧。”说出来的不再是温柔商量的语气,转而纯粹的命令。 “你要我去哪里?”莲花眸子睁开,却不再看活人,幽然望着满池的墨莲。幽静地绽放,又无声无息收拢,亦如他的心。 “神冠。” “” “冰帝出世,我们的人也该前去朝贺,奉上礼物。” 这是一个七彩斑斓的世界,这是一场璀璨耀眼的盛会。 在座的每一个生灵,都是其创造者最完美的杰作。 他们纵情享受,纠缠喘息。但又古怪的令人觉得如斯纯净和美丽。 这里,没有人类掩饰的羞耻心;这里,也没有人类掩饰懦弱的自尊心;这里,更没有人类掩饰内心龌龊的道貌岸然因为这里,没有人类。 宽阔的大厅不见任何的摆设,除了穿透天顶的七道奇异柱子,便只有一块块颜色各异的地毯,参差不齐的铺设在地上,仿如随意而设的床铺。 地毯很美,焕发七彩的霞光。 黑的神秘优雅,蓝的晶莹剔透,红的炙热璀璨。 白色纯净无暇,金色闪亮耀眼,绿色生机勃勃,紫色高贵沉静。 地毯上一具具放肆的身体更美,精雕细琢的面容,黄金比例的身材,如同一具具令人不敢相信眼睛的玩偶。 他们的美与人类不同。 黑色,便是纯净的黑色,从里到外,心脏与血液,骨肉与肌肤,彻底而纯粹的黑色。 蓝色,是冰,晶莹剔透,从外而内,可以清楚地看到她们血液流动的轨迹,心脏跳动的强弱。 红色,是火,火焰燃烧的双眸,火焰燃烧的长发,火焰覆盖的肌肤,寸寸包裹,片片炙热。 黑的腐蚀,冰的寒冷,火的炙热,非其他族类可以碰触。 于是,黑色石柱下唯有黑色的种族男女互相交缠。 冰晶琉璃的石柱下,也唯有冰族男女亲密低语。 火焰肆虐的柱子下,也唯有各色火焰男女炙热。 这三色起着主导地位,矗立大厅的中心,三足鼎立。 周边四个正方向分别立了金c白c绿c紫四道柱子。 其下的族人早已混乱打成一片,分不清是金族越界进了白族的地盘,还是白族闯入金族的领域其中的绿和紫更是这一切靡靡之音的最大制造者,抵死缠绵,浑然无视一切,仿佛他们两族之间除了这无休止的便再没了其他。 可爱的不是如此美丽的玩偶们,可爱的是如此美丽的玩偶们,忽然有一天不仅活生生地站起来,有了相匹配的灵魂,而且开始不顾一切地反抗他们的主人。 一次又一次的交锋,总能带给他们的主人某些惊喜。 玩具和主人,看似可笑的玩闹,却是阴谋的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远离大厅的喧嚣与靡乱,幽静美丽的洞府。 绿意盎然绕满整座洞府的藤蔓,丝丝缕缕与其抵死纠缠的紫色千尾花。 两道奔腾的白色瀑布喧嚣而下,一左一右落入鲜红色的室中湖却掀不起一丝涟漪。 红色是沸腾的火焰湖,是白色瀑布的止音符。 彷如呵护情人一般,不允许这两道不解风情的水流来打扰,盛开在其火色怀抱之中,那一朵孤傲清绝的冰璃之花。 黑色迷雾弥漫的湖心桥横跨其上,桥尽头,是七幅黄金打造的座驾。 一模一样的金色座椅,铺着七种不同色的座毯。 从左至右,金c白c蓝c黑c红c紫c绿。 右面瀑布的遮掩下,一紫一绿两道身影席地而坐,因而主位上七座便空了其二。 左面瀑布之上,水蛇一般苍白妖艳的男子呼呼而睡,他睡的姿势是被空吊而下,承受水流的洗礼。 除此之外,金色c红色c黑色的座椅也空着,唯一端坐主位的,唯有蓝色的主人。 虽被蓝色的绒毯包裹,他本人却不见一丝蓝色的装束。 雪色长发,如笔直的冰柱,覆盖胸前c肩背。 雪色衣袍,几近透明。所幸,他衣裳下的肌肤也几近透明,莹莹光芒之下,却叫人看不透那掩藏的春色,唯有一片纯净之美。 唯一的蓝色,是那双眼睛。 银色的眼珠,却非圆形瞳孔,而是一对六道菱形的雪花。 浅蓝色的雪花,几乎刺透了眼珠的边缘,如斑驳的伤痕,带着一种残缺的美感。 此刻,这双雪花瞳孔正盯着他脚下的一名冰雪少女。 冰雪不是指她高尚美丽的性情,而指她的身体,冰为骨,雪为肌肤。 冰肌玉骨,也不是在夸奖她的皮肤好,而是真正的“冰肌玉骨”。 少女极美,冰蓝色的卷发铺设一地,有几缕还被一双雪靴踩在脚下。 柔软而有光泽的发丝,完美蜷曲的弧度,令人赏心悦目。 少女的脸如被最细腻的指尖揉捏而成,任何的瑕疵都被指尖抹去。 那双清亮的幽蓝色眼眸柔若秋水,此刻正泛滥着点点春情。 “像真像真是太像了”少女被放倒在地板上,一个衣裳半敞的金发男子正游动双手肆意地挑逗着她。男人一边自己享受,还不忘招呼蓝座上的银眸男子。 “嘿,寒裳,亏你怎么忍耐得了?你难道不想尝尝你们家冰皇女帝的滋味吗?瞧瞧这眉,这眼,这发丝” 蓝座上,雪衣,银发,银眸,浅蓝色的雪花瞳孔。 听见这露骨的邀请,银眸男人似乎才从冰雪少女带给他的失神中惊醒,雪花瞳孔一缩。 “咔咔”七支冒着寒气的冰雪利剑毫无预兆地刺入少女的身体,顿时如同清水一般普通的血液流泻了一地,染湿了冰蓝色的长发。 “她c也c配?”仿佛震惊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银眸男人从牙齿深处一字一顿挤出这三个字。 金发男人嘎嘎怪叫着从少女的尸体上跳起来,原本恨不得冲上去算账,但瞧见银眸男人动了真怒的神情又不得不忍耐,只呐呐埋怨道,“你这家伙,你不玩也别毁了她呀!这可是冰姬花了七年的功夫特意做出来给你当礼物的耶!人家一片心意”好不容易有个不会冻伤我的冰族女,还是极品的女帝复制品真是暴殄天物啊,这个寒裳! “冰姬是吗”银眸男人似乎犹未解恨,“我会断她一只手!至于你,再敢说一字侮辱我皇,我便送你去见阎帝。” 金发男人被那双雪花瞳孔摄住,后怕的吞了吞口水,再多的也被冰冻,不敢接话,只在心里嘀咕:还这么维护干嘛?都已经是“背叛者”了,他到底是哪一边的呀? “呵呵” 一阵清脆的少女笑声自血色火焰湖中响起。 银眸c金发c紫衣c绿衣四名男子同时朝那投去目光。 他们的眼神并不陌生,同时带着一丝对来者的警惕。 一个红色虚幻的娇小身影自湖中升起,一个灵动的旋舞,下一秒,便出现在银眸男子的座椅背后。 血红色绫带旋舞的衣裳,血红色火焰跳跃的卷发,血红色不带瞳孔的魅惑双眸,以及黑得晶莹c光泽奇特的肌肤。一双娇小大约七八岁幼女的双臂绕过座椅环抱住银眸男人的脖子,那对大得不可思议的血眸,因为没有瞳孔显得脆弱,但其中杀机隐现又令人不敢忽视,小巧而光泽的唇瓣在男人耳边勾起一道友好的笑意,“不要发火嘛,冰姬的一只手而已,待会儿我帮你融了她至于现在,我们有活儿干了,我告诉你” 下面的词改成耳语,即使离得最近的金发男子也听不清楚,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冰与火,却似在般。 金发男子却未敢抗议,比起银眸,他似乎对这幼小的女孩更加忌惮,在她刚出现时便已退开一大截保持距离。 也不知红眸少女耳语了什么,银眸男人浑身一震。浅蓝色的瞳孔失神般细喃:“她来了终于” 语气苍凉悲伤,复有纠结不去的暗喜。 红眸少女似乎挺满意他的反应,娇躯一闪,又凭空浮现在瀑布下睡死的男人面前。 不复对待银眸男子的温柔低语,伸手便是左右开弓两个巴掌,一缕发丝更是绕上男人的脖子,烧出滋滋的声响,“死蛇,起来干活了!再睡焦了你!” 白蛇男人奄奄一息的醒来,睁开一对空洞的雪眸,如少女一般,没有瞳孔。 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两人的视力,各自知道眼前的是谁。 白蛇男两个肩膀一缩,神奇地撤去束缚他的吊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调侃地开口:“小血月啊,一见面就这么兴奋,不会是你家主子终于答应纳你入他的雪焰宫了吧?”说话间小心翼翼地摘下少女来袭的火焰发丝。 “哼!”像被触碰到逆鳞,红眸少女闪电般一退,一条火焰燃烧的美丽长鞭已经狠狠抽下。 “哈哈原来还没有呵,那也别生气嘛,再接再厉。阿撒龙神会护佑你的。”瀑布上一阵诡异的水波闪动,再看时白蛇男已经出现在对面的瀑布,紫衣男子与绿衣男子的头顶上方。 两人正仪态万千地坐享二人世界,被打断的不满导致双双随手的一紫一绿两道光华指向侵入者的头顶。 白蛇男瞥了两人一眼,似乎有点无奈,嘀咕一句,“占了我的地盘,还驱赶我这个主人” 再现身时,他已坐上了七把交椅的白色主座,犹如没有骨头似的摊在上头,半眯着眼,邪魅如丝。 银眸男子的座位紧挨着他,这时却乍然起身。 不再开玩笑逗趣,白蛇男眯眼看着追来的红眸少女,又斜了一眼旁边的男人,闭上眼微带叹息的道:“不用交代了,能让这家伙魂不守舍的活计,除了冰皇复生,再没有其他了吧。” 淡淡的点明,洞府中其余的人都是一震,目光齐聚,落在仿佛已神游天外的银眸男人身上。 那双在场唯一拥有瞳孔的银眸,充满迷离,痴痴然地望着红莲火焰之中,清凝盛开的冰璃之花。 黑暗中的一角,命运之神似在冷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卷 帝王星现 万灵来朝(下) 重夜:灵魂领域——奴役鬼魂的上位者神域。炼狱之主,阎帝。万死之劫,是他执着巅峰力量的目标,为求达到可以不择手段。 黑月姬:灵魂领域——来去各界的潜行圣域。阎帝的侍妾。阎帝与外界的联络者,忠实而卑微的仆人。 凤涅槃:灵魂领域——操纵冰族分支雪羽族的凤凰圣域。万年前的一场错误抉择致使他与海蓝妃永世相隔,期待与她再见,是他在炼狱深处唯一的希望之火。 精灵紫月:精灵是她的伪装,前身是雪鹫兽,同属雪羽族。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女之一。 精灵翡月:精灵是她的伪装,前身是飞羽兽,同属雪羽族。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女之一。 精灵绫月:精灵是她的伪装,前身是冰尾兽,同属雪羽族。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女之一。 精灵三日:精灵是他的伪装,前身破面鬼,隶属九零炼狱。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卫之一。 精灵七日:精灵是他的伪装,前身邪刀鬼,隶属九零炼狱。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卫之一。 精灵九日:精灵是他的伪装,前身双影鬼,隶属九零炼狱。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侍卫之一。 天使朱亚:真正的天使,出生地魔灵大陆,到神冠后加入契约公会。如今是阎帝为凤公子安排的专属净化师。 背叛者魔岚:魔魂领域——操纵黑雾的暗黑圣域。绝望之城七巨头的老大。终年黑雾笼罩全身,无人见过其真面目。据传曾是暗帝魂缺的追随者。背叛暗帝的理由不明。 背叛者寒裳:灵魂领域——操纵冰刃剑魂的冰族圣域。冰皇曾经的第一神官兼任第一祭司。唯一未被剥夺灵魂刻印的背叛者,在绝望之城中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但其背叛海蓝妃的原因却不太单纯。 背叛者冰姬:魔魂领域——操纵雪女的幻雪圣域。冰皇曾经的七裳卫之一。与寒裳同时背叛。绝望之城七巨头之三。对寒裳的执着,使她成为了最憎恨冰皇的女人。 流转着淡淡黑色光泽的沉静宫殿。 一刀斩齐如炭笔般的黑发滑落肩头,蛰伏在地板上,如同它的主人——一个胸部贴紧跪地的膝盖,两手摊平覆在腿畔,额头抵着地板,维持跪伏姿势良久,依然呼吸平稳,汇报通畅的女人。 “贵族用魔玉把潜入蛇海的秘密公告神冠,各方已经蠢蠢欲动,冰蓝城不日将会有一场浩劫。” “蝼蚁之兵也妄想染指冰皇”黑墨石床上,斜躺的男人吐出一丝冰冷讥笑。 地上的女子不敢接话,一动不动地蛰伏柔软的身姿,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黑而魅的蜘蛛。 “传令过去,冰皇的安危不足为虑。他们只需尽快与那个伴生灵取得联系,把本座要她做的事情,清楚的告诉她。”男人的目光放在黑色纱幔浮动的窗外,手腕重复转动,玩弄着掌中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珠心通透,一只精雕细琢的雪色小凤凰在其中栩栩如生。 地上的女子刚应了一声‘是’,却意外听到男人瞬发的一个特殊命令:“上来。” 惊讶与喜悦同时闪过,又同时隐匿入眼眸深处。黑雾一样的女人转瞬上了男人的床,被男人粗鲁地扯开了衣襟。 女人的面孔很精致,眼睛像黑色的月牙,肌肤细腻,发丝坚韧而整齐。 男人的目光却依旧留在窗外,一阵细微而轻巧的脚步声传来。 窗台高不过半米,窗檐却过两米,窗框过三米,盘踞在墙上,像是特别割开,专为欣赏过路人的风景,又或者为了方便过路人欣赏厅中床幔上的风景而设。 一席如光幕般倾泻的雪色长发飘扬而过,短暂的注目礼中,光华照亮这座黑色的宫殿。 冰晶琉璃的面具,随意瞥过的蓝眸,一闪而逝的鄙夷却已被捕捉。 房中人,房外人,像极了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漆黑如墨,放浪形骸;一个冰雪精灵,纯净至心。 “公子您慢点!让朱亚再竖一道净光再走嘛!”恭敬而担忧的女仆随之而过窗前。因为主子似是又见了某些让他嫌恶的东西,加快了脚步,也让她们追得有些急。 一c二c三接连七个闪光的身影走过,窗前终于恢复原有的寂静。 床上的女子知情识趣,正要卑微地退下,却不防被男人一个暗沉的注视夺去了心神。 于是,原本的掩饰在女子的受宠若惊中,变为真实的床上风情开始上演。 九九炼狱深处,君子谷。 天降巨剑般竖立在入谷口的黑墨石石碑前,站着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等待而显得颇为无聊的四男三女。 因为这七人的聚集,原本漆黑的黑墨石,也多了一丝光亮。 “每次一到这里,我老是忍不住想问,为什么炼狱里居然会有这样的人间仙境?”绫月张开双臂,闭上眼,做出想要拥抱远处景色的姿态。 身边的翡月轻笑道:“你已经问了四千多遍了。” 绫月纠正她道:“准确的数字是四千九百九十七次。” 紫月年龄最大,语气中总带一缕悲悯之意,叹息着说:“是啊,冰皇历劫多少次,我们公子就进了君子谷多少次。” 绫月与翡月对视一眼,绫月朝天打个哈哈,用颇觉有意思的语气问旁边的几个男人,“来了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君子谷哦,你们谁知道吗?” 三日,七日,九日齐声道:“不知道。” 天使朱亚看了他们几个一眼,重新望着谷中的风景,不动声色地保持沉默。 远处那一片如梦幻般的蓝和绿似乎已经勾去了他的魂魄。 原本只是借故转移话题,好叫紫月别那么悲天悯人的绫月被三个男人简单到很有敷衍嫌疑的回答反倒勾起了兴趣,像军官般踱步到终日排列整齐的三人正面,一个一个看过去,“真的不知道?连名字的出处都不知道,那你们也一定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用的喽?” “不知道。” 翡月也走过来问:“那君子谷什么时候存在的你们总知道吧?” “不知道。” 绫月与翡月面面相觑,两个顿时都有点怒,“你们什么态度?小心我们告诉阎帝说说你们欺负我们欺负我们公子!”说出口时才想到,堂堂阎帝怎么会在乎两个小丫鬟被欺负?于是连忙又搬出主子来。阎帝虽然可怕,她们最初也都是怕得要死,但渐渐相处下来,发现不论阎帝多么“凶恶”,公子都是我行我素c肆无忌惮,而同时不论公子如何放肆,阎帝都没有起过要杀人泄愤的念头之后,她们就常常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了。 威胁一出,轮到三个精灵男人面面相觑。 然后七日代表发言,万分诚恳的道:“我们真的不知道,从我们来到炼狱那一天开始,这里就已经存在,也已经叫做君子谷了。” 三日想了想终于再加了一条大约觉得很有分量的信息,“这里除了公子基本上没有人会来,好像阎帝大人也很少来。”准确说他是从未见阎帝大人来过,但是考虑到阎帝大人的行踪哪是他们这种小人物可以确定掌握的,于是只好说“很少”。 这时紫月出言打断了这一番“审问”,依旧是那忧伤的语气,“你们说公子每回进去都在干什么呢” 虽然开头带个“你们”,但看她的神情,哪里像在等人回答的样子,明明心思已经飞到天边。 翡月与绫月无奈地对叹一口气。“公子不在身边,紫月就像丢了魂一样” 离众人站得最远,仿佛永远都不加入他们的天使朱亚似是知道些什么,垂在衣襟下的左手腕轻轻翻转着,牵动起一丝丝纯净的雪色光链。 君子谷内,一处冰蓝色洞府。 一条自墙根蜿蜒而过墙壁最后贴入天顶袅袅垂下的浅蓝色藤蔓,是洞中唯一的点缀。 但四面光滑如镜的墙壁却将这浅蓝色的倩影照映得处处皆是,让她彷如一个顽皮的精灵,在洞中跳跃,却不一定可以捕捉到她真正的身影。 右面镜墙下盘踞着一池宽大的温泉,泉水蒸腾起缕缕白雾,没有门的门外吹来轻柔的风,风携带这雾气,雾似是有灵性一般,追随着浅蓝色藤蔓的轨迹。 藤蔓上原本安静的丝丝针叶,被这风和雾拂动,弹奏出沙沙的乐章。 哗一声水响,温泉中走出一道身影。无边的雪色光华,照亮整个洞府,令人炫目。 来不及流淌离开的水渍被直接冰冻,成了少年身上的临时“冰衣”。 奇异而美丽的衣服,不过一会儿,便随风飘逸起来。 鬼斧神工,天衣无缝。 对着洞口,少年撩开衣摆,匍匐跪下。 低垂的眼睑载满虔诚,清越的嗓音十分动听,略显繁复但不失神圣庄严的语言随着优美唇廓的蠕动而吐出。 “阿撒龙神庇佑我主,冰璃之花再度绽放,今世可以达成心愿,归位故族。” 吟唱并未持续多久,少年例行公事般完成此事,便像失了目标,跪在原地良久才记得起身。 起身走到温泉池边,也不脱衣裳,一步步下水。冰衣被温水消融,竟然又离离合合,回到原处。 少年似是脱力般,扶着温泉依靠的那面墙,缓缓在水中坐下,也依靠着那面墙。 他的雪色长发入了水,似是喝了补药一般,疯狂的生长,瞬间缠绕了整个温泉池,也将他的整个人像母亲拥抱婴儿一般,包裹在其中。 少年的姿势十分脆弱,他抱着膝盖,湛蓝的眸子望着池面,此刻那上面已不是水,尽是他的银发。 许久,他伸出左手,捞了一缕发丝,水从指尖发尖淌下,他的本意却不是发丝,而是左耳上的吊坠。 于是缠绵的银丝又像水丝一般从他的指尖滑落。雪色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抚摸上吊坠。 一朵透明的冰璃花,冰璃花真身也是透明的。冰晶琉璃的本色,孤傲清绝的气质。 只有她才配得上的冰璃花。冰族的圣花,冰皇的寄生之花。谁不迷恋?谁不想要摘之而下? “这一回是谁把你从冰璃花上抱下来?”少年似乎费了一生力气才问出这句话来,余音未尽却已声凝噎。过去种种已经遥远得仿佛永远不再属于他,却又偏偏一幕幕清晰得不可思议。 多想这一次也是我也是我永远都是我该有多好? 泪,汹涌惨烈,不可阻挡。 他递出另一只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酷似妖精却不媚不娇的面孔,看得他就像是神像身旁的清童,绝尘清雅,不食烟火。 右脸颊上一朵拇指大小的浅蓝睡莲静静绽放,微光流转,是他淌在其上的泪痕。 一滴一滴扑落池中,盖过了先前针叶弹奏的乐章。 一只手捏死了面具,冰棱扎入指心;另一只手却温柔得可怕,缠绵地包裹着冰璃花。 原本应该被模糊的双眼,却坚定异常地望着对面的镜墙,袅袅的雾气与顽皮的藤蔓也遮挡不去镜面中少年的执着。 “清璃,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一定要来找我,你一定要来找我” 一字比一字重,少年的人沉沦在地狱,心却寄生于一朵冰璃花。 “这一次会是谁呢?是谁守着冰藤?谁在等你从冰璃花中醒来?我不在的时候,花慎那个老家伙不会太安分希望留在你身边的人不要太没用!” 覆盖着薄冰的湖面,错落斜躺着三两朵浅蓝睡莲,偶尔有破冰的观赏鱼一跃而起。 咔咔此起彼伏的破冰声,像男人跌宕的情怀,汹涌,平静,平静又汹涌,矛盾而纠结。 内里暗潮起伏,他的人却似一幅冰雕。 除了咔咔的鱼跃声,整个湖面都安宁静逸。 “寒裳!你心里究竟还在奢望什么?!” “啊就为了一个她的复制品,你居然真的狠心让血月那个灰脸女人融掉我一只手!啊——”女人夹杂尖叫的控诉彻底收拾了这片空间的宁静。 站在亭外薄冰上,斜靠亭柱的男人头也不回,闭上眼不带怜惜,带着独处被打断的不耐:“你自找的。” 叫嚣的女人生着一副高贵优雅的面孔,雪白晶莹的肌肤,贵妇般盘起的冰蓝色卷发,样式别致的雪底兰花衣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对精致的蓝眸,没有瞳孔,像失了灵魂的人偶。 听他字字冰冷彻骨,女人反而勾起一丝报复的笑容,咬牙切齿,“好,我回去再造十个百个,找一千个一万个男人一个一个的去羞辱她,男人玩够了我再用上鞭子,一鞭又一鞭,一鞭再一鞭,让闻名神冠的冰皇陛下在我脚下苦c苦c求c饶,哀c号c不c止!”女人一边说一边靠近了男人,唯一剩下的手扣紧了男人身后的柱子,发出咔咔的指甲声响,显示心中恨极。 “你疯了。”男人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找不出其他的字眼形容她此刻的癫狂。 面对男人似是从未认识她的目光,女人有一瞬间的失措。她宁愿再失去一只手,也不愿见他如同陌生人一般看待自己。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放出去的感情,怎可以收回? 她只能死撑到底,“我是疯了,为你而疯,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一天不杀我,我就一天不会放弃羞辱她的机会。” “我不会杀你。我们都是背叛者,我已经失去杀你的权力。”男人不再看她,望着池中的一朵睡莲,像在坚守某种职责似的说。曾经,他为她手执冰璃剑,斩尽一切背叛她的人,如今都已成过去。 突来的微风拂开他的银发,一缕发丝掠过耳际,一条如闪电般的银色伤痕凝固在耳垂处,触目惊心。 女人听了这话一阵沉默,片刻后竟笑起来,像是找到了又一个刺醒男人的激发点。 “你还在留恋么?别痴心妄想了,我的大神官,大祭司,你早已经不c是c了。” “冰c璃c剑你在想冰璃剑吧?呵呵,是啊,那样风光的过去,谁不怀念呀?” “冰皇陛下的第一神官,第一祭司!人家连本命元魂祭炼的冰璃剑都舍得让给你用那是多大的宠爱哪!” “你是应该自豪就连你忘恩负义,明明背负天大的宠爱光环,还是背叛了她之后,人家不是也不忍心剥夺你的刻印嘛不论背叛之前还是之后,你都是整个魔息界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宠c物c了。” “宠物”两个字女人咬得特别重,以她对男人的了解,这便是他的致命伤。别人不知道他为何背叛,她冰姬怎会不知道?偏偏这个秘密,同样也是她最大的伤。所以,她要慢慢留着,一次一刀,一刀刀的割开男人的伤口,直到他不再流血,彻底心寒,忘了那个该死的人为止!至少也不能让他再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 当然也许,在那之前,首先心寒的会是她自己。 她不怕激怒男人的后果。因为他不会说谎,他说了不杀便是不杀,最多受些皮肉苦罢了。 “啪!”看吧,她没料错。只是有点失望,他连打都不愿碰触她,居然用脚。 “说够了就滚,不要脏了这里。”冰蓝雪花瞳孔,如数把利剑,宣示着男人曾经千人斩的血腥内敛,他的无情与冷漠,很明显不会为面前的这个女人而卸下。他脚下不过指甲厚的薄冰甚至不起丝毫裂缝,冰冷沉静一如既往。 冰姬艰难地单手抓着栏杆,仅剩一个圆凸凸手腕的另一只手捂着被踢伤的肚子,站起身。 她又笑了,不去抹嘴角银色的血液,这笑不带尖酸刻薄,反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天真而甜美。 “寒裳哥哥,我知道你很怀念过去,我也是啊。” “我忘不了我们在陛下的神域里,那么纯净而快乐。” “这绝望之都怎么能和陛下的冰蓝城相比?我们冰族天生适合在纯净的环境里生存。瞧瞧这里,要找个我们容身的地方,还得你亲自动手造一座冰华殿” 这一幕真的有些诡异,之前还处在疯狂边缘的凄厉女人,转眼间变成了与哥哥叙旧c天真烂漫的妹妹。 “够了。”男人打断她的话,蓝色的雪花瞳孔带出一丝疲惫,“你的手,七年之后会复原。走吧。” 女人脸上露出惊喜,“寒裳哥哥,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咳咳嗯!咳咳!” 突来的咳嗽声打断了冰姬来不及细细体味的短暂温情,一只水墨画般的乌鸦落在栏杆上。 因为它的出现,湖中的薄冰有些蠢蠢欲动,周围的冷空气如漩涡一般朝乌鸦涌来,似要把它给吞噬掉。 “不好意思打断两位谈情说爱,麻烦小裳先照顾一下我的言灵兽,别让它被你的冰华殿净化掉。” 低沉磁性,带一股浓厚的妖魅气质的男音诡异地从乌鸦的口中吐了出来。 寒裳修长的双腿先后斜跨过栏杆,进入亭中,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几枚冰制匕首。 “嗖嗖嗖”几声刮过乌鸦身周,驱散了冰冷的漩涡。 冰姬的脸因为那句露骨的调侃有些羞涩,暂时保持沉默,看了寒裳一眼,又被他的无动于衷弄得很是失望。 不理会女人的小心思,两个男人开始谈正事。表面上是一个男人和一只乌鸦。 冰姬又开始望着寒裳认真的侧脸怔忪。完好的手捂住残缺的手,又豁然想开了。至少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看着他,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嗯,就是这样。我们两天之后出发。贵族的人答应会给绝望之城特别留下秘密通道,我们一定可以赶在其他人之前潜入冰蓝城。”“乌鸦”总结式的说道。 寒裳点点头,若有所思。“水族的人没有动静吗?” “乌鸦”摇摇头,“是很奇怪,柔帝那边没有任何的动静。照理说这不应该啊。” 想了一会儿,寒裳了然地牵起一抹微笑,看得旁边的冰姬又是一怔,但随之而来的温柔话语又令她心寒。“应该是她拒绝了,她还是这样”还是怎样,他不曾往下说。却已透露出与那人的亲昵与熟悉。 栏杆上的乌鸦静默不语,似乎又隐隐含笑,却不点破。 直到寒裳从回忆中回到现实,他才开口道:“他不出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如果你带给我们的情报不是假的,那么这一次我们绝望之城一定可以满载而归。”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寒裳警告道。 “乌鸦”善意地笑笑,“当然不会了,我们是各取所需。毁约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暗族人可不会这么愚蠢。你放心吧。”低沉的男音隐含霸气,但不知为何,面对寒裳时总会收敛一些,对这个冰族人,他似乎保留一份难能可贵的尊重。 “乌鸦”迎着主人的召唤,如来时一般眨眼离去。 “你真的决定要去冰蓝城吗?你真的有把握?”良久,冰姬问道。她总觉得男人的目的不单纯,而且很可能不是她所乐见的。 寒裳难得地用嘲讽的语气说话:“怎么?你难道不想要冰族的圣物吗?” “谁不想?只是冰皇刚刚诞生,凭我们这些人真的能够进去冰蓝城吗?” “正因为她刚刚诞生,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寒裳把玩着一支冰制匕首,似乎心愿即将达成,他的心情挺不错。 冰姬满脸狐疑:“你的目的真的只是冰族圣物‘冰雾诀’吗?” “当然不止了。”寒裳忽然靠近她,近在咫尺的雪花瞳孔令她砰然心动。 等待的感觉虽然短暂,却荒唐地期待起他们此刻谈的不是什么该死的圣物,而是一些别的话题。 “还有飞羽圣衣,也可以一并取来,不好么?”寒裳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目光却似游离在九天之外,让冰姬感觉自己似乎永远也无法抓住这个男人的灵魂。 真的只是这样么?她想问,但问不出口。也许是害怕听到答案,也许是因为男人此情此景的眼神实在太温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卷 诸神遗址 神冠九帝 神冠-永恒之夜界。地球是一个球体,神冠也是一个球体。不同在于,地球的大陆贴在这个球体外表面,而神冠则恰恰相反,陆地处于球体的内表面。如同地球有地心引力一般,神冠大概也有“地表引力”,因此大陆上的人和物都被牢牢吸附在地表。简单的比方,一张纸包一块披萨,然后把这纸围成一个封闭的圆形,这便大致构成了神冠。 神冠没有白天,因而又称永恒之夜界。神冠是诸神设下的流放之地,因而又称囚笼。 想象一下,一个生活在气球中的人,他不停地走啊走,却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也永远走不出去。 当然,神冠的地表不可能像气球那般脆弱,至少从它存在开始,还没有人钻开地表逃脱过这牢笼。 神冠球体的直径上矗立着一顶名副其实的神冠。帽子中间一个横切面的圆层将其平均地分为两个部分。好比两只底部粘在一起倒扣的杯子,下面一只的杯口扎入地心,杯中水成了神冠的地心海,因为名副其实隐藏在地心,因而常被人忽略,极少提及;上面那一杯却是如雷贯耳,神冠人人闻之色变的空中海洋——蛇心海。 这顶帽子刚好扎在球体的直径上,但高度却不及一半,因而蛇心海便成了有名的空中海洋。 蛇心海的上空悬浮着一座比它更加闻名神冠的火焰建筑——魔帝城。 神冠之下的大陆,有着地心海的滋润,且又背着魔帝城的光,因而终年湿润多木,这样的大陆大约占据了神冠的三分之二。沿着地表一直走啊走,当某一天,你发现魔帝城悬在头顶,而在那之上还倒扣着一只杯子,杯中注满了湛蓝的海水,杯口正对你的头顶,却偏偏一滴也不朝你落下,很奇怪吧?一点也不怪,因为倒立的是你,而不是杯子。这个时候,所处的大陆是神冠剩下的三分之一,因为有着魔帝城这颗“太阳”的关照,终年干燥多金。 这两种大陆也有明显的边境线,前者因名副其实的永夜而称“永恒之夜界大陆”,简称“夜界”;后者因魔帝城光芒有如太阳,光芒万丈,普照大地,万物休养生息,因而称“不夜界大陆”,简称“不夜界”。 黑暗总能滋长万物的劣根性。因而夜界永远是最混乱的。反之,不夜界相对来说和平许多。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魔息的涵义。 魔息,与世间万物万灵沟通的力量。简单的比方,你若能与一棵小草驾驭起沟通的桥梁,便能令它何时生长c何时枯萎,只要有足够强大的魔息,你甚至可以操纵它成长为苍天大树,填满沧海,覆盖天地。 拥有魔息的人c兽c妖等等,便称之为魔息者,当然魔息者大部分时候还是用来称呼“人”的,即使他只是拥有人形。至于兽与妖,各个领域不同,也有不同的称呼,但“魔息”一词,却如同地球的“科学”一般,是这一切称呼的基石,万变不离其宗。 魔息界,又称魔息领域,泛指一切与魔息有关的东西。便好像所谓的“文学界”c“娱乐界”一般。 魔息强大到一定的境界,便会产生领域,领域是魔息力量的延伸,也是魔息者为之疯狂的修炼追求。 人中龙凤是为王,王中龙凤是为皇。 上位者帝皇,便是魔息界的佼佼者。 他们的魔息当然不再仅是控制一颗小草,在其各自的领域中,他们便是神。 例如,冰皇可以创造出冰族“人类”,魔王可以创造出火族“人类”,由他们一手创造自然也受其控制,甚至可以说是“奴役”。可以奴役一个种族,将领域建造成一个世界,上位者便是这个世界的神。因为是由人创造而不是经由轮回诞生,这些“奴隶”已不能被称为真正的人类,实际上他们与人的构造也不同,最初他们有着一个十分耻辱的称呼——宠物。尽管后来,由于这些“宠物”中有着杰出者令其主人刮目相看而慢慢取消了这个称呼,但这份耻辱却一直流传在魔息界,尤其暗潮汹涌在“背叛者”与其主人的争斗之中。 这里的背叛者涵义也很简单,由其主人一手创造却背叛的族人,便是背叛者。 神冠有九位上位者,俗称“神冠九帝”。 暗帝魂缺,灵魂领域——奴役黑夜的上位者神域。他是黑夜之神,被誉为最神秘的上位者帝皇,统御整个神冠的黑夜。无人得见他的真面目,也从未有人想过去探究他的底细。“魂缺”并非其名,只因不知其灵魂刻印,遂称“魂缺”。 在这里也解释一下“灵魂刻印”吧。 灵魂刻印,顾名思义,是刻在灵魂上的印记,灵魂不灭,刻印永存,刻印不灭,灵魂永生。因为死亡对于魔息者来说,仅是一场修炼,因此肉胎并不重要,关键在于灵魂,拥有刻印的灵魂即使死去,他的亲人朋友也可凭借刻印寻找到他新的身躯。上位者甚至经历过几千次的死亡,但因其刻印的特殊,从来没有人会说她已真正死去。 灵魂刻印因为它的唯一性——万千世界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便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刻印——作为一个魔息者存在的标志,实际上这个刻印也是其魔息的源泉,力量的核心。 上位者帝皇的刻印是一种不可冒犯的存在,并不轻易示人,当然妄图亵渎者,自会有取死之道。 魔王寒终赦,来自龙域,灵魂领域——奴役火魂的上位者神域。高居魔帝城,俯视神冠大陆。魔王是他的灵魂刻印,倒是少有他这样愿意把刻印当做昭示天下的称号的,又作“魔帝”。他的称号可说是九帝之中最狂妄的。因为“魔”之一字在魔息界本就是一种至高信仰的存在,何况,魔魂领域的神,便叫“魔神”,与其不过一字之差。魔王寒终赦也的确有其狂妄的资本,他在神冠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这里又有必要比较一下魔魂领域与灵魂领域。两者最大的不同是,拥有魔魂领域的人并没有灵魂刻印,而后者却是因为有灵魂刻印才会有灵魂领域;并且后者是天生而有之,前者却是因为与魔神签订了某种契约,才获得领域。还有一个不同是,灵魂领域中生存的一切生物或者死物都由其拥有者的魔息创造和维持;而魔魂领域却需要吸收外界的灵力c人力c物力,有的甚至是只有杀戮和血腥才能满足其正常的运作。因为这一点,可想而知,灵魂领域要稳定得多,魔魂领域却不易操控,很多时候容易造成对主人的反噬。 区分魔魂领域与灵魂领域的拥有者也很简单,前者没有瞳孔,后者自然是有的,而且瞳孔越美得勾魂夺魄,领域力量也越惊人强大。 冰皇海清璃,来自龙域,灵魂领域——统御冰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冰蓝城。冰蓝城就像是魔帝城的影子,只是这影子倒映在蛇心海底,如同魔帝城的高不可攀,她是深不可及。作为九帝中唯一的女性,冰皇海蓝妃无疑也是特殊的存在。她憎恶一切污秽与邪恶,讨厌没有灵气的世界,为了“冰玉之心”她心无旁骛,不知丢开了多少人的情殇。 邪帝西兰,来自龙域,灵魂领域——奴役真人的上位者神域。九帝中唯一居住在地球的帝皇。也许是因为契约,也许是因为地球的“真人”比较多,谁知道呢?邪帝西兰是公认最诡异多变的男人。 阎帝重夜,灵魂领域——奴役鬼魂的上位者神域。炼狱之主,阎帝。万死之劫,是他执着巅峰力量的目标,为求达到可以不择手段。 紫帝夜鼎,灵魂领域——奴役大地之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夜界的永夜森林。“夜”c“寒”c“海”同是来自龙域的姓氏,二十七星辰姓氏之一。夜家长居森林,木与泥不分家。 青帝夜光,灵魂领域——奴役花草树木之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夜界的碧落森林。据传是夜鼎之弟,两人的真正关系一直是神冠之谜。 龙域,是魔息界至高无上的存在,每个魔息者的信仰,也是他们世世代代渴望落地生根的地方。它还有一个人人叹羡的别称——上位者领域。顾名思义,唯有达到神冠上位者的境界,才有可能进入龙域。 如果说,神冠是被神遗弃者的牢笼,那么龙域便是众神的宠儿聚集之地。 龙域是净土乐园,神冠是污秽地牢。龙域的居民可以把神冠当成试炼或游玩之地,来去自如;神冠的居民却只能肖想,不可望也不可及。 龙域是光,一块石头也能自主发光;神冠是暗,魔帝的火焰驱散永夜的黑雾,望梅止渴般带来短暂的光明。 柔帝白石,灵魂领域——奴役水之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夜界的柔水城。名副其实一个温柔至极的男人,为了海蓝妃默默含情。 金帝楼笑,灵魂领域——奴役金石之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不夜界的流光城。他追求的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制造绝世兵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卷 神冠秘辛 蛇心冰蓝 七裳:上一任的七裳卫老七,现今冰皇的第二神官。这个官位比较特殊,其实原本是没有的。第二与第一虽然只差一横,但相去千里。作为前任七裳卫唯一的幸存者,他如今负责培养年幼的七裳卫,颇有“奶爸”的嫌疑。 三裳与四裳:现今冰皇七裳卫之老三和老四,一对龙凤胎。实际上,如今的七裳卫可说是五男一女一无性七胞胎,名字也是最简单的一二三四五六七。据有人八卦猜测,冰皇因为上一任神官及七裳卫的背叛心灰意懒,暂时没了精心雕琢手下的心思,于是只求简单了事,甚至其中的老六被她粗心地少安了一颗眼珠子,最惨的是老二成了“无性人”很明显她已不再倚重他们。 影帝墨莲:灵魂领域——操纵影子与风的黑莲圣域。邪帝西兰心血制作的完美人偶,深得其宠爱。罕见的双属性领域,墨莲是目前为止被九帝公认最杰出的“宠物”,甚至拥有称帝的潜力。“影帝”的称号便是由此而来。其他领域中勉强可与其抗衡的“宠物”只有冰皇的背叛者——寒裳,以及魔帝的仆人——幽日。 阿撒龙神幺女阿黛拉受魔神坐骑九头龙蛇所惑盗取其父九玉神冠,阿撒大怒之下引“残心海水”将其与九头龙蛇同封于九玉神冠地心,永世不见天日。并在神冠上刻录文字痛斥其罪行,令其遗臭万年。 这顶九玉神冠便是上下蛇心海与地心海的轮廓,它的存在也是永恒之夜界的由来。 地心海中不仅封印了万恶之源——九头龙蛇,还埋葬了龙神阿撒与花神伊丹之女——美丽的阿黛拉公主。 龙神阿撒封印她之后,余怒未消,甚至在龙域通用语——神寂语中为她痛贬了“公主”一词,从此以后用“殿下”代替“公主”,而“公主”则成了一个平民甚至有色女郎也能用的称呼。从而诞生了一个对女人而言极端讽刺的四字成语——“公主殿下”。 神冠作为一个流放者的囚笼,龙域的黑暗影子,其中的居民一个个就像嫉羡真正贵族的暴发户一样,照搬模仿一切可能抓住的关于龙域的零星信息。 其中最具影响力的便是龙域语言——神寂语。在神冠,通晓神寂语是一种身份和实力的象征。 因为通晓这种语言首要两个条件是,一,来自龙域,或者至少与来自龙域的人有某种联系;二,拥有足够强大的魔息,因为说和听这种语言本身便需要消耗魔息。 通晓神寂语,除了在九帝城中不会得到特别的优待外,放眼神冠的其他任何一座城池,上至城主下至乞丐都会对你敬畏有加,衣食住行都有人争着白送。 这自然是理想的状态。实际上在神冠通晓神寂语的人凤毛麟角,而这些人无疑也是魔息界的佼佼者,高人多少都有些怪癖,大多也不屑走近人群只为了享受什么免费待遇。 神冠九帝中,尤以冰皇海蓝妃的神寂语最为精通,那便是她的母语。这一点其余八人望尘莫及。 因而也只有她能完全理解神冠之上刻录的神寂语碑,因而也只有她敢把冰蓝城建在蛇心海底,甚至将封印阿黛拉公主的“七重绝煞圣塔”加顶了两层,成为她历来冰蓝城的标志性建筑——九重宝塔。 从她出现在神冠的那一天起,她便创造了奇迹。不但去了从未有人敢涉足的蛇心海,甚至把居所建在海底。 海蓝妃无疑是一个狂妄的人。但她的狂妄带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我行我素的味道。 她从不扩张势力,不争强好胜甚至不喜与人打交道;她既不报恩也不报仇,甚至她身边亲近的人不止一次怀疑她究竟有否记住到底谁对她有恩谁跟她有仇也从不专心通缉背叛者甚至少有显示她的喜怒哀乐;爱她的人为她付出一切她浑不在意,恨她的人阴谋阳谋的来她除了照单全收之外似乎也浑不在意 目前为止,除了憎恶一切不应存在的污秽,不容许任何污染水源的行为等等可称之为“精神物质双洁癖”的这个弱点之外,几乎没有她在意的事。也许有,但也许只有魔帝才知道。作为冰皇的天敌,魔帝是公认最了解她的人。 当然,作为已经“死”过几千次,隔世隔世再隔世,早不知隔了多少世的上位者,他们所在乎的事已经不能用一般人的角度来理解了。 但作为男人和强者,最不缺乏的就是野心。因而海蓝妃的这种与世无争在九帝之中自然而然显得特别,正如同她是唯一的女人这一点一样特别。 再说回冰蓝城,这是海蓝妃的标志,也可说是冰族的标志。一般大约只要有一千个冰族群居的地方便会有一座像样的冰蓝城,每一座冰蓝城都不会有第二个模样,最多也就是大小以及交通特色不同。 因而冰蓝城并不仅仅是一座城的名字,她是所有这类城池的统称,而一般冰皇住的城池才会用这个统称。 其他也有叫“暴风城”c“飞雪城”c“融雪城”的,等等,多是以这类城池的特色命名。 暴风城名副其实像一场风暴,中心的九重宝塔便是风眼,沿着风眼呈螺旋状延伸的便是冰族居民的主要生活建筑,神寂语中这叫“冰壁雪崖”,以龙域冰族的故乡“冰狮山绝壁”为原型而建。冰壁雪崖不在厚,而在高,这是任何一座城池都无法比拟的高度。 冰壁是雪崖的“背”,名副其实的峭壁,战争中冰壁又叫“攻防羽翼”,好听点叫“守护之翼”,因为它不论何时都将“雪崖”护在背后,面对敌人。雪崖上是一间间镂空的房屋,形状各异,唯一缺少的是攀爬的阶梯。冰蓝城防守的精妙之处就在于,冰壁与雪崖便如同彼岸花的花与叶一般永不相见,遇见冰壁便看不见雪崖,遇见雪崖便看不见冰壁,二者互为镜中影,除非有特殊通道,否则无法在两者之间自由穿梭。雪崖之间是城中居民生活的街道,至于来犯的敌人不论他从哪个方向闯入都只能走进危机四伏的冰壁,而永远触摸不到雪崖的风景。可以这样说,除非那人能毁天灭地,否则很难从外部攻陷任何一座冰蓝城。 当然,这里是指从外部,如果有人能够毁掉中心的“九重宝塔”,即使是冰皇所在的冰蓝城也只能不攻自破。凡事有绝对的强势,必然也会有绝对的弱势,神总是很公平的。 暴风城的特色就在于,每两道绝壁之间呼啸而过由九重宝塔主控的狂风,唯有冰族人才能把握其中日益变换的旋律,在暴风中自在翱翔,去达任一他想要去的冰壁雪崖。对闯入者而言,这风一个不慎便是致命的死神。 飞雪城与暴风城大同小异,不过供冰族飞翔的风中加入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融雪城比较特殊,她必须建在水中,雪融之后自然是水,冰族不再飞翔,而是在水中遨游。 这三种冰蓝城也代表冰族三大分支种族:暴风城主要适合雪羽族居住,飞雪城适合雪花族,融雪城适合雪鳞族。 作为冰族皇城,冰蓝城自然不可能只偏向一个分支,因而冰蓝城在集锦这三大城池特色的基础上,还为其他的分支开辟了空间。 中心九重宝塔处是引蛇心海水而建适合雪鳞族的融雪街,朝外扩散依次是魔灵c飞雪c暴风c冰人以及各族杂居的异色街,最后是最外围布满密密麻麻冰族守卫的“冰雪猎场”,当然冰雪猎场之外还有一个隔绝海水的“杯具”——神寂语中世界与世界的隔绝物,也称‘世界杯’,形状是一只倒扣的杯子,相当于一个完美的结界。 冰雪猎场是冰蓝城战时第一道防线,也是和平时期孩子们最近的练功房。因为是练功房的关系,冰雪猎场上的冰族守卫强弱程度是以从外至内依次递减,方便孩子们一级一级地打出去。但是,这对攻城的不速之客们来说却往往是个叫人郁闷至极的布局。 一般人的心理都认为最厉害的应该在最里面吧?所以面对几乎长成一个模样的冰族守卫一开始他们便没怎么上心,待领教到最外围的冰族守卫都如此恐怖时,很多人会知难而退;而有毅力坚持下来的人则越到里面眉毛抽得越是厉害郁闷之情无法一一言表。 这也让其他的种族再次领教了冰族特立独行的狂妄本质。他们告诉全世界:我们不在乎攻城,比较下来,给予我们孩子练功的方便更加重要。 在魔息界,冰族确是一个奇妙的种族。其他的种族对他们是既爱且恨,爱他们的纯洁干净宛若天成,又恨不得用尽一切手段毁去这群老把“脏死了,离我远点”这种蔑视他族语言挂嘴边的家伙们自以为傲的干净。 不得不说,冰族的奇妙就在于,其他的每一个种族都或多或少对他们存有“施虐”的心思。 人的劣根性成就了他们隐藏的阴暗心理,看到美丽的人或物便会生起占有欲,对于自己永远得不到而别人却有的东西都会想要毁掉。只不过没能力实现的人只会在精神上臆想,而有能力的人则会付诸实践。 在这样的狼环虎伺之下,若非有冰皇实力对外的威慑,神冠的冰族恐怕早已灭绝。 但在自家人的密谈里:令神冠的冰族们失望的是,他们的冰皇似乎并不甚在意他们是否灭绝 在神冠,海蓝妃的子民意识观念好像并不太强有人猜测,可能因为神冠的冰族基本上每一个都是出自她之手也就是她领域中诞生的“宠物”,死了绝了都可以挥挥手再造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她真正的族人吧。 面对这样的质疑,海蓝妃也从不为自己辩解。实际上,除了那唯一的一次“惊世之怒”,她可说从未在神冠明显表露过自己的情绪。 寒裳与冰姬的背叛,引发了海清璃在神冠的首次公开怒火,也是她在冰蓝城的族人面前首次情绪大波动。 第一祭司兼神官寒裳与七裳卫大姐冰姬的离开,让余下的六名七裳卫承担了来自海蓝妃本该属于他们的怒火,五死一伤。写下冰蓝城历史上高层牺牲最惨烈的一笔。 可怒过之后,海蓝妃竟然不曾通缉寒裳与冰姬,甚至没有剥夺寒裳的刻印,其中不解之处又成了冰蓝城的一段悬案。 不管怎么说,冰蓝城无疑是美丽的,而这份美丽永远专属于一个人,海蓝妃。 即使她生性淡泊,绝大多数的冰族也感激她在给予了他们生命的同时,还给了他们如此安定而美丽的家园,甚至也多给了一些其他帝皇不可能给予的自由。这份对上位者的崇拜和爱慕,不是简单的言语可以尽述的,也不是千年的岁月可以磨灭的。 神冠九九历七四一年,冰璃之花第四千九百九十七次绽放,冰皇诞生,神冠各个角落的冰族都会以同样的仪式朝拜,即使是失去刻印的背叛者,在这一天也会带点特殊的情绪。 蛇心海底,冰蓝城,冰雪猎场。 伸脚试探下去,是可没至膝盖的松软雪花,也许这是较浅的,最深处或可将人掩埋也不一定。 收回脚,长靴带起雪花飞舞,白色如羽毛棉絮,柔软飘逸。其中偶尔夹杂着晶莹的点点冰蓝,是闻名已久的“蓝雪”。 簌簌风过,加深了这一白一蓝之间的碰撞,带出一串串缠绵耳际的清越声响,如泣如歌。 晶莹蓝雪,美是美,但若想到这是活人的身体被冰雪净化之后所剩的颗粒 风吹如歌,的确动听,但若迷醉其中会被雪音族的少女勾去魂魄 羽毛白雪,果然飘逸,但若能发现这只是一排排的冰族守卫死后的尸体所化看看他们笨重粗犷的身体,也就飘不起来了。 还是潜行过去吧这么多打起来麻烦何况只要白雪还在,死一只不久就会活一只 凭他一个人想杀出一条路,恐怕前路还未通,后路又已经堵死 何况他是来贺诞的,不是来杀人的 密密麻麻的冰族守卫之中,一张薄如纸片的泼墨画穿插而行,幽灵一般不曾惊动一只,周围的守卫一个个如冰雕一般对他视而不见。 忽地,后方传来人声,“泼墨画”一个闪烁,遁入空中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黑色细风。 冰族守卫忽然骚动起来,听着却不像遇见敌人,反像是来了自己人。 “大鼻子,小鼻子们,是你三小爷我回来啦!来!让让!哦,还有你们四丫头,他比较害羞” 首先传来的是一个招摇的女音,听来不过十二三岁。 “小月子,你喜欢跟着小二当无性人,可别老扯上我!”一个凉兮兮嘿嘿笑的男孩声音。 “你找死!不要叫我小月子!你这小日子!” “小月子!小月子!” “小日子!小日子” “好了,你们两个,今天是什么日子,还容得你们在这儿胡搅蛮缠?”一个故作严肃但明显无奈居多的男音,这个应该已经成年了。 “是,第二神官大人!”两个小的嬉皮笑脸回了一句,钻地鼠似的溜了。 “唉第二神官啊”青年在原地忧郁了一会儿,左手无意识扶着空荡荡的右臂,“什么时候陛下才有心情把下一任的神官做出来呢唉,连祭司也没有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唉。” 他已离开老远,那最后一声仍旧被风盘旋而吹在原地打转。 “神官?”淡淡地质疑声在青年离开的地方响起,“这样的实力海蓝妃在想什么?难道竟是不想要冰蓝城了么” 环顾四周,远处是巍峨屹立的冰壁雪崖夺人视线的冰蓝光泽宣示着她的无尽之美。 无端端地,给人一种即将被遗弃的萧瑟。 听见声音的冰族守卫再次骚动起来,却因为看不到目标而团团乱转。 黑色的细风又化作片叶泼墨画,悠然追寻前者的足迹远去。 那三人进了一扇盘旋着妖兽图案的冰门,透明的设计让他清楚地看见门内那繁华精致的冰族街道。 漫天雪花飘舞,连风都带了颜色,如精灵般自在穿梭飞掠的冰族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但当他踏入时,眼前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 风刀雪剑,全是蓝雪,簌簌而舞,沙沙而歌,两边是光滑入天顶的冰壁,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无一丝白色掺杂的蓝雪意味着死在这里的永远不是冰族。 原来还有点意思,看来要进到中心,还得费些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卷 暗潮耸动 水域迷城 柔帝白石,灵魂领域——奴役水之魂的上位者神域。居地-夜界的柔水城。名副其实一个温柔至极的男人,为了海蓝妃默默含情。 玄,柔帝白石暗藏于身边,不为世人知的四近卫之一。能力不明。 以地心海为心脏,夜界的地貌呈同心圆一圈一圈向外扩散,最内围也是包裹地心海最近的一层,统称为水域。这里的陆地都被水弥漫,即使在最浅的地方行走也能淹没脚掌,居民一切的生活轨迹都无法摆脱水。 水域也是柔帝白石的领域,正因为是这个暗地里被叫做“老好人”上位者的地盘,才使得水域成了各个领域背叛者们最猖獗的地带,也是不懂魔息的普通居民寻求保护时最愿意去的地方。 实际上,柔帝真正覆盖的水域只占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属于绝望之都——背叛者城市的统称。 装载蛇心海与地心海的神冠中间层上有九颗蛇头,每张蛇嘴里都是两种海水各吐一半,形成了神冠大陆九座一模一样的双色瀑布奇观。蛇心海是湛蓝之海,地心海却是黑暗之水。 这样的瀑布在绝望之都的范围内有三座,柔帝的水域里占六座。但因为背叛者的不安分,这个划分地盘的数字偶尔会小弧度波动,但不管怎么说,柔帝只是“老好人”,而不是“老废物”,他如果有心控制,背叛者怎么也不可能翻得了天。 实际上,“废物”一词是永远也不可能与柔帝带上边的。每七百年一次的世界森林上位者魔斗会,他可是一直以来的第二把交椅,除了那个喜欢待在炼狱深处七百年才露一次面的阎帝,纵观夜界和不夜界,他再无敌手。 当然,这个说法必须排除两个不确定因素。 一,每次都以看戏者的姿态来到世界森林,很明显隐藏实力的邪帝西兰。 二,至今为止,一次魔斗会都不曾参与的冰皇海清璃。 但不管怎么说,按照神冠上位者修行的“死”字诀来排行实力的话,拥有九千九百九十七死的柔帝是毋庸置疑的巅峰,只是可惜他太过与人为善的性格,常常会叫人忘记这个可怕的数字。 尤其当他为了海蓝妃放弃仅仅两步之遥的半神修炼,万年时光虚度,止步不前之后,作为男人,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都在心底暗暗地瞧他不起,有时还真的会偷骂两句“废物”。 手下的水族也常因这种无形的压力叛离,具有心人士八卦统计,柔帝大人已荣幸蝉联九届“背叛者制造最多的帝皇”,一届为一千年,其中排名第二的是冰皇,第三是暗帝,其余的比例较小。 值得一提的是,一直维持着背叛者“零”这个数字的,是远在地球的西兰。 据说他的人都是在背叛的念头滋生之前,便被主人以残忍的手法折虐囚禁,总之邪帝西兰的手段一般人不敢领教,的确驭人有方。 有人评价,柔帝白石与邪帝西兰是两个极端。 近段时间,水域生起一股迁徙风。一波接一波的流民涌向柔水城,城满了不接收,他们也心甘情愿围在城郊外,搭起帐篷睡石头树根,就地开伙散居。 水域被这样的践踏很快混浊了处处泥泞,不复洁净。 唉 黑蓝相间的瀑布前,一个雪纱揉身的颀长身影忧然一叹。 “这副模样她见了必然会不高兴吧”带着浓浓担忧的轻声细语,忽地转为惊惧,“她该不会干脆不来我这儿吧?” “不行!”开始来回踱步,“我多年经营,每回也就这么一次和她相处的机会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来人!” “在,陛下。”瀑布下的深潭中游出一颗黑色的头颅,形如蛇,额生双角,角缠银须。一金一兰双色眼睛,臣服在雪纱男子脚下。 “玄,传令下去,肃清流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七日之内,还我一个澄净水域。你懂我的意思。” “是,陛下。属下也有事禀报。” “说吧。” “有人泄露了潜入蛇心海的秘密。觊觎冰蓝城的各方势力已经蠢蠢欲动。”当然,这也正是流民举家搬迁来找主人寻求保护的原因。 “是谁?”柔帝白石的语气冷厉起来。雪纱面具之后,本该清润柔和的眼眸掠过寒光。好啊,连他也未曾起过的心思,这帮人竟然敢 “贵族的代言人——美姬。” 白石听了瞬间冷静,“又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贵族’。” “近年来贵族越来越嚣张,‘地’也感到很棘手,几乎搜遍夜界和不夜界,关于他们的情报十分有限,她怀疑背后可能有帝皇的支持。” “嗯,查不到叫她暂且放一放吧,下届的魔斗会我会探探口风。来的都有哪些人?” “主要是绝望之都的人,以魔岚为首;另外贵族肯定也有人,可笑的是契约公会也插手了。” “哦?契约公会?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魔岚嚣张得很,训练了一窝强盗,开口闭口都是‘冰雾诀’,生怕人家不知道。至于契约公会不甚明了,也许是接了案子,也许是浑水摸鱼。贵族的话正如陛下所说,他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可惜一群太会躲的老鼠屎,真叫人抓不痛快。”说到那个藏头露尾的‘贵族’,玄的语气郁愤不已。 白石针对性地问,“只有魔岚吗?寒裳呢?” “他也在。”对主人慎重的语气,玄心里有些不以为然。背叛者嘛,都是反咬主人的狗而已,寒裳又怎样? 不过一条很会咬c比别的咬得更重的贱狗而已。哪配让主人惦记? “派人盯着,不要小看了他们,”若真是‘冰雾诀’倒没什么,只怕寒裳想的并不简单白石瞥了玄一眼,属下的心思他何尝猜不透?不过有些内情自己知道却不方便告知他们,只好以眼神叮嘱他重视点。“公会那边也派人看着,小心一点,非必要不要和他们冲突。至于贵族,把盯的人都撤了,好好放任一把,抓不痛快就别抓了,免得坏了我手下大将的心情。”姑且看看这群自命清高的家伙究竟能在神冠掀起多大风浪吧。最后若撞在我手里倒还罢了,可别惹恼了那七位,那便自求多福吧。 老鼠屎?想到玄的比喻,想象那人对待这类事物的手段,白石有些忘情 “若果真是最好可别撞在她手里。”不知不觉,心里的轻叹出了口。 玄一看便知主人想起了谁,心里有些为难,那件事到底该不该禀报。这该死的‘黄’,每次遇到这种事,总把自己推出来。 白石从短暂的温情中退出来,看到属下,咳嗽一声接着附加一个可有可无的命令以掩饰尴尬,“不要只着手那些有名的大势力,多注意那些独行的,很可能暗藏我们不清楚的危机。” “是是这样的,陛下,属下还有一件事未及禀报。”主人说的这些他们都有考虑到,可惜关键是你考虑得再仔细再全面,部署再多的暗桩都是白搭,人家一个魔玉口信传来,早封了这边一切‘自作多情’的支援。 “这这是今早刚刚收到的冰蓝城来的讯息。”不敢看主人的眼神,玄狡猾地把‘口信’魔玉递上去, 飞快地告退,“那属下告退了。” 留下白石浏览魔玉 许久之后,瀑布之下叹息声又起,“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回来!”叹息转为厉喝,玄灰溜溜地游回,知道主人气的不轻,大气也不敢出。谁说主人是老好人来着? 那是外家人不知自家事啊! “不去冰蓝城你们就没地方去了是吧?魔岚什么时候离开绝望之都,你们就什么时候去给我端了他的窝!” “是,属下遵命!”果然气得不轻啊。从来没拿那群狗开过刀的主人,终于也忍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卷 末日繁华 主城冰蓝 花慎:半魂领域——冰蒺藜阵。绝杀技能——千蛇爆。冰人族族长,蛇海冰蓝城冰藤守护者。保留人性的贪婪是他的取死之道。 花四:花慎次子,拥有杰出的管理经营头脑,博览群书,过目不忘,通晓两千七百种以上语言,熟知古今各界正野史人物列传等等等等。于神冠九九历七四一年,任命冰皇第一祭司。 会长:契约公会会长,永远戴着黑铜面具,除了知道他长袖善舞,很会做生意之外,一切成谜的男人。 长夜:契约公会代言人。灵魂领域——施放美人的幻境魂域。有‘神冠第一美男子’之称,专门负责与公会的高级买家谈生意。 贵族代言人美姬:魔魂领域——保命绝技虚无领域。娇媚如妖c魅惑勾魂的水蛇女人。职责——无所不用其极的邀请各方势力加入贵族。 灰精灵默克:在魔息界,灰精灵是灾厄c霉运的化身,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寄生虫’。讽刺的是,人在弥留之际,绝境下的灵魂往往会愿意出卖给它。炼狱是灰精灵的老巢,在那里有他们唯一被承认的正当工作,俗称‘恶鬼驱赶者’。腐蚀灵魂是它们天生的能力,也是它们乐此不疲的恶习。正因为‘灰精灵’的存在,神寂语中‘灰’之一字才成为人人乐道的‘骂点’。 契约公会是一个不算神秘但严格说起来还是很神秘的组织。 为什么说它不算神秘呢?因为这个组织上至神冠的帝皇下至神冠原居民中的有色女郎都和他们做过买卖。 他们的宗旨是:只有你想不到的契约,没有我们做不到的契约。 但为什么又说它很神秘呢?因为他们除了与人定下一个个千奇百怪c层出不穷的契约,基本没有人猜得透他们究竟想干什么。尤其那个谜一样的会长,自然也是相当神秘的。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契约’。在魔息界,契约和灵魂刻印一样是人人皆知的常识。 契约是双方作为交换定下的某种约定,契约一旦生成具有绝对的约束性。这个约束不是来自契约双方,而是契约时誓盟的神灵。 例如,向时间女神誓约:一旦某方背叛契约,双方便会强制失去关于这次失败经历的记忆。但这并不表示契约终止,而是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契约双方又会重拾这份契约,从头再来,如此反复,直到契约成功为止。 例如,向死亡之神誓约:一旦背叛,自然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倒令人奇怪的是,与时神相比,人往往愿意与死神契约。 也许在人的潜意识中,与死亡相比,不能掌控的未知的失忆更加可怕。 总得来说,背叛契约的行为是极少见的。魔息者十分重视契约,这份重视深入每个魔息者的骨髓,已经像‘吃喝拉撒’一样习以为常。 总而言之,契约在魔息界是神圣的;同时,也是与路边的小花小草一样,普通而平凡的。 契约公会的总部矗立在温暖光明的不夜界珠朗城,这是一座以神冠原住民为主的城市。 契约公会是一个渗透广泛的庞大组织,不仅遍布神冠,据传在世界森林中的其他界面也有他们的触角。 总之,只要能用魔息定下契约的地方,必然有契约公会的足迹。 此时,珠朗城契约公会会长室。 “污沙死了”柔软凉爽的冰雪睡椅上,金发紫眸的绝美男人慵懒的舒展肢体,吐气如兰像打了个哈欠似的说了一句话。不夜界什么都好,就是太热,还好会长这儿有同雪明族契约得来的睡椅,不然他可呆不下去。雪明族别的什么都没有,修房子造家具什么的倒是一把好手。冰皇放着这么多这么好的奴隶居然不珍惜,真是暴殄天物啊。 主位上,戴着黑铜面具的男人咳嗽一声,召回沉浸在神游世界中的美男子。 这个长夜,每回到了他这儿,神情恍惚得厉害,懒散得一塌糊涂,哪还有一点公会代言人精明通透c八面玲珑的样子?真该让那些对他赞不绝口的长老们瞧瞧这副德行不过他嘛,倒是顺其自然,反正于他无害,又有美色可赏,何乐而不为? 这一声提醒了长夜自己还在汇报工作中 懒懒地撑起下巴,朝主座飞一个媚眼,也不管水袖下滑,露出手臂上妖娆的紫色纹身,接着用那往日里不知魅惑了多少客人乖乖入套的妖精嗓音道,“头儿放心,咱们的线索没断,这还多亏了主上有先见之明,早在污沙身上安排了一个灰精灵。污沙虽然死了,但这厮也算是条忠狗,竟然把灵魂献祭给灰精灵默克,就为了给他的主子传个信。可惜他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这默克是有主的。现在默克接收了污沙的灵魂,正在冰蓝城里为我们办事呢。” 主位上,会长沉吟片刻,思虑过后道,“既如此,我们这边也不需要再派人,接触那个伴生灵的任务就交给默克好了。” “正该如此。”长夜嫣然一笑,“主上不心疼,我们可心疼。咱们的人可不像那些帝啊皇的挥挥手就能出来,他们可都是咱们兢兢业业一天一天训练出来的,死一个少一个,少一个心疼半天。” “你这张嘴呀,早晚得吃亏。”会长半劝半玩笑地骂他一句。 “瞧你说的!我这张嘴呀,吃的亏还少吗?”长夜风情万种地抚过自个娇嫩欲滴的唇瓣,一语双关地嗔道。 这样的风韵气度像极了中国古代唱花旦的名伶,爱恨嗔痴尽在眼角眉梢,若非定力过人实在难以招架。 会长举起手掌示意投降,继续正事,“让‘母灵’叮嘱默克悠着点,他的首要任务是搭上伴生灵,冰蓝城最忌讳就是他这样的‘脏东西’,可别因为好奇这好奇那的葬送了小命。” 长夜指尖掏了掏耳朵,动作虽快倒也不失优雅,不过什么也没掏出来,倒似已经完成了会长的命令? “叮是叮嘱了,不过这家伙刚收了一个圣域实力的灵魂,正兴奋着呢。说自己是什么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拥有灵魂刻印的灰精灵,正撒了野的参观冰蓝城呢。不过头儿放心,他刚获新生,有七天的绝对保护期,倒是死不了。不过”最后一句,长夜含情脉脉地卖了个关子。 会长的黑铜面具后看不到表情,随意猜道,“怎么?他吞了污沙的记忆,知道污沙的主子是谁了?” “不好玩,这你也能猜着?那干脆也猜猜答案好了。”长夜放下撑着的手,往后一躺。 “别闹了,长夜,黑月姬还在外头等着呢。”会长正经道。 长夜哼了一声,嘀咕一句‘贱婢’,这才幽幽道,“这也是个你想不到的人物,来头可不小,虽比不上帝啊皇的,但也差之不远了。小邪帝寒c沉c夜,魔帝大人的亲兄弟。据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 “是他?”会长惊讶过后,点点头,认为合理,“这也倒说得过去。” “当然说得过去了,”长夜邀功似的道出一段秘辛,“听说在龙域,他就一直和冰皇海蓝妃过不去。其中还牵涉到他的哥哥,魔帝大人呢。这三人啧啧。”忽来的敲门声让他没往下说,但暧昧的回味却没有就此打住。 “咚咚!”敲门声过后是使女平静的禀报,“会长,有客人求见。” “是谁?” “她自称‘贵族代言人’,美姬。” 话音一落,长夜自睡椅上坐起,收拾起散乱的衣襟,虽慵懒不减,到底多了三分正经。 “请她进来吧。”会长瞧了他一眼,对外道。名声享誉六届的美男子代言遭遇刚出道两百年的代言‘妖女’,不错的会面嘛。 不一会儿,衣着暴露的美姬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款款而入。 她媚眼如丝,唇角边一颗妖娆的黑痣,行动间,纤指充满挑逗地拨弄了一下火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收回时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天鹅般的脖颈,经过若隐若现的胸前时还刮了刮裹衣的边缘,带起一串震颤。 在长夜面前,她自然算不得顶美,但却妖得厉害。不愧是妖女,这神冠她称妖色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火红的波浪卷发,流淌过火爆的曲线,碧绿莹莹的双眸,一寸寸收藏房中两个男人的身材,从头到尾一眼也不放过。 长夜皱了皱眉,倒不是受不了这女人火辣辣的注视,比这更热情的他又不是没经历过。他皱眉是因为感觉得出女人这种注视却不是为了,反倒像是像是对人体的研究。让他觉得自己正像个被人翻来覆去察看的人偶娃娃,随时准备承受被截肢亦或解剖,只因为主人想知道他美丽皮肤下的构造。 恶心的女人。长夜第一次便对这个女人没有好印象。所以当美姬与会长已经寒暄过后开始直奔主题时,他也没去在意这个女人对自己打的招呼。 直到听见这个女人在大放厥辞,他才出言讽刺。 “一个不知道狮子的背有多宽,黑蛇的肠子有多深的小老鼠组织,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毁灭冰蓝城。阿撒龙神也会被你们笑死。”美姬正在和会长谈的是,若她的主人能预示冰蓝城的毁灭,契约公会就要考虑帮助‘贵族’在神冠站稳脚跟。 听见他首次开口,嗓音果然优美动听,美姬风情万种的回过身来,却不是反驳,反而来了句不像赞美的赞美,“早就听闻长夜大人言行无忌,至情至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着意的是长夜最后那句话,魔息界会拿‘阿撒龙神’来当言语玩笑的人可不多,何况还提到死啦死啦的。 会长也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夜这张嘴呀。 听她一说,长夜也意识到自己今日有些过火。不过她‘至情至性’四个字倒也没说错,不说则已,一旦说出了口,长夜确是个乐意放逐自己真性情的人,颇有点一错到底的意味。他这样的美人,偶尔耍起性子来,反有种别样的可爱。 于是哼了一声,“好说好说,不过我倒是也听说了不少哦,说错了,应该很少听说过你的事。今日一见,才算认识了,‘大贵族’,的确很大呀,好大的话哟。” 美姬面不改色,“大话c小话还是真话,两位大人怎么不拭目以待呢?若是我家主人真的可以让两位大人看到冰蓝城的覆灭呢?美姬不过是想证明一下我们‘贵族’的诚意,让你们的人不要白白牺牲。事成之后也不过是借助贵公会的名声拉拔一把,也没想向会长大人要些什么呀”说最后一句时,她差点把那个‘要’字挂到对面的黑铜面具上。 这个女人虽然扭来扭去的,但始终镇定,竟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何况,竟然抓住了他们养人不易的软肋,不是个简单的女人。 长夜与会长互看一眼,渐渐有些沉重,两人都沉默。 美姬见势继续加把火,“美姬当然也知道,冰蓝城在神冠的地位,明白二位的顾虑。可是二位有没有想过,那蛇心海毕竟不是冰皇的地盘,那里面的主宰原本应该是呵呵,提示就只能到这里啦,要怎么做全凭会长自己定夺。美姬只是来卖哦不,是送消息的。这就告辞了。”蛇腰摆弄,怎么走进来的,也怎么走了出去。 “仔细想想,冰皇海蓝妃也确实托大,且不说蛇心海,听说她还为了省功夫,直接把九重宝塔建在阿黛拉公主的七重绝煞圣塔上,省了七层?!”许久,长夜说出自己思考的结果,最后四个字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叹置疑。很多时候他都想问一问:海蓝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会有人不但把决定自己整个家园命运的宝塔省略掉九分之七,甚至还把剩下的九分之二建在封印万恶之源的邪塔上的吗?她难道就不怕后院失火 会长考虑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听她的意思,贵族似乎知道九头龙蛇的动静。” “什么?”长夜听了,花容失色。 会长站起身,走到阳光温暖的窗前,沉静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九头龙蛇的本体毋庸置疑是被封印了的。真要出来闹事的,也一定是他的赤影,翻不了天的。”龙蛇赤影的出现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虽说龙蛇赤影的实力即使帝皇也有所忌惮,但从头到尾他们也出不了‘双海’的范围,会遭殃的只是把居所定在海底的冰皇而已,再猛的火也烧不着他们。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小默克了结案子,我们的人就全撤回来吧。犯不着去发那点战争财。” 长夜也回过味c冷静下来,听到会长的命令,点了点头。的确,九头龙蛇再可怕,也轮不到他来担心,让那些帝啊皇的操心去吧,能者多劳嘛。 冰蓝城水牢。 水牢是名副其实的水牢,一条下宽上窄的软冰布袋套住囚犯的脑袋,布袋的出口通到水面上,空气由它输送下来,食物和饮用水也由它直接输送下来,当然,如果囚犯有什么话要说,也会第一时间通过冰袋传送上去。 水牢是互通的,一个冰袋固定一个人。不过,现如今这水牢中,也只囚禁了一个人。 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浮肿的暗青色皮肤,死死瞪着上方而凸出的眼珠,很明显已经合不拢的嘴角淌着白色的泡沫。 这人原本的长相便很丑,受此折磨之后更加惨不忍睹。 “帮我告诉主人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帮我告诉主人” 嘶哑得如同石块碾磨沙砾的嗓音一声声的重复着,从这个垂死之人的喉咙深处跳出来。 “帮我告诉主人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帮我告诉主人” “啊!” 冰蓝城异色街的雪崖顶上,灰精灵惊叫一声摆脱了梦魇。 他很小,不过正常人的一个指甲片那么大,灰蓝灰蓝的皮肤,脑袋右边耳朵的部分是个小鼓包,只有左边长了只尖耳朵,上面戴了两只黑耳环。另外还有一对灰色的透明翅膀。其他的地方与人类并无太多区别。 灰精灵是魔息界的‘寄生虫’,顾名思义,它们的修炼不是依靠本身,而是蚕食寄主的魔息化为己用。 蚕食的分量按照九九比一,大约一百分里寄主得九九分,灰精灵可勉强得一分。 灰精灵是唯一不被神赐予刻印的种族,但它们可以通过蚕食寄主的灵魂,最终获得刻印。 原本以默克的实力是无法吸收拥有‘圣域’境界——污沙的灵魂,但因为污沙主动献祭,倒是给了他一段奇遇。 魔息领域从初始到最终境界划分为:人牢-地阵-天行-零域-不动域-动域-魂域-圣域-赤神域-子神域-上位者神域-主神神域。 默克获得刻印之后,灰色境界大约可比拟零域,凌驾于天地人三者之上。 为什么说他大约可比拟零域的境界,却不说他已经达到零域境界呢? 因为前面说过,灰精灵是不被赐予灵魂刻印的种族,因而即使他们蚕食了他族的刻印,却也仅仅只是刻印而已,并不能得到与之相匹配的领域力量。 那么默克所得到的好处究竟是什么呢? 所谓的灰色境界处于零域范围,意思是在零域以下的魔息者面前默克可以绝对的隐形,轻而易举的寄生,并蚕食他们的魔息,腐化他们内心世界一切负面的思想。面对零域的魔息者也是隐形c寄生c蚕食c腐化这四种手段,不过效果要打个折扣。至于零域之上的,一旦碰见自然要拼命溜了。 但在刚获刻印这七天是例外,即使是神也无法在这期间杀死默克,这是魔息界一个特殊的规则,绝对保护期。 其他种族中,但凡抱着刻印诞生的婴儿,都享有这个规则的保护。 “呼呼!”默克激烈的喘息,平复梦魇带来的惊悸。“好啦!好啦!从你献祭的那一刻起,你的主人已经听到你的死亡之音了!都已经两天了,还缠着我,有完没完啊!” 默克使劲地拍了拍胸口,总算把那惨绿绿的水牢景象从脑子里甩开。 他们灰精灵虽然不遭人待见,但却有个在人死之际绝对帮他实现一个愿望的天赋,那就是死亡之音。 其实这个天赋最初并不只是‘死亡之音’这么简单的,它甚至可以实现一个神级的愿望。 当然,愿望的等级越高,需要献祭的灵魂越强大,需要灰精灵的实力自然也越强大。 但遗憾的是,强大的灵魂根本不需要灰精灵的帮忙,而处处被打压的灰精灵也修炼不到多高的境界。 所以,最终造成的现实情况是,这个愿望只能替将死之人传给不在身边的亲人c朋友等等一个口信而已。 但这也很了不起了呀!想想看,不论那个接收口信的人在哪个世界,甚至是在神界,只要献祭了‘死亡之音’,他都可以听见,就算是帝皇也做不到呢! 默克为自己的天赋而自豪,但也会因为想到他族嫌恶的目光而自卑。 所以这得之不易的宝贵七天时光,他一定要好好看个够c玩个够! “我有刻印了!我有刻印了!哈哈”默克拍打着翅膀往下方的街道飞去。 经过两个正在互相问好的雪音族少女身边,他笑嘻嘻地和她们问好,假装她们也看得见他并对他表示友好。 这两天他没少这么做。 听冰族语言对每个魔息者来说都是一种享受,刚刚获得刻印的默克当然也不例外。‘冰语’在神冠有‘小神寂语’之称,据说这是海蓝妃流落神冠后,以冰皇一脉的母语(神寂语)与龙域正统冰族其余六大皇族之语融合而成,作为她帝皇领域中‘宠物’的通用语。与神寂语难读难写难说难听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同,小神寂语的存在简直是魔息界的一大福音。只因,神寂语不论读写说听都需要耗费大量魔息,而冰语却恰恰相反,不论读写说听都能生成魔息,并加快魔息修炼的速度。哪怕增长的幅度十分微小,但架不住这方法简单啊,只是说说写写听听,就能加强修炼,谁能不疯狂?魔息者怎能不趋之若鹜?当这一神奇的功用被发现之后,立刻在神冠掀起一场学习冰语的风暴,冰语也一跃成为神冠最多人说的语言。 直至后来,海清璃赤影——冰影杀出蛇心海,怒气席卷夜界不夜界,一招冰封千里无差别攻击杀人无数,以震慑妄想学习冰语的外族。这也是神冠世人首次知晓冰皇有一个如此暴躁恐怖的赤影。若非柔帝出手制止,恐怕杀戮还会继续,当时,这个疯女人宁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怒言不把每一个接触过冰语的外族杀死决不罢休。 再后来,冰皇本尊重生,非但不曾责怪,反深以为然。于是干脆以领域之力布下禁制,使得外族人无法阅读书写冰族文字,即使说也有诸多限制和麻烦,倒是听没有什么妨碍。 记载神冠历史的《大宇神冠历》称这一事件为“冰语风暴”,又叫“冰影风暴”,风暴过后,让世人对冰族更添一处恨羡交加。 当然,后续事件中,冰皇一招“净死复生”将冤死在冰影无差别攻击之下的人类以“冰人族”的身份带回冰蓝城,以至于与冰影关系更加恶化,令其断然弃冰从砂,欲以砂攻在多年后与本尊一决高下。这属于冰蓝城的内幕,默克自然是无法知晓的。 话题回到异色街,冰族的街道干净又美观,令人赏心悦目。 一双巧手装扮了每一个冰族c开着衣裳店的是‘雪衣族’,在美丽的冰雪海中,他们晒雪纺纱,织出一件件冰族独有的冰凝雾衣; 把首饰店装扮成一个水下世界的是拖着蓝色或白色鱼尾巴的‘雪鳞族’,这海底美人鱼最美的不是她们用鱼鳞和珍珠穿成的项链,而是她们与墨寒一族千日一凝厮守千年的忠贞爱情; 不时从空中盘旋而过,手握华丽长弓英姿飒爽c背上两道光彩夺目的雪色翅膀的是‘雪羽族’,这是号称冰族最强羽毛的空军主力; 最美的是雪花族,她们都是女性,眉心一点雪花痣,每一朵雪花都是天生的冰魔法师。 最勤劳的是雪明族,他们都是男性,冰蓝城的一柱一墙都出自他们之手,他们是这座皇城的基石。 最迷人的是能歌善舞的‘雪音族’,听,下面正在唱,这是冰族的《冰雪圣歌》。 冰为父,雪为母,冰雪诞我皇。 冰画肌,雪画骨,冰雪铸我皇。 冰祭神,雪祭魂,冰雪祭我皇。 冰为臣,雪为奴,冰雪朝我皇。 冰燃血,雪焚泪,撒凌阿图尔。 默克听着听着,心中涌起一股渐渐无法抑制的冲动。 “唉,如果成为冰皇伴生灵的是我该有多好啊!真忍不住嫉妒那个该死的幸运家伙” 一边叹息,默克一边用留恋不已的目光看着下方唱歌的雪音族少女。 “我该去中心的冰帝殿了。”默克自言自语,慢慢地飞,他向每个经过的冰族挥手告别。 异色街在冰蓝城最外围,是冰族杂居最多的一条街,也是冰蓝城最繁华的商业街。 往中心区的冰帝殿还要经过五条街,下一街的入口是冰族特有的雪花传送阵。 默克必须暂时寄生在一个去下条街的冰族耳朵里,否则它单独踩上传送阵的话,等待它的将不是繁华美丽的街道,而是充满死亡气息的冰壁。虽然目前他不用担心被杀死,但却会迷路。 异色街的下一街是‘冰人街’,这条街比较狭窄,里面住的是冰人族,看看冰崖上错综复杂的冰梯和吊桥就知道,冰人族既不会飞也不能在水中生活。 冰人族是个很尴尬的种族,顾名思义,他们一半是冰族,一半是人类。 他们当中有些是自愿跟随冰皇的人类,被冰皇净化成冰人族,主要保持着人类的一面;还有一些是已经死去的人类被净化成冰族,他们不具备太多神智,是只会干些粗重活的奴隶。 还有一种冰人,他们是人类死后的灵魂被净化成冰族,只被赋予杀戮与战斗,这样的不再被称为冰人,而是‘冰族守卫’。冰族守卫多数徘徊在冰雪猎场,只有少数精英被分派在冰壁中作为暗哨。 冰人族主要指第一种,除了被净化时得到某些特殊的冰族能力以及少量趋向冰族的容貌变化之外,他们与人类并无多大不同。 默克在关押污沙的水牢中见过冰人族族长,那是一个十分阴沉的中年人。默克知道他和污沙在计划着一项阴谋,他虽然不清楚具体的内容,却隐约猜得到那对冰蓝城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可惜污沙献祭之后留给他的记忆除了那个主人还是那个主人,那么强大的执念让默克在接收时差点就没控制住拼了命地往他家主人的所在地——‘龙域’飞去了。 关于这场阴谋的记忆却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知道的是那句:我成功了。 默克一边想着冰人族族长和污沙密谋的事情,一边在这一层的传送阵前等着。 不知不觉过了小半天,连一个冰人族的影子也没见到。 默克正纳闷着,总算听到一个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小不点屁颠屁颠地跑进默克的视线,‘啪嗒’停在传送室的门前,小手抓住挡门的栏杆,好奇地张望着。仔细看那栏杆,非木非石,只见一条条婴儿拳头粗的褐色藤蔓,交错重叠,在依墙而建的传送阵门外搭成一个半圆形围栏,高及大人腰部,默克看来是专挡些小猫小狗小娃娃。 这还不是外界普通的藤蔓。褐色的藤身上隐约有绿光痕迹,默克知道这是活的藤蔓。此时枝叶全隐藏,便是这若有若无的绿光花纹。光滑如雪壁高耸的城墙上,不时也会冒出同样的纹路,如果他学会母寒大人的透月之眼,视线便能掀开这雪壁玉石,看到整座冰蓝城的脉络,这与冰族生活息息相关的花灵藤蔓,如人体的血管般密密麻麻遍布所有的冰壁雪崖。 目前看来,这冰人街不若异色街,传送阵外多了小栏杆,孩童不能任意出入玩耍。 “无邪!无邪!”对比这儿的冷清,默克正回想异色街传送阵外热闹嬉戏的场景,一个窈窕的身影追了过来,甜美的女音焦急寻来。 来人的样子让默克看得一呆。多久没看到这么生动的美丽面孔了? 冰族虽然很美,但美的太虚幻,晶莹剔透的皮肤一点也不真实。默克还是比较喜欢真正的人类,寄生起来也有温度,不像冰族,名副其实冷冰冰。 这是一个大约十岁的女孩,神色之间冷静又成熟,抱住弟弟时的目光也很温柔。 红褐色的及腰卷发像温暖的火苗,在这片冰天雪地之中,格外有一种异族风情。 多像一个人类的公主啊!默克由衷地赞叹道。 “姐姐,姐姐,无邪要进去,要进去嘛!”小男孩被姐姐抱离栏杆,手舞足蹈地不依。 女孩目光复杂地回望一眼门上华美的雪花图案,对弟弟摇头,“不可以,小无邪,里面有会咬人的” 女孩哄骗弟弟的‘魔物’两字未及出口,那扇往日里少见开启的门扉竟然朝里打开了。 巧之又巧地是,从中走出来的正好是小男孩的“爸爸!” 女孩万分无奈地皱眉,这下叫她以后还怎么圆谎? 默克也吃了一惊,来的人竟然是那个阴沉沉的族长,而这个可爱温柔的人类公主竟然是他的女儿? 只是接下来两人的谈话他却听不见了。因为花慎在一个照面将小儿子迷昏后便与女儿用言灵兽单独私语。 在魔息界,言灵兽是一种代替主人与人近距离交谈c远距离通信的小兽。从本质上讲,言灵兽主要分两种。一种是魔息者以自身魔息制造的言灵,被称“虚灵”,它们多由元素构成,比如风灵,水灵,冰灵等,没有固定的形态,由主人的喜好决定它们的模样;另一种是实灵,它们是现实中真正存在的小兽被驯化为言灵,比如兔子,雀鸟,青蛙等,它们的形态一般是固定的,除非被主人点化修炼魔息成长到特定阶段才会有变化。这两种言灵,前者有限制,只有魔息者才能使用,如果灵魂中没有刻印,就不能修炼魔息,自然不能拥有虚灵;实灵简单许多,不管是否有魔息,只要被驯化,便可以使用。 在这里,默克不由可惜,这位美丽的人类女孩是没有灵魂刻印的。 她的言灵是实灵,一条雪蚕,或者说白色的毛毛虫。藏在她漂亮的红色卷发里。 默克知道冰人族是被冰皇净化而来的,当人类被净化时相当于一次重生,有七分之一的几率得到刻印。 女孩和她的弟弟看来不是冰皇选中的幸运儿。 倒是他们的父亲,有幸得到了刻印。不过前面说到净化重生得到刻印的几率虽还不错,但也有一个风险,便是极有可能遇见魔息界所称的半魂领域。 所谓半魂,不是只得到一半的刻印,灵魂刻印没有一半之说;而是一旦死亡,刻印也会消失。而真正的灵魂刻印是不会消失的,因此才有死字诀的修炼方式。比如帝皇重生,只要刻印不变,借助某些契机,他们可以恢复往世的记忆和实力。但半魂却不行,哪怕你这辈子修炼到绝顶,一旦死亡刻印消失,便会重生为一个崭新的灵魂,与今生再无瓜葛。默克摇头,半魂领域是一种极为不稳定的修炼本源。可以这样说,除非是对力量有着极端渴望的顽固分子才会以这样的本源去修炼魔息。实际上魔息界只要发现孩子是半魂领域的父母都会想尽办法绝了他踏上魔息之路的念头。这种人即使侥幸炼出领域,也会比同等领域的人实力减弱一半,这也是“半魂领域”中“半”之一字的涵义所在。绝大多数半魂领域的人会修炼失败,走火入魔,最终害人害己。 花慎便是如此幸又不幸的冰人。 默克想到自己在花慎身上感觉到的邪恶气息,也许就与此有关。 这家伙不会是修炼出了岔子吧? 想到这里,默克听着花慎肩膀上的那条老枯藤发出蛇一样嘶嘶的声音,这是他的言灵兽,默克认得是冰族分支花灵族的小藤灵兽。也不知这家伙替它主人说了什么,对面的人类公主很是激动,竟嘤嘤哭泣起来。 这是言灵兽的私语,只与特定的人建立魔息心音,默克是听不懂的。除了听见老枯藤如蛇般的嘶嘶声,以及雪蚕蠕动时的沙沙声外,他便只能看。 只见花慎靠近一步,手里捏了什么东西往他女儿的额心点去。 在魔息界,人的额头是最忌讳被触摸的,尤其是额心。这一点,默克当然知道。 不过,这女孩没有刻印,并不能从额心直通灵魂呀。 下一秒,他便看见答案。原来当花慎指尖触到女孩时,她的额心竟然如守护般浮现一物抵挡。 那是一串水晶抹额,一扇扇如鱼鳞般的冰贝作链,中心处一枚碧绿宝石吊坠,花慎点的正是此处。 默克忍不住好奇飞近,想要看清楚他指尖捏着的是何物。他在二人眼中是隐形的,不怕被发现,所以他贴得很近。那好像是一粒珠子,指甲盖那么大,椭圆形状,当中隐隐有些花纹,他还想再细看时,却见那珠子已被花慎用力一按,神奇地融入那吊坠中,像一滴露水般消融浸透,竟然融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不禁奇怪,这是什么珠子?怎么会融化难道不是 再看那女孩却已止住哭泣,仰着双眼,明知看不到,又因为抱着弟弟而不能去触摸,那神情十分复杂,默克也说不清,似是对她额头浮现的饰物带着敬畏,还有一丝潜藏多年的惊惧。可,在花慎将那奇特的珠子放入后,她的眼底又隐隐带出一丝莫名的期待。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她此刻的情绪十分复杂。她居然还连打了两个寒战,将怀中弟弟抱得更紧。默克不懂冷从何来,冰人街分明是四季如春的。 “记住,你巡街时,去我说的地方。这件事,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尤其是你那些花奴花花草草!”默克终于又听见两人的说话声。看来是花慎不放心,特意又叮嘱一遍。 女孩迟疑着点了点头,默克注意到她头上的抹额已经消失不见。这到底是什么呢?像是某种封印。可是封印什么呢?这女孩又没有魔息?想不明白,有时间问问母寒大人吧。 “父亲,那你你”女孩欲言又止。表情里满是不敢言的劝说。 花慎只回给她凌厉的一眼,没有再接话,谈话中途偶尔闪现的那一丝慈父之色此刻已完全被冷厉所覆盖,恢复了默克初见他时阴沉中隐含邪气的模样。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疾走,默克赶紧钻入他的耳朵,半开的门又合上了。 一直到踏入传送阵,默克还能感受到女孩那复杂茫然的目光。 不禁回过头来看花慎,这个仅仅天行境界,还是打了对折的半魂领域的冰人族族长,究竟在密谋什么呢?以他的实力,在冰族根本排不上号,即使冰蓝城群龙无首,也不见得能掀起什么风浪。 除非默克想到了污沙。也许,真被他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呢。可惜,目前有用的信息太少。 算了,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那些帝皇顶着,他只要保住自己小命,完成主人的交代就行。 跟着花慎,倒是给了默克一个大方便。这个冰人族族长一直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最里面的融雪街,眼看再进入最后的雪花皇冠传送阵,后面便是冰帝殿了。 可这时,花慎却犹豫了。踏出去的脚又往回收,环环绕绕地居然把默克带到了‘老地方’。 的确是老地方,默克跟着污沙在这儿呆了整整七年。 融雪街的水牢。这是冰族关押外族囚犯的监狱。只因冰蓝城与世隔绝,极少有外族涉足,更别说囚犯,这座水牢早已荒废,基本没有人会来这儿,至少默克记得自己和污沙生活在水牢时,七年间也就花慎一个人来过。这无人涉足的水牢已被他暗中发展为一个秘密基地。 污沙的尸体早被净化成了蓝雪,蓝雪又已融化成了水。 但叫默克吃惊的是,这水牢中又关了一个人。 一个非常年轻的少年,大约十四五岁,面孔与之前的女孩有七分相似。 只是皮肤偏向男孩子健康的小麦色,纯正的黑色长发用玉石环高高扣在脑后c扎成马尾,眼睛也是纯黑色,明亮而清澈。看他衣冠还算整齐的样子,应该才关进来不久。 “四儿,你想通了没有?以你的知识,若能帮助爸爸,爸爸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了。”花慎居高临下地劝说着少年,与面对女儿时不同,对这个儿子他似乎十分重视。 默克悄悄钻了出来,打量着水中的男孩。同他的姐姐一样,这个男孩也给了他不小的惊讶。 身为灰精灵,体味最多的就是人内心中的阴暗邪恶,他早已见惯不怪。 可是这个男孩,这样的遭遇,他却没有丝毫她姐姐心里糟糕的想法,反而是让默克少见的‘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是赤子之心也!”默克忘乎所以的惊叹。所幸保护期内,没人听得见。 “爸爸,你停止吧?你会毁了整个冰人族的!”男孩抬起头,目光灼灼,反而劝说其父亲。 花慎好不失望,冷笑道,“冰人族?你惦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种族做什么?我要恢复的是花狮帝国的繁荣,只要有你有你弟弟,甚至只要有你姐姐,等我拿到了那样东西,我带你们离开这里,重建我们的帝国,还要这该死的冰人族干什么?!啊?!” 男孩剑眉打了个死结,对着父亲失望地摇头,“你果然说出来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要的你要的居然是居然是” “哈哈我的儿子果然聪明呵呵”花慎阴沉的眼神里放出异光,这一刻他不再掩饰得意,仿佛自己已经站在最巅峰。 “没错,我要她的元丹!”阴沉的笑声过后,他一个一个字地往下说。说话间,他的脖子诡异地扭动了一下,让默克想起蛇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躲得远远的。 灰精灵对危险的感知特别高,他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像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简单。正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恍惚感应到了一个毁灭性的存在。虽然那感觉很短暂,但他坚信那不是错觉。 当回过神来时,默克发现自己无意识中下了水,落在男孩的肩膀上。 灰精灵以腐蚀人的灵魂c加深人一切的负面思想为乐,但可笑的是,当他们自己碰到无法抵抗的恐惧时,往往会渴望接近灵魂纯净的人类以寻求保护,比如此刻离得最近的‘赤子之心’。 透过水面往上看花慎,这个男人的脸扭曲着,正激动不已的喷口水。 “我们花家为她为奴为婢一个甲子,你曾祖父,祖父还有你父亲我,我们得到了什么?你没听见那些连人都算不上的‘宠物狗’口口声声叫我们什么吗?花——奴——!只能替她守花藤的奴隶!我们可是高贵的皇族!她算哪门子的皇我们守了这么久这么辛苦,也该拿点报酬了,不是吗,孩子?” “你疯了!爷爷说过,当初是陛下救了我们花家,若没有陛下,花狮帝国的血脉早就断绝了!父亲,你怎么可以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再说你你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太不切实际!不要以卵击石了,父亲,你绝对不可能得手的!放弃吧?” “哼呵呵”听完儿子一番义正辞严的陈述,花慎丝毫不以为意,他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黄金底牌,在儿子面前最后得意的笑笑,打算离开,“那你就等着吧,我的孩子,父亲,哦,不,父皇会来接你的。” “冰帝殿!”眼看他要走,默克瞅瞅男孩,再瞅瞅男孩的父亲,最后一咬牙,在固定男孩脖子的冰袋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飞快地出水,重新钻进花慎的耳朵。 离去之前,他看看男孩的脖子处,那道口子有灰精灵的腐蚀效果,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应该可以摆脱的。 默克也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因为赤子之心,也可能因为他父亲对他的忌惮,这个男孩若是出了水牢,或许能做点什么吧。 至于这个突然神秘起来的冰人族族长,默克决定一进冰帝殿就躲他远远的。 这家伙的身上绝对有一个恐怖的秘密,还是少惹为妙。 殊不知,当他这样想时,已经来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卷 九重宝塔 七月流光 花慎:半魂领域——冰蒺藜阵。绝杀技能——千蛇爆。冰人族族长,蛇海冰蓝城冰藤守护者。保留人性的贪婪是他的取死之道。 灰精灵默克:在魔息界,灰精灵是灾厄c霉运的化身,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寄生虫’。讽刺的是,人在弥留之际,绝境下的灵魂往往会愿意出卖给它。炼狱是灰精灵的老巢,在那里有他们唯一被承认的正当工作,俗称‘恶鬼驱赶者’。腐蚀灵魂是它们天生的能力,也是它们乐此不疲的恶习。正因为‘灰精灵’的存在,神寂语中‘灰’之一字才成为人人乐道的‘骂点’。 三裳与四裳:现今冰皇七裳卫之老三和老四,一对龙凤胎。 七裳:上一任的七裳卫老七,现今冰皇的第二神官。这个官位比较特殊,其实原本是没有的。第二与第一虽然只差一横,但相去千里。作为前任七裳卫唯一的幸存者,他如今负责培养年幼的七裳卫,颇有“奶爸”的嫌疑。 冰帝殿是一幢工整对称的圆形建筑。她也是冰蓝城最高的建筑。 冰帝殿的外墙是冰蓝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蓝雪戈壁;内墙共有七百七十七层,每一层是一个完整的圆。 七百七十七个圆的圆心上是冰帝殿的枢纽,中心的九重宝塔。 九重宝塔虽然也很壮观,但在七百七十七层冰楼面前,它的高度还是不值得一提。 冰帝殿真正要遮挡外界视线的,是扎根在宝塔顶端的冰藤。 那是一条幽蓝主色的藤蔓,盘旋伸展着指向天际,犹如一条盘踞蛰伏的巨龙,又似一条柔骨魅姿的蓝蛇。 折叠出蛇身的柔软弧度,却又龙雕般巍然不动,仿佛僵持了百年千年不变,即使最细小的枝桠也不容人折断,死死扎根于这座宝塔,高高在上的唱响她的威严,拒绝一切凡尘污秽的染指,守护着她应该守护的一切。 如此坚硬而卓绝,已不能称之为“藤蔓”,而应是“藤骨”。事实上,她的名字叫“冰藤”。 每隔一段距离,蓝色藤骨上便会伸出一只“龙爪”,托住一朵冰晶琉璃似的花。 花瓣有七层,每层七片花瓣,却没有花蕊。 因为每一回当她长出花蕊时,那花蕊已不是花蕊,而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 这是冰璃花,冰族的圣花,冰皇的寄生之花。 放眼望去,冰藤高处的冰璃花已看不清轮廓,只见星星点点,隐入幽蓝色的天幕之中。 其实这幽蓝色并不是天,神冠也没有天,这幽蓝是蛇心海的海水。 冰帝殿的三分之一被浸在自蛇心海引入的海水中,水面刚好没至冰藤的根部,也就是九重宝塔的顶部。 围绕着九重宝塔而建的是七百七十七幅秋千架,从隐没在水中与第一层冰楼同高的秋千开始,然后是与第二层同高的秋千,第三层,第四层,一级一级增高,环绕着九重宝塔,最终构成一个登天的螺旋形状,每一幅秋千架上都点缀了柔软的冰纱 在真正的冰蓝城,海清璃的故乡,这些秋千架上应该坐满了冰族的少男少女,嬉笑玩耍;也有过路的大人对这些孩子无奈又宠溺的一笑,然后潇洒地一荡秋千飞跃上对应的冰楼,办公事去。 但在神冠,是只得形似,不见神韵。 这些由海清璃制造的冰族并不比真正的冰族,他们面对没有阶梯c也没有风雪送上的冰帝殿,只能借助于一个又一个繁复的传送阵。即便是号称“最强羽毛”的雪羽族,也害怕这样恐怖的高度,绝望的秋千。 冰帝殿没有守卫,也不需要守卫,光是这般仰望,已足够彰显她的威严。 一株冰藤一生只开花五千朵,从下往上,一朵一朵绽放。 据说当最后一朵冰璃花绽放之时,五千朵冰璃花将一齐陨落,冰藤也会随之枯萎。 第四千九百九十七朵冰璃花,已经排在冰藤的最顶端,那上面尚未绽放的冰璃花如今只剩下最后两朵。 其中之一,正包裹着一个沉睡的婴儿。 冰藤的顶端,比之七百七十七层冰楼,还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冰璃花开,冰皇诞生的祭祀,便在顶楼的广场上举行。 在最下层往上看时,只能看到幽蓝色的海幕,但真正到了顶楼便会发现,冰帝殿并非是露天的。 最顶层的圆不再是空心圆,而是实心的,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 广场中心以华美的镂空冰雕围住冰藤的顶端,作为祭祀之源。 当然,曾经冰璃之花在冰藤下半部分绽放的时候,祭祀是在下面举行的,在第三百三十七层冰楼处还有一个规模较小的实心圆。 按照惯例,冰皇诞生在冰璃花中之后,尚需七日冰璃花才会绽放。 这时一般由冰皇身边地位最高的人借着层层秋千,去将婴儿抱下来。 在龙域冰族的故乡冰蓝城里,冰皇之下地位最高的是七位长老,然后是第一神官c第一祭司c七裳卫c二十七分支的族长。 但在神冠,不但从来没有长老,神官和祭司往往身兼数职,七裳卫大多时候凑不齐七个,至于族长更加不用说,往往能有十三四个已经算不错了。 神冠九九历七四一年,这一年的冰族祭祀上,格外显得人才凋零。 第一祭司与第一神官文武两大巨头位置空悬,新一代七裳卫老大老七沉睡未醒,失踪了老五老六,老二游荡在外乐不思蜀,最后只剩下了最最不成气候的至今还在零域打转的老三和老四,以及上一代七裳卫的老七,勉强担着一个玩笑般的‘第二神官’头衔,目前马马虎虎算是冰皇身边地位最高的家伙。 所谓冰族祭祀,原本应该是整个冰族共同参与的大型活动。 但到了神冠,一切从简,竟只剩抱下‘婴儿’这么一个举动。 冰皇海清璃大多时候甚至会留下魔玉口讯,单独指定某一个人完成祭祀。 曾经,获得这一殊荣最多的人,便是寒裳。其他的许多人,甚至连冰璃花开需要七日这个常识都不了解。 别说小三裳和小四裳,就连大七裳也还是第一次参与冰族祭祀。 今日的他们在祭祀环节上,不得不请教于冰藤的守护者——花慎。 不论祭祀的人选是谁,每一次的祭祀都少不了一个人,那就是冰人族的族长。 往日里,他这个冰人族族长是没有任何地位的,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他开口的机会。 默克跟着花慎进入冰帝殿,他原本想立刻结束寄生的,谁知花慎转眼又拐进一间传送室。 这间传送室中同样只有一座传送阵,但却是默克从未见过的,会变化图案的传送阵。 天花板上垂下两道冰笋,其中一道上刻着一个精致的轮盘,另一道上有一个手掌印。 花慎转动了一下轮盘,传送阵的图案一变,上面如光雾般浮现出四个字:轮回转世;花慎再转一次,那四个字又变成“再入轮回”;他正待转第三次时忽然手一抖,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默克慌忙飞离他的耳朵,浮在空中看着这个男人一时间如发了狂一般。 “啊嘶嘶!”男人的痛呼里夹杂着诡异的声响,令人浑身发冷。 花慎的眼睛瞬间变成赤红,一只手死死扣进头发里,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掏出一样东西来,啪嗒一声扔进嘴里。 这才好了一些,他闭上眼睛,抖着渐渐恢复血色的唇,喃喃着:“现在还不行时候未到,再等等,再等等” 默克死死盯着他仿佛被无形的虫豸在皮肤之下吸吮血肉的脸,直到那不停扭动变形的身体终于回复正常。 “他吃的是冰耳朵”那是冰族一种很普通的小吃。 但是,这种普通是相对冰族而言。如果是他族,甚至是不懂魔息的普通人类,冰族最简单常见的食物也能有巨大的净化效果。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需要靠净化来维持正常?”默克心底又有了那种惊恐的感觉。他好像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却又不能准确地让它们明朗起来。 他在这边自言自语,那边花慎已经平复,又开始转动那个精致的轮盘。 第三下的四字是:半梦半醒 四世而非,五渡轮回,六劫成妖 最后,轮盘停在“一步登天”四个字上,花慎才踏入传送阵。 默克原本有些退缩,但不知怎么,却又鬼使神差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顶层广场上。 小三趴在中心的冰雕上往下望,那仿佛触手可及的冰璃花中,包裹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似乎可见她在憨态可掬地吹着泡泡。 “呵呵,好可爱呀”说着又迫不及待地问身边的人,“小七,你说这花什么时候才能开呀?” 七裳不客气地给她一个爆栗,“小三,我说你多少次了,我是师,你是徒,我是长辈,你是晚辈,你再怎么胡闹也不能这样称呼我!”神寂语中,‘小七’相当于‘小家伙’的意思,多为长辈对晚辈,尤其是师傅对徒弟的爱称。 七裳也很郁闷,为什么上一代七裳卫其他六个的名字个个精挑细选,偏偏他就是凑数的呢? 他们六个的实力也都是精英,尤其神官寒裳大人,名字与他只差一个字,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永远吊在尾巴上,连承受陛下的怒火都不够资格。 当年这只手臂还是被寒裳大人的剑气波及才伤了的。 陛下恐怕根本不记得七裳卫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吧 这样的他,仅仅‘不动域’的实力,还是残破之躯的他,真的有资格完成祭祀么? 先不论资格,身体都是问题,单靠一只手所以,即使小三小四再不争气,他也必须找他们回来帮忙。 “知道了,第二神官大人!”小三完全是一副不受管教的半妥协模样,趴回去继续看花。 “你这灰脸皮的花奴,居然让小爷我们等你,你是不是老得走不动了,想要当花肥啦?!” 这时,一直呆在传送阵边,等着给迟到的花慎一个教训的小四刚好如愿以偿。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响。 花慎不知是故意示弱还是真的很虚弱,被这一巴掌打翻在地,连同衣包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他一边唯唯诺诺,一边把零零碎碎捡起来。跟在嚣张跋扈的小四身后朝中心走。 逞了威风的小四心满意足,自然没看见身后人冷笑的目光。 七裳不赞同地瞪了小四一眼,转向花慎,“花族长,你是老人了,往常该怎么做,今日也照做吧。” 花慎忙应着是,在中心处一幅龙爪模样的灯座冰雕前停下来,掏出七支蓝色焰火,一支支对应在灯座上。 其他三人见他布置得有模有样,兼之自己心里又是从没经验,于是都谨慎着并不轻易开口。 七裳望了望空荡荡的广场,不由感到十分冷清。想象不出当只有寒裳阁下一人时,那祭祀该是怎样? 当着三人好奇的目光,花慎的手暗藏颤抖。他将七支手指粗细,顶端被雕刻成花形,周身盘绕着幽蓝色蛇纹的蓝色焰火一一镶嵌入龙爪灯座之中,又一一按下每一支契合的机关,连续七次“叮”的声响,每响一次他的手便多抖一分,左右小三小四看着焰火的目光也更好奇一分。 直到最后一响过去,花慎额角落下一滴冷汗,却是从头到尾地舒了一口气。果然天助我也,这三个傻子竟然什么都不懂! 然后,他目送那载着焰火的龙爪宛如被真龙收回一般,几个浮沉,缩向冰藤,朝那朵裹着婴儿的花苞而去。 “哧哗!”一朵绚丽的蓝色烟花啸天而去,带出一只孔雀蓝的展翼凤凰,那一瞬间点燃如幽冥般的墨蓝色海幕,凤凰泣鸣,尖啸声响彻了整座冰蓝城,而那升至顶端时轰然炸开的蓝色火花,又仿佛沸腾了整个蛇心海,照亮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海中风景。 这蓝色凤凰的焰火,七裳却是见过的。多少年了?时光对于深藏蛇心海底与世无争的冰蓝城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再过几千年,这里从诞生之日起,便如此刻一般安乐和平。 那是多少年前,七裳的记忆已经模糊,也许只有从第一祭司执掌的里才可以查到那个准确的日期。 那时的七裳卫都还在,七裳犹记得自己最爱粘着冰姬姐姐。也是那一日,冰姬姐姐拗不过他,原本打算独自去偷窥祭祀的她只得把他也带上。那一日的冰姬姐姐很美,她展开片片冰羽覆满的雪色翅膀带着他在冰帝殿的秋千上飞跃,那羽翼扑扇转瞬滑翔的优美姿态,以及那始终停驻于天顶之上冰藤之巅的目光,那一幕曾经的他不明白,如今再回首,却仿佛看到了一只美丽的雪色飞蛾义无反顾扑向九幽之火的画面。 因为怕被寒裳大人发现,姐姐当时只敢带他飞到中层,大约是冰帝殿四百层的样子,但也有幸见到一次这幽然绽放的蓝色焰火,因为距离的关系当时的他看见这焰火时是无声无息的,此刻却真实地听见了那幽蓝色的火焰飞跃而出时慑人心魄的凤鸣。 冰璃花开,凤临天下。 原来这就是昭示我皇陛下诞生的“七月流光”。七朝七暮,七生七死,朝生暮死,浴火重生。 于上位者帝皇而言,死并不可怕,生亦未可喜,只有生死之间距离短暂,才是对他们修行的一种恭贺。 一般而言,神冠九帝或在生或在死会举行一场祭祀,虽然各具特色,但类似这样的祝愿总是相通的。 冰皇海蓝妃的“七月流光”焰火便意在于此。 “锵——”又是一道高亢的凤鸣,七裳抬首望着盛开于蛇心海上的焰火,目光仍带着淡淡的回忆。 小三与小四却是早已丢却要在花慎这个花奴面前保持的七裳卫威仪,兴奋得蹦跳起来。 随着又一支焰火的飞离,两小孩的情绪愈加高昂。 “锵——”火焰腾空,凤凰展翅。 七裳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朝三人身后的花慎看去。 “花族长,你!” 惊变突起。紧接而来的凤鸣似乎从优美突兀地转为尖锐,刺痛耳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卷 似花非花 海市蜃楼 花灵小璋:花灵冥种千手花,成王后赐名“佛音”。章鱼花苞头,天赋能力伸展,比灵期的花灵可由原始形态转换为花语精灵形态,标志性转变是可以学习语言。比灵是花灵花息的入门阶段,可以这么说,只有踏入比灵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花灵。 言灵小米:青鸟族雪蚕,无暇的言灵兽,因为主人没有魔息,它也无法修炼,只能作为言灵兽。因无暇一遇见难事便将其记忆消除,到目前为止,它都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开心果。 花灵小莲:花灵冰种莲蓬花,成王未名,莲荷花苞头,天赋能力包容。这是花家没落之后,唯一留下的家养花灵,含蕊期花灵由花语晋升为花羽精灵形态,拥有飞行能力。 冰蓝城的枢纽是九重宝塔,环绕宝塔而建的是冰帝殿。冰帝殿外,七个同心圆围成六大主街。 异色,冰人,暴风,飞雪,魔灵,融雪。 罗笑儿伴生,正是神冠九九历七四一年,也即寰宇9741年。神冠历法,万年称寰宇,千年一届,百年称纪元。在寿命不过数十年的普通人类中,百年也称世纪。当然人类各国也有不同的历法,区别于神冠历。 九大帝皇统御的魔息种族内部,亦有其专属年历。 神冠的冰族以主城冰蓝建城历为基准,称冰蓝历,简称冰历。 冰蓝建城距今701年,七百年前,海蓝妃以鬼神莫测之究天秘术闯过蛇心海的九重海岸门,在海底开辟世界杯建下这座主城。建城之初的六大主街,除异色是杂居商业街之外,其余五街还有着明显的区域划分。 融雪街,冰族中以高傲美丽闻名的“海族”居住地,如雪麟族,娜迦族,墨寒族,仙悲族。 魔灵街,被高等冰族驱策的“兽族”居住地,如海魔族,青鸟族。 飞雪街,冰族魔法之街,主要居民有雪花族,冰巫族,雪鹿族。 暴风街,冰族空军基地。有号称“最强羽毛”的雪羽族,以及御歌杀人无形的雪音族。 至于冰人街,七百年前,它还不叫这个名字,而叫“空灵街”。所谓空灵,不要看它说着还好听,在冰族它就是个“无名街”的意思。当时居住此街的是冰族中被视作奴隶的四个分支。 有: 负责晒雪纺纱的雪衣族; 负责喂雪种植的弄雪族; 负责伐冰造物的雪明族; 负责净雪运输的花灵族。 七百年前,这四族地位十分低下,即使青鸟族中被驯化役使的言灵兽也比他们待遇要高。哪怕他们是构成冰蓝城的基石,承担着一个城市兴盛发展最底层的运作;哪怕他们与冰族生活息息相关,肩负着六大主街的衣食住行也挥不去他们被称为奴隶的命运。 冰蓝历179年,冰皇赤影冰影诞生,神冠最后一位仙悲族息语沉棺,墨寒一族迁入魔灵街,与雪麟族双双没落。 冰蓝历397年,由于海族凋零,融雪街空荡,海魔王族大部迁入。 冰蓝历479年,寒裳冰姬叛逃,两人所属的雪鹿c冰巫二族闹翻,雪鹿全族离开飞雪,迁入暴风街。同年,五裳死,五族沉寂,七裳所属青鸟族兴起,逐渐于六大主街混居。此后,弄雪c雪衣c雪明三族地位逐渐上升。482年,弄雪王族大部迁入魔灵街,同年十月,雪衣c雪明王族大部迁入飞雪街。 冰蓝历512年,冰皇海清璃带入首批冰人族。随后,“草木道”的发明,“花灵宫”的设立,令花灵族的地位逐步上升,冰人与花灵两族关系日益密切。冰人这个新晋冰族也在冰蓝城寻到他们的一席之地。 冰蓝历562年,第一任冰人族长逝世,冰巫女王以毕生魔息施下“三重冰锁流光”笼罩空灵街,为纪念二人生死恋情,冰皇赤影冰影将其正名为冰人街。冰皇知晓,并无言语。一年后,冰影重建冰人街,留下海市蜃楼,一举将其变为居住范围最广秘的主街。而后,自叹缚魔,息语沉棺,从此销声匿迹,冰皇挽之不及。 同年七月,雪羽族王者掠风折翼沉沙以示祭奠,而后孤身远赴地心海,再无回音。自此,冰蓝城人才凋零。 冰皇离去时,近百年间,无一斗霆王者坐镇。 事实上,默克说冰蓝城四季如春是不准确的。这不能怪他,他虽然在此生活七年,却仅限于一座荒废的水牢。至今为止,只参观了异色街,当然他也没有那个勇气去见识寒风凛冽的冰壁,而十二雪崖相对的六大主街道上确实如他所说四季如春,但他不是冰族,即使冰族正典《冰蓝纪事》摆在眼皮底下也无法阅读,因此他不知道冰蓝城有一样奇幻先进的魔息产物——“海市蜃楼”。 距今138年前,冰皇赤影,冰影,以她苦修五十年的砂息之力创下“海市蜃楼”,这是她赐予冰人街居民最珍贵的馈赠。同时,六大主街中,由于不同习性的冰族混居越来越多,单一的居住环境造成的各种不适应愈演愈烈,因此这在魔息建筑史上被后世誉为“千羽王冠”的海市蜃楼及时出现,恰好解了当时令各大族长焦头烂额的燃眉之急。 及至后来,冰蓝皇城的海市蜃楼如海底之光升起,穿越蛇心海,流传到外界的小冰蓝城,又蔓延至外族甚至普通的人类国度,对整个神冠影响之深远,意义之深刻,一言难述及至后来的后来,《大宇神冠历》也为其加上一笔,戏称这是恐怖女王——冰影一生中唯一“罕见的温柔”。 说了这么多,到底海市蜃楼是什么呢? 在人类国度中,海市蜃楼被这样解释:在海边或沙漠中,由于光线的反向和折射,空中或地面出现虚幻的楼台城廓。人类不相信海市蜃楼,经常拿来比喻虚无缥缈的事物。 但在冰人街,少年男女见面时却经常有如下对话: “我带你去看海吧?听说有最新的碧落黄泉海市,钥匙我已经买好了。” “那还等什么?啊!我最爱的子穷花,我来也!”仙悲族的双生子穷花,又叫碧落黄泉。 “你最爱的不是我么。” “嘿,我家昨天刚整新楼,除了你见过的戈壁绿洲,暮光海滩,多了一层幻羽森林,还能在十分钟内感受四季交替,去玩吗?” “当然要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真是花晶贝如流水啊!老实交代还剩多少?” “放心,不会不够娶你。” “” 综上,因而,所以,海市蜃楼,在冰蓝城是切实存在的,尽管它仍带有一定程度的虚幻,但却能让人真实的触摸到它,感受到它,甚至居住在里面,作为真正的家。 只需借助“神隐钥匙”这个媒介,海族居住的融雪街也能长出森林山谷,安置青鸟族繁衍生息;同样,飞雪街的空中楼阁亦能漫出冰雪海,让不能飞翔的雪衣族晒雪纺纱。尤其是冰蓝历555年七月,这一值得铭记的时刻,第一任冰人族族长君墨将一株千年佛音花与海市蜃楼相结合创出“草木道”,大大便利了冰蓝城的运输与净雪系统:无所不在的佛音花母蔓,好比冰蓝城这庞然大物身体里的血脉在不停运转,让她可爱的小花灵们能够借此迅速抵达六大主街的每一个角落。 事实上,海市蜃楼的魔息原理,在冰影之前已被少量的运用。例如冰族的妖兽冰门,双面传送阵,可以令冰族去到温暖和平的雪崖,却让外族看见风雪肆虐的冰壁。 冰壁雪崖,这种花叶永不相见,互为镜像而不能同时触摸的两个空间,也许正是冰影创下海市蜃楼的灵感之一。 “冰蓝历701年九月十七,冰人族第九任族长长女花无暇成功培育出第七株冰种花灵,花灵宫主碧影王妃特封特封‘花魁小仙’碧玺石以示嘉勉!” “你确定有这一条吗?” “你怎么知道没有?” “人类世界的花魁就是我们说的青女郎,还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啊?那花魁岂不就是西街落英馆的郎主?” “所以你觉得花四少爷会在他写的《冰蓝笔记》里给她姐姐封一个郎主的碧玺石称号吗?” 高垒的书崖上,一只圆顶雪蚕来回行着“弓”字步,芝麻大的小牙口里吐出的却是悦耳的少女嗓音。 “无知真可怕!你才比灵一个月,字还没认全呢,就大牙吹吹,想在少爷笔记上添字?” “你才无知,居然连我们认字用的血脉传承都不知道,还说一个月,从我修炼至比灵那一刻起,所有的字我都认全啦!花魁是人类的说法,我们族里的传承当然没有这个,我不知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木主色的房间内,随意垒放的书崖顶上,紧挨着弧形的天花板下,一只花首人身的精灵正趴在书页上,娇小的身躯像窝在摇篮床上,婴儿般娇嫩的小脚丫随性敲打着书尾,背上几缕翠绿色的藤蔓枝叶无风自舞,衬着她粉色的荷叶小裙,若非十分不成比例的大头添了几分古怪,倒真像一个粉粉嫩嫩的人类小婴儿。 不过她此刻不停摇晃如一条章鱼倒立似的花苞头,碧绿的大眼睛因为生气瞪得圆溜溜c水亮亮的,倒也和憨态可掬的婴儿一般可爱。 “照你这么说,你不知道花魁,因为你不是人类,那我是青鸟,也不是花灵,不知道你们的血脉传承也不奇怪啊。你没听四少常说吗?这就是种族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啊!”只有婴儿手指大的雪蚕,也有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远远看去像一颗乳白晶莹的珍珠,珍珠上两只米粒大的小眼睛,微微隆起的雪球鼻,芝麻大的小嘴隐约可见绒毛般的细牙,吐出的字眼却是神奇的人类少女嗓音。 最崇拜的四少都被搬出来,花灵小璋一时词穷,哇地一声跪在书页上,小手紧紧捂住脸,不,面积不够只好歹遮住了眼,从指缝里望着天花板上的藤蔓花纹深深悔悟道:“我居然让你教我的纯真善良被奸险邪恶给打败,我居然让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才牙牙学语的孩子输给一个伶牙俐齿的青鸟族狡辩者!哦,王母妈妈,让你见证如此痛心的一幕,我有罪我有” “你能不能别跟我卖弄你的无知?什么狡辩者?你一定要夸我伶牙俐齿我没意见,但我们青鸟一族不等于言灵懂不?七裳大人就是斗霆王者!”魔息界称主攻魔息者为斗霆,主辅魔息者为雾霆。 “咿?你刚才说的什么?斗c霆c王c者?”背后的藤蔓像尾巴一样攀住天花板,小璋荡过来大头凑至小小雪蚕面前,探照灯似的大眼盯着它。 弓,弓,弓,一连三个弓字,小米左闪右闪,就是不与她对视。 “这个地方是不是该有人心虚给我看啊?”小璋占据它本来的位置大头高扬,双手叉腰,单脚点地,不,点书。 “是你冰泥吃多了耳朵给糊住了没听清吧,我明明说的是斗霆王子,我为什么要心虚?七裳大人本来就是我们青鸟族的王子!” “堂堂言灵也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啊?我看让冰泥糊住的是你的舌头吧?既然是王子你就好好的说王c子,堂堂斗霆王者也是你这芝麻小牙口一翻就能狡辩来的吗?”一条枝蔓轻佻地勾起小米的珍珠脑袋,鄙视它的袖珍小嘴。 “成王而已嘛,不过是时间问题,”小米啊呜一声试图咬一口,小璋连忙收回瞪了它一眼,小米眯起小豆眼,恢复雄纠纠气昂昂,“总比有的人族里号称族民上万,却连一个小小斗霆都欠奉要强啊。你说现在要是比赛石头上雕花,石头呢我们已经找到,慢慢琢磨也就是了;可有的人连石头都找不着怎么办呐?哈叽叽叽叽” “去你的石头雕花!我只知道我们花灵宫有两个雾霆王者,至于,那位,住在冰巫女王王宫的准王者,未来的食神花王殿下,我都不拿出来和你说了!你敢不承认我们花灵一族是现今皇城王者最多的一族么?” 这一点确实令人气馁,不过小米还是嘴硬,低头小小声:“都说是雾霆咯,万一打起仗来,没有斗霆,雾霆有用么” 这一戳又是一针见血,小璋顿时张牙舞爪:“打仗?!七百年都没打过,跟谁打?跟你打啊?你当九重海岸门让你吹一口气就能进来啊?你个撒牙子,不要你那点小命了?居然敢说我们王母妈妈不顶用?有本事别喝母蔓送来的水啊,我见你喝一次抽一次!还敢说碧影王妃不顶用?从今开始把你那小豆丁眼给我闭上,走到哪里也不许你借我们王妃一点绿光!” “主人小仙救命啊,章鱼丸子咬人啦!” “给我闭上你吃饭的家伙!你这该死的毛毛虫!谁准你这样叫我啦?!” “奶奶个熊!把你们吃饭的家伙都给我闭上,谁准你们在我肚子里面吵个不停的?再吵全拉出去!” “” “” “小米,小璋,你们两个上来吧。”和小米一模一样的女音从楼上传来,只是语气少了调皮,多了份沉静。 “好的呀,主人。”小米立即狗腿地答应,这一前一后简直像一人在分饰两角。 “马上来马上来,”小璋也赶紧偃旗息鼓,背上的枝蔓吓得将自己捆成茧,好像这样很安全了,这才把脑袋凑到整个蜷起来没她一只眼大的小米面前悄悄问,“话说你们家蜃灵这脾气谁养的呀?” “已故老主人。听说在主人老家时候,邻国都叫他‘熊战将军’。”小米忽然看着满地书崖发愁,想想还得靠这章鱼丸子带它上去,于是有问必答。不得不承认,打仗虽然不行,但生活中没了花灵真挺麻烦的。 “嘿嘿,原来如此。不对呀,你家老主人不是国王么?” “是呀,可他不喜欢当国王,偏要当将军,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美名呀。” “哦哦,原来如此。你慢慢爬吧,我先上去了。”只见小璋说完掉头往天花板藤蔓花纹里一钻,身影不见。 “死章鱼丸子,要不要这么从蛇头记到蛇尾呀,居然不带我”只见一条婴儿手指那么大的雪蚕面对十几摞高高垒起的书崖,无异于一个人站在一座孤峰上面对十几座孤峰 毛毛头朝窗外天光一鞠躬,“对不起,碧影大人。” 又朝天花板上的藤蔓花纹一鞠躬,“对不起,佛音大人。” “小米不该说你们坏话,更不该的是,在一个‘话来疯c记到尾’面前说你们的坏话” 一边碎碎念一边爬呀爬呀爬呀爬。它实在没那勇气来个孤峰连跳,还是先爬下这座孤峰脚踏实地之后再找房门比较安全。暗暗发誓以后再不和任何花或者人在高地吵架。 话说这里是哪儿呢哦,冰人族第九任族长家。 话说这个家有几口人呢看看,30年前死一个,20年前又死一个,呃咦,最近的两年前死了一双。 嗯,还剩几个呢。最老的,挂名的族长,权力已被缤卫满三家望族架空。最漂亮的,女儿,花无暇,很可惜没有魔息,这在天生拥有刻印除非叛逃才会被剥夺的冰皇宠物面前,是会被冠以“没长眼的废物”这个美名的;所幸她有亲灵天赋,培育花灵的成功率能与弄雪族的神农媲美;而弄雪族现今恰恰一个神农也没,她的地位还是挺吃香的。最什么的呢?最聪明?可是又有点呆。那么最爱读书的呆子?姑且这么着吧。这孩子身上有股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花四,据说他本来有个‘无’字辈的名儿,可他不喜欢,就没要,因在王子中排行第四,干脆叫花四。目前对外瞒着说是往飞溟殿的海市蜃楼游学去了。事实上呢?正被他老爹关在融雪街的水牢呢。嗯还有一个小鼻子。花无邪,好像是挂名族长瞒着外人和一个未开智的花奴醉酒生的就是那个两年前和这家的女主人一块儿死掉的花奴。唉,所谓混血儿,要么太美好,要么就太糟糕。这小家伙正好属于后一种。五岁了,和他妈妈一样,还没开智呢。 话说,这个家的蜃楼是采取什么样儿的呢。 风车。据说这是纪念故国特色的东西,这家女主人喜欢。 风车最中心是一个酒桶,这是正厅,招待客人的。 风车圈圈上还有八个酒桶,一个是老爷爷住的,30年前死了。一个是爷爷住的,20年前死了。一个是女主人捎带她的丫鬟花奴一起住的,两年前都死了。一个是还活着的挂名族长住的。一个是漂亮闺女住的,特意做成粉红色,其实她现在喜欢紫色。唉,说起粉红色,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一个是书呆子住的,原木色的酒桶上都能透出一股墨香味来。一个是天真无邪住的,绿色的,外面包着很多藤蔓,怕他爬窗户摔着。剩下一个没人住,凑齐八个,转起来好看。 话说,因为这家的蜃楼是风车,所以楼上也会慢慢转成楼下,大风车公转,在打扫房间时酒桶也会自转,所以,小毛毛虫只要爬下书崖出了房门,等着台阶一截一截往下矮,然后看准时机咕噜噜圆嘟嘟一滚,哧溜一声正好钻入“楼上”主人所在房间的窗口。 (注:净雪系统,冰族卫生系统,因建筑主要由冰雪构成而得名。) (注:缚魔,魔息遇到瓶颈,修炼无以为继。息语沉棺,一般指陷入沉睡,若无契机唤醒,与死亡也差不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卷 流光也叹 灯影飘飘 花无暇:花狮亡国公主,花慎长女。话说每个柔若柳叶的女孩一旦有了心事,就会变成一把柳叶刀。曾经天之骄女的肆意张扬在充满奚落c嘲弄和侮辱的困境中被打磨c雕琢,酝酿出一朵气郁芳香的荆棘幽兰。 阿昱达:龙域正统冰族实际有二十七脉,但其中一脉的衍生,需要前二十六脉发展到一定阶段,冰蓝主城拥有成百甚至数千年的繁华底蕴才有可能诞生首位第二十七脉的生灵,这就是雪幽族。阿昱达距离真正的雪幽族相去甚远,最多算是雪幽族的前身,因此花四只称之为雪灵。阿昱达的天赋能力包括鬼魂的隐形与漂浮,以及雪灵特有的真蓝之眼,此外,拥有鬼息的他是可以使用武器的,如穿上盔甲他就能找回生前的力量。 “呀,好吵”房间入目第一印象,的确是又吵又乱。 只见漫天飞舞都是书,书书书,还是书。这是乱。 吵的是,每一本上扶着一盏灯。唉,这不是普通的灯,它们,哦,不能用这个,得用她们,否则这些家伙会很生气,像鬼火一样围着你转,呜呜个不停,不吓死也会被吵死。 她们远远看去有点像主人回忆中的萤火虫,但萤火虫是虫,她们是花,虽然这光和她们的头头碧影大人比起来,的确是萤火之光对日月,但毕竟比萤火虫还是要亮很多。 这是个什么花呢?小米叫她们“葫芦花”,中间长着两个串葫芦,可以当把手拿着;两头是两朵喇叭花,生气时中间就会像虾米一样弓起来,然后两个喇叭同时朝你呜呜地吹。 实际上,在花灵一族,她们叫“飘灯”,属于冥种,冥种就是花灵原来就有的品种,区别于冰种,冰人族后来培育的新品种。飘灯,顾名思义,她们的天赋能力就是光。飘灯之王,千年碧影王,正是冰蓝城的太阳。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比如现在这个不停转动的房间;太阳照不到的时候,也就是碧影大人陷入沉睡的黑夜;便需要这些小飘灯了。 因为飘灯总是被大上数十倍的绿光笼罩,所以很少看得到她们本身是什么颜色。据说只有在她们睡着时才能看见。可是这些家伙们的睡觉,却是出了名的找不着。所以,小米也不知道这些葫芦花是什么颜色。 可不像章鱼丸子一样,整天顶个粉红花苞头不遮不掩的给人看。自恋,臭屁,爱记尾,话来疯,撒牙子真多。 “哼哼,真是牙多的说人牙疼。区区一个言灵兽还好意思嫌别人吵!”这声音,意思还没明白过来呢,小米就知道是谁了,又刁又酸的章鱼丸子,这家伙往外蹦字时,总要冷不丁地哼哼两声。 不理这撒牙子,小米长途跋涉累着了,牢牢咬住窗帘吊着毛毛身,一对细芝麻大的毛毛眼死死盯住它的主人,预备像刚刚“跳楼”时一样,再次看准时机跳进主人温暖香香的发丝里。 只见房间中央红发俏丽的人类少女,正四肢着地,双手扣着两朵抹布球,赤着的双脚飞快踩动,令整个酒桶似的房间旋转的同时,她的身体又像雪衣族姑娘纺纱一般左右移动,务必洁净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蓄势待发的小米正吊在窗帘上,而窗口正随着女孩的踩动缓缓移向她的头顶,慢慢接近。 快到了,快到了,小米正紧张的迎接这平凡的日子里小小的冒险。 就连吵架失了对手的小璋也忘了刚才在计较什么,此刻忽上忽下点着花苞头,在女孩闪着光泽的发顶与高高吊起的毛毛虫之间来回紧盯。 只飘灯也好奇地飘拢过来,一时间呜呜声少了,房间里安静不少。 “到了!赶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花苞头兴奋提醒的话还未落,房间外也不知是楼下还是楼上忽地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啪嗒。”小小的,在这哭喊声中毫不起眼的掉落声。 “小莲,你把家具拉出来,小璋你整理,小米你叫醒阿珠把这个吃干净” 小小的掉落在主人脚后跟的毛毛虫,望着楼梯上主人咚咚咚远离的背影无语凝噎。 喔哈哈哈哈!笑死我!还要被突然爆发的章鱼头取笑。 可惜乐极生悲。砰啪!砰啪连续多声重响,被蜃灵吃下去的家具都拉了出来。 只见一缕一缕唾液般的淡蓝色液体被挂在家具上,一同被拉了出来。 这东西对外族女人来讲,是美容圣品,被称为“花诞香”;可那是对外族而言啊,对同是花灵族的小璋来说,那就是排泄物啊排泄物!打个比方,人类的粪便,狗会吃,可人会吃吗?这就是无法跨越的种族鸿沟啊! “奶奶大人,您这是吃坏肚子了吗?” “奶奶个熊!”房间一抖。 所有花花虫虫跟着一抖。 “还不是你们俩撒牙子在我肚子里面吵个不停!”房间又一抖。 所有花花虫虫跟着又一抖。 “好了,现在我闹肚子了,你们满意了吧!”天花板,吊顶处如水彩画般探出一张作狮子吼状的花苞脸。 所有花花虫虫抬头!只见那是一个莲花花苞头,鼓鼓的脸颊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头上是漂亮得闪着水晶光芒的粉紫色莲花苞,完全是与狮子吼逆向到不行的可爱形象。 尽管明知这是强词夺理,但修高一级压死人啊,人家是含蕊期顶峰的前辈,她一个才进比灵期一个月的小辈敢反驳吗?只能干瞪眼。 “看什么看!”蜃灵一吼,狮子也抖三抖,“还不快给我收拾干净!奶奶个熊!一群撒牙子!” 早在“奶奶大人”第一声吼时,所有飘灯便一窝蜂般弃书而逃。 所以当时的情况是,小章鱼丸子和小毛毛虫是一边手忙脚乱的躲避书如雨下,一边迎接“奶奶”的再吼,三吼,四吼,经受房间一抖再抖c抖了又抖的风雨洗礼。 只见窗外,一盏盏飘灯集合成列,一圈圈围绕着风车飘然而上,远远看去如给这家蜃楼戴上了一条绿光编织的围脖,每一盏圆润的绿光在飘过时空气中会拖曳一条如烟似雾的尾巴,星星点点的光芒最末端仿佛有细细碎碎的晶莹粉末在洒下,空气中好像能听见它们坠落的铃音,清脆细密,这情景既赏心悦目,又动听悦耳。 只见窗内,如暴风过境,满地书本零落,家具c地板c窗帘上皆挂着可疑的黏黏腻腻的蓝色液体,宣告小米主人一个下午的忙碌等于白费以及被埋在书堆下无语凝噎的两只。 良久观察到奶奶大人已离开这家酒桶的范围。 章鱼丸子以藤蔓捂住脸,“我恨幼生期的飘灯。”即使奶奶大人不在,也不敢说恨他呀 毛毛虫从《冰蓝古典》下探出一只芝麻小爪,气若游丝道,“我c恨c花c灵不c分c期。” 另一个被开满紫色小花的藤蔓所装饰的房间内,中央藤蔓垂地的秋千吊床边,花无暇正半抱着弟弟,让他头枕着她的腿,一遍又一遍抚摸无邪的额头,试图驱散噩梦带给他的惊惶。 沉重的脚步声从无门的墙壁处缓缓传来,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盔甲的高大身影透墙而出,停在床尾。 从头盔处只能看到一双闪着幽光的深沉眼眸,低头看一眼重新陷入熟睡的孩童,才转向女孩,空幽低沉的男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这两个花鼻子,什么时候才能为小姐分忧。” 女孩微笑摇头,带着不赞同,“阿昱达,不要责怪他们,就让他们一直无忧无虑,没什么不好。” “小姐,小章鱼就算了,她总是要回花灵宫的。但小米不同,它是你的言灵兽,本应是你这一生最亲密的存在。” “此刻,站在这里同你谈论那件事的人应该是它,而不是我。你真不该洗去它的记忆。” “我知道,阿昱达,不要生气,原谅我当初想要一只言灵兽的时候便没有存这样的心思,是我纵容它了。” “何止是纵容” “好了,阿昱达,我懂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希望,不,是需要一个无忧无虑的生灵,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因为我自己好了,不说这个了。” “阿昱达,你找到父亲的蛇藤说的地方了吗?” “很遗憾,我没有找到入口。但是我根据提示找到了接头人,他们手中有你和小五少爷的影珠,并且告诉我只有你亲自去才能找到入口。”阿昱达微微摇头表示惋惜,除了这个动作,你是无法从他的头盔中读出其他什么情绪的。 “原来他真的有难怪父亲会”无暇想到父亲的盛怒,原来是因为这个,不,父亲应该还不知道,但肯定猜到一些。若是知道全部,以父亲如今对权势的渴望,恐怕绝不止囚禁四弟这么简单。 “当然,我的小姐。事实上,虽然我从未去过,但是大约两年前,四少便给我下过一道命令,当有一天需要你知道那个地方时,我便会带着信物去和接头人接触。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命令实现的契机居然是通过控制你父亲的言灵兽来传达。我发誓我和你一样的惊讶。” “你说大约两年前?难道说我弟弟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预言?如果小四还多一项预言之力,简直难以置信那还是她的弟弟吗? “呃,这个嘛”阿昱达对她这一问倒不惊讶,只是有些尴尬,这在无暇眼里无疑是默认。 “我只能说,小姐,你的弟弟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阿昱达没有把话说完,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这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即使这个弟弟还有新的秘密被发现,也要学会见怪不怪吧。 无暇平复内心,这一天之中震惊太多才让她失了镇定。事实上冷静下来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她是突然发现弟弟变得更优秀,而不是往坏的方向走,作为家人她应该高兴不是吗? 比起曾经温柔善良的母亲突然 还有如今的父亲四弟的成就也是她唯一的安慰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再坚强也是硬撑,这个家最终还是要依靠弟弟来撑起的。 何况,也许弟弟这些秘密,在她看来,很厉害,很匪夷所思,可在阿昱达的嘴里却再正常不过。就好比,她喜欢培育花灵,一天一天不间断地照料她们不会觉得变化有多快,可是四弟游学一次最长是半年,半年后回来总会惊叹花株们生长神速,赞叹她培育花灵手艺堪比神农。 她豁然开朗,阿昱达不会觉得不正常,是因为他是那个日日见证四弟“神秘之处”成长的人;而她,是那个被他隐瞒十年,或者二十年突然得知的人,一时惊愕在所难免。 无暇从思绪中回神,看向床边高大的身影。阿昱达身上是曾祖父生前穿过的黄金甲。黄金,他们人类国度的财宝,在这里,以晶贝为货币的冰族眼里,是低俗而廉价的东西。但那却是曾祖父的心肝宝贝。在他死后,爷爷将其郑重保管;爷爷死时,却没有将其托给父亲,而是交给四弟。 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候,被她这个姐姐书呆子长书呆子短叫着的时候,她的弟弟,已在睿智的爷爷眼里留下了不同。而现在,黄金甲找到了它的新主人。一个怎么说呢,雪灵?记得第一次见到阿昱达时,弟弟是这么介绍的。那一次,也是她首次窥见弟弟神秘之处的冰山一角。 那是半年前,她被缤家的恶少戏弄,推搡之间,差点从七层雪崖上掉下来。 当时谁也没来得及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她感到背后一股没来由的风。然后 然后阿昱达就出现了。他以灵魂姿态出现,当时,他还没有穿黄金甲。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阿昱达是四弟早就安排在她和小弟身边,暗中保护他们的雪灵。 “小姐,无暇小姐”阿昱达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才发觉这不知已是她今天第几次的心不在焉。 “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休息。我会让小莲收拾好一切,你们午夜才会出发。”床边,阿昱达左手挡在胸前向她行了一礼,表示告退。 “等等,阿昱达,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阿昱达再次摇摇他沉重的头盔,“小莲会和你们一起走,请把这当做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我的小姐,在外面你会更需要小莲,虽然这小子还需要更多的打磨,但是旅行,他比我更能帮助你。” “可是,我也需要你。”无暇有些无法接受阿昱达不在身边,她得承认,自从那次被救之后,对阿昱达,她便有了一种无法替代的依赖感。 “哦,谢谢你的肯定,我的小姐。”阿昱达又行了一礼,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无暇故国宫廷乐师们弹奏的安魂曲。 “但我不得不留下代替小莲的工作,否则,族长的蜃楼消失一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即使你的父亲是徒有虚名。当然,尽管他并不甘心如此。”阿昱达对父亲的奚落,并没有让无暇不快。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早在爷爷还在世时,她和弟弟便已被告诫。并非因此而没有父女之情,只是,她很早就领悟,要在父亲之外尽可能的保护其他的家人,至于父亲,就像爷爷曾经说过的,能劝则劝,不能劝,他们也只好选择保护自己了。 听完阿昱达的话,无暇已明白。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弟弟,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即使风餐露宿她也会选择阿昱达,可是为了弟弟她必须带上小莲。但是,蜃楼需要蜃灵运转,小莲不在,蜃楼就会消失。 作为小莲的师父,雪灵阿昱达自然也能操控蜃楼。这看起来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承担不起蜃楼消失,引来警羽队的后果。如果,再惊动冰蓝城高层,顺藤摸瓜,进而发现弟弟的避难所,更加不堪设想。 “好了,我的小姐,我想你需要放松一下。我让小莲为你准备花瓣浴,洗过之后你再好好睡一觉。” 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弟,无暇有些犹豫,生怕她一走他又会梦魇。 一阵微风拂过,小孩已轻悄悄地被移回枕间,无暇抬头,只见阿昱达已十分靠近,“请你回房间吧,我会在这里守着。” “好吧。”无暇只得离开。却不见她身后,阿昱达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尔后,他低头看着熟睡的孩童,若有所指的低语,“你的姐姐很爱你,但可惜,她却不知自己不止有一个神奇的弟弟呢” 无暇回到自己房间,在等热水的功夫,迈步来到窗前。 正有些思绪沉重,撩开窗帘一角,入耳却听见呜呜声不绝,她闭上眼,想象这是风声。 故国的风声。他们花狮帝国,又被称为风之国,国内处处都是风车,还记得她宫殿的窗前就有一架。 小时候的她也像这样,每晚要在窗前听一会儿风声才能入睡。有一次听太久生病发烧,母亲丢下一切焦急万分地守了她一夜那时的母亲还很年轻,不必担忧熬夜使她衰老 无暇猛地睁开眼,故国的一切顿时如风声过境般离她远去。 眼前,是一盏盏串联的绿光。这些小家伙怕是飞得累了,正慵慵懒懒,任由空气带领它们做极缓极慢的漂浮。这种随波逐流的浮光,眼睛看得久了,会给人一种生雾的错觉,朦朦胧胧,似幻似真。 美则美矣,但当她习惯性地想要远望对面的雪崖时,却比往日更加模糊。 其实,这只是她的一个痴妄。即使没有这绿光灯雾,她的视线也是不可能穿过蜃楼,看到对崖的。 因为蜃楼是魔息的产物,她没有魔息,自然看不透。 一根藤蔓落至眼前,撩了撩她的刘海,“主人,水已经备好了。” “好,谢谢你,小莲。” “不用客气,主人。对了,主人,师父说我们子夜出发,我想问还需要准备巡街吗?” “是的,”最后看一眼窗外,无暇回头一点,“不过今晚我们开启碧波亭,只有婆婆那儿我会亲自过去。” “好,我会及时叫醒大胃王和小南瓜。不过主人,开启碧波亭要十个晶贝呢,这” “放心,家里还有。” “你误会我了,主人,我是想说又要便宜那些个好吃懒做的树灵了,奶奶个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卷 灯影飘飘 少女心事 缤阿满:原花狮帝国丞相独子,因其姐嫁于雪羽族王子戈羽为妃,缤家地位超然,如今已俨然冰人族的实权首领。 满霆,满照:三大望族之一满家的双生子,缤阿满的死忠追随者。 卫倾:三大望族之一卫家的幼子,也是缤阿满的追随者。因从小双目失明,需由言灵云舞引路。 莫幽澈:家住族长对崖的冰洞蜃楼。雪明族隐退工匠莫峥之子,因三十年前母寒离奇失踪,其父一蹶不振,少年不顾危险冲杀魔灵以求力量,替父寻妻。 小鱼:花灵冥种鲸食花,成王赐名饕餮。有史考证,这是唯一由冰皇海清璃亲自培育的花灵。鲸食花也是花灵中罕见的动物形态,形态似鱼,以一切污秽为食,是冰蓝城的清道夫。 小楠:花灵冰种牵牛花,成王赐名筋斗云。奇怪的命名一看便知出自君墨,这位冰人历史上唯一除命名风格令人不敢恭维外,一切都完美无瑕的初代首领。可惜他有生之年,不能见到跟随的油菜花灵“情花”以及牵牛花灵“小毛驴”成为“食神”与“筋斗云”的那一天。 阆夜,皇城顶端的世界杯树芽上,点点星辰从垂下的主芽尖端如雨洒落,却因轻若微羽,在最高处集中的“雨柱”随风如草籽般吹散飞舞,为主城冰蓝披上一件如雨如雾的幽蓝纱衣。 在没有飘灯的日子,这将是冰蓝城天空唯一的色彩。冰晶般的湛蓝星光,让如暗夜魔窟般的蛇心海显露狰狞一角,但遇见真蓝世界树守护的杯壁,也只能化作池塘的涟漪,轻抚与触摸,然后一波一波无奈荡漾退去。 在有飘灯的日子,这样的星光便会被更明亮更拥挤的绿光取代。 如凝结的烟火; 如盛开的宝石; 如闪烁的蝶舞; 迎风而上无声的礼赞; 冉冉升起虔诚的膜拜; 翩翩于飞永恒的追逐; 这是皇城朝圣的绿光。每一株世界树的树芽,皆是飘灯膜拜的圣灵。 没有绿光的日子,是冰族的雾潮节,月末雾隐,万灵来朝。 雾潮的入夜时分,贯通六大主街的四方入海口之一将会开启。 世界树的种子幽蓝砂对蛇心海底的普通鱼群以至低阶的魔灵有神奇的吸引力。 雾潮节,弄雪一族弄潮儿的捕鱼日:南墙百撞亦不回?飞蛾扑火的海底生灵不过是送上门的美食; 雾潮节,花灵一族树灵们的拾芽日:肥水怎落外人田?世界树种漫天洒落落地生芽花灵拾取芽穗; 雾潮节,冰人飞溟殿学子的观潮日:初生牛犊不怕虎?渴望冒险的小斗霆们在师长的暗护下搏杀魔灵三两只以证实力 雾潮节,这个冰族唯一公开世界壁的节日。它的提起,就是有人在垂涎花灵族大厨烹制的鲜美鱼汤;就是有花在垂涎那益助花息的世界树芽;就是有女在垂涎那养颜益寿的魔灵魂珠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特权,就有阶级,就有贫富。 花灵们真的囊括了所有树芽吗?不,实际上,如果鱼儿会怨恨花灵拾走它们求而不得的世界树芽,那么当已遭捕获的它们竟被喂以树芽只为让权贵进补更添功效的鱼汤时,它们又该怨谁呢? 传道授业的学院总被世人誉为“净土”。可是,当飞溟殿的小斗霆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将人生首次的猎杀成果上交学院以证荣誉时,他们又何曾想到这战利品转眼就会出现在某个贵妇的胭脂盒里? 权利和,像曼陀罗王的花粉,弥漫在冰人街的空气之中 尽管这并非冰皇的初衷,但连她也不得不正视,人类的爱恨嗔痴c贪欲权谋,竟能从灵魂深处腐化她的子民,酿成今日之局。在她看来,人类真是无可救药的生物,自甘堕落,还不忘牵人沉沦。 不过这些,都与无暇无关。 在她的小小世界里,没有魔息界,也考虑不到整个人类大局,她甚至只能把属于女孩的心事深埋心底,只为维持生活的平静。尽管如此她的小小世界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她就好像一个小心翼翼怀拢碎冰的驼背者,和一切破坏者作斗争,竭尽全力想要将它摊平。 可是,生活要继续,破坏在继续,平静,永远停留不远处。她却仍然要微笑面对。 距离子夜还早,无暇已睡不着。她翻出母亲留下的织针,毛线是海底一种水草晒制的,坚韧柔软温暖。 手指间已不需过多的关注,仿佛有自主的意识般穿梭着,很快一件十分娇小的毛衣渐渐成形。 这是给小莲的新衣。子夜出门会有点冷。其实她也大可不必做这些。花灵的魔息足以抵挡来自入海口的寒风。也许因为她无聊爱心泛滥?也许因为婆婆的话,她想用这温暖博取忠诚?也许她只是想和这些不得不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花灵更多甜蜜的相处,而不是冷冰冰的主仆?亦或都有吧,谁又说得清呢?人一旦活得长了,就会记不住做事的初衷。尤其身边的一切都与原来熟悉的世界迥异的时候,更不知何去何从。 虽然,她已经来到这里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但有时候,她还是会像此刻一样迷茫。 她居然住在深海,和一群自成一界的奇特生灵朝夕相处,生活紧密相连,息息相关,并且她自己 无暇猛地摇摇头,也许她真的是缺少朋友。那些和她同来的人,在这里生活得如鱼得水,好像从来没有她这般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的身边总是成群,不缺朋友。 无暇试着去想今晚的行程,这是她的方法,借着模拟未来安定心神。 子夜时分,让小莲的花苞头带上小弟,而她坐在小楠身上,黏腻的花露会将她整个腰部以下浸透包裹,那是一种她很多年也没能十分适应的感受。不,其实,她本该早就适应了的,只是一些讨厌的人总能在她快要接受的边缘恶意的提醒她。 然后,小楠会攀上车马草木道,万能的母蔓会一路颠着小楠,像一个不停向前的秋千带着她滑过不断起伏的山丘,直到站在东街镇魂树下,背对着遇见的第一个入海口的海风,听说今晚便是开启东街入海口,但没办法,这是最近的一个碧波亭开启点,如果避开要再花半小时多走一条街,只能认倒霉。 利用碧波亭,往常需要六小时的巡街大概能缩短到一小时,之后碧波亭的蜃楼传送,能让她带着小弟,小莲,小鱼和小楠直接传送到西街,贝兰婆婆的贝壳屋,去接受这十几年来她每夜必去的训练。 婆婆长期日夜颠倒,那之后大约还能赶上一顿菜爷做的饭。 想到这里,无暇不由微笑。菜爷小晶和她的妻子小白是贝壳屋里少有的阳光。 “主人,该出发了。” “好,小莲,我有东西给你。” 雾月走廊。冰骨融立的一盏盏半月排列成串在视线中延伸至远处,脚下是透明的冰壁,隐约流动水光,间或还有落单的游鱼正欢快跳跃间,让骑着妖兽的拾芽女一把抓住。半月与冰壁之间,新发的世界树芽娇嫩翠绿,如柔水般的少女小鸟依人,偶尔在人头顶滴落一点晶莹的露珠。冰雪晶莹的世界,恍如梦境,即使没有飘灯的绿光点缀,也不妨碍人们在夜间欣赏她的美。 只半开了一叶的妖兽冰门旁,几个少年随意而立,统一的深蓝色削肩校服,及膝的下摆轻扬,露出笔挺的雪色长裤,临着走廊尽头吹来的海风,映照在冰壁上的身影如芝兰玉树,英姿飒爽。引来水下的拾芽女不时遮眼抬头观望。 别人眼中他们是一道风景,却不知风景也有苦恼。 “缤少,莫幽澈这小子又是首杀,”靠着门盘柱的寸头少年把嘴里含着的树芽往前一吐,手背上三角形的冰蓝印记一闪,语气不满且担忧,“照他前几次的情形,恐怕没有我们的份。” “是啊,别又像上个月轮到我们这儿只剩下初界的小虾米,别说三界了,二界的都看不到。”离他最近的一个金发圆脸少年附和着,他的左耳耳廓处有一道弯曲的冰蓝印记,如水映波纹。 “阿满,”另一个靠在关闭的门叶后的长发少年稍显沉稳,整齐垂下的两道刘海间,一个如云朵起伏往两鬓对称延伸的长形印记,像是戴着一条冰蓝宝石抹额,说话时半敛着眸却不看人,这样的举动显得他格外沉静,“你不是要给滨姐准备生日礼物?” “礼物,礼物,礼物”一只翩翩蝴蝶却自这少年肩头舞起,用少年沉静淡漠的嗓音欢快地重复念叨。 其余人都已见惯不怪,尽管初见卫倾的云舞时他们曾连笑三天。但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对啊,滨大小姐生日就在下月,不能再等下个雾潮了啊?”水纹印记的圆脸少年双拳一击,差点跳起。 “给缤溟姐的魂珠怎么说也要三界的。”三角印记的少年双手捏出爆响,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怎样,三角马?难道”圆脸少年侧脸弯腰反身睨他,“你这次居然和我想的一样?” “去你的,胖子,叫哥!”三角少年一扣他肩膀拽在一旁站好,伸出一根手指命令。 “凭什么?母寒说我们两个是冰医剖开她的肚子拿出来的,根本不知道谁先谁后,凭什么偏偏是你大?”圆脸抓住他扣在身上的手,尽管每次争论的结果都一样,但男孩子总是不服气。 三角少年也不急,把弟弟被揪的衣襟扫了两下抚平,这慢吞吞的动作已让往日受他余威的弟弟胆战心惊,然后他又牵起一个愉悦的笑来,手指在他面前划过飞舞一根根合成拳头,最后啧了一声,“凭这个怎样?要不要我打得你跟我一样帅?”两人本是双生子,却因一胖一瘦,辨不出相似的容貌。 “哥。”老实巴交地,引来兄长拍背的安抚,力道过猛的结果又是两声咳嗽。 “叫哥,叫哥,叫哥”言灵云舞的打趣立即让忍辱负重的弟弟找到宣泄口。 “好啊,连你也看我不抓住你!” 满霆摇摇头,对这一胞同生的弟弟表示无奈,走到一直未曾开口的少年身边,“缤少,你说呢,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两兄弟拼着这个学年的飞羽徽章被扣,也要帮你插这个队。” “对对,上个月莫幽澈那小子杀了一只三界魔灵别提有多嚣张,这次我们四个一起绝对也要搞只三界的尝尝!”满照一听插队的事也不追小舞了,立即奔过来兴奋叫嚣。 话一出,头上已挨了满霆一个爆栗,“你脑袋长鼻子上去了?这话怎么说的?你的意思姓莫的那杂种一个抵我们四个?” “我不是这意思”四人中魔息实力最弱c性格也最冲动的满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正要解释,旁边又传来卫倾一声冷冷的嗤笑。 满霆一拍额头,先和他赔了个笑脸,“别介,阿卫,我刚说的那可不是说你。” 卫倾仍旧冷冷的,没有接话。倒是云舞生气背对两人,用她主人冷漠的嗓音说着仿佛女孩子撒娇的话。 “不许再说那两个字,不许不许不许!” 满霆赶紧连说五个好字,退回缤满身边,这时始终望着半开的门外不发一言的短发少年转过头,只见他额心一道尖锐的菱形印记,衬得深邃的眼神格外锐利,不说话时已有三分的嚣狂之气显出。 “走吧。”两个字说完,也不回应之前提问,也不等三人,利落转身迈步朝着走廊深处。 修长的双腿在冰壁上印下无数双滑动的影子,皮靴响亮的节奏带着回音点缀走廊的空旷。 满霆看来一点也不介意他的不理睬,脚步一错已跟了上去,身前却是早已欢呼着跑开的胞弟。 “插队去咯!” 门边的卫倾在最后,他的云舞悄悄念叨,“缤满少爷又在等无暇小姐了,主人,无暇小姐的南瓜马车已经到门外了,就停在镇魂树下面。” “知道了。”卫倾的表情并不惊讶,接着说了句‘关门’,云舞便自然地以蝶舞牵引着他的手放至门把上,一人一兽关了门,慢慢跟上了前面三人的脚步。 听见门关的声音,无暇顺势看了一眼。世界树芽封闭的妖兽冰门,那是她一直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怪不得别人,是她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 有时候,她也会想象,她的初遇会是什么 “听说这次狩猎又是幽澈大人的首杀呢!”头顶的天桥落下两个少女的谈话声。 “啊这么说我的幽澈大人已经四连冠了?” “什么你的幽澈,别这么说好吗?” “怎么样?小湘你嫉妒不来的!幽澈大人对我来说什么都好,有个痴情的爹,他以后一定也很痴情,家里又没有婆婆,我嫁过去就是唯一的女主人,这样的生活真是不要太美好。你就别想了,莫峥叔叔的痴情在你那个眼高于顶的母寒嘴里只是根‘没用的木头’,我的幽澈大人在她的嘴里还是个‘低贱的杂种’,哼,说这种话的人要不是我最好朋友的母寒,我一定上去撕烂她的嘴,听一次我撕一次!哼!” “好了,有人在呢,你别这样说我母寒了,你也知道我母寒的手段,我当然是不会出卖你,可别人就不一定了。” “谁呀?原来是她。”两个女孩走下天桥,才发现巨大树冠下的无暇,同时露出一脸的鄙夷。 其中一个嫌恶地看着半个身体坐在南瓜马车怀里的无暇,啧啧地躲开老远,跟同伴嘀咕却一点也不小声,“真受不了她,连内都浸透了,整天坐这个她不恶心嘛?” 另一个女孩噗嗤笑出声,“还族长千金呢,连个含蕊期的坐骑都没有。笑死人了。” “所以人家都是白天耀武扬威的去巡街,只有她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出来呗。” “你看她养的鲸食花,那么小,比我家养的金鱼还小呢。”笑作一团的两人却蹦出一句令内心正麻木的无暇也不禁失笑的话来,伸手安抚怀里冰袋中的蓝色小鱼。 另一个少女撅嘴无奈,这才小声道,“我说大小姐,你用不用五谷不分到这个地步?你那望女成凤的母寒每天是不是只教你怎么追求冰族王子了?鲸食花不分期不分阶段本体就是比金鱼还小的好吧?” “怎么会?明明缤满少爷的霸王花就很大呀?有时他还坐在上面”另一个犹自不信她居然在一心嘲笑的人面前出丑。 “缤少的霸王花是噙光期,已经可以幻身了呀!走吧走吧。”另一个深觉丢人,见拉不动好友,自己跺跺脚先走了。 留下的少女冷静下来,回望无暇,却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 “你少得意,我临湘儿不用知道这些,那是你你这下下里巴人的花奴才应该知道的事。”面对无暇清冷的眼神,她到底没把“下贱”二字吐出口。毕竟,无暇还顶着族长千金的身份。 无暇嘴唇轻轻一动,想要回击点什么,只觉提不起兴致。于是依旧沉默地看着她。 却不知有时候吵架,越是这样的沉默越能让人倍觉挑衅。 “看什么看?”女孩临湘儿故作镇定的拢了拢衣裳,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得意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你是在嫉妒这个?的确,我的初遇可是连缤溟小姐都曾说过很羡慕呢。” 她的皮肤十分晶莹剔透,犹如凝脂玉膏,“你这样的胆小鬼羡慕也没用,六十年呢,我真是很难想象,你居然连一次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吗?” “哼,不过话说回来,你不出去也是对的。凭你们家的运势,死了一个又一个的,别一跑出去就变成老太婆,鸡皮鹤发的,我想一想那可真是比死还难受呢!你慢慢巡街吧,收拾干净点哦,我们冰人街的干净繁荣可就全靠你了,族长家的千金大小姐。” 傲慢的脚步声踢踏远去,留下始终无言以对的无暇。 她的身边回复安静,虽然并不止她一人,还有陪同的三个花灵。 花灵一族有不成文的规矩,不会参与冰人之间的争斗。当然目前为止这争斗也没有上升到什么严重的层面,不过是一些年轻人以及各家妇女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如今晚这般女孩子的言语攀比奚落更是家常便饭,即使作为跟随者的花灵也不会为主人辩驳什么,事实上她们反而会很享受观赏这样的争吵。 人类的情绪令她们觉得有趣,就好像外来的生灵好奇人类奇妙的七情六欲一般。 她们并不能理解无暇隐忍的愤怒和表面的麻木。 还在幼生期的鲸食花小鱼,除了会发出“唧噢唧噢”类似海豚的可爱声音外,还只知道吃。 至于同样幼生期的小楠,她的坐骑牵牛花,也只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吹泡泡声。 此刻身边唯一会说话的小莲,顶着巨大的花苞头停在虚空,那花苞里睡着的是她最小的弟弟。 他很累,在闭目养神,即便不如此,他也不会开口说什么。在他看来,若是无暇有实力,直接打过去就是,口舌之争只有面对无可奈何的对象才会用到。 唯一会为她争吵的小米,今晚被她安排了特别任务留在家里。那对它而言是个有趣的游戏,而对她,也可避免听见自己的声音与那些女孩子吵闹不休。 雾潮夜的镇魂树是很美的,世界树芽总会有一两颗落在树冠上,幽蓝砂的滋润将每一片树叶镀上一层晶莹的光辉,多余的星辰又像细雨洋洋洒洒落在人间。 无暇拍拍身前的南瓜头,小楠枝蔓一扫缠住不远处的镇魂树干,拉扯之间,无暇已骑着贴近,树干上遒劲的筋脉狰狞的树眼清晰可见。 无暇从南瓜马车上下来,黏腻的淡蓝色花露一寸寸从她裙摆上剥离,待到完全站到树干前时,她的及膝短裙已恢复了干爽飘逸,无暇抬起左手,将手腕上的花羽徽章正面贴合在一枚中空的树眼上,让小楠退后一步等待,她取下腰间装着晶贝的冰袋。 不过几秒,镇魂树的树眼一瞬间全部爆出绿光,无暇按过的那一枚尤其璀璨,其它一闪过后归于沉寂,这枚树眼的绿光却在夺目之后化作丝丝缕缕从树眼中飘渺而出,无暇听见声音睁开眼。 “你好,巡街人。”如画卷般在她眼前逐渐展开的树灵公事化的问候。 “你好,”树灵成年之前几乎一个模样,无暇记不得他的名字,他们也乐见人们的无法区分,“我要开启碧波亭。” “乐于为你服务。”树灵说完这一句,婴儿般娇小的手指拨了拨额前打卷的刘海,绿光浮动的衣裙便归于平静,一动不动。那双漂亮的绿眸望着头顶的树冠,一脸虔诚。 小莲闭着眼冷哼一声,无暇听见了也不说什么,一颗一颗往树眼中塞晶贝,拇指大小的冰蓝贝壳一共塞了十颗,空中的树灵才弯腰行了一礼,一手朝后轻甩,一手抱在胸前,姿态优雅,“祝你愉快!”客套话也是公事化的说完,便如来时一样化作丝缕绿光缩入树眼中消失不见。 “嘭!嘭!” 空气中掠过几声短促的炸响,并不刺耳,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身周气流的旋动。 围绕三花一人,一道圆形气流直旋而上,若非干净的街面上一片落叶也无,定可以看见满地落叶被完整地吹开一个圆,镇魂树的树干矗立在圆心。 “晃”,耳边风驰电掣般从下往上掠过一阵狂风,无暇早有防备压住了裙摆,长发却难免被吹得高高竖立,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秒,那阵狂风已化作一座水晶小亭将外界可能有的一切视线隔绝。 淡淡绿光在不透明的水晶壁上流窜,如氤氲的波光,如梦幻泡影,令人无从捕捉。 这便是碧波亭。冰人街的幻影传送阵。 无暇仍旧拿出花羽徽章,花枝与羽毛交叉的标记放射出一道透明光束,如一道水流注入亭壁上唯一的花蔓图腾中,暗隐的些微绿光沿着图腾的脉络一一流淌而过,这图腾上的花蔓便如同被催生的枝芽般,从每一朵的末端重新开始延伸,回望整座碧波亭,可以看到像是有无形的画笔在挥动,不过片刻,整个圆形的亭壁便被花蔓的纹路铺满。绿光微闪的枝蔓满布水晶亭壁,已是一道美景,却见枝蔓上紧接着绽放出一朵又一朵半透明的花影,其中有无暇认得的千叶菊,君子兰,菩提莲也有她叫不出名字的花,只是这众花却不论本色如何,在这亭壁上统共被绘成四色:淡淡优雅的紫色,艳丽夺目的鲜红色,恍惚有金粉洒落的淡黄色,以及洁净如雪的乳白色。这些花,有的含苞未放,一株身姿纤细如静女;大多数呈盛放之态,花蕊饱满,花枝舒展,正是最妍丽之时。 无暇点开一朵含苞的紫色千叶菊,只见片片花瓣一叶叶优雅地翻卷开来,显露中心的花蕊,这时近看才发现半透明的花蕊中心竟然含着一枚半开的贝壳,只因都是透明状,不细看还真不易分辨。 “小鱼,去吧。”无暇将冰袋口子正对那贝壳,蓝色小鱼立即游窜而出,直冲入紫色花朵,或者说碧波亭的亭壁之中,如穿越一道无形的屏障消失不见。 其实,说消失也不准确。若是眼力再好一点,可以从贝壳半开的缝隙中看见一颗水晶珠,再要看清这同样透明的水晶珠中的物什,那就非普通人可行,只有将魔息之力运于双眼的魔息者了。 大约七秒钟,这是冰语称作“一个赤子”的时间,蓝色小鱼便游窜回来,无暇又接着点开另一朵紫色花瓣。如法炮制,又将它放入其中。有时遇见全开的花蕊贝壳,其中的水晶珠也比其他的更大更醒目,便能隐约见到其中如幻影般光怪陆离的居所,有的甚至是黄金沙漠,原始丛林,也有云彩触手可及的空中楼阁,迎风起航的豪华帆船只有在那其中不停游窜的蓝色小鱼仿佛才是真实。 这样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将每一株紫色花朵都放小鱼进去一遍后,无暇缓缓舒一口气,这才转过身子,在其它的花色中逡巡,最后停在一株合拢的白色菩提莲前。 “确认传送西街901贝壳蜃楼?”树灵公事化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未曾看见他的人。 “是。”无暇点点头,又应了一声。 恍惚中回头,似乎看见那扇在她来时刚刚关上的妖兽冰门,刚刚打开。 短暂的风声掠过,除了留下几声短促的气流炸响,碧波亭连同它的开启者如光影消失,唯有一片正在飘落的树叶昭示这一片静谧中的小小动念。 恍如有生命般的绿芽悄悄往两边褪去,雕刻着妖兽图腾的沉重冰门缓缓推开半叶,一个深蓝长衣的矫健身影一闪而出,冰门反手又被关上,尚且来不及静止的绿芽又悄悄退回原处,原封不动。 这是一个和之前四个衣着相似的少年,除了脚上快速滑动的尖刃冰靴外,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多了一份洒脱出尘的味道。 少年正面是一头黑蓝交错的短发,几缕刘海半掩视线,令人一时看不透神色,转身之际,背后却飘出一截长长的发辫,发辫很细,不过婴儿手指粗细,却很长,长至膝盖处,十分轻盈,微风也可拂动,因为黑发中夹杂蓝丝,乍看之下很难分辨这是发丝,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这是他衣服上的装饰剑穗。 但那确实是少年的发,他的眼也不是纯粹的黑与蓝,两种色彩交融,光影沉浮之间,只能见到一双深邃的墨蓝眼眸。少年紧抿的唇角在遇见那枚镇魂树下的落叶时,转成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不过片刻,略长的刘海已遮去他眼底的神色,令人捉摸不定的身影几个闪烁,消失在南街的街道深处。 他离去后不久,冰门上的树芽再一次识趣地褪开。几颗靓丽的少女脑袋急不可耐的挤了出来。 “哎呀,幽澈大人怎么又跑了!又没追上。” “他肯定是不放心莫峥叔叔一个人,急着回家呢。” “那怎么办?明天的议灵会他又不会去。啊,我居然要两天都见不到幽澈大人!” “不一定吧?这一次幽澈大人猎杀的可是一头三界巅峰的盘岩蛇,你们说他会不会破例去一次议灵会?” “得了吧,幽澈大人从来不喜欢这种光凑热闹的场合。你能想象他一脸受宠若惊从殿长手里接过荣誉徽章的情形吗?换成临家那暴发户还差不多。” “呃那你们说,幽澈大人每次猎杀的魂珠都哪儿去了?他家里又没有母寒可以孝敬?” “会不会啊,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呀,你倒是说啊?” “不是,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相信幽澈大人居然有偷偷喜欢的女人!” “嘻,那可不一定,也许幽澈大人是准备送给我也说不定哦” “你做梦吧,我宁愿相信大人拿去卖晶贝!” 南街一角,深蓝长衣在一株冰崖小树前掠过略有停顿,小树上的一枚树眼微光一闪,少年已踩着飞速的冰刃扬长而去。 玄关处,一座小山似的盔甲静立,密鳞锁甲的手套往墙上的花蔓伸出,母蔓如产蛋般吐出一颗圆润光滑的晶莹珠子,乳白的色泽中,隐约有艳丽的血色如云雾般蒸腾缭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卷 少女心事 最难辜负 悲兰婆婆:身世成谜,以特殊方法教会没有刻印的无暇魔息,并传授其信仰诅咒女帝北青萝的巫力。 晶珂菜:花灵冰种油菜花,成王赐名食神花。这是首代冰人族长君墨培育的花灵,以纪念故乡的名义命名,尽管奇特,但先摄于命名者的威望,后叹服于此花精湛的厨艺,这个花名也被人津津乐道,广为流传。 飘灯白水:花灵冥种飘灯,成王赐名碧影王。白水是悲兰婆婆的照明灯,也是晶珂菜的配偶。花灵族以雌性为尊,他等于是小晶的妻子。但因长期与男夫女妻的冰人生活,常常会故意混淆以逗趣。 雪蜘蛛:青鸟族罕见的冰雪蜘蛛,修炼至最高阶时称“七瞳”,不但能以目光夺人神智,并能在视线相对时令人石化。因而在吟游诗人的歌声中,冰族的雪蜘蛛又被传唱为“一眼万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雪蜘蛛真实的叫声十分惹人怜爱,甚至是缠绵悱恻,有人说像猫儿叫,也有人说像人类娇弱的婴儿哭。 不见瞳孔的石心双眸 如云雾般翻卷蒸腾的长发 脖颈上奇特的九叶蛇鳞项链 漂浮的纱巾半掩几近的半身 最后,是光滑水润的鱼鳞 不,冗长的长度又极像蛇 可是,蛇尾处又长着尖锐倒钩,更像蝎尾! 这为何像是一尊凶神?!无暇猛地睁开眼。 映入她眼帘的,仍是入定之前婆婆那张苍老的脸,不知是否错觉,婆婆的面色比起之前更见苍白了几分。 但那双回视她的暗紫色眼睛仍然一如既往的锐利以及美丽。这是无暇私下以为婆婆身上最美的所在。 当然,以婆婆现今的五官推想,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必然也是艳冠群芳的美人。 “祝贺你,今晚终于窥得女神全貌,从今以后,你便能正式获得信仰,驭使巫力了。”无暇听见的是婆婆苍老的声音,但她清楚知道开口的是盘踞在房间一角的雪蜘蛛。跟随婆婆十八年,她仅知道这是青鸟族的雪蜘蛛,应该是婆婆的言灵,至于叫什么名字,婆婆每次也只唤它畜生,无暇暗里称它“小雪”,这是花式取名法,不过拘于小雪的冷漠,她从未当面这样叫过。 “婆婆,我婆婆还未告诉我,我们信仰的女神是什么神?” “哼,直说你想知道女神的名讳不就是了。”婆婆的不耐也让无暇汗颜,虽说与婆婆相处已十八年之久,但每当在这贝壳屋,她仍是会觉拘束。也许,是因婆婆背后的一切始终神秘,人总下意识地畏惧未知的事物。 在无暇乖巧地应了声是后,苍老的声音接着开口,“我曾跟你说过,你若能忍受我这老太婆十八年,我就让你当我的传人。可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会传给你的是什么。”说到这里,婆婆还是未解答她的疑问,却向她招了招手。 “过来。” 无暇绕过餐桌,挨着婆婆的贵妃榻边沿坐下,身下的触觉是柔韧的蛛丝,这贝壳屋里大部分的家具都出自小雪之口。 婆婆在无暇眼里是一个很不喜浪费时间的人,每次对她的训练也总是直入主题,无暇想这大概和她脆弱的身体和不多的体力有关。但是,当这一秒,婆婆那只孱弱乏力的左手突然在她眼前绽放出璀璨的紫光,并流畅华美地连续做出几个复杂奇特的手势时,她甚至来不及惊讶,自己的左手已不受控制的向前,一颗紫色珠子从婆婆的手上剥离而出,眨眼间融入她的手背,一个紫色的印记一闪而过,一切的华光消匿无踪。 眼前只剩下一双分属二人的手,一只白嫩光滑,一只枯如骨爪。 “这是我体内的花灵之力,不要将它与你以为的花灵混为一谈。我称之为‘碧落黄泉’。” “碧落黄泉?那是”无暇知道,冰族一个神秘的分支,仙悲一族的诞生之花,双生子穷花,只因花开并蒂,并蒂双生,一男一女,相悖而生,又因身负贝壳,永生永世不得相拥,因而此花又叫碧落黄泉。 “不用提醒我!”婆婆的怒斥让无暇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题,忙闭上嘴。 “抬手!”无暇听见命令,下意识抬起右手。 “左手!” “是。”无暇连忙换一只手,却见婆婆这次相反抬起右手。 “说冰火。” “冰火。”无暇虽不懂原因,但多年的相处,令她下意识的照做。 “嘭!”她的左手手心应声腾起一团冰火,无暇诧异地捂住嘴。这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便是碧落黄泉,我已将碧落珠给了你,你以后会知道怎么用的。”那边婆婆叱骂一声,一把拉过无暇右手,像刚才一样,无暇感觉一个冰冷的物什从婆婆手心破出抵在她的手心。 这一回倒是未曾直接融入,婆婆将手收回,无暇看清了手上的东西。 这是与她故国宫中的玉笛十分相似,只是比玉的质地更精美,更剔透,也多了一层如云雾般的神秘光泽。无暇虽然不懂魔息,但也看得出这是魔息的产物,不能以现实世界的材料相提并论。 “烧了它。”婆婆的话语中毫无可惜之意。 无暇也只得遵命。当最后一寸玉笛融化在冰火之中,无暇惊喜的发现,那玉笛并未消失,却像之前的珠子一样以虚幻的姿态存在于她的右手之中。果然,她心念一动,右手手腕处便出现一个玉笛的印记。 “婆婆,这是?” “这是墨玉笛,你只要再做一件事,自然会知道它的用法。” “婆婆,无暇有幸得你赐宝,别说一件事,不管什么你尽管吩咐就是。”无暇真心诚意的话,却引来婆婆一阵低低沉沉的嗤笑声。 “是宝还是祸,尚未可知,你先别高兴。我给你的只是我体内三种力量之二,凭你的资质,再多给你一种只怕死得更快。” 见无暇面色一白,婆婆又是一句冷笑,“怎么?我当初早和你说过,我教你这些,从不安好心,是你自己十八年如一日,每晚子夜巴巴的赶来让我教你的。” 无暇咬牙,目光恢复坚定,语气中也有一丝自嘲,“婆婆放心,我不怕死。反倒觉得有些活够了。婆婆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偷来六十年的光阴,不管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婆婆接着冷哼一声,倒没再接着讽刺,“你听好,我因体内有三种力量水火不容,寻思多年,才找出这么一个法子,以信仰之力加以平衡控制,才得以苟延至今。我让你观想的这尊女神,在龙域被称为‘青萝女帝’,只有她的巫力最合适压制我体内三种相克之力。如今,我将碧落珠与墨玉笛传给你,你只要再做一件事,便能正式传承我十八年来一直让你观想的巫力。” “婆婆尽管吩咐。” “吩咐?你以为老婆子我是想让你给我做牛做马?哼,我没那个闲工夫,过了今夜,你我之间哼,算了,我和你多说无益。听好了,我叫你做的这一件事,其实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个儿做的。” “婆婆,你说的是?” “初c遇!”雪蜘蛛一字一字吐出口。接着便是婆婆自己的咳嗽声。 无暇惊在原地。初遇?婆婆说的是她的初c遇? 一时间,周围的声音仿佛消失。无暇的思绪让一切围绕初遇的回忆湮没。 初遇。初赦。初命。 冰蓝历562年,当冰巫女王以毕生魔息施下“三重冰锁流光”,魔息耗尽的她沉棺之后,可曾想到当时的空灵街,如今的冰人街,会因此出现这三个词呢? 冰锁流光,可以让人永葆生机,尘封不老的冰魔法。每一个选择踏入这一魔法笼罩范围的生灵,都会得到这样一座永生的牢笼。对,牢笼。除非,有一天,他们愿意以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做赌注,踏出那一步,离开冰人街。 初遇,相爱的男女这样叫它,因为他们也许会变得像初次见面,陌生的容颜彼此对面不相识。 初赦,犯错的人这样叫它,在逃出冰锁流光的那一刻,他们也许会变成垂垂老矣的鹤发,也许会变成呱呱落地的童颜,不论如何都赦了他们的初罪,获得受害者的原谅。 初命,自认命硬的人,愿意搏命。魔息者受魔息保护容貌上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他们的魔息可能跳跃一个等级,也可能回到零点,他们可能突获一段奇异的知识,令头脑更加聪慧清晰,也有可能从此变成白痴。 无暇原是普通人,自然被称为初遇,尽管她身边没有爱人。只是此刻,她刚刚得到碧落珠与墨玉笛,拥有了两种魔息之力,已经跻身魔息者之列,也可称为初命。 但不论是初遇c初赦还是初命,只要你踏出这一步,你还活着,再回来时,只要冰锁流光存在一天,你不仅能享受永生,并且不受这牢笼的约束,可以自由出入冰人街。 无暇身边,一个又一个的人走了出去。有她最熟悉的朵拉阿姨和战逵大叔,曾经故国的名将和他的妻子,一对男俊女美的贤伉俪,如今是两个加起来超过200公斤的大胖子,尽管他们恩爱如初。可是他们的孩子,却不幸变成比他们更年长的老人,垂垂老矣,却因为流光被锁,永远苟延残喘,朵拉阿姨日夜守在他床前,悉心照顾;而战逵叔叔,曾经的花狮战神,如今只是一个雾月走廊的守门人。 在无暇看来,好人没有好报,祸害总是遗千年。缤旭,她们花狮皇室的丞相,他的初遇令他失去了最宝贵的忠诚,换来如今权倾一街的名门地位。他的儿子,缤阿满,呵呵,她花无暇曾经的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如今变成一个嚣张跋扈,以欺辱她为乐的纨绔子弟! 不!她不要再想了!她不敢再想下去!她的初遇她的初遇 “别摇了!”一声叱呵打断了无暇,将她从梦魇般的记忆中拉回,视线聚拢,盯着她的是婆婆冷酷的紫眸,和耳边始终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别怪我不把话给你说清楚,你已经得了碧落珠和墨玉笛,等于是多了两个灵魂刻印,你已经如愿以偿可以使用魔息之力。但是这两种魔息若没有巫力的压制,必然相克相杀,到那时候,你就能对我这么多年来的痛苦感同身受。” “婆婆,可是我”无暇想说她此刻体内只能感应到两种力量,并没有她所说的巫力啊? “哼,你在奇怪为何我让你足足观想了十八年,你体内却连一丝巫力也无?怎么,你猜不到?” 无暇猛地一惊,“婆婆你的意思是和冰巫女王的魔法有关?和我的初遇有关?” “还不算笨到家!”婆婆嗤笑一声,“冰巫的冰锁流光正是北青萝巫力的克星,你若是不敢踏出那一步,明天天亮之前就等着身死灯灭吧。”说完冷冷的闭上双眼,不再理会。 沉默良久,无暇暗叹一声,颇为认命地低声道,“婆婆你先给了我碧落珠和墨玉笛,再告诉我这件事,不就是不想给我反悔的余地吗?无暇还能怎样,自然只有遵命。” 婆婆也未睁眼,只听雪蜘蛛依旧替她冷哼道,“我已在你身上浪费十八年,自然不想再浪费一个十八年寻找下一个傻瓜。” 无暇也不生气,婆婆的冷嘲热讽她早已领教多年,婆婆便是这样的性子,在无暇看来话虽不中听,却显坦诚和直率。总比有些表面示好暗地捅刀子的人要好多了。 “不过婆婆,我想先送我弟弟去一个地方,然后再再踏出那一步。” “随你的便。你只要别忘了天亮的期限,在那之前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我会让小畜生跟着你,到时候你若是死了,我即使再嫌麻烦,也不得不早作准备再去物色一个传人。” 无暇知道小畜生即是角落里的“小雪”,只是听它自己叫自己‘小畜生’,心底里也不禁生出一丝无奈的笑。 “婆婆,你多保重。”也许再见时已物是人非,无暇看着婆婆比之前更见孱弱的脸色,不禁生起不舍和伤感。 “用不着你瞎操心,老婆子我还死不了。”虽只得来一句叱骂,无暇竟也似能从这冰冷的骂语中觉出一丝温暖来,眼底有酸涩涌上,借着转身掩饰。 待走到玄关处,婆婆的话又从背后传来,“操心你自个吧。我老婆子当年也算是个人物,可不想收的第一个弟子就只能等着替她收尸!” “我会努力的,婆婆。”无暇暗暗发誓绝不会丢婆婆的脸,停在门口深深鞠了一躬。 那边贵妃榻上的老人却已完全躺下,头偏另一边,俨然再也不理会她。 玄关处,小楠c小鱼和小莲一直等在这里,还有婆婆的两个家养花灵,照明的飘灯叫白水,另一个厨娘身份立志成为食神的油菜花,有个菜名,晶珂菜。 无暇一出来,小小的玄关显得更加拥挤。小晶果然正给她的花灵分发食物,无暇认得那是雾潮节特有的冰泥饼,冰泥是弄潮儿捕获的一种叫墨蛙鱼的深海鱼吐出的唾液渣滓,对花灵而言无异于人类吃的补品。 这个家里,婆婆是足不出户的,小雪是青鸟族也不爱这一口,小晶要在家准备食材,看来又是小白跑了一趟雾月走廊。 “来,无暇你也有,这是我给你做的水晶饼,带着吃吧,等你弟弟睡醒了也叫他吃一些。”小晶是一株几乎与她同高的花灵,花根处拂动的藤蔓是她的脚,胸前两条枝蔓,枝蔓上的两片宽叶子,是她的手,此刻左手上正端着一盘漂亮的水晶饼。这是用和她同名的蔬菜做的饼。 面对小晶那张纯净如雪的百合花苞脸,无暇先给了她一个拥抱,不同于普通花朵虽细滑但冰凉的触感,花灵的皮肤是温暖的,每每触到总会令她心里有不同程度的惊叹。 “喂喂喂,这是我老婆,你可以放开了。”一个男音霸气掠过耳边,无暇感觉有什么东西拨了拨她的手臂。 正要放开小晶之际,却见小晶空闲的右手一挥,一团绿光被掀翻在地,“什么老婆,我是你相公!” 因为离得较近,那团绿光一撞到墙边又碰碰弹回,霸气的男音立时放软了,“那相公,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抱别的女人?” “碰!”语音未落,绿光又被当球般弹了个来回,“一边儿去,我虽然是你相公,但无暇和我都是雌性,有什么不可以抱的?” 雌性?无暇摇头失笑。被两花这么一闹,她的心情倒是平复不少。“小晶,小白,谢谢你们,我们该走了。” “谢什么呀,我只是多做了点,有空再来玩啊!”小晶欢快的挥挥双手,亲昵的语气总会让她想到隔壁的朵拉阿姨。可惜这里不是朵拉阿姨家,并非可以让她随意串门的地方。 无暇回望贝壳屋,这里承载着她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她能够追上那人脚步唯一的希望。 在这里的十八年,十八年的六千五百个午夜,她在这里品尝了她过去的人生一切无法想象的艰难和痛苦。 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夜起,那些曾经令她羞愤欲死的来自故国少年的奚落嘲笑,突然变得不算什么。 他们的言语哪里及得上婆婆的三分毒舌?不过这些唇枪舌剑,也不算什么,又怎比得上婆婆每夜反复以不同魔息冲击她身体,锤炼她灵魂的那种痛苦?那是一种看不见的伤痕,流不出的泪水,无法疗伤无法擦拭无法倾诉也无法安慰。 十八年,真不敢相信,她居然熬过来了。 曾经,她以为从天之骄女的桂冠跌落下来,还要被臣子的子女冷嘲热讽已是人间最无法承受,可是母亲的疯狂和执着以至最后的惨死又将她否定了; 曾经,她也以为母亲的死是她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可当她看见那人永远在她触不可及的地方绽放光辉,而她却只能隔着长长的堤岸暗自饮泣,体味那句:哀中哀流连,梦中梦奈何 如今,她也曾以为婆婆对她十八年的训练已是最残酷,她能够苦熬过来,日后该不会再有什么让她无法承受了吧?谁知她竟又错了。谁想的痛抵不过灵魂的痛,可是灵魂的痛却还是抵不过心痛。 面对不知会让她失去什么的初遇,她的心仍是这么不堪一击。 玄关处,小白和小晶两花透过猫眼目送无暇骑着小楠,抱着小鱼,身边跟随顶着巨型花苞头的小莲,一行朝着西街尽头而去。直到无暇的身影被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棵抢眼的玫红色铭牌树挡住,再也看不到,小白和小晶才将猫眼关上,两花对视一眼,之前为逗无暇开心表现出来的轻松都变为凝重。 小晶埋怨道,“婆婆也真是的,干什么非要说得这么吓人,什么身死灯灭,等着收尸!明明巫力都已经在无暇体内,就算没有初遇,只要解开禁制,她也不会死。” 小白语重心长道,“她早晚都是要过这一关的,婆婆推她一把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今晚她战胜恐惧踏出这一步,跟着她的臭蜘蛛自然会替她解开婆婆的禁制,这样又能使用巫力,又锻炼了她的心智,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还锻炼心智呢?这孩子的心都快被磨成铁打的了,你们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想着给她一点温暖呢?”小晶无奈地转身回去她最爱的厨房,小白飞在她身边陪着。 “何况,作为巫月悲兰的弟子,婆婆怎么可能允许她龟缩在一条街呢?” “那倒也是,希望无暇能够勇敢踏出那一步。毕竟有了魔息自保总是好的。” “嘿嘿,相公你说的是。的确,今天晚上我去观潮的时候,就发现有些不太平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卷 乌衣小巷 魔力初尝 西街,是冰人最繁华的一条副街。 但,海市蜃楼就有这样的好处:你走在最热闹的一条街,却很难看见一个人。 热恋的男女在旖旎缱绻的海市中你侬我侬 单身的男女也在酒馆乐坊的蜃楼中寻找热恋 你所能想象的,你无法想象的,那一切纸醉金迷c豪华奢意都隐藏在冰崖上那一扇扇千篇一律的半月门后。 将交错的吊桥和草木道忽略,也不去看千姿百态的铭牌树,眼前的街道其实索然无味。 关于冰人街,有一个恶毒的评价:七层雪崖相对,低矮的半月门排成紧凑的十四列,远看与山岗上的墓穴无异,而铭牌树正是叩响一座座墓穴的墓碑。墓碑有大有小是富人和穷人的区别,铭牌树也有华丽和朴素,岂非性质相同? 他们冰人就住在这一座座墓穴里,沉醉于一幅幅华丽万千的海市蜃楼中自欺欺人。 这番话若非出自恶少嘴里,无暇也许还会欣赏一番。 当他叩响蔚蓝海的铭牌树,邀美作伴遨游海市时,可曾想过那是墓穴? 当他叩响天芙楼的铭牌树,呼朋引伴不醉不归时,可曾想过那是墓穴? 当他叩响落英馆的铭牌树,左拥右抱夜夜笙歌时,又可曾想过那是墓穴? 无暇骑着小楠并不上母蔓,只是牵着路边的铭牌树,藤蔓一拉一扯之间,荡漾往前。 一路过了繁花似锦的落英馆,又过了美食美酒的天芙楼,在蔚蓝海市的情人树下,她被一个穿着彩虹羽衣的树灵拦了下来。 有树灵安家的铭牌树,至少要有五十年的树龄,无暇知道西街最繁华的三棵树都在百年以上。 这棵情人树,双枝并立同根,树冠呈现比翼双飞,这是它的本态;而树叶被装饰成七彩颜色,却是店主以此寓意海市种类繁多,内容千姿百态,精彩纷呈,但愿客似云来。 “美丽的小姐,买一张海市图吧?”树灵拉住了小楠正要缩回的藤蔓。 “不用了,谢谢。”无暇不是第一次被兜售海图,她一向拒绝。树灵虽然酷爱收藏晶贝,但他们赚取晶贝的姿态十分高傲,不屑纠缠客人。 拉住小楠的举动已让她有些诧异,而接下来的挽留更让她肯定了这份古怪。 “没关系,小姐,你是今晚路过的幸运客人,这张海图是免费的。” 海草晒制的软皮纸被卷成筒状,中间绑了一条翠绿色丝蔓。 “请继续往前吧,客人。”树灵行了一礼,钻入树眼不见。 无暇心想,看来阿昱达所说有关入口的提示便是这个了。 “等等。”婆婆苍老的声音突然入耳,无暇微惊才记起小雪也跟着她。雪蜘蛛擅长隐匿,小莲等并不知情。 “你不要回头,控制碧落珠将魔力运于双耳。” 无暇依言一面不动声色的驾着小楠往前,一面将左手背在身前,观想其中的碧落珠。 可这样睁着眼睛一心多用,她怎么也不得其法。 在听见小雪又一声冷嗤后,她只好和在婆婆家中时一样把双眼闭上。 先是脑海里浮现一颗暗紫色水珠的影子,而后珠子表面浮动的云光逐渐清晰分解出千丝万缕,无暇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它们慢慢流向双耳 魔息刚刚抵达她耳力的一瞬间,无暇只觉耳边一声炸雷,又像有几百架鼓同时在她耳朵里擂响,这一瞬间她仿佛被击得灵魂出窍,僵立在声音的海洋,狂风暴雨凝聚成海啸风吼雨怒地席卷了她。 “啊!” 与碧落珠联系被切断的同时,是她拼命找回的一声低呼,紧接着大口大口的呼吸,彷如溺水死里逃生。 “怎么了,主人?”小莲看见,若非明知她没有睡着,差点以为她也做了噩梦。 “没,没事。”小莲的声音仿佛隔着无形的阻碍,好半晌才传进她余痛犹在的耳朵,倒是直接响在她意识里婆婆的嘲笑分外清晰,“不过让你听听后面那个树灵的声音,你有必要释放全部的魔力吗?你这是故意想震成白痴好让主人更丢人?”无暇有些气馁,她也听出小雪是故意不先说清楚,等着看她笑话呢。 但不管怎样,也是她丢人。虽然获得魔息,她却不知轻重。双耳的剧痛提醒了她:尽管盼望c努力和等待了十八年,此刻的她也只是一个魔息初学者。如果不虚心小心,即使手拿宝剑,也只会让宝剑白白割伤了手。 所幸,这十八年来,她虽然从未使用碧落珠,但身体早已被这种力量锤炼得十分熟悉。 若非如此,就凭刚才这一下,她哪怕不变白痴,也会变成聋子,远不止耳膜刺痛这么简单了。 无暇忍住去揉耳朵的冲动,不服输的她重新观想碧落珠,这一次只控制细小的一丝进入右耳,果然十分顺利。耽误了这么些功夫,小楠已带着她离开情人树两百米远,不过神奇的是,当她集中心念往树眼中探寻时,只听树灵正在埋怨的尾声清晰入耳:“让我等这么久。下次乌衣巷的家伙给再多晶贝我也不接这等人的活了。还是吃我的树芽去吧” 乌衣巷?无暇知道这个地方,巡街时虽然不用进去,但每次都要清理巷子口的污池树管。 那是一个总的来说,是住不起蜃楼和不喜欢蜃楼的冰人居住的地方。 换成某个嚣张跋扈的人说法,就是贫民窟。 “还磨蹭什么?照你这样慢吞吞的找法,留给你和人捉迷藏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虽然明知是小雪在说话,但婆婆的声音还是让无暇下意识的遵命。 乌衣巷离这儿并不远,小楠甩着藤蔓数十个起落,便停在一条狭长的巷弄前。 “吉奥。”看见巷子口那道埋壁而建的树管,小鱼便不安分地扑腾。 无暇只得揭开树管上翘起的冰骨龙头,再将它从冰袋中放出,又示意小莲。 小莲虽然低骂了句“大胃王”,还是伸出一条花蔓牢牢揪住蓝色鱼儿的尾巴。 离了冰袋中的水,又被吊在空中,小鱼儿却一点也不害怕,小小的鱼嘴忽然哈出一口寒冰之气,然后对准了树管口猛地一吸,只见那不过拇指大的小嘴登时扩大数十倍,呼噜呼噜将整条树管吸得不停震颤。 足足过了五分钟,小鱼才餍足地打了个饱嗝,顺势哧溜钻入无暇早已等着它的冰袋,浮在水中呼呼大睡。 “这贪吃的花鼻子,少它一笔都记着呢。”今晚开启碧波亭,只巡了碧波亭上有记录的蜃楼,这乌衣巷的树管却不在例。 无暇从小莲明骂实宠的语气里听出一份长者的爱护之意。是啊,有吃就是福的小鱼,总令人不经意间心生怜惜,想要为它撑起一片天,让它无忧无虑的生长。 “是不是爸寒回来了?” “爸寒,我要吃鱼” 因为巷弄狭窄不容小楠通过,无暇正下了马车,想让小楠带着小鱼先回花灵宫。它们两个只是她作为巡街人从花灵宫借来的,不是她的家养花灵。 这时一群孩子一窝蜂地从巷内跑出来,看到无暇时,皆失望的住了脚。 发现不是捕鱼归来的父母,孩子们又往回散了,只剩下一对手牵手的姐妹瞪着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无暇。 无暇亲昵地拍拍小楠的南瓜头,给它指了一个方向,小楠咕噜一声算是告别,便带着呼呼大睡的小鱼跳上母蔓搭成的车马道,飞快地荡着秋千远去了。 “你是喜欢半夜出来巡街的姐姐,我认得你!”左边的小女孩伸出小手,笑嘻嘻地指着无暇。 “我也认得她,上一个雾潮夜,我看到她养的小鱼儿在吃我们拉的便便。”右边的女孩瞄了无暇一眼,却附在姐妹的耳边悄悄地说,一副生怕无暇听见会不好意思的可爱模样。 其实无暇经过之前那一闹,即使不调用魔力,耳力也比从前更远,何况这两个小女娃只是在她跟前嘀咕,她当然听得一清二楚。 “那不是鱼,是花。”另一个也偷偷地纠正。乌衣巷的孩子很少接触花灵,让无暇有一瞬间觉得回到真正的人类世界。 “怎么可能,明明是鱼。” “是花,是卞离哥哥说的。” 大概那位卞离哥哥格外有威信,他的名字一出现便将这场关于花和鱼的争论一锤定音。 “你们好。”无暇对两个女孩友好的笑笑,翻开之前收下的海图,一边朝巷内走去。 两个女孩让到一边,待她走过去后却又跟了上来。 一个问,“姐姐,你来我们巷子里做什么呀?”无暇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另一个又问,“姐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爸寒还不回来?” 无暇突然停住脚步,同时听见小雪不知在何处冷哼的声音,她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什么,转身问,“你们的爸寒是不是上雾月走廊捕鱼去了?” “是啊,我们爸寒是巷子里最好的弄潮儿。” “对呀对呀,他们都叫他‘铁把式’呢!” “不对不对,是‘金子舟’!” 无暇抬头看了看天色,两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她只听出一个意思,巷子里的弄潮儿都迟迟未归。 按照惯例,子夜一过,捕鱼的工作就会结束,接下来是魔息者猎杀魔灵。 现在,已近凌晨三点,孩子们的爸寒即便要去鱼市交货,也早该回来了。 她忽然记起初动魔息时听见的声音来,当时只觉双耳剧痛,那些声音虽进了她的脑海,却来不及理清。此刻凝神回忆:当时,似乎很乱,她原以为是几条街的声音太集中的缘故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分明是街上本就出现了骚乱,而乱的地点正是入海口!她记得有听见兽类凶猛的啸声,人群在哄散,对,还有人喊救命! 出事了!无暇猛地睁眼,面对两个孩子无辜的目光,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小雪一定早就知道了,她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要去哪儿?” “主人你去哪?” 一暗一明两个相似的问题,让无暇停住往回走的脚步。对,小莲,还有小弟,她还没送他们去小四的避难所。往回走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无暇只得又走了回来。 两个小女孩见她神情古怪的走来走去,也跟着将小脑袋晃来晃去。 “怎么?凭你这差点自残的手段,也想去逞英雄?”小雪毫不留情地揭她伤疤。 无暇无言以对,是,她的确很没用。 不管怎样,事情只能一件一件来。现在,先找到阿昱达说的入口再说。 站在这里,借着零星的几盏四处游弋拾取树芽的飘灯,巷子内居民的生活一览无余。 这世上,有光就有影,有人繁花似锦,也有人落魄尘泥。 乌衣巷,这是一处房屋不像墓穴c但居住环境却远比“墓穴”狭窄的地方。 冰人街这样的地方也不止一处。 海市蜃楼的兴起,并非能造福每一个人。有的人养不起蜃灵住不起蜃楼,也有的人贪恋一份真实,不愿屈就一份虚幻,宁愿守着一份质朴。 乌衣巷便是这么一个地方。有拥挤的小楼住着几户人,也有宁静的小院住着一家人,院外种着几丛可做干柴的冰竹,阳台晾着几件海草编织的衣裳,巷子口蹲坐几个堆垒冰沙的孩童 无暇收回观望的视线,从怀里掏出两个水晶饼,“孩子们,你们的爸寒会回来的,饿了吧,姐姐这里有好吃的水晶饼,你们先回家去,让妈寒给热一热再吃。”在这里,有弄潮儿的家庭,雾潮节的晚上,孩子们多晚也要等着喝一碗鱼汤,以求吉利。 听见有东西吃,之前散了回去玩沙的几个孩子也滴溜溜的看过来。 无暇只得把剩下的也发给他们,只给小弟留了一个在瘪瘪的冰袋底。 一群孩子作鸟兽散,无暇一回头却见仍是之前那对姐妹花一步也没动。两个孩子始终手拉着手,见她看过来忙都低了头。一个小声说,“姐姐,我们不是嫌少不肯走。” 另一个也说,“你放心,我们不会再问你要那一个水晶饼的。” 无暇尽量露出最柔和的笑,也小声问,“那你们告诉姐姐,怎么还不回家啊?” “因为”两个小孩对视一眼,又双双低下头,右边那个极小声的说,“家里没有妈寒。” 左边那个附和,“没人给我们热饼吃。” 无暇微惊,“你们妈寒也去走廊了吗?” 两个女孩抬起头朝她摇了摇。一个指着天上,像说起她金子舟的爸寒一样嘻嘻一笑,“爸寒说,妈寒变成美人鱼去海里给我们找珍珠去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的。” “不用很久,梭子阿姨明明说只要我们嫁人的时候,妈寒就会回来。我已经和卞离哥哥说好了,我们明年就可以嫁给他。” “你怎么这么笨哪?为什么不和卞离哥哥说明天?还要等到明年” 无暇咬了咬唇,猜到她们的母亲可能已经冰巫女王的魔法也只能管着生老病死其中一个字,生活在冰人街并不代表就不会死。如果没有魔息,这个魔法大约因人而异,可以增寿三十到八十年。只是,你的容颜会一直维持踏进冰锁流光的那一刻,不会变老而已。 当然,如果有勇气挑战初遇又另当别论,初遇号称有无限可能。只要初遇过后还能回来,便能享受永生。 无暇不知道这两个小女孩的母亲是因为初遇真的变成了美人鱼,还是她已经过世,这不过是父亲给女儿编织的一个美梦。 “吵死了,给我吧!”听了这许久,小莲早已不耐烦,只见他背后两条丝蔓一扫已将无暇给两个孩子的水晶饼送到他手里,“冰火。” “嘭嘭!”两团幽蓝冰火从他手心腾起,将水晶饼烤热,两条丝蔓又利落地牵着送回。 一对双胞胎看得目瞪口呆,傻傻的怔了半晌才围着小莲欢呼起来。 “笨蛋,你也可以啊。”同样看呆的无暇免不了又听见小雪的毒舌。 是啊,她也是魔息者了。只是婆婆给得毫无征兆,梦寐以求的魔息突然实现,她到此刻总还不太自觉。 “阿宝,阿贝!”一盏古老的油灯闪闪烁烁朝巷子口而来。 “是梭子阿姨!”两个小孩听见一个女人的喊声,连忙回应。 “快去吧。”无暇朝她们挥挥手。目送孩子们走远,她翻开了已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海图。 海市的海图是魔息产物,用特殊的颜料绘制,这种颜料会发出各色光芒,即使夜间也不妨碍阅读。 “这是”无暇一见上面的字迹就知道是小四,不过,即使认不出这笔迹,她也能猜到是小四画的这张海图。只有小四知道她喜欢读《君墨诗集》,这上面引用的正是她常读的一首诗。 “这应该是乌衣巷的海图。不过和你看到的乌衣巷不尽相同。”小雪的声音提醒了无暇。 她将海图和实景对照,的确不太相同。但这些不同,又令人觉得很怪异。 海图画得相当详细,准确地说,它详细得有点太过了!窗户上晒的袜子,墙角摆放的工具,围栏上孩子调皮的刻痕这分明就是整个乌衣巷的缩影。 而且无暇捂住惊呼。她知道为什么不同了!因为这张海图居然在不断的更新。这还不止,原本只有房屋,居民由人名代替的这些人名也化为一个个活生生的影像,除了没有声音,整个乌衣巷的生活起居如哑剧般一幕幕在无暇的手掌间上演。 她看到阿宝阿贝的父亲带着其他的弄潮儿和大伙告别,走出巷子口。 看到孩子们凑做一堆借着玩沙抵抗睡意,等待他们归来。 她还看到孩子们忽然惊喜的涌向巷子口,而等在那里的正是刚刚走下马车的她。 海图上一阵光影浮动,最后沉寂,露出安静的乌衣巷,和伫立巷子口捧着什么东西在看的她,旁边是顶着巨型花苞头的小莲。 “主人,这是这是祭言大人写的海图啊。想不到树灵居然也有大方的时候。” “小莲,你认识这个?” “在花灵宫见过一次,宫主的办公室里就有一张花灵宫的海图。” “你说这是什么大人写的海图?” “祭言大人。有人说他是蔚蓝海市幕后老板,也有人说他只是老板请的一个海图师,写得一手一流的海图。”小莲说到这里,用丝蔓点点无暇手中的海图,意思是说,一不一流主人你也看到了。 “一般的海图只能记录固定的时间已经发生的情景,只有祭言大人的海图才能这样不断更新。相当于那些小气鬼树灵使用真蓝树眼时的效果。” 听到这里,无暇把惊讶都收了起来。如果这个祭言大人真是她的弟弟,她也该习惯了。 唯一令她聊感安慰的是,这张海图把小雪的位置也标了出来。 无暇偷偷按住海图一角,以免小莲看见。接着发现小雪也配合她的手,一直停在那一角,心底不由暗笑。 “哼,雕虫小技。”耳边照例传来小雪的讽刺。无暇假装看了看天。 无暇却不知她在看哑剧,别人也在看她。 “你说她到底要在巷子口站多久?她难道不知这海图她用得越久四少耗费的魔息就越多吗?” 这是一个上尖下圆,有点类似树洞的房间。四壁上密密麻麻排满了闪着微光的文字,却不见门窗,倒是头顶处有一个圆形顶盖,边沿处有锁扣。但此时,这圆盖也看不出门窗的形状,而是一张和无暇手中一样的海图。除了角度不同外。 “根据情报,她不懂魔息。”一个沉稳的嗓音回应之前稍显浮躁的嗓音。 “她真是四少的姐姐?怎么差这么多。”浮躁的声音叹息着嘀咕。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何况,他们只是同父异母。” “这样啊。那我猜四少一定像他母寒。”这声音说完,本是等人来问为什么。谁知对方却不上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无从考证的事何须问?她在花狮亡国之前就已经死了。” “这还用得着考证吗?事实摆在眼前,四少他父寒他要是像他父寒,我们三个能这么死心塌地吗?” “你怎么不说话了?诶?我的龙神大人!这个姐姐在干吗?她是打算把整个乌衣巷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摸个遍吗?” “如果看不懂海图,这倒不失为一个笨办法。” “不懂魔息那是天生的没办法,她脑子也不好使吗?亏得四少还说那张海图的提示是专为她做的,只有她才看得懂呢!唉,人长得倒是不错老听那些冰人嘀咕什么胸大无脑,可她也不大呀唉,有这样一个姐姐,还有那样一个父寒,四少啊我对你的敬仰不知不觉越来越深了啊。” “诶咦?老六,你怎么又不说话了?我的龙神大人!整天闷在这树疙瘩里,对着你们俩一个十分的哑巴,一个九分的哑巴。唉,我能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唉,我能活到今天居然还会说话真是很不容易啊。” “放心,即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你也不会忘记怎么说话。” “” “主人你在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 一明一暗两个声音,让无暇放回一段干柴的动作僵了一下。 “我”无暇看一眼海图,忙哦一声解释道,“我在对照海图,看它会不会跟着我一起变化。” 看来这里是没有,无暇一边嘀咕一边换个地方继续找。 只听她念叨的是,什么花中花,树中树,路中路我的天,书呆子写的这是什么呀,见了面一定要告诉他以后不要胡乱引用! “主人,你是不是看不懂这海图啊?”跟着她像没头苍蝇般转了半天,小莲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 “这个”若放在平日,这海图倒是有趣的新鲜玩意儿,可今晚,又是魔息,又是初遇,又是骚乱的,无暇哪里还有这心思猜来猜去? “看不懂你就早说,谁让你瞎摸一通的?” 听见小雪的责骂,无暇也顾不上生气了,只在心里问,那我该怎么办?她是真拿这故弄玄虚的海图没法了。 “主人,咱不看这海图了,如果师父说的入口是在这儿,而我们又看不到,那只能是和蜃楼有关,我用花息感知一下就能找到了。”听小莲这么一说,无暇茅塞顿开,是啊,蜃楼,避难所肯定是一处隐秘的蜃楼。如果只是这乌衣巷的一所房子,那还称得上是神隐避难所吗? “好,小莲,辛苦你了。”无暇一脸期待地看着小莲展开花蔓。 只见,小莲娇小的背部上原本翠绿的枝蔓四散开来,在末梢处重新长出紫色的花蔓,如同他头顶花苞的颜色,一缕缕如发丝般纤细,散落至乌衣巷的每一个角落。 这紫色丝蔓正是小莲的魔息之力,因他是花灵,又叫花息,从前的无暇是看不到这花息的,普通人的眼里只能看见小莲背后原有的翠绿色枝蔓。 “哼。”正为这奇妙美丽的一幕入神,无暇耳边却因小雪的冷嗤一惊。 不详的预感,还未完全,眼前小莲已倒栽葱似的往下掉,“小莲!” 无暇手忙脚乱地接住巨型花苞头瞬时缩小的小莲,又紧接着抱住从花露中掉出来仍旧熟睡的小弟。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小莲已陷入昏迷,无暇也顾不得婆婆的威严,第一次不满小雪,“你早就知道会出事是不是?” “他晕了才好,”小雪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不然你怎么用魔息?谁让你故弄玄虚一直都不让别人知道你在和主人学东西?”小雪的语气里,满是对她的嘲讽,言下之意在说:跟着主人学魔息还丢你的人了吗?居然一直藏着掖着。 其实它冤枉无暇了,无暇只是不想在未确定之前就把好消息告诉别人。若是她真如婆婆每一夜讽刺的那样吃不得苦c挺不过去,又何谈成功?这才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阿昱达也不曾知道。当然,在见识过小四的神通广大之后,如今她也不能肯定是否还能瞒过他们,还是他们早就已经知晓她的秘密。 可是这些,无暇也犯不着去和小雪解释。她和贝壳屋的关系虽然维持了十八年,但向来都不过问彼此的秘密。她不问婆婆的来历,小雪也不可能和她多说,她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和小雪分析她的心事。 这样的关系谈不上好或坏,只是双方都维持着那份底线,不曾跨越罢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无暇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抱着小莲,只好求助小雪。 话音落下,只见一道蛛丝从巷子口绕进来,转一个弯停在她面前,将晕倒的小莲捆成茧状,只露出硕大的花苞头。小雪用婆婆那苍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缓缓道:“这朵小花给我吧,你抱着他也可以使用碧落珠。我教你吐息御灵。不过我有言在先,原本你应该初遇之后才使用魔息的,就因为你看不懂这劳什子海图哼,现在你还没有巫力,提前使用一种魔息,到时候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我知道了,没关系。”无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痛,可以让她更有勇气接受初遇,也未尝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卷 少年血战 城乱伊始 水滴形的树洞内,一个半透明的影子来来回回,吐出的话也像他的身影一样跌宕起伏,声情并茂。 “可怜的小花,你竟然用你那小小的魔息来探知你们的老祖宗,自讨苦吃啊。” “诶咦,魔息反噬一定很疼,不过怎么说也是徒子徒孙,伤不了大碍的。他应该是冰种吧?没有王者的新品种?这勇气可嘉,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话说我们那还在贪睡的老大和老七要是有一个花灵族也不错啊。看看,油菜花灵最好,我到现在还忘不了一个月前天芙楼那个噙光期大厨做的菜呀。” 另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坐在一张树叶与藤蔓搭建的吊台前,摆弄上面堆满的瓶瓶罐罐,同时以毫无起伏的嗓音叙述指责,“无稽之谈。我们如今斗霆本就少,岂能因你口腹之欲,就让大哥和小七生为雾霆?” “哎哟,口腹之欲什么的,不谈就不谈嘛,”无影人识趣地换了个话题,“这小蜘蛛够狡猾的呀,居然一直躲在巷子口不进来。我想想,会这么害羞十有是西街那老巫婆养的雪蜘蛛了。” “擅长隐匿本是它的修行,何来害羞之说。” “是是是,我也不说你假正经了,要不然你肯定又会答,态度严谨本是我职责所在,何来假装之说?” “本就如此。” “行行行,那就当我眼瞎了耳聋了,那个和两个九岁小女娃约定成婚的不是你老人家。” “一面之词。” “可你老人家也没开口反对啊?” “当时没空。” “” “话说那个老巫婆的蜘蛛怎么和这个姐姐混在一块的?” 当无影人正觉词穷深觉聊不下去,又习惯性地不想放弃聊天解闷,只得硬生生转换话题时,房间内剩下的第三者——开口了。 那是一只水晶鹿,水晶梅花鹿,一只坐在一条悬空的枝蔓上,始终目不转睛观看头顶海图的水晶鹿。 “看!”小鹿只说了一个字,却引得房内性格迥异的两人难得默契地同时抬头。 有句话怎么说,平时滔滔不绝的人,他的话总会令人忽略;而平时惜字如金的人,往往会一鸣惊人。 “我的龙神大人”无影人在发出这句开场白后,又是一阵竹筒倒豆子的震惊c惊叹c叹服用吐不尽的嘀嘀咕咕来表示他的无语。 穿着斗篷的身影,在他之后总结了四字:“情报有误。” 只见,三人头顶的海图上,无暇整个人发出淡淡的紫光,微低蜷首,垂敛的眼睫似在温柔注视怀中熟睡的孩童,给她更添一层圣柔。 树洞中,四层雪纱缝制的兜帽下,一双色泽迥异的眼眸静静注视这一幕。 抱着孩童的纤纤玉手指尖微动,一只只冰蝶如泡沫般吹拂而出,翩翩凌空划过一道道丝带轻扬的痕迹,眨眼之间,三人视线所及,蝶舞漫天逡巡过海图的每一个方寸。 注视着其中一只犹如王者被众蝶拱舞的幽蓝冰蝶,树洞中突然变得安静无比。喋喋不休的无影人也住了嘴。 那只蝶王翩翩于飞的轨迹,好似有魔力在吸引三人不由自主地视线紧盯。 轻盈的透明双翼挥洒而过,无形的空气染上幽蓝,如被拨弄的水流泛起涟漪 只见,悬藤上小鹿碧蓝的大眼也跟着那蝶翼的频率忽闪忽闪 说时迟,那时快,待到三人正式反应过来,视线跟随的蝶王早已不在头顶虚幻的海图中,而是 而是活生生地近在咫尺,正在三人所处的水滴树洞之内! 仿佛无声的哑剧,刹那间恢复配音。 幽蓝蝶王扇翅时洒落的细砂,带出一串清脆的铃音响起三人耳边。 “哦,我的龙”无影人甚至忘记了维持他的无影,一瞬间显露白皙的面容,吃惊的表情。 这惊讶还未完,却见那冰蝶闪闪烁烁竟隐约化作了无暇的模样,她怀里仍旧抱着无邪,小莲已脱去了蛛丝茧,被暂时安置在无邪的身上。 “这里是”其实不需多问,墙壁上刻的正是熟悉的字迹。 重新恢复半透明的无影人,也拾回了他的话匣子,“那个,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嗯嗯,欢迎你来到四少的书房,美丽的小姐。” “书房?”无暇展望整个水滴树洞中满布的文字,但确信并未看到任何一本书。 “是的,也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避难所。当然,也是你的弟弟,四少的灵魂领域。这是他给领域取的名字。” “灵魂领域?”无暇疑惑。 “不要装了吧,虽然我也很钦佩你在某人引以为傲的情报网中瞒天过海。但是” 斗篷人的起立打断了无影人的滔滔不绝。“吐息御灵,想不到你已是动域高手。” 一张埋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朝向无暇,她只能看见一对奇特的眼睛。左眼金,右眼蓝。 “哎呀呀,不要吓着人家!” 无影人连忙挡在斗篷身前,却忘了他自己是透明的,透过透明的他反而将这双眼睛映得有些变形,凭添三分恐怖。 空气中一直呈虚幻状态的无暇正要接话,却突感双目剧痛。 耳边立刻传来一人哇哇大叫,“哎呀,你哭什么呀?!老六,都叫你不要出来吓人哪!你看” 叮咚,叮咚 她哭了吗?无暇只感觉到痛,她没有想哭啊。这又是什么声音? “洒泪成珠?”悬藤上水晶鹿一跃而下,斗篷人口中淡淡惊讶,手臂却及时伸出将它接住。 “我的龙神大人”无影人已经再一次的傻眼。 这些无暇一时都听不见,也看不见,最后是小雪进入她的意识警告,“我说过的,这就是后果。你体内两种力量很快便会失控,你必须马上离开,离开冰人街。” 随后,树洞中,只见无暇的身影愈加透明,而她怀抱的无邪和小莲却一步步化为清晰。 最后,无暇珠泪不断的消失,无影人纳闷地上前一手抄一个,接住两个昏睡的娃娃。 “这是怎么啦?”她怎么刚来又走啦? “看来,她的魔息不是天生就有的。”斗篷人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一粒泪珠,缓缓道。 “为什么这么说?”无影人回想女孩泪落不停的模样,一时竟觉老六一如既往的分析语气格外逆耳。 “据我所知,洒泪成珠只有仙悲族。她一个普通的冰人,之所以如此,恐怕是因为”水晶鹿从他手上落下,在房间中四处疾窜,又掠回他手上,“咄咄咄咄”连着数声,将无暇掉落的珠泪全部吐给他。 “小鹿先别闹,老六你把话说完啊,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吞吐吐了?” “只有一个可能,”他口中的老六,也就是斗篷人动作优雅地回座,将手里的珍珠研磨成粉,迅速的研究起来,头也不抬的答道,“她吞了碧落黄泉。” “吞你说什么?!那东西能吃吗?!”碧落黄泉,仙悲族的双生子穷花,冰人族少年男女十分推崇的爱情之花,可那些只在海市中看过此花幻影的冰人,又怎么知道,真正的碧落黄泉是剧毒之花。仙悲以外的族类沾之即死。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吃了碧落黄泉还活着?没道理呀。” 无影人犹自百思不得其解,却没人再理会他。因为斗篷人也正很感兴趣地研究着,试图寻找答案。 团团转了半天,无影人猛地一拍头,“不对啊!她怎么走了?!” “嗷!” 雾月走廊,属于异色街的二十七弯半月冰骨已崩碎大半。冰雪猎场上的冰雪守卫不断涌向正东入海口。 而正与它们疯狂厮杀的,是蛇心海百年一遇的海底兽潮。 如果说与世隔绝的冰蓝城,还有什么可以令斗霆们认真练练手的话,便属眼前的兽潮无疑。 事实上,说起兽潮,还有一个典故。倒不是这些海底魔灵非要与冰族为难,而是他们女皇偏偏要将冰蓝城建在封印九头龙蛇的七重绝煞宝塔上。蛇心海,之所以叫蛇心,就因为这条蛇。 神冠寰宇历上,有三次龙蛇赤影现身蛇心海的历史,虽然他们最终都被帝皇联手绞杀,但是其临死之际将龙蛇赤子遍洒整个蛇心海,一条条魔灵小蛇由此诞生。大约每隔百年,这些小蛇成了些气候,便会纠集海底魔灵一举攻城,当然,在海蓝妃未建城之前,它们攻的是塔。总之,哪怕次次无功而返,甚至把小命也交代在这里,这些愚忠的魔灵却是不懂知难而退的。 因此,历往的魔灵都是以蛇及蛇的远亲为主,其它跟随的魔灵也多是被蛇灵蛊惑控制而来。 事实上,它们往往攻不破雾月走廊,止步于异色街。 而今,也许正值多事之秋,就连兽潮竟也比往年凶猛太多。 也有人说,这一次的兽潮,偏偏起于雾潮夜。只因雾潮夜的世界树芽本就对魔灵有吸引力,又加上兽潮,连同蛇灵以及并非蛇灵召集的魔灵一齐攻城,规模自然比往次大了几倍不止。 加上因为是雾潮夜,警羽队最初并没有防范兽潮,还抱着看戏的心态,在观摩飞溟殿的学生猎杀魔灵,对这些年轻人指指点点。而最外围冰雪猎场上的冰雪守卫若无警羽队指挥,只会原地打转,不会像此刻一样集中涌向被进攻的入海口。一方有心,一方无心,才造成如今这异色街妖兽冰门被攻破的尴尬局面。 今夜,冰人街北街,还有一场由雪羽王子的岳丈缤旭做东,齐聚冰巫c雪花c娜迦c雪羽等冰族高层的盛大宴会。这眼看魔灵都快打进东街了,名义上隶属无暇的爹,实际早已暗投缤家的冰人街警羽队队长韩达,此刻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把冰蓝城下沉棺的斗霆王者都给挖出来,赶在惊动北街之前把眼前这群该死的魔灵统统灭回蛇心海去! “报告!”一个背上缠了藤蔓由花羽精灵带着腾空的传信兵来到韩达落脚的天桥。 “说!”韩达一脸的没好气。只因这家伙今晚已不止一次给他带来了坏消息。 “据前哨回探,冰雪猎场还有飞溟殿的学生!” “什么?他们导师在干什么?” “也在苦战。” “那你巴巴的跑回来告诉我干什么?学生在苦战,导师也在苦战,你是想让我向他们学习,现在就冲下去身先士卒还是怎样?” “报告队长!不是!是因为缤大少爷也在里面!” “别跟我提爷!爷我就是什么?!你说谁?!” “缤满缤大少爷,随行还有满霆满照二位公子,还有卫倾公子!” “哎呦!我滴这帮小祖宗诶!都什么时候还逞能呢!” “队长,要不要通知北街?” “去去去去去,快给老子搬救兵去!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还不跟老子冲!” 蛇心海的魔灵,盖因九头龙蛇的诅咒威慑,不能修炼正统的魔息领域,只能修炼属于未开智的低等生灵修习的血脉之力,魔息界称之为‘魔脉’,尽管仍视其为魔息之力,但修行阶段却不是领域,而称七诛九界。一诛为一劫,劫后余生,实力大增;反之,刻印崩碎,魂飞魄散。这是一种成效快,但风险也高的修炼方式,一向为魔息界所不耻,斥为“野蛮”c“未开化”c“低等物种”的手段。 魔灵的灵魂刻印,仍然是魔息之力运用的源泉,但其使用魔力的媒介却与魔息者的发丝不同,而是一颗凝结在体内某处的魂珠。猎杀魔灵时,若无特殊的炼魂手段,最有效的方法便是破体取珠,魂珠一旦被夺,魔灵便会只剩一副僵硬的躯壳,灵魂如惊弓之鸟般逃窜而去。 此时,正东入海口,残破的雾月走廊中段,一个极富个性魅力的碉堡在兽潮碾压而过的边缘摇摇欲坠。 只见一个肌肉贲张c上衣尽碎,全身让各种魔灵的汁液浸透几乎看不出本来容貌的少年,正高举双臂将一只刚刚被挖去魂珠的盘岩蛇尸体嘭地垒在缺了一角的碉堡上,说是垒,不如说是砸,少年已累得只剩喘气的份,全身上下唯有那颗一丝不见的光头,只因滑溜溜粘不住魔灵血液,而露出本来面目,闪亮闪亮显出主人最后一分精神气。当然,这样一颗深埋在一团黏糊糊的汁液中仍然闪亮的光头,即使在这血腥味弥漫的战场也叫人三分忍俊不禁。 “噗嗤——!”碉堡里面一个正不停凭空变出石块填补魔灵尸体空隙的寸头少年,便如抽风般双肩直抖得停不下来。 光头少年躺倒在碉堡一侧,作死鱼状之前抽出最后一丝力气给他一拳,“死胖子,再笑我把你那几根毛也扒光!” “扒光!扒光”旁边沉静的短发少年,手掌间生起绿光,一株藤蔓悄然触摸光头少年额心,而他肩头的蝴蝶却翩翩飞起不忘煽风点火。 只是此刻寸头少年虽然勉强止住笑,却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教训这个小家伙。 “别,别,哥,我这几根毛也就只够填填石头了,你要把我扒光了,万一旁边再冲一只魔灵上来,咱可连最后的武器都没啦。”寸头少年一边讨饶,一边也不忘起身朝外扔一两块石头,好歹也给碉堡前方不远正与魔灵搏杀的少年一点助攻骚扰,聊胜于无。 “阿卫,多少魂珠了?”躺在冰雪上的少年感受慢慢恢复的魔息,而被他询问的少年原本齐耳的短发如退潮一般缓缓露出耳廓。 卫倾专心运行手中的魔息没有回答,他肩头的云舞俏生生地伸出精灵小手数道,“初界魂珠二十二颗,二界魂珠十一颗,三界魂珠五颗,还有一颗四界的!” “这么说,”卫倾收回绿色藤蔓,满霆一摸长回的寸头翻身坐起,“给缤姐的别说今年生日,明年后年往后三年的生日礼物我们都给她凑齐了?” “哥,瞧你都说到明年去了,就说今晚缤姐的满月宴我们都没赶上呢。”满照又一次站起朝外扔石头,却只听他一声惊呼,身后两人同时默契一闪,躲开了当头罩下的魔灵血液,这回又是最恶心的金黄色。 首当其冲的满照迎了满脸,这下轮到他哥笑得风中凌乱。 “前提是,我们能够回去。”始终沉静的卫倾由云舞牵引至一处金黄血液不曾祸及的“干净地”盘腿打坐,淡淡绿光包围了他,轻轻一句让满霆笑不出来。 “今晚真是撞了邪!”满霆双臂肌肉重新贲张,双手一撑跳了起来。 满照知道他未说完的意思,“谁叫我们倒霉,偏偏遇见兽潮。” 满霆横他一眼,转身朝外走,扣了扣拳头留下一句话,“你小子懂什么,要是兽潮还罢了” “缤少,我来了!”听着碉堡外他重新加入战斗的声音,满照犹自不解问卫倾,“我哥这话什么意思?我又怎么不懂了?” 卫倾一眼未睁,没有理他。他转而看着云舞,急得也不顾手里还满是黏腻的汁液啪啪地拍了两下脑袋,急吼吼地道,“你们怎么好像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今晚指不定就把一身肉交代在这里了,还不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这边云舞还没开口,外头传来满霆的叫骂,“你小子吼什么吼,还有那力气就给我出来使!” 紧接着只听一声猛兽的哀嚎,他哥又厉声喊道,“大熊撑不住了!” “死就死吧!”满照也是一声怒吼,扒开身前的石头便窜了出去。 “主人,小心,往右!”留下的卫倾指尖捏出血迹,无奈只能由云舞牵引闪向一边,躲开让一截蛇尾掀烂一角的碉堡落石。 冰雪熔炼的石块重重砸落,一人一灵险险躲开,却回避不了飞溅的雪花,附着黏腻的魔灵汁液瞬间让卫倾变成雪雕。耳边听得喋喋怪叫,云舞视线被阻,一时出声不及,只见一头如巨型蝙蝠拖着长长鱼尾的魔灵正咧开乌黑的尖牙朝卫倾撕咬而来。 “主人”劲风吹得云舞无法振翅,险些跌落。 卫倾却已惊觉危险,慌乱之中,挥手抵挡!“嘶!” “主人!”云舞勉强稳住身体惊呼!前方又是一声猛兽悲鸣,满霆c满照与缤满三人护在一头正与两条血红双头蛇缠斗的冰霜巨熊身周,勉强替他抵挡来自后方的伤害。听见云舞的危呼,三人虽心急如焚,却奈何分身乏术。 “主人,是鱼尾枭!”云舞出声提醒攻击他的魔灵种类,小小蝴蝶恨不得也长出毒牙,替主人回咬魔灵一口。卫倾千钧一发之际召唤绿灵缠住鱼尾枭,但手臂还是被其突出的尖牙刺了一口,伤口立即发黑。 只见他之前打坐时稍稍恢复过耳的黑色短发,此刻正如燃烧的柴火般寸寸缩短,实力悬殊的绿灵藤蔓也随之由实转虚,眼看就在崩溃的边缘。 “呜呜呜主人,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云舞停在他不停颤抖的肩头,痛恨自身无力,双翅掩面哭泣。 “不要哭,小舞,是我没用”同样的声音安慰着她,她突然感觉到主人不再颤抖,不由睁开眼。 只见原本斯文俊秀的少年,也燃尽了他最后一缕发丝,若是满家兄弟看见定要取笑,云舞却只想哭。 “哇主人!”小小蝴蝶忘了振翅飞翔,而是扑入少年怀里,细如发丝的小小手臂几乎令少年感觉不到,她却是用尽力气抱住了少年的脖子。 卫倾慢慢合上眼,耳边魔灵喋喋的怪叫远去,远处厮杀的吼声也远去。他静待死亡的来临。 这仅仅是战场厮杀的一角。他们几个奋战近三个小时的战果,远远连兽潮的九牛一毛都够不上。 实际上,此刻魔灵大军已被警羽队有效指挥的冰雪守卫斩杀c吞噬得差不多,一排排小山似的冰雪守卫正一步步缩小战场,将魔灵大部队赶往入海口。 但冰雪守卫的笨重愚钝,难免会在身后留下漏网之鱼,收到尽速结束战斗不得惊动高层宴会命令的警羽队也顾不上去追捕,甚至不求斩首,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将魔灵大军驱逐出境,关闭入海口封印之后,再慢慢收拾这些小喽啰也不迟。 可正是这些被忽略的小喽啰,却能要这些少年的命! “卫倾!撑住!”缤满眼见情势危急,拼着让背后的狼眼鱼怪抓一把的危险,朝这边放了一个冰舞旋风。勉强将那只鱼尾枭抽甩出一米远。 虽则多了一米的安全距离,但让毒素侵蚀的卫倾却浑身僵硬,别说一米,他此刻一步也无法逃离。 一招放出,众人中原本魔息所剩最多的缤满,也燃烧一截长发,成了濒危的齐耳短发。虽然,这正是他平时维持的发型。他原本一手释放冰魔法,一手拿着光剑,此刻只得趁鱼尾枭暂时被抽晕在地,果断弃了光剑。 只见空中一把冰晶玉剑厉射而过,总算将威胁卫倾生命的鱼尾枭钉死在地。“捡起来!卫倾!” 那是他们最后的武器,卫倾暗咬牙,逃过一劫的云舞也擦干眼泪牵引主人一步一步往鱼尾枭的尸体爬过去。 “嗷——!”这时,只听三人一直守护的最大战力,冰霜巨熊发出今晚的第三声悲鸣,他庞大的身躯也由实转虚,巨熊心脏处一个成年人类身影若隐若现。 “导师!”满霆此时此刻也喊不出向来揶揄的导师的野名,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喊他导师。 “我就不信这个邪!老子一个大活人还能让一堆畜生逼死!啊!” “哥!”满霆正发狂怒吼间,耳边又是一道皮肉被撕裂的声音,这个今晚他尤其痛恨听见的声音。 低下头,只见,满照倒在血泊中。在他缓缓闭上眼睛之后,仿佛过了好久,才听见他像石头般被扔在冰面上的嘭嘭声。明明应该先听见他倒地的嘭嘭声,然后再看见他闭上眼的不是吗? 满霆说不清当时自己为何会纠结这样一个问题。 对面缤满的脸色已转为铁青,满霆知道,他是在自责,责怪自己不该因为一颗三界的魂珠就将他们带入战场。虽然他从不会把这样的自责说出口。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模样。 但满霆知道,他其实 “啊!”其实什么呢,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杀! 另一边,卫倾终于拔下了光剑。可是此刻,却没人为他欢呼。 “嗷呜——”冰霜巨熊在又一声的悲鸣之后化作一片光影飞入头顶无形空气消失,一个白色身影,也是几人中最干净整洁的身影掉落下来,缤满一把接住魔息耗尽陷入昏迷的导师奋力朝残破的碉堡处一抛,“带着满照给我退!”面对失去敌手狂性大发的两条双头巨蛇,他毅然闪身挡在前面。 “我不!”满霆一声怒吼,也学他抄起地上的弟弟往那边一抛,却是想也不想的拒绝。 “接着!”卫倾顺着云舞的指引,也是将手中的光剑奋力一抛。 但他到底看不见,有些偏差,光剑落在满霆脚边不远处。可这样的距离,在两条血红巨蛇的虎视眈眈下,那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其实说时迟,那时快,缤满和满霆,一个不动域,勉强可以使用冰元素魔法;一个地阵,只能从领域里往外砸砸石头,不过因他初遇得了神力,比之同样地阵的弟弟,砸得石头更大更重而已;这样两个学生,在两条五界的巨蟒面前,哪怕全盛时期,也不过三两招便能被解决,何况此刻伤痕累累,本是一个照面即死。只因这两条蛇与他们导师御使的冰霜巨熊缠斗已久,多少也挂了些彩,此刻忽失对手,以它们愚钝的脑袋,正有些反应不过来,又加上两人的身体与冰霜巨熊相比,简直是小鸟和大象的区别,这两条大蛇一时还未将注意放在这弱小的目标上。 而,当它们把注意放到这弱小的二人身上时,魔灵是不会说话的,但那一刻,在血红巨蛇的剧毒吐息朝满霆射去时,缤满却仿佛听见了它的一声冷哼。那是死神的声音。 他从未如此刻痛恨力量的弱小,只来得及放出最后一个冰舞旋风却只吹散一缕,巨蟒的另一颗头颅立刻犹如被激怒般连续吞吐剧毒。他唯一剩下的方法是用身体去挡! “缤阿满!”平日里也总是最狂躁的满霆此刻已濒临疯狂。一阵青黑迅光如从天外飞来,笼罩他被缤满扑倒一旁的身体,二人触手可及处,是被蛇灵毒液侵蚀得滋滋作响的短暂沼泽。 “你小子,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缤满唇角带血,却牵扯一抹复杂的笑。 那是混含血腥c表面绝望,却始终暗留一分希望的战场之笑。哀绝如斯!悲壮如斯! 曾经嬉笑怒骂c游戏人生的少年,终有一日,也品尝到了绝境的苦涩。 满霆也笑,缓缓起身的他,金发迎风而长。 远处入海口的战斗已接近尾声,但那毕竟还在远处。 力量重新被注满的感觉真是棒透了!满霆捏紧双拳,手臂肌肉放出几声崩响。 “嘭c嘭c嘭c嘭!”连续四声巨响,四个双人高的冰雪巨人围了缤满一圈,将他挽留叫嚣的声音也挡在里面。 “来吧,该死的爬虫,让老子看看你想怎么杀老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卷 若生若死 生死难料 莫幽澈:冰魔领域不动域,以轻灵袭杀为主。主要斗霆手段有冰羽弓箭,歌月冰矛;雾霆为冰霜守卫等。 缤阿满:冰魔领域零域,以元素魔法为主。主要斗霆手段有冰舞旋风,冰刃剑;雾霆为冰冻沼泽等。 满霆:冰魔领域天行,以狂冰熊战为主。主要斗霆为冰石雨,原始武器;雾霆无。 满照:冰魔领域地阵,以狂冰熊战为主。主要斗霆为冰石小雨,原始武器;雾霆无。 卫倾:树魔领域天行,以植物系魔法为主。主要斗霆为绿灵缠绕,原木荆棘;雾霆为魔息回复与止血疗伤。 冰雪巨人在眼前寸寸崩塌,缤满心知满霆一定已经倒下,尽管眼前等待他的不是蛇灵吐息而是一张熟悉却讨厌的脸让他暗松一口气:至少满霆应该还活着。可嘴上却是不饶人,“我可真不希望来救的人是你” 话音未尽,一个水晶瓶被扔了下来,“救不救还言之过早,要是还没死透就把这吃了起来继续吧。” “魔息虫?你这家伙,这东西本就该是我的首杀奖励,我难道还不敢吃?”缤满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忙将水晶瓶内的东西一口吞下,立刻感受到力量的回归。 黑色长发随着身周展开的旋风护甲飞舞,他先是回头看一眼,果见满霆正半靠在一具冰雪巨人残破的尸身旁,周围有几堆新增的蓝雪,看来那些低阶的魔灵已经被绞杀净化了。满霆身周有一个淡蓝色冰冻圈,圈外有个那家伙留下的树桩,这是冰霜守卫,能在主人的控制下冰冻迟缓来袭的敌人。 再看眼前,那臭屁的家伙,正踩着冰刃与两条巨蟒游斗,左右开弓冰羽箭,背上还背着随时投射的冰矛。 这一副熟悉的行头,还真是碍眼啊。 看起来游刃有余嘛! 瞧瞧,那双手开弓,冰弓悬立空中,六箭齐发,是多么的潇洒! 瞧瞧,那长腿一伸,双弓一收,劲背再这么一弯,五根冰矛便同时激射而出,是多么的矫健!多么的飘逸!多么的引人尖叫啊! 他是不是不该这么快上去抢首杀英雄的风头? 缤满恶劣的闪过这念头,不进反退,将导师和满照先搬至冰霜守卫处和满霆躺在一块,又来到卫倾身边,用冰冻魔法暂时控制他体内的毒素,也将他转移。 满霆看着他故意慢吞吞的动作,这时候也忍不住笑着摇头,“缤少,咱做人要厚道啊。”话是这样说,但那挤眉弄眼的模样,分明对他此举同流合污得很。 恢复行动能力的卫倾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云舞在他耳边悄悄道,“是幽澈少爷来救我们了。” 那边,面对实力堪比动域高手的两头巨蟒,仅止于不动域的莫幽澈自然不可能真的游刃有余。 不动域的他,目前领域实力是召唤冰霜守卫,但所谓魔息领域,不是凭空得来的,这冰霜守卫你想要召唤,得在平日自己以魔息一板一眼的去熔炼,莫幽澈花费半年时间也不过炼出四尊冰霜守卫,这么一会儿全召唤出来,一个守在伤兵处以防从冰雪守卫手里逃脱的魔灵偷袭,其余三个呈品字形困住两条魔蛇,他在游斗的同时还要分心控制它们给魔蛇减速,并且躲避魔蛇攻击时也不能离开太远,以免让魔蛇走出品字冰霜守卫攻击的范围。 冰冻效果一旦消失,两条巨蟒恢复迅捷的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虽然他的冰箭和冰矛在领域中存货很多,一时半会儿不用担心弹尽粮绝,但是他这射在魔蛇身上与挠痒无异,只能做做骚扰的攻击终不能长久吸引双蛇的仇恨,当它们最终发现是周围那三个小小的“木桩”一直让它们动作迟缓施展不开时,冰霜守卫便很可能被蛇尾一扫击碎。 “啪!”果然,天不助他,一条蛇尾只是无意一扫,一尊冰霜守卫应声而碎。 两条蛇灵再愚笨,也发现身上的凝重减轻许多,于是眼看着半年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莫幽澈此刻不禁有点后悔,不该冲上来多管闲事。 “别玩了,缤少,那家伙不行了。”满霆一激动,捂着胸口咳嗽。 缤满当然知道再玩下去要出事,莫幽澈这家伙死了倒没什么,可这两只该死的蛇灵没人挡,他们还是不能脱离危险。 “冰冻沼泽!”眼见剩下两尊冰霜守卫也被击碎,缤满这厮居然才姗姗来迟接替迟缓魔灵的工作,莫幽澈差点暗牙咬碎。但他个性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也只得沉着脸继续流畅的拉弓射箭。不时弯腰放射冰矛,这是他手上唯一能令蛇灵受伤的武器。 但因魔蛇身躯太高,不能攻击到眼部,否则效果更好。 “给我一个冰雪巨人。”莫幽澈不得不朝临时的战友开口。 缤满斜他一眼,这时倒也不再作势,毕竟人命关天。于是挥手搬出一个巨人,只因他是中途以魔息虫恢复的魔息,领域中早没现成雕刻的巨人,这东西一放出来,就跟一块蠢笨的石头没两样,是怎么也看不出像个人的。但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去在乎什么美观,莫幽澈一个助跑跃上巨人肩头,先以冰箭引诱蛇灵转向,看准时机弯腰发射冰矛。 缤满也配合地放出冰舞旋风,冰刃剑,两人集中攻击其中一条受伤颇重的血红巨蛇。 但两条魔蛇虽然被减速,却也不可能由着他们当靶打,嘶嘶蛇声中剧毒吐息迎面而来。 莫幽澈纵身一跃他脚下的巨人刚被剧毒溶蚀表层又被蛇尾一扫崩碎,不待他将“再来”两字完全喊出口,又一尊卖相不太好看的冰雪巨人正好现身他下落地点。这生死搏杀之际,两人倒是培养出了一丝难得的默契。 前头两人厮杀正热,后面已经缓过劲来的满霆也是看得惊险。卫倾也恢复了一部分魔息,正给满照疗伤。 至于他们的导师却是因为魔息枯竭昏迷,只能让他昏迷。 “好!”一尊又一尊冰雪巨人及时现身莫幽澈脚下,他矫健如猎豹的身姿在空中腾跃,脚底如有吸力般始终不差分毫,一个好像早知道下个巨人会出现在哪,另一个也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往哪儿跳。这堪称完美的配合,在终于听见蛇灵的一声哀嚎时,看得满霆也禁不住叫好出声。 只见一支锐利的冰矛正高高钉在蛇灵一只蛇眼上,那只蛇灵原本就已被导师的冰霜巨熊打焉了一颗头颅,加上此时等于折了三只眼,已是大伤元气。 尽管还有一只蛇灵虎视眈眈,但情势似乎已经开始好转。只要继续拖延时间,他们不用和这蛇灵拼命,即便入海口的战力还未回撤,那么冰人街的援兵也总该抽出手来了吧? “传信兵都去了那么久,韩达这个棒槌怎么还不来?”满霆盯着迟迟不见动静的雾月走廊,此刻暂时的喘息让他们记起了迟迟不见的救兵。 “这种尸位素餐的家伙,来了也不见得有用。”卫倾给满霆疗伤完,冷冷的讽刺。 满霆一想也是,又皱眉道,“可是北街也该收到消息了,就算”他略有迟疑,目光从卫倾以及昏迷的弟弟脸上逡巡而过,又落到前方拼杀的缤满身上,“你我不受家族重视,可他们总不可能不顾阿满的死活吧。” 他语气中虽有自嘲,同时也有满不在乎的豁达。但卫倾沉静的脸色下却因这话如有阴云涌动。 这时,昏迷的满照悠悠转醒,开口就是一句梦话,“哥,我怎么好像听见笛声了” “主人”此时卫倾肩头的云舞却不明所以的颤抖起来。 “这谁呀,老子都差点死了,他还有闲情吹笛子”满照犹在神神叨叨的嘀咕,好似未清醒完全,满霆伸手正要照规矩给这家伙一个爆栗 “主人,好可怕!好可怕”却见云舞整个小身子埋在卫倾怀里簌簌发抖。 青鸟族的蝶仙言灵是有感知危险的天赋,但之前面对死亡时云舞都不曾作此态,那么又是什么能令她觉得比死亡还更可怕呢? 卫倾与满霆都不禁满面凝重,只有满照还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漂亮!”两人眼前,是又一次击中蛇眼的两位宿敌妙到巅峰的配合。只见那条伤痕累累的蛇灵终于大势已去,若非有另外一条尚算健全的魔蛇在侧,凭缤满c莫幽澈两人任何一个的身手也能上前挖出它的魂珠。 那可是五界的魂珠啊!一旦拿下准是飞溟殿的光辉一页! 但是,说蛇灵愚笨只是相对于人类的智慧而言,它再愚笨,自保的天性还是有的。 只见它蛇尾一摆,竟是抛下同伴,往来路逃窜。即使四眼俱瞎,但循着气味,这条蛇还是准确地朝它进来的入海口游弋而去。 眼睁睁看着一颗五界魂珠就这么游走了,缤满与莫幽澈二人心里那个郁闷啊! 无奈面前还有一条凶猛魔灵,让他们仍然游走在死亡的边缘。眼睁睁看着?那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缤满心里还稍微好受一点,大不了到时候去得了便宜的警羽队手里敲诈回来。 这么一条奄奄一息的五界魔灵朝你们那儿去了,难道你们还捡不着这条死鱼? 正这么想时,只听身后传来卫倾的一声直冲云霄的尖叫。这声音把两人都惊了一跳。 被这悠远绵长c荡气回肠的尖叫声惊得差点放错一尊冰雪巨人的缤满,重新纠正位置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卫倾,而是他的言灵云舞。 他和莫幽澈还离得较远,苦的是与云舞近在咫尺的卫倾三人,尤其是卫倾,被属于自己的尖叫声震成聋子一定也是今年飞溟殿最大的笑话。 “快快快看!”满照突然口吃的指着远处。满霆捂住耳朵转头,那正是入海口的方向。 然后,众人感觉有一瞬间的失聪。云舞小小的嘴巴仍旧大张着,尽管她的嘴巴的确目标很小,但也不妨碍近在咫尺的满家兄弟看见她仍旧在尖叫。对,是看见,不是听见。 轰隆———— 地面剧烈震颤,这是感觉到的,也不是听见。 满霆眼前,一晚上只见他风骚无比的腾来跃去的莫幽澈总算狼狈了一回,脚下冰雪巨人节节粉碎,他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落。 可惜缤少原本脚踏实地,此时也像踩在棉花上原地打了个滚。 所幸对面的蛇灵也不能幸免,不然此时上来一顿撕咬,两人小命都得交代。 满霆只觉控制不住浑身摇动,其实他知道不是他在摇动,而是地面在摇动。他只好双手用力撑住不停晃动的地面,也稳住不停摇动的自己的视线,抬头朝远处的入海口看去。 于是,在同伴中,他有幸成为唯一一个,亲眼见证这终生难忘一幕的人。 只见冰雪守卫围猎魔灵的入海口,从包围圈的中心处冒出蘑菇状的蓝光,迅速将中央的魔灵连同边缘的冰雪守卫吞没。 他还看到十几只可以秒杀他的魔灵此刻正如可怜的老鼠般往这边逃窜而来,巨大蓝光竟是不分敌我的吞噬然后爆炸,动作缓慢的冰雪守卫无一幸免,倒是有些以速度见长的魔灵险险逃得性命。 说时迟,其实快,那蓝光仅是一闪,便“无声”带走数百生命,包括那些指挥冰雪守卫的警羽队。 只留下空荡荡净无一物的入海口,若非那尚未关闭的世界壁仍在汩汩往内流入蛇心海的海水,以及眼前从冰雪猎场到异色街都被击碎的雾月走廊,光凭那十几只逃窜的魔灵,不能打消他此刻的错觉。 他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没有兽潮,没有生死搏斗,他们只不过经历了雾潮夜有强大导师暗中守护,刺激会有,精彩也会有,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魔灵猎杀。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听力仿佛才恢复。满霆暗想这次回去一定要找冰医看看耳朵。 那堪称雄伟的蓝光早已消失无踪,他却才听见那爆炸的轰鸣声。“轰隆——” “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本就重伤在身,此刻更被震得晕晕乎乎的满照摇摇晃晃地抬起上半身。卫倾倒是好些,他本就看不见,便不觉怎么晕眩,同时也看不见那入海口敌我同归于尽的一幕,相比而言怀里不安分的云舞对他影响更大。 “全死了。”好半晌,满霆才憋出这一句,朝着空荡荡的入海口一指。 同样震惊的包括前方的莫幽澈和缤满,但他们惊的主要是那十几只朝着这边逃窜而来的魔灵。 倒不是他们冷静,眼见数百魔灵和冰雪守卫化为乌有也面不改色。只是性命攸关时,哪还有时间去猜想那些能力范围之外的东西?先保住了小命再说。 两人也懒得去奇怪之前搏杀的血红巨蛇怎会不翼而飞,对视一眼,同时转身,打算一人拖两个伤兵走为上策。那边作为伤兵的满霆等人自然也知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看不见的卫倾也从犹自抽泣的云舞口中得知了事态的严重,强撑着站起身来。 只有不在状态的满照犹在莫名的咋咋呼呼,“我怎么老听见有人在吹笛子,发生什么事了?” “闭嘴!”满霆一个爆栗下去总是老实了。 这边,缤满一把背了导师,还要腾出半边肩膀让拖着弟弟的满霆靠着,卫倾也伸出未受伤的手扶住满照,莫幽澈见无处插手,只得断后,几人正欲逃命。 事实上,此刻虽然入海口的冰雪守卫与警羽队全灭,而雾月走廊中也迟迟不见救援,但冰雪猎场上只要有白雪存在,冰雪守卫便会不断重生,只是越强大的守卫重生需要的时间越久,而很快重生的弱小守卫又禁不起魔灵摧残,因此缤满等人才会陷入绝境。此刻,入海口虽有十几只魔灵逃窜过来,但一路上不断有重生的守卫阻拦,尽管它们一个照面就被绞杀,但好歹也挡了一阵。 因此,他们此刻选择逃跑,希望还是很大的。不管是向西进入雾月走廊,关上一层妖兽冰门,还是向南跑入另一区域已经重生却无人指挥的冰雪守卫群中,他们都将迎来安全。 “啊救命!”一声女子的呼救声生生止住了几个少年的脚步。 没办法,少年人啊。这要是换成一个大叔的求救声,没准几人就能装作没听见。 “从下面传来的。”几人中,因为看不见,耳力便有些过人的卫倾开了口。 这最先开口的人选也是一大推力。 尽管作为同伴以及临时的同伴,另外几人没有瞧不起卫倾的意思,但人的潜意识里总是将目盲的他归于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的,连这样一个人都先开口了,你们这些身心健全的人还好意思说要见死不救么? 于是,该怎样仍旧怎样。伤兵仍旧躺下来等死,哦,是等着被救。 而,唯二剩下的战力,缤满与莫幽澈也只得回头。 两人先前搏杀蛇灵的地方,一处集中堆满冰雪巨人尸体的地方,呼救声正是由此传上来。 不待两人去挖开冰雪,只听一声巨响,地面爆开,只见之前消失的血色双头蛇两颗蛇头分咬着一物,尾巴上还卷着一个不停尖叫的女人破冰而出。 “是拾芽女!”几人认得那头戴花蔓的装束,正是和弄潮儿一齐捕鱼的拾芽女,弄潮儿是先锋,不论鱼质好坏主要将鱼群沿着雾月走廊下的河道赶往鱼市,而拾芽女则在后面骑着妖兽拾取漏网之鱼。 那被蛇灵分食的物什正是这个拾芽女的妖兽。妖兽吃完,下一个就是她了。 看来之前这蛇灵是因为走廊崩塌掉入河道才消失的,而冰雪巨人的尸体正好埋藏住洞口,几人才未发现。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拾芽女在河道里?”眼看着缤满和莫幽澈不得不又冲杀上去,只能原地干看着的满霆忍不住恶声恶气。 “完了完了”满照一把抱住他哥,手指着不远处已逼近的魔灵。 满霆不用再看也知道,能从那恐怖蓝光下逃得性命的又怎会是低界的魔灵? 先前蓝光引起的地震中,他虽只扫了一眼,也记得其中就有一只九界的海幽螟。其他还用去看吗?光凭这一只也能灭杀他们一群人了。九界的魔灵相当于魂域的高手,足足比他们现在战力最高的莫幽澈还高了两个等级。何况灵魂领域,像他今天刚刚突破的天行领域只能算入门,往上过零域c不动域,一直到动域才配称高手,而跨过动域这个坎,一个魂域可以秒杀十个动域,至于魂域之上的圣域,便可以称王了。之后再往上,那就不是满霆能够想象的高度了。 他应该是快要死了吧。 不然怎么会想这么远。 满霆回到现实,入耳便听见云舞抽泣的声音。 “主人,好可怕好可怕”卫倾的云舞从之前开始一直还未回复正常。 眼前,是与蛇灵搏杀逐渐不支的两个身影,胸口真沉呀!满霆也不低头去看,双手摸索着将满照的头推开,用力揉了揉他满是肉的脸,哗地站起身。 “哥,你干嘛?”被推倒在一旁的满照已带了哭腔。满霆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叫得最情真意切的一声哥了。真他奶奶的肉麻!撸了一把脸,满霆如疾掠的鱼尾枭一般冲了上去。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你和大爷爷怎么又没死呢?” 后来的后来,很多年以后的后来,满照被他的小孙子们七嘴八舌的缠着要听这场兽潮故事的结尾时,面对回忆,原来那些血淋淋的搏杀,恶心的魔灵浆液洗澡的滋味,那数百个冰雪守卫连同魔灵瞬间死亡,以及那时时刻刻被死神的阴影逼近的恐惧,居然都还未到这个故事最精彩的地方。 最精彩的,还在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卷 碧落初现 劫后余生 后来发生了什么? 满照记得,那一瞬间,恍如母寒说的天堂提前来临他还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视线所及,是眼睛装也装不下,看也看不完的,漫天飞舞的紫色冰蝶 以及,翩跹在最大的一只冰蝶上冉冉升起的紫发少女 还有什么呢?对了,还有那可恶的他怎么说也没人肯相信的笛声! 然后?怎么还有然后?嗯 然后就是,那个紫发少女原本长及脚踝的漂亮长发烧成了齐耳短发,魔灵就被打跑了! 什么?不过瘾?好吧,再说。 当时是这样的。像那头破冰而出的双头巨蛇魔灵一样,忽然之间,一个脚踩紫色巨蝶的长发少女也破冰而出,然后只见她纤纤玉手那么一挥,数千只紫色冰蝶如泡沫般四散开来,一遇见魔灵这些冰蝶便数百只撞在一起合成一只巨大的紫蝶,半透明地融入一只魔灵的身体,然后这只魔灵便像中了邪一样颠颠地往回跑了。 就这样,一只紫蝶搬一只魔灵,一只紫蝶搬一只魔灵,这逃出来的十几只魔灵,包括一直残虐缤少和莫大首杀的那条阴魂不散的魔蛇都被送回了入海口。 当时,满照是希望哥哥说的那恐怖的蓝光再出现一次,把那些魔灵再一招秒杀就好了。 可是当美丽的紫发少女长发累成了短发,好不容易把十几头魔灵送回入海口,却无力绞杀它们时,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那一小群聚在一起的魔灵,当时大约有那么三十秒到一分来钟,它们既不肯走出入海口滚回蛇心海,也没有再回来虐杀他们。这等待生或死的审判时间,是那么的漫长。所以满照才说不清它到底是三十秒还是一分钟还是更久。 后来,后来便如满照所愿,那十几只魔灵都被人秒杀了,一招秒杀。 秒杀它们的当然不是那高喊着“缤少我来救你了”的棒槌队队长,哦,警羽队队长。 而是缤少的姐夫。魂域巅峰高手,据说很快便会称王的雪羽王子,号称最强羽毛的雪羽弓箭手。 戈羽王子的一招“天外飞仙”,不,“天外飞羽”,数万只魔息精炼的箭雨活活将那一小群魔灵钉死在入海口,还绰绰有余,好多的空箭钉在空地上,真是浪费啊,啊不,真是帅呆了!满照当时就想,等他以后也学了这么帅的招式,一定也不能全部打中,就要浪费,就要绰绰有余! 王子那空中展开的华丽四翼,一招秒杀之后,也不下来和他的小舅子叙叙劫后余生的衷肠,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便直接飞回天上去了。 满照也是后来才知道,误会了这王子假高傲。原来北街之所以迟迟不来救,是因为天上出事了。 参加缤姐满月宴的高等冰族全都匆匆离开,这王子大人还是看在缤姐的面子上抽空中途飞下来补这么一个秒杀的。天上,那是冰帝殿,那样恐怖的高度,不就是天上么? 天上的事,和他们这些凡间老百姓是挨不着边的,让那些长着翅膀和不长翅膀也会飞的高人们去发愁吧。 故事说到这里,满照的孙子们也都觉得圆满了。 可是满照心里却还有一个绝对不能不提的小插曲,那才是最让他记忆犹新的。 只不过,这里面有些少儿不宜,所以也就只能自个偷着乐,却是不能讲给面前的一堆小娃娃听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雪羽王子秒杀魔灵风情万种,不,风度翩翩的离开之后,话题回到最初惊艳出场的救命恩人。事实上,过后的北街四少也都只认这一个救命恩人,至于莫首杀那是宿敌啊宿敌,至于王子啊那是高不可攀啊高不可攀;唯有那美丽的紫发少女,又符合一切《战争与爱情》的浪漫情节,那才是真正应该要用心去报答的恩人哪! 话说当时紫发少女,由长发变成短发,但一直还踩在空中,当雪羽王子翩翩飞走之后,所有人心神都是一松,这少女应该也是一松,可她这一松却松出事来了! 只见空中翩翩振翅的紫色冰蝶,忽然发出一声绕梁三日的哀鸣,然后又听一声娇呼! 说时迟,那时快,美丽的紫色冰蝶突然消失,美丽的紫发少女突然跌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除了眼睛看不见的卫倾,莫首杀c北街四少剩余三个包括连爬也要爬过去的满照,都恨不得长出翅膀来飞去接住。 最后尘埃落定,当然没有爬也爬不动的满照的份。 但当他恨不欲生的抬头望去,却见:他那跑在最前头的哥哥摔了个狗啃泥!而英明矫健的莫首杀居然也出师不利一头撞在一个凭空出现的冰雪巨人身上。 光看那完全看不出人形的卖相,就知道这巨人是出自谁手了。 当然,最后得逞的还是他最英明神武的缤二少! 只见他学着莫首杀的动作一把跃在冰雪巨人的肩头,抱得美人归。 可是后来,当美人露出紫色短发下的真容时,众人看见的却是一张紫色冰蝶面具。 其实,这也没什么。光看那美人的身段,那简直比之前虐杀他们的蛇灵还要细还要柔的小蛮腰,还有那嗯嗯,委实傲人可观的胸前风光,即使戴着遗憾的面具,这也绝对是个绝色女子啊! 可是当时,当时,抱住她的缤少是怎么说的?当时的接下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当时,只听被抱住的少女又是一声娇呼,似乎又娇哼了一声,有小声的少女嗓音说了几个字。 冰雪巨人下的几人正觉奇怪,却只听缤少大声说了一句:“放心,我不喜欢胸大的女人!” 一语惊四座,正待爬起的满霆又摔了下去。 于是正好让伸手在下面等着的莫首杀,终于接住了又一次往下掉的紫发少女。 但这一次,少女很快便挣脱他,谁也不看一眼,如一溜小鱼儿般在众人视线的注目下顺着雾月走廊奔走了。 气得满霆满照两兄弟趴在地上那个捶地捶胸啊! 就连一向沉静内敛的卫倾也看不过去,温吞地指责从冰雪巨人上跳下来的缤满道,“阿满,你不该第一次见面就和人家讨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意指那个大或者那个小。 满霆急吼吼的爬起来附和,“是啊,缤少,要我说这次你也忒不厚道了!人家可是刚刚救了我们的救命恩人哪!再说了,再说了,人家要是胸小你嫌弃还差不多,胸胸大你还嫌弃啊!”满霆的五官在说到这儿时几乎愁作一团,一副“我实在不懂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的表情。 “噗嗤嗤嗤嗤”跟随韩达一齐来救驾,早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警羽队忍不住肩膀直抖。 缤阿满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有在尴尬,双手插在裤袋,斜了一眼偷着乐的韩达,云淡风轻地开口问候,“韩大队长,你来得蛮及时嘛!” “是是是,不不不,卑职救驾来迟,让缤少受惊了,受惊了。” “鱼汤好喝吗?” “是是是,不不不,岂敢岂敢!” 另一边,似乎不耐烦观赏韩达的狗腿,莫幽澈眼光微闪,只留给众人一个冰刃靴远滑而去的背影。 缤阿满朝他的方向递了一眼,回头见仍在擦汗的韩达,没好气地道,“还愣着干什么?抬人啊!” “是是是!” 不说这北街四少回去北街之后如何的养伤,又如何在飞溟殿的议灵会上光辉灿烂c出尽风头 只说那负气离开的紫发少女。 端庄美丽的少女一口气奔至东街的妖兽冰门前,顿时发嗔地对着面前的冰门一阵拳打脚踢。 最后,冷静下来的她几乎是全程咬着银牙吐出一句话:“缤c阿c满,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耳边响起的依旧是熟悉的嘲笑声。不过这一次倒是十分的开怀,而不像从前的阴阳怪气。 “哈胸大哈” 听见这笑声,无暇反而看开了。能让十几年冷若冰霜的婆婆的声音开怀一笑,她这脸也算丢得圆满了。 不错,这个紫发少女,不,这时魔息散去已恢复红发的少女,正是无暇。 准确地说,是初遇之后的无暇。魔息散去,紫发消失,冰蝶面具也遁入空气中,露出了无暇的本来面目。 有些不适的扯了扯胸前紧绷的衣裳,无暇又觉得尴尬无比。只是以她此刻的面容,做出这样又是皱眉又是咬唇的表情,竟是看不尽的妖娆清媚,只她自己却一点也不自觉。 一把推开妖兽冰门,无暇一时也管不得其他,只想赶快回家一趟将衣服改一改。 抬头便望见对面的镇魂树,头上是天桥,身后是关闭的妖兽冰门。 相似的情景,令无暇不由自主的忆起不久前 她正是站在西街的镇魂树下,忍着双眼泪落不停的痛楚,却迟迟不敢推开那扇妖兽冰门 直到一个紧紧抱着婴孩的女子疯狂地奔到她前面,在个汉子的拉扯劝阻下也拼了命地要去推开那扇门。她口中不停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最后怀里的婴孩哇哇大哭,女人跟着泪落如雨,才在几个邻里的搀扶下回去了。无暇认得,那是乌衣巷的居民。虽不曾相识,却在一张海图上看过他们的容貌。 她让无暇想到了朵拉阿姨,才记起战逵叔叔还在守着雾月走廊。该死! 于是,她推开了初遇的门。 于是,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当时,她一踏出冰锁流光范围便晕倒了。醒来时,只见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周围有遮挡的蛛丝,眼前是小雪捏着一颗奇特的椭圆珠子正盯着她,见她醒过来便问,“你额头上的流光锁里怎么会有蛇灵赤子?” 流光锁,无暇知道,每个踏入冰人街又不曾初遇的生灵身上都会有流光锁。这是冰魔法的印记。 但蛇灵赤子?“你说这个珠子是蛇灵赤子吗?” “你不知道?那这是怎么来的?” “这是”是父亲给她的,当时他说那是可以部分压制流光锁的宝物,能让她在初遇时不至于受到很大的伤害,最多只是改变容貌之类。父亲要她带着小弟去融雪街的水牢,和小四待在一起不要乱跑。但是,父亲的蛇藤在当着父亲的面说这些时,暗中却又以小四的声音和她说了相反的话,小四嘱咐她不要听信父亲任何话,让她带着小弟去找他的避难所,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哼,你不说算了,我也不爱听。不过我可警告你,这可是非常危险的东西,以后但凡看见都要这样。”小雪的幽紫双眼中吐出一道细芒,只见那珠子立即碎为齑粉。 “尤其不要随便把这东西放进身体里面,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雪以婆婆的声音说出最严厉的警告,无暇只得乖乖点头。心里却为父亲悲哀又无奈,难道真如小四所说,父亲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起来吧,既然想去救人就抓紧时间,别慢了只能赶去收尸。”经小雪提醒,无暇赶忙爬起,这一动却才发觉了身体的异样。 “啊!我这!”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好歹是初遇,你只有这么一点变化,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这我可是”尽管小雪亦如往常的冷静,但无暇却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绝不是高兴或感恩的激动!这是尴尬和羞恼交织的一种一种无所适从。 总之,身体的变化令无暇很不适应。尽管,她是曾不止一次的被恶少和恶少的朋友讽刺她的 可是她从未觉得小有什么不好,也从未想过因为别人的嘲笑而去改变啊! 但现在这样,却搞得她好像如愿以偿了一样! 无暇当时真是心乱如麻。直觉得,若是干脆变老或变丑都可以,反正按时间算她也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她又没有想着嫁人,丑不丑的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她真是不知以后还要怎么面对那些人! 于是后来,她在探听到战逵叔叔已经安全回家后,甚至不敢走雾月走廊,而是从走廊下引海水而建的河道中回去东街,结果途中误打误撞正好救了被一只水蛭魔灵缠住的阿宝阿贝的爸寒,将他送至妖兽冰门后,她又潜回水中,循着水路绕道东街的雾月走廊下,她原本也是要救那个被蛇灵缠住的拾芽女,才会有了后来的事情 尤其,竟然最后还发生了她正正无法面对c正正担忧遇见的尴尬场面 回忆到这里,无暇狠狠地摇头。指尖恨不得此刻正抓着的是缤阿满的头发,必须狠狠地揪一把。 “呼——”无暇使劲拍拍胸口,决定不要再想这件事,不要再想! 头顶忽然罩下明亮的绿光,从高处眺望,可以望见一条绿色的光影线沿着整座冰蓝城一闪而过,驱散了黑夜。不知不觉,竟然已折腾到天亮了。 无暇慢慢地走回南街,已是半小时后。她如今耳力过人,在朝座落在五层冰崖的族长家爬上去的途中,居然还听了一个与己有关的,令她哭笑不得的八卦。 “家里连座蜃楼都没有,你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你有没有用心哪?”这是朵拉阿姨的声音。 “哎呀,我的将军夫人,”这声音无暇记得曾经是将军府的一个女仆,后来来到冰人街,她好像专职做了媒人,“你还嫌弃人家,可人家也嫌弃呀。都说” “说什么?我们无暇堂堂族长千金,如花似玉的姑娘,哪里委屈别人了?” 无暇一惊又无奈,朵拉阿姨怎么还不死心在找人给她说媒? “这夫人哪!你还当是从前呢?说是如花似玉,那是外面呀,这婆家说媳妇是要看里面的!” “什么外面里面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就是生孩子呀!这无暇小姐不是我说的啊,夫人你也知道,这魔法什么的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眼睛只能看到外面,无暇小姐的确还是如花似玉,可这肚子里谁能知道是不是已经是几十年枯朽了的身子呢?这人家放着那么多表里如一的小姑娘不要,怎么可能来” “哪来那么多这这这的?!枯朽?亏你说得出来,想想那是谁,也敢嘴里不干不净的!” “夫人你别激动啊,这又不是我说的,这不是把人家担心的原因说给你听嘛。我也不想的呀!可别人就是嫌弃,我也没法子嘛!”这做媒的人敷衍着告饶完,转眼又以朵拉阿姨听不到的声音嘀咕。 “这就叫不干不净啊?更难听的我还不敢和你说呢。” 无暇微微一笑,没有再听下去,手上的徽章在铭牌树的树眼上一贴,进了家门。 “阿昱达,我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卷 天上地下 脱不得苦(上) 冰巫王座:冰巫族的实际掌权人,在高等冰族的分支中,都有一个或多个地位超然的强者,被誉为“王座”。如果说族长负责家务事,王座便是外交征将,平时主要精于修炼,只有在重典需要与危机时刻才会出关。 这一任的冰巫王座,是上一代冰巫女王的妹妹,其姐死后始终停留在魂域顶峰,无法勘破圣域,因而不能称女王。 智者祭言:四十年前出现在冰蓝城的神秘智者。因为精妙的海图名声暂露,又因几道一语中的的预言引来高层关注,最后以上究天文下知地理的博学在七大王座中赢得智者尊崇。拥有罕见的操控文字的灵魂领域。 花无暇:花家有女名无暇,初遇后新生的无暇,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魔息,成为新一代的巫月继承人。 “敢问皇太子殿下,老臣三朝侍君可曾有过一件背主逆国之举?” “不曾。” “敢问皇太子殿下,老臣苦心经营,甚至不惜牺牲小女一生幸福,只为养活缤家上下六十余口可是有错?” “没错。” “敢问皇太子殿下,卫满两家不得不依附于臣可是为了活命?” “是。” “皇太子殿下,老臣不得不再问,老臣腆着这付老脸,从我那女婿面前讨来的也不过就是三川鱼市,百来个渔民,靠这些老臣要养活三家人,可老臣这三十年来,可曾有一年断过对旧主的周济?” “不曾。” “殿下,老臣今日起可要断了。堂堂族长若再受旧臣周济岂不遭人耻笑?” “老臣最后再奉上一句,皇太子殿下必定也听过却未曾放在心上的话。这话出自前太子妃之口,虽短则四字,老臣却受益匪浅。前太子妃,早年就说过,治国,要与c时c俱c进。” “老臣言尽于此,太子好自为之吧。” 借口!统统都是借口!背主忘恩还要为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背叛我轻视我的下场! “父亲!清戾正言!不要被恶念控制,不然你会成为它的食物!” 不,不,四儿,你为何总要反对我!!不!! “别白费魔息了,祭言阁下,他已被蛇灵腐蚀,你还是助我们一臂之力,准备碎玉镜光阵吧?” 一个水墨画的背影朝眼前侧骑水晶鹿c头戴冰桂冠c披着五层纱衣斗篷的纤细女子弯腰一礼。 身形纤弱如豆蔻少女,面容却已成熟美丽的冰巫回了一个冰魔礼仪:右侧玉手优雅地抬起于额心一点,微微曲起四指,食指朝对方一让。 “殿下,我还能看到他的神智,尽管很微弱,但是若能将之唤醒,我们也许不必冒险让污秽的蛇灵亵渎我皇圣地。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吧,你是值得尊敬的智者。但我们只剩下最后‘双赤’的时间。并且我的骑士会守在这里,请原谅一旦有异常,他会在我的命令之外出手斩杀。” 七分钟?这是父亲最后的时间吗“殿下,请放心,若还是失败,我会亲自动手。” 目送手执女王权杖的纤弱身影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去,她的坐骑转眼化作一个满身幽蓝长袍掩盖的巨剑骑士,兜帽下是守护骑士独有的吞刃面具,只露出一双全无温度的狭长黑眸。 这是最后一位愿意追随冰巫的雪鹿骑士,在他全是夜色的双眼中,恍惚能闻见某个场景重伤的骑士以最后的武器舌刃割开亵渎者脖颈的血腥赤莲。 “啊!”无暇惊恐坐起,悬空的绿叶床一阵摇晃。 “做噩梦了,小姐?”阿昱达的询问透墙而出。 “不,不是”无暇摇头。事实上,那是一个美梦。很久没有梦到的全家团圆的美梦。 可处在残缺的现实中,有时候这样完满的美梦会比噩梦更令人惊心。 梦醒时的失落。 无暇去揉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却摸了空。看来以后是不能随便在人前哭了。 无暇拾起两颗滚落的泪珠,略带水滴的形状,剔透如水晶,圆润又像珍珠,她先是翻开抽屉里的一个首饰盒收藏进去,想了想却闭了闭眼,左手轻轻一晃,一一点过每个首饰盒,只见她指尖点到哪里,哪里的盒子便消失不见。“小米,把东西整理好,还有不要欺负新朋友哦。” 意识里静了好半晌,才传来小米弱弱的讨好声,“主人,你太看得起我了,你新收的小弟这么厉害,我哪敢欺负她呀。”这一句是领域意识里都能听见的,后一句却是言灵与主人的密语了,“再说主人,我还指望着她教我怎么化蝶呢” “嗯,总之你要乖乖地呆在里面,以后那里就是你的新家了知不知道?” “放心吧,主人,你答应给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你都做到了!小米也不会光顾着玩的,我一定每天努力的吐丝,给主人建一座既漂亮又温暖还像床一样柔软的房子,让主人像是住在天乐乡一样!”天乐乡是冰语中青鸟族的俚语,意指最理想的居处。 无暇虽然大大地回了它一声好,心里却只当被它逗笑一回。指望它那么小一个吐出一座房子来,那还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了。 来到浴室洗漱,抬头间,镜中的她 初见她现在的容貌时,阿昱达和小米自然是无比惊讶的。可无暇对着镜子怎么看,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同。 除了身上,她不觉得五官有什么变化,鼻子还是鼻子,眼睛还是眼睛,嘴巴也还是嘴巴。 可阿昱达和小米的反应却恰恰相反,只对她的身材看了一眼,他们惊讶最多的还是她的容貌。 她问哪儿变了,他们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紧紧盯着她,只要她一动,或是说点什么话,一灵一虫才摆好的镇定又不翼而飞,立刻回到她刚刚踏进家门的那一刻。 一个大喊,“主人,不要这样看我!” 一个挡住头盔下唯一露出的眼睛,“无暇小姐,请千万不要再皱眉,让我做完这道菜吧。” 被两人这样屡教不改的闹,让昨晚本就心力交瘁的她更累,只能留着许多疑问,暂且放过阿昱达回房睡了。 想到睡前无奈终止的聊天,无暇鼓鼓地吹了一口气。 镜子里的女孩眨巴眨巴眼,又伸手揉了揉,似在奇怪:怎么只是一颗珠子,却能让她这双看了几十年的眼睛突然流出珍珠来呢?魔息的世界真是奇妙。 无暇有些难以置信,她真的踏进这个世界来了。 昨晚小雪离去时曾留下话:她已经是巫月悲兰正式认可的弟子。 “巫月悲兰”,这是无暇第一次听到婆婆的名号。 她现在拥有碧落珠的领域之力,无暇抬起左手; 也拥有墨玉笛的领域之力,无暇抬起右手; 还有无暇闭上眼睛,脑海里闪出青萝女帝的形象,那一夜她在婆婆帮助下终于观想出女神的全貌,但却是灰白的石像,如今这幅石像的发丝已经鲜活起来,如碧云绿雾般冉冉浮动。 当她将这一幕激动地告诉小雪时,得到的照旧是一泼凉水:咋呼什么,想成为真正的巫月,首先便要激活观想海中的女神像,你不过刚刚开始,距离所谓的心中有神,神临天下还差得远呢! 她只得泄气地问:那我现在的巫力能做什么? 小雪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回:你连两个领域和巫力之间的平衡都没掌握,居然就妄图单独抽出巫力来使用?哼,我劝你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先找点实战的机会练练你那半调子的魔息,别老想着自残吧! 可不是就是自残嘛,第一回差点变聋子,第二回差点摔死自己。无暇想这两个事实摆在那里,她这辈子都要被小雪取笑吧。 “喔”无暇用毛巾用力的揉揉脸,把泄了的气全吐出去。谁让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呢!活该被人笑!不过被小雪笑就算了,它虽然对她刻薄,毒言毒舌无所不用其极,但绝对不是大嘴巴会四处张扬的性格。 她要争取,在被某些人知道她是魔息者之前,让自己先摘掉“魔息盲”的帽子,彻底扼杀“自残之手”的身份! “定!” “起!” “落!” 不要误会,这可不是什么咒语,只是无暇在使用她那有灵有不灵的巫力时为了像那么一回事,无意念叨的而已。与小雪分别时,她看小雪最后似乎蛮好说话,还是腆着脸缠着它教了一两下巫力的使用方法。 事实上,她自己不知道,不是小雪变得好说话,而是全赖她这张新脸的功劳。 此刻,只见,镜外镜中各有一块毛巾正起起落落,忽然定住在空中,不过一秒又落了下来。 不要以为她只是在折磨这条毛巾,她其实是想抽干毛巾里的水。 “怎么不行呢?”无暇懊恼地把毛巾抓在手里。明明小雪将触手点在她额心控制她使用巫力时就很顺利啊,唰地就把她在河道里浸湿的衣裳弄干了。当时,她只见衣裳上所有的水都化作水滴又汇成水流落在地上,身上立即干爽无比,连一点点水雾都没有。 照无暇的理解,碧落珠和墨玉笛是领域之力,她只要和两个刻印建立联系,便能操控领域中的一草一木,这方法已经懂得了,要增加的只是操控熟练度而已;而巫力,她更喜欢称呼为念力,也是这么理解的,就是不停地去想要这样要这样以她如今不熟练的程度,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念叨出来,可效果却是有时灵有时不灵。这是为什么呢? 无暇一边琢磨一边只能靠双手拧干了毛巾,又擦了擦手,走出房间,去厨房,阿昱达已经在帮她准备晚餐。 琢磨不透,她当然很想问问阿昱达,可是关于巫力,她一早就和婆婆订了契约,是不能和任何人提起的。小雪也曾嘱咐,若有实在不能不答的人问起,她可以推到雪鳞族的娜迦之力上面。无暇也不笨,猜到这应该就是婆婆说的不曾给她的第三种力量,而且这种力量的使用一定与巫力相似。 所以,关于巫力,还是她不被知晓的秘密。 而其他的,比如她和婆婆学魔息,小四果然早就已经知道。 昨晚,准确地说是今早临睡前,阿昱达给她灌输了许多关于冰族魔息界的常识。她才知道,她能成为巫月悲兰的弟子是多么难能可贵。她十八年的努力撇去不谈,婆婆的青睐本就是一个天大的幸运。 冰族有二十七分支,就像人类中各个领域的技艺不会外传一样,冰族的魔息也是不会传给其它分支的,这不仅仅是自守,也是因为不合适。 而冰人族,虽被冰皇净化获得冰系领域,但是这领域与二十七分支有同有异反而成了四不像,驳乱纷杂,不伦不类,在冰族强者眼里并非正统,若传衣钵自然不会考虑。 因此,才有飞溟殿的诞生,这座冰人街也是冰蓝城唯一的魔息学院,专门教导无人肯收的冰人族。 在冰人历史上,无暇虽不是被正统冰族强者选中的唯一幸运儿,但也是屈指可数的其中之一。 她最喜翻阅的书,《君墨诗集》的著者首代族长,便是头一个。尽管,他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并非与冰巫女王间的师徒之情,而是两人谱写的荡气回肠的生死爱情。 无暇也问了阿昱达婆婆的身世来历,可惜他也只知道一句:巫月悲兰是三种魔息的奇才。这一点,她虽未听婆婆正式提起,但也猜到了。婆婆说她体内有三种力量一旦失控,便会痛不欲生。十八年来她足不出户,无暇猜想她在外界的辉煌恐怕还停留在那之前,便没将她如今的情形告诉阿昱达,希望保留一代强者的尊严吧。 无暇顺着风车台阶来到餐厅。这个酒桶房间原来是爷爷住的,后来被改成厨房和餐厅,小四还在门廊上写了名字:老爷厅。只是他写的并非花狮语言,也不是冰语,而是他生母的母语。很小很小时候,那位美丽的前太子妃也会把她叫到一起,和小四一起学习这种称作“汉字”的语言。 只是后来母亲 无暇轻叹一口气,都是往事了,逝者已矣,还提它做什么呢。 厨房里,身着盔甲的阿昱达正系着围裙,忙碌的样子令人感觉滑稽,与他高大威猛的形象十分不符。 无暇仅是感觉温馨的笑笑,这是阿昱达唯一体现自我的爱好,而不是所做的一切都只能围绕小四围绕她而服务。“阿昱达,之前我太累睡着了,你还没告诉我小四是什么魔息呢?”无暇端起餐桌上的冰树汁喝了一口,想要继续之前愉快的聊天。当然这也是她非常好奇的问题。 阿昱达头也不回的笑了两声,专注于手上的料理,“这个无暇小姐,还是让四少亲自和你说吧。他的魔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你不是说他在天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要我安心等着吗?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就不能现在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明明我在你们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也许因为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无暇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此刻竟然不知不觉摆出一丝撒娇的语气。 阿昱达愣了一下神,“好吧,我只能给你一些提示,四少的魔息是和文字有关。并且他的魔息有点特殊,所以并非他有意隐瞒,而是最初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暇咬唇思索了一下,“最初?这个最初是指什么时候?” 阿昱达点点沉重的头盔,“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无暇小姐,四少在你们故国时就已经有魔息,也就是天生的灵魂刻印。” “不可能啊,”无暇不解,“小四七岁那一年,爷爷有请最好的魔息占卜师给他占卜过,明明没有的啊?”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四少的魔息特殊之处。只因他的魔息从未出现过,前无古人,史无前例,占卜师自然占卜不出来。” 无暇一边赞叹一边点头,又问,“那他的魔息究竟能做什么呢?” “这个刚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读书比别人快一点,记忆力好一点。”阿昱达的语气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犹犹豫豫的开口。 无暇插嘴道,“嗯嗯,没错,小四小时候学东西就很快,简直就是过目不忘。后来呢?” “后来”阿昱达端了一盘菜到餐桌上,呵呵笑了两声,“读书比别人更快,记忆力更好。” “阿昱达!”无暇跺了跺脚,阿昱达的菜盘险险一抖。 “无暇小姐,这个四少的魔息我三言两语真说不清楚,还是等你们见了面,他直接演示给你看吧。” 阿昱达说到这里,忍不住早就想提的题外话,语重心长的道,“无暇小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在你不喜欢的男人面前这样。不然,你会有大c麻烦的。” 花灵宫,巡街人管理员办公室。 “什么?!你初遇了?!”被众位巡街人爱称为“管家婆”的管理员一声惊叫,差点没把厅堂上花灵宫创始人的相片给震下来。 “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无暇还在缓缓道来她准备的理由,却听又是一声震天惊叫。 “什么?!这就是你的初遇?!” 无暇放开捂着耳朵的手再看时,只见管理员貌似很不舒服的揉着胸口,把装着晶贝的冰袋扔在桌上,挥挥手示意无暇离开。 无暇看看管理员的胸口,又低头看看自己,也很尴尬,只得拿过冰袋飞快的离开。 走到门口,却听身后又丢过来一句话,“无暇啊,今天轮到你巡视飞溟殿哦。” 无暇身躯一震,迎面而来的缤家姐妹和卫家姐妹看见她也是齐齐一震。 身后管理员当着五人都在的面又阴阳怪气的说道,“要是让我知道有谁在底下私换工作,哼哼,不管是谁,下个月工资都给我减半。” 听到工资减半,各人反应不一。 无暇自然是不愿意的,她领的是最脏最累也最无人愿意去的蜃楼工资,每个月最高的100个晶贝,这原本是她家里的最高收入。当然,这个“原本”建立在知道小四是那个祭言之后,听阿昱达说,他画一张海图就不止这个数。只是这家伙是个“败家子”,这些年他没少赚晶贝,也没少花晶贝,因此,他大部分时候等于还是两袖清风。 30年前,他们家都是靠着缤家的周济过日子。曾经的皇族,要放下身段去讨生活何其难? 而在父亲当上族长,缤家断了周济之后,爷爷年纪大了,父亲整日想着争权夺利,母亲则为不能维持的容貌苦恼,小四使用了族长子女唯一的特权:去飞溟殿游学。当时,便是她讨来了这份巡街人的工作,每月100晶贝的日子,虽然清减些,但也好歹能够度日。 如今,她有了魔息,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工作,再不济也能进入飞溟殿当个学生。 可她却不想这么做,也不想放弃巡街人的工作。 缤家姐妹和卫家姐妹四人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在她们看来,所谓工资减半远远不及无暇的初遇带给她们的震撼。 无暇是为了工资,而她们只是为了好玩。这100个晶贝到她们手里不过就是开启10次碧波亭,每个月的工资光填这一项都不够。 无暇有点可惜,因为每次轮到她巡视飞溟殿,这几人都会花晶贝来和她调换。这下管理员发了话,却是不能赚这一笔了。 “她真的是无暇?”这个声音是缤绮。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以变这么漂亮?”这是卫琳。 无暇已经来到外面的走廊,但身后的议论却清晰入耳。 “你们看到她的腰了没有?简直太可怕了!”这是卫露,她总是不合时宜的幸灾乐祸,“那么丰满,会不会把腰压断呀,嘻嘻。”她一说完,屋子里静了好一会儿。 “你傻啊,有哪个女人不是宁愿被压断也希望变这样啊?”这是敲了卫露爆栗的缤瑜。 让无暇意外的是,管理员此时竟然也在嘀咕令她哭笑不得的话,“从前只能打八十分,现在可是两百分的绝世美女,我怎么能忍心不让她去祸害祸害飞溟殿的男学生呢” 无暇听到这里,身后传来一阵急吼吼的脚步声。“花无暇,等一下!” 无暇回头,转身,最先跑至她眼前的是急性子的卫琳和说话总会引来群怒的卫露,这两个是后来生的,也就是那媒婆口中表里如一的小姑娘,性子自然天真跳脱一些。至于含着闺秀步调款款而来的缤绮缤瑜却是和她一样来自花狮帝国,顶着少女的脸c活了老太太的岁数,在媒婆眼里很不畅销的“老姑娘”。 “老规矩,给你十个晶贝,换我们去飞溟殿。”开口的是卫琳,卫露在一边附和。 至于缤绮缤瑜则在停住脚步后,不忘整理了一下衣裙。 往日里,无暇都会沉默着接受这比她其实也很乐意的交易。这些人不知,她们趋之若鹜的飞溟殿,正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可是今天她抬起头,认真关注对面四个女孩,想起从前的她总会低着头。 低头,沉默,最初每个看她不顺眼的人都能上来打断她的工作,扔过来的冰泥,丢过来的水球,撞过来的南瓜马车花栏里被挑剩的脆弱的小鱼,花枝不良的小楠 开始时不反抗,是自暴自弃的自我放逐;中间虽不反抗,心底还是会有不可遏制的咒骂;后来既不反抗,也不动心,你沉默以对虽可能让某些人更愤怒,但更多的人会觉得无趣,早点结束闹剧。 后来,缤家恶少发了话,说她是他的人,不要误会,是只有他才能动手欺负的人呵呵,这些人就不敢再上来动手动脚,遇见她时,只会冷嘲热讽,言语刺激。说起来,她是不是还要感谢恶少? 每每想起缤满,无暇心里就会生起一种名叫“怒火”的勇气。 此刻这怒火,让她丢掉原定的沉默忍让,忽然起了报复的逗弄心思。“十个晶贝啊,我算算,我的工资是100个晶贝,若是减半我损失的可是50个晶贝呢。” 对面四个女孩都有不同程度的惊讶。卫琳连忙招手叫她等等,“50就50!” 无暇只睨她一眼,这一眼又让对面四个女孩齐齐“娇躯一震”。 缤绮讽刺了卫琳一句,“人家是瞧不起你的算数呢,老规矩你该给10个,加上她会损失的50个,是多少啊?” “好,我给你60个总行了吧?”60晶贝啊,昨天她在玲珑之境看上的那条蓝晶项链也才55晶贝呢。卫琳暗暗咬牙,不过姐姐们说的没错,花这点钱让花无暇不去飞溟殿也值。 正如无暇所说,缤家姐妹和卫家姐妹不差巡街人这点工资,她们巡街只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进飞溟殿。只不过,再多的晶贝到了这群总有买不完的衣裳首饰的女孩手里,终有花光的时候。 “谢了,”面对四个女孩咄咄的目光,无暇控制自己好久不曾面对他人直视的心跳,让语气镇定确保能气到人,“不过,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有点好奇飞溟殿长什么样呢?” 卫琳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地上,缤绮缤瑜终于也沉不住气,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了无暇。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的要去飞溟殿?”两姐妹摆出无往不利的凌厉架势。 “我只是去巡街。”无暇脸上淡淡的微笑,却也是不甘示弱。虽然心跳个不停,但她发现这种口角上占优势的感觉不坏。这样扬眉吐气的与人说话,于她而言真是久违了。 缤绮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明白这往日的受气包今天怎么好像有翻身反抗的趋势? “你少得意!别以为你初遇变漂亮了就可以去飞溟殿勾三搭四!”卫露趾高气扬的一开口,不仅无暇暗觉好笑,她的同伴也是一脸不小心吞了苍蝇的模样。 这话岂不是说,往日里她们非要花晶贝和她调换工作也是为了去飞溟殿勾搭谁?尽管事实的确如此,但谁也不会将难听的话套在自己身上嘛。 缤瑜狠狠瞪了卫露一眼,顺着无暇的话道,“既然是去巡街,就要有巡街的觉悟。飞溟殿可不是你我这样没有魔息的普通人可以随便乱逛的地方。” “对,最好让你的鲸食花吃完就走,要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她的好姐妹缤绮在一旁帮腔,“可别怪我们没给你忠告,小心自取其辱。” 无暇没有做声。的确,她想起曾经因为没有魔息,而被人踩在脚底的日子。 也许因为同病相怜,面前的四个少女还不算欺负她狠的。平时见面不过趾高气扬的炫耀几句罢了。 无暇对她们也没有多厌恶,最多只是做不成朋友的程度。 可是如今,她已非昨日的她。再看四人时,反而多了一份同情。 “我们走。”四人中的领导人物,缤瑜发话。 “小心自取其辱!”卫琳留下话。 “别去不该你去的地方哦!尤其是千羽楼,幽澈大人最喜欢去的斗息蜃楼,记住了没?记!” 无暇一愣,终于忍不住被她逗笑,话未说完的卫露让窝火的卫琳拖走。 远远地,四人的谈论声还是清晰入耳。 “这家伙吃错药了,今天怎么这么嚣张?”其实无暇只是比以前自信了些,谈不上嚣张。 “不过也真是邪门,你们注意到没有?她不仅是身材连五官也变了,那眼神也忒勾人了,连我都受不了”其实无暇的五官并无大的变化,只是每一处都有细致的改变,整体看来感觉便大有不同。但是这种不同,却是一种具体说不出的不同。鼻子还是那鼻子,眼还是那眼,可就是感觉比以前好看,比以前妖娆,比以前吸引人。 盖因我们平常看人其实只看一个大概,除了某类医生和某类病人,不会有谁老是盯着一个人的五官去研究,自然注意不到一些细节的变化。 哪怕是你最亲密的爱人,若是突然被要求回忆她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这睫毛翘起来的弧度是怎样的?你恐怕也答不出来。你最多记得她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人的眼睛,往往具有强烈的欺骗性:不管是看,还是被看。 无暇此时便拥有了一双这样的眼睛:有人从中看出骨子里的清雅,也有人从中看出不经意的魅惑;有人从中看出闪躲的卑微,也有人从中看出渐露的傲然。 “光好看有什么用?没有魔息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想嫁都嫁不出去。”若是此刻多一个临湘儿在这里,一定会辩驳说这话的卫露:“谁说好看没用?缤溟小姐不也没魔息,哪个有她嫁得好?人家可是一直以她为目标呢。” 但此刻,卫露却只得了她姐姐的一个爆栗。四人便在这骂骂咧咧中远离了无暇的听力范围。 殊不知,她们今日议论的不过仅仅开始。在她们不能想到的未来,曾经和她们一同被踩入泥沼的少女,终将翔于天际。 命运,总在不经意间,朝你招手。而等待你的,可能是惨淡,也可能是辉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卷 天上地下 脱不得苦(下) 花慎:半魂领域——冰蒺藜阵。绝杀技能——千蛇爆。冰人族族长,蛇海冰蓝城冰藤守护者。保留人性的贪婪是他的取死之道。最终因为成为蛇灵寄主,被龙蛇赤影九蝎破体而出碎尸而亡。 赤影九蝎:九头龙蛇老九的赤影,携红莲之火蛇漫冰蓝。 雪花王座:雪花族与雪羽族一样是拥有翅膀的高等冰族,巨大的蝶翼令她们看上去像是扩大版的花羽精灵。她们是冰族的神圣魔法师,以雾霆雪花之力在战场上救死扶伤。以花灵玉树守护灵魂赤子繁衍后代的她们从不与人有染,被誉为“最纯之雪”。 雪羽王座:前代雪羽斗霆王者掠风之子,戈羽王子一年前迎娶冰人族缤家长女缤溟为妻,转眼便进入魂域顶峰,一跃成为目前冰蓝七大王座中最有望问鼎王座的强者。 雪音王座:九音微语,据说修炼至圣域王者的雪音族将会永远失去听力,她们美妙的歌喉永远为他人而唱。这也是一代又一代的雪音王座止步于圣域门槛的憾音。 冰巫王座:冰巫族被称为“魔幻之雪”,他们会为心爱之人变幻男女的容貌,而在拥有了坚定不移的爱情之后,她们又会长出出生以来从未拥有的冰霜之翼。因为生而多变,以及华丽彪悍的斗霆魔法,“魔幻之雪”由此得名。 雪鹿王座:龙域正统的雪鹿一族被誉为龙神血裔,他们拥有传承千古化龙的能力。即便在神冠这是遥不可及的神话,但在兽身与人身之间自由转换的雪鹿一族仍旧令人赞叹他们奇妙的构造。曾经,他们与冰巫相依相偎,许多强者甘心誓约成为高贵冰巫的骑士。 娜迦王座:因为最后一个守护灵仙悲族的沉棺,无法繁衍后代的雪鳞族与墨寒族没落,海族中娜迦一族强势兴起,成为新一代的海族领袖。 青鸟王座:青鸟族的兴起效果不太理想,反而将族人带入尴尬的境地。论斗霆,他们甚至无法与单靠蛮力的雪明族相比;而论雾霆,他们拍马也追不上曾是奴隶的花灵一族。一族的兴盛需要强大的实力作为后盾,像青鸟族这样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强者,却早已是他族强者言灵的弱势冰族,确实需要这样一个虽仅不动域实力但为人八面玲珑的王座来主持大局。 罗笑儿:拥有最新华丽丽的身份,冰皇海清璃的伴生之灵,是福又是祸呢? “啊!!!我好不甘心哪!!!” 这一生庸庸碌碌,全无建树,复国无望,下场凄凉 父亲,你安心去吧 四儿,你知道吗,我此刻最想要的,就是能够见你母亲一面 我知道,父亲,人死也可以复生,你在炼狱之下静等,儿子发誓耗尽一生也要让你和母亲团聚! “不是美人,也来挑战本大爷,想死找好地方了没?” “阁下,幸好你在最后一刻唤醒寄主的神智,为我们争取到布阵的时间。” “不,殿下,我辜负了你的信任,还是没能阻止蛇灵借助冰人族长的身体出世。” “不,阁下,你已经做得很好,因为寄主最后的压制,蛇灵有一半实力无法释放,原本我和六个王座拼却魔息也只能锁他三日,如今我们有把握锁他七日,只要我皇安然度过这七日,你将是第一功臣。” 第一功臣吗 在这座高处不胜寒的神圣殿堂,听见这曾经追求的荣誉,为何他却只能抱着父亲破碎的血衣簌簌发抖? 前方,冰巫,雪花,娜迦,雪羽,雪音,雪鹿,青鸟七位王座正各自盘坐维持大阵,封锁中央一个火红衣裳的华丽身影。 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中,还有两个不懂事的七裳卫在围着一只垂死昏迷的独翼青鸟哭个不停。 还有他自负聪明,机关算尽,却不能拯救生父,只能抱着一堆可怜的血衣碎片! “哈哈哈”祭言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起身,手中碎片随着一缕缕文字飘飞,立时被冰帝殿净化为片片飞雪! 冰语文字与图腾流光溢彩c又被一片诡异的红光笼罩的阵心,华丽红裳的男子转过身去,也将他怀抱里浑身含着一缕烟雾包裹的熟睡婴儿暴露在祭言视线。“丑人,你笑什么?” “我笑”祭言止住笑,向前跨一步,他每走一步便有一字出现在掌心,“你不是说我不配来挑战你吗?既然如此,就请你尝尝我特意为你准备的”随着脚步的加快,一缕缕文字牵丝般缠绕在他手掌。 他那张密密麻麻布满了文字的脸突然将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再也没往下说。 “啊!”对面正被他吸引聆听下文的俊美男子却突然猛地双手抱住头。 只见他两道剑眉皱出纹路,唇边露出两颗血红的尖牙,给他俊秀的面容添了一份嗜血的邪肆。 “你做了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声音还是沉静动听。 祭言冷冷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在红衣男子被锁的镜光中,立即出现了和他一样的面容。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从额心开始蔓延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如瘟疫般迅速侵占了干净的领土。“你” “你还不快带她走!”冷静无比的祭言忽然大吼一声。 只见正要怒极反笑的红衣男子怀里,那团烟雾忽然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女子身影,讶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过她倒也不笨,趁男子抱头时松开了怀抱,她的双腿一卷,更确切的说是她像尾巴一样越到下面越小也越弯的双腿一卷,夹着婴儿便弹向镜光。 可奇怪的是,那个冰雕玉琢的小婴儿毫无阻碍的钻出了镜光,她一个半透明的灵体却被挡了回来,只有一丝缠在婴儿身上的尾巴被带了出去,此时正不里不外卡在中间。“啊!” “竟然是伴生灵!”年纪最长的娜迦王座认了出来。盖因冰皇从未有过伴生灵,刚开始见到那烟雾时他们竟没有一人往那方面想。而这个祭言居然早就已经识破! “不好,她也是邪灵!”雪音王座斥道。出不得碎玉镜光的可不就是邪灵吗? “不是,只是我皇的伴生灵怎么污秽如此严重?”冰巫王座摇了摇头。干净的灵体完全透明,她看起来却接近灰色烟雾。 “居然偷走我的美人!偷走我的阿黛拉!”无法碰触镜光的红影左右开弓扇伴生灵的耳光,虽然因为她是灵体十打九不中,但因为她的污秽有一分实质,十次中只要有一次打中也能令她痛得死去活来。 “各位大大大神,能能不能救救我啊”罗笑儿欲哭无泪。被打得左摇右摆。魂淡!打不到别人,就拿她一个小小灵体撒气 求助的眼神在每一个身上游过,七位王座要维持大阵,连屁股都不能多挪一下,谁能救她? 何况救她除非将镜光打开,难道她还能快过龙蛇赤影?岂不是等于放了蛇灵? 罗笑儿只能又求助唯一看上去挺逍遥的祭言,却见他的确是很轻松,很轻松地朝她耸了一个肩,表示爱莫能助,他人却朝已经自由浮在空中的婴孩走去。 此刻,烟雾遁去,熟睡的婴儿露出身穿的七层冰纱衣裙,光溜溜的两只小脚丫露在外头,左脚腕一串“冰玉之心”清凌凌轻灵婉转,清音如一缕清泉滑过每位王座的心间。 如今,宵小作祟,以致我皇最脆弱的姿态展现人间,这清音便似她一代至尊的象征,将会一直支撑他们虽明知不敌也能一心抗魔。 冰巫王座露出欣慰的笑容,“祭言阁下,请将我皇带去安全之地。七日之后,元玺猊下自虚空之中苏醒,我皇便可高枕无忧。”若是平日,能得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智者现身,她定然备下雪海茶,虚心请谈一番;奈何此刻身不由己,这位神秘的智者将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休想带走我的阿黛拉!”这时要同时忍受头痛与镜光净化折磨的蛇灵,暂时放过可怜的伴生灵,英俊的眉眼逡巡过四位女性王座,“不要以为你们是美人,我就会怜香惜玉!”但面对各位美人回视的目光,他竟然又接了一句,“没错,我是会怜香惜玉。” 冰巫王座与雪音王座等人都不禁头皮发麻。 雪花王座高昂的蜷首一偏,闭眼冷叱道,“想不到这一代的蛇灵竟然如此令人生厌。” 狮面人身的雪鹿王座动了动他狮鼻上的胡子,冷笑道,“任谁被关在不见天日的海底数万年,生出来的赤影都难免极端。” “你们说话也太好听了,都不会骂人哪!眼前这家伙哪里是这么两句轻飘飘的话可以概括的?这就是一变c态,极端无耻c超级无敌的变c态大神啊!”可怜的被遗忘的伴生灵被打得痛了,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盘在镜光上,哪怕身体正被镜光烧得滋滋作响也不敢离红裳男人近那么一点点,弯弯的脚尾巴不停地扭啊扭,希望能借助婴儿身上那一点点的缠绕之力将自己挤出去。当然,这些话她哪敢说?只能腹诽。 与此同时,祭言已一步步接近婴孩。因为碎玉镜光中心一片蛇灵红光笼罩,他越接近便越寸步难行。 “丑人,不要碰我的美人!”听着龙蛇赤影色厉内荏的喝止,罗笑儿暗地翻了个白眼。她翻个身又把另一边也挨着镜光烧两下,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和蛇灵不一样,蛇灵是越净化越痛苦,而她却是痛并快乐着。被净化过的地方又轻又舒服,看上去还透明了许多。 “你们不要逼我!”逼你又怎样?罗笑儿一边腹诽一边洗刷刷洗刷刷,我净化我净化我净化 “不好!”最年轻的王座,雪羽王子戈羽率先发现不妥。 正专心接近婴孩的祭言却已被一束红光击飞而去。 “啊!”罗笑儿鬼哭狼嚎。因为她发现那束红光竟然是穿过她的身体而去的!而且而且那是一束头发,不,准确的说是一条条比头发丝粗了那么一点点的红色小蛇组成的一束“头发”! 罗笑儿哀嚎的不仅是再见炼狱的“画皮技术”,也不仅是与几百条小蛇亲密接触,最可怕的是她的身体因为这小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她刚刚忍着净化好不容易洗涮来的那一点点透明全部连本带利的还了回去! “伴生灵阁下,请不要过多消耗镜光!”这是唯一对罗笑儿表示尊重的青鸟族王座。 其余的王座包括祭言都是怒不可遏。罗笑儿则是在蛇灵得意的目光下惊恐无助,她好像做错事了 “想不到丑人也会为我做一件美事”这一回,罗笑儿指望他像之前的每一回一样只顾着废话好让大神们趁机挽回。 可是,初生的龙蛇赤影在最初的磨合之后,渐渐神智健全,也就是说他也学聪明了。 “哈哈哈想锁我?都陪我一起吧——” “啊冰皇救命啊——”随着罗笑儿慌不择言的呼叫声。 一阵如血液正在燃烧般的红光席卷了整座殿堂 “妈妈,我难受”狗面人身的孩童被牢牢护在一个女性的怀里,但周围狭窄的冰冻隧道上仍是有丝丝缕缕的净化之风朝孩子侵袭而来。 “狸儿,睡吧,睡了就不难受。”一滴泪落在女性丰满的胸部,又溅落在孩子的眼角。 “妈妈,爸爸呢?”孩子追问一句,上头的泪却落得更凶。 回应他的只有一句哽咽的“睡吧”。 借着冰洞的雪光,可以看清孩子长得十分可爱,头顶两只弯弯的尖耳朵,巴掌大的小脸上镶着一对圆润晶亮的大眼睛,眉心一丛可爱的白毛,微翘的黑色圆鼻子,微微拱起的嘴巴是他除了耳朵外最像小狗的地方。 而他张开的小嘴里,竟然一颗牙齿也没。 女性狗头人终于忍不住将头紧紧偎靠住孩子的脸,哭泣着磨蹭,似乎想从那与丈夫三分相似的面容中找到一丝支撑下去的勇气 透过两人佝偻着藏身的冰洞往外望去,触眼可及都是寒冰,像是一条从上到下冷冻的河流。 而在这条河流底部,有一条如被老鼠啃出来般弯弯扭扭又低又矮的狭窄通道。 而一想到这通道是怎么来的,女性狗头人便止不住泪如泉涌。 前方,不知名的风又吹来一抹蓝雪飘在眼神哀伤的女人面前。 这哀伤却还未绝望,含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她的目光仿佛透过了眼前的蓝雪,追随那已远离的队伍 “啊!”一声接一声的惨嚎响起,连续不断的狗头人被摘掉头颅,他们的身体像个装着血液的麻布袋被倒过来往眼前封闭的冰面浇血。狗头人的血液一淋上去,冰面便会无声的融化,尽管十分的缓慢,但这个通道还是一步步的往前。 控制狗头人的是全身黑雾蒙面的神秘人,周围的净化之风无法穿透他们的黑雾。 唯有他们偶尔的谈论不同于狗头人的俚语,而是神冠通用语说明他们至少不是狗头人,也非冰族。 “你能不能省着点用?要这样挤一挤,再摇一摇,最后再用魔息梳理一遍,宁愿浪费魔息也不要浪费狗头人的血知不知道?” “是,影主。” 其中一个始终扣拿一颗水晶珠的头目,在与属下强调完后走到一边,将水晶珠端至眼前。 只见透明的珠子上浮现一个与他同样的黑雾人,对方额间隐约可辨一个“二”字。 “库伦,一影三影全灭。” “怎么可能?就算是钻地也能剩下一两个吧?” “你看,”水晶珠上黑雾人的脸暂时消失,重现了无差别蓝光吞噬魔灵与冰雪守卫的场景,“不管是假扮魔灵还是冰雪守卫,还有两个厉害的融入了对方的警羽队,也死了。就好像有人知道我们的人在瞒天过海一样。”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冰蓝城的反应,他们对这道蓝光也莫名其妙,会不会是新的一方插手?” “不对,如果目的跟我们一样,只会希望冰蓝城越乱越好,他们绝不会这么干。” “可是既然也不是冰蓝城目前的势力,那会是谁呢?该不会是那个传说?!” “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你们二影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我们的潜入很成功,今晚子夜之前一定可以让它瘫痪。不过我这边也消耗了大量的狗头人,差点就不够。” “嗯,你要小心狗头人暴乱,不要把它们太逼急了。妇女和小孩留到最后。”吃了狗头人一个暗亏的库伦小心嘱咐同伴。 水晶珠上的黑雾人消失,库伦摇了摇,画面变成密密麻麻被困的狗头人,随着他的摇动,一列男性狗头人出现在身后,它们强壮的身体立即被净化之风缠绕到虚弱,库伦则指挥手下喝道,“快点快点,子夜之前一定要打通异色街!” 水晶珠上,狗头人在哀嚎,在嘶吼,却无声无息。只衬托,它们的同伴,身体被烧化的滋滋作响,灰色的皮肤表层立刻结了一层蓝霜。还有人不停加速着它们的催命符,叫嚷着:快点,再快点! 而最前方,再多的嘶吼也化作喷薄的血液浇灌在永恒无情的寒冰之上 夜幕之上,修行千年的碧影王明亮的双眼,也看不透这十丈寒冰之下,血与恶的交响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卷 多少目光 凝聚于此 世界树芽的顶端,有一座吊楼,也是冰族的钟楼。整点时分,碧影王妃的言灵青鸟,会发出仙鹤般的啸声,同时一万道青鸟影子齐齐飞出,将这鹤唳传遍全城。 此刻,入夜时分,六点钟的青鸟幻影刚刚飞过。 在这普通冰族无法企及的高度,有一男一女两个俯视全城的影子,在静静聊语。 黑发绕膝的女子交错笔直的双腿静立空中,语气拂动眼前的树叶带去一阵起伏的浪潮,却是在调侃:“你的子民正面临一场令它们簌簌发抖的灾难,你这颗悲天悯人的太阳怎么还不出手拯救?倒有心思在这里看书。” 矗立虚空的钟楼阳台上,一个隐在光影中的身影静坐。 他的身上交错光与影,只看那么一眼,你会心生错觉,分不清他究竟是被强烈的光线笼罩,还是被灰色的阴影覆盖,不论哪一种,都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真容。 直至,那人面孔上,长长的睫羽睁开一道微不可见的缝隙,在脸上映下两道弯弯的光痕。 你才能稍稍辨出,他始终紧闭的双眸,接近灰白的拖地长袍,以及衣襟上偶尔缠绕的发丝,是一抹抹浅淡的草绿色明明鲜亮的颜色,却偏偏品味出一份恬淡。仿佛不论如何张扬的色彩,在这虽只展露一丝却能窥见炫目的光线面前,都成了朴素的灰白。 “倒是奇了往次这话岂非都是我在说?难道这回换成你看不透了?” 若把女子的声音比作红色利剑,这男音便像是利剑划过的水流,任你如何凌厉,他只作潺潺轻流。 这回应的语气在空气中带起的涟漪,尚不及他手中书页的翻动。 女子哼了一声,来回踱了几步。虚空中仿佛有打磨光滑的冰面敲响她精致的银色皮靴。 密实包拢高挑身材的软甲,藤蔓与鳞片的纹路反射出深绿与银白交织的光泽,垂坠的冰纱流苏随她优雅的踱步而有力度的摇晃。 “有什么看不透的,我和你是追随陛下千年的正统,又何必在乎下面这些小宠物的死活。” 如蝶翼微闪的光芒下,只映出一个静美的笑容。潺潺的男音沉默不语。 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女子踱步的清响中转出了一丝烦躁。 “书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在你眼里,和在我眼里一样,它们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宠物,你又何必去看一个小宠物写的书?”哗啦啦的风声翻过最后一页,在男子无奈的微笑中将书覆合。 将最后一抹光芒闭去,舒适地靠向背后的钟楼,对面的人却能感应到他无所不在的视线,窥见了她少有的焦虑。“界樱,你是从何时开始,不再赤身游弋世界树端呢?我记得那时候,你说你最喜欢和风细雨毫无阻隔地穿过你的肌肤,令你仍像在世界母树的怀抱之中。” “你是在回击我吗?我刚说你不该去看一个卑微的小宠物写的书,你就说我不该去穿一群卑微的小宠物做的衣裳?”这两句话若是从飞溟殿某位正与男生吵架的女孩嘴里问出,必能听出“反诘c怒嗔c娇怨”等等情绪来,但此刻由这个俯瞰世人c静立虚空的女子道来,却只有一种随心所欲的研究意味。 男子膝间的书页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沙沙作响,他却没有做声。并非他无言以对,而是过多深入的言语解释只会将面前高高在上但美好单纯的女子更拉落尘世一分。 这是他所不乐见的。 女子对他常有的沉默虽不喜欢,却早已习惯。 两人之间静谧的沉默像风般吹过,女子换个话题,纤手指了指下面同心圆边缘的东面入海口,“这里已经有人多事插了手,我们可以不管;但是这里”她指着与下面相比离得很近c几乎可以说近在眼前的冰帝殿顶端蔓延的红光,“陛下居然沦落至此,我们也不管吗?” 男子虽然闭着眼,却不妨碍他的视线,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录其中。 “我记得你曾说过,若是陛下总能顺利的生,又顺利的死,她又何必一回回的重生?少去许多波折与磨难,岂不十分无聊?” “可是若是他日她记起在此种场合由人争来夺去,一定会倍觉污秽吧?” “她若以污秽视之,自会回报他人。又与你我有何干系?” “我知道你说的确实是陛下的性情没错。可是对了,那只猫,若是他醒来知道我们袖手旁观一定会来找我们算账的!” “果真如此,你就和他打一架,岂不正好解闷?” 世界树的守护者,终于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学下面几位勉力支撑的王座盘膝而坐,倒是远比他们轻松自在。“就知道说不过你。” 回应她的,是男子沉静的微笑。 他闭着双眸,仿佛掠过遥远的记忆那个尚且年幼的女子,也是这样,坐在轻纱拂动的秋千上,淘气又无奈地撅着嘴朝他抱怨:你就知道管着我 “你睡吧,我陪着你。”熟悉的话语响起,这一回他真的闭上了眼睛。 夜色中,盘膝而坐的女子动作优雅地打一个响指,然后单手支腮,望着光影中陷入沉睡的王者。 世界树芽上,一颗幽蓝的星辰果实洒下一条匹练般的光束,如风掠过落在男子温柔的眉线。 在天上之上,有人俯瞰冰帝殿。 在蛇心之心,也有人仰视冰帝殿。 面容完美如神殿上信徒们虔诚供奉的稀世雕像,女子戴着光滑柔软如真丝的兜帽,额心一串冰蓝水滴珠链,更衬托她绝世无双。 她端坐镜前,镜中光影交错,有时浮现她的脱尘面孔,有时浮现的却是一片红光包裹c乱影迷离的镜玉碎片而她身后,站着一个同穿以深海曼妖鱼皮制作的斗篷身影,只不同于女子明柔的紫色,而是男子深沉如墨的黑色。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亲昵地搭在女子的肩头,一枚漆黑的尾戒划过冷峻的光。 在女子座前的妆台上,却只有一把掰断的鲸牙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女子露齿一笑,美绝人寰,“阿九,你让小赤用她莫须有的元丹做幌子,引来这么多被她视为污秽的臭虫,会不会太过分了?” “再过分,又怎比得上令我心爱的阿黛拉失去美丽的长发来得更过分?”黑色的兜帽缓缓垂落遮住女子优美的耳郭,低柔轻语间弥漫令人心悸的幽冷。 女子敛去笑容,明丽紫眸低垂,目光幽幽对着妆台上的断梳。 她肩膀上的手掌收回,男子一扬双臂,冷声道,“你与她相交多年,竟不能得她出手相助。既如此,你所失去的,我便让她用这座皇城来还!” 阿黛拉幽幽一叹,素手支腮望着镜内被困红光碎玉阵中的婴孩,闭上眼那婴孩遂成那个冰雾凝聚的身影。 而睁开眼,她却又托着腮回眸一笑,“不管怎么说,要毁掉这么美丽的事物,我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黑色的身影却能完全领会她的意思,沉冷也悦耳,如冰冻日久的美酒般醉人的嗓音接着低语:“那就吩咐他们慢慢的毁,让你慢慢的欣赏,如何?” “好。”笑着应下这一个字,素手轻拉重新搭回肩头的手臂,仰着绝美的脸,送上令人食髓知味的红唇。 “今晚你可以独占我。”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之后,引来男子一句抑郁的冷哼。 “云歌,你还不知错吗?”云非坐在长满厚厚绿苔的树桠上,不时抓一小撮绿苔往脚下一扔。 被十字木桩绑成十字吊在树桠下的云歌若无其事c熟练无比地偏头闪过。 “错什么错?要像你们一样口口声声效忠我皇,却任由她的子民让一堆妖鱼乱咬,事不关己才叫不错吗?” “你懂什么?”另一边背靠树桠站立的云止朝下扔了颗绿果,“我们巫山云海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今拜你所赐,被人发现了。” “这的确是令树翁发怒的地方。不过照我说”云霄手中放出尖索缠住树桠,人却利落地反吊而下朝被困的云歌踢去一脚,刚刚咬住云止丢来果子的云歌也不甘示弱,两人便这么在空中缠斗起来。 “你小子最不可原谅的一条是,你居然如此失败,用命运之轮时将无辜者也牵连了进去!真丢我们云家的脸!”嘴上在骂,云霄一手扣住尖索,另外一只手与一双腿尽情地往云歌身上招呼。 “你懂什么?我这叫诱敌之计,想要全歼敌人,当然得下点诱饵!” “所以你说的效忠就是把我皇的子民当做诱饵了?”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呢?谁不知道冰雪守卫可以无限重生,让他们奉献一次死亡来让我全歼魔灵有什么不好?” “那警羽队呢?你今晚要不要听听他们的家人是怎么鬼哭狼嚎向阎帝诉苦的?”树上的云非照例扔下一把绿苔插言道。 “云不是你给我闭嘴!”云歌肩膀一抖,将身后的木桩迎向云霄的拳脚,却没有办法躲开绿苔,被扔了一脸,怒吼一声,“几个滥用职权的警羽卫而已,平日里看他们欺压那些渔民,白挑人家辛苦捕来灵鱼的时候你们不也嗤之以鼻吗?现在倒来跟我抱怨他们无辜了!” “好吧,算你有些歪理,不过说来说去,因为你的莽撞,而让一个小小的蝼蚁探知道我们巫山云海的存在都是事实。”云止摇摇头。 云非拍了拍手,也是一脸的同情,“没错啊,看来某人要当某人一个月的木桩子陪练了。” 幸灾乐祸的两人话犹未完,云歌肚子狠狠挨了一脚,云霄已借这一脚之力腾空而上,回到旁边的树桠。 整理了一下打乱的衣襟,他一脸的蔑视,“活人陪练尚且不够尽兴,这木桩子打起来就更没意思了。” 不顾下方龇牙咧嘴的云歌,云非嘿嘿笑起来,“那倒也是,我看你不如去飞溟殿的千羽楼玩玩。那什么冰人族长做的这个斗息蜃楼还是蛮有意思的。” “霄哥哥,你可别听他的!”四少年正嬉笑怒骂间,脚下却传上来一个脆生生的女音。 视线拉伸,只见四人处在一片主干以拱形生长的粗壮树弯间,纵向远望,如一座架设在巨型湖泊上的绿色拱桥,又因枝叶横向生长,两边也无空隙,这座拱桥整体看来更像一处伞型的屋顶将整个湖泊笼罩。 此刻,在最细的树干也要双人合抱的树弯间,或站或躺或被吊的四个少年齐齐往下望去。 距离最低的云歌也有二十来米的湖面上,一只长着肉翅的怪鱼妖兽背负篮筐半隐水下,而篮筐上正俏生生立着一个仰起脸来笑意盈盈的少女。 面对四人的目光,少女笑脸一收,柳眉一竖,指着云非呵斥道,“臭云非,树翁正大气特气呢,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怂恿霄哥哥偷跑出去,你是不是想害霄哥哥也钉木桩啊?不安好心!” “这个”被少女斥责,云非却一点也没有要辩解的意思,只抓了抓脑袋。因为他知道少女很快就没有心思和他追究了。 只听下方少女一声尖叫,云霄所立的树桠已空无一人。“霄哥哥,你别一见我就跑啊!” “小鸭,快追!”下方的怪鱼一声嘎嘎怪叫,浮波掠影而去。 对手离去,带着百斤重的浮云木桩打架,早已打累了的云歌于是闭目养神。 云非也觉得再用绿苔挑衅这家伙好没意思,见躺下来的云止掏出一枚香髓之眼,忙凑过去看,“哎,你莫非找到那个窥视我们的妖鱼线索了?” “你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了?树翁树婆都抓不到的家伙,你来指望我?”却见云止只是拿水晶珠当镜子拨了拨刘海。 云非鄙视地给了他一手肘,坐下来望着绿树交错的天空,那隐没在绿雾云海中的巫山一角。 “这家伙也真滑溜得跟尾曼妖鱼一样,居然把领域安在祖藤的树袋里。”收回视线,云非又望着脚下不远处,一盏盏散发温暖白光的水滴小灯,若忽略这光芒,那些水滴看上去更像一朵朵倒吊的花苞,纤细的花茎往下生长,在尾端绽放出几叶花瓣,而中心处却仍垂坠着一个封闭合拢的花苞。 “树翁也说了,这是一个千年难遇的奇才。你别老想着怎么教训他,以后见了他还要学着对他客气点,”云止不知何时又掏出一把梳子,一边梳头,一边踢了踢脚下树干,也叮嘱下头的木桩,“尤其是你啊。” 回应他的是云歌的一声冷哼,云非也有些不以为然,“你可别忘了云歌的脾气是得自谁?要教训他哪轮得到我们?我就不信树翁他老人家若真抓住了这尾妖鱼,不会先狠狠地抽他一顿屁股!”说完和脚下的云歌两人一齐嘿嘿奸笑起来。 云止啧啧两声生怕沾惹上这两个花鼻子的傻气,忙换了个树桠继续梳他的头。 “老六,他说的是不是你呀”突来的偷乐嗓音让三人齐齐一震。 “我,啊”云止手忙脚乱地又扑又抓,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喜爱的一把浮云木梳掉下湖泊。 “谁?!”云歌c云非异口同声。 “奶奶的!是妖鱼,在那!”云歌奋力挣扎,想要指出方向。 云非掰下身子,以手遮眼探望远处的树袋,只见其中一朵花苞光芒闪烁,与众不同。 云止c云非对视一眼,双双飞跃树桠,踩点而去。 “喂喂喂!先放开我啊”徒留云歌的叫嚷声响遍全湖。 回应他的,只有绿色仙境般的千年古树,沉静蔚蓝的悠远湖泊。 以及一个只闻其声c不见其人的讨厌嗓音。“他们都不理你,我来陪你玩玩吧。” 很多很多年以后,云歌还视这份记忆为奇耻大辱。而这个声音就是他噩梦的开始 如雪练飞瀑而下的水流,于火焰湖中无声无息消融。 端坐中央椅上的冷面女子一言不发地望着湖心幽然悬立的虚空之花。 她的目光时而畏惧,时而凌厉,时而又温柔缱绻 不知不觉,她已起身,身周自动浮起气流护着她一步步走向湖心 他会不会怨恨她?会不会怨恨她 她感觉心和身体被分裂成两个人,心里害怕担忧,没有足够的勇气这么做 可是身体却一步比一步发狠,一步比一步急切! “怎么?”随着这意外的一声。 她一声尖叫,裙摆已被红莲之火噬咬而上,冰雪气流自动护主将她送回了火焰湖外。 “是你!”明明刚才没有人的金色座椅上,多了一个金色身影。 男人低笑起来,“这么害怕干什么?我又不会去冰蓝城告密,跟寒裳说你想要毁掉他的宝贝。” “你以为我会怕你告诉他?”冰姬不屑一顾,踱回椅上落座。 “那倒也是,你的心思我们当中若还有谁一早不知道,那他就是神冠第一号的大傻瓜。” 冰姬冷着脸沉默,似乎懒得和他多说一句。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他把你留下,却为何这么放心的离开呢?”金童却不介意她的高傲,他的话很快引来对方关注的目光。 可话说出口,他却不急了,玩世不恭地靠在椅背上,皱着眉头啧啧两声,“这本来是一个很重要的秘密,寒裳走时就交代我要立刻转告你的。不过我刚刚去和我的几位美人见了一面,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还好我回来得及时,不然的话你可就有得哭鼻子了!” “收起你那一套!说重点!”一道冰沙扑面而来。 “很简单,”金童若无其事的闪开,扬手一指湖心的冰璃花,“他和这朵花定了血色契约。意思你懂吧?需要我再跟你详细地解释一遍吗?也就是说,只要你毁了这朵花,那么你最爱的男人,他的身体里面就会‘嘭’地一声,”金童恶劣地发出夸张的一声‘嘭’,“炸开了!想想,不死也得重伤啊,啧啧。” 他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绝对是故意的! 拖延时间,故意等到最后一刻才告诉她这件事! 不管是想看她像猴子一样演戏,还是真的想要她亲手害死寒裳,这个人都无法饶恕! “你混蛋!”冰姬怒不可遏,“我先杀了你!” “你确定?”金童完全暴露恶劣的行径,得意又邪恶的笑起来,“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你看,刚刚你还恨不得把你们家冰皇的寄生之花碎尸万段” “可是接下来,你也不用杀我,而是” “而是换你来保护她,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 而在绝望之都头顶数千米高空的空中海洋,不夜界人群嬉戏的蔚蓝海穿越九重海岸门去往幽蓝深渊蛇心海的神秘通道中:两人争论的主角正一边前行,一边试图打开左手腕上的冰晶环扣。 一只黑得发亮的鱼皮手套阻止了他开启的动作,一个几乎隐没在黑色烟雾中的人影朝他摇了摇头。 “兄弟,我不是说过吗?这条龙骨通道内不但不能使用魔息,即使魔息成品香髓之眼也有限制,否则通道坍塌,我们这些人就会永远迷失在幽蓝深渊的漩涡之中。” 寒裳收回手,一语不发地继续前行。 魔岚在身后拍拍他的肩膀,“耐心一点,兄弟,很快就要到了。” “到时候我的工作就要全部交给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卷 雪崖冰市 蜃楼探幽 很多年以后,当世界之林又是一番崭新面貌时,有战争狂人分析:冰蓝城的灾难,最突出的隐患就在于冰族二十七分支的这个“分”字。 哪怕龙域的正统冰族,除了战时同仇敌忾捍卫冰皇外,和平时期也是各自为政。而这个“分”字,让战时联盟衍生出了大量的分歧。在龙域,有冰皇统帅,一系列强而有力的政权机构有条不紊的运转,这种分歧产生的负面影响不甚明显,无法掀起太大的波澜。 但,在神冠,所谓冰族究竟是什么呢? 帝皇修炼死字诀,在他们重生时,这一世修炼的帝皇领域便会崩塌,而领域中的“宠物们”总不能随之被砸死吧?于是便需要在帝皇息去的日子里寻找新的家园。 这便是冰蓝城的由来。 冰皇重生,并非立刻便能恢复领域,她需要从零开始修炼灵魂领域,最多就是比普通人多一些记忆和经验。 而,当她拥有新的领域,也会拥有新的宠物。 而,从前的宠物,除非个别有荣幸被她重新召回领域,绝大多数的人会在外界定居。 两代宠物之间,有时相隔数十年,有时相隔数百年,修炼无定数,这是帝皇也无法掌控的。 新的领域,有新的面孔,有新的故事,也有新的痕迹。 这一代又一代的领域宠物,几乎等同来自两个世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比绝望之都的背叛者牢固多少。 可以想象,当新旧领域的王者云集,强强碰撞,便迎来一个冰族的盛世,也是“内战盛世”。 所谓王不见王,而见了的后果有更强者,也有失败者,于是便有了自耗。有人留下,也有人黯然退场。 盛世之后,又是凋零。如此循环。 这是新旧领域的代沟,它的碰撞导演了冰族战力的盛与衰。 而战争狂人分析的,贯穿始终的战争隐患,冰族的分支之分,也存在于这代沟中。 冰蓝历701年时期的冰蓝城,正处于新旧领域已经激烈的碰撞,磨合之后的衰落时期。 新的“宠物”自冰皇的领域中撤离,空降皇城,哪家的萝卜进哪家的坑,冰巫归冰巫,雪羽归雪羽,不论新与旧,始终不离分支的分字。用花四的话说,这便是种族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啊。 龙域正统冰族,有完整的体系,完整的二十七分支。 而冰蓝城,二十七分支只得十五,加上不伦不类的新晋冰人族,堪堪十六分支。 其中,仙悲族最后一位已经沉棺,碧落黄泉只余最后一朵在融雪街底的沉鱼宫犹待开枝。 雪鳞与墨寒因此族人所剩无几,离群索居,不问世事。 十六去三,几乎族灭。 剩下十三支中,冰人一族最不招待见,受尽排挤轻蔑,虽有人情手段,比如献上一位绝色王妃,拉拢高层,但苦于连同唯一与之交好的花灵一族在内全无斗霆强者坐镇,在冰蓝城扮演的始终是投机取巧的小丑角色。 雪衣只知晒雪纺纱,这群“织娘”的魔息仅能支撑他们为不同等级的冰族制出不同层面的冰雪纱衣; 雪明只懂伐冰造物,这群工匠的蛮力只被允许用在冰与雪的雕琢之中; 弄雪稍微好一点,除了喂雪种食,出了擅毒的药师,但出类拔萃者也寥寥无几。 余下八族,青鸟主言灵,实力堪比花灵更不如。海魔族是少有开智的低等冰族,需要高等冰族的统御。 “魔幻之雪”冰巫与“龙血后裔”雪鹿老死不相往来,除非寒裳与冰姬之事告一段落,或有转机。 “情咒之雪”,“最纯之雪”,“天语之雪”,“最强羽毛”,这四族或可有一战之力,但雪羽c雪花与冰巫交好,雪音c娜迦与雪鹿交好,嫌隙递生,最强六族离作两派,分庭抗礼,战时联盟也是暗藏汹涌,貌合神离,何谈共同抗敌? 数百年的安逸而令战备松懈,即便遭遇兽潮,冰人街的三姑六婆事不关己依然闲话家常,连带受其影响颇深的异色街也淡定如常,店铺找雪明族修一修,生意天一亮照做,繁华依旧c热闹如昔。 “多兰衣坊欢送你,阿撒。”无暇在男性雪衣族惋惜的目送中走出这家店。 拉正将身线隐去的斗篷,戴上兜帽半掩轮廓,这才去了那份引人注目的浑身不自在,轻松的观摩起来。 一路经过,低层的雪崖两侧是洞开的店铺,大门口偶尔会有店主以龙神的礼仪相邀。 “玲珑之境欢迎你,阿撒。”这是一个年老的雪鳞族开的首饰店。那是以她或她族人的蜕鳞为主,水草与冰晶串连的唯美饰品。 “生命之源欢迎你,阿撒。”这是弄雪族酒农酿造的蜜汁,这些色泽漂亮味道香醇的液体被分明别类装在一颗颗透明的水晶球内。其中就有她常喝的冰树汁,一球10个冰贝,你可以还价到8个;也有战逵叔叔贪杯的猛树汁,一球20个冰贝,他总是35个提回两球;还有价格比冰树汁翻了10倍的情人树汁,要10个蓝贝,是这家店里最贵的蜜汁,而且不能还价。 “走过路过,可不要错过夏记鱼丸烧哩!阿撒!”这不伦不类的礼仪,和甜辣的香味,一定是飞溟殿的学生们常常边走边吃的鱼丸烧了。在家时,小四也曾给她和小弟带过几回。 无暇虽是头一回来,但关于异色街的特色店铺,不论是从邻居嘴里,还是那群喜欢来她面前炫耀的女孩们嘴里,早已耳熟能详。 玲珑之境,卫家姐妹念念不忘的首饰金店。 生命之源,战逵叔叔食髓知味的蜜汁酒家。 夏记鱼丸烧,这是他的邻居经营的,极具人类国度氛围的小吃店。 小吃店在最杂最乱的底层雪崖,店外围了一圈冰台冰凳,老板娘化着喜庆的妆容亲自叫卖招待,事实上这店里也只有她一个“活人”,洗碗收筷的是比小鱼讨淑女公子喜欢(盖因他们认为小鱼吃得太脏)的净化系花灵百合花,厨房烹饪的自然是小晶的姐妹花灵,油菜花。这花儿已可以幻化出三头六臂,像陀螺般忙个不停,难怪生意如此火爆,原来是一只噙光期的油菜花灵,这在人类国度已是享誉一方的大厨师。 酒家的旗子在二层,少了宽敞的街面,这里虽然人少了许多,却因为略显狭窄的过道而显得拥挤。 玲珑之境在三层,还是摩肩擦踵,只是年轻的面孔多了,无暇将兜帽拉得更低,不愿让迎面而来的几位学生认出,节外生枝。 四层和五层还是洞开的店铺,但比下三层的每一间更大更宽敞,无暇只随意瞥了几眼,发现几家冰具店,兰花千羽吊床,巫山云海冰台,还有一对母女正在试用的配备净化花灵图鉴的百叶衣柜 无暇没有停留,朝通往六层雪崖的吊桥走去。 异色街是冰蓝城最外围的同心圆,自然也是面积最广的一条街。 但实际上,最热闹的交易市场仅在异色东街,其余三街的镇魂树入口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绿色,若用魔息之眼从上空俯瞰,可以看穿与东街相似的繁华假象,发现真实的蜃楼,冰与雪的原始森林覆盖了三条副街,辛勤的雪农穿梭林中开辟的田野,雪明族的蛮斧在巨木之间挥砍,也有美丽的织娘在碧蓝的湖泊边晒满片片雪纱 通常意义上说的异色街,便是无暇此刻所在的东街,也称冰市。 冰市雪崖一至五层是占地面积真实的洞开店铺,而从六层开始,换成墓穴般大小的蜃楼。 这最后的两层占地虽小,包含的空间却是下五层的百倍有余。 “人有人市,妖有妖市,这还不止,在虚空之河靠岸的尚有魔幽鬼市,飞灵魂市你若是运气好,兴许还能碰见你的本家。”这是她成为巫月传人后的第一个任务。小雪说,让她找到神秘的“河集”。 河集只是一种说法,所谓虚空之河,小雪的解释是,让她想象一座蜃楼便是一个神秘的空间,当多个空间聚在一起会形成一种奇妙的交汇,而数千甚至数万个蜃楼空间聚拢时,便形成了虚空之河,它拥有一种魔息磁场,会将一些特殊的真实场景作为蜃楼吸引而来,这便称之为“靠岸”。 虚与实之间,小雪也不耐烦三言两语和她解释,究竟是虚空之河仅仅打开了通往真实空间的通道,还是这真实真正来到了虚空之河。 这种说法,于刚刚踏入魔息界的无暇来讲,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尚未得见的河集却也解开了她曾有的疑惑。众所周知,冰蓝皇城是与世隔绝的,出世的强者也多在蛇心海猎杀魔灵,即使穿越九重海岸门去到夜界或不夜界,以他们的强大,自然也不屑于进行这捎卖货物的行当。 但是,无暇在冰人街却不止一次看到过外界的商货,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如今,有了答案。 今生茶寮,门前有星云雪树,这是无暇爬过五层雪崖,踏上六层吊桥遇见的第一棵蜃楼铭牌树。 星云雪树,美如繁星满枝桠,每一片树叶都有星云蕴动轨迹,落叶会如碎星凝聚,化为一滴银色的血液落在树下的点茶台,绘出一片银色茶叶的其中一笔脉络,据说要一千片星云树叶才能汇聚出一片雪海茶叶。 而一棵七年以上的星云雪树才算长成,一天之内最多也仅能落成七叶雪海茶。 可见这家店,将是多么的昂贵。 有蓝衣裳的树灵探出头来,让无暇明白这又是一棵五十年以上的铭牌树。 树灵以龙神的礼仪向她邀请,无暇摇摇头,表示自己只是路过。 有小孩嬉闹着跑过她身边,停在树下,争着去捕捉落叶的星光。 无暇不理会势利的树灵留给她的白眼,虽不曾停下脚步,却频频回头多看了几眼这满树蔚蓝的星光。 心里有几分羡慕那些冰族的孩童,这可比她小时候的烟花好看多了,也神奇多了。 “可恶的小淘,让你追星星也不等我!” 侧身让开两个追赶的男孩,无暇步调被打断,听见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问她,“雪花族的姐姐,可以让我的发夹变七层雪花图案吗?” 六层的雪崖,不比下层行人热闹,空荡的过道反成了孩子的天堂,低头对上小女孩期待的眉眼,无暇注目她身上的三层纱衣,猜想她该是雪衣族的小姑娘,一双大眼满是天真,却在心中遗憾不能满足她这可爱的要求。 正尴尬间,双手捧着发夹高高递在她面前的小女孩已被之前跑过的男孩拉走。 拉扯间,男孩给了她嫌弃的一眼,话却对着小女孩说,“笨小妮,她才不是雪花族的姐姐,妈寒说雪花族的姐姐妆容精致,从来盛装示人,怎么可能像她一样打扮得像个街边汉,懂不懂啊你。” 街边汉?不就是叫花子? 目送两个童言无忌的孩子加入星云雪树下的追星星一群,无暇回望崖下,最底层不起眼的角落处确有一两个蹲坐街边的身影,和她一样戴着兜帽斗篷,若非身量矮小的孩童仰起小脸来,是看不到她真容的。 “可是哥哥,刚才那个姐姐很好看呀,和妈寒房间里挂着的美神娘娘一样好看呢” 远远地还传来小女孩不服气的辩音,无暇却已敲响街尾处的一棵梅影树,一片乳白的花瓣尚不及从她眼前飘落,她的人已消失在“墓穴”门前。 稀落的行人,玩乐的孩童,没人在意这一幕。在铭牌树前消失,便是进了此座蜃楼,这在冰族再正常不过。 “欢迎光临真言之境,阿撒。”贝壳叶的花羽精灵,扇着贝壳般笨重的翅膀,带动它圆滚滚的胖身子,艰难地飞在她眼前行礼。无暇巡街时见过担任看门人的贝壳叶,认得这是花灵与青鸟结合的后代,它们被单独称为贝壳叶,也有昵称“贝可”,它们不为两族接受,魔息能力有限,大多只能做些跑腿小工作讨生活。 眼前这只贝可能够做到这家言灵店的服务生,看来它背后那对笨拙的翅膀功不可没。 无暇四周打量,这与下层的店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在这里,你看不到边界的墙壁,也看不到琳琅满目的货架。 入目只有一棵棵高耸的青笼树,扎根在一片绵延不尽的花海之中。 树密,花丛也密,不能一眼看尽花海,也不能一眼望尽树林,花中有树,树中有花。 倒不是无暇非要拽文吟诗,而是此间情景的确如此。 这青笼树,其实本叫青灵树,但在商店里若是见着,都叫青笼树。 青,在冰语中指绿色,又代指自由,绿色的囚笼,是自由的囚笼。 其实在店铺中,这树也就跟玲珑之境和生命之源的货架差不多,只是前二者出售的是静物,而这里囚售的是活物。 闭上眼,能闻到鸟语花香,不同的种类栖息在不同的青笼树,它们可以飞翔,却飞不出这棵树的范围。以免搅混了种类,不方便售卖。 “美丽的小姐,请问需要什么样的言灵?我们这儿有青鸟族的相思雀,海魔族的波帅犬,都很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小姐。”小贝可呼哧呼哧飞上树梢捧来一只一半白色一半红色的雀鸟,又飞下埋身花丛深处过一会儿顶着满头花瓣揪着一条金色卷毛犬的皮毛拎来她看。 无暇连着摇了两次头。 “那你喜欢个大点的?海魔族的天逸驹怎么样?能言也能骑。” 无暇微笑,还是摇头。她哪里是来选什么言灵的,这都是听了小雪的嘱咐。对不起了,小贝可。 “那你是喜欢独特一点的?青鸟族的雪蜘蛛怎样?” 无暇苦笑,第四次摇头。 小贝可的耐心是极好的,还感同身受地为她苦恼,也真是笨得可爱,却压根不问她为何不开口。 “客人你也不知道该选什么好吗?嗯,的确,言灵是一辈子的事,很重要啊。我来想想,对了!”小贝可想到什么,一头扎入花海,只见一条花线波浪火哄哄地远去,溅起花瓣飞舞。 无暇在原地等待,四周空无一人。她有听小四说过,这类蜃楼店铺一般会以幻影镜面分割成多个区域,不同的客人进入不同的区域由不同的服务生分别接待。 在这里,不要太过相信你的眼睛。这肉眼可见的花海树林可能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一望无际。 远处也许只是镜像,实际的空间大约也只有下五层三两家洞开的店铺那么大。 闭上眼睛,此时的无暇可以让视觉欺骗,听力却瞒不过她。 “姐,你快看,那只小狗头上有一枚水晶之心,真的好可爱” “隔壁”客人的议论近得仿佛触手可及。但睁开眼,仍是沉寂的花海树林。 说来惭愧,依小雪说,她只要将魔息运于双眼自然可以看透动域实力之下的幻影蜃楼,可惜她不管如何都无法在睁开眼睛的前提下运用魔息,这不知是否因为习惯还是心理上的原因,几乎是一个无法战胜的魔障。 小雪传达婆婆的话也是无可奈何,让她自己看着办。 她能怎么办?姑且闭着呗。 “客人!客人!”一阵喷发的花雨随着小贝可的声音而来,钻出的圆滚滚身子在空中打了个旋,将一只圆溜溜雪白白的蛋献宝似的捧至她面前。 “这是”无暇疑惑,没注意她终于开了口。 小贝可兴奋无比,咚咚敲了两下蛋壳,“快醒醒,醒过来,看看你未来的主人多漂亮。” “这是”同样两个字,无暇这一回却是惊叹。 只见那她以为是蛋壳的外衣却化为两片雪白的光翼,露出里面一个如玉如雪的精灵。 “这是玉树精灵。”小贝可的介绍暂时入不了无暇的耳,她那颗曾经深藏的少女心完全被眼前的可爱生灵吸引,连什么时候把它接过捧在手心也毫不自觉。 只见那只有她半个巴掌的小身子几乎全部包裹在雪白的光翼间,小小的白玉脸蛋,弯月牙的粉红眼睛,除了头上一对长长的兔耳,所有的比例几乎与人类无异。“阿伊,阿伊。” 声音也甜甜可爱。 “告诉你一个秘密啊,美丽的客人。这可是我们老板用七株紫面幽华从弄雪族的药农手里换来的,统共才两只,另一只昨天刚刚送去了缤府啊,这个不能说,不能说,总之,你要是喜欢种些花花草草什么的,买这个言灵再合适不过了,玉树族的粪便可是最好的花泥呢。” 这小东西的确可爱,光凭它是玉树族这一点,就连意不在此的她也忍不住心动呢。 不过,心动过后,无暇将小东西递回,还是摇头,故作生气道,“原来还有两只啊,我可不喜欢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 “这”可怜的小贝可瞪大了眼,“你是要独一无二的言灵?这” “独一无二嘛,”无暇微笑,拖音,“那是不可能的,你们这家店又不是举世无双,你还是先拿你们店里绝无仅有的一只言灵给我看看吧。” “那个” “怎么?没有吗?这个小玉树就是你们店里最好的宝贝儿了?” “有是有,不过那可是我们老板的心头肉。” 无暇正要再说点什么激将,谁知这憨实的小贝可竟然一咬牙,定神道,“客人你等着,我我去帮你牵过来!”说完一溜烟又钻入花丛不见了。 无暇忙凝神闭眼,只听不一会儿有个刁酸的嗓音骂道,“香贝佬,你撒死啊,老板的雪战你也敢动?小心老板回来剥了你的贝壳叶!” “香贝佬”一词在冰语里代指一类不被大众待见的人群,不论是资质还是血统。 如她,就曾因出身高贵,却资质平庸,而被曾经的玩伴排斥在外,视为香贝佬。 而这只小贝可,她知道只因它的血统不纯,在人类骂人的话中,就是所谓的杂种。 “撒死”,是找死的意思,青鸟族的俚语。骂人的该是纯血统的青鸟族。 “我的客人要看看,她很美,很美很美,比老板供奉的美神还美呢,一定可以”这是小贝可唯唯诺诺的回声。无暇心底生起自嘲,曾经她也用这样的语气试图挽回友谊,可从何时起,她将一切卑微的言语还给了沉默呢。 傻傻的忍让换不回善意,只会迎来更多的羞辱。傻瓜贝可。 “一定可以什么?你别做梦了,实话和你说了吧,蜃灵的安排早有规矩,会进入你那个区的客人,都是身家不超过一百个晶贝的穷光蛋,你想要卖掉老板的雪战给她?摘根毛过去吧,看她买不买得起!” “不管买不买,可是客人说要看看”唯唯诺诺的小贝可倒是很坚持。 “算了,雁子,它要牵就让它牵吧,快过来看看我新修的羽毛好不好看”第三个声音事不关己,无暇睁开眼,相信小贝可快回来了。 果然,这一回花海的声势最是浩荡,只见远处如有一条巨龙翻滚,漫天花雨,洋洋洒洒,美如童年时候幻想的梦境。 如果这梦境中没有一个圆滚滚的声音不停地在说,“你缩小一点,再缩小一点,再小再小,别吓着美丽的客人” 就这样,小贝可将它的商品送达时,出现在无暇眼前的是一只犬样小狮,像极了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巴拉犬。雄壮,威武,忠实,可靠。 “美丽的小姐,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过这个家伙,这是已经消失在历史洪流中的物种,它是由一个幸运得到雪鹿族的少女召唤出来的奇兽,我们冰族称之为雪战一族。它已经不仅仅可以作为言灵,还可以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你知道昨晚的兽潮吧,如果下个雾潮夜再遇见这样惊天动地的危险,带上它去观潮,你的安全就可以多一份保” 心印流纹吗无暇抬头望着并不存在的天空。冰族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其中传说能得雪鹿族心甘情愿一个吻的人,可以获得一次召唤神秘骑士的机遇。当然,大部分的时候,这召唤的结果是不理想的。也许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青蛙,或者小田鼠,对你毫无帮助,还会很丢脸。 这个吻,便有很多美化的说法。心印流纹,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不需要这样神秘莫测的骑士,不爱这样用心跳去期待的惊喜。 说她羞涩也好,保守也好,她需要的只是一份平平淡淡的相知相守。 于是,可怜的小贝可长篇大论的解说仍旧被摇头打断。 回应它的是美丽的客人一个坚定的“不”字。“我承认,它很出色,但很遗憾,我想要的是更不一样的。” “客人,我不太明白,你说的不一样”一连的碰壁让老实的贝可也皱起眉头。 无暇给它一个安慰的笑,却还是摇头,贝可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哀嚎一声,“求您不要再摇头了”冰语中不到十分严重特别动容时刻,是不会用敬称的。 “来不及了,我刚刚已经摇第七次。”无暇抱歉微笑。 小贝可捂住脸继续哀嚎,“可是我们老板不在,老板一早带着手下的雪明族工匠修理雾月走廊去啊,这个不能说,不能说贝可完了” “你放心,我对你们老板的行踪不感兴趣,我要见的是你们这家店的蜃灵。” “啊?” “小贝可,按规矩办吧,客人摇头七次,你必须满足我见上级的要求哦。”傻乎乎的贝可,让无暇也起了逗弄它的兴趣。 “好吧,可是在那之前,您能不能告诉我,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一样的言灵呢?我们冰族所有能够找到的言灵可都在这儿了。” 无暇神秘一笑,反问作答,“可是为什么我要找的言灵就非冰族不可呢?” “啊?不是冰族?”在冰蓝城,你不找冰族言灵,那你还想要找什么? 小贝可的脸上写满了疑问,但无暇已经笑而不答。 只那一双美丽的眼眸如有无双魅惑,示意它好好带路。 冰有冰市,魂有魂市,尚有鬼市,落魄聚魂,河集虚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卷 冰室冰棺 一百零八 去吧,孩子 妈妈只想在临死之前,让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不枉白来这人世一遭。 眼前的花海如一片画纸般被揭开,小贝可恭敬地后退。 “想要去虚空鬼市,先死一回吧。”那个喜欢掏耳朵的青鸟族猕猴蜃灵,喋喋怪笑着这么对她说。 一边掏耳朵一边把她带到了一间布满冰棺的冰室。说是布满,只因这些冰棺不止是摆在地面,更多漂浮在空中,不算大的冰室空间被充分利用,几乎密密麻麻满眼都是冰棺,再看不到其它。 无暇有留意到不是所有的冰棺都完全相同,有一些显得普通,有一些却有特殊的繁复花纹,彰显尊贵。 她倒没有被猕猴的话吓到,这一道睡进冰棺的程序小雪有提点过。 猕猴见她淡定如斯,暂停了掏耳朵的动作,“怎么?你以前来过一百零八?” “一百零八?是这里名字?”无暇的兜帽已经取下,蜃灵可以清楚看到她疑惑的表情,“还是这里总共有一百零八具冰棺?” “看不出来你脑子转得还蛮快嘛,不像那些冰耳朵常说的胸大无脑。”猕猴坐在空中,喋喋怪笑两声,又继续掏耳朵。 无暇抬头数冰棺,假装没听见它后面的话。至于冰耳朵,她知道是冰族原有的一种小吃,只是后来让冰人族的先辈起意雕琢成各种新奇的形状,耳朵形是最初的一种,便流传下来这个称呼,也有原来的冰族用这个野称代指总有些稀奇古怪点子的“冰人族”。 见她不接话,猕猴大概也觉无趣,于是语气凉凉的开口,“说个数字吧,随你的意。” 它虽然没把话说清楚,但无暇意会过来,这是让她选哪具冰棺。 地面的冰棺编号刻在棺盖上,头顶的编号则在棺底,当然还有许多被挡住的部分,无法看到编号。 事实上,每一幅冰棺棺盖棺底都有相同的编号,只是她不能同时看到而已。 无暇想了想,“可以选一百零八吗?” 猕猴面不改色,语气却带着夸张的笑,“很多人都说过和你一样的话,其实我也想选这幅冰棺,你真是太有眼光了,选得真好!”停下掏耳朵的动作,它啪啪鼓了两声掌,却将长臂摊开,接着挑挑眉毛,“可惜,没有。” 无暇的微笑也随着它音调的起伏拉扯下来,“为什么?你不是说这儿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没人告诉你这里叫一百零八就一定要有最后一具冰棺吧?”猴子灵活地跳上一幅冰棺,姿态闲适地在棺盖上踱步。 “不用数了,我来告诉你一个准确的数字吧,”猴子忽然飞近,眉眼近在咫尺,却又转瞬退开,无暇惊了一跳,只听它又神秘兮兮地接道,“比你以为的少了一具而已。” “一百零七?”无暇下意识地接过话。 “答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一百零八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啊,真是失礼,忘了自我介绍。我的真名我早已忘了,每个在这儿躺过,从这儿经过的人,都叫我船夫。” “在我身旁的,便是我可爱的一百零七只小船。” 像个领主宣誓般介绍完的小猴忽然又玩起刚才那一招,将无暇再次吓了一跳又敏捷地跳回冰棺。 “想知道我为什么把这儿取名一百零八吗?” 无暇连连摇头。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只胡乱出牌的猴子。它阴阳怪气,神出鬼没,完全不像她家的蜃灵一样可爱。 小猴却不理会她的拒绝,自顾自的说下去,“因为我对这里的全部冰棺,都不太满意。”它啧啧摇头,像个甄选货物的挑剔客人,一一指过一幅幅冰棺。 “你来看这幅冰棺,这上面可是请二十七个雪明工匠雕刻的大万云海图,可惜有人跟我说里头太挤” “你再看这幅,用的是千丝万缕晶玉冰,可保尸身千年不朽,可有人说老想爬起来多穿两件衣服” “你再看看这个” “” “现在你明白了吧,一百零八是我一直寻找的最理想的一幅冰棺,我希望有一天,它能够出现在这里。” 无暇扫了扫手臂,朝背后看了一眼,怎么感觉越听越渗得慌?不得不打断对方,“那个,蜃灵先生,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在意冰棺的事呢?” 被打断的蜃灵猴脸上有点不高兴,沉默了三秒,才重新勾起了对话欲,俯瞰着无暇摇头道,“一看你就是那种喜欢新奇冒险,碰见一条蛇必定惊呼‘好可怕好可怕’,若这条蛇立马变成一只波帅犬,还是会惊呼却说‘好可爱好可爱’的不知世事艰难的大小姐。” “哼,像你们这样的奶娃娃怎能理解一幅满意的冰棺对我们冰族而言是多么重要。” “我”无暇想说你说的那是从前的我,可不是现在的我。可转念一想,从前和现在不都是她吗?只是有些情绪有些行为被深藏起来,轻易不露于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小猴说的没错,不过现在的她遇见蛇和看见波帅犬不会表现得那么夸张罢了。 如此一想竟无言以对,好在小猴也不给她机会打断自己。 “尤其是对我们青鸟族而言,我们天生天养,没有父母兄弟,也不会有子孙后代,谁来为我们守灵?”青鸟族的繁衍很像无暇故国的蒲公英,随风将种子传播远方。它们的灵魂赤子散播在森林各处,不幸夭亡的便不能来到这世间,而有幸诞生的也是天生天养。 不像高等冰族,如雪花族,雪鳞族,墨寒族,有专门的冰族为其守灵。 此时此刻长篇大论的小猴,让无暇想起隔壁总是语重心长的朵拉阿姨。只是从它的表情里你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阅尽世态炎凉的冷淡分析。还带着一股独属于它的奇怪偏执。 “像我这样乖觉的,就该早作打算,找一幅外表满意内里舒适的冰棺,知道自己要死了,往里面一躺,平平安安沉棺才是最好的结局。” 见他到此总算告一段落,无暇找着机会插言,“你是蜃灵,寿命还长着呢。”据她所知,冰族普遍有200到500年的寿命,若是魔息强大,上千年也不是少见。而担任蜃灵的冰族,有蜃楼魔息供奉,可以凭添百年以上的寿命。 “寿命再长也有尽头,哪怕是神也终究会死的。何况我只是蜃灵,可不是神灵,同音不同命。” 无暇对此沉默,拥有魔息的她已经知道,魔息界最伟大的神,龙神阿兰普斯,也只是修炼大成的普通生灵。中还有隐秘的记载,龙神前身是人类与海兽杂交的后代,有着并不光彩的出身。 但如今,这位伟大的神祗早已消失世间,有虔诚的信徒坚信他是去了未知的顶上虚空世界,随时随地俯瞰整个人世;也有反叛的异教徒宣扬龙神已死,灰飞烟灭。 孰是孰非,千古不变的话题。 “算了,我和你这油花菜还没吃够的小鼻子说这么多干什么。看你扑在河集上,是想去淘什么宝贝,好向你的伙伴们炫耀吧?”小猴敲了敲冰棺,看这架势总算是要让她“过河”了。 “你们这样的奶娃娃我见得多了。指不定是向哪个长辈死缠烂打得来的幽灵船票吧?都以为鬼市是什么好地方哼哼。” 蜃灵猴与她说一句,又会自言自语嘀嘀咕咕一阵,无暇刚好都能听见,它的声音尖利又沙哑不太好听,直听得她差点没忍住也去掏耳朵。连忙警醒,想起小雪慎重叮嘱过:千万不要在那只猴子面前掏耳朵。 “老说别人油花菜还没吃够,臭猴子,你以为你辈分是有多高啊?有老娘我高吗?” 只听砰砰两声巨响,无暇吓了一跳,她本以为这也是单独的蜃楼空间,最起码她也以为一次只会招待一行人,于是竟未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出现。 原来竟是她彻底误会了。即便没有人来,但,这一百零七具很可能不都是空棺! 随着一幅棺盖被掀飞落往灵活闪避的猴子,一个成熟的女音带着挑衅入耳。 船夫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猴尾伸长缠住飞走的棺盖稳稳吊在空中,对着头顶点头哈腰,“花妖大人教训得是,小猴我哪能和你比。你可是冰首的御厨,咱冰蓝皇城首屈一指的大师。大人,这次采买可有找到助你进阶的满意食材?” “马马虎虎吧。”无暇望穿秋水,也只看见两条花蕊丝带飘落冰棺,以及一缕印象极美的奇香。 不见其人,先闻其香,已是醉人。 “那小猴就在这儿预祝大人早日成王!” 这话让无暇一惊,成王?花灵族。尚未进阶的雾霆王者?采买食材?那就只有住在冰巫王宫的那位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不敢再张望,连忙低头行礼。 “小女娃,你身上有我闻着舒服的味道。”头顶传来那个女音。 “是”这不露自威的魔息领域,便是小雪所说的魔压吧?从前的她没有魔息,即使曾在花灵宫遇见母蔓的元灵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你也是去河集看热闹的?这猴子没有吓着你吧?”那声音典雅而又温柔,令无暇受宠若惊。 “没没” “臭猴子,让她用我的棺材吧。小女娃,这棺材躺着很舒服,我用过蛮多次了。” “是”无暇唯唯诺诺的应着,如此内容的对话令她倍觉肉紧。 但那二人却习以为常,看来还是她经验尚浅啊。 “臭猴子,管好你的嘴,以后少拿我的菜说事。” “是是是,大人慢走。” 一阵香风刮过,无暇不敢抬头,知道那位已经离去。 “自个跳上来吧,难道还要我请你?”留下小猴的态度果然又变回傲慢c偏执c冷淡。 无暇倒也不介意,得罪这位摆渡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爬上一具冰棺,又跳上另一幅,所幸如今她已非弱女子,身姿轻盈,脚步灵活,一具具借力,跳上高处那幅冰棺也只花费些许时间而已。 “不要以为我势利眼,别说是我,就刚才那位,便是娜迦c冰巫的王座见了她也得小着声音说话。” 小猴冷着脸解释,“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她,除非这辈子你都不想好好吃饭了。” “我明白。”无暇低头受教。 小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难得对她多一些关注,“你这丫头倒也聪明,只凭三言两语就猜到大人的身份了?” 无暇微笑偏头,表示不敢领受这夸奖。 “哼,也算你幸运,居然得了大人的青睐。进去吧,这可是大人专用的冰棺,我都没有机会躺过呢。” “是。”无暇苦笑。这是无心,也把这位船夫给得罪了? “躺下之后,你便会以离魂之姿进入河集,记住,离魂之姿最多只能维持七个小时,过时不候,你的尸体就会被我从大人的冰棺里挖出来,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卷 离魂桥上 离魂衣衣 “影主,这样下去不行,整日淋这群畜生的血,兄弟们都快控制不住” “好吧,秃鹫,蛇鹰,你们上去物色两个人来,记住,要不起眼的。” “若是泄露行踪,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 无暇来得有些晚,遗憾未见梦中思念的人市,只有交错的魔幽鬼市和飞灵魂市。 所谓交错的两市,怎么解释呢?你走在鬼市的街道,会凭空出现一只断手向你叫卖。那不是断手,完好的没有血也没有伤口,只是手的主人跨过了空间的镜面,若你记住它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到魂市,一定可以寻找到一位断了一只手却若无其事亲切叫卖的货郎。 又比如,你在魂市果摊交的货币,买的很可能是从鬼市拿的水果。 你可以想象一面打碎的镜子,数以万计的微末碎片以不同的角度映照出景象,而你就在这数以万计的镜像之中穿梭。 交错的市场是最令正经商人苦恼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多出一只手来“拿”走你一对耳环或是一件衣裳,哪怕只是一颗野果,也叫人防不胜防。 什么是河集上正经的商人?这可和人的品德无关。关键是看有没有魔息。 没有魔息的商人,都被有魔息的商人或者买家称为正经商人。盖因他们看不穿这西洋镜。 尤其是无暇想要见到的人类商人,他们甚至无法看见究竟是什么东西偷走了货物,只会尖叫着大喊“有鬼有鬼啊”,然后这惊恐迅速在人市蔓延,这一轮靠岸的人市便会如退潮一般迅速收摊,他们的地盘立即会被叫嚷着“挤死我了挤死我了”的鬼市和魂市商人跳出来占领。 这才有了无暇没赶上的遗憾。 而不正经的商人,自然是精通魔息的了。近年来出了一群专攻投机取巧的魔息奸商。 他们几乎不会摆出什么货物,但却透过镜面空间偷取,用别人的货物来赚自己的钱。 你偷我也偷,你窃我也窃,有人赚个盆满钵盈,也有人输的莫名其妙。 交错双市,群魔乱舞,各显神通,怎一个乱字了得? 可怜的无暇才踏上魂市走了不过十五步,她人尚且还不适应这轻飘飘的离魂之姿走得东倒西歪,却已被不知从哪儿来的禄山之爪占了八次便宜,害得她一手护胸一手护臀,双手轮流交错,简直不知放哪儿的好。 这哪里是在逛街,这分明是在逛豺狼堆啊! 迎面碰到两起女子,都被护花使者牢牢挽在怀里,见她独自一人,或抿唇偷乐,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嘲笑;或揪住身边心猿意马的男伴耳朵,留给她一连串酸溜溜恶狠狠的同情鄙视。 无暇苦笑,早知如此,她该给自己打造一幅盔甲再来。 “领主姐姐,你想要盔甲,前面的游魂店就有卖啊。”会用“领主姐姐”这么古怪称呼叫她的,便只有小蝶了。 “小蝶,你对河集很熟吗?”小蝶是碧落珠的御灵。也是她碧落珠领域到动域的标志。她如今有双领域,但墨玉笛只在天行领域,尚没有御灵。 小蝶的幻影害羞地出现在她肩头,她是一个蝶翼精灵,除了身量娇小如蝴蝶,比例与人类无异。 “没有啦,只和巫月大人来过几次。但交错的鬼市和魂市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呢。” “领主姐姐,不过游魂长得很可怕,你去买盔甲的话要有心理准备哦。” “小蝶,你忘了我现在可是离魂,就是买了我能穿吗?”其实无暇也就那么一说,可没想过真穿盔甲防狼。 “当然能了,领主姐姐你现在穿的不就是离魂衣吗?” 无暇摸着身上薄如蝉翼的黑色纱衣,无奈又纠结地回忆起躺入冰棺后再度醒来的场景 “啊,这是哪儿?” “啊,我怎么没穿” 神智猛然清醒的无暇连忙止住自己下意识的惊叫。因为她捂住嘴巴时发现周围不止她一人。 “你放轻松,我拉你下来。”脚下忽然传上来一个温和的声音,无暇将怔愣的目光从远处排列的长龙队伍收回。这才发现自己飘在空中,那远处的人群也比她位置略低一点。 “啊?你是谁,你干什么?”感觉有一根冰凉的线缠住她的脚往下拉,无暇惊慌失措。 “别怕,我只是想要拉你下来,你再往上飘会被离魂桥上的风吹走的。” “其实你只要放轻松一点,自己也会慢慢沉下来。” 这声音沉静温和,让无暇紧张的心找到一丝安稳。忽然她又想起自己什么都没穿! “啊,不要碰我!” “你放心,你放心,我是闭着眼睛的!”下面的男音连声安抚她。 “深呼吸,深呼吸,你放松一点不要挣扎,我才好拉你下来。” “我只是想要帮你,真的,不然你真的会被无尽之风刮走,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无暇耳边听着那不知名的陌生人说话,一面抬头上望,果见仍旧看不见天空的天空被奇特的黑雾笼罩,有点点蓝色的丝缕痕迹围成风暴漩涡,浑身轻飘飘的她在这里已能感受到那风暴遗落的些许冰凉的寒风,有一种博浪暗潮边缘的可怕。 “好,好,我下来,我下来。”无暇惊魂未定的任由脚上那一点轻柔的拉力拽着自己以龟速缓缓往下。 好像过了半个小时,也许只有十分钟,在这从未见过的诡异空间里,仿佛时间的流逝也变得令人难以估摸。 终于脚踏实地,虽然这地面也是前所未见的古怪地面,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无暇感觉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吸力粘住双脚。 “这是魂吮之力,用心去感受你的脚下,恰如其分的使用这种力量,你就不会再飘到半空。” 终于见到救命恩人的真容,那是一个闭着双眼面容清秀的男子。 他最令无暇瞩目的,是那一头鲜红与雪白二色交杂的细碎卷发。 令她第一时间忆起小贝可最初给她看过的相思雀。大片的雪发铺落,一缕缕红丝如啼血相思纠缠其上,不知为何,见到这人第一眼便有一种不忍泪下的莫名感受。 此时的她还未曾听过那个传说。传说每一条虚空之河都有一座接引的离魂桥。而在离魂桥上相见的陌生人,若有泪下,定是前世苦恋的爱人。 “你谢谢。”无暇仗着对方闭了双眼才敢放肆打量他的容貌,但双手不忘一刻不离地抱在胸前。 那人未曾睁眼,却仿佛对她的防备心中了然,“你还没发现吗?即使我睁开眼睛也看不到什么。” 听了这话,无暇疑惑地控制视线小心翼翼地往对方身上看,于是发现,除了脸部和发线清晰,从脖颈开始他整个人都萦绕一层淡淡的迷雾,将身体遮掩得隐隐约约,并不真切,倒是无伤大雅。 可她立即低头看自己,明明真真切切,一丝不挂。 再看远处排队的人群,却又和他一样,只有面容清晰。 “在这离魂桥上,除了售衣的桥官,大家都是一样的。” 直至此刻,无暇才算是大致认清自己的处境现状。不过 “当然,虽然别人看不到,第一次来总还会觉得别扭,对吧?” 无暇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那个,真的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会这么问虽有好奇,更多还是紧张。毕竟这样赤着身子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异性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聊天,对无暇来讲,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少自作多情了!”一个女音突然闯进,无暇立即尴尬地后退一大段距离。 只见一对面容妍丽的女子相携而来,也不知先开口的是她们当中哪一个。 “我们狄遨只是好心,见不得谁让无尽之风吹走。” 无暇不再抬眼看这两个女子究竟是谁在出言讽刺,她躬身朝男子行了一礼,“不论如何,谢谢你。” 完毕飞快跑向排队的人群,远远吊在队尾,恨不得把自己钻入地面的鳞片下埋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居然不让穿衣服!她埋怨得没错,这可不就是鬼地方么? 于是,在后来,终于轮到她站在售衣桥官面前,却因为身无分贝,只得尴尬无比的立了一份鬼字据,说是回魂之后要付双倍的晶贝。要知道,在这离魂桥上买件离魂衣就是五十晶贝,双倍就是一百,正好是她刚领的工资!而那个桥官,那个桥官,居然也是一只猴子! 自称“船婆”,不就是船夫的老婆吗?这对奸商猴子,真是做得好生意啊! 当时无暇可不管什么得罪不得罪,在心里把这对贼公贼婆诅咒了一百遍。 可把它们给恨上了!发誓一定要苦练魔息,总有一天要这对猴子见着她也矮一截! “领主姐姐,领主姐姐,游魂的面具店到了。到了到了。”脖颈上有一丝凉凉的拉扯之力,小蝶不停的叫唤将无暇从比昨晚缤满那厮的嘴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尴尬回忆中拉出。 直到后来,在多次血与泪的教训后,她终于总结:一只魔息菜鸟初出茅庐,踏入魔息界,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 无暇朝着街边抬头,果然见到一家漆黑的店,只开了一叶的铜环门上,是一块剥落了黑漆颤颤巍巍的横匾招牌,唯一显出精神的便是匾上的字了。 只见三个以冰语写成的大字:面具店,发出莹莹绿光,这绿光如燃烧的磷火,微微闪动。 “不是冰语哦,领主姐姐,你忘了外族是不能书写我们冰族文字的。”小蝶飞到她面前使劲地摇摇头。 “可是,我看到的明明是冰语。”无暇就不明白了,不过小蝶既然这样说,她心里其实已经相信,因为小蝶不会骗她,她这么说只是想要弄个明白。 “领主姐姐,你现在习惯用冰语,你看到的当然就是冰语。”小蝶嘻嘻笑着解释。 “这是魂市有名的幽灵招牌,你想到什么文字它就会出现什么文字哦!” 无暇一脸受教的点头,果然她想到小四的“母语”汉字,招牌也随之有了变化。 这下子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香贝佬进城,看什么都新鲜。“小蝶,不如你多跟我说说魔幽鬼和飞灵魂的事吧?”说来惭愧,无暇到现在还不明白,鬼和魂究竟为什么要分开谈论? “当然可以啊,领主姐姐,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小蝶的,小蝶一定把知道的都和你说。” “不过,嘘下面这些话我只能在领域意识里和领主姐姐说哦,不然让里面的游魂听见我们在谈论鬼魂的事,他会生气的哦。” “哦,他会怎么生气?”无暇好奇。 “他会变出更真实的鬼面来吓唬我们的!” “哦”这个无暇说实话倒不是很怕。她从小就有一点异于一般女孩,她不怕鬼。第一次遇见阿昱达时,她甚至在心底赞叹他是从天而降拯救她的英雄。尽管在冰族,阿昱达是纯净的雪灵,但无暇始终认为这就是换了一种说法,若在人类国度,阿昱达岂不正是常说的“鬼”嘛。 听小蝶这样说,无暇心里想的却是:一个会开店会生气会吓唬人的鬼,岂不是一只很有人情味的鬼?除了外形,他和人类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啊,小蝶,我忘了我没有晶贝,怎么买啊?”无暇停住脚步。其实,她早该把晶贝放进领域里,这样即使灵魂状态也能取出来,只是刚刚拥有领域不久的她还是下意识地习惯将晶贝装在冰袋,才会闹了这么大的乌龙。 她来河集,一是小雪传达婆婆的吩咐,让她来找一个神秘商人取些东西。 二来,她自己也想为小弟找一只言灵。因为小弟的特殊情况,没有冰族愿意成为他的言灵,她只好转移目标,来河集也是碰碰运气。 可是现在身无分贝!神秘商人倒不要紧,不用她付账,只管找到他就行。 至于小弟的言灵,只能等下次了。想到还要再过赤溜溜的离魂桥,无暇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主人,你真笨,没有晶贝你可以自己造啊。”小米忽然在意识海里和她说话。 不过这家伙应该很忙,只说了这么一句,待要再问时却不肯搭理她了。 “领主姐姐,小米说的没错,”所幸还有不淘气的小蝶在,“晶贝本来就是魔息产物,你现在是动域的强者,挥挥手造些冰贝还不容易吗?” 无暇吃惊,“有这么容易吗?”回想起来,当初她为生计奔波的时候,偶尔是有听过那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学生在谈论晶贝的成色,说是对修炼用处大不大之类的。当时她生活尚成问题,哪里会认真留意晶贝的成色好坏?只要能买到东西养活家人就成。 “当然啦!巫月大人从来都不缺晶贝的,就连最高级的羽贝也有好几枚呢。” “羽羽贝?!”不要怪无暇口吃。要知道在冰族,普通人最常用的是冰贝和蓝贝,一般来说,晶贝就是最大额,所以才会用之统称冰币,只因在它之上的羽贝实在太过罕见。这已经不是人类国度所谓的大富大贵就可以拥有的,拥有羽贝就代表强大的魔息实力! 1晶贝一10蓝贝一100冰贝。而1枚羽贝一10000晶贝一1000000冰贝! 这么说吧,若是拥有一枚羽贝,就够她无暇一个人无忧无虑挥霍五十年了! 当然,前提是你不能老是碰到那对猴子样的奸商。事实上,这六十年的冰族生活,无暇一次性出手100晶贝,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她心里这个疼啊。 无暇立即建议找个地方躲起来,先做晶贝。 “不用不用,领主姐姐,晶贝是在领域里做的,你不藏起来也没人看得见呀。” “对哦,那个真的很容易吗?”无暇还是不太相信?若在人类国度,有哪个平民百姓相信自己能造钱币呢?先不说制造难度,首先那可是违法的呀。 盖因她还不懂,冰族的晶贝并不仅仅只是货币,它在魔息界更准确的定义应该是魔石,与之同类的有魔帝城的龙珠,柔水城的玉鉴,紫青双城的绿叶,霸刀城的金刀等等。 魔息之石,其中蕴含制造者的魔息,同系的魔息者可以借鉴助于修炼。这才是魔石的真正魅力所在。它成为货币不过是浅层次的顺带用途而已。 “嗯嗯,小蝶保证很容易很容易的!” 为何无暇听着这稚气可爱的保证书,是那么的没有底气呢? 十分钟后。 半小时后。 一小时后。 三小时后 头晕目眩的无暇,以意识观望领域里那一堆堆奇形怪状的冰贝c晶贝,还有一枚她财迷心窍胆大包天痴心妄想自不量力尝试的惨不忍睹的羽贝魔息几乎接近枯竭,晃晃悠悠蹲坐在地的无暇,颤颤巍巍的抱着怀里勉强成形的100个“冰贝”,欲哭无泪。 “小蝶”气若游丝,“你不是说容易吗” “是可是巫月大人明明挥挥手就可以”事实证明,对同一件事的标准不同,就不要随便探讨难易的问题。无暇苦笑,原来你说的那是婆婆的标准啊 让这不太熟悉的魂身子好歹又休息了十分钟,那股晕眩感勉强好过一些,无暇才爬起来。 尽管成果微小,但毕竟是第一次嘛。原本拥有100晶贝身家的无暇被骗得身无分贝,此刻这微小的100个冰贝还真是被她当成娃娃宝贝一样死死抱在怀里。 “领主姐姐,这里面还有好多不能用的哦。”小蝶在一旁弱弱的提醒她这“娃娃”里面还有未被挑拣的废品。 “是吗?”无暇咬牙,闭上眼视死如归状递出,“你挑出来吧。” 只听冰咙冰咙哗啦啦一阵脆响,无暇感觉怀里越来越轻越来越空 又是十分钟后 无暇捏着手上唯一剩下的一枚冰贝,足足望了小蝶九分钟,无语凝噎。 小蝶害羞地腾出双翼遮住脸,更加弱弱地加油道,“领主姐姐,总有一天你也会像巫月大人一样的。” “承你吉言。既然来都来了,我们就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只卖一个冰贝的盔甲吧。” “” “欢迎光临游魂阿三的面具店,阿撒。” 入目而来的是漆黑朴素毫无装饰的四面墙壁,让无暇差点以为走错,这空无一物的真是商店吗? 四壁中心倒是站了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还是魂? 他半弓着腰,戴着福寿帽,帽下的容貌倒没有小蝶说的那么吓人。 只是面色苍白,上面有一道贯穿整张脸的蜈蚣疤。若是罗笑儿在此,她会用一个更贴切的形容:像是一个木偶娃娃的脸上被安了一条拉链。 他自称游魂阿三,但口音不太清晰,说阿三时,竟和后面的龙神礼仪“阿撒”几乎相同。听起来像是他连说了两个“阿三”,有点滑稽。 “开张大吉!开张大吉!美丽的客人给我一个微笑,这一年的魂市都将顺顺利利!” “小鬼们,小鬼们,给我搬起来!” 充满特色口音的大嗓门,操着熟练的韵味唱将起来,整个这家店立即变得生动无比。 只见漆黑的墙上出现了数百妆成五彩的小鬼,哇哇怪叫着应和老板的节拍,一个个歪扭着弯曲的双腿,头顶一样样五花八门的货物如会动的画卷一般游走在四壁。 其中大大小小材料不一的男女式盔甲,布衣,也有刀枪剑戟等古怪的武器工具。 令无暇印象最深的是一张张形貌各异的恐怖面具,这些面具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十分的逼真。 小蝶一遇见游过的面具都是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无暇却看得津津有味。 “领主姐姐,这是和你实力相当的游魂,他统御的是蘑罗小鬼,很厉害,也很有趣的哦。它们会唱一些奇奇怪怪的歌”领域里,小蝶开始应她之前的要求,和她讲解一些鬼魂的常识。 无暇不动声色,也在意识里和她交流,表面上做出观看货物的样子。“小蝶,我不太懂,你们说的鬼和魂究竟有什么区别?” “噢,你是我这一年见过最美的客人,阿撒龙神赞美你!”游魂阿三再一次对她使用龙神礼仪,而且是标准的赞颂礼仪。 无暇不得不矜持的回礼,“谢谢。” “领主姐姐,区分鬼和魂很简单的!”之前的阴影,让小蝶乖觉地舍弃了“很容易”三个字,换了个词语 “妖瞳大人说过” “妖瞳?” “嘻嘻,领主姐姐不是偷偷在心里叫妖瞳大人小雪吗?” “哦原来小雪是叫妖瞳啊。”无暇恍悟。 “妖瞳大人说过,魔息之鬼修炼的是,魔息之魂修炼的是精神,他们渐渐分为两派,背道而驰,因此鬼和魂是不合的,不过这种不合只停留在学术争论c战力切磋的程度,若有外族欺上门来,这些鬼和魂一定比一个娘生的还要团结。”这一段一定是照搬小雪的原话。 鬼修与魂修还是与灵魂刻印有关,这是大前提。魔息者死后,不敢踏上上位者帝皇的“死”字诀,便会选择鬼修与魂修,他们生前的灵魂领域随之崩塌,重新修炼的领域,被称之为鬼力与魂力。 鬼修注重于,他们的鬼力被主要运用于淬炼出真实的有温度的肉身。于是修炼越高的鬼修,慢慢找回人类肉身,也有的会炼出兽身,或者人与妖,等等结合的变异肉身。 因为他们千奇百怪,有着活人无法想象的丰富肉身,俗称,魔鬼,魔幽鬼。 魂修与无暇的类型一样,注重修炼领域,只是这领域换了名叫“幽灵鬼蜮”,他们统御的将是一些黑暗系的生物。比如蘑罗小鬼,比如骷髅,比如嗜血骑士,比如堕落天使 因为他们能飘能飞,神出鬼没,暗影游弋世间每一个角落,俗称,魂灵,飞灵魂。 其实很好理解,鬼,是扎扎实实的鬼,他们即使修炼不到家,也会借助工具为自己打造一个坚硬的身体,让你可以实打实的触摸,他们不喜欢轻飘飘。而魂,把这个字拆开来看,“云鬼”,像云一样的鬼,岂不都是轻飘飘的吗? 对鬼魂的知识豁然明朗,无暇终于确信游魂阿三是货真价实的魂灵,因为他是朝她飘过来的。 “美丽的客人,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那个咳咳,我想看看你这儿有没有适合我穿的便宜点的盔甲。”说到便宜点三个字时,她怎么这么心虚呢无暇抬头望天。无暇原本并无买盔甲的意思,只因她印象中盔甲都是曾祖父那种笨重僵硬型的,但这家店令她大开眼界,女式盔甲比男式更多更丰富,制作的材料轻便美丽,有许多令人爱不释手的极品。 “啊噢——”好在对方关注的并不在价钱这个重点,游魂阿三做出一副夸张的恍然大悟表情,目光在无暇身前停留三分之一秒,“原来是要盔甲啊!” 无暇反射性地抱住胸部,游魂老板十分绅士地迅速别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突然破口大骂:“这对奸夫的臭猴子,真是越来越抠门了!”广袖一招差点没飘倒在无暇面前,满脸的维护,“怎么能给我们美丽的小姐穿这么引人犯罪的衣服呢?!这哪里是一件衣服?!分明是一张纸皮!!”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可怜的小姐,一路上没少挨狼手吧?” 无暇捣蒜似的连连点头。骂得真是太对了!她是一直找不到地方抗议啊。这对趁火打劫的猴子! 当时光着身子不穿不行啊,即便接过这衣服就知道薄得可以,要不因为是黑色,绝对比没穿还要透明 “不过我先声明,可爱的小姐,若是让我们魂灵碰着了,那等于是没碰着,他们也就是和你开开玩笑,嘿嘿!”游魂阿三演示给她看,飞速穿越了她的身体又回到原位,无暇惊奇不已,“若是那帮子鬼头鬼脑的僵尸非礼你,你可得找准机会砍下一两只来!”他狠狠地做了个砍手的动作。 “鬼头鬼脑的僵尸”,这是魂灵常骂魔鬼的俚语。 若是从前,无暇一定会想这样做不太好吧?但在知道魔鬼的手本就是修炼得来,真的是挥挥手可以再造的关节之后,她便十分赞同的哦了一声,连连点头。瞬间觉得这个老板分外的和蔼可亲。 同时手心的那一个冰贝,也觉得分外愧对他的热情。 “阿三老板,可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你初来乍到,没有工具嘛,来来来,这是本店专门为你这样的小姐准备的,砍鬼柳叶刀!”热情的老板打断了无暇想要做的坦白,不由分说地递给她一把小巧的黑漆漆的匕首。 无暇想要退回去,“不不不,老板,可是我没有晶贝。我我只是来看看的。”说完她低下头,等待对方热情降温为冷淡,她也好速速离去。 对方没有让她等多久,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游魂阿三哈哈大笑起来,“不不不,可爱的小姐,难道我没有说吗?这是专门为你这样的小姐准备的赠品。不要钱,不要钱。”游南闯北的魂灵商人接收的可不止有晶贝一种货币,因此他们往往说的是钱。 “这”匕首握在手上沉甸甸的,无暇虽不识货,但光凭它能被魂灵握住使用这一点,在外界就已经是稀罕物了。“我还是不能收。” 看看这满屋的小鬼头顶的,都不是一般的货色,无暇知道用一个冰贝在这儿买点什么的想法那是不现实。 什么都不买,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赠品? “让可爱的小姐这么为难是阿三的过错。其实,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河集吧?”游魂阿三收起了叫卖货郎的夸张行径,变成稍微正常些的温和语气。 “是啊,你看出来了?”从刚才开始无暇就想说,她从头到尾糟糕失措的举止,很容易被人看出来是个初来乍到的新魂吧?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这么表现的。对无暇来说,她可以不怕鬼,不怕累,也不怕吃苦受伤,但是她最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尴尬。 每个女孩,光着身子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不能够谈笑风生吧? “当然了,”阿三露出善意的微笑,“第一,你很不习惯地面的魂吮之力,不是用飘的,还是用脚一步一步的在走;第二,你没带钱。” 无暇点头又点头。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进了这家店,这是要把在小贝可那儿摇头的次数都给点回来啊?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不然到哪里都有现世报。 “第三”无暇感觉手心一凉,那枚冰贝已到了阿三手里,“我还知道你是一个魔息新人,瞧瞧这冰贝,你若是早几分钟给我,它还能当钱使,现在嘛,那一点魔息之力已经流尽,它只能是个废品了。” 无暇往肩头看去,那儿停着只有她能看见的御灵小蝶,此刻正四翼合拢,完全不敢看她。 “领主姐姐,你忘记用锁灵阵把魔息之力锁在冰贝里面了” “你懂得真多。”无暇低头静默三秒,然后抬头朝对面的阿三赔了个笑脸。 游魂阿三的确博文广识,并且十分好客健谈,若非时间有限,无暇真想在他店里请教个十天半月,事实是他们边做生意边谈,也磨蹭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无暇知道了许多魔息修炼的常识,也听了不少河集的趣事,自觉受益匪浅。临别时,她已穿上一套据说是用黑玉虎皮做的女式轻甲,还得了主人家送的一个恶鬼木雕面具。至于这钱嘛,阿三说好办,两人签一份魔息契约,约定下次见面把钱付给他就是了。 无暇想回去以后,一定把什么宝贝都装在领域里面,再也不要发生类似的乌龙。要知道领域,那可是这世间最最安全有保障的地方,除非她的灵魂灰飞烟灭,哦,不是,除非她的碧落珠与墨玉笛被夺走,否则谁也别想偷走她领域里的东西。 这也是她放心让小弟和小莲在小四领域停留的原因,如果冰蓝城真像他所说将有一场的话,他们两个留在那里才是最安全的。而她,如今已有了绵薄之力,却不愿再龟缩。 “对了,三哥,”一小时下来,无暇和面具店的老板已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向你打听一个人,哦,不,一个鬼。” “说吧,这河集上就没有你三哥不认识的人,”阿三欣然应允,也学她一样逗趣,“哦,不,不认识的鬼。”两人一齐笑起来。 笑完无暇正色道,“我要找一个叫九命的神秘商人。” 阿三一听,脸色就难看下来,“我说无暇妹妹,你找那只火鸡干什么?” “火鸡?他是一只火鸡?” “不是,他不是一只火鸡,火鸡只是他今年的新造型。” 无暇恍然。这说的应该是那个九命商人的新肉身吧。“三哥,你和他有过节吗?” “哼哼,过节嘛总之,我看他不顺眼,他也不会爱上我。无暇妹妹,你去找他,一定要把我给你的砍鬼刀抓牢了,他要是敢毛手毛脚,你可别留情,往死里砍!” “”无暇想了想,认真地请教,“他不是火鸡吗?应该只有翅膀和爪子,不能毛手毛脚吧?” “怎么可能?!”谁知阿三格外激动,差点又恢复进店初的大嗓门货郎风范,“那个家伙即使变成火鸡,又怎么可能不给自己多造一双手出来,好施展禄山之爪?!” “”无暇默。她大概知道九命商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哦,不,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卷 冤与缘碰 情与情争 离魂衣衣 回眸衣衣 前世梦今生泪 断肠应向何人续 情深永不寿 对面不相识 无暇从冰棺中苏醒,回魂之后,仍觉耳边不断萦绕着河集上梦魇歌女所唱的。 从货郎起家,过着吟游诗人般的唱卖生涯,开着一家不是主要卖面具的面具店,游魂阿三的音容笑貌仿佛犹在脑海 魔幽鬼市中央有着独特黑色美艳的梦魇歌女,还有那只比别的火鸡多了一双人手的九命商人他其实很好找,阿三说哪里漂亮女人或女鬼最多,他必定就在哪儿。 无暇找到他时,还与一群气急败坏埋怨他的女鬼错身而过。 她们是怎么骂的呢?“好色又抠门的铁公鸡,便宜占尽,一个子儿也不肯少!”真是字字珠玑。 后来呢后来离魂的限制时间快到,她便回了离魂桥。 回去时,她也比较迟,早已没了长长的队伍,离魂桥上空空荡荡。 却没再遇见那个名叫“狄遨”的男子,在她从梦魇歌女的歌声中知道那个传说之后。 黑幕般带着蓝色风暴漩涡的天空,嘈杂却又见不到摊位和小贩,路人也神出鬼没的街道,总是比较谁把商货藏得最好最隐秘的古怪店铺有面容恐怖却清洗很干净的魂灵如邻家姐姐般和你聊肤色和打扮 也有和她一样仓皇失措的新魂手忙脚乱的躲避凭空而现的禄山之爪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氛围呢?说温暖,每个人却都在专注于自己的事;说冷漠,那些飘来飘去的魂灵又会在百忙之中给予你适时地帮助;说狼窝,可当你狠狠砍向那些乱放乱摸的爪子时,那些大块头的“僵尸”却对你乐呵呵地傻笑,任凭你砍个够,砍个尽兴,砍到你也笑为止! 从棺盖下爬起,想起这一切真像睡了一觉做了一梦。 只是当冰袋空空如也,那一百个晶贝全进了猴子船夫的嘴里时,无暇才觉着这恐怕是一个恶梦 “回去吃点安神花粉,好好睡一觉,脑海里的幻音就会消失。”大概赚了个盆满钵盈,猴子心情好,居然好心的提醒了一下她,说她这种对河集念念不忘的状态是每个“新魂”都有的后遗症,他自认为很幽默地把这叫做“晕船”。 一路如观海市般,鬼魂双市的画卷褪去,冰室冰棺的画卷褪去,花海树林的画卷褪去 她便如一个天降异客般落在异色东街的六层雪崖。眼前的梅影树,朵朵五瓣梅花,如串珠般一朵串连一朵,一条条花蕊丝绦垂坠而下,随着微风如珠帘般韵动。 似冰蓝城这般封存海底的世界杯中,其实是没有风雨雷电的,这四季如春的气候都源自每条街四棵镇魂树下的碧波亭法阵。树灵们会吟唱微风咒语,也会有毛毛细雨,增添气氛。 否则,怎像一个真实的世界?岂非一个美丽的牢笼? “断肠应向何人续情深永不寿,对面不相识”手中精致的幽灵船票如燃烧的光叶般化为无形的灰烬随风而去。抬头望天空,又是熟悉的子夜时分。 她该去巡街了。昨晚刚做完大扫除,今晚她大约只要去两个地方就够了。 说起这两个地方,也巧了,都很热闹,都很引人瞩目。 可一个,令进入里面的人有资格骄傲,践踏他人自尊;另一个,却令住在里面的人只能自怜自伤,尚且要笑脸对人。 先去花灵宫接小鱼,小楠就不用了,她可以步行。 白日的喧嚣换为夜晚的沉静。异色街主要为实物商店,因此并无夜市。虚拟的享乐交易,如今都在冰人街。 人类的天性,总是最不会亏待自己。除了物质,还需要精神的愉悦。 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无暇沿着来路回去,星云雪树下的冰台已被严密的法阵冰封,玲珑之境也关上了她绘着美人鱼的弯月水晶门,至于生命之源,虽已半掩了门,倒还能看见一两个醉汉门里门外的躺着说醉话。 走过晚餐时最是热闹的小吃店,码成一圈的冰台上尚有来不及收拾的冰碗冰筷,写着“夏记”两个大字的旗帜还在飘扬,店里有灯光,却也掩着门,不见人声。 回去冰人街,需要通过雾月走廊。昨夜这里一场大战毁去大半,今日雪明族的巧手也已修好大半。 新修的走廊看不出与旧时有何差别,除非你心细的注意到,从被毁的那一段开始,世界树芽的藤蔓便从这儿断了。很新,很新的走廊尚来不及有爬山虎般的枝芽缠绕,这就是区别。 雾月走廊比刚才的商业街更安静,几乎可以说只有她一个人在行走。 这个“几乎”“小蝶,你有没有听见谁的脚步声?” 无暇在中央走廊停了下来,这种感觉毛毛的。说来也奇怪,在魂市时到处都是鬼她不曾害怕,可回到冰蓝城,却反有一种被背后灵贴身的毛骨悚然。 或者这是一种莫名的不安感。 “没有啊,领主姐姐,你是不是又出现河集的幻音了?” “小米,小米你也出来!”小蝶越是这样否定,无暇不知为何越是不安,那一刻她想到哪怕多一个声音也多一分人气,于是连声喊小米,可是她转身又冷静下来,下意识地选择保护,“不,算了,你还是不要出来。” “领主姐姐,你在怕什么呢?小蝶会保护你的。” “不,小蝶,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我们还是快走吧。”无暇放开脚步奔跑,直到看见妖兽冰门,她的心才稍稍安定。 而,她所不知的是,在她之前停留的地方,一阵涌动的黑雾自地面喷出,黑雾中出现两个阴森对话的头颅,以及一个满脸惊恐却被钳制的妇人。如果无暇还在,她一定可以认出这位妇人,正是夏记的老板娘。 “可惜了这么好的货色,你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你忘了影主吩咐过,要不起眼的女人。” “可是影主说要两个,我们龟缩了大半夜才抓到一个老的。” “这个不重要,你还当我们是来享福的?少给我动歪心思,只要不暴露行踪保住你我的小命,回去吧。” “那只狗魂怎么办?” “它爱跟就让它跟着吧。活狗都宰了一群,你还怕死了的?” 花灵宫在冰人东街,落英馆在西街,飞溟殿在北街。这三个地方无暇都要去。只是顺序还有些犹豫。 花灵宫是铁定先去的,她此刻进的就是东街妖兽冰门,很快就可以到达。 下一步如果先去飞溟殿,那是顺路,最后去落英馆,顺便把从九命那儿拿的东西给婆婆,便回她南街的家。 可以无暇的性格,她喜欢把最重要的,最影响她心神的事情放到最后,前面的一切都像是为它扫除障碍一样。作为曾经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飞溟殿,这是六十年来首次要进去看看,固然是对她而言影响最大的一件。 最终,她还是选择绕远路。去花灵宫借了小鱼,便绕道南街,先去西街。遇见家门,也只好过门不入了。 经过南街时,她家倒是安静,只有一个雪灵在家,无声无息的。当然,这里所谓的无声无息是无暇有了魔息耳力见长之后感应到的无声无息,而不是普通人本就无法看透墓穴蜃楼的那种无声无息。 但,她家的对邻,却少见的热闹,几乎赶上闹市了。 只见一扇扇墓穴木门洞开,邻里八亲全聚在一家门口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其中还有一个女孩子嘤嘤的哭泣声。 这哭声有点熟悉,不是每次见面都要对她冷嘲热讽一番的女孩三号吗? 那个,喜欢挖苦她的女孩比较多,久而久之,无暇无聊时便偷偷给她们编了号。 这个三号,本名叫夏丽,正是老板娘的女儿。父亲幼时亡了,她母亲一个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撑起一份家业,如今日子倒是过得不错。至少比无暇要好太多。 无暇会记得她,会关注夏记,只因她们母女是那个人的邻居。 一个丧父,一个失母,那两人以及那两人的父母,常常被邻里八亲凑作两对,总是撺掇他们两家合为一家。 这么热闹能有什么事呢,八成又是那群三姑六婆来做媒,莫叔叔不搭理,某人母女觉得伤了面子,哭哭啼啼,大家又来安慰吧。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无暇心里有气,不想多做停留,便加快了脚步。 每个街口的镇魂树旁,都有一座天桥,也是连接雾月走廊二层c三层的纽带。这两层多是用于观潮。 天桥下有支撑的冰柱,十四根双人合围的巨大冰柱,有富余的空间来让雪明族的巧手雕琢一幅史诗画卷。 因为并非皇城正殿,这街道上的雕刻不求庄严神圣,都是一些人们津津乐道的美丽传说。 比如,充满神秘色彩的,令老人向往,孩童千方百计挖洞钻地想要寻找的“巫山云海”,冰蓝城传说中的第七条街。外界的吟游诗人也曾吟唱,冰皇海清璃从来都喜欢“七”这个数字,她的生活起居总与这个数字有关。 她穿的纱衣总是七层,她的诞生礼花命名七月流光,她的贴身亲卫叫七裳卫,她的冰帝殿有七百七十七层。 没道理,她建的冰蓝皇城,只有六大主街啊? 帝皇的事,谁又猜得透?总之无暇是不去花这个心思的。 要不是在天桥下碰见了一个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她也不会留意这往日里匆匆而过的壁画。 几乎把头埋进冰柱里去,她假装一寸寸抚摸上面的雕刻,假装在欣赏古老的传说。 一边随着那人的脚步调整自己的方位,务必不让他看见面容。开头还知道自己看的是巫山云海,到后来,她哪还有心思去管自己手指摸过的是什么? “你很喜欢朝歌?”什么?他怎么还没走过去? 可是噢,他没走过去就算了,怎么还跑回来和她说话? 等等,他说的是什么?她很喜欢朝歌?朝歌是谁? “你手上正摸着的不就是朝歌”听见他又接了一句,无暇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他说第一句时就反射性地接了一句。听他那最后一个字拖得有些长,竟不像是结尾,而像在说她摸着的是朝歌的什么一样 无暇缓缓抬头,看向自己紧紧抓在冰柱上的手。一瞬间连想死的心都有! 她像被火山烫到一般火速收回了手,背转过身。“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暇儿。”无暇瞬间定格。身后有不算太熟悉却令她紧张到胸口闷疼的心跳。 她悄悄放松肩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小口的呼气。“什什么?”过度紧张让她忘了许多事,后来她回忆这情景,自己也奇怪,怎她当时竟丝毫没想过他会否认不出她来呢?明明初遇之前还担心这一点担心得要命。 “我给你的东西收到了?”感觉有淡淡的温度靠在背后,那人与她背靠着背,微偏着头和她轻语。 这曾经有过的独属举动,令无暇紧张的心被一种淡淡的温馨稍稍释去一些。 “什么?哦,收到了。”她想说,那些他送的东西,她没忘记第一时间收进了领域,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已今非昔比。“还还有事吗?”话说出口像在逐客,她心里懊恼自己怎么遇见他就嘴笨,老是心是口非。 这世间,总有那么一段时光,总有那么一个人,总有那么一场矛盾的甜蜜与苦涩。 不见时,你渴望,而见时,你又害怕,两只脚常常有一股逃跑的冲动,却又挣扎着舍不得离开,而当真的逃开时,却又躲在角落里细细回味那人只言片语。 “昨晚抱歉。”他低沉的嗓音一如既往好听,可是这句她却没听懂。 “什么?”今晚也不知怎么,她似乎总要先说一遍这两个字,才能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没有接住你。”无暇还是没听懂。 直到他最后叮嘱她巡街小心,然后滑着冰鞋扬长而去,她还是没明白过来。 一面朝西街的目的地走,一面自言自语。 “昨晚,抱歉,没接住我?”一直念叨到第三遍,无暇才瞪大双眼。 “啊。”四周明明无人,她却仍旧自我保护意识强烈的抱住胸部。 “我的天。” “原来他不但没有认不出我,而且昨晚就认出了我?” “他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明明就改变那么多。”这最后一句已是云开雾朗,分明内心甜蜜得很。 “没有,你后来不是接住我了嘛。”最后的最后,连这样的话都出来了。 “主人,我再不出来搭救你,你就没救了。” “你又中莫公子的毒啦?” “快把我英明睿智的主人还给我!” 无暇:“” 西街落英馆。馆前是一棵玫红色的知青树,据说这种树是青鸟王族青鸟最喜栖息的树。 青鸟,在冰语中,被誉为“自由之翼”。传说中,有古老神龙的一滴泪落在了青鸟祖先的羽毛上,因此青鸟王族是青鸟族中唯一在化形之前能在鸟与人身之间转换的成员。只是,这转换不如雪鹿族天生就会的轻易,而需要付出特殊的代价。 这样一棵知青树,放在落英馆前,也许也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吧。 无暇敲响铭牌树,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四进庄园。 落英馆的建筑和庭院,很像花狮曾经的邻国江南。 江南国的大户人家便是这样,把山水装进花园,房屋都是木制的,整个家雕梁画栋,瑰丽美观。一砖一瓦,一栏一柱,就连桌椅边角也要细细琢出繁复无比的花纹图案。 初看,很美,令人惊叹,可若真的住下,无暇自认不喜欢。生活在这样精雕细琢畅求完美的房子里,仿佛连人也会潜移默化般变得挑剔。 “你是谁?新来的?”去后院的拐角处,无暇遇见了女子六号。 “不是,巡街的。”无暇摇头,微笑,回答,绕过。 六号一听便翘起兰花指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地走了。虽说走了几步,她察觉不对回过头来,但无暇哪里还让她看见?早一溜烟消失了。 后院的粪池处,无暇用两团花瓣塞住鼻子,看着小鱼大吃特吃。 粪池周围种满了高枝鲜花,她站在花的包围圈里面,有人来只要稍稍低下身子,便没人看得见她。 “花儿啊花儿,美人的便便也是臭臭的对不对?”自我无聊,她和花儿聊了起来。其实她培育花灵时可没少和还是花株的它们聊天。 “不过你们长出来都是香香的,真的好乖哦。” “噗嗤——哈哈哈!!!” “!!!”无暇猛地蹲下身子。她怎么没发现有人呢? “缤少,你听听,我怎么早没发现落英馆里有这么一个活宝贝呢?” 啊!是北街四恶!无暇习惯暗地里这么总结他们。这边说边笑的是满霆。有这么好笑吗? “喂,里面的,你是谁的丫鬟?要不要出来跟少爷我讨个赏,少爷我帮你扶正,当个小姐怎么样?” 小姐你个满大头!无暇磨牙。 若是罗笑儿在此,她一定会这么骂更解气: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 怎么还有水声?啊,这群家伙,一定又在喝酒!无暇连忙把耳朵也堵上,不想听见这罪恶的放水声!茅房就在旁边也懒得去,一群随地小便的恶少! 可是如今耳朵太好使也有不痛快的时候,那些人的动静怎么也堵不住。 “喂,你躲什么躲?给少爷我出来!” “好了,哥,你猛酒喝多了?跟个捣屎丫头叫什么劲!云清郎主还等着我们呢。” “卫倾,哎呀,云舞,带着你主人走快点好吗?今晚我可是舍了一颗三界魂珠才请出这位郎主的大驾,你们可别磨磨叽叽耽误我和美人相处的时间啊?” “你伤好利索了?就想一亲芳泽?”卫倾一开口,无暇也磨牙:是啊,受伤了就该在家躺尸,乱跑什么呢?真是要色不要命。 “庸俗,庸俗啊,卫倾。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发现你居然藏着一颗庸俗的心呢?我这是纯欣赏懂不?谁想那个了?谁规定来青楼就一定要想那个了?!” 满霆捧腹大笑,“胖子,我怎么这么多年也没发现你说话居然这么逗呢?你倒是说说,来青楼你不想那个,那你想去哪儿想那个呀?” “你们两个都是俗人!我不跟你们说。缤少,你是知道我的,我现在心里只有咱救命恩人,紫发小仙女一个啊,别的女人我那都是纯欣赏,纯欣赏啊!” “领主姐姐,他说的小仙女不会是你吧?” “什么什么?什么紫发小仙女,主人,你该不会还有什么好事瞒着我吧?” “”无暇。 “你喜欢胸大的?”这一位不开口则已,一开口那就是一鸣惊人。 满霆刚笑完满照直起腰来,听见这位说话又弯下去差点笑抽,卫倾也忍俊不禁。 满照吞一口水,差点没咬着舌头,“缤少,您还纠结这个问题呢?” “那是喜欢胸小了。”那人昂着头,凉凉的换一句,凉凉的走。 “不不不,”这关乎到男人那个啥的问题,尽管觉得它没有当众争论的必要,但还是得声明,“怎么可能?我当然喜欢大的了。” 听见缤满回以冷哼,又赶忙追上去狗腿道,“不过,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欢嘛,那个喜欢胸小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呵呵呵,对吧,哥?”赶紧朝后打手势,拉声援。 满霆鸟也不鸟他。卫倾当然是看不见。 “什么萝卜白菜?我只喜欢萝卜。”前头那位,一句跳跃性思维丢回来,他发觉这话实在是接不下去了,只好搬出那万年不变一招:赔笑脸。 缤阿满,这个说话永远不和你在一条线上的笨蛋。无暇听到这里,都对满照表示同情了。 自以为是的讨厌鬼! 落英馆后院有一口与粪池外形差不多,也是让花枝围绕的天然水井。 北街四恶终于离开了她的听力范围,小鱼也吃得差不多,无暇便到这井边清洗。 其实她也没碰什么脏东西,只是有股味道总要用水散散才好出去。即使她已习惯,也没有哪个女孩喜欢被人见着就捂鼻子。这口水井,虽然距离脏污不远,却因花灵远亲紫葳花丛的包围,被净化得十分清澈。 无暇知道落英馆的人,不待见这水,少有人会踏进这花丛。 “这两天你有没有感到奇怪?” “我怎么觉得走到哪里都有点冰飕飕的呢?” 一阵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娇笑声再度将无暇的独处打断,今晚落英馆这茅房也真是热闹了点。 “媚儿,我看你是最近客人太少了吧?古书上不是说,我们女人是阴,男人是阳,你老觉得阴嗖嗖的,一定是缺少阳气了啦” “你这死丫头,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 两个女人解决完生理需求,便一路娇嗔着远去。 “我说真的,你真没觉得天气有点变冷?” “够了啊你,客人骂我们胸大无脑也就算了,咱自个能不能自爱一点啊?” “这皇城街道上七百年不变的七情归一法阵,七百年都四季如春,到你这儿就变冷啦?” “这我当然也知道啊难道真是身子虚了?” “” 无暇穿好斗篷,戴好兜帽,走出花丛,尚可以看见两个彩裙女子拐入画廊的背影;而另一边,她望着北街四少离去的小路,忽然就有点看不起这样躲躲藏藏的自己。 心哀顿生,几乎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有了魔息,她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恶少。即使有了力量,她想的也不过是自保,并且远远地躲开这些人。 而不是把从前的过节一分一分的讨回来。 这是她的无法被原谅的懦弱吗? 这世上有些侮辱,如果当时没有还击,忍让了,心情就会随着时光变质。尤其当侮辱你的人根本已经忘了这茬,这仇再拾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只会让人觉得你神经质,莫名其妙。 琐碎的摩擦和过节,也许数十年叠加起来,也足以对你造成深仇大恨的精神伤害;可是它到底不能因此而拼凑成深仇大恨。 看透这一点的,可以学会豁达;而看不透的,也许真会走了极端,变得神经质。 无暇面对花丛做了一个深吸,“好吧,小蝶,我决定,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可是从今以后,如果再有人瞧不起我,我一定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领主姐姐,你这样决定很好啊,你别哭啊” 无暇却止不住,干脆又跑回花丛井边,抱着膝盖狠狠地哭起来。 这一哭,她想到很多,却又什么都不想想。日后回想起来,她也不觉丢人,这孩子气的一场痛哭,让她发泄了多年的郁结,就像小米常常期待的破茧成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 “领主姐姐,你已经是巫月大人的弟子,没有人敢瞧不起你的。” “是是,你说的没错。”无暇哽咽着,终究破涕而笑。其实她也拎不清巫月悲兰的弟子究竟有多能压人,她高兴成为婆婆的弟子,只因觉得有了变强的,变强的希望,倒没想过要用这个身份去压人,便也没认真去了解这究竟是个什么份量的身份。最多也只是对婆婆的来历好奇,但在求知无望后,暂也罢了。 “领主姐姐你别这样笑。”小蝶害羞的遮住自己。 “主人,谁欺负你了?我帮你你站起来去揍他! “小虫弟弟,你说话真逗!” “啊呀!蝴蝶师父,你这个逗字用得真妙!” 让这对活宝一闹,她哭也哭够了。“好了,小米,快回去继续你的吐丝大业吧,小蝶,我们走。” “我还在想,如此惹人怜惜的哭声,会让我见到一个什么样的倩影?” 无暇脚刚踏出,差点又被惊回。抬头望去,泪痕犹湿,视线模糊,只隐约见着一个踏在草尖上的修长身影。 “现在看来,果然没让我失望。”殊不知,她这一抬头,梨花带雨姿容恰令对方尽收眼底。 “你是谁?”用力揉干眼睛,无暇看清那人身上没有任何一脉她所知的冰族特征,“你是外族?”难道小四说的是外族入侵?就是他? “哦?外族?对你这小东西而言,嗯,我算是外族。”那人脸上戴着半面斜角冰羽面具,只露出冷酷的唇角,犀利的侧脸轮廓。说的话也如他面容一般,高深莫测。 “领主姐姐,不是的,不要用眼睛看,你用灵魂感知,他身上有小蝶见过的最浓郁的冰族气息!”领域意识里小蝶小心翼翼地压低了语气,前所未有的紧张。 “小蝶保证他绝对是最纯血统的冰族,只是我看不透他的实力,领主姐姐。”小蝶的言语在在都在向她表示“好可怕好可怕”,让无暇也生起莫名的敬畏,选择沉默。 她不说话,那人也不离开,面具下一对蓝眸沉静如猎豹般注视着她。 无暇生平仅见这样内敛却又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仿佛蛰伏在深潭下不知名的强大猛兽,深沉的注视,视你为他掌中之物,却又迟迟不现身捕捉。 无意中惊觉竟与一个陌生人对视不知多久,无暇最终败下阵来,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人却因这一步,一笑。为何她有种感觉,这人好像认识她?可她明明从未见过。 “又来了,又来了一个!”小蝶在领域里惊慌失措。无暇可以想象她团团飞舞的焦急。还能听见小米那小傻乐在一旁“拍胸脯”安慰的声音。 又来一个和他实力相当的人吗?无暇想小蝶该是这个意思。压抑住到了嘴边的“什么”二字。 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已落在那人一刻不离的捕捉中,说出的话字字令她心惊:“在和你的小御灵说话?” 这闲话家常的语气,这洞悉一切的目光,怎么令身周的气氛变得如此诡异? “你你怎么知道?”除了在河集的魂市,小蝶有化作幻影和她对话外,她们始终都很小心只在领域意识里对话。就算她刚才欲言又止,他也不该知道小蝶的存在啊。 小雪曾说,只有拥有绝对的优势,才有可能看穿他人的灵魂刻印,也即读取他人的魔息领域类型,照她如今的实力,除非对方比她高上两阶,难道他居然是圣域的王者? 不可能,如今的冰蓝城根本没有斗霆王者,他如此凌厉逼人,难道会是雾霆? 以她这点微薄的魔息知识,是怎么也想不出看不透真相的。于是只好拿出最笨最直接的方法:问他。 “我知道的只会更多,不说是不想吓着你。”虽然没想过真能问出答案,但这样说了等于没说的高深回答,还是难免令人气闷。 “你难道认识我?”无暇干脆把憋在心里的疑问都倒出来,你爱答不答。 “不算认识。”那人挥了挥手,无暇才注意到他手上并非空无一物,但实际看上去确实又什么都没有,只能从空气被划过的锐利尖响,和他运手的姿势,猜度那应该是一把稍长的但无形的武器。 这又是什么答案?无暇暗想,这天底下怎么尽是这种叫人没法往下接话的怪客。 所幸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很快被小蝶口中说的“又一个”冒冒失失的冲过来打破。 “云二哥,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儿约女孩聊天,我跟你说!!!” “诶咦?这位你也是落英馆的姑娘?”此话一出,无暇脸色一变。 但因这人说话连珠炮似的,根本不给他人接话的机会。 “你长得这样难道是郎主?啊,不对呀,我刚从婵息殿来,那儿不是坐着一个郎主?” “可是这位怎么我看长得还好看些?”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排挤,被埋没了对不对?!你好,我们同是——!!!” 无暇终于忍无可忍,“我管你是谁!你那张嘴还敢再胡说一句,我就把你打成这儿的姑娘!” “打成姑娘?!”云不是反射性地捂住裤裆。旁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在他听来,怎么听对方怎么愉悦,怎么听他就怎么刺耳。对面无暇威胁完,正是生平首次这么大嗓门骂人,心也跳脸也红,不管三七二十一,飞快转身跑了再说。 “喂喂喂,霄哥哥,这哪来的姑娘这么凶?你刚认识的啊?” “自己嘴欠,怨不得旁人。”那人一手持无形剑,一手握住一片冰纱做擦拭的动作。这举动立即让云非后退三大步。谁知再看时,只见那草尖微微晃动,有幸与它亲密接触的长靴已消失无踪。 残留一缕冰纱在草根处渐渐消融 枉费他一番防备,不过一会儿工夫,周围便静悄悄只余他一人。 “什么嘴欠?我不过是想说同是天涯被挤人,和她聊聊同病相怜而已嘛。” “唉唉!我的云二哥,我来是想要告诉你,追着你出来的你的轻妹妹正在婵息殿里闹着要杀人呢!” “杀人哪!杀人哪!你管不管?” “我去,你不管我也不管了。” “奶奶个熊,我回去睡觉去,追个死妖鱼,累死我了!” 十分钟后,原本说要睡觉的他又出现在原地,找猫似的探头探脑,结果一无所获。 “真不管啊?既然都溜出来了,我也别第一个回去挨骂。” “嗯,云二这家伙肯定朝千羽楼找刺激去了,我也去玩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五卷 世事无常 真真假假 云轻:巫山云海之云海锦绣仙女,刁蛮任性,古灵精怪的少女。追上云霄是她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事,也是她情绪百变的性格中,唯一不变的执着。 贺兰眠月:冰首君墨孑然一身,不曾留下子嗣,他的三个结义兄妹都有传人。在其死后,义兄金雷接替飞溟殿校长一职,义弟秦开接受花灵宫偏官一职,义妹贺兰芯却甚乖僻,收下君府后,转眼便将之改为落英馆,大张旗鼓开了冰蓝城第一也是唯一一家青楼。其孙女贺兰眠月,是如今落英馆的主人,行事乖张比其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清郎主:神冠通用语中,女妓又称有色女郎,人类国度称最美者“花魁”,冰语中并无这类词语,遂引用了神冠通用语,简称青女郎,花魁称郎主。 御灵小蝶:当魔息到达动域,领域中除了元素之外,出现动物,每个人机缘不同,最初出现的种类也有同有异,碧落珠衍生的是蝴蝶,蝴蝶便将成为这个领域国度的基础灵物。这些蝴蝶以魔息之力创造,在领域中休养生息时与现实中的蝴蝶差不多,直到主人将其放出,它们的妙用千变万化,端看领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这些蝴蝶没有灵魂,无法掌控自身,它们的灵魂便是小蝶。 数万只金肚雪蜂发出最后一波绵密的嗡嗡鸣叫,如退潮一般自下往上飞离,随着蜂潮而去一寸寸显露根根细长洁白如陶瓷白玉的羽毛。当最后一只雪蜂飞离这如月光铸就的华丽双翼,万蜂便在空中凝聚,化为一只人头大小的金肚雪蜂。 石滴水潭旁,高低不一的冰笋垂坠收拢,形成一个天然的幽深溶洞,洞口处,听着潭水,层层细软的话萱草铺就了一处暗香浮动的深紫色鸟巢。这些草的根竟穿透溶洞地面,在潭水之下拧成一株树桩般的老根,盘虬卧龙一般往下延伸,深扎于沉积冰泥的潭底。水中游鱼如被吸般环绕这根上下循环旋转,带出一串串律动的鱼泡,偶尔有鱼也想咬上一口,这数万草根齐齐发出一片温和紫光,如水波碧浪,轻柔荡漾将其送开。 天生狭长凤眼的“月光之翼”,凤临雀鸟,偏过长长的羽冠,经过蜂浴的双翼更显洁白,丰满的羽毛将身躯合拢遮掩,再度展翼的瞬间崩逝于空气原显拥挤的鸟巢突然空旷。只看见巢中央端坐一个小不点的人类婴孩,雪色刘海下,额心一枚蓝色雀羽,给他稚嫩的脸上彰显一抹尊贵。 “伊城之乱,概冰人始。”软糯的童音,庄严的语气。 “嗯嗯嗯嗯,主子的占卜总是没错的。”头顶的大雪蜂连连点头赞扬,十分捧场。 光溜溜的孩童神情肃穆,小手一指空明前方,寓意深远道,“风铃,你就成为本座的眼睛,去看看吧” “是是是是,冰耳朵的兽栏,主子若去岂不脏了羽毛,小的去探查,探查。” 孩童一招手,飞来一只小雀,“让一一和你去,记得有什么发现,随时通报。” “好好,小的告退。”大雪蜂一扇翅膀,化为一只小蜜蜂,和着两个指头大的小雀鸟一前一后飞出水潭,飞出这冰崖环拢的雪渊。 鸟巢中,孩童躺倒,含了一根话萱草在嘴里,仍然一本正经,语间的遗憾仿佛是未能发放的恩典,“若非今年占卜过甚,境界倒退,本座定要出去会会这捣乱伊城的窃贼。” 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家门前的水潭却“嘭啪”砸下一块巨大冰石,水下游鱼惊散,水上迸裂一朵风卷狂放的巨型水花。 “小鸡,整天躲窝里孵蛋呢?俺手麻了,快出来陪俺练练!不然俺下次再砸可不失准头鸟!” 看着半面被打湿的话萱巢,小婴孩怒极反笑,人身站起狰狞一旋化作乌云,华丽雪翅穿透而出,傲然展翼的劲风又将这团乌云吹散,一个完美的突旋疾上,苍然凌厉如离箭瞬发,一声尖啸穿越深渊云雾索敌而去。 可叹世事虚无常,斯人善变易如水。 魔法的时光,改变一个人悄然无声。 如今的无暇会因和人对吵一句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六十年前,她尚是一国长公主时,娇生惯养,颐指气使,身周人如众星捧月,半言忤逆不得。六十年的风霜雨露,如光如剑,竟将这位公主的娇锐威仪打磨成了邻家女孩的质朴青涩。 也许,每个人光辉的背后,都有一个青涩的自己。 怒过,伤过才学了圆融,不露棱角,笑对世人。有的人心中尚留一分风骨,一处骄傲,不欲与人知。而有的人,已把心活得如浸透油盐的抹布,看不到一丝净土,闻不到一缕真香。满生汲汲营营,为名为利为虚荣,钻进这不择手段网罗所得的虫壳里,犹如当掉灵魂的虫豸,再看不到他的真心,有的只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假面。身在局中,他们看不透这虚妄,也不懂反省自身,恐怕要到垂死的那一刻,才能明白哪是失去,哪是获得。 可叹那一刻又太短暂,令痴者来不及勘破这输赢。 此时的无暇,撇去大起大落的身份跌宕c母亲的剧变惨死c十八年的巫月磨练不谈,单论这份做了近三十年的巡街人工作,忍人之所不能忍,屈辱和白眼如家常便饭,她的心也早该坚若磐石,静如止水。 但人哪 她的性格表现在外人眼中不过就是言谈举止。 而这言谈举止哪往往会随着所面对的人和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在她过去三十年如一日的巡街人环境中,可以做到安安静静地躲在象牙塔中,沉默面对一切。 但如今,她踏入的却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即使面对熟悉的人,她的内心也隐藏了陌生的自己,心态又岂会相同? 魔息的注入,就好像为她赶走了那个行尸走肉的自己,找回了那一颗重拾希望和热情的少女心。 她的心会再度为猎奇而欣喜,会暗暗觉得后怕却又感到刺激。 不再只是强迫自己逃避,而去品尝这紧张砰砰直跳; 不再只是强迫自己忍让,而会放任这屈辱让内心燃起勇敢的怒火; 不再只是强迫自己沉默,而忍不住想要跺脚郁闷口舌笨拙的自己不能以唇枪舌剑反击 “啊。”无暇扶向路边一棵小树,手却穿透而过,低呼一声差点栽进树后的荆棘花丛里。 “你们一个说不出话来,一个居然连蜃楼的虚影和实景也分不清了啊?主人,小米就想不通了,刚才那么英俊潇洒的人难道比河集上的鬼魂还要可怕吗?” 意识里听着小米揶揄的话,无暇心里想的却是,害怕吗?不,这砰砰乱跳的心好像更多是因为与人交流的紧张吧。明明对方若有恶意,那么近的距离,她很可能身首异处。她的心却不为这个而跳。 就像昨晚,她害怕初遇带给她的变化,远胜过那场兽潮,操纵数千灵蝶面对凶恶魔灵时她心如止水,最后却因缤满那个家伙的一句话狼狈而逃。 这是魔息带给她的变化吗?她有了力量,想要证明自己,下意识的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强大,可她却还没有与之匹配的自信,没有驾驭这力量的一颗心。 他人一个眼神,就能逼回她出口的话;别人一句话,便让她心神不宁,无言以对。 这么多年沉默以对辱骂嘲讽,她的舌头是不是僵化了?只要一句稍有棱角的话丢来,便会惊慌失语?好容易绞尽脑汁回骂一句,还自我紧张到几乎心跳骤停。 其实,她无需妄自菲薄。世上并非每个人都擅于吵架,更别提骂街。 有的人就是适合安静的待着,与熟悉的人可以聊得开怀,用一切平和善意正面的语气。 一旦有了尖锐恶意负面的言锋加入,他们便会不知所措。 这不是害怕,也不是懦弱,只是潜意识里不愿破坏生活的美好。 四下无人时无暇冷静下来,安慰领域里的小小御灵,“小蝶,别担心,他们没有追来。” “领主姐姐,我”小蝶的声音犹犹豫豫,“小蝶害怕不是因为害怕他们” “蝴蝶师父,和我玩了一天,你说话的玄机见长啊,我都听不懂了。”小米嘿嘿取笑。 “小米,别闹,让小蝶说完。”无暇能感觉出小蝶语气里的不安。 “小蝶是因为因为我好像我好像认识他们。” “什么?”小米和无暇一同吃惊,“不是吧,蝴蝶师父,你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哪?” “好像?你也不确定对吗,小蝶?”这和她的心情相似却相反。她是感觉那人好像认识她。 “是领主姐姐,你应该知道,小蝶是和碧落珠一起让巫月大人转嫁给你的。因此,小蝶以前是巫月大人的御灵,虽然巫月大人有了更高阶的御灵之后,小蝶已经沉睡许多年,可是领主姐姐接手碧落珠之后,你的魔息之力只够激活小蝶,那些高阶的御灵就都消失了。” “蝴蝶师父,你这弯子绕得可够远的。” “小虫弟弟你不要插嘴,我马上要说到重点了。是这样的,领主姐姐,虽然我追随巫月大人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在我被转嫁给你的那一刻,巫月大人还是修正了我的记忆,有好多人和事情我都忘了。刚刚那两个人,我见了只是有一些些印象,但要问他们究竟是谁,我我就记不起来了。” 听到这里,无暇明白了。一定是婆婆不愿她从小蝶口中知道她的过去,才将一些记忆从小蝶身上剔除。婆婆这么做应该有她的理由,无暇也不是非要探人的人。 “没关系,小蝶,不记得就不记得。”被修改了记忆的小蝶,想来是此刻才察觉记忆被删改这一真相,虽然她用了“修正”一词,时刻不忘对巫月大人的尊敬,但应该也是害怕的吧?不清楚自己的记忆何处真何处假的毫无着力感,令她不安。只是这种不安,很快便被御灵对主人天生的臣服抹去,不管是对前任主人婆婆,还是现任的她。 “以后,我们好好努力,一起修行,这就够了。” “还有我,还有我”小米急吼吼的插嘴。 “嗯嗯,领主姐姐,你一定可以像巫月大人一样的。” “小蝶也会炼成最高阶的御灵。” “领主姐姐,最高阶的御灵呀,那就是‘宠物’哦!领主姐姐有想好自己的宠物是什么种族吗?” “嘿嘿,蝴蝶师父,你是蝶灵,我将来也会化蝶,不然主人的领域就叫‘蝶族’好了?” “蝶族?嗯神冠九位帝皇属下有我皇的冰族,魔王的火族,暗帝的暗族,邪帝的人族,柔帝的水族,金帝的金族,阎帝的鬼族,青帝的青族,紫帝的石族”小蝶在领域里掰着手指头数到这里,被小米迫不及待的插嘴,“哈哈,若是主人称帝,世上就多了一个蝶族!” “两个白日做梦的家伙。”无暇摇头,定定神,将目光转向现实。她还不太习惯这样一面“看着”领域,一面同时关注现实里的情景。称帝?从来不敢去想这么遥远的事。 “难道领主姐姐你不打算走死字诀?那领主姐姐是决定鬼修还是魂修?”小蝶却误会了她摇头的意思。 “怎么可能?主人,那些河集上的鬼啊魂的我们看看欣赏欣赏就好了,我可不要真的跟着一个鬼主人哪!”小米着急的哀嚎。 “不是的,小蝶,”无暇找找方向,发现自己居然慌不择路,往落英馆花园深处跑了一大段,只得一边往出去的路走,一边在意识里与两小交流,“我只是没想那么远,你知道,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学会呢。” “哎呀,我的好主人,老主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嘛,不想当将军的就不是好兵。主人,你不想着当帝皇,那也是没出息的魔息者哦!”小米这小不点,自从躲进领域,自认安全无比,说起话来比从前更加百无禁忌。 “对,小虫弟弟说得对!” 两小团结一致,无暇只得哄道,“是是是,我一定努力奋斗,加倍修炼,争取早日给你们建造一个蝴蝶王国好不好?”所幸这领域意识里的话,是只有她们三个才能听见的秘密,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这还差不多。”小米心满意足地嘀咕一句,回去继续它的吐丝大业了。 无暇也忽生感慨,若自己真能为它们两个撑起一片天,打造一个无忧无虑的理想国度,一处无人敢欺负的天乐乡。那将是 理想固然令人欣喜,宛如淡淡的温暖滋润心田。 可回望现实,她所在的不正是一位帝皇的天乐乡么?却也一样有忧有愁有欺压有杀戮? 幻想如被冷水泼醒,环顾四周,正从一片白月花林中穿过。 白月花,花如月盘,只在月夜盛开,因此得名。 在冰蓝城,是没有月亮的,只有世界之树的星辰之光。 在神冠,和太阳一样,也没有月亮。但在每隔七天的夜晚,从地心海底,会有一轮明月贯穿双海,冉冉升起于蛇心海的上空,环绕暗夜息影的魔帝城一周,天亮时分方会沉落。 神话传说中,这是龙神之妻花神思念爱女,以无上法力运转光轮,来与女儿进行七日一次的相会。 父亲发怒,做母亲的无法劝阻,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平息思念之苦。 此刻,无暇所在见不到这“海上生明月”的美景,也见不到冰蓝城的星光,在这迷惑人眼球的蜃楼里,虽也有一汪明月,却不过是给藏娇之地更添一份风情。和眼前满树的白月花一样,只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蜃楼便是这样,有虚有实,眼睛看到不一定是真实。要不然,如此华丽,如此骄奢,如此复杂的景致,全都是实物,还不累坏了那些蜃楼师?他们可是惯会偷懒的。如非必要,能给你做成假的,就绝不会多出一丝真来。 “哪个擅闯葱林苑?”耳边一道娇斥,无暇一惊偏头,只见林子深处一个裙摆轻扬的身影不知踩着什么机关迅捷滑行而来。 葱林苑?无暇默念,忆起这是落英馆主住的地方,曾被守夜丫鬟严词警告不能擅闯,向来巡街她都列为禁地,从没踏足过,今晚一时不察,竟跑到这儿来了吗? “这位姐姐,我是巡街人,刚刚迷了路,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无暇亮出手腕上的巡街人标记。 借口虽然随便了一点,但她总不可能说出自己是因为紧张而慌不择路吧? “巡街人?花无暇?”对方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无暇再听这位丫鬟姐姐的声音,才觉出很不一般。 不是她曾遇见的那些姑娘趾高气扬却又色厉内荏的傲慢,而是长期身居高位不怒自威的尊仪。心下暗叹,一位丫鬟也有这般气质嗓音。 “是。”想来对方从前一定也不认识她,她初遇后的容貌变化在这位眼里便毫无意义,对方只是凭借巡街人印记上的花家家徽推断出她的身份。毕竟,花家还担着族长府的虚名,这枚家徽虽不见得受人尊敬,但至少还算眼熟,而花家就她一人巡街。 “你巡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居然也会迷路?”是啊,满打满算,她巡街的日子快有三十年了,说迷路也牵强。 “姐姐有所不知,我昨晚刚刚初遇,有些心神不宁,这才迷了路。”无暇始终低着头。想起有关这位葱林苑主人的各种传言,即使面对她的丫鬟,直觉还是乖乖伏低,不要得罪的好。 “哦?初遇?抬起头来。”在冰人街,哪怕一个无名小卒的初遇,也会如一件大事般人尽皆知。 这本身就是一件容易令大众好奇的特殊事件,它意味着千变万化的奇遇。 有人等着幸灾乐祸,也有人事后艳羡万分,还有人观察每个人和自己比较,这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回家一趟,与阿昱达聊过,睡了一觉醒来,无暇已没了刚发现身上变化时的尴尬,对这场初遇她大抵还是满意的。这满意倒不是得意,而是庆幸,庆幸她没有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比起这个,只是重做衣服,实在算不得什么。 无暇依言抬头与那守夜丫鬟对视。这一眼,顿时如遭雷击。 这这真的只是一个丫鬟吗?如此相貌,即使无暇曾有幸见过一面的云清郎主论仪容风度也有所不及。 无暇惊艳当场,对方却在打量沉吟,“模样倒是不错”说着手便伸了过来,无暇下意识急退两步,还是不能躲过对方诡异加伸的手臂,宽松的斗篷被在腰间一按,曲线一露又隐。“你” “身段也不错。”耳边听着那人把她视作商品般的评估,随后是一阵满意的笑声。 这笑声若是光听不看,是美若银铃。 可惜无暇此刻距她近在咫尺,想不看也不行,她死死盯着对方刚刚收回的手臂,那人穿着的是清凉的夏衣,莲粉肚兜,绿纱长裙,外披透明广袖对襟纱衣,两节藕臂几乎清亮亮的暴露在无暇眼前。 因为要做出笑的表情,眼前的美人脸被抽拉得很不自然。无暇只敢望一眼,立即将目光移回表面看来稍微正常些的手臂,但她看的也不是那手臂上玉雪凝脂的肌肤,而是在思考刚刚看到的锁链究竟是在哪一节? 是肩胛?是手肘?还是手腕? 站在面前的居然不是她先入为主以为的守夜丫鬟,对方甚至不是一个人,而是 “怎么,叫我的线偶吓着了?”这声音仿佛能知道她的想法,那不露自威的凤仪仿佛能通过这语音传递给她,这其中不仅有少女般的娇俏嗔怪,又有贵妇般的温雅知性,还有一种无暇说不出的味道将二者如酿酒一般完美的融合,“怎么会呢?这可是我最钟意的一幅美人面,小妹妹居然会吓着,可真不懂欣赏。” “我的线偶?你你你的声音难道是贺兰馆主?” 是,眼前的丫鬟不是人,而是一具以假乱真的人偶。 无暇之所以本着不得罪馆主,也不得罪她手下丫鬟的低姿态,只因为她不止一次听人议论,这位贺兰馆主生平专爱制作提线人偶,又擅画美人,每个人偶的面容都出自她的笔下。她虽无魔息,却技艺非凡,据说还懂得先祖传下的奇门遁甲之术,是普通人中罕见的奇人。冰人街的魔息者也不敢小瞧她。 “小妹妹,我的确复姓贺兰,不过在你面前的可不是我,而是我的美人线偶,她的面容可是画自三十年前的蒂萝郎主,很美吧?”那声音带着对心爱之作的得意满足。 三十年前的蒂萝郎主,无暇听说过她的美名。于是抬头多看几眼,的确很美,她乍看第一眼就很惊艳,此刻再看更觉美得如诗如画,令人屏息。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子,哎——难怪有天妒红颜之说。 蒂萝郎主,据传三十年前的雾潮夜她因初遇而变老,从此销声匿迹,对外说是失踪,但更多人认为她对己不堪,早已自杀身亡。接替她的新一任落英郎主便是如今的云清。 “是很美。”无暇由衷赞美的是蒂萝的容貌。而不是眼前的人偶。再精美的人偶也只是人偶,初看美则美矣,细看又怎敌得过真人身上的灵气? “小妹妹,有没有兴趣到我这儿来?不怕和你说,我正在物色人选接替云清。”人偶的语气温和,甚至带有长者的慈祥,但不管什么样的话,从一个冷冰冰的人偶嘴里听来,无暇无论如何都感觉不到温暖。 一时找不到机会离开,只得继续听这人偶幽幽一叹,念道,“哎,又是一个三十年到了。” 这话,无暇知道言下之意。 在落英馆中,有一个关于红颜的诅咒:每隔三十年便会更换一任郎主。事实上,有冰锁流光在,这些郎主的美貌远远不止能维持三十年,偏偏有这样的巧合,每过三十年,上一任的郎主总会因种种缘由而香消玉殒,新任的郎主立即接手她一切的风光,入住婵息殿。 “馆主,我有工作。”无暇委婉拒绝。也许之前丢脸丢得太厉害,此时此刻,她总算学会三分不卑不亢。 “呵呵,你做这巡街的工作,每月最多不过百来个晶贝,还要遭人白眼。你来这儿,我让你做下一任郎主。你瞧瞧云清,她不过往珠帘后一坐,给客人弹上一曲,就是一颗三界魂珠,那可是至少两千晶贝的身价。” 这人偶也不知运用了什么机关,连通主人的声音这一点无暇还能猜到估计与言灵有关,但她的眼睛仿佛也有真的视觉,那注视她的目光看似温和实则犀利,像是能看透她心底的想法。 “嗯你可千万别误会这儿都是不干不净的女子,我们落英馆的姑娘与天芙楼的伙计c蔚蓝海的守墓人其实都一样的,真要比起来还更加自由。选择什么方式招待客人都随她们意,我为她们提供场合,只在她们的收益中抽取两成,生意冷清时我还会减少一成。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云清郎主,至今仍是干干净净的女儿身呢。” 无暇实是没有想到神秘的落英馆主竟是如此健谈的人。一番长篇大论,把青楼与巡街说成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如果不快快丢了那终日与脏污为伍的巡街工作来这儿享福实在是不知好歹呢! 可惜,无暇从不稀罕这福分。她又不是三岁孩童,不知凡事都有两面。这繁花似锦的落英馆,怎么可能都像对方说的尽是美好,全无暗浊?退一步说,即使她说的那些好,在无暇看来,也算不上好,各人观念不同罢了。正如,这里的姑娘瞧不起她,暗地里骂她是个倒夜香的,族长女儿的身份又将这份瞧不起加深双倍;但她自己却对这工作很满意很知足,脏又怎么样?有形的脏污即使沾满全身又如何?她可以洗掉。可无形的脏污,却是留在心上的,无论如何也再洗不掉。 这些话,她自然不会明说,内心的坚定可以给人外在的勇气,她目光清和的回视对方的人偶,只挑了方才长篇大论里的其中一句,仍作婉拒:“可是馆主,我不会弹琴。” “不会那有什么关系?你有三十年的时间,还怕学不会?”想不到对方竟两次听不懂她的暗示。 三十年?得落英馆主这般青睐,她是该喜还是该忧?无暇听了只觉遍体生寒。 这位馆主,也不知是城府太深还是全无心机,说话竟这般直白露骨。 “瞧我这嘴,一看你就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若真是你做了郎主,那诅咒定然可以打破”瞧无暇脸色不对,人偶立即想把话圆回来,委婉地表示歉意,“原是我说错话了,皆因那三十年的诅咒纠缠我们落英馆百年之久,先后折了三位绝代佳人,我们贺兰家早已习惯” 习惯什么?习惯三十年一到,便静待那位红颜死去?提前着手招揽新人? 眼前的人偶没有往下说。 那三位绝代佳人的故去,无暇在小四的上看到过,其中第一位罹难者,是被魔灵鬼魂附身跳进西川鱼市而亡,尸身让灵鱼分食。第二位雪心郎主,却是得了神秘的失魂之症,陷入沉睡六十年,被称为“睡梦中死去的美人”,至今她的冰棺还被一位爱慕者供养在蔚蓝海的一处私人海市。这也是三人中唯一保存完好的尸身。 第三位,便是不知生死香觅无踪的蒂萝。外界也有传言她是因为初遇容貌变丑,早已自杀。 如今,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盯住了云清,现任婵息殿的主人。 无暇摇摇头,心内生起同情:也许今晚,也许明日,说是三十年,也没人知道一个具体的日子,如此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厄运,那位绝代佳人会是何种心情? 眼看这落英馆上下,连同馆主在内,都等着瞧她究竟如何落幕。冰人街上那些痛恨她勾了丈夫魂魄的妇人们也一日日恶毒的诅咒着,等待看她的下场。时时刻刻面对众人同情又冷漠的目光,无暇想自己是宁愿去做比巡街更脏更累的活,也不愿来受这分分秒秒让心如被凌迟的折磨。 “馆主。”另一个声音响入,打破无暇正不知怎么往下接的沉默。 美人线偶和她一齐低头,只见两人脚下,一只卷毛小黄狗,汪汪两声后却是口吐人言。 再听时,这只言灵已用了灵魂密语。也不知说了什么,美人线偶语气不惊不讶,自言自语了一句,“该来的总是来了”然后转向她,“小妹妹,看来不能和你聊了。认识你很愉快,不如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最后朝她微笑示意,无暇也只能回以略带僵硬的微笑。 线偶摇摇头,长臂一伸将小狗抱在怀里,如来时一样滑行而去,没入白月花林深处。 远远地,传来她一声惋叹,“可惜了这么好的面”后面是什么,以无暇的耳力,竟再也听不清。 望着眼前这仿佛转眼惨白许多的白月花,无暇只想赶紧离开。今晚也真是热闹,奇人怪事层出不穷。 “领主姐姐,这个馆主你以前没见过吗?” “是啊,我从没见过。小蝶怎么了?难道你对她不是,她的木偶也觉似曾相识?” “不是的,领主姐姐,我不认识她,也不认识她的声音,只是我闻到一股味道,不太好。” “什么味道?” “小蝶也说不上来,好像有点腥,反正很怪。” “可能是制作人偶的材料”人偶的味道,她也有闻到,虽然对方如这里的姑娘一样也熏了雪香,但还是盖不住那种隐约的怪味。无暇想解释,突然也说不下去。回想之前如真人皮肤一样的人偶,猜想应该是用了某种动物的皮吧,在海底,被用最广泛的就是各种灵鱼皮。不过即使知道那是鱼皮,被剥离组合成人皮,也难免令人生寒。话说回来,会制作这种美艳无比却冷冷冰冰的人偶,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恶寒的事吧。 不过这是人家个人爱好,既然《冰人法典》里没有写着不能有这种爱好,而她又不是那些鱼,她能说什么呢? 这就是个人性格不同了。若罗笑儿在此,即使胆小不敢明说,也一定会腹诽:这个馆主肯定心理变c态。 汪汪 “小蝶,你有没有听到狗叫声?” “没有啊,领主姐姐,我的视觉,嗅觉和听觉主要还是依赖领主姐姐你的魔息,除非御使灵蝶飞出领域,否则我能感觉到的范围其实很小很小的会不会是刚才那只言灵在叫?” “不是,这个叫声,今晚我不止一次听到在河集的时候,在走廊的时候在那边!” “主人,你怎么又跑了” 落英馆的婵息殿,在主殿百笑楼后,后殿众芳苑前,独门独院,竹林梅兰,小溪池塘,幽静倩雅。 有几只圈了的冰尾雀一会儿结伴掠过池塘,一会儿扑凌凌飞入竹林,叽啾清唱不绝。 此刻,婵息殿那扇十八叶婵月蝶翼冰羽门正朝外敞开,十八叶蝶翼分作两把蝶扇般栖息在青玉琉璃瓦的廊檐下,门内传出男女争执声,刀剑嬉笑声,也不知是友是敌,听上去扑朔迷离。 “嗨哟,我的小仙女啊,你简直太可爱了!半小时前,你说的明明是:我是你们雾潮夜钉死的鱼尾枭鬼魂,找你们索命来的!” 一个男音,一会儿用本音,一会儿捏着鼻子学女音,在殿中自由转换如唱戏说书般滔滔不绝。 “接着被我们看到女儿身,你又说:我是附了她的身来的。” “我说怎么这么巧,你附身这个女孩也是紫发大那个胸,还有小蛮腰,不会刚好是昨晚救了我们的小仙女吧?你又说:没错,她也杀了我的魔灵同伴,我就是要附她的身一起报仇来——的!” 一连以三个娇滴滴的“来的”结尾,叫人在窗外隔老远听着也能酸掉大牙。 “可是现在哈哈哈哈呃,我笑抽了哥快帮我拍拍!”猛烈的笑后,是猛烈的咳嗽。 房间里是一阵阵绵绵不绝,充满男人味的雄性狂笑声。 “你哥笑趴下了。”其中夹杂一个干净清澈的少年嗓音,尤为珍贵。 “卫倾”已经笑到气若游丝。 “主人笑吐了。现在只有缤少还站着,不然让他给你拍拍?”唯一清爽干净,平铺直述的声音,还带着一份天真的不解。 “不不,不用了,哈哈哈现在不要和我提缤少两个字,我会笑死的哈哈”忽然又被戳到笑穴,猛烈的笑声狂涛再起。 “小心,你快撞到柱子了”惊讶提醒的天真嗓音。 “小?哈哈哈也不要千万不要和我提小这个字哈哈哈哈”笑涛又起,这回差点没把肺也给笑出来。 笑到五脏六腑都在生死线上挣扎。 “缤少爷,云舞真是太佩服你了,为什么你只说了五个字,主人和大满小满都倒了,还有对面的女贼姐姐头上也冒烟了?”黑色冰纹石桌上,云舞放弃了翅膀飞翔,如人类孩童般蹦蹦跳跳,咿咿呀呀兴奋不已。 石桌上杯盘狼藉,与殿内被砸得稀烂的装饰摆设遥相呼应,将凌乱的气氛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面,被扯得残破不堪的珠帘后,一站一坐二躺四个女子身影。 两根雕刻出美人浮影的冰柱下,分别躺着一肥胖老奴,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略高的玉雪台上,盘腿坐着一个弹琴女子,琴音素手,雪纱蒙面,珠羽披风,倩容身姿,若隐若现。 远远看去,美人颈间像是戴了一条水滴状的项链,上薄下厚,对朝肌肤的一面锋利如刀刃。 这也确实是刀刃,水滴形状的兵器,只要她身后那只缠绕着丝状锁链的纤纤玉手那么一勾,这美色朦胧的绝代佳人便会身首异处。 这东西叫“水滴子”,还是如今掌控它的蝴蝶面具女贼从婵息殿的百宝箱中翻出来的。这位云清郎主不爱晶贝,专爱收集奇珍异宝,且偏向“奇异”二字,倒不一定非要“珍宝”,五湖四海(这里主要指河集哦)的客人来求一面时,便会投其所好。因此她那百宝箱中的玩意儿,千奇百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我也来试试。”云舞俏生生地飞至空中,小手朝对面戴着蝴蝶面具的少女点穴般凌空一指。 “你胸小了点。” 对面的少女本就气到老半天没回过神来,这下被云舞刚拉回神,又把那气给翻了一番,面具后双眼一瞪,立时出气多,进气少,真如被点了哑穴般,再度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果然对面姐姐头上冒烟更多了!” “嘻嘻,我再对你试试。”说着一指刚刚一头撞在柱子上的满照,“你胸小了点!” “噗嗤”满照一口老酒喷出一箭高,脚步踉跄赶紧抱牢了柱子,也是出气多,进气少,再度笑岔了气。 “哈哈,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呢!”云舞转个方向,是她主人不能用,再转个方向是发明五字真言魔法的缤少,对他肯定也没用,再转一个方向,又是对面的蝴蝶姐姐,这回学缤少的声音试试,会不会更灵? “看招!你胸小了点!”多年以后,当云舞仍旧拿出这一招,在在场五人面前,依旧屡试不爽,实在令她对缤满大少爷的景仰之情如山河奔流,滔滔不绝。 “你你你你你我杀了你!”对面蝴蝶少女,终于找回发音的舌头,紫发长辫猛地一甩,也不知她恨的是先开口说“五字真言”的缤满多一点,还是不停重复的言灵云舞多一点,一个激动便冲杀了过来。 眼见三个同伴被自己一句话笑倒,缤满深觉无奈,于他而言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少女也是怒到极致,竟完全忘了使用武器和魔息,直接抡着拳头打杀过来。 这倒教始终冷静的缤满捡了个便宜,一个“冰川冬雨”,少女便被薄薄一层冰冻成这婵息殿九幅冰柱上的美女冰雕,一个“玄冰利刃”极速穿透割断了被少女拉扯的水滴子锁链,避免对面正在弹琴的绝代佳人被割了脖子。 数百绿色灵蝶破冰而出,蝴蝶少女总算记起了魔息这回事。 灵蝶在空中瞬间凝聚成一只张着森森利牙的虚翼毛毛虫,一口朝着缤满咬下。 身前张开三层冰盾竟转瞬粉碎,缤满一惊,只得翻滚避开,在数米外站直身体咦了一声,“你也是动域?” “还是御蝶动域呢!我说是我的紫发小仙女吧,你们偏不信!”满照抱着冰柱爬起来得意非凡,又转而质疑,“缤少,你也不过就看了一眼,光凭那点差别哪能肯定哪?说不定人家小仙女就是昨晚被你气到睡不着,回去熬夜瘦了一点呢哎呦!” “你找死!”利齿毛毛虫立即跳转矛头,满照也不抱柱子了,赶紧抱头鼠窜。不要怪他没出息,别说受伤未愈,就是全盛状态他也打不过动域啊,何况即使打得过,他又怎么可能对他的小仙女动手呢? “救命啊,小仙女,我妈寒常说打是亲骂是爱,你越打我表示你以后会越喜欢我!”打虽打不过,嘴皮子上还是要占占便宜的。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蝴蝶少女咬牙切齿。一边让灵蝶组合成鞭,抽得啪啪作响,满照躲闪不及已挨了几鞭,痛得哇哇直叫。 满霆爬起来叫好,“抽得好,尽管抽,小仙女啊,你今天抽死了这胖子算我的。”醉醺醺的说完又往桌上一栽,正经醉死了。 这边云舞也唯恐天下不乱,接着试她的五字真言,“你胸小了点!你胸小了点”一句招一鞭,卫倾今晚也不胜酒力,意识倒还清醒,只吐到没力,于是只得缤满无奈上前,竖起冰盾替这玩疯了的小言灵挡一挡。 打了半天,也不知满照真的皮糙肉厚,还是这小仙女手下留情,只见她一手一鞭,一边抽云舞,一鞭抽满照,忙得不亦乐乎,却一个也没像她放言的那样:真给杀了。 那只凶悍的毛毛虫主要起威慑作用,倒没真的下口。不然这杀招下来,满照不死也去半条命。 缤满也不着急去救,又像之前般,带着研究的意味观察少女的招式。 她操控的灵蝶除了颜色,几乎与昨夜的女孩相同。只是昨夜灵蝶用的是控制类大招,今晚这招式虽小,却是凌厉利落的杀招。即使那两根灵蝶鞭此刻戏耍居多,但真要杀起人来,一缠一勾,绕住满照脖颈脆弱处,以魔息之力控制那处的灵蝶坚如冰刃立时穿透皮肤,连肉带骨也能削下来! 动域御灵,果然厉害!看来她是不想杀人,只想教训人。 看到这里,缤满竟罔顾满照啊哦直叫的呼救,施施然的坐下了,端起一杯。 细品,慢看,抽人戏。偶尔挥手给云舞一扇冰盾,权当练练熟练度。 正悠闲欣赏着,却见那少女忽然后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跳进了她的怀里。 “怎么又是你!都说了你认错人了,不要找我!”少女的灵蝶鞭瞬间收起,满照气喘如牛,爬回缤满身边,颤颤巍巍扶着椅子在地上便坐下了。 “小仙女这是怎么了?”只有喘气的份了,还色心不死,不忘关心把他打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那边蝴蝶少女不停甩手躲避,驱赶着他们两人看不见的无形之物。 眼见着她一直退到婵息殿高高横立的窗台下面,被那无形之物逼急了,只得留下狠话,“今天就先饶了你们,本小姐还会再来找你们算账的!”说完悻悻转身,凶恶毛毛虫化作灵蝶一飘送她上了窗台,倩影往下一跃,再觅无踪。 “小仙女,别走啊,欢迎再来!”看满照这架势,若非实在动不了,他恨不得还要追上去。 “什么东西?”缤满望着少女最先发生异常所站之地,除了满地被砸的狼藉,别无他物,不由疑惑。 “管他是魔灵还是鬼呢,总之是救了我命的,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满照向来没心没肺,知道看不见就懒得去管,说话时不忘颤颤巍巍朝旁边挺尸的满霆补上一脚,算是报这醉鬼之前落井下石的仇。 缤满研究的目光仍未收回,端着酒杯慢慢饮尽。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连玩够了的云舞也累倒在她主人肩头。 唯一剩下的,刚好是最初听见的,珠帘后的琴音与窗外的鸟鸣。 两个少年一上一下,不由都将目光调向了珠帘后。回想起,这琴音,竟是贯穿始终,半刻未曾停过。 珠帘后,雪纱覆面的女子仍旧玉洁冰清,素手弄琴。若真说有一点区别的话,便是那覆面的雪纱垂至脖颈处,沾染了点点红梅。仔细看,尚有一缕细细血丝淌落她的披风上,一路不留痕迹滑过,最终跌落在地。 满照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匆匆跑过去,“哎呀,郎主你受伤了,一定是这劳什子玩意儿弄伤的吧?我帮你把它扔了!你怎么还弹着琴呢,快停下快停下,小心又伤了手。” 这女子,从今晚这宴席开始,到中途他们如厕回来见她被人挟持,直到现在受了伤,曲音皆不断,也不知究竟弹了多少首。满照的妈寒是江南国人,江南国与花狮国相反,轻武尚文,举国学习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注重文学修养,她却偏偏生了两个嗜武轻文的粗鲁儿子,生平引以为憾。 蒙面女子微摇摇头,面纱后似隐约温和一笑。 满照不懂琴,听来听去也只会说好听两个字,可是此刻,望着对面尚不知真容的女子,端着已勾出血丝的手指,都说十指连心,她却如没事人一般,仍向他表示要坚持把这一首曲子弹完。一时之间,他仿佛也灵光开窍,感受到了妈寒常说的那一种意境,那一份琴心。 只得把满肚的劝说吞回,人也退到一边。看着她把这一首曲子弹完,素手最终收回时分明在琴弦上轻轻一颤。她却仍旧稳稳起身,礼节周到的一福,“几位爷,小女子弹的曲子爷听着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太满意了。”满照蹲在一旁,傻傻抬头盯着她曼妙身姿,点头如捣蒜。 云清又是一福,俯身抱上琴朝座位上的缤满微点,这才转身朝着珠帘后更深处款款离去。 这会儿卫倾恢复了些气力,沉静一笑,赞道,“好气度,我从前竟小瞧了这里的女子。”他在四人中,是最少踏足青楼的,这一次还是被满照生拉活拽而来。 “那是!也不瞧瞧是谁带你来的,我的眼光能差吗?”满照得意洋洋的爬了过来。 缤满瞧他一眼,一皱眉,斥道,“别在这儿放屁。” 满照今晚吃了点酒,在缤少面前少了往日里的战战兢兢,这会儿被骂忙又拾起,“那个,缤少,我这可不是屁话,这云清郎主你也看到了” “我没看到,还有,我说的是真的屁。”缤满酒杯朝他一指,格外认真的纠正两次。 满照往头上看,思考了两秒:对,没看到,云清郎主是蒙了面的嘛,要看不蒙面的郎主开价一颗五界魂珠,再往上还有六界魂珠,七界魂珠除非他老子娘都死了,否则他怎么敢到落英馆来如此败家?今天这一顿回去还要准备挨抽呢。第二,真的屁?是说真的屁?真的是说真的屁? 满照摇头如拨浪鼓,朝旁边一指,“我没有,我没放屁,缤少,肯定是我哥,他一喝酒就爱放屁。” “死胖子,少造谣”谁知他哥正挺尸呢,还不忘闭着眼回一句。 正在这时,婵息殿外进来了两人一狗。狗是黄色卷毛狗,人是一男一女。 女的叫宛无,四人认得是落英馆主专门派出来管事的大丫鬟。这位极少出葱林苑的贺兰馆主,将一应对外事务都交给了宛无。黄色卷毛狗,他们也认得,也可以说但凡来婵息殿的客人都认得,因为它就是婵息殿的看门狗,也是守门言灵。至于男的,无名小卒,应该是落英馆的家丁。 “四位少爷受惊了,我们馆主说,今晚几位的花费都算她的。” “小气了点。”满照哼一声,嘀咕。 宛无自冰袋中掏出一颗魂珠,“再还君一颗明珠,如何?” 顿时跑过来欢天喜接过,毫不客气收了。 “你们这地方味道越来越怪。”缤满横过视线,看向宛无。 “缤少教训得是,小女子会禀告馆主,同样的事以后不会发生。” “嘿嘿,宛无丫头姐姐,你可别误会我们缤少是话中有话,他说味道,可不就是真实的味道?刚刚还说这里很臭呢。”送出去一颗魂珠又收回来一颗,这下回去不用挨揍了!满照心情大好,于是好心提醒。 “哦?”宛无往空气中嗅了嗅,八面玲珑地笑道,“放心,小女子也会禀告馆主,以后多燃些雪香。” “缤少,需不需要派人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叫你旁边那位把我的车赶来门口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六卷 幽魂序曲 天路微花 雪蜂风铃:凤临雀鸟真羽的侍灵,侍灵与主人签订的是主从契约,与言灵的血色契约不同,主人若是死亡,侍灵不会死亡。 雀鸟一一:真羽魂域的御灵之一,灵魂领域到达魂域的标志之一就是可以释放拥有独立灵魂可以思考的御灵。 飞溟殿:冰蓝城三大天阙蜃楼之一,也是后来唯一残存的天阙。在战时,沉睡着九百英灵的群英戈壁挽救了冰人族的灭顶之灾,一直为后世称道。 “雪蜂小王,这里有人动了刀子,还有人出血了,我们要不要禀报雪鸟大王?” “禀什么禀?报什么报?几个小孩子过家家而已,值得大惊小怪吗?” “哦。不过,雪蜂小王,我们不是应该再去别的地方探查吗?为什么还要跟着这个女人进来洗澡?” “什么叫跟着你不是说她受伤出血了吗?我怎么能不进来看看?万一万一那伤口要是恶化呢?” “哦。” “哎呀,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我在这温泉池里,分明感觉到了一种邪恶的气息!那是相当的邪恶哪!必须留下来观察半小时。” “哦,是,雪蜂小王!” 一小时后。“雪蜂小王,又超过半小时了。你感应到那股气息所在了吗?” “这女人泡澡真够久的,害得我因为要顾忌她一直没敢放任魔息感应那股邪恶,现在那邪恶跑了,我们也走吧。” “哦。” 一蜂一雀离开后,温泉池里又钻出一条两根头发那么细c两根手指头那么长的花斑小蛇,只有指甲盖那么大的头颅望着蜂雀离开的方向,诡异开口的却是女人的嗓音,妖媚低沉。“原来她竟和雪蜂一起泡过温泉,这便让事情好办多了。” 无暇一路追至婵息殿,却被院门两旁的浮雕守卫挡在门外。 望着门前的两尊赤身浮雕,不禁感叹真不愧为藏娇之地,竟连两个守卫也如此旖旎风情。手持三叉戟的他们只在腰间围了一块短巾,尽管作为冰雕的他们全身只有一个几近透明的颜色减去不少诱c惑,但纵观全身,视觉刺激还是十分震撼。 无暇有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却也不能为了一个也许只是幻听的声音便去硬闯,只好折中退到一边,守在不远处一棵离欢树下,观察一会儿再说。两个守卫在交叉三叉戟拦阻她之后,又退回栖息的墙壁,重新化为浮雕。 汪汪 又听见了!无暇猛地抬头,却见咫尺之间,一个紫裙薄纱的端丽身影从离欢树上朝她飞跃而下。 空气中,一束紫色长辫如灵狐尾巴一样有气息的漂浮律动,淡淡的光芒隐约其上。 魔息之力! 无暇惊讶又惊艳时,那少女傲慢地斜睨她一眼,手指优雅的舞动,一枚蝴蝶面具已覆盖于她脸上。 再看时,绿色蝶影一闪一没,女孩窈窕的身影已崩逝于空气之中,徒留空穴而来的气流吹散了无暇的刘海,掀起了她的兜帽。 正自愣神间,那边院门处畅通无阻的走进一男一女,两人脚下还跟着一只翘着尾巴的黄色卷毛狗。 如果她没有认错,正是之前人偶抱走的那只。 难道真的是这只言灵在叫?无暇摇摇头,她在河集时听见的就算了,鬼市和魂市多的是会狗叫的鬼和魂,当时也没在意;可是在明明空无一人的雾月走廊,又是从哪儿来的狗叫声 “领主姐姐,你还在找那只看不见的狗?怎么你不问我刚刚那个女的是谁?” “你认识她吗?” “不是不认识,只是不记得。”小蝶嘻嘻一笑。 “这么说她和之前后院那两个人给你的感觉是一样的?”无暇听见她笑也松了口气,又有些羡慕这小小御灵心思空明。不管是否伤害到她,只要是主人对她做的事,一切都是对的。完全没有人类当中所谓背叛,所谓原谅之说。 “我还隐约记起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不过我能肯定他们不是冰蓝城的敌人。领主姐姐可以放心。” “嗯,小蝶说的,我很放心。”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无暇将视线调回婵息殿,再看时,院门口赶了过来一辆华丽精致的白色马车。冰语中所谓的马车,并非马和车分开的马车,没有真的马在前面拉后面的车,这里的马车是一个完整的生物——花灵冰种牵牛花。 噙光期的牵牛花,可以幻身,依主人的心意变幻想要的模样,达到类似蜃楼的效果,这幻影虽然是假,但它毕竟还有一个真实的花灵空间让你坐上去,只是你看见的和你坐的实际不一样罢了。 这辆白色马车,无暇化成灰也认得,恶少给它取了一个恶俗的名叫“小花”。之前在茅房时,不是听见他们说今晚设宴婵息殿么?看情形这是要回去了。想到这里,不再停留,无暇转身,恨不得运起灵蝶于脚下飞走。 在魔息界中,魔息者身上灵魂刻印的用途,有两个说法:其一是将之作为容器,滋生魔息之力的源泉。 其二,它是灵魂缩影与放影的切割工具。所谓灵魂缩放,这里主要讲“放”。人的灵魂存在于身体里面称之为灵魂,若是被迫出离便称之为“鬼魂”,这是人身体中另一个虚体的自己,灵魂之力弱小的人他的灵魂可能无法凝聚人形,而只有一团光或者一团雾。灵魂能力强大的人,不仅能勾勒出另一个自己的虚体,并且能将这灵魂物质分裂出去,这种分裂不一定是指放出与自身一模一样的分身,也许是一团光一团雾,更多的是一个细胞,它可以代表你的一抹嗅觉,一抹听觉或者一抹视觉,甚至一抹心念。这种被分裂释放而出的灵魂细胞,在魔息界被称为“灵魂赤子”。当两个人的灵魂都有成型,质量差不多时,要比出彼此灵魂之力的高低,便得看放出灵魂赤子的多少。罗笑儿被夸赞说灵魂感知之力强大,正是说明她天生能够放出的灵魂赤子较多,当灵魂赤子如雨滴般密密麻麻布满一个空间时,那么这空间里一切,你即使关闭五感,也能清楚的看到c闻到和听到。但有的人却不行,她的灵魂享受凝集却害怕分散,甚至分裂出一滴灵魂赤子都能令她的灵魂痛苦万分。这两类人举个典型代表人物,分别有罗笑儿与花无暇。 灵魂的使用需要刻印的切割,而灵魂赤子的游离又需要魔息之力的引导c护航和回收。 如罗笑儿这般一味消耗灵魂赤子,没有相应的魔息之力回收,她的灵魂因为细胞缺失,才会令污秽入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靠污秽填补,她的灵魂早就已经不完整,无法成形了。 生而有刻印的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即使他不懂魔息,这刻印也会不断打磨他的灵魂,因而这种人不存在灵魂只是一团光一团雾不成形的可能。 而无暇,不是生而有刻印,因此她在拥有魔息之前,才必须接受巫月给她的十八年磨练。 这是代替灵魂刻印锤打她原本只有一团光一团雾的灵魂,使之成形。这种后天的锤炼,比起先天,就像一个是天生的美人,一个是要经过削骨等重重痛苦手术才能绽放的人工美人。 在无暇一拥有成形的灵魂那一刻,巫月悲兰便迫不及待将刻印给了她。 因而,无暇不知道她此刻最大的缺陷不是魔息熟练度,而是灵魂感知。光是锤炼打磨让灵魂凝聚成形,她就花费了十八年的时光,这般辛苦得来的灵魂是喜聚不喜散的,若是让她分裂细胞,无异于凌迟灵魂,必定比锤炼时更加痛苦万分。因此,她虽然是魔息者,但若不施展魔息,释放灵蝶,便很难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常常被人悄无声息摸到附近,才猛然惊讶发现。 有经验的魔息者,每到一个地方停留,便会放出至少一个灵魂赤子,俗称“点灯”。 反之也有“灭灯”一说。 而她,或许还要摸爬滚打多年以后,才能做到这样老练。 飞溟殿始建于冰蓝历555年,若按人类的年龄区分,该算是冰首君墨的晚年之作。尽管他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仍是一个英俊的青年。 为了设立飞溟殿,游说冰蓝城的高等冰族,君墨费了近两年。 两年后,一百零七位蜃楼师,两千七百雪明工匠齐心协力,也不过花了七个月的时间,飞溟殿的整体外壳与大致建筑便算落成。这便是始建于的那个555年。 在那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的君墨又将毕生心血灌注于斗息蜃楼,也就是后来闻名神冠的千羽楼。 飞溟殿的游说和主体建成一共才花了三年不到,这座千羽楼却花了他整整七年的时光,也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七年,尚且未能完成,一代英杰带着遗憾离世。 后来者怀着对他的敬重和仰慕,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将剩下的七分之一斗息蜃楼完成。 冰首的纪念雕像座落在入门第一眼的飞溟花台上。 飞溟殿被誉为“天阙蜃楼”,属于蜃楼师口中最高评价的顶级蜃楼而它的接引铭牌树,也是与之匹配的顶级存在至尊双阙树。 跨过双阙的指引,入目是一座高台,你首先注意到的便是高台冰壁上飞溟殿的真实缩影——海图。 一张有无暇房间那么大的巨型海图。 飞溟花和羽毛冰纹地砖铺就的花羽大道,与之并列沉静暗涌的墨河,将二者揽在怀中的半圆形巍峨戈壁,还有更远处墨河尽头一汪碧玉的真蓝湖,高耸入云如参天大树的螺旋天梯,云层之中如暗影漂浮的神秘建筑 若将这海图换成一幅“天真未泯的孩童涂鸦”,大概会更直观一点。 花羽大道是两条笔直的线,它的左边是两条波浪线代表墨河,一条半圆弧线往更左边同时穿过二者和终点,看上去就像一把弓,花羽大道和墨河同为弓弦,而群英戈壁则是弓身。 真蓝湖是一个鸡蛋般的圆圈,这个大圆圈里面还有一个小圆圈,代表飞溟殿九大建筑之一位置最低的建筑,水底未央宫。 真蓝湖的右边是一棵大树,用两条竖立平行的直线表示,中间画了一圈一圈的螺旋向上,大树树干朝外延伸有九大主枝干,其中唯一一条是朝下的,连接的终点便是大圆圈里的小圆圈,这时候,这个小圆圈又被加润了一下笔,变成一颗类似苹果的果实。 可想而知,另外八条朝上延伸的枝干,还连接着高低不一的八颗“苹果”。 除此之外,这棵大树上还被加了密密麻麻c交错复杂的细枝条,画到最后小孩敷衍了,也许是头晕给闹的,细枝条杂乱成一团。 这个涂鸦的小孩,就是花四,无暇的弟弟。那幅画,是他第一天上飞溟殿回来的晚上给她画的,现在还留在她的床头柜里。难为了这个当初一提起画画就头疼的家伙。 如今,居然能画出如此美丽广阔的海图。 无暇抚摸过海图落款处的标记:那是一本正在翻页的书。 她的领域里还留着那张看不懂的海图,上面的标记和这一模一样。 也不知小四,在天上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回来?还有父亲忽然之间,朝夕相处的弟弟居然已经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遥远了吗? 无暇下意识的抬头望天,飞溟殿的天空,是她见过最像家乡的天空。 蔚蓝的底色,那是头顶的蛇心海水,浮动的白云,那是魔帝城蒸蔚的海雾。 拉低视线,无暇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 整个飞溟花台的全貌便映入她的眼帘。九根如利剑般的冰柱攒成一朵伟岸的飞溟花,这飞溟花台便是整座学院最辉煌的照明。 这是冰人族独有的发明,运用魔息法阵研发的“电力系统”。 在神冠后世的人类国度中,被誉为“永恒动力”。 永恒动力的发明者——冰首君墨曲着单膝,坐在最高的一叶“花瓣”顶端,垂于身下的右手拖着他的断剑——“霜之哀伤”,另一只手臂撑在膝头,手掌向下向内支着下颚,修长的手指尚且遥控着一朵飞溟花,这花由一缕光雾牵引,在雕像的胸腹间漂浮游弋,却始终不能脱离他的掌控,如一只被圈养的顽皮精灵,日复一日c年复一年的陪伴这位永恒静止的校长。 飞溟花不是花灵,只是普通的花卉,但她又不普通。她的花期很长,除了夜晚毕拢之外,春夏秋冬都会开放。因此不管是在冰语还是通用语中,飞溟花都象征着永恒——“永恒的日光”。 她有被用于庄严肃穆的一面,也有浪漫柔情的一面。 与永恒的日光相对的,是羞涩的月光。女子会送上夜晚的飞溟花,向心仪的男子表达矜持婉转的爱意。 有八卦的女学生往往在看到的第一眼这样揣测:冰首怀里那朵飞溟花,定是其师尊冰巫女王暗送的秋波。 只可惜,两人相爱相知终不能相守,甚至在最后也没能为他们的爱情留下真实的延续。 唯剩一缕缕孤单存在的痕迹,徒留无数的扼腕叹息,明灭于后来者多情的猜想与神往中。 走过高台下往花羽大道的九十九级台阶,眼前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光墙穿过,无暇也不及退后,便被一股温和的吸力拉上了如光镜一般映着花与羽毛的地面。 睁眼再看时,和在花台上所见已大不相同。原本光秃秃的花羽大道,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两排古树,两个方阵对称绵延至道路尽头的花坛,层叠不一的五彩花卉铺满其中,空中有飞鸟飞鱼,地上有雪兔冰熊,各色各形的玲珑精灵自在游弋花草树木之间,目光所到之处顿觉生机勃勃。 在蜃楼师嘴里,这一幕有个专业术语:叫翻页。 无暇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如此规模宏大的翻页却是头一次,难免惊艳。 “美丽的小姐,看你行色匆匆,莫非是急着去魔灵涧看望孵化的灵兽” 领域意识里小米正火急火燎的催促,想要早点去见识斗息蜃楼,旁边的树上正好落下一只树灵,扇着翅膀追随她的脚步,优雅的礼仪之后是熟悉而老套的开场白。 “主人,莫非这里也有碧波亭传送阵?” “小虫弟弟,你这不是说白话嘛?这么大的地方没有传送阵,你瞧瞧,那么高的天梯,每天爬上爬下去上课,飞溟殿的学生还不跑断腿啊?” “既然这样,主人那我们” “别想了,小虫弟弟,领主姐姐现在可是身无分贝呢,拿什么去填这些无底洞的树灵嘴巴呢?” 领域的对话无暇不必插嘴,现实里的树灵无暇也不必回应,因为又一只树灵紧跟着追了上来。 “你真没眼光,这位小姐一看就是植物系的淑女” “别听他们的,美丽的小姐,你这个时候来,是去未央宫看倾城鱼的吧?” “尊敬的小姐,如果想去千羽楼看斗息表演的话,可以找我青玉树灵,夜晚六折,只要十二个晶贝。” “”不一会儿,无暇身后便追了一群树灵,喧喧嚷嚷中难为她还听清了千羽楼的报价。 六折?还要十二个晶贝?居然是外面的双倍? “这些树灵想晶贝想疯了吧?”小米嗓音气鼓鼓的吐出了它主人的心声。 小蝶倒是不做声,估计曾跟着一位拥有几枚羽贝主人的她,不会认为这有多贵吧。 对树灵一概摇手微笑拒绝,无暇加紧脚步离开。 见生意无望,树灵们都停下了追逐。身后,是它们嫌弃的小声议论。 无非是什么“头一回见到这么小气”之类的。 的确,眼前的花羽大道,安静而空旷,除了那些精灵,便只剩下她一个。 虽然现在是凌晨,但对魔息者而言,没有熬夜之说,这倒并非是指魔息者的身体比普通人一定要好,魔息主关灵魂,除非个别用来淬炼肉身的魔息,否则魔息者不加锻炼,身体素质也与常人无异。这里所说的魔息者熬夜无关生理,而是心理。修炼魔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逆天改命,每一个有经验的魔息者都会自然而生一种默而不宣的不屈想法,他们不再像普通老百姓那般愚昧,将魔帝当做真正的太阳,而只将其视为魔息领域的强者,同样在冰蓝城,比之魔帝更逊色的碧影王划分出来的日夜又怎会得到魔息者内心的认同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冰语中“死水”也即“普通人”的生活,百分之九十九的魔息者不会遵循这个由他们的同行制造出来的“日夜”。 因而,飞溟殿晚上虽然不上课,但休息的多是老师,夜晚,是学生们活跃的天堂。诸多魔息训练课程二十四小时开放让学生能够自助练习,斗息蜃楼便是其中最受推崇的。 无暇走到现在还没遇见谁,不是因为没人,而是没人像她一样身无分贝传送,只能在路上跑而已。 大概用了半小时,她终于到达墨河尽头,终于看到那果然是鸡蛋型的真蓝湖,湖岸边围了一圈离欢树,树下如地毯一般铺满了欢语花。 湖的右岸,如果不仰头,只是平视还看不见天梯,入眼的是三棵品字形梧桐树,棵棵都是双人合抱的老树干,三合一的茂密树冠几乎遮天蔽日,连湖这边的天空也被遮去三分之一。三棵树干之间的缝隙被厚厚的冰墙围成一座五边形的小冰屋,冰镜墙壁上映照的是与脚下地砖一样的冰纹:花与羽毛。 这种地砖分割开来像是一个个四方形的冰盒子,盒子在融炼的时候里面便被加入了花与羽毛,这两样饰品与冰凝聚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琥珀般的花纹,十分别致而特殊。 怀里的小鱼发出一声欢呼般的“唧噢”,不安分地想要跳出冰袋。 无暇抬头,望见那座小冰屋三角形的顶端正用蓝色的金属丝勾勒了一个“小鱼”的标记,说明这里正是这座天阙学院最最无人愿意踏足的地方,小鱼却爱之若蜜的污池所在了。 “那好吧,要么等我回来接你,要么你吃饱了就自己跟着母蔓回去,嗯?” “唧噢!唧噢!”小鱼得到她的首肯,迫不及待地跳出冰袋,让无暇托着放进了冰墙上特意留出来的一个圆孔。圆孔上还有一条不起眼的纤细藤蔓花纹,如果她回来太晚,小鱼可以靠着这母蔓的花纹离开。 “主人,你担心这大胃王回不去干嘛?它巴不得住这里面呢,你就是隔个天再来接它也没事啊!” 领域意识里,小米急着去见识千羽楼,很不耐烦被这贪吃的小家伙耽误时间。 无暇无奈摇摇头,安顿好小鱼,绕着梧桐树走了一圈,才发现了天梯那算不上宽敞的入口。 白色的金属镂花栏杆,稍微薄一点的冰砖台阶,宽度大约只能并排走三个人,看上去脆弱又纤细,真如摆在商店里的装饰品一般。 踩上去脚底生凉,扶着栏杆,却有萤火般的温暖。 抬头往上一看,无暇脱口而出,“不如我们用灵蝶飞上去吧,小蝶?”螺旋阶梯,可想而知,中间是空心的,宛如一条无形的管道直通天际,此时若有人从云端的最高处扔下点东西来,绝对能准确的砸在她望而生畏的表情上。 “这个”听她这么一建议,领域里的两小竟然异口同声,齐齐支支吾吾。 “怎么了?”无暇奇怪。 “这个蝴蝶师父,还是你说吧。”小米的推脱,让无暇感觉不太妙。 “领主姐姐,如果你还想去千羽楼有得玩的话,最好还是自己爬上去吧。”小蝶诚惶诚恐的道。 “什么意思,小蝶?不要学小米说话。”什么叫有得玩?一听就是小米的口气。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领主姐姐。”小蝶幽幽一叹。 “”无暇有点生气了。 “是这样的,领主姐姐。我们领域里所剩下的灵蝶已经不多了”小蝶忙直入主题。 “什么意思?”无暇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对不起,领主姐姐,是小蝶不好,小蝶不该老是以为领主姐姐和巫月大人是一样的。比如制作晶贝,比如制作灵蝶”小蝶在领域里十分抱歉的耷拉着头。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灵蝶和晶贝一样也是魔息者在领域里制造的?”这一事实多么的令人心酸啊!无暇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制贝经历。 “是啊,领域里一切用来释放攻击的东西都是领主制造的。除了元素只要魔息不枯竭就可以无限使用之外,其他的都会消耗光的。”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常识,从来没有人告诉她?! “所以”无暇感觉心猛地一凉,仿若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她彻底明白了过来,“我们究竟还剩下多少灵蝶?” “一共一百零七只。” “呵呵,这数字挺好的。”小米在赔笑。 “昨天晚上我用了多少?”无暇颤着嗓子问出了声。 “总共”小蝶老实的算了算,“九千七百八十九只。” “败家呀败家。”昨晚小米并不在场,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个数字。 “主人,你没有我就是不行呀!以后一定到哪儿都要带上我,我一定会时时刻刻提醒你省着点用的!”这也就是外行说笑话了,既然已经进了领域,以后可不就是到哪都要带着它了?即使离魂也在。 “”无暇欲哭无泪。如此惨痛的经历,造就了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比抠门的巫月传人。 “主人,你不会不想去了吧?”沉默良久,小米无比担忧地问。 无暇没有回应,望着面前弯曲的扶梯。刚刚不知不觉她已经往上走了一段,正要爬上去的这一段是从下面三棵梧桐树的树冠中钻出去的,有条条枝叶从栏杆的花纹镂空处钻进来,还有两根触到了她的裙摆。 雕花的镂空扶手摸上去有故国皇宫阁楼相似的质感,纤细的金属,每一根末端勾成花卷,每一段螺旋是一个分割的整体,再往后的图案都是相似的循环。 金属表面是纯白色的漆,连被枝叶缠过的斑驳也落魄可见,不论从触感还是视感,无暇甚至还闻了闻味道,都是逼真的真实。比起她家那时不时能闻到冰泥味的廉价木桶房高档多了。 “主人,你真的不想去了吗?”小米的担忧再次传来,无暇却突然眼前一亮。 这螺旋天梯,远看是参天大树;走近往上看也只觉高不可攀;只有踏上去身在其中,你才能发现她小家碧玉的细腻雅致。此刻,无暇发现的就是从白色金属栏杆上,如丝线缠绕的绿色藤蔓间开出了一朵不知名的紫色小花,脆弱而惹人怜惜,吞吐着质朴清灵的芬芳。你会忽然觉得,这高高在上的天阙,遥不可及的仙境,仿佛在一瞬间与凡间的田园有了关系。这一朵小小的普通的凡花尚且努力攀援,努力绽放,欲以时光的累积将她简单的美好送上天阙。这样无声无息的坚持,瞬间拉高了她的自卑,给予她无尽的鼓励。 “去,怎么不去?”无暇打定主意,即使今晚只能在千羽楼里干坐着制作一晚的灵蝶,她也非去不可。 这时,头顶上方刚好传来一阵悠远的女子歌声。 无暇一边往上,一边听那温柔的女音清唱。 水切尔凝日寒也素,米切尔凝月寒也素,阿图尔暝天娜。 水切尔花明月也素,米切尔花幽日也素,阿图尔喜天娜。 水切尔痛衣侬也素,米切尔痛飞侬也素,阿图尔痛天娜。 水切尔动日幽也素,米切尔动月灵也素,阿图尔觉天娜。 水切尔云日戏也素,米切尔离月忧也素,撒凌阿图尔 这歌声如令人经历朝圣的洗礼,从内到外身心浊气顿去,彷如置身于雪净清明的天乐乡,再没有一丝俗世的烦恼可以牵引。 尽管,她一个字也听不懂,但直到听完,她也没有丝毫要去弄懂这歌中内容的想法。 这是一种如斯美好的心灵感受,无关语言,无关种族,无关一切功利和恋倦。 那是穿透一切繁华萧索c凡心直落在灵魂深处的歌声。 “妈寒,我饿了。” “好。” 无暇如梦初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止步不前,但那歌声的主人却未停,对方朝下,她往上。 “领主姐姐,是雪花族”小蝶的声音有些许迟疑。 镂空与透明的螺旋阶梯上,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她们的脚步放得很慢,像在悠闲散步,却每隔一秒闪烁一回,比起她来要快太多。 听到小蝶的话时,无暇尚在思考,为何雪花族会有女儿? 那两个身影却已闪烁而来,如疾掠的画卷般与她错身而过,再看时已经在她的脚下。 错身那一瞬,牵着妈妈手的小女孩好奇地望了她一眼,她的音容举止符合一切小女孩的天真c可爱和稚嫩。 大人的面容却看得模糊,只一点很是清晰,那是落于她额心正中的一点伤疤,仿佛是烧焦的痕迹。 另外只觉气质很美,温慈悠远,不染纤尘,五官倒在其次了。 “那个姐姐还在看我们呢” “是吗” 无暇只得尴尬地收回视线,这上下的楼梯太过透明也不是好事。 “领主姐姐,她是黑羽之雪。”小蝶以一种看待堕落者的语气说道。黑羽之雪,又称破羽之雪,冰语中意指一切有既定的繁衍方式却不遵守,非要以非正常的结合留下子嗣的冰族。这一类的冰族不必他人审判,他们本身就会因为各种的不合适而付出惨痛的代价。 比如,最为人乐道,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赞许的君墨与冰巫女王,直至死亡将他们分开,二人始终也没有踏出那一步。 事实上,这也是帝皇领域所诞生的宠物,唯一不能与真人相比的缺陷。也不知造就了多少千古的怨偶。 无暇想了想,刚才擦身而过的定然也是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她会心一笑,朝着领域里的小蝶摇摇头,也不管她是否看见,“不要这么说,小蝶。我们的审判应该善待每一位做了妈寒的女人。” “是,领主姐姐。”面对她立场鲜明的语言指示,小蝶总是无条件的乖乖答应。 “嗯,小蝶,你以前来过飞溟殿吗?” “不,巫月大人从不进飞溟殿。额,也许大人她来过,我不记得了。” “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无暇加快了攀登的脚步。她穿的是特制的冰翼鞋,平坦的地面上可以滑行,只是现在是爬楼梯,两叶冰翼被收起紧贴鞋底,与这台阶的薄薄冰面相互撞击,发出紧凑的叮嗒声,倒是十分悦耳。 “领主姐姐,你是想问斗息蜃楼的事吧?这个我倒是听妖瞳大人说起过一些。” 无暇惭愧的笑笑。是,她对那里一无所知,不希望自己再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 “妖瞳大人说过,斗息蜃楼的训练场分为两大类,一是修罗场,主要锤炼灵魂和刻印的使用,修罗场的难度从低到高是怪梦——双梦——噩梦——美梦——梦醒——洗梦;二是狩猎场,主要训练魔息领域的使用,这个狩猎场是以里面的敌人分类的,比如鬼魂渊,魔灵涧,妖兽林,守卫塔,等等,其中又根据敌人的强弱分出等级,比如一界魔灵涧,二界鬼魂渊,三界守卫塔领主姐姐,千羽楼规矩不多的,只要是冰蓝城的魔息者都可以进去,只有一点,死了概不负责,嘻嘻。” 小米在领域里发出神往的赞叹声。“主人,不如我们用灵蝶飞上去吧?我还没有看过主人飞天的英姿呢!” “闭上你吃饭的家伙吧,小虫弟弟。” “啊,真是令人怀念的口头禅哪!主人,才一天不见,我都有点想念咱们家蜃灵了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他和小弟在很安全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其实,对于小四说的,她也将信将疑,尽管发生了兽潮,但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目前为止,大家生活如常,瞧瞧朵拉阿姨居然闲到要给她做媒就可见一斑了。 冰人街一如既往,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巡街人的工作依然是那么臭,落英馆的茅房里依然有男人说着女人的低俗笑话这学院里的树灵也和外面一样,披着优雅的外皮,藏着市侩的内里,却又藏得是那么不明显。只是那蜃楼店里一掷千金的贵妇,和只能蹲在角落的街边汉,若真有四起,最先受到伤害的必定是生命毫无遮掩的后者吧。 有一句话叫,拥有的力量越大,肩负的责任就越多。 原本为了生活而挣扎零落,只能对那些比她更需要帮助的人漠然以对,如今拥有了力量,无暇的心境也随之改变,起了悲天悯人之心。这一心,便是所有故事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由来根源哪。 “哦,他有这么好吗?是什么蜃灵,值得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蝶还不认识小莲,想到陪伴她多年的小莲就如空气般总在周围,专注于蜃灵的修行而不需要你过多的关注和照顾,但当你需要他时,他总能立即给予帮助。在家里,他就是无处不在的。还有阿昱达无暇感到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只离开了雄鹰的雏鹰,颤颤巍巍的挣开翅膀,面对未知的高度,去追寻属于她的成长。 “嗨呀,说起我们家奶奶大人,那可是” 意识里听着两小无忧无虑的唧唧喳喳,无暇享受着这样一个人的不寂寞。 有一种心领神会的预想,或许在她人生道路上的以后,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会这样:孤身一人,却又并不孤独,踏上一条艰辛而又奇妙的修行之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七卷 亲昵爱语 情深不寿 无暇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是充满邪恶的深海,灰蓝色的海水没顶,笼罩她的视线也是灰蓝色 唯一不是空洞的景致在距离她三米开外,一块底部陷入海底淤泥露出部分约有半人高的黑色坐石,上面镶嵌了一圈围成一只人眼的幽蓝色菱形宝石,每颗单独的宝石单看时又像一只只竖立的蛇眼幽蓝色的宝石但在诡异的光线下折射出的竟是她喜欢的紫色光线 梦里的反应总是新奇的,她看过了所有静止的物态之后,才发现活物,这种发现并且不是她发现得晚,而是那活物偏要等她看完其他后才猛地冒了出来:那是这个梦之所以为噩梦的根源——一条盘踞在黑色石头上的狰狞蛇尾,如锯齿般刺激眼球的血红色背鳞,叫人心跳恐惧;相对柔软但湿滑油腻的灰白色腹鳞,叫人鸡皮呕寒。 可这一切的目光向上,却是一具如玉雕像般的女身,尽管灰蓝的海水将肌肤反衬得灰白,尽管她额上也长着尖锐的刺鳞,但这并不影响她上半身惊心动魄的美,最多只能说——这美带了残缺,带了邪佞。 而在这条美人蛇的脚下,又忽然冒出八条扭曲挣扎的身体是活生生的人! 接下来无暇看到的,光是恐怖不足以形容,只觉视觉在不停的冲击升级c升级冲击不停挑战她的心跳极限! 恐怖的不是对面的美女蛇在她的梦里将一个男人的身体放进那张明明该是很诱男人们怜惜的樱桃小唇里啃噬撕咬,那一颗颗晶莹整齐的贝齿瞬间化为突出的尖牙沾染了喷溅蜿蜒的血迹 而是,当你看见这一幕时才突然发现——这一切都不是梦! “领主姐姐,你总算是醒了!”熟悉的御灵嗓音此时听来倍觉可爱,只是隔得似乎有点遥远。像在水面与水底的人喊话。“小蝶你在哪?你不在我身边吗?” “领主姐姐,对不起,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虽然千羽楼里面的规矩不多,可是每个进去的人还是要经过一次入门考验的,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无法通过这个考验的人就会被拒之门外,免得能力不够的人闯进斗息蜃楼白白送死。”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正在接受千羽楼的入门考验?” “是的,领主姐姐,你跑得有一点快,我来不及提醒你就进来了” 原来,她匆匆踏入门口的那一瞬间,考验便开始了吗?“这是什么样的考验?为什么你会不在我身边?” “领主姐姐,这是纯粹的灵魂考验,也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修罗场。进入修罗场后,每一个单独的灵魂都会被强制的分开,你是我的主体,所以这个考验只会针对你,我只能等你。” “这难道是幻境吗?那你能不能看到我看到的?”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一瞬的惊恐失措,无暇许多年以后仍记忆犹新。 “可以,领主姐姐,那是血美人蛇王,是九界的魔灵。”小蝶说出那美人蛇的名字时,无暇只觉心里有了底,可当听见她的界位时,又立觉自己的想法多么可笑! “九界?!”这一块的知识刚好有被普及到,无暇知道那是相对于魔息领域的魂域,虽只比她高一阶,但实力换算约等于她的十倍!随时被秒杀的悬殊! “不是领主姐姐,我忘记说明,不是子诛九界,而是双诛九界,严格来说,相对于圣域王者。” 无暇想要无言以对,可眼前的局势逼迫她的嘴巴总感觉要说点什么才能稍微克服恐惧,“这是要考验我的胆量吗?让我和她待十秒钟?不,三秒钟?”被恐惧占领的无暇滋生了少有的幽默感。虽然这样的战地幽默总是叫人笑得牵强。 “不是的,领主姐姐,你只有打败她才能从这个考验的海市里出来。” “小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才能打败她?”面前的血美人已经吃掉了第二个活人,她的脚下只剩下六个人在苟延残喘。 “领主姐姐,我不能说的,这个考验,任何别人帮你想出来的办法都无法令你打败她。” 无暇自认不可能的摇头,忽然抓住了小蝶话里一点,“你说这是海市?”没错,她明明在海里却能呼吸,这不是蜃楼,这是海市,海市与蜃楼的虚实共存不同,它代表的就是虚幻。 “那我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对吧?”无暇迫不及待地想要求取认同。 “领主姐姐,这个我也不能说。小蝶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虽然这个考验没有确切规定时间,可是,当你眼前的人都被吃光后,血美人就会把目标转向你,如果你也被吃掉,我们就得回去了。”回去?言下之意是打道回府,无缘于斗息蜃楼? “好了,你们提示得也够多了,再说我可要判定失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无暇只听出是个男音,电光火石般的感觉是绵软。这种时候她也只能快速闪过一些念头,不可能再去仔细体验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啊,英俊威严的阿梅达大人,你胸怀里的故事就像蔚蓝海的海水一样广阔,快点吧,接着和我这只见识浅薄的毛毛虫说说刚才的故事接下来还会有怎样的精彩吧?”这是小米谄媚全开的声音。 无暇又闪过念头,原来这两个小家伙在帮她讨好判定官,帮她作弊? 自始至终,她的眼睛像被吸住般牢牢盯住对面大肆啃吃的美人蛇,明明不想看不敢看,但却如着了魔般看得一丝一毫都仔仔细细。 如今,不仅是视觉,连听觉上也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紧接着她的耳朵也被黏住般,仔仔细细地将对方撕咬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吞咽的声音,甚至海水被牵扯,血迹被融入的咕嘟咕嘟声一丝不落的钻进她的耳朵。 该怎么形容无暇此时此刻的感受呢? 你明明能够清楚感到属于自己皮肤的温度但转瞬又被冰冷的海水替代,前一秒的鲜活被下一秒的死气吞没,你簌簌发抖,呼吸打颤,不是因为冰冷,而是直击你心脏令它加速跳到剧痛又剧痛到抽搐的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除了委顿在地,一个个数着那蛇嘴下还剩的人数,或者说还剩着的活着的尸体,无暇便只能不停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 无暇强迫自己闭眼又睁眼,睁眼又闭眼。明明知道这是考验,这是虚幻,但面对近在咫尺的如此真实的虚幻,而自己又怎么逃也逃不掉?谁能大声告诉自己这是虚幻?“啊!” 无暇猛地睁开眼睛尖叫,“救我救我”原来一个等待被吃的女人求救的抓住了她的脚踝。 无暇愣愣地低头看着她被粘腻的海水紧绷在脸颊上的黑色头发,那张脸那张脸 “太子妃阿姨?!”这听似古怪的称呼,曾被父亲斥责没规矩,被母亲嫉恨的眼神吓到收回,却是眼前这张面孔的主人微笑着主动促成。 古老的回忆如山海过境般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却又瞬间被拉回冰冷的现实。 “太子妃阿姨”这一声不同于之前的惊恐尖锐,却是悲鸣的无奈。 “救我救我的孩子”对方的眼神明显并不认识她,无暇当然也知道,这是考验,这是幻觉,这是海市那人早在国破家亡之前消失无踪,毫无线索可言的凭空消失,国葬上只有她的衣冠冢。那是父亲和小四永远不愿再提起的暗伤。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孩子?孩子?她的孩子会是? 果然无暇理解错误,原本以为只有八个等待死亡的活尸体,原来是九个,因为有一个才四岁的孩子被一个母亲牢牢的护在了身下,即使她明知自己若被吃掉,孩子也将无所遁形,却还是拉宽了衣摆和裙摆一丝也不愿露出的将孩子藏在身下。也许是不愿令他亲眼目睹那一幕幕的血腥,也不愿让这已被血液浸透成红色的海水沾染了他稚嫩的小脸。 是啊,如果是她也会这么做的,因为那是小四,她清楚的记得,尽管已过去了六十多年,她怎么可能不认得?那是四岁的小四,正当失去妈妈的四岁的小四。 父亲当了三十年的皇太子,在母亲之前,他先后有过三位正妃,前两位留下三位兄长各自离世,第三位也就是四王子的母亲,也离奇消失。她是父亲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三代之中皇室的第一个女孩,于是被爷爷破格封为长公主。 战乱之中,三位兄长全部战死,爷爷也身受重伤以为必死之际,在万军之中将王位传给了父亲。 新王登基,军心大振,却还是没有挡住敌国的脚步,最后,若非侥幸冰皇路过,这个世界将永不存在花狮帝国的一丝一毫。 无暇缓缓站了起来,下一个,就要轮到太子妃阿姨。 所谓幻觉是什么呢?都说眼睛是会骗人的。可是不管怎么说,对于无辜的眼睛来说,它所看到的也是直接反映到大脑的真实。她怎么能够装作视而不见?眼睁睁地看着这对母子被撕咬,血液流进海水里,身体被人拆吃入腹? 可是,直到她挥手划去遮挡视线的红色海水,一步一步走过去,挡在她们两人面前,她也没想出什么办法。 日后当她回忆起来,这个考验,着实像一个危险的天平,一个转念,它可能极难,再一转念,它又是极易。 她不知道,斗息蜃楼的入门考验,对飞溟殿的学生而言,便如冰人街的初遇一样,也是最为人津津乐道,学生们最喜欢一个个挖出来相互议论却又相互取笑的话题。 站起来看,这条蜷在地上吃个不停的美女蛇好像不是那么恐怖。她除了吃,也不知道要来攻击她,也不知道她要来攻击她。如果不去看她正在吃的血淋淋的食物,和弄雪族兽农蓄养的拱地猪也没什么区别。 对,无暇努力把对方想象成一只长着倒毛刺的拱地猪,只知道吃的大肥猪。 原本半趴在淤泥和砂石混合的地面上的惨白女子,已抱着孩子躲到无暇的身后,改为半坐的她还是不忘将衣裙拉开,牢牢护住小四。 这一幅柔弱但捍卫的母亲神态,更加重了无暇的保护心。 有的人,光是自己不怕死恐怕还不够鼓足勇气,如果身后还有同样不希望她死的被保护者存在,那勇气才会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埋头苦吃的血美人蛇王,终于发现了眼前来向她挑衅的蝼蚁。她丢开犹自粘连着丝丝血肉的人骨,站直了她比无暇高出两颗头的身躯,当然,若再加上她逶迤在地的蛇尾,三个无暇也没有她长。 “哦,可怜的灰皮爬虫,凭你也想要打败我吗?”这位她梦中的蛇人女王,龇了龇可能被人肉塞缝的尖牙,说出了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才是爬虫!被恐惧压抑够久的无暇,居然神来一笔学到了罗笑儿的腹诽。 实际上,此刻她的嘴唇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是海市,但远远高出她两阶的魔灵妖力却真真切切的压透她的灵魂。 “嗯?”这时美人蛇那对竖瞳的蛇眼一转,看向她身后的母亲,“居然这么大胆,在我面前藏了一个小孩?你们难道不知道,越是娇嫩的皮肉对本女王而言越是美容圣品吗?” “还不速速把小孩给本女王送上来!只要把他给了我,本女王今日吃的肉已经够了,可以容你们两个爬虫多活一天。” “不不不,你吃我吧?把我的孩子放了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阿姨你起来”不要给她磕头无暇的搀扶还不及碰到。 一条灵动的蛇尾扫卷过来,母亲怀里的孩子已被夺走,无辜的女人被扫荡至一边,随着海水沉浮。 “阿姨!”无暇顾不上救她,立即回头,小四已被邪恶的蛇王视为嘴边餐。 她顾不上思考,猛地冲上去,矢口大喊,“等等一下!” 不曾注意到,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蛇王并朝她开口时,对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抹异样。 “等一下等一下”大声过后,是无暇飞速思考的嘀咕呢喃,这是无意识的开口,眼见蛇女蔑视地斜睨她一眼,张嘴便要开始噬咬,她立即恢复大声,差点舌头打转,“肉肉吃多了不好!” “嗯?”美人蛇王诧异地看她。不管怎样,总算将她的注意力从嘴边的食物上移走。 “你你要美容,得吃点素的!”无暇管不了那么多了,其实她回想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饼饼饼!我的饼呢?我的水晶饼呢?”吞了吞口水,无暇语无伦次,“我明明记得身上还有一个留给小弟吃的水晶饼啊!”喂喂喂,就算是什么考验,我进来的是灵魂,但可不可以通融一下,把我身上的东西给我啊! 她心里不停哀呼,正焦急不停间,感觉手上一沉,“啊,水晶饼!”这难道真是她的梦,想什么就能来什么?不管了,先送上去再说。“美人女王,吃这个吧?这是噙光期的食神花做的,很好吃的!” 灵魂万分紧张的她,也不去想一个魔灵知不知道冰种花灵食神花究竟意味什么,只想着拿手里的水晶饼换回“小四”。 僵持,沉默,等待,煎熬。 终于女王伸出纤纤玉手,将那个高高奉上的饼接了过去。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尾巴上的孩子被放了开来。无暇立即张开双臂接住,如搂住稀世珍宝一般,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恭喜噗嗤嗤恭喜你通过千羽入门考验哈哈!”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好像是之前在梦里和小蝶它们交谈的男人。现在再听,果然很绵很软,明明是低沉的男音,却近乎有女人的嗲音。笑岔气的时候也显得特别柔弱。 “真不要脸!居然死抱着幽澈大人不放” “是啊,这女人是谁啊?” “没见过,瞧那妖媚样” “她不会是蛇灵附身了吧!” “呜呜呜为什么幽澈大人不把她推开?” “” 幽幽澈?幽澈!? “领主姐姐,快点醒醒吧,你已经出来了!” “主人,哦,这脸丢大发了。” 小蝶,小米,周围还有好多人,血美人蛇呢?我出来了? 无暇睁开一只眼,又立即闭上。一闪而逝的含笑眼神,立即令她心乱如麻。什么蛇王,什么周围,都被丢到九天云外。“我很好奇,你在里面抱住的是谁?”低沉的男音轻若羽毛在她耳边响起。 无暇鸵鸟一般紧闭着眼,手却是终于知道猛地放开,那人却不容她转身逃跑,手腕被一把拉住。 “也是个男的?嗯?”紧逼的追问。 无暇也急了,“是又怎么样?”她说的没错啊,小四当然也是个男的。 对方没见回答,沉默片刻却摸了摸她的头,转而道,“来这里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这是责怪吗?无暇低低抬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人一脸温柔,忙又低下。“是临时起意的。”之前在南街遇到,她尚且还要先去落英馆,再去给婆婆送东西,最后才来飞溟殿。本意也是来巡街,只是中间被小米怂恿,她也记起小雪说过自己需要更多的实战,才临时起意来千羽楼。 “走吧,我带你。”那人自然的牵过她的手。 “去哪?”也许该归功于那莫名其妙的考验,无暇面对他时心跳竟平稳了许多。 “你不是来训练实战的么?”走在前方的人微偏回头,反问。 “是。”无暇呐呐应声。可是我有答应让你带我去么 “喂喂,我还欠她一个入门考验总结没说呢”后面那个笑够了的绵软男音长长挽留道。 无暇这才记起观察周围,回过头去,发现说话的竟是一只立在门檐上的绿毛鹦鹉。 “不必了。”前面那人回应,无暇再度回头,只见鹦鹉朝她扑腾了两下翅膀,眼睛向上挑了挑,像是人类的表情在挑眉,不满地呱呱道,“见色忘友的臭小子!” 无暇立即收回视线,脸红如烧。 也不知在往哪儿走,只听着之前的议论声一路跟随。有压低了说的,也有光明正大气愤的,无暇一一听在耳里。“她到底是谁啊?凭什么和幽澈大人在一起?”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丑女人” “我们要不要通知夏丽?” “夏丽算哪根葱?叫雪忧大人来还差不多。” “那我让言灵去通知?” “等着吧,这个女人嚣张不了多久!” “对啊,雪忧大人可是动域的高手,收拾她还不容易!” “” 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无暇会心一笑,在心里轻轻应好。 于是真当那些嗡嗡的议论如背景音乐,安心观察起这慕名已久的千羽楼来。 脚下正走过的是一条一直往下的坡道,有微微的弧度往左边一直收,右边是一面同样弧度的墙,不时会遇见凉风吹进的正方形窗口,窗与窗之间挂了同样大小的海图。无暇的迟疑在于这似乎不是一般的海图,而是海市幻境图。 小四画的海图,主要作为地图使用,全称便是海市地图。 而这种,是作为观赏用的海市幻境图。上面的内容就像是真人演绎的史诗故事,事实上里面的真人多数是由噙光期的花灵幻化假扮,也有需要表现战斗的斗霆由化形的青鸟族或海魔族扮演。 最初的海市,是静止的,比如最受少年男女喜爱的碧落黄泉花海。 后来,经过冰首君墨的奇思妙想,海市便动了起来,加入了许多故事性的元素;最开始的演绎,也不过以冰族圣典中的神话传说,伟人事迹为主,后来渐渐迎合年轻人的口味,多了些虚构的爱情故事,也有激动人心的魔息战场。 无暇留意到每幅海图的上方,都有一颗鸽蛋大小的水晶球,这东西她认得,是香髓之眼。 香髓之眼也是魔息产物,可以记录画面,也能将画面传递出去。 它是魔息界,比言灵和魔玉单纯的口信传信之外,更为直观的影像传信。 “要下去了。” 无暇正盯着路过的海图看得目不转睛,“啊?” 继续向前的她差点踏空,紧跟着身体被轻轻一扯,拉回他身边,莫幽澈的表情,是她不敢去看的满意。 满意她一点也不看路,对他全然的相信。 身体有半秒的失重感,无暇才发现他们两个此刻正站在一个比较拥挤的圆形平台上,缓缓下降。 回望四周,发现正往一个巨大的圆形深渊下落而去,旁边还有一圈一模一样的平台,看来是专供人下去。 这座深渊四壁,也是由螺旋状的坡路构成,她看到有些学生并不乘坐平台,而是直接跑下坡,然后跑进一扇竖立却朝上推开的狭窄门内,门在有人进去后立即碰地关上。 无暇仔细观察下一层没有被打开的门,才发现难怪有点眼熟,只是改成竖立,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这不是和船夫那儿一样的冰棺吗? “这里的冰棺,是为整个冰人街的魔息者准备的。”莫幽澈平静的开口。 无暇从他脸上却能看出隐藏的钦慕。“魔息者死去,他的家人会来这里领走一幅冰棺,装殓之后送去群英戈壁法葬。” “那刚才”无暇指的是,她明明看到有活人跑进去。 莫幽澈想起什么,微微一笑,“首代校长的原话是,这些棺材闲着也是闲着,不能光占地方,便用来作为斗息蜃楼的入口。” 入口?“是从棺材里进去修罗场和狩猎场吗?” “原来你知道。”莫幽澈笑对上她视线。 “我的御灵告诉我的。”被夸奖的无暇微微偏头,假装看一边。 莫幽澈似乎哦了一声,语音有些许落寞,“是啊,你已经是动域。” 无暇知道他的想法,谦虚道,“我我只是侥幸。” “不,我知道那有多难,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那人的目光变得幽远。 紧接着的话令她措手不及,“还是不愿意和我分享吗?” 这是要她把获得魔息的过程和他倾诉吗? 无暇沉默,而后微笑,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他说的。原本会想要吃这份苦,初衷不就是因为他吗? 天可怜见,她成功了,不至于如今面对他时再无话可说。 于是,她便从一次午夜的巡街遇见小雪开始说起 待到和他分享完巫月传人的秘密,这段拥挤的的平台之旅才总算停下来。 “兄弟,这招高啊!”让莫幽澈扶着从平台上跳下,旁边传来人揶揄的笑声,无暇才发觉上当。 两个穿着校服的男学生一人站一个平台,旁边有控制的拉手,两人当着她的面操纵平台忽上忽下起伏不停。 原来,难怪她还一直在想,这个深渊有这么深吗?她都说了这么久居然还不到底?还有这平台也忒小了,两个人都站不下。原来她竟是说的那么认真,连这也没发现吗? 无暇几乎是不经思考地便擂了身边人一拳。少女的羞涩和娇嗔展露无遗。那两个取笑的学生齐齐一呆,差点双双从平台上跌下来。 直至望见那一向沉静的面容呈现少有的诧异和怔愣,无暇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好容易在他面前安静的心脏再度猛烈的跳动,无暇看也不看,转身疾走。 有脚步声追了上来,一声咳嗽,“我以为你怕高。” 无暇一听冷静少许。原来是这样。自从两年前差点掉下雪崖之后,她是有些恐高。 原来他还记得。奇怪,刚刚在那么高又毫无遮掩的平台上,她居然丝毫没有想起怕高这回事。 也真难为他了,一边要听她说话,一边还要操纵平台下一段又上一段,还要控制速度慢到不让她察觉。 见她笑了,莫幽澈的手重新牵了上来,“走吧,我带你去狩猎场。” 无暇回头,对他加深这个笑容,算是无声的表示误会消除。 却见莫幽澈又是一声咳嗽,头一次换他在对视时首先移开目光。 无暇虽不解,却也觉得这情景很好笑。有种总算在你面前扳回一城的胜利感。 日后回想起来,这一次千羽之行竟是他们两人一生中难得再现的快乐时光。 在被他设计故意拥挤的平台上,她第一次这么敞开心扉,和一个人分享她隐藏多年的秘密。 在令她惊呼不已的狩猎场,他手把手的教她这个明明高一阶的魔息新手,怎么运转魔息,怎么操控灵蝶,怎么让灵蝶的使用千变万化,怎么在面对敌人时冷静的思考仿佛认识了他的另外一面,他就像是一个全身心都投入魔息的研究者,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常识,他都理解得那么通透,又能阐述得一针见血,深入浅出,让她仿佛像知识移植一般分毫不差的从他脑海里学会他所知的一切。 他是她遇见的最好的老师。婆婆的教学中只有指令和催促,从不解释;阿昱达和小蝶,一个是雪灵,一个是御灵,也不能给她感同身受的领域体验。只有他,没有前面任何一个的缺陷,完完整整的教会了她。 美好的回忆,总是令人期待永恒。 现实却是,往往这样的时光会特别短暂。 当他带着她从一界狩猎场开始熟悉,一直转战到四界,正要再去五界见识的时候,他收到一个言灵讯息。 发讯者是他的邻居,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马。夏丽的言灵,一只金丝雀。 “你一起回去吧?”他看了讯息,不得不说。 无暇心里一闷,却是摇头,“没关系,我再待一会儿吧,还有一些你教我的,我想再练习。” “这么努力?好吧,那我就但愿你能早日成为合格的巫月。”他温和的送上祝福。关于巫月悲兰,听她提起时,他表示也不清楚,只从她的描述中推断,应该是冰蓝高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可以知道她所属分支,线索应该会更多一点。无暇却是不知,婆婆究竟属于哪一支冰族。只隐约有一种猜测,但那属于她和婆婆的契约范围,虽然和他分享很多,但有关契约,还是不能违反。 “那你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可以叫阿梅达。”阿梅达就是那只鹦鹉,当然,真人无暇还没见到,鹦鹉是他的言灵。据幽澈告诉她的身份,那人是这千羽楼的守门人,也是各大狩猎场和修罗场的守护灵,若有学生发生意外,还是可以向他求救的。 无暇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在心底也默默祝福,但愿你也能早日找到兰姨。 虽然我的初衷不是成为巫月,我的梦想其实很小很简单,但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会去这么做的。 只是我知道,找到兰姨确是你一心想要实现的。 很小时候,幽澈的妈寒离奇失踪了。那时,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因为和小四分享了相同的遭遇,两人才成了莫逆之交。 比起太子妃阿姨,在这边稍微好一点,至少有初遇这条线索。人人都猜测,莫峥叔叔的妻子是因为初遇而消失,最多的说法是她和落英馆的蒂萝郎主一样发现自己变得很丑,也许没有自杀,却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即使丈夫和儿子对面遇见,也认不出来。 初遇啊初遇,正是如此千种万种,才令她一直莫名恐惧。 无暇再一次庆幸自己能够拥有这样正常的初遇。也希望兰姨可以早日归来。这些年莫峥叔叔的痴情和憔悴她都看在眼里,如果兰姨真的是因为容貌而不敢回来,那真是大错特错了。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团圆在一起更重要呢?莫峥叔叔根本不在意这些。他甚至当众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十字伤疤,就是抱着这万分之一的希望,但愿兰姨看到可以回心转意 如果兰姨真的还活着,看到或听到了那一幕,她怎么能忍心还不回来呢? 无暇摇摇头,世间的事若是都能凭猜测解答,那就不会有这么多千古奇谜了。 “才刚走,就想他了?”耳边一惊,无暇吓了一大跳。 对方也做出吓一大跳的动作,无暇看过去,只见一条长长的拖过地面的男式长袍,显眼的是这男式长袍竟然是粉嫩的粉红色。这样看来,脖颈上的那个领结更像是小女孩身上的蝴蝶结。 “你是谁?”这声音无暇其实认得,但人不认得。 “我是谁?我是你的人托来贴身照顾你的人哪!”那张苍白得有点透明的脸上,打了腮红,这令他看上去有了点怪异的精神,不那么委顿。 长脸,鹰钩鼻,如鹦鹉羽毛般鲜亮的绿发。嗓音软糯,语气如落叶打着旋儿般慢慢飘落的柔和。 “你是阿梅达?”无暇猜到他的身份,并看到他长袍后面高大的贝壳虚影,“你是仙悲族?” “对了,又错了。来——”阿梅达对她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无暇往他指的方向看,是一条往下延伸的粉红色走廊。想到他言下之意,嘴角忍不住牵起微笑。是他不放心,让他来关照的么。 “我是阿梅达,但我不是仙悲族,你可以叫我悲仙族的阿梅达。”阿梅达飘在她右前方一步远引路。 是的,飘,他是一个飞灵魂。 “有这么个种族吗?” “主人,这就是当时考验你的阿梅达大人哪!阿梅达大人好!”小米兴奋地从领域里蹦了出来插嘴。 谁知阿梅达一连几声不,让它消失,“你这没见识的小虫子,现在阿梅达不想和你说话,你可以回去了。” 小米似乎很怕这家伙,无暇眼睁睁地看着小家伙委屈地消失了。 “现在,美人,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哦,你说没有这个种族。我的回答是,你不知道这里被称为天阙吗?天阙就是仙境,我这个常年住在仙境里的人,不就是仙人吗?而我的人生又非常的悲哀,所以这是我为自己取的族名,你要不要加入?” 无暇敬谢不敏的摇头。 “好,没关系,我现在带你去五界狩猎场,但你不介意这一路上我们聊个天吧?”阿梅达笑得十分绅士。 “我们不是正在聊吗?”无暇发现自己,似乎总能和这些鬼啊魂的虚灵更聊得来些。在他们面前,她反而更能敞开心扉。阿昱达如是,小蝶如是,游魂阿三如是,现在又多了一个阿梅达。 “你真是我见过最善解人意的小姐,要知道我为了让那些胆小的女学生们能够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不会花容失色,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阿梅达扯了扯他的粉红长袍,又指了指脸上的腮红。 无暇失笑,点头,“嗯,很好看。” “谢谢。”阿梅达撩着裙摆对她行了个女士礼仪。 阿梅达是一个很幽默的鬼,又很有学问,但也很寂寞。虽然他每遇见一个人就会想尽办法和他聊天,争取让自己不那么寂寞。 这是后来,时过境迁,无暇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评价。 他和人聊天,说的最多的是同一段话,也是初次见面愿意和他聊天的人总会好奇的一件事,就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叫阿梅达,我被虚空之河的无尽之风吹到这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当然,无暇和他第一次见面时也聊到了这个话题。 “那你为什么不去炼狱投胎呢?”人在死亡后的九十九天,只要不是魂修和鬼修等等这类滞留人间的特殊情况,都会随着落魂之风被牵引到九九炼狱。 “我已经过了炼狱会收的期限。我又非帝皇,不能使用第一百层炼狱。何况,重生转世,要受失忆之苦,我不愿意失去心爱之人的记忆。”阿梅达说到这里时一张俊脸都皱成一团,十分之可怜。 望着眼前嗓音甜糥c打扮阴柔的男鬼,如果他活着时便是这样,那么他心爱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才能与他契合?无暇有点想象不出“超过期限?那你被风吹到这儿多久了?” “一百五十年了。” “一百五十年?那你岂不是认识君校长?” “我就知道,你也不能免俗,每个女孩子一听到这里都会问我关于那只狐狸的事!”阿梅达十分气愤。 无暇不好意思的笑笑,她也就是那么顺口一问。“狐狸?君校长很像狐狸吗?”一直以来,无暇听到关于君墨的议论都是正面的,不是赞扬就是歌颂,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不待见他。无暇本人私心里对他的见解,却不在于他为冰人族做了那么多贡献,那些歌颂的人已经够多,不差她一个。她最喜欢的是他的《君墨诗集》,这本书虽然不是他亲手编写,但里面的诗词都出自他,后来是由他的义妹贺兰芯整理成册的。 “当然!说起这只狐狸我就有气!我之所以被困在这里都是上了他的当!”阿梅达气愤的把袍子掀来掀去,出于两人已成了朋友的道义,不能在朋友生气时嘲笑他动作的滑稽,无暇只好装作一本正经,十分辛苦。 “当年他说,只要我帮他守着这座楼,他就出去帮我把心爱的人找来送到我面前。” “那后来他食言了?”无暇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偶尔要适当的插一插嘴。 “他倒没食言,”阿梅达冷哼一声,“的确一连不断一共找了十七位女子送来给我,可气的是没有一个是我心爱的人!更可气的是他找的每一个都比我心爱的人要美!” 无暇嘴巴张成“0”型,原来是这样。 那边阿梅达却还没气完,“最最可恨的是,我好心一一对照和他描述:这个嘴巴小了一点,这个眼睛大了一点,那个鼻子翘了一点,那个身材丰润了一点他听完了居然侮辱我!” “他说什么了?”无暇很配合的问。 “他说他居然说”阿梅达差点没嚎啕大哭,“他居然说:这么丑的女人你还爱她干什么?!” “噗——”无暇忙捂住嘴。 “还有更难听的话我说不出口,他把我的爱人形容得体无完肤。后来我就和他赌气,发誓躲在这里,再也不出去和他见面。再后来,我知道我的爱人要么已经嫁人,要么和我一样已经死了,我就更不想出去了。”说着说着,阿梅达的情绪由气愤转为悲伤,语气低沉的说完最后一句。 “再后来,狐狸也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八卷 黑色狮面 红粉骷髅 这个“可怜的阿梅达被狐狸耍得团团转”的故事,结束在主角阿梅达被蹂躏的长袍下。 粉红下摆被撩起来罩住头脸,露出身下的白色灯笼马裤和鲜绿的绣花长靴。 此刻只听里面呜呜咽咽,抽抽搭搭,嗓音婉转细腻,柔肠百转千回,简直我听犹怜,怜入骨髓疙瘩直透皮肤,无暇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听过一个男子的嗓音能哭出绝代美女的韵味来。 她不时搓搓手臂,顺便看看腕上的赤音表,足足过了两个对赤(十四分钟)的时间,这位绝代美人才渐哭渐止。 长袍滑下来一些,背后的贝壳虚影一阵颤巍,阿梅达大人大概醒了醒鼻涕,方才让头脸重见天日。 无暇险些要以为自己看见的将是一张梨花带雨面孔? 事实上这位大人哭之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她才想起,对方不是人。飞灵魂是没有眼泪的,更别说鼻涕了。 不管她如何想,对面的阿梅达才放下衣摆,又煞有介事的捻起衣袖左一下右一下擦拭眼泪,姿态优雅,动作熟练。看情形已不止做了千百遍。 小蝶说过,选择虚幻的飞灵魂,虽不像魔幽鬼那般追求真实触摸的血肉,却会变本加厉的自我欺骗和模仿活人,他们的喜怒哀乐往往比生前更夸张,性格也更情绪化。 从前的她不能感同身受,但经历过离魂后,她多少可以体会一点。 面对突然虚无的自己,内心滋生的恐惧和不安,会令人无所适从,她才七个小时尚且胆战心惊,何况他们注定要永远背负,有些执拗和失常的行为,也不奇怪。 不论是大嗓门喜欢说个不停的游魂阿三,还是此刻揩拭“眼泪”的阿梅达,还有那些即使装块木头钉点铁皮也要长出手来的魔幽鬼,种种古怪行为,都不过是想要证明和强调自身的存在感,从心底不愿被这个活人的世界所遗弃罢了。 这种念想,也许只藏他们潜意识中,出于本能在做,即使偶尔意识到了行为古怪,也不愿意遏止。 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失去血肉之躯的鬼魂,心里好受一些。 无暇试探着伸手,指尖穿过阿梅达的贝壳双翼,远看是翅膀,近看只有两道光束。 阿梅达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此刻浮在空中,她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肩,轻轻拍了拍。 手掌下传来如花瓣柔滑细腻的触感,她不敢太用力,只觉摸着的是家里小莲做的花瓣空气枕头,轻轻一碰便会深陷,却也有那么一点脆弱的回弹。 这就是鬼魂的肌肤吗? 结合阿昱达和小蝶所说,她知道,鬼魂的身体本就是生前藏于血肉之躯中的灵魂,也就是灵体。 既然灵魂可以承载血肉之躯,只要方法得当,自然也可以承载其他材料的身躯,这便是魔幽鬼的思路。 而飞灵魂,他们更愿意将灵体展露在外,仍像活着时一样穿戴,只是他们的服装要比活人的更轻,也需要特殊的材质。这些以“飞灵”前缀统称的服装,有最低成本的款式,比如无暇穿过的离魂衣,它最多只能算作一块遮羞布,至于更高级可以抵御外界消耗的“聚灵衣”c“魔灵衣”等等就比较难得了。 无暇此刻也算有些见识,看到阿梅达长袍上氤氲的粉色光雾,她认得这恐怕是一件魔灵衣。 飞灵魂的修炼主在精神,也即灵魂领域,同时他们的灵体也需要炼化凝实,修炼领域和炼化灵魂虽有互补,但毕竟是两个方面,否则这千羽楼里也不会分设狩猎场和修罗场。 活人尚有血肉之躯可以保护灵魂,飞灵魂却暴露在外,外界的风雨雷电c大地河流,一切属性的元素都可能对其造成不同程度的损耗。这时候佩戴飞灵装备就必不可少了,普通的飞灵衣或者飞灵配饰只能起到抵御外界消耗的作用,而聚灵衣不仅如此还能修复凝聚,至于高级的魔灵衣,除了前面两种外,还能缓慢回复魔息之力,并抗拒一定的魔息伤害。 阿昱达自称化为雪灵三十年,尚未凝实出“肌肤”,真实的他是无法触摸的,和游魂阿三一样只能被穿透。而在穿戴盔甲时,他必须以魔息之力包裹全身形成阻力,才能让盔甲不至于穿透他的身体。 以阿昱达估计,他恐怕还需要一个三十年才能凝实第一重肌肤,大约能让一片羽毛在他的掌心停留。 虽然雪灵并非魂修,但关于灵魂的凝实却是相通的。阿昱达需要六十年凝实一重,阿梅达应该也差不多,那么他现在的灵魂“肌肤”大约是第三重?而他身穿的魔灵衣,也让无暇想起这两日被灌输的关于魔息界飞灵装备的常识。 在游魂阿三的面具店里,最常见的飞灵衣也是功能最普通的,只比活人衣服多了一个能给鬼魂穿戴的效果,一般被称为离魂衣,她的那件黑玉虎皮甲就是,售价500晶贝,对无暇而言当然是贵了,但就市价而言,算是游魂阿三给她的人情价。离魂衣之上,能够被署名为“飞灵”的,可以抵御外界对灵体的消耗,价格便加倍;再往上的聚灵装备,据阿三介绍,他总共也只有五件,最便宜的也要两千晶贝以上,其中最贵的是一枚戒指,那是他的镇店之宝。至于魔灵装备,阿三就没法让她见识见识了,因为他也没有,据他说恐怕只有河集上的晶城绿洲才会有,而绿洲并非每次河集都会出现。 魔灵衣,既可以护灵,也可以聚灵,还能回复魔息。但不要误会,魔灵衣并非鬼魂的专属,事实上包括所有的飞灵装备,活人都可以使用,也能发挥功用。反倒是飞灵魂若想找到一件合适的魔灵衣却是很难。只因魔灵衣是由魔息者制造的,若想发挥回魔的作用,必须满足两个条件,其一,制造者的境界高于穿戴者,或者至少也要境界相同;其二,两者的魔息种类相同。假如你有那个本事偷到冰皇的冰羽圣衣,却拿去魔帝城的火焰之地叫卖,那么也只能送给那些火男火女们烧着玩。 为什么说魂修很难找到合适的魔灵衣呢?众所周知,魔息之力,直白点说,即是与万事万物沟通的能力。但这个万事万物局限于活人,也就是活着的魔息者。一旦选择魂修之后,他们的魔息之力将只能与幽暗生物沟通,假设一个冰族死后魂修,他就再不能使用冰雪为自己制作冰纱羽衣,当然也不能剥下冰系生物的毛皮做个围脖;尽管,幽暗生物也是有血有肉有毛皮,如果魂修愿意也能用它们身上的材料来制作魔灵衣,问题是他们愿意吗?不,至少大部分的魂修是不愿意的。这样问题就来了,这个世上只有活人魔息者才能以非黑暗生物制作魔灵衣,可是他们的魔息种类又永远不可能和魂修相同。 无暇可以看到阿梅达的长袍上有粉红的魔息之光,这说明这件魔灵衣激活了它的全部功用。 可想而知,这恐怕是一件十分罕见的由魂修制作的魔灵衣。她猜这应该是他自己做的。 这个认知令她分外钦佩,想想她做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晶贝,就能理解这是为什么了。 既能让灵魂凝实到这般真实的触感,又能自制魔灵衣,即使无暇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绝对是一位魂修中的高手了。可是,这位大人又全无一代高手的风范,叫人瞪大眼睛也看不透。 以无暇动域的实力,在如今的冰蓝城也能算个小高手,光凭领域境界而言,她完全可以俯视动域以下的魔息者,即使同等领域的实力,也可以看透一二。问题是,她拿什么看呢?除非闭着双眼,否则根本无法动用魔息的她,怎么看? 她又不能分裂灵魂赤子外放感应,在之前的狩猎场时,幽澈也有教她“点灯”,但她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割舍灵魂之痛,只得作罢。 前不能用真实之眼,后亦不会暗夜之眼。结果哪怕面对低级的魔息者,对方的实力在她面前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连蒙带猜。 没有魔息之力的支撑,她这双眼睛除了能看到魔息之光外,也与常人无异。 “美人,你这是在安慰我吗?”阿梅达看着无暇收回的手,丢出问题也不等人回答,便自问自接,“哼,我都哭了这么久,你才来安慰我,和莫小子一样不可爱。” 面对他气嘟嘟的控诉,无暇唯有苦笑无语。难道她要说看你哭得声情并茂,简直像在表演,我有点拎不清你是在享受“扮演活人”,还是真的伤心么? 抬头见对方还在眼巴巴的等着她回答,无暇只好斟酌道,“我我以为你不喜欢别人打扰你。” 阿梅达的眉毛微微一皱,这严肃的表情在他做来竟也有一份柔弱,无暇连忙目视前方,却听阿梅达大人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无暇思考一会儿,带着回忆之色答,“我有一个朋友,他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像你刚才一样的痛苦,让人看着很不忍心,但是他一早就和我说过,即使我再不忍心也不要去阻止他。” “哦,他也和我一样被一只狐狸骗了自由之身一百多年?即使他死了,我也不能摆脱,只能永远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么?”这么说时,阿梅达两只长袖轻甩,绕着无暇飘了一圈。像在用这样一个动作表示时间的轮回。 “不是。”无暇有点傻眼。难道他刚刚哭得那么伤心,不是因为狐狸,额,不,不是伤心冰首大人的死,而是为了不得自由? “那你是不是想说他也和我一样爱哭?”阿梅达也不在意自己猜错,半掩着脸斜飞一眼,含羞带怯地追问。 无暇刚想要说也不是,他却似乎爱上了这猜谜的游戏,挥手不等她开口又问,“难道你的朋友和我一样,也不是个人?”说完自觉幽默,掩唇先笑三声。 无暇古怪地偏头看他,这回倒是点了点头,不等他再表演自问自答,接道:“我说的是,他很喜欢做菜,然后忍着灵魂被热油灼烧的痛苦,也要把菜一点点吃下去。”她曾见过阿昱达孤身在深夜的厨房里,炒一盘菜,趁热放进嘴里,那些食物从他的嘴开始滋滋烧响,一路往下,直至最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无暇说完去看阿梅达,只见他从短暂的愣神中恢复,笑着摇摇头,“这么说来你这个朋友和我不像,更像那只狐狸多些。当年狐狸也是这样,明明知道那东西吃下去有毒,吃多会要了他的命,他非要每天吃一点,每天都吃一点,直到最后自个把自个给毒死了。你说他是不是一只蠢狐狸?”末了还嘀咕,就知道骗骗我这样的老实人,遇到别人只会犯蠢。 无暇再度傻眼。难道说她这是听到了冰首君墨的死亡真相吗?关于那位大人的死因,书上没有详细的记载,只有一些谣传说是死于中毒,可中的什么毒?哪里来的毒?却无人说得清楚。 “哼——” 这时候,一声悠远的冷哼响起。无暇猛然心惊,迅速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声音的出处,只见洞穴般的走廊内,此刻只有她和阿梅达。除了墙上相框内的海市画面有些动静外,便只有随处可见的母蔓花纹闪着柔和的灯光。 这一道冷哼如有回音环绕在四周,仿佛通过墙壁c地板c天顶的每一个赤子传输过来。听见的同时甚至错觉周围如呼吸般跟着起伏颤了颤。 “别害怕,它就是个臭虫篓子。”阿梅达满脸的不屑,招呼无暇继续往前。 见她疑惑,他也不多解释,只摆手道,“别理那家伙,和它主人一样讨人厌。” 主人?无暇正猜测,却听周围又是一声冷哼。 阿梅达不耐烦了,“少在我的客人面前哼哼唧唧的,你那对臭烘烘的咸鱼鼻子要是痒了就找个冰医看看去。” “你的客人?你好像又忘了,谁才是这座楼的主人?” 随着这一声,一道红影猛地窜过天花板,无暇一声惊呼,却见那影子又如被拉扯的电光般缩了回去。 再看时,耳边嘶嘶索索,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墙壁中钻动,两人前方的天花板上几根黑色的线条慢慢成形,渐渐拼接出一张奇特的兽脸来。 除了嘴巴上有两对鼻孔之外,这分明是一张狮脸。无暇故国的旗帜便是雄狮图腾,因此即使这张狮脸生着双鼻,她也一眼认了出来。 那浮动的线条,竟是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小虫,因为两人并没有停步,狮脸也一直在游动,始终停在前方两米的距离。 阿梅达自然拦在无暇面前,狮脸似乎被他这一举动激怒,那些黑色小虫突突落下,犹如蜘蛛在尾巴上吊着极细的丝,丝有长有短,高低不一,落下时组合的狮脸图案几乎一丝不乱,只见一张活灵活现的狮脸从天花板降落在二人眼前,正对着开口,“你居然在主人的客人面前说他的坏话,该死的骷髅,你是不是身上痒了,想尝尝我的虫浴!” 无暇惊奇的看着那悉悉索索的虫子竟严丝密缝的配合发音飞速窜动,恰如其分的模拟口型。 心底不由惊叹,这就是精确到完美的魔息操控吗?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随心所欲的操控灵蝶? 不说无暇惊艳羡慕,只见阿梅达面对神秘莫测的狮脸,看着温吞和顺的语气神情,反让他吐出的字更加气癫鬼神,“你家主人做了蠢事不就是让人说的嘛?没人给他传唱传唱,怎么能体现他的蠢可以遗臭万年呢?” “你少颠倒黑白!你敢说主人遗臭万年?!” “你要说他的蠢流芳百世,我也没意见。” “你!” 对面一阵狮吼,黑色虫群点化出龇牙咧嘴c狂野嘶吼c如一尊凶神。 阿梅达重新捧住袍角掩了口鼻,暗指“你有口臭”,十分之挑衅,“不占理说不过就狂吠,你当你是只不长好皮的小狗啊?” 无暇往旁边退开几步。这两位一看就是老相识,还是见面就吵的那种。她最好不要被殃及池鱼,老实在一旁观摩观摩虫舞就好。眼前不知身份的御虫魔息者,无暇从他仿佛无处不在的声音想到一种特殊的“灵”,比如小莲,于是猜想他也许可能正是这座千羽楼的蜃灵。 对面狮脸眼神一眯,“算了,我不和你争论这些,主人的英明不缺你这个软娘娘的骷髅知晓。” 说到这里,狮脸扫了无暇一眼,嗤道,“外头多大的蘑菇都长出来了,亏你还有这花花心思陪小姑娘闲逛。” 外头多大的蘑菇都长出来了。这是青鸟俚语,青鸟族用长出蘑菇意指出事,这是在说外面出大事了。 “你扭扭弯弯的什么意思?”阿梅达放下袍角,他的神情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斥骂更多一些。 无暇听了狮脸的话生起不安,她想到那场兽潮,还有那天上出事的消息,不知这狮脸说的是哪一件? 其实对无暇而言,兽潮并不可怕,只因那一夜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太多了,她根本顾不上害怕。那晚要真说有什么令她此刻回忆起来心情沉重的,反倒是一个小细节。当时挨过那场地震后,小雪失却了平时的冷静,惊疑了一句:“奇怪,他们怎么会?” 正是向来冰冷淡定的小雪失常的反应,令她觉得事情好似不简单。 至于天上出事,她倒不太往心里去,那离她太遥远,不在她能力范围之内。只是十分担心小四和父亲,可这种担心又让她觉得无能为力。而小四曾用父亲的蛇藤向她传达会有的动乱,这才是最令她潜在不安的因素。 因为你不知忽然间会发生点什么。 “你也会关心外面的事?我以为你每天只爱看看那些入门人的笑话,”狮脸瞟了无暇一眼,“或者逮着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就哭哭啼啼,诉诉衷肠,背后念叨几句主人的坏话,一百年了,这样的日子你不是过得很惬意吗?” 狮脸的话让场面陷入沉默,无暇有些紧张的看着阿梅达抖动的喉结,好像有一声莫名的尖锐堵在那里。 眼前一个虚灵,一张御灵虫勾画的狮脸,互不相容的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而阿梅达此刻的表情,令无暇深觉比之前那一场“表演”,更像是哭泣该有的节奏。不由有些担心。 所幸,没有让她等太久,阿梅达以一声冷笑打破这无言的僵持。 只见他缓缓一抬下巴,这高傲的动作似一道牵引,让本有七分斯文气质的他,滑稽的打扮减去三分c怪诞的举止再减去三分,唯独剩下这一分被此刻的动作如泡泡般吹大,竟渲染出一种韵味怪异的不可一世。他的骄傲令人叹息,却又含着让人不忍开口的伤感,无暇心想,难道活得越久的魂修,他们的性格组成就越是复杂,让人难以理解么?耳边却听见阿梅达一字一字冰凉的嘲讽,“臭虫篓子,一辈子蜗居在这楼里,不问世事,只管楼务,不正是你那死鬼主人当初一心想要我做到的么?”说完一挥长袖,一道轻烟如月痕流过,无暇眼前无数灰尘粒子在灯光下凝聚,如波浪氤氲起伏,像一片包裹着水波的利刃缓慢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刮过,水浪推进冲开了黑虫的集结,随之而来的刀刃是暗劲,瞬间切开一道长长的裂口。 御息化形?这不是魂域才有的境界吗?无暇怔怔望着这位魂域高手,他居然是和那位翱翔九天御箭斩杀数百魔灵的雪羽王子是一个境界了吗?那个十个她也不够他秒杀的魂域? 无暇怔愣间,狮脸已经又重合,却回到了天花板内,不知是否无言以对,它既不开口也不还手,只冷冷俯视,即便那如来时一般的冷哼,仿佛也少了三分锐气。 阿梅达不再看它一眼,只朝无暇柔和开口,“我们走吧,你第一次来,还有好多好玩的等着你呢。” 无暇一边点头跟上,一边抬头望了一眼,那狮脸的目光竟是追随着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到拐角处再回头,黑色的虫子已如来时般神秘,消失不见。 “刚才那位可是千羽楼的蜃灵?”无暇试探着问。因为看出来两人的不和,她及时将险些脱口的“大人”两字生生吞了回去。尽管刚刚得知在她眼前的是一位魂域高手,但一来先入为主,见过幽澈和他相处时的随意,二来他本人也完全没有高手的自觉,令她没有办法一板一眼。 或许还有一点,连无暇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曾经身为一国公主,周围需要她用敬称的人实在不多。尽管后来跌落云端,被过去的臣子折辱时她从一开始的反抗到后来的沉默忍受,却从始至终也不曾丢失内心的自尊。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表现在外就是她一旦放松与人谈话便会蹦出“你我”,而少去注意该有的尊称。 “你猜到啦?”阿梅达朝她温柔一笑,“没错,他不仅是千羽楼的蜃灵,还是你们小姑娘最崇拜的冰首大人的御灵。”说到这里,他回头又补了几个字,“曾经的。” “御灵?”蜃灵的猜测在预料之中,御灵一说又让无暇惊讶,“可是,主人已死,御灵不是会?难道?” “咦?你又猜到啦?小姑娘美人,看不出来你挺聪明嘛。”阿梅达说着抓了一束头发在胸前,心情似乎不错的把玩。 小姑娘美人?这是什么称呼?无暇摇摇头,初来的发现太过惊喜,令她一时也顾不上阿梅达古怪的称呼和那个十分女性化的动作。“这么说冰首大人,他真的也是修炼死字诀?” “若非如此,还有别的可能,领域里的御灵不会随着主人消亡而崩溃么?”阿梅达偏头斜睨了她一眼。 是的,无暇知道,御灵和已经拥有独立刻印的“宠物”不同,不论冰首大人是刻印崩碎转世为普通人,还是选择鬼修魂修,他生前领域里的御灵都会消亡,想要保全,只有一种可能,修炼死字诀。 也就是说,他还会回来。她还有机会再见《君墨诗集》的主人,可以亲眼见证他的传奇,而不是通过一些口口谣传的故事和书籍上寥寥几语的记载。 “怎么?那只狐狸能回来就让你那么高兴?”阿梅达假意哼了一声。 无暇心情正好,此刻见他故作委屈伤心的模样,也不觉夸张了,反有种恰到好处的可爱。于是扯了扯他衣袖,似安慰又无意间带了点女儿家的撒娇,“不是,如果冰首大人真的回来,也许有他坐镇,你就不需要一直守着千羽楼,可以出去找你的爱人呢!” 阿梅达漂浮的步伐一顿,低头看她,无暇这才意识到手的动作,忙收了回来。很久以前,她这个动作总会对着爷爷,至于父亲,那要追朔到更久以前,她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大约长大以后,父亲的慈爱便转为了严厉,撒娇之类就再不敢在他面前了。再后来,就是阿昱达了。 她刚刚,难道是把阿梅达当成阿昱达了么?无暇反思自己的行为,这两天她的心情其实一直隐隐压抑着某种兴奋,即使听到父亲和小四在天上也许正遭遇不测,这种兴奋都很难遏止。这是一种不受她主观控制的冲动。好比,她虽然为小四所说的动乱而不安,却又时刻准备着为这不安做点什么。有时甚至说不清究竟是在害怕动乱,还是在期待它的到来。这感觉很荒谬,但的确很真实。 魔息的注入,就像生命活力被注入,她仿佛重新活了一遍,将那个受尽折辱泥泞中挣扎的自己正一寸寸洗去,而那个曾经鲜活跳脱c敢爱敢恨的自己在慢慢的回来。 这真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奇妙状态。常常会有忽来的悸动闯入心里,让她对他人做些陌生但久违的举动,每每反应过来自己也吓一跳。可在心湖趋于平静之后,却不得不承认心在活蹦乱跳的感觉真好。仿佛有一个冷冷俯视的自己在对她说,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 从反思中警醒,无暇发现她的话令阿梅达陷入静默,过了一会儿,他才仿若自言自语,“你知道我最恨狐狸的是什么吗?不是他把我骗来这里,而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即使离开,恐怕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无暇在心底叹息,谁会习惯于被“囚禁”呢?恐怕是因为他在外面已经没有牵挂,才会不知何去何从吧。 一百五十年了,他的家乡早已物是人非。无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同病相怜的冰凉。 阿梅达却很快重拾笑脸,“走吧,我带你去好好逛逛这千羽楼里最热闹的地儿。” 这是在说,五界狩猎场很热闹么?无暇想着也跟上他,继续边走边聊。 两人行走的粉红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一直蜿蜒往下延伸,一路都有海市相框的画面可以观赏,也有些相框当中是培育的花草树木,偶尔碰见一棵成熟的果树,阿梅达总会招呼她尝尝,有酸有甜,也有香脆的坚果,各种美味。 这里已经是深渊下面,不似入口处开着天窗,只有母蔓的绿光照明。过道有宽有窄,窄时只容两人通过,最宽处也只约五人并排,天顶虽然平整,但开得很低,又因为一直在拐弯,往往视线所及只能看到一段不长的路,望不见来路也看不到去路,若是一直往前看或是往后看,只会觉得封闭和压抑。 但若将注意力放在左右的相框,情况就大不相同。海市的画面让人错觉周围多了不少的空间和小世界,瞬时宽敞起来;还有培灵相框中的鸟语花香,也让眼下的空气化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 “对了,你的那个喜欢吃烧菜的朋友,什么时候介绍他过来,我也认识认识?”阿梅达一面甩出粉红细线顺手给无暇从右边的相框中勾出一粒琉璃子,一面颇感兴趣的问。 无暇刚刚才含在嘴里的蜜果还未融化,接住琉璃子的同时听见这话差点呛住,她怎么忘了,小四说过雪灵阿昱达的事情是要保密的,即使父亲也不知道阿昱达的存在。不过也不用担心,除了她和小四,其他人根本看不见阿昱达。 此刻被问起,她也只好在心里说抱歉,对阿梅达撒谎,“他其实是我在河集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居无定所,我也不能保证每次去都能碰见他。” “河集?你也去过河集?你去河集干什么?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小姑娘去河集多么危险,不说那些讨人嫌的僵尸,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无尽之风你也要小心啊!还有那对猴子是不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捞钱了?” 阿梅达的激动令无暇暗叹怎么忘了,他就是被无尽之风吹来这里的,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只得又半真半假的往下编,让阿梅达知道她有一个师父,只是师父不愿人知道她的事,所以她不便多说,而她去河集都是受师父吩咐办些事情。她本不擅长撒谎,无奈和婆婆订了一个契约,为此总要编些谎话来圆,哪怕漏洞百出,也唯有厚着脸皮编下去。 如果是别人问起,她恐怕会把谎撒得更彻底一些,把自己说成猴子口中那种千方百计求来幽灵船票只为寻找刺激的娇蛮小姐,而不必牵涉出婆婆的事。只是面对阿梅达,她下意识的不想隐瞒太多,只因他是幽澈认可的朋友。 好在阿梅达并不较真,她怎么说就怎么听,也不多追问。无暇想,大约那只狮脸说的没错,他对楼外的事确实不太关心。 虽然结果的确如此,但他们都料错了阿梅达的心情。于他而言,并非不关心外界的事,而是外界没有令他感兴趣的事。像他这样枯守斗息蜃楼一百年,想着也许还要再守数百年的鬼魂,既不能享受活人的口腹之欲,也不能再有天伦之乐,活人的一切于他已是水中月镜中花,他在乎的唯剩自己的乐趣,自然便只关心一切能给他乐趣的东西。 而此刻,这乐趣就是她。一个他觉得有意思的小子喜欢的小姑娘。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对这个小姑娘的私事刨根问底。即使发现她有隐瞒,他也觉得,光是看着她努力想要隐瞒过关的表情就已经很有趣了,而不是要把她藏着的一切都挖出来。 “原来如此,”阿梅达开口这四个字先是让无暇松了一口气,谁知后面竟还有话等着她,“不过你以后若是再去河集可不能一个人,最好让莫小子陪你一起去。” 让他陪?想起初到离魂桥上的情景无暇立即摇头如闪电,“我不要他陪!” “为什么?你们不是爱人吗?”阿梅达也记起进入离魂桥时的一丝不挂,但他心思却相反,想正因如此,才更要心爱的人陪着,难道要个陌生男子陪着才好吗?哪个稍有姿色的女孩去河集不会带个护花使者?何况莫小子的心上人长得还不错? “谁?!我们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其实他们之间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无暇想,再没有哪一对男女会如同他们这样奇怪。 相识至今,也有五十个年头,相处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初见时,他才七岁,稚嫩如斯;她虽也才十七,却已国破沧桑; 尽管,他褪去稚嫩,长成十九岁高大的少年时,她依旧还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但她和他,一个是叫人退避三舍的巡街女,一个是飞溟殿人人趋之若鹜的天之骄子。 即使把这些都忘掉,即使把她从污泥中拖拽出来,把一切都清洗得干干净净,她和他之间又何止隔着一个世界。如果不是小四,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于无暇而言,她可以为了进入他的世界默默付出,却不愿意因此而强加他什么,当他没有明确说出那几个字之前。他不说,她也不会说,就这么下去也不错。 偶尔见面,偶尔心跳,偶尔有他。这便是无暇至今,对这段感情最真实的写照。也最满足的期待。 不得不说,无论是曾经天之骄女的公主,还是如今刚要摆脱“污泥”命运的无暇,都是被动的。 过去因为公主的骄傲,她只会等待他人的仰慕和表白。 如今因为小心翼翼的矜持,她也从不主动争取。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这是一种局限。也像是命运,划分了他们该做和不该做,会做和不会做的事。 也注定了他们,因不同的选择而造就的失与得c是与非,或令其痛苦,或令其欢笑。 世事无常,百变其味,又何尝不是因为不同性格的人拥挤在这世间,用他们的一切体味烹饪的一锅浓汤。 “他不是你心爱的人?”阿梅达表示万分的疑惑,“那你在入门试炼时,怎么脑海里喊救命想的全是他?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瞧着这小子刚好也在附近,才特意让言灵去替你叫了来,不然你哪能一出幻境就有人可抱?” 有吗?无暇摇头不信,实际也回想不起来究竟有没有。当时她吓到不行,根本连自己做了什么都懵懵懂懂,更何谈记住脑子里想了些什么? “你不信?”阿梅达神秘一笑,“我可是有证据的。你也不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因为这是你藏在潜意识里的画面,你越是记不住,说明你藏得越深,而你藏得越深,知道说明什么吗?” 他接着又笑,露出同样虚幻但雪白晶莹的牙齿。留着粉红长甲的指尖在眉心一点,又一拽,无暇一声惊呼,只见一只半臂长的粉红骷髅被他一把拖拽了出来。她还在想,为何之前的狮脸要叫他“骷髅”,原来在这儿呢。 “你藏得越深,就说明你越在乎。”阿梅达却是不理会她对骷髅的惊讶,大概认为和他的袍子一样,染成粉红色的骷髅,小姑娘们也不会害怕了吧。 还真别说,这粉红骷髅,只有无暇半只手臂那么长,浮立在阿梅达掌心,像个巴掌大的孩子,全身晶莹剔透,即使只有一个骨架,也十分的精致绚丽。 尤其那对燃烧着蓝色烈焰的骨火眼睛,填满两个硕大的眼窝,镶嵌在那颗大而圆的“脑袋”上,配着小小的骨架身子,整体看来毫无骷髅的邪恶,反而有一种惹人怜惜的脆弱和可爱。 “你往这儿看。”阿梅达招呼无暇,一指小骷髅的额心。 无暇睁大一双美目,眨了眨,又无辜的看回骷髅的主人。 阿梅达摇头一笑,“还真是莫小子说的魔息小菜鸟啊?你用魔息之力遮住双眼,这样才能看到。” “我”无暇还是为难,偏过头小声说道,“我有一个毛病,如果不闭着眼,就没办法用魔息。” 这回阿梅达也傻了眼,嘴巴张开老大一会儿才合拢,“这好吧,真不是一个好毛病。那就只能这样了,如果你不介意和我的小御灵更亲近一点的话。” 于是无暇依照他的指示,将额头对上小骷髅的额头。这一点她倒真不介意。 阿梅达站在局外,只见一人一骷髅身上瞬间升腾起魔息之光,小小骨架上一道更为凝聚的粉红光芒如调皮的闪电全身游窜;无暇火红的长发有几缕从尾稍处开始倒燃,却不见燃烧后的灰烬,而是化为光泽更胜的明紫色。“看到没有?你现在应该能看到试炼里的画面。” “是。”无暇应声。她正看到自己对着血美人蛇王簌簌发抖,全无主意。 “再往画面中,你自己的额心去看。”阿梅达道。 无暇连忙细看,才发现海底画面中她的额心竟有一条若有若无的粉色丝线,也不知当时的自己是否有,还是只在此刻为了方便她读取内心才有。 阿梅达却仿佛知道她的疑问,解说道,“那是我的灵魂赤子,发现个别进入试炼的灵魂十分弱小,我就会设下这道牵引,以便及时关注。当然,如果十分强大,我也会设下牵引,你猜你是哪一种?”说完一阵带着善意的取笑。 无暇:“” 过了一会儿,无暇离开小骷髅,站直身体,脸红发腮。 抬头瞄一眼,见阿梅达早已收回小骷髅,只望着她笑。 不由心里一横,转移话题,“那个之前你好像说过还欠我一个试炼总结,是什么?” 阿梅达哦了一声,“那小子不是说不必了?我以为不必了的意思是,他替我向你总结了,难道不是?” “没有,不是,他没说这个,你能不能别说他了。” 阿梅达开怀大笑,“好,好,我告诉你这个试炼总结。其实说直白一点这试炼就是考验入门人的勇气,也是俗话说的胆量。可你知道在魔息界,普通人所说的胆量在我们这里其实是什么吗?” 见无暇摇头,他才继续,“就是灵魂。准确来说是灵魂的承受力。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叫,‘吓到魂飞魄散’,对吧?就是这个意思,胆量不够,灵魂承受力不足,光是恐惧就能让人灵魂解体。这样说虽然夸张,但恐惧能让人灵体受损却是一定的了。” “因而这个试炼破解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够战胜恐惧,去面对血美人蛇王,面对比你高出一个天的实力,无论你是战还是求饶甚至是耍赖,即使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只要你去做了,就能通过。” 无暇先是恍然大悟,继而尴尬不已。这些千奇百怪的面敌方式,一定给了这位守门人不少的乐趣吧。也难怪狮脸之前会那样说。那么她的一个冰晶饼岂不是也狠狠的娱乐了他? 这样想时,果听一声忍俊不禁的噗嗤无暇懊恼回头。 阿梅达此时也和她聊出了默契,一见她的表情慌忙摆手,忍笑安慰道,“不是,你别着急,我敢保证,我见过比你这滑稽百倍的都有,多得是,多得是!” 这安慰配上那副忍笑到合不拢嘴的表情毫无说服力,无暇也学着大人物冷哼了一声,不理他朝前走。 阿梅达忙止住笑追上去,“这样吧,小姑娘美人,我就牺牲一点,出卖莫小子入门试炼的情景给你,你就别气了好不好?” 这主意倒真对症下药,无暇立刻眉开眼笑的回头。 “这莫小子啊当初” 无暇认真听着,接下来长廊里不时回荡她听到精彩处的轻笑。 这么一段把莫幽澈出卖得恰到好处的对话,立刻拉近了一人一魂的距离。 要不怎么说,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因为有中间那个纽带作为共同的话题,总能让两颗陌生的心迅速靠拢。 正谈到兴起处,无暇耳边“咕呱”一声鸟叫。 接下来只听另一个属于阿梅达的声音与他同时响起,“主人!主人” 两人齐齐止步,无暇朝后看去,却无踪迹,那声音好像也不是从身后传来。 阿梅达朝她身后相框一指,一个耸肩加无奈的摊手,“是我的言灵。”不得不遗憾中止两人愉快的谈话。 无暇连忙转身,只见相框中是一片蜜果林,一只翠皮鹦鹉振翅飞近,路过树梢时还不忘凿下一颗蜜果叼走。直至越飞越近,几乎脱画而出。 它也的确脱画而出,这是蜃楼内部独有的迅捷通道,在女学生之间有一个流传的美名,叫“咫尺天涯”。 正规的说法,是叫“经络”。这只鹦鹉用的小体积通道,叫“小经络”;而大通道一般供人使用,也有比人行通道更宽阔的用来运输物资,都称为“大经络”。 别看无暇知道的好像还挺多,其实她从未进过经络。 甚至她唯一见过的大经络,便是花灵宫的宫池,宫池开启可以迅速去到不同的花田。 不同的花田有的在深渊峭壁,有的在水底岩浆如果不借助宫池,就得准备翻山越岭,漂洋过海。 曾经无暇为了培育花灵,去花灵宫采摘种子,就没少磨破脚皮。 以她的身份开启一次宫池,需要上百晶贝,等于一个月工资,想想她连十个晶贝的碧波亭都要精打细算,自然是从没进过宫池了。 至于小经络,她虽见过不少,可她又不能变成小虫子c小鸟儿什么的,当然也不可能使用。 因此经络于她,不过道听途说,其实那究竟是什么,还陌生得很。 言灵鹦鹉从小经络飞出,落在阿梅达肩头,以灵魂交流和阿梅达禀告些什么,两只鸟爪扣在它主人的粉红袍子上,看起来十分用力。无暇不由担心之前摸到的脆弱触感,会不会被这只小鸟的利爪给抓破。 “这是我的言灵,你叫它小吃就行了,”无暇在一旁静等,过了一会儿,阿梅达伸手一拂,小鹦鹉乖顺地飞起改为落在无暇肩头,“不巧了,又有人来敲门,下面只好让它代替我陪你去逛吧。” “没关系,如果你有事,我一个人也可以。”无暇忙道。心想,有人来敲门?他说得轻巧,那可是把她吓个半死的试炼啊。也不知这回又能带给守护灵大人什么样的乐趣。 “那可不行,要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让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九卷 初到酒市 叹为观止 “嗳,看看哪!最新制造的七心锁蝶耳环!不仅漂亮,还有独家功能,可以记录一个你最喜欢的声音,每天聆听呢!”一个穿着飞溟殿校服却不年轻的中年男人,大嘴巴,上面两撇胡子随着叫卖不停抖动;小眼睛,闪着精明的光东瞧西看眼观六路;小矮个,校服穿他身上很不合身,袖子和裤腿卷了好几卷,连外套风衣也被扒上来绑在裤带上揉成一团,像在他的腰间捆了个包袱。 “美丽的小姐,看看吧,这对耳环和你简直就是绝配!” “没关系,不需要耳环可以看别的呀!” “你不要首饰?我这儿可不只有首饰!” “来,尝尝我的独门手艺,你来逛酒市怎么能不尝尝我泡泡李做的泡泡糖呢?” 无暇站在路中间和小吃争论时,被这个叫卖最响亮的摊贩打断。 无暇质问小吃,“你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了?” 小吃一边嘎嘣吃着脆脆果,一边欢快地答,“这儿就是我们楼里最最热闹的地方啊,主人不是说让我带你来我们楼里最最热闹的地方么?我们楼里最最热闹的地方就是这儿,你不知道吗?这儿就是酒市!” “我要去的地方明明是五界狩猎场。” “狩猎场?还是五界?”小吃的鹦鹉头摇得像闪电,“那儿可不热闹,那儿就几个人,还全是凶巴巴的人,一点儿也不热闹,也不好玩。咕咕呱呱,也没有好吃的。” “你果然应该叫小吃。”无暇扶额。 “主人,主人,我们就依它在这儿玩嘛,反正你今晚都去过好多狩猎场了,俗话说,欲速则不达,你也应该放松放松啦!”这时候,领域里的小米欢欢喜喜的出声劝说。 “对呀对呀,领主姐姐,我知道这个酒市,你看这些人卖的好多都是自己的魔息做的哦,你可以向他们学习怎么用魔息制作东西呢。”小蝶也在领域里帮腔,她这么一说,无暇张望四周,不由有些心动。 “真的?”其实,她的灵蝶早在之前就已经所剩无几,说是去五界狩猎场,除了开开眼界外,也不否认有赌气的成分。明明两人玩兴正浓,他却被一纸言灵传书叫走,无暇说心里不气那是假的。可她又不会开口挽留,明明他不在,其实再呆下去也没意思,却偏偏要口是心非留下来。 这种小女儿的心思别扭得很,明知不应该,偏偏义无反顾。 她本是想既然说都说了,那就看过五界再回去,谁知遇见阿梅达,现在又被他用言灵摆了一道,狩猎场没去成,却来了这个她闻所未闻的酒市。 “当然是真的了,领主姐姐,你看刚刚那个泡泡李给你介绍的就是他的魔息物品哦,我想他的魔息元素就是泡泡。他的领域肯定就是我们常说的‘玩物领域’了。虽然连标准的雾霆都算不上,但在制作魔息物品这一点上往往经验丰富呢!” 玩物领域?这个无暇知道。魔息领域归为斗霆c雾霆两类,但还有一些特殊的领域游离于两者之外。 这种领域的构成元素往往无法凝聚,或者即使凝聚也容易崩碎,不能形成山水土地河流,也就没有办法构建世界的雏形。这类魔息者,往往在最初的人牢境界就止步不前。 虽然也有少数可以提高,但他们却还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无法形成御灵,因此即使再努力,也被魔息界断言,终身只能徘徊动域之下。但这少数部分,在魔息界多少还算有些地位,所以他们往往不承认“玩物领域”这个说法,而自称“生活领域”。 当然那些优越者,还是会用“玩物领域”骂之。 往往修炼出“玩物领域”的人,多半会自暴自弃。 像这位泡泡李,能有过人的恒心和耐力研究泡泡,将之做成精致奇妙的首饰和口味独特的糖果,发展商人一途,其意志之坚,精神可嘉,确实值得人学习和钦佩。 以无暇现在的眼界,她能够照搬出这些刚刚被填鸭的信息,已算不错。 而以后那个能够体会到“一切魔息皆有无限可能”的花无暇,距离此时的她还很遥远。 无暇沉浸在魔息知识的回顾中时,不知不觉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串泡泡。 “这是蜜汁口味的,美丽的小姐。” 无暇拎在手上细看,只见她抓着的是一根由九个椭圆泡泡咬合衔接而成的泡泡棍,而包围泡泡棍的是一串琉璃子般的圆形泡泡,细看时,每一个泡泡都有一条细线与泡泡棍连接,不,再仔细看时,这细线也是由更小更小的椭圆泡泡咬合而成,整体看来脆弱又美丽,握在手中十分柔软,富有弹性。 这一串泡泡的吃点就在圆形泡泡中包裹着的蜜汁,半透明的蜜汁中还能看到几颗脆脆果,想必将泡泡含下,一口咬开,蜜汁便会在舌尖上爆开,再加上脆脆果的酥香,一定十分美味。 无暇就看到刚刚有一个女学生买了一串辣铁味的,一边咋呼“好辣,好辣!”一边吃得欢快无比。 “只要十个晶贝一串,美丽的小姐。” 无暇被老板的报价惊醒,发现自己差点就要咬上去,连忙将糖递回,不理会肩头上小吃失望的咕呱声,“不,我不买。” “怎么了,你没钱吗?”无暇话音刚落,她肩头的鹦鹉竟忽然发话。 一时,买卖双方都有一秒的傻眼。 无暇更是想到自己身无分贝制作晶贝的惨痛经历倍觉丢脸,抬腿便走。 如果是小吃,她一定要骂它一顿,虽然这家伙除了吃根本油盐不进。但她知道刚刚那句话是阿梅达说的,不过是借他言灵的嘴罢了。强大的灵魂,可以分裂灵魂赤子暂时接手言灵的行动能力。 阿梅达人虽然离开了,可在她和小鹦鹉同行的这一路上,他没少这么做。 不过大概因为他还要守着试炼,所以总是忽来忽去的。冷不丁给你冒出一句阿梅达式的语气来。 刚开始她还傻傻分不清楚,次数多了,发现小吃本尊只有两点性格:除了执行它主人的指令外,就只剩下吃。但它虽贪吃,却从不提要求,你给,它吃,你不给它就用眼睛吃。总结下来,小吃几乎从不主动挑起话题,那么往往挑起新话题的就是阿梅达了。 说话还这么直白,怎么就能肯定她没钱呢?难道不能因为她不喜欢所以不想买嘛。 无暇有些生气,又有些泄气。 “等等,美丽的小姐,”这时货郎泡泡李却叫住她,重新将泡泡糖递过来,“如果是因为出来匆忙忘记带钱,这很好解决的,你看,你有言灵,我也有。”说话间他从腰部那团风衣里揪出来一物。 只见一只绿皮金眼毛毛虫被揪着尾巴倒吊在无暇跟前。 “啊?居然是只绿毛虫!”领域里小米不满尖叫,“我们毛虫界的爬虫,耻辱!主人,拒绝他,我才不要和一只绿毛虫缔结契约!”绿毛虫虽也是青鸟族,但其地位低下,算是最廉价的言灵,没有之一。 “言灵界”往往流行这么一句话,如果我的钱只够买只绿毛虫,那我这辈子宁可不要言灵。 可想而知,绿毛虫的地位有多么尴尬。 无暇倒没有小米的反感,她也是穷过来的人。不,现在还穷着呢。 及至后来她认识了罗笑儿,这种时候就能说上一句:穷人何苦为难穷人。 当然现在还是回到眼前,就凭那句“出来匆忙忘记带钱”给了她一个台阶,无暇也能从这绿毛虫身上看出三分可爱来。 泡泡李端出言灵,又说这样的话,无暇是懂规矩的。她虽然加入魔息界才两天不到,但进入“言灵界”可是好多年了。 这意思基本上大家都知道:让双方的言灵缔结契约,只要不超出一定的距离,可以通过言灵彼此联系,同时在陌生人之间也不失为一种追债的好方式。比如她和游魂阿三就因为一套皮甲而缔结了契约,不过认识他是在河集,实际也许隔着千里万里,所以她一出河集,彼此言灵纽带就暂时失效,下次见面也不知什么时候。说实话,她现在根本连500晶贝都拿不出来呢,也不知当时怎么就答应了买那么贵的东西。 自我检讨的同时,无暇觉得逛逛这个酒市瞬间重要起来,如果真能在这里学到制作晶贝的经验,那么她的问题也许就能解决了。 这世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像骷髅。 “小米,你这个小糊涂鬼,他都没看到你,说的能是你吗?”在领域意识里对小米说完,无暇看向泡泡李,对方收起了商人的精明,满脸诚恳的堆着微笑。 但当无暇对视过来时,他还是稍显不自然的掩去了眼睑下的一丝兴奋。 无暇也不笨,看这家伙生意这么红火,他在酒市摆摊一定不短,应该小有名气,这样的“老学生”就算不认识阿梅达,也不该不认识他的言灵。更何况,小吃刚刚都开口了,阿梅达那么标志性的嗓音他总不可能也听不出来吧? 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放着诸多熟客不管,非要守着她这个推三阻四的生客转了。 或许,她看着荒诞不羁的阿梅达,在学生心里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无暇正要替阿梅达拒绝,话到嘴边,心思却转了个弯。 若是依她这几年的性格,是只认无功不受禄的死理c哪怕一个冰贝也要靠自己赚的,定不会做些拐着弯让人送晶贝的小女孩行径。在带着小鱼巡街,出入那些有学生聚会的蜃楼时,她也曾见不少女孩一句撒娇就能让别人争着为她买单,奉上琳琅满目的礼物。她冷眼旁观,看得多了,倒不是觉得这样的女孩可恶,只是望着她们身周,仿佛有浓浓的幸福泡泡包围。就像曾经的她。反观落魄的自己,时间的磋磨令她哪怕幻想幸福都会不安,害怕即使换位处之,她也再不能适应那种陌生而遥远的氛围。 如今的她,该是哪一个她?也许,两个都有一点? 无暇忍不住笑起来,这笑来得莫名。她却忍不住。仿佛心中有一道枷锁忽然解开了一条缝。 笑完也不管对面的李姓货郎是否看呆,一把将鹦鹉牢牢抓在手中,递到那条绿毛虫面前,“结约是吧?好啊,那我要多买两个,对了,那个耳环我也要了。”她不会否认这就是一场对阿梅达刚刚一语道破自己尴尬处境的小小报复。 “好嘞!”货郎泡泡李爽快应下。 领域里是小米和小蝶吃吃的笑声。很快便有两串不同口味的泡泡糖落进来,以远远大于它俩身体的巨山状砸在铺地的花丛中,惊起几只寂寥的蝴蝶。 鹦鹉小吃知道不好,拼命挣扎,但一串蜜汁味的立即收买了它。这时候,就算是英明神武的阿梅达大人来了小吃的身体,但“他”也还是一只鹦鹉,怎么也不可能犟过无暇的手掌。而在己方言灵的贪吃欲和来自无暇的双重挤压下,阿梅达也不得不听之任之。 这其实是一桩双赢的买卖。 另一边泡泡李也是内心狂喜,虽然不知道这位美女为什么带着守护灵大人的言灵,但他一直苦于不能和大人套套近乎,像他这样的非战斗领域,一月一次的入楼试炼,一次比一次艰难,再下去恐怕他以后连来酒市做生意都成了奢望,更别提不管怎么说,能和主管试炼的守护灵大人有了联系,总是一件令人心安的事。 “小姑娘美人,你居然让美丽英俊的阿梅达大人和这么一个满身铜臭的癞蛤蟆有了契约!” “我要告诉莫小子,你欺负我呜呜呜” 阿梅达的控诉如期而来,对于他做作的演绎,无暇表示免疫,却不知对面正一心和他攀关系的泡泡李有没有见识过这位大人奇葩的一面,算她有些心虚,想要维护他的形象,于是赶紧捂着哭哭啼啼的鹦鹉离开泡泡摊。 这家伙不是在主持试炼吗?居然还这么有空,总是通过言灵“监视”她。 虽然知道阿梅达是魂域高手,但他在无暇面前时,实在毫无形象可言,已经不能光用“平易近人”来形容,应该说是“平易近妖”了,甚至还会向她撒娇!这时候人不在身边,她更是连那一丢丢的威严都感觉不到,想了想,恶向胆边生,竟对着鹦鹉语出威胁,“阿梅达先生,你要是再通过言灵监视我,我就把这整个酒市的摊摊店店都用你的名义去逛一遍。”这么一说,她回首四顾,都还没仔细看呢。 只见她走过的是一个十字路口,也是两条主干道。 四个方向四条街,八条路边线上竖立八面透明的水波壁墙,将数百大小摊贩都规整在线后,空出大约三米宽的整齐路面,路面不算宽敞,好在行人也不多,多为成群结队的飞溟殿学生,如果不穿校服,要么就是男女同行,要么就是长相威猛,身材高大,或者至少身边跟随一到两个粗犷大汉。像无暇这样的单身女子便十分扎眼。 不过不要以为你这一刻看到的人头并不拥挤,就一定不会有磕磕碰碰。 事实上,无暇光站了这么一会儿,已不止一次看到有人被挤到水波壁上又弹回,还有个倒霉蛋让第一波人挤倒在地又被第二波人践踏多次惨案造成的结果就是,人们往往会朝本就拥挤的方向走,那些看着舒服的空地反而被让到一边。 这些凭空而来的拥挤,都是因为经络。无暇之前通过经络来到这里时也差点踩到一只花灵。 她现在也算是真正见识过一次经络了。咫尺天涯,只有进去过,你才能明白这名字怎么得来。 并非这些人喜欢突然出现踩到别人,而是经络的出点全靠自己把握,稍微犹豫可能就真的是咫尺天涯,明明想来酒市却窜去了另一个空间。这些人能够顺利降落在街道上,说明对经络已经算很熟练了。 想她之前,若非小吃在一旁拉着,此刻也不知撞到哪个天涯去了。——虽然来酒市也不是她的本意。 经络,和传送阵,和碧波亭,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事实上,无暇的感受是,咫尺天涯,可一点也不惊喜浪漫,她到现在还只觉后怕。 摇摇头,甩去经络的影响,她将注意转向那些摊贩。 与路面不时上演的兵荒马乱不同,水波壁墙后的摊贩,数量众多,样式古怪,虽谈不上整齐,但也并不拥挤。无暇此时还不知道,这是领域商人,这些既不是河集上一惊便散的普通人类,也不是以魔息之力雕琢黑暗生物出售离魂独有产品的鬼商,也不是异色街上以魔息之力雕琢冰雪出售冰族专属的冰商,他们出售的商品皆与自身的领域有关,他们修炼领域c研究领域不为武力,只为晶贝。 也就是说,他们出售的是领域。并且正是她之前所想到的,那些自封为“生活领域”的家伙。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商人百分之八十来自冰人族——“专出玩物领域的冰耳朵”。剩下一部分也属于传统冰族中“不太有出息的几族”——青鸟,雪明,雪衣,弄雪,以及少数的花灵,当然也少不了哪儿有晶贝哪儿就能见到它们身影的树灵。 无暇一开始打量四周,就发觉眼睛不够用。 被从未见过的场景吸引,她连小鹦鹉还在手中挣扎也忘了,脚步无意识地随着眼睛最感兴趣的方向选择了南边的街道。 一路经过的小贩摊位,再也不见泡泡李那种普通的摊架,而是令人惊叹的奇妙组合。 第一个遇见的是左手边一棵大树,树上是五颜六色的果实,摊主是一对穿着红叶的树灵夫妇——同色同款的服饰,这是树灵结亲的标志。“嘿,阿撒龙神护佑你,选一个爱心果实吗?会给你最甜蜜的祝福哦!” 无暇摇头婉拒,连忙转身。 大树对面是一座小巧的池塘,塘里有鱼,有大有小,食用鱼观赏鱼甚至凶猛的食肉鱼,却不论它们是嗜血还是温顺,也不管是否身躯比这小池塘更大,亦或者小到你的肉眼都无法顺利捕捉,总之不分种类不分地域不分习性,这些鱼儿就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快乐而鲜活的游走在这小小池塘里。 真是奇妙的鱼塘。 “怎么能说是监视呢?我是担心你,想知道你有什么不懂的要问我嘛”这时候,小鹦鹉终于从她魔掌里挣扎出来,扑闪翅膀飞在她耳边,重新挽救了它的呱噪,“你是不是奇怪这么小的池塘怎么能装下比它大上数十倍的鱼?” 无暇瞧了它一眼,虽然她的确不知,却不想它那么得意,于是转回大树那边,看到第三个摊位是一座绿草茵茵的小山,山脚连着一个蝶恋花丛的小山谷。猜想这应该是卖花的。种花的山谷很小,几个女客站在无暇前面,花的种类便被遮去大半,她只能看到零星的一部分,不过可以闻到花香,浓郁的,清冽的,恬静的,妖娆的杂糅在一起,花香四溢,隐去了身后鱼塘的腥味。 “好吧,不要你问”阿梅达委屈的声音从小鹦鹉嘴里吐出,下一秒又转为热情无比的介绍,“不要小瞧这个卖鱼的家伙,你别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他的领域里可是一片汪洋大海。” “你是说这是他领域里面的水?”无暇惊讶,她猜错了,她以为这些鱼和泡泡一样,是魔息做的假象。 “嗯嗯!”小鹦鹉对她终于给了反应十分的满足。 “而且这个池塘连接着他的领域?”这才是最令无暇惊愕的。而小鹦鹉再一次的点头证实了这个猜测。 “嗯,是啊,”阿梅达小鹦鹉先是点头,接着‘哦’了一声说抱歉,“瞧我,居然连最基本的都忘记告诉你了,本来就应该先说这个的。这个酒市,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搬运领域的容器。这些人都是通过特殊的考核和契约,将领域搬进来,与酒市原有的建筑结合,成为他们专属的摊位和店铺。” “在酒市称之为领域商人。” 小鹦鹉话锋一转,不满中带着委屈,“当然了,这条街上也有滥竽充数的,比如你刚刚买的泡泡李,他充其量就是个摆地摊的。”言下之意,你居然让我和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家伙缔结了契约 它后面的话无暇权当没听见,还沉浸在那句“将领域搬进来,与酒市相结合”,这简直颠覆了她之前对领域的理解——尽管她本身的理解也还很青涩。但正是因为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认知,转瞬又被推翻,才更令人震惊。 “这是真的吗?”她迟疑着开口,“为什么书上说,领域是远在虚空之顶c由神掌控分配的小星格子,魔息者修炼,只是觅得一条连接领域的纽带,领域的诞生c成长和”领域的诞生c成长和崩塌实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之所以会有这些过程,只因魔息者本身的魔息之力逐一增强,能够感应到领域中更广泛更高级的存在。这在魔息界被称为“领域恒在说”,甚至衍生了一个独特的派系,他们自称“恒派”。 恒派认为,既然魔息之力本就是与世间万事万物沟通之力,魔息越强,感应越强,沟通自然也越便利,反之亦然。领域恒在,即每个人的领域本就都是最圆满最完美的境界,它们被掌握在虚空之顶领域诸神的手中,本是无可计数的一片星格方阵,每一个格子都在等待它的每一任主人。魔息者修炼至领域境界,便等于在神的手中领取了一个格子,这个格子里面早就什么都有,但因其主人魔息不够,一开始只能感应到最原始的混沌,逐渐发现山水植物,乃至动物,最后到人类国度,这是魔息之力感应由弱到强的结果,而不是由魔息者创造。当魔息者死去,这片领域就会被收回,重新等待新的主人。 也就是说,魔息者实际只有感应领域的能力,而无法将领域拆分,甚至搬运。 当非恒派搬出魔息者可以释放领域元素攻击,以及动域的御灵,魂域的生物兽灵,甚至于帝皇的人形宠物时;恒派居然扯出诸神的诅咒来,说这一切都源自神的放任和恩赐,而魔息者在每一次释放领域攻击之前都必须先向领域诸神祷告,否则将会惹怒诸神,受到诅咒。 恒派被大众斥为魔息消极论,一向被大流所鄙弃。虽然还不到引发众怒c群起攻之的程度,但近些年,伴随着恒派宗教的迅猛兴起,也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当看到颠覆认知——别说只是拆分和搬运,甚至另辟领域沟通渠道——的奇景,无暇忍不住搬出这在书上所见原也似懂非懂的“恒派论”来,却还未及说完就被阿梅达大笑打断。 她虽不明所以,却也猜到大概又犯了常识错误,只得乖乖等待哈哈大笑的嚣张鹦鹉为她解答。 “所以我说书真的是个害人不浅的东西,你以后还是少看吧。你看的那本书是叫《神之格》?” 无暇点点头,在家时偶尔睡不着,她会去小四房里翻些书来看,那时她还没有魔息,对与之相关的书籍其实都很排斥,只有这本《神之格》,看了开头令她模糊中有种“反魔息”的感觉,倒是对了胃口,便留心记住了里面的内容。 事实上,还有一件小插曲她不知道。她读过的那本《神之格》上原本也有提到玩物领域,恒派将其贬得体无完肤,斥为“偷盗了黑格子的蠢物”c“亵渎神的被诅咒者”等等,呼吁将这群“爬虫”赶出魔息界,称其不配成为“魔息者”等等极端的言论被她亲爱的弟弟一怒之下抹白了。 “虽然我也认为人活着不该只有修炼,要懂得好好享受,及时行乐,免得以后”小鹦鹉停留片刻,将“以后”二字一改,小翅膀指指自己,“免得死了再后悔。但是这些恒派的家伙不思进取,连我都受不了不提这些人了,总之你以后可不要再看那本害人的书了,不,最好什么书也别看,这个世界直接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耳朵去听,用你的手去触摸去感受,不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无暇不知想到什么,在对方夸张抒情的语气下,头一回表示由衷的赞同。当然有些书还是要看的,活着的人不能像鬼魂那般偏执守一,尽管有种悲哀的抱歉,无暇也不得不在心里补充。 两人经天纬论,探讨人生的时候,周围人来人往,已经几番变迁。 无暇之前留意的山谷不少客人离开了,露出繁花似锦的真面。这回她又没猜对,摊主是一个戴着花环的斯文男人,他面前一堆瓶瓶罐罐,里面装的是各色粉末,此刻在他对面为客人准备的三张花凳上还剩下一位女客。只见他随意招手,数朵颜色相同的花儿便从山谷飞出,停留在客人手拿的空瓶上空,所有花瓣转瞬粉碎成沫落入瓶中,而他手再挥时,花枝和绿叶的碎末又落入他手掌的空瓶,也双手奉给客人,“这莺露花的枝叶也有清香,就赠给客人,用来泡足也是极好的。” 原来他卖的不是花,而是花的粉末。 女客喜笑颜开而去,那男人抬头看见无暇,眼睛一亮。 不等他开口,无暇加快几步越过了他的摊位。那眼神一看就是个说服人的好手,她现在可经不起这些巧舌如簧的家伙热情推销。 这些美容养颜的花粉一向是女孩的最爱,阿梅达却知她为何跑得这么快。 但他此刻聪明的不去点破,小姑娘脸皮薄得很呢。 “小姑娘美人,你猜那个人他是卖什么的?”阿梅达小鹦鹉伸出翅膀一指。 无暇顺着他的羽毛看过去,每个摊位的入口,都是在水波壁墙上开设了一道冰雪珠帘,开张的摊位珠帘被挽起,反之则放下。阿梅达所指的珠帘背后,没有大树,没有池塘,也没有山谷,甚至没有摆摊的人,整个摊位空荡荡,唯一有的,竟然是一张悬浮的布帘。而这家摊位入口处,排队的人却最多。只是人群很安静,安静得有点过分,倒让人一时觉不出几分生意红火的热闹来。 “我猜不到。”无暇实话实说。 小鹦鹉也不卖关子,“他们是在等待领域游。” “领域游?你是说摊主邀请客人去他的领域?”无暇有点不能想象,对魔息者来说,领域是专属,是自身独有的神秘,拥有了领域,就好像拥有了一个谁也无法夺走的宝藏,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尽情的去探索。 在无暇看来,除非是如何亲密,否则怎么能轻易示人呢?更何况,现在这些人,还把领域和陌生人做交易。 话说回来,这些客人也如此胆大,理论上来说,只要魔息足够强大,领域的主人可以任意掌控领域中的一切,等于就是自己领域中的主宰,他们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进去参观,将生命交由他人掌控,难道就这么信任摊主吗? “当然,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是领域商人,出卖的就是领域。他们可以出售领域中有形的东西,自然也能出售无形的东西,比如收点晶贝,让人进去参观?” 无暇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心想,是吗?那这个人的领域一定非常有趣。否则怎么能源源不断的吸引人。 阿梅达笑了笑,似乎听见她心中所想,“你是不是以为他的领域很漂亮,是个什么人人向往的天乐乡?” 难道不是?无暇狐疑地看“它”。 小鹦鹉的小尖嘴艰难做噗嗤状,“其实很简单,这些人都是进去赌博的。不要小看这张寒酸的布帘,这里面可是整个酒市最大的赌场。” “什么?这”无暇不仅被这出人意料的结果惊到,迎面也突现几个高大的身影,让她被惊跳的人群挤到一边。那是几个身材魁梧,尤其脸上覆盖着狰狞刻印的男人,其中一个虽肌肉贲张,但身材矮小,看到无暇兜帽下的脸,牵起一个令人不舒服的笑容。无暇连忙将兜帽再往下拉了拉。 再看时,前方排队的人群一阵唯唯诺诺的骚动,那几人已经霸道挤开前面的队伍,插队进了那张布帘。 小鹦鹉对此似乎见惯不怪,继续以研究的趣味口吻道,“作为领域主,无法进入自己的领域,在外面,这个摊主也不会向任何人表明他的身份,于是在他的领域里,他就是一个俯瞰众赌徒,超脱一切的绝对公证人。因此很多人都相信,认为在这里赌钱赢了不怕有人虎视眈眈,输了也不怕有人赖账,即使在赌的时候也不怕有三只手的家伙耍黑手段,因为这一切都逃不过领域主的眼睛。” 可是无暇在想,难道就没人和她一样认为,那个最虎视眈眈的人其实在上面么?——领域主? 于是她问,“保障这些客人的安全,也在来酒市经商的契约范围之内么?” 一阵沉默,阿梅达似在琢磨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看着她道,“这个嘛,小姑娘美人,你的想法太善良了。虽然我之前说过,这些商人都是经过严格的考核和试炼才进来的,但来这儿的客人可是没有限制的,你也看到了,他们当中也不乏危险人物,若是单方面的要求摊主保证他们的安全,你不觉得不够公平吗?” “可是万一发生意外,会有警羽队来救援吗?”去别人的领域里救援?这想法不要太荒谬。但无暇的意思只是想知道,这酒市有没有维持秩序。事实上,在路人被践踏的时候,她心里就有这样的疑问。 “警羽队?”小鹦鹉哈哈一笑,摇摇头遗憾,“他们不具备进入这里的资格,小姑娘美人。” 无暇看着它,阿梅达大约想了想,又开口补充,“如果是狐狸那个时候”话到一半,他似乎意识到正在为一个他不喜欢的家伙脸上贴金,于是果断总结道,“总之,现在的警羽队,你不需要太把他们当一回事,小姑娘美人。” 无暇也明白了答案,“就是说,来这儿的客人,只能自保?不论生死?” 小鹦鹉反问她,“小姑娘美人,那你认为有警羽队维持秩序的冰人街,就能保证每个居民的安吗?我虽然不大出去,但也听过那些学生聊得火热的兽潮,好像死了不少人呢。” 无暇沉默。是啊,警羽队,名义上属于父亲的警羽队,他们已经成了一把趋炎附势的刀,别人的刀。 这样看来,有没有人维持秩序,都是没有秩序,只有强者生,弱者苦,没有人会来维护弱者的安居乐业。 真残酷呵——无暇不知自己,无意中念叨出了心底的叹息。 “这不算残酷,小姑娘美人,你这样的想法下去可不行。作为一个魔息者,你必须要懂得你是要成为打破规矩和掌握规矩的人,而不是希望天上掉下来一些规矩让大家一起遵守,而你就能安心的生活在这些规矩里面。”小鹦鹉先是语重心长,接着气势恢宏,然后温柔解析,一阵抑扬顿挫的话出口,让无暇陷入呆滞。 是吗?她是这样一个人吗?一直以来,她寻求的就是这样一份安心吗 “抱歉,我的话可能有一些小小的刺伤你的心灵。”阿梅达沉吟了一会儿,给了她一点思考的空间。 “但我想,你应该需要听到一些这样的话。”但随后的一句,他很坚定。 “” “是是,”沉默过后,无暇如梦初醒,带着感激,“你说的很对,阿梅达。谢谢你对我说这些。” 阿梅达的话虽不能概括全貌的她,但对现阶段的她确实是一针见血。 并非她一直软弱不够坚强,只是从软弱到坚强,那需要一个过程,又或者一个契机。 她曾经适应了公主的生活,那时她的天地遵循的是公主的规则。 而后又被迫适应亡国者的生活,再后来是巡街女,每一种不同的生活,就像换了一番天地,需要追寻新的规则,新的平衡。每一次,她都要重新摸索。除了面对外界,找到生活的支点,还要面对自己,找到她内心的平衡。只有这样,她才能迎上每一番的变化,坚强的过日子。 可是这种坚强,在新一轮更强大的颠覆到来时,又会变回一个懵懂的小孩。 不是过去的她不够坚强,而是在新的世界,这个魔息的领地,她过去的那一点坚强已经不够用了。 这时候的她,是潜在不安的,是希望这个新的世界能够有一些善良的规矩可以照顾到每个人的。 当这一点,被阿梅达直白点透时,无暇无疑是真心感激他的。因为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 背临深渊犹不知。 “不用谢,我的小姑娘美人,我是想,你的幽澈小子肯定是不忍心对你说这些的。于是只好我来当坏人了。” 无暇也笑,是啊,他不会和她说这些。他给她的一切从来美好而轻柔,从不沉重。 而阿梅达呢,选择让言灵对她说这番话,而不用面对面,这何尝不也是一种温柔。 这一刻,无暇才仿佛透过这些言语,在这位年纪不小的鬼魂身上终于看到了岁月的沉淀。尽管,他还是毫无长者的风范,却能让她感受到,在荒诞不羁的语气下,那道隐藏的能够看透人心的睿智目光。 他只是不太乐意将这一面献于人前罢了。而她何其有幸。 无暇感觉自身心里去了一个隐患,顿时浑身轻松,与阿梅达的相处也愈加自然起来。 小鹦鹉察言观色,将话题引回眼前的摊位,还是补充道,“这些开设领域的摊主,都会配备一枚香髓之眼,将客人的冲突记录下来,作为证据,以示与他们无关。假如客人斗得厉害,就会被送出场。”言下之意,即使要斗个头破血流,也不要死在他的领域里。 无暇算是明白酒市的规矩了。打量路人,不由想,难怪他们要么成群结队,要么也会带着护卫;而单身行走的,要么是自诩实力高强,要么就好比她这样的,带着一个守护灵大人的标志言灵狐假虎威。 她也不傻,路上遇到几波人,原本放肆打量的目光在遇见她肩头的小吃时就会收敛。 到后来,只要她走过的地方,人群就会不着痕迹的散开。 这是一种无声的臣服,连正面的讨好都不敢有。恐怕是因为他们深知阿梅达的个性,厌恶被人凑上来巴结,才会识趣远远的避开。 看着一只小小言灵威慑四方,无暇才知自己还是低估了阿梅达在千羽楼的地位。 但回过头一想,以他的实力,这样的影响也属正常。 不过也有人,不怕阿梅达。之前蛮横插队进入赌场的那几个大汉,在看到小吃时,打量的目光依然放肆。尤其是他们脸上纠结的印痕, 当时,小蝶有在领域意识里为她介绍,魔息者身上都会有灵魂刻印的印记,只不过每个人印记所在身体的部位不尽相同。这一点无暇原本也知道。但她不知道的是,有些魔息者会借助一些特殊的外力手段,加强或保护刻印的力量,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在印记周围再加刻纹痕。这玩意儿也叫“灵魂纹身”。纹身中附加的魔息原理不同,作用也不同。据小蝶所知,她说那些人积累的是“嗜血”c“拒煞”纹身,会令人自带凶气,等闲鬼魂不得近身。 无暇隐隐觉得,这恐怕就是他们不怕鹦鹉小吃的原因。而反观阿梅达,似乎也故意忽略了他们。 阿梅达见她一直沉默,便问,“怎么了,小姑娘美人,是不是觉得酒市不好玩了,让你失望了?”如果真是这样,他还自作主张让言灵把她带来这里,岂不是真的不好玩了? 所幸无暇摇摇头,这时才觉得,他这一次出现已经聊了很久,于是问,“阿梅达大人,你那边的试炼已经结束了吗?”说完同情的看一眼小吃,之前它的那一串泡泡糖还挂在她的肩头,可怜的小吃还是最开始吃的哪一颗,一直没有机会吃第二颗——因为它的主人在说个不停。 想了想,她还是将这串也收进了领域,嘱咐两小不要偷吃。老这么挂着,她肩膀也不舒服。 “之前那个是结束了,不过今晚很热闹,刚刚又来了两个。” “不过你不用为我担心,这样的小鬼就是再来十个八个,我也能一边看顾,一边继续陪你逛酒市的。”阿梅达当然也注意到了她收糖的举动,不过他谈兴正浓,哪里顾得上迁就小小言灵的口腹之欲? 无暇摇摇头,心想,既然如此,我只好继续忍受你的魔音荼毒了。不管对阿梅达的为人是否改观,无暇不否认,恐怕永远没办法对他这个奇特的男女特质混合的嗓音改观。 这倒也没什么,慢慢听习惯就好了。问题是,她还想着先支开阿梅达,去和那些商人请教制作魔息物品的经验。虽然现在看来,希望似乎很渺茫,人家忙着做生意,她身无分贝,什么都不买,别人有必要白白当她的老师吗?不过她想,只要阿梅达不在,身边只有几个小言灵,她就是放下面子求求人家,或者去找一个比较好心的摊主试试,好歹也是一份希望啊。 可是,阿梅达一直在的话,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制作晶贝,耗尽灵蝶的蠢事 见她没有接话,阿梅达忽然十分感性的说道,“小姑娘美人,你应该逛逛酒市的。好好的逛逛,你会发现,魔息并不是那么复杂,难以掌握的东西。” 无暇还沉浸在怎么避开阿梅达“监视”的思考中,听到开头便下意识点头,表示她会好好的逛,正在好好的逛。心里却想,如果你先离开,我会更加好好的彻底的去逛。 待到听见后面的话,她略有惊奇,居然与小蝶的话不谋而合,“阿梅达,你也觉得我应该去跟这些商人学习怎么掌握魔息吗?” “为什么不呢?小姑娘美人,你看不起这些人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非亲非故的,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经验告诉我?” “那倒也是,这世上可不都是像我这样愿意不求回报c寸步不离帮助小姑娘的好人。” 这样也能夸到自己身上?无暇一哂,倒也没有否认。 “所以你得给他们一点好处啊。” “你是说去买他们的东西?” “这个方法最便捷。” 无暇在心底叹息一声,一边让开一群从经络出来的女生。 阿梅达鹦鹉也看了那群女生一眼,再看回无暇,“小姑娘美人,你应该也感觉出来了,我和你很谈得来。我的意思是,我很喜欢你这个人。” 小鹦鹉顿了顿,似乎在想措辞,“事实上,我的确像臭虫篓子说的那样,经常会在一些女学生面前哭哭啼啼,和她们聊天,但我没有什么不良目的,也不是我有这种古怪癖好,我只是在寻找,寻找那些不以我的怪为怪,既不害怕我,也不讨好我,只是将我放在同等的高度,把我当成寻常的朋友,愿意和我聊天的人。” “知道吗,小姑娘美人,你是第二个。” “幽澈是第一个?” “对,这很容易猜,不是吗?” 一人一鹦鹉同时笑起来。 笑完了,鹦鹉说,“所以,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你愿意接受朋友借给你晶贝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无暇也懂了他的心意。 但多年的困窘,还是令她对如此轻易接受他人的好意而有些不安,之前那个一时调皮用他言灵赊账的无暇早已溜走了。现在那个不好意思的她回来了还在想,回头要向泡泡李打听一下耳环多少钱,她偷偷来还吧。至于泡泡糖,就算是阿梅达请三个小的吃,这个可以接受。 可面对小鹦鹉期待的目光,她又觉得这么拒绝好像太强硬。 于是只好折中换个方法,转而故意质疑,“阿梅达大人,你很富有吗?”话说出口,她就觉得这问题问的其实很好啊。她忽然想到,也许阿梅达的晶贝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多。 关于晶贝,无暇已经不那么无知了。晶贝是魔息的产物,也是魔石的一种,而阿梅达是鬼魂,即使他实力高强可以量产魔石,他出产的却是鬼魂才能使用的暗晶,那可是整个魔息界最滞销的魔石。暗晶只能买到鬼魂的商品,而他们的商品又只有离魂才能使用,你说能有多大的销量?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活着的魔息者多些。 无暇还知道,即使阿梅达从别人那里得来晶贝,也不能放入他的幽灵鬼蜮,否则会被侵蚀为暗晶。 而他长居千羽楼,千羽楼的蜃灵又是他讨厌的家伙,猜想他也不太可能在楼里找个地方藏他的财富。 这么一想,无暇狐疑的目光对上小鹦鹉。他该不会连之前泡泡李的账都付不起吧?名符其实的穷鬼? “你这是什么眼神?怀疑我没有晶贝借你吗?”小鹦鹉炸毛,一副深深被侮辱的模样。 “拿去!”下一秒,小鹦鹉气势汹汹的一甩小翅膀。 无暇听话的伸手去接,两人之间却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无暇想,它应该是觉得自己甩给了她什么东西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呃,弄错了,我还以为我在你身边呢,”不愧是阿梅达,即使尴尬也要说个清楚明白,“你等等,不行,我在守着试炼,走不开,这样吧,你就带我的言灵去,我保管你有取之不尽的晶贝,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这,去哪儿?”无暇本意不是要借他的晶贝,但经过之前的一番猜测,她还真有点好奇这家伙把晶贝藏哪儿了。 “哎,你这笨姑娘,你忘了这是酒市?酒市就是沟通领域的桥梁,观赏他人领域的媒介,除了观赏,当然也可以使用啊。” “啊?你是说你的晶贝存放在别人的领域里面?”这下无暇大吃一惊。还有这样的? “怎么?你是怕他携款潜逃?他敢吗?告诉你一个秘密,可不止是我,你们冰人街还有许多没有领域但是很有钱的普通人,都在这儿雇佣领域仓库作为他们的小金库呢。”小鹦鹉一边倒着飞行,一边招呼无暇跟着它走。看来是去找“他”在酒市的小金库。 “从今天起,你要多一个认知,不是只有自己的领域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只要有契约约束,别人的也可以。”小鹦鹉得意洋洋的总结。 无暇受教的领悟。的确,有契约束缚,别人的领域也很安全。领域金库?真是大胆的想法。 听过阿梅达的介绍,无暇再看这座酒市,终于忍不住从心底赞叹,这儿真是一个想人所不敢想,做人所不敢做,大胆而又新奇的地方。 天马行空的想法,落到实处的构建,令人辗转于润物无声的便利之间,更多的是叹服这一幕幕的瑰丽。 而忘记那一只背后操控的手。 “阿梅达大人,”无暇斟酌着开口,“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美丽的小姑娘美人。”小鹦鹉滞留半空,单翅朝她行了一个邀请礼仪。示意她畅所欲言。 无暇也习惯他的称呼了,“这个酒市也是首校大人创建的吗?” “他?”小鹦鹉哼了一声,“也要他有那个本事!” “不是?难道酒市已经出了千羽楼范围吗?”在经络中时,虽然可以看到飞溟殿所有的建筑,但那光影浮掠的速度太快,令她眼花缭乱,没法看清酒市究竟在何位置。 “没有,这还在楼里,但酒市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周围有特殊的屏障,就是那只臭虫篓子也不能随意出入这里。” 无暇点点头,又抬头以目光询问。既然如此,还在千羽楼,为什么却说与首校大人无关,难道千羽楼不是首校大人一手建造的心血吗?虽然楼未建成,他便逝世,但无暇不认为如此出色的酒市竟然不是出自他的手。 若说是后人替他完成的,那还差不多。 “你这小丫头,”提起君墨,阿梅达总是格外激动,连“小姑娘美人”也不叫了,“不可能当真以为整个冰蓝城惊才绝艳的家伙就只有你的首校大人一个吧?” 听这满不服气的口吻,无暇狐疑地看过去,“难道这是您?”这猜测让她用了敬称,足见是多么的惊讶。 小鹦鹉不无得意的哼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倒也不揽全功,“我当初是也插了一手。不过你注意到我说的是冰蓝城吗?可不是你住的冰人街。” “你是说”这个酒市的建造还牵扯到冰蓝城高层吗? 小鹦鹉用翅膀做出摆摆手的动作,“其他几个人的身份我不太方便告诉你,别误会,我可没有替人保守秘密的爱好,只是我认为这些你知道了没好处。” 无暇也明白,遂不追问。 倒是阿梅达见她似有失望,反过来不忍心,想了想又道,“不过除我之外,有一个人告诉你也无妨。” “嗯?” “他叫祭言,”小鹦鹉说的爽快,“这家伙你就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找不到他,一个专爱装神弄鬼,神出鬼没的家伙。” 装神弄鬼,神出鬼没。无暇想,听着一个地地道道的鬼,这么说自己的弟弟,确实是很新鲜的体验。 重点是她明明知道,却被阿梅达信誓旦旦说不可能找到。 这就是世事奇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卷 经络冰墙 方寸天地 小鹦鹉带着无暇转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口有一盏有别于他处的红色飘灯,可以幻化彩光的飘灯至少已是噙光期。 无暇不由停留两步,可惜只能在这儿当盏路灯。 红色飘灯停留的地方是一个高高的花瓣底座。 支撑底座的黑色石柱上有经络的标记。无暇已大概知道不同标记代表不同经络。 比如花灵宫宫池的经络标记,是三个波浪线组成的同心圆,中心是碧影王的绿光和母蔓图纹——这是花灵宫宫徽,而波浪线,便是经络的公众标记。用波浪圆表示来回经络,波浪线表示单向经络,线和圆的数量表示经络覆盖的面积范围,也即承载量。一为最少,三为最多。 无暇还记得来时,她看到的是单向经络,两条竖立的波浪线中间是千羽楼的蜃楼标记,断剑。 此刻这石柱上的经络标记,是无暇目前见过最复杂的。 只见外围三个波浪同心圆,三圆之中还有一张波浪线组成的网,而在整个图案的最中心,是一只眼睛。 “领主姐姐,这已经不是大小经络,而是经络墙了。”无暇还在想,那只眼睛是什么呢?难道是酒市的徽记?却听见领域里小蝶这样说。小蝶从在河集之后就得了她的指令,找准机会,随时随地都要在领域意识里给她扫扫盲,不管有的没的,看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即使在和阿梅达聊天时,她也总是一心多用,还要注意接收小蝶在意识里的灌输。 无暇看着眼前情景点点头,说得对,可不就是墙吗? 眼前是一个死胡同,却比起外面的街道还要明亮几分。 正对巷子口的深处是三面墙中最窄的,小鹦鹉正停在上面等她。 无暇缓缓走过,两旁的墙壁还是冰人街最常见的透明冰冻方砖,外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的是里面的内容。 不同于花羽大道上,内融花与羽毛的图案,也不是镇魂树下绿叶的图案,也不是那些豪门世家的吉祥福瑞,并非那些死物。而是,这小小的格子般的方寸空间里,住的居然都是活物。不止,还有活人。 无暇触摸过一个正在清点晶贝的树灵,发现她的注视,树灵很不高兴地拉下一大片树叶将它冰砖小小的空间全都遮住。无暇尴尬的收回手,下一块方砖也被拉上了窗帘。下一个朝她泼了一盆水,但比下下一个好多了,那是个矮墩墩的胡子脸,疯狂的跑过来朝她吐了一口。 无暇低呼一声,忙避让到了另一面墙。“嘿!你的手挡住我的视线了!”当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墙里面,不论是水还是口水都无法溅到她,可如此活生生的场面,还是令人避恐不及。 “别转身啊,你虽然没有再挡住我,可我看得就是你啊!”这个一开始就显得刁钻的声音,带起一串不怀好意的嬉笑。 无暇只好回身,那是一块住着六七个男人的方砖,正围着一张八角矮桌玩纸牌游戏。 和刚才的胡子脸一样,他们长得像一个个矮小的木桩,腿十分短,不过非常的灵活。记得胡子脸刚才两腿生风,是从他所在方砖里房间的另一头飞速朝她冲过来的。 “领主姐姐,这是山海族,他们是召唤类冰族,只有弄雪族的神农才可以召唤出来。”领域意识里,小蝶尽责的为她介绍。 “嗯,可是现在的弄雪族没有神农啊,小蝶想应该是以前的老农留下来的。” 无暇心里点点头,山海族她也听说过,不过因为弄雪族近百年都没有再出过神农,山海族在冰蓝几乎已经绝迹,想不到在酒市可以看见。也只能是过世的神农遗留下来的了。 “你这不通气的花鼻子,人家那是想要你看她的屁” “什么屁?老头,是臀部,臀部懂不?女孩面前说话要斯文!” “我打你这小花鼻子!斯文算个屁!你斯文能叫这小妞给你抛个媚眼试试?” “” 这群矮子说话可不像他们的族名那样大气凛然,盯视不放的目光也令人不悦,无暇于是今晚不知第多少次的将兜帽拉低,不愿理会他们愈加粗俗的调笑。这时候,可不是她愿意忍气吞声,而是非我族类,他们又在方砖之中,她也触手不及,难道要她对着一块砖头破口大骂?想想都觉怪异,反正只是一些光会耍耍嘴皮的小矮子,就不与他们计较吧。她心里只是有些惊异,原来山海族就是这样的。 矮人粗俗,隔壁却清雅。因为前车之鉴,无暇不再因为好奇而盯着里面直看。 倒是那株正在弹奏竖琴的月光花灵朝她有礼的颔了颔首。 无暇也朝她点点头,快走几步,目光随意掠过几段方砖。 “妈寒,妈寒,我饿了!” “哎呦,妈寒的乖甜宝,让甜宝饿着真是妈寒的错,唔,再等等,菜很快就好喽!” “瞧,爸寒给你做了冰雕鼠,先去玩一会儿好吗?” 原本朝着小吃的步伐,慢慢停下。 无暇恐怕不曾意识到,她此刻的神情是那样专注痴迷。 那是一块和周围相同的冰凝方砖,透明的方寸天地,在她的眼底却仿佛就是比其他所有多了一层无形的光辉。 那是一位雪衣族的妈妈,雪衣的特征是细长的羽毛状发丝,连眉毛也像两片优雅的羽毛。 在房间角落里忙碌的是一位雪明族的爸爸,身周散落着半成品的冰雕。他们多数虎背熊腰,却性格温和,朴实勤劳。有时候为一个冰雕可以一坐好几天。 那个大约三四岁的小女孩,是他们的孩子。有着妈妈的羽毛发丝,却生了爸爸朴实的浓眉大眼,长相不算美丽,却有一种略带英气的憨甜。向妈妈撒娇时甜糥的嗓音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刷过无暇的耳边。 许是一直被注视,正掂着锅熟练小炒的雪衣妈妈回头,四目相对,她仿佛看出了什么,朝无暇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瞬间感觉双眼发酸,无暇匆忙朝她一点头,再也不看别的,直直跑向小吃。 情绪渐渐平定,她才奇怪,不算长的距离她磨蹭了这么久,阿梅达居然一直沉默,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此刻的鹦鹉收拢了翅膀,两爪扣紧墙沿站在无暇头顶,有点像她从试炼中出来时的第一次见面,只是那时候它扑闪着翅膀呱噪个不停,此刻却沉默似金,叫人好不习惯。 “阿梅达大人,大人?”连续叫了两声也不见反应,无暇伸手点了点它的羽毛。 小鹦鹉僵直的眼珠子这才动了动,先是呱呱两声,才用熟悉的嗓音回答,“我不是主人,我是主人的小吃。” 无暇哦了一声,正奇怪之前赶也赶不走,怎么这会儿就走了? “主人那边有急事,不能再照顾你了。”小吃直愣愣地道。 这话叫她汗颜,她看起来就这么像需要照顾的人么? 这时候,她没有意识到,她已真心将阿梅达当成了朋友,不然又何谈照顾二字? 其实无暇并非容易卸下心房的人,一则因为爱屋及乌,阿梅达是莫幽澈的朋友;二来,这一路聊天,阿梅达确实教会她不少。尽管他有些情绪百变叫人不敢恭维,但那也不失为他的一项特色。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无暇在他那些或激烈或悲伤或滑稽的夸张言行下,听出了真实。 为什么不呢?他愿意把这样一个令常人难以接受的自己毫无顾忌的展露在她面前,本就是最大的真实。 “他有事,需要我帮忙吗?”无暇表示关心。 小吃看着她,目光里是那种直白的怀疑,“你吗?你连路都找不到。”小翅膀一指巷子口,意思在说,刚才那么点距离,你都让我等了老半天。 无暇惭愧,她能说因为第一次见到经络墙,少见多怪,流连忘返吗?又一想,阿梅达的事,应该属于千羽楼内的事,她恐怕也帮不上忙,或许该说没有资格插手。 小吃看了她一眼,说话有些犹豫,“主人好像很着急,我我想回他身边。” 无暇连忙答应着,“那你快回去吧。”想说,阿梅达很着急?还真想不出来他真正着急会是什么样子。 “可是主人,他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小吃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没事啊,你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的,就算就算我不认路,这里这么多人,我可以问他们呀。” 无暇回头看了看四周,小吃的话让她也着急起来,能够让一直努力执行主人指令的小吃宁愿反抗命令,也要回去,看来阿梅达一定是遇到很大的问题了。 小吃用翅膀遮住头,“你真是他们只是经络方寸里的影像,你可以看见和听见他们,他们却只能看见而不能听见你。除非你也跳进去。啊,那样你就更加找不到路出来了。要是乱了经络,连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你。” 无暇再度汗颜,让一只鹦鹉一直在教训,还被一大片影像围观,怪不好意思的。因为这样,她不曾留意到当那些影像发现她和鹦鹉小吃是一起的之后,都收敛了对她无礼的打量。 “我可以去巷子外面,问那些商人。” “真的?你真的不会迷路?” “真的,我保证。”她一个大活人,还能被一只鹦鹉给比下去吗? “啊,还是不行,主人说了要我陪着你,要是让他知道我丢下你一个人那我的羽毛就惨了。”小吃头摇得像闪电,好似快要抓狂。 无暇想了想,赶紧将小米抓了出来,“你看,我不是一个人哦,我也有言灵,你想想,就算迷路,它和我可以分开去问路,我们一定可以好好逛完酒市,顺顺利利回家的。现在你可以安心去找你的主人了?” 小米朝她怀里躲,瞄了一眼鹦鹉小吃,悄悄埋怨,“主人,你不知道我讨厌尖嘴的嘛?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唔!”把我抓出来? 无暇捂住怀里小家伙的嘀咕,也许这动作令鹦鹉想起了之前相同的经历心有余悸,往后退了一爪。 “那我真的走了?” 无暇微笑点头。 小吃扑闪着翅膀飞走了。无暇将小米放开,小家伙哧溜哧溜溜进了她的发丝里。 “不对不对!聪明的小吃忘了给钱!”这时已经飞到巷子口的小吃又倒转飞回。 “给钱?”无暇早把晶贝的事给忘了,倒是她头发里的小米竖起了耳朵——对它而言耳朵太没存在感,等于竖起整个头。 小吃也不回答,直接飞回刚才站立的墙头,之前无暇不曾细看,这面墙长度只有左右两面的十分之一,粗略大概也只有百来块冰砖,并且不同于那两面墙上每一块砖的灵动,这一百冰砖中大约只有二三十有东西。 这些冰砖参差不齐,落点不一,无暇看着倒像是组合了一个古怪的文字。 冰砖中的“东西”也不像其他那么生动,大部分都是静止的,有一些虽然在动,却也不是活人,比如有飘落的树叶,有悬浮的泡泡,也有飞散的羽毛。 小鹦鹉在墙头用它的尖嘴敲了敲,又用阿梅达的声音说了一句无暇听不懂的语言。 只见其中一个飘满羽毛的冰砖瞬时一静,是那种一切都在原空悬浮的静止,真如被整个冰冻了一般。 才只一瞬,无暇看得眼睛也不眨,那些羽毛如利剑一般从冰砖中心被射往四处,仿佛有刺耳的破冰声,但其实它们都消失了。露出冰砖中心的一座方形石台。 其实那也是冰做的石台。在冰蓝城,一切地面岩石都以冰雪为基础。无暇只是习惯了外面的说法,这些从根本上也改不过来。 那石台上躺着一个几乎不着寸缕的年轻人,隔着半透明的冰砖,他身周仿佛有朦胧的雾气,虽然衣衫暴露,却只隐约令人辨认出白皙的肌肤,倒没有多少不雅。 只有那张面孔,雌雄莫辩,纤弱的细眉,纤弱的下巴,苍白的面孔,和几乎白到透明的长发缱绻一地。 遮落了石台,待他微微起身,发丝被牵引,露出更多石台的面目,无暇才看真切,那居然又是一幅冰棺。 只是这人将棺盖翻转了过来,刚好躺在微微凹起的棺盖中,此刻他半支起上身,看起来分外的虚弱,连眼睛都未睁开,又或者是长眠过久不愿意清醒。总之,无暇心底有点不愿意再继续看这个人,虽然他长得并不丑。但是她想要知道小吃究竟在干什么,只好继续盯着。 也没让她等太久,那人没张开眼,却张开了嘴,吐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消瘦的手指捏起一扔,啪的一声正好丢进无暇怀里。她来不及表示惊讶,那冰砖中不知是男是女的年轻人复又重新躺下,这回干脆还抓了一把头发罩在脸上,看起来睡得更死。他才刚躺下,之前消失的羽毛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盈盈绕绕,将他和冰棺都掩藏。 “拿到钥匙就来这边。”小吃大概早已见惯不怪,一拍翅膀招呼无暇朝右边的墙壁飞去。 无暇虽没见惯,此刻终于也学会了藏怪,不动声色的跟上,也学那人用两根手指将钥匙捏住,放在眼前细看,这是一枚梅花形环的钥匙,镂空的边上还吊了一个精致的“梅”字。想来这就是阿梅达的金库钥匙了。 “这里,”小吃快速在一面冰砖前停住,示意无暇,“你先抓住我,再将钥匙丢进去,不,丢之前先敲两下。” 无暇虽不懂为何要抓住它,但也依言轻轻将小鹦鹉的两只爪子握在手里,谁知小吃立刻不满,“抓紧点!” “好吧,现在开始敲这块冰砖,再把钥匙丢进去。” 无暇只得再加重了力道,这才有功夫看看究竟哪块是阿梅达的小金库,却发现真是巧了。 一个矮墩墩的胡子脸正趴在冰砖墙后,讨好的朝着她笑。 无暇皱了皱眉,将钥匙往里一扔。她当然不会以为这钥匙会被墙壁反弹回来,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进去的不止是钥匙,还有她! 只是一眨眼间,她仿佛忽然轻如羽毛,迅速穿过一片泥沼,周围浓稠的令人有一秒无法呼吸,再看时,她面前c她脚下,对着她讨好的笑着的矮胡子,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活生生了。 那矮人只到她的膝盖,这时见她因为惊诧而皱眉,想是以为她还记着之前被吐的丑,连忙凑过来拉着她的裙摆下跪,哭得眼泪鼻涕满脸,“尊贵的客人,可怜的蜃矮人老农眼睛上糊了鼻屎,冒犯了你,我以龙神起誓给我八百个晶贝我也不敢了,祈求你的原谅,我美丽的客人!” “你先放开吧。”见识过他火爆粗俗的一面,这时候的可怜模样,令无暇不是那么往心里去。只希望他别把鼻涕蹭到自己衣服上。之前虽然被吐,可还隔着冰壁呢。 “少在那儿装浓了,我有急事,快点开启金库!”小吃已经飞离无暇的手掌,此刻绕旋而飞不耐烦的开骂。冰语里“装浓”就是假哭的意思。 这位矮人老头也自称老农,无暇看见他借着擦拭眼泪的动作朝小吃暗送了一个白眼,嘴唇嗡动着无声地嘀咕,却也不敢违抗,迈着短腿跑向房间中心。 及至现在,无暇才打量这个不算小的房间,一段和小矮人差不多高的阶梯将房间分成了两个部分,她此刻所在的只有狭窄的四分之一,再看脚下踩的不是别处光滑的地板,而是一张黑布毯子,上面有一个鼓包,旁边还有一堆鼓捣吃食的瓶瓶罐罐。她连忙走到一边,猜想这里应该就是那个小矮人的小厨房兼卧室。 台阶上是高一层的房间地板,再往上是一座圆尖型吊顶,此刻矮人老农在房间另一头不知是否开启了某个机关。只听吊顶上突然传来唧唧喳喳一片,一群鸟儿如乌云般飞扑而下。 却是冲着小吃,绿色的鹦鹉立时被黑色的不知名鸟群湮没。 “好了,今天没空陪你们玩哦,快点去给旁边这人洒上1000晶贝。”小吃拍打着相对而言更加有力健壮的翅膀冲出重围,这样对鸟儿们说道。 “1000?!”这声惊呼其实出自无暇头顶的小米,但明明同样的声音,是哪个说的也没差别了。 “太少了?那就2000吧。”小吃回头,自然是不知这话不是无暇说的。 “我是说太”无暇想说太多了,但紧跟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接下去说,“太好了,太好了!” “小米?”无暇咬牙。 “就要这么多,再多我可不要了。”小米于是补充。 那边小吃点点头,只见那群黑鸟儿又如来时一样成群而去,回来时嘴里叼着一颗晶贝,有的叼着两颗,扔在无暇脚边。噼里啪啦,快要被晶贝砸晕的感觉,让小米用无暇的惊叫声完美的演绎了出来。 其实无暇也不比它强多少,不过她会捂住嘴,但这似乎也不能让尴尬减少。属于她的声音还是在不断的尖叫,满是欣喜若狂。 黑鸟群几个来回,无暇的脚掌已经完全被晶贝湮没,小腿也遮去一半,只听小米用暴发户似的语气在她耳边低呼,“主人,快快快,搬进领域,我也进去帮你守着!” “小吃”无暇不否认见到这么多的晶贝她的心也蠢蠢欲动,但这突来的财富也带来了不安,她想要和小吃解释,让它收回,至少别给这么多。 但她的话却再次被打断,小吃看起来比小米还急,“好了,你快收起来,我们快点出去。” “可是我不需要这么多晶贝!”无暇也急了,几乎是喊着把话说全。 小吃耐着烦看了她一眼,“给你钱是主人给我的指令,你不要的话,得和主人去说。不过他现在没空理你,我也没空。” 是,它还急着回阿梅达身边呢。无暇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小吃只是言灵,它所做所说只依照主人的指令,恐怕也只有贪吃才是属于它自己的个性吧。可现在,它也知道不是表现自己个性的时候。 “如果你不要,就先放在这看守屋里让他保存吧。黑鸦只负责将晶贝带出来,要放回去必须主人来才行。”小吃见无暇不说话,指了指房间另一边哈着腰的老农。 无暇分明瞧见矮人在听见这话时,眼底贪婪的光一闪。 “好吧,我全部带走。”她立即做了决定,蹲下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晶贝收入领域。 “我们也走吧,抓住我。”小吃向矮人示意,老农失望的重新关闭机关,成群的黑鸦消失在天顶。 见矮人老农做完这件事后,站在原地直愣愣的望着这边,无暇看了看这个四周封闭的房间,也不知是虚幻还是真实,应该是前者吧,不然岂非连空气也没有。这个老人难道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干什么呢?还不快把钥匙捡过来!”小吃再度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哦哦。”矮人老农在那边的墙角摸索了一阵,将一样东西送了过来,正是无暇之前丢进冰砖的梅花钥匙。 低头看着奋力踮起脚尖也只将钥匙递到她腰部位置的老矮人,无暇摇摇头,甩去心底生起的一丝同情。 抓住钥匙,依着小吃的交代,她将钥匙背在身后,也背对冰壁,然后纵身一跳。 仍旧是那种自身忽然化为虚无,穿过一片浓稠的感受,再睁开眼时,她已回到冰墙前,小吃一阵挣扎,她下意识松手,“我走了。”小鹦鹉已如离弦之箭般飞走了。 “嘿,钥匙!”无暇反应过来时,追出巷子也已不见了它的身影。她重新走回巷子,在那个躺着冰棺的砖块周围敲敲打打一阵,毫无反应,只好作罢。 “下次见面再还给他吧。”将钥匙也收进领域,无暇也只好先这样了。 “小米,你给我出来。”现在该秋后算账了。 “不,主人,我不出来,我要忙着给你吐丝呢。”小家伙贼得很,知道之前自作主张,让她气的不轻,这会儿正躲在晶贝堆里藏着让无暇看不见。 无暇控制魔息将晶贝拨开全部散落在地,它就努力在地上钻洞,言灵与主人只是心灵感应,最多可以控制言灵说话,却不能操控它的身体,而小米在领域里也不是无暇的御灵生物,也不属于小蝶管辖范围,无暇当然也不能通过小蝶来捕捉它。 若是没有障碍物,无暇还是可以顺利把它抓出领域的。但现在这小家伙钻入了地底,以她的感应和魔息操控根本鞭长莫及。 当然也只有她这样直接获得领域的新手才会出现如此糟糕的状况,若是换成对魔息领域了如指掌,每一个方寸都无比熟悉的老手,它就是钻到天边,只要还在领域,就没有抓不出来的道理。 徒劳无功,无暇一阵气馁,暗想自己是不是真该考虑一下阿昱达的话,不该这么娇宠小米下去了? 这一次是代她收下2000晶贝,足足2000晶贝!下一次还不知道它会干出什么事来。 “领主姐姐,你要抓小米,是不是一个人在酒市行走害怕呀?那么小蝶出来陪你吧。” 无暇耳边一点紫色粉末闪过,扑闪扑闪的小蝶缓缓显出身形。 这及时出现的“和事老”多少缓解了无暇的情绪,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 还是通过领域意识将那只藏起来的小虫子狠狠敲打了一番,见它认错态度良好,无暇才暂时放过。 “好吧,小蝶,我们走。”重新走向巷子口,这一路上安静了许多,那桌打牌的矮人也只是偷瞄了她两眼。 更多的“房间”是以各种帘子挡住了视线。花花绿绿的“房帘”装饰冰墙,使其看起来不再那么单调。 路过之前关注最多的一家三口,虽然也挂着屋帘,那个小女孩却掀开一角满脸好奇的望着她。 无暇朝她露出一个微笑,要开口招呼,却想起她听不见,于是挥了挥手。 孩子也乖巧的和她挥了挥手,无暇忍不住接着一笑。 “甜宝——” 随着妈寒的呼唤,孩子最后看了她一眼,放下了屋帘。 后来无暇曾想,如果那个孩子没有这样偷偷的看她一眼,而她也没有自我感觉良好的从那眼神里看出一丝希冀和依恋,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纠扯,和难忍的血腥还有那般叫人无法言语的心痛如绞。 这时候的她们连交谈也无,只有一个眼神的交汇,隔着一堵冰壁,一扇门帘。 如此分割的两个世界,没有交集,也没有摩擦,何尝不是一种安逸。 只是世人迷惘,不懂安之,总会想要冲破樊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一卷 陌者陌生 逝者逝矣 “不如你给我再笑一个?”与小女孩无声告别,无暇转身突被吓了一跳。 “啊。”隔了几步的冰砖上,一个身影只露出半截挂在那里,而那人诡异的扭曲着脖颈,从下往上仔仔细细的观察她。这一幕着实凶猛的将无暇吓到了实处。她不停拍着胸口,却引来那人如蛇般粘腻的目光。 “你干什么?”无暇防备的退后一大步。 那人却先不理会,双手撑在冰墙上,将另外半截身子拖了出来,脚踏实地,再拍了拍,无暇也顺着他的动作,发现这人衣衫褴褛,虽然没有露出什么,却是满身的烂布烂条,从上到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布料。但他的动作却仿佛自己衣冠楚楚,缓慢而讲究。 “我还在想,你要是再多笑个两次”无暇在打量时,那人已经开口,说话的同时对着她的脸吹口哨,“没准能把隔壁初一馆的几个醉鬼给勾过来,然后”他嘶吼状哇了一声,“让你和他们在这死胡同里来一场”双臂张开,示意两边的冰砖,“万人同赏的活色生香的表演!” 无暇瞪大了眼睛。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自己要站在这里听一个陌生人的侮辱。 “你不相信?”看起来还是少年,却沧桑油腻如老男人的家伙,伸手拦住了转身欲走的她。 “我告诉你,那帮牢头的鼻子可是非常灵的,”他说的格外认真,“隔着十面墙也能闻到美女的香味,尤其是像你这样美丽的少女”末了又在无暇的瞪视下补充一句,“哦,忘了说,尤其是在他们喝醉的时候,这闻香的本事会更厉害。” 无暇已经气到无法言语,以前,虽然也有人以各种难听的话侮辱她,但是,遇见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真是人生头一遭。她有点想不明白,只觉得一切回骂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就想撇开和他吵一架的念头直接问问: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病? 可还不等她开口,那人倒是先说了,摇着头好比无可救药的人是她,“真不知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长成这样还敢只身一人在牢头的地盘逗留,居然还笑那么荡漾,不怕死的女人我见过不少,像你这样不怕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无暇已经快要傻眼了,直愣愣的瞪着他。真是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人,你连发怒都好像不足以驱赶走对他的厌恶,仿佛一时之间,你找不到任何一种反应来面对这个人。 等等,“牢头?”地盘?他说什么?这里是牢头的地盘?难道说? “领主姐姐,我想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我刚才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巫月大人以前带我来过这儿”耳边是小蝶的声音,无暇的愤怒渐渐被这突来的发现平息下来,转为震惊。 忽然想到那个孩子,和她的父母,是在坐牢吗?天。 “感情你不知道?”那少年也惊诧一笑,“不得不说你勇气可嘉啊,来酒市居然不知道牢房的忌讳,不知道牢房居然也敢单身一人。我猜你一定是个初来乍到的菜鸟吧?” “可你就算无知,也不能一点观察力都没有吧?”少年用下巴指指四周,“你在这儿这么久,有看到一个人吗?” 无暇瞪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说。 少年这回没有拦住她,却跟上她,“你是说我?我跟你不一样。第一我是男人,第二,我也不会怕他们。” 无暇这回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少年仿佛有些失望,歪头朝她嘿了一声,“不如你再瞪我一眼。我发现你瞪人的时候比笑还好看。” 无暇没忍住再度瞪了一眼,立即引来少年得意的大笑。 这时两人一个疾走一个急追,已经到了外街,也不知是否听了少年的话作祟,无暇只觉有不少人在盯着自己,虎视眈眈。 之前有阿梅达的言灵替她震慑,一路逛下来,她早忘了这茬。 此刻回想,阿梅达早有言明,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来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又想,明知那是“牢房”,阿梅达却走得那么匆忙,都来不及和她嘱咐一句。想来令他抽不开身的事一定非常紧急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一离开,自己就碰到这么个无赖,无暇想到这里,忍不住对穷追不舍的少年斥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我们认识吗?” 少年我行我素,盯着她不放,语气却凉薄,“你以为我是自荐当你的护花使者?那你可就自作多情了,我是想看看你还能在这酒市逍遥多久,假如你被迫和人上演好戏,我也能就近观赏啊。” 无暇敢说,这辈子,她就没见过说话这么气人的人!她横眉冷对,想着,怎么会有人,每听他说一个字,都恨不得咬他一口?她还只是个陌生人尚且这样,如果是他的家人朝夕相处,岂不是要被人咬死?不,他不会被人咬死,估计家人都被他给气死了。 “领主姐姐,这家伙身上有游魂的气息,你要小心。” 游魂?小蝶这里说的游魂可不是阿三那样的魂修,也不是鬼修,就是最普通的鬼魂,多是普通人死后的灵魂,往往没有健全的神智,容易被炼魂的鬼修捕捉操控,若是碰见魔息者的鬼魂,那可是鬼修们争抢的宝贝。当然也有一些无主的游魂,他们错过无尽之风,也不能修炼魔息,只会凭本能在世间游窜,最终要么嗜血魔化,要么日渐衰弱消失。 小蝶既然说小心,那就是有危险的厉鬼了。 无暇眉头皱得更厉害,她也有些不安,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尤其这人还如此难缠,怎么也甩不掉。已经从南街追着她到了十字路口。 “领主姐姐,你要是害怕,我们就找路回去吧。你现在没有灵蝶,什么都不好对付的。” “主人,小蝶师傅说得对,反正晶贝我们也有了。”领域里传来小米弱弱的附和。 其实无暇也这样想,她出来得也够久了。 可是回去的路在哪儿呢?无暇将希冀的目光转向小蝶。 小蝶害羞的遮住翅膀,“我我忘记了。” “你在看我?”别人是看不到小蝶的,小蝶停在无暇右肩,而那个讨厌的少年也追在她右边,此时迎合她刚刚看小蝶的眼神说道,“我虽然没你好看,但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不过你可不要对我感兴趣哦,我只想看你的戏,可不想和你一起做戏。” 无暇懒得理他,跑向之前泡泡李所在的摊位,想想这儿,也只有他还算半个认识。 可到了那处,泡泡李的摊位早已不见,这家伙已经收摊了。 “你在找什么?” 少年问,无暇依旧不理。打量四周,发现之前和泡泡李同在附近的摊贩都消失得差不多,路边只剩零星几个无人的空摊。唯有一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块简单的布。老人头上挽着一个花白的髻,头紧紧的低着。无暇走过去,发现老人家卖的居然与魔息无关,只是一些随处可摘的果实,其中有大半还是青涩的。 无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领域里掏出一颗晶贝,想着先用,以后一定努力还给阿梅达。 “老人家,我买你一颗果子,想和你打听一件事行吗?” 眼下的老人头颅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身后有来自少年的嗤笑。无暇不理,又重复了一遍。老人家还是不动。 无暇却不愿就这样放弃,于是蹲下,想和老人平视,这一看,却差点吓倒在地。 只见那位老人满脸的皱纹,而她的眼睛,除了眼白,再无他物。 “我猜你是想打听离开酒市的经络?”身后少年放肆取笑,“可你放着我这么一个四肢健全的好人不来问,居然去问一个又聋又瞎的老婆子?哈哈,来我看你是不是也瞎了?可惜,这眼珠子长得还不错”说到这里啧啧两声,又补充道,“比这老婆子好看多了。” 无暇气急起身离开,刚迈了几步又倒转回去,蹲下拉过老婆婆的手将那枚晶贝放在她手里,再从布摊上拿了一个果子,这才动身。 走了一段,却不见那少年跟上来。原本是该马上就跑的,却没忍住好奇回头去看。 这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原来他竟然在一个接一个的往怀里塞老婆婆布摊上的水果,还专挑那些熟的。 “你!你给我放下,不要太过分!” “什么叫过分啊?”少年将熟果全部挑完,才施施然起身跟着她来,一面咬了一颗在嘴,一面吐字不清却仍旧气死人不偿命,“你一颗晶贝完全可以连她带骨头都买了还有大剩,何况只是挑些果子,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不至于太过分呢。” “是我给婆婆的晶贝,关你什么事?!”无暇咬牙。 “你不懂,”少年在她眼前摇了摇手指,“这世界上不会有不公平的交易,凡是多得的一方总会在其他方面付出其他的代价,上天总是很公平的。”说着他回望一眼那个今夜得了一笔横财的老婆婆,邪恶一笑。 无暇冷笑,她已经被这人气到出离愤怒,骂劲倒是上来了,“这么说,上天派你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来缠着我,难道也是我曾经欠了你一笔不公平的交易?” 少年咬果子的动作迟疑片刻,咔擦一声,凉凉的看她,“也说不定呢,就算今生没欠着,也许是前世欠的?” 无暇哼了一声。 少年接着歪头扫视她,“就好比你吧,老天给了你漂亮的脸蛋和”目光在无暇胸前逡巡,“美丽的身材,却给你搭了一副天真无害的性格,眼睁睁看你去被别人害,你说他公平吧?” 无暇实在气不过了,立马回敬,“那你呢?老天给了你这么一副讨人厌的性格,这么一张恶毒的嘴,是不是还偷偷给你准备了天大的好处啊?” “呵呵”少年低低沉沉的笑起来,看起来丝毫也不生气,“以前我觉得没有,也许今天有了呢?” 那双藏在黑色卷发和“流苏”帽檐下的眉毛朝她挤了挤,好像在说,你。 无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不行了,头上的兜帽好像随时能让怒火点着了。 “领主姐姐,我好像想起一些,在那边,我们快跑吧,别理这个人了。”小蝶的声音简直是天籁,安抚了她被烈火焚烧的心灵。 无暇跑,那人也跟着跑,一边跑,还一边恬不知耻的盯着她的胸前看。 无暇捏着披风的手差点连指甲也攒碎,真恨自己的愚蠢,怎么能让自己落到如此灵蝶匮乏的地步,不然这时候但凡有足够的灵蝶,定要叫这家伙试试她新学的招式! 最起码有个灵蝶带她飞离这家伙也好啊! 从这儿以后,未来的巫月,终其一生,都没再迷过路。 这不得不说,应该全部归功于眼前这个一切都乱糟糟的少年。 小蝶指的竟然也是一个死胡同,无暇看看身边的无赖,本有些犹豫,但原本不太确定的小蝶一到这儿反而笃定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领主姐姐,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无暇只得硬着头皮和无赖一起进入那个狭窄的空间。 里面整体的样子和之前的“监狱”差不多,也是一个窄面,两个宽面,只是冰砖的细节不同。 这里冰砖中多是成整体造型的建筑,建筑影像会随着光束缓慢旋转,可以看到每一个侧面。 无暇留意到这些建筑大多都有一面招牌,其中有画馆,球翁(树汁馆),言灵馆等字样,居然还有这家伙之前提到的“初一馆”!看起来竟是这酒市各家店铺的传送。 这画面,和碧波亭有相似,但也只是形似。多年的巡街,无暇关于两者的区别还是知道的。 碧波亭是蜃楼与母蔓完美的结合,只能应用于外界与蜃楼以及外界与外界的传送。 而经络,是蜃楼内部以及蜃楼与蜃楼之间的传送,两者的原理生成,其实是完全不相同的。 找到经络图,就好办了,无暇直接走到最窄的那一面墙前。上面密密麻麻的却不再是建筑,而是各种家徽象征图案。 她认得花灵宫的宫徽,是一圈绿光包裹一缕血色藤蔓,分别代表花灵两大巨老,碧影王和母蔓。 “对不起,你没有开启权限。”按下之后,回应她的是花灵宫宫灵冰冷的拒绝。 什么?!无暇的心瞬间凉了一半。接下来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认识的? 飞溟殿,飞溟花,没有,没有,对了,飞溟殿,她本来就还在飞溟殿啊! 应该是找除千羽楼外其他八大建筑,可是怎么办?她一个建筑的标记也不记得啊! 目光扫过一个缤家的家徽,剑与盾,为王国撑起最强的防护。无暇心底冷笑,根本不考虑。 “这个应该是未央宫吧?”无暇不太确定的瞄准其中一个。 “我劝你最好不要着急乱按,”背后是“熟悉”的凉薄嗓音,“我想想,前年的今日,有个女生因为按错经络结果传送到魔灵涧被一群凶猛的魔灵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家属拼了命只找回她一条内裤;去年的今日,也是一个女生按错经络被传送到冰川鱼市,和那位落英馆的绝代美人一个下场,家人连条内裤都没有找到;若是今年的今日换成是你的话,你放心,这上面的图案我都认识,不管你按了什么,我都会在一个小时之后赶过去,帮你收条内裤的。” 无暇回头,恨不得在他脸上瞪出一个洞来。 少年却笑着对她说,“要不要先留下你的家庭住址,我好帮你送回去?” 无暇长舒一口气,忽然淡定了,这人的无耻已经到了魔王境界,又何必再浪费表情。 “领主姐姐,要不我们试试那个?我好像觉得那应该是青藤哭。”小蝶指着的是一张弯起的纸上画着九条曲线的图案。青藤哭,无暇知道那是飞溟殿的植物系,如果是真的,那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无暇正要按下,却被人猛地一拉。“你干什么?” 到现在为止,这人都不曾动手动脚,让无暇一时失了防范。 此刻,才会被他拉得踉跄倒退,她一挣扎,他倒也不再勉强,只是将她推向对面的墙壁。 “今天的斗息真没滋味,一面倒的实力,那个嚣张的家伙又是没种的,居然一个也没宰掉。” “是啊,没血没肉,没看头,老大,我们再回去初一馆喝酒吧?” “喝酒?你小子是想找女人吧?” “喝酒找女人,两不误嘛” 突来的谈话声,让无暇一时顾不得撑着双臂将她挡在墙边的无赖少年,一阵推搡,她其实是想要踮起脚尖去看传送过来的人,是哪盏图案在闪烁。 却是徒劳,少年虽然不比她高多少,但那几个谈话粗俗的大汉却是牛高马大,他们一出现这小巷里好比多了一堵高墙,承载经络图案的那面墙完全被挡住。 这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两个,其中一个打了个哈哈,“这是谁呀?这不是小酒鬼吗?” “怎么你小子比我们还猴急,这经络墙里面,人来人往的,你不怕羞,你怀里的妞也不怕?” “这小子从来都没脸没皮的,喂,小酒鬼,什么妞,藏什么?给爷看看!” 无暇这时才觉害怕,见少年要退走,竟下意识伸手要抓他的衣襟,好歹半途醒悟收回了。 少年看了看她收回的手,和倔强偏过去的脸,笑了笑,退到一边。 将她如花的容颜,展露在对面四条大汉的眼前。 起伏不一的抽气声,其中一个抹了把口水,“老大,兄弟我不去初一馆了。” 另一个附和而笑,“二哥,你是对初一馆的娘们儿没兴趣了吧?” “嘿嘿,还是老三知我心。” 老大一锤定音,“老规矩,我先,你们三随便。” “那是当然,当然你先。”老二老三附和,老四不吭声。 无暇面色苍白,倒不全是害怕,更多是为这些人随意定人命运还自说自话的无耻。 她只觉周围的空气尽化作倒刺,齐齐往她背上扎,有冷汗滴落,胸中却燃起无穷无尽的愤怒。好像只需要再那么轻轻一点,她就会彻底爆发。 这时,少年咳嗽了一声。老大瞧他一眼,问,“怎么了,小酒鬼,你要为她求情?” 无暇也将视线转向他,并非她抱有期待,她只是单纯的想看看这人怎么回答。看看他和别人对话是不是也能三句噎死人。 “怎么可能?”少年惯有的嗤笑,对上她,“这是我玩腻的女人,从早上到现在缠了我一天,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熊大哥你来得正好,送给你们,我也省得麻烦。”说完居然背过身,打算一走了之。 无暇叹服。没错,还是噎人,只不过噎死的还是她。 “等下,这人你玩过了?”老大追了两步。 少年回首挑眉,老大不信,“少耍猴皮,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你从来不好这一口。” 少年笑起来,十分的畅快,“谁知道呢?想玩就玩了。”说完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步伐要走。 老大沉思起来,这小子突然玩女人,要是说一堆长篇大论解释,他熊大反而不信,偏偏这小子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敷衍一句。老大递给无暇一个阴沉的眼神,冷冷招呼兄弟,“走。” “大哥,这妞可是少见的极品呀!”老二十分舍不得,眼光黏在无暇脸上。 “少他奶奶的废话!”老大冷睨他一眼,“小酒鬼玩过的女人,你也敢碰?” 老大威严,三个兄弟噤若寒蝉,不敢再逗留,乖乖跟上。 无暇本想说点什么,但那人却还走在四个大汉前头,纠缠她这么久,这回倒走得爽快。 算了,她和他本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个无赖。最多就是无赖得比一般无赖古怪些。难道还能是好人不成?心里这么想,脑海里不知怎么却忽然忆起少年之前撑在墙壁上的手指,因为长长的“流苏”当时滑落,倒让她眼角似乎瞥见红白的金属光,大约是小指上的戒指。 一个穿这么落魄的人,居然还戴那么讲究的尾戒。真是 回到出口的传送图案,无暇没得选择,按下之前小蝶说的青藤哭。 手在按下图案的一刻,先是一股黏力粘住了手指,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拉扯。 痛楚倒是没有,只是睁不开眼,头发一瞬间倒竖。这个时间并不算长,大约只有半秒,她便站在了一处阶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二卷 哭碎青藤 暗影四伏 只是在闭眼的一瞬,无暇无意识触动了魔息,脑海中掠过一片模糊的画面。 在一座树屋环绕的“中”型峡谷之内,一架“米”字型的阶梯如悬空的蜘蛛放下触角沟通在中央。 入目尽是缠绵的藤蔓枝桠,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树屋,在纵横交错的阶梯间藕断丝连。 再睁开时,魔息感应到的画面在眼前从灰白化为彩色,藤蔓多是深浅不一的绿色,阶梯是透明的水晶,树屋全是浓墨般化不开的漆黑。 只是这样脚踏实地观察的时间亦不过两秒,她仍在恍惚的视线尚不及辨认周围绵密的背景中是否有人,就听“嘭”声巨响,一股火热的气流从下往上直冲而来,无暇脚下一松,耳边跟着连绵清脆的噼啪破裂,她的身体被迫悬空上仰,透过模糊的气流眯眼去看,只觉整个天地都为之一碎。 “啊!”数不清的碎片在刹那静止之后朝上方疾射,无暇惊呼一声闭紧了眼。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快的时间之内,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主人!” 意识里有小米的惊呼,领域里有小蝶仓促御灵的星碎声,那一瞬间现实和领域c身体和灵魂都被嘈杂的外音冲击着她的耳朵。 手臂上传来一道意料之中钻心的刺痛,应该是被气流击散的水晶碎片。 只是她做好的准备远不止承受这一下,恍惚间耳边的杂音有一瞬消失,无暇只觉脸上拂过一阵全然不同的轻柔之风。在它的包裹之外,她能感觉到有数十道更激烈的侵袭被弹射开去,与她擦肩而过。 之后,她的身体便失却了之前猛烈的气流依托,忽然失重往下。 这时候,她才听见下方有人声传来,有人呼救,有人大声叱喝:“快救人!” 她的身体先是让一股轻巧的浮力一挡,腰间又一紧,接着左手和右脚也被一带。 无暇睁开眼惊呼,她几乎是被来自三个方向的力道在往下拉。 只见缠绕她的是三条粗细不一的藤蔓,腰间的金色稍细,手脚上的绿色略粗。 下方竟是围满了人,清一色蓝白校服的飞溟殿学生。 除了三方的拉扯,还有之前的浮力,无暇正无奈自己不被碎片扎死反要被人救死时,她留意到下方人群中操控金色藤蔓的男生飞出两片金叶,她手脚上的两条绿蔓应声而断,浮力也被金藤抵消,她总算安全着陆。 正要道谢,那人已越过她,往她身后去救其他人。 周围有不少女生的目光追随那人,心有余悸的议论。 “怎么回事呀?” “不知道,之前千羽楼也有小型爆炸呢” “” 无暇不习惯站在人群中心,所幸围观的人见她受伤便让开道路。 她走到人群之外,才回头。 只见之前她看到的山谷画面,已整个破碎,如有暴风过境,一片狼藉。原本高大巍峨的阶梯化作一地的水晶碎片,被中央地面冲开的一个大坑吹散四周,有不少细碎还星星点点的挂在只留残壁的树屋木片上。 唯一尚算完整的是那些藤蔓,它们不论大小都避开了气流的冲击,此刻如人的手臂般自由伸缩晃动,将残留枝叶间的水晶一一甩去。 “吓死我了,主人,你的手没事吧?”小米从领域里蹦了出来,落在她肩头。 无暇摇摇头,在领域中追问,“小蝶,之前是你救了我吗?” “领主姐姐,我是给你用了御灵之风,可是”小蝶的声音有些虚弱。 御灵之风,无暇知道,那是需要用小蝶的部分身体融化成魔息给予她的最后护盾。“小蝶,你不要紧吧?” “领主姐姐,我没事,不过我需要休息” “好,你乖乖睡觉。”安抚好小蝶,无暇生起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她没用,小蝶就不需要白白耗费融炼不易的身体。 “主人”小米用她的嗓音可怜巴巴的叫唤,却忽而一变,沙哑而低沉,“你没事吧?” 无暇一震,“没事。” “你在哪里?” “我这里应该是植物系的学堂。” “我在这里走不开,你立刻回来。回家。” “好。” 小米在她肩头懵懂的摇了摇头,仿佛一时不能从刚刚被操控的状态醒转。 无暇回望一眼,只见不过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之前入目的满地脏乱已被清理干净,有小鱼的前辈,巨大的鲸食花将所有狼藉一口吞尽,然后是挑着烟斗的蜃楼师乘坐南瓜马车被请来修理,相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回归原貌。 这就是蜃楼的便利之处。 但,表面的东西可以复原,那爆破气流的隐患又是什么呢? 难道之前,阿梅达匆忙离开,也是因为这样的爆炸吗? 要不要告诉幽澈,关于小四对动/乱的猜测呢? 可是,如果不搬出祭言的身份,又有谁会相信小四? 即便是祭言,恐怕也不能一语定音,令人信服冰蓝城七百年的安逸将会被动摇。 无暇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能体会,为什么小四要隐瞒创造一个祭言。 落魄的冰人族族长之子这个身份,对他想要做的事,想要拯救的预言,毫无帮助。 他需要一个受人崇敬使人信服的新身份。 无暇摇摇头,不可以,所以她不能告诉幽澈,小四就是祭言。只能找机会提醒一下他,凡事小心。 她朝青藤哭的传送阵跑去,这时候也顾不上节省晶贝了。 刚刚那一场生死千钧一发的爆炸,令她突然有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恐惧。也许小四说的动乱,不是她原先猜测的那样从外而来看得见的变故,而是隐藏在不知名的暗处令人无从捉摸的摧毁。 令她有种错觉,此刻奔跑的脚下,地底深处,仿佛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阴诡巨兽。 花费四十个晶贝,从飞溟殿传送到东街镇魂树。若直接到她家所在的南街还要多加五个,无暇究竟还是不忍心,宁愿多跑一段路。 送她而来的碧波亭化风消失,露出对街正面绿叶缠绕的妖兽冰门,头顶是如云盖朦胧的镇魂树冠。 此刻,已接近黎明。街道上,只有游弋的飘灯。 即使并非深夜黎明,在白日,这空旷的街道上也多归于寂静,少有人来往。 这里不是乌衣巷,是人都藏在各自的“墓穴”里。自从有了蜃楼,早已淡漠了逛街之说。 人们逛的,都是海市蜃楼。 冰影阁下赐予的蜃楼,创造了更广阔c更丰富的生存空间,却也让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相隔更远。 那已经不只限于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更是虚幻和现实的隔绝。 无暇忽感无力,面对眼前寂寞荒芜的街道,无从着手。即使她怀揣小四给的预言,又该去和谁示警呢?这一棵棵将人拒之门外的铭牌树吗?还是去敲响那一扇扇早已将她引以为耻的陌生的门? 还是她抬头望一眼墨蓝空寂的海域天幕,将鞋底的冰刃放开,擦过同样冰冷光滑的地面,奔向家门。 在铭牌树前,她顿了顿,回望一眼对街的雪崖,之前左邻右舍相围热闹的场景也已散去。 无暇叹了一声,将鞋刃重新收起,踏上台阶。 回到五层雪崖,正要打开门扉。“暇儿。”握着神隐钥匙的手一颤。 无暇转身,周围仍是冷寂的夜,空无一人。 只听小米在她耳边提醒,“主人你弄错了,是冬瓜那个木鼻子笨蛋。” 无暇听了蹲下,果然见门边角落处,栖息着一只眼熟的小小青蛙,熟到它身上的每一处肌理花纹都在她的眼底留下过一笔一画。 小米伸出两只小短手捂住眼睛,嘿嘿道,“小米不看,小米不听,小米躲起来。” 无暇将小青蛙端在手中起身安置在门前的栏柱上,好笑的看它一眼,干脆将这胆敢揶揄主人的小言灵送进了领域。 “我听说楼里有意外爆炸,你有没有遇上?”虽然同是主人在说话,此刻的小青蛙却与之前阿梅达的鹦鹉不同,小吃是被阿梅达直接用灵魂赤子操控,不止可以说c听还能看,几乎等同于附身。 而小冬,只是因为与小米之间缔结的言灵契约,她和他才可以隔空对话。 无暇背靠着家门,捂住手上的伤口,知道他看不见,安心的撒谎,“没有,我也是离开之后听人说才知道。”其实也不算欺骗,只是顺着他追问的方向,隐瞒了后来。 他走不开,是因为夏丽么? 一时间,一人一灵,霎时沉默。 无暇觉得伤口有冰冷的刺痛,这被蜃楼摈弃在外的暗夜街道,仿佛也失却了七情法阵的关照。 亦或者,真如那媒婆所说,她的年轻只在表面,而内里竟能感觉到莫须有的寒冷了? 忽而失了谈话的兴致,无暇想要转身。 他也刚好此时开口,“你今天一定累了,好好休息。” 无暇敛目轻应一声。转身之际,不由自主回望对街的雪崖。 “呱呱。”契约灵犀已断,他的言灵特立独行,维持了它的本音。 “等一下,小冬。”无暇忽然起意,将正要跳走的小青蛙招揽在手心。 想着,他让言灵来见她也好,之前多番犹豫的警示,正好可以托付给小冬。 无暇凑近低声轻语一句,将小冬放离,“去吧。”把我的话,带给你的主人。 这回不再耽搁,她进了家门。 玄关处,阿昱达早已等着,见她脱下斗篷,却不像往日先说欢迎她归来的家常,而是语气古怪的抛来一句:“无暇小姐,你带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回来呢。” “汪汪”而这一声,从河集开始一直在她耳边时隐时现c若有若无的犬吠,更让无暇明白了什么。 刻着花羽徽章的低矮拱门在雪崖上缓缓闭合。 少顷,只见幽影中一缕红白分叶的光华飘舞凝合,汇聚成一只鸟儿停留在小青蛙之前踩过的栏柱上。 这只鸟,半边白羽,半边红羽,你从左看会以为是只雪鸟,从右看,又会认为是只完全的红鸟。 此时,鸟儿长长拖曳的两色尾羽突显朦胧,羽毛从尖端喷发像两撮烟雾,又像融化的水墨,从这处开始浑浊了红白两色。 至整个鸟儿的身体化作雾状,红与白便交错螺旋飞而直上,从密到疏,分作两股烟流直泻于地。 再看时,只见一红一白两个影子背靠背像是从彼此的身体中分裂出来。 一模一样的面容,白衣红眸,红衣白眸。 “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主人竟然让我们一路保护她。”一个委屈至极,不满的抗议。 另一个嘻嘻娇笑,“你还不解气呀?不是晚了一点点出手,让她受伤了吗?” “哼,扎在脸上才好呢。” “哎哟鬼娇娘说过,不要嫉妒人类的脸,那样会显得我们更加不如她的。” 同样的嗓音却是喋喋怪笑,“我可以不嫉妒她,看在她被一只臭狗魂缠住的份儿上。我警告你,这件事不许向主人禀告。” “好,我可以不告诉主人。不过素素啊,你要答应我开心一点嘛。瞧你的坏情绪都影响到人家的美貌了,我们明明还可以更漂亮一点的” “少废话,我才不会迁就你。做一个连脾气都不敢有的懒鬼。” “好吧,我们两个朝夕相处,日夜不分,总要有一个宽宏大量,不然天天争吵不休,岂不是要丑死了” 说到这里,语气温和娇软的那一位拖着绵长的话尾未尽,两个如烟岚雾水的影子瞬间并为鸟儿,遁入暗影消失。 却见,才刚进去不久的无暇,又匆忙拉开了家门。 踩着冰刃的身影,疾掠往东而去。 a href一≈ap;ap;ap;ap;lt;/a≈ap;ap;ap;ap;gt;≈ap;ap;ap;ap;lt;a≈ap;ap;ap;ap;gt;阅读。≈ap;ap;ap;ap;lt;/a≈ap;ap;ap;ap;g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十三卷 九重海岸 时光催人 中记载,祭诞烟火七月流光须分七日燃放,每燃一支可令吾皇恢复一千年的记忆,当第七支凤凰于飞燃尽,冰璃花中的吾皇虽是婴儿身,却已有了本尊的记忆,且在冰璃花的滋养下,每过一日她的身体便能长大一岁,只待七日之后被从花蕊中抱出便能由婴儿化为翩翩少女。 神冠双海,地心海常被人忽略,可实际上那才是封印龙蛇和神之公主的真居,而以龙蛇之名问世的蛇心海其实只在其门外。只因,除了那座被海清璃圈地的七重绝煞圣塔,整个地心海根本没有人可以找到其他可称之为入口的地方,所以所谓地心就真的只是一块海底地皮而矣。 在它之上的蛇心海,本就已经很难穿越。数千年前,一般的魔息者别说九重海岸门这样的禁制,便是这海水本身的冰冷和龙蛇吐息遍布的剧毒,也是不敢轻易去尝试的。 数千年后,因为两个帝皇的出现,蛇心海被分成两半,九重海岸门之上是受魔帝熔焰去毒而触之温暖的蔚蓝海;那之下,是冰皇海清璃净化去毒但更加冰冷刺骨的另一半,仍是蛇心海,只是为了区别,常称之为蛇心海底。 有了两位帝皇无心的恩赐,那些试图探幽蛇心海的魔息者,只剩下一道阻碍。 然而,和海水的冰冷c九蛇的剧毒比起来,那才是世间最难逾越的关隘。 在一段如丝绸般凝片重叠的水蓝色烟雾旅途中,有一条奇特飘拂的黑色通道。 从外朝内切面来看,最广袤的四周是包裹的海水,从上到下,一半宝蓝,一半墨蓝。 水中是一缕缕的烟雾凝结成片,又大面积形成彷如以水浇灌而下重叠的丝绸,又像水蓝色的瀑布被一双素手一层一层叠放,整齐的纹路却又让那些不曾完全凝结的烟雾吹散吹乱,最终组合成一片难以整合仿佛随时都在失控的不规则水域。也有人称之为,海底极光。 而最中心,就是那条穿透这段水域的黑色通道,切面看呈现竖立的椭圆形,但因壁面是不稳定的飘拂组织,这个圆也在不断的浮动。 竖立的椭圆通道很窄,一次只容一人通过,此时一队人轻装鱼贯而行。 一只手带着悄然的试探在队伍中躲躲藏藏地伸向黑色壁面,随着手的视线拉近,才发现这黑色竟是一缕缕横向飘展的细丝组成! 那只手好奇的触摸,微微颤抖揪起一缕缠绕在指尖,不由一声惊呼:“是头发!” 下一秒,这年轻鲜活的呼叫如悬崖跌落般踏入苍老嘶哑。 那只好奇探出的手在几个眨眼间摧枯拉朽只得来前方一声冷漠的叱喝,“找死。” 队列中,已经少了一个人,像缺了一颗牙的队伍有短暂的停顿,静等那人光滑的皮肤一寸寸爬满皱纹,又褪去血肉,徒留白骨,化作灰飞,黑色的发丝地板上连一粒灰尘都不曾留下。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曾存在,空落的位置被填补,继续踏过,鱼贯而行的脚步。 整个过程中,甚至不曾留下一丝血滴。那人就像是从一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变为了腐朽千年的枯骨,最终风化。 九重海岸门,千载时光之门。无刀无剑,也没有凶神恶鬼镇守,她唯一能给你的伤害,就是岁月。 穿越九重海岸,便是走过九百年。 只要你能逃脱时光的追捕,你就能活着走出这扇门。 即使你有足够的寿命,当你走出时,也会老上九百岁。 这条黑色发丝构建的神秘通道,看来让穿越其中的人摆脱了岁月的枷锁。 不,应该说是减轻,因为当最后一个人踏出通道,融入冰冷的海水时,这列人的头目清点人数,不意外发现有不少跑出来的“尸体”,还有几个苟延残喘的苍老废物,让同伴一一拉过补刀,接着朝外一推,任其在海水中等待鱼灵吞食。 剩下还有战力的人被纠集在白蛇引领的水阵之中,将海水隔绝在外,倒不是为了保护他们,能跟随到这里的,若连那一点海水的冰冷也不能克服,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白蛇这样做,只是为了排开深海浮力,让队伍行进更快。上百人的水阵队伍,除了他领头,中间和队尾也安排了几位水族作为助手,共同维持水阵,以确保他的魔息不必浪费。 而在水阵侧前方,寒裳的虚幻冰影,魔岚的黑雾幽影,独立在行列之外。 水流一个遇见结冰,簌簌下落,另一个碰上无形燃烧的黑烟,蒸腾旁发。 两人的所在天然形成一个无水圈,墨蓝如魅的蛇心海仿佛也惧怕,不断往四周冒着避让不及的水泡。 魔岚的脸永远是一团烟雾,此刻他肩头驱水凝画冒出一只乌鸦,在水中带着回音的空洞低沉开口。 “百闻不如一见。九重海岸,让我们暗族见识到了精彩的一笔。” “原来这世上还有远比刀剑更棘手的利刃,真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杀伐手段。无声无形无色无味,甚至让人连一丝抗衡的心念都无。”谁又能说自己敢和岁月正面相搏?无非除了躲,还是躲。即使是帝皇,也不过躲得比较高明罢了。 寒裳转动雪花瞳孔瞥了他一眼。“没有惊叹的必要。” 魔岚帽檐下的迷雾之脸似乎低头一笑,跟上他话落之后转身的步伐。 这个从冰皇身边最受信任的人流落到绝望之都的男子,从他来的第一天,就不曾改变过他的处事风格。 “是我忘了,”乌鸦意会的换个方式继续话题,带有一丝恭维,“虽然青丝龙骨你我都是初见,但九重海岸寒裳兄应该比我早有见闻吧?” “你我之间不必谈论过去。” 疏离淡漠的一个钉子,魔岚也不以为意,黑色手套一挥,肩头虚灵乌鸦作水墨散。 倒是此刻已领先一段的寒裳身形忽止,神情微侧,面容冷峻,掌心一翻,剑灵掀起利啸窜越而出,凌厉肃杀的去姿,却举手轻柔在每个被弃之不顾的背叛者身上覆落一片雪花。 六道菱形的雪花,旋转飘落,触及那些尸体的一刻,每个“人”都在瞬间炸裂。 却是不曾给这墨蓝海水增添一堆肮脏的血肉,而是一朵朵蓝雪晶莹的烟花,仿佛带着奇特净美的香味在众人身周绽放。最后蓝雪消融于海水,逝去无痕。 “进城之后,需要你出手的地方还有很多,何必为这些东西虚耗魔息呢?”魔岚的语气有一丝不赞同。 寒裳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作答。 无非就是这没有讨论的必要之类。亦或者,他也在懊恼,为何直到现在,还要卑微的遵循她的习惯,哪怕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魔岚摘了摘帽檐,表示他也不再深究。 寒裳收回剑灵,不再看任何人,留下一句,“准备契约吧。” 魔岚的手套一顿,重新凝聚虚灵乌鸦,却不再置于肩头,而是化作上百道鸦影朝后方众人飞掠入耳。 随后,除寒裳外,包括他在内,每人手心搓出一团光华,先后抵入额心。 话题至此静默,墨蓝海幕中,一行人分水逆流,朝脚下神冠的中央,那深渊海洋之心闪烁世界树芽光芒的冰雪之城沉落而去。 因为有两大帝皇的魔息浸润,蛇心海也可称之为魔息海。 穿越魔息之海的动静不比普通的水被搅动,更多是魔息碰撞的星碎声,如风铃悦耳。 海浪鼓屿,波涛激流,怒吼海啸,都让魔息之力绵软包裹,轨迹无声。 这使得整座蛇心海,除了色彩幽暗摄人,略去那些可能突然化身为魔的鱼灵,光看表象,更像是一幅如梦似幻的瑰丽画卷,而不是能将人拖入漩涡溺亡的深海。 寒裳放下剑灵,先一步梭下深海。 剑灵以奔袭之姿前指,身躯化作剑影,垂直沉落疾掠。 当剑尖上的水被破开最后一滴,叮——一声天籁悠长,尽头处的世界杯壁被敲响,剑灵让这不显山不露水但却无形阻隔一切的守护之力弹回击散了剑形,化作衣袂飘越的灵体,不再强击,以轻柔之力落下脚步,站在这结界的顶点,倒是可以透过世界树慵懒张开的枝桠缝隙,窥见脚下那座冰雪之城的最高处。 一片汪洋红海浮掠的冰帝殿。 红莲之火肆虐过境,粉碎的镜光如燃过的木炭,余烬未消的火星在罗笑儿眼里跳跃着流窜的电光,咝咝牵动人的神经。 不过,比起这个惨烈的背景,结果在罗笑儿看来确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这一地,这一刻,强者林立,却又都如山倒,罗笑儿定义出来的“正邪双方”拼成两败俱伤,一个个都没了反抗之力。 此情此景之下,拉拢一个小人物,一个有能力出来补刀的小人物,是多么的至关重要啊! “喂,你不是能咬吗?快出来咬吧。”罗笑儿眼瞅着尘埃落定,拖着长长的烟雾尾巴,她已经习惯了开始游刃有余的伴生灵之脚上下漂浮,伸出一根手指弯了弯,左右看看,边说边做贼似的掏了掏耳朵。 “不可能,我一出去就会被净化的。”有个声音支支吾吾,嘀嘀咕咕,引来诸位倒地的王座纷纷侧目。 “拜托,现在哪里还有活人有那个活力净化你啊,别说你连这些死得不能再死的镜光也怕吧?” 罗笑儿满是鄙夷的一指脚下那之前害她不浅的镜光,当然,她也害了它所以这一指让几位王座控诉的目光一照连忙烫伤似的收回。 不远处同样倒下的龙蛇赤影,红衣男人双手撑地仰躺,胸襟敞开,冷笑着注视她,若非见识过他邪恶的力量,变c态的本性,罗笑儿一定会被诱c惑。即使如此,她也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除罗笑儿外,唯一还没倒地的,是祭言,他的意识已接近昏迷,却有一圈黑色文字组成的光带将其包裹,浮于空中。众人中,唯有他的魔息不以燃烧发丝为特征释放,若能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氤氲的蛇灵红雾中不断有黑色的半透明文字虚影四面八方朝他进献而来,仿佛某种神秘的祭祀仪式,倒教众人看不透,他的魔息究竟耗费到什么程度。 一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东西,先从罗笑儿的耳朵里探出半个头,等到认清眼前的形势之后,才颤颤巍巍地飞了下来。 “灰精灵!”这下就连青鸟王座也用痛心疾首的目光看着罗笑儿。 罗笑儿却视而不见,像个兴奋的拳击手般抖擞肩膀,示意默克,“上,上,咬他!” “你不是说你专吃邪恶灵魂吗?在场这里没有人比他更邪恶了。” 默克听了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是忘了把你自己算进去吧 罗笑儿一脸不满,瞪回他,“你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你主人吗?之前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和我签订什么血色契约以求自保的吗?” “居然和灰精灵签订血色契约?”雪音王座皱眉。 “还不快上,你不已经是我的言灵了吗?言灵,言灵,你不用嘴巴咬还能干什么?”罗笑儿赶苍蝇似的一挥手。 灰精灵默克无语望天。周围的王座也很想望天,可惜蛇灵红雾的污秽和魔息耗尽的虚脱令他们此刻连动动手指都难。 原来言灵是这么用的,他们真是孤陋寡闻。 无语归无语,但血色契约已定,默克也不得不遵守主人的命令。 之前不可一世的赤影九蝎,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向来最是忌讳污秽的冰蓝城居然窜出一只灰精灵来。 因为大面积使用了红莲之火,此刻魔息耗尽,成了寸头的他眼见默克逼近,不由下意识往后挪。 这一挪,也让默克生起了和罗笑儿一样小人得志的兴奋,一时没忍住和他新上任的主人一齐嘿嘿奸笑起来。 “来,不要怕,让我咬一口,就一口!”默克这厮,嘴上慢吞吞的说着话,身体却是不叫人防备的突然猛窜过去。 “啊——!”龙蛇赤影的惨叫传遍整个冰帝殿广场。 其声之惨烈,其情之哀痛,令之前与他拼个你死我活的几位王座也不忍卒听。 “咬!再狠点!把你主人挨的那几十巴掌都给我咬回来!”唯一呐喊助威的只有手舞足蹈的伴生灵。 雪鹿王座因为显出狮身将被冰璃纱衣包裹的婴儿护在柔软的腹部,又担心一点点的力量会压着她而全神贯注,根本无心关注外界的动静。 雪羽王子和娜迦王座一左一右护在狮子两旁,两人是好战激进派,看见这一幕,与其在意灰精灵如此蠢物的出现,不如更觉九蝎被啃咬这一幕大快人心。 “罗笑儿,别玩了,立刻带陛下离开这里。”一个虚弱的声音挣扎着响起。 罗笑儿一边助威一边下意识回答,“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等我那可爱的言灵再多咬那变c态几口,我自然会带着我的主灵逃之夭夭。” “主灵?”雪音王座疑惑。 罗笑儿咳嗽一声,“我既然是伴生灵,那你们陛下不就是我的主灵了?”虽然是我自取的,但好歹你们都是大神,连这点联想力都没有? “你居然以‘灵’称呼我皇?” 罗笑儿一愣,立刻顺应民意,“不叫主灵,叫主神好吧?我的主神,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嘛,这么较真。”没看见你们领导都没发话呢。后面的话只是腹诽,那美丽的婴儿正藏在大狮子肚皮底下睡觉呢。 “别废话了,我叫你立刻带陛下走!” 之前那声音怒了,罗笑儿只得停下助威,跑到那戴着文字花圈的躺尸面前,这家伙明明黑不溜秋的,比起在座其他几位金光闪闪的大神风范,分明像条黑泥鳅,偏偏却是态度最嚣张的!不由也吼道,“你以为我不想走啊,我对这儿不熟,我知道上哪儿去?!” 一个文字跳出祭言身周的花圈,化为一只黑色的怪鸟,他道,“我的字灵会给你引路,跟着它去找一个有这样标记的地方。”同时一枚漂亮的家徽飘到罗笑儿面前。 “你给我金子也没用,我现在是空心的,带不了。”罗笑儿面无表情的摇头。 “少废话,不是给你,你记住这个标志就行!” “诶?我忍你很久了哦!别欺负我是鬼就不能打你哦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奇怪,之前也是你这家伙第一个看穿我,现在你居然还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名字的人全都死不是,全都还没死,你是谁?” “你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瞧你气若游丝的,还这么凶干嘛?小心一口气上不来。”这就是地道的小人得志。要换做往常,面对如此多的大神,罗笑儿哪敢这么放肆?大神们都虎落平阳了,她又是他们上司的伴生灵,机会难得,好歹也扬眉吐气一回吧。 “滚!不想死的话。” “这么嚣张啊,叫我跟我主神大人一起滚啊?” “带着我皇好好的滚。”一圈文字忽然将她拉近,耳边低语,“记住,你死不要紧,要是陛下少了一根头发,你会万劫不复。” 被狠狠威胁完的罗笑儿慢慢找回了小人物的自觉。 还是乖乖逃命去吧。 再回忆一下那个标记:金色的浮雕,花枝与羽毛交叉的图案。 “收工了,小灰我们快”逃之一字还在嘴里,只见一道红光从地底穿透冒了出来,此时罗笑儿才发现这里原本被红光映衬得一片昏暗的地面竟是由数百层透明的建筑组成,那道红光将赤影九蝎整个包裹,一个冒着黑烟的指甲大的灰影朝着她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飚了过来。 而在灰精灵默克身后的背景中,罗笑儿瞳孔放大的看到,九蝎原本变成板寸的发型瞬间疯长,就像她在炼狱里被化妆的鬼揪长了头发一样。尽管对魔息这玩意儿还新鲜得很,但连蒙带猜,还加上那么一点点从冰皇那儿伴生得来的知识,她也知道了,头发就是这些大神们魔息满不满的一个标志啊。 其实就算不明白这一点,光看那个蛇精男此刻又是一副嚣张上天的表情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雪花王座一脸不可置信,但是她震惊的却仿佛不止是蛇灵的突然恢复。她挣扎着盘坐起身体,双手捏出莲华,耗尽仅余的力气使出召唤赤子的冰印。 随着印出,和祭言的模样相似,数千道花瓣虚影疾射而来,尽数吞吐入雪花王座的身体。 可是效果却相反,只见她“噗”一声吐出一口幽蓝色的冰晶血液。 面对其他王座看过来的神色,她说出仍旧难以置信的警告,“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蛇灵赤子已经遍布在下面的街道,潜藏在各个隐秘的角落,有一部分甚至已经开出阴诡的红莲之花。” 这些王座都是冰族各系中的佼佼者,平时不说六大主街都有,但两到三街有他们的灵魂赤子长存记忆点也是常事。 而此刻雪花吐血,他们都知道,只因她收回的赤子已被蛇灵赤子所污,这种冰族尤其不能忍受的伤害直接穿过她的血肉融入了灵魂,这一下,她无疑成了他们当中最伤重者。 从红光包裹九蝎令他恢复,到雪花收回赤子,不过两三秒的功夫,罗笑儿根本还来不及带着她的婴儿主子逃命。 九蝎已经张狂的笑起来。 “下面?你错了,我们的手段可不止是这么一点。” 随着他话音刚落,王座这边又起变故。只见原本护佑雪鹿王座的戈羽王子忽然发难,一片红影从他身上掠过,罗笑儿连尖叫都来不及,她和冰皇婴儿连人带魂已被戈羽抓在手中,双手奉上跪在九蝎面前。 “戈羽,你” “王子殿下,你在干什么?你这样可有想过你的父座?!” 面对各位王座的质骂,戈羽仿佛被操控般无知无觉,九蝎得意一笑,姿态慵懒的伸手欲将他失去的宝物重新入怀。 “陛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