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一副见了我的样子》 1.入世 奈何桥头从来不会少人问津。 江浸月跟着队伍往前挪动,不快,却非常有规律,几秒钟迈一个步子,步子迈的多大,在存有记忆的前提下,来的次数多了,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 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排队的长龙里找到几个单方面熟识的面孔,不过也不会去打招呼,毕竟对方已经轮回过好几次,孟婆汤也喝过不知道多少碗,早已把她忘的一干二净。 不曾饮下孟婆汤的,横竖从来不会是别人。 江浸月安静的混在人群里不吱声,面色灰白,眼神木愣愣的,努力假装自己是个新鬼,企图这次能蒙混过去,从老眼昏花的孟婆手里得到一碗投胎的汤。 孟婆头也没抬,蜡黄枯槁的手递过来一只缺了角的破碗,里面装着的汤污浊的像是人间的石灰水。 江浸月心头一喜,有模有样伸两手去接,不料那汤碗停也不停,稳稳当当从江浸月身旁绕过去,递到了身后人的手里。 摊平着两只手的江浸月“” 被识破,江浸月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到这里之后,司空见惯的日常“婆婆,再怎么说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别小气吧啦的,好歹给一碗尝尝味儿啊。” 孟婆看她一眼,用汤勺把她拨拉到一边,继续耷拉着眼皮舀汤“给你你也喝不出味儿来,一边玩儿去,别添乱,耽误了别人的上路时间。” 魂魄忘却前尘之后,放下了一生的纷杂牵挂,褪去背负,渐渐回归原本半透明的样子。 江浸月站在一边,看着从饮完孟婆汤的魂魄,每走一步就缥缈一点,四五步之后,面容彻底糊掉,行路的方式也由双脚着地变为了飘,洒脱轻盈的样子,惹的江浸月羡慕不已,她杵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下意识抬手摸上自己胸口,手底下是非常有实质感的身体,江浸月只觉得恨得牙根疼,简直仿佛摸出了体温,如果她还活着,此刻一定是气的太阳穴直抽抽。 这种只能见猪跑自己却变不成猪的感觉真的是 “婆婆”江浸月道“我不服” 孟婆“憋着。” 江浸月并不准备善罢甘休“为什么啊,这是歧视” 孟婆百忙之中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言而喻歧视个屁,你为什么不能投胎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心知这次又投不了胎了,她烦躁的啧了声,臭着脸站在三生石边,等没个准点儿的鬼差。 鬼差接到通知赶过来,老远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套着件皱巴巴的白色长襟,站在桥头柱子底下,身板挺的跟桥柱似的,一副想不开要跳忘川河的样子。 鬼差被吓了一跳,连忙蹦两步赶过去,拉着江浸月就走,生怕这个祖宗闹腾起来又跳下去。 鬼差没有跑这一说,他们不紧不慢的时候,是迈着小碎步慢慢挪腾的,要是遇到赶路,则是一步三跳,蹦蹦跶跶,速度很是可观,江浸月被鬼差牵着胳膊,有种自己胳膊要被卸下来的感觉。 任由鬼差拉着走,她边走边回过头,恋恋不舍的看着石桥,对没能跳下去感到深深的惋惜。 直到过了鬼门关鬼差才停下,转身看到江浸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头皮一阵发麻准没好事儿。 果然,江浸月道“鬼差大哥,敢问我的生死簿补的如何了,进度到哪了” 鬼差 你的生死簿压根不归我们秦王殿下管好吧,金光四射的,照哪哪塌,谁敢翻开,可不是死拧巴了 这涉及到天命,知道就行了,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鬼差犹豫道“原本是好了的” 江浸月眉头跳了跳,不耐烦道“原本” “啊”鬼差那双要掉不掉、血丝凸起的眼球诡异的翻了翻,立即道“补好了,送去秦王殿请秦王盖章的时候,路过十八层地狱,有个刚过一遍油锅的小鬼,外酥里嫩的乱扑腾,这不是一个不慎就” 江浸月的声音没有情绪“就扑腾上热油了,把刚巧把投胎那块糊过去了” 鬼差后退两步,愉快的对江浸月拱手作揖“江姑娘英明哎哎,不是,你干啥呢放,放开阴曹地府打鬼啦还有没有王法了一别百年,江姑娘手劲儿真是蒸蒸日上啊别打了哎呦救命” 江浸月把鬼差摁在地上,拿脚踩着揍,边揍边念念有词“懵谁呢且不说送个生死簿为什么要从十八层地狱走,就说那个油炸的小鬼你们阴曹地府什么时候这么不中用了,这和过奈何桥让桥砖踹到忘川河里有什么区别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拿出个说法来,我就把你揍成烂泥巴,埋到彼岸花从里当花肥什么时候我能投胎了,再把你给挖出来听到没” 引得过往游魂频频看过来,阴翳的死人脸硬生生显出几分好奇。 被殴打还被围观的鬼差面上过不去,忍无可忍,憋足劲儿,大吼一声“够了” 然后他被打的更凶了。 江浸月是下了狠手的,像把几千年的怨气都一并发泄出来似的,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也没用什么技巧,全凭一身蛮力,拳头挥的狠戾,带起破空的风声,把理智吹了个干净,她真的受够了这种日子。 她死了一千多年,从死的那刻到现在,无时无刻不想投胎,这原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别人都可以做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地府总在找理由不让她去,刚开始说是她红尘牵挂未了,要等等,等到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她把生而为人的事情都忘了,地府吱吱呜呜告诉她,她的生死簿在清点的时候不小心被弄坏了,需要重新修补,于是只能又等,这一等,又是好几百年。 几百年的时间,地府就是一天一个字的写,也总该完成了吧 这么想着,江浸月察觉到周围正在靠近的八卦袍道士的时候,眼皮子都没动一下的,以完全服从的形式被超度了下来。 可是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回答你们地府还能不能行事了,怎么不一个不小心泼你们秦广王一身热油呢 其实江浸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着于投胎,按理说她现在的状态,轮回不收,形神不灭,在三界来如自如,没有人管她,虽然有些不尴不尬,可是非常逍遥自在了,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但是她必须投胎,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那些身而为人的往事,纵然已经忘的渣都不剩,可执念依旧在,强烈且鲜活,尤其是最近,无时不刻在她意识里叫嚣着,吵的她心烦气躁,烦闷的不行,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江浸月甚至想,要不干脆投胎个畜生道算了。 “别打了,你就是打死我,生死簿没好他就是没好” 江浸月冷哼一声,补了最后一脚。 揍完鬼的江浸月心情好了一点,抬脚向阎罗殿走去。 之后在大门前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判官。 判官看到她老远走过来,拿着判官笔的手往身后一背,挺直了腰板,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你怎么又来了啊” 江浸月撇撇嘴,道“来看望日理万机的判官大人。” 判官道“哪里哪里,秦王殿下才是真正的日理万机,吾充其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平日也就干些杂事,跑跑腿罢了。” “所以”江浸月抬眼看他“那我的生死簿是怎么回事,被判官大人跑丢了吗我记得上次判官大人还告诉我,生死簿是阴间第一大事,可是这几千年了都没处理好,判官大人,您究竟是玩忽职守呢,还是说,”江浸月一字一顿“故意的” 确确实实掌管生死文簿的判官“”头疼。 江浸月命带仙根,原本是顺遂一生,晚年安度后升仙的,谁料想一个没看住,意外猝死了,死因十分凄惨,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还带了一身的执念,这些执念将她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起来,缠了个厚实,里面冒着金光的仙格一点也看不出来,这种情况根本投不了胎,仙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江浸月的仙位早就等在那里,万一这轮回门一进,执念瞬间浸入仙根,把仙根给顶没了怎么办但是又不能直接跟她说有仙根,泄露天机的后果,谁也担当不起。 所以除了拖着,也没更好的办法。 秦广王原本的意思,是一直拖着,等拖到江浸月把执念忘记了,淡了,没了,也就升仙了,谁料想这小丫头拖到后来把自己都忘了,也没能脱下那一身的执念,反而随着年岁的增加,越来越厚。 秦广王都没眼看,派出判官顶包。索性江浸月有仙根在那顶着,不用担心她会作恶,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帮他们捉几个棘手的鬼。 判官想了想之前在殿里与秦王合计的,道“你这心情我也了解,可是最近世道太乱了,这两年死的人太多,轮回门前都快站不下鬼了,弄的地府乌烟瘴气,上头决定先让找到替死鬼的优先投胎” 江浸月打断道“不用麻烦了,我想好了,人道轮回不行,畜生道总不至于挤破头吧我不挑,畜生道就好。” “”判官被这个重磅炸的,好悬捏碎手里的判官笔“你等等。” 留下江浸月在原地等着,判官步履匆匆的找阎王爷去了。 不大一会儿,判官给江浸月带回来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判官“投畜生道不行,根据规定,你根本不达标,”他意识十八层地狱的方向,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正不断从那里传出来,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难闻的血腥味“那个看到没,要么,你就跟他们似的,找几个替死鬼,要么,就去弄死几个本该寿终正寝的活人再来投畜生道吧。” 江浸月忍不住爆了个粗口。 判官擦擦脑门的汗,道“所以,还有什么事吗” 江浸月不言不语的看着他。 “你瞅我也没用,”判官道“我们这没有留宿的客房。” 江浸月动了动唇,终究是没忍住,照着判官踹了一脚。 鉴于回到阳世的地点是随机的,而且她跟别的鬼魂不一样,是个可触摸、有实体的灵魂,如果想要别人看不见摸不着,从众一点,得下意识的去变化,这就导致了突发事件的突发性与不可预料性。 被温热的血劈头盖脸淋了一身时,江浸月都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一个长长的东西歪在了她身上,将她砸倒在地。 江浸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压在身上的,居然是个人 不过这人明显已经死了,脖子被割断,到处沾满了血,身上还带着体温。 江浸月似有所感的皱起了眉头,推开身上的死人,坐起来,发现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大约十来个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断魂之鬼 江浸月“” 看样子,这是进了死人堆了。 刚刚压到她的那个人,应该是从站立状态倒下去的,血还溅了她一身,明显是刚死,这里却一个人也没有。 凶手就算是飞的,也不能这么快。 除非,那东西跟自己一样,不是人。 “出来。”江浸月道,声音还算和蔼。 周围寂静如斯,一点声音也没有,有些不合时宜的阴冷,反而更加肯定了她的猜测。 江浸月做鬼多年,自然明白这种冷不是天气造成的。 等了片刻,仍旧不见动静,那东西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肯出来。 江浸月冷冷一笑,四平八稳的站着,不动声色打量四周,若有若无的黑色鬼气从她身上冒出来,蔓延充斥着周围的空间。 鬼气所到之处,即是她的王国,除非有比她厉害的鬼能将其盖过去,没有鬼愿意待在别人的地盘里,尤其这只鬼比自己厉害的时候,因为,在一些特定情况下,鬼吃鬼,也是增加道行的一种途径,至今为止,江浸月还没碰到过比她厉害的。 那东西果然受不住,显出身形来,原来是个红衣女厉鬼,那厉鬼手里还抓着个只剩一半的生魂,受到带着恶意鬼气的攻击,凌乱的长发遮在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怨毒的瞪了江浸月一眼,转身就跑。 似乎是打扰了别人的进餐 江浸月想,一点抱歉的自觉都没有,身形游离了一瞬,眨眼的功夫出现在女鬼面前,照脸结结实实的挥出一拳。 女鬼被打的向后飞出老远,不偏不倚跌落在了她方才显形的地方。 与其他舞舞喳喳的鬼不一样,江浸月喜欢上跳下窜跟人肉搏,觉得这样才能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确实揍了人,时间久了,她会对力道的掌握非常精髓。 就比如方才那一拳,看似吓人,实则只是把女鬼的脸打的扁了,这点程度对那只红衣女鬼来说,一点伤害也算不上。 她不太高兴,因为这太不符合她的一贯作风,女鬼跟其他鬼不一个品种,是个断魂鬼,吃生魂的,十足十的恶鬼厉鬼,通常遇到这种鬼,两边一定得死一个,因为,若是遇到小的,还没长成的,如果现在不杀了,以后死的就会是你,而遇到大的,打不过的,连跑都不用跑,躺平等吃吧。 江浸月牟足了劲打过去,等软凉的触感接触到手上,才意识到自己中途不知不觉的卸下了力道。 那边的红衣女鬼撑着半个身子爬了起来,经过方才那一遭,乱七八糟的头发被吹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张被打歪了的脸。 兴许知道自己跑不了,也不再跑了,她摸摸自己的脸,在歪出来的地方多模一下,又摸一下,期间一直瞪着江浸月。 江浸月抱胸站在一边,挑衅的回视过去。她对方才的手下留情颇为不爽,又没察觉到能影响到自己东西的存在,略一思索,便觉得先观察观察,到时候再下手也不迟,反正这种恶鬼,是一定要杀了的。 鬼也是有个三六九等之分,低阶如山鬼、缚地鬼,只能在特地地区游荡,不具备直接害命的能力,只能通过惊吓,恐吓,鬼打墙,趁夜上身等方式活活把人耗死,对方越害怕,他们越兴奋,换而言之,遇到个胆大的,他们就没有办法了,这种鬼比较容易降服,世间的鬼也大多是都是这种鬼。江浸月一般懒得搭理。 而断魂鬼,就是食物链顶端的鬼,他们的道行来源于其他小鬼和活人的生魂,是一种啃食同类的鬼,吃的越多修为越高,胃口越好,不论在人界还是鬼界,是个人人喊打,不受待见的存在,好在此鬼没办法投胎,是种只能灰飞烟灭的鬼,而且生成率非常低,至今没人知道他们是如何形成的,因此世间很难见到,稀有程度可谓千年一遇,在茅山之术鼎盛的时候,很多修为高深的老道士,都以能见到这种鬼一面为荣,如果有幸捉住了,则会被记载到典籍上,名垂千古。 这种鬼一般生性残暴,神出鬼没,最大的特点是,固执,讲道理,爱干净。 没错,讲道理,爱干净。江浸月在一个老道士的鬼怪收录集里看到这几个字眼的时候,被震的不轻,鬼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两个设定简直是反鬼类的存在了。江浸月转念一想,毕竟食物链顶端的鬼,总得跟别人不一样,才能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那断魂女鬼照着自己被打歪的地方,抬手就是一巴掌,把自己打的向后仰,再看过来时,歪出来的地方已经打回去了。 完好无损的一张脸,这才算是真真切切显现了出来。 面由心生,后天环境造就心性,死后则定格在死时候的模样。 江浸月发现,对方的长相居然完全符合自己的审美。 这女鬼生的像个大户人家的刁蛮小姐,嘴唇肉嘟嘟的,嘴角上挑,带着几分刁蛮的模样,面容精致到就算变成厉鬼也没有多吓人。 可以想象出对方生前的样子。漂亮,活泼,机敏,外向大方,无忧无虑,受万千宠爱,被保护的很好。 就是可惜了,最后沦为断魂之鬼。 “再跑啊。”江浸月笑道。 “”对方没有吱声,张嘴把生魂咬在嘴里,摆出戒备的姿势,江浸月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走近半步,就后退半步。 但是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红衣女鬼跑不掉的。 江浸月的鬼气一直不曾收回,变得越来越粘稠,盘旋在这片区域,犹如黑色的浓雾。 一缕墨色的鬼气缠上了红衣女鬼苍白纤细的脚腕,红衣女鬼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眼睁睁看着江浸月一步一步逼近,红衣女鬼闭了闭眼。 江浸月以为对方这是伸脖子等死的意思,刚要停下,就看到那女鬼居然飞快的抓起那个啃了一半的生魂,狼吞虎咽的咬了下去,啃两口看一眼江浸月,似乎打定主意要在死之前吃完这顿大餐。 江浸月“”毫不怀疑,如果她走的快些,对方绝对会囫囵着吞下去。 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江浸月在半米远的地方蹲下来“喂,你想继续存在吗我放你这马。” 红衣女鬼手一抖,瞪圆了眼睛看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一动不动。 专注的注视让江浸月非常受用,毕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如果对方不是鬼,自己也不是鬼的话,这种时候对方的眼睛里,应该有自己的倒影才对。 江浸月对此略感遗憾。 “既然你想,那说个放过你的理由吧,如果合情合理,我会考虑留着你,直到下次遇再到你。嗯你只有一次机会。” 红衣女鬼愣了愣,腮帮子快速动了动,艰难的咽下去“我我饿了”,说完,大概是自己也觉得理由不靠谱,非但不靠谱,甚至还有火上浇油的可能,毕竟断魂鬼如过街老鼠,人人得而诛之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的食物来源,可是说了就是说了,也不能改,她委委屈屈的看了江浸月一眼,整只鬼充斥着灰败的气息。 江浸月在旁边被逗乐了,干脆直白的笑出了声“你挺有意思啊。” 觉得自己被耍了的女鬼低下头,飞快的,小口的啃了口生魂。 “行吧,”话已经出了口,江浸月就没打算为难她“看得出来你饿了,也算是没骗我,看在你诚实的份上,你走吧。”话音刚落,周围盘踞的鬼气瞬间无影无踪。 突然照到身上的阳光让女鬼呆了呆,而后反应过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江浸月心情很好。 好到她看到旁边尸体下压着只半锈带血的铁锹的时候,将其拿了出来,然后愉快的开始挖坑。 还剩下这么多死尸呢,虽然是没有魂魄的空壳子,但好歹让人家入土为安吧。 江浸月边刨边猜测,这些灵魂十有八九,一个也没捞着去阴曹地府投胎,都进了方才那只断魂鬼的肚子才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阴阳姻缘 江浸月痛痛快快忙活了一晚上,填完最后一铁锹土,她直起腰来,学着农户的样子,像模像样的用袖子擦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启明星在天上挂着,冒着最后幽微的光。 她把沾满泥土的铁锹提起来,往土重重里铲进去,整个铲子部分直直的没在了里面,只剩个锹柄,棍子一样竖在那里,愣头愣脑的。 “假装是墓碑好啦。”自言自语的说完。 江浸月是也不惧怕阳光的,再世为人的执念使她一言一行都下意识将自己装的像个活人,因此,即使已经去世千年,她仍旧保持着一些活人的习性,比如,赶路的时候,她会下意识选择车马代步。 顺着泥黄道上的车辙印往前走,大路上拦住一辆装满货的牛车,江浸月仰起脸,阳光照在脸上,睫毛晕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像秋天里成熟的麦穗,她穿了套农家普遍的粗布衣衫,整个人显得乖巧又可爱,她下意识眯起眼睛,做出被阳光耀的睁不开眼睛的样子,问道“这位大爷,前方可是东风亭子村” 白胡子的老大爷勒住缰绳“小姑娘,你要去东风亭子是去走亲戚还是访朋友啊。” 江浸月迟疑道“大爷,我走亲戚。”说着,扯了把肩上挂着的包袱囊。 老大爷想了想,道“往前走十几里地,第一个村子就是,不过小姑娘,最近这世道不太平,不瞒你说,我家啊,就是东风亭子后面的东风岗,你如果信得过我,不如上来,老头子顺路,捎你一程。” 最近这山里土匪猖獗,隔三差五收租抢劫,东风亭子地方太偏僻,深山旮旯里交通非常不方便,官府起初还派人管管,后来折了两拨,不管了,于是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江浸月也略有耳闻,她紧紧抓着包袱,,眉头微拧,咬着唇,低头盯着看自己的鞋尖,想上车,又担心对方是坏人,一副犹疑不定,拿不准主意的模样。 女人都这样,出门在外没个做主的,路都不知道怎么走。大爷在旁边看着,暗自摇头。 这小姑娘看起来跟自己孙女差不多大,长的白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吃过苦,眼下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老大爷瞥了眼江浸月沾满泥土的绣花布鞋,越看越觉得像是逃难投奔亲戚来了。 “考虑好了吗姑娘我老婆子还做好了饭在家等我。要我说啊,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已经是阎王爷的人,力气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我这牛走的也不快,姑娘要是信不过我,大可半路跳车就是,我跟我这老牛,肯定没一个追的上你,只是这路途颇远,姑娘独身一人,山里土匪横行,相比姑娘也是听说了的,要是遇到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心思被说破的江浸月面红耳热,低下头,小声辩解“不,不是的,大爷您误会了。” 大爷哈哈大笑。 大大的木轮吱呀吱呀滚过,留下两条清晰的车辙。 江浸月晃悠着两条腿,坐在牛车的大箱子上一言不发。 热心肠的老大爷以为她是认生,毕竟是小女孩,生得腼腆,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主动闲聊,将附近的一些注意事项断断续续告诉她,包括山贼哪容易遇到山贼,山贼老大喜欢抢什么样的姑娘。 江浸月面上听的认真,表情也生动的一惊一乍,实则完全靠装模作样多年的经验在硬撑,心里想的,是方才判官托地府的小鬼送来的消息。 牛车上面有许多个木箱子,她上车的时候爬到上面,就看到一只黑不溜秋,婴儿大小的豆眼小鬼,施施然躺在人家牛车上,四仰八叉的晒太阳。 江浸月堪堪刹住,好悬一脚踩下去。 阳光被挡住,一团阴影笼罩下来,小鬼眯缝着睁开一只眼睛,冲着江浸月张开双臂“啊久违的阳光我的爱人我的母亲公差真好” 江浸月面无表情的起抬脚,重重碾了下去。 折腾一阵后,小鬼哭哭唧唧表明来意。 他是被判官派出来给江浸月送信的,说江浸月轮回的时机已经到了,不久后有个傍木属木的青年人会来带走她,而她的任务,就是跟着他,保着他,等时机成熟,便是投胎轮回的时候。 江浸月对此冷冷一笑,心道八成又是阎王爷的哪门子亲戚。 江浸月并不是害怕这又是地府的缓兵之计,因为她也感觉到,从地府出来之后,牢牢禁锢在她身上的执念,出现了轻微松动的迹象。 这是个好兆头。 “回去告诉你们家判官,这个事情我接了,但是他如果再骗我,我就抽了那姓林的生魂,拿去喂” 小鬼一下子跳起来,伸着两个小爪子就要去堵江浸月的嘴“呸呸呸天机不可泄露,什么姓这姓那的,是傍木属木傍木属木” 拎着小鬼的后脖颈丢出去,江浸月满脑子黑线。 中午的时候,前方隐约出现了村子的影子。 “姑娘,东风亭到了。” 江浸月扶着箱子,小心翼翼的下了车,规规矩矩道完谢,正要走,被大爷叫住。 大爷也下了车,一手牵着缰绳,对她道“我三闺女家在这,来都来了,给她送点东西。” 江浸月内心毫无波澜,面上却是一喜,忙不迭道“啊,那太好啦,一起呀” “哎,姑娘你之前说没来过这里你那舅舅叫啥,让我三闺女帮你找找。” 江浸月“”我哪知道。 江浸月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这片儿地是什么姓氏扎堆的地方,准备懵一把试试,然后很快,她就发现,这个问题她不回答也没关系了。 村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倒是一连好几家门户都大开着,有几家的烟囱还在冒着屡屡青烟,空气中传来柴火烧焦的人烟味儿。 老大爷咦了声,自言自语道“人都去哪了”察觉到不对,他满脸担忧的对江浸月道“姑娘你等等,我去我闺女家看看。” 江浸月点点头,没有说话。 老大爷背景匆匆忙忙的,在前面岔路胡同不见了。 老大爷不知道的是,空气中不只有烟味儿,还夹杂着些隐隐的血腥味儿,而来源,正是他离去的方向,那里的上空,是直冲天际的黑色死气。 有人横死在那里,还不止一个。 确定四下无人,江浸月闭了闭,褪去实体的伪装,随着一阵诡异的大风刮过,瞬间没了踪影。 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黑气最浓的中心。 那些死气像是有了目标,纠缠、盘踞在她身边,一圈一圈的打着转。江浸月以鬼魂的状态漂浮在空中,打量着眼前的状况。 下面许多的男男女女被绑着手,聚坐在地上,周围一圈拿着大刀的壮汉将他们牢牢围起来,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在旁边踱来踱去,嘴里骂骂咧咧说着什么,非常凶神恶煞。 怪不得村里没有人,原来都是被土匪绑在这里了。 而他们不远处,有一个潦草挖掘出来的大坑,许多尸体被胡乱扔在里面,层层堆叠在一起,源源不断的黑气从尸体上涌动出来,汇合成粗大的一股,咕嘟咕嘟往上冒。 而他们的魂魄,则站在自己身体上方,呆呆的望着自己面目全非,血淋淋的尸体,满脸茫然。 他们还没明白过来自己已经死了,这几乎是所有横死的人都会有的反应,再过一会儿,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些初生的茫然就会彻底不复存在。 显然江浸月的存在影响到了他们,呆滞的眼睛来回搜寻着,漫无目的的越过土匪和被捆绑的人,最终定格在江浸月身上。 片刻后,迟钝的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对强者的恐惧让他们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喉咙发出类似野兽嘶吼的咆哮声,慢慢往后退去,企图逃离这个地方。 江浸月身边的黑气骤然涌动过去,几个刚脱离肉体的鬼魂便犹如鸡崽子似的被抓了回来。 视线在他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江浸月最终把目标定位那个头上扎着蓝布巾的女人。 心念一动,鬼气立即翻腾而出,缠着那个女鬼,将其扯了过来。 同时,有个男鬼在身后喊“锦桂” 江浸月抬眼看过去,跟那个男鬼撞了个对眼。 本能使男鬼立即移开了目光,低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却还是记挂着自己的媳妇儿,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似的,一脸壮烈的抬起头,却发现江浸月已经没有再理他了。 “锦桂”那男鬼喏喏的小声喊道。 “你叫锦桂”看着面前抖如筛糠的女鬼,江浸月淡淡瞥了眼那个男鬼,刹时间,黑气放开了女鬼,铺天盖地将那那个男鬼密不透风的包裹了起来。 叫锦桂的女鬼见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着给江浸月磕了三个响头,颤抖着声音道“大仙息怒大仙息怒我男人他不懂事,冲撞了大仙,求大仙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吧”无语轮次地重复了好几次,江浸月淡淡道“别叫我大仙,我不是。” 女鬼一愣。江浸月接着道:“你们倒是夫妻情深。放过他也不是不行,只要你接下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知无不言,不许说谎,我就放你们俩去投胎。” 接下来,江浸月把人家上下祖宗十八代问了个透。 挥挥手,将一干鬼魂丢进地府里,低头就看到先前的老大爷,正好被一个刀疤脸的大汉拧着扔进人堆。 老大爷一把年纪了,脸上全是哭出来的眼泪,被人扔麻袋似的扔在地上,也不喊疼,老泪纵横的盯着尸堆,悲愤交加,恨不得跟土匪们拼命。 那堆尸体只有两个女性,其中一个叫孔锦桂,也就是她刚刚抓来问话的那个,从孔锦桂交代的事项来看,隔壁村的老大爷显然不是他爹。 答案很明显了,另外一个死掉的女人,就是老大爷的三女儿。 土匪似乎对老大爷不自量力的妄想非常不喜,骂了句老不死的,举起刀来就要砍下去。 江浸月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化作实体的她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边冲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嘶吼“舅舅舅妈”目标明确的朝尸体的方向怼了过去。 另一名离江浸月比较进的土匪伸手就要拦,或许是亲人的离世让她份外悲痛,爆发出了不同寻常的力量,又或许是她出现的太过突然,土匪们没有防备,居然被她一溜烟的蹿到了尸体那里,众土匪们反映过来时,她已经抱着刚刚的男鬼的尸体,撕心裂肺的干嚎了起来。 又是一阵骚动。 江浸月被带到土匪头子面前跪着,下巴被人挑了起来,她抬眼去看,前面有着一嘴黄牙的脸几乎涵盖了整个视野。 大黄牙的土匪头子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舔舔嘴唇,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呀,跟爷说说,爷明天给你按名儿送聘礼。” 江浸月屈辱的扬了扬头,眼眶通红,水汽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掉。 楚楚可怜又有几分宁折不弯的倔强,柔柔弱弱身子骨单薄的跪在那里,没有任何攻击力,揉圆搓扁任君选择。 “嘶”土匪头子倒吸口冷气,几乎要拍案大笑出来,不为别的,这小娘们儿简直太合他的胃口了简直像是为他而来的。 两三眼将人划定了所有权,土匪头子眼神跟刀子似的,恨不得把江浸月就地办了,他毫不忌讳的拍了拍自己支的老高的某个部分,恨恨地骂道“草他娘的这小娘们真他妈够味儿小的们给爷带回去,不等明儿了,爷今天就要做新郎官” 说着,不顾江浸月的反抗,将人拉了起来。 “慢着”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 土匪们立刻抄起刀。 “谁” 小巷子里走出两个人来,一个穿着八卦道袍的道士,一个衣冠楚楚坐在轮椅上,看起来病恹恹的公子哥儿。 公子哥苍白着脸,指指江浸月道“那位姑娘是我的人。” 众位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卧槽这哪来的瘸子。” “哎呦,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刚说什么这傻逼是来逗我们开心的吗” “你看他那样,能人事儿吗床都爬不上去吧。” 江浸月也在看这个男人。 苍白消瘦的男人,带着经年累月的病态,大概是药罐子泡久了,身上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儿,样貌苍白,骨瘦如柴却并不丑陋,按照现在小姑娘的说法,应该是十分俊俏的。 江浸月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周身,他身上笼罩着一层发着淡淡光晕的罩子,将他整个人护在里面,估计是是高僧开过光的灵器,这没什么,有些有底蕴的大户人家,长长给孩子带这么个东西,吉祥宝平安,可是眼下这个罩子布满裂痕,残破不安,一副随时可能崩裂的样子,而男人的周围,五六只面目狰狞的恶鬼,紧紧趴在罩子的裂缝上,贪婪的吸食着这个男人的生人之气。 江浸月几乎可以确定他的未来,过不了多久,罩子彻底破裂,这个男人,会立即被附着的恶鬼吸食成尸骨无存的残渣 有什么人在大步向这边走过来,突然,凭空一声枪响,那人在距离男人两步远的地方,应声落地。 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男人对周遭的变故仿若未闻,目光自始至终定格在江浸月身上,俊秀的眉微微蹙着。 对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姑娘,漂亮是漂亮,却也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这么一个小姑娘,真如大师说的,能救他 抱着怀疑的态度,男人转着轮椅,走到江浸月面前,朝她伸出一只骨节明朗的手“初次见面,我是林纵识,敢问姑娘芳名” 江浸月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有只鬼正张着血盆大口,连罩子带手一起咬在嘴里,咬的正起劲儿,可是慢慢的,那只鬼停下了动作,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僵硬的转过身,正对上江浸月近在咫尺的脸,恶鬼吓的怪了叫一声,直接瘫在地上,成了一滩泥。 林纵识看不到发生的一切,手上隐隐被啃食的刺痛感却消失了,他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江浸月把手放到他手上,让他把自己拉起来。 这回不止是手,整条手臂都轻松了不少。 江浸月任由男人身边的小鬼像见了瘟疫似的抱头鼠窜,轻声启唇:“江浸月。” “好名字,”林纵识顿了顿,又道“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对姑娘一见如故实在是忍不住,姑娘可否愿意委身,嫁予在下,与我成亲” “”什么玩意儿 江浸月目瞪口呆,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与鬼为妻 林纵识说完,握着江浸月的手不肯放,面带微笑的看着她,目光那柔情似水,就好像俩人已经是夫妻了似的。 江浸月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察觉到她的意图,林纵识立刻握得更紧了,力道不是很重,但是江浸月若是个里子跟外表十分如一的少女,是绝对挣不开的。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江浸月放弃了挣扎,妆似无奈道“你先放开。” 林纵识坚定的摇了摇头。 “姑娘可是不相信也是,怪我唐突了,吓着姑娘是我不对,但是天地可鉴,我对姑娘一见倾心,实在是忍不住” 那个大黄牙看到这边的动静,一脚蹬开面前的小警察,怒气冲冲地就要往这边走,一口大黄牙呲的张牙舞爪。 “妈的,你个瘸子也敢跟老子抢人,老子他妈毙了你” 眼看对方气势汹汹的就要过来把林纵识大卸八块,当事人却毫无自觉的跟自己求爱,也不知道是自信心太盛还是缺心眼儿。 江浸月看了一眼大黄牙的土匪头子,木着脸道“林公子,我觉得这会儿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林纵识顺着江浸月的目光,终于肯屈尊降贵,分给土匪头子一个眼神,但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他厌恶的撇过头,笑盈盈的对江浸月道“你说他们吗不碍事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咔一声上了膛,看都没看,对着土匪头子就是一枪,一击毙命,十分干净利落,完事儿还跟江浸月炫耀“看吧没事儿的。” 周遭安静了一瞬,继而炸开了锅。 剩下的小兵面面相觑:头儿死了,这可咋整。 土匪头子死了,警官却还好好的,于是警官当机立断,趁着他们愣神的当儿,指挥警员们一拥而上,没用多久,此次出警任务圆满结束。 警官乐呵呵的跟林纵识道:“林公子出手就是不一般,这次剿灭东风亭土匪,您功不可没,回去我就把您的功绩上报给林长官,给您记个大功有您在,我看剿灭全部东风亭土匪,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林纵识皱眉:“方警官,你还是快点处理吧,这只是一个小分支,我们能赢,靠的是出其不意取胜,东风亭土匪不是快好啃的骨头,切莫好大喜功。” “哎,是,是”被教训了的方长官灰溜溜的清点土匪人数去了。 江浸月趁这个功夫打量林纵识。这个林纵识,应该就是那个不知道阎王爷的哪个亲戚,在自己到来之前,这个人就已经到了,隐藏在暗处,一直没出来,想来是等待时机。 判官说这个人会来带她走,江浸月想了许多种方式,连自己跟他失散多年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这种戏码都想象过,但是现实总是比戏剧好看,这不,对方要来娶她为妻了。 上来第一句话问好,三句以内求婚,直奔主题,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林纵识应该是个善于察言推断的聪明人,想来是看了自己方才的表现,猜出自己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才这么自信满满。自信的江浸月都想立即从了他。 但是毕竟女孩子要矜持,江浸月想了想,木着脸问他:“你知道我是谁么” 林纵识皱了皱眉:“江姑娘唤名江浸月,”他看了眼那堆死尸,实在没认出来哪位是她舅舅,于是道:“江姑娘是不是觉得你我二人相识时间太短,互相不了解姑娘大可放心,姑娘面相和善,眉目疏朗,老人言,相由心生,因此林某斗胆猜测,讲姑娘定是个聪慧毓秀,兰质蕙心,十分难得的女子,至于我,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品行上并无出格之处,姑娘将来过了门,我必当全心全意爱护姑娘,不让姑娘受一丝一毫委屈,姑娘只需跟我走就是。” 说着,又摸上了江浸月的手。 江浸月动也没动,只是低头看他,林纵识揣着十二分真诚,满怀期待的回视。 “”江浸月移开目光,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充当背景板的八卦袍子小道士。 小道士大概是觉得场面太尴尬,目光闪闪躲躲,撇过头,看天看地,就是去啃看她一眼。 江浸月突然就笑了,露出白森森的门牙,小道士余光看到,不知道怎么的,觉得周围突然冷了起来,冻的他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这位是” “哦,”林纵识见她不反对,以为对方同意的,只是碍于脸皮薄,不好意思明说,这么一想,高兴的把着她的手轻轻摩挲:“这位是云游道人清河道长的弟子赏鸣,我腿脚不便,赏鸣过来陪着我。” 他想象着成亲以后,自己再也不必忍受那些被啃食似的疼痛,就控制不住的高兴,如果恢复的好,按照自己的设想,一些别的事情也终于可以放手去做。 江浸月心道:恐怕陪着是假,认人才是真的,她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原来是清河道长的徒弟,你师父近来可好他的三清铃修好了么” 赏鸣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江浸月,略微吃惊:“你怎知你与我师父认识” 清河道长是个云游道士,到处除魔降妖,算命也算的好,因为算的准,道行高,又行踪不定,每到一处,顺手除一些邪祟后就消失不见,被他帮助过的人们把他的事迹传了又传,越传越玄乎,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名声也越来越水涨船高,到了如今,连带着与清河道长认识,仿佛也成了一件值得光荣的事。 听闻江浸月认识自家师父,赏鸣的第一反应是怀疑,但是师傅的三清铃确实是坏了的,据说是在一次清理脏东西的时候,不慎弄坏了,虽说不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却也还未与人说过,就连自己,也是替师父清理物件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但是江浸月却知道,他转念一想,来这里找江浸月,可不就是自己师父指点的么,所以这个姑娘是早就与自己师父认识的 江浸月并不知晓现在清河道长的身家,至于他的三清铃,因为那根本就是自己弄坏的。 那日她找了个风景秀美的湖畔,枕着晨间的露水,躺在柳树叉上看日出,清河拎着壶酒,背着副围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要找她喝酒下棋,横竖闲来无事,江浸月欣然同意,一人一鬼柳树下畅饮,顺带交换一下做人做鬼的经验之谈,酒到酣时,倒也其乐融融。 后来清河喝高了,开始发酒疯,当众耍起桃木剑来,江浸月因为情况特殊,不会喝醉,但是装人装惯了,一时难以更正,于是也眯缝着眼睛,左摇右摆,一副微醺的样子,一手擎着酒盅,落下一个棋子,慢悠悠地瞥清河一眼,就看到跳大神跳的兴致昂扬的那位,桃木剑在空中画了一个满月剑花,剑尖直指她门面,口齿不清的念了个渡祟咒“上不能渡,下不能回,一切凶恶,轮回皆明,急急如律令” 然后江浸月就被超渡道了奈何桥前面,手里还拿着那只酒杯。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江浸月没抱什么希望的问了一嘴关于自己轮回的事情,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后,江浸月才开始生气,她把酒杯摔在了秦广王的办公桌上,摔了个粉身碎骨,出来后余怒未消,便去找清河的不痛快。 一人一鬼痛痛快快打了一架,完胜的江浸月怒气消下去不少,清河对之前自己醉酒错把江浸月超渡的事情感到万分抱歉,于是在江浸月注意到摆在一边的三清铃的时候,十分痛快的借给她玩,江浸月看铃铛漂亮,也不知道突发的什么心理,居然趴上去啃了一口,结果啃出来整整齐齐的一圈牙印。 气是消了,但是这回轮到江浸月不好意思了。 因此见到清河小徒弟的时候,顺道问了一嘴。 “嗯”江浸月撒谎不带犹豫的“之前在家的时候,有人招惹了脏东西,幸亏清和道长路过,道长侠义心肠,拔刀相助,帮我们赶走了。” 林纵识笑道“原来如此,说起来还是清河道长指点我来这儿的,能在这里遇到你,想来也是缘分。” 赏鸣赞同地点点头,估计师父就是在那里见到的江浸月,这次被请去林家,才有了躺出行。 江浸月用力想着普通人家的女孩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个反应,既不能答应的太快,以免别人心生怀疑,又不能拒绝的太过,万一人家当真的怎么办这种欲拒还迎的把戏,她还真有点学不来。 林纵识道“月月,走了一天了吧累不累,我们回去吧,我这就让人去通知爹娘,让他们在家里备好酒菜” 江浸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用力抽出手,道“不行” 林纵识一愣,那种被啃食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一着急,语气也跟着强硬了起来“为何不行,月月可还是信不过我” 江浸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扯扯嘴角,拒绝道“别叫我月月。” 林纵识“我还以为月月哦不,浸月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江浸月拿眼神睨他,凉凉地道“我是不愿意啊。” “为何,可是我那里做的不让浸月满意这样,浸月你说出来,我一定改”林纵识急道。 赏鸣在一旁捂住了脸,林大少爷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连追求女孩都这么别具一格,也就是林大少爷长得好看,还是个轮椅常驻的,这要是换个健全的男人,妥妥儿的这就是在耍流氓啊,简直没眼看。 江浸月咬了咬唇,水灵灵的黑亮亮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那好吧,我说出来你就会改吗” 林纵识郑重的点头“一定改” 这不是开玩笑,就算是抢,江浸月他也是要抢回去的,他现在领教了江浸月的神奇之处,对自身的状况也非常清楚明了,相信没有这个女孩,过不了多久他必然会死。 何况目前为止,这个女孩子不论是长相还是脾气,都十分投胃口,就算没有这一层关系,也保不齐自己会看上她,照这么一推算,就是江浸月就算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呢 因此,就算眼下两人没有感情,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也一定会有培养起来的,假以时日,也许有一天,他再也不用带那些高价求来的护体玉石、护身符咒,再也用不着轮椅,如果恢复的好,说不定还可以牵着江浸月的手,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漫步,共享天伦之乐。 说到底,林纵识所求的也不是高。 江浸月完全不知道他脑内所想,正一板一眼的掰着指头跟他数条件“第一,不准喊我浸月,也不准喊月月。第二,你不觉得你对婚姻大事太草率了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一样也没有第三,我对你知之甚少,除了你姓林名纵识外,其他一概不知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虎着脸瞪林纵识“你了解我吗” 林纵识被她这么一瞪,心跳都不由自主加速起来,他更加笃定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的想法,轻咳一声,他道“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完全不是问题,我们先回去,这里说话太煞风景了,你想知道的,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说。” 一辆蹭光瓦亮的四轮小汽车停在了三人身边,赏鸣特别有眼力见的打开了后座车门,林纵识笑的如沐春风,非常绅士的对江浸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江浸月慌乱的看了他一眼,拒绝了林纵识的搀扶,自己扶着车门,小心翼翼上了车。 林纵识的笑意更大了。 车是个稀罕物,有些人一辈子也没坐过,上车后,江浸月努力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觉得自己演的还算凑合。 但是另一方面,无论是她还是林纵识,亦或者是赏鸣,大家心里都知道,上车容易下车难,上了车,十有八九,这桩婚事就是订下了。 但是江浸月偏偏还要装的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养尸鬼 后来林纵识好说歹说,甚至连哄带骗把江浸月哄回家,联合父母,一家三口齐上阵,说了三天,在江浸月并不十分走心的推拒下,这桩亲事终于成了。 成亲的前天晚上,江浸月去附近坟地挖了个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尸,在成亲那天,代替自己拜了堂。 女尸的原魂魄全程嘤嘤嘤的站在一边,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的尸体,做哭泣抹眼泪状,敢怒不敢言。 拜堂结束,入洞房。 新郎官还在外面喝酒,大红色的洞房里只有江浸月、穿着喜服红盖头的女尸,外加女尸惨白惨白的原魂。 原魂蹲在地上,从盖头地上往上觑,看见自己的脸的时候,伤心极了,生前被逼着嫁人,死后还要被逼着嫁人,真是太侮辱鬼了更过分的是那人现在还不让她走,难道是准备让她洞房不,不要啊,太可怕了qaq 江浸月坐在桌边,看着满目的菜肴,端起瓷杯抿了口酒,发现味道还不错,她这次回过头,对那边被遗忘了很久的小鬼露出个和善的笑“辛苦你了,你回去吧。” 原魂呆了呆,立即不哭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江浸月看她不走,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你想吃独食” “什么”江浸月放下杯子,转过身来正对着她。 原魂眉目间都是浓黑的戾气,她不哭了,面容狰狞,眼睛里流出血来,于之前的模样判若两人,恶狠狠地道“你利用完我,想把我打发了一走了之,谁不知道那个林家少爷命里带阴,是百年难遇的大补之品,多少鬼虎视眈眈的盯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想独吞告诉你,痴心妄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唔” 话音刚落,原魂的尸体突然飞了过来,原魂本能地想躲,却发现自己好像被固定住了一样,周围的空气都是粘稠的,置身其中,寸步难行,一瞬间的停滞,足以使她被砸个正着,下一个瞬间,她便跟尸体一起重重跌飞出去,落在墙根,屋内有什么东西的一闪而过,红烛诡异的晃着,冒出浓浓的黑烟,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影子疯狂摇动,乱七八糟的扭着,像个吃人的怪物。 江浸月脚踩在原魂的胸口,抓着她的头发,胳膊一拧,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咔”,原魂的头被她生生拧了下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肿胀糜烂的脸,左眼眼皮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掉,啮齿类动物的牙印清晰可见,眼球还是幸存的,只是油乎乎的,像个透明的薄膜里面包裹着黄脓状的液体,随时会撑破薄膜,流淌下来似的,江浸月也不觉得恶心,将她的头提起来,与自己视线齐平,在原魂惊恐的目光中,开心地笑了。 “你知道上一个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吗” 原魂张了张嘴,比死亡高出好几倍的疼痛使她面容都扭曲起来,对方一击毙命,她甚至没有余力维持形态,一截颈骨掉下来,砸到尸体上,又骨碌碌滚到一边,沾了一地糊糊状的烂肉浆。 江浸月厌恶的皱皱眉,担心腐臭的味道会被人发现,便不再拖沓,鬼气缠动上来,凝聚成犹如实体的黑绳,连尸体带魂魄一起缠住,而后慢慢收紧,黑气蠕动着,像条大蛇,不过一会儿,那具女尸便被绞成了肉泥,尸体没了,女鬼法力大大消减,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不甘地哀嚎一声,猛然发力,从江浸月脚底下滚出来,连头也顾不上要,往墙上一撞,穿墙而过,跌了出去。 江浸月看着踉跄逃窜的无头背影,提醒道“你的头”手上也没闲着,以黑气包裹头颅,对准方向,远远的扔了过去。一滴烂肉糊糊也没甩出来。 这个女鬼是养尸鬼,主魂养在尸体上,尸体才不腐不烂,在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江浸月看中的就是她这点,才把她找过来,借个空壳子来假装自己拜个堂。 壳子不是灵体,成个亲,就是小娃娃们玩的过家家,在判官和月老那里都做不得数。 江浸月自己是灵魂体质,至于肉身在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也懒得去管,估计早就化为尘土了,如果拜堂,那就是真真正正的结阴亲,阴亲后续麻烦太多,只要一想到要跟别人绑到一起,同生共死不说,还要处理对方惹下的各种麻烦,脑仁就突突的疼。她一项自诩是个随心性的鬼,除了不能投胎,她现在过的很好,完全不需要给自己施加束缚。 至于那个鬼,江浸月原本打算等事情了解,给那个鬼一些好处,但是这个仗鬼着肉身在身边,法力有加持,居然肆无忌惮的打起了歪心思,除了看不清自己之外,还有些异想天开,既贪婪又愚蠢。 这次毁了她的肉身,也算是给她的教训,念在好歹帮过自己一场的份儿上,放她这一回。 操纵着鬼气把尸体溶解吸收掉,大红的新房又恢复了原本喜气洋洋的模样。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嫁衣,江浸月想了想,还是一丝不苟穿在了身上。 大红底缎绣金纹,定手银臂缠,繁坠的凤冠,不管放在哪个时间段,都是挑不出毛病的正统嫁服。 林家是真的感激她的出现,救了他们宝贝儿子的。 林纵识一身酒气推门进来,就看到端坐在床边的江浸月,大红盖头蒙过头,听见动静,不安的动了动身子。 林纵识突然笑了,想,他的新娘子这是在害羞吧。毕竟从相识到成亲,总共算下来也没多长时间。 其实自己原本没打算这么着急的,可是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一天差的一天,尤其是最近,每每做梦,都会梦到自己被数不过来的恶鬼争相分食啃咬,撕成碎片,尸骨无存,只剩下一滩血迹。 他从刚开始凌晨被吓醒,到现在被吓醒还能满头冷汗接着睡,看似已经适应,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与梦里刚开始如出一辙的疼痛。 一旦有了这种发现,梦里的种种,简直就是个预兆,预示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会以同样的方式,被撕成碎片,甚至于头盖骨被嚼碎,脑浆被舔舐地一干二净,死无全尸,坟头都留不下。 看着父母为他东奔西走,愁的整夜睡不着觉,日渐苍老的面容和消瘦的身影,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情况坦白出来。 直到又一次,他在房间里疼的发狂,惊动到父母,这才瞒不下去。 就在一家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清河道长出现了,林父派人寻觅许久未果,在快要放弃的时候,他反而自己出现了,清河的出现,简直就是林家的一道光。 林纵识暂时放下了给自己定棺材的想法,出门迎接他的救命药去了。 这几天林纵识过的晕乎乎的,活下去的幸福感使他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看着江浸月,他又想,这个梦也太真实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说有什么情啊爱啊的牵扯,那就显得可笑了。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他这个新娘子脾气还算满意,只要不太过泼辣,没事儿作妖,他也可以跟她白头到老。 林纵识关上门,也不着急过去,过多酒精的摄入使他两颊驼红,看东西也朦胧起来,他的轮椅靠在门上,整个人瘫在轮椅上,只觉得脑袋晕的很,浑身上下都用不上来劲儿。 酒太烈。他本来就不是能喝酒的人,但是因为太过高兴,在外面的时候被人敬酒,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闹闹哄哄的还感觉不出来,等一闲下来,酒劲儿开始往上涌,眼皮睁不开,马上就要睡过去似的。 林纵识迷迷糊糊的想,就算睡,也得去床上睡吧,这么想着,手去转轮椅,扒拉两下没找着扳手,干脆不找了,恍惚中自己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是脑子里浆糊成一团,实在思考不起来,他觉得似乎是摔倒了,但是地板软软的,也不疼,最后的最后,是视线中,他刚娶进门的新娘子,自己掀了红盖头,匆匆忙忙朝他跑过来的身影。 还看不清脸。 林纵识获得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早晨。 新婚第一天,难得不做噩梦浑身不疼的林纵识,是在宿醉的头痛中被丫鬟喊醒的。 “少爷不好啦少奶奶去找老妇人,哭着喊着说是要给您纳个妾呢” 林纵识“”什么玩意儿 林纵识扣子都来不及系,匆匆赶过去,走到门口,就听他妈跟她媳妇在屋里抱着哭的撕心裂肺。 “好孩子,不怨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娘,您真好,能遇到您就是我最大的福气,我不苦” “好孩子” “娘” 林纵识看了一眼同样站在门口的他爹,父子俩对脸懵逼。 他爹看不下去了,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佯作咳嗽,迈步走了进去“怎么回事儿啊” 林纵识转着轮椅,跟在后面。 何清一看自己丈夫来了,忙用手绢揩去眼泪,小跑到林之廷身边,把着自己丈夫的胳膊,红通通的眼睛看了一眼江浸月,道“这孩子身体不好,怕给咱家续不了弦,非要纵识再娶一位太太。” 林之廷有些尴尬,这是自己儿子的房帷之事,他来处理,多少有些不便,他看了儿子一眼,儿子无动无衷的坐在那里,明显一副我等着你处理的样子,于是只好将目光转向江浸月,江浸月正绞着手绢,低垂着头,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单薄的肩膀显得更加楚楚可怜了。 林之廷难得的沉默了“”这让我说什么 林纵识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痛,他不想纳妾“身子怎么不好了,养养不就行了” 闻言,江浸月哭的更难过了,还打起了哭嗝,一抽一抽的,呼吸困难的样子,让人担心她似乎随时会哭晕过去。 怀着不知道是担心自己生命安全,还是担心对方生命安全的担忧,林纵识转着轮椅过去,轻轻拍着江浸月的背,帮她顺气。 “哎,”何清叹了口气,大眼睛里重新氤氲了水汽,眼看又要哭了“说来话长,这孩子也是可怜” 在何清的娓娓叙述中,大家终于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江浸月之所以会只身远走投靠亲戚,又匆匆嫁给林纵识,完全是被逼无奈,她姿色不俗,运气不好,被恶霸看上了,要娶回去做十二房姨太太,恶霸长的虎背熊腰,脸上还有个碗口大的疤,不笑的时候凶神恶煞,笑起来简直要吃人,而且风评极差,是个姑娘都不愿意嫁,江浸月自然也不愿意,江浸月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有几分小聪明,心知硬的来不过,便耍小心眼与恶霸周旋,恶霸被耍了几个回合后,恼了,一看情势不对,江浸月的父母护女心切,张罗着江浸月逃走,自己却落入了虎狼之口,恶霸把江父江母吊在寨子门口,并放话你江浸月若是不回来,我便父母在这里活活吊死。 江浸月回来是回来了,只不过自己留了一手,在成亲当天,拜堂的时候,盖头一掀,当着恶霸与一众恶霸小弟的面,纤纤玉手一扬,下巴一抬,一包毒药就被她喝了下去,速度之快,愣是谁也没拦住,恶霸看着口吐鲜血的倒在地上的江浸月,只觉得被扫了面子,脸上火辣辣的疼,盛怒之下命人把江浸月丢到后山乱坟岗,再带人去捉江浸月父母。 其实江浸月事先是安排了父母逃跑的,也没能想到自己没死,因此在冷冰冰的墓碑上醒过来,看到旁边尸首分家的父母时,她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恶霸的地盘上,哭声太大,以至于被人发现,假装自己是鬼才逃了出来,也不敢回家,卖了镯子,依稀记得自己还有个亲戚,便马不停蹄奔了过来,但是恶霸虽然笨了点,却也不是个傻子,反应过来只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万一被抓到,就不只是做姨太太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至于身体,大概是那个毒药导致的,没死,却是不能生养了。 林纵识沉吟道“去哪里弄的毒药” 江浸月呆了呆,小声哭唧唧道“是耗子药” 林之廷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当即怒道“那恶霸是你老家的姓甚名谁” 江浸月抬眼,小心翼翼的嗫嚅道“我不求报仇,只要公子别一封休书,将我赶出门去,我这里就谢过公子大恩大德了,若是出去,我一定会被他们找到的”说完,又哭了起来。 林纵识揽过她的肩膀,疼痛瞬间消失的感觉让他长舒一了口气,他安慰道“你且放心,我不会赶你,仇也是一定要报的。” 江浸月泪眼朦胧的问“那纳妾不” 林纵识微微一笑“不。” 江浸月“” 不判官说的是保你平安一世,儿孙满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又见面了 金陵城的林家是真正意义上的传承之家,起源要追溯到上个朝代,靠着世世代代累积起来的名声与不断推陈出新的手艺,愣是挺了好几百年,至今为止依旧混的风生水起。 可谓家喻户晓,与金陵十三钗齐名的存在。 这天,古朴幽静的金家祖宗老宅里,江浸月正抱着人家不知道几百岁的石柱子,鬼哭狼嚎。 “不纳妾续弦不纳妾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周围是乱七八糟劝阻的声音。 “少奶奶三思啊” “少奶奶别这样,您块下来” “小橘,快去找少爷” “少爷正在过来的路上,老妇人也正在赶过来。” 江浸月死死抱着柱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哭自己的。 林纵识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过来了,他先是打量了下周围,挥退一干下人,动作熟练的把江浸月从柱子上扯下来,虎着脸训道“胡闹” 江浸月泪眼婆娑瞅他一眼,一把推开,抹抹眼泪继续嚎“当初是你说有病一起治,你治腿我治身子,如今你腿都快好了,我呢我”月事丁点儿都没来 倒不是江浸月要脸,而是她扮演的角色还是要点脸的“一点好转都没有” 林纵识一点而通,也是羞红了脸。 实不相瞒,林纵识还是个没尝过荤的。 成亲半个月,别说是圆过房,睡都没睡在一起过,江浸月因为过去的经历,对这夫妻之间的事有本能的抗拒,一靠近就哆嗦着红了眼眶,抖的跟筛筛子似的。 林纵识心疼她,也不好勉强,索性拿了枕头,去卧室外面睡书房。 也是难为了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书房没有床,只有个供着歇息的小榻子,根本装不下长手长脚,身高八尺的林少爷,躺在上面束手束脚,一晚上醒来好几回。 没娶媳妇之前睡不好,娶了之后仍旧睡不好。 林纵识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江浸月不知道他之前的情况,对他每晚睡不好很是愧疚,提出两人换地方睡,被拒。 于是更加坚定了要给林纵识娶小老婆的想法。 “我不会纳妾的,从我爷爷那辈起,我们家就没有纳妾这一说不能从一而终算什么男人” “那是因为从你爷爷那辈起,娶的媳妇都能生个大胖小子” 江浸月这么直言不讳自己的弊端,林纵识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脑仁疼。 老婆总吵着让我纳妾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真正让林纵识动容的,是一次晚饭后。 江浸月企图绝食以表决心,晚饭来都没来,一家人看着空位子上摆着的碗筷,无言地吃了顿饭,饭后,林之廷支走下人,看了看儿子,叹口气,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 何清对着儿子使了个眼色,走过去,夫妻俩并排坐着。 林纵识无奈,只得拄着拐杖,慢腾腾坐到夫妻俩对面。 原以为夫妻俩是准备说服自己纳妾的事情,林纵识已经打了满腹的草稿,表面看不出来,内里其实已经成了一只斗鸡,只差谁来开个闸,他这边保证蓄势而发。 何清咬了咬下唇,握着林纵识的手,犹豫半晌,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纵识,浸月是个好孩子,通情达理,也识大体,就算没有那一层关系,也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只是她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爹娘不逼你,但是林家传了这么多年,这么大的家业,万不能断在你这里的” 林纵识道“娘,你听我说” 何清打断他“不,你听娘说完,爹娘说不逼你,就一定不会逼你,你什么性子,做爹娘的还不知道吗你不愿意纳妾我们也理解,我跟你爹还算年轻,再生一个也是不难的,只是将来他长大了,我们老两口也老了,你多顾着他,全当个儿子养,你看这样如何” 林纵识万万没有想到,老两口居然出了这么个法子,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心痛。 他下意识看向父亲,这个在商场与政坛上叱咤了一生的男人,希望他能拿个主意,却见父亲手肘撑着桌子,十指握拳抵在下巴上,撇过了过去,不与他对视。 这意味不言而喻,明显是老两口商议过后才与他说的。 林纵识茫然的眨眨眼睛,平生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这算什么 林纵识的母亲何清,自生下林纵识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自打有记忆起,何清的补药就没断过,也多亏他们家不缺这点东西,否则换成平常人家,怕是早就垮了,这也是为何林纵识就算到了这种地步,林父却一直不肯再要一个孩子的原因。 但是就如何清说的,林家的香火不能断。 其实江浸月的情况,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一包耗子下去,没死就是祖上积德。 儿媳不能生,儿子情深意切,不愿意纳妾,那怎么办 何清想了一晚上没合眼,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反正儿子也大了,早就开始接受家业,就算她将来生完孩子后有个什么不测,把孩子交给大儿子两口子养活,她也放心。 “爹,娘,你们让我想想。” 说完,林纵识低下头,把脸埋进臂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装潢华贵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突然,门被人推开,负责招呼江浸月的丫鬟柳才世满头大汗跑进来,一进门就闭着眼睛喊“老爷夫人少爷不好了夫人闹着要上吊” 林父林母一下子站了起来,林母着急道“怎么回事儿这叫什么事啊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快带我去看看哎呦这孩子,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说着,跟着丫鬟蹬蹬蹬跑了出去。 林之廷站在原地没有动,面容严肃的看着林纵识。 林纵识在柳才世推开门的一瞬间就抬起了头,却是没有动作,等何清的脚步声远去了,他红着眼,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句慢慢道“好,我娶” 林纵识纳妾的条件有三 一、不是亲女儿不要。 二、亲戚超过三家的不要。 三、话多的不要。 三条要求看的人一愣一愣的,第三条使劲儿理解也说得过去,可是第二条什么鬼,第一条这不废话吗 江浸月问林纵识“你怎么不直接去大街上找个卖身葬父的算了” 林纵识犹豫道“去确有此意来着。” 江浸月恨不得把手里的纸摔他脸上。 好在林家根基百年,家大业大,商界官界都有关系,想攀上这根高枝的人不在少数,因此,在放出要纳妾的消息后,很快便有了合适的人选。 女方是个商贩家的小女儿,在家排行老六,上头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平时深居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人腼腆易害羞,不爱说话。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林纵识还收到了一条额外的消息这个排行老六的小姐,是这个商贩的私生子。 世人皆知,林纵识这个小妾是他正牌夫人以死相逼求来的,用来生孩子,林家对此丝毫不做遮掩,明晃晃的表示了立场。 也就是说,嫁过来之后,除了生孩子,一点卵用都没有,估计享福是不太可能,至于生完后会不会有好日子过,能不能被赶出来,就要看夫人的脸色了。 直白点,这是个火坑。 林纵识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的,没想到的是,消息放出去的第二天,人选已经到了。 居然还真有人迫不及待把女儿往坑里推 林纵识都无精打采回到家,等候许久的江浸月就兴致勃勃拿日历给他看。 “婚礼就订在下月初三怎么样红字大写的吉宜嫁娶、动土、开市、祈福安床求嗣”她越说越高兴,说到求嗣的时候,整个人眉飞色舞,看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原地转两圈。 林纵识斜她一眼,不动声色问道“今日初几” “三十” “我他妈真是”林纵识难得爆了粗“看出速成婚姻的弊端了,你是真的不爱我啊” 江浸月心虚一瞬,扯了个甜蜜蜜的笑,绕个圈,去给林纵识按肩膀。 “胡说八道我明明最爱你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呀,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如果林家香火在你我这里断了,你这课林家的独苗苗,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林纵识转过去半个身子,背对着她,鼻孔里出气,一丁点都不想搭理江浸月。 江浸月假装看不见,在林纵识背后,收敛下夸张的笑容,依旧擒着一抹笑意。 她去看过这个段姓姑娘,大概是常年不受待见的原因,虽然长得漂亮,却很少出门,性格温吞,有点包子,也会收敛自己的情绪,配给林纵识,也还算合适。 若说真有哪里不满意,大概是那个段姑娘的长相,无论那双肉嘟嘟的唇瓣,还是眼角上挑的杏眼,都太像之前遇到的断魂鬼了。 不过这样也好,横竖都是自己喜欢的长相,以后朝夕相处,看着也舒服。 对婚礼的日期,林父林母都觉得仓局了,但是架不住江浸月软磨硬泡,终究还是如期举行。 至此,江浸月在林家的地位,可谓是落实了。 对于这场婚礼,疑似绿帽子顶破天的江浸月是最高兴的一个,她眉眼含笑的看着新娘子被喜婆扶过门槛,在司仪的唱礼中将和新郎拜堂。 新娘个子比自己矮半个脑袋左右,也算可以,身段偏瘦,走起路来,迈的步子都是规规矩矩的,大约是个谨慎的人。 突然,江浸月脸色一变,注视着新娘子的眼神也怪异起来。 这个新娘子,与之前她看见的那个,有些不太一样。 新娘子家比较远,花轿从一路抬到林家,中途不可避免的要经过几个坟包。 思及至此,江浸月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立即就变了,可是眼看拜堂在即,顾不得多想,瞬间以鬼气在原地塑造了一个自己的幻身,而她本人则化为一股看不见的烟,快速冲入了林纵识体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林纵识平白遭受无妄之灾,没反应过来其实反映过来也没什么用,魂魄一下子被冲了出来,横在梁上,呆呆愣愣,仿若傻子一般看着底下的一群人。 而这一切,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 除了新娘子。 婚礼已经进行到了拜堂,司仪高唱“一拜天地” 新郎从容的鞠躬,新娘被看不见的黑气糊住脑袋,僵硬的鞠了一躬。 没人看到宽大的喜服袖子底下,新郎握紧到发抖的,骨骼脉络一清二楚的拳头。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至此,礼成。 不断有人在耳边恭贺新禧。 江浸月从林纵识的壳子里出来,粗暴地拉过林纵识的魂魄,道“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一直在规规矩矩成亲。” 说完,塞了回去。 “送入洞房” 收了幻身,江浸月已经快气炸了。 情况太过紧急,为了不让那只乱七八糟的东西钻了空子与林纵识成亲,她自己顶了上去。 这下好了,三拜已过,她的这桩婚事,算是成了。 方才,随着司仪最后一声的落下,她明显感觉魂魄一重,有一条无形的枷锁将她与某个魂魄联系到了一起,而且阴风阵阵,完全感受不到一点阳光的味道,这说明判官那边已经记上了,而且与她成亲的那位,也不是个活人。 她现在连那个不是活人的东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江浸月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努力克制着自己恨不得将那个东西挫骨扬灰的情绪,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做了一下心里建设,不至于一见面就把对方捏吧碎了之后,推门走进去。 新娘子被她的鬼气五花大绑捆在床上,感受到江浸月的气息将近,拼命挣扎起来。 江浸月顶着一张台风脸掀开了盖头。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盖头慢条斯理地落下,露出来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惊恐不安的望着她。 江浸月吃了一惊。 她的结婚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那只断魂鬼 断魂鬼显然比她更惊讶,褪去最开始的惊讶之后,她眉头慢慢皱起,目光复杂。 江浸月凑近她,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打量“是你你叫什么” 断魂鬼仰了仰头,试图解救自己的下巴,却被立刻狠狠捏住,指尖周围的皮肤因被摁的太过用力,泛齐了淡淡的白印。 “段翎絮。” “段翎絮”江浸月喃喃地重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念完一遍之后,又连着念了几遍。 手上的力道不知不觉松了都不知道。 段翎絮看她这种反应,脸上闪过一丝阴翳,猛的化作一道滚滚的黑烟,就要往门口冲去。 江浸月一愣,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立即反应过来,鬼气凭空出现,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段翎絮抓住,拖肉猪似的回了床上。 “放开我”段翎絮拼命挣扎,扭动着身子,明艳的喜服被她拧蹭的卷成一堆。 江浸月摁住她,恶狠狠的威胁“老实点,不然就把你关起来封印住,让你永远也出不来” 段翎絮僵了僵,一枚小巧精致的珠花因为她挣扎的太厉害,从发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脸旁的被褥上。 她看了看珠花,又看了看江浸月,顺着江浸月的目光,视线又回到珠花上。 不会吧段翎絮打了个哆嗦,一抬头就看到江浸月若有所思的眼神,登时吓的不敢动了。 段翎絮虽然是灵体,可是如果蜷缩在这么小的珠花里,随便斜楞一下眼就能以奇异的角度看到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她想,还是选择死亡吧。 江浸月拿起珠花,比在她的头发上,慢悠悠道“我看这珠花就很不错,”她还征求段翎絮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段翎絮扯扯嘴角,用力抽自己一只胳膊“我觉得”她小心的观察江浸月的表情,顺道把珠花轻轻拨拉到一边“我觉得,不是很好” “是么”江浸月皮笑肉不笑的看她。 段翎絮被她盯着,熟悉的眼神使她头皮发麻,似曾相识的一幕与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烙印重叠起来,相隔千年的光阴,悲哀之余,还有些无所适从。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否则,心脏位置那如出一辙的,跳动不正常的心脏,又作何解释 段翎絮突然就有些挫败,活着的时候还可以推卸给人之常情,可是这都死了,居然还这么没出息。 江浸月道“那你说怎么才算好。” 段翎絮眨眨眼睛,将里面的酸涩在暴露出来之前吞到肚子里,脱口道“在外面放着最好” “哦”江浸月被气笑了“我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林纵识那根木头纳妾,你占谁不好,偏偏占段翎絮的身体,你把她的生魂吃了” 段翎絮下意识舔舔唇,有问必答“挺好吃。” 咔床板碎了。 段翎絮缩了缩脖子,吓的不敢出声。 沉默在这间不大的屋子里蔓延,碍于两只鬼的威力,夏日的天,窗外愣是丝丝虫鸣都没有,给原本就僵硬的气氛更蒙上了一层沉甸甸的黑灰。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段翎絮准备破罐子破摔了,江浸月才抬起头来,脸色难看到段翎絮都不敢看。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额要不再让他娶一个”段翎絮顿了顿,想到什么似的,拔高了音量“不对,你嫁给他了” 看着突然挺直腰板,也不害怕了的段翎絮,江浸月的语气带着嘲讽“现在是你嫁给我了。” “额”段翎絮眨眨眼睛,红着脸,发出一声小小的“嗯” 下一秒,就被江浸月摁着脑袋摁到了被子里。 “你嗯个鬼林纵识必须有孩子别以为你我之间有冥婚契我就奈何不了你,只要不让你死了,整你的方法我多的是” 段翎絮脸埋在厚重的被子里,挣扎不能“唔唔唔唔唔唔” 江浸月扯着她的头发给她扯了起来。 只要不是专门降妖捉鬼的符咒,或者直接把她的身体砍下来,她是感觉不到疼的,但大概是对人不对事的原因,她总觉得头皮要整个被掀下来了。 段翎絮一咬牙,大声道“要实在不行,我,我给他生一个” 江浸月感觉自己要气炸。 胳膊一伸又把段翎絮按了回去,恶狠狠地道“我咋不知道你有这能耐呢” 段翎絮努力侧了个头,挤出来半张脸“鬼婴可以的” 江浸月气的眼前眼前一黑,在段翎絮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其实她原本是想把段翎絮的腰直接拧断的,但是握上去的时候,盈盈不堪一握的样子,着实让她没下得去手。 这种现象不正常,事实上,自从遇到这只断魂鬼之后,她就一直有意无意的手下留情。 身下人“嗷”地惨叫出声。 江浸月听在耳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她略一思索,决定把这只鬼留在身边,慢慢把这种现象查清楚。 段翎絮开始出馊主意“我,我可以上别人的身勾引他,到时候怀了孕,不就有孩子了” 江浸月道“你去啊” 段翎絮闻言,再次小心翼翼征询江浸月的意见“那我去了” “去啊”江浸月瞪眼。 段翎絮慢慢爬起来,缩了缩脖子,小心的绕过江浸月,抬脚欲走。 没有两步,被人从后面扯着领子掼又回了沙床上,而后,一个身影覆了上来“去个屁你敢红杏出墙试试” 段翎絮不说话了。 她僵硬的像一具干尸,直挺挺躺在那里,两眼发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江浸月上来了江浸月上来了江浸月上来了 江浸月死死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的任何表情,见状更生气了。 她危险的眯起眼睛“你在想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家有女鬼 段翎絮怂如狗“江奶奶,你再不放开我,那少爷可就要过来了” 验证她的话似的,门外,林纵识晃晃悠悠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过来。 莫名感觉被打扰到的江浸月不悦地眯了眯眼睛,在门被打开的前一刻,黑气凭空出现,分成两股,一股钻到被子里,鼓起类似人躺在里面的形状,另一股缠绕住段翎絮,使他动惮不得,江浸月将其往怀里一抄,捂住她的嘴巴,带着一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林少爷,您就去吧,新娘子还在里面等着您呢,不要辜负了大少奶奶的一片心意。” 推着林纵识进来的人如此道,他也没有只身闹洞房的打算,关上门,留给林纵识一片大红的二人天地,转身走了。 自古以来酒就是个为人称道的好东西,比如借酒消愁,林纵识短短一个月内喝了自己两次喜酒,愁的不行,直接喝懵了。 “嗯大少奶奶江浸月她在哪呢” 嘟囔着,迷迷糊糊就要往上起。 他腿脚还没好利索,又喝醉了酒,支撑着离开轮椅,立即就倒在了地方,咚地一声,脑壳先着地。 江浸月拉着段翎絮,坐在房梁上,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林纵识撒酒疯。 林纵识先是找了柜子,又找了床底,还把花瓶搬起来倒空了下,最后爬到床上。 “嗯这里有人哈,一定是我媳妇” 说完,闭上眼睛,手脚搭在被子上,死死抱住,睡着了。 江浸月打量近在咫尺的段翎絮“” 被迫发不出声音来的段翎絮,两只大眼珠子滴溜溜的望着江浸月“” 江浸月指尖动了动,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黑气自指尖出来,晃晃悠悠飘下去,顺着呼吸,从林纵识的鼻孔里钻了进去,林纵识难受的皱起眉头,翻个身,呼吸均匀,一动不动了。 她这才放开段翎絮“你看我做什么” 段翎絮吞吞吐吐“他好像很喜欢你” 江浸月白她一眼,不想搭理。 殊不知,这在段翎絮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 知道,不制止,默许,两人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段翎絮抿紧唇角,狠狠盯着睡死过去的林纵识,有什么情绪在心底翻涌发酵。 “你在想什么”江浸月突然道。 段翎絮愣了愣,茫然的回了句“什么” 抬起头,正对上江浸月面色不善的脸。 “额。我怎么了吗” 江浸月冷笑一声,拍拍她的脸颊,在对方呆愣的眼神中,不善地道“收敛一点你的眼神,我不管你之前混入林家是想做什么,但是我劝你,最好打消你那愚蠢可笑的心思,不要惹我生气。” 段翎絮整个人都是懵的,张了张嘴,刚要为自己辩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恶念是瞒不过眼睛的,她方才出于嫉妒,盯着林纵识的眼神,绝对谈不上善类,江浸月不可能记得那些过往,会以为她想对林纵识做什么,也无可厚非。 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而丝毫不自知。扪心自问,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恨不得把这个胆敢染指江浸月的男人,活剥了,一寸寸生吞了。 手腕被抓着扥了以下,江浸月牵着她,从房梁上跳了下去。 因为姿势问题,落地时候好悬没站住,被江浸月扯着才幸免于栽到地上。 江浸月嫌弃道“你到底是不是断魂鬼这么点高度都能差点摔死” 段翎絮委屈道“我觉得,如果我不是断魂鬼,这会儿已经没有差点了。” 之后被瞪“还敢顶嘴” 段翎絮认怂,沉默的看着江浸月在屋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忙活什么,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江浸月头也不回“闭上你的嘴” 又过了一会儿,段翎絮道“你” 江浸月叼着跟沾着朱砂的毛笔,手底下压着张两人宽的黄符纸,回过头来狠狠瞪她。 段翎絮“你好凶啊。” 灵魂上来自另一个人的负重使江浸月怎么也适应不来,烦躁得很,事实上,她克制着自己不对段翎絮家暴,就已经很不容了,再让她摆张好脸,实在是做不到。 她扯出个狰狞的笑“你再不闭嘴,我就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凶。” “”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林纵识依旧从宿醉醒来。 睁开眼睛后,又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他的两个老婆,一个过门不久的,与一个做完刚娶回来的,正一左一右躺在他身边,夹心饼似的把他包了个囫囵。 右边这个长相柔美,闭着眼睛都一副风雅之相的,他认得,是他大老婆江浸月,那左边这个,婴儿肥的包子脸,嘟嘟唇,上挑的眼尾带着些灵动,怎么看都是娇俏大小姐模样的,应该就是刚娶进门的小老婆了吧,而且她还穿着嫁衣。 什么情况 她们两个怎么会睡到一起 不是,江浸月怎么会来他们的床上 林纵识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他僵硬在那里,生怕自己一动,惊醒了两边的哪个谁,活了20年的林纵识,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想法,许久,他喉结动了动,眼睛一闭,当即决定接着睡。 对,这一定是在做梦,如果不是 他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来消化这个莫名诡异的场面。 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一个时辰后,林纵识在柳才世的敲门声中惊醒。 丫鬟柳才世隔着门板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少爷,您起来了么少爷,起床了” 装修奢华贵气的房间内,红木大床上,一团鼓囊囊的被子动了动。 “少爷,少爷起床了少爷” 林纵识悄咪咪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没人,很好。 他状似慵懒的转了个身,假装不经意地撇过一眼。 这边也没人,完美 林纵识骨碌一下坐了起来。 “进来。” 柳才世端着装有清水的洗漱盆,推门迈了进来。 “少爷。”盆子放到一边的架子上,柳才世熟练的去整理林纵识要穿的衣服,服侍他穿鞋。 “少奶奶呢”林纵识翘着一头乱毛,坐在床沿上,无神地注视着地面,几分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奶奶啊,”柳才世道,两个小鬏随着动作翘啊翘的“她一大早拉着姨太太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屋檐下 林纵识突然有种三人行,另外两个却不带自己一块玩的沧桑感。 “那走罢。” 收拾完毕,林纵识招呼了柳才世,一主一仆往主厅走。 林纵识走在前面,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身后跟上来脚步声。 心下不解,疑惑地回头望去,不料柳才世呆站在房门前,捂着脸,泪流满面地看着他。 “怎么了”多日不照镜子,难不成我已经丑到把贴身丫鬟都吓到哭的份儿上了 “少少爷,您的腿,腿”柳才世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 “”林纵识木着一张脸低下头,就看到看自己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正大大方方的撑着他的身子,站立在地上。 他迈了两步。 自然流畅的动作没有任何生涩感,林纵识有瞬间的恍惚,他凭空生出来一种错觉,好像他坐上轮椅的那些年月,全部都不蹭存在过一样,过去的岁月里,承载他立在这片土地上的,从来都不是木质的轮子。 “少爷”柳才世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握住林纵识的胳膊,大眼睛里欣喜的光芒好似要溢出来“太好啦您的腿好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 说罢,狂奔而去。 被留下的林纵识望着柳如是屁颠屁颠远去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能理解怎么感觉她比自己还开心 林家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商铺田地无数,可他们本家里,却并没有多少丫鬟杂役,仅有的几个平日各司其职,轮班作息,甚为规律,除去他们工作的那一方天地,整日不见个人影。这就造成了林家大宅虽然亭台楼榭一应俱全,却是宽阔且空的。 林纵识从自己的宅院达到父母所在的前厅,一路上愣是没遇到一个人,能先一步与他分享这个腿痊愈的好消息。 喜悦无从被发现的感觉让他憋屈的不行,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几乎是健步如风地跨进了前厅,在踏进门口的前一刻,他直了直身体,一只胳膊放到身后,硬生生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模样。 “夫人,少爷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才世欢快的声音传入耳朵。 “爹,娘。”林纵识走进道。 屋内,江浸月与段翎絮一起,看到他进来,与何清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何清高兴坏了,兴冲冲地走过来,拉着嘘寒问暖,林之廷还是坐在那里,微挺着身子,脊背离着沙发老远,见他看过来,压下上扬的嘴角,抬手放到嘴边,掩饰似的轻咳一声,故作严肃道“纵识啊,腿好了,有空就去铺子里走走,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学着独当一面了。” 林纵识回过头来,望着他,眉眼含笑:“是的,爹,孩儿知晓了。” 何清在旁边小声道“你看你爹,喜庆的日子非得说不相干的事,这么大人了,连句高兴的话都说不利索。”她目光一转,招呼一边杵着的江浸月:“还是月月好,月月,来” 观众做的津津有味的江浸月对于突然被拉下场有些无可奈何,应声的同时不忘扯上段翎絮。 拉着段翎絮的手过去,林纵识看了段翎絮一眼,目光停驻在两人相牵的手上,评价道“你们感情不错。” 江浸月道“还行,小絮人挺好的。” 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段翎絮,这会儿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外人看起来含羞带怯,江浸月看起来,那幽幽的怨气都能燃起鬼火了。 之后的情景,一直到林纵识出门,段翎絮也没有说话一句话,全成被江浸月牵着,存在感极低,仿若一个大号娃娃。 她这个样子,自然也没有看林纵识一眼。 林纵识对此有些不高兴,他是个代入感很强的人,凡事负责任,颇有点其位守其职的意思,他认为男人不该三妻四妾,因此娶了江浸月后,就没想再有过别人,就算江浸月不能生育,这与爱或不爱无关,纯粹是他认为,不该这样,但是现在娶了段翎絮,纵然千般不愿意,人已经娶过门了,那么他就会对她好,好生照顾着过一辈子,横竖是自己的人,总不能委屈了去。 同样的,段翎絮也该有对自己身份的自觉,不求多好,向江浸月那样就行了。 但是现在,他跟她同在一个屋内,相处了好几个时辰,这厮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反倒是对江浸月千般依赖,把着江浸月的胳膊,手就没放下来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嫁的人是江浸月 “少爷,走这么久累了吧喝杯茶歇歇吧。” 林纵识接过柳才世递过来的茶,瞟了眼门外站着的,正咬耳朵的两个人,气呼呼地一口闷了进去。 店铺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江浸月拉开段翎絮,冷冷道“你克制点。” 段翎絮终于抬起了头,刘海底下的眼睛渗出血色的红,她脸色惨白,像个糊出来的纸人,殷红的舌舔舔干裂的嘴唇,嗓音干涩粗哑,带着病态的兴奋“哈你闻到了吗那个林家的小少爷,他的味道好饿好想好想吃啊” 江浸月丝毫不想理解他人之苦,一巴掌拍上她的后脑勺,凶巴巴地,下达了个强人所难的要求“不许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谁的头像颗球 段翎絮被打的朝前一歪,柔软的发丝顺着力道微荡。她像是皮影戏台子上没了动作的偶人,沉寂几秒后,慢腾腾两只胳膊抱住脑袋,慢慢蹲了下来“嘶” 本就瘦小的身子此刻蜷成一团缩在地上,小小的,可怜极了,惹得人忍不住心疼。 江浸月看她这样,心里不舒服,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打疼了,想开口问,又觉在鬼界走螃蟹步的断魂鬼没道理这么脆弱,她皱起眉头,没什么情绪地开口:“你不久于人世了” 段翎絮脑袋埋在腿上,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在不停地点头“饿的动不了,太阳好大” 江浸月抬头看了看天,被遮挡阻隔的只剩一个散发着白色柔光的小球的太阳正在乌云后面藏匿着,今日天阴,气候不好,天地之间满是一片山雨欲来的昏暗色调。 江浸月眼皮子跳了跳,选择放弃追究阳光这个问题“一顿没吃” 段翎絮嗡声道“不是,好几天了。” 江浸月把她搀扶起来,问道“我第一次见你的那天” 感触到手底下的人有瞬间的僵硬,江浸月叹了口气,问“为什么不吃” “不好吃,不想吃。”段翎絮没什么精神地摇头。 “” 江浸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第一次知道,鬼还有挑食这种属性,如今兵荒马乱的世道,人越多的地方冤魂厉鬼也不会少到哪里去,金陵城更不用说,出门这一会儿,已经有好几只从她们眼前大摇大摆飘过去了,断魂鬼这种食物链顶端的恶鬼,以本是同根生,相煎三餐里为宗旨,臭名远扬的鬼吃鬼界扛把子,在食物满地跑的地方,能挑食到给自己饿成这样,也是牛批。 江浸月指着前方不远处“那个怎么样” 段翎絮顺着她指尖所指望过去,只见对街不远处,有一个买胭脂水粉的小摊位,前面停着位身段上乘的女子,穿着明粉缎面秀云纹的襟褂,正手执一盒脂粉,笑容款款地与摊主交谈,女子身侧还带着个丫鬟打扮的小女孩,年纪不大,长相却颇为灵秀,一副主仆二人出门逛街,岁月静好,无忧无虑的模样。当然,这只是在外人看起来。 而江浸月所指的,是那个女子肚子上挂着的那个,旁人看不到的,浑身是血,青皮獠牙的鬼婴,鬼婴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女子腰侧的衣服,四肢并用扒在女子身上,紧紧贴着,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空洞洞的眼眶转向这边,望过一眼后,大约是觉得害怕,整个人哆嗦着抖成一团烂肉,脸埋在女子胸口下面,刺耳的哭声渐渐传了出来。 段翎絮幽幽看向江浸月“你把他吓哭了。” 江浸月纠正“准确的说,是我们。” 段翎絮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太小了,下不去口。” “”江浸月又换了个方向,抬下巴示意她看这回是一家酒楼,店小二正在外头热情满满地迎客,他肩膀上挂着条毛巾,脸上每个汗毛都堆满了笑意,正点头哈腰的向每一位进出的客人打招呼,在正他身后两步远是酒楼的外墙,有位长的跟他七分相像的老人正靠坐在墙根上,灰白的瞳孔没有眼珠,阴翳的目光却犹如实质,直勾勾盯着他,阴狠到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似的,老人蓬头垢面,骨瘦如柴,披着件沾满凝固血的破袄,袄上棉絮有翻露出来,凝结着褐色的血迹,而他脚边放着的,是一只在乞丐手里常能见到的破碗底,断裂的碗沿处还能看到湿润的腥红。 “那个” 段翎絮看过去,沉默片刻,突然低下头,干呕了起来“呕” 江浸月额角凸凸地跳。 好吧,那个老头看起来是不太干净,但是那也只是生前的模样而已,灵魂只能维持生前的样子,说白了就是套上个模子,任他千变万化,本质还是一样的,闭上眼睛塞到嘴里,还不都是一个味儿 江浸月耐着性子道:“那你想吃什么” 段翎絮闻言,看向江浸月的目光灼灼,炽热地像个找父母要糖瓜的小孩,她舔舔嘴角,道“林” 江浸月不等她说完,一巴掌又把她拍了下去,明确拒绝“你还是饿死吧” 段翎絮蹲在地上,委屈的扁扁嘴,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不说话。 江浸月懒得搭理她,回应了个大大的白眼。 目睹了全过程的林纵识,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新品的茶都喝不下去了。 他的大老婆把他的小老婆打了,为了示威。他这个做丈夫的要是出面阻止,岂不是驳了老婆的面子那在外人看来就是宠妾灭妻,以后别人怎么看江浸月 可是他要是不阻止吧,他大老婆当着他的面把他小老婆打了,他这个做丈夫的还视若无睹,段翎絮原本嫁过来时就流传着一些对她地位不利的谣言,如此一不就明摆着坐实了,将来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万一自己一个没顾上,被不长眼的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因为家庭原因从小被姨母家事荼毒的林纵识,第一次体会到了三妻四妾的烦恼。 林家的店铺坐落在金陵最繁华的街道上,整条街就是个大型商贸市场,人口多,流量大,鱼龙混杂,江浸月与萧翎絮在门外的街边上,二人长相皆为不凡,平日走在大街上都会引得路人侧目,更别说此时两位好像在打架。 江浸月是不爱出门的,段翎絮更不用说,昨日千才里迢迢来到金陵,远嫁给林纵识。大家伙儿虽然知道林大公子成了两次亲,却不知道新娘究竟长了个什么样,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两位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引得无数女子含着热泪咬帕子扎小人,羡慕嫉妒的林家媳妇儿。 因此,有好事者前来管闲事,简直是理所当然。 “两位小姐有话好说,以和为贵,不要打起来嘛。” 清朗的男音响起,江浸月寻声望去,一位男子正站在二人面前,手持一把折扇,正蹲下身去扶段翎絮。 眼瞅着就要碰到段翎絮的衣角,江浸月抬手去拦,正要说话,林纵识已经自店内走了出来,语气几分不悦“李公子。” 被唤为李公子的男子一僵,直起腰来,拱手道“原来是纵识啊,幸会幸会,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他这才看清了林纵识是站着的,面上立刻摆出了一副惊喜的表情“纵识,你腿好了” 林纵识微微一笑,亲自上前将段翎絮扶了起来,只是见段翎絮依旧低着头若成一团,像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他微微皱了皱眉,将她交到了江浸月手里,低声吩咐“你们先进去。” 江浸月看了眼林纵识,拉着段翎絮回了屋。 目送她们走远,李公子惊讶道“莫非这两位就是” 林纵识点头“正是,她们平日感情甚好,喜欢闹着玩,让林公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纵识好福气,娶的媳妇一个比一个好看。”说话的同时,眼神止不住往屋内瞟,就算当着人男人的面,也丝毫不准备辜负他金陵第一花花公子的美名。 林纵识眼神暗了暗,道“对了,上次林公子与我说的,关于北街那两间沿街的商铺,我回去与父亲商议了下。” 一听心心念念的事情有了苗头,林公子果然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一直想大干一翻很久了,毕竟,闯出点名堂好让他爹刮目相看,可比女人重要多了,忙追问道“结果如何林老爷可愿意” 林纵识勾了勾唇角“我爹觉得可行,只不过” 这边林纵识给李公子挖坑,准备放温水煮了这只有胆子来他门前呱呱叫的聒噪青蛙,那边江浸月与段翎絮已经在店铺伙计的引领下来了后堂。 前脚落座,后脚伙计就端来两杯清茶。 “两位夫人请在此稍待片刻,少爷一会儿就到,这是店里刚进的雨花茶,少爷吩咐的,两位夫人且尝尝。” 青花白瓷茶碗被端被安放在两人手边,翠绿的茶水中飘着几根嫩绿的茶蕊,清雅的茶香顺着热气氤氲出来,沁人心脾。 由于店里生意红火,伙计放下茶就去前台忙活了,柳才世在账房那里找一会儿需要林纵识查看的账本,暂时没人顾得上她们,这会儿不大的厅堂里,只剩她们两个。 段翎絮坐在太师椅上,随意晃了晃脚,六七步之外的门突然嘭地一声大力关上。 江浸月抬眸瞥过一眼,也不在意。青葱玉指划过杯沿,扣住底座,轻轻端了起来。 这种茶叶因取材细致,制作工艺繁琐,因此上品的雨花茶价格昂贵,也十分难寻,没想到林家居然有在售卖。 雨花茶是江浸月唯一感兴趣的茶,她喜欢闻却不怎么喝,这种茶叶的味道让她有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对安抚情绪有奇效,但是喝起来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江浸月自己也感到奇怪,于是不怎么走心的猜测了一下,琢磨着大概又是活着的时候遗留下来的怪癖,就从她喜欢这个味道却不喜欢拿来喝这一点推断,大概那时候,她周围有亲近的人喜欢这个东西。 不仅如此,她还幻想过当时的情景。 晨起的时光里,迎着初阳,沏一杯茗茶捧一卷书,细细去读,茶香冉冉透过帷帐,书香袅袅。 就是不知道,那个喜欢雨花的人,究竟是她的什么人 “雨花啊” 江浸月正想的愣神,忽听旁边的人叹气,她转头看过去,发现段翎絮正盘腿坐在椅子上,脑袋以不正常的角度歪着,挂在脖子上,大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打量着旁边的茶杯。 十足十地诡异,简直没眼看。 “把脑袋掰回去。” 段翎絮听话地伸出手,两手并用把脑袋墩放回它该待的位置,只是过程实在不走心,放好了以后依旧歪歪扭扭,活像崴到了脖子。 段翎絮也发现了自己的视角不对劲儿,于是变着角度去摆正,可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总也找不准位置,不是这里歪就是那里斜,她就一直扶来扶去,到后来,自己玩了起来,不亦乐乎。 给旁边的江浸月气的不行,手底下不自觉用力,啪地一声脆响,她捏碎了茶杯,烫热的茶水淋到手上,沾湿了袖子。 江浸月一拍桌子,喝道:“够了” 段翎絮冷不丁被吓的打了个抖儿,手一滑,脑袋更歪了。 她托着脑袋,小声道:“你好凶。” 还敢顶嘴 江浸月气的手痒,想揍人。 只是盯了段翎絮半晌,到底没揍下去,只道:“不想要脑袋就扔掉” 段翎絮继续小声哔哔:“不是故意的,太饿,头晕眼花,对不齐呀。”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一下,直接把脑袋从脖子上扯了下来:“不如,你来帮我装上好不好” 江浸月看着被举到自己面前的头,还在冲自己嘿嘿傻乐,要多蠢有多蠢的模样,油然而生出一种把她扔出去的冲动。 而且扔的越好越好最好扔到天边去,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她,眼不见心不烦 “快点呀,林纵识要过来了,还跟着好几个人呢”段翎絮开始催促。 这话倒是不假,江浸月也感觉到了。 她瞪了一眼段翎絮,接过脑袋,那具无头身子就磨蹭到了自己身前,调整好姿势,背对着她连地方都不用挪,伸手就可以完成了。 段翎絮选的这个与她同名同姓的姑娘,气相极好,江浸月指端接触到脸部的肌肤,凝脂白玉般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摩挲了下。 心里嘀咕道:“傻啦吧唧的,皮相倒是选的不错。” 装好后,她拍了拍段翎絮的后脑勺“好好保存,这幅皮相若是坏了,我就把你吊起来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黄冠道人 门几乎是踩着点被打开的。 林纵识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他并没有立即进来,而是站在一边,引着一位手持拂尘的道人迈了进来“请。” 道人身着大褂道袍,头戴黄冠,神色倨傲,他并不往里走,而且站在门口,满脸嫌弃地四下打量,那架势,像是屋里有什么脏东西会污了他的鞋子。 “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几处,统统都换了”黄冠道人二话不说,举着拂尘一通乱指“风水最讲究的就是格局,就是一枚铜钱,摆放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像这个”他指了指门边花架上的一个花盆:“宋代紫釉花盆,林少爷把它摆放在红木花几上,这很好,可是这么名贵的东西,你在里面种颗蒲公英算怎么回事儿上轻下重,前后不搭,这,就是大忌” 林纵识一脸茫然“ 可是道长” 方才沏茶的伙计跟林纵识一起过来的,原本在旁边站着充当背景板,闻言,皱起眉头道“少爷,这不是” “停,不要说了,无须解释。”黄冠道人比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他们,道“林少爷不必为难,贫道也看得出来,虽然这颗蒲公英虽然平凡,却是与林少爷有些渊源,恐怕不舍得将其丢弃,但是任由其继续生长,这里就相当于是个煞气的突破口,时间一长,败财不说,还容易招惹邪祟,连同住在这里的人也会跟着受牵连,实在百害无一利。这样吧,贫道观着林少爷面善,应是你我有缘,贫道这里刚巧有一法,可避其灾祸,今日便送给林少爷,如何” 就在方才,林纵识打发了李家的草包公子,正待进屋,突然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这么个道士,张口就是他面堂发黑,店铺黑气冲天,家里有恶煞,容易引来恶人觊觎迫害,林纵识本想打发他走,可是他一抬头,看到了屁颠屁颠离去的李家草包可不是遭人迫害么,自己老婆当着自己的面都被人调戏了呀,让人看看也不错。 于是这黄冠道士就堂而皇之地被请进了铺子。 对着认识不到一刻钟,实在不知道哪里有缘的道士,林纵识道:“如此最好不过了,道长请说来听听吧。” “这个方法么,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看林少爷信不信得过贫道了。” 林纵识道:“怎么个信得过法” “只要用特定的符咒烧成灰,和上清泉水,将这紫釉盆从头尾擦拭一遍,便可除其秽气,化了这还为成气候的大煞,只是那符咒是我师门不二秘传,需要师门一脉相传的朱砂,方可绘制,林少爷若是信得过贫道,这花盆贫道且带走一晚,明日午时,必将奉还。” “”林纵识不知道说什么好,实在是没听过道士看风水还要拿人东西的。 见没有人说话,黄冠道人又道“林公子,贫道不可久待,念在你我二人有缘,多留一日便算作是破了例,这邪祟之事非同小可,杀人于无形,除与不除,林少爷三思。” 林纵识轻咳一声,道“道长费心了,不满道长说,这蒲公英确实与我有特殊涵义,若是拔了我还真舍不得,只是今日道长说的,难道只是因为几处摆具,和这一盆蒲公英” “哦,那倒不是。”道人摆手道。 江浸月有些听不下去,这人明显是骗子,林纵识还一副乐得被骗的样子“这位是” “月月,这位是” “等等”道人仿佛这才注意到江浸月似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像发现了极度恶意的东西,拂尘柄指着江浸月,边说话边向她走过去“你,就是你我就说一路过来,别的地方都没事,就这间屋子怨气冲天,原来是你在这里” 这行为就有些冒犯了。 “我我怎么了”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苗头被被引到了自己身上,江浸月也不着急,她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背靠在画架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道士,唇边泛起若有若无的笑。 段翎絮还是在外人面前统一的鹌鹑样,低垂着头,刘海挡住大半张脸,畏手畏脚地杵在江浸月身边,像个怕见人的丫鬟。此时此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唇角抿了抿。没人比她更清楚,这是江浸月要开始生气的征兆。 道人这般举动,也惹起了林纵识的不满,他快步走过来,手臂一横,拦在道人与江浸月之间,微蹙着眉,不悦道“这是我娘子,道长有什么事情可以与我说。” 道人看了看林纵识,收回拂尘,退了一步,道:“原来是林夫人,林夫人,你最近可是睡不好觉,晚上多梦,白日也没有精神” 江浸月一听,乐了,感情这年头道士不忙着修行捉鬼,改行做大夫了 难得有送上门的乐子,江浸月也不想拆穿,顺着他的话,立刻做出一副初见高人的惊奇表情“是呀道长您是如何得知的” 只是表情太过夸张,假的明显。看的一旁的林纵识嘴角直抽抽。 如此,可以确定,他们今日这是遇到江湖骗子了。 江浸月用眼神示意林纵识不要声张。 “夫人啊,”道士重重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夫人你印堂发黑,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江浸月身为一只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在人世间游荡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被一个捉鬼的道士告知,她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江浸月连忍都没忍,直接噗嗤笑出了声。 道人以为她在质疑自己,当即怒道“林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可是不信贫道说的贫道好心提醒,信与不信,都是夫人自己的事” 瞅着人生气了,江浸月更开心了,开心之余,还不怎么走心的丢了个台阶给他下“好吧好吧,我没有不信的意思,那道长,缠着我的那个不干净的东西 他是什么” 道人看了眼林纵识,发觉对方也正在看自己,觉得不能放跑了金主,便气哼哼地道:“那东西现在就在这间屋子,为防止那东西逃跑,不便告知,一会儿夫人不要受到惊吓才好,把门关上” 林纵识示意旁边的伙计:“让他们都进来,把门关上,关严实点。” 道士看着被关上的门,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拂尘一甩,唰地祭出,在段翎絮门面前几寸的地方堪堪停住,紧接着一道黄符就贴上了她的脑门。 道人喝道“何方妖孽藏头露尾区区雕虫小技还想瞒得了我还不速速显形” 说完,他得意洋洋地看向四周。 他是今天刚来金陵的,早就听说金陵林家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便早早托人找来了林家一家子的画像备着,而且这种大户人家一般都比较迷信,早些时候也听过林家重金求算命先生、茅山道士一类的奇人异事,当时他就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只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今天过来,哪知刚进城不了,边在路边看到了林少爷,可把他高兴坏了简直天助我也。 只要把林家这个宝贝疙瘩的独苗苗搞定,就可以捞一大笔钱,说不定后半辈子都可以说衣食无忧了。 哪家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身边不带个丫鬟的,既然这个是林夫人,那么她旁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怎么看都应该是她的贴身丫鬟,而且她们这种人,人情比纸还薄,是万不可能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丫鬟给自己冒风险的,按照他多年的经验,这种时候,只要自己火添的到位,这个脏东西的名头就能落实了。 至于丫鬟是不是冤枉的,只要大家都认为这是个是真像,那么就算原本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不过,考虑到原先他只在乡下的小村子里活动,那里的村民没见过世面,说什么就信什么,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权贵,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忐忑,但是现在他发现,这些人,简直比那些乡野莽夫更加好骗 出乎他意料的是,段翎絮并没有与之前的那些小姑娘一样,短暂的楞中之后,就大声哭喊自己冤枉,而是依旧在那里呆呆的站着,动也不动。 道人心里一喜如果这丫头是个傻子,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然而人生的精彩之处就是事情总会有个出乎意料。 下一刻,道士总觉得肚子一痛,被人踹到在地,摔的人仰马翻。 还不等他起来,江浸月上去又踹了一脚,这次踢在肩膀上,道人发出一声惨叫。 “你是哪来的傻子,当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傻不成” 这时,跟着的那几个伙计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手忙脚乱地上前把他摁住。 变故来的太突然,道士整个人都是懵的,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错。 林纵识看着他,冷冷一笑,道“你们现在都这么不走心了,出来骗人之前功课都不做了庆来,给他捆起来,送警察局” 出于自身的原因,他对道士颇有好感,连带着那些粗懂皮毛,在大街上给人算命的先生都会客气几分,可谁想到这道士居然如此没眼力价,他林纵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旁人对他屋里的人指手画脚。 庆来找来捆粗麻绳:“那是我们少爷的姨太太记住了么你这个不长眼的,还真是不怕死。” 道士被死死摁在地上抬不起头来,怒道“你是被美色蒙了心画皮鬼到处都是,你不信我,到时候被她吸干了阳气,后悔也来不及” 段翎絮很给面子的瑟缩了下。 林纵识搬起那个据说非常破风水找邪祟的宋代紫釉花盆,掂了掂,弯腰轻轻将其放在了道士眼前。 “道长,你再仔细看看,给你个提示,看看盆底边缘的那一行字。” “”道人看了两眼,而后像被定住了似的,浑身僵硬,瞪着那行小字,刺目欲裂。 上面明明白白地标注了生产年份,时间正是去年元月。 “道长大概工作繁忙,整日忙着为民除害,很少注意到路边吧”林纵识语调不紧不慢,却让人不寒而栗“道长,不知道你吃过没有,这个也不是蒲公英,这是婆婆丁呀,可以化热,消肿,乌须发” 道人勉强笑道“我,我平日哪有时间看这个,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你这摆放位置,是真的有问题你先放了我” “道长,你可知道清河这个人”林纵识突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清河清河道长”道人脸色惨白“你们,你们” 江浸月在一旁接话“不,我们不认识。”惹得段翎絮抬头看她。 剪水的眸子被藏在发丝后面,因为角度的问题,看起来像是带着几分嗔怒。 江浸月觉得有趣,平白冒出了几分逗弄她的心思,便抬起手,掌心捂上段翎絮的眼睛。 段翎絮扒拉开,她又捂上,如此几个来回,仗着段翎絮不敢招惹她,欺负地她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像只河豚。 林纵识凉飕飕地声音飘过来“你们感情很好啊。” 江浸月眨眨眼,视线一瞥,看到林纵识站在一边,浑身上下透着幽怨,段翎絮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她。 江浸月只得不舍地收回了手,莫名有些可惜。 “啊,还好啊,家庭和睦啊哈哈”她如此对林纵识道。 林纵识“我怎么觉得是你俩和睦呢” 道人瞅准了机会,继续道“你看,此物以及开始离间你们夫妻了若不除去,后患无穷啊林少爷,实不相瞒,其实我是,我是清河道长的关门弟子” “哦,关门弟子啊。”林纵识正没处撒火“那我也实不相瞒,这屋里的布局,就是清河道长亲自摆的。” “你骗我不可能”道人大声道。 “是啊,在骗你,那么我再骗骗你,婆婆丁可不止一个名字,就像金银花也叫忍冬一样,它的另一个名字,叫蒲公英。” “” 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道人羞愤不已,面色通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音阶“你耍我” “是啊。”林纵识大大方方承认“被你看出来了,带下去吧,交给警署。” 几个伙计带着五花大绑的假道人出去,正巧迎面过来抱着一摞账本的柳才世。 “少爷,出什么事了”她好奇地频频往后看,而后才看到了屋子里另外的两人“两位夫人好。” “都拿过来了放这里吧。”林纵识到书桌前坐下,又吩咐道“这里我自己来就好,你带着月月和”他卡了下壳“小段去外面逛逛,不用陪着我,多带几个人出门。” 江浸月道“不用了,小絮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被吓到了,我想带她回去。” 林纵识翻开一本账簿,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吧,你们三个都回去,我大概太阳落山之前回去。” 回到林宅,段翎絮跟着江浸月去了她的院子。 江浸月对此非常意外“你跟着我做什么”难道她不是应该离自己越远越好么 “我有名字,你别叫我小絮,”段翎絮皱眉:“好难听。”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全名啊” 江浸月耸肩:“段翎絮” 段翎絮点头。 江浸月心道:这难道不是原本那姑娘的名字么不过她没问出来,一个名字而已,段翎絮只要乖乖地不碍她事,怎么要都可以,与她没多大关系。 本以为这下对方就会回去了,走了两步后,发现她还跟着。 “怎么了我的段大小姐。” 段翎絮看她一眼,嘟囔道“我比她好看。” “嗯你说什么”江浸月没太听清。 “我说,我比她好看。”段翎絮重复了一遍。 江浸月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居然是还在纠结之前的事情,不禁有些好笑。 她像模像样地将段翎絮上下打量一翻,记忆里,第一次见到段翎絮时候,对方小小的嘴巴肉嘟嘟的,婴儿肥的脸,眉眼清澈,即使吃的狼吞虎咽也没有感觉难看。 她由衷地道:“没什么差别呀。” “怎么可能”段翎絮瞪圆了眼,非常不可思议“你认人不看脸的嘛我明明皮肤比她白,眼比她大,鼻子也比她挺她哪里会有我好看” “嗯哼,”江浸月不置可否“死的也比她惨。” “”段翎絮卡了壳,半晌,她气呼呼地道“那又怎么样,她死后有我厉害嘛” “你指的是挑食把自己饿半死” “我没有”段翎絮不承认。 江浸月对她明显的狡辩行为权当没听见,继续道:“那你确实最厉害,比我都厉害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惊鸿一瞥 段翎絮依然没有找到除了林纵识之外能合胃口的东西,好在她抗饿,在林纵识不在她面前晃荡的前提下,忍一忍还是能过下去的,但是她不去主动觅食,偏偏食物还总爱往她面前凑。 这天,段翎絮依旧不出门,在床上安详地躺尸,那个不知死活的食物就推门进来了。 生魂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勾引着她的食欲,有一种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尖叫,贯彻她的耳膜,引诱着她释放自己的本能,长久以来滴水未进的恶鬼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用尽了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没有把靠近的人杀死。 林纵识以前就听别人说过,老婆是一个十分让人头疼却又舍不得放下的神奇存在,先前不是很懂,现在却是深有体会,娶了江浸月后,他略懂了些皮毛,后来又娶了段翎絮,这才算是真心实意地感悟到了真谛。 说句不好听的,段翎絮在他家活的简直像个死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饭也不去吃,窗户帘子就没见打开过,就算硬拉着出门了,也畏畏缩缩怕的要命,看人都不敢睁眼,问她什么,要不就不回答,要不就吓一跳再用软软糯糯,细如蚊蝇的哼哼,弄的林纵识都以为自己要家暴她。若不是亲眼见到了,他是打死都不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 林纵识都忍不住好奇,他的这位夫人,究竟是如何长到这么大的 脑仁疼。 这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位的身份,是明媒正娶来的,他林纵识的姨太太,光是林纵识的这一点,就不能放在那不管。 为此林纵识还特地找请教过大夫,西洋医生也咨询了好几个,得出来的结论都差不多自我封闭,简称自闭。 据说这种病症的话,有只猫啊狗啊的,活泼一点的小动物在身边,会有好转。 林纵识看着手里提着的笼子里面,从他踏进这个门就开始狂躁不安的小东西,又看了看大被蒙过头,一动不动,疑似睡死来了的段翎絮,不禁充满怀疑。 真的有用 “起床” 林纵识喊着,准备拍拍被子叫人起床,手还没碰到,被子突然被从地下掀了开来,段翎絮仰面躺在床上,衣衫厚实完整,面无表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清明的眼神没有一丝睡意。 “”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段翎絮不想跟一只食物说话反正她又吃不着,而林纵识,纯粹是被她的看上去旁人勿近的态度弄的一下子卡壳了。 原来对方不是睡着了,只是单纯的不想理自己而已。 林纵识突然有些尴尬,他讪讪地收回手,在彼此寥寥几个的眼神交流中。再一次确定段翎絮真的是很难相处的人。 林纵识突然有些好奇,所以江浸月到底是怎么跟她玩熟的 见对方久久不说话,段翎絮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露出个疑惑的眼神“” 林纵识准备按程序来“听说你一直没有出过门。” 段翎絮“我不喜欢太阳。” 林纵识“窗帘也一直放着,屋里黑洞洞的,好歹拉开透透气,这样长时间下去对身体也不好。” 段翎絮“拉开阳光会进来,我不喜欢太阳,而且这样方便休息。” 林纵识“那总得有人帮你打理吧,怎么一个丫鬟也不要,平日自己待着岂不会很无聊。” “不会,”段翎絮摇摇头“我在老家就是这样,习惯了。” 是了,没有人天生自闭,段翎絮在段家的地位又不好,会养成现在的性格,恐怕与环境脱不开干系。 林纵识叹了口气,哄道“这可不行,你又不是老鼠,干嘛要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他把笼子提起来,里面白白的小长毛狮儿狗崽子,原本在刨笼子的铁杆,迫不及待要出去,此时与段翎絮对了个眼,一瞬间像是看到极其恐怖的东西似的,呲溜一下蹿到笼子对角距离段翎絮最远的地方,张开嘴巴呵嗤呵嗤地呲牙示威,而后大概意识到没有用,眼神变为惊恐,“嗷呜嗷呜”乱嚎。 就跟临死之前的遗言似的。 林纵识看着狗“”不是说好这是最活泼最不怕人的一只吗 段翎絮看向林纵识“” “怎么回事,生病了”林纵识皱眉道。 段翎絮平静地道“应该是吓坏了,小狗们都不喜欢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林纵识看向段翎絮的目光多了几丝怜悯,叹气道“那好吧,但是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呆着,过两天我给你找个丫鬟,不准说不要,这只狗我拿给月月好了,方才她还夸这狗好看来着。” 听到江浸月的名字,段翎絮立刻叫住林纵识“江浸月她说狗好看” 林纵识心道果然关系好也没多想,点头道“对啊,说也想养来着。” “可是”段翎絮有些迟疑“这不是给我的吗” “是呀,想养吗想就给你。” 段翎絮伸出双手,像个讨要抱抱的小孩,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却铿锵有力“要” 当头晚上,段翎絮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穿着堪堪蔽体的粗布衣裳,在人群熙攘的大街,正因为偷跑,被人当街捉住按在地上打,四五个男人围着她,碗口大的棍棒无差别落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身体已经痛到麻木,粘稠的血浆不知道从哪里淌出来,糊到眼皮上 ,睁不开眼睛。 当意识渐渐抽离,钝器打在身上的声音也渐渐听不清晰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想,大概要死了吧,终于能死了吧。 那个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段翎絮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她能把那人当时的模样记得那么清楚,清楚到即使是做梦,也如此的念念不忘。 那时,她感觉到周围的吵闹声小了很多,也不再有东西打在自己身上,新的疼痛迟迟未到,她便半睁开肿胀的眼睛,隔着层红通通的血雾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自大白帷幔的轿撵款款走来的女子,女子身姿绰约,步履缓缓,一身月牙白的衫裙恍若下凡的仙人。 段翎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走近,任由血珠子滴落进眼睛里也毫无所觉。 她看到那人在她面前蹲下,下巴被对方温热的指尖抬起。 她看着她,她也在看她,这时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如想象中一般精致,比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一张脸都好看无数倍,然而,对方的眉头却是深深皱起来的。 “怎地伤成这样。”声音也很好听,比前院朱姐姐的琵琶都好听“我带你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后来,那个救了她,让她得意活命的,漂亮的彷如神仙般的女子,亲口告诉她,她的名字叫江浸月。 再后来,华清宫里,那个本应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面对着她时的温柔疼惜全部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冰冷、刺入骨髓的恨意,那人一字一顿,用仿佛是狱传来的声音将她千刀万剐“李叙,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救了你。” 她恨不得自己立即聋了,可是并没有,这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耳里,声声泣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下得去手 段翎絮做了一宿噩梦,第二天起床时,整个鬼都昏昏沉沉的。 她坐在床沿上,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呆毛,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呵欠,对这个自从成亲后,就自动解锁的入梦技能没有一丁点儿好感。 林纵识办事效率非常快,说给她找个丫鬟,当天下午就有一个小妮子跟着管家到她这里报道了。 小妮子名叫胡朵,约莫十五六左右的样子,笑起来甜甜的,还有两个小酒窝。 段翎絮懒洋洋地瞅她一眼,挥挥手表示收下了,打发管家回去复命,转头把胡朵安排去喂狗。 毕竟也没啥能让她干的。 听到屋里人醒了,早早等在外面的胡朵,端着个装着清水的铜盆子扣门“太太,您醒了吗” 敲完一遍,她便不再动作,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儿,房里传来低哑的回应“进来。” 胡朵这才敢进去。 “先等等。” 胡朵的步子戛然而止,站在隔断用的架子旁边,抱着盆子不知所措。 段翎絮光着脚下床,慢悠悠地走到小桌旁,弯下腰朝里面张望。 一只白白的长毛小白狗正哆嗦着蜷在角落里,犹如一团乱蓬蓬的毛线团子。 段翎絮伸手去捞,小狗颤抖着把自己挤到墙边,紧贴墙根。 桌子面积不算小,段翎絮这个姿势过去,手臂长度不能伸到最里面的对角,原本刚好的距离,小狗退了一下,于是她抓了个空。 段翎絮愣了愣,对着小狗慢慢露出个诡异的笑。 小狗嗷呜一声哀鸣,呜呜叫着,以一种送死的姿势慢慢挪了过来。 所以说物种求生的本能是相通的,段翎絮在这只狗的眼里,清楚地看到了什么是生而无望的恐惧。 她抓着狗的后脖颈把它递给胡朵“它饿了。” 胡朵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是太太什么时间吃早饭”对这个主子,她一直有些害怕,她被分到这里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告诉她,这个太太的性格是腼腆的,平时不爱与人说话,也没什么脾气,简而言之,是个很好伺候的主子,连管家对她嘱咐的都是“打扫好房间,勤晒被子”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她现在却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 这位太太脾气看起来是不错,也不爱说话,但仅仅限于看起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胡朵自己的感观是,比起脾气不错,更确切地解释应该是毫不关心,不爱说话更像是不愿意说话,也没有哪里腼腆,整个人阴气沉沉的。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间院子要比别的院子冷一些,明明都是一样的太阳,即使在晴好的天气,也并没有那么明媚。 简而言之,如果不是非来不可,她绝对不想过来这里的。 小狗一到了胡朵怀里,立即像在大海里找到了浮木,埋着头一个劲儿往小姑娘怀里钻,企图把整个身体藏进去,再也不出来。 段翎絮觉得好笑,伸手撸了一把背部的毛,缓声道“这么害怕我啊。” 小狗立即就不动了。 胡朵清楚地感觉到了小狗瞬间的僵硬,莫名地,她也跟着僵硬起来。 段翎絮眯了眯眼睛,勾唇一笑“你跟着紧张什么,我还要吃了你不成。” 她说话的时候,眸色加深,视线却一直不曾自胡朵身上移开。 胡朵的感觉很不好,像被毒蛇盯住了似的,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下一秒就会突然被杀死,血溅当场,这种突如其来的恐惧使她恨不得立刻跑出这里,逃的远远的,然而事实却是,她现在腿肚子发软,勉强支撑着不瘫在地上,已经用光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 “小心,”段翎絮扶住胡朵握不住的手,拯救了小狗将要落到地上的命运“ 这么小的东西,摔到地上弄不好要出狗命的。”她半开玩笑地道。 “是”胡朵声音都是抖的。 段翎絮于是又问了一便“我这么让你害怕” 说话的同时,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胡朵的脸颊,拇指往上游离,摩挲过眉目,描摹过鼻梁,最后揉上殷红的唇,目光专注地像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昂贵雕塑。 胡朵只觉得周围阴森森的,背后一阵阵地阴冷,鼻息间还有隐隐的霉味儿,无论哪一种,都足以吓得她肝胆俱裂,发软的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一屁股软在地上,用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祈求道“ 太,太太不,不要,要这样” 段翎絮却是笑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扬,扯出来的是个温温柔柔的弧度,眼眸漆黑一片,承载着与之相反的,死一般的冷漠与寂静,她的指尖顺着向下,若有若无地擦过胡朵白皙脆弱的脖颈,仿佛在找一个着力点,好将其掐断。 小狗呜呜咽咽地躲在胡朵的身后,探出个脑袋来偷偷看她,前爪焦躁地刨着地面,擦擦声在这个小空间里格外明显。 时间一丝一缕的流逝过去,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从某个不知道的点开始,时间就凝固在了那里。 就在胡朵被氛围压的越来越绝望,感觉自己已经要死了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 江浸月托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形,她挑了挑眉“大清早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坐在地上坐什么嫌月事不疼” 段翎絮悄悄翻了个白眼,闪身又躺回了床上。 江浸月一来,屋里那种森冷阴暗的感觉便立即消失了,胡朵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一滴汗珠子就顺着额角滑下淌到睫毛上,被糊住了视线,她这才察觉到,原来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里衣。 江浸月眼疾手快地拉她,关切道“怎么了腿麻了” 胡朵惊魂未定,本能地去握那只手,可是她手软脚软,不瘫倒在地就很好了,根本没有力气去握。 察觉到她的脱力,江浸月干脆反握住她的,直接给她拉了起来,关心道“怎么样还好吗” 在胡朵看不见的地方,一丝黑气从江浸月指尖冒出来,钻入了她的腕中。 段翎絮在旁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撇撇嘴,朝床内测翻了个身,拒绝去看。 “以后啊,你可不能陪段翎絮这么疯,你看你,腿都麻的站不来了,这算什么事儿啊,是不是胡朵” “啊啊”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胡朵反射性地回过神儿来,表情茫然。 “唉”江浸月叹了口气“我说,以后不能由着咱们林家二少奶奶这么疯,你要是劝不住,就去跟我说,知道吗好了,没事儿了,让柳才世扶你回去睡一觉,先好好休息,知道吗” “哦好谢谢大少奶奶。”胡朵傻兮兮地点头,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是来喊二太太起床的,怎么两个人都跪到一起去了明明不是寒天,她这一身冷汗是怎么回事心跳的又为什么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柳才世原先在门外头站在,这会儿进来,也没含糊,驾起胡朵就走,走到半路停住,想起了什么,又回来捎上狗。 闲人打发走了,江浸月直接把段翎絮从床上拎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古云人,兔子尚且不食窝边草,你这厮居然连畜生都不准备放过,我该夸你什么英雄出少年啊” 段翎絮抓抓头发,略带些烦躁地反驳“胡朵不是畜生。” “我说胡朵了吗我说那只狮儿狗别说你没打算吃它。” 段翎絮垂头丧气地道“我饿” “哟,姑奶奶终于不挑食了” 段翎絮道“我没挑食。” 江浸月诧异地道“除了狗,你还吃什么毛毛虫吃不吃” “我不吃狗也不吃毛毛虫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吃”段翎絮想也没想,大声反驳。 江浸月“” 段翎絮顿了顿,小声嗫嚅道“我,我,那只狗只是”只是因为你对它注意多一点 江浸月在意的人不能动,她留意过的狗总能动得了吧她也看不懂自己这是什么心理状态,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或许是不甘心,急于想证明什么,亦或许是纯粹的不喜欢,单纯想惹江浸月生气,又或许是别的原因,但就目前而言,她唯一知道的,是这种状态一直在支配她的欲望,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厌恶反感的同时,还上了瘾。 “行了,”江浸月将木盒子递到段翎絮眼前“你都饿傻了,暂时吃着这个吧,你的同类推荐的,说味道不错。” “这是”段翎絮有些吃惊,她接过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整排鸽子卵大小的血玉玉佩,共有六颗,每颗都带有清晰可见的血痕,上面凝聚着乱七八糟,不同之人的残魂碎片,被自身所带的怨气杂糅绞拧在一起,随便拿出来一颗,都是足以让离子散,一败涂地的大煞之物。 这种东西世间原本就少之又少,找到一个就非常不容易了,这会儿还一下子出现这么多。 江浸月是如何拿到的还给了自己 段翎絮紧张的安静如鸡,大气不敢出。 见她盯着盒子发呆,江浸月皱眉“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吃” 话音刚落,就见段翎絮拿起一颗塞进了嘴里。 鼓着腮帮子,抬起头来看江浸月,目光火辣辣的。 江浸月被她看的不自在,掩饰似的轻咳一声,目光瞥向一边“吃就全部吃完。” 段翎絮忙不迭地点头,片刻后,她低头将吸收干净的玉石吐到了手心里。 脂白色的玉石通体细润,晶莹剔透,阳光打在上面,像在发着隐隐的光。 段翎絮又塞了一颗进嘴里,正想仔细看看,一只堪比白玉手伸过来,玉石就被拿了过去。 段翎絮吃了一惊,差点把嘴里的那块咽下去。 那、那块石头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啊啊啊 江浸月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上面湿漉漉的水渍似的,握玉石把玩了一会儿,道“和田玉呀,四百年前的,价值不菲呢,那老头儿还是有点好东西的嘛。” 说着,瞪了突然发起呆来的段翎絮一眼“快吃,吃完带你出去看戏。” 段翎絮其实不太想出门,她纠结了会儿,在那个老头是谁和看什么戏之间选择了第三个问题“那个,血玉还有吗” 江浸月道“当然没有了你当这是大街上卖的糖人儿” “” 好珍贵突然下不去嘴了怎么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你看我都不介意 “江浸月。” “嗯” 段翎絮低着头拨拉玉石,声音细如蚊蝇,像在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要不是屋子里安静,江浸月都听不见。 “你我觉得,比起鬼吧,你明明更像活人多一点,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投胎呢” “投胎”这个两个字简直是江浸月的禁忌,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原本她孤家寡人,只要地府那边收拾妥当了,她就可以投胎,到时候带着自己去,快捷又方便,可是现在她嘲讽的扯扯嘴角,笑道“若是早早投了胎,你准备嫁给谁去啊。” 原本只是句字面上的话,可听到段翎絮耳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昨夜的梦里,那些掺和着血泪的过往将她层层缠绕,越收越紧,灵魂都窒息的感觉,挣不开,跑不掉,从来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 段翎絮站在那里,浑身冰凉,面色煞白,她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特别想问问江浸月,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如果记起来了,会不会明知在同归于尽的情况下,也要杀死她,是不是还像当初的那样,恨她入骨,又或者是不是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是喜欢她的千万种疑问,迫切想知道答案,话到嘴边,却如鲠在喉。 可是,她要如何问,以什么立场,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 江浸月看她这幅饱受惊吓的表情,以为对方在耿耿于怀和自己的阴婚,当即沉下脸,冷冷道“干嘛啊,一副我逼迫你的样子,事情变成今天这样,你以为怪谁” 这无异于给濒临崩溃的段翎絮再一次深刻的打击,她站都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地后退了一步,碰到床沿,脱离地跌坐在床上。 目无焦距,慢慢蜷缩成一团,口中喃喃地重复“怪我我的错我的错” 江浸月终于意识到眼下段翎絮的不正常。 她快步走过去“段翎絮你怎么了” “我,我”段翎絮呆了呆,胡乱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段翎絮”江浸月皱了皱眉,直接一手伸过去揽着她的肩膀,迫使她避无可避,另外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仰头看着自己“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你究竟怎么了” 回应她的是段翎絮呆滞混浊的眸子。 江浸月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啧了声,心想这受的打击该有多大,都快刺激成神经病了,果然记忆不是个好东西。同时还的隐隐生出种幸亏老子记忆都已经忘干净了的庆幸。 脑子在开小差,手上动作却非常利索,这种情况一般的办法是扇两耳光,甭管是人是鬼,打醒就好。 江浸月也确实准备照做来着,她举起手,对着那张婴儿肥的巴掌脸比划了好几比划,愣是没能扇下去,纠结好一会儿,她挫败地放下了手,改为把人揪到跟前,对着她耳朵大喊“段翎絮” 段翎絮被震地发麻,神志总算恢复了些,她木愣愣地转头,看到的就是江浸月近在咫尺的脸。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整个人倏地往后退去,后背撞到床板,发出咔一声脆响。 江浸月以为是害羞,还颇感意外“还说我像个人,我看你才不像鬼吧。” 以为她会追问自己方才怎么回事的段翎絮一愣“啊” 见她目光恢复神采,八成已经没事儿了,江浸月笑笑,道“会挑食,还知道害羞,晓得吗光凭这两条,你就已经在鬼里格格不入了。” 段翎絮还真认真想了一会儿,道“有吗我觉得还好啊。”末了,又补上句“可能我比较特殊吧,断魂鬼嘛。” “大概吧。”江浸月无意与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两句闲话,也只是为了确定段翎絮是否真的没事儿,眼下还有别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她站起来,打开段翎絮的衣柜,挑挑拣拣,拿出比较套中规中矩的,隔空扔给段翎絮“穿这个,带你看戏去。” 对戏剧无感到没有审美的段翎絮痛苦地捂住了脸。 她哀嚎道:“能不去么” 被残忍拒绝:“不行。” “我会睡着的” 江浸月大方地笑笑“没关系,我会负责叫醒你。别拖拉,快换衣服” “啊这就换,”段翎絮垂死挣扎“为什么我一定要去” 江浸月道“当然是因为我要去。你自己换,还是我帮你换”说着,做式就要过去。 段翎絮受到惊吓,一下子把衣服挡在胸前,道“我自己来” 不敢再拖沓,她动作迅速地换上衣服,又按照江浸月的要求梳了个妆,出门之前,又问道“为什么你去我就一定要去,我在家里等你不好么” “呵呵,”江浸月冷冷一笑,推着她出门“当然要带着你,你必须跟我待在一起,省的偷吃。” 段翎絮不可置信地看她自己到底是有多不值得信任“喂” “忘了跟你说了,”江浸月转到她前面“这林家里面人,没有我允许,你一个都不许动。” “随便你”段翎絮道“不动就不动。” 对方回答地干脆,江浸月满意道“你乖乖的,我不会饿着你的。” 段翎絮撇撇嘴,没有说话。 到达前厅的时候,何清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了。 见到两人并排着走出来,开心道“都收拾好了吗有没有拉下的” 江浸月闻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转身将段翎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确定是自己满意的样子,点头道“娘,都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何清小包一拎,顺手挽住江浸月“出发” 车上。 段翎絮悄悄拉了拉江浸月的袖子,示意江浸月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为什么她也去” 江浸月同样小声回应“大概增进婆媳感情” 段翎絮立刻瞪大眼睛,颇有些不可思议,一句话愣是给问成好几段“婆媳感情我她” “额”江浸月摸摸鼻子“我最近以儿媳妇的身份喊她娘,如果没有那个意外,她应该是段翎絮的娘,或者你敬业点,理应你也喊她娘。” 道理段翎絮都懂,可她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按照年龄,她应该喊你祖宗,你确定不会折煞了她吗” “应该不会,你看我都不介意。” 段翎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处境 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高潮过半,台下隐隐发出唏嘘的啜泣,何清小手绢不停滴抹着吧嗒吧嗒的泪珠子,与旁人比起来,哭的还算含蓄。 江浸月正襟危坐,面容严肃地看着台上,一曲桃花扇,硬生生被她看成了苏武牧羊。 段翎絮歪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几次都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直到结束她都浑浑噩噩的。 真真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什么叫“对戏剧真的不感兴趣。” 回去的车上,沈清还沉浸在跌宕起伏的情节中难以自拔,拉着段翎絮讨论剧情观后感,段翎絮懵懵然不知其所以然,很努力地附和着。 然后,当何清突然冒出来一句“唉,你跟纵识要努力啊,我跟你爹还指望来年春抱个孙子呢”时,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纵使段翎絮这不爱听戏的,也明白这话题与桃花扇八竿子打不着边。 “别愣着呀,”何清一本正经道“娘知道,如今时代变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急着要孩子,可是话又说回来,这早生晚生,还不一样是生,趁着现在年轻,身体好,多生几个,将来老了,家里也热闹。” 段翎絮看一眼江浸月,眼里的意味很明显你再不说话,我就怼她了。 江浸月笑吟吟地道“娘,他们这是害羞呢,再说了,生孩子这种事,主要还是看缘分,急不得的,该是我们家的人,到了时候,自然就会过来,清河道长不也说了,纵识他啊,命里注定子孙满堂。” 原本何清有些不悦的,听到清河道长的名讳,立即笑了起来,抓着江浸月的手,追问道“真的清河道长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江浸月反握住她的手“这事儿我还能骗您不成” “奥那就好,”何清笑容止都止不住,看向段翎絮,目光炯炯,满脸慈爱“好孩子,哎哟,你看这瘦的,我听纵识说,你最近都不好好吃饭,不吃饭怎么行,这白净的脸蛋儿都饿瘦了,是不是家里厨子做的菜不和胃口啊” 段翎絮僵硬地扯扯嘴角,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屁股,远离何清,往江浸月身边靠了靠。 拒绝道“不,不用了。” 江浸月在旁边打圆场“娘,她害羞。”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害羞的。翎絮啊,哪都好,就是太安静了。”何清道。 江浸月附和“是呀是呀。” 当晚吃饭的时候,何清果然派人去喊了段翎絮。 没了江浸月在一旁看着,她的本性立刻显现了出来,对着来喊她吃饭的丫鬟扯出个白森森的笑“不去。” 丫鬟跟随何清多年,是何清年轻时候娘家带过来的,自然不与小丫鬟一般,她不卑不亢地重复“二太太,老夫人请您过去与家人一同用餐。” “吃什么” “有老夫人专门为二夫准备的,二夫人家乡的鲁菜。” 段翎絮嗤笑一声“鲁菜我可不爱吃。” 她走过去,围着人家转了一圈,舔舔嘴角,在丫鬟看不见的地方,漆黑的眸子露出嗜血的红。 如此近的距离让人感到不适,丫鬟加重语气,道“二太太,老妇人请您” “不要急嘛,”段翎絮手臂缠上她的脖子,整个人趴上去,淡淡的呼吸萦绕在耳边,气息绵长幽深,呵气如兰,吐出来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我看你就不错,不如,你今晚给我做下酒菜,如何” 丫鬟打了个寒颤,面色发白,正欲说话,另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是江浸月,“你也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就好。” 丫鬟看了段翎絮一眼,恭敬道“是。” 她一走,江浸月立即拉下了脸“你怎么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鬼” 段翎絮道“那我总不能去吃饭吧,我又不吃。” “做样子会吗认清自己的处境,你现在是人” 发现江浸月真的生气了,段翎絮挠挠后脑勺,苦恼地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做人时候的事情,早就忘记了呀。” “你跟我相处不是挺好的。” 段翎絮瞪大了眼睛“那能一样吗你去找个活的随便什么人,问问他,他饿的眼冒金星的时候,在他周围放上一大堆熘刀鱼、炒蹄筋儿、白肘子、辣炒爆肚、铁板章鱼,你看他能不能忍住,啊对,连味道也不闻” 江浸月是个除了投胎之外无欲无求的鬼,并不很能理解这些需要食物的庞大种族的难处,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还见过猪跑,她游荡世间许久,无聊了就随便给自己找点事情干,也曾做过商人,赶上饥荒,开私仓救济灾民。 五六个人抢一碗饭的情景,使劲儿想想,也还能想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彻底明白什么叫:民以食为天。 段翎絮的说辞外加自己的记忆,有理有据,江浸月成功被说服。 但是,也只是理解了段翎絮动不动就吓唬人的行为,理解不代表允许。 “你不会与人相处,那鬼呢与鬼相处过吗” 段翎絮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我为什么要与鬼相处” 事实上,在她眼里,人和鬼没什么大差别,横竖都是吃,也就是一个是不会跑的,一个是需要跑两步才能捉到的。 “你是什么朝代的鬼” “唐朝的。” 江浸月道“你好歹死了上千年了,就一个朋友也没有” 段翎絮没有说话,抿唇看着她,一脸悲怆。 江浸月脑仁疼“行吧,你赢了。” “那这样,先去吃饭,我会跟林纵识提让你搬到我院子去住。” “为什么”段翎絮惊讶道,她挺喜欢她现在这个院子的,绿树遮天,林荫蔽日,夏凉冬更凉。 “不然呢,把你留在这里,遇到个人就发情”江浸月一个眼刀过去“得了吧,林家人又不是傻子,放任不管,你就离被架到火上烤不远了。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在这之前,你若连累的我暴露了身份,用不着别人,我亲自把你绑到架子上,明白” 面对直白不做作的威胁,段翎絮缩缩脖子,嘟囔了句“超凶。” 江浸月在旁边拔高音量道“大点声” 段翎絮听话地放开嗓门“没问题你说了算” 她们姗姗来迟,菜已经凉了一半。 红木雕琢的八仙桌上,坐着何清和林纵识,林之亭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昨天就动身去了上海。 “久等了。”江浸月道。 “来,做吧,坐这里。”何清是个教养很好的女人,并不轻易对人发脾气,对家人更是,考虑到段翎絮刚来不久,还没适应过来,便没有多说什么,毕竟都是一家人。 何清示意奖金做坐到自己旁边来。 八仙桌的四个面,四条长凳,他们一人围着一面坐着,如果江浸月挨着何清,那就是只剩下她与林纵识中间的位置空着,何清如此安排,加上早上的事情,意味不言而喻。 江浸月了然的笑笑,没说什么,顺从地过去坐下,倒是对面的林纵识皱了皱眉头。 江浸月全当没看见。 段翎絮看看江浸月,又看了看林纵识,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过去,挤着江浸月一起,坐在了她那条长凳上。 何清“” 林纵识“oo” 江浸月从善如流地笑笑,对何清耳语道“她害羞,慢慢来。” 何清不情不愿,只得应下。 对这个小媳妇,沈清还是有耳闻的,知道这种性子的人不能强来,万一吓着了,以后就更难成了。 儿子不主动,媳妇儿又太拘束,何清愁的头发都白了,天天跑祠堂烧香,一天进去两次,吃饱了进去饭点出来,祈求神龛里那位送子观音娘娘,能显显灵,保佑他们早点抱上大胖孙子。 林家的饭桌上,除了住位座次之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大家平时都忙,接着吃饭的空闲,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家常,说说笑话,倒也其乐融融。 就连林纵识这么个少言寡语的冷面公子哥,到了这时候,也不由打开了话匣子。 “娘,您今天跟月月、翎絮去新来的那个唐家戏班子听戏了” 何清道“是啊,唱的真不错,有空你也去听听,别整天跟你爹似的把自己忙的跟个无头苍蝇一样,你还年轻,劳逸结合的道理我这老婆子都懂,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赶紧给我们林家舔个大胖小子” “娘,说正事呢”林纵识打断她。 何清眉头一竖,不乐意道“什么不是正事啊生孩子不是正事那什么是正事啊我跟你爹要抱孙子,这就是你现在天大的事” 林纵识不好跟她娘犟嘴,赶紧告饶“是是是,娘说的都对,但是我现在说的事情比较晦气,咱还是不提这个了,回头再说啊,冲撞了不喜气。那个唐家戏班子,今天下午您回来之后,就有人发出消息,说那里闹鬼了。” “闹鬼了”何清来了精神“什么鬼,怎么个闹法。” “我也是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道听途说来的,说那个戏班子里的旦角,本来在卸妆,卸着卸着突然就疯了,连跪带爬地跑到马路上大呼小叫,一个旦角,就算是个男人,身子骨也比一般人要纤细,但是当时据说是五个大汉都拉不住他,一直不停的喊有鬼啊有鬼啊您说奇怪不奇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触不可及 江浸月道“这是为何被吓到了” 林纵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非常一言难尽“大概是吧,那种东西确实挺吓人的。” 段翎絮一言不发地扒拉米饭,动作机械,安安静静。 江浸月好奇道“你见过” 林纵识想也不想“没见过。” 从饭桌上下来,刚回到院子,段翎絮扶住一棵小槐树,开始大吐特吐“呕” 段翎絮的院子种满了植物,这里之前住着的人大约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除了一条窄小的石板路,入目所及全是绿色,生机勃勃,无孔不入。后来段翎絮到了这里,觉得堵得慌,便把生机勃勃硬生生变成了阴阴森森。 顺眼多了。 江浸月倚在门框边,手里把玩着一朵随手摘来的白花,目无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翎絮一回头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红粉交映的白花丛里,姿色风流的女子静立其中,姣若秋月,一貌倾城。 一直以来杂乱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江浸月实在忍不住,抬眸望过去,问她“干什么这么看我” 段翎絮想了想,道“我想去那个戏班子看看。” “你不是不喜欢听戏。” “是啊,也不一定看戏啊,不是还有鬼嘛。” 江浸月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是么搞不好是假的呢,我们今天去的时候,如果那里真的有鬼,没道理我察觉不到。” 刚去的时候确实有鬼,但都是些不入流的,落座之后她的鬼气开始扩撒,那些鬼跑的跑溜的溜,不消片刻便没了影子,按照以往的经验,估计一个月之内不会回来了。 段翎絮坚持“我想去呀。” 江浸月“想去” “想去。” 江浸月本想拒绝,她还有本书在那放着没看完,但是话到嘴边,转念一想,整天把人闷小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儿,就是养只宠物,也要带出去溜弯呢,这么一想,便应允“那就去。”顿了顿,又补了句“我陪你。” 以为终于可以一个人浪的段翎絮“好的。” 段翎絮独自一鬼刨燥的等到夜幕降临,子夜一到,便迫不及待翻了江浸月的窗子。 不想好死不死,一脚踩到了正熟睡在窗下小塌子上的,林纵识的脸上。 梦里的林纵识,顶着占据半个脸的鞋印子,嘟嘟囔囔翻个身,继续睡。 “” 段翎絮整个鬼都不太好,失声道“你们居然睡一起” 江浸月坐在书桌旁边,将书翻过一页,老神在在,头也没抬。 不在意的模样彻底惹怒了段翎絮,她气冲冲地过去,拍的桌子一声巨响,砚台都被震的小幅度动了动:“江浸月” 江浸月终于把注意力从书上移开,抬眼看她,似笑非笑道:“哟,胆肥了” 现在的江浸月,确实是段翎絮所害怕的。 倒不是说怕死,若是真的有一天,她会死在江浸月手里,对她来说,也只能算是死得其所,甚至是她所想到过的,最值得开心的死法。 她没有办法,她对江浸月的惧怕,是日久天长,镌刻进骨子里,仿佛法则一样的存在。 有时候,甚至于江浸月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心神颤动。 段翎絮抖了抖,在妥协跟捉奸之间,选择了后者。她咬着牙,下定决心似的,难得硬气了一回,重复道“你跟他,你们一起睡” 习惯了怂哒哒的小模样,这样的段翎絮让人觉得新鲜,不由得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来。 “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当然的么”半真半假的语气,如果是在平时,段翎絮还能从里面听出明显的戏谑,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这种拉着调子的声调,听在她耳朵里,满满全是嘲讽。 讽刺她多不自量力似的。 假夫妻比真夫妻过的真,谁的错赖谁是谁上赶着来成亲的 段翎絮眸底发红,原本肉嘟嘟的唇紧紧抿着,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浑身僵硬,安静的仿佛又死了一遍。 江浸月好整以暇地歪头看她,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段翎絮化作一股血红的烟雾,炸裂般散开,下一个瞬间,赫然出现在了林纵识床边,苍白到透明手指已经覆到林纵识的脖子上,周围弥漫着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烟雾,飘渺得看不真切。 江浸月脸色微变,抬手一挥,大量黑色的烟雾刹那间从林纵识的身体里涌动出来,冲向四周,保护屏障似的,段翎絮意料之中被弹了出去。 江浸月控制着死气,她清楚的知道她用的力度有多大,段翎絮平日在她面前表现的人畜无害,但到底身份摆在那里,有多无害,阅尽百鬼的她还是清楚的,因此,她也清楚,以方才的力道和速度,如果段翎絮有意想躲,也并非躲不开。 可是段翎絮没有,她被远远地抛开,随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大概是摔的有些惨,久久没能爬起来。 看着地上瘦瘦小小的,红通通的一团,江浸月皱了皱眉,控不住有些心疼。 短暂纠结了两秒,便快步走过去,扶起起被自己打伤的人。 手底下的人,少女的模样,却梳了个太太的头,每一根都被精心打理过的发丝眼下乱七八糟,刘海凌乱地盖住眼睛。段翎絮死死咬住嘴唇,被江浸月扶着坐起来,便向后挣开了她的手,剪水的眸子红光依在,却没有了那份嗜血的戾气,控诉似的瞪着她,满脸不情愿。 江浸月举双手告饶“你是傻的吗你用你分叉的头发梢稍微思考一下,我一个鬼跟他睡什么伤着没”说着,摁着段翎絮的后脑勺往自己身前凑,要查看她的伤势。 段翎絮倔强地挣开“我头发不分叉” 江浸月“是是是,我分叉,我分叉可以了吧别闹,快让我看看伤着没有。” 段翎絮依旧不让她碰,垂下眼,眼皮下的瞳孔动了动“你的死气呢,用死气伤的我,你自己不知道么” 江浸月“”嘿这还来劲儿了 倘若是鬼气伤到的,伤口多多少少,一定会带上出手者的死气,而死气受控于主人,到时候主人操纵鬼气,无论是追踪还是给予更致命的伤害,全凭出手者的意思,但是同样的,强大的死气可以吞噬弱小者的死气,或者等着死气的量消耗殆尽。 无论是哪种,鬼与鬼之间的死气,定然是不相融的,凡是动用,皆会对被伤者造成一定量的额外损伤。 江浸月叹了口气,比了个手势,将周围连并沾染到段翎絮身上的鬼气,一同消散掉。 “好了吧我错了,不该逗你的。” “你”段翎絮瞪她。都上手了,叫逗她 “不好” 江浸月“”难受,这可怎么哄 等等,我为什么要哄 江浸月突然顿悟。她站起来,清清嗓子,语气陡然冷了下来“那你坐着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朝林纵识走去。 边走边庆幸幸好事先给林纵识下了沉睡的暗示。 江浸月蹲在矮榻边上,处理林纵识的勒痕,争取让他明天醒来,对今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段翎絮眨去眼中的酸涩,自嘲地笑了笑,她又一次没控制住自己,别人随随便便施舍颗甜枣,她就忍不住本性毕露。江浸月的背影消瘦挺拔,五步之遥的距离,却像隔着三千世界般,她区区一届孤魂野鬼,这人世都过不去,又怎么可能跨越这三千的世界。 喜欢的人就在那里,不远不近,触不可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戏楼 原本挺好看的,白净修长一脖子,此时却从中间横出个血杠儿来,当事人浑然不知,睡的依旧不省人事。 若是就这么留着,天一亮,出去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大少爷想不开,上吊自杀未遂。 想想那场景,还挺有画面感。 江浸月叹了口气,认命地给他处理这条杠子。 想她以前的日子,再看看的现在的日子,以前过的多自在啊,小酒壶一晃,乘着风,春天赏冰雪融化,秋天赏杨树毛子飘飘洒洒,高兴了去地府闹闹判官,不高兴了找清河干一架,哪像现在,一天到晚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好好一风华正茂的女鬼,愣是过成了柴米油盐的老妈子。 不是没感觉到钉在自己背上那幽怨的小眼神,只是她实在不想搭理。 搭理她干啥成个亲而已,总不能还成出感情来了 她又不是林纵识那个傻老帽儿,说什么成亲了就是责任,就得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照顾好对方。 “你是我老婆,只要你要,我有的,全部给你”当时的林纵识如是道。 江浸月的反应趋于冷淡,她撇撇嘴,淡淡道“知道了。” 让林纵识有种一腔热情喂了狗的感觉。 后来她跟段翎絮阴差阳错成了亲,除去最开始的愤怒,冷静下来之后,偶尔回想起这件事,毕竟这次属于设身处地了,她思考良久,叹了口气,要说负责任的话,大概,对段翎絮稍加宽容一些,然后就保护她不会被外界所伤吧。 再怎么不情愿,木已成舟,那就看开点,横竖离不了,少作点妖,大家都轻松。 她正胡思乱想地入神,突然感觉身后那人起来了。 江浸月动作一顿,冷眼看着段翎絮沉默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化作一团熟悉的血色烟雾,从窗口散了出去。 江浸月叹了口气。 段翎絮在赌气呢。 直觉告诉她,应该去哄哄,可是她没动,因为实在不知道哄什么。 总不能说我错了,不该阻止你杀林纵识,你现在就去杀她吧,我不拦着你。 江浸月悲愤捂脸。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人家气的明明是她跟林纵识睡一起。 江浸月甩了甩头,估摸着这时候段翎絮应该回了她的小院子了,边放出死气去查看,一瞅,没人。 江浸月“”心里咯嘣一下,把林纵识往榻子中间一扔,风风火火地就摔门出去找人。 去哪 自然是戏楼。 江浸月的怒意在熊熊燃烧死孩子,敢背着我自己乱跑,别让我抓到你,不然,喂你吃下一个月香灰 为了让自己的怒火更有存在感,江浸月鬼身都没变,就着人形,踩着小跟鞋,一身细腰窄臀的金线沟边月白长袍,在大街上步履如风。 夜晚的金陵城,即使褪去白天繁华喧嚣的浮躁,也没有静谧得了多少。 家家户户门前挂着艳红的灯笼,白色的牌布在灯笼的映衬着下,和着月光,在风里飘的左摇右晃,猎猎作响。 角落的阴影里,时不时会有烂醉如泥的醉鬼发出来的咳嗽声,也有为了生计,奔波到深夜的,归家的俗世客。 有男人凑过来与江浸月打招呼,“这位小姐深夜”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江浸月身体微微下蹲,随后一个过肩摔,啪叽一声,搭讪那人五体投地,躺平了。 那人躺在地上,还没从视线的天旋地转里回过神来,视野所及的正上方,赫然探出来个人脸。 俊俏的,温和的,即使面色不愉地,唇角向下抿着,也依然显得柔和。 正是方才看到的那位 美色当前,自然当是笑脸相迎。 于是他一脸傻笑地,看着美人抬起纤纤一握的玉足,对着自己不可描述的位置,狠狠踩了下去。 “嗷”惨叫声震亮了沿街的几家窗户,闻者泪,见者默。 行凶者踩着小高跟,昂首阔步,嗒嗒嗒地走了。 揍了人的江浸月深,怒气并没有转移多少,抬眼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戏楼因为流传闹鬼的事情,这里晚上很少有人来,空旷的街道,黑到看不见的街角,古旧的牌匾,细小的砂子被风卷着路过,寂静又荒凉。 江浸月意外地发现,身为一只鬼,她喜欢这个环境。 确定里面没有活人,江浸月大摇大摆走了进去,两扇有些年头的大门在被她甩在身后,四敞大开。 “吱呀咔嚓。”门在她身后自己关上,还贴心的落了门闩。 江浸月脚步一顿,挑了挑眉,对这趟久违的夜游,生出了点兴趣。 对方已经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存在,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倒是显得小气。 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继续往里走,黑色的死气借着黑夜的隐藏,以她为轴心,不动声色的沿着地板缝隙,四面八扩散开去。 突然,江浸月表情一滞。 死气扩散的很快,不需要多大一会儿就充斥满了整个戏楼,那个关门的,就在左后方七点钟的位置,鬼鬼祟祟偷窥她,这并不需要在意。 让她在意的,是二楼的旧戏服贮备间,她要找的段翎絮就在里面,状态却不怎么好。 死气可以感知,并不能看到相应的场景,但是对其他鬼类的死气却非常敏感。 那间屋子明明开着门,却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强,里面属于段翎絮的鬼气四溢,充斥程度有些饱和,却一丝都泄露不出来。 作为鬼气源头的段翎絮,没头苍蝇似的在里面横冲直撞瞎蹦跶,十分跳脚的样子。 笃。一滴液体滴落在江浸月手边的木头扶梯上,淡却刺鼻的腥臭味渐渐弥漫在四周。是尸体腐烂时候的味道。 江浸月嗤之以鼻。 如此过家家的戏码,她八百年以前就不玩了。 她的正上方,正是段翎絮待着的那个储备间。 江浸月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直接破开二楼的地板,段翎絮一定会掉出来,优点是省事儿,缺点是第二天戏班子过来,看到漏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唐家戏班有鬼的传言只会愈演愈烈,直接作用到戏班子上,戏班子大概会解散,如今世道这么乱,某得口饭吃,本就不是易事,如果他们饿死了,轮回门前岂不是又要挤上一挤,到时候秦广王那厮再拿此事做文章,敷衍她,给投胎之路增加难度,她岂不是要气死。 不破开吧 直接去二楼,就相当于着了旁人的道,到时候免不了又要打上一架。打架其实无所谓,好久没活动筋骨,江浸月甚至是乐意奉陪,但是也要看为谁打架。 为谁,都不能为段翎絮。 她是个私心很重的人,成亲可以,绑定也没关系,在别人看起来板上钉钉的阴婚,对她来说,也并不是药石无灵,只不过过程麻烦点,付出的代价,她现在还给不起。江浸月是要投胎的,她想要来生,段翎絮是个断魂鬼,投不了胎,根本没有来世可言,就凭这一点,她们就不可能走到最后,这场姻缘,早晚会断。 段翎絮看她的时候,眼睛里有她没有的东西,那种东西,林纵识眼睛里也没有。 江浸月不傻,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她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她与段翎絮,活着的时候,大概是相识的,否则无法解释一个断魂鬼,就算是受制于人,也会乖顺的像只猫,无法解释段翎絮今晚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也无法解释,自己会一次次唯独对她心软,挨得近点,心情会莫名其妙变得平静。所有不正常的现象都有了疑点,江浸月才猛然想起来,她与段翎絮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眼里,除了惊愕,竟没有一点对陌生人,尤其是随时可以要自己命的人,该有的戒备。 但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尘世之大,最不缺的就是痴儿怨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养鬼 在陷进去之前,及时止损,这是最聪明的办法,省的到时候哭哭啼啼,腻的要死。 笃又一滴液体滴落下来,砸在江浸月脚边,砸成更加细小的水珠子,四面八方溅开。 江浸月抬脚,用力踩上前面的一阶楼梯。 脚步声非常响亮,啪 那个暗处的影子动了动,消失在原地。 终于要出手了 江浸月勾了勾唇角,形状柔和的眼睛里闪烁着蓄势迸发的光彩。 那只鬼察觉到了她的鬼气,正在企图以自己的鬼气吞噬掉她的。 天知道她有多久没遇到这种鬼了。 不仅没对她避之如蛇蝎,甚至还迎刃而上,企图吞掉自己,实在是勇气可嘉。 忽地,江浸月停驻步子,不动了。 她抬头去看,距离四五个台阶之外,正冲着的她的楼梯尽头,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形影子,逆着玻璃上映进来的灯光站着,个子不高,站的笔直僵硬,跟座冰雕似的。 水滴的笃笃声蓦地加快,连贯而有节奏,两鬼相视而立,谁也没有动作,就这么沉默地望着,黑漆漆的西楼里,只有不知从何而来风,吹动细小五件的擦擦声。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过了仅仅几秒钟,最先靠不住的是楼梯上的鬼,她那不大的个头,脑袋拼命往后仰,头发凌乱却统一地朝后,鼻孔朝天,嘴巴大张着,下巴抵在脖子上,不正常的开合度使她的喉头一度与牙齿齐平,舌头根部暴露在外面,整条舌头宛如长岔了的树干,突兀丑陋,江浸月有点疑这鬼是不是吞砖自尽,把自己噎死的。 等到那鬼的尖叫声震裂了楼梯木板,江浸月才明白,这厮张着血盆大口,乍一看挺吓人,还以为要吃人,整半天原来是为了蓄力。 行吧 估算失误的江浸月活动活动手腕,准备以血肉之躯接她的幺蛾子。 屋内各种东西长了翅膀似的到处乱飞,最后团结一致,朝江浸月砸过来。 江浸月左右看了看,揪住飘过身边的一块大幕布,手臂发力,在身前舞出个浑然苍劲的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向找到了目的地似的,一个不落的被兜了进去,然后好大一包,顺着力道脱手而出,朝着楼梯口直直地砸过去。 啪不出意外地撞到一堵看不见的墙。 看不见的墙很硬,但是江浸月的力度更硬,到了她手里,不管物品本身是什么样,既然是为了投掷敌人的,不管什么东西,都会变得异常富有冲击力。 幕布在两股力量的挤压下不堪重负地炸裂,掉出里面早就已经被压烂的一堆分不来是什么的东西,铺天盖地往下落。 再望向前方时,楼梯口已然空荡如也。 别说是鬼了,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反倒是段翎絮的存在感开始变得薄弱,情况不怎么好。 大概,可能,也许,八成是遇到了麻烦。 江浸月的直觉很准,就算不准,每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无语地想,这么傻逼的把戏,段翎絮居然还能上当丫是可不是个傻子,是什么拖累了一只断魂鬼的判断力 这个疑问一直延续到她找到段翎絮。 她慢慢走过去,顺着走廊,直走到尽头,转弯,打开一扇窄小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浑浊银亮,类似水银的墙幕,借着微弱的月光,厚重的扭曲着。 如果直接伸手进去捞,说不定还能捞出具新鲜热乎的尸体。 不过江浸月可不是来干这个的,她要既不让段翎絮发觉自己专程为她而来,又要全须全尾把人救出来,关键是,不能惹段翎絮生气。 生一次气就自己往外跑,长此以往那还得了,以后岂不是什么也干不了,一天到晚就出门抓她了。 鬼的性格很难改变,而且一般与生前截然相反,脾气不好的时候,大多是刚变成鬼的时候,那个时候戾气重,恩怨记得清,往后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变淡,直到变成习惯,就不会那么喜怒无常,但却会凝结成固有的样子。 总的来说,毛病就是毛病,优点就是优点,不会跟活人似的那么善变,想要段翎絮改改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的毛病,大约只能下辈子了。 水银墙幕的障眼法破开,视野陡然空旷之时,江浸月抬眼便对了一双带着惊慌的杏眼。 再仔细去看,是段翎絮。 屋里很亮堂,段翎絮半跪在地上,浑身透着失魂落魄,在她面前的,是一颗湿哒哒的头颅。 字面意义上的湿哒哒,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之前一直在泡着似的,皮肤肿胀,泛着紫黑,长发乱七八糟,随便黏腻在哪个地方。 一双清白色,属于孩童的手将那只头颅拿抱了起来。 段翎絮打了个激灵,一秒变色,发狠道“不许碰” 看架势她大概是想过去抢,只是身体只是略微动了动,就没有更大的动作了。 小女鬼双手抱着那颗头,往后退了一步,离开了段翎絮的视线,她面色狰狞,努力斜着眼睛去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姐姐,你看这个人,好看么” 小女鬼声音像在哭。 头颅被摆正了姿势,江浸月才看清了那张脸,她瞳孔一缩,目光瞬间下降至冰点。 虽然五官被泡发了,嘴唇也有溃烂的迹象,头发一缕一缕粘连在脸上,歪七扭八地不像样,但是任谁也不会忘记自己的样子。 那个头颅,赫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人做的久了,连习惯也像,江浸月深吸口气,再原样呼出来,盯着那个头到她腰的鬼娃娃,开口道“画皮” 小女鬼摇头,慢声慢语的,声音依然像在啜泣“别人送我的,大姐姐你还没回答我,这个好看吗” 江浸月歪了歪头,语气平缓“谁送你的”压根没理会后面的问题。 问了两次都没有人离她,小女鬼突然就暴躁了,她举起头颅,在段翎絮歇斯底里的“不”中,狠狠往地上一摔,人骨的脑袋顷刻炸裂,脑浆半遮血肉飞出,溅了小女鬼一身一脸。 小女鬼用手指抿去下巴上的脑浆,啊呜地长大嘴巴,一口含住,津津有味地吸吮了起来。 “我娘亲说,不说话就是不好看,不好的东西我才不要” 说着,她阴沉地盯着江浸月的脸,用站在商店里面挑选心爱的玩具的目光,将江浸月细细打量了一遍,而后咯咯地笑出了声。 她把手从嘴里抽出来,指向江浸月,愉快地道“妈妈妈妈,这个好看,我要这个”指尖滴滴答答的口水看的江浸月眼睛直抽抽,再一次感叹,自己果然不喜欢小孩子。 屋里没有第四只鬼,但却有个活人。 那个活人穿着价值不菲,做工精致的鹿皮靴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手里提着一包黄符纸,边走边说话,语气柔柔的,眉眼带着笑意,可见她对这个鬼娃娃十分宠爱“淘淘,别这么不礼貌。” 小女鬼一头扎进了女人怀里“妈妈” “呵呵,真乖。”弯腰把小女鬼抱起来,她笑吟吟的回过头,一手把着小女鬼的手,指着江浸月道“她不是这个,她叫阿姨知道了吗” 小女鬼似懂非懂,习惯性地跟着重复“阿姨,阿姨阿姨”回过头搂住母亲的脖子“嘻嘻,阿姨” 这边母女两个其乐融融,那边江浸月可就不乐意了。 她认真的纠正“如果你真的想教好孩子,我建议你们两个都喊我祖宗,毕竟母亲的决定会影响孩子的一生。” 女人动作一顿,扯扯嘴角,翻个白眼,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江浸月。 倒是小女鬼,好奇地道“什么是祖宗” “就是你之于她。” 小女鬼有些懵,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妈妈先把你弄死,然后圈养你的魂魄,每天好吃好喝好玩的供着,不让你投胎,让你见不到你九泉下的父亲,爷爷,奶奶。”江浸月边说边靠近,她走的不紧不慢,一步三停,躲过女人扔过来的符咒。 女人抱着孩子后退,大声道“孤魂野鬼,休得猖獗” 江浸月扶起段翎絮,发现她已经神志不清,便没有强迫叫醒她,而是又补了一刀,让她彻底沉睡了过去。 “此言差矣,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把我内人绑了不说,还说我孤魂野鬼,我有家有室,还有爱人,我是孤魂野鬼,你是什么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呵呵”那女人阴沉地笑了“你会付出代价的,”她一下子抬起头,面容狰狞,五官被她的表情扭曲的变了形“你会付出代价的淘淘,给我杀了她” 说罢,从袋子里抓出一把符咒,不管三七二十一,厚厚的一把,一齐拍到怀里小女鬼的脖子上。 小女鬼一下子挣脱开,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嗤嗤”的声音。 江浸月挑了挑眉。 果然最毒女人心,这女人居然丧心病狂到把自己的孩子炼成供自己驱使小鬼 这只小鬼平时看不出来什么,一但被驱使,就会二次丧失心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但若是使用不当,便会遭受到非常强烈的反噬。 以前有个农户,家里七个儿子,养不起,活活饿死了一个,正欲让其入土为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个炼鬼偏方,于是依葫芦画瓢炼化了自己死去的儿子,这种鬼一辈子只接受一个指令,如果指令完成了,就会按照自身的本能意愿行事,那个农户面朝黄土种了一辈子地,每天干不完的活,收入却非常微薄,他设定的程序,是干活。 鬼干活很快,没日没夜,很快,农户家里就不再饿肚子,农户开始不止满足于种地,他让鬼去修房子,烧火做饭,劈柴打猎,鬼不吱声,却是闷头干完了。 后来,农户依靠着自己儿子炼化的小鬼,发家致富,很快成了当地首富。 家里不缺仆人丫鬟,活计也就那么多,根本没有用得着鬼的地方,更何况鬼的身份特殊,不便暴露,农户便把他关在玄铁打制的笼子里,修了座暮,一齐给埋了,骨瘦形销的鬼抱着膝盖坐在笼子里,眼巴巴瞅着他爹把他放进棺材,模样一如平时等着自己给他安排活。 好歹那是自己儿子,农民心里不忍,他知道,过了今天再想见儿子,是件何其难的事情,便小声告诉儿子“你的活干完了。” 鬼一听,果然不再眼巴巴地等,放缓了身子,慢慢歪倒在笼子里。 棺材下地,填土。 晚上,有人路过墓地,总能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什么东西挠棺材的,刺耳的抓挠声,那人被吓得魂飞魄散,飞也似的逃走了。 又过了两天,农户从京城到家,彼时天蒙蒙亮,这座遥远的城镇,还未苏醒过来。 他推开门,里面的场景吓得他脸色青白,转头就跑。 一回头就看见,鬼在站在门边,一双无神的眼睛布满阴翳死气,嘴角下垂,双手耷拉在身侧,不断有血从上面滴落下来。 他一步步走向农户,农户软倒在地上,惊恐地往后退。 突然,他碰到了冰冷绵软的什么东西。 他回头去看,登时面如死灰。 在他身后,整齐地排放着一排头颅,全部都是家里的丫鬟和下人,熟识的很。 农户尖叫一声,被火烧着似的抽回了手,也就是这个功夫,鬼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身,在对方堪称惊悚的目光中,握住了他的脚踝。 农户被鬼拖着向厨房方向过去,老远便闻到了一股肉香。 灶台旁边有一大堆骨架,大锅里沸腾着一锅肉汤,而旁边,整整齐齐码着八个头颅,最左边的,是他老婆,往右依次排列着他的儿子们,最右边有一个空档,显然是为谁留下的。 农户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听见鬼温柔的喊他爹,他闭上眼睛,甚至鬼把他提起来,生生掰下来的时候,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当时江浸月听完这个故事的时候,很是感慨,也算无巧不成书,今天居然被她遇到了个。 怪不得段翎絮会着道,这个小鬼缠人功力不浅,一段翎絮的水平,真要打起来,虽然不至于会输,但也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一定得小心心翼翼,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若这时候突然有第三人暗算 江浸月看了一眼段翎絮,叹了口气,决定叫醒她,陪自己一起打。 好歹是自己的仇,得自己报对吧。 她闪身躲开小女鬼的攻击,猫到角落里,在自己周围竖起道屏障,拍拍段翎絮的脸“段翎絮” 段翎絮纤长浓密的睫毛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丝丝缕缕黑如浓墨的死气缠绕在上面。 江浸月握住她的手,抬到唇边,犹豫片刻,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力度之大,口里溢满血腥味,才停了手。 端详着自己咬出来的一排牙印,江浸月满意的勾勾唇角,继而又覆上去,安抚性地舔了舔。 大量黑色的鬼气从伤口处争先恐后涌了进去。 昏迷中的段翎絮紧锁着眉头,身体时不时抽搐几下,痛苦难当的样子。 江浸月把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段翎絮的后背,帮她捋顺身体里两股正在厮杀的,不属于她本人的鬼气。 那个女人抱着鬼娃娃站在屏障外面,眉宇间几分不屑。 “你不是很厉害吗躲躲藏藏难看死了” “你以为躲在里面就没事儿了” “告诉你,只会死的更惨” “识相点赶紧滚出来,给你留个全尸” 话是撂出去了,其实还是有点虚的。 这个后来的,明明是个鬼,却比她还像个人的家伙,从第一眼见到开始,她就不喜欢,因为摸不着深浅,才不敢轻举妄动,之前解决她同伴已经花了不少力气,若是再来一个这样的,打不过是小,她和淘淘都折在这,才是最得不偿失。 可谁想到,这鬼就嘴皮子气人,才过了一招就躲起来了不见人了,根本没有什么本事。 居然连她都骗越想越生气,嘴上也越来越偏,甚至已经开始骂街了。 “没点斤两就敢装大尾巴狼,你算哪根葱” “真给鬼丢脸” 里面回答另一个声音回答“好的,别着急,我这就出去弄死你。” 女人一下子卡了壳,如鲠在喉,没了声响“” 因为这个声音的发出者,明明就是先前那只鬼的。 那鬼醒过来了为什么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小鬼娃趴在地上,委委屈屈道“妈妈,他们吞噬掉了我的鬼气。”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鬼娃娃 “什么”女人瞬间拔高了音量,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这么没用没用的东西” 因为鬼气被吞噬的鬼娃娃心情低落,下意识去找妈妈诉苦,满心以为会被安慰的她,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骂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了呆,扁扁嘴,委屈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坐在那里,“呜呜呜”地哭。 红色的液体红眼眶里淌出来,被青白的,又短又细的手臂擦掉,用不了多大一会儿,鬼娃娃的前身便沾满了血色的泪水,血淋淋的,跟被扒皮了似的。 女人眼神复杂,夹杂着厌恶和恐惧,她喉头紧了紧,忍住后退的欲望,勉强扯出个笑脸,蹲下身去,迟疑地把手掌覆上鬼娃娃的头顶,那是唯一还干净的敌方“别哭了,是妈妈不好,妈妈刚才太着急了,不该凶你的,淘淘乖,不要哭了,好不好” 鬼娃娃抽噎几下,隔着泪花去看自己的妈妈,伸出短短的手臂,细细的声音带着哭腔,十足十地诡异,宛如索命的怨灵“妈妈抱” 女人下意识躲了一下。 鬼娃娃瞪大了眼睛,愣了愣,更委屈了,嘴角耷拉下来,眼瞅着又要哭。 女人看了眼屏障,摸不准那只鬼什么时候出来,明白眼下正是依仗自己这个鬼女儿的时候,便赶紧去哄“淘淘,怎么又哭了不要哭了,乖啊。” 鬼娃娃仿佛听不到似的,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女人看了看鬼娃娃满身血的样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新换的,最新款式,价格不菲的旗袍,心一横,道“淘淘今天要是帮妈妈打死了她们,妈妈就抱抱你,好不好” 此言一出,鬼娃娃果然不哭了,她放下手,打了个哭嗝,道“真的” 若不是腔调太过诡异,还能分辨出里面小心翼翼的味道。 女人咬牙“真的” 江浸月在屏障里面,听这母女俩的对话听的牙疼。 段翎絮醒是醒了,只是还没恢复好,在一旁跪坐着,小模样安静乖巧又听话,如果不是隔三差五被迫接收到旁边偷偷看过来的目光,江浸月还真就信了。 “”下定决心保持距离的江浸月假装看不见。 “江浸月,”段翎絮道。 “啊”江浸月慢慢吞吞。 段翎絮纠结地提醒她“外面有人在骂你。” “啊。”江浸月表示自己听到了。 段翎絮目光更纠结了,迟疑道“不管管吗” 江浸月斜她一眼,有几分事不关己“怎么管,撕烂她的嘴吗” 段翎絮“可以。”握起拳头,一副跃跃欲试要上的意思。 看到段翎絮准备为自己出头,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这份高兴不是她想要的,于是她皱起了眉头,又不能张嘴责怪自己,只好道“啧,你怎么这么暴力。” “啊”段翎絮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 才直起不久的脊背立即弯了下去,挫败地耷拉着肩膀,乖乖跪坐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浸月总觉得她缩的比刚才更小了。 烦躁。 江浸月暗暗骂了一句,豁地站起来。 段翎絮立即抬头看她。 江浸月挑眉“看什么看,出去打架” “哦哦”段翎絮一咕噜爬起来,与江浸月站在一起,稍稍在她后面半个脚掌的距离。 江浸月要非常斜楞眼才能在不歪头的情况下看到她。 更烦躁了怎么办 屏障撤开的瞬间,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不过有人比更快。 段翎絮闪电般地上前,挡在江浸月面前,手臂一伸,抓住了一个东西。 是那颗跟江浸月非常相似的头。 鬼知道明明摔了个稀巴烂的东西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了。 江浸月怕段翎絮再被影响,体贴的伸出手,搭上段翎絮的肩膀。 “我在这。” 然后她接到了一个充满疑惑的眼神,和一句语气里透着 莫名其妙的回答“我知道啊。” 江浸月“”有点尴尬。 好在对面非常及时地给她找了个台阶下。 那只鬼娃娃,长着大嘴就扑了上来。 江浸月大声道“小心” 段翎絮回过头去看,鬼娃娃速度很快,眨眼已经到了跟前,下一个瞬间就要扑倒段翎絮怀里的样子。 江浸月下意识发力,段翎絮的身体就像个导体似的,鬼气顺着江浸月的手传入她身体里,循环一周,和着段翎絮本身的鬼气,自发地在她身前形成一个阴阳八卦阵的圆。 鬼娃娃啪叽一下怼在了阴阳八卦阵上。 阴阳八卦阵不比其他,这种阵法一般是道士画出来,用以捉鬼,本身久带有对鬼的克制作用。 比如现在,鬼娃娃被牢牢吸附在上面,下不来。 段翎絮惊呆了这是什么鬼把戏 女人也惊地够呛,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段翎絮“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迎着段翎絮犹如实质的目光,江浸月更尴尬了 毕竟身为一只鬼,会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符合鬼的实际,倒是有点人不人鬼不鬼。 这些在鬼里面可以称得上“旁门左道”的捉鬼驱邪的道法,讲真,她会的不少。 但这光荣吗 作为一只鬼来说,不 所以她能不用就不用,今天是个例外,比如看到段翎絮会被咬,下意识地想找什么来阻止,结果这玩意儿突然出现在脑子里,一个顺手 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江浸月道“离三。” 八卦盘转了转,顷刻间燃烧器熊熊大火,将鬼娃娃整个包了起来。 鬼娃娃发出凄厉的哭喊声,不成调子,隐隐约约能出来几个貌似妈妈的音节。 局势陡转。 女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到处乱扒拉,也不知道在扒拉什么,突然,一包软软的东西被她摸了个正着,惊慌之余低头去看,原来是那包符咒。这些原本是为了防止鬼娃娃突然叛变来害自己的,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她哆嗦着手抓起一把,表情疯狂的像个神经病“你们去死啊统统去死啊” 扬起手要扔的时候,被段翎絮抓住了手腕。 女人的身体突兀地弹了一下。 这是人体对于惊吓和恐惧最直白的反应。 她脸上血色尽数褪去,白的像个死人,说不出一句话。 江浸月走过来,蹲下与她平视,捏起她的下巴,强硬蛮横地将她的脸转向鬼娃娃的方向,低声道“你女儿在哭,她在哭着喊妈妈。” “不,她不是我女儿不是你们放过我”女人被吓傻了,结结巴巴“是她打你们的,是她,不关我的事啊” 女人像个只会播放这句话的留声机,无意识地一直重复,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鬼娃娃的哭声已经停止了。 如果她抬起眼,看一眼自己的女儿,就会发现那双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清明稚嫩的瞳仁,也正在注视着她。 “妈妈”鬼娃娃喃喃地,透着满满的悲伤。 “人间惨剧啊。”江浸月站起来,拍掉手上的灰尘,问道“哎,这女的刚才说我们什么” 段翎絮道“说了好多,哪一句” “最后那一句” 段翎絮扶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让我们都去死” 江浸月点点头“可以,但是我们已经死了呀,算是成全了她的心愿吧,所以礼尚往来,我们也送她一份。” “你看这小孩儿,多可怜啊,不如就让他们做一对毫无芥蒂的母女,你觉得如何” 段翎絮觉得可以“好。” 她是个行动派,回答的同时,揪着女人的衣领,拎起来,对准八卦图上鬼娃娃,放手一扔。 她这一下,这女人死不死,就要看她女儿了,想要她或者,大可以控制着火焰,尽数烧在自己身上,反之,在接触的一瞬间,火焰离体,全数渡给女人,她自己就可以免除离火焚身的痛苦,但是女人确实万万活不了的。 肉类烧焦的滋啦声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同响起。 焦炭般的人形东西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漆黑的楼梯尽头,传来孩童明朗开心的笑声。 回去的路,江浸月走的并不舒服,难受极了。 终于,她忍无可忍地对走三步就偷摸看她一眼的段翎絮道“有什么想问的,你就说” “你我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段翎絮斟酌着词句“你身为一只鬼,为什么你经历了什么奇遇,学会道士的东西的” 江浸月“”脑袋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一宿没合眼 “这个,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江浸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一本正经。 “喔,”段翎絮点头,不说话了。两人沉默地走,过了一会儿,又道“什么时间长了” “”总不能说是被收的次数多了,久病成医了吧,有点丢份,于是她抛出了个半真半假的答案“在道观呆的时间长了呗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 段翎絮收回目光,摇摇头,软软地道“没。” 道观之于鬼就像是阴曹地府之于活人,都是不能踏足的禁地,而江浸月,不仅在道观里待过,还连人家的道法都学会了,如今更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完全不受影响。 对江浸月深信不疑的段翎絮抿了抿唇,情绪低落,焉了吧唧,像棵霜打的白菜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就算努力爬到她的高度又怎么样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再怎么努力,哪怕看起来像,本质上也天壤之别。 回去后,江浸月一宿没合眼,书拿在手里,也没看进去几页。 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方才分别的时候,段翎絮畏手畏脚,缩成一团的怂样。 怂什么怂这么怕做什么,自己难道还会打她不成。能下得去手打早打了好吗 “啊好气” 林纵识清醒过来,看到的江浸月气急败坏将书扔到地上的场景。 睡眼朦胧的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眼江浸月,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蓝皮书,鞋子也不穿,光着脚下了床,弯腰把书拾起来“怎么了”嗓音带着些晨起的沙哑。 江浸月撇了撇嘴“没事儿。” 她不愿意说,林纵识也没有多问,顶着满头乱毛过去把书放好,再回过头去穿上鞋。这才注意上江浸月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衫。 “你一宿没睡么”林纵识问。 江浸月否认“没醒的早。” 林纵识点点头,不管她了。 柳才世在外面敲门“少爷少奶奶,你们起了没” 江浸月过去开门。 柳才世端着个装着半盆清水的铜盆子,盆沿上搭着两条毛巾,现在门口。 “我洗漱过了,你先伺候先生吧。”江浸月偏过头,对着屋里道“我出去走走。” 林纵识回应她“一会儿别忘了吃饭,叫上段翎絮。” “好的。”声音隔着老远。 江浸月在林宅里瞎转悠,漫无目的,也没感到多悠闲。 有个事儿一直在心里堵着,刺儿似的,拔不出来,不疼,痒地慌。 石板铺就的老路蜿蜒绵长,拐过一个弯儿,几步远又是一个弯儿,道路两旁种植些应季植物,即使不是花季,也把视线挡的严严实实,以至于带江浸月一脚踏进段翎絮的院子,才反应过来,这条小路原来通往这个院子的后门。 段翎絮正坐在一棵树上,耷拉着两条腿,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见动静回过头来,与江浸月对了个眼。 段翎絮歪了歪头“早”初晨的曦光扑洒在她脸上,向阳的侧脸映出一片绒绒的金边,肉嘟嘟的包子脸显得奶里奶气的。 “”江浸月后退了半步,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不受控制地狂喊妈耶,可爱 再回过神来时,段翎絮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树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江浸月走过去,一时手痒,没忍住,拍了拍段翎絮的肩膀“一会儿去前厅吃饭。” 段翎絮笑的很勉强“好。” 强做欢笑的模样让江浸月心里那根刺突然疼了起来。 明明不喜欢,却受到强迫,非去不可。 这个想法在江浸月脑海中一闪而过,搞的江浸月也突然排斥起来,脱口而出“如果不想去就算了。” 她说的真心实意,但是大概是语气不怎么好,段翎絮以为她不高兴,连忙道“没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不吃饭呢大不了,我多吃一点好了。” 急切的样子全写在脸上,因为自己会生气,所以就算勉强自己,也无所谓。 江浸月呆了呆,解释道“不是” “真的没关系那个我先去了”段翎絮打断她,不等她回答,急急忙忙走了,只给江浸月留下个单薄的背影。 明明是来喊段翎絮吃饭的,眼下却像是自己喧宾夺主,在人家的地方把人家赶走了似的。江浸月叹了口气,某种她不敢探究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发酵。 段翎絮言出必行,整顿饭都在狂吃。 何清还以为她与林纵识发生了点什么,自己心心念念的事儿终于成了,乐呵呵地,一直给段翎絮夹菜。 段翎絮看了眼被夹到自己碗里的,白嫩嫩的鱼肉,二话不说,夹起来就往嘴里塞。 “慢点慢点,别噎着,喝口汤。”何清赶紧给她盛了碗排骨汤。 林纵识看了段翎絮一眼,有些意外,但是对于她能多吃点饭,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毕竟段翎絮太瘦了,也就脸上看起来有点肉,衣服穿她在身上撑都撑不起来,干巴巴的,跟小孩套了大人衣服似的。 眼睁睁看着段翎絮吃完了满满两盘子菜,两碗米饭,在她还准备添第三碗的时候,江浸月忍不可忍的阻止了“别吃了,真的饿过会儿再吃,别再给撑着。” 段翎絮看了看她,放下了手中的碗。 何清有些不高兴“她饿就让她吃呗,自己吃多少自己还没数么也没吃多少啊,这才哪跟哪,林家又不缺这一口饭。” 段翎絮连忙摇头道“我” “娘,月月说的对,您看翎絮什么时候吃这么多过这会儿觉不出什么来,等一会儿后劲儿上来,那才叫难受,还是不要吃了。不过难得翎絮这么有胃口,一会儿吩咐厨子多做些翎絮爱吃的点心,想吃别的,再让厨房做新的。”林纵识道。 段翎絮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没关系,我吃饱了。” 何清看着段翎絮,叹了口气。 饭后,江浸月先跟林纵识说了想与段翎絮住在一个院子事情,便抽个空,去了趟地府。 鬼差正在巡逻,眼前凭空多出个人来,定睛一看,是多日未见的江浸月,当时就一哆嗦,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消肿的脸,扯了扯僵硬的腮帮子,扯出来喜庆的笑脸来,大老远打招呼“江女侠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江浸月道“没工夫跟你墨迹,判官呢我找他” 鬼差一听没自己什么事儿,假笑瞬间变成真笑,特别情真意切道“判官大人正在判官殿处理公事,小的这就带您过去,江大侠,这边请” 江浸月翻了个白眼,自己每一个来,这个鬼差都要给自己换一个称呼,从来没有个准数。 “算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 鬼差更高兴了“好咧,那您自己去,我先走了。”说罢,一蹦一跳地走了。 判官眉头一跳,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咔地一声,用来办公的笔杆突然断了。 他揉揉眉心,一抬眼便看到江浸月迈了进来。 判官“” 判官“恭喜。” 江浸月“嗯” 判官板着张死人脸“喜结连理。” 江浸月“对,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判官绕过书案,走到架子旁,在众多档案里挑挑拣拣“行吧,你说,下官保证知无不言。” “那个段翎絮,是怎么一回事儿” 判官眉头一挑“找到了。”他抽出一本档案卷,拿在手里翻开,示意江浸月过来看,“江浸月,段翎絮,十世姻缘” 江浸月脱口而出“真叫段翎絮”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度“等等,什么玩意儿十世姻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V章一更 判官把卷录唰地一合, 道“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和和美美,恩恩爱爱,天造地设, 不好吗” 这难道是好不好的问题吗 “不是, ”江浸月又问了一遍“她真叫段翎絮哪个段翎絮” 判官翻了个白眼,像在教导后辈似的, 语重心长道“江同学, 你结的是阴婚,你知道什么是阴婚吗需要本官给你科普一遍吗” 江浸月不吱声了。 阴婚这玩意儿归判官管,跟阳间的婚礼不一样,阳间的婚礼绑在一起的是心,而阴婚, 绑的是灵魂。 就如阳间那些年轻人们求爱时说:我爱的不是你的外表, 而是透过皮囊的枷锁爱上了你美丽而纯洁的内在。 每每听见, 江浸月忍不住暗暗吐槽:装什么逼, 能耐你让她扒个皮给你看看。 江浸月还是有些不死心“她真叫段翎絮” 判官用看智障的眼神, 居高临下的瞅她“你说呢” “给我卷录看看。”说着,一把夺过判官手里的档案, 不由分说地自顾自翻了起来。 这下不止判官,连旁边的小鬼也急了。 开玩笑, 这些东西是能随便给人看的么 “江女侠三思啊” 小鬼们一拥而上, 七手八脚的便要过来夺。 江浸月头也没抬, 脚下一转,身子轻盈一晃,众鬼扑了个空,从江浸月身侧扑过去,叠成一串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乱叫。 江浸月瞥过去一眼,从容道“急什么,我就看这一页,又不乱翻。” 判官擦擦额头上的汗,目光死死盯着那本卷录,痛心疾首地道“一页也不行,赶紧放下,你想遭天罚吗” 江浸月撇撇嘴,抬手一扔,小鬼又一拥而上过去接“小气鬼,不看就不看。” 判官气的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他接过小鬼双手递过来的卷录,心疼的抚了抚并不存在的折角,目光复杂“这能一样吗别说的跟你没看到是的,这东西要是坏了,上面可是要怪罪的。” “嗯”敏锐的抓住判官话里的漏洞,江浸月抬手放在唇边,若有所思“这卷录弄坏了上头会怪罪,生死簿弄坏了,上头就不会怪罪” “”怎么就绕到这上边来了判官“简直荒唐,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江浸月据理力争“这还用说吗做都做了” 判官“胡说八道” 江浸月冷笑一声“哦,那我的生死簿呢” 判官不吱声了。 “哼”江浸月拂袖而去。 她前脚踏出判官殿,后脚判官和一众小鬼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判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擦额头上喊“茶,茶” 小鬼麻利地倒上。 判官拿起来,一饮而尽,感叹道“可算是走了。” 别再来了,真的。 休息片刻,大家开始各司其职,判官拿着刚换的毛笔,打开一卷文书。 “报”一直黑不溜秋的小鬼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判官头也没抬“何事” 小鬼道“判官大人,江浸月正在奈何桥前,吵着要喝孟婆汤,现在奈何桥头鬼满为患,已经堵了。” 咔地一声脆响,判官手里那只崭新崭新的毛笔,又断了。 “你不是说她已经走了吗”判官开始乱发脾气。 被他点名的小鬼噗通一声跪下了,委屈道“没有啊小的没说。” “就因为有你们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个江浸月的生死簿才迟迟补不下来”判官开始扩大范围乱发脾气。 周围噗通、噗通的,七七八八跪了一地。 “判官大人,小的们没有” 判官吹胡子瞪眼,拍的桌子直响“没有什么没有一个个的就知道跪跪跪耽误了投胎的时辰,跪断了腿你们也担待不得起” 小鬼们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才明白判官的意思,登时乱作一团。 “备车备车判官大人要去奈何桥” “快备车” “车呢” 判官气沉丹田,中气十足“我自己去” “不用备车了,判官大人要自己去” “把车拉回去,判官大人要自己去” “用不着车了,拉走拉走” 还未到奈何桥,远远便看见桥头上乌压压挤着一大堆鬼。 待走进看仔细了,才发现着并不是新来的鬼,而都是一些领了号,等待投胎,百无聊赖的排号鬼鬼。 江浸月就在那一大群鬼中间,被包围起来坐着,面带微笑,不断说着什么。 判官一靠近 ,江浸月发现了他,数落地向他他招手“判官大人。” 鬼们一看,老大来了,立即自发让出条路条路来。 判官“你在这干什么” 江浸月笑嘻嘻的“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就来了,走,去你的判官殿,我要查个东西。” 判官一听,立即瞪了眼“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怎么就怎么样,你家后院吗” 江浸月耸了耸肩“我知道啊,地府,鬼地方。” 判官生气道“你还真敢说” “又生气了,你是气包子吗”江浸月道“好啦,我知道你不是,你是判官大人,尊敬的判官大人,有一只鬼想要您帮忙查点对您来说举手之劳的东西,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判官袖子一挥,当场拒绝“不方便” 江浸月面色一冷“不方便” 判官心肝一颤动,看江浸月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准备开始作妖了“你到底要查什么。” “去你判官殿说。” 生怕江浸月再做出跳奈何桥的举动来,纵使千般不情愿,判官还是亲自将人给带了回来。 一进殿门,判官立即道“查什么” 江浸月自己找了个张太师椅坐下,翘着二郎腿“不查什么,就是想问几个问题。我以前,跟段翎絮是不是认识” 判官“认识。” “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判官冷笑“别说她了,你还记得自己父母是谁吗” “那能一样吗”江浸月反驳“父母和爱人能一样吗” 判官“不一样吗”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没爱人。”江浸月知错就改。 判官“”想打鬼。 “所以问题就来了,我是个念旧的人,如果她真的是我的十世爱人,就算是忘了,也没道理我身一点属于她的东西都没有,这不正常。”江浸月状似随意地掂着手里一块晶莹滴透的紫水晶平安扣,上面用娟秀的小楷上书二字李叙。 是李叙,不是段翎絮。 所以李叙又是谁 判官逮着机会就怼人“那就是你无情无义。” 江浸月“嗯,判官大人有情有义,千万年来醉心事业,亲朋无一字,孤家一寡人,丢失生死簿上千年至今未曾补好。” 判官当即就怒了“”别拦着我本官今日有她无我有无无她 小鬼们看情势不对,纷纷上前拉住判官,或使眼色,或摇头,有的直接扑过去抓着他的衣角,疯狂传达一个相同的信息判官大人冷静想想上头给她留存了一千多年的神格你打不过她也惹不起她 江浸月凝视着手里的平安扣,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那边的动静,自言自语道“忘得这么干净所以说,怪不得每次我去要汤的时候孟婆都说我尝不出来味儿,原来我早就已经喝过了” “不,你没有喝过。”判官冷静了半晌,没成功,语气冲冲的。 江浸月不甚在意,只关心自己想要的“那我为什么会忘记” “你是没喝过,但是你直接跳了忘川河啊”鬼差在一旁插嘴,似乎是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他捂住脸,满脸悲怆“拦都拦不住啊,噗通一下就下去了,水花都没翻腾起几朵来,阎王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扣了我们三个月的俸禄,我们就这点微薄的血汗钱啊,也不跟他们似的逢年过节有人给烧纸钱,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到现在都不敢想我是怎么过来的” 江浸月“” 江浸月“我想看看段翎絮的生平。” 判官瞪她“你没完了” 江浸月呼出一口气,似笑非笑“这回你帮我查,不违规。” “不查” “行”江浸月站起来“那我就不难为你了,让阎王爷帮我查好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慢着” 江浸月回头“怎么” 判官抬手扔过来一本书“都在这里,自己看。” 江浸月随手接住,慢悠悠地往回走,边走边道“早这样不久就了么,不是我说你,判官大人,你这脾气真的得改改,整天动不动就生气,你这放在阳间,是要早死的,就算不在阳间,也不好,您看您都没有朋友。” 判官气乐了“我为什么要有朋友” 江浸月“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您这什么都没有,无依无靠的,啧啧啧。劳累一天回到家里,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吧” 判官“快看看完了给我,我还有一大堆公务在哪压着,没工夫陪你墨迹” 江浸月找个位子坐下,事不关己地耸耸肩,小模样要多欠打又多欠打。 与阴间打交道多年,里面的套路江浸月摸的门儿清,比如他们这里规章制服很严,一板一眼,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例如自己的生死簿,她又不是傻子,生死簿是阴间的头等大事,发生如此重大的纰漏,没有上头的授意,他们又怎么敢迟迟这么拖着,在看地府众人的态度,明显不是不想告诉她,而是不能告诉她。再比如判官,这个判官在世为人的时候大概刚正不阿惯了,一言九鼎,从来不说谎,但是会跟你抖机灵。 与他说话,要留个心眼,如果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又刚好能靠常识解释过去的,那就一定不对劲儿,不能依靠常理去解释。例如方才他所说的,自己与段翎絮有十世姻缘,如此斩钉截铁,那这个就是板上钉钉,而至于段翎絮到底叫不叫这个名字,判官却没有挑明了说,江浸月自动理解为待定,非常懂行情。 这才想来查段翎絮的生平。 厚厚的一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字。 小丫头生平挺复杂。 再仔细一瞅,江浸月不禁有些傻眼。 这哪是生平,分明是罪状薄,从第一页开始,记载的全是死后的恶习,小到大半夜去坟头吓唬人,大到抽筋扒皮,活吞人生魂,什么时辰,哪年哪月,被害者姓名,顺着名字,还能查到平生,罪行累累,简直巨细。 江浸月直接跳到翻最后一页。 记载的最后一笔,在遇到江浸月的时候戛然而止。 放下书卷,江浸月不禁面露复杂之色,家里那个怂了吧唧的小东西,实在很难跟这上面罪恶滔天的厉鬼对上号。 值得一提的是,这上面的人,还真叫段翎絮。 所以段翎絮这是找了个跟她一模一样还重名的人附身,也不知道是她幸运,还是原来的段翎絮倒霉。 所以问题又回来了谁是李叙 愁眉苦脸的样子,判官看的解气,在一旁凉飕飕地道“怎么了可是查出想要的了” 江浸月“嗯”了声,点点头问“有个疑问,她如此罪行,你们放任她在外头逍遥这么久” 这个问题可谓非常有灵性了。 判官恼羞成怒“这不没空出来人手么” “唔,”江浸月道“我还以为你们派的人没有抓到她呢。” 想起自己手底下那两个不争气的鬼差,判官退而求其次“黑白无常很忙的。” 江浸月之所以嚣张这么久还没被套麻袋,原因之一就是她懂得给人找台阶下“明白明白,世道乱嘛。” 判官“要不你帮个忙把她抓回来” 江浸月道“你让我帮你抓我老婆” “不行吗” “你说呢” 判官板着面瘫脸“法不容情” 江浸月挑眉“我是执法人员” 判官“你是罪犯家属。” 江浸月冷冷一笑“我的家属薄上,是谁亲自盖的大红印章印章上写的谁的名字”不给投胎就算了,还要她做白工 判官深吸口气“也行,但是过几日我会亲自派人去抓。” 江浸月应下“可以,但是我一定会拦着。” 判官立刻沉下了脸,低声道“你要阻拦公事” “她是我阴婚家属,不然呢”江浸月面带讥讽地看着他“她若是死了,我也会死。或者你现在立刻给我安排投胎,断了这一世的姻缘,我以前说过,只要能投胎,就算是畜生道也无所谓。” 气得判官差点背过气儿去。 弄清楚了某些事情,再一次见到段翎絮,江浸月的心态就与之前想必可谓大相径庭。 段翎絮原本倚靠在门边,看着着下人来来往往地搬东西,顺便发个呆,老远感受道江浸月的气息,抬头去看,果然看到人正往这边走过来,她立即站直了,快步迎过去,低低道“你去哪了” 江浸月没有回话,而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 以前只知道个笼统的大概,出于某方面的闪躲,一直没仔细看过,如今细细看去,才发现段翎絮比自己的认知里长得好看的多,皮肤是胜雪的白,吹弹可破似的,脸颊带点婴儿肥,杏眼,眼梢上挑,瞳孔漆黑如墨,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鼻梁小巧,嘴巴肉嘟嘟的,即使面无表情,也好像在撒娇。 她今天穿了件暖黄的袄裙,绣以几朵点点的红梅做点缀,七分倒大袖恰到好处地露出来一截手臂,盈盈不堪一握,又细又嫩,下身则搭配着一条黑色长裙,半点装饰也无,纵观整体,朴素淡雅,像个十八九岁的学生。 反正不管怎么看都是江浸月喜欢的样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抵是性格太过安静,江浸月不禁想,若是再阳光点,咋咋呼呼的就好了。 段翎絮被江浸月赤裸裸地目光盯的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扯扯她的衣角,轻声询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江浸月眨眨眼睛,勾唇一笑,道“今天脸洗的挺干净啊。” 段翎絮有点懵“啊”不禁努力回忆,自己什么时候没洗干净过脸。 紧接着,脸颊一凉。 江浸月捏住她的脸,轻轻往两边拉,调笑道“挺好的,继续保持。” 段翎絮吓了一跳,慌忙后退半步,脸救出来了,却是红的发热。 “干干什么” 江浸月道“搬过来了” 难得江浸月碰触她一回,段翎絮脑子有点充血,还没缓过来,下意识地点头“嗯嗯。” “行”江浸月示意她看前面“我住那里,有事儿没事儿找我玩啊。” 段翎絮当然知道她住那里,而且还跟林纵识一起。 段翎絮眨眨眼睛,赶紧把这个事实从脑海中丢出去,否则一定会控自不住自己,有朝一日,趁江浸月不在,杀了林纵识。 “段翎絮” 段翎絮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想事情,还没有回答,其实也没什么好回答的,对于江浸月说的,无论是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唱反调“好的。” 话说的空档,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段翎絮原本就没多少东西,嫁妆就是一个箱子,随便谁都能轻而易举抬起来,再说本身也不是她的,自从来到这里到现在,那个小箱子就搁在那里没动过,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至于剩下的,全是林家给她买的。 段翎絮的小丫头胡朵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一盆小叶紫檀“二太太,这个放在哪里” 段翎絮道“随便。” 胡朵抱着小叶紫檀就进去了。 除了对江浸月小心翼翼,段翎絮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倒是江浸月比她上心“走,去看看,这间房子格局跟你原来那间不太一样,风格都是照着洋人那边来的,你看看适不适应。” 说罢,拉着段翎絮进了屋。 胡朵刚把花盆放到书桌上。 江浸月道“哎,别了,书桌就那么大点,笔墨纸砚香炉什么的放上去就满满当当的,小叶紫檀还是放门边架子上吧。” “好的,大太太。”胡朵又认命地搬起来,端端正正摆到架子上放好。 段翎絮奇怪地看了眼江浸月。 明明早上的时候自己跟他打声招呼都嫌弃的不行,这会儿怎么了这是 突然热络了出门一趟,受刺激了 不过段翎絮巴不得她对自己好一点,也不会去问,就随她去。 段翎絮怎么想也不会明白,江浸月这是终于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之前瞻前顾后,装模作样憋的难受,眼下可谓茅塞顿开,可不就怎么高兴怎么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V章二更 段翎絮对自己的住所不上心, 江浸月却跟打了鸡血似的, 兴奋的不行,瞅瞅这审审那,临时让人去买了些,甚至从自己屋里搬了好些东西送过来, 前后总共两个时辰, 来搬东西的下人一个个累成狗,这才看起来稍稍满意了些。 江浸月站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 盯着墙上一副挂画, 左看右看,皱着眉头,总觉得不甚满意。 段翎絮刚开始挺吃惊,到后来直接麻木了,权当江浸月喜欢这种装饰屋子的活计。 江浸月拉过段翎絮, 指着那副画“好看么” 那是一幅田园风景油画, 小麦的金黄色为主色调渲染开来, 色彩饱满, 将农忙时期丰收的景象描绘的栩栩如生, 很有灵性的一幅画。 这是别人送给林纵识的,江浸月看到后, 觉得好看便问了一嘴,林纵识立即将画送给了她。 恰巧段翎絮这个新房间墙壁空荡荡的, 拿来挂上刚刚好。 然后挂是挂上了, 可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段翎絮瞥过一眼, 觉得还行,便如实道“可以啊。” 江浸月摇了摇头,盯着画若有所思。 画是可以,但是跟房间主人的气质不相衬。 “额,你觉得不好看不好看那就不挂了。”反正是林纵识的东西,段翎絮表示她一点也不想要。 江浸月立即点头“行,那就不挂了。”然后指使一旁做后续打扫的胡朵“朵朵,这画先先摘下来,等找副合适的,再往上挂。” 忙活了一天的胡朵直起腰,捶捶酸痛的肩膀“好的,少奶奶。” “少奶奶,二太太。”柳才世的声音由远及近,一路小跑着匆匆忙忙迈了进来。 “有什么事”江浸月道。 柳才世抹了把额头的细汗,说话大喘气“呼少奶奶,清河道长登门拜访,少爷说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清河”江浸月疑惑道“他来做什么” 突然,手臂一紧,江浸月低头看去,正好对上段翎絮一双满含担忧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瞅着她。 江浸月愣了愣,明白过来段翎絮这是在担心,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没关系,不要紧张。” “不是”段翎絮凑近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我以前见过这个道长,道行挺高的,我们打过架,他一定会认出我的,万一” 江浸月举起一根手指,抵上她柔软的唇瓣制止她说下来“那更好,省得引荐了。”说罢,拉着段翎絮就走。 段翎絮并没有被成功安抚,她停下脚步“要不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你还能一辈子不见人怎么的,”江浸月挑眉“把心放到肚子里,既然我肯带你见,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你不必担心太多。” 江浸月一再要求,段翎絮咬住下唇,选择了妥协“好吧。” 清河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白色道服一丝不苟,银白色长发在脑后挽起来 ,面容却是正值年少的模样,老远往那一站,风流倜傥的不像个道士。 江浸月拉着段翎絮一进来,林纵识便道“清河道长,这两位便是的我夫人。” 清河彬彬有礼的行了个江湖礼“林夫人,好久不见。”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加重了那个林字,望着江浸月,熠熠生辉的星眸带着几分调笑。 江浸月也像模像样地还了个礼“好久不见。” 清河从袖袍里掏出个方形小盒子,递给段翎絮“给江姑娘成亲的贺礼。” 江浸月顺手接过“多谢。”转手给了段翎絮。 林纵识上前一步,道“清河道长,说起来,我跟月月的婚事还要感谢您,若是没有您的指点,我跟月月怕是”他苦苦一笑,“就没有这个缘分了。”何止没有缘分,恐怕这会儿他坟头草都要一人高了。 清河道“林少爷说笑了,缘分这个事儿都是预定好了的,就算没有我,你跟江姑娘,也注定会有段渊源。” 段翎絮突然开口道“你就是媒人” 与旁人的毕恭毕敬相比,可谓非常不客气了。 “翎絮”林纵识皱着眉,小声训斥,示意她对客人不可无理,继而又笑吟吟地跟清河介绍段翎絮“这位是也是我夫人,平时娇养惯了,性子有些大大咧咧,清河道长不要介意。” 清河打量了眼段翎絮,道“哎,林少爷客气了,林二夫人天真烂漫,不拘一格,能娶到她,林少爷好福气” 江浸月在旁边听的嘴角直抽抽,清河明显认出了段翎絮,以他的道行,想必也是能看出她与段翎絮之间的关系的,说白了,林纵识目前是个自以为已婚的单身汉,清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十句里面九句话都是假的,偏偏被蒙在鼓里的林纵识信以为真,笑的牙不见眼。 江浸月不忍再看,转身对着段翎絮耳语“你瞅那个逼,得了吧搜丑死了。” 段翎絮“” 清河“” “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这个。”说着,清河大步走到桌前,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一块纱布包裹着的东西。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江浸月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段翎絮,也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些许愕然。 那东西通体涌动着的煞气犹如纸质,粘稠厚重地包裹粘粘在纱布上,外行人看起来洁白纱布,其实已经被染成了墨色的黑,自内而外透着邪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东西被从包袱里拿出来的瞬间,屋子里陡然变冷了好多,冷的林纵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这东西,简直跟江浸月有得一拼。 只有林纵识,一介凡胎肉骨,啥也看不见,傻乎乎地要去接。 清河连忙拿走“林少爷且慢,此物碰不得,这上面覆着浓重的煞气,林少爷身体不比旁人,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好吧。”刚从噩梦般的日中满血复活没几天的林纵识,一点也不想再次尝试那种见鬼的滋味。 “林夫人,你且过来。” 林纵识面露担忧“此物月月碰得” “林夫人体质特殊,自然碰得。” 林纵识还是不放心“确定没事儿” 江浸月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拿起那块小布包“哎呀,能有什么事儿,我百毒不侵的。” 林纵识张了张嘴,一句不要胡闹硬生生卡在嗓子眼里,看她真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段翎絮也跟了过去,站在江浸月身边,声音嫩嫩的“打开看看” 江浸月“好的。” 清河急忙制止“等等,急什么,林少爷还在呢” 像是有小秘密不带林纵识玩似的。 “也是。”江浸月收回去开布包的手,对林纵识道“先生,这里面的东西很危险,你先回避一下。” 讲真,他并不是很想回避,毕竟就算是道士,也没有把自己媳妇跟别的男人单独放在一起的。 看他墨迹,清河道“林少爷,您在这里确实危险,还是去门外等着吧,我们很快便好。” 林纵识“”什么叫很快便好,你一个牛鼻子臭道士到底要对我媳妇做什么 江浸月冲他眨眨眼,好像知道他内心所想似的“放心,段翎絮陪着我呢。” 还他妈两个媳妇都留下 有些东西,明白是一回事儿,办不办又是一回事儿。反正他就是觉得膈应,非常膈应。 但是自己的体质自己也清楚,这些牛鬼蛇神是坚决不能碰的,想了想,林纵识道“我喊多喊几个下人陪着呢,万一有危险,多个人多分力。” “别千万别”江浸月道“谁知道别的人生辰行不行,别到时候忙没帮上,赔上几条人命,岂不是亏大发了,得不偿失呀。” 林纵识深吸一口气,脸色隐隐有些发黑。 清河一看他这样,知道这是邪气入体的征兆,不由面色大变,不由分说将他推了出去“林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您不能多待了” 林纵识前脚被推出去,后脚门砰地一声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林纵识好气。 清完场,清河开始顺着门缝一张一张的贴黄符,仔仔细细的,边沿死角一个都没放过。 待他贴完,江浸月才将包裹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截人的指骨。 于此同时,黑气狂飙而出,瞬间灌满整间屋子。 这骨头,在旁人看起来就是一块普通的白骨,实则不然,浓重的杀气将骨头由内而外浸了个透。 普通人看起来是白的,江浸月他们看起来,却是通体漆黑,焦炭似的。 江浸月边摇头边道“啧啧啧,这到底是多大的怨念,化煞成这种样子。“ 清河道“不知。”他问段翎絮“断魂鬼姑娘,你知道吗” 段翎絮从见到指骨的第一眼,就呆在了那里,跟座雕塑似的一动不动,此时突然被点名,吓了一跳,连忙道“啊怎么了” 江浸月见她反应这么大,理所当然的以为她见过这块骨头,好奇地道“你认识” 段翎絮撇过头,避开江浸月的视线,嗫嚅道“不认识。” 行了,妥妥儿认识,就算不认识,也知道些什么东西,江浸月当即下了定论,她眯了眯眼,凑近段翎絮“真的不认识” 段翎絮后退一步。避开她,脑袋埋的低低的,依旧拒绝与江浸月对视“真不认识。” 可谓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清河默默举起桃木剑,准备以武力逼迫段翎絮说实话。 江浸月斜他一眼,挑了挑眉“干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V章三更 清河一脸莫名其妙“你说干嘛” 段翎絮瞅了眼桃木剑, 被上面繁复的阵法刻文震的头晕, 她想了想,默默走到江浸月身后,怂哒哒缩成一团,靠着江浸月的遮挡, 不让剑尖指到自己。 识时务的小动作使得江浸月心里一暖, 对着清河就拉下了脸“不准这是我媳妇” “”行吧。 清河把剑收回去“那现在”说归说,眼神却是止不住往段翎絮那边飘。 段翎絮又缩了缩 “好看么”江浸月语气阴恻恻的。 护短的毫不掩饰, 清河目瞪口呆, 只得道“你怎么回事儿,来真的她可是鬼。” 江浸月“我也是。” 清河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痛心疾首地干嚎“怪我,你人装的太像了,我总忘。” 段翎絮正躲在江浸月身后偷着笑, 错不及防, 被一把拉了出来。 江浸月特别强势“站好你是鬼又不是老鼠, 有什么羞于见人的,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谁还能一生下来就知天下事怎么的。” 清河突然有种自己的存在非常多余的感觉。 “哦,对了, 差点忘了。”清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转移话题的事儿。 他从袖子里抽出一只白玉簪花,递给江浸月“给你”。 江浸月没接, 只是道“几个意思” “”清河涨红了脸, 气急败坏“什么意思能有什么意思我他妈对你一鬼能有什么意思爱要不要, 不要扔了你别后悔就成” 江浸月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 定睛一看,簪柄上,规规矩矩的小楷赫然上书两个字李叙。 江浸月讶异道“李叙” “对啊。”清河道“不仅如此,这字你是不是特别熟悉。” 段翎絮凑过去看了一眼,斩钉截铁道“你写的。” 江浸月下意识看了眼段翎絮,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做贼被抓的窘迫感, 清河在江浸月与段翎絮身上环视一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凉飕飕地道“所以李叙到底是谁,男的女的” 江浸月骂道“废话你家男人戴女式簪子” 她抓抓头发,情绪有些焦躁,对段翎絮道“那个,以前的事情我早忘了,真的,还是自己跳忘川河才忘了的,你看,我不惜跳河都想忘记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这个李叙肯定不算个什么。你,不要误会,也别介意” “我明白的,不会误会,也没有介意。”段翎絮嗓音轻轻的,还对她笑了笑。 在江浸月眼里,这就是百花齐放,冰雪消融,她那颗悬着的心忽得就落了地,不禁长舒一口气,继续这才有心思继续跟清河探讨那小截指骨的事情。 她没注意到的是,说着不会误会,没有介意的段翎絮,在她身后转过身,背对着她,紧咬着下唇,睫毛颤动,双眸紧紧闭着,才没能让眼泪落下来。 良久,她忽地笑了,像在嘲笑别人,又像在嘲笑自己。 指骨是从一处闹鬼的别墅里发现的,别墅的主人姓梁,老老少少加起来总共七口,两年前修建起来,今年年初才搬进去,然而就是在搬进去的这几个月里,一家七口死的死伤的伤,先是原本身体硬朗的两位老人同时患病,一个在送去医院的晚上就断了气,另一个在医院里住着,下不来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再次是年纪最小的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当场死亡,紧接着男主人开始酗酒,整日沉迷赌博,家暴妻子,短短一个月,庞大的家产被他败了个精光。女主人不堪重负,在失手捅死自己大儿子后,终于疯了,至此,家破人亡。 江浸月道“真的惨,是这个东西弄的吗” 清河道“目前看起来是,这块骨头里的煞气与这块棉布上的煞气有略微的不同,我也不敢肯定,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来看看。” “棉布不是你包上的吗” 清河笑“我哪用得着这个,梁家那个唯一剩下的老二找到我,把这东西交给我时,就这样了。” “所以,”江浸月道“纱布是梁家老二包的,用的是家里的布” “不排除这个可能。” 江浸月一手拿着指骨,一手拿着纱布,掂量了掂量,纠结道“确实不一样,这块骨头里的不只有煞气,还有死气。” “死气”这个清河倒是没查出来,毕竟他只是一届人类道士,对这方面,自然没有身为鬼的江浸月来的熟悉,“也就是说,这块指骨的鬼魂还在这世上,并没有去投胎” “是这样,可是,”江浸月眉头皱起了个深深的川字“这里面的死气,跟我的好像啊。” 清河有点懵,想到之前段翎絮的反应,脱口而出“不会是你的骨头吧” 江浸月摇头“有点像,但是不是。” 清河又去看段翎絮,被江浸月瞪了回去“也不是她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清河摸摸鼻子,把骨头收拾起来,又燃了个观音咒,将满屋的煞气净化了,这才跑去开门。 林纵识果然在门口等着。 清河一秒恢复世外高人的派头,嘴角含着抹淡淡的笑“林公子,久等了。” 林纵识虽然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夫人她们” 话没说完,就见江浸月拉着段翎絮从屋里走了出来。 门框上的符咒并没有撕掉,大门一开,符咒在门上飘飘荡荡,门内也看的一清二楚,登时让人有种白天见鬼的毛骨悚然感。 “月月,翎絮。”林纵识三步并做两步过去,上上下下把人打量好几遍,确认看起来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柔声道“怎么样你们没事儿吧” 江浸月笑眯眯的“一会儿跟你说,事儿倒是没什么,就是有点饿,有吃的么” 林纵识道“想吃什么现在吩咐厨房去做。” “饿的时候什么都想吃,不挑食。啊,对了,清河道长要一起吃点吗” 林纵识道“清河道长有什么喜欢的吃的吗” 清河也不含糊,嘴皮子碰了碰,利索地报了几个菜名上来。 江浸月饿不饿他不知道,反正他是真的饿了,追忆起来,上一顿饭还是昨天中午。 江浸月本来就是帮清河道长点的菜,菜上来之后,随便拿了盘糕点,拉着林纵识就去了里屋,准备跟林纵识说说指骨的事情,顺便做做思想工作,让他同意自己带着段翎絮出门,跟清河一起去看看那家鬼宅。 留下段翎絮和清河,在饭堂里大眼瞪小眼。 鼓着腮帮子,一个劲儿往嘴里夹菜的清河“” 坐在一边,姿势教科书式端正的乖乖女段翎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驴子 清河在林家留宿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 带着林家两个儿媳妇上了路。 林纵识送他们上车,全程臭着一张脸,脸色黑如锅底,气压飙的仿佛寒冬腊月, 看着清河的目光阴沉的, 眼刀子嗖嗖的飘。 清河惯用的笑险些挂不住,直到进了车厢, 看不见林纵识了, 才如释重负,长长呼出来一口气。 他拉住江浸月,垮着脸道“你找的这个,可太吓人了,你看到没, 他刚才看我那眼神, 恨不得给我戳三百个窟窿似的。” 江浸月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怜悯“不止吧, 我觉得他想把你凌迟。” 清河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 道“好歹我也是他救命恩人, 太不给面子了。” 江浸月:“你好歹也是个名角,至于怕成这样吗” 清河纠正道:“别说的跟戏子似的, 我是道士。” 一直沉默的段翎絮突然开口:“有区别吗,一样都是出名。” “区别也是有的, ”江浸月道“牛鼻子道士哪有戏子挣钱多。” 段翎絮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清河满脸黑线“喂你们说这种话话的时候背着点当事人好吗” 将翎絮“好话不背人, 背人没好话。我们实事求是, 一没有议论你的是非,二没有议论的短处,你紧张什么” 清河汗颜“可是会让人尴尬。“ 段翎絮一脸天真“你尴尬了吗” 清河摊手“明摆着的好吗” 段翎絮“你们做道士的果然脸皮够厚,尴尬起来都不脸红的。” 清河这才终于琢磨出来,这个小女鬼是没话找话,故意找茬。 清河不说话了。其实清河道长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不捉鬼降妖拿乔的时候,简直像是个棉花人,跟朋友相处,斗嘴归斗嘴,但若是察觉到对方情绪有问题,不管怎么样,他的第一个反应,一准是先从自身开始找原因。 他思考良久,实在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这位好友家的结婚对象,便偷偷去戳江浸月“你老婆怎么了” “嗯”江浸月用余光看了眼段翎絮她正趴在车厢的桌子上,百无聊赖地拨楞着那只白玉簪子玩,铁路两旁,树木的影子快速从她脸上略过,明明灭灭,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江浸月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很好啊。”江浸月道。 “好什么呀”何清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我都看出来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江浸月满头问号“啥呀” “我能指望你有什么长进,你老婆生气了,你都不知道” 江浸月闻言,立即拍了拍段翎絮的肩膀“段翎絮” 段翎絮朝她笑“嗯怎么了” 哪里有半点情绪不对的样子。 江浸月探过身去,把窗帘拉上“别总晒太阳,虽然影响不大,但身份摆在那里,你毕竟与旁人不同。” 段翎絮眉眼弯弯地“知道了。” 江浸月拍拍她的头,柔声道“累就睡会儿。” “不累的。”段翎絮脑袋缩了缩,握住江浸月的手。 粉红泡泡狂飙,坐在对面的清河简直没眼看“”妈的想换车厢。 “咳咳,那个我们来聊一聊梁家鬼宅的事吧”深深觉得自己不能如此轻易被打垮的清河,努力找存在感。 江浸月“说的也是。” 计划通,然后他被段翎絮狠狠瞪了一眼。 清河摸摸鼻子,有点明白段翎絮为什么如此不喜欢自己了。 毕竟打扰人家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被驴踢也无所谓的清河道长“按照我们之前的结论,如果能够祸害人命的煞气不是从指骨上发出来的,而指骨又同时带着煞气与死气,且鬼气在最深处,我们不妨可以这样假设煞气来源于梁家别墅,而指骨原本没有煞气,只有死气,后来被不知道从哪挖了出来,用浸透了煞气的纱布包裹着,煞气正在逐渐侵蚀指骨里面的鬼气,才造成了这种两只气同时存在的情况” “也不无可能,”江浸月点点头“死气来源于鬼气,是鬼本身所带有的一种东西,煞气则来源于怨气,是人死亡弥留之际,所感受的怨恨、屈辱、不甘太过强烈,而产生的一种东西,死气与煞气同源而出,就好比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配了把趁手的神兵利器,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只有极少数才会出现这种互相吞噬的情况,所以,我们可以把调查的范围锁定为这一极少数的群体,这样省时,也方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千刀万剐 段翎絮长腿交叠在一起, 一只胳膊撑在腿上, 手心抵住下巴,耳边是江浸月和清河的说话声, 她面朝窗外,闭上眼睛,选择性的去听自己想听的, 把清河隔绝在外。 很困难的事情,她做起来轻车熟路,轻而易举。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侧, 紧紧挨着, 动一动就能碰到。 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很好。 段凌嘴角勾起个柔柔的弧度, 没了平日的阴郁,眉眼舒朗开来,自然上挑的眼角使她看上去有几分顽劣。 如果牵着手就好了, 她想。 几分挣扎后,她决定诚实一点, 遵从内心,手指动了动,悄悄过去勾江浸月的。 江浸月正说到兴头上,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腿上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低头去看,发现是自己老婆白嫩嫩的小手。 偏偏手的主人还那后脑勺对着她, 一心研究窗外的风景, 事不关己的模样, 仿佛这只手与她无关似的。 江浸月挑了挑眉。 这小东西在林家怂了吧唧像个硬壳乌龟,稍有风吹草动就缩回去,在别人屋檐下,江浸月又不好明着撬她壳子,眼下出门在外,居然会撩人了 所以说,果然没事儿还要多出来走走吧。 江浸月故意逗她,在段翎絮将将碰到她的手的时候,换了只手放在桌子上。 段翎絮抓了个空,愣了愣,回过头来看,错不及防撞上了一双包含笑意的眸子。 那双眼睛明亮亮的,温情脉脉,仿佛装着万千璀璨的星河。 段翎絮陡然生出一种近乎荒唐的错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江浸月早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等她稍有不慎,一朝落网,便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的段翎絮慌乱地移开眼睛,脸颊绯红,埋下头,又马上把头抬起来,带着畏怯地看她。 江浸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比了个口型“” 段翎絮呆了一瞬,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害羞了 江浸月笑的花枝乱颤。 隔着张桌子,清河看不到这边发生的事情,只看到江浸月突然歪头去看段翎絮,段翎絮心有灵犀,也回头看她,两鬼对视一眼,火花带闪电,烧的空气噼里啪啦响,应该是说真不愧是两口子,江浸月就动了动嘴巴皮子,段翎絮居然看懂了,不过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看江浸月笑的跟个神经病似的就知道了。 清河微笑脸所以老子最讨厌跟跟情侣出门。 清河“咳咳咳” 咳嗽声在不大的车厢里回荡,异常突兀。 好心情的江浸月难得关心他一回“有病喝药,别硬撑。” 清河狰狞的笑了“多谢关心啊。” “应该的。” 段翎絮叹了口气,摸摸肚子,胃里空空如也,有点难受。 距离上次吃饭已经有段日子,不可避免的,她又饿了。 若是以前,段翎絮的第一反应,必然是跑去人多的地方,混迹其中,物色个看起来比较好吃的,要么静静等着,悄悄跟踪,要么直接跑过去搭讪,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杀了吃掉。 现在嘛 江浸月不准她吃生魂,说白了也就是不准她杀人,但是鬼又是真的难吃,自从有不依靠鬼也有足以果腹的力量后,她就很少再吃那些脏兮兮的东西了。 段翎絮不禁想之前那个血玉如果没有全部吃掉就好了。 然后,她觉得更饿了。 无精打采地往桌子上一趴,光明正大观察着她的江浸月立马凑了过来。 段翎絮感觉耳边痒痒的,一阵骚动,偏头一瞅,江浸月的大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每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 段翎絮一下子直起了身子。 江浸月保持方才的姿势,趴在桌子上,偏过脸来看她,眼神明亮,笑眯眯地。 “我很吓人” 段翎絮道“突然靠近是挺吓人。” “有多吓人” “”段翎絮不吭声了。 “唉你这样不行。”江浸月敛起表情,用手撑着脑袋,懒懒散散的。 段翎絮动作一滞,还以为她这是生气了,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 段翎絮瞳孔微微放大,剩下的话被生生堵在喉咙里。 江浸月纤细的食指抵上她的额头,慢悠悠打了记直球“你们断魂鬼都是这么喜欢人的么” 段翎絮怀疑自己幻听了,结结巴巴道“什,什么” 叹了口气,江浸月对清河道“清河道长,你想不想去厕所啊” 清河“” 段翎絮眼巴巴地瞅着他,拼命用眼神传达挽留的信息“” 清河成功接受,无障碍理解为逐客令。 很好。清河想有了媳妇不要娘,真他妈白眼狼 清河愤然离去。 段翎絮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直到他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看我”江浸月掰着段翎絮的脑袋,迫使她面对自己。 “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明明喜欢我,却不肯靠近,一有风吹草动就躲的远远的,你是鬼啊又不是老鼠精,我不理你的时候,还可以归罪到我身上,现在我想通了,终于肯直视自己的感情了,你还是躲躲藏藏的,你是在报复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段翎絮脑子里嗡地一声,江浸月那句“现在我想通了,终于肯直视自己的感情了”在她脑子里疯狂刷屏。 惊喜之余,也没漏掉江浸月最后一句质问,立即反驳道“我没有” 江浸月“你有。” “没有” “行,”江浸月身体前倾,缓缓靠近,段翎絮怂惯了,下意识往后靠,两人僵持着,直到退无可退,看着贴的越来越近的江浸月,段翎絮感觉自己沉寂了几千年的心脏又重新活了起来,在胸膛里疯狂乱跳,一下一下,震慑着耳膜,似乎要冲破那层薄薄的皮肉骨头,几乎跳出来,她认命地闭上了眼。 耳边发丝被人拨动了下,痒痒的,预想中的发展却没有如期而至。 江浸月一手撑着她后背紧紧挨着的车厢皮,一手拨弄着她的鬓发,笑的贼兮兮的“想什么呐” 会错了意还被发现,段翎絮大窘,脸都烧到脖子根了,恨不得立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眼神左闪右闪,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嗤。” 她听见江浸月嗤笑一声,紧接着,唇就被软软的东西覆上了。 这才是真正的近在迟只 被江浸月亲了。 这个劲爆的事实在她脑中闪过,一瞬间,犹如爆炸的威力迅速浸透四肢百骸,段翎絮浑身僵硬,呆呆地坐在那里,忘记了动作,仍由江浸月深入进去,肆意掠夺着她许久未被造访过的领地。 鬼是不需要呼吸的,江浸月亲起来也没有顾忌,原本只是想逗逗段翎絮,却不料越陷越深,渐渐没了理智,浅尝辄止的动作也变成了宣示主权的占有和掠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河一回来,就看到江浸月把段翎絮怼上车厢上,正吻的如火如荼的场面。 说实话,有点劲爆 三十好几仍旧没有对象的老处男立即红了脸,等他反应过来,人站在了包厢外头。 “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河道长头一回骂出了声,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找带着家属的人做搭档了。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江浸月放开段翎絮,分开的时候,垂眼看到水嘟嘟的双唇,没忍住,又凑回去啄了一口。 江浸月和段翎絮额头相抵,眼睛微微发红,她舔舔殷红的唇,笑得张狂,对段翎絮耳语道“这回就先放过你,下回” 从最开始的惊愕到现在,段翎絮慢慢恢复过神智来,可就算能思考了,她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的她心乱如麻,躲了上千年,还是演变成了如今的结局,那她这么多年的煎熬痛苦,都算作什么 她闭上眼睛,将段翎絮隔绝在视线中,或许这样才能真正冷静冷静,但是紧接着她就发现,她太高看自己了。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身着旗袍,明艳张狂的江浸月,闭上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千多年,那个白璧无瑕,温文尔雅,有着绰约风姿的女子。两个有着同样面孔,气质却浑然不同的身影逐渐重叠融合在一起,演变为最后,因为彻骨的恨意而扭曲的脸,狰狞的笑着,握着刀,一刀一刀,将她千刀万剐。 她曾无数次梦到这个场景,冷汗淋漓的惊醒,蜷缩着身子猫在犄角旮旯里,独自一人慢慢回想着,用人间最被歌颂的感情,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挫骨扬灰。 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近了,段翎絮看着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江浸月,她居然还在关心自己是不是饿了。 江浸月会知道的,就在不久的将来。段翎絮自嘲的笑笑,抬手捂住胸口心脏的位置,慢慢收紧。 她对自己说,段翎絮,你应有此报。 江浸月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太激进了,她亲了亲段翎絮,一不小心有点用力过头,这厮就像被亲傻了似的,老半天一动不动,只拿那双小兔子似的眼睛巴巴地瞅着自己,一句也不肯说,甚至连血玉都吸引不来她的注意。 江浸月苦恼的挠挠头,段翎絮方才的小动作她是看在眼里的,算算日子,也该饿了,想起上一回她张口闭口跟自己要吃的模样,再看看现在的样子,居然还有点小怀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鬼宅 “段翎絮”江浸月在她眼前招招手。 段翎絮回过神来, 定睛一看, 直接被逗乐了,她噗嗤一笑, 抓住江浸月的手,哭笑不得“干嘛呢给鬼招魂啊。” 江浸月道“对啊,你看, 这不就给招回来了。” “我说二位,”清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可以进来了吗” 江浸月憋着笑,道“清河道长请进呐。” 清河一进来就开始鼻孔里出气, 头仰的高高的, 露着两个大鼻孔, 俾睨众生。 可惜的是,车厢内仅有的两个众生,谁也没有功夫注意到他。 江浸月打完招呼后就忙着哄段翎絮吃东西, 段翎絮被自己吓的一点胃口也没有,愁眉苦脸地与江浸月对视, 什么也不说。 清河作孽哟,又想出去了怎么办 沈清是不愿意段翎絮出门的,在江浸月的好说歹说下,勉强同意了, 却给他们包了好大一个行李包,还准备叫胡朵陪着, 最后清河道长出面, 才劝下来。 一出门, 江浸月就喊了个小鬼,把那一大包行李用鬼气封着,交小鬼帮忙看管。 而清河,就随身带了个布包,还是用来装那块指骨的,轻便的简直不像个人类。 三人一下车,等候许久的梁家二公子梁文耀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 对于如此精准的寻找找人技巧,清河甚为好奇,便主动询问他是怎么找的。 梁文耀笑笑,道“清河道长不管走在哪里,都是会让人一眼认出来的。” 梁文耀之所以好好的,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在上学,住在学校里,那座新盖的房子根本没去住,这才逃过一劫,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更是不会过去了。 他本想把江浸月一行人安顿好,修整一晚,明日白天,趁着阳气足再去,遭到了他们三人的联合反对,梁文耀没办法,只好把他们送过去。 宅子建在山里,三面山包,门前流水,交通不是很便利,但胜在风景好。 等到了山脚,太阳西沉,远远能看见那座西式建筑白色的屋顶。 梁文耀开到这里,突然停了车,回头对后座的清河道“清河道长,您看这天色不早了,快黑了,接下来我就不进去了,那里邪乎的很,附近的人晚上没一个敢从这里走的。” 清河道“不比,到这里就好,剩下的我们自己走过去就可以。”说着,打开车门下了车。 梁文耀面露纠结之色,劝道“清河道长,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哎”清河冲他摆摆手,笑道“白天是我们出来的时间,可是,晚上却是他们出来的时间。” 梁文耀面色有些发白“那好吧,清河道长和两位姑娘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明天太阳出来之后,再来接你们。” 告别了梁二少爷,清河一秒摘面具,对段翎絮道“我该叫你江夫人还是段夫人” 江浸月“江夫人。” 段翎絮“叫名字。” 清河汗颜“我还是喊江姑娘吧。江姑娘,马上见到同类了,你开心吗” “同类”段翎絮皱了皱眉,表情就多了几分认真“你是说,断魂鬼” 江浸月道“十之八九吧,毕竟能用煞气吞噬鬼气的,一定是大煞之物。” 段翎絮“比如我” “是的。”江浸月点点头,又撸了一把段翎絮脑袋上的毛“不过没关系,我一身死气,我们在一起可互相抵消,既避免了死气过重阴气的短命,又避免了煞气带来的厄运,天造一对儿,地设一双。” 段翎絮眉毛拧的更深了,看江浸月的眼神充满怀疑,像在看一个怪物“你真的是江浸月” 江浸月挑了挑眉,站住不走了,大大方方地张开胳膊,豪迈地道“随便你,想怎么证明都行” 清河“”我还是快走吧。 段翎絮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是说在林家吗”江浸月捏了捏她的脸,肉呼呼的,很软,碰起来非常舒服“你还不是一样,在林家你多怂啊,跟人说句话都说不利索,再看看现在,多勇敢一小姑娘,还敢跟我们去抓鬼呢” 换来了段翎絮的一记眼刀。 江浸月笑着道“那不如就按你的感觉来,你觉得,哪一个我,才是真正的我呢” 段翎絮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才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就对了,”江浸月道“哪一个都是真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鬼宅 说话的同时, 江浸月微抬起下巴,一脸得意,还冲她抛了个媚眼。 “”段翎絮悄悄移开目光, 拒绝看到她。 简直不忍直视。 以前的江浸月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闺秀, 被教养的很好,即使被千千万万的人宠着,也没有一点娇小姐的脾气, 一举一动,一瞥一笑, 都透说不出来的温婉大方,端庄贵气,与眼前这只简直像两个人。 都说人死后若化作厉鬼, 会性情大变,与原先的模样大相径庭, 段翎絮没在自己身上感觉出来变化, 如今却是在江浸月身上领教了个透。 她这些年处处躲着江浸月,关于她的消息还是道听途说来的, 知道她道行深,也从不敢主动露面,有时候甚至绕道走, 鬼知道江浸月这么多年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女流氓似的模样。 她们之间, 变来变去, 唯一不变的, 也就是段翎絮怂江浸月,从第一眼见到开始,时至今日依然如此。 “我们”段翎絮道“我们快走吧,清河道长已经走的看不见了,万一他被鬼吃了就不好了。” 江浸月想了想,赞同道“也是,他要是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收藏,我还怎么要来给你吃。” 段翎絮“”亏我还以为是你亲自收集的。 梁家宅子是一座时下正流行的西洋小楼,三面环山,门前有条小河,如果不出这种事,必然是个修身养性的绝佳之所。 门口是开着的,想来清河应该是已经先进去了。 越是靠近,江浸月就越感到奇怪。 这里是有煞气不假,但那些煞气都比较平和,没什么攻击性,按理来说,就算折腾,住在这里的人,也最多是时运不济,过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好了,并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但尽管如此,小心些总是好的。 江浸月回过头去,想去牵段翎絮的手,却发现段翎絮脸色发白的厉害。 江浸月沉下脸,关切道“怎么了” “这里的东西,那个东西,在排斥我,”段翎絮皱皱眉“他不喜欢我进入这里,在排斥我。” 江浸月勾了勾唇,眼神冷冰冰,边打量四周,边的“哟,这还带着目的性和选择性,本事不小啊,让我看看,你是谁” 说话的同时,黑色的死气在空气中一团团地出现,数量众多,迅速凝结,又迅速炸裂消失紧接着在别处又有新的鬼气团出现,此息彼现,此息彼长,往复循环。 这些鬼气团,是用来吞噬这里煞气的团子,可以吸收周围的煞气,带吸收干净,便是任务完成,会快速地消散开去,不一会儿,他们附近的煞气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江浸月却半点儿没有停下的来意思,鬼气慢慢向外扩张着。 她的想法段翎絮知道,她这是想借着吞噬掉的煞气,将扩散源找出来。 “等一下。”段翎絮一把拉住江浸月的胳膊,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乞求“停下的,我已经没事儿了。” 她并没有等到回答,江浸月垂眸看着她那只覆上自己胳膊的手,一眨不眨。 段翎絮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脸又红了。 江浸月开始抱怨“干嘛啊,经过我同意了吗就拿走,我老婆的手哎那可是” 简直像个小孩子。 段翎絮不想跟她一起胡闹,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的手凭什么要经过你同意不是,你快停下,别吃了,留点儿。” “为什么,早点找到完成任务不好么趁此机会我们还能出去玩儿上几天,体验一下没人打扰的二人世界。”江浸月满脸不情愿,死气却是炸裂后再没有出现过。 嘴上说着不肯,行动上还是很听话的。 段翎絮努嘴,蚊子哼哼似的“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你看你那样,”江浸月最看不惯段翎絮这幅扭捏样,抬手捏上她肉乎乎的脸蛋,愤愤地道“好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是瞒着我不能说的,判官说我们有十世姻缘,严格算的起来,过了轮回门才能算作下一辈子,既然如此,咱俩这辈子就还没结束,我一直纳闷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毕竟说实在的,我之前对你实在算不上好,你也不像个受虐狂,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两个活着的时候认识,对吗” “”段翎絮僵硬地看着她,似乎因为太过吃惊而被震的有点傻,面对江浸月的质问,好半天才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眼眶却是红了。 江浸月其实也有些紧张,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梳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所以我猜对了是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但是你要是说不出口或者不想回答,没关系,那就先放在那里,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随时随地洗耳恭听,但是接下还有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点头摇头也可以,当然,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你是我成亲的对象,我不希望你为了任何人勉强自己,明白吗” 段翎絮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江浸月鼓励似的拍拍她的脑袋,道“这里的那只鬼,跟我有关系吗” 段翎絮低下头,稀碎的刘海挡住眼睛,贝齿轻咬着下唇,两手交握在身前,不安地揉捏着袖口。 江浸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眼神却是温柔的。 良久,段翎絮道“没有。”声音很轻,雪花似的,飘过就没有了,抓都抓不住。 很没有底气,一看就是在说谎。 一个并不高明,演技拙虐,很小心翼翼的慌。 段翎絮突然伸手抓住江浸月袖口的边沿,抬起头,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让发出的声音不颤抖。 却不知道,此时她的眼睛里,是遮都遮不住的恐惧,和一碰就碎的别的什么东西。 江浸月不想深究,光是那些恐惧,就让她心里仿佛有跟刺在扎似的,这种不受控制的,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随着血液流淌进四肢百骸,记入骨髓。 “江浸月,我们回去吧不在这里了好不好回去吧,哪里都行,林家也可以,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鬼宅 “段翎絮”江浸月面露担忧之色“你怎么了” 段翎絮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红着眼眶, 满脸悲戚,紧紧攥着她袖口边沿的手又往里深入了一些,江浸月宽大的广袖一大半被她握在手里,细瘦的腕子被逼迫到角落,袖口的边沿在皮肤勒出一条道环形的勒痕。 江浸月抬了抬胳膊, 抬不起来。 “唉”她叹了口气, 抬起另一只手捂住段翎絮的眼睛, 轻声道“别这样,告诉我, 你怎么了” 段翎絮脸蛋肉肉的, 下巴却尖俏紧实, 下颌线线条柔美,一点也不突兀, 她半张着嘴巴,大抵是情绪所致,肉嘟嘟的唇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让人萌生出一种狠狠咬上去, 直至充血破皮,以暴虐的血色将其点缀的想法。 江浸月眸色暗了暗, 一股名为独占的欲望陡然而生, 冲刷着她各处的神经。 啧, 真是个小妖精。 她面无表情, 脸色阴沉到可怕, 被抓着的袖口的那只手猛然反握住段翎絮的,将其拧在身后,抵在后腰,电光火石之间,段翎絮以及被她半揽着,抱在了怀里。 两人挨的极近。 段翎絮有一两秒的愣忡,她被捂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伸手去抵江浸月的胸膛,不偏不倚覆盖到团软软的东西上。 江浸月清楚的感觉到段翎絮瞬间的僵硬,在她想抽回手之前,将手从她眼睛上移开,改为托住她的后背,往怀里一带 江浸月没有在人前特意伪装的温热体温,围绕着她的,是属于已死之人的冰凉,真实,柔软,与段翎絮的一样。 “”段翎絮的手被夹在她与江浸月之间,手心冲着江浸月,哪怕稍微有动作,软软的触感都会透过皮肤,清晰无比的传达到脑子里。 “唔”江浸月在她耳边道“被你摸到了呐。” 如此理直气壮的流氓行径,江浸月面红耳赤,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江浸月在她背后的手缠绕住她的发丝,放在之间把玩,声音听不出情绪“最近面对你总失控,”她嗤笑一声“十世姻缘,天命之人,领教了” 段翎絮瞪大了眼睛。 江浸月不急不缓地道“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你说出来,我们就回去。” 段翎絮闻言,把脸埋在江浸月的肩窝里,没有吱声。 良久,江浸月无奈道“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跳奈何桥了。” 段翎絮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 也不知道是说不会告诉江浸月,还是江浸月不会后悔跳奈何桥。 这是,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杀猪似的嚎叫,清河站在楼梯口,探出半个身子,愤怒道“这种时候风花雪月能不能放一放,你们是准备拿我祭奠你们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门被大力撞开,一大团黑乎乎油腻腻的头发滚了出来。 离得最近的清河一手撑着栏杆,纵身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稳稳落地,边跑边道“草桂花味儿头油” 江浸月拎起手边的沙发,冲着清河扔了过去。 清河身子一矮,沙发腿挨着头皮,险险擦了过去,不偏不倚正中他身后穷追不舍的团头发,两人高的头发团,被实木沙发的力道向后怼,直接砸破了一楼房间的门口,滚进了房间里。 东西被砸落在地声音不断从漆黑一片的小房间中传出来,乒乓作响。 江浸月早已放开段翎絮,只是手还紧紧握着,任平段翎絮怎么挣扎也不肯放开,她把段翎絮拉向自己身后,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对清河道“你好歹是个道士,注意一下形象包袱,仙风道骨一点,不要上跳下窜乱蹦,赏鸣都比你稳重。” 赏鸣是清河的徒弟,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清河没工夫跟她废话,狠狠瞪了她一眼,抄起八卦镜追了过去。 江浸月回身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紧接着,不等段翎絮回答,紧跟着清河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小房间里闪出明明灭灭的火光,伴随着清河的呵斥声,与各种碰撞发出来的声音,光是在外面听着,就能想象到战况的激烈。 段翎絮看了眼周身漂浮着的,不属于自己的鬼气,用自己的鬼气试探了一下,一小股红色的气体在接触到黑色气体的瞬间,刺啦一下,被烧了个干净。 江浸月的声音远远传过来“媳妇儿等等我,马上好” “江浸月大敌当前能不能认真一点把我的拂尘递给我”清河崩溃大叫。 段翎絮“”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与长沙发配套的单人沙发还在,于是便走过去,掸了掸上面的会,乖巧坐等。 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这房子里住着一只与她同类的鬼,道行颇为高深,就时不时飘出的死气 来看,这只应该比她要厉害,多年前,她尚且能与清河打个平手,多年后,一来因为挑嘴,二来也不大上心行道,就一直还是那样,反正很少有人能抓到她,大不了绕着走,遇到跑就是,日子得过且过,非常佛系,反观清河道长,这次见面,段翎絮之所以紧张,就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打不过清河这厮了,连平手也不行 但是现在,这个道士出来收妖,居然要带上江浸月,而且一人三鬼缠斗这么久还未分出胜负。 段翎絮乐观地想,还好不是自己来的,否则在劫难逃了。 “闪开” 段翎絮寻着声源望去,瞳孔骤然放大一团被烧焦的乱毛正逃窜着向自己飞过来,速度之快,眨眼间已经到了跟前。 那团毛发底下,有一张半人高的血盆大口,尖利的锯齿,一条殷红的,类似猪舌头的东西,像堆烂肉似的堆放在里面,口水横流,沿着嘴角飙出来,湿湿的毛发黏黏腻腻地粘连在一起,段翎絮甚至能闻到这东西嘴里腐肉的臭味。 段翎絮脸色大变,在那团毛发碰触到的瞬间,整个人猛地化作一股红色的浓烟,唰地消散不见。 江浸月横空一捞,段翎絮凭空出现在她臂弯里,被捞了个正着。 江浸月急切道“你怎么样,有没有被碰到” 话音未落,段翎絮依然扶着她的肩膀,弯腰吐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鬼宅(修文) 可以说非常不留情面了 那团头发动作一顿, 大约是被段翎絮如此直爽的作风气的不轻, 发出一阵高抗刺耳的尖叫,头发狂乱地挥舞着,朝着段翎絮奔了过来, 要跟这个比他弱小,还胆敢嘲笑她的同类拼命。 江浸月单手搂着段翎絮,另一只胳膊向前伸, 手心向外,浓厚的鬼气快速在聚集,还有一些结成粗麻绳似的长线,顺着发丝反向延伸过去,接触到头发内鬼的身体, 直接绑了上去。 与此同时,清河紧随其后,长木剑直竖于身前,念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句子, 喝道“急急如律令, 雷神招来” 午夜的天空,一道惊雷自天际直冲而下,随着一声巨响,天地明亮如白昼, 明灭即逝。 是鬼都怕雷, 江浸月这种游离之外的不算。 因此, 独自一鬼惯了, 也就忘记了这档子事儿。 雷落下来,劈中头发团的时候,段翎絮也跟着尖叫了一声,浑身一抖,撞开江浸月,拔腿就跑。 江浸月愣了愣,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儿。 懊恼之余,赶忙追了过去。 被留在原地的清河压根没看见这边的互动,看着被劈的焦黑,仅剩的头发被电成乱七八糟,卷成一团的断魂鬼,他勾唇一笑,走了两步,一个巨大的阵法凭空出现在他脚下,而那团头发所处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阵法正中间。 法阵的入口,正是之前他们打斗的那个小房间。 这是个引雷阵,需要猎物自阵法入口进入,再由两人站在对应的位置,同时动作才能开启的阵法,威力巨大,操作难度高,需要极度的配合,任何一方快了或者是慢了,哪怕半秒,都是不能成功。 清河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缩小一圈的头发团,那团头发里终于露出了眼睛,但也仅仅只是一颗而已,眼白的地方是血液凝固后的暗红,滴溜溜地,眼皮像是被割掉了一般,皮肉向外翻着,怨毒地盯着他。 清河举起木剑,一手燃起黄符,声音冷凝,念念有词“孽畜,你伤人性命,天理不容,今日,就是你血债血偿的日子” 话音刚落,纸符燃尽,灰烬却没有落下来分毫,他将灰烬捏在指尖,凭空一扬,木剑挥出,破空声响起,头发团发出一声类似水底气泡的咕嘟音,消失不见。 恶鬼消失,围绕着住宅的煞气也一扫而空,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银白的透过屋顶引雷时留下的大洞,照映着室内一地的狼藉。 清河转头“江浸月你” 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此时此刻的这里,除了自己,半个鬼影也没有。 “什么时候走的”清河抓了抓头发,喃喃自语。 江浸月一直追到山崖上面的小林子里,才好不容易追到段翎絮,险险抓住衣角,一把拉了回来。 江浸月上下打量段翎絮一圈,才幽幽地道“个子不高跑到底挺快哈” 段翎絮的惊恐还未散去,尽管理智上知道这雷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本能使然,求存的欲望仍旧使她控制不住想要跑开,她努力镇定下心神,陈恳道“对不起。” 江浸月哭笑不得“你对不起什么,没考虑到这层的是我,随随便便用了引雷阵,要道歉也是我啊。” “引雷阵” “以后不用了,我保证。”江浸月信誓旦旦。 段翎絮皱起眉头“你说,你跟清河道长用了引雷阵” “嗯”江浸月直觉不对,但是一时没意识到不对在哪里,下意识点了点头“对呀。” “”段翎絮没有说话。 江浸月看她脸色不对,疑惑道“段翎絮” “没事儿。”段翎絮一秒变脸,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说走就走。 江浸月一脸茫然“”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是生气了,何况江浸月从来都不迟钝。 于是她追上去,试探着叫她的名字“段翎絮你” 段翎絮充耳不闻,走的更快了。 山路崎岖颠婆,行人走上去,磕磕绊绊,稍不注意就会摔倒。 段翎絮索性也不迈步了,自由释放鬼的本体,双脚离地沿着山路,飘的飞快。 被远远落在后面的江浸月“” 江浸月追上去,于段翎絮并行飘着“喂。” 没人理她。 “喂” 还是没人理她。 “段翎絮” 段翎絮猛地回头,一脸不耐烦“干嘛啊” 一改平日小百花的形象,开启怼怼模式登场。 “你干嘛啊”江浸月一步跨在段翎絮面前,挡住她的去路,道“怎么了这是,你要去哪” 段翎絮没好气地道“回去啊你的清河道长不是还在等你吗” 说到清河道长的时候,语气加的特别重,咬牙切齿的。 江浸月“”关清河什么事 有点懵,不过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江浸月拉住她的手腕,回过头往山里走“你不是不想去吗鬼打完了,我们走吧。” 段翎絮没动。 江浸月回头看她一眼,好笑地道“干嘛啊走啊” 段翎絮没说话,皱着眉,谴责地看着江浸月。 “行吧,不走就不走。”说着,江浸月转过身来,面对着她道“那我来说说别的,为什么生气我哪里做错了吗” 段翎絮梗着脖子,脸瞥向一边“我没生气。” “别装了,一点也不像。”江浸月道“让我猜猜看,我与清河一起发动引雷阵,你吃醋,所以生气,对不对” “”段翎絮语塞。 看她这反应,江浸月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真麻烦。 但是麻烦归麻烦,哄还是要哄的。 “我当什么事儿呢,吓我一跳,不过还好,总算知道你生气时候什么样了。” 江浸月歪着脑袋,在段翎絮的注视下,微微一笑“不比面无表情的时候丑多少,好看,我喜欢。” 段翎絮脸有点热,突然气就消了一大半。 她在心里道夸你两句就飘了,真没出息 江浸月又道“不过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你不生气的样子。我跟清河是相交多年的朋友,而且我只对同性感兴趣,最关键的是,我跟他们不同。”她骄傲的抬起下巴“他们怎么能跟我比,我可是有家室的鬼” 段翎絮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被江浸月抓到“哎,你笑了笑了就是相信我了啊,不能再生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墓地 段翎絮一点也不想笑, 但是情绪有自己的想法, 并且显然不受她控制。 她开心,江浸月也跟着开心“我们走吧,难得出来,先玩儿几天。”她冲段翎絮眨眨眼“带你去我秘密基地” 说着, 朝她伸出了手。 段翎絮有瞬间的恍惚, 许多年以前,也有这么一个人,用同样是声音, 同一双手, 跟她说“你且跟我来, 他们不会找到你。” 两个身影在眼前重叠,她的回答, 一如既往 段翎絮一把握住那只手,眼睛亮亮的“好” 正当两人往山下去之时, 梁家宅子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震得整座山仿佛都动了动。 江浸月鬼影明灭地缥缈了几下“怎么了军阀开山了” 段翎絮指着冲天而起的半边屋顶“姓梁的那家屋子炸飞了。” 与之一同响起的, 是清河的声音, 自远处而来,透着浓浓的惊讶与不可置信“奶奶个腿的见鬼了” 元气满满,活蹦乱跳。 江浸月还没说话, 段翎絮就抬头看她“去看看” 江浸月面露迟疑之色,显然是想过去的, 她看了看段翎絮, 道“你不是不喜欢这里吗” 段翎絮也没推辞“那我们走” 江浸月“” “还是去看看吧。” 段翎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女人” 江浸月难得不好意思起来, 眼神闪躲“就这一次,我保证。” 段翎絮撇撇嘴,没有说话,内里的情绪在翻江倒海一般。 那个梁家宅子之所以会招惹断魂鬼,个中缘由她最清楚不过,风水宝地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他能看出来,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这地方不偏远,却一直鲜少有人,因为这里被别的东西占用了。 占用的那个东西,谁也惹不起,煞气太重。 也不知道梁家得罪了谁,竟然把房子盖在这种地方,送上门来的餐点,不要白不要。 至于这里原先的主人,段翎絮再清楚不过。 其实他们脚下的整座山,就是一座坟墓,不仅如此,里面的人是段翎絮亲手杀的,连棺盖也是她亲自监督钉上去的。 段翎絮苦笑。 此刻江浸月若还存有以前的记忆,只怕得给这座坟墓换个主人。 但是目前的江浸月,对此一无所知。 她欲言又止,问段翎絮“行吗” 段翎絮目视远方,舔舔嘴唇,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淡“我不想去。” 江浸月叹了口气“那就不去,走吧。” 垂头丧气的模样,像只被雨淋透的小豹子。 段翎絮心生不忍,忍不住想她大概很少为别人改变想法吧 “清河道长” 江浸月愣了愣,点头“没关系,那道士跑的快。” 话音刚落,有个空灵如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段翎絮,来都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与此同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发潮的味道,像是常年待在阴冷之地,见不到阳光的破棉絮。 段翎絮一愣,继而面如死灰。 江浸月皱了皱眉,黑色的鬼气眨眼间将段翎絮包裹起来。 握着段翎絮的手微微用力,在段翎絮看过来时,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安心。 “阁下是何方神圣可敢出来一见” 发潮的味道消失了,周围寂静了足足半分钟,潮湿的味道才又涌入鼻腔,一同到来的还有那个声音。 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带着未曾褪去的奶气,随着风被带过来,低低的,一吹就散,那个声音道“月姐姐。” 还没等江浸月有所反应,段翎絮突然尖叫起来,她甩开段翎絮的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身体不停的颤抖,表情扭曲,状似癫狂,歇斯底里。 “啊啊啊啊啊” “段翎絮”江浸月被吓了一跳,赶紧去查看她的她的情况,在指尖触碰到的瞬间,被用力反握住,力道很紧,手掌的骨头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咔声,皮肉泛白。 江浸月像没事儿人似的,管都懒得管,一心只顾着段翎絮。 她黑色的鬼气在被段翎絮血雾似的鬼气弹开,排斥在外,顺着轮廓游离滚动着,见缝插针地想钻进去。 段翎絮眼神空洞洞的,语无伦次,说话磕磕绊绊,字里行间却带着浓浓的祈求“走吧江浸月,我们走吧,我们走吧不要,不在这里了,好不好” 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是看段翎絮这幅样子,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 至于段翎絮与这里有什么渊源纠缠,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段翎絮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不知道日子能过多久,她还是想过多久安稳多久的,若是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她觉得自己得疯。 其他事情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段翎絮。 江浸月将她打横抱起来,化作一股浓重的黑色雾气,瞬间消散在原地。 清河拼死拼活跑到山下时,老远看到的,便是站在路边的江浸月,和她怀里抱着的段翎絮。 江浸月把昏迷的段翎絮往他怀里一塞“你先帮我照看着点,我给她用了你那个催眠符,要是醒了,你再补一张,我大概天亮时候回来。” 清河气都没喘匀,怀里陡然一沉,低头一看,属于死人的青色脸皮赫然映入眼中。 清河当即就闭上了眼,生无可恋地道“哎呦,作孽哟。” 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江浸月已经没影儿了。 头口而出的话梗在喉咙眼上,憋了好一阵,他小声道“我这符咒这么厉害,对鬼都有效了” 江浸月又回了梁家宅子。 宅子已经看不出原样了,残垣断壁,狼藉一片。 远远不断的黑气从一根木梁底下冒出来。 江浸月走过去,掀开木梁,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她皱了皱眉,化作灵魂的样子,透过泥土直接钻了下去。 底下是一间石室,正方形,四步左右的距离,四壁雕有栩栩如生的浮雕,角落里镶嵌着烛台,没有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前尘旧事 空空如也的斗室, 充斥着衰败潮湿的味道。 江浸月有些意外。 没想到地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建筑,如果这是那个女鬼的住所,也难怪梁家会遭此劫难。 把房子建在别人头顶上,每天踩着别人过日子,不是找揍是什么。 江浸月并不急着找那个女鬼,她走了两步,直接从墙壁穿了过去。 这里也是个小房间,不过没有浮雕, 反而是一大幅栩栩如生的壁画,角落里堆放着些瓶瓶罐罐的瓷器,和其他的一些东西,因为年代太过久远, 大部分只能隐约看出轮廓。 但是尽管如此,江浸月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什么。 比如那堆软绵绵的腐屑里, 露出来的一小截发黄的线头,那其实是一张弓的弓弦。 在它旁边,一个圆润光秃的陶器被一起埋在了里面。 木制品和陶器摆在了一起。 江浸月突然有些好奇,过去将那个陶器整个儿拎了出来,冰凉凉的, 是一匹低着脑袋的小白马,做工精巧, 鬃毛刻画的一丝不苟, 上了白色的彩釉, 缰绳马鞍配件一应俱全,马鞍用绿色的彩釉染制,上面点缀着玫红的花纹。 江浸月把小马放下,继而又去翻其他的一些东西,发现都是类似的工艺。 她挑了挑眉,去看墙上的壁画,壁画中画的是一个女子,鹅蛋脸,柳眉,眼尾细长,手中挎了个竹篮,姿态轻盈,扎了个晚唐时期盛极一时的圆椎抛髻,鬓边步摇一步三晃,一席翠绿的裙摆,衬地身形玲珑有致,想来是个标志的。 看了一圈,江浸月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这是座陵墓,具体时间,应该是晚唐的年份。 她当初下奈何桥,也只是忘记了生前的事情,至于死后,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确认没有忘记过任何东西,但也确实没有到过这里。 而这个墓葬的主人,在把段翎絮吓到的同时,喊了声月姐姐。“ 江浸月不认为她当时是在喊段翎絮。 也就是说,这个墓主人,跟自己的生前是认识的。 江浸月死的并没有多难看,心脏处当胸一处刀伤,一击毙命,干脆利落,不脱衣服是看不出来的。 因此她用的一直是本来面目,撑死不过20多岁的样子。 综合上述,晚唐也是她存活的年代。 虽然还不知道墓葬的规模,但是就陪葬品和壁画来看,那个听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孩,怎么说也得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能被这样的人喊一声月姐姐,并且过了这么多年还能一眼认出来,江浸月有些厚脸皮的想也许自己的身份还挺高的 突然的,她想起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平安扣,上面所书的名字,李叙。 唐朝是李唐皇室的天下。 江浸月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联合段翎絮的反应 她赶紧拿出那只平安扣,鲜红的穗子在漆黑的墓穴里透着红光,如暗夜恶魔的眼睛,显眼而诡异。 江浸月一愣,上面哪是什么光,分明是段翎絮的鬼气。 什么时候沾上去的 信息量有点大。 愣忡间,江浸月已经脑补了好几场虐恋情深的戏码。 无非是段翎絮喜欢自己,自己喜欢李叙,又放不下段翎絮,脚踏两条船的大渣渣,左右为难,摇摆不定,就是不肯给个痛快,段翎絮作为一朵纯洁可怜无权无势又的小百花,受尽欺辱,饱受摧残,最终在一个大雪封天的夜晚,被赶出家门,冻死在了路边,这才气不过,一怒之下成了断魂鬼,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沦落到了自己手里。 思维一但开始发散,就不是那么好收回的了。 江浸月沉浸在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里,不能自拔,心疼的要命,恨不得立刻就回到段翎絮身边去,连哭带叫,跪着忏悔自己的累累罪行。 江浸月“” 什么玩意儿都是 就自己的痴情程度,怎么可能是渣女,更别说还有十世姻缘在那摆着 所以说是这个叫李叙的看上了自己,仗势欺人,强行把他跟段翎絮这对苦命鸳鸯分开 毕竟就方才这女鬼对段翎絮的态度来看,怎么也不可能是有感情的。 是的,江浸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默认这个墓主人叫李叙了。 阴暗潮湿的气息陡然变浓,成功把江浸月从脑洞的海洋里扯了出来。 墓主人穿墙而来。 一落地就开心地跑了过来。 看着到自己胸膛的小萝莉,一副乐乐呵呵天真烂漫的样子,江浸月沉默了。 真的是小孩子难道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小萝莉开心的围着她转圈圈,鬼不像人类,有肌肉的限制,她笑的真正意义上的牙不见眼,嘴角都快咧到耳边边上了,整张脸想被撕成两半又拼凑起来了似的。 “月姐姐,你可来啦” “月姐姐我想死你啦” “月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月姐姐你没去投胎真是太好啦” “月姐姐” 聒噪地很,江浸月被她吵的脑仁疼,忍无可忍地制止道“停别再说了” 小萝莉被吓的一缩脖子,立刻消音,立刻不笑也不转了,仰着脖子,五官皱成一团,嘴还是咧着的,不过方才是笑着的,现在却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月姐姐你好凶呜呜呜” 江浸月“”哪里凶了 “呜呜呜呜哇哇哇哇哇哇” 小萝莉放声大哭。 哭的太夸张,眼珠子掉出来一个。 江浸月“” 小萝莉像是习以为常,蹲在地上,捡起那颗眼珠子,往眼眶里一拍,继续哭。 江浸月神经病啊 就在江浸月撸袖子准备揍鬼的时候,小萝莉说话了。 “呜呜呜月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对我的很好的你是不是呜呜你是不是”小萝莉打了个哭嗝“你是不是又被段翎絮那个小贱人勾魂儿了哇啊啊啊” 江浸月揪着她的耳朵,阴恻恻地道“你家人没教过你礼数么背后骂人,嗯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没个遮拦的嘴” 小萝莉一呆,眼里居然淌出两行血泪来。 她疯狂挣扎起来,阴暗潮湿的气味陡然变成腐烂的尸体的臭味。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是不是她你还记得吗她杀了你啊这个这个”未说出口的词语,在江浸月冰冷的目光下,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江浸月把她放下,道“你刚才说,她杀了我她是谁” 小萝莉终于有点正常的表情了,虽然还是满脸不乐意,可是终于能看清楚五官,模样水灵灵的。 小萝莉愤愤道“还能有谁就是那个,那个” “段翎絮” “不别提她”小萝莉捂着耳朵尖叫。 江浸月抽抽嘴角,哭笑不得“段翎絮杀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不生气,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什么”小萝莉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我就说你被那个,那个啥灌了迷魂汤,你全都忘光了对不对好那我告诉你,何止是我,我们的爹娘,还有月哥哥,大哥,三哥,我们一家七口,全部全部都是都是死于段翎絮那个卑鄙无耻小人手里的 你现在知道了吗” “说什么”江浸月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直接举了起来“小朋友,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小萝莉梗着脖子道“谁会拿自己家人开玩笑啊” 方才这小孩的表情太过夸张,导致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孩的五官,居然跟自己的七八分像,对着这么一张脸,再加上她说的那些话,江浸月心神剧震,能控制着不把她捏死,已经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 江浸月一瞬间沉下了脸“我是你的谁” 大概是表情太过吓人,小萝莉吓的缩了缩脖子,惊惧地望着她,怯怯的“你是我大姐月姐姐江浸月,我是你妹妹,六幺” 江浸月眯了眯眼,语气透露着危险和隐忍,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不把眼前的人捏碎似的。 “全名,还有证据,证明你刚才的言论的真实性,如果有一丁点儿是假的,我就捏死你。”后面的话,江浸月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六幺已经被吓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模样的江浸月,以前在家的时候,她这位大姐,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知书达理,惊才绝艳,温婉善良,连皇太后提起来,都夸赞不止,是走在路上见到蚂蚁,都会主动避让的性子,她曾不止一次听到过她爹与别人的谈话,她这位月姐姐,将来就算不是皇后,也会是哪个有权有势的王爷的正妃。可惜到头来被一个小贱人勾搭走了。 可是眼前的江浸月,出来模样长得像,对小贱人一如既往地维护外,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身上透着满满的肃杀之气的,比之死牢里的恶霸还绰绰有余。 “我,我是江花朝证据证据在我的棺椁里,有一副我们一家人的画像,你亲手画的咳咳” 江浸月放开她,冷冷道“带我去。” “月姐姐” “带我去”江浸月厉声道。 六幺吓的面色惨白。 “李叙是谁”江浸月又道,听不出来情绪。 六幺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又不敢不答,不情不愿道“除了姓段的还能有谁鸡窝里滚出凤凰蛋” 话音未落,江浸月身上游移的鬼气忽地变浓,六幺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巴,规规矩矩带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前尘往事 陵墓规模还是可以的, 六幺带着江浸月走直线, 穿过层层墙壁,中途还遇到几个白骨涂地的盗墓者, 这才到达了主墓室。 在这座罗列着的大大小小的墓葬里, 这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件墓室了。 墓室分两层, 人若进来, 走的是下面一层, 第一层与第二层之间,是个深不见底的沟渠,只有一条石阶的斜坡可以行走,沟渠里面滚动着黑色的液体, 而它边沿的石壁上, 则雕刻着繁复的类似文字的符号,一直延伸到第二层台子上,层层叠叠, 好似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江浸月皱了皱眉头, 这些雕刻让她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不过她没空注意这些, 六幺领着她, 去了台子上。 台子上陈放这七孔厚重且巨大的棺材, 整整齐齐排成一排, 紫檀木泛着幽深的光。 六幺目不斜视, 非常有目的性地直奔中间那一口。 “月姐姐, 你等我一下。” 说完, 一头扎了进去。 有人在的时候尚且还好, 只剩下自己的时候,哪怕是暂时性的,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江浸月现在心里乱成一团麻,这些时日里,段翎絮的表现历历在目,她跟其他的鬼不一样,胆小,内向,自己接近她的时候会退缩,束手束脚,时不时害怕,病发症似的恐惧。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连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失忆这件事情,仿佛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姐姐。”六幺从板材办理探出一个小脑袋。 她窘迫的笑了笑“那个画是实体的,我拿不出来,你可以帮我把棺材板掀开吗” “” 江浸月看了她足足五秒,才开口道“你带着别人,来开自己棺材” 一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哭过似的。 “月姐姐”六幺显然也听出来了,神色惊疑不定,最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你别再想着她了” 江浸月沉默着坐到棺材上,摸小狗似的摸了把棺盖上多出来的,六幺的脑袋,声音及不可闻。 “走吧,去看你的证据。” 六幺扁了扁嘴,嗖地缩了回去。 江浸月闭上眼睛,平躺着进入棺中。 令人意外的是,随着进入主墓室,越发浓郁的腐臭味,在进入棺材中的一瞬间,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檀香,清静,悠长。 感受到底下的碰触,江浸月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平铺在棺盖内部的一幅画。 棺材内空间不算小,容纳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六幺就躺在她旁边,再往旁边的,是一具尸骨,想来是为了给她腾地方,可怜巴巴地挤在角落里。 “”毕竟是占了人家的地方,想了想,江浸月还是道“你没必要这么做,如果觉得空间不够,你可以回自己尸骨中去。” “我不要啊,”六幺好像听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坚决地摇了摇头“太丑了太丑了。” “”小丫头不大点儿,还知道爱美。 江浸月没再多说什么,总感觉乖怪的,哪里大不对。 但是现在的处境,显然她是静不下心来想这个的。 六幺道“月姐姐,你快看。” 她小胳膊抬起来,伸长了才能够到棺材盖上的画,眸中带着浓浓的怀念“还记得吗” 画是被鬼气糊在棺盖上的,六幺应该是很喜欢这幅画,一直用鬼气护着,近千年的时光,还是一如崭新的一样,纸张都没有变黄。 江浸月以指尖轻轻抚摸纸张,鬼气悄无声音通过墨痕融入了进去,几经周转,再返回江浸月身体里,以此来传达想要的信息。 画画用的墨,的的确确是千年前就覆盖到纸张上的东西。 墨不比其它,随着年代的变更,这种东西,会产生一定的变化,若是假的,还是能探出来的。 江浸月抿着唇,眼中闪过几丝狼狈。 这些东西越是真的,小女鬼的话,就越发显得真实。 如果段翎絮真的做了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江浸月边想着,边仔仔细细打量这幅画,画中是一个墨色勾勒出的庭院,树木葱茏,假山嶙峋,天空还挂着一轮圆盘的明月,被几颗星星围绕在中间。 而在画的正中间,假山上面,一个扎着双髻发辫的小女孩在坐在上面,右手拿着一块圆滚滚的月饼,左手指着月亮,眼睛笑成一条缝,说着什么,她的旁边站在一个成年男子,举着双手,张着嘴巴,似乎生怕小女孩掉下来的样子。假山脚下,两个男人,与一个妇人,围坐在一张石桌旁,相谈甚欢的模样,桌上摆着一个月饼盘子,妇人抬袖掩嘴轻笑,两个男人则正在喝酒,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模样,而在假山脚下的小路延伸到的角落里,一个女子正那里站着,掂着脚尖,去摘高处树上的果子,宽大的袖袍因为举起来的关系,正好露出了腰带上,挂着的一枚平安扣。 墨色勾勒的简笔画,好多地方笔者都是一抹了事,唯独这个平安扣,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是水晶的透明材质,还特地画出了底下衣服的虚影,笔力精湛,惟妙惟肖。 江浸月想不承认都不行。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画,努力回想与画有关的一切,想了好久,一片空白。 索性不再想,从棺材中飘了出来。 六幺也马上跟着她出来。 江浸月气压低的吓人,整件墓室的气温都好像下降了。 六幺冷不丁打了个抖,仰起小脸,眼巴巴地瞅着江浸月,犹豫好久,愣是没敢打扰。 “我画的”半晌,江浸月道。 六幺用力点头,轻轻地问道“月姐姐想不起来了呀,不过没关系,六幺记得,讲给月姐姐听好不好” 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一脸期盼的模样。 江浸月看着她这样子,忽然就想起了段翎絮。段翎絮面对她的时候,也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不过小孩可比大人好懂多了,还没学会隐藏,一点东西就摆到台面上,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展示给所有想看的人看,喜形于色。 江浸月深深地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吧,我现在不想听。” “唔好的吧。”六幺失望极了,眼角都耷拉了下来。 “还有别的东西吗”江浸月道“这些证据,说服不了我。”她说话的时候没有望向六幺,而是目视前方,眸子空洞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不行啊”六幺着急了,苦恼地挠挠头,“月姐姐现在这么固执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哎呀呀呀” 江浸月看了她一眼“若没有证据,就告诉我你为什么骗我,建议坦白从宽。” “我没骗你爹爹说了江花朝从不骗人”六幺眉头一竖,大声辩解。 “呵”江浸月回以不屑地一笑,“可是你拿不出来。” “月姐姐,你,你不讲理,”六幺急的都快哭了,“那么多证据,你怎么能装作没看见呢” “那么多在哪里我只看到一个,而且你拿不出第二个。” 江浸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何止是一个,六幺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这种事情,选择逃避,是最笨最蠢的一个办法。 而她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它。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话,语气平淡地仿佛从另外一个世界传过来的“那就在你找到第二个证据之后,再来找我。” 说罢,化作鬼气,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陵墓外面,正是正午的艳阳天。 她一出现,周身便泛起一阵阵白烟。 是从陵墓里带出来的,属于六幺的怨气,被烈日晒化了。 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六幺是不能见太阳的。 江浸月皱了皱眉,对于这种情况,江浸月是始料未及的。 按理说,六幺这种鬼,虽然小,却好歹也存在了千年之久,就算整天躺着睡觉,日子摆在那里,或许见到太阳光会不舒服,也断断没有会被晒化之理。 这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心口倏地一疼,江浸月措不及防,没稳住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趴。 眨眼之后,又恢复了正常,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能牵动她心脏的,除了姻亲之外,也没别的了。 简而言之,段翎絮出问题了。 清河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的。 他艰难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一抬眼,一个面容阴沉到可怕的人影直挺挺在他面前站着,没有脚。 “妈呀”清河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又栽了回去。 躺在地上定睛一眼,着位不速之客不是江浸月还能是谁 清河认命地叹了口气“我这条老命,早晚交代在你们两口子手里” 江浸月把他拽起来,道“段翎絮呢” 清河没好气地道“不知道,大概出去吃人。” “嘶你干嘛”被握着的手臂骤然一紧,清河疼的倒抽了口凉气,这才转头去看江浸月。 “你怎么了喂”清河伸出手,在江浸月面前晃晃。 认识这么久,虽然知道江浸月是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过江浸月如此地名副其实。 江浸月面色苍白,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一股发青的黑,嘴唇殷红,眼神空洞,眼角隐隐泛着血丝。 清河神色一凛,察觉到事情不对,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道“江浸月,你怎么了” 江浸月浑浑噩噩地,闻言,歪了歪头“嗯” “你情况不对”他从袖子口掏出一面女式随身的小镜子,镂空的铜制的镜框工艺精美细致,是一件有品位的东西,清河用镜面对着江浸月,“你自己看。” 江浸月看了一眼,一巴掌拍飞“什么东西” 清河眼疾手快,飞身扑过去抢救,在落地之前成功救到了手里,他心疼的把镜子放回去,道“你说什么东西这是你江浸月本尊” 江浸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段翎絮呢” 清河愣了愣“她趁我不备将我打晕,我以为她去找你了。”顿了顿,他道“合着你这幅鬼样子,是失恋了” “” 空气有一秒钟的沉默。 江浸月黑着脸,阴森森地道“你再废话一句,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剁碎了喂你吃。” “” 清河道“你们不是成亲了吗,你顺着你们那个什么联系找找” 不提这事儿,江浸月情绪还好点,一提这茬,更烦躁了“她切断了。” “妈耶”清河不可思议道“你们这是要离婚”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鬼气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横劈而下,随着一声巨响,劈在了清河所处的位置上。 周遭的花草瞬间化为灰烬。 清河从旁边爬起来,举手告饶“江大小姐,我错了,真的,再也不皮了。” 江浸月斜他一眼,冷冷道“她说你跟她打过” 清河狂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 “在哪。” 清河一愣,后退半步,苦逼兮兮地道“我当时不知道你俩这层关系,真的,她一个鬼,我总不能跟她肉搏,都是符咒伤害,她躲的挺快,没打到哪,真的” 江浸月打断他“我问你在哪跟她打的打架” 清河愣了愣,继而明白过来,一巴掌拍上脑门,心有余悸道“嗐我还以为你要你是要找她是吧没关系,我有办法。” 江浸月看着他,无声地催促。 清河左右看了看,正午的天,光秃秃的平地,花花草草都是没过人脚面去,视野开阔,方圆十里,随便谁往那里一站,周围的景象简直不能再一览无余。 他咧了咧嘴,感觉颇为蛋疼。 “你媳妇儿身上有我以前留的记号,但是不能太精确,只能先通过法阵搜寻到记号的大体位置,再用探鬼术搜索出来。” 话落,发现江浸月再瞪他。 清河立刻澄清“没没没那记号会留下纯属符咒的附加作用,我凡是接触过那个符咒的鬼一律无差别标记,我从来没找过的”怕江浸月不信,又补了句“天地良心,你是不知道你媳妇以前有多凶残,我又不是吃饱了撑,没事儿干嘛给自己找晦气。” 江浸月道“去山下的镇子。” 清河表示同意。 两人在村外的荒地里找了一间以前的农户遗留下来的,晚上看菜地时候住的小茅屋。 屋子小小的,一张单人土炕就占据了一半的空间。 江浸月问他“够吗” 清河撸起袖子,手中已经不知何时多了枝粗狼毫毛笔,鲜红的朱砂在笔尖摇摇欲坠,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清河弯下腰,准备开画,研究了位置,又站起来。 “哎,江大小姐,这里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来了,地面全是尘土,劳烦江大小姐,吹一下。” 话落,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清河连忙用道袍的袖子护住毛笔。 狂风过境后,效果立竿见影,不仅地面,整个屋子都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清河深吸一口气,又弯下了腰去。 符咒并不是只画就行了,还要专心致志,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杂念,否则符咒会毫无作用,法阵比起符咒,难度有过之而不及,需要灌注全部的精神力,过程根据阵法的不同,用时也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必要的是,无论符咒还是阵法,一但画起来,中途不能停止。 清河画符,江浸月就飘到屋顶上站着,用鬼起沿着房子的墙壁到地板,包饺子似的包了个浑圆,确保没有东西能打扰到他。 清河画了半个时辰才收笔。 他招呼江浸月下来,自己则满头大汗地坐在炕上,累的直喘粗气。 “一会儿呼你就站在那里,你们是阴婚的夫妻,你身上有关于她的联系,有你在,结果更准确一些。”清河指了指阵法的一角“我不行了休息会儿,呼好久没干过这种体力活儿了,感觉胳膊已经不会动了。” 江浸月向阵法看去,阵法不大,却是错综复杂,透着神秘庄严的味道,很难想象这是一笔画出来的。 “你快点,时间不多。” 清河活动了下肩膀,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差不多了,走吧。” 两人站在既定的位置,清河燃了个符咒,口中念了串晦涩难懂的咒语。 屋子突然暗了下来,阵法却好似活了似的,红色的线条化为红色的光,沿着阵法的边缘,飘飘荡荡。 一刻钟后,光芒渐渐弱了下去,直至虚无。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清河一屁股坐在炕上,叹了口气,看向江浸月的目光中多了怜悯“你说,段翎絮去哪儿干什么。” 江浸月缕了缕不知何时散落下来的头发,转身向外走去,语气平静“走吧。” 清河翻了个白眼,认命地跟上“走吧,唉” 傍晚时分,一人一鬼到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什么深山老林里。 周围全是参天的古树,遮天蔽日,鸟鸣虫叫,非常热闹。 清河手里拿着个苹果,边啃边走“哎,我们好像迷路了。” “没有。”江浸月道。 “那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不知。” “那不就是迷路了。” 江浸月看他一眼“段翎絮就在这附近。” “行吧。”清河道,他三下五除二啃完剩下的,随手一扔。 “稍等,贫道给你问路。”说话间,一个小型的阵法已经在手里形成。 阵法稍纵即逝。 清河笑了“啊哈,江施主,且随贫道来这边。” “找到了” 清河带着江浸月来到一个两人粗的大树前,敲了敲树干。 传来空洞的咚咚声。 清河对着江浸月使了个就是这里的眼色。 黑气翻腾着划过,江浸月伸手一推,两人粗的树干被整个切了下来,倒向一侧,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隆声,惊奇烟尘滚滚。 树干里面果然内有乾坤。 这株树从外面看上去生机勃勃,实则里面早就枯萎烂没了,露出一人宽的树洞来,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顺着树根一路往下,属于地底的湿气扩散出来,像个吃人的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前尘往事 清河手撑在井沿上,看了眼江浸月, 道“你” 话音未落, 就看到江浸月毫不犹豫, 嗖一下跳了下去, 纵识清河动态视力良好, 也只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影子。 清河挠挠头,朝着井底大吼“江浸月你还好吗” 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清河保持着趴在井沿的姿势, 僵住了。 看起来深不见底的样子, 阴气翻涌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也不知道江浸月怎么样了, 他一届肉体凡胎, 如果下去真的好吗 然而,不等他有别的动作,一抹雪白的纱织品直直蹿了上来, 长了眼睛似的,在清河下意识闪躲后依然准确无误地缠在了他的腰上。 清河瞳孔一缩, 来不及反应, 快速地被扯了下去。 啪地一声,摔趴在了地上。 索性有白纱缠着, 没有摔断骨头,但还是摔的不轻。 落地的瞬间, 白纱的力道一下子松了开来, 清河宛如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扑腾着爬起来, “哎哟哟”地叫。 “别出声” 清河这才看清旁边的江浸月。 江浸月一席月白色古装衣衫,头戴珠花,面容也不似记忆里刻意装点出来的生气,眼前的脸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眼睛大而有神,整个人活灵活现,显出一种不显山露水,含蓄内敛的气质。 清河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你衣服换的挺快” 江浸月瞪他一眼,揪着领子扯起来,拎到马车内的席垫上坐下“我也不太清楚这里怎么回事儿,你小声点。” 马车走动,车内一颠一簸,不明显的车轮声混合着许多人说话的声音传进来。 清河这才看清自己的所处的位置。 他偏过身子,小心翼翼将马车帘子掀开一条缝,偷偷往外看去。 须臾,像是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唰转回了头,坐直身子,惊愕地望向江浸月。 外面是古代热闹的街市。 江浸月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莫名熟悉。”说着,她翻开一侧的席垫,从里面拿出一本古朴的线装蓝皮书,扔给清河“就像是藏在潜意识里的东西,记忆里面不在了,但是习惯却在潜意识里留了下来。“ 清河低头去看手里的书,翻了翻,方方正正的行楷。 “你的时代” 江浸月若有所思“大概。” 突然,马车晃了晃,停了下来,一个男人大声呵斥的声音传到二人耳朵里。 “大胆,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胆敢拦路郡主的路,不想活了么” 江浸月与清河对视一眼。 清河小声道“郡主啊” 江浸月皱了皱眉,示意清河往里挪挪,不要被发现了,自己则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不用刻意去想,已经拢了袖子,敛起表情,连迈的步子都中规中矩。 她轿帘一开,立马就有一红一绿齐腰襦裙的两个丫鬟过来搀扶,手中拿着马鞭的车夫也赶忙回过头来,毕恭毕敬地喊了声“郡主。” 他们的举动,简直不能更坐实了江浸月的郡主身份。 原本还担心马车内部空间太小,藏清河那么大一个人会被发现,可不管是随从的丫鬟车夫还是侍卫,都微微垂着脑袋,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让江浸月松了一口气。 周围老百姓们围了一圈,远远的,有人对着马头前方的地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但是看向她的目光中,大都躲躲闪闪,带着敬畏。 纵然如此,江浸月还是有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 “怎么了”江浸月道。 车夫眼神闪了闪,恭顺地道“郡主,前方有人拦路,小的这就叫人把她抬走” 话音中断在江浸月的手势中。 马匹都是个顶个的壮,膘肥体大,很挡视线,江浸月在马车左边下的车,而那个拦路的人在头稍偏右的方向,视线挡的不偏不倚。 江浸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了面前所谓挡路的人,蓦地,心头像是被人狠狠撞到了,疼地骤然一缩,她狠狠盯着趴在那里,衣衫褴褛的段翎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怪不得那人一直安安静静,而车夫用的是“抬”。 段翎絮头发乱糟糟的,衣裳像是用百家布拼接起来,几道明显的割伤裸露出尚未愈合的手臂,皮肤粗糙的手背上布满了斑驳的鞭痕,她趴在地上,脸朝下,努力抬起头来,粘腻的血从头发里慢慢往下淌,流过睫毛,顺到眼睛里,总是如此,她本人却浑然不觉,倔强地睁着大大的眼角,看着江浸月,目光中有江浸月不能理解的渴望。 “怎的伤成这样”江浸月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如是道,她蹲下来,想去触碰段翎絮,但是眼前的人血肉模糊的样子,让她无从下手,被那双映着自己模样的眸瞳注视着,江浸月如鲠在喉,末了,她只能哑着嗓子,笨拙的传达自己最真实的信息“没关系的,现在没事儿了别害怕,我带你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话落,段翎絮耗光了所有力气般,脑袋软软地垂了下去。 江浸月心神大阵,顾不上许多,慌慌张张地抱起段翎絮,道“医馆呢大夫找大夫” “是” “遵命” “是是前方就是韩太医的府邸,快、郡主快上车” 丫鬟在催促,江浸月试了试鼻息,还有气,但是随着她的动作,怀里的人皱了皱眉,难受地小声呼痛。 江浸月这才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道“她伤的很重,玩不可贸然移动,找副担架过来。” 周遭慌慌张张乱成一团。 最后还是不惑之年的韩太医背着个木箱子,领着两名抬担架的药童慌慌张张跑过来的。 江浸月跟在担架后面,面无表情地进了太医府。 待韩太医确诊完毕,再三表达了段翎絮没事儿之后,她才想起被遗忘很久的清河。 “”清河哭唧唧的脸仿佛就在眼前。 江浸月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