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管家》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凌紫泪】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骄管家》作者:千寻 系列:蓝海E26401 出版社:新月出版社 出版日期:2016年7月20日 【内容简介】 大齐朝某月某日 初来乍到 穿越小说这么多,余敏觉得自己的情况最啼笑皆非 堂堂院长千金成了一个三等小丫头本来很悲摧, 不料她的将军主子以前遇过穿越前辈,更以对方的手榴弹大胜过, 虽然前辈让试做不成的***zhà死,却庇荫了她这穿越后辈, 即便她做不出手榴弹也很得主子青眼,一来就拿到了管事权(握拳)。 大齐朝好月好日 当家作主 以前,主子这将军当得像小兵,吃穿随便、上朝随辩, 跟人合伙赚的大把银子像裙子,对他来说中看不中用, 如今,主子这将军当得像帝君,吃穿要精、一应要新, 不仅有现代美食、时尚衣服,还有拖把、打蛋器……等帮他赚钱, 也难怪打她当家作主之后,主子越发爱笑爱回家…… 大齐朝明月晴日 骄奴欺主 人家说:她一个奴才,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主子说:她开心就好。(笑得一脸她开心老子也开心) 众人皆说将军府有个养得比公主还娇气、还骄傲的小管事 是,又如何?让让她,又如何?谁知她心里比谁都苦, 在现代,他们是相爱不能相守的继兄妹,穿越一遭,又是主仆有别…… 序幕 Emily的愿望 3018是单人病房。 象牙色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抽象画,让病房里多了几分鲜活。 靠墙处有一组白色的L型沙发,象牙色的柜子里面,除衣柜外还有隐藏式的冰箱,窗帘是两层式的,靠室内那层浅咖色的被拉开,雪白的窗纱正随风飞扬。 因为病人不喜欢空调,她喜欢空气自由流通,身体已经被禁锢,她希望所有人事物都能够自由。 靠床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可口可乐的瓶子,瓶子上印着女孩的英文名字Emily,她喜欢玫瑰花,所以瓶子里chā着一朵粉红玫瑰。 盘腿坐在病床上,手里飞快敲着键盘,Emily是个时尚设计师,她的天分很早就被挖掘,她固定在某些杂志发表专栏文章,她是个对生活品味要求很高的人,无论食衣住行,她都比一般人讲究。 这么龟毛的xìng格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大关系。 因此她住的不是普通病房,住进来的时候,病房已经装潢打扫过,床垫换成瑞士Hastens床垫,地板是绿能环保的茂系亚无dú竹地板,沙发是Poltrona Frau义大利经典品牌。 没错,她是这家医院院长的千金。 她的心脏不大好用,从出生开始,她就为这颗心脏不断进出医院,这两年,它罢工的次数越来越多。 心脏病患者的状况是这样的,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只是在发病时,会无预警昏倒,如果抢救不及,就会往鬼门关报到。 上个月,她在工作室里昏倒,几天后,她被强制押送到医院,紧接着就是等待心脏捐赠的漫长光yīn。 什么时候可以脱离?那得看运气。 病房门打开,韩走进来,他拿着一朵玫瑰,走到可乐瓶前,抽出瓶子里面那朵,换上水、chā进新玫瑰,前一朵开得太过,龟毛的Emily恐怕已经不顺眼。 她抬起头,露齿一笑。 她不算漂亮,但整张脸干净白皙,眉清目秀,让人觉得舒服,因为心脏有病,情绪不能有太大起伏,所以她说话的口气温和,脸上时时带着微笑,令人想跟她多亲近。她没有张扬的美丽,却有恬淡如水的清新。 看见,她禁不住的笑,禁不住的心花怒放,禁不住的爱……从胸口争先恐后地跑出来。 她经常怀疑,到底要累积多少的爱意,才会像她这样,光是一眼就觉得被幸福环绕? 「哪里来的帅哥?」她笑着阖上笔电,向男子伸开双臂。 「不认识吗?是信义金秀贤。」 走向她,往病床一坐,两手圈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长得很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不是斯文纤细型,是那种长年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体格。 子弹肌?有!二头肌?有!胸肌?有!人鱼线?有!在健美先生身上找得到的东西,他身上都有,只是没有发达到那么令人惊吓。 照理说,医生长年在空调环境中工作,应该皮肤白皙、嫩嫩肥肥,一副富家公子哥儿的模样,可她家的哥哥与众不同,有点黑、有点壮,不像医生,更像风吹雨淋太阳晒出来的军人。 自从「太阳的后裔」红透半边天后,Emily觉得,如果哥哥投笔从戎,绝对是个好选择。 「唉,哥真帅。」Emily满足地把头往他胸口钻两下。 笑道:「果然是制服控,我一穿上制服,你就控制不住了。」 「对啊,怎么办才好,哥穿上制服,我就想把哥给吞了,要不是害怕被爸爸摆在手术台上卸成十八块的话,哈哈哈,心动不如行动……」她抹抹嘴角、舔舔嘴唇,一脸饥渴模样。 被逗笑了,亲昵地抱过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 「不过哥穿军服更帅。」想到他当兵时穿着军服的英挺样,厚,男人可以帅成这样?太罪过! 他笑,果然是制服控。「早知道我应该去当兵。」 Emily大笑,从桌上拿起iPad,滑几下,找出一张图稿,那是穿着古装盔甲的模样。「哥看,帅不帅?」 「不会吧,还要当古代兵?你不觉得拿qiāng比刀帅?」 她皱皱鼻子,摇几下头。「拿刀更帅,咻咻咻,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yù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啵,一声栗bào。「那是土匪的潜台词,不是大将军的。」 Emily咯咯笑地瘫在他怀里。 昨夜,她梦见哥了,哥穿着一身盔甲,盔甲上染满褐色血渍,手里拿着长弓,箭shè出,破风疾飞,穿透敌人的眉心。 周遭一片吵杂的、喧嚷的、嘶杀的叫喊声,她却听见胜利在对哥呼唤,哥笑得自信张扬。 在梦中,她哥是个英雄,在现实生活中,她哥也是英雄。 「如果有机会出院的话,我给哥弄一套穿穿?」她直觉的说。 出口的话让胸口一窒,身形微僵,只是他很努力地不让忧伤现形。 「当然有机会,你不知院长的女儿有特权吗?你是移植名单上的第一名。」 他和她都知道,有多少病人等不到器官而死在病床上。 她知道,一句无心的自怨自叹,让哥伤心了,带着微微的歉意,她故意笑得夸张,咯咯地像只母鸡,她用额头轻轻磨蹭着哥哥的下巴。 他昨夜值班,胡碴没刮,有一点微刺、一点微痒,她用力圈住哥哥的腰,满足道:「能够当爸的女儿和哥的妹妹,真好。」 他的回答是一声叹息,因为他更想她当的,是妻子。 拉过哥的手、也圈住自己,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总是心意相通,不过……不能够。 「哥,我很喜欢莫医生,她很漂亮、很聪明、很能干……」 重点,她是爸挑选的媳fù人选,莫霏爽朗大方、理智温和,从小在备受宠爱的家庭长大,她心软、体贴,最最重要的是,莫霏爱她的哥哥。 在这个爱资源缺乏的时代里,能够「被爱」,是天大地大的幸福。 「爸叫你来当说客?」问。 不,叫她当说客的是妈妈,她们母女都清楚,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他必须得到幸福。 「我不想当说客,我比较想当伴娘。哥,我连伴娘礼服都设计好了,到时我一定是婚礼现场最受瞩目的焦点。」 她说完,噗哧一声,忍不住大笑。 她不漂亮,这辈子还没当过焦点,会让所有人把目光集合在自己身上的唯一机会,是在手术台上。 他没有回答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她打开信封,里面有十几张5×7的照片。是莫霏用新相机拍的,她很迷恋摄影。 最上面那张是不经意间拍的,自己穿着白色洋装坐在病床上,拿着手机靠在哥肩膀讲电话,淡淡的微笑,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美,哥也坐在病床上滑平板,那天她吊着点滴瓶,有一点小感冒。 「莫医生的摄影技术真好。」她夸奖着。 「是吗?可以考虑把她调到X光室支援。」 Emily失笑,翻看每张照片,直到第一张又叠回最上面。 她转身跪在病床上,两手搭着哥哥的肩膀,郑重说:「哥,结婚吧,不管对象是不是莫医生,你都有义务,让爱你的人不担心。」 兄妹对视,谁也不肯让谁,他们都想从彼此眼底看出些许端倪。 是她在为他担心吧,担心他太寂寞,担心他不快乐,她总是莫名其妙地担着无谓的心,即使他早已经讲过几千次,只要能看着她,想着她,他便无条件地快乐着。 他不正面回答,捏捏她的鼻子,说:「你居然有脸讲这种话,从小到大你最让人担心。」 「所以我很努力活着,努力和最厉害的心脏科医生合作。那哥……也为我努力一次,好不好?」她不让他回避问题。 他蹙眉问:「那么想要我结婚?」 最近她总是在做安排,安排员工接手工作室,见她的亲生父亲,抱了她打死不愿意承认的继母,催着爸妈去fù产科报到,看看做试管婴儿成功的机率有多高,她甚至……背着人,偷偷录着告别式上要对亲朋好友说的话。 现在,又安排起他的婚姻? 想放弃了吗?太累了吗?对于存活下去这件事不再乐观积极? 她用力点头,笃定回答,「是,我想。」 答得笃定,但表情带着谨慎、小心翼翼,又下意识地啃起指甲,真糟糕,一紧张就啃指甲的习惯,都这么大了还改不来。 他苦笑地把她的手指从嘴边拉下来。 干么这么小心,他又不会真的对她生气,即使她的「安排」确实让他不开心,但……她很清楚的,他会答应所有她想要他做的事情,不是? 强颜欢笑,他摸摸她的头,揉乱她及腰的长发。 没有人说她是美女,倒是许多人说她是仙女,因为她有各式各样的白洋装,以及一头漂亮的长发。 一句「我想」,点头,拿出手机,拨出号码,jiāo给Emily. 他说:「我今天下午没有门诊。」 Emily松口气,这就是她最爱、最优秀、最杰出、最最厉害的哥。 他舍不得她难过,他总答应她每个要求,不管要求再难、再不合理,他都会尽力办到。 可……分明是自己的要求,在看见手机萤幕上出现「莫霏」两个字时,还是忍不住冒出酸意,嫉妒填满胸臆。 她不允许自己产生「错误情绪」,所以用力地笑弯两道眉毛,笑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她夸张地把嘴角向上翘,等待电话接通。 电话通了,她迫不及待地扬起快乐语调,说:「莫姊姊吗?我是Emily,我收到照片了,谢谢,拍得真漂亮。」 「喜欢的话,再找时间帮你拍?」 「好啊……那你今天下午有空吗?」 「下午?」 「是啊,今天下午,我想你了。」 她用娇娇甜甜的口气说着话,像个三岁小孩,二十岁过后,她就不用这种口气对人撒娇了,可见得她现在有多做作。 「这么想我?昨天才见过面啊。不过没问题,今天下午没班,我回去换件衣服,再开车过来,要不要我帮你跟医院请假,带你去士林官邸拍照?」 莫霏很喜欢Emily,她是个没有攻击xìng的、让人舒服的孩子,如果病患有「讨人喜欢排行榜」,她肯定排冠军。 「我是想莫姊姊,但哥哥更想,老师有教过孔融让梨,所以我决定发挥大爱精神,把莫姊姊让给哥,我哥下午没班,可不可以约莫姊姊喝咖啡?」 只是嘴巴说着,连咖啡味儿都没闻到,可她却像喝进一口劣质咖啡,不香,只有纯粹的苦,在唇舌间漫上。 莫霏明显地愣了一下,但没花太久时间,电话那头的她笑了,她恢复惯有的爽朗,回道:「下午两点,医院隔壁的星巴克,可以吗?」 「下午两点,医院隔壁的星巴克?」 她复述一遍,转头望向哥哥,见他点头,她回答,「可以啊,约会结束后,别忘记叮咛我哥,给我带一杯拿铁回来。」 「你?喝咖啡?想都别想,不必叮咛你哥,我给你带一杯果汁过去。」 「还要蛋糕。」 「没问题。好了,我先巡房。」 挂掉电话,Emily可以想像莫霏的脚步有多飞扬,快飞起来了吧? 她反身搂搂哥,问:「哥约会过吗?」 「没有。」他只跟妹妹约过会。 「唉,你的人生太无趣。」 「你的人生难道比我有趣?」 「至少我可以看一看、摸一摸……赤luǒ的男模,欣赏一下小鲜ròu的优美线条。」 「这是你选择服装设计的理由?」 「不然呢?还有更好的理由?」她调皮地笑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下次有女模可以看看、摸摸的时候,你趁职务之便,带我去领略一下。」 「厚厚厚,这种话千万别让莫姊姊听见。」 她说着、他笑着,两人对视,她必须不断提醒自己,既然无法成就他的幸福,就得让路,占着茅坑不拉屎,是缺乏道德的行为表现。 「哥……」她深吸一口气,轻唤。 「怎样?」 「一定要幸福哦。」 望着她,他不想笑,却无法对着她的笑靥时板起脸孔。 他点点头,一贯的温柔。 他替她把长发顺到身后,说:「你也要幸福。」 她点头,「嗯,约定、幸福。」 他再点头,心底却再明白不过,如果她不在,幸福将会离自己遥远。 她推推他,「快回去吧,换身帅帅的衣服,头发几天没洗了?都有味道了,洗完要记得喷香水,第一次约会要完美登场,知道不?」 「知道。」他无可奈何地回答。 哥哥被她赶走了,直到病房的门关上,Emily才下床,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可乐瓶子,用力吸一口玫瑰花的香气,她闭着眼,迎向窗外的阳光。 不知道晒了多久的太阳,直到脸庞有微微的灼热感传来,她才返身坐到沙发上。 把可乐瓶子放在窗台边,再看一遍照片,看完后,把照片全摆在瓶子旁。 风吹起,暖意上扬,她用力吸一口春天的空气,用力感受春天带给人们的愉悦讯息。 拿起画册,她把哥哥和莫霏画在同一张纸里。 这是第一次过去的一张纸里,倘若有一对男女,男的是哥,女的,只会是自己。 这次她把自己挤出八开的画纸外,这次她让出存在空间,这次她不允许嫉妒出炉。 她静静看着画纸上的男女,然后带着豁然的笑意,为他们设计结婚礼服。 难不难受?难受!她更希望这袭白纱礼服是穿在自己身上,可惜这辈子的她,少了一点福分。 眨眨眼,把泪水眨回眼底,她不允许自己心酸,她在想像的婚礼中幸福着,想着、画着,并且笑着。 突然间,胸口传出一阵闷痛,她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对这种感觉她经验丰富。 应该去按紧急铃,然后慢慢躺回床上。 但是倦意陡然生起,她不想去做任何「应该做」的事情。 于是她把画册抱在胸口,脑海里像念咒语似的不断念着「要幸福哦」,然后,她任由身子在沙发上渐渐瘫软。 她的身子慢慢变冷,阳光还是暖暖地照,她的视线中最后出现的是被风吹得翻飞的白色窗帘。 死亡,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可怕。 眼皮坠下,翻飞的窗帘定格在潜意识中。 午后的阳光从窗口shè进,在雪白的女孩身上投shè一片光影,她像天使似的,在金黄色的光晕中微笑着。 手垂下,握在手中的铅笔掉在地上、滚了几圈,一阵风吹起,放在窗台边的照片被吹乱,最上面那张连同几片玫瑰花瓣,乘着风的翅膀飞走。 四周变得安静极了,微尘在空气里飘移…… 莫霏提着Emily最喜欢的柠檬蛋糕,端着一杯去冰的苹果牛nǎi。 他们的约会只进行半个小时,莫霏发现韩的心不在焉,笑了,说:「我们换个地方约会,好吗?」 「去哪里?」问。 「3018病房。」 感受到她的体贴与温柔,也许娶这样一个大方聪明的女子,会是个好选择。 他点头微笑,莫霏也笑开,这次约会很成功,因为她成功地投其所好,并且得到对方的欣赏。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再回到病房时,Emily会睡得分外安详…… 第一章 平王府后院的小丫头 鼓声隆隆响起,从床上弹身坐起,快步冲到帐门前,一把掀开帘帐。 看见将军,两个守在营帐外的年轻小兵,瞬间站直身子,扬声道:「韩将军早!」 呼……松口气,这才想起,他已经离开战场近一个月了。 天刚蒙蒙亮起,翻起一抹鱼肚白的天际上,月亮还斜挂西方,一声鸡鸣从远方传来。 他揉揉胀痛的双鬓,凝声问:「赵威回来没有?」 「禀将军,赵威还没回来。」 「他一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是。」 他必须尽快弄清楚,大金想与大齐开战的消息,是真是假? 才从北疆回来不久,根据他的判断,大金不至于在这时候对大齐宣战,可是京城里外却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为什么? 凝眉,薄薄的双唇抿成直线,除非……双眼倏地瞠开,心头猛然一惊! 除非想开战的不是大金,而是皇上? 他想起襄译从江南传来的消息,心头一阵急跳,他闭上眼缓和呼吸后,自问:会吗?皇帝会想下这么大一盘棋? 六年了,皇帝已经登基整整六年,这六年当中他不断提携青年才俊,虽没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狠劲,但他有意无意地让有功老臣退出朝廷。 在朝廷肃清之后,紧接着是……藩王? 如果皇帝想下这盘棋,朝中持重的大臣绝对不会赞成的,那他呢?他该不该陪着下?下了,一旦成功,他将会封侯拜相,不下? 想起父亲……眉头蹙紧。 走回帐篷,捧起木盆里的水往脸上冲洗,冰凉的水让他精神一振,他缓缓吐气,拿布巾将脸上的水渍擦干。 深吸口气走到案前,他看见桌上的玫瑰。 不是真的花,是前几日画的,他的画功不佳,但那朵玫瑰栩栩如生,因为它,总是出现在梦境中。 是,他又作梦了。 梦中的自己紧紧抱住一名白衣女子,梦中的自己在心里不断说着:不哭。却阻止不了泪水崩落,一滴滴落在她发间。 她死去了,身体变得冰冷,但淡淡玫瑰香萦绕在鼻间,他的视线落在那本册子上头,风一吹,册子翻到画着身穿着盔甲的自己。 他对着女子一再重复说着:我会幸福,你也要让自己幸福! 他不知道那女子还听不听得见?但她的嘴角慢慢地弯成一道弧线。 已经大半年了,他总是隔三差五地梦见那个女子对他微笑,总是梦见他与她之间的片段场景,可惜清醒后,他再努力也想不起那女子的容貌。 只能记得那朵含苞玫瑰,记得那个奇怪瓶子上面的奇怪符号。 Emily,那是什么东西? 他觉得这个梦很困扰人,可是昨晚,这个女子死了,他的心却像……被人狠狠刨了一刀似的,很痛,他不明白自己,无法理解梦境。 若有所思间,他换好衣服,将佩刀系上,预备到校武场看看,门外的小兵却掀开帐门禀报 「将军,赵威回来了!」 接到圣旨,立刻从京畿大营往京城赶去。 身着盔甲,飞身上马,但狂奔近一个时辰之后,他松开缰绳,放慢速度。 是啊,他怎么能够回得这么快,皇上脑袋精明、xìng子多疑,若是跑太快,岂不是在向皇上透露自己已经猜出什么? 身为臣子,可以揣摩上意,但怎么能揣摩得太明了清楚? 想通后,他放慢马速,摸摸黑色马驹的鬃毛,心中却臆测着,那些「狂妄」之语不知道传至皇上耳中了没? 应该没那么快,离赵威回来不过短短数日,从放话至今,只有三、五天,京畿大营离京城还有段路呢,除非……除非自己身边有皇帝的耳目…… 有吗?他不确定,所以放话试探,试探皇帝的消息有多灵通?也试探自己所想的与皇帝想的是否一致? 大金伐齐的消息像野火燎原,传遍京城上下。 百姓人心惶惶,都说战事即将开打,在这个时候……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自己那位「忠于朝廷」、「乐意牺牲」的父亲,会不会想方设法的到处托人,替他争取出征机会? 不过,连皇帝都见不到的父亲,能怎么争取这个「好机会」?是联合百姓举贤,还是让他的老友袁开出面? 在父亲积极地蹿上跳下后,满京城的达官贵人都清楚靖国公有多痛恨他这个亲生儿子。过去父亲说他是妖孽,这些年他声势渐长,妖孽这种话不能再随意出口,他是怎么说自己的? 对,比较新鲜的说法是孤星降世,命中克妻。那这次回京,不晓得还有没有更新的说词?讽刺笑意在嘴角一闪而过,他眼底透出淡淡的悲凉。 「!」 后方传来呼叫声,他转头,看见远方一个小黑点,朝他猛挥手。 他扯住缰绳让马匹速度放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短短一声叫唤,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是平王世子吕襄译,和一样,都是不受府里待见的世子爷。 不过比更惨的是,平王是宠妾灭妻,疼爱两个庶子胜过嫡子,而靖国公家的后院只有一个嫡妻,两个嫡子,两者相较,家的后院简单得多。 吕襄译的亲娘杨氏是平王嫡妻,但平王吕铎喜欢的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远房表妹苗氏,嫡子尚未出世,吕铎已让苗氏生下庶长子、庶次子,吕襄译这个嫡子的排行还得往后靠,一路排到老三去。 吕太夫人过世后,吕铎更加离谱,竟把府里中馈jiāo给苗氏。 侍妾把持后院,尊卑不分,吕家后宅一团混乱。 吕襄译打小就聪颖机敏,他明白吕家是皇太后及皇后娘娘的娘家,这外戚身分是跑不掉的,外戚若再加上「功高震主」,惹得皇帝不安心,一点布置就能把吕家给摘下。 眼下皇太后还在,无论皇帝有什么心结,看在孝道分上,皇上不想忍也得忍,但万一皇太后离世,皇帝算总帐,吕家肯定要倒大霉,所以韬光养晦为吕家眼前要务。 因此考上举子之后,吕襄译便无心仕途,转为行商,接管府里的庶务。 而吕铎虽在女人身上转不过脑筋,确实颇有才干,也屡屡替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朝廷不能不封,只是越是封赏,皇帝心情越差,照这情势继续发展下去,吕家是否能全身而退?实在很难估计。 再加上当年,皇帝对吕铎不安好心,一纸赐婚圣旨,把平庸软弱的杨氏嫁给平王当嫡妻,再赐下两个傻不隆咚的女子做侧妃,让原本打算嫁进平王府当正室的苗氏降了位。 苗氏心高气傲,她好歹是四品文官的女儿,却连个侧妃都捞不着,教人如何心平气和?更别说她与表哥情投意合,眼底只看得见彼此,十年爱恋换得这样一个下场,情何以堪? 想她美貌无双、琴棋书画样样能,是当时京城有名的才女,多少人家上门求娶,若非一心恋着表哥,怎么也能成为正室夫人。 年轻时不懂事,不听爹娘劝告,一心栽进爱情里,委身为妾,受尽委屈,方才看清楚这辈子自己是没指望了,但儿子不能埋没。 于是她争强好胜,争丈夫的专宠,争后院的位置,也争儿子的出头,她悉心教养两个儿子,让他们能与嫡子一争。 二十年下来,庶子果然比嫡子长进,不但考上进士,还与他们的爹一样,手段圆融,善于钻营,将仕途经营得有声有色。 反观吕襄译,不思举业,只喜爱那金银物。他接手府里的几间铺子,成天在外头瞎忙,自掉身价,把自己当成掌柜的,哪有半点平王世子的风范,言行举止和行商的下等人一样。 吕铎本想请封庶子为世子,弥补对苗氏多年的亏欠,但两个庶子太优秀,勤于政事也罢,还私底下结党,替太子笼络朝臣的手段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皇帝何等精明,他把一切看在眼底,因此请封摺子被扣下大半年,留中不发。 最后旨意下来,皇上竟立一事无成的吕襄译为世子? 苗氏知道此事后大怒,当年吕铎承诺娶自己为妻却失约,后来承诺让自己的儿子承爵,再度失约。她自己就算了,但儿子……难道她忍辱负重多年,落得竟是这样一个下场? 是老天作对,还是丈夫薄幸?为此,她恨上王妃,更恨吕襄译。 过去她弄死两个侧妃,却不动杨氏和吕襄译,理由是两个侧妃张扬、与自己争宠,而杨氏懦弱、吕襄译无能,她根本没把这对母子看在眼底。 同时,她也担心要是杨氏死掉,皇太后又往平王府里送一个精明的王妃,岂不是要疲于应付。 现在情况不同,她不容许任何人挡在儿子前面。 「,刚从营里回来?」吕襄译策马追上。 吕襄译长得朱面丹唇,面目温柔可亲,他穿着一身银白绸衫,腰束锦带,头戴纱帻,足登粉靴,人才如玉,气质翩翩,若非对仕途不上心,恐怕官媒早已踩破平王府门槛。 「皇上召见,你呢?盐引拿到手没?」反问。 长相与吕镶译大不相同。 他一对眉毛浓如墨染,显得十分精神,黧黑的脸庞如生硬的古铜,眉眼一弯,却又格外生动。他的体格高大健壮,xìng格坚毅沉稳,英气逼人,一副少年大器、精锐张扬模样。 两人站在一起,好男风的人,就可以联想到许多令人血脉偾张的画面。 「猜猜。」吕襄译目光里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看你这副得意样儿,肯定是到手了。」用脚指头都猜得到。 吕襄译掌理平王府庶务,把铺子打理得有声有色,可打理得再好,还不是为他人作嫁?无论赚多少全是公中的。 府里由苗氏主持中馈,襄译赚的辛苦钱全落入人家的钱袋子里,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因此有了足够的人脉与能力后,吕襄译开始力邀合作。 老打胜仗,战利品及赏赐不少,再加上皇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偏宠,他总能得到不少内线消息。 一个有钱、一个有闲,又是脾气相投的好友,于是从合开几间皮货铺子开始,几年合作下来,他们买地、买铺子、攒金条,生意一年年扩大。 现在他们的私产比平王府和靖国公府家业加起来,不知道多了几倍。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家,他们也不yù旁人知晓,往后呐,日子还长得很。 「是拿到了。」吕襄译得意地扬扬眉头。 「等我见过皇上,陪你去找云侯。」倘若估料无误,自己恐怕得在京里待上几个月,与皇帝「合力筹谋」。 「云侯?那可太好啦。」吕襄译一击掌,乐歪了。 买盐、卖盐得和盐帮打jiāo道,目标太明显,眼下他们实力不足,只适合眉来眼去,不适合大手大脚、显摆嚣张。 因此盐引虽然到自己手上,却不能大张旗鼓地买卖,最好的方法是让云侯出头,替他们赚银子去。 当然,云侯非要吃独食也不是不可,那就得敲他个两、三万两银子,反正日后云侯赚的远远不只这些。 「回京后,你打算待在靖国公府还是园?」吕襄译问。 祖父过世后,搬出靖国公府,在平王府附近买下一处三进宅子,置办几个下人,由李忠、王信掌事,他们都是祖父用的老人了,能力普通,但好在对自己忠心耿耿。 「当然是园,不过得回靖国公府一趟,看看母亲。」 母亲是他唯一的牵挂,若能把娘接出来,再好不过,只是娘挂念着弟弟,不肯离开,否则何必受那些乌烟瘴气? 吕襄译想起什么似的,凑过身子低问:「上次我跟你讲的那件事,查得怎样?」 「确有蹊跷,我这次回来,会再细查清楚。」回道。 吕襄译开始发现情势怪异,是去年的事儿。 凉州、衮州、湘州、冀州是文王、礼王、尚王、勤王的封地,这几位王爷与地方官员jiāo好,联成一股势力,把持税赋,贪腐传言不断,听说还有人私下蓄兵。 不管他们谋不谋反,对皇帝而言都是一块心病。 皇帝六年前亲政之后,曾派不少清廉贤臣到这几州,试着扭转情势,但小病已成重疾,哪能容易扭转? 到最后,那些官员若不是与藩王虚与委蛇,就是睁一眼闭一眼,更糟的是跳下水,与当地官员同流合污。 然而在去年,那些官员一个个被调走,官降两、三级。 这是皇帝还是吏部的意思?或是官员们私底下的运作?不敢确定,但如果是皇帝的手笔,便可以证实自己所料无错。 那些皇帝的人被调走,当地的恶官及藩王们得意极了,认定自己布置得早,赢了皇帝一道,往后皇帝想要再动他们,再无可能。 他们才傻透了,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岂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藩王们离京太远,不了解朝堂的细微动向,才会作出谬误判断。 这些年,阁员们对皇帝的评语是识人善任,胸有鲲鹏,斯文儒雅,登基六年,朝中尚无大变化,是个治世英才。 斯文儒雅,代表他善于隐忍,自控力强。 胸有鲲鹏,意谓着他胸怀天下大志,眼下的局面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更大、更强盛的大齐帝国。 登基六年,朝中尚无大变化,说明他没有施行过雷霆手段,可……即使未施雷霆手段,当年朝廷上那些反对他的官,哪个还在? 这样一个「识人善任」的皇帝怎会派出一堆无作为的庸官?又令他们在当地虚与委蛇数年后一个个抽身,辜负皇帝的期望,他们有什么脸返京朝见龙颜?除非…… 除非这些人已经了解当地风土民情、行政概要,除非他们已有足够的治理能力,日后能够顺利接手凉州、衮州、湘州、冀州。 这件事传递出一个讯息,皇帝是下定决心撤藩,只待那些藩王犯下些许错误,皇上便可以找到藉口,顺理成章地除去他们。 而那个藉口…… 大金蠢蠢yù动,有意举兵?这是皇帝要的藉口吗? 吕襄译叹道:「皇上心机难测,要是早知道他想干什么,事情好办得多。」 「等我进宫见过皇上,也许能猜……」话说一半,皱眉,脸孔板起。 他一抖缰绳,策马退开数步,凛冽气息传来。 两兄弟在一起多年,默契好到让人难以理解,见表情丕变,吕襄译无奈问:「不会吧,又来了?」 「也许不是他们的人。」 脸色已变,可态度行动依旧从容,令人看不出底细。 「不然呢?谁敢在韩头上动土?常胜将军、不败将军的名号不是唬来的,也只有那些用钱买动的傻子才敢拿命换银子。」吕襄译摇头,苦叹。 这种事遭遇第一次时,还觉得惊心动魄,但一年遇上个三、五回,心脏已经强大许多。 至于嘴里的「他们」是谁,还用猜? 吕襄译没有朝堂上的朋友,只有喝酒作乐、掩人耳目的纨裤酒ròu兄弟,他从不碍着任何人的利益,谁会花银子铲除他?除了家里那两位对世子之位有着志在必得的「庶哥哥」之外。 他悉心尽力为平王府赚钱,可不是用来让人买凶追杀自己的。 「不能想个法子让他们消停些吗?」不耐烦。 「行,我回去后立马装病,把府里的庶务jiāo出来,想买刺客?银子自己赚。」 「说到做到,别老留着那几根鸡肋,味道不好又占位儿,闹心!」 「是,回去立刻办。先说说,这次有几个?」吕襄译的武功不如,听音辨位的能力更是远远不及。 眼珠子转过一圈后,说:「八个,武功平平,我五、你三,十招内结束。」 「不,你六、我二,我怀里还兜着盐引呢,行动不便。」 「!这也能当藉口?」 觑他一眼,但话出口同时,马背上一轻,他后往一窜,刀子抽出,直接冲杀过去。 吕襄译翻白眼,嘟囔一声,「还真是xìng急。」 他抓起鞭子,「行动不便」的往空中一抽。 「啪」地一声,飞身抢身过来的黑衣人猝不及防,脸上被打个正着,摔落马前三、五步处,眼看马脚就要踩到自己了,黑衣人心头一紧 吕襄译拉紧缰绳,逼得白马前脚高高昂起。 黑衣人松口气,本以为吕襄译要停下马,一个鹞子翻身,高举大刀,没想到人还没站稳,下一瞬间吕襄译的马鞭甩来,扣住他的腰,将他往前一拉,拉到……马蹄下?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扬起,他的肋骨全断。 「两招。」襄译对着在远方打斗的说。 一剑划过,又一个刺客倒地不起,大概是他太硬、难啃,其中一个围攻他的刺客聪明转身,寻找「软目标」。 眼看一前一后,两人迫得吕襄译前进不得,后退不行,这时,剑气划过,往身前的敌人出招,下一瞬,那黑衣人胸前激喷出血,伤不算重,但场面很惊悚。 抓起对方,使出神力,往吕襄译身后的刺客丢过去,人丢出的同时,他飞身向前,把吕襄译面前那个用剑挑开。 同时间,吕襄译身后那位被同伴撞得七荤八素,没站稳脚,摔在地上,把手中长剑掷去,把两人像烤串烧似的被钉在地上。 回过头,浓浓的眉毛一弯,骄傲地对好友说:「八招,七个。」 「骄傲啥,你是不败将军,我是纨裤子弟,又不是在同一线上的。」吕襄译撇撇嘴。 挑挑眉,说:「盐引赚的,五五分。」 「嘿嘿,早说好的六四分,怎么能改?」 「救命之恩。」 他丢下一句话,走到被钉在地上的刺客面前,一举手把剑抽回来,拭净,收入剑鞘里。 吕襄译瞪他一眼,「强盗,一成至少有两、三千两。」 「舍不得?那就想法子整整你家里那几个疯子,别让他们老玩这些烂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朝廷命官都很闲。」 吕襄译叹道:可不是吗? 以前看在老头的分上不屑和他们斗,可这些人手段一次比一次yīn险狠dú,还真的不能放任不管了。 「你没发现,这一拨拨来的素质越来越差?」吕襄译得意问。 「怎么,你给的银子不够使?」 「可不是,谁教平王府的铺子田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呢。」 他叹口气,眉眼却勾得很妖娆,这厮不当小倌还真是埋没。 「想使什么诈,尽快,这次打完,说不准皇上还要让我到东边去打海寇,你不是想把生意做到东边去吗?」 「你要带我去?」吕襄译眼睛一亮。 「想跟的话,京城里的事尽快搞定。」 「没问题。」 一个说尽快搞定、一个说没问题,其实当中问题大得很,堂堂的平王世子出京,得报备皇上、皇太后,可皇太后这么喜欢他,让她点头的机会不大,更何况要挪窝……那些秘密产业得安排妥当,想起来事情还真多。 不过,两个男人什么风浪没见过,怕啥? 「我先随你去一趟平王府,给王妃请安。」说道,这话圆融,他分明是担心吕家庶子还留有后手。 吕襄译接下他的好意,「行,我娘老叨念你呢。」 杨氏宠爱儿子,爱屋及乌,对颇上心,又与亲娘jiāo好,两人甚至私下约定,要替两兄弟求娶同一家闺女,让他们成为连襟。 话出、扬鞭,长风吹起、衣袂翻卷,御风似的,两兄弟奔驰在一望无垠的绿野上,风中混杂了泥土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驰神往。 一阵玫瑰的清香传来,皱眉,哪里来的玫瑰花? 疑问生起同时,照片伴随着花瓣从空中翻落,迎风驾马,照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前,他直觉拍胸,把照片压在胸口。 停下马,拿起胸口的纸片,这一看……怔愣,他久久无法言语。 清楚了,梦中女子的容颜一清二楚,是她……他敢发誓,就是她。 这纸片,太平滑、太光亮,上面的人物不像用画的,反而像是把人给缩小、贴上,然而让他无语的是,纸上的另一个人是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那名女子同时出现在纸片里?为什么那个画面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为什么那女孩的笑容会牵动自己的心? 他定在原处,想不通。 吕襄译发现停马,狐疑地朝他望去一眼,策马回奔。 「怎么不走?」他用鞭子戳了戳。 愣愣地将照片递给吕襄译,他接手,凑近细看。 这是什么东西?走遍大江南北,看过多少奇珍异宝、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会有……他亦是满肚子的疑惑不解。 怎会穿着古怪白袍?这就罢了,他不好女色的,怎么容许身边女人靠得自己这么近? 那女子长相普通,勉强称得上清秀,可是她笑着,眉松松的,怎么看怎么舒服…… 「你怎么有这个东西?谁画的?」他问。 「这不是画的。」回答,鬼斧神工呐,这不是人的手艺。 「不是画的?那是怎么弄出来?」 「我不知道,但纸片上的女人……」 「很丑?」吕襄译直觉接话。 「很美。」却道。 吕襄译傻眼,这样的程度叫美?他的眼睛有没有毛病? 吕襄译与一起回到平王府,他们没去拜见平王,先往后院去见平王妃。 两人刚跨进后院,就听见下人们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 大白天的不做事?吕襄译见状,咬牙,眉心微紧,这群踩低拜高的家伙! 平王府上下就数「守静园」里的丫头嬷嬷最没规矩,每次他不在府里,就敢闹将起来,专欺平王妃好脾气,要是把这群人送到苗氏跟前,一个个立刻变成遇上狐狸的小母鸡。 吕襄译扬声怒道:「怎么回事,还有没有规矩?」 一名大丫头发现世子,立刻顺顺头发、整整衣服,妖妖娆娆地扭着屁股上前回话。 守静园里没什么油水,若不是存有那么点心思,哪个年轻丫头肯留下? 这大丫头娇声柔语说道:「禀世子爷,昨儿个夜里,敏儿已经没气了,谁知道早上要把她抬出府,她却活过来,吴嬷嬷说她是被鬼魂附身,让人去请示苗夫人。」 讲几句话,媚眼抛出三、五个,看得吕襄译直反胃。 「敏儿是谁?为什么好端端的人会死?」 「敏儿是守静园的三等丫头,在小厨房里打杂的,昨日苗夫人过来同王妃闲话家常,敏儿却不知死活的硬是冲撞王妃,苗夫人下令打三十板子,打过板子后,敏儿发烧不止,熬到半夜就没气了。」 这话更不通了,既然敏儿是三等丫头,又在小厨房打杂,根本不会在王妃跟前伺候,怎么能够冲撞王妃?满口胡言乱语! 在府里,吕襄译素有混世魔王名号,做事不必思前想后,全凭喜好,他对这大丫头的媚眼很火大,便藉机上前,扬起手,「啪、啪」清脆两个巴掌声后,这大丫头两边脸颊瞬间肿起。 冷眼一望,众人下意识退开两步。 「有人想说实话吗?」嘴角挑起冰凉的笑,吕襄译寒冽目光逐一扫去。 满院子下人吓得缩在一处,却是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有机灵的转身想逃,吕襄译岂能容他,旋身一踢,那人像破布似的飞到半空中后重重落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众人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刷地全数跪地磕头求饶,却没人敢提半句敏儿,而他们越是这样,越证明当中有鬼。 冷哼一声,这平王府后院着实令人「惊奇」。 恶奴欺主,一个、两个已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不得了,没想到一屋子全是这种货色,苗氏的手段未免太厉害。 道:「进去问问王妃不就知道事情始末,至于这群奴才与他们置什么气?全给捆上,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吧。」 「发卖?这等卖主奴才,一个个全砍了才痛快!我明儿个进宫,让皇姑姑发个话,找刽子手把他们全拉到苗夫人院子里行刑,搞个血流成河,才叫痛快。」 闻言,有那不禁吓的先开了口,紧接着一个一个争先恐后,开始讲述昨日发生的事。 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吕襄译和已听出个大概。 原来苗氏打算先dú王妃,再害世子,事成后平王府就成了他们母子的天下,于是买通厨房汪大娘在燕窝里下yào。 苗氏还怕王妃不上当,特地走一趟守静园,要亲眼看着王妃把燕窝吞下。 没想到这件事被小丫头敏儿发现,在大丫头呈上燕窝时,她硬起胆子冲进偏厅,把王妃手上的燕窝打碎。 燕窝掉地,苗氏气得一口气提不上,而王妃养的狗竟跑过去舔食燕窝,才舔没几口就口吐白沫死了。 事败,苗氏诬赖敏儿dú害主子。 王妃虽xìng格怯懦,却也明白事理,她不断为敏儿求情,但苗氏坚持打敏儿三十大板。 一个小丫头三十板下去还能活?当晚就没了气。 没想到今天要把人拖出去,她又活过来?这太吓人了! 有人说王母娘娘见不得敏儿委屈,把人给送回来,也有人说她被妖魔鬼怪附身,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尚未有定论。 此刻,去给苗氏回话的下人回来,他一进园子就大声嚷嚷,「把人抓出来,夫人说了,再打三十板,就不信打不……」声音在发现吕襄译时,戛然停止。 吕襄译冷笑一声,问:「这么急着把人打死,是在害怕什么?怕平王宠妾灭妻之事传出去,还是怕皇姑姑一道旨意,灭了平王府后院的「乱源」?」 这种话谁敢接?应了他,岂不是把苗氏给得罪死。众人纷纷低头,大气不敢多喘一声。 「先去看看那丫头。」道。 吕襄译回过神,没错,那丫头是母亲的救命恩人。 他随便指个丫头,说道:「你带爷过去,剩下的乖乖跪着,不要命的尽管往苗夫人跟前递话。」 他这样讲,谁还敢动?世子爷是个混世魔王,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何况是苗夫人? 在丫头的带领下,两人快步往下人房走去。 认真算来,这是平王府后院的事,没必要掺和,他只是好奇,一个三等丫头哪来的胆子? 丫头领着他们走到一间屋子前面,却是打死都不敢进门。 吕襄译不理会她,迳自推开门,大步进屋。 屋子很简陋,一张大通铺,有五席褥子,床下有几个简陋的木箱,靠门处有张桌子、两个水盆,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东西。 一个丫头缩在墙角,蜷着身子,把头缩在膝间啜泣着。 两人走到床边,吕襄译还没发现,已感觉奇怪,被打三十大板,应该是连起身都困难,她怎么能够坐得住,不痛吗? 「敏儿。」 吕襄译出声,小丫头抬起头向他们望去,她满脸都是泪水,眼睛红通通,但在视线接触到刹那,一脸惊喜。 猛然跪起身,她不敢置信地用力掐自己的脸颊一把后,停顿三息,之后不管不顾爬过来,一把抱住的腰! 和吕襄译互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眼底看见不可思议。 余敏放声大哭,「哥……救我!」 没有把小丫头推开,任由她紧紧地抱住自己,因为她的哭声居然……居然让他的心重重猛抽几下。 吕襄译也久久无法言语。 是啊……能说什么呢?太太太……太奇怪了,那纸片上出现已经够奇怪,没想到另一个长像普通的女人,居然出现在他家后院? 这一切要怎么解释? 在短暂的恍神后,说:「襄译,我先带她回园,她在平王府不安全。」 「好,我马上过去。」 整件事情实在太诡异,让人无法解释,他很好奇。 打横把人抱起,出门前他想到什么似的,补上话,「把她的卖身契一起带过来。」 「知道。」两兄弟有默契惯了,一前一后走出下人房,各自理事。 余敏躺在的臂弯里,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什么状况,只是……从下仰视他的下巴,看着熟悉的哥哥,惶惶不安的心,安了。 第二章 又是个穿越的?! 靖国公府里。 国公夫人霍秋桦收拾好包袱,往里面塞进五百两银票,jiāo给苏嬷嬷。 苏嬷嬷是国公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嬷嬷,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主仆数十年的感情,情分深厚。 「千万别回来,倘若找不到姚苏,又发现府里状况不对,就去找,把我怀疑之事告诉他,让他出面处理。」霍秋桦再三叮嘱,此事太严重,若是待在府里查探,恐怕动静太大,早晚会被发现。 苏嬷嬷面露犹豫道:「我还是留在主子身边,让素月或素心出府去查。」 「素月行事不稳重,素心胆小,就怕韩蔷知道我心生怀疑,往后我在府里行事更加艰难,要是能够找到姚苏,你别露面,让周管事上门传讯,我会告诉他该怎么做。」 「奴婢知道了。」苏嬷嬷心头发涩,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全怨老太爷,当年看着韩家显耀,又有同侪之谊,明知姑爷xìng子轻浮,还是把主子嫁进韩家。 老国公爷品xìng虽好,老国公夫人却是个刻薄寡恩的,她对媳fù百般挑剔,若非主子xìng情坚忍、有大智慧,怕是一屋子乌烟瘴气。 而姑爷空有一副好样貌,却是满脑子豆腐渣,他不热衷仕途,只热衷女人,宿在暖香楼里的次数比宿在主子屋里多。 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还好,如今不在了,姑爷更变本加厉。 上有那样的婆婆、下有这样的丈夫,主子含辛茹苦二十年,若不是大少爷能耐,心头尚且存有这么一点点的盼望,日子教人怎么熬? 还以为忍着忍着,忍到大少爷再立功勋,能够作主靖国公府,主子的苦日子就到头了,没想竟会发生这种事,教人多冤、多恨呐! 前些日子主子身子微恙,日夜咳上几声,便请大夫进府,没想到不医还没事,越医病越重,主子察觉大夫态度不对,悄悄请济世堂的江大夫来看,没想到竟是…… 光是回想,她就觉得心惊胆颤,原来主子喝的不是yào,而是dú,难怪病情越来越重,整个人迅速消瘦,到最后连床都下不了。 苏嬷嬷明查暗访,派人将大夫抓来严刑逼供,这才问出他收受国公爷不少好处。 靖国公府并不宽裕,主持中馈的老国公夫人几番酸言酸语,逼着主子把嫁妆拿出来支撑家用,没想到姑爷竟拿着大把银子往大夫身上砸,企图收了主子的命? 这是怎样的丈夫? 过去苏嬷嬷总是劝和不劝离,说出嫁的女子泼出门的水,可现在……这样的靖国公府还能留? 苏嬷嬷心怜主子,主子聪慧,姑爷愚钝,每每惹出事端,都得靠主子替他解决,为此姑爷屡次受老国公爷责罚。 可姑爷不思己过,反倒怨恨起主子,往往告到老国公夫人面前,让她替自己作主,都活到几岁了,还躲在母亲背后,怂恿母亲来整治媳fù。 这种事不断发生,主子越来越看不起姑爷,姑爷也越来越怕主子,一对夫妻处成这样子,教人不胜欷吁。 「主子,如果查出来的真相是……怎么办?」 「不知道。」 霍秋桦确实不知道,这二十年来她不时自问,女人错嫁便是一生世、便是回不了头的谬误? 难道她聪明了一辈子,只能得到这样的下场?求不得幸福、求不得快乐,现在连平安都变成奢望。 她深深感到悲凉,彷佛自己是落在蛛网上的蝴蝶,不断着翅、不断挣扎,直到魂断那刻。 望着苏嬷嬷忧郁的神色,她只好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和韩蔷撕破脸,他再下作,也得顾忌着我爹娘和哥哥弟弟们,霍家不是好欺负的。」 「就是这话,国公爷身分虽高,可咱们霍家老太爷、舅爷都是实打实地握着兵权,如今金人即将对大齐用兵,皇帝还得指望咱们霍家呢,国公爷岂敢造次?」 岂敢造次?倘若他不敢,怎会给自己下yào? 韩蔷啊,扶不上墙的烂泥巴,只会使后院女子的yīn私手段,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喊打喊杀,他要是真有能耐,敞开天窗说亮话,她还佩服他几分。 往后……她真的不敢多想…… 巧儿叉腰,斜站在浴桶旁边,一双美目细细盯着余敏的身子。 哪来的伤?什么受到杖刑,身子支持不住,让爷一路将她抱回府?假的! 他家世子爷是什么身分、什么人物,竟抱着这个贱婢招摇过街,怕是隔个几日,京城上下就要传遍。 越想心底越是不平,巧儿恨不得上前将余敏给撕了。 瞄一眼余敏脱下的衣裳,远远不如自己身上穿的,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二、三等丫头。 若说模样娇美,让爷看上眼,她也认了,可那张脸分明普通得很。 巧儿服侍少爷十年,别说让爷抱过,就是……就是多看一眼,也是难得。 少爷不喜欢女人近身,府里上下都晓得,可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余敏,竟让少爷青睐了?她想破脑子都想不透怎么回事。 越想越气,她顾不得娘的jiāo代,甩掉布巾,走出屋子。 巧儿的动作很大,余敏被声音惊吓,转头,只望见巧儿的背影。 呼……长叹,她把脸埋进温水里,自己又做错事了吗?别怪她,她的脑子实在太紊乱,她必须把前因后果好好厘清,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厘清……对的、厘清,首先,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没有按求救铃,所以应该是死了?灵魂早从二十一世纪那副躯体里抽离? 可她没见到奈何桥,没喝下孟婆汤,更没看见阎罗王,只是一缕魂魄飘飘dàngdàng到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附身在刚被打死的丫鬟身上。 这是俗称的穿越或者……空间跳跃? 为什么会这样?是哪里出了差错? 因为她的寿命未尽,心脏却透支过度,需要一副新躯体?因为她不信上帝,背弃阿弥陀佛,上天要矫正她的信仰观?还是因为……她满心、满肚子的遗憾,上苍深感同情,给她一个机会重新开始? 她不知道理由是什么,但确定自己穿越了。 她穿越,那……长得和哥一模一样的男人是怎么回事?他是哥吗?哥也穿越了?他还记得自己吗? 不对,他不是哥,他身上没有哥的味道,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好奇、有陌生,却没有心疼。 他只是一个和哥哥长得很像的古代人。 他比哥年轻得多,也壮实得多,虽然他抱她的动作和哥一模一样,但哥的身体那么好,怎会像她,心脏透支、阳寿未尽然后穿越了? 所以,是她的错,是她脑袋太混乱,行为太失控。 她不该抱着人家放声痛哭,不应该遭遇委屈就习惯xìng地往哥哥身上躲,更不应该看着他就觉得心安…… 这里是阶级意识很强的古代,她是穿越女,不该保存自己的公主病,她只是刚被杖毙的粗使婢女,她应该…… 只是,他为什么没用鄙夷的目光瞪她,没有嫌恶地指着她,大喊一声「放肆」?因为他被她一声「哥」喊晕了头?被她哭得乱七八糟的眼泪乱了心? 摇头,更乱了。 就是因为混乱,她很白痴地问巧儿,「你们这里的香皂,都是这个味儿吗?」 废话,这里是古代,难不成她还指望有阿原手工皂?就算有香皂,估计只有公主或皇后娘娘用得上,她一个贱民恐怕只有重新投胎,才能再度遇见那等好东西。 就是因为混乱,她要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这里没有水龙头,巧儿和鸯儿提水,提得满身大汗,一双眼珠子都快把自己给瞪穿,唉,该学会将就的。 把头从水里拔出来,深吸一口气,余敏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决定不想了,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她捧起水,狠狠泼几下,拿起不吸水的布巾用力擦干。 这副身体至少有大半个月没洗过,第一桶水下去,搓不了多久就浮上一层灰白色悬浮物,真可怕,她这种罹患公主病的女人,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安然活下去? 从浴桶里爬出来,准备换衣服之时,她想起先前那位巧儿姑娘yīn阳怪气地说:「这套衣服可是鸯儿姊姊最好的一套,还没上过身呢,如果你嫌弃的话,不妨穿上自己的旧衣。」 拿起衣服,翻看两下,说实话,她确实嫌弃,不过处处讲究的日子应该结束了吧。 余敏套上衣服,走出浴间,遇见等在外头的巧儿。 她脸色的臭度可以和臭豆腐拚高下,若不是酷似哥的男人下达指令,巧儿大概会直接把自己丢进焚化炉吧。 前世心脏不好,习惯避免争执,也避免情绪过度起伏,余敏只微微一笑,屈膝道:「劳烦姑娘了。」 「你也知道劳烦人了?」巧儿哼一声,走在前头。 余敏乖乖跟上前。 回到房间,鸯儿已经等在那里,她年纪比巧儿略大些,五官眉目柔和得多,至少就算不屑她,也不至于表现得太明显。 鸯儿帮她擦干头发后,让大夫进屋子替她号脉。 大夫只说她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方子便转身离开。 这点余敏也深感怪异,刚被杖毙的人,屁股上竟不见半点伤痕,不合逻辑,但最不合逻辑的穿越事件都发生了,伤口消失这回事也就……随便吧。 她轻触铜镜,镜中的人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 令人讶异的是,这张脸和前辈子的自己一模一样,身材相似、肤质状况相似,右手臂上的相同位置有一颗相同的痣。 只是碰到这么大的事,她震惊恐惧,胸腔里的心脏却没有造反迹象,没有习惯xìng的闷痛、没有心悸不已,依旧稳稳地跳动着。 可不可以由这些事归纳,这颗健康心脏是做为她穿越的奖赏? 「倘若姑娘整理好,爷在厅里等你。」 鸯儿说话中规中矩,没有巧儿那股不自禁流露出的鄙夷,但比起巧儿,余敏更防备鸯儿,她的目光太闪烁。 要见「哥」了吗?余敏轻咬下唇,犹豫,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认错人? 见余敏这副模样,鸯儿冷淡一笑,还没想好说词是吧? 也对,是该想想办法在自己身上弄出点伤口,否则杖刑之谎怎么圆得过去? 口气里带着微微的讥讽,鸯儿说道:「不急,余姑娘慢慢来,我在门口留个小丫头,倘若姑娘准备好见爷了,她会带你过去。」 她不给余敏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去。 「……这也嫌、那也挑,好像咱们府里的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嫌胰子臭,嫌布巾不吸水,嫌衣服粗糙……没弄明白的话,还以为爷救了个公主回来呢。 「爷说她受伤,哪来的伤啊?全身上下连一块破皮都没见着,怕是糊弄主子爷,想求得爷怜惜……」 巧儿的抱怨满坑满谷,听得吕襄译抿唇憋笑。 还嫌守静园的下人没规矩,这里的下人规矩又好到哪里去? 知道自己被取笑了,不过巧儿确实没规矩,在国公府里有母亲盯着,她还不至于这样大胆,出府后,她仗着侍奉自己多年,再加上有王信这个叔父当靠山,谁都不放在眼里。 去年祖父离世,匆促间买下园后,他离家打仗,战事结束,又被派至京畿大营驻守。每次来回,在府里待的时间加在一起凑不到二十天,哪有那个心思调理下人。 李忠、王信对外头的事还算有能耐,但管理后院就差了点,以至于到现在,园外头看着还好,里面却乱成一团。 「巧儿的意思是,余敏目空一切,把你们当成下人,指使得团团转?」吕襄译似笑非笑地问。 指使吗?巧儿一顿,答不出话,只好转头向鸯儿求助。 鸯儿屈膝道:「回平王世子,余姑娘没有指使得我们团团转,只是多问上几声。」 比起巧儿,鸯儿的回话厉害得多。 这种说法容易造成误解,「多问几声」与「指使」之间的差别,在于下人是否心宽,而非余敏好不好伺候,重点是,余敏确实是嫌弃挑剔了。 一个粗使丫头诸多挑剔?那叫作不识抬举,当真以为主子宽厚,她便飞上枝头当了金凤凰?倘若主子存了这个想法,能不憎厌余敏? 可惜她们的小心计非但派不上用场,还让看得更加清楚,园需要找个人好好掌理,免得尊不尊、卑不卑,上下乱套。 「余姑娘呢?还没打理好?」吕襄译又问。 鸳儿面上刻意表现出些许犹豫。「余姑娘打理好了,但她还没准备好见爷。」 她偷偷瞧一眼,只见他眉头紧蹙,面色不豫。 生气了吗?鸯儿自觉计策得逞,心头更欢。 还没准备好见爷言下之意是让爷等着,皇后娘娘才有这等架子吧!鸯儿、巧儿互视一眼,抿嘴浅笑。 她们再度估计错误,并非恼怒,而是担心……那丫头确实藏有秘密? 「襄译,饿吗?」问。 「赶路赶得急了,有点。」吕襄译顺势回应,他知道想支开两人。 「你们去做些拿手好菜送过来。」 心机不深的巧儿连忙接话,「做虾泥ròu羹好吗?是爷最喜欢的。」 懒得应付,吕襄译道:「对,用点心思,本世子别的不多,银子不少,吃得高兴了给你们大赏。」 「是。」巧儿乐滋滋地回答。 鸯儿却皱眉微诧,不是该怒责余敏没规矩的吗?不是该命人把余敏给抓过来吗?怎么会话题一转说……饿了? 发展不在预料中,但她还是忍气屈膝道:「奴婢遵命。」 鸯儿的表情落在两人眼里,心思也猜到了几分,女人凑在一块儿就是麻烦。 吕襄译撇撇嘴,拿起杯子,一口气把杯里的茶全喝了。「真难喝,你这里没有好点儿的茶叶吗?我每年给你的分红拿去做什么了?」 「在箱子里,没时间算。」应道。 「你从小就是这副德xìng,食衣住行样样不讲究,赚钱也不懂得花,真不晓得还这么拚命挣功劳做什么?」 「打仗的时候,有口水喝就算好的,还讲究?讲究的人全死在战场上了,不是被打死,是饿死的。」笑着回他两句。 「唉,所以我说当武官不容易,不像那些文官只要在朝堂上张嘴闭嘴,把舌头吐出来和人争几句,就能吃香喝辣、攒金储银。」 「我家的国公爷不就是这么想的?可一路活到四十几岁,他能够吃香喝辣,全仗着我们这些莽夫替他争口粮。」讽道。 吕襄译失笑,补上几句,「人家还不领情呢,所以施恩得挑人,免得便宜被占尽,还遭人嫌弃。」 说得好,对那位亲爹的心凉个透彻,若不是还没把娘捞出来,那个国公府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确定鸯儿、巧儿走远了,吕襄译才换过话题。「我方才审了一回下人,大家都说余敏胆小怯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不像你家丫头说的那样。」 沉吟须臾后,缓声回答,「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周通?」 吕襄译不懂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我记得,那个给你弄出几十颗手榴弹,助你两日光景便大败西夷,那时你说他是、他是穿……穿啥的?」 「穿越。」两人之间没有秘密,他们的关系比亲兄弟更亲。 「对,他是从几百年后穿越到这里的,可你不是说,大家都认为他发疯了?」一个疯子的话能够相信? 「对,但是我相信他。」 「为啥?」会相信这种鬼话,脑袋肯定有毛病吧? 如果能够穿越,他也想穿到几十年前,在成王兵变时站到先帝身边吆喝几声,说不准就可以封个王爷当当,他家老头子就是这样变成平王的。 回想当年先帝封王,封得可真是慷慨大方。 一夜之间,大齐多出二十几个王,这些人当中有用的找不到,没用的废物满街跑,朝廷年年拨大笔银子养他们,看得吕襄译ròu痛。 「周通原是行事谨慎之人,因此在边关待十几年,打过大大小小的仗,都能够全身而退,却也因为xìng情木讷,多年下来只混到一个小队长当。 「可自从他摔掉山谷,军医说没救,他却奇似的活过来之后,整个人xìng情大变,变得张扬骄傲、目空一切。你想想,谨慎木讷的他怎敢走到我面前大放厥词,要与我打赌?」 「打赌?」 「对,赌他有本事助我在三天之内打败西夷,若他赢,我付他三千两白银。我同意了,事后我确实给他三千两,他大乐,宴请营中弟兄喝酒吃ròu,要是过去,他有笔意外之财,肯定会挖洞藏起来。」 「确实是xìng情大变。」吕襄译同意。 「他醉得迷迷糊糊,被架回营帐时,我支开众人,问他:谁教他做手榴弹的?」 「他告诉你了?」 「没有,但他说,如果不是材料受限,他可以给每个士兵做一把qiāng。他说着话,答答答地一阵乱喊,手上做了个奇怪动作,一面笑一面说:「弓箭?那是小孩在夜市里玩的游戏,qiāng才是王道。」他还说,光是在网路上卖改造qiāng枝,他给自己赚了一部双B跑车。」 「什么是双B跑车?网路又是什么?」 「不知道,他讲的话当中,有许多我听不懂的词汇,只能强记。但我藉机和他打赌,若他能做出比手榴弹威力更强的东西,我允他黄金三千两,还上报朝廷,给他一个官位。 「他拍着我的背说:「没问题,要我弄核子弹是困难了点,但做几颗原子弹倒可以试试。」」 「他在床上大跳大叫,说他穿越时空数百年,就是为着改造历史而来,说他这种人不应该在监牢里埋没一生,应该建立丰功伟业。他还说自己爱死穿越、爱死亲爱的上帝、神佛、玛利亚。」 「后来呢?」 「酒醒之后,我逼着他做原子弹,他大惊失色,连连摇头说他做不来,但我用一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非做不可,他被逼得没法子,向我要了不少材料,关在屋里埋头苦干。」 「他把原子弹做出来了?」 「没有,他把自己给zhà死了。」 说到这里,仰天长叹,当年的自己年轻气盛、太过急躁,若不要杀鸡取卵,他至少还有手榴弹可用。 吕襄译问:「你的意思是,周通死而复生,但灵魂换了?」 「没错,换了个几百年后的灵魂。」 「余敏也是被杖毙,也是死而复生,所以也是穿越?」 「否则要怎么解释被苗夫人杖毙的她,身上却不见伤痕?」 当年周通清醒之后,脑袋上的伤也不翼而飞,吓得军医逢人便说周通有神佛相佑。 「如果余敏也是穿越的,不就可以让她给你做原子弹、核子弹?不、不、不……千万别把她给zhà死,还是做做手榴弹就好。」 微笑点头,这可不是天佑大齐吗? 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灭掉大金,想到同袍兄弟可以不损一人,平安返乡,他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巧儿、鸯儿把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时,余敏出现在门口。 看着打理干净的余敏,她和纸片里的女孩更像了,一种让人不自觉放松的舒心感油然而起,她……真美丽。 他心情飞扬,却半分不显,脸上仍然挂着「内有恶犬、生人勿近」的标志。 吕襄译不同,光是想到她即将带来的「好处」,便抑不住他的jiān商本能,扬起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敏敏快过来,饿不饿?饭做好了。」 敏敏?余敏一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她缩紧小腹,强行忍住。 但吕襄译那副jiān商嘴脸,看起来很像企图吞掉小红帽的大野狼,吓得她战战兢兢、不知所措。 老师有教过,反常即为妖,要是在半路上有人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你跟我走,我把鲜红的心脏送给你好不好?」 别怀疑,他肯定不会白送你心脏,而是打定主意拿走你的肝脏、肾脏、眼角膜、皮肤……所有值钱器官。 所以,这个漂亮到不像男人的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她下意识往后退,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瞧她一眼,没有笑容、没有巴结,更没有大野狼式的笑脸,他淡淡说:「还不过来吃东西,要人喂吗?」 他不是哥,他不哄她、不疼她,理所当然。 他不是哥,她不理他、不甩他,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的口气那么淡,表情那么冷,她却下意识听话,下意识走到桌边,下意识挑选他身边的位子坐下,远离大野狼。 因为……哥对她的制约还在? 看见余敏在身边坐下,巧儿居然忘记自己的身分,大喊一声,「不行!」 声音过大,惹得在座三人侧目。 巧儿急了,老国公夫人几年前发过话,要抬她和鸯儿当通房丫头,虽然爷还没有、还没有……可她们的身分终究与旁人不同,满府下人,谁不尊称她们一声姑娘? 可她都还没坐到爷身边,同桌吃过饭,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 巧儿气到脸都歪了,瞪着余敏的眼珠子快掉出来。 她说不行?管起主子啦? 吕襄译灼灼目光中尽是玩味,这丫头和守静园下人有得比,只不过守静园里那些是后头有人撑腰,这王巧儿是谁给她撑的腰?难不成她和之间有那么点儿说不清楚的…… 在巧儿喊出「不行」后,余敏下意识站起,直觉退开,因为突然记起,穿越后的自己不是公主而是小奴婢,但动作更快,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走人。 被攥在温热的掌心里,余敏一愣。 这双手和哥不一样,哥的手柔软细致,外科手术的医生都很注重自己的手,但他的手粗糙,指间厚厚的茧子摩擦着她的手背,不同的触感,却奇异地带给她相同的安全感。 明知道是不同的人,但那张熟悉的面容还是让她混乱了。 吕襄译和同时盯上巧儿,盯得她胸口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她知道自己过了,可、可……可是爷向来不注重规矩的呀,她深吸气,安慰自己没事的。 鸯儿不敢帮腔,生怕火延烧到自己身上,巧儿向她投去求救目光,她把头低下,假装没看到。 见鸯儿不帮自己,巧儿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话,「老夫人说过,男女七岁不同席。」 拿祖母压他?气乐了,问:「主子发话,奴才chā嘴,又是哪门子规矩?」 口气不严厉,可鸯儿知道事态严重,无法置身事外了,她一把拉住巧儿,跪在主子跟前。 她仓皇道:「奴婢知错,求爷饶命。」嘴上说着饶命,却忍不住多看余敏两眼,今天主子和往常不同,是余敏的关系吗? 劈头斥喝,「出去,把门带上!」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巧儿被拉着站起,忿忿地朝和余敏望去,视线落在那双jiāo握的手上。 都已经在爷面前上过眼yào,爷还……爷不容许她们逾越,却容许余敏和他同桌?她到底哪里特殊,值得爷这般对待?难道爷真想收了她? 巧儿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是鸯儿硬将她往外拉。 打发了巧儿、鸯儿,问:「怎么不坐下?」 余敏回神,直觉回答,「哦。」 哦?吕襄译失笑,又是个没规矩的,他们哥儿俩御下真是失败呐,不过……看在她「穿越」的分上,看在她会做手榴弹分上,他对她依旧亲切。 他甚至帮她盛饭,还把筷子递到她手边。他一边做着伺候人的事,一边盘算着,除了手榴弹之外,那个几百年后的世界,有没有能赚大钱的生意? 在非善类的注目下,余敏乖乖接过筷子,吃了一口饭,可才咬两口就忍不住皱眉头。 真……真是难吃,这种厨艺简直是天怒人怨。 吕襄译敏锐,解读她的表情,温柔问道:「不好吃吗?要不,吃点菜?」 他万分热情地帮余敏夹菜,她乖乖把菜摆进嘴巴,可一个忍不住,露出「超恶烂」的表情。 臭脸了,巧儿没说错,确实是个挑剔的。 「嗯?」不说话,只发出警告声。 正打算把菜吐出的余敏,硬把菜咽回去,她端起茶,灌上几口,方把那股怪味儿给冲下肚。 「对、对不住。」她一面道歉,一面观察的表情,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吕襄译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不是你的错,园的厨子确实不行,只管吃饱不管好,要不是饿极了,这里的饭菜我是连半口都吞不下的。」 园管厨房的厨艺确实不怎样,但比起军中伙房做的,已经算得上美味佳肴,更何况这一桌子是出自巧儿、鸯儿的手。 觑了吕襄译一眼,巴结成这样?要是她不会做手榴弹,岂不是白忙? 不理会吕襄译,他二话不说,直接往余敏碗里夹菜。 大块大块的肥ròu垫底,大把青菜堆上,再往最上头叠入一大片煎得「微焦」的蛋,威声道:「吃!」 这是在玩叠叠乐还是造金字塔? 余敏苦恼地看着碗里的菜,光闻味道就觉得痛苦,但是……的眼睛直直盯住她,一副「你不吃它们,我就啃了你」的态度,她不得不挑出两根菜秧子放进嘴里细嚼。 这时候,余敏分外想念哥。 她带着怨念吞下饭菜,在心里大喊:哥,你在哪里?救我…… 这餐饭就在余敏的痛苦中结束,她吃掉小半碗饭,不吃菜,光吃饭,因为后来才发现,满桌子「佳肴」中,勉强能入口的是她的第一口米饭。 第三章 什么也不会 菜撤下,余敏边喝着比越南茶更苦、更涩、更难喝的茶,边质疑这个时代的炒茶技术。 吕襄译放下茶盏,进入正题,「敏敏,你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亲?」 这次她没忍住,噗!茶激喷出口,要不是死命住嘴巴,连那些好不容易吞下去的米饭都会跟着喷shè出来。 「怎么啦?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吕襄译问得既温柔又亲切,像颗温暖的小太阳,让女人的一颗芳心在瞬间融解。 「不、不必了……只是……只是……」 余敏支支吾吾老半天,吕襄译发挥无比耐心,柔情似水地问:「只是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别喊我敏敏?」她一脸为难地望向他。 抿唇暗喜,襄译对女人向来无往不利,没想到会在个小丫头身上铩羽? 浓眉微挑,不明白为什么,见襄译在余敏面前吃瘪,他心头挺……乐的。 千万不要低估吕襄译对金山银山的包容力,被扫了脸,他依然温柔,再接再厉。「不喊敏敏,要喊什么呢?敏妹妹?小敏?」 他越凑越近,余敏越退越远,她看见大野狼的獠牙在眼前晃。 「呃,如果、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喊我小鱼。」 「小余?小鱼?好可爱的名字,好,就喊你小鱼 告诉你,往后有什么事,爷给你撑腰,要是有不长眼的下人敢欺负你,立马告诉爷,平王府就在园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是,谢谢。」余敏依稀彷佛看见自己的心肝肠肺肾,正被一一摘除。 「好啦,快点说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要陷害我母亲?」 怎么回答?原主的事她半点印象皆无,那些记忆和被杖刑的伤痕一块儿被删除了。 见余敏沉默,他再度催促,「别怕,有爷作主呢,谁也坑害不了你。」 他这么积极地想要答案,可……答案已成公案,余敏只好长叹回答,「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邀功的大好机会,她居然用这三个字带过?所以……那个穿越的可能xìng再提几成? 吕襄译不死心,「你的卖身契已经不在苗氏那里,别担心。」 她哪里是担心,就是……她很想跳脚,穿越这种事不能举牌昭告天下吧。呼……再叹。「奴婢撞到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撞到脑子?胡扯,大夫说过,她身上没伤、脑袋没伤,整个人好得不得了。 与对视一眼,吕襄译结束试探,退回位子上,由接手。 走到余敏面前,定住,俯视快被吓惨的小姑娘。 余敏抬头,整个背贴在椅子后靠,仰视高大的男子。 他不笑,脸庞严肃得像个将军,身材高壮得像个将军,专注的目光像个将军,他全身上下流露出将军的肃杀气息,这样的气息让人情不自禁软脚,情不自禁对他俯首称臣。 心速加快,激动翻腾,像是有人朝她胸口倒进一桶灼热岩浆。 「你叫什么名字?」问。 她自称小鱼,他们没有奇怪反应,而美得像妖孽的爷喊她敏敏,「余」加上「敏」……她大胆假设,原主的名字和她前辈子一样。 犹豫三秒钟,她拚了!「回爷的话,我叫余敏。」 「家里有谁?」 与对视,她决定再赌一把,「爹、娘、哥哥。」 她说得小心翼翼,却引来和吕襄译嘴角扩大的笑意,「余敏」家里半个人都没有了,她的娘、爹、哥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们的笑让余敏自我怀疑,赌输了吗? 问:「你不是撞到脑子,什么都不记得,怎么还知道自己的名字、家里有什么人?」 对哦,前后矛盾了,余敏闭上嘴,在心里碎碎念着「沉默是金」。 难得用哄人的口气说话,但他哄了,并且哄得心甘情愿。「说说看,为什么见到爷,喊爷哥哥?我是你哥吗?还是我长得像你哥?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他不断丢出问号,她没有任何一句可以回答。 但对于咄咄逼人这种事表现出浓厚兴趣。「形容一下,你哥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的?既然你记得哥哥,那么肯定喊得出他的名字,说说看。」 他越问,口气越硬;她越听,嘴唇越抖,心越颤。 如果换成过去那颗烂心脏,早就罢工了,一昏天下无难事,可现在……她有点痛恨胸腔里这颗坚强壮硕的心脏了。 「我不记得,我不知道,不要再问我。」她起耳朵,拚命摇头。 没有办法时的唯一办法,叫作耍赖,当然,装死也是王道。 「不知道?一下子记得、一下子不记得,一下子知道、一下子不知道,莫非不是遗忘,而是说谎?」 酷斯拉再现江湖! 两只手扶在椅把上,身子往前倾,脸朝她的脸靠去。 余敏已经退到无路可退,他依然继续靠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鼻子快要贴上鼻子,近到她可以接收到他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不行了、不行了……啊……她不行了! 她经常幻想哥对自己做这种事,现在……幻想成真,害得她荷尔蒙四shè,头脑里出现一堆没道德的乱lún画面。 她不行了啦,余敏用力一拍椅把,用力站起来,用力作出决定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可惜就算她站得挺直,依旧得仰视他,全怪她的小腿骨发育不够长,只好牺牲她可怜颈椎。 她像骄傲的小母鸡,鼓足气势地扬声道:「脑子是很复杂的器官,没有人可以了解它的运作模式,所以记得一些、遗忘一些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器官?运作模式?这些话……很新鲜呢,以后的时代的人都是用这种难解的话在沟通? 双手横在胸口,陡然转变态度,寒声道:「说谎对你没有好处,说清楚,穿越之前你的名字也叫作余敏吗?」 穿越?他、他、他……说穿越?有没有听错?揉揉耳朵、揉揉眼睛,揉揉所有讯息接收器官。 「穿越?」她问。 「穿越!」他答。 轰轰轰,晴天霹雳连轰zhà,他怎么知道穿越,莫非他也是穿越人士?那么……他是哥吗?那个她想拿来和莫医生配对的哥哥? 倏地,喉咙被绑住,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流下泪水,狂飙的泪顺着她的脸颊拚命往下坠。 如果他是哥,是不是代表在二十一世纪,他们的爱情无法顺利进行,所以邱比特帮他们换个新空间? 她在发抖,她很委屈,她很可怜,短短的三秒钟内她泪流满面。 一股强烈的不忍生起,心疼在敲击他的脑袋,不想问了,穿不穿越重要吗?不重要!什么才重要?她……她的伤心才重要。 直觉地,他想拥她入怀,但吕襄译推开他,抢到余敏面前。 莫非世间真有穿越这回事?他用观赏「神兽」的目光紧紧盯住她。 他想问她一大堆事,比方下一任皇帝是谁?齐国是不是真会与大金jiāo战?她有没有本事制造手榴弹…… 他从怀里抽出照片,放在她面前,用加重版口气说:「你就是穿越人,我们知道了。」 照片……是莫霏拍的,有她、有哥,有二十一世纪的文明产品。 她再也抑不住激动,一把扑进怀里,两条小胳臂紧紧圈住宽宽的腰际,放声大哭。「哥,你也穿越了吗?」 什么?什么?什么?更多的问号把和吕襄译的脑袋塞bào,完全无法思考…… 余敏的眼睛黏在照片上,已经超过半个时辰,她想不通,为什么窗台上的照片会跟着她穿越? 吕襄译和搬来两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把之所以知道「穿越」的来龙去脉主动解说清楚后,等待她开口。 「你真的不是我哥?」 「不是,我是靖国公世子,家中的嫡长子,在昨天之前我确定自己没见过你。」解释得极其认真。 「照片会落在你手中,肯定有原因。」她沉吟道。 「也许。」同意,吕襄译也点头。 今日,他与襄译并肩策马,照片飘过来,不偏不倚地贴上他的衣襟,如果这代表的是缘分,很高兴,和她有缘分的人是自己。 接手照片,他再次细看,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自己和余敏。 「你说这个叫作照片?怎么弄出来的,用特殊的工笔画出来的?」吕襄译问。 宫里有不少厉害画师,替皇帝、皇子、公主及各宫娘娘作画,但没有任何人的画技可以这样栩栩如生的将人描绘下来。 余敏摇头,她花大把时间与力气才逐渐恢复情绪。 「照片不是用画的,是用拍的,用相机、用手机,在我们那里可以用不同的机器,把人或图像记录下来,古人用笔记录历史,而我们现代人用照片、影片来记录史事。」 「意思是,那些机器可以把我们眼睛看到的东西通通变成……」吕襄译拿起照片,对她挥两下,问:「照片?」 「对,手机的发达与生活化,很多人每天都为自己拍照,这张照片是莫医生拍的。」 「莫医生是谁?」问。 「是我爸爸中意的媳fù人选,但是哥……」讲到哥,余敏心头沉重,她死了,哥很伤心吗?会不会太难过,会不会陷在哀伤情绪中久久无法恢复? 她摇头,再次提醒,眼前男人不是她的哥哥。 「你哥怎样?」追问,他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感兴趣。 「哥还在犹豫。」 「莫医生不漂亮吗?」吕襄译问。 「不,她漂亮,聪明大方、开朗善良,所有人xìng中美好的xìng格她都有。」 「既然如此,犹豫什么?」和吕襄译一人一句,接得很有默契。 余敏看一眼的脸,苦笑,因为哥喜欢的是她,而她也喜欢哥啊。 她没有明讲,但带着羞怯与甜蜜明媚的笑容,却让意识到些许真相,他皱眉,口气充满教训意味,「那个人是你的哥哥。」 好吧,他承认,看见她因为另一个男人而娇羞明媚,让他极度不舒服。 余敏讶异于他的敏锐,她什么都没说啊,他怎么会知道? 吕襄译看不懂余敏的羞怯,却听明白的教训口吻,身子往前一倾,视线钉在她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微笑,问:「你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不会吧?」 闷!她不习惯将心事摊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带着薄怒,她说:「哥哥姓韩,我姓余。」 「是谁从母姓?」吕襄译又往她更近一步。 撇嘴不满,扳过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拉。 余敏蹙眉,他们很有挖人隐私的本事,若穿越到二十一世纪,会是最优秀的狗仔队。 「在我们那里,和离是很普遍的事,据统计,六对夫妻当中就有一对离婚。哥的爸妈离婚了,因为哥的母亲有强烈的事业心,经常世界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奔波,而哥的爸爸需要一个每天都有温热饭菜可以吃的家。 「我爸妈也离婚,我爸是个很好的父亲,却不是好丈夫,他xìng情风流,结婚后还有不少红粉知己,但我母亲对于丈夫的忠诚专一有强烈要求。 「他们各自离婚后,哥的爸爸遇见我的妈妈……正确的说法是哥的爸爸先遇见我,哥的爸爸是医生,我是他的小病人,从小到大经常到医院报到,于是我妈和哥的爸爸相遇、相爱,最后他们决定结婚,成为一家人,我才变成哥的妹妹。」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吕襄译福至心灵地问上这一句。 余敏想也不想,直觉回答,「他叫韩。」 韩?!轮到吕襄译和被雷劈,他们看着彼此,不是深情款款,而是疑问多到无法解释。 一模一样的名字,一模一样的长相,意谓什么? 也是穿越者?不可能,他只有这个时代的记忆。 和余敏的哥哥是同一个人,只是生存在不同的时代? 没有人可以给他们合理解释,他们对科学的涉猎不够深,而幻想创意不是这个年代的教学重点,所以他们只能发傻,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合适的事情来做。 至于余敏,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 低着头,没有发现两个大男人的错愕,她伸出手指,一遍遍不断在腿上重复写着「韩」。 这是她的习惯,国小、国中、高中、大学……每个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时刻,她会不断写着「韩」,写着写着,心就安了,写着写着,就不慌乱了,跳得乱七八糟的心脏会自动慢慢回归正常。 为此,她常抱着哥的手臂撒娇,说:「哥比爸开的yào更有效呢。」 早知道……早知道要离开的话,当初怎么能够放任自己,靠他靠得那样近? 不应该亲密、不应该建立关系,不应该把他美好的人生拉进自己残缺的生命里,她给不了哥任何东西,只能给他留下一笔删除不去的哀伤。 哥很痛吧?会痛很久吗?他能顺利找到自己的止痛剂吗? 做错了,她…… 在短暂的震惊后,迅速恢复素日的沉稳。 他望住她恬淡的脸庞,不管看几次,他都觉得她漂亮,不是那种可以用笔墨形容出来的美,而是一种……一种瞧过、看过、相处过,就想要再瞧、再看、再相处的美。 「你为什么会穿越?」吕襄译好奇宝宝精神发作。 她也期待有人告诉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应该是因为我死了吧。」 「你为什么会死?」 「我的心脏不好,能活到几岁,没有人能保证,即使爸和哥都是心脏科的权威。我从二十岁后就在排队,等待一颗健康的心脏,很可惜,我并没有等到。」 「什么意思?」心脏可以被……等待? 「几百年后的医学技术很发达,人的手断掉,把断肢捡起来,立即送医的话就有机会接回去。」 余敏的话让精神振奋,太神奇了,如果有这种医术,打起仗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伤兵。「接回去之后,手还可以用吗?」 「当然可以,就算接不回去,等伤口合后,也可以接机器手臂,一样可以做出简单的动作。 「同样的,心脏坏掉的人可以登记,等待换心,只要有一颗健康心脏,我就可以再活很多年。这个手术叫作移植,肾脏、肝脏、眼角膜、皮肤……许多器官都可以移植,只要有人肯捐赠,就会有人获救。」 「可对方把心脏捐给你,自己怎么办?」 「通常能够捐赠器官的人,都是被医生判定脑死,无法活下来的人。」 「有这么厉害的医术,你们那里的人可以活很久喽?」 「对,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平均寿命是八十几岁。」 「你会做移植手术吗?」急问。 「我不会,那是外科医生才能做的事,我哥和莫医生都会做。」失笑,现在余敏可以确定他不是哥,哥才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不会?吕襄译蔫了两寸。「那你会做手榴弹吗?」 余敏打量两人,他们未免太异想天开。「我不会,那是军火专家才会做的事。」 「这个不会、那个不会,你到底会什么?」吕襄译闷透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穿越人,没想到她什么都不会。 「我会做衣服。」余敏指着照片,说道:「这是手机,拍照时,我正对工作室里的员工jiāo代事情,如果没死的话,我的新作品有机会在巴黎时尚周里展示。 「这是电脑,里面有我要写给杂志的文章,有我设计的衣服,他们是这样形容我的作品:简约、婉柔,带给人视觉上温暖的飨宴。」 吕襄译轻嗤一声,哪个女人不会缝衣服?值得她说上一大篇,他轻蔑回道:「不就是个裁缝?」 真难听,什么裁缝? 余敏耐心回答,「我是时尚流行业者,我有自己的工作室,我和好几个大品牌的服饰公司合作,为他们设计衣服。」 转移话题,问:「病人不是应该留在家里,好好养病?」 余敏长叹,同情目光对上,「实在很难跟你们这些古人沟通,不过……我试着解释吧,在我们那里,病人不必关在屋子里等死,可以选择继续工作或者享受剩余生命。」 你们这种古人?他居然被鄙视了?皱眉,她不知道他在帮她吗? 吕襄译瞪一眼,人家才不需要他救。他绕回原题,「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到这个时代赚大钱?」 「有很多啊,电脑、网路、电视、汽车、手机、软体……在我们那里,最有钱的人都经营这些产业。」 有这么多可以选?太好了,总不会样样都不成吧,吕襄译的兴致再度被提起,「很好、很好,那你会做哪一种?」 「我不会,那些东西都很专业,需要专业的人才来做。」 吕襄译翻白眼,和她对话简直是浪费口舌,为什么不让那个既漂亮又聪明大方、开朗善良的莫医生穿越过来? 「身为穿越者,你到底会做什么?」 「我会做衣服。」 「说来说去,还是个裁缝。」不会缝衣制服的女人怎么嫁,值得她拿出来说嘴?吕襄译挥挥手,脸上已无方才的热情,只剩下恼怒不耐。「乍一看,挺丑,仔细看,更丑,没才能,长得又是少见的丑,你干么费功夫穿越?因为我们这儿的粮便宜吗?」 嗄?变脸?嘴臭?余敏领略到人xìng丑恶。 她只是不够美艳,怎样也算得上清秀佳人,不实指控! 幸好她脾气好,情绪起伏不大,不习惯泼fù骂街,不过讽刺还是行的。「可不是吗?真冤,要是可以长得像世子爷这般,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秀色可餐、九天仙女、皓齿明眸……穿越会有意思得多。」 每个形容词都是好的,只是,宜用在女子身上。 哇咧,耍软刀子啊?吕襄译瞪她一眼,要不是跟女人斗嘴太掉价,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会把她骂到去跳楼。 他一扭头,对说:「我已经把她的身契给你啦,以后这怪物的事儿与我无关,她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别让我负责任。」 还没回话,余敏就抢着说:「以后我是爷的责任?太好了,要是让个没道义、没肩膀的弱鸡男人承担,我还真怕摔了呢。」 说他弱鸡,吕襄译怒指她,「你这个不懂感激的女人,要不是爷助你一把,你早晚死在苗氏手里。」 余敏指指自己,「这个余敏确实是死了啊,把我从那个肮脏地儿捞出来的……没记错的话是我家的爷吧。」她飞快选边站队。 吕襄译恨恨拂袖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幸好我不吃世子爷家的粮,难不难养与世子无关。」 「哼,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吕襄译满脸鄙夷。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余敏含笑应对。 要用古话骂人吗?别的不会,刚好会这两句。 吕襄译气急败坏,第一次被人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向望去,他竟没有表态帮忙的意思?可恶! 只是对付一个小女子,还需帮?这话传出去,爷的面子往哪儿摆?他再瞪余敏一眼,什么话都不说,转身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和余敏,两人眼对眼、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介意襄译,他只是嘴巴有点坏。」 「我不会介意,每个坏蛋心里都住着一个受伤的灵魂。」她随口说道。 却被这句话惊吓,片刻,笑容微微勾起,住着受伤的灵魂?可不是吗,形容得真好,一个拚了命,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的男孩,最后选择叛逆、恣意而行…… 「多讲一些那个二十一世纪的事,好吗?」 要求,余敏无法拒绝。 都是这样的,明知道她假哭,哥还是会心疼;明知道不合理,她就是无法拒绝。 这是她跟哥关系的最佳写照,而眼前这个男人,有张酷似哥的脸。 她问:「你想知道什么?」 这天他们从午后聊到深夜,从外面的馆子叫回一席菜,食不语的和吃饭聒噪的余敏,即使在饭桌上也没有停止过jiāo谈。 因为她,知道许多光怪陆离的事,而余敏趁着这番谈话,对前世的生活做了最后一次的回顾与凭吊。 「与金人一役,你怎么看?」 没想到皇帝开口就问这个,他可以确定了,战争非打不可。 可是齐国兵马实力确实比不过金人,这场仗役艰难得很,但即便再艰难也只能附和皇上,万万不能唱反调。 皇帝一问,在场的太子、二皇子、文相、各部官员、大小将军……纷纷转头看,所有人都在等他反对,若是连不败将军都认为此战无必胜把握,皇上的异想天开可以到此告一段落。 是傻瓜吗?当然不是。这种时候,就算再忠君爱国,他也不会跳出来当pào灰,犯颜直谏是一回事,可明知必死还要触霉头,又是另一回事。 他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回答,「那得看皇上想怎么打,用多久的时间打?」 「怎么说?」 「金人是游牧民族,甭说男子,便是女子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驭马的技术远远胜过我朝军队,更别说他们的战马数量,多到无法估计,以步兵迎战骑兵,伤亡人数将超过想像。 「再者,烧杀劫掠是他们生存的必备本事,因此人人都养出一副好体魄,若以武力与他们对峙,赢面太小。」 虽然金人此时正面对他们自己部落间的斗争,不会轻易对大齐挑起战事,但如果非打不可,他们的实力绝对能让敌人闭嘴。 「爱卿的意思是,与大金征战必败无疑?」 皇帝声音冷了下来,平静无波的目光看得百官纷纷低头,无人敢迎视,生怕成为出头鸟,被shè出千疮百孔。 接话,「倒不是这么说,输在体力,就密集练兵,输在战马,就买进更多的马匹,但这都是临阵磨qiāng,效果有,却不大,咱们赢的唯一方式是……」 「是什么?」 「兵不厌诈,用诡计、用心术,用迂回战术攻得对手措手不及。皇上可还记得,庆元十七年皇上对金人用的兵法吗?」 几句话,把皇帝从狂怒中捞出来,瞬间冷脸添入暖意。 皇帝当然记得,那是当年他最受百官推崇的杰作,他让军中将军假作被俘,献出假的战力分布图,结果金军大败,整整五年不敢再骚扰齐国边境。 皇帝抚手赞扬,「果然是不败将军,能想出以己之强攻彼之弱,金人不就是死脑筋,绕不了弯吗?」 以己之强攻彼之弱,需要韩才能想到?三岁小孩都背得出来好吗? 满殿文武再度低头,这次不是害怕、不是汗颜,而是鄙视,不败将军如果只能想出这招,名号可以拿去烧了。 韩分明就是拍皇帝马屁嘛,只是拍得又响又亮、拍得浑然天成。 「微臣认为,凭皇上的机智必可以再次拟定出奇制胜的方法,教金人闻风丧胆,甭说五年,而是五十、一百年,再不敢犯我朝边境。」 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听得皇帝老子龙心大悦,欣喜不已。 审视皇帝表情,这会儿再确定不过,就算不去查那批被调离的官员底细,也能确知皇帝要利用此役拖垮金人、打下藩王。 明白帝心,接下来的谋算就不困难了。 文相低头,暗翻白眼,想骂韩一句无耻,可是能无耻到让皇帝高兴成这副德xìng,他不得不承认,几年历练下来,韩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 韩哪像韩蔷那个窝囊废的儿子?他啊,青出于蓝,比他祖父还行。 文相不禁叹息,这孩子要是姓文多好。 「说得对,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抱着必胜决心,哪有打不赢的仗?」 皇帝对的吹捧,捧得站在一旁抱持反对态度的官员们只能保持安静。 明知道皇帝要把戏作足,他岂有不配合之理?今日的重点工作是叫文武百官闭嘴,别反对伐金。 拱手,他说道:「抱持必胜决心并不容易,若不是皇上态度明确,户部、兵部两部大人全力支持,军粮、军饷、军功样样不缺,带给前方战士光明未来与希望,谁肯豁出xìng命替朝廷打天下?谁又能抱持必胜决心?」 转一圈,他二度夸上皇帝。 皇帝眼眯眉弯,胡子下的嘴巴得意地往上翘,莫怪他偏心,这么好的孩子谁能不疼。 若不是后宫fù人浅见,担心刀剑无情,女儿变成寡fù,他老早就下旨赐婚,把这个孩子招作女婿,不过现在……还是等大事底定再说。 「你刚回京,先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息几日,再拟定伐金策略献上,与朕参详。」 皇帝此话一出,有人忍不住偷笑,搬石头砸脚了吧,你让皇帝想计谋,皇帝还指望你呐。 倒也不惊,他本就没打算让皇帝出计。 上回那场大胜,叫作瞎猫碰到死耗子,当年领军的是扎嘎木,个头够大,但脑袋里头装的全是木屑,连这样的计策都会相信,也算奇。 现在金人部落里几个领头的,勃服罗、妥理达思、满都鲁……一个个都是蹿上跳下的厉害家伙,不能等闲视之。 「臣领旨。」 笑咪咪地接下圣意,皇帝也笑咪咪地在心中忖度:此役过后,该给这孩子封个什么? 两人都笑逐颜开,但旁边那圈人一个个表情都很沉重。 打仗……那得烧多少银子?户部尚书的鬓角微微抽痛,兵部尚书想到要与金人打仗,头皮发麻;刑部尚书开始算计,如果把罪犯放出来打仗,有多少人可以用? 人人心底的算盘都敲得劈哩啪啦响。 照理说,是将军,只管战场上的事,在「臣领旨」三个字过后就该安静退下。 可他拍马屁功力年年增长,皇帝越来越喜欢他,因此武官开会时他在,文官开会他也在,他都快当上半个宰相了。 怎样?嫉妒吗?皇帝乐意,谁敢有意见? 于是继续坐着,继续听大臣论事,也继续从国事讨论中嗅出些蛛丝马迹。 这是吕襄译次次强调的朝堂动向对商人很重要。 比方,确定朝廷要在榆州挖矿的消息后,他就可以立马从易县将几百车的铁锹、斧头拉过去,再花点银子和当地的父母官吃吃饭、套套jiāo情、送送礼,到时光是买卖工具就能赚上一大笔。 他坦承,自己没事干么找个忙到腾不出手的人合伙做生意?不就是贪图这些「内幕消息」吗? 因此身为合伙人,纹风不动地坐着、听着,也分析着。 终于,皇帝摆手让众人退下,跟着百官退出,却没想到皇帝独独唤住他,他就在众目睽睽下转回御案前面。 直到连太监都退开,皇帝这才开口问:「朕听闻一件新鲜事,不知是真是假,得问问你这个当事人。」 「是,臣有问必答。」 「听说你放话要用军功来替自己争公侯,不愿受祖荫庇护,此话是真是假?」 这么快就传到皇帝耳里?他身边有多少皇帝眼线? 急急双膝跪地,拱手道:「臣不知天高地厚,万望皇上恕罪。」 「这么快就把话吞回去?舍不得到手的爵位?」皇帝似笑非笑地问。 他望向皇帝,满脸的yù言又止。 当年成王兵变,先帝封了不少王侯,一个个都要世袭,一个个都要把自己的儿子、侄子塞进朝堂里,可一来,那些送进来的人,是真有本事还是假有本事还值得商榷;二来,靠着先祖庇荫,有采邑、有俸禄,一个个吃得嘴里流油,却对朝廷无分毫助益。这种事多了,着实闹心。 倘若朝廷银子多到国库装不下,也就不计较,可眼下国库紧巴巴的,一提到与金人对战,户部尚书那张脸简直像吞下十斤苦瓜。 而礼部尚书提起太子迎侧妃的规制,户部尚书都快掉泪了,还得皇帝自掏腰包出点血。 在这种情况下,皇帝哪还肯肥了别人自己? 更何况,猪贪了顶多给点粮,人贪了是无底洞啊。 你给,他收,你不给,他就到处挖洞,好好的一个国哪禁得起这些藩王公侯拿着铲子到处刨? 一叶知秋,两则讯息让猜出皇帝动向,于是他在同僚间放话,测试皇帝反应。 本以为得花点时间等它发酵,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可见得皇帝的耳目畅通,那么…… 往后他得好好利用「这些管道」,让某些不yù人知的事「上达天听」。 「有话就说,别这样看朕,像朕委屈了你似的。」 紧锁眉头,一揖到地,叹道:「禀皇上,臣是在祖父膝下长大的,祖父经常感叹,虽是先帝大恩,赐韩家如此荣耀,可镇日莳花养草、读书垂钓,没替朝廷尽力便得此供养,心中有愧。」 「老靖国公真是这么想的?难怪,屡次朕想赏他些什么,他总是直言推拒。」皇帝心叹,是个清廉忠臣呐,若换上别人只会嫌不够,怎会担心拿得太多? 「祖父心系天下苍生。」 「当年若没有老靖国公舍命相救,朕岂能稳坐朝堂?他那是应得的。」 「祖父舍身为国,朝廷大恩虽合情合理,可是子孙承爵……禀皇上,臣并非埋怨,似父亲若非仗恃这点,确定即使自己庸碌一生,仍可以安享荣华富贵,怎会年过四十还是一事无成?京城王孙贵族多纨裤,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说了,有多少人家后院,为承爵一事战火不断、硝烟四起。家宅本是亲情所在,却成了最凉薄的地界,臣斗胆禀报皇上,这几年襄译为承爵一事,几度险些丧命,却为着家宅和乐、父亲名誉,不敢作声,这个爵,承得太委屈。 「再者朝廷花那么多钱,养一群富贵闲人便罢,若他们还要仗着身分欺男霸女、鱼ròu百姓,那就太过分了,偏偏五城兵马司碍于他们身分,不敢随便动手,生怕动辄得咎。长久下来,民不安生,一旦民怨起,国之根本不稳矣。」 皇帝细细忖度的话。 此话若是没有承爵之人提起,可以责他私心、嫉妒,但从一个既得利益者口中说出,那叫什么?叫作忠君爱国,叫忠心耿耿,拥有这种臣子是天下皇帝的最大幸运。 皇帝望着,双眼中光芒渐增,削爵这件事他已经思虑很久,却寻不出光明正大的理由。眼下道席话听下来,袭爵此事不管是对朝堂、对百姓、对王公贵族,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在这种情况下,削爵势在必行。 好吧,就让文王、礼王、尚王、勤王先起这个头。 分明下定决心,皇帝却还矫情道:「这么做的话,定会引出狡兔死、走狗烹的言论。」 「若非叛国逆君,自然不须直言削爵,可令吏部定下规则,王公贵族的子孙不得参与朝政,有心仕途者可与士子一同参加科考。为官后,经由考核,三年名列甲等,方可袭爵,袭爵后若官声不好,百姓有怨,爵位就得降等。 「这样一来,数十年后能列位公侯伯爵位者等,定是有才干之人,养这样的人于朝廷有益,于百姓有益。」 皇帝听着,频频点头。 说得好,朝廷什么都要,就是不需要尸位素餐之人,定下律法,一切照律法行事,谁也违逆不得,且此法推行,必得士林清流大力支持,于名声大有裨益。 「可朕这样做,就轮不到襄译来当平王世子了。」 满京城都晓得和襄译感情深厚,虽搞不懂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会走到一路,但这番言论危及的可是好友的利益。 「也许定下律法后,襄译肯收收心参加科举,这样的话,朝廷多了栋梁之材,何乐而不为?又或许襄译根本不想当这个世子爷,他袭爵不过是想讨得皇太后开心。至于朝廷给的采邑、俸禄,他有双点石成金的手,还会在乎吗?」 皇帝缓缓点头,抚须而笑。说得对,襄译那孩子心xìng确实和襄缘、襄宜不同,他喜欢自由自在、海阔天空,没有大野心,只有小聪明,多他一个进士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顶多由他这个皇帝姑丈亲自提拔便是。 倘若他这么做,母后肯定高兴,至于襄缘、襄宜兄弟,他稍稍摆点姿态,谁敢让他们的考核拿到甲等? 不是他喜欢打压吕氏一族,实在是大齐不需要野心太强大的外戚。 三下两下,皇帝融会贯通,替自己找到作弊法子,心中暗乐着。 瞄一眼皇帝,知道自己把帝心给说通了,淡淡一笑。吕襄缘、吕襄宜这辈子都甭想与襄译争! 这叫作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襄译自小就聪明,把皇帝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皇帝不喜欢外戚干政呢,他便乐得当纨裤,乐得不伴君、不伴虎。 「朕与吏部研究研究,此事若能行,说不准朕第一个拿靖国公府开,怕吗?」皇帝似笑非笑地问他。 「不怕,自幼禀承祖父教训,倘若忠孝难两全,舍孝就忠。」 又是一句掷地有力的话,这让当皇帝的有多感动呐。 皇帝抑不住满脸笑意,却挥挥手,让退下。 「臣告退。」躬着身子退出御书房,一转身,眼底的笑意益发浓了。 第四章 打听的人不消停 「。」太子等在御书房外,见他出来,急忙迎上。 「问太子安。」拱手道。 「父皇留你下来,都说些什么?」太子想,这家伙能得父皇欢心,倘若能与之jiāo好,有益无害。 「回太子,皇上询问微臣有关兵将训练之事。」 避重就轻,但态度良好,他浓墨的剑眉弯了弯,柔和目光扫过,却暗自腹诽:在御书房外头拦人问事?是不清楚皇帝有多少耳目,还是认为皇帝很乐意儿子四处探听自己的事? 「不知太子找微臣还有没有其他要事?」问得恭谨。 「父皇的生辰快到,你与平王世子jiāo好,听说他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想托他帮个忙。」太子道。 这不是舍近求远吗?太子的生母是已逝的钟皇后,他是皇帝的嫡长子。 钟皇后死后,皇帝封吕氏为后,掌理后宫,襄译是吕皇后的娘家侄子,也是皇太后的侄孙,算起来太子得叫襄译一声表弟。 这种事不去求自家表弟,却绕个圈儿来求他,安的是什么心思? 发觉表情有异,太子转了转眼,解释道:「我明白在想什么,实在是本宫鲜少出宫,遇不着译表弟,又知与译表弟素来jiāo好,这才托上你。」 「禀太子殿下,微臣没有多想,既然殿下所托,我与襄译说一声便是。」 始终保持笑容,维持一贯的客气,只暗自腹诽:何须多想?不就是吕襄缘兄弟靠上太子,而吕襄缘和襄译的关系已经崩坏到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太子是既想从襄译身上得到好处,又想在吕襄缘兄弟面前当好人呗。 吕氏兄弟在众皇子当中选择太子,太子何尝不是在吕家兄弟中也作出选择? 「钱多少都没关系,只要东西好,越珍贵稀奇才好。」太子叮嘱一声。 「臣明白。」拱手道:「如果没事,臣先告退。」 告辞了太子,一面快步出宫,却在心中暗忖:皇帝想整治承爵公侯,必定从贪字下手,不晓得太子这举动会不会不小心给撞上? 这时暗处里斜窜出一人,不动声色,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淡然笑开。 又一个来探消息的?这些人……他该怎么说? 皇帝今年四十六岁,但因先帝高寿,八十岁才宾天,以致他这张龙椅才坐六年,还尚未坐热呢,这群成年皇子便蠢蠢yù动,急着争那个位置,也不想想皇帝心里头能乐意吗? 更何况除太子外,皇上还有吕皇后所出的八皇子、十皇子这两个嫡子。 以天资论,年长的皇子们远远不及两个弟弟,以才能论,眼下看来多是平庸之辈,只是八皇子、十皇子年幼,尚不足以争锋。 不过谁说「年幼」不是件好事?年幼,才不会让皇上心存忌惮。 「臣参见三皇子。」躬身一拜。 三皇子一把拽起,笑咪咪地拍上他的背,故作亲热道:「这是做啥,咱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 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失忆了吗?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 但没反驳,笑着回道:「再熟,身分都摆着呢,长幼尊卑还是该分清楚。」 三皇子看着他,满眼笑意。会打仗,又会做人,难怪在父皇面前吃得开,要是能把他拉到自己阵营,定是个大助力。 可惜他长年征战,留在京里的时间不多。 「咱们是兄弟,分什么尊卑?」三皇子道。 「不敢。」 「行了、行了,我和太子不同,不爱来这套的。说说,父皇单独留你下来,说什么?」 「回禀三殿下,皇上问臣练兵之事。」 「问你这个?看来,父皇真打算对金人用兵了,可金人兵强马壮,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拚?人家不与咱们战,只偶尔过来打打草谷抢抢粮,咱们就该偷笑了,怎么能轻启战事,打仗最烧银子,如今国库又是这副光景……」 垂眉浅笑,说:「三殿下,万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忘当年大齐对金人一战告捷。」 他嘴上说着,心却道:暗卫、密探,你们在哪里?快快把这番话上达天听,这么忠心耿耿的马屁不让皇帝知道多可惜! 三皇子挥挥手,急道:「不说了,你们这些武官讲起打仗就两眼发光,也对,你们得靠战场挣军功呢,品级才能往上爬。」 笑而不语。 「你帮我带句话,看襄译什么时候有空?与我见上一面。他是做生意的,听说平王府有间珍玩铺子,我打算给父王cāo办生辰礼,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个意思是……三皇子打定主意,选择襄译? 也对,不出意外的话,襄译的爵位跑不掉,而皇太后、皇后都更喜欢襄译一点,虽然襄译不当官,但经手的银子够多,成大事得花大钱,再加上吕襄宜、吕襄缘已经站队,三皇子只能退而求其次。 可惜皇子争位这种糟心事儿,他和襄译都无意掺合。 「微臣见着平王世子,定会为三殿下转达。」 「那就多谢啦,哪日有空,咱们兄弟几个去万花楼乐一乐。」 他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置可否,拱手道:「臣告退。」 退后两步,转身,在背过三皇子那刻,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他挺直背脊,大步前进,打算尽快出宫。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出宫前一刻又有第三个人拦住他。 掩去不耐,端起面具,他抬起头对着来人微笑。 意外的是,对方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女子。 她衣袂款摆,乌亮的长发分成两束垂及翘臀,脸蛋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般光滑,眸如点漆,淡妆丽雅,肤色粉腻,唇上还有淡淡的处子薄绒,加以黛眉微颦,眼波斜溜,分外姣楚可人。 那女子甜甜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道:「哥哥忘记我了?我是钰清呀!」 五公主齐钰清?多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确实教人认不出。「问五公主安。」他躬身为礼。 齐钰清发现他的客气疏离,故意往前跳一步,微仰着头,皱皱可爱的小鼻头,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哥哥贵人多忘事,钰清却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钰清调皮,躲着宫女太监爬到树上玩,却下不来,还是哥哥飞身上树,把钰清给抱下来的,那时候啊,钰清就认定哥哥是个大英雄。」 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抽回来。「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公主好记xìng。」 「可钰清历历在目呢,这些年哥哥在外头带兵打仗,难得进宫,进宫也不来看看妊清,可见得是把我给忘了。」她一踩脚,俏丽可爱的模样很讨人喜欢。 淡哂,后宫岂是外男能够随意进入的? 当年皇后有意为大公主择婿,召不少青年才俊进宫,他虽有克妻谣言,但母亲还是奉旨领他进宫充数,两人便是在那时见过的。 「怎不说话?哥哥都不想念钰清吗?」她又上前扯起他的衣袖。 公主问这话尚可推说年幼天真、浪漫单纯,他若接话就是居心不良了。 他无意替自己添麻烦,只好再退两步,再把衣袖扯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态度是……拒绝? 她不许! 她年纪已经不轻,母妃替自己挑选的都是文弱书生,成天只会之乎者也,满口酸话腐儒似的男人她看不上眼,她想嫁英雄、嫁给人人称赞的大人物,她要为自己挑驸马。 扬起笑眉,齐钰清鼓起腮帮子,可爱地朝他撅撅嘴,再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到他而前,「给。」 这是把镶着宝石的匕首,造工精致,刀柄花纹繁复。 见过它,是自己从敌军手里夺回来的战利品,这样的匕首通常是部落公主所拥有,没想它会落入齐钰清手中,想来皇帝对这位五公主应该是有相当程度的宠爱。 「无功不受禄。」不肯接。 齐钰清见状,轻轻一跺脚,红霞映上脸庞,她用软软甜甜的嗓音说道:「哥哥别多想,所谓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你替朝廷立下不少功劳,是咱们大齐的英雄,我虽深居宫中,却也有所耳闻,往后哥哥要秉持此心,继续为大齐百姓造福。」 话说完,她不顾反对,一把将匕首塞进他手中,急急转身跑掉。 微怔,她这是做什么? 齐钰清小跑几步后,旋身,朝他用力挥手,手圈起嘴巴,娇笑道:「听说玉漱斋的胭脂很好,下回哥哥进宫,帮钰清捎带一些吧!」 这下子是明示了。 皱眉,他不想招惹公主,可是这个……半晌,他将匕首收进怀里。 这一路,被拦下多次,好不容易才出了宫,却见襄译在宫门口等待自己。 「上车,我送你一程。」 吕襄译斜着身靠在马车旁,一手拽着系红绳的玉佩转不停,嘻皮笑脸的,没个正经。 道:「这么急着去见云侯?他今儿个没空,约了明天下午,你先回去吧,我得进国公府一趟。」 「我不是急着见云侯,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上车。」 吩咐小厮先把马骑回国公府后,便上了平王府马车,不过他身材太高大,一上车整个车厢像突然缩小似的。 坐定,径自倒了一杯茶,缓缓喝下,等着吕襄译发话。 吕襄译向他靠过去,低声问:「怎样?皇上果真要……」 朝廷在金人中埋了细作,也有。 入京前赵威带回消息,有十成把握,除非金人被逼急了,否则绝不会选在此刻出兵。 皇上刻意散播这消息,再加上方才的表现,可以确定再确定,皇帝心意已定他想以天下为局,下一盘大棋。 见点头,吕襄译拍掌轻喝一声,「我就知道,朝廷不是没钱,而钱不在国库里,皇帝是不是想藉金人来灭了那些藩王?等王侯被灭,以他们的贪腐为尘,拟定新律法,把袭爵这件事顺手给办了。」 吕襄译是商人,想到的是金钱。 灭掉诸王势力,把钱拉回国库里,再把过去先帝封的爵位一个个拿回来,减少朝廷共养,到时国家还能穷成这副德xìng? 但是军人,他想的是权,是疆域,是国威。 所以他想到的是,皇帝要把金人军队带进中原,引入凉、衮、湘、冀四州,那么大一片地儿,光是拖就可以把金人给活活拖死。 他只要抢在金人前头把中原米粮先给收了,再截断金人的粮草供给,任他们再骁勇善战,饿肚子的兵,不足为惧,届时各个击破,大齐焉能不赢? 「皇上命我回家想法子。」道。 「不过你心中早有定见?」 「自然。」 早在大胆假设猜出皇帝的心思后,便日夜筹谋,想谋得一个双赢之计。 如果运气够好,靖国公?不,在皇帝收回爵位同时,他将会是皇帝第一个亲封的王。 「你打算怎么做?」吕襄译满脸好奇。 「先散播谣言,让金人以为大齐积弱不振,国库虚空无力征战,金人眼睁睁看着一块大肥ròu不断流口水……哼,那群狼怎么舍得把ròu摆着不动?」 「你要引诱金人发兵?」 「先诱敌,诱不成再逼敌。」那些金人有个特xìng,叫作「激不得」。 「发兵后呢?」 「金人一发兵,我就撤军,一路从凉州往东撤,四州的藩王们肯定认为我这个不败将军好歹能擦上几个月,但五天之内我就要一路撤到汾河以东,撤得他们措手不及。」 「一口气让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州沦陷?你会被言官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吕襄译这下吓大了,瞠着双眼,这家伙的心脏是什么做的?这么大一颗! 「淹就淹吧,我打算请我大舅父在屠虎关把守,只要能守上五天就好,我要利用这五天当一回土匪。」 「土匪?」 「那些个王爷侯爷、豪族仕绅听见风声能不携家带眷逃跑?他们前脚跑,留下的库房、粮仓,我全给端了。」 端了不打紧,还得制造些个谣言,把屎盆子扣在王侯们头上,让他们既失面子又失里子,一方面替皇帝出口怨气,二方面让那些言官搞不清状况,他才有机会为自己反辩。 「哈哈哈,不败将军的黑甲军不用来打敌人,竟用来当土匪?这么荒谬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就不怕真让金人占去半壁江山?」 「打仗不是哪边占的地盘多就赢,打下的地儿还得有人治,没有人,再大的地方也守不住。」 吕襄译一脸的受不了。「皇上心大,要的多,你这个臣子也不遑多让,但……皇上会同意你这个法子?」他这招引敌灭jiān的方法太大胆,消息若透露出去,定会引起朝野哗然。 「这不是我的法子,是皇上的法子,别忘记,皇上把多少官员从四州撤走?若心里想的不是这个,会有这番举动?」 想起御书房那些臣子,他们以为自己不敢说实话,只会口口声声巴结皇帝,殊不知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在测试,测试皇帝所想的是不是如自己所料。 认定后,他便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做。人最怕摸不清状况,一旦摸清楚,确立决策,就不担心失败。 「要是换作别人,吓都活活吓死了,也就只有你敢跟着皇上疯。你不怕自己当了皇上的刀,事后皇上是收是藏抑或是……」吕襄译猛地住嘴,两人曾经约定过,绝不在出征前说半句丧气话。 「我对皇上还有几分把握,不过你担心的倒不是毫无由来,我会想想。」 「你心里有底就好,既然如此我也把凉州、衮州、湘州、冀州的十几间铺子收掉。也好,收掉那些铺子,我可以安心「生病」,借着照顾儿子的由头,把我母亲接出平王府。」 「你要开始对付吕襄宜他们了?」 「他们连我母亲都不放过,我再放过他们岂非不孝?」他眼睛微眯,迸出两道恨意。 「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讲一声。」拍拍他的肩。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倒是……皇帝想折掉多少人,我都没意见,但平王这个爵位得给我留着,我就是要让他们看得到、吃不着,活活馋死他们。」吕襄译讲得意气。 「放心,我已经在皇帝跟前进「谗言」,你那两个哥哥越上进、越努力、越有野心,就越碰不到这个位置。」 「谢啦,有你这个jiān臣兄弟,哥儿我日子轻松得多。」 「也别太轻松,我若不在京城的话,自己身边要多留些人手,就怕狗急跳墙,你们家那几条狗牙口不坏。」 「知道。」 「我先回国公府探望我娘,明儿个到园等我下朝,再一起去拜访云侯。」 「好。」 「记住,别和小鱼吵架。」他叮嘱一声。 「我和她吵?有没有说错,明明是她嘴巴不饶人。」吕襄译抗议。 「是你先说她丑的。」 「难道我说错了?」 「长相这种事见仁见智,我觉得她长得挺好。」 而且看过一眼就想再看第二眼,看完两眼还想再看第三眼,就这样一眼一眼往下看,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是越上心吗? 他不知道对女人上心是什么滋味,不过他肯定,自己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她生动的表情,喜欢二十一世纪的每件事,喜欢她的声音,喜欢…… 吕襄译偏头望着,食指轻搔下巴。「你的表情很奇怪哦,你在帮小丫头讲话?不会吧,见色忘友?不对,她哪来的色,既然没有色,你又这么在乎她……」突地,他一把拽住,凑近,低声问:「跟兄弟说句大实话……她昨儿个骗我对不对?」 「她骗你什么?」 「其实她会做原子弹?会做电脑手机网路?」 失笑,用手肘格开他。「你能不能别满脑子都是钱?」 「都是钱有什么不好?谁像你,满脑子都是军队、打仗、刀剑。」吕襄译笑着勾住的肩膀。 「我还满脑子是尸体、头颅、血流成河呢。」横他一眼。 「先约定好,你千万别喜欢那个丫头,她和我有仇。」他把丑话讲在前头。 「你的心眼几时变得这么小?」满脸的受不了。 「是她先犯我的。」他就是小鸡肚肠,怎样?犯法吗? 「和一个小丫头吵架,你还真能耐。」摇摇头,不理他。 「兄弟是为你好,你不善理财,我会给你找只金鸡母,你千万别上了那条笨鱼的当。」 吕襄译握住他的肩膀,满脸的郑重。 「够喽,吕襄译……」出声警告。 他嘻嘻哈哈笑开,说道:「不过让傻鱼暖暖床,我是同意的,你和我不一样,对逛花楼不感兴趣,男人总是憋着,对身子不大好,只要不怕鱼腥味儿的话,可以考虑……」 话没说完,他捂着胸口,发出一声闷哼,「你、你、你……你对兄弟下重手……」 一回靖国公府就往兰萱堂跑,他有要事与母亲商量。 韩华听见大哥回府,连忙从屋里迎出来。 华长得一副好样貌,唇红齿白、五官细致,眼睛水汪汪的,身量不高,美得有些yīn柔,只是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 看着弟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如此厌恶自己却偏宠华?他想尽办法让华当靖国公世子,只是,父亲连母亲那关都过不了,又怎能过得了祖父那关? 祖父在去世之前,上了折子,请立他为世子,此事令父亲对自己更生憎恨之意,父亲经常莫名其妙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靖国公府主事的是你这个世子爷,还是我这个老子?」 可,他从没在国公府里主过事,无从理解父亲对自己的怨恨。 看一眼华小心翼翼的模样,叹气。 对于这个弟弟,感觉很复杂,小时候为了表彰他,父亲不惜处处打压自己、抹黑自己,仿佛他不是父亲的儿子,而是敌人。 他是祖父和外祖父联手教养大的,而弟弟却是养在祖母膝下。 为着此事,母亲曾经抗争过,但一个孝字便压得她无话。 在后宅生存,祖母实属高手,若非如此,祖父怎会心中不喜仍然守着祖母过日子? 在祖母的「悉心教导」下,华养出表里不一的yīn险xìng子,堂堂的大男人不见光明磊落,只懂yīn私手段,他暴戾残酷,表面上却温和无比。 七岁时,他就曾将屋里奴婢给活活打死。 当时他就站在旁边,亲眼看奴婢断气,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自始至终带着淡淡笑意,其残忍可见一斑。 母亲眼见儿子被教养成这样,跪求到祖父跟前,想把华领回来养,但祖母哭死哭活,到处散播母亲不孝的谣言,一场大闹过后,母亲终究只能妥协。 华在祖父、母亲和面前都装得乖巧懂事,但所有先生、师父都批评他愚蠢无知,只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取巧、好施小计,像长在后院的小妾似的。 母亲头痛不已,只能私底下让他多多照看这个弟弟。 但无法和华亲热起来,他讨厌yīn险jiān恶,无大智慧偏又自认聪明的人,华就是这样,他自以为能将天下人cāo控在手中,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既无知又自大。 「大哥,你回来了?」华一身的恭谨。 「嗯。」脸上淡淡的,他不想跟弟弟多说话。 「大哥,听说皇上……」 阻断他的话,「皇家之事,你一个无官身之人别掺合,免得惹祸上身。」 一句话就被封杀,华讪讪地低下头,他越长大,越能明白父亲在祖父和大哥身上受的屈辱。 不过他很快就收起沮丧,扬起笑脸问:「大哥,你要去见母亲吗?我陪你过去,顺便向母亲请安。」 并不想他陪,自个儿有密事要与母亲相商,在皇帝的态度尚未明确之前,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找上外祖和舅父们,只能让母亲居中传话。 但华抢先走在前头,不容自己拒绝。 想,算了,母亲正愁着不能多见见华,多教导教导他,华去了也好。 于是他跟着华进了兰萱堂。 意外地,母亲见到华时脸上淡淡的,不像过去那般又忧又喜,既烦恼他的未来,又心怜儿子得不到良好教养。母亲和华之间发生什么事? 「华儿给母亲问安。」华躬身作揖。 「起来吧。」 霍秋桦看一眼,心知长子xìng情敏锐,深吸气,她隐瞒情绪,和颜悦色地问道:「先生上完课了吗?怎地这会儿过来?」 华也察觉近来母亲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冰冷,他回想近日来有没有惹祸?怎么母亲见到自己不像过去那般亲热? 不过他还是笑得一脸无害,说道:「先生今儿个身子不适,让孩儿早些下课。」 「嗯,你要好好念书,祖母等着你光耀门楣呢。」 这话带着微微的酸意,华没听出来,却听出来了,母亲真的不对劲。 「孩儿知道。」华回道。 「知道就好,快回屋里念书去吧。」霍秋桦想打发他走。 但华怎么肯,外头人人都在传言,大哥是皇帝最喜欢的臣子,不管文官武官议事,皇上都会把大哥留在身边,所以自己岂能不讨好巴结,难道要把好处送给外人?尤其是那个吕襄译。 想起吕襄译,华满心不悦,大哥放着正经兄弟不亲热,偏和一个外人jiāo往,真不知道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 「今儿个在大厅用饭吧,咱们全家人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华热情道。 霍秋桦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说:「我只是回来看看母亲,马上就要回去,不留下吃饭了。」 华闻言叹道:「大哥,你别和父亲置气,搬回来吧。」 置气?冷笑不语。 祖父丧礼刚办完,父亲异想天开,想逼他把世子之位jiāo出来,父子间大吵一顿后,祖母竟也说:「你有军功,难道不能替自己争爵,何必抢弟弟的?」 抢弟弟的?说得好像这位置原该是韩华的。 此为一桩,再加上钱氏那件破事儿,他二话不说,在外头置宅搬出府。 离家,府里少个碍眼人物,韩蔷是乐意了,但老国公夫人不乐意,她长年把持中馈,知道每回打胜仗,皇帝的赏赐有多少,他搬出去好处还能落到自己手上?偏又拉不下脸把孙子求回来。 她想到的解决方法是什么?竟是克扣媳fù用度,企图逼媳fù把孙子唤回来。 简直是蠢到令人发指! 「行了,华先回房吧,让娘和你大哥说说话。」 母亲和大哥都不愿他留下,脸皮再厚也得走,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兰萱堂。 吩咐素心道:「你与素月亲自在门前守着,别让人擅闯。」 「是。」素心领命下去。 霍秋桦见儿子态度谨慎,拉着他进内室,掩上门,低声道:「儿有事?」 「对。」 他把吕襄译发现的官员调派,对皇帝心意的推敲,以及将要顺水推舟、献给皇帝的计策,一五一十全说给母亲听,霍秋桦越听脸色越惨白,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以天下为棋……这个皇帝太……她震惊得说不出话,紧握拳头,皇帝大胆,儿子也……不……不应该的,她长吐口气,是自己在后宅待太久,变得胆小,天下之事本就是有勇有谋者为之。 她知道儿子的选择无错。 握住的手,她道:「你外祖父知道此事,定会为你感到骄傲,只是这局太大,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如今金人内部已见小乱,再过大半年乱象更显,到时再下这盘棋,胜算将会翻倍。」 「你想让你舅父做什么?」 「我想大舅父为我守住屠虎关,其他舅父为我护住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州百姓。」 想动贪官污吏、动藩王,却不愿牲太多百姓,他需要足够的士兵引导百姓逃亡,而这当中屠虎关将是最艰难的一役。 「你打算给你大舅父多少人守关?」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三千人。」 「三千人对二十万大军?他们光是一人吐一口唾沫,就可以淹了屠虎关。儿,你太看好你大舅父了。」 「我知道此役必定艰难。」 没说,更艰难的是退到汾河以东之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军开到金兵身后,双面夹击。 这一役,铲了藩王,更要铲除金人根基,让大齐至少谋得五十年安宁。 「儿要娘去给你外祖父传话?」 「是,一来此事机密,牵动的人事太多,二来,皇上还没表明态度,倘若被言官知道,可就办不成了。」 「娘明白的,过两天我会回娘家看看大嫂,她又添了个小孙子,我趁机会递话,探探你舅父们的态度,下个月你外祖父生辰,有什么该说的,你们见面再谈。」 「多谢娘。」 「倘若这次你能在京里多待一些时间,婚事……」 「娘。」他摇头冷笑。「拖着吧,总会有人先憋不住。」 「那丫头看起来不坏,虽不足以当正妻,做个小妾也就罢了。」 想起钱盈盈,霍秋桦忍不住怨恨起丈夫。 她不懂,天底下竟有如此心胸狭隘、不顾大局的男人,为自己的喜恶,弃家族荣衰于不顾,倘若别人家里有儿这样的儿子,谁不拱着、捧着,哪像儿,备受委屈。 「娘别心急,此事我自有主意。」 「那就好,你最近风头太健了些,也不知道是皇帝故意表态,还是有人在背后唆使,总之你行事谨慎,别落人口实……」 话未叮嘱完,外头一阵吵嚷。 无奈,是他那个无良的爹。 霍秋桦苦叹,拍拍他的手,道:「别与你爹争执,他是个蠢人,敷衍两句就回园吧。」 「娘,您随我一起搬去园吧。」 这事他已经提过好几次,但娘总说:「你弟还在呢,我得为他尽点心,别让人越带越歪。」 可这回,母亲竟然认真道:「行,这个乱七八糟的家我待腻了,等我把事情理清楚,就随你搬出去。」 讶异,母亲同意了! 心头一喜,他敢确定,肯定有事情发生,只是……严重吗?需不需要他出手? 他还来不及多想,门已经被韩蔷踹开。 他大步走进屋里,怒指,一通乱骂。「你可真孝顺,一进门不拜见祖母、父亲,就先到你娘屋里,关起门来说小话?怎么,还没断nǎi?」 轻嗤,这就是祖母一心一意教养出来的文士?这种话就是再粗鄙鲁莽的武夫也不会当着女人的面说。 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强忍不耐,拱手道:「问父亲安。」 韩蔷冷哼一声,他倒也不是真心找碴,如今,瞧瞧儿子这铜柱似的身子板,找碴?找死比较快,他不会傻到以卵击石。 「皇帝调你回京,有什么事?」韩蔷端起父亲的架子问。 觑他一眼,无官身之人这么热衷朝堂事?恐怕是有人在后面指使吧,不晓得这回他拿多少好处。 「皇上询问儿子练兵之事。」 「就问这个?你上头还有别的官呢,他们不能回话,非要把你调回京问清楚。」 「驻守齐金边界多年,皇帝询问孩儿金人有意大举攻打齐国一事是否谣言?」 韩蔷用力一拍掌,猜对了!他就知道是这个事。 谣言传得沸沸扬扬,皇帝怕是想让他领兵打金人,如此一来再好不过,如果他战死沙场…… 父亲已逝,再没有人可以掣肘自己,要是这个长子也不在的话,霍秋桦还有谁可以仗恃?至于霍家,再能耐也管不了女婿的后院吧! 「依你看,此事是谣言吗?」韩蔷追问。 望见父亲眉梢掩也掩不去的雀跃,这么迫不及待他「为国捐躯」?冷淡一哂,自己的运气真好,竟摊上这种爹。 「看什么看,说话啊,是谣言?还是会真的打?」韩蔷急了,他最痛恨儿子这种鄙视眼光,和父亲一模一样。 「我打算派细作潜入大金部落,等他们回报之后才能确定此事是真是假。」 「他们一回报,你马上把消息递给我。」 他以为自己是皇帝?打心底冷笑,人最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是屎,还误以为自己是黄金。 没有回答,只对母亲道:「母亲,孩儿回去了。」 见无视自己,韩蔷更添火气。「我有说让你走吗?」 此话一出,他发现儿子两道目光像利箭似的shè来,心头一惊,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几声后才又端回架子,说道:「钱氏已经进府近一年,你还不圆房,心里在想什么?」 尚未回话,霍秋桦抢快一步将话接去。 「谁娶的媳fù谁圆房,与何干?」 微讶,母亲想把自己摘出去,却把华推下水? 相当相当不对,过去母亲对华有浓厚的罪恶感,总认为是她没善尽母亲责任,以至于华沦落成今天这副模样,她常要当哥哥的自己对弟弟诸多包容、宽宥。 可是,母亲竟讲出这样的话? 韩蔷大怒,扬手想往妻子脸上挥去,但手臂刚举就被儿子眼底透出的狠戾吓到。 他急忙缩手,现在的韩岂是可以轻易招惹的?他是战场阎罗、不败将军,若是把他惹火,他动动小指头,自己还有命在? 韩蔷憋住气,怒道:「畜生,你倒是怨起我来了,钱家那门亲事是你打小就定下的,总不能看见人家落难就毁亲吧,凡读过圣贤书的人都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意思是他丧心病狂? 一笑,应道:「我的亲事就不劳烦父亲了,皇上开金口要为我作主,至于钱氏……父亲看着办。」 「作、作什么主?你已经……」话说一半,韩蔷怔住。 皇上开金口,就算这个孽子已娶进一百个,也能贬妻为妾,所以外传的事是真的,皇帝这么看重这个小畜生? 万一皇帝把公主许给他…… 难道自己被压四十年不够,还要被压一辈子?他恨恨地瞪霍秋桦一眼,看她给韩家生了个什么祸害。 「倘若父亲觉得不妥,可以亲自去同皇上说。」 这是讽刺吗?他有见皇帝的资格吗? 韩蔷气急败坏,只见妻子也用同样的表情望着自己,恨恨地,他用力踢翻椅子,「砰」地一声巨响,竟反倒压在他的脚上,痛极了。 可是母子俩都没来问问他伤得怎样? 可恶!不孝!早知道韩会长成这样,当年一出生就把他捏死算了! 怒火冲天,却无台阶可下,他忿忿地一路砸东西,一路往外走去。 霍秋桦叹气,这样的男人,忝为人父。 握住母亲的手。「娘,这个家,咱们不要了,如果你担心弟弟,我会想尽办法把他接出去。」 「娘会跟你走,但是再等一会儿,娘还需要待在这里办点事。」 「可是……」 「别担心,我都和你父亲周旋二十年了,他赢过我吗?」 话虽如此,但那时候祖父在世,现在祖父不在,在这个靖国公府里母亲独木难支。 霍秋桦拍拍儿子的手背,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对付韩蔷,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第五章 不当公主很久了 把园托给余敏打理,此事惹得府中上下一阵哗然。 在他们想法中,一个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女子,凭什么刚进园就当上半个主子发号施令了? 私下议论纷纷,针对这种情况,认为应该立威,雷霆震怒,把下人压一压,自然就乖了。 但余敏xìng子好,她说:「带人带心,人人与我齐心合力,事情才能办得圆满。」 「带心」这种事需要时间,她只能先定下规矩、分层管理,她把规则讲得清清楚楚,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每月累计一次功过,再行赏罚之事。 这规则听起来挺新鲜,但「把分内事做好,就能领一笔小奖励」这两句话,确实激励了众人,短短数日,园变得井井有条。 她买进几个丫头、小厮和两名厨娘,不过是多几口人,整个宅子竟变得洁净明亮起来。 园子里没有残花,地面找不到落叶,池塘里的残荷不见踪影,该修缮的屋子也雇人整理起来。 过去除了住的屋子之外,不常去的庭台楼阁总有些杂乱,几次前往经常是乘兴而往、败兴而归,嘴上没叨念,是想着反正待在园的时间不多,哪有时间管,睁一眼闭一眼得了。 可自从余敏接管后,园气象一新,连李忠都悄悄在他耳边说:「余姑娘治家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有一套。」 对生活琐事并不讲究,有得吃就吃、有得喝就喝,虽然是国公府的世子爷,可他从小一路吃苦长大,日子过得粗糙。 直到这会儿他才明白,细致有细致的好处。 余敏对生活很讲究,每个细节都挑剔得紧,对居处不要求金碧辉煌,但一定要干净明亮、空气流通。 她下令,就算是没人住的屋子,只要不下雨门就得开上两个时辰,而窗户辰时打开、巳时关上。如此一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兴起,想待在哪个屋子,感觉都很舒服,再闻不到印象中的霉味儿。 对于屋里的陈设,余敏很有见解,同样的东西让她换个方位,整间屋子就会变得整齐敞亮,宽大许多。 她又命人在屋外放上盆栽,现在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坐在屋子里办事,闻着甜甜的花香,紧绷的精神会不自觉放松。 有趣的是,余敏让铁匠做出许多叫作「弹簧」的东西,说是床板硬得她无法入睡,得补个床垫。 这个就不懂了,木床嫌硬,睡在铁上会好一点? 他不明白,却拭目以待。 至于吃的,她不求大鱼大ròu、燕窝鱼翅,但入嘴的每口食物味道要对、要看起来好吃、食材要新鲜…… 因此,放手让她尽情折腾之后,她整顿的第一个处所便是厨房。 原来的大厨房往后只负责下人吃食,而主子的厨房她寻一块地重建,因为舍得花银子,短短几天新厨房就落成了。 君子远庖厨,他没参观过新厨房,但连不喜欢在厨房做事的王大娘都乐津津地形容过,还说「在那样的厨房里做菜,煮出来的东西肯定好吃」。 听说新厨房有一整排,五间房,一间是通往地窖的,地面上的屋子里晾着风鸡腊ròu,一间堆着柴火,一间养着鱼虾蟹等活物,一间是灶房,另一间备着烤炉。 灶房里,靠窗处有五口灶,除了其中一口是正常大小之外,其余的都不大,灶两旁的墙上钉有许多木架子,架子上排满油盐酱醋各种调味料罐子。 左边墙上有一整排的钉钉勾勾,大锅小锅、圆锅平锅、大铲小铲……什么稀奇古陆的器具都有,光是打造新厨房和器具就用掉将近二百两。 厨房每间地上都铺了青砖,煮饭前后,厨娘都得把地板拖过一次,余敏说:「厨房的整洁会影响食物的卫生。」 值得一提的是,那支叫作「拖把」的东西,被吕襄译看上,命人大量打造,拿到铺子里卖,据说销路好到不行,让他狠狠赚上一笔。 府里有人暗地批评余敏花钱大手大脚,没把主子的钱当钱看,听到耳语声,她也不生气,不过是笑着解释两句,「工yù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对这个新厨房,她各方考虑周密,独独没有考虑过这种花钱方式会不会被主子责骂? 针对这点,问过她,她回答,「爷会骂我吗?」 想也不想就说:「当然不会。」 「所以喽。」她脸上有着满满的自信。 顿时他明白了,是自己的纵容,给足她笃定的本钱,他喜欢她自信,所以愿意对她更纵容。 见她处处讲究、行事大方,也有人猜测,她会不会是哪家的落难千金? 千金?确实,她是个千金,那个二十一世纪的「韩」肯定相当宠她,才把她宠出挑剔、追求完美的生活态度。 不过也因为她的讲究,让感觉银子这种东西有了意义。 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好像每次想起余敏,他就忍不住快活着。 策马,他想尽快回家,想快点儿看到那张美到令人惊艳的小脸。 当然襄译对「令人惊艳」这个形容,是绝对不同意的。 菜端上来,三菜一汤,不是什么折腾人的功夫菜,看起来清清淡淡的不大起眼,只有一盘豆腐、一碟青菜,和一条鱼,分量不太够,因为余敏不晓得吕襄译会过来蹭饭。 他昨天才来,没道理今天又报到,平王府缺粮吗? 可惜她估计错误,他出现了。 忙了一上午,她饿惨了,非常不乐意有人分食,可这年代没有赶客人的道理,所以,她的脸色很……不香。 瞄一眼余敏,眉心微扬,笑意隐约浮上。 严格来说,她的脾气相当好,从不与人大小声,口气温和,强调以理服人,就是要命令下人,口气也极为尊重,更多时候她很乐意听取对方的意见。 她说:「我不是全能的,何况这里的事对我而言太陌生,我的经验不见得比旁人的管用。」 她也说:「是人,都喜欢被尊重,喜欢成就,喜欢自我实现的快乐,与其责备不如赞扬,与其惩罚不如奖赏。」 因此当后来她的行事成为一种风格,下人理解与她相处的模式,窃窃私语渐渐消失,为她办事越来越尽心。 只不过xìng子温和的她,每每碰到吕襄译就会转变态度。 就这么不喜欢襄译?如果他问,她肯定会点头,可她越是不喜,襄译越乐于把她惹火。 不过就蹭饭这件事,怪不得吕襄译,实在是余敏的厨艺好到惊人,她做出来的菜色虽然简单,味道却好得让人吮指回味。甭说吕襄译,就连对吃食很随便的,吃惯自家饭菜后也不乐意到外头用膳。 偷觑吕襄译一眼,余敏闷闷地替两人添好饭,跟着坐到桌边,举箸同食,她早就习惯和爷同桌吃饭。 饭来了!一拍手,吕襄译笑逐颜开。 他夹了口饭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味,太好吃了……只是米饭就让人回味。 饭怎么可以煮得这般颗颗晶莹?细嚼几下,又有一股鲜甜味从齿颊间渗出,这手艺,非凡人呐! 他兴致勃勃问:「这饭是怎么做的?」 「洗好的米先用香菇水泡过,煮饭时再加入一匙鸡油。」很简单的小诀窍,但这里显然还没有做菜达人或阿基师出现。 虽不讲究,却也能吃得出好坏,小鱼做出来的饭,每天味道都不同,不必配ròu或菜,光是白饭就能够扒上好几碗。「昨天那个,更好。」 的话让余敏乐开怀,和吕襄译不同,他从不问饭菜是怎么做的,只分辨更喜欢哪个,她很高兴他喜欢,很高兴他因为自己而满足。 「昨天的更好吃?我没吃到!」吕襄译扼腕。 「小鱼,明天给襄译做做。」说得大方。 明天还要来?余敏皱眉,但爷发话,奴婢不能拒绝,这里的阶级划分很清楚。 「是。」她口气中的不甘愿,表达得相当明显。 「你干么这样,这么不喜欢我?」吕襄译用那双桃花眼对她眨两下。 余敏低头,不说话、不表态,想知道答案自己猜,她挑起几粒米饭放进嘴里。 「好啦,我承认上次吵架是我过分一些,但都将近一个月了,事情好歹过去了吧?别这么小心眼。」吕襄译低声下气道,他向来只对自己有好处的人低头,为她一口饭,他算得上奴颜婢色了。 「奴婢不敢。」 余敏拿起汤匙,舀起一瓢豆腐,的碗顺势递过来。 爷喜欢吃?笑眉扬起,她把豆腐放进他碗中。 她乐意服侍爷,是非常乐意的那种乐意。 也许是补偿心态吧,前辈子,哥便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可惜她来不及回馈,于是心存遗憾,现在,她想在爷身上弥补这份遗憾。 更何况她的爷也叫作韩,多教人震惊的事实,余敏无法猜测或联结爷与哥之间的关系,但她决定要对爷倾尽真心。 舀过一瓢,的碗还定在原处,她接连舀三瓢,他才把碗拿回去。 两人顺理成章的动作,让吕襄译皱眉,不是习惯事事自己动手,不喜欢人在旁边服侍吗?可……他好像挺习惯小鱼的? 眼看余敏又舀起一瓢,吕襄译赶紧把碗凑近,问:「豆腐很清淡,你怎么能弄出这个味道?」 「用火腿煨上半个时辰就行,豆腐上的鲜虾也是功臣之一。」 他的碗在旁边等着,但余敏把瓢中的豆腐放入自己碗中,然后把公匙放回豆腐盘上,端过碗,低头用餐。 差这么多?是爷,他就不是爷了?讪讪地,吕襄译拿起汤匙,报复地把盘里的豆腐舀空,还故意把碗往余敏面前凑。「上面这层是虾?」 「是和着青豆的虾泥,吃起来会多一股清香。」她假装没看见他幼稚的动作,拿起另一只空碗,盛好汤,摆在手边放凉。 两人的小动作全落在眼底,但他默不作声,牛嚼牡丹似的,吃饭吃菜吃鱼ròu,三两下菜少掉一大半。 眼看菜越来越少,余敏顿时怨念丛生,她吃饭慢,还没正式开动呢。忿忿地,她瞪吕襄译一眼。 发现她的白眼,吕襄译很冤,明明吃得最多。 蒙受不白之冤,吕襄译故意了,故意一问二问三问,一面问还一面吃,大口大口的吃。 身为奴婢,主子爷有问她就得答,当她好不容易回答完时,菜……没啦?! 就在最后一口鱼即将被挑进碗里时,余敏再也忍不住,一双筷子用力往盘子中间一戳,用荆轲刺秦王的悲壮神情望向,两人对视,余敏打死不让。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水状液体在里头涌现。 「假哭」是她惯常用来对付哥的,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她也对爷动用起这招。 有没有用?非常有用! 莫名地,心头发软,不舍在胸口泛滥,他收回筷子,余敏急忙把鱼ròu挑进自己碗里。 她从来没有过吃饭这样不优雅的,像怕被谁抢了似的,飞快用筷子把鱼ròu剁碎,搅拌在饭里,吞进肚子。 她的动作让吕襄译忍不住大笑。 这丫头长得不怎样,但表情多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看她吞着口水,却不能不对自己细细解释菜色、说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她盯着张张阖阖的嘴巴,恨不得把食物从他嘴里掏出来的模样,生动、有趣,并且…… 好吧,他承认,她其实没有丑得像自己形容的那样。 他有点后悔,不应该把她送给的。 却抿唇,暗骂自己没出息,竟然和小丫头争食,她饿惨了吧? 见她把盘里的青菜挑得干干净净,连豆腐汤也捞得一滴不剩,越看,越不舍,心疼的感觉争先恐后地冒上。 该弄点什么东西给她?嘴巴那么挑,她肯定不吃的,怎么办?想着想着,浓眉扭曲。 用过饭,巧儿和鸯儿进屋,把桌子给收拾好。 鸯儿给两位爷上茶,余敏回到屋里享用自己的酸梅汤,除了吃饭时间之外,通常吕襄译在,她会自动回避。 爷和世子爷的话题不是生意就是朝堂大事,她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何况她很讨厌吕襄译动不动就问她「你知道下一任的皇帝是谁吗?你家爷有没有名留青史?」这种问题。 见鬼了,谁晓得,她的历史成绩烂到不行,她认得的将军只有两个,一个叫岳飞,一个叫霍去病。 捧着酸梅汤,一口一口慢慢喝,她回想穿越以来每件大小事。 她不能干,无法建立丰功伟业,无法点石成金,只能窝在园后院,想尽办法让自己和爷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睡得好一点。 她不聪明,无法助爷施展所谓的政治抱负。 稍微能够一提的是,她的运气不管在前世或今生都很棒,前世她有疼爱自己的好父母、好继父、好大哥,而今生她有一个任由自己胡作非为的好大爷。 爷,对她很好,事事放手、样样放心,从不管束她做了什么。 搬进园的第一个晚上,他就把一箱银票扛到她屋里,说:「这是我全部家当,该拿它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别省着用,只要把园打理起来就好。」 她问:「不怕我卷款潜逃?」 他闻言大笑。「钱财是身外物,再赚就有。不过……有胆量卷我的款,我也敬佩你。」 有人这样自信的吗?他就有。 那副睥睨天下的傲气,那份自信笃定的口吻,好像天下事都攥在他掌心里,光是靠近,就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安心,他是个让人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这点,爷像她的哥…… 门忽地被推开,和襄译理所当然地走进来。 余敏叹气,悄悄翻个白眼,奴婢不是人吗?没有隐私权的吗?敲两下门会死吗? 见她捧着碗,吕襄译快步走来,双眼发光,问:「这是什么?爷也要。」 「没有了。」 「你手上的,给爷。」 霸道、不讲理,地球是以他为中心自转的吗? 见她不给,吕襄译干脆动手抢,余敏清楚自己抢不赢他,飞快把碗递到面前,顺手接过,仰头喝掉。 真的,没了……吕襄译一脸哀怨。 一脸满足,舔舔唇说:「好喝。」 「下回我再给爷做,饭后喝它,最是去油解腻。」余敏笑咪咪地对说。 吕襄译的眼睛几乎要冒火,余敏不喜欢他就算了,连也……主仆竟联手欺负客人? 可恶! 「你!」 他食指一伸,对上她的鼻尖,暂停五秒钟,下一刻紧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椅子里。 「今天把话说清楚,为啥看不起爷?」 「奴婢不敢。」她算准自家的爷在,世子爷不敢过分。 「少来,你不敢?明明就敢得很,好东西只留给你家大爷,我没份,吃个饭只服侍你家大爷,我还是没份,明明一桌子菜,你家爷吃掉大半,你不怨他,倒怪起我,有人这样大小眼的吗?说清楚,到底为什么?」 「世子爷已经讲得很明白啦,何必问我?」余敏被压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拉住衣角。 依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是她的老习惯做坏事一定要拉哥作伴,出了事,自会有人担着。 注意到了,眉弯弯、眼弯弯,连心脏都笑弯了,他把衣角从她手中拉出来,然后用自己的手取代。 双手jiāo握,余敏微楞,但意识过来后,胆子更肥了。 「我哪里讲明白了?」 她指指说:「这是我家大爷,而您,是别人家的大爷,喜欢被伺候的话,当然要多待在自个儿府上,怎老往别人家里跑?」 这是把话挑明说了,她不乐意他隔三差五来叨扰。 有人这样当丫头的吗?他冤呐,明明她是平王府的人,他怎么会、怎么会……轻易把她送出手? 瞧人家说话多理直气壮,到头来他里外不是人了? 微哂,这点他同意襄译,小鱼确实没有当人丫头的自觉。 吕襄译气恨难平,余敏仰起下巴很得意,但两人都不说话,只好出来救场。 「小鱼,你对襄译有什么不满,说清楚,别让他一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 余敏望向,他对她点头,表明有爷在呢,她吃不了亏。 既然如此……好吧。 「世子爷陆续拿着我的拖把、打蛋器、榨汁机、平底锅、削皮器……大发利市,可赚到的银子我半毛钱都没分到,世子爷偷走我的菜单,在饭馆里卖新菜,我还是什么都没有。 「付出得不到回报,辛辛苦苦做菜还得被世子爷抢食,这种情况下,还指望奴婢心平气和地伺候世子爷?对不住,我不做这种傻事。」 什么?她脑子烧坏了吧?还跟爷计较起来?吕襄译气到跳脚。「你在说什么?那些铺子你家大爷有一半股份。」 意思是,她是她家大爷的所有物,为爷贡献心力是理所当然? 拜托,她又不是稻子,长在农夫家的田里就得认真认分的给人结稻谷。 她无语了,该死的阶级制度,早知道这种话跟古人说不通的,在他们眼里她不是独立个体,只是某某人的财物。 见余敏一脸的桀骜不驯,吕襄译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竟然讲了句更没脑袋的话,「年底分红,你家大爷自然会赏赐你,懂吗?」 厚!更气!赏赐?!她没尊严吗?她需要奴颜婢色吗?她是奴隶吗…… 自问到第三句,余敏垮下双肩,没错,她不当公主很久了,她就是一个大贱民。 吕襄译说的「实话」让余敏无力反驳,只能冷笑刮个几句,「我懂,不就是认命吗?承认自己命贱又不难。」 她的话让心头难受,他不允许她命贱,跟着他,她只能命尊、命贵。 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问:「我给的银子不够使吗?」 「够,可那是爷的。」余敏闷闷说道。 「又怎样?爷的银子就是你的,想花就花,别舍不得。」 「靠自己能力得到的和别人施舍的能一样吗?算了……」她闷声道,下一刻转头,对吕襄译大声说:「不与井蛙语海,不与夏虫语冰,是我的错!」 她气嘟嘟地甩开的手,气嘟嘟地走出房间,他们爱待在她房里,她让,行不?反正她只是别人的财产、别人的附属品,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别人的。 看着她的背影,直到门「砰」地一声关起,皱起眉,真……这么生气、难受吗? 「厚!脾气大?谁招她惹她?」吕襄译口气很差,大有指责「南橘北枳」的意思。 不是吗?一个好好的丫头养在平王府,乖巧懂事又听话,做了救命好事,几十个大板打下去连句多余的屁话都不敢说,没想到才进园养一个多月就养成千金小姐啦。 「小鱼脾气很好的,从不与人脸红。」道。 她说过的,前辈子有心脏病,不能情绪波动太大,因此学会用理智处理大小事。 「是吗?她倒是时时刻刻与我脸红。」吕襄译忿忿不平。 思索片刻后,说:「可见得这件事对她很重要。襄译,杂货铺子的股份咱们抽两成给她吧。」 「两成?!你就那么不把银子瞧在眼里?一个小丫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又没缺她吃喝。」 「银子不是用来让人开心的吗?她开心就够。」 「你疯啦,你会把她给惯坏的。」 惯坏吗?像她前辈子的哥那样吗?微微一笑,心底浮上几分期待,点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鬼才跟你说定,不成!无规矩不成方圆,老祖宗的规矩就是这样定的,就算你不看重银子,也不能推翻世道,奴婢就是奴婢,她的东西只能是主子赏赐。」 看一眼劝说不动的好友,耸耸肩,道:「随你。」不过,他会用自己的方法把她惯坏。 跟在余敏身后,他也走出房间。 吕襄译眼睁睁看着的背影,不会吧,一个一个都走了?他们忘记了,他其实是客人不是主人? 在书房里找到余敏,她已经不生气了,正拿着一本游记窝在软榻里,读得很认真。 果然,她会找到最快的方法平复情绪,这样的女人其实很好相处,只要顺着她一点点,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还你一百倍。 走到软榻边坐下,余敏放下书,回望他。 「还生气?」不常笑的脸上出现笑靥,看得没喝酒的余敏有点醉。 「生气有用吗?」她耸耸肩,也露齿一笑,把力气花费在无用的事情上很浪费。 是真的不生气了?就说吧,她很好相处的。 「襄译不是坏人,只是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无法改变,不过他很会赚钱,等年尾分红,我给你两成红利。」 「不要,不食嗟来食。该我的就是我的,他不讲究公平道义,往后就别怨我啥都不给。」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发明」任何东西出来。 笑开,没有反驳她,柔声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穿越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没到处逛过吧?」 「现在?」 「你不是没吃饱?襄译开了家「烩丰楼」,东西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你做的。」 她笑歪了脖子,好不好吃不重要,能出门才是重点。 在古代这种地方,女人和下人没地位,女人再加上下人,那就是社会的最低层,明能轻易出门。 不过爷的几句话,一点点的小举动,就让她从最低层急速往上升。 京城大街比余敏想象中繁荣许多。 经常听爷和吕襄译的对话,她还以为这些年来,大小战事不断,朝廷百姓都打仗打穷了,没想到京城还是一派热闹,十几条纵横jiāo错的街道构成一个商业区,食衣住行、各种铺子都有。 据说襄译很爱开铺子,不算王府产业,光是他独立门户经营的就有近二十家,这个数目字指的是京城,其他州县的还没算进去。 能和这样一个财神爷合伙,相当幸运。 通常女人对逛街都很有天分,余敏也一样,每间铺子都想逛。 这年代的东西很有意思,光转一圈,她脑袋里就浮上不少设计图样。 她的手痒得不得了,强忍不住,最后在每家布庄里挑上数匹布,付过订金,让老板送到园后再结尾款。 她对侃侃而谈,谈布料、谈样式,谈什么身材的人该如何穿搭。 她顾不得有没有把话听进去,就是无法停下嘴巴,这是她的成就、她的能耐,她最擅长的专业啊。 极少回应,他喜欢看她生动的表情,喜欢她对每一匹布指指点点、说说评评时,两颗眼珠子亮得像天上繁星。 「我觉得你们这里的布料颜色少了些,是染业还不发达……」突然她停下嘴,发现憋着笑。「我说错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如果襄译在场,他肯定会说:「裁缝就是裁缝,说到老本行就忍不住炫耀。」」失笑。 余敏鼓起腮帮子,不满。「我说过,不是裁缝,是流行时尚,我不只会做衣服、鞋子、配件,我还会织布、染布,运用各种不同的素材来创造时尚。」 当然,学校教的以理论居多,其他的各项才艺都是哥掏私房钱让她去学的。哥总说:「你有一双会施展魔法的巧手,别浪费了。」 要不是死得太早,她还想去学陶艺呢。 他顺着她的话说:「明白,我也一样,不只会砍人头,还会谋划、兵法、练军,运用不同的战略让敌人俯首称臣。」 这是明明白白的嘲笑! 余敏用力「厚」一声,气死!要怎么跟古代男人解释时尚产业在二十一世纪有多么重要? 一跺脚,她迅速平复情绪。「我会原谅爷的,爷现在不懂,将来会明白。」 转身,她走进名闻遐迩的「宝珍坊」。 这是京城最大的、最有名的首饰店,凡京中贵fù一定要有几套宝珍坊的头面,这样才不会输人。 许多女子毕生盼望嫁妆里有一套宝珍坊的物件,成亲当日抬着它们走过大街小巷,让所有人都看看自己多风光。 换言之,宝珍坊等同于珠宝业中的精品店。 在宝珍坊的不远处,吕襄译也开了一家首饰铺子,可是名声、生意都远远不及宝珍坊。 余敏并不喜欢配戴珠宝,但伙计摆出来的东西,她看得相当认真,她是以参观古董展的心态在逛的,只不过看完后的评价是……一脸失望。 打一进到店里,掌柜的就注意到两人,发现他们看这么久,不买就算了,还装出那副表情,岂能不恼火? 掌柜的认定她找碴,走到余敏身边,对伙计挥两下手,让他把东西收起来。 余敏错愕,皱眉,以为他们买不起吗? 「少爷、姑娘,还请移驾,你们看得够多了。」掌柜的冷着脸。 余敏问:「这铺子有规定,一个客人只能看几款首饰吗?」 掌柜的回答,「是没有这个规定。」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看?」 「我们铺子的东西都是最时新的花样,最高档的材料,再加上最好的师傅亲手雕制,甭说京城贵fù,就是后宫娘娘公主,也忒喜欢咱们宝珍坊的首饰。 「可方才见姑娘神情,好似咱们的东西入不了姑娘的贵眼,既然如此,姑娘也甭看了,走出这个大门右转,不到百步还有家「绿翠斋」,那儿说不定有合适姑娘的物事。」 话说得客气,但表情态度加上讽刺的口吻,谁都听得出来掌柜的很不爽。 见他这样,余敏微微一哂,说道:「掌柜的,可否借我纸笔?」 这位姑娘的反应很奇怪,旁人被他这样说,肯定会暴跳如雷,再不摸摸鼻子往外走,她竟然要求起纸笔? 掌柜的考虑片刻,还是把纸笔奉上。 余敏简单在纸上作画,那是项链,一只黄金打造的蜻蜓,她一面画一面解释。 「师傅可否将翅膀打造得薄如蝉翼,眼珠子部分镶绿宝石,蜻蜓下方做两个暗扣圈,这样子的话蜻蜓便可以上下移动,链子只要直直的一条,不需要扣成环,我不知道师傅拉金丝的功夫怎样?如果拉得够细,便可将三股金丝用编绳结的方式编出链子……」 她越解释,掌柜的眼珠子越亮。 他在这一行多年,从没想过可以这样打造首饰,如果可以……他仿佛看见银子在眼前堆积成山。 表情一百八十度大翻转,掌柜的谄媚笑道:「姑娘,这图样可否赠予老朽?姑娘可以在铺子里挑一样喜欢的首饰,就当送给姑娘的,如何?」 余敏倒不是趁机拿乔,只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很清楚智慧财产权的重要。 她笑着把纸给折了,收回衣袖里。 「这可不行,我只是想让老板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宝珍坊虽然在京城颇负盛名,只是……总是原地踏步的话,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做生意也是相同的道理。」 话说完,她对道:「爷,咱们回去吧。」 她这样讲,掌柜的心都要碎了,这么好的东西不知道就算了,如果都看见了岂能放过? 掌柜的扬声一喊,「姑娘请留步!老朽买下,行不?一口价,一百两,我用一百两买姑娘这张图。」 余敏望着,征求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嘛……肥水不落外人田,有这等好东西,当然要放在自家的绿翠斋,不过,趁此机会教训襄译吧。 「一口价,五百两,要买不买都无所谓。」 发话,余敏瞠眼,这一口价真「大口」,一下子涨了五倍?是不想卖吗? 不过,爷这么做肯定有用意,余敏全心信任。 掌柜的心痛呐,这位爷是行家,唬骗不过。 他提起纸笔准备写下契书,却道,「不必了,银票拿来,图纸给你,银货两讫。」 啥?他还想在契书上录下,往后有新样儿得先送来宝珍坊…… 见他迟疑,余敏道:「就照爷说的做。」 这时,齐钰清也走进宝珍坊。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视线瞬间在他身上聚焦,心中小鹿乱撞,莫非他把那句「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听进去了,特地来此挑选回礼? 她带着害羞,向他靠近。「哥哥好。」 直觉退开两步,道:「微臣叩见公主。」 他的疏离让齐钰清不快,但看看左右,随之释然,这是在外头,自然不便…… 勾起一抹甜甜笑意,她亲昵地问:「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余敏点清楚银票后,走回身边。 看见余敏,齐钰清眉心一蹙。 和余敏并没有靠得太近,只是一个眼神相触,她发现两人之间有着……言语无法形容的……是融洽?熟悉?深厚情谊?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他们仿佛是相识相熟了一辈子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怪异,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动作可以支持这种想象,可她就是……齐钰清心底莫名地不安,感觉危机逼近。 她细细打量余敏,她的衣服虽然朴素,但质料却是上好的,合宜的剪裁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很好,颜色虽素淡,却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白晰。 她长得不美艳,至少不是那种让男人一见就会倾心的美丽,但她眉宇间的恬然却教人望之舒心。 小小的、天真浪漫的姑娘,在瞬间,齐钰清眸光中透出寒冽。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间感到如此愤怒,只知道,她非常、非常讨厌站在身边的女子。 征战多年,对危险的敏感度比任何人都高,直觉地,他站到余敏身前,挡去齐钰清的敌意目光。 动作很小,却引出齐钰清更多的怨恨,不过她很清楚,不该在面前发作。 收拾愤怒,她娇憨一笑,问:「哥哥,这位姑娘……」 「是府中丫头,让她来替家母挑选礼物。」说谎,企图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府中丫头?恐怕是从小就贴身伺候的……通房丫头?那便说得通了,两人之间的默契来自长时间的相处吧? 不过,一个小丫头竟然这般穿戴,可见得主子有多么上心。 怎么可以呢?他的心只能在她身上!齐钰清冷笑。 她强势霸道,这是身为公主的权利,因此她担心,却告诉自己不必担心,到时候……所有人都得为她让路。 「若公主无其他事,微臣先行告退。」 他没有等齐钰清发话,转身就走,余敏回神,匆匆跟上他的脚步。 跑这么快,她长得天怒人怨吗?值得他看见她像看见敌人? 恨意渐深,两道dú戾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余敏。 第六章 近来,的打扮成了京城的时尚话题,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身上的配饰,时不时让人指着赞好。 自从各铺子把布匹送进戗园后,余敏卯起劲,天天给裁新衣、制新鞋,摆弄出来的配饰屡屡弓来旁人注目。 她是搞时尚流行的,穿搭是她的长才,很清楚怎么样的小变化就会让人产生大改变。 本来以能力挂帅,长相极少受到讨论的,成为京城权贵中的流行教主,不时有人问他衣服上哪儿买的。 「府里针线房做的。」他回答得很淡,但表情很骄傲。 园哪来的针线房?下人的衣物自有外头的成衣铺子送来,园上下就一个主子,他的东西全让余敏包了。 有人想模仿他的衣服款式,可平日里见到的都是爷儿们,哪儿形容得出哪里不一样,总不能让自家女眷站到面前,拉着他的衣服细细研究一番。 而志在功业的大老爷们,也没脸跟他借两套衣服,回去让人照着裁制,因此京城里就独他一份儿,穿着时新款式,到处招摇。 文承殿里,一张桌子,一盘棋,皇帝与对弈。 自从把他从京畿大营调回来后,这种事隔几天就会出现一回,因此风声越传越盛,人人都暗地里说,韩就要有大造化。 韩不介意风声盛传,他很乐意摆出这副模样,日后行大事,那些热爱推敲的文官大臣才能想得透彻,知道他不过是一枚棋子,而皇帝才是下棋的人,想用口水淹他?打狗也得看看主人。 至于皇帝,他也是在摆态度,最好大家都能够学学,多长几分眼色,别老是指手划脚碍人眼,皇帝怎么说就怎么做,皇帝说了算。 「想清楚了吗?」皇帝捻起三枚白子。 「想清楚了。」韩再摆入一子。 他的棋艺与皇帝不分轩轾,只是每次对弈,他总会输个两、三子,皇帝明白,更清楚,皇帝赢在身分。 「打算怎么做?」 「在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外围各安排一万兵马,金人发兵日立刻进城发布打仗的消息,一万兵马分出五千,引导百姓逃至汾河,之后剩下的五千兵将,与藩王驻军联手,封闭城门,对抗金兵。」 说得客气,封闭城门的目的不是对抗金兵,而是当强盗,把藩王权贵来不及带走的全给刨出来,收归国有。 「打算给他们多少时间逃命?」 「三天。」利用剩下的两天当强盗,够了,抢钱抢粮,应该还能抄出不少罪证,足以让皇帝顺利削爵。 「三天太多,就一天半!放出消息,汾河船只不足,先到的先过河,为保住汾河以东州县,船只只开一天半。」 一天半?够狠!这么短的时间能带走多少东西?可怜的文王、礼王、尚王、勤王,经营多年,到最后只是为他人作嫁?多冤。 谁让他们不识相,当年皇帝登基,给足暗示,他们却一个个装死,一口一句忠心耿耿,私下做的全是龌龊事。 这不,皇上腾出手了,他们就首当其冲。 「臣遵旨。」 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皇帝心满意足,手上的黑子往棋盘落下,又取走一枚白子。「你打算让谁守屠虎关?」 闻言,手执白棋,久久不落子,半晌后叹气,将白子重新放回棋盒里,起身,跪在皇帝跟前。 「怎么啊?有话就说。」皇帝道。 「禀皇上,臣私心,想举荐大舅父霍秋帼镇守屠虎关,霍秋嘉、霍秋岷、霍秋为、霍秋晋镇守凉、衮、湘、冀四州。」 目光瞬间凝在身上,好半晌,皇帝才缓缓吐气,他的私心让皇帝放心。 这么大一件功劳,事后是赏是罚还不好说,得看当时朝堂那些御史怎么作文章,让人办这么大的事却半点好处都允诺不了,要是再没有半点私心,皇帝还真不敢放心用他。 见皇帝久久不语,连忙磕头,「此事牵连太大,需商议周延,方能致胜,臣怕消息走漏……自家的舅父,微臣信得过。」 皇帝呵呵笑开,解释是多余了。 「这算什么私心,把外祖家的前途和xìng命全押在朕身上,朕还不至于分不清好歹。行,先回去吧,过几天把你那些舅父领进宫,朕见见他们。」 「谢主隆恩。」一揖到地,退下。 望着退出的身影,皇帝深邃的目光微眯。 谋事容易断事难,能在紧急时刻作出决断的才是有能者,有智、有才,更有能耐,这样一匹千里良驹岂是人人都能驾驭? 偏偏那几个皇子,能力不足、才智平庸,又不思进取,贸然将这样的谋臣丢给他们,无异是将白兔扔给豺狼虎豹,没了一个臣子的命不打紧,就怕有朝一日断送了大齐的天下。 「魏一。」皇帝扬声。 瞬间,一道黑影从屋梁角窜下,跪在皇帝跟前。 「这几天,朕那几个皇子可有动静?」 「太子、三皇子、四皇子都送过礼到靖国公府,但是没见到人,靖国公世子不张扬,早已经迁出国公府。」 是刻意不与他们结jiāo吧?眉心蹙成三道柔软的竖纹,这不是第一次了,果真只忠于自己这个帝君? 可不给自己留后路……万一日后继位的是老大、老三或老四,他岂不是给自己种下灾殃? 「韩蔷和韩闹得这么凶?」 「是,据说起因是靖国公擅自作主,替世子爷娶回钱氏女。」 「什么?韩已经娶亲?!」皇帝诧异,不是说他命中克妻,满京城闺秀都不愿下嫁? 「这钱氏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禀皇上,钱氏是钱治国的女儿。」 「钱治国……因为贪污收贿被流放的那个?」 「是,据说与钱氏这门亲事曾在十几年前就被提起过,是老靖国公反对,便没了下文,但老靖国公去年过世,靖国公便作主,让次子韩华代替世子爷迎亲,把钱氏娶进门。不过当时正逢钱治国出事,婚礼没有大cāo大办,一顶轿子悄悄地把人抬进门。」 「韩蔷这个不着调的爹,竟给儿子寻了个罪臣之女为妻?」 皇帝摇头,这会儿他想招为婿,得多费一道功夫,先把钱氏给解决掉,至于韩蔷……有这种爹,不容易呐。 「禀皇上。」 魏一出声,皇帝回神,「何事?」 「靖国公世子与平王世子jiāo好,靖国公世子回京后,两人时常聚在一块儿。」 皇帝问:「然后呢?」 「半个月前,平王世子进宫见过太后娘娘,夸了八皇子几句,还jiāo给太后娘娘一张名单。」 他们也看出儿资质不凡?可是儿才十二岁,未来如何,尚且难说…… 「可知道那名单上写着谁?」 魏一把名单递上,皇帝逐一看过,前面几个是当代大儒,中间的是朝廷名臣,而后面……皇帝指指后面几个人名,问:「这些人是谁?」 「回皇上,是军中武功高强之人,陆奉明是军中谋士,虽无官职却深懂兵法。」 他们想把儿培养成一代明君? 皇帝笑容更盛,、襄译认定自己春秋鼎盛,还能在龙椅上坐二十年,足够大齐再培养个明君出来? 好吧,便如他们所愿! 吕襄译像是快被一锅bào油给zhà熟了,他怒气冲冲地冲进园时,余敏正在摆饭。 看见她,他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问:「说,宝珍坊那款项链样式是不是你画的?」 见状,面上不豫,将他架开,若对方不是自己的兄弟,他早就挥拳揍过去。一个拉扯,他把余敏藏在自己身后,手紧紧握住她的。 「有话好好说。」 余敏有恃无恐,把另一手也迭在两人jiāo握的手上,从身后探出头,回答,「是。」 是?她居然敢说是?还一脸的理直气壮,吕襄译脸似寒霜,甩袖怒声指控道:「上回爷见你画首饰图案,跟你要,你不给,反倒去便宜旁人,你这是吃里扒外,对主子不忠!」 那次他在余敏桌上,看见相似的图样,见猎心喜,她却打死不给,没想到她……这条又丑又笨的蠢鱼,着实欺人太甚。 偏偏杵在那里,他又打不赢人家的爷,只能气呼呼地怒瞪余敏。 对主子不忠?什么跟什么啊,价钱还是爷的「一口价」呢。 五百两银票成为她的护身符,日夜贴身带着,那可是她到古代的第一桶金,怎么也不能掉了。 余敏尚未开口,早一步回话,「别生小鱼的气,是我作主卖给宝珍坊的。」 「什么?你作的主?」吕襄译万万想不到,原来,他竟是被好友在背后捅刀。 抢身上前,他怒问:「有图样为什么不给绿翠斋?那才是我们的铺子。」 余敏恍然大悟,原来绿翠斋是爷和世子爷合开的产业,既然如此为什么…… 「小鱼不是给,是卖,宝珍坊用五百两买断小鱼的图。」 解释得很清楚,余敏听懂了。 爷这是在为她争取,爷认为她的要求没错,爷……宠她疼她,像哥一样。忍不住地,她在爷背后,偷偷笑了。 同样地,吕襄译也听懂了,这是在嫌弃自己,白要余敏的图? 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住,他是不是脑子进水,怎么能说这种话? 「什么叫作奴婢?她的身契还在你手里,别说一张画,就算主子要她的命她都得乖乖双手奉上。」 这种言论严重冒犯到余敏了,她从袖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狠狠地往桌上一摆,怒声相抗,「买一个丫头顶多五到七两,我给爷二十两,回头爷记得把我的身契「双手奉上」!」 哼,有钱的是大爷,现在本姑娘有五百两傍身银,也是个爷儿们啦。 她的气势惊人,话说完,片刻也不多待,转身就走,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个男人。 吕襄译被她的气势震道,呐呐问:「这丫头耍什么横啊?一日为主,终生为主,她不懂吗?」 「什么主子?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可以把人给踩在脚底下?这会儿小鱼也有钱了,她踩你两下你就火大?只许你踩她不许她反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轻笑回问。 他、他……几十年的换帖好友,居然不站在他这边?他说他只是有两个臭钱,他的臭钱……他也有分啊。 可怜脆弱的小心肝被伤透顶,紧握双拳,扬声大喊,「我为什么不能火大?早就跟你说,园上不上、下不下,没半点规矩,还以为有笨鱼帮着掌事,状况会好些,可你哪只眼睛看她把你当主子敬着啦?」 闻言没生气,反而洋洋得意起来,摊开双臂道:「她不只把我当主子敬着,还把我当亲人捧着、爱着、伺候着。」 说完,他拍拍自己的新衣服,再抬抬脚,让吕襄译看看自己的新鞋子,最后再显摆地拿起系在腰间的玉佩和荷包,潇洒甩几下,气得吕襄译差点中风。 「那丫头是平王府的。」吕襄译跳脚耍赖。 他忘记自己屡次被笨丫头给噎到说不出话,看着的炫耀,突然间,他也好想要一个没规矩的坏丫头。 「忘记了?你已经相赠于我。」余敏的身契在他手上,想抢?得打得过他才成。 「我后悔了。」 「起手无回大丈夫。」说完,他云淡风轻地替他摆碗布筷,风凉地补上一句,「吃饭吧,这大概是小鱼给你做的最后一餐。」 最后……一餐?吕襄译再也受不了啦,抱着头,大喊一声,「我、后、悔、啦!」 早知道余敏这么好用,丑一点有什么关系?留下就是。 早知道她会做这么好看的衣服、这么好吃的菜、画这么漂亮的图……呜,他为什么要放开她? 不理会他的哀嚎,夹一块滑溜鱼片放进嘴里。 在二十一世纪生活,是件很愉快的事吧?吃好'穿好、用好,连显摆都让人很骄傲。 吕襄译像是作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重大决定似的,手往桌面上用力一拍,说:「你去告诉那个贼丫头,就说爷允了,如果她肯把图画jiāo给我,我会分她一成股份。」 摇摇头,比出两根手指,再夹一块鱼片。真好吃呐…… 两成?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还没完,又补上话,「往后铺子里卖她摆弄出来的东西,都得给两成股。」 啊!他狠狠捶桌面,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咬牙,「成jiāo。」 笑得像只狐狸,从把图卖给宝珍坊那刻,他就料到今天,总算……总算成就了小鱼想要的成就。 他把筷子塞进吕襄译手里,「银子有这么重要吗?看你痛心疾首的。」 「我对抗的不是银子,是原则、是规矩、是道理,天底下哪有可以威胁主子的奴婢?」 微笑的脸庞顿时变得严肃。「第一,她不是奴婢,是我的女人。第二,这时代的原则、规矩、道理通通不适合她,她是穿越时空,从数百年后来的。」 「难不成你要用数百年后的规矩对待她?」吕襄译瞠大眼睛,为一条笨鱼,他啥都不在乎了? 「只要她开心,有何不可?」点头。 此话一出,所有的事全透彻了。 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光想到小鱼就会忍不住开心,为什么不喜欢打扮的自己,穿上她做的衣服就会觉得甜蜜,为什么在外头应酬,心里却老想着她做的饭菜。 为什么明明累得想上床,还是抵抗不住与她秉烛夜谈的愁望。 因为喜欢上了,喜欢被她心疼,喜欢她为自己忙碌,喜欢她时刻想着自己。 因为喜欢上了,便想要她开心,便想要与她在一起,便把她……摆在心上。 看好戏似的,鸯儿和巧儿远远站在门后,两人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横在胸前,等着看余敏的笑话。 「贱婢,你敢不让我进去?」韩蔷站在园大门口,指着余敏的鼻子破口大骂。 当初买下园时,韩蔷曾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踏进那里一步,就算你死在那里,我也不会过去帮你收尸。」 心中得有多大的怨恨呐,才会对亲生儿子说出「收尸」这种恶dú言语。 没有发怒,却顺着他的话,对要跟着自己出府的李忠、王信两家人说:「都听见了?倘若靖国公踏进园一步,你们便提头来见。」 这些对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间闹意气,下人们根本不知道该不该照着做。 因此韩蔷上门,李忠立刻找余敏出头作主。 余敏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在匆忙间听李忠讲上几句,才晓得她家的爷和老爹竟有这么重的心结。 古代人不是最重视人lún关系的吗?难道……爷是隔壁老王的儿子? 难道当年韩蔷本想一把将爷掐死,却有个不知真相的祖父在,无法动手,没想到养着养着,越养越出息,如今皇帝要重用这位精英,当爹的面子挂不住,上门寻衅来了? 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余敏只能凭着自己的八卦神经胡乱猜测。 但有件事很肯定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 父子间闹到这等景况,绝非只是口头说说,更何况,她不认为爷是个会赌气的,以此推论……还真不能让这位中年大叔进门。 她试着捺下xìng子,对韩蔷说道:「奴婢见过老爷,少爷进了宫,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府,还请老爷稍待一下。」 「让我在门外等?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不是奴婢口气大,而是奴婢关心老爷啊,当初老爷是立下誓言的,奴婢怕破了誓,对老爷不好。」 余敏一提,韩蔷方才想起那回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立刻打道回府,面子上下不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要不……请老爷进门吧,可万一日后老爷身遭五雷轰顶之苦,挫骨扬灰、肠穿肚烂的报应,老爷可千千万万不能责怪奴婢啊,奴婢可是提醒过老爷的。」 余敏嘴巴不饶人,李忠、王信闻言失笑,这话真解气呐,摊上这样一个恶父,他门家大爷真可怜。 被人讪笑,韩蔷暴跳如雷,「你敢诅咒我?你可知我是谁?」 「奴婢知道,您是少爷的父亲。」 脚用力举起,重重一踏,韩蔷气歪鼻子。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每人家提起他,不是韩恕的儿子,就是韩的老子,好像非得依附他们他才有身分地位,没了他们他什么都不是! 韩蔷气不过,他狠狠冲上前,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用过去,扯起嗓子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睛看清楚,我是堂堂的靖国公。」 靖国公?!余敏的历史读得不怎么样,不知这种「公」是大还是小,是厉害还是普通,会不会他大喊一声「砍头」,就会有一大堆王朝、马汉从四方跳出来要砍她的头? 不过他那一巴掌确实很厉害,很清脆的一声,余敏脸上立刻浮起鲜红指印。 这一巴掌打痛了她,也打乐了巧儿、鸯儿,两人眉眼微弯,连日来的火气总算找到出处。 可不是吗?一个仗着王信是叔父,一个她爹是李忠,过去她们可是府里作主的,满府的丫头、小厮谁敢不敬她们一声姑娘。 但自从余敏接管园,虽然她们还在爷身边服侍,可是现在连两位管事都低她一级,更何况她们。 鸯儿在巧儿耳边低问:「人应该进来了吧?」 巧儿轻笑,「都已经过这么久还进不来,她也别来了,反正不是余敏的对手。」 鸯儿点点头,不再说话,互望对方的视线里带着暗暗的得意。 就在余敏被打呆了同时,正好回府,他跳下马,把缰绳jiāo给小厮,排开围观人群,飞快站到余敏身边。 他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望向韩蔷,单单是对视着,韩蔷好像看见自己的父亲以的,声势一下子弱掉。 他承担不起儿子的视线,只好忿忿甩袖,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随口糊弄一声,「你母亲想你了,有空回靖国公府一趟。」 等不及回答,他把话丢下,就逃难似的跑掉。 余敏无法相信,就这样……完胜? 奇怪,既然这么害怕儿子,为什么非要过来闹这一场?惹得百姓围观,很有面子吗? 他是精神突然失常?xìng格扭曲到无法自控?或者有什么目的? 政治上的事?如果是的话……在政治上和爷作对?更蠢了吧。她家爷可是深得帝心,紧接着将要有一番大作为。 摇头,余敏想不透,也不想花太多心思去忖度,她对政治冷感,每次打开电视,看见政论节目,她的直觉反应是转台。 她是小老百姓,只想靠自己的小力量,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韩蔷跑得没影了,这才转过身看余敏。 这一看,脸部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她脸上的指印非常碍眼,令他气闷、胸口不顺,像是谁往那里揍一拳似的。 拉起她的手,往园里走。 大门关上,他定下脚步,向周遭扫去一眼,所有人立刻散去,各自行事。 余敏望着他深锁的眉眼,忍不住动手为他顺了顺怒眉,柔声问:「很难受吧?有这种爹,乱没面子的。」 他被她的话逗笑了。 靖国公讨厌长子却又拿儿子没辙的事,恐怕整个京城上下无人不知,要说丢脸?那脸早在几百年前就丢尽了。 「有话想问我吗?」问。 相识近两个月,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通常是她说、他听,他对二十一世纪有很大的兴趣,而他的兴趣激起了她的思乡篇,所以她一说再说,把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时代解释得清楚分明。 她很会画图,有图有解释,他几乎能在脑子里架构出她嘴里的未来世界。 但,他从没有提起过自己,她只知道他是个很会打仗的将军,皇帝喜欢他,给他许多赏赐,他没跟她说过自己的身分、家人、过去。 对那些事,他万般厌恶,如果可以,他连想都不愿意想起,可她脸上的巴掌印痛了他心。想,他有向她解释的义务。 余敏是个敏感女子,她其实看得出来,他不爱说起家人,身为民主时代的女子,她知道隐私对人类的重要xìng,所以她从不主动问。 而今天这出,让她有一点点明白,他的不愿意。 点点头,她说:「有。」 「问吧!」 「靖国公很大吗?」 他怎么都没想到她的问题竟是这个,她成功逗乐他。 余敏知道问题很蠢,但是,值得,因为他深皱的眉心展开了。 一定是弥补心态,余敏是真心对他好,真心要把来不及对哥的好全部给他,她希望他快乐,仿佛……他幸福了,二十一世纪的哥就会跟着幸福。 「位次郡王,你说大不大?」反问。 「听起来满大的,我今天值了。」 「值什么?」 「没看见吗?我和靖国公吵架呢,还东刮西刮、酸他一顿,那么大牌的人呐,我这种小人物居然……实在太幸运。」 说着,她呵呵大笑,不漂亮的五官,看在他眼底美得教人惊艳。 大大的掌心抚上她的脸,他轻声问:「痛吗?」 「还好,可以申请劳灾给付吗?」余敏问得一脸认真。 「劳灾给付是什么?」 「凡工作期间生病住院或是不小心受伤,造成无法工作而且没有领到原有的薪水,就可以申请伤病给付,弥补伤病期间损失的薪资。」 他反问:「你是无法工作还是领不到原有的薪水。」 「我美美的小脸肿成猪头,爷还不让我休假?太没人xìng了,血汗工厂,剥削劳工,我要抗议!」 她握起小小的拳,向他抗议,他笑弯眉头,握住她的小拳头,说道:「好吧,允许你休假三天,月俸照领。休假想去哪里?」 嗄,她突然顿住,直到反应过来,才乐得拍手大叫,「不会吧,爷要带我去玩吗?」 他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反应真慢。」 这动作很亲昵,但他第一次做就觉得自然,好像他已经这样摸着她的头无数遍。 这时,一声轻柔中带着些微哽咽的女声传来 「夫君,妾身终于见到你了……」 两人齐齐转身,在听清楚对方的话后,寒霜瞬间在脸上凝结。 也在同一个时间里,余敏终于明白,为什么靖国公要来闹这一场,这叫什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吗? 用现代管理职员那套来管理下人果然不成,她治家的手段得改改…… 余敏顶着半张肿脸,把园的下人集合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发作。 来自民主国家,她始终认为人权无比重要,她没把卖身契当成一回事,认为大家能从不同的家庭中出来同聚一场,实属缘分,应该分外珍惜。 但钱盈盈的出现,让她检讨起自己,或许她应该更入境随俗一点。 在余敏审理下人的时候,也和钱盈盈面对面。 这是第一次,「夫妻」正式见面。 钱盈盈已经见过很多次,只是她每回出现,始终不肯多看她一眼,实话说,他连她长得是圆是扁都还不清楚。 「盈盈明白,这桩婚事委屈您了,可事已至此,难道相公不看不听不理会,我们的婚事就不存在吗?」她的口气无比轻柔,淡淡的怨气在眉间凝聚。 沉默,他不认识她,也不打算认识她,所以从未派人调查过对方。 第一次打照面,他必须承认,她长相确实不差,可惜那双眼睛太闪烁,透着不为人知的精明。 钱盈盈侧过脸,委屈地瞥了一眼,她很清楚自己楚楚可怜的模样最吸引人,于是在声音里面多加上两分哽咽。 「咱们的婚书还在,是实打实的夫妻关系,即使独守空闺,盈盈也从未后悔。我知道您心里憋屈,那口气总要发泄了才能过得去。相公打我吧、骂我吧,把所有的错处全算在盈盈头上,盈盈不怨。」 她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任凭心再硬也无法无视她吧。 可她的委屈只勾出的冷笑,真要委曲求全,她就会乖乖地待在靖国公府,不会用这种方式强行进入园。 她大概以为,只要进了园,他就不会把她丢出去……不对,或许父亲正在等着他这么做,以便把事情闹大,让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成过亲的消息。 这样一来,皇帝自会打消赐婚念头,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传出一些谣言,比方……他无法人事? 近来他风头正健,多少嫉妒他的人,正等着拿他的笑话到朝堂上大作文章。 可惜,赐婚只是他拿来堵父亲的借口,而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不知道自己与皇上在筹划什么,否则便会清楚治家不严、后院紊乱这种事是「小事」,还撼动不了他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见始终不语,钱盈盈再接再厉。 「相公要是真的看盈盈不上眼,盈盈不敢勉强,只怨自己无德无才,可是相公一心为国,忙于公事,无心打理家宅后院,后宅之事且让盈盈助您一臂之力,倘若日后相公有了心仪女子,盈盈愿意退居妾位。」 以退为进?冷笑。 明知道就是后院起火,她才能趁机潜进园,现在讲这种话,是想陷害助她入府之人,还是想把火烧到小鱼头上? 如果是后者的话…… 小鱼足不出户,怎会有这么大的名声,竟传着传着传进靖国公府? 难道园有父亲的眼线?不对,他没这个本事,想在自己身边安chā人,他还早得很,那么是…… 眼睛微眯,冷冽一闪而过,他明白了。 双手横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说道:「园已有主事之人,不需你chā手。」 闻言,钱盈盈柳眉紧蹙,他对余敏的看重果然如那人所言。 方才匆匆瞥过一眼,余敏并不美丽娇柔,她怎会得到爷的青睐?莫非她不是奴婢,而是他收房的? 钱盈盈咬牙,鼓起勇气地再次试探。「再怎么说,余姑娘始终是个下人,用这样的人掌理后院,消息传到外头会被人说话的。」 「谁告诉你余敏是下人?你怎么知道是余敏掌理园?你使多少银两探听消息?又或者该说,你好本事,能在我的园里安chā眼线?」 他大步向前,俯视,一股强大的压力朝她笼罩,顿时气息一窒,钱盈盈喘不过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细致人,心思细密、城府深沉,可在他面前,她像被人撕去衣服一般,赤luǒluǒ的无半分遮蔽。 「不、不是,盈盈未曾离开过靖国公府一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做相公说的那些事……」她越说越小声,像是喉间搁了把匕首,要是太大声,喉管就会被人切断似的。 从未离开过靖国公府吗?很好,他再确定不过了。 微眯双眼,挺直身子,退后几步。「两条路让你选,第一,我许你一纸和离书,你可以带着嫁妆离开靖国公府,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第二,你留在园,只是后果自行负责。」 他语声淡定无波,语气却沉重如积雪森森,冰冷的笑意在嘴角挑起,锋利的目光教人心头一惊。 他绝对是说真的,不是恐吓!钱盈盈下意识想选前者,但她想起靖国公的承诺,想起现实问题,硬生生压下心底恐惧。 国公爷说过,当今皇上注重孝道,相公想要前途便不能忤逆父亲,而她的娘家人或者流放,或者为奴仆,再无人可以为自己作主,至于嫁妆……她哪有那种东西? 她只能死死巴住这个身分,无法作另一个选择。 钱盈盈抬起下巴,硬声相抗,「相公对妾身有偏见,盈盈不敢为自己辩驳,但愿往后相处多了,相公会明白妾身的为人。」 意思是要留下?哼!好大的胆子。 他不再对她多说废话,转身离去。 第七章 松开多年的心结 余敏把钱盈盈安排在离主院有点远的北院,这是爷的意思。 园不算大,除下人居住的院落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五个,住在主院,余敏原本住在主院旁的小院落,但爷一句话,当下人的只得乖乖搬进主院。 主院有九间房,以ㄇ字型排列,左边三间归余敏,右边的三间当中有两间打通,充作练武房与兵器室,剩下的一间巧儿鸯儿同住,横向三间分别是小厅、卧室、书房。 余敏和的卧房紧邻,夜深人静时,耳聪目明的还可以听见余敏在屋里走动的声音。 小厅里,正面立着一架八扇的梨花木四季图屏风,屏风前面是一组楠木桌椅,桌脚处有着云纹雕刻,桌子两边立着银制的立式瓜型灯。 两面墙有一排对称的花梨木太师椅,每张椅之间放着茶几,地上铺着楠木桌椅,映着屋檐上挂着的五连珠花卉灯笼,看起来宽敞舒服。 余敏对布置屋子很有一套,过去厅里的东西也是这些,但许是摆法不对,感觉起来有些拥挤。 不习惯有人在旁服侍,因此巧儿、鸯儿多数时间候在门外,主人召唤方可进屋。 自从和余敏吃过第一顿饭后,直接下令,让她服侍用膳。 不过与其说是服侍,倒不如说是陪吃饭。起初余敏还有点紧张,后来渐渐明白,他是个不讲规矩的,也就慢慢放大胆子,与他一面吃饭,一面说笑起来。 只是今天爷的脾气不好,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淡淡的,不应声。 是那位「夫人」困扰他了? 凭良心说,余敏也闷,还以为他是黄金单身汉,没想到是使君有fù。 也对,都二十岁了,这时代的男人早点成亲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怎么就认定他没老婆呢?他的身分、他的地位、他的年龄,府里都应该有这号人物存在才对。 说了几句,不得回应,她也怏怏的,不再找话题,两个人在一片沉默之中吃完饭。 余敏告退,打算让巧儿进屋收拾,却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 「爷,有事?」她问。 「我有话与你说。」 「好。」她点点头,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 动作很亲昵,但余敏不以为忤,因为她早就习惯这样的亲密,在前世。 即使心底清楚,爷并不是哥,可在不知不觉间,她总把他当成另一个男人。 她知道不公平,但穿越是个辛苦的大工程,她允许自己享受一点点额外的甜蜜。 双双走出花厅,往园子里逛去,鸯儿想提灯替他们照路,拒绝了。 没有路灯,树影幢幢,若不是爷在身边,余敏脑海里会浮现不少鬼故事。 他不说话,她也不开口,很有耐心地等待他起个头。 两人慢慢走到亭子里,她坐在石椅上,他傍着她坐下,挨得很近,她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但,还是老话,她习惯和他亲密,即使清楚身边这个男人是爷。 抬头,今天月色特别好,皎洁的月亮映着繁星,如果没有恼人的事,是花前月下最好的场景。 「事情问清楚了?」终于开口。 「嗯,是看守后院的林婆子贪财,为十两银子把人给放进来。」 「仅仅因为一个林婆子贪财?」他问,一丝笑意泄漏,她是心宽还是傻气? 她闭嘴,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明白了,轻叹道:「掌家的人,不能太过心慈手软。」 钱盈盈没离开过靖国公府,怎么知道园的大小事?怎么知道执掌中馈的是余敏?又怎能买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婆子? 几个问题下去,答案呼之yù出。 园中,除每旬前往靖国公府向夫人问安,禀报主子生活起居的巧儿和鸯儿之外,两府下人之间没有任何jiāo流。 这段日子,巧儿在明面上与余敏作对的事多了,没掀起波澜,余敏只一笑置之,而鸯儿心思重,面上温柔,手段却更厉害,几句话挑拨便让余敏失了人心。 这次钱盈盈的事,必有两人首尾。 余敏替她们隐瞒,定是看在李忠、王信的面子上,他们都是府里得用的人手,夫妻俩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至于那两个丫头,若不是存非分心思,差事也当得不错,可惜人总是盼着不该盼的,才会行差踏错,就像钱盈盈…… 想起钱盈盈,不自觉地,凌厉掠过眼底,他给过她机会的,未来如何……是她的选择。 半晌后,余敏缓言,「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与李叔、王叔谈过了,会尽快挑选对象,让她们出嫁。」 点点头,他们是祖父用旧了的人,他也不想翻脸,不过还是得找个时间敲打敲打,免得以为他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再次沉默,不过这回没有停顿太久,说:「小鱼儿,我是靖国公世子。」 「爷讲过了,国公是很厉害的世袭爵位。」余敏冲着他笑,她喜欢他喊自己小角儿,那语调……和哥一模一样。 失笑,她的形容词好像只有「很厉害」,很厉害的菜、很厉害的衣服、很厉害的兵器……简单却也清楚,像她的脾气。 「我的祖父叫作韩恕,祖父曾为朝廷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而最大的一件功劳,是在战场上将陷入重重包围、身受重伤的三皇子从刀林箭雨中背出来,为救回三皇子,祖父失去一条腿,班师回朝后,皇帝封祖父为靖国公,在京中荣养。」 故事刚起头,余敏便明白,他想说了,讲所有令他羞愧开口的事。 「那位三皇子,现在还好吗?」 「他已经登基为帝,在六年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升迁得那么快,年纪轻轻便官拜三品,除战功之外,皇帝何尝不是念着祖父的恩情。 余敏拍拍手,夸张赞叹,「哇,爷的祖父是现任皇帝的恩人,了不起。」 他微笑,继续往下说:「祖父长年在外打仗,与祖母聚少离多,两人只生下我父亲一根独苗,祖母把父亲当眼珠子养,舍不得他吹风受苦,更舍不得让他到战场上历练,因此祖父常埋怨祖母,好端端的把一个武将的儿子给养歪了。」 何止养歪?在审过下人之后,余敏留王叔多问上几句,这才晓得韩蔷文不成、武不就,是个颟预愚蠢的家伙,若非韩恕替他娶回一个好媳fù,现在的靖国公府恐怕早已后继无人。 不过塞翁失马,韩家本就没有朝堂背景,再加上韩蔷没出息,皇帝非但不忌惮韩家,反而重用韩。 「然后呢?那株歪苗子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听余敏用「歪苗子」形容父亲,深感意外。她居然没有批评他不孝,反而不知前因后果便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 心软了,也暖了。 「祖母出身文官世家,常觉得武官粗鄙不堪,认为自己配给祖父是低嫁了,若不是祖父受封靖国公,她大概会一辈子郁郁不乐吧。 「祖母担心父亲走上武官这条路,想方设法把他养成读书人,企图让父亲走科考这条路子,没想到父亲书念得七零八落,肚子里没学问不打紧,还学会轻视武官。 「祖父对独生子忧心忡忡,想找个人加以管束,于是与同袍结亲,求娶霍家女儿进门。霍家五代都是武官,先祖曾经受封为镇国将军,后来的子孙当中也有做到二品将军的。」 「听起来是桩不错的亲事,可你祖母那关过得了吗?」余敏可以想象新媳fù进门会受婆婆多少气。 「你说对了,祖母不乐意与武官结亲,父亲也不甘心,而当时父亲纨裤之名远播,霍家还不肯让女儿出嫁呢,眼看婚事就要黄了,祖父却写下切结书,不允许儿子纳妾、收通房,倘若霍家女儿没为韩家生下儿子,便过继霍家子弟,承袭爵位。 「外祖倒不贪求爵位,只是见祖父如此诚心,方才允下这门婚事,这张切结书,引起祖母和父亲的强烈不满,但祖父是当家作主的,父亲只能依了祖父。 「然而洞房花烛夜,喜帕挑起那刻,父亲满肚子怒气bào发了,他是个低俗鄙人,日日进出青楼妓馆,只喜欢那种柔弱无骨、娇媚俗艳的女子。我母亲出身武将世家,练过武,一身英气,气势压得父亲自卑自鄙。 「父亲愤慨也无他法,且祖父发话,让母亲好好管教父亲,母亲照做了,却让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差。 「在母亲的鞭策之下,短短几年,父亲果然考上秀才,甚至中了举,这让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的祖父逢人便夸赞媳fù好,气得父亲内伤。 「可是父亲懦弱无能,心中有火不敢对祖父发作,只会躲在祖母背后诉苦,因而多年来祖母处处为难母亲,不但让母亲立规矩,还把持着中馈不放,让母亲遭受许多委屈,但她xìng子高傲,从不诉苦。 「既然父亲憎恨母亲的管束,我出生之后,母亲便不理会父亲了,她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三岁时,祖父和外祖父觉得我资质好,两个赋闲在家的老人决定联手教导我。我开始习武艺、学兵法,他们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但父亲与祖母已经够讨厌我母亲和外祖家了,怎肯让我再成为武人?他们闹得太厉害,祖父大怒,要把他们赶出靖国公府,这才消停下来。」 「所以他们迁怒了吗?把对你母亲、对你外祖父的不满移到你身上?」余敏忧心冲冲地望着他。 「为什么这样问?」欢喜她为自己担忧。 「因为迁怒是人之常情,因为他们不是豁达宽容、有远见之人,因为他们心量狭窄,没有能力改变自己,只能靠着怨恨别人来发泄。」 「你猜得对,我被迁怒了,祖母和父亲讨厌我,对我或者冷言冷语,或者视而不见,或者痛责怒斥,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对他们的所有记忆都是不堪的。 后来母亲生下弟弟,这回祖母铁了心,要把弟弟养在膝下。祖父本来不肯,但祖母闹到上吊自杀,祖父无法可想,只好妥协。母亲心疼弟弟,然而为了尽孝道、为了家庭和乐,不得不退让,本想等弟弟年纪大一点再作打算,没想到养到五岁上下,弟弟xìng格变得霸道乖张,请再多的先生来指导也改变不了了。 「即使如此,祖母与父亲依旧偏爱弟弟,若不是祖父坚持,靖国公府的世子轮不到我头上。」 余敏找不出劝慰的话,只能轻拍他的背,他抓下她的手,反手握住。 「我十四岁就随着大舅父上战场,首战告捷,我升为小队长,一年年功勋累积,直到去年祖父过世,我已经升为三品威武将军,通常,儿子的荣耀都会是父亲的驴傲,可是对我父亲而言,并不是。」 余敏接过话,「那种偏狭的男人,肯定认为自己夹在「靖国公」与「威武将军」中间活得很窝囊,杰出的父亲、优秀的儿子,再加上愚钝的自己,他的自卑肯定更严重。」 讶异于她的敏锐,启唇一笑。「你说得对,这世间有太多人见不得别人好,我父亲心中矛盾,经常酸言酸语,又加深了这矛盾,而我父亲那种xìng格,正人君子岂会与之深jiāo? 他能够来往的只有臭气相投的酒ròu朋友,酒一喝便口无遮拦,那些人时不时取笑父亲,说他有个好爹、好儿子,一辈子啥事都不必干就可以安享富贵。」那种口气,酸得人掉牙。 「父亲在外头受气,回到府里便拿我出气,我经常只是从他身边走过便莫名其妙一棍子往我头上砸下来,我的头不曾在战场上受伤,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在我父亲的棒子下见过几次血,我怀疑过,他是真的想把我活活打死。 「好几次我忍不住了,问外祖父:「我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儿子?」外祖父心疼我,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无法说得太多,只能叹道:「你父亲是个糊涂人,我后悔了,当初不该让你娘出嫁的。」 「没错,我父亲是个糊涂人,养在糊涂的祖母膝下,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是蠢得近乎可笑。父亲中举那年,祖父帮他谋了个七品县官,他竟因害怕吃苦,让祖母去跟祖父吵,祖母哭闹喊叫,说祖父要谋害亲生儿子,才让父亲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受苦,非要租父在京里给他谋官位。 「父亲只是举子,不是进士,京里有什么官位可以谋?就算是进士,就算家里后台够硬,也得出去历练个几年,才能转调回京。到最后,祖父索xìng不管了,任由父亲醉生梦死,成天惹事。」 「今天来的那位,是怎么回事?」余敏问。 「她叫作钱盈盈,十年前她的父亲是个五品京官,但品德不修、收贿贪污,名声败坏,这样的人应是人人避而远之,偏偏父亲与他气xìng相投,两人成为莫逆之jiāo。一顿酒席过后,两人相谈甚欢,口头定下我与钱盈盈的婚约。 「祖父不允,撂下狠话,倘若父亲那么喜欢钱家闺女,就将父亲自韩家族谱除名,让他入赘钱家,当钱老爷的女婿。之后,此事就不再被提起了。 「去年祖父过世,丧事刚办完,钱家老爷因为贪贿被革职查办,父亲去牢中探望一趟,回来之后竟决定在百日之内让我与钱盈盈成亲。 「我压根不理会,祖父后事办完,我立刻回去军营。可没想到祖父不在,再无人可管束父亲,他竟不管我的意愿,一句儿女婚事,父母作主,就让弟弟代替我上门,将钱盈盈娶进家门。 「这也是我在外面置办宅邸,搬出靖国公府的原因之一,我不认这门亲事,不认这个妻子,即便回国公府见母亲,也不多看钱盈盈一眼。 「男人耽搁得起,但女人青春有限,我耐心等待钱盈盈自行求去,没想到,这回她居然伙同我父亲演了这出好戏,既然如此,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已经给过钱盈盈选择机会,接下来她后果自负。」 「你父亲对钱家老爷是重情重义还是欠他什么?我很难相信男人之间的感情能够好到牲亲儿子?」 「也许他从来没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吧。」苦笑,「他没有官位,根本见不到皇帝,可那场与北秦之战,朝中老将都晓得危险重重,无人敢率兵出战,他居然冒用祖父之名,给皇帝上折子,让我当主将率领大军出征,当时我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太残忍,老将不敢做的事,他这个当爹的竟然把儿子推出去?他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啊? 「那不是叫你出征,是让你去送死。」余敏忿忿不平。 「没错,他心里是这么打算的。从那之后,我再没把他当成父亲看待,若不是因为母亲和祖父,那个家我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那次战役,很艰难吧?」余敏心疼不已,握住他的手,牢牢的。 「对,我差点儿死掉,幸好大舅父把我从鬼门关前捞回来。不过祸福相倚,我差一点在那场战事中断送xìng命,却也因为那场战役声名大噪,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将军在边关闯出名号,我成了边疆诸国心目中的阎罗将军。」 「你父亲就是个大变态!」余敏忍不住了,怒吼出声。她才不相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屁话,如果它是真理的话,那些受虐儿的爸妈又是什么? 「变……态?」他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越嚼越见滋味。 「对,他就是个变态,他自傲、自信、自以为是,他在他母亲的教养下看不起武夫,反对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自己吃喝拉撒睡、所有的享受都是来自自己看不起的人。 「他不肯放弃父亲带给他的利益,又舍不下自尊心,他既崇拜父亲的成就,又痛恨父亲的杰出,因为那会对比出他是个废物。他天天在矛盾中挣扎,既自卑又自傲,终于,他有了儿子,想在儿子面前扳回一城,却没想到儿子选择一条和父亲相同的道路,并且在那条路上飞黄腾达,儿子比他的父亲更优秀、更厉害,对比得他这个父亲更愚蠢、更没出息。 「他企图控制你,但你不受控制,他想打压你,却无法打压。你的优异让他太受伤,他不痛快便不允许你痛快,殊不知让他痛苦的不是你或你祖父,而是他可怜又可鄙的自卑。」 余敏哇啦哇啦一长串说完,怔住。 从没有人对他分析过父亲的xìng情,每回恨透了,也只能说句「父子无缘」,哪里知道原来是如此…… 松开了,心中多年的结。 原来韩蔷不过是个可鄙、可恨却又可怜的男人,但那不是自己的错,他不需要去承担父亲的自卑。 定定望住余敏,月光把她的脸晕染得分外温柔,他说不出心底感受,只是觉得……觉得有她在,真好。 一个冲动,他把她抱进怀里,用铁箍似的双臂紧紧地将她圈住。 对于他的亲密,她已觉得习惯,觉得理所当然,不过这次……是因为被理解的快乐吧? 男人都是这样穷于言词,分明心里感受满满,说出口的却不足三分,只能任凭别人错解。 这在行销宣传、自我推介很重要的二十一世纪里,相当吃亏。 不过余敏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她还有其他事要说。 「你还有什么话没jiāo代清楚的吗?」她只是随口问问,等他回答「没有」之后,她就要告诉他:YA!弹簧床制作成功。 今儿个晚上,他们将会作一个甜甜的梦,把白天的不愉快忘光光。 可他却回答,「有一件事。」 然后他推开她,认真望住她的眼睛。 月光很亮,她看得清楚他每个细致表情,但他过度的认真,让她有些害怕了,那种隐约的害怕,让她趋吉避凶的直觉发作,立即转移话题,「你祖母和你父亲对你母亲这么坏,要不,把她接到园来吧,我会让她过得舒舒服服,彻底享受有子万事足的喜悦。」 她成功转移了。 他回答,「我提过几次,母亲老是说放心不下弟弟,拒绝了,但上次回国公府,母亲同意了,说是处理完一些事之后就会搬过来。」 讲这话的时候,表情分外温柔,因此余敏知道,他和母亲的感情有多好。 这就是人啊,你爱他三分,他便疼你五分,你不能对人无情,却要求对方对你有义。 「如果我恳求你母亲,她会教我武功吗?」 「你让自己更可爱一点,肯定会,不过……」 「不过怎样?」 「千万别拿穿越的事吓她。」 「穿越很吓人吗?你就没有被吓到。」 「我是威武大将军啊,哪能一样?」 他难得幽默,她顺势配合,把刚才那茬揭过。 余敏说:「要不是发生钱盈盈这件事,我有好消息要告诉爷呢。」 「什么好消息?」 「捣鼓多日的弹簧床终于成功,我摆了一张在你床上,已经铺好床单被褥,今儿个晚上美美的睡一觉,作个美美的梦吧。」 「真的吗?那今晚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余敏一弹指,道:「既然夫人要搬过来,要不,我把西院整理起来,再弄张弹簧床,请王叔帮我找几个木匠,做一系列的系统家具,再弄出一张沙发,哇,夫人可以当依莉莎白女王了。」 女王?她说得很夸张,但他被她的夸张逗得开心。 「好,尽量做,花多少银子都没关系。」 「爷有空,带我回靖国公府一趟吧,我给夫人量身材,做衣服才是我的强项。我保证让她走出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要不是时代不同,她还会说:我会帮你娘找到人生的第二春! 「好,我母亲喜欢月牙白的衣服,祖母时常骂她晦气……」 他们手牵手,一路往回走,一路计划着,说到兴致高昂处,余敏还会用力拍手,笑得张扬。 两人回到主院,在进房间之前,余敏想对他说一声晚安,但抢快一步。 「小鱼,我还有一件事没jiāo代。」兜兜转转,他又绕回来。 不安的感觉再度浮现,她抿起双唇,眉头微蹙,他知道她在害怕,但,为什么害怕? 他不解,把她的脸勾起来,让她望着自己。 余敏的视线落入一双深眸里,然后看见了他温暖的目光中隐含宠溺,突然地,那股不安隐去,淡淡的笑意漫入眼帘,直觉地她轻轻点了下头。 他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鱼,听清楚了,我、喜、欢、你。」 喜欢?不可以啊……不公平啊……不行的啊…… 余敏全身肌ròu突然绷紧,身子直挺挺地,变成竹竿,一个用力,把她抱进怀里,他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味道,等待她的回应。 鸯儿透过门缝,看着互相拥抱的男女,心恨起。 她从小便服侍大少爷,她知道自己身分卑微,明白自己不会成为爷的妻子,但她不要求太多,只期待能够成为爷的通房,生下一男半女,抬为姨娘就足够。 她想待在爷身边,想日日看得见爷,想在爷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可是……爷从没用过看余敏那样的眼光看自己,从没有碰过自己、抱过自己。 她曾卑微地告诉爷,想一辈子伺候爷,爷却冷冷说道:「我只会娶妻,不会纳妾,这是韩家的家规。」 韩家的家规吗?那余敏算什么?一个三等丫头,只因为她的前主子是平王世子,她便摇身一变,抬了身分了? 可再怎么抬举她,她也脱不开贱籍,难道堂堂的靖国公世子能娶丫头为妻? 为什么?余敏到底哪里不同?为什么她能得到爷的青睐? 鸯儿想起爹的警告,想起娘一下午的奔走,他们竟为余敏几句话便想随便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实在太可恶也太过分。 悒郁幽怨、充满妒恨的目光,望着jiāo缠的男女。 她不会放过余敏,绝对不会…… 鸯儿眼珠子一转,巧儿会意,立刻两手叉腰,气势汹汹,要找人拚命似的。 「余敏当真以为自己是园的主子?哼!连主子的床都还爬不上呢,就拿主子的银子流水般的使,短短几天,几百两银子就这样花出去,她是算准爷厚道可欺吗?」 此话太诛心,她家的爷岂是个厚道货色?敢欺他?那些欺负过他的,坟上的青草长得都比人还高啦。 何况哪来的几百两,那些棉花鸟毛羊毛加一加不过几十两,巧儿的话很夸张。 「她到底买了什么,这般烧银子?」鸯儿明知故问,视线往身子左侧的桃树方向一瞥。 「谁晓得?一车车全往南院丢,不过我倒是知道她给自己买不少头面,全是宝珍坊的东西。」巧儿刻意把「宝珍坊」三个字说得特别大声。 「宝珍坊?那是京城贵女最喜欢的铺子啊,随便一支簪子都要上百两,她一个卖身丫头竟敢拿爷的银子自个儿花?」 「可不是吗?人家花钱不手软,记不记得盖灶房的事?别人家给工人一天两百钱,她硬是给三百钱,还大鱼大ròu供着,外头的人都传言咱们爷是个富家翁呢。是了,光她屋里那张桌子就要价六十两,什么桌子啊,这么珍贵?」 鸯儿苦笑,「能怎么办呢?世子爷信她,把她宠得没边儿了,听说爷把全部家当都抬进她屋子里,要说余敏没爬上爷的床,我可不信。」 「这倒是,爷把她给宠上天了,爷没日没夜地忙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找余敏,每回在府里过夜,都会待在她屋子里说话,聊到三更半夜呢,前几日还特地带她出府玩,我看,她早晚会变成咱们大nǎinǎi。」 「大nǎinǎi?你在说啥,那里还住着一个呢。」鸯儿压低声音道。 「你说钱氏?她不是余敏的对手,人家手段厉害着呢,她早晚会被爷休弃。」 「钱氏安安分分的,又没惹事,岂能说休就休,何况国公爷只认准这个媳fù。」 「她安分,余敏不安分,随手弄点事、栽点赃,轻而易举,再说了,咱们爷在战场上,砍头像收韭菜似的,余敏吹吹枕边风,再招点事儿,那位恐怕就得寻块黄土埋了。 「你别忘记,咱们不过少对她奉承几句,她就闹得爷要把咱们俩配人,我们可是跟了爷十几年、老夫人亲口允的通房丫头呢。」 讲到这里,巧儿气得一跺脚,表情生动而真实。 这事儿还没完,她都哭成这样了,娘依旧到处托媒婆给她说亲呢,都是余敏惹的祸…… 「听说钱氏让余敏去拜见,余敏说不见就不见。还没正名呢,就如此嚣张,真让她再往上一步,第一个死的肯定是钱氏。」 说到钱氏时,鸯儿的视线往桃树方向勾勾,巧儿会意,拉起她的手说:「别再讲了,多吓人啊,钱氏的事咱们管不了,要死要活是她的命,她自求多福。」 两人就这样,一面说着一面快步走开。 半晌,桃树后穿着粉色长衫的钱盈盈走出来,晦涩不明的脸上布满yīn沉。 她细细回想她们的对话,越是细想,越令人动怒。 爷在她屋里待到三更半夜吗?爷领她出府游玩吗?爷把全部家当往她屋里抬吗?爷有心娶她当正妻吗? 该死!宝珍坊的东西岂是那种低贱之女可以得的。 咬牙暗恨,现在余敏已无视自己,若真让她成了气候,园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钱盈盈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狠扯下一片桃叶,在掌心揉成碎屑。别怨她心狠,一个弱女子要在这世道里生存有多困难,爹与哥哥们被流放,娘和妹妹成了奴婢,过去高高在上的主子现在变成卑贱的下人,她不想过那种生活,就必须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所以…… 她将揉碎了的桃叶往地上丢去,再恨恨踩上几脚。 第八章 「大nǎinǎi」的下马威 鸡鸣声扬,天边翻起一抹鱼肚白,还没大亮呢,已经上朝了。 这年头当官的不容易,早早出门晚晚回,动不动就要出公差离皇城,真是辛苦。 送走后,余敏先做完晨间运动,吃过早点才进厨房和厨娘讨论几道新菜色,虽然爷对吃的不要求,但她就是要让他吃得好、吃得精致、吃得健康。 他太强大了,一个人就能独力完成所有大事,不需要旁人chā手帮忙,余敏能为他做的有限,而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照顾他。 余敏和一样,习惯自己动手,不喜欢有人随身伺候,因此巧儿、鸯儿这两个大丫头没事可做,反倒做起传话、整理屋子、递茶送水这种二、三等丫头的活计。 她们有没有不满?当然有,且在钱盈盈事件之后,这种愤怒在巧儿身上表现得更明显。 余敏时不时感觉有两道吓人目光往自己的脊梁骨戳,鸯儿还好,依旧低眉顺目的,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听说她们都跟父母闹了一场,两人都说不愿意外嫁,都坚持要留在爷身边伺候,还撂下狠话,除非死,否则绝不离开园。 这就难办了,余敏不是古代人,把人杖毙、强娶强嫁这种事实在办不到。 李忠、王信的妻子连袂上门,求余敏在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让她们姊妹留下。 可是留来留去早晚会留成仇,她们对心有盼望,现在嘴里说没关系,可哪日希望成了失望,那股恨不知道会烧了多少人? 余敏不懂这年头的女子在想什么,找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男人,成为他心目中的唯一,难道不比终生为婢为妾来得幸福? 总之,两人的去留成了余敏最为难的事。 她不愿意拿这件事去烦,他忙疯了,不时留宿在宫里,与皇帝讨论战事。 据说与金人的战争,估计会在二月开打,过完年,他就得整军往西北走。 这场战役至少得打上大半年,在冷兵器的时代里,打的是ròu搏战,死伤数量很惊人。 她不会做原子弹,帮不了大忙,她能做的是想法子在滴水成冰的北方,助他的军队躲避寒害。 所以她乱花钱了,买一堆羊毛、猪皮羊皮牛皮回来,堆了满屋子。 她打算织毛线,勾围巾手套,再试着做简单、防水、保暖的皮靴,她还搜集一堆鸭毛鹅毛,比起弄弹簧床、做吃食,做这些才是她的老本行。 从厨房回到小厅,管事们已经集合在一起。 园不大,里里外外不过三十几个下人,需要管的事不多,加上没有女眷,不需要办什么游春宴、赏花宴之类的,因此事情更少。 余敏进屋后先招呼众人坐下,让人拿出两盘点心和茶水,营造出和乐的开会气氛。 「余姑娘,我又收购两百斤棉花,约好今天送进府里,还是堆在南院吗?」王信道。 「对,独自放一间屋子。」 「姑娘说要雇几个织娘,但短工有点困难,要不让人牙子上门,挑几个得用的,先买下来?」李忠道。 再买几个人吗?她只想雇短工织毛线、做羽绒衣,东西做出来之后,如果得用,自然要呈到御前,让皇帝去处理,若把人买下,府里用不着那么多人,会人满为患啊。 「李叔再看看吧,如果真的雇不到,也只能先买了,时间有点急,要抓紧着办。」 到时她会让爷和世子爷看清楚,她是不是只是个「裁缝」。 「好。」 府里的事讨论结束,接下来研议靖国公府老国公夫人的生辰礼。 那是的的祖母,不能不慎重,却也不能招摇,提过,老夫人心里疙瘩大着呢,心心念念着,还没分家皇帝的赏赐怎么可以不往靖国公府送?倘若礼送得太重,还不知道老夫人那两只眼睛要怎么红。 琐琐碎碎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讨论结束,余敏招呼大家喝茶用点心,接下来是她和下属培养革命情感的时间。 「余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说?」李婶犹豫半晌后道。 「李婶,有什么事你就讲吧。」 「大nǎinǎi提过好几次了,希望姑娘能过去见见,可姑娘总藉口忙,虽然爷的态度……好歹,她的身分在那儿摆着。」 唉,说到钱盈盈,她比巧儿、鸯儿更难办。 钱盈盈在园是个尴尬的存在,她是的妻子,确实登记在案,还有公公、祖母认可她的身分。 问题是爷不认啊,进府以来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像是弄个冷宫把人给冰起来就算了。 以这时代的观念来说,就算是父亲做错,身为儿子,都不应该坚持,反正都娶进门了,是好是歹,日子总得过下去,把人晾着着实不应该。 但以余敏的想法来说,强扭的果子不甜,在两人尚未有夫妻之实之前,把婚约解除才是正途,可钱盈盈倔强,更倔强,死活都不肯接受她,事情只好僵在那儿。 一个被冷落在冷宫的怨fù,心里头有多少恨呐?她正寻不着宣泄出口呢,据说满府上下世子爷最看重的是余敏,她能不被抓出来杀鸡儆猴? 站余敏的立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因此,「大nǎinǎi」命人传过几次讯,她都装忙,一忙二忙把这事给混过去,她想着,时间一久,钱盈盈就会把箭头转个方向,哪知道眼下人家都找上府里老人来给她说道理了,她还能置之不理? 余敏叹气道:「我明白李婶的意思,可世子爷的态度……倘若大nǎinǎi命我做些爷不爱的事儿,一边是世子爷,一边是nǎinǎi,委实困难。」 「不如姑娘先去见见大nǎinǎi,若她有非分要求,你便往世子爷身上一推?」李婶道。 「世子爷这样做不妥当,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世子爷好男风,这件事虽然是国公爷犯糊涂,可影响的是世子爷的前程呐。姑娘,你得劝劝世子爷,先把人给收下,往后有喜欢的,一并娶进门便是。」李忠道。 想到国公爷,真教人头痛,老国公爷还在的时候,他就到处放谣言,说世子爷命中克妻,杀戮太多,无子嗣送终,这么恶dú的话从一个当爹的嘴里说出,外人焉能不信? 因此,即使世子满载功名,也没人敢上门结亲,老国公爷一死,国公爷又搞出个犯官之女,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 余敏摇头,她才不会去劝爷,婚姻可是事关一辈子的幸福,宁可没有,也不能将就。 不过,钱盈盈那里,确实不应该再躲了。 考虑两日,余敏还是决定过来拜见一下「大nǎinǎi」。 李婶有句话说得对,可以不理会钱盈盈,但她不行。 她不尊钱盈盈为主,钱盈盈未必会发作,但必定把恼恨存在心头,不可能时刻待在府里,万一哪天钱盈盈趁不在寻衅…… 无论爷怎么漠视钱盈盈,身分终究摆在那里,当奴婢的人微位卑,大nǎinǎi想发落自己,她能说什么? 要是钱盈盈往靖国公府传些什么,那里看一个刻薄的老夫人呢,小小婢女怎么扛得住? 因此百般不愿地,她还是出现了。 站在西院门口,余敏等待下人通报,等了近半个时辰,她还在原地,与眼生的婢女大眼瞪小眼。 正在余敏考虑是不是先回去时,一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从里头走出来,两人擦身而过时,他抬起头,冲着余敏一笑。 猥亵的目光让余敏极度不舒服,他是钱盈盈从靖国公府带来的? 钱盈盈并不让人省心,进园后不久,就开始东挑西拣,且专挑爷不在家的时候生事。 她不肯吃大厨房备下的饭食,非要吃小厨房做的,问题是不在,余敏经常是一碗汤面就解决了,味道好但清淡、简单、精致,钱盈盈如此一闹,她若是真端上一碗汤面,那女人铁定又不乐意了,认为余敏是踩低拜高,现实势利。 闹过吃食,又嫌弃余敏送过来的下人无礼,非要从靖国公府带人过来。 对这种小事,余敏不会反对,反正人是她在用,总得合心合意,才会心情好、脾气顺。 即使余敏心知肚明,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着方便和靖国公传递消息。 只是园哪有什么消息能传?爷忙得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影,府里就这么一群下人,难不成靖国公连他们家下人的八卦都上心? 人事的事闹过后,还以为会就此安分下来,没想到才几天呢,钱盈盈又突发奇想,不愿意住北院,非要搬进西院。 西院是她特地为夫人备下的呀。 「大nǎinǎi有请余姑娘。」进去通报的丫头终于出现。 余敏偷偷翻个白眼,下马威使够了吗?玩这种心机,真无聊。 踢踢发酸的脚,她不发一语,随着丫头进去。 西院的甬道是由白玉石铺成的,通往五间的重檐式屋子,红柱红窗、青砖灰瓦,一走进去更能感觉到这屋子的精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西院种满梅花,眼下已经开始结花苞,再过不久,定是满院新梅胜飞雪的好景致。 西院里本来有些花花草嗷嗷叫,照料得并不好,决定把西院留给国公夫人之后,余敏就到处探听夫人的喜好,知道夫人喜欢梅花,她便到处找花匠,移植了几棵梅树。 花匠们费了番大心思,才让梅树顺利活下来,原以为至少得等到明年才能开花,没想到在专人的悉心照料下,如今竟也结上不少花苞。 谁知张罗那么久,最后会便宜了钱盈盈。 钱盈盈闹着搬家那天,不在,而余敏随着吕襄译到工匠那里,指点弹簧床的做法,等她回府,尘埃落定,钱盈盈已经占好地儿。 身为丫头的自己,总不能把「大nǎinǎi」给请出去。 余敏无语,正迟疑着该不该告状时,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关系,她住不了太久。」 他总是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着自信满满的话,教人很难回应。 反正爷都发话了,余敏便也懒得去理她。 进入厅里,正面立一架绣着雉鸡牡丹的绡纱屏风,屏风前面是一张山型罗汉床,两边一排对称的花梨木太师椅,地上铺着青砖。 钱盈盈刻意打扮过了,饰玉蝶花钿、云纹金步摇,藕色夹袄外罩一袭莲红色对襟织锦长裳,上有银线袖成的点点落梅图,美得像仙女下凡尘。 实话说,钱盈盈长得挺美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娇俏的单凤眼滴溜溜的望着人,大概男人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会觉得被勾引了,但看在女人眼里多少觉得她不安分。 见到钱盈盈,余敏屈膝为礼,「大nǎinǎi。」 从余敏进门,钱盈盈脸上的笑容就没褪过,即使满心妒恨,即使恨不得撕了余敏,她还是保持住笑脸。 她起身,一把拉住余敏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妹妹可真忙,终于得空来见姊姊一面了。」 姊姊?妹妹?她们之间有这层关系吗?一阵恶寒生起,余敏提醒自己,庄敬自强、处变不惊!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低声道:「还请大nǎinǎi见谅。」 「说什么客套话呢,姊姊都明白的,世子爷看重,让妹妹主持中馈,妹妹这才忙得见不了人。你命好,不像姊姊只能独守西院,什么也帮不了爷。」 她在等余敏懂事,主动将权分些出来,以换取日后的顺利平安,吃独食虽好,可也得有那个能耐。 余敏却像听不懂似的,问道:「不知大nǎinǎi让奴婢过来,有什么事情吩咐?」 装死?好啊,让你装!钱盈盈冷笑,杀人的目光shè上。「是有几件事要麻烦妹妹,不知道妹妹肯不肯帮姊姊这个忙。」 「大nǎinǎi有事请吩咐。」 「再过几日,便是老夫人的生辰,府里可曾备下礼物?」 「是,王叔已经着人去办。」 「这生辰礼可不能大意,怎么说世子爷都是老夫人的嫡长孙,到时候府里宴请的客人很多,千万别让爷失了面子。」这话,是老国公夫人特地命人传来的。 「是,奴婢记住了。」 「到时,你随我回一趟国公府,老夫人知道爷身边有你这个可人儿,帮着张罗园的大小事儿,心里头高兴,想见见你。 「记住,得把时间空出来,姊姊见你一面难也就罢了,姊妹之间没什么好计较的,若是连老夫人想见你一面都不得……那么,妹妹的架子似乎大了些,会给人说嘴的事妹妹还是别做的好。」 这是赤luǒluǒ的威胁了。 好端端的,老国公夫人怎会知道她这号小人物?不就是喜欢当「姊姊」的钱盈盈透露出去的。 余敏还在想她会用什么招式对付自己,原来她没打算在园动手,而是要把案发现场摆在靖国公府。 也好,确定时间地点,就不必终日惶惶不安,成天防贼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那天爷也会回靖国公府吧?想起爷,余敏心头略安。 这是爷的特殊本事,不必做什么、说什么,光是让她想起,便会觉得心安,仿佛他是个能防尘防bào防恶dú的防空洞,躲进他的保护范围,就会安全无虞。 余敏低眉顺眼地说道:「奴婢遵命。」 「另外,我想邀些夫人小姐在府里开个赏花宴,你命人把府里上下打理干净,张罗吃食,世子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在朝堂上当官,咱们当妻子的得帮着做门面,记住,慎重些,别让爷没脸了。」 咱们当妻子的?谁跟她是咱们?谁又是妻子?恶寒从她背后阵阵生起。 不过……办赏花宴?钱盈盈这么做是想替自己正名?想正式将靖国公府大nǎinǎi的身分摆出去,让京城贵fù认得她? 爷提醒过自己,她家爷可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多少文官武官都想巴结他,从他身上套jiāo情好套些话,若是有人往园送礼,不管礼大礼小,连碰都不能碰。 正当众人不得其门而入时,钱盈盈搞这么一个赏花宴,岂不是大开方便之门?之后不晓得会带来多少麻烦。 余敏皱眉,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回绝时,钱盈盈又说话了。 「既要办赏花宴,又要参加老夫人的寿辰,我的衣服首饰找不出能够撑场面的,你让宝珍坊和彩绣庄的掌柜的来一趟,时间有点赶了,要抓紧着办。」 余敏抿唇一笑,不管是主子或下人,衣服都是有定制的。 她刚接手中馈时,还特意让人去外头打听,哪家的规矩都是这样。钱盈盈刚进门时就做了四身衣服,打造一些金银饰物,现在闹这出是想积存家底,还是想趁势显摆、迅速定位? 余敏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笑着,她不会照做的,想让人进府裁衣置办首饰?可以啊,那就自己叫人来,用自己的嫁妆付帐吧。 她的笑让钱盈盈觉得碍眼,却不能发作,只能白叮嘱几句,「记住,这事儿得抓紧着时间做,若是耽误老夫人的寿辰可不成。」 真能耽误是好事呢,至少省得担心人家要怎么对付自己? 这世间最让人痛恨的,就是明知道人家要对自己使坏,却只能眼睁睁等着事情发生,不能事先喝止。 「大nǎinǎi放心,耽误不了。」余敏微笑。 「那就好。」钱盈盈也笑。 两人心中都有定计,等着对方接招。 余敏的对策很简单,就是要衣服,不给,要头面,不许,要看生辰礼,不准,要见她余敏没空。 钱盈盈的计策略胜一筹,看出了这个贱丫头不就欺负自己没钱吗? 简单!余敏不给,她就自取,余敏想在园当家作主,她就让她待不下去,所以……要怎么让老国公夫人对余敏感兴趣呢? 又被留在宫里了,不知怎地,他一整天都觉得心绪不宁,他想回园,迫不及待。 皇帝站在一面墙前,墙上绘着大齐的疆域,他的目光在凉州、衮州、湘州、冀州与汾河之间不断来回,而站在皇帝身后伺候着。 「最近练兵,练得怎样?」皇帝问。 「回皇上,经过两个月的密集训练,虽不敢说比金人强,但体力、武功和敏捷度进步许多,布阵速度也加快不少。」 「听说你让士兵到河里泡水?这种天气要是生病了可不成。」、 「回皇上,二月的北疆天寒地冻、冰雪正融,选在那时候打仗,众将官必须得忍受酷寒,否则仗还没开打已经输掉一半。」 他精心挑选的三千士兵,是要送到屠虎关的,那里地势高,比平地又更冷上许多。 皇帝点点头,手顺着衮州一路往下指。 他们计划,劫来的粮米送往汾河以东,供应流民及军队所需,而金银珠宝及文件密档,直接用船沿水路送进京城。 金人二十万,进入大齐这么大一片土地后,必会分散,只要在他们的后方堵住粮草供应,而四州米粮早已被劫掠,在缺粮草的情况下这场仗并不难打。 皇帝又问:「当真相信,霍秋帼能以三千士兵,在屠虎关抵挡金人二十万大军整整五天?」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的想法很好,只是太冒险了。 「回皇上,两国开战之初,金人不会立即集结二十万大军,大约会先派一、两万的先遣部队冲破屠虎关。」 「一、两万对三千也是场艰难战役,更何况你说过金人的兵在各方面都强过咱们的。」 「是,所以臣与几位舅父密议,决定不正面迎战,用法子拖着,只要拖过五日即可。」 「用法子拖着?怎么拖?」 走近地图,手指向西北方一隅,说:「这里是屠虎关,易守难攻,金人的先让队到这里集结后,必定在此处山林扎营。 「这座山里林木丛生,是很好的隐蔽处,山上有座大湖,供水充足,只是那座湖每年四月雨水泛滥时就会淹山,波及山下百姓,因此大齐驻军得年年修堤,免得造成灾难。」 「四月?与此役无关。」皇帝隐约想到什么,可是算算时间又兜不上。 「没错,但霍将军会在年底之前先领着精兵前往屠虎关,一来将百姓事先撤走,二来砍木挖堤,三来布置机关,待金人大军前往屠虎关时便放火烧林。」 「放火烧林?好!如此一来,金人扎营处便失了掩护。」 「不只如此,放火烧山后,烟、炭、星星之火皆能让帐篷点燃,他们想扎营就必须先灭火。」 「不是说供水充足吗?还怕没东西灭火。」 「是的,可这样下来,就得耽搁一整天,待他们整军歇下后,之前挖的堤就可以zhà开,这时候的金人行军数日,又在扎营上费了大把功夫,肯定兵疲马困,突如其来的地震淹山应该能造成不少损伤。」 「好法子,可这也顶多能困住他们一、两天,你方才说的布置机关又是如何?」 「是,皇上,霍将军会事先在城门前五百尺处设置铁丝网,网上布满棘刺,棘刺会刺伤马腿,让马无法作战。」 「这布置太幼稚,顶多是阵前一、两排的几百匹战马受伤摔倒,后面的部队自然会发现机关,花大把力气只为着伤几百个人的战力?不划算。」 「可摔马、除网,重新集结队伍都需要时间,再者,臣所谓的机关重点不是铁刺网,而是在离城两百尺处的大坑洞。」 「坑洞?」 「是,洞里浇油、洞上铺干草,除去铁刺网后,金人必定会一鼓作气冲往城门前,这一冲,几千批战马自会收势不及,摔入洞里。 「这些坑洞在咱们的shè程内,洞里有油,洞上有草,几百支燃着火的长箭会烧得他们措手不及。就在金人大惊失色同时,霍将军暗暗布在金人队伍后方的百人精锐会出动烧粮。前后受挫之下,金人必会退到后面,重新议计,再行开打。」 「很好,这下子又能拖上一、二日。可金人没了粮,打起仗来会更狠,他们需要关内的粮米来养军队。」皇帝沉吟。 「是的,接下来他们定会快速攻城。为抗金人入侵,屠虎关城墙高耸,长箭无法shè入城内,敌军只能靠攀爬抢攻,我方先准备好生石灰水,敌人攀上城墙后,以竹筒抽取生石灰水疾shè敌人脸部。 「生石灰水会产生高热,敌军受热灼伤脸部、双眼,不致死,却定会摔堆在城墙边,阻挡后方士兵前进,我估计至少可以再撑上一天。 「但敌军数目众多,到最后定会强攻,这时候能够撑多久就得靠咱们军队的能耐了,不过在危险时,霍将军会出面降敌,让金人进入屠虎关。与此同时,三千军队已陆续撤离,待金人进城时,城里将会到处起火。」 烧山之后再烧城,他半点东西都不给金人留下。 「生石灰加水会产生高热?谁想的计策?」皇帝失笑,居然在战场上用这种yīn招? 皇上笑,也跟着笑,这招确实很yīn,不像大将军的手笔,确实,这是后宅女子的杰作。 「怎么笑得这么怪?是你哪个舅父想出来的?」 「禀皇上,并不是,是府中一个小丫头想出来的。」刻意的刻意把余敏推出去,这是替未来计划,日后自己定要封王,他若想娶她,她的身分不能太低,所以她的功劳必须让皇帝记住。 「小丫头……」皇帝凝眉,片刻后问:「是那个搞出弹簧床的丫头吗?」 「是。」 「那丫头倒是满脑子鬼主意。」 半个月前,吕襄译送了张厚厚的怪床垫过来,说是心疼皇上一心为国,夜不成寐。 襄译这孩子模样长得讨喜,说话也讨人欢心,所以皇帝试着躺上,那感觉……何止是舒服,简直是当神仙啦。 这段日子,满心盘算对金大计,夜里辗转难眠,这张床及时出现,简直是要芝麻送西瓜,救命仙丹呐。 昨天吕襄译又进宫,笑咪咪地向皇帝讨个御笔,什么「天下第一床」,约莫是要开铺子大发利市吧。 这种事也只有他敢向皇上要求,不过是几个字罢了,皇帝自然应允,却提出条件,要他月年春天下场参加会试。 那家伙软泡硬磨,磨不过皇帝,勉强咬牙应下,还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嘴,「如果襄译没考上,皇姑丈可别骂我。」 皇帝不同他置气,淡淡回道:「不骂,骂什么呢,考不上就把牌匾给拆了当柴烧,不就得啦。」 这件事令皇帝对相当满意,他口风紧,连最好的朋友也没有透露朝廷改变袭爵制度的决心。 「确实,她古灵精怪,满脑子稀奇主意。」附和。 「听说襄译生病,到庄子上休养,连平王妃都跟过去照顾,是真是假?」 「假的,藉由生病,襄译方能将王府庶务丢回去,他得卯足劲儿准备会试。」讲到后面,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这么听话?好!下次碰着襄译,帮朕传句话,让他再送上几张弹簧床,我让皇后、太后都给他的铺子写匾额。」 「禀皇上,严格来讲,那间铺子不是襄译的。」 「不是他的?那他为谁辛苦为谁忙?」 「铺子的正主是小鱼摆弄出弹簧床的丫头。」 「小鱼?这名字倒有趣。」 「她姓余,单名敏字,我们习惯喊她小鱼。」 「一个丫头哪来的本事开铺子?」还不是得靠襄译出手,恐怕是借个名吧,皇帝心想。 「起初我们说好,我与襄译各占铺子四成股,小鱼占两股,但襄译和小鱼打赌输了,她拿走六成股份,我和襄译各占两成。」 打赌?皇帝抚须而笑,这丫头听起来挺有趣。「说说,他们打什么赌?」 「赌小鱼能让一张薄纸撑住砚台。」 「怎么可能?她办到了?」皇帝直觉问,但……当然办得到,否则怎能拿走六成股份。 皇帝换句话问:「她怎么做到的?」 「容微臣为皇上示范。」 「好。」 搬来两张圆凳,将白玉纸前后折成波浪状,放在两张圆凳中间,再将砚台摆上,果然白玉纸稳稳地将砚台撑住了。 在皇帝的惊讶目光中,取下砚台,将装满茶水的壶和杯子往上头放去,一样擦得住! 余敏是这样解释的惯xìng矩可以抵抗更多的力,当高度增加十倍就可抵抗一千倍的力。这解释似乎很清楚,但他和吕襄译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赌,你们输得不冤枉。」皇帝抚掌而笑。 「可襄译觉得冤,不服输,他们又赌了算学,各出五道题,襄译用算盘,小鱼用纸笔计算,看谁先把十道题目答完。」 「这次小鱼可笨了,襄译那手算盘连户部尚书都傻眼的。」皇帝说道。 「襄译也觉得稳cāo胜券,没想到输得更惨。襄译还想耍赖,小鱼笑着说:「没关系,起手有回大丈夫,身为男人,一辈子不对女人耍几次赖,怎能算得上英雄好汉?往后小鱼会好好向世子爷学习,学着让脸皮厚得像爷这般有创意,活着才有勇气。」」 的话逗得皇帝呵呵大笑。 「这丫头确实有趣,找个机会把她带进宫里,让朕瞧瞧。」 「臣遵旨。」 退出御书房,今天待得太晚,宫里有让他留宿的地方,但他心神不宁,还是决定回园。 宫里已经下钥,他央求秦公公帮忙,才能顺利出宫。 没想到吕襄译竟在宫外等他,这人应该在王妃的陪嫁庄子上「养病」才对,怎么会等在这里,莫非真让他料到,有事发生了? 快步迎上,表情凝重地问:「你来等我吗?什么事?」 「上车再说。」吕襄译一把将他拉上车。 车行辘辘,吕襄译递了杯茶给他,急问:「有什么事快讲。」 「干么这么着急,是好事。」他笑咪咪道。 好事?不对……他感觉到的是不安。 他在皇上面前自信若定、强颜欢笑,可心底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我联络上漕帮了,打算明天出京,走一趟湘州,和漕帮的燕大爷见个面。 「你不是需要船只,把凉、衮、湘、冀四州的金银财宝运回京城吗?如果谈得拢,这次的好处我打算让给漕帮,之后咱们就可以开始策划与漕帮合作,做河运生意。」 这门生意他已经想过好多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的大计恰好给他开了口子。 「这事就劳你去办了。」点头道。 「我不在京城,庄子那边……」 「我会派人守着,不让人打扰王妃。」 「就等你这句话,我饿惨了,从下午等你等到现在,半口饭都没吃,回园把小鱼拉下床,给我做碗面垫垫肚子吧。」吕襄译说得可怜兮兮,不怪他,实在是太久没吃到余敏做的好菜了。 觑他一眼,摇头叹气。「好,让车夫快一点。」 「你也没吃饭?和皇上聊到这么晚?我这个皇姑丈还真是宠爱你呐。」吕襄译勾勾的下巴,自顾自地笑起来。 已经吃掉三碗红豆汤,还是痛! 余敏弓着身子,趴在床上,痛到一个不行。 穿越至今已经三、四个月,日子过得很平顺,被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彻底遗忘的生理期今天下午突然报到,她「转大人」了,转得她哀哀叫。 前世的人生初体验她也是这样,痛得满床翻滚,妈妈弄红豆汤、管家阿姨煮中yào,把两个女人搞得手忙脚乱。 但效果太慢,还是大哥最好,一杯水、一颗止痛yào,让她的疼痛瞬间消失无纵。 那天下午,她耍赖地窝在哥怀里,哥要考试了,她脸皮厚,打死不走,哥只好抱着她,一面背书一面哄她。 别人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她唱的是「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个宝」。 没错,她是哥的珍宝,是哥捧在掌心的明珠,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疼爱另一个人,但她知道,这世上她再不会爱第二个男人比爱哥哥更深…… 那么爷呢? 爷……也很好,他对人有些冷,但对她,从不。 他纵容她做所有该做、不该做的事,他不用这时代对女子的标准要求她,在他的羽翼下,她过得自在而舒适。 那天,爷说喜欢她。 她听见了,却只能一路装死。 难道不喜欢爷吗?开玩笑,怎么可能不喜欢?如果爱情是一场竞赛,光那张脸已经赢了一半,只是……她不能做不公平的事啊,这样好的男人不应该只是个替代品。 他不是哥,他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他有权利得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 所以她不是真心爱他? 余敏下意识摇头,她不知道,因为她无法把哥的影子从他身上剥离,因为她弄不清楚自己爱上的是爷还是哥的背影。 她愿意待他好,愿意倾全力照顾他,让他过得舒服,但,她不愿意对他不公平。 呃……又一阵抽痛,救命救命救命……哥,你在哪里?给我止痛yào行不行? 她痛得头发晕,满脑子全想着哥掌心里那颗小小的yào片。 这时候,一股怪怪的味道传来,她掩住口鼻,转过头。 好死不死竟让她看见窗户有一根……管子?香? 不会是传闻中的迷香吧?这屋子小归小,却是两面墙有窗的,吹这种迷香?空气一对流就会散掉,对方是脑包? 不对,现在天气太冷,人家算准了她不会开窗。 余敏强忍疼痛、掩住口鼻,她小心翼翼下床,打开另一边的窗子,把头伸出去,猛吸几口气,也让冷空气带走那股怪味儿。 约莫一炷香工夫,那根细管子慢慢燃尽,灰末落在地上,微微的红点消失,室内空气里的怪味儿很淡了。 余敏慎重考虑,是要从窗口跳出去,还是等着观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过去她心脏不好,她习惯面对任何会让心脏速度加快的事都下意识躲避,所以跳窗是她的第一选择。 只是窗子有点高,她必须走回桌边,搬一张凳子过来垫脚,才能跳得出去。 她佝偻着身子,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抬起椅子,企图绕过门边走到窗口处。 没想到这时候门打开,一个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的男子进来了。 来不及了!她唯一的自保方式是攻击。 直觉地,她把手上的椅子往黑衣人头上用力砸去! 耶,她砸到了,但是……没晕?她有这么弱鸡吗? 只见对方低喊一声,从腰际抽出明晃晃的刀子,向她挥来。 她能做什么?退后?做了!尖叫?做了!抓起东西往对方身上砸?做了! 但对方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到她面前,他高举起刀子,用力朝她砍下去刹那间,她抬起手臂护住头,借着吼叫把心中的惊恐大喊出来。 余敏听见了,听见刀子扎进血ròu的沉闷声。 黑衣人与余敏对视一眼,猛然拔出刀子,鲜血激shè,一道腥红在眼前散开。 余敏太害怕了,竟不觉得痛,只是恐慌,她不断放声尖叫。 对方一个紧张,本想红刀子进、白刀子出,迅速解决掉她,可是想起主子的再三嘱咐,只好丢下刀子,揪起她的衣襟,狠狠甩她几巴掌,把她打得七荤八素之后,用力一提,把她往旁边摔去。 余敏身子飞起来,再落下时,头撞到桌角,「叩」的一声,痛得她几乎晕过去。 余敏躺在地上不断喘息,再没力气和对方抗争,只能侧着脸,亲眼看着黑衣人打开自己的每个柜子乱搜一通。 最后,他从床底下拖出一口楠木箱子,是爷jiāo给她保管的那只,里面装着爷的全数家当,箱子口有一柄大锁锁住了。 黑衣人没在这当头急着打开锁,他抱起楠木箱子就往外跑,那箱子沉得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箱子给扛上肩头。 出屋前,他还转头看了余敏一眼,她飞快闭上眼睛,假装不省人事。 侧耳倾听,直到脚步声听不见了,余敏才勉强爬起来。 她的头很晕,是因为被打、被摔,还是失血过多、血糖降低才晕的,迷迷糊糊地,她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再不出门求助,明天早上这间屋子里会出现一具尸体。 至于再以后这屋子里会不会闹鬼,就不是她能考量的。 余敏用力甩头,甩出一丝清明,她跪着、爬着,用罄力气才爬到巧儿和鸯儿的屋前,用力拍打她们的房门。 其实,早在余敏发出第一声尖叫时,鸯儿和巧儿已经醒来。 她们直觉认定是钱氏对余敏下黑手,两人互视一眼、心有默契,决定保持沉默,反正爷不在,等到明天天亮……或许余敏就死了。 拉过被子蒙住头,两人决定眼不见为净。 余敏咬牙坚持着,一下又一下,用力拍打房门。 但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她们也被下了迷香吗?所以她死定了吗? 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力气爬到别的院子,没有力气狂喊尖叫,没有力气…… 敲门声越来越小,她开始想象,这次死了,会不会又穿越?那个新时代里会不会有一个长得很熟悉的韩? 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莫名地紧张、莫名地紊乱,隐隐的不安在心底逐渐发酵、扩大。 马车在门口停下时,他半句话都不说,飞快跳下马车,冲进园。 吕襄译满目怀疑地望着的背影,怎么了?好怪,从上马车之后,就怪异到难以解释,他心不在焉,缺乏耐xìng,老是话不对题。 认识一辈子了,他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在战场上,几万大军在面前他也能谈笑风生,可……他竟然焦躁了? 吕襄译跟着下马车,追在身后,他的轻功远远不及,所幸园并不大,三下两下就追到主院。 两人踏进院子当下,傻了,吕襄译更傻,只见余敏浑身是血,人已经逐渐失去意识,却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门扇? 她在求救,却没人理会?为什么?屋里的丫头也被杀了? 冲上前,一把抱起余敏回自己屋里,吕襄译看了那扇门一眼,抬脚,用力将房门踢开。 他的动作太大,巧儿、鸯儿受到惊吓,下意识地从床上弹起来。 没死?没晕?看起来……清醒得很,所以她们是故意的?故意不理会小鱼的求救? 嘴角微扬,冷酷一笑,这么希望小鱼死掉?真可惜她死不了,而该死的……吕襄译目光一凛! 月光从他身后shè入,巧儿、鸯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他一身肃杀气息令人胆颤心惊。 鸯儿暗道一声不好,而巧儿已经吓得又缩回被子里。 吕襄译不打不骂也不吓人,他只淡淡地丢下两个字,「等着。」 等着?等什么?轻轻的两个字像个大巴掌似的,狠狠地甩上她们的脸,打掉两人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 第九章 允许你自私 拍拍书包,里头有学校和补习班发的奖学金,他打算用这笔钱带Emily去花莲玩。 她很想去花莲,但爸没空,而阿姨只想二十四小时待命,在爸需要的时候,随时送上一碗热汤。 没关系,他带她去,Emily一定会很高兴,不知道她下课了没? 打开门,换上拖鞋,他直接往Emily房间走去,但行经客厅时,却发现她跪在地板上,双手高举,看见,她立刻嘟起嘴巴,满脸的委屈。 被阿姨处罚?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问:「怎么啦?」 「我数学考砸了。」 「怎么会考砸?我不是有帮你考前抓题吗?」临阵磨qiāng,不亮也光,这招每次都有效的。 「都是哥的错啦,没有抓到题。」 这也赖他?苦笑,摸摸她的头,低声说:「知道了,是哥的错,我去跟阿姨说,让她放过你。」 「快点哦,我的腿都快跪断了。」她顺势往哥胸口蹭两下,只有两下、小小的两下,满肚子委屈就给蹭没啦。 「知道,阿姨在哪里?」 Emily指指厨房,他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再忍耐一下下就好。」 进厨房,告诉阿姨,他看过考卷了,那些考题Emily都会,没道理考坏,Emily说考试的时候心悸得很厉害,他郑重怀疑,她是太紧张,心脏病发作。 阿姨这一听,吓得连忙奔进客厅,把女儿拉起来,急忙问:「你还好吗?心脏痛不痛?闷不闷?」 在一阵微风细雨、暖意无限的关心过后,背着Emily回房间。 jiān计得逞,两个人待在屋里偷乐着。 从书包里面拿出巧克力给她,她撕开包装袋,一面吃、一面问:「从实招来,是哪个花痴给哥的?」 她在嫉妒,嫉妒得让他很开怀,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他却故作正经,在她额际弹了个栗bào。「吃人家的巧克力还说人家花痴,有点太超过喔。」 她呵呵笑着,把头往怀里一塞,用力圈住他的腰,整个人又赖进去了。「人家怕嘛!」 「怕什么?」 「怕变成亚军。」对啊,她超怕这个的,怕自己不能当「韩最喜欢的人」排行榜上的冠军。 他笑着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放心,我的排行榜上面,第一名是余敏,第二名是小鱼,第三名是Emily,第四名……」 他越说越是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乐得捧起哥的脸,很响亮、很响亮地啵了他一下,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哥。 只是……乐极生悲了。 爸爸回家后,轮到在客厅罚跪,理由是他说谎,把阿姨吓坏了。 Emily坐在楼梯上,两手抱着栏杆,两条腿从栏杆中间垂下来,她对着叨叨碎念个不停的爸摆臭脸。 爸明明看见,却故意转开脸,横了心硬要罚哥。 厚,这么故意?她、生、气! 她用力指着爸说:「我不爱爸了。」 被Emily一吼,爸苦着脸,不念了,转身和妈妈回房间。 Emily飞快从楼梯上站起来,走到哥身边,陪他一起罚跪。 舍不得,低声道:「快起来。」 「不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她坚持。 揉揉她的头发说:「乖,起来,你的膝盖会痛。」 认真想想,有道理,她跑去拿来两块椅垫,一人垫一块。 刚开始,她还认真跪,但没多久就开始说话,开始唱歌。 娱妈把地板擦得很干净还打上蜡,三两下功夫内Emily就拿着椅垫当小船,一面唱歌,一面滑着小船在哥身边绕来绕去。 失笑,爸拿谁都有办法,独独是Emily的手下败将。 「别闹。」说。 「又不是我先闹的,是爸先闹,我要闹得比他厉害才会赢啊。」 接着,她一下子用屁股顶他、一下子用头顶他,玩玩闹闹、吵吵笑笑,罚跪瞬间失去它的实质意义。 房门悄悄打开一道缝,爸妈在门后看见了,苦笑,这对兄妹感情怎么这么融洽? 一阵轻微的声响,惊醒。 看看左右,大概是风大吹动了窗户,小鱼躺在他床上,一脸难受。 他又作梦了,梦见一个念国中的男孩,这个男孩非常疼爱妹妹。 想不通,自己怎么老是作类似的梦? 从男孩出生、男孩长大,男孩的父亲带着女孩和她母亲进入他的家庭,男孩对女孩的矛盾,从讨厌到喜欢到疼爱,女孩一点一点进入他的生命,成为他的世界中心。 这个梦境……困扰了他…… 低头望着小鱼红通通的脸,还在发烧吗?眉心紧蹙,他轻触她的额头,身子真弱,得想个法子好好调理。 她的手臂缠了布,很长很深的一道伤口,皮ròu翻卷,幸而没伤到骨头,大夫说一定会留下疤。 事事讲究的丫头,连洗澡的胰子都要想尽办法弄得香喷喷的才肯往身上抹,多着这样一道丑陋大疤,心底能过得去吗? 舍不得,心疼了,再次抚了抚她的额头。 昨晚,襄译朝他丢了句话后就冲出园,他非常生气,面目狰狞。 他说:「好好整治你的后院,要是把我的财神爷给弄没了,我和你没完!」 这是第一次襄译对自己发脾气,他也看重小鱼,是吗? 从喜欢她的菜开始,喜欢她摆弄出来的小东西,那些东西看起来没什么,却让他们又开上好几家新铺子。 财神爷?她是襄译的财神爷,更是他的幸运星,因为她,他被皇帝更加看重,因为她,他成了八皇子和十皇子的……用她的话来讲,应该叫作……对,心灵导师。 事情是这样的。 皇帝勤于朝事,身子常有些小病痛,太医让皇上好好休息养病,皇上却不甚在意,太后和皇后娘娘无力劝解,只好让他向皇帝进言。 他对皇上说:「有个朋友曾经告诉我,腾不出时间陪伴家人,迟早要腾出时间流泪;腾不出时间学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迟早要腾出时间后悔;腾不出时间养好身体,迟早要腾出时间卧床休息。不把时间拿来爱护自己的人,时间早晚会抛弃他,人生就是一盘棋,对手是时间。」 皇上将他的话品味过数次后,开始配合太医,把小病给治好。 至于十皇子,有回他被太傅训斥后,一气之下跑出宫,扬言再也不要隐书。 发现,急追出去,他对十皇子说:「有个朋友告诉我,如果你喜欢感恩,顺利就越来越多;如果你喜欢抱怨,烦恼就会越来越多;如果你喜欢拚搏,成功就会越来越多;如果你喜欢逃避,那么失败就会越来越多。 「你可以选择逃避太傅,选择一辈子不要读书,但作出这个选择,你就必须学会如何面对一个充满失败的人生。」 十皇子听了他的话,乖乖回去上课,乖乖向太傅道歉。 还有一次,八皇子和十皇子吵闹起来。 八皇子非要同十皇子讲道理,十皇子非要同哥哥耍赖,埋怨他不友爱自己,小小的事两兄弟越吵越凶,几乎要打起来,跟在身边的太监们急得团团转,却是怎么劝都劝转不开。 最后是一手提了一个,三个人一起蹲在花圃边,他折下一截树枝,在地上写下「兄弟」两个字。 「有个朋友告诉我,什么是兄弟?是相爱相敬一辈子的关系,争争闹闹一辈子的关系,容忍退让一辈子的关系,兄弟之间要讲友爱,不可以讲道理,兄弟做错了,你可以在暗地规劝,明里却要帮他遮掩,因为世界上除了父母子女,没有人的血缘比你们更亲密。」 那个「朋友」叫作小鱼,现在正躺在床上的这个,她昏睡不醒,她脸色难看,她不言不语,她……让他的心疼痛无比。 那天告诉她,他喜欢她。 从那之后,她一路装傻。 他以为自己不够好,让比不上她的哥,所以她用最教人莫可奈何的方法,拒绝了他。 可其骄傲、自负,怎么会勉强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很多时候「不勉强」,并不是件困难的事,但是短短两天他发觉自己错了,这件事比想像中更困难,所以他必须勉强她也喜欢自己。 因为,他已经无法想象,倘若她不在自己身旁,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轻轻摸着她的额头,他用温柔的声音说,「快点好起来,皇上想见你呢,你不是喜欢细致讲究吗?爷带你进宫开眼界,看看人能够把日子过得多讲究。」 他吵醒她了? 余敏迷迷糊糊地张开眼睛,看见他,立刻撅起嘴巴告状,「我痛。」 很痛吗?「乖,吃过yào就不痛了。」 他是冷面将军,从不用这种语气对人说话。 至于哄女人?对不起,没有过这种经验,但他对她做了,做得理所当然。 撅起来的小嘴弯成漂亮的弧线,他的话是她的止痛yào吗?厚,她好需要……笑了,她说:「哥,我要抱抱。」。 被人拧了一把似的,他被错认成那个「韩」了,难怪这样撒桥。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肯定是不够的,否则她会说:「爷,我要抱抱。」 胸口酸酸的,不是滋味儿,好像哪个谁谁谁往他喉咙灌进一碗醋。 他不愉快,但还是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让她靠在自己胸膛,让她听着自己稳稳的心跳,要她知道他的心有多在乎她。 他轻拍着她的背,她满意地眯上眼,像小猫似的。「哥,小鱼好想、好爱、好喜欢你。」 她说了,说着清醒时、说着前世打死都不肯讲的真心话。 皱眉,数息后,低声问:「既然喜欢,为什么要把我推给莫医生?」 「我都快死了,你怎么能爱我?把爱投资在能够回馈给你的女人身上,哥才会快乐啊。」 原来如此。 不是不爱,不是不承认爱,而是不敢爱。因为无法回馈等值的感情,因为怕对方过于深陷,因为怕他不快乐。 她是个很会为别人设想的女人啊,只是,这样的设想是另一个韩想要的吗? 又问:「那爷呢?你喜欢他吗?」 「喜欢。」似梦似醒地,她说出真心话。 只有两个字,瞬间,眉头飞扬,嘴角飞扬,像是有人突然cāo纵起他的五官似的。 「为什么喜欢,爷很好吗?」很幼稚的问法,但他不介意,就是想套出她的赞美。 难道他还缺人赞美?无聊! 他暗骂自己,但抱住一个半昏迷的女人,他笑得越加欢畅。 「爷很好,很温柔,很帅,很可爱,很聪明……和哥一样,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和哥一样?飞扬的眉头瞬间下坠。 板起脸,很想问:「所以咧,谁是排行榜的冠军?」只是……幼稚不够,还要发疯?和一个病人较真? 等等,排行榜冠军?这是什么鬼东西?他的脑袋里怎么会浮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字句?不对,这个字汇很熟悉,在哪里听过?在……梦里? 这时余敏又开口,「爷好,不能爱爷。」 「为什么不能?」他不服气了,好男人不能爱,难道坏男人才能爱吗? 「太自私,爷不行当替身,乱乱的、分不清楚……爷还是哥……爷好……」 被点穴了,往她背后轻拍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她说得语无lún次,但他努力把她的话组装起来。、 意思是,她喜欢爷,却分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爷」还是「和哥一样的脸」?意思是,爷是好人,她不能太自私,不能拿他当替身? 唉……他嫉妒了,嫉妒那个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男人。 如果他在面前,两人可以打一架决定胜负,可以比赛谁对余敏更好,可以用尽各种手段把她从他的身边抢过来。 但是几百年后的男人不在,他什么事都不能做,而她无从分辨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 第一次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胸口缠绕,他试着厘清、试着让自己脑袋更清晰,他不断分析、思考、推论、解释…… 不晓得经过多久,僵住的脸庞重新散发光彩,而被定住的手臂又能轻拍她的背。 豁然开朗了! 他在较真什么呢?那个哥根本无法出现,无法成为自己的对手,小鱼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只能和自己生活,喜欢他或喜欢这张脸,有差别吗? 只要待她够好,等她老了,脑子里满满记住的只会是他和她的共同经历。 想透了、想开了,低下头,轻唤怀里的女人,「小鱼。」 她没动静,他再喊一声,她睡着了…… 微微一笑,他亲吻她的额头,在她耳边柔声说:「爷允许你自私。」 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巧儿和鸯儿,一语不发,两人紧抿双唇,也硬气地死扛着,不肯先说话。 不过巧儿早已泪流满面,而鸯儿死死地咬住下唇。 她们的爹娘以及王信、王婶都站在一旁,又急又气,一肚子窝火。 跟她们说过的,早该歇了那份心思,若爷对她们有意思,怎会一拖拖上这么多年? 两人惹出钱氏那桩事,只让她们择婿出府,不打更没罚,那是人家余姑娘心善呐,谁想得到她们猪油蒙了心,干下这起子祸事,幸好余姑娘xìng命无碍,要是、要是……王、李两家岂不是要被她们给坑害? 恩将仇报啊,他们怎么会生出这种女儿?当爹娘的痛心疾首,又急又气又怒,若不是主子在,早就几棒子上去狠狠打一顿。 「你们还有话要说吗?」寒声问。 「爷,我们真的没有听到声音,根本不知道余姑娘出事。」 「连在南院的下人都听见了,你们却连半点声音都没听见?」 「许是……许是我们也被坏人下了迷香。」巧儿想尽办法替自己辩解。 嗤了一声,似怒似讽,似一锅沸腾bào溅的油,把满屋子人全给zhà透了。 「你会这样辩解,是因为听说小鱼被下了迷香,对吧?可惜我已命人查过,你们屋子里外都没有迷香的痕迹,而平王世子冲进屋里时,你们的反应可是清醒得很。」 半点反省都没有?目光中透着肃杀寒意,他朝李忠、王信望去,两人头垂得很低,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能够钻进去。 突地「叩」一声,鸯儿重重往地上硫头,力气用得很足,瞬间她的额头渗出丝丝血痕。 她鼓足勇气,迎视主子,「爷,是我们错了,我们贪生怕死,我们怕被大nǎinǎi惦记上这才会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与钱盈盈有关?她开始不安分了吗?这几日太忙,还腾不出手收拾她,她就闹出么蛾子了? 「说清楚。」凝声道,杀人嗜血的气势教人打起寒颤。 鸯儿胸口一窒,却还是咬牙把话说完。 「大nǎinǎi打从心底妒恨余姑娘,园本该由大nǎinǎi掌事,爷却……却看重余姑娘,大nǎinǎi怒气填胸,却不敢当着人前表露,这些日子以来,暗暗从外头领了人进园,就算没有昨夜之事,余姑娘早晚要……」 「你的意思是,昨晚闯入的凶徒是钱氏的人?」 「应该……」鸯儿点头,表情笃定。 「你既知道此事,为什么不说?」 「奴婢只是猜测。」 「哼,猜测?」冷笑,用猜测来打发主子,当他是吃素的吗? 鸯儿发觉自己说错话,连忙补上话道:「前几日奴婢经过西院,看见一名脸生的男子从里面走出,奴婢多问两声,却遭大nǎinǎi痛责,便不敢多话。」 「见到脸生男子便认定他是昨夜凶徒,会不会太笃定?你又怎知道钱氏妒恨小鱼?怕也是猜测的吧?」 鸯儿抗辩,「府中上下都是用熟了的人,知道彼此禀xìng,园虽没府卫把守,但围墙高耸,墙上埋有锐钉,加上前后有人守门,园里有婆子巡夜,恶徒想混进来谈何容易? 「至于大nǎinǎi妒恨余姑娘,是理所当然的事,没有谁家的后宅是由丫头所把持的,过去没有当家nǎinǎi便罢,如今大nǎinǎi入府,余姑娘仍然主持中馈,教大nǎinǎi情何以堪?再者,爷将所有身家全数托付余姑娘,这种事没有任何当主子的能够忍受。」 她自以为说得头头是道,他该信了她? 缓缓摇头,李鸯儿没救了。 懒得与她废话,他挥挥手,道:「王叔、李叔,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把人领走吧,这辈子都别让她们靠近园一步。」 听见主子这么说,李忠、王信和他们的婆娘,以及巧儿爹娘,脸上一阵激动,连忙跪地磕头。 「谢主子开恩!谢主子开恩!」 为什么?她已经讲得这么清楚,为什么爷还是罚她?不公平! 「我不服!」鸯儿扬声大喊。 本已准备进内室的被她这一嗓子喊得转身。「你不服?」 「是,今天之所以发生这种事,是爷没把规矩定下,以至于主仆不分、尊卑难论,更是大nǎinǎi心存妒恨、容不下人,主子犯错,为什么要我们当奴仆的承担?若爷不让余姑娘掌事,若大nǎinǎi能够正位,若园上下各安其位,贼人岂能轻易成事?」她一句接着一句,说得义愤填膺。 鸯儿话说完,李忠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狠狠地给女儿一巴掌。「我让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摆手,让李忠安静。 他走近鸯儿,她抚着红肿的脸颊,不甘心地回望他。 「所以,怪爷?」 鸯儿再深吸一口气,道:「当奴婢的,xìng命捏在主子手中,主子想要怎样便怎样,我们不过是怕死,怕成为第二个余姑娘,有错吗?」 不回答她的话,却反问:「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奴婢不聪明,说的全是真心话,奴婢没有做错!」 「好,爷让你明白自己做错什么。说说,你怎么会知道,爷把全副家当托付给小鱼?」 发问,鸯儿脑子一转,顿时大惊失色,她知道错在哪里了……恨!功亏一篑呐!失望、沮丧、整个人往后坐倒……她再也无法翻盘。 「想起来了?」冷笑问。他确实把装着全副家当的箱子jiāo给余敏,问题是,里面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另外,他给箱子的时候是深夜时分,屋子里只有他和余敏两人。 鸯儿如何会得知?钱盈盈又如何得知?主院里只住着四个人,二等丫头全在下人房,就算这件事情钱盈盈有分,但把事情往外传,引起钱氏妒恨之人才是原凶。 遗憾地对李忠说道:「李叔,你去帐房支二百两银子,就当是这些年偏劳,你带全家人一起离开园吧。」 一起离开?李忠震惊,看着转身而去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双肩垮下,头一阵晕眩,双腿发软,为了一个贼丫头,现在全家人都保不住了? 当年在战场上,他伤腿毁容,老国公爷怜他子女幼小,妻子懦弱,往后的生活怕失去着落,才让他领着一家人进国公府。 这些年,一家八口人能过这样宽裕舒服的日子,全仗老国公爷和世子宽厚,没想到…… 猛地一转头,他怒瞪鸯儿,咬牙切齿道:「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李婶气恨难平,冲上前对着女儿又打又掐。 悔不当初呐,要是她没让女儿说服就好,要是她早早替女儿定下亲事,哪会有今日的祸殃?自作孽,她这是自作孽…… 「你这个祸害,到底要把我们害成怎样才甘心?你的心就这么大?想当主子也得有那个命!」 被母亲一顿痛打,鸯儿回过神,反手抓住母亲,问:「我做错什么?我只是喜欢爷啊,喜欢爷有错吗?为什么余敏可以我不可以,我做错什么?娘,你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 她放声大哭,用力抓住母亲,她不甘心啊! 余敏是被哭闹声吵醒的,发现她醒了,眉头蹙起,很是不满,病人应该多睡,伤口才会好得快。 他朝外扬声一喊,「滚!」 顿时,哭闹声乍停,在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之后,屋里一片安静。 走到床边,扶起余敏,却发现她脸上写满抱歉。 「对不住,我错了。」 「什么事错了?」 「我那个年代讲究人权,人人天生自由且平等,应该被同等对待。所以我认为大家只要做分内工作,让园正常运作即可,在工作之余,她们有权利讨厌我,有权利立场和我不一致,只要不怠工,就算在背后骂我几句,也不算过分。可现在看来,似乎错了。」 在网路发达的国家,人人都会被骂,职位越高的被骂得越凶,让巧儿、鸯儿在背后诋毁几句,算得了什么? 可她现在知道了,「骂」只是表现不满的一种形式,这次的事件则是讨厌一个人另一种形式表现,现代人有言论自由,但他们同样尊重他所讨厌的人的生存权。 在现代,员工只会待在主管身边八个小时,其他的时间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而在古代,下人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必须待在同一个地方,他们的人生与主子密不可分。 他们不是员工,也不是亲人,那是种余敏无法理解的关系,他们的忠心与否,决定了主子的生活。 「知错就改,没有人的一辈子只做正确的事。」道。 话这么说,他却不敢过度乐观,本以为上回钱盈盈入府一事她已经受过教训,这次还……算了,不必改,往后自己想办法保护她。 余敏又说:「不过,鸯儿有件事没讲错,坏人确实是奔着那只楠木箱子来的。」 他揉揉她的头发,捏捏她忧心忡忡的脸庞,安慰道:「没关系,钱丢就丢了,我先跟襄译支用一些,待到年底分红,就会有银子入库。你别多想,先把伤养好再说。」 余敏用力摇头,「不对、不对,钱没丢。」 「没丢?」 「是,我带爷去看。」 余敏急着下床,却忘记自己失血过多,身子发虚,一下床就头昏眼花、双腿发软,幸好及时接住她,否则她就要亲上青砖地了。 「别急。」 「我急呐,爷……我想回我房里。」 「知道了。」将她打横抱起回房间。 余敏坐在自己的床上,拿起茶叶枕头,递给。「爷,帮我撕了它,我没力气。」 依言将枕头撕开,里面的茶叶掉了出来,意外地,里头藏着一个大荷包。 余敏把荷包挑出来,得意说道:「瞧,银子没丢,里面有十七万两银票。」 仰头大笑,她居然把银票藏在枕头里?小偷再聪明也不会想到去偷枕头。 余敏见他笑,心也乐啦,她指指自己的桌子,说:「爷,把上头的纸拿开。」 桌面上堆着一迭纸,每张纸都画着好几个仕女,女子容貌不清楚,但她们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好看,这些图纸要是让襄译看见,肯定又要拿去换银子。 把画纸拿开,仔细一看,发现桌子中间有一道暗扣,往下压,桌面立刻弹起。他将桌面掀起,发现里头还有不少银子和银票。 「里面是七千三百多两,平时帐房要支银子,我就从这里拿钱。」 「所以匪徒拿走的是个空箱子?」噗哧笑出声,要是知道自己被小丫头摆一道,应该会气到吐血吧。 「才不是空的呢,我在里面摆了不少石头,挺重的。」 这更狠,耗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原来抢走一箱破石头,这会儿匪徒光是吐血还不够。 放回桌面,他走到余敏身边。 余敏扯扯他的衣袖,说:「爷,府里出事,进出定会加强盘查,如果鸯儿说得没错,是钱盈盈派人动的手,那么箱子很大,锁又重并不好开,箱子应该还在府里,爷派人搜查,把坏人找出来。」 「这种事有爷呢,你cāo什么心?」 余敏点点头,笑开来,「是啊,爷在,我啥都不必担心。」 是撒娇吗?很好,以后这种事可以多做。他拉过棉被,盖在她身上,问:「怎么会想到把银票藏在别处,你猜出有人会偷?」 「我哪有那么神能未卜先知。我只是丫头、不是小姐,总不能老待在屋里,该办的事不少,平王世子也常带我出府,这样一口箱子太明显,要是我不在,被偷了怎么办?」 至于她自己的私财,她把它们藏在放腌菜萝卜的地窖里,不是同一层,是再往下一层,这也是当初她非盖新厨房的理由之一。 可不是吗?爷从外头看起来是个穷的,吃得普通、穿得普通,连住的地方也普通到不符合国公世子的身分,谁晓得他的钱财这么多。 「是我考虑不周。」 母亲在国公府,身边的陪嫁丫头和嬷嬷不少,出门时屋里总会留下几个人看守,他明白这个道理,但那箱东西已经摆在屋里好久,都没出过事,他也就忽略了。 而主院就住着四个人,小鱼虽然良善却不是傻子,鸯儿、巧儿对她的恶意她没道理感受不到,这是防着呢,防着人暗中使坏。 余敏叹气道:「我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可经过这次的事,这院子里确实要多添几个人手了。」 「我会找几个人进府。」吃一堑长一智,他得把园守得滴水不漏。 门在这时候被冲开,吕襄译闯进来,他一双赤红色的眼珠子落在余敏身上,看得人心脏突突突地跳着。 余敏求助地朝望去,她不会又哪里没规矩,招惹上这位莫名其妙跑进来的世子爷吧?下意识地她拉住的衣服,往他身后挪两下,避开吕襄译眨也不眨的视线。 反手握了握她的,对吕襄译说:「干么这样看小鱼,想吓人啊?」 吓人?他明明就是担心好不好! 看她伤得那么重,他在外头跑了两大圈,好不容易才…… 不对,他担心个什么劲儿,不就是个小丫头,伤就伤了,没死就万幸啦,干么担心? 对,他才不担心,顶多是怕她没活过来,自己的生意受影响,对,就是这样! 他拿出两瓶膏yào,往桌上一摆,闷声道:「这是生肌雪肤膏,等伤口结痂后,一天涂一次,人已经长得够丑,再弄出那么大一道疤,肯定没人要。」 回头瞧一眼余敏,说道:「爷没说错吧,世子爷对你还是好的。」 余敏同意,笑着点点头,回答,「今天看来,平王世子确实没那么市侩。」 「市侩?等回头我把股份分红送过来,看你这条笨鱼会不会感激我的市侩!」 余敏不回应他的臭话,说道:「爷,帮我拿桌面上那迭纸好不?」 臭鱼竟然让帮她做事?下人指使主子?太没有规矩,这个园实在太太太……太教人无语。 然而,似乎很享受被指使,他走到桌边,拿起那迭纸,放到余敏棉被上。 余敏拿开上面那几张,下头这些约莫有十来张,给吕襄译看,纸上画满各种首饰头面,那款式、那颜色、那与众不同的镶嵌法……吕襄译是行家,一看眼睛就直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想刚开始先做些款式简单却不易被模仿的首饰,等慢慢打出品牌名号,再以一系列、一系列的方式不断推陈出新。」 「好。」 吕襄译看得双眼发直,脑袋里已经想不到其他事,只能想到绿翠斋将取代宝珍坊,成为京城最大、名声最响亮的首饰铺子;只能想到绿翠斋一家接着一家开,开满大齐南北各地。 「我刚刚提到品牌,世子爷有没有注意到,在每个首饰背面或里侧我都画了一个眼睛符号,这个符号代表我们的品牌。」 「品牌?」吕襄译抬眼望她,不解何意? 「京城fù女一提到首饰,就会想到宝珍坊,因为它是目前最大最好的首饰品牌,所以凡是女人,都想要一套宝珍坊的东西做为嫁妆。」 「以后就会改了,女人想到首饰只会想到绿翠斋。」吕襄译自信满满。 没错,有这些图,再加上他的手段,挤掉宝珍坊是轻而易举。 「是,不过绿翠斋这名字太小气,换个名字好吗?」余敏道。 这个提议让吕襄译倒抽一口气,为啥啊?辛辛苦苦经营两年,绿翠斋好不容易闯出一点名声,换名号岂不是太浪费? 发现他的表情,连忙chā话,问:「换什么名字?」 「点睛坊。」余敏道。 「点睛坊?多奇怪的名字。」吕襄译直摇头。 「哪里奇怪,画龙点睛,女人戴上漂亮的首饰,替自己添上风情,岂不是有画龙点睛之趣?这名字太妙了,再加上眼睛符号,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品牌名字。」一面倒的称赞,还举起双手,大力赞成。 小鱼要什么,他都会倾全力支持,这是他决定的宠她的方式。 朝吕襄译瞄去,吕襄译轻哼一声,两人对一人,他的意见自然无足轻重了,算了,反正解释得也对,他听后也觉得还不错。 「知道了,还有别的想法吗?」他把图纸拿过来,折迭好收入怀中,怕余敏反悔似的。 「这个点睛坊我要两成的股份。」 「哇……」 吕襄译还没叫出声,已见含笑点头,说道:「我觉得很合理。」 合理?哪里合理啊,她不过拿枝笔勾勾描描,他们要出钱买铺子、雇人、雇师傅,还得在后宫使力,在权贵间周旋,很、不、合、理,好吗? 没想到那个重色……不对,吕襄译看笨鱼一眼,真不知道是重了她什么? 他还没出声,已先拍板定案。 「就这么决定,我们各得四成股,我出钱、你出力,小鱼出点子,我们会帮你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宝珍坊给挤掉。」 就这么决定?他还没有发言好吗?他的意见不重要吗? 吕襄译忿忿不平地看看,再瞪瞪臭鱼,然后气呼呼地转身走出去。 余敏不喜欢结仇的,搞不懂吕襄译对自己怎会有这么多不满?耸耸肩,她问:「爷,为什么平王世子非要把宝珍坊挤下?」 笑着抱她躺下,拉过棉被后,坐在她枕头边,像讲故事似的说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他说了平王宠妾灭妻的故事,说襄译的母亲杨氏柔弱可欺的xìng格,及苗氏与两个庶子的凶狠,也说襄译天资不凡、聪慧敏锐,年纪小小就看透皇帝心思,弃文从商、掌理起平王府庶务,做得有声有色。 「苗氏未免过分,拿世子爷赚的钱雇杀手,平王是死的吗?为什么没反应?」 「一来,平王深爱他的表妹苗氏,根本不相信苗氏和两个「年轻有为」的儿子会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恶事,反而认为是王妃为巩固自己和嫡子的地位……」 「自导自演?」 「没错,几次下来,襄译对平王失望透顶,不愿再顾念这个父亲。」 「要是我,我也会。」 「皇上决定改变袭爵制度,但这样一来,无官身的襄译便承袭不了爵位,不过他才是皇帝属意的人选。皇上逼迫他,他只好乖乖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为准备考试,他跟平王称病,带着王妃到庄子上「发愤用功」。」 「可我看他东跑西跑,好像没花时间念书。」 确实,这段日子吕襄译忙得很,处理完盐引,忙着把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帅的铺 子撤掉,再忙着在各处开新铺子,忙着与漕帮接洽,为未来的航运事业铺路,更忙着……整倒平王府。 「以襄译的天资,想拿一个进士不过是囊中取物,闭门念书只是欺瞒皇上耳目,皇上一直担心外戚坐大,要是襄译聪明太过,皇上能不心存戒备? 「所以生病、隐书全是假的,他正积极忙的除了开新铺子之夕,就是把平王府的铺子弄倒,而宝珍坊是平王府的铺子当中最赚钱的。」 昌译当然觉得可惜,几间小铺子经由他的手变成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铺子,其中付出的心血何止一二。 只是,不断尾怎能求生? 前年,苗氏见吕襄译善于营生,一口气把平王府的庄院、田亩全换成银子,买下十几间铺子,让平王逼着吕襄译出力。 当时实在令人窝火,但现在看来,苗氏是把自己的后路全切断了。 「明白了,我一定会帮世子爷的。」余敏一脸的同仇敌忾。 就算小鱼不帮,襄译也能成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近来,平王府的铺子亏损越来越严重,已经有卖铺子、填补亏空的谣言传出。 再不久,平王应该会被枕头风吹得头昏,纡尊降贵去见「不思上进」的儿子了。但是见得着吗?当然能,只不过他会见着奄奄一息、连大气儿都喘不了的可怜嫡子。 微微一笑,低声道:「快睡吧,把伤养好。」 说着,他又轻拍她的背,像她哥做的那样,一下一下的,熨贴、温暖、安心,在温柔的节奏中,余敏慢慢进入梦乡。 第十章 二度真心换绻情 伤疤狰狞得吓人,那囊一条,如果当时她没用手臂挡霞……现代的谨美容雪, 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她? 唉,可怜的细皮嫩ròu啊,生肌雪肤膏真的能救得了她?她要不要开始考虑给自己取个小名刀疤小鱼? 刀疤小鱼?余敏倒抽一口气,真……响亮啊…… 连忙歇手,望着她的双眼中有着浓浓的心疼。「很痛吗?」 「不痛,都结痂了,要不是有世子爷送来的生肌雪肤膏,还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2 章 厉害呢。」 听说这yào十五两银子一瓶,贵得吓吓叫之外,还是排队商品,不晓得效果会不会强过080? 「别舍不得用yào,我已经命人去催,很快就会有新yào送来。」 「好。」 包好伤口,他顺手收拾干净,问:「既然不痛,怎会倒抽气?」 「突然想到,如果这条疤长在脸上,我还能嫁吗?」 失笑,担心啥,有爷呢!「小鱼想嫁了吗?」 「原则上不急,在我们那里,女人三、四十岁才出嫁是正常现象,只不过……在这里好像不行。」 「小鱼想嫁给怎样的男人?」拿起桌上的汤yào,他一瓢一瓢慢慢喂她。 实话说,yào很苦,但看着爷心疼自己的模样,那苦……渗不进知觉神经,反而有丝丝的甜蜜,一点一点泌出。 「在我们那里,女人都希望能够嫁给高富帅。」余敏道。 「我就知道,难怪你老是看着我流口水,原来笨鱼是瞧上爷了。行,爷就纳了你这个小妾。」吕襄译chā话。 和余敏同时抬头,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世子爷想多了,小鱼再傻也晓得嫁天嫁地、嫁猪嫁狗都好,就是怎么也不能嫁给世子爷。」 「为啥?」他有这么差吗? 「实在是世子爷长得太仙女下凡,总不能和爷站在一块儿,教人分辨不清雌与雄?」 她口气温和、笑口常开,看不出是在寒碜人,可,就是在寒碜人。 她骂他男不男、女不女,雌雄莫辨?叉腰,他怒道:「笨鱼,爷哪里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像对你家爷那样待我?」 「请世子爷见谅,小角脑筋不好,只会认死理。我娘教我:以良对善,以歹对dú,世子爷怎么对待小鱼,小鱼自然怎么回报。」 看看余敏,再望望吕襄译,失笑。这两人八字犯冲,每回碰在一块儿就斗个不停。 「你气死我了,幸好早早把你丢给去头痛,要是把你留在身边,我会年寿不永。」吕襄译憋屈极啦。 「可不是吗?世子爷把我丢给爷,做这样一件功德圆满的大好事,老天定会保佑世子爷寿与天齐。」 寿与天齐?那他不是得活成个老妖精? 好男不和女斗,呼!用力吐气,他转头对说:「漕帮帮主进了京城,想与你见个面,商谈一下运货之事。」 点头,他要运的不是普通货,而是当土匪、刮地皮而来的「货」,有漕帮一路护送进京,再好不过。「知道了,还有别的事?」 「没啦,就这件。」吕襄译直觉回答。 「就这么一件事,派个人传口讯就好,干么亲自跑一趟?」余敏问。 余敏几句话又问得吕襄译冒火,当然是因为想看你这条笨鱼一眼啊,看你伤好得怎样? 能不能下得了床?有没有瘦了…… 啊啊啊!这关他什么事?他狠狠甩几下宽袖,瞪余敏一眼,朝挥手道:「人家不欢迎我,我走了。」 说完,果真走了。 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余敏耸耸肩,不打算深入研究这位世子爷的躁郁症。 莞尔,接着问:「所以呢?」 「所以什么?」她没弄懂,话题怎么会接到这里? 「所以爷也算高富帅吗?」指指自己。 余敏大笑,夸张道:「何止高富帅,还是有能力的大英雄,女主角一碰到危险就会立刻出现的宇宙无敌大英雄,属于刘时镇队长等级。」 她讲得乱七八糟,但他没有深究,反正每次跟自己讲话,她的二十一世纪语言特别多,许是破罐子破摔,认定他已经摸透她的底,便什么都不加以遮掩了。 「既然爷这么好,想不想与爷互结秦晋之好?」 这是求亲之意,她没有爹娘,卖身契在他手中,他大可不必理会她的意思,要了便要了。 但他不是吕襄译,他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高不高兴、快不快乐。 「嗄?」她发傻。 「听不懂秦晋之好?要爷同小鱼解释吗?」他取笑。 余敏还傻着,定定地望着他将近五分钟,气氛很奇怪却不尴尬,因为他的表情温柔,他的目光带着诱惑人的xìng感,她被他迷惑了…… 正确来讲,她被这样一张脸迷惑已经很多年了,只是她控制着,她用理智把这张脸的主人排除在爱情之外,纳入亲情之中。 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得是这样。 因为不允许自己太自私,所以她回答,「爷值得更好的女人。」 「如果爷不喜欢更好的女人呢?如果爷只喜欢傻傻的、不够漂亮的、老是把每个人都当好人的、一心待爷好的女人呢?那么爷可不可以当你的刘时镇队长?」 凝睇他,很多的感动在胸口激dàng,余敏无法回答,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跳得好夸张…… 靖国公府虽然外强中干,但老国公夫人六十岁整寿,该要的排场还是不能少。 余敏伤口未愈,有大把借口可以不参加这次盛宴,但爷让她去,她便跟着钱盈盈进了靖国公府。 爷说:「人家已经把饵备好,你不去,岂非浪费人家一番心血。」 会是什么饵呢?好不好吃啊,如果不好吃,她能不能选择不吞?这世间最让人讨厌的就是:明知山有虎,还是要乖乖送上门给人家当食物。 一路上,她叹不下数十口气。 在靖国公府门口下车,来的人比她想象中多,不是说靖国公无官无职无人重视吗?怎还有那么多凑热闹的? 不过一眨眼功夫,她便想通了,人家是看在爷的面子上出现的,爷可是皇帝跟前的当红zhà子鸡。 钱盈盈随后下车,望着余敏的目光像两把镰刀似的,恨不得刷刷刷往她身上砍上几百刀。 她气到冒烟,已经诅咒过余敏无数遍,因为余敏没把她的话放在心里,宝珍坊和彩绣庄的掌柜始终没上门,钱盈盈命人去找余敏说事,但守在门口的奴婢们以余敏在养伤为由,不允许任何人进屋。 一个小婢女,做派堪比主子,她以为自己是谁?真当自己是靖国公府世子妃? 余敏明白钱盈盈的怨恨,却刻意无视,乖乖站到她身侧,略微退后一步。 没想到,刚下马的也朝她们走来,钱盈盈见到,立马收回锐利视线,换上柔和目光,迎上前。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脸上浮起绯红,抬头,觑他一眼,含羞带怯。 今天是靖国公府的大日子,有多少人在看着呢,爷心底再不喜,戏总得演足,好歹身分摆着,就算知道的人不多,她也是靖国公府的大nǎinǎi。 她温柔婉顺地向屈膝为礼,没想到他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径自走到余敏身边。 顿时,钱盈盈身子僵住,脸色惨白,拢在袖口下的双手紧握,指甲深入掌心,划出两道血痕。 「刚下朝?」余敏笑问。 他低声回答,「对,待会儿小心一点,不过不要担心,爷在!」 余敏侧着脸对他微笑,低声附和,「刚刚很害怕,但爷来,小鱼就不怕了。」 多贴心的话,不是甜言蜜语却比甜言蜜语更渍人心,男人最爱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充英雄,而她,满足了他的骄傲。 「今天有贵人来,准备一下。」 什么贵人?要做什么准备?余敏不解,但华已经迎了出来,她不好多问,点点头说:「爷也小心……」小心那个无良的爹,会不会又搞出什么让人没面子的蠢事。 她说,他懂。 两人朝彼此点点头,默契深厚的模样,让钱盈盈几乎吐血。 这是公然调情!在众目睽睽下卿卿我我,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正室夫人摆在眼里? 但……强压怒气,她必须得忍着,忍过今天,忍过……嘴角微勾,眼底生起一股噬人寒意。 发现钱盈盈的yīn狠表情,余敏不自觉地泛起一身寒栗。 偷楠木箱子的男人被抓到了,是余敏擦身见过的那个猥琐男人,名叫张实,却半点都不老实。 爷没有在明面上做处置,直等到张实出府后,才让他「一去不回」。 爷说:「打草惊蛇蛇不出,万一他们顾忌了、不使损招了,怎么能让坏人得到报应?」 张实失踪,让钱盈盈心里没底,她在府里到处打听余敏和的动静,但是刚出了巧儿、鸯儿那件事,连大总管李忠一家子都被赶出去,谁还敢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哪还会多嘴多舌? 她探不出半点消息,只好安慰自己,余敏受重伤,连李忠那样的老人都被赶出园,如果查到自己头上,世子爷还能放过自己?眼下风平浪静,代表她安全过关了。 只是令人痛恨的是,张实费大把功夫搬回来的箱子里头,装的竟是石头?! 为此,钱盈盈被韩蔷痛责一顿。 国公府里等着银子cāo办老夫人的寿辰呢,东西没到手,韩蔷只得砸锅卖铁,把父亲留下来的老东西全折了银子,府里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 上次回府,韩蔷厚着脸皮跟儿子要钱。道:「我的月俸不是每个月都往府里送了吗?」 谁要他那点月银,韩蔷要的是皇帝给的赏赐以及战利品,他要那几千亩良田,要那一箱箱、数也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韩蔷怒责,「父母在,不分家,你是想打着不孝的旗子,分了靖国公府吗?」 眉开眼不笑,冷声问:「分家?试问父亲,我从这个家里分到了什么好处?」 一句话,他堵得韩蔷老脸涨红。 过了大门,向前厅走去,女眷们随下人引导,走往后院。 余敏跟在钱盈盈身后,进入花厅。 厅里一阵热闹,不知道是谁说了个笑话,几个老夫人掩嘴笑开,立刻有人接上话 「还是老夫人命好,养出来的孙子一个比一个能耐。」 「可不是吗,二公子人才如玉、气质翩翩,将来必成朝廷栋梁,而大公子已是皇帝倚重的臂膀,国公府日后定会荣华至极。」 「承林夫人吉言。」霍秋桦淡淡一笑,目光却移向刚进门的钱盈盈和她身后的余敏。 她就是儿嘴里经常叨念的小鱼? 霍秋桦听说过余敏许多事,多数是小事,通常这种小事儿是不会在意的,但偏偏就在了意,可以见得儿已经对这丫头上心。 她的五官称不上精致美丽,但清妍雅秀,教人望之舒心,尤其那双眼睛,亮灿灿的,饱含智慧似的。 她气度雍容,大方可亲,在一屋子的贵人面前,身为主子的钱盈盈还有几分怯意,她却落落大方、目光坦然,那仪态比主子更像主子。 第一眼,霍秋桦便喜欢上余敏,尤其在畏畏缩缩、眼光闪烁的钱盈盈比较之下,更显得余敏气派端庄。 「孙媳fù给老夫人请安,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钱盈盈一跪,余敏跟在她身后跟着跪拜。 老国公夫人有些不满,问:「怎回来得这么晚?」竟比客人还慢到,当自己是外客吗? 老国公夫人当众给钱氏没脸,她对钱盈盈确实满肚子火,长眼睛没见过这么没能耐的,过去就不提了,已经把她送进园好一段时日,至今还没办法把男人拐上床,真不晓得她的脑子是不是白搁着好看的,浪费了她那副好容貌。 笼络不了男人也罢,让她弄点钱,结果到现在,连半两银子都没见到。她对钱盈盈的怨气早已堆得满坑满谷。 钱盈盈脸色铁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霍秋桦,屈膝道:「媳fù给婆婆问安。」 霍秋桦明白自个儿婆婆是个混不吝的,行事不看场合、不挑时机,想发作就会发作,只不过今天是什么日子?闹得难看了,没脸的是,眼前这些人可不是冲着韩蔷来的。 霍秋桦替钱盈盈解围,「老夫人,外头客多,媳fù带钱氏到外头招呼。」 老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小家小户的,她能认得几个人?你去就好,钱氏留着。」 霍秋桦面上尴尬,心头却道:这小家小户的媳fù,不就是你的好儿子挑进门的吗? 双眉微蹙,她看见其他夫人太太们的同情神色,霍秋桦苦笑,「既然老夫人这么说,钱氏,你便留下来好好服侍老夫人。」 钱盈盈委屈得两眼发红,却哪里敢反驳,只好低声道:「是。」 霍秋桦出门,老国公夫人视线立刻转到余敏身上。 变魔术似的,一脸的不快在瞬间消失,她亲切和蔼地朝余敏招招手,说:「好丫头,快过来。」 余敏诧异,叫她?她们很熟吗? 抬眉,她望着高坐的老国公夫人,她很瘦,瘦到两颊凹陷,脸上扑着很厚的粉,却也掩不住憔悴,但她眼睛发亮、精神奕奕,那眼神有点像……狐狸看见大葡萄? 她左右各站着一个仆婢,右边那个和钱盈盈身边那位长得很像。 换言之,钱盈盈带进园那些人,说不定是老国公夫人的眼线? 在嫡亲孙子身边安chā眼线?这位老夫人真能耐。 见余敏微傻,老国公夫人笑得更乐了。 翠羽带回消息,余敏很有本事,折腾出不少新鲜物事,比方绒毛拖鞋、软枕、背包、香胰子、香氛蜡烛……许多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隔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京城的铺子里。她派人打探,知道那些铺子生意好得很。 她不认为一个小丫头有本事开店铺,更相信她是把做出来的东西卖给铺子掌柜。若是能把她弄进靖国公府,往后再做出新东西不就归国公府了? 余敏不只是个丫头,还是个聚宝盆呐。 可惜这个聚宝盆摆在园,而对他爹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3 章 异心,好处是甭想流进靖国公府了。既然如此,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把余敏给留下。 怎么留?钱盈盈口口声声说,对这个丫头很上心,肯定不会放人,除非是……突地,老国公夫人脸上笑容更热烈。 迟疑着,余敏还是一步步朝老国公夫人走去,行至跟前,老国公夫人手握住她,枯枝似的手指微微冰冷,瞬间,余敏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老国公夫人将她拉近,上下打量,像要把她每个毛细孔都给扫描过一遍似的。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福气的。」老国公夫人频频点头。 怪啦,旁边的夫人太太们搞不清楚,为什么老国公夫人对媳fù、孙媳fù都不假辞色,却独独对一个小丫头温和? 不过靖国公府本来就乱七八糟、说不清楚的,要是谁家里养出一个韩这种荣耀家族的后生,能不高高捧着?也只有他们家,当老子的到处讲亲生儿子的不是,当年那个克妻谣言还是靖国公亲口传的,可现在……钱氏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都嫁进门一年多了,也没见她少块ròu还是病得下不了床。 想到这里,众夫人们不免扼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万万不能将女儿嫁人当妾,眼看韩发达了,唉,要是当年别听信谣言就好。 「谢老夫人夸赞。」余敏客气回应。 「你啊,别服侍你家大nǎinǎi了,趁今儿个好好在国公府里乐上一天。翠珊,你陪敏丫头到处走走玩玩。」 「是。」翠珊走到余敏身边,拉起她的手,万分亲热。「敏妹妹,老夫人发话了,你今要是玩得不过瘾,我可是要被责罚呢,你啊,就当帮姊姊一次,笑一笑,开心开心。」 此话一说,余敏能不笑开?她行礼如仪,道:「多谢老夫人。」 「快去、快去,翠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是,老夫人。」 翠珊很会做人,几句话就让人如沐春风,与她亲热起来,她领着余敏满府乱逛,不过逛的都是女眷们行走的地方。 余敏想不透老国公夫人的态度,今儿个不是鸿门宴吗? 她已经绷好皮,等着老国公夫人替钱盈盈作主,要不杖责五十、要不作主把她给发卖了,什么烂情况她都设想过,却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厚待? 余敏叹气,不想了,随遇而安,反正那些弯弯绕绕的事,她是琢磨不赢这群古代人的,她比较习惯明qiāng明箭、你来我往,有什么事可以谈、可以沟通,最坏的状况就是法庭上见,yīn招这种事她没本事应付。 「翠珊姊姊,求你实话跟我说了吧,老夫人为什么这样待我?我心里不踏实呐。」余敏苦着脸。 翠珊噗哧一声笑开,握住她的手回答,「敏妹妹真是个实心眼,好吧,我实话跟你说吧。」 她的笑容可爱亲切,说话口气娇俏实诚,容易让人与之jiāo心。 「姊姊请说。」 「我说实话之前,你也跟我讲几句大实话吧,那个绒毛拖鞋、香氛蜡烛,是敏妹妹弄出来的吧?」 余敏微怔,她怎么会知道? 「敏妹妹不必多想,我妹妹翠羽在大nǎinǎi身边当差,她告诉我,我又转告老夫人的。」 这个事说不了谎,东西确实是先在园里出现后才在平王世子的商铺里现身,至于后来是大卖还是小卖,她并不确定,得等年底分红才能从数字上知道销售成绩。 「是的。」 「京城里最近冒出来的那些铺子是你开的吗?」 余敏瞠大双眼,却不敢承认,猛地摇头,反正事实上也不是她开的,她只占了两成股份,只是个小小的合作咖。 翠珊见状,微笑道:「果真如此,老夫人没料错,所以你是把那些东西卖给商家的,对吗?」 翠珊的话让余敏松口气,有人替自己解释,何乐不为?她顺势点头,「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你无父无母、无亲无戚,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我想给自己赎身,买块田地当田舍翁,等年纪再大一点招个赘婿。姊姊说得没错,我家里没人了,余家的香火得有人续着。」她胡扯一通。 翠珊微笑,姜是老的辣,老夫人居然算无遗漏。 「好吧,我来给你说说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认为,你一个小丫头和外头的商家打jiāo道,未免受人欺负,与其如此,咱们国公府也有几间铺子,往后倘若你又摆弄出新东西,可以送到咱们铺子里,给掌柜的瞧瞧。老夫人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你,价钱一定比外头铺子给得高。」 翠珊这谎话说得高明,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更容易取信他人。 余敏相信了,是为银子?可不是,听说靖国公府日子过得很拮据。她松口气,还以为倚天剑、屠龙刀在这里等着呢,没想到只是水果刀。 求财?小事一桩,弄点小东西给他们就是了,和气生财嘛,不管关系再差,血缘搁在那里,爷这辈子都别想摆脱靖国公府,有她这个润滑剂在,往后无良国公爷和没品老夫人,应该会善待爷吧! 「这种事老夫人吩咐一声便是。」 翠珊没想到余敏这么上道,勾住她的手,说:「难怪老夫人喜欢你,连我也喜欢你这种随和xìng子呢,往后我央求老夫人,让我常往园走动走动,妹妹和敏妹妹都在那儿呢。」 「是,姊姊有空便多走动。」 「听说妹妹睡的是最近京城红透半边天的锦床,那床也是妹妹弄出来的吧?妹妹脑子是怎么想的?」翠珊喜孜孜地道。 锦床是吕襄译取的名号,取锦上添花的意思。 「我的身子骨不好,睡在木板床上,隔天早上老是全身酸痛不已,才会想弄个软点的床来躺,其实就是多垫几床被褥也行,是世子爷宽厚,任由我折腾。」 「提到这个,我想听妹妹亲口说说,毕竟大nǎinǎi讲的话……我猜妒恨的成分居多。」 「什么话?」 「大nǎinǎi说,你是世子爷的通房丫头?爷才会把园府里的中馈jiāo给你。」 翠珊一问,余敏双颊bào红,连连摇手摆头,道:「千万别瞎说,当初是世子爷发现我会拨算盘,才将府里中馈之事托付,哪有什么……」她说不下去,又摆了摆手。 翠珊一笑,这就没错啦,徐嬷嬷眼睛dú得很,说余敏一看就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处子身,哪像钱盈盈说的那样。 「你别急,老夫人说过大nǎinǎi了,让她别胡思乱想,还说世子爷在这种事上头不感兴趣,要不巧儿、鸯儿在世子爷身边服侍多年,怎还会是个姑娘?」 余敏苦笑,这种话她不能接。 「瞧,我屋子到了,要不要进去歇歇脚,虽然里头没有锦床,可也布置得不差,不过……」 走到门前,翠珊一个转身,与余敏面对面,道:「你得帮我说说谎。」 「说谎?」 「嗯,方才敏妹妹逛的园子不过是靖国公府的一小块地方,我还刻意挑僻静少人之处走,今天进府的客人太多,要是逛大家都喜欢的去处,肯定会碰上不少夫人、nǎinǎi。 「低头行礼是小事,说不定还会被支使得团团转,所以与其逛园子,不如到我屋里,喝喝茶、吃点果子,老夫人对我宽厚,这两天赏下来不少好东西呢。」 她鲜活生动的口气,惹得余敏失笑,点头回答,「知道了,如果老夫人问起,我定会说自己逛得双脚发麻,央求姊姊带我到屋里休息。」 「谢谢妹妹,如果你真想逛园子,下回找一天,我从早到晚好好奉陪。」 「我只是个小奴婢,哪有这么大架子,请得动姊姊作陪。」 「现在是小丫头,往后就是大财神啦,要不,老夫人岂会那么喜欢你?」 她朝余敏眨眨眼,一副你知我知的俏丽表情,惹得余敏发笑。 推开门,两人一起进屋,翠珊一下子张罗茶水、一下张罗瓜子、甜食,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快乐。 这时,屋外有人来敲门。 两人相视一眼,翠珊起身开门,一个小丫头神情紧张地道:「翠珊姊姊,你可知道老夫人那支鸾凤金步摇放在哪儿?」 「怎么啦,今天这个日子,怎么会想去翻这个?」 「还不是尚书夫人,非要咱们老夫人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翠珊叹口气,转身对余敏解释道:「鸾凤金步摇是皇太后赏的,老夫人看得比命还重,妹妹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去就来,还是……妹妹跟我一道去,也在李夫人面前露个脸?」 余敏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在这里等姊姊。」 「好,我不会去太久,你多吃点果子,都是典香斋的好东西,口渴了甭怕没茶喝,我回来再泡上新茶。」 「知道了。」 送走翠珊,关上门,余敏重新坐回椅子里。 方才翠珊劝着,余敏吃了两口甜食,可她嘴巴挑剔,这些东西比园小厨房里做出来的还不如,倒是不明所以地口干得很,想多喝几口茶,那茶叶又实在……不太好。 她嘴巴挑嘛,食衣住行,她就是样样讲究。 可不就是吗?她弄出香皂、香氛蜡烛、绒毛拖鞋……才不是为了让吕襄译拿去赚银子的,她只是想尽办法让自己在这个时代里过得舒服一点,否则她才不会去费那个功夫。 嘴巴还是干,她拿起茶,喝一口,真……难喝,可这种事怎么能怪翠珊?她不过是个丫头,能有二两茶可以喝已经是主子宽厚。 舔舔唇舌,真奇怪,怎么喝了茶还是渴,就在她倒了第二杯茶时,叹息声出现。 「谁?」 她警觉起身,不料一站立,竟觉得天旋地转,脑袋发昏。 怎么啦?失血过多的症状还没消除?还是……不会吧,中了传言中的蒙汗yào还是春yào系列? 「知道中招了?」跳进屋子,没好气地觑了余敏一眼。「叫你小心,你有没有把爷的话记住?」 余敏愁眉苦脸,长叹气,第二次真心换绝情,这里的女人都这副样子吗?成天挂着面具,嘴上说得亲热,心里的蛇蝎却蠢蠢yù动。 她撅起嘴,「没有,我只记得爷说别害怕。」 一句话,她取悦了他。 他叫她别害怕,她就真的不害怕了?她相信他在,危险就威胁不到她? 这样子有点笨,但他喜欢她这种笨法,喜欢自己是她的天、她的防护罩、她的安全感来源。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防护罩?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的脑袋会浮现这三个字,有人告诉过他吗? 余敏渴得更厉害了,她拚命舔嘴巴,却不敢再喝茶。 回神,从怀里掏出一瓶yào丸,倒出一颗,放在她嘴边,说:「咬破,吞进去。」 她含进yào丸,咬破吞下,听话得像个好宝宝,也不问问那是什么东西,也不问问自己中了什么dú,就是专心信任着,她的爷在,万事皆安。 果然yào丸咬破,像是咬了青箭口香糖似的,一股凉意从喉头渗入食道,很像失血过多的晕眩感瞬间消失。 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这么傻啊,怎么办?如果不维护周密,肯定要被人给欺负。 「爷,人带来了。」窗外出现男声。 「进来。」喊道。 外头一个高壮男人像抓小鸡似的,把钱盈盈给抓进来。 余敏认识这个男人,他叫凌建方,是府里新来的侍卫,她受伤后,府里添了十个侍卫,都是武功高手,而凌建方是领头的。 钱盈盈进到屋子,发现时吓得魂飞魄散,她看看余敏,样子无异,心知东窗事发了,急忙跪地求饶。 「爷饶命,不关我的事,是老夫人的主意。」 钱盈盈极力撇清,但不相信,他更相信是狼狈为jiān,一窝子坏鬼。 「既然是老夫人的主意,说说,老夫人想怎么做?」 「为了办寿辰,府里的银子花得差不多了,能典当的也几乎典当光了,本想让夫人拿嫁妆出来贴补,可夫人不晓得把嫁妆送到哪里,国公爷用尽办法都撬不开夫人的嘴,老夫人才想另辟蹊径。 「余姑娘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在外头卖得相当好,老夫人想,若是能把她给留在靖国公府,往后就不怕没银子使。」 祖母知道小鱼能弄出挣银子的好东西? 襄译做事有分寸,消息肯定不是从他那里走漏的,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园! 刚遣走那么多人,还敢明目张胆把消息往外递的,也只有西院,所以他的小鱼才会被惦记上。 「说清楚,怎么个留法?」凝声问。 「让余姑娘成为二爷的妾。」 确实是个不差的主意,二弟长得人模人样,斯文风流,是女人都很难拒绝,更何况他还没娶妻,倘若明年拿到功名,更是女人心中的良婿。 偷偷朝两人望去一眼,见没生气,余敏也没有太大反应,钱盈盈松口气,略略放心,成功把矛头引向老夫人身上了吧? 但她不知道不生气是在打坏主意,且胸有成竹,而余敏本来就习惯克制情绪起伏,她很懂得保护心脏的。 问余敏,「怎样,想不想留下?」 余敏连忙摇头。 「可……总得有人留下才行……」他说着,目光绕到钱盈盈身上,大步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对她说:「爷是个文雅人,不喜欢强灌,你自己决定,是要喝茶呢,还是我直接把你给打晕,放倒在床上?」 钱盈盈目光一闪,紧咬下唇,不让笑容逸出来。 她很清楚,dú是放在点心里的,不是茶水中,因此很干脆地拿起茶壶,咕噜咕噜,把一整壶茶都给喝了。 「妾身喝完了,可以离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4 章 」钱盈盈问。 此地不宜久留,再过不久,华就会进来,万万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待在这里,如果让老国公夫人发现她又坏事……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了,再失去老国公夫人和国公爷的支持,下场不知道会怎样。 「可以。」 钱盈盈合作,也干脆。 他这样说,钱盈盈立即转身,往大门跑去,只听见数着 「一、二、三、四、五。」 数到第五声,钱盈盈应声倒下。 余敏摇头叹气,害人害己,钱盈盈以为dú下在点心里,却不晓得早在喂自己解dú丹时,就往茶壶里头撒进一包bái fěn,钱盈盈这叫作聪明反被聪明误。 眼神示意,凌建方将钱盈盈往床上一摆,还贴心地帮个手,把她的衣服给撕了,方便华行事。 紧接着把一枝长香chā进壶嘴,点燃,那味道很甜,却甜到让人不舒服,余敏还来不及蒙起口鼻,就让拦腰一抱,从窗子飞出去。 第十一章 害人反害己 徐嬷嬷闯进花厅里,她张开嘴,连喘了好几次还是说不出话来,一张皱纹满布的脸上满是惊恐。 「到底怎么回事?」老国公夫人不耐烦了,怒斥道。 「老、老、老夫人……皇、皇上来了!」 皇上?天呐,果然传言无虚,皇帝如此看重韩,竟连老国公夫人的寿辰都纡尊降贵,过来讨杯寿酒喝。 老国公夫人骄傲地抬起下巴,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呐,她笑着训斥徐嬷嬷一句,「没见过世面的狗奴才,这也值得你抖成这样。」 有夫人立刻讨好道:「这可不能怪嬷嬷,咱们也没见过天颜,一听到皇上来给老夫人祝寿,心里头可也吓得慌。」 「可不是吗?老夫人好大的面子。」 「这就是世子爷的功劳啊,老夫人好福气,有个光耀门楣的好孙子。」 一时间阿谀献媚之词四起,捧得老国公夫人眉弯眼笑,乐得说不出话。 「花厅小,不能让皇上到这里来,大家一起到大厅拜见皇上吧。」 话才刚落下,霍秋桦从外头进了花厅,她也听见消息,急忙过来领人。 却见众夫人纷纷起身,拢头发、正珠钗,抚平裙子上的细纹,就要随老国公夫人到前头见皇帝。 霍秋桦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呢,幸而徐嬷嬷顺过气后,把话给补齐,「皇上发话了,说是不劳动老夫人和众位夫人,他只想见见余敏丫头。」 余敏?皇帝竟要见余敏?此话一出,老国公夫人一阵天旋地转。 皇帝怎么会在这时候想要见一个丫鬟?这会儿……这会儿正是紧要关头啊…… 老国公夫人吓得两腿发软,居然一个没坐稳,滑下椅子,回来复命的翠珊也吓得全身抖不停。 霍秋桦看见两人神情,心知事情不对劲,转头望望周遭,发现钱盈盈不在、余敏也不在。 她深吸气,缓声问道:「老夫人可知余敏去了哪里?得尽快把人给找出来,皇上等着见她。」 「是啊,皇命可怠慢不得。」众夫人当中有人看出不对之处,催促起老国公夫人。 老国公夫人再加上皇帝,都对那丫头青睐有加,她肯定有什么不同之处。 「翠珊姑娘,方才不是你带余姑娘去逛园子的吗?人去了哪儿你最清楚的不是?」一名年轻fù人道。 被点名了,翠珊心头一惊,左右望望,最后求救地看向老国公夫人。 这会儿老国公夫人哪有力气顾得上翠珊,她全身颤栗,在丫头的扶持下,连试过两、三次才重新坐回椅子,但整个人已经吓得瘫在丫头身上。 见到这对主仆的模样,霍秋桦心知定是出事了,她们对余敏做了什么? 霍秋桦顿时心急火燎,指着翠珊道:「你过来!」 眼见老国公夫人不济事,翠珊一张小脸惊惧不已,她颤着双脚走到国公夫人身边,二话不说就双膝跪地。 霍秋桦也不问她事情经过,只道:「带我去找余敏。」 带?这一带岂不出大事儿,她犹豫地朝老国公夫人望去,但老夫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霍秋桦冷笑,「你还指望谁为你作主?倘若余敏出事,皇帝震怒,看在世子爷面子上,当主子的或许没事,但你一个小丫头肯定会被推出去抵罪,只怕死一个你不够,还得摊上你爹娘父兄,诛满九族。」 诛九族?!翠珊吓得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能不能饶,得看你的命,余敏没事便罢,倘若她有事……」霍秋桦深吸气,抑下满腹狂怒。「人在哪里?还不快点带路!」 翠珊抖着身子,强迫自己站起,她怎么都没想到只是领命行事,竟会连命都赔上。「禀夫人,余敏在芳霏园。」 霍秋桦对身旁丫头道:「素心,领几个嬷嬷一起到芳霏园去。」 「是。」素心领命下去。 霍秋桦瞪翠珊一眼,她乖乖走在前头领路。 几个好事的见状,心知有戏,虽然靖国公府的笑话年年有,不过多个谈资也不坏,更何况女主角还是皇上指名要见的,不晓得今儿个靖国公府能不能过得了关,会否……生辰、祭日同一天? 众人互使个眼色,不必言语就心领神会,大伙儿主动跟在霍秋桦身后。 霍秋桦没心思与她们打jiāo道,只担心着会不会来不及?余敏那孩子很好,最重要的是这是儿第一次为女人动心。 霍秋桦走得飞快,众人跟得气喘吁吁,才刚走到芳霏园前头,就听见屋里头的动静,气喘娇吟声、激情高喊声,叫得守在屋外的两个丫头面红耳赤。 都听见声音了,还能不知道里头正上演着什么? 霍秋桦恨得咬牙,眉头打结,她对儿深感惭愧。 站在后面的夫人们窃窃私语,而守在屋前的丫头见到霍秋桦吓得都快站立不稳。 「开门。」霍秋桦强忍满腔愤怒。 「不可以!」丫头直觉回话。 闻言,夫人们心头惊诧,连小丫头都敢跟夫人回嘴,可见得传言无差,靖国公府被老国公夫人把持,国公夫人地位比奴婢还不如。 让一个昏昧的老太太掌事,难怪靖国公府怪事年年出。 「我说,打开!」霍秋桦咬牙。 「老夫人吩咐……」 丫头们话没说完,看见翠珊频频摇头,她们这才发现事态严重,急忙闭嘴,转身把门打开。 女人脑子转得快,尤其这种后宅的yīn私事儿,丫头只说出「老夫人吩咐」五个字,众人脑中便自己补出不少情节。 难怪老国公夫人把孙媳fù晾一旁、对媳fù臭脸相向,却对小丫头亲热异常,原来是有后招在等着呢。 只不过弄出这等事,那丫头是怎么得罪她啦? 不通啊,如果是丫头做错事,几十棍子下去就能要她的命,何必设局坏人名节?何况名节这种东西,对姑娘、小姐有用,对下贱奴婢差别在哪里? 众人想不透当中原由,只见丫头将门打开,这时候素心领着嬷嬷们也到了,一群人浩浩dàngdàng地进屋。 屋子里,衣服散放,床上的男人无视外边动静,继续在女人身上使劲儿,而这男人大家看清楚了,竟是大伙儿争相称赞「人才如玉、气质翩翩,将来必成朝廷栋梁」的韩华? 屋子里有着浓浓的靡靡气息,素月、素心连忙将门窗打开,让味道透出去。 霍秋桦走近,翠珊惊疑不定,二爷怎么还不停?难道他也吃了甜点?她下意识看一眼桌上的点心,还来不及反应,就有眼尖的夫人失声喊道 「小叔子和嫂嫂……」 「什么?」一句疑问,数人往前挤。 华仿佛看不见旁人似的,抱着身下的女人,持续大力冲刺,而他身下的女人也紧紧扣着他的脖子回应着。 看到这景况,还能不晓得是怎么回事,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霍秋桦蹙眉不解,是余敏聪慧,发现情况不对先行逃开? 不对,她逃开后,顶多是jiān计不成,不至于让众人看到这个场面,所以是……脑子一转,她明白了,是儿出的手,他对那丫头果真护得紧呐。 这是好事,终于有能让他全心维护的女子。 她不在意余敏出身,家世好未必人好,非要选择,她宁愿选择心xìng好、与儿子气xìng相投的。 她是过来人,当年爹看着靖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让她嫁进来,一进门方知错了,若当年她嫁给铭哥哥,或许名声不响,或许生活清贫些,但日子不至于过得如此委屈。 「来人,把这对jiān夫yínfù给绑了!」 像是一吐胸中怨气似的,霍秋桦扬声道。 正当后院闹得一团乱时,余敏已经跪在皇帝跟前请安。 皇帝望着眉目清朗、说话清晰,聪明却心思单纯的丫头,心里有几分欢喜。 漂亮的女人看太多,聪明的女人也见过不少,但既聪明又单纯的女子,只此一人。 并非皇帝偏袒,能摆弄出那么多好东西的女子,绝对不是蠢货。 但她也单纯,望着至尊崇高的皇帝,态度并不巴结,也不惊惶,就像对待邻家大叔那样,有问必答,没有弯弯绕绕,实心实意地回话。 和余敏说话,轻松、惬意,不必去寻思她的言下之意,这种jiāo谈法对一个随时随地都在揣测人心,行制衡之术的皇帝而言,是个很新鲜的经验。 「怎会想到用禽类的羽毛做衣服?」 皇帝已经收到她的羽绒衣、手套、围巾、毛袜、皮靴,并且让「正在用功奋发」的吕襄译去处理这件事,大量制作这些保暖衣物。 其他几州还好,但屠虎关和衮州,这两个最靠北的地方,士兵的保暖非常重要,万一仗还没开打就冻死一大半,真是个大笑话了。 这年头还没有人想到用羊毛织线,更甭说用羽毛保暖,至于靴子仍是以布靴为大宗,皮靴只有少数北方豪族才会穿。 「您想想看,为什么冬天那么冷只有人需要穿衣服,鸡鸭羊却不必就能度过寒冬?那只有一个解释,它们身上的毛是可以御寒的,这也是为什么富贵人家要用皮子做衣服的道理。穷人家买不起兽皮,只好想别的办法,用羽毛和羊毛是我能想到的法子。」 叫皇上想想看?韩蔷的心脏都快跳不过来了,这丫头的胆子是什么做的?他想喝斥几声,却看见皇帝满脸的兴致勃勃,哪还敢多话。 皇帝点点头,确实是个聪明孩子,难怪襄译和对她另眼相看。「听说你算帐比襄译还厉害?他同你打赌赌输了。」 余敏吐吐舌头、缩缩脖子,朝望去,给她一个安心笑容,她方才回话。 「皇上……其实我……取巧了。」 「取巧?怎么个取巧法?」 「我会乘法,我给平王世子的题目中同一个数字加很多次,世子爷一次一次慢慢加,速度当然会慢点儿,尤其又要拨动算盘珠子,我用乘法就省事得多。」 「乘法?那是什么?」 「是一种规律,比方一个五是五,两个五是十,三个五是十五……九个五是四十五……小时候,我发现这个有趣的规律,就把它背下来,后来发现拿来计算同样的数字加很多次时,好方便。」 她试着用最简单的话把乘法描述一遍,只是穿越这种事不能随便泄漏,她只好把自己当成九九乘法的发源人。 可她越说皇帝越吃惊,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聪明,谁都想不出来的事在她脑子里转过几圈就能形成某种道理? 解释到后来,皇帝玩心大起,找来靖国公府的帐房先生,与余敏再赛一场。 要比拨算盘,襄译敢自承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名,连襄译对她都要甘拜下风,何况是帐房先生? 比到后来,皇帝突发奇想如果让小丫头进户部,朝堂会不会掀起风浪? 赞叹之余,皇帝说道:「小丫头,这次你立了大功,告诉朕,想要朕赏你什么?」 赏?皇帝的话让余敏发傻。 赏什么呢?食衣住行,她样样不缺,有爷在,连人身安全都有人保护着。 银子吗?不是她嫌弃,这里的钱这么重,想腰缠万贯的话还需要好体能,何况他们家的爷已经替她争取到不少铺子的「两成股份」,这辈子吃穿是不会愁了,所以……赏什么? 她歪着头想半天,真想不出来该让皇帝赏啥? 「想这么久?是不知道要赏什么,还是不敢狮子大开口?」皇上看着挤眉弄眼、一脸娇憨的她,被逗乐了。 「我什么都不缺啊……」 突然,她想起说过,皇帝刚上位六年,已有几名成年皇子,那些皇子成日对皇帝的宝座虎视眈眈,因此皇帝xìng子多疑,生怕被人分权。 为了与金人jiāo战,把兵符jiāo到爷手上,纯属不得已。 所以日后要怎样不动声色把兵权归还,既让皇帝觉得爷忠心,又不致让其他不肯jiāo出虎符的将军们认为爷标新立异、巴结矫情,进而心生怨恨、排挤爷,这件事得好好琢磨。 一弹指,她扬眉笑问:「要不,皇上可不可以答应小鱼一件事?」 叫皇帝答应她一件事?这是挟恩求报吗?韩蔷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说看,如果不太过分的话。」皇帝望着她的一派天真,笑答。 「我们家爷好辛苦呢,成天都要练兵,夜里还得对着一张莫名其妙的图画来画去,睡不安稳、吃不香,日子过成这样真可怜。皇上可不可以等爷把兵练好了,就把兵给通通收回去,让爷能够睡个安稳觉?」 把兵通通收回去? 此语一出,惊动四座,这听来只是一个小丫头的憨言傻语,但在座的都是朝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5 章 的老江湖,她说的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当武官的最高境界,除了官位品级、爵位封号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兵权了。让皇帝把兵权收回去?这是吃里扒外的恶奴呐。 垂眉,却乐得心情飞扬,嘴角忍不住勾起,真是幸运啊,有这样一条好小鱼,不疼她,疼谁? 趁这回,在众多官员与皇帝跟前把事情定下,一来让皇帝明白,自己无拥兵自重之意,唯有为国卖命之心,耿耿忠心可昭日月。 二来,日后将虎符jiāo回,不至于惹得其他武官心生厌恨,只会觉得他倒霉,让一个只丫头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把到手的兵权又jiāo回去。果然,皇帝龙心大悦,笑问:「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家主子的想法?」 「是我的想法啊,可我想得不对吗?爷真的很辛苦,他最喜欢吃的蒸蛋,现在连半盘都吃不下。」 「你也不问问就乱说话,万一你家主子不乐意朕把兵通通收回去,回府后狠狠打你五十大板,把小丫头给打坏了,怎么办才好?」 讲到这里,再不跳出来表态,就代表他恋栈兵权,想拥兵自重了。 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跪在皇帝面前,深深一揖,道:「禀皇上,兵符乃国家之大器,战时归将,战后本该收归皇上掌握。」 的回答让皇帝非常满意,就算武官不满,可他们也明白,在这种状况下,除了这样回答别无选择。 「既然如此,丫头,等你家主子忙完后,朕让他休假一个月,好不?」 「谢谢皇上,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余敏笑得一派天真,其他官员却对投以同情的目光,有这样的傻丫头,可抵得过千万敌军。 日子过得飞快,马上就要过年了。 这段日子,好消息多过坏消息,好事也多过坏事。 和钱盈盈已经和离,钱盈盈成为华的小妾。 韩蔷本打算等华考过乡试、中了举之后,身价水涨船高,再替他寻一门好亲事,如今知道叔嫂乱lún一事的夫人不少,生怕此事传扬太快,韩蔷和老国公夫人不得不降低标准,急忙托媒替韩华议亲,盼着能趁韩之势,找到不太差的亲家。 吕襄译「闭门读书」期间,在汾河以东又开设不少铺子,卖的都是余敏做出来的小东西,生意不错,其中经营得最好的是饭馆。 因此余敏除掌家里事之外,还得负责训练厨师,忙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的理念:赚钱是用来让自己过好日子,不是用来替存款簿增加数字的。 因此她决定挑三个天分不错的厨子,亲自训练过后,让他们巡回全国,到吕襄译开的饭馆里指导众厨师手艺。 「点睛坊」也开幕了,它窜起的速度比众人想象中更快。 当然,皇后娘娘暗暗助的一臂之力有很大的关系,虽然宝珍坊还没有出现亏损现象,但吕襄译预估,三个月,三个月内他会逼得宝珍坊关门。 大齐皇子相争、皇帝吐血、朝堂不稳的情事,屡见不鲜,消息一路顺畅地传至金人统领札尔拜耳里,终于挑动他的好战神经。 即使金人部落之间,争地盘、抢主导权等不和现象已显,并非攻打大齐的最好时机,然而错过这次,下次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 消息传来,金人已经开始集结部队,如无意外,战事将在预估中的二月份开打。 听到消息的皇帝龙心大悦,兴奋不已,成天盘算着要花多久的时间让「龙体康复」。 不过他没康复,已经有本事让和吕襄译忙得团团转,要是他康复,还让不让人活啊? 霍秋帼在前天率领精英部队前往屠虎关,物资供应充足,再加上足够的御寒衣物,大军精神奕奕,气势如虹。 过完年后,也将领兵前往衮州,他们预估这场仗会在六个月之内结束,这是计划,至于战场上的变化,就得靠领头人去应变。 余敏习惯把事情往坏了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不求神的她开始拜佛了,没做过军装的她,把时间用在研发「更强效、有抵御力、重量更轻」的盔甲。 除了忙的事之外,为筹备国公夫人移居园一事,她不但将西院重新打理粉刷,连系统家具和沙发都弄了出来。 国公夫人发了准话过完年就要搬到园,理由是儿子出征,却尚未娶媳fù,当娘的不过来帮着打理,难道能假手外人? 至于搬过来之后,还要不要搬回去?到时候再说,反正靖国公见到长子像老鼠见到猫,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整理屋子,购足年礼,备好过年所需物事之外,还有件相当重要的事年终大算帐。 各处的庄子管事进了园,点收一年收入,这些杂事早早jiāo代余敏。 皇帝赐给的田亩不少,过去这种事都得拜托吕襄译帮忙,现在出现一个算术比吕襄译更好的余敏,何必假手他人? 即使如此,吕襄译也在昨儿个搬进园。 他还在「生病」呢,自然不方便回平王府,因此他待在园里,与各大铺子的掌柜见面对帐。 这两天园接待了不少客人,门庭马车来来往往,大伙儿都尽量低调了,还是一番热闹。 庄子的帐对余敏而言是小事,不过是加加减减,把送上来的米粮银票入库,花不了大功夫。吕襄译发现她三两下就把事情给厘清了,竟抓她公差,帮忙对铺子的帐。 基于自己也是小股东之一,余敏没有拒绝,反而乐陶陶地盘算着,今年的第二桶金会有多大一桶。 余敏的日子过得很忙碌,也很充实,虽然挂念着在京畿大营练兵的,却也很期待,待把皇帝的大事给办了,皇帝金口允诺,要给一个月的休沐,到时有钱有闲,她打定主意规划一个三十天的完美旅游计划。 不过有件事,余敏始终参不透。 国公夫人霍秋桦有三处陪嫁庄子和五个铺面,听说过去几年这些管事都会进靖国公府与夫人对帐,可是今年夫人竟然命他们到园,找自己对帐? 是因为即将要搬家,刻意让管事们适应新环境?还是靖国公府缺钱缺得紧,怕管事们搂的钱袋子被无良老公吞去? 她不知道理由,决定把手边的帐算清楚后,亲自走一趟靖国公府。 但她学聪明了,会让凌大哥护着自己过去,吃一堑,长一智,遭到两次祸害,再学不会防人,她脑袋真可以摘下来洗一洗。 已经在京畿大营待上七、八天,没估计错的话,大概要到二十三、四日,才能回府准备过年。 过年……在前世的那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年啊? 除夕那天,他们早上先到外公外婆家送礼,约定好大年初三相聚,然后回爷爷nǎinǎi家吃年夜饭,他们从除夕到初二都会待在爷爷nǎinǎi家。 爷爷nǎinǎi住在乡下,不大的四合院隔成六间房,伯伯、叔叔全带家人回来了,根本住不下,长辈有独立房间,小一辈就分男女睡通铺。 可是她天生挑剔,在那种地方根本睡不着,哥就开车,带着她一直绕、一直绕,绕到她入睡,绕到清晨醒来时,她发觉自己在溪边、在山上、在海边……他们总是在不同的地方,迎接每个新的一年。 她要复制那个过年经验吗?让爷驾着马车,在一处陌生的、美丽的地方,迎接他们的新年? 「余姑娘。」叫小芽的丫头匆匆走进厅里,神态紧张地喊着她。 余敏和吕襄译同时抬头。 小芽道:「靖国公府派人过来,让爷回靖国公府一趟,说是夫人病重,要见爷最后一面。」 吕襄译和余敏相视一眼,无法相信。 最后一面?怎么可能,夫人看起来那么健康,如果是老国公夫人还有可能,什么病会来势汹汹,短短几日就要了人命?SARS吗? 「靖国公想把骗回去。」吕襄译直觉反应。 「不可能,他没那个胆,他看见爷像老鼠遇到猫,骗回去又能做什么?」 「你认为国公夫人真的生病?」 「也不可能,这次爷出京前回了靖国公府一趟,回来后爷很高兴,让我把西院打理好,说是过完年夫人就要搬进来。既是如此,夫人怎么可能突然病重?」 「那怎么办?要通知回去一趟吗?」 「不管是真是假,都得让爷知道这件事。」万一是真的,爷错过夫人的最后一面,肯定会很难过。 「知道了,我去一趟京畿大营,把情况对说清楚。」 「我去一趟靖国公府,看夫人是不是真的病了。」 「别犯傻,上次人家没把你留下来,你还自动送上门。」吕襄译瞪她一眼,好了伤疤忘记痛?后院女子的心计深,她还没弄懂?是不是几百年后的女人越活越回去,连心机这种东西都不懂了? 「你别去,我去!」他写一封信,让人送给好了。 余敏细细分析,「夫人是女眷,就算世子爷你登门,也不可能见到夫人,我是女子,领着爷的命令,说不定他们会放行。我先过去探探虚实,再作决定。 「爷曾说过,靖国公府穷得很,倘若夫人真的生病,我就许以好处,让夫人随着我回园养病,看在银子的分上,靖国公不会反对的。」 她说的话在情在理,吕襄译只能同意。「让凌建方陪你一起过去。」 「好。」 两人议定之后,分别行事。 车行至靖国公府,余敏对门房道明来意。 「烦请大叔通报一下,让我进去看看夫人的病况。」 她说得很客气,没想到门房闻言却连连挥手。 「夫人病重,府里正乱着呢,你们别来添乱。」 「正因为府里乱着,怕伺候不好夫人,我恰好可以帮个手,免得爷来责备我们不关心夫人。」 「少唆,快走!国公爷和二爷已经发话,除大爷之外谁也不能放行。」 「要不,大叔行行方便,别通报上头,只让我过去瞧一眼,行不?」她顺手递十两银子过去。 门房看见余敏这么大手笔,分明动心,眉目间却万分挣扎,可是到最后,还是咬牙拒绝,「不行,有钱拿也得有命享。快走!」 「我悄悄进去,悄悄出来,绝对不会给大叔添麻烦。」 「你听不懂人话吗?就说了不行,快走!」 门房心头一急,用力推了余敏一把,力道十足,余敏差点儿摔跤。 情急间,余敏喊了一嗓子,「大叔不让我进去,是在害怕什么?莫非夫人已经出了差错?如果不是……」 话还没说完呢,那门房像看见鬼似的,满眼惊惧,「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门房的表情烙在余敏心底,她转身对凌建方说道:「情况非常不对,凌大哥,你可以带我进去探个究竟吗?」 凌建方没有丝毫犹豫,点头。 余敏让驾车的车夫先回园,自己与凌建方一个闪身,躲到墙后,只见靖国公府的大门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门房探出头来,看见马车离开,松了口气,拍拍胸脯,转回府里。 两人看见这幕,对视、点头,靖国公府确实很不对,不知里面有什么玄机? 「凌大哥,夫人住的兰萱堂在国公府的后方,我们从后院过去。」 「好,失礼了。」 凌建方挟起余敏,施展轻功,带着她直奔到后院,再轻轻一纵,便越过高墙,进入靖国公府。 寿辰闹的那出,把老国公夫人给吓病了,这一病,无法抓权,只好把中馈放给霍秋桦,可她又不放心,硬是让钱盈盈在当中chā一脚。 霍秋桦无所谓,心想反正再过不久就要离开,何必趟这淌浑水,因此抽身,把所有事全jiāo给钱盈盈。 能够掌家,且是掌一个偌大的国公府,对钱盈盈而言根本是天上掉下来的荣耀,她兴致勃勃地接手后,却发现国公府是个空架子,库房是空的,能变卖的东西都卖光了。 可是老国公夫人医病要钱、厨房买菜要钱,每天睁开眼就有人等在跟前跟她要银子,可她总不能卖掉国公府吧? 不能卖房,只好卖下人,一个丫头七到十两、一个长工十到十五两,人牙子进出几趟,她手里攒下五、六百两银子,情况稍稍缓解。 人变少了,国公府还是一样大,自然无法照管得周全,因此凌建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余敏带进后院。 只是余敏只听提过兰萱堂,可没真正去过,现在是大白天,行踪容易被人发现,她想了想,让凌大哥隐身,暗中保护,自己低头垂眉,假扮府里丫头。 绕过几圈之后,她发现一名落单的女子,见那服饰打扮应是府中奴婢,她走近低声道:「可否麻烦姊姊,领我去兰萱堂见夫人。」 夫人?女子听见这话像看到鬼似的,倒抽口气后猛抬头,目光对上,她,认得余敏 严格说来,她不是奴婢,她叫作夏芬,是韩蔷的通房。 去年老国公爷离世后,老国公夫人不管、夫人不管,于是婚书上那条「不能迎妾纳婢」的约定,便形同无物,那时候国公爷便纳了她。 她认出余敏就是皇帝召见的女子! 老国公夫人生病之后,府里流言四起,说是钱盈盈嫉妒余敏,想使计害人,却没想害到自己,以至于丢了大nǎinǎi的位置,成为二爷的小妾。 见夏芬没有反应,余敏把递给门房的十两银子放在她掌心,夏芬低头一看,心里瞬间有了主张。 余敏再说一次,「请姊姊领我去兰萱堂,我只瞧夫人一眼即可。」 瞧一眼?怎么可以呢,要是她去禀报世子爷,国公爷戏还要不要往下唱?微微一笑,夏芬攒紧手里的银两,低声道:「随我来。」 「多谢姊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6 章 。」 余敏随着夏芬走进兰萱堂,整个兰萱堂静悄悄的,连个粗使丫头都不见半个,可匾额上确实写着兰萱堂,没人知道她会进府,应该不会特地弄个假院子来糊弄她吧? 余敏状似轻松,问道:「素心、素月两位姊姊呢?」 「她们被调到老爷身边去,夫人生病,不喜欢吵闹。」 这话太扯,夫人生病不是更需要照料吗?余敏双眉微蹙,跟在夏芬身后,悄悄从发间拔下簪子,紧握在掌心,她下意识往后望去,凌大哥应该在不远处看着。 夏芬领着她进屋,走到内室,转身对余敏道:「瞧,夫人在床上躺着呢。」 余敏偏过头,向床上望去,是夫人没错,她仰头朝上,张着眼睛望向屋梁。 怎么回事?没发觉有人进门吗? 余敏上前,仔细一瞧,心头一惊,吓出一身冷汗。 第十二章 夫人死了 夫人死了!她的身子早已冰冷,张开眼只是……死不瞑目? 她猛然转身,发现夏芬跑得飞快,余敏赶紧追过去,但对方比她更快一步,只见她奔出屋子,「喀」一声,余敏听见从外头上锁的声音。 连锁都备下了,这是用来……锁爷的? 她不害怕,因为凌大哥在,他会想办法来救自己。 深吸气,轻咬唇,她鼓励自己重新回到内室。 走近霍秋桦身旁,她既害怕又难过,强忍住泪水,道:「夫人,对不住,我必须看一看您。」 话说完,再吸一口气,她拉开棉被,轻轻掀起霍秋桦的衣服,见其手脚尚未出现尸斑,所以死亡时间还不太久,她的眼睛往外凸,脸上有微微的青紫,颈间有一圈明显的瘀痕,所以她是被绳子勒住,窒息而亡? 这绝对不是病,她敢确定,定是谋杀。把霍秋桦的衣物拢起,收拾妥当,余敏心思飞快转着。 谁动的手?老国公夫人?不可能,她太老了,又生着病。韩华?更不可能,他没道那谋害自己的亲生母亲。那么……是靖国公或其他人?如果是靖国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余敏头好痛,一阵抽过一阵的,但这种时候,容不得她糊涂。 想,她逼自己认真想清楚,就算不是靖国公杀的,也一定与他有关,否则他为什么要说谎? 事实胜于雄辩,这种谎言撑不了太久,既然如此,把爷骗回靖国公府干什么? 爷会知道真相,爷不会允许夫人枉死,爷会找出真凶,爷会……一个吓人的念头闪过,惊惧浮上如果爷死了,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会吗?是这样的吗?就算靖国公心理变态,但爷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除非……除非爷不是…… 这时,窗户从外面打开,余敏猛然抬眼,见到是凌建方,松了一口气。 凌建方从窗外跳进的同时,也发现床上的霍秋桦。「这是夫人?」 余敏点点头,快速回话,「夫人不是生病,是死了,被人谋杀的,我有不好的预感,我们必须赶回园,想尽办法阻止爷回靖国公府。」 凌建方不多言,点点头,就要带着余敏飞出去,突然间他听见有人靠近,低声在余敏耳边说:「有不少人朝兰萱堂围过来。」 围?「出得去吗?」 他趴在地上,细听震动,起身后,他说:「得拚一拚,当中有几个高手。」 余敏前后看一圈,指指摆在墙边的木柜,那个木柜很高、很宽,也够大,木柜的顶端距离天花板还有五、六十公分距离。 凌建方明白她的意思,抱住她,腾空飞起,两人挨着墙面伏身趴着,站在下面的人除非站在椅子上看,否则不会发现木柜上方藏人。 杂沓脚步声接近,紧接着,铁链声、开锁声传来,门被打开,至少有十几个人进了前头花厅。 「来人,去把余敏给拉出来。」韩蔷道。 「是。」两个仆fù冲进内室。 霍秋桦死不暝目的表情太吓人,她们不敢多看一眼,只匆匆在屋里转过一圈,就跑回花厅里复命。 「禀国公爷,里面没有人。」 韩蔷转头,质问夏芬,「你不是说,你亲自把余敏带进兰萱堂?」 「是啊,我确实……」她顿了顿,急问:「你们有没有把柜子、床上床下都翻一翻?」 翻?谁敢翻啊,夫人死不瞑目呐。 夏芬一跺脚,道:「待会儿再来收拾你们。张嬷嬷、李嬷嬷,你们随我进来。」 话丢下,她领着两个粗壮嬷嬷进屋,这次她床上床下、柜子下、桌底下全翻个遍,问题是,哪里有余敏的踪迹? 她去了哪里?她明明亲自把人给锁住的。 「夏姑娘,窗子是打开的,人应该是跳窗逃走了。」 夏芬气得咬牙,怎么没想到窗子?磨磨蹭蹭地走到前头花厅,满脸尴尬,她放软声调说:「老爷,那个贱婢从窗户逃出去了。老爷别担心,反正过了今日,咱们就能接手园,到时候那个下作丫头还不是得乖乖落到老爷手里……」 「啪」一声,夏芬被狠狠了个巴掌,来不及嚎哭出声,就听见韩蔷怒道 「要是余敏回园报信,那个孽子知道他娘死了,你以为他还能乖乖就范?」 他瞪一眼夏芬后,转身问:「唐三爷,事已至此,您看如何是好?」 一道粗嗄破碎的刺耳嗓音传来,余敏发现凌建方全身的肌ròu紧绷,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 「那丫头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唐三爷问。 夏芬道:「藕色长衫。」 「来人,给我搜,把穿藕色长衫的女人都抓起来。」唐三爷下令。 「是!」数人应喏,转身离去。 「唐三爷,我担心那丫头坏了大计,要是这次没抓着,以后谁也甭想碰那个孽子。」 「不至于,夫人病重的消息刚传进园,吕襄译便快马加鞭前往京畿大营,由此可知他们并不知道韩奉召进宫,说不定韩已经回到园,得知噩耗,正往靖国公府赶来。」 这下子,轮到余敏全身紧绷,吓得不轻。 怎么会呢?爷竟然在城里?若真如此他们势必要错身。不行,她一定要把消息先传给爷。 终于,所有人都离开了,兰萱堂重新落锁。 两人又在木柜上方待过一刻钟,凌建方确定四周再无他人,才抱着余敏跳下柜子。 「我……」凌建方道。 「我……」两人异口同声,余敏飞快反应,「凌大哥先说。」 「那个唐三爷……」 「凌大哥知道他?」 他点点头,回道:「两个月前,他突然在京城崛起,没有人知道他打哪儿冒出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晓得他出手阔绰,在短短的时间内便与京城不少权贵结jiāo,躐上跳下、到处打探消息。主子爷觉得他面貌不似齐人,一直在追查他的背景。」 「查出来了吗?」 「还没查透彻,只晓得他的生母是金人。」 金人?她对凌建方说:「凌大哥,我本来猜测,靖国公错手杀了夫人,生怕爷出手报复,想诱爷进府,暗使手段,但如果唐三爷与金人有关……他为什么要和靖国公相jiāo?国公爷甚至连个正经差事都没有。我不禁要猜测,今日之祸不单单是家事,而是国事。我们必须尽快出去,把这件事通知爷。」 凌建方明白,刚才那群人当中,光听脚步声就晓得有不少武功高手。 爷回靖国公府,身边不可能带太多人,更有可能是听见噩耗便只身过府,如果这样的话……爷危矣! 两人互视一眼,目光坚定。 余敏飞快打开柜子,翻两下,本想换套不同颜色衣服,发现里面有好几件厚实耐磨的粗布衣裳,是夫人为着即将出征的爷做的吧? 她拿出其中一套,凌建方转身走到花厅,余敏飞快将衣服换上,裤头折过数折,用带子紧紧扎起。 换好衣服,她跪到霍秋桦床边,低声道:「夫人,余敏在此允诺,必定让爷平安无事。」 起身,她把掌心放在霍秋桦双眼上方,强忍住泪水,道:「夫人,请您安息……」 掌心轻轻滑下,霍秋桦的眼睛随之闭起,只是在眼皮阖上那刻,一颗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不甘心吗?是啊,眼看着就要柳暗花明,就要随着爷过好日子了,谁知……余敏再也忍控不住,重重对霍秋桦磕三个头,咬牙道:「我会为您报仇的,就算我能力不够,还有爷呢,我们一定、一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抹掉满脸泪水,她往凌建方走去。 回来过了,他没碰上前脚离开的吕襄译,也与回府报讯的余敏错身而过。 余敏赶紧召集府中府卫,问道:「如果咱们现在去抢人,能把爷抢回来的机会有多高?」 众人都表示愿意誓死一试,但余敏不要誓死一试,她要的是全身而退。 她转身,郑重问:「凌大哥,我要你一句实在话,从唐三爷手下救回爷,有没有可能?」 凌建方扫了众人一眼,回答,「如果不论死活的话,有可能。」 不论死活?不,不能冒这个险,现在……她还能向谁求救?最好的求救对象自然是皇帝,问题是,她根本见不到,如果平王世子爷在,还可以让他进宫搬救兵,但是…… 咬着指甲,余敏在屋里绕来绕去,把所有人都绕晕了,突地灵光一闪,她想起一号人物平王爷。 爷说过,平王虽然宠妾灭妻,但在政治上还是有点手段的。 大战即将开打,所有人都晓得在这场战事里扮演多重要的角色,韩蔷是个傻子,可以随人糊弄,平王虽不受皇帝重用,但心里却清楚得很。 这时候平王应该还在当差的官衙里,余敏二话不说,让凌建方带着她「飞」过去。 事急从权,名声闺誉啥的都是假的,能解决困境才重要。 他们没有一层层往上禀报,直接往官衙里冲,有人阻挡,凌建方就一把抓起往外丢,让余敏直直冲到平王跟前。 「求平王救救韩,他快死了!」余敏这辈子没这么大声喊叫过,更没有断章取义、说过这么耸动的话。 果然,标题够耸动,就能引得注意。 「你是……」平王吕铎挥退阻挡她的人。 「我是园的管事,余敏。」 余敏?吕铎知道她,就是那个弄出羽绒衣、皮靴……等保暖衣物的丫头,皇帝还亲口奖赏过她。「把话说清楚,你家世子爷为什么快死了?」 余敏飞快将收到消息、亲探靖国公府、遇见金人唐三爷一事说清楚,一个多余的赘字都没提,句句直奔主题。 越听,吕铎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韩蔷老糊涂了,居然干下这么没脑子的事?吕铎分析,经过与金人一役后,日后定大有前途,襄译本就与他jiāo好,若能对他施这个恩,对平王府不会是坏事,而在皇帝跟前也算立下大功一件。 想通此节,吕铎表现得很有同理心。 一个震惊,用力击桌,他扬声道:「来人,备马,本王要进宫。」 明知道平王是权衡利弊,明知道他有几分作戏,余敏还是感激涕零。 吕铎离开官衙后,余敏不想回园,她让凌建方带着自己守在宫外等候。 快过年了,天气很冷,北风一阵阵吹着,她一面呵着冻僵的小手,一面跳着脚保持体温,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要往好的方面想。 她必须坚定,男主角一定会得到好结果,而跳梁小丑一定会有个悲惨下场。 她的爷高富帅,她的爷精明英勇能干,她的爷若不当主角,全世界都找不到主角了,所以她的爷一定一定会平安无事。 幸而比她想的更快,宫门口出现近百人的禁卫军,他们坐在马背上,由统领领着前往靖国公府。 「他们是去救爷的吗?」 「应该是。」凌建方终于展眉,硬硬的五官露出几分柔和。 「成了,我们快回去,请大夫……不不不请太医,对,还要买yào……不对、不对,让马车到靖国公府候着,万一爷伤了,不能骑马……」 余敏语无lún次了,凌建方也不纠正她,全都应下,但压根没打算照做,而是将她挟起,飞身回府。 余敏并不知道,这次多亏有平王把一出戏演得精彩无比,平王很有拿金马奖的实力。 他在御书房外,用带着哭腔的哽咽声大喊,「求皇帝救救,他快没命了啊!」 这一喊,成功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他不否认,这招是向余敏学来的。 因为够耸动,不待见吕铎的皇帝迅速接见了他,比起余敏说故事的本领,舌粲莲花的吕铎更高明,他说得帝心焦忧、惶惶不安,仿佛就在跟前呼唤求救、命在旦夕,皇帝能不立刻让侍卫集结,出宫救人? 百人禁卫军招摇过市,这种场面无人见过,大伙儿都很好奇,纷纷跟在禁卫队后方,想看看发生什么事。 因此不用太久时间,靖国公府门前就围上一圈百姓。 事情闹得太大,这回韩蔷想要全身而退,没有一丁点儿机会。 余敏没有哭,只是眼泪不停往下坠。 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让嘴角上扬,她还想唬人,还想哄骗自己,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可是……她无法,没见过这么狼狈的爷啊,强大的他却无助地躺在床上,像破碎的玩偶似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 把爷从靖国公府里抬出来后,余敏的视线就无法离开他。 她没有心情去管韩蔷的下场,没有余力去问问唐三爷有没有被逮捕,她只能看着她的爷,直直地望着,什么事都无法做。 她看着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7 章 医处理爷身上的大小伤口,她听着太医一次次说:「如果是平常人,早就死了。」她闻着浓浓的yào味,她轻轻摸着他裹满布条的手臂。 没办法宽肴,满肚子怨恨,令人发指啊! 韩蔷怎能对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事?他的心是什么做的?一个人要变态到什么样的程度,才可以无视骨ròu亲情、夫妻之谊? 宫里太监来了,问清的伤势之后,他忍不住摇头长叹,在这个节骨眼儿出这种事,韩蔷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吕襄译从京畿大营回来了,他抡起拳头,暴跳如雷,就要冲出府去砍人,却被凌建方给拦下。 他说:「人都在天牢里了,世子爷找不到人揍。」如果能揍,他会第一个冲上前。 就这样,从下午到黄昏、晚上、深夜……余敏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喂yào、换yào,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色白得像鬼,十根指甲都啃秃了,指缝间微微渗出鲜血。 吕襄译看不过眼,一把拉起她,怒道:「你就算把十根手指都吞进去,也不会知道,去!吃饭去。」 余敏满眼满脸都是委屈,她抬起头,说:「都是我的错。」 「你做错什么?错的是我,我不应该问都没问清楚就跑那么远。」吕襄译比傻笨鱼更自责。 「我要是动作再快一点,要是别被关起来,要是一发现不对马上回府,爷就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你放心,他挨十下,我会让靖国公挨三十下,让那个鬼唐三爷挨一百下。」吕襄译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给撕成一条条的ròu串。 「爷能活过来吗?」她知道自己问这种话很傻,太医都说过了,要先熬得过今晚,才能再谈其他。 但吕襄译想也不想,一把扣住余敏的肩膀,笃定说:「会的,他在战场上受过更重的伤,都挺过来了,这点伤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 分明是安慰人的蠢话,余敏却认真了。「你确定?你保证?我会相信的。」 「你当然要相信,爷是商人,一诺千金,爷认识快一辈子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确定,凭什么说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 吕襄译其实没有半分把握,却把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由得人不相信。 余敏被他说动了,猛点头、猛感激,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过,她觉得平王世子爷这么温柔善良可爱。 「谢谢世子爷,我信你,也信爷,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他的复原能力,爷会好的,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她软软的掌心握住他的手臂,明明掌心很小,明明就是个弱女子,明明没有力量……可是她一握,他肚子里突然长出十成十的把握。 他笑了,用力掐她脸颊,顿时苍白的脸色出现一抹红晕。「笨鱼,这才对嘛,你不能只是在这里哭,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什么事?」 「靖国公府乱成一团,需要有人过去主事,国公夫人的后事必须有人cāo办,我正在「生病」,不能出这个头,所以你得过去。」 「可是爷……」 「太医在,小芽也堪用,我让凌建方多挑几个人,把园守得滴水不漏,我也会亲自在这里坐镇……」 话说一半,有人不经通报就冲了进来。 两人同时转头,意外发现竟然是五公主齐钰清? 她怎么会来?皇上让她过来探病? 不可能,男女有别,堂堂大齐公主怎能跑到年轻官员家中,所以她过来……吕襄译突然意识到什么,直觉地,身子一转,他把余敏挡在身后。 但是慢了,齐钰清看见双眼通红的余敏,眉紧了,眼底生起凛冽寒意。 在宝珍坊相遇后,她便派人探听余敏的底细,探得的消息令人相当不悦,不过是个年轻丫头,却替韩掌家?她凭什么? 哼,一个女人能凭借什么?说穿了就是男人的宠爱,倘若是别的,她还可以容得下,如果是宠爱……缓缓摇头,凌厉的目光一转,她不会轻易放过。 倏地,表情大翻转,她露出可爱的小虎牙,脸上满是茫然忧心。 她不管不顾地推开吕襄译,冲到床边,急急摇着的手臂,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谁那么狠呐?」 余敏垂下头,她知道,这番做作不是真心,而是表演,更是某种表态,就像小狗撒尿占地盘。 一个公主表现出这样的态度,旁边的女人自然该知难而退。 只是她很心疼,公主的动作那么大,会不会弄痛爷? 和齐钰清不同,余敏的担忧是真心的,没有表演成分。 她扯扯吕襄译的衣袖,撅嘴摆臭脸。 吕襄译明白,小鱼很心疼。她心疼自家的爷理所当然,却不知怎地,他胸口闷闷的、涩涩的,只是再不乐意,他还是配合她。 他上前,对齐钰清说道:「公主,我们前头说话,好不容易才睡着,太医说他现在需要休息。」 齐钰清点点头,一步三回头,临别依依,却还是跟着吕襄译走出房间。 行到房门口,她发现余敏还站在床边,不禁寒声道:「有太医在,闲杂人等别在这里添乱。」 添乱?她是爷的丫头啊!本来就该留在爷身边,不过……多事之秋不宜争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敏跟着退出房间,走到外头小厅,她善尽奴婢本分,倒茶递水,伺候贵人。 余敏把茶放在桌上时,齐钰清却朝她伸手。 两人对视片刻,余敏不耐她的骄傲目光,但身分摆着,这不是讲究人权的时候。 垂眉,她乖乖把茶盏从桌上端起来,奉到公主手中。 齐钰清冷笑,手接过茶盏,刻意停了停,「匡啷」一声!把茶盏摔个粉碎。 「你想烫死本宫吗?」随着斥喝,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火辣辣的疼,余敏被打蒙了,吕襄译一惊,弹身跳起,立刻将余敏拉回自己身后,他怒容满面,青筋暴起,只差没反手还齐钰清一巴掌。 这绝对是故意的!余敏知道,吕襄译知道,始作俑者更清楚,齐钰清淡淡笑开,看看吕襄译再望望余敏,这一试,全明白了。 齐钰清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瓷,好像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一切只是众人的想象。她问,「襄译哥哥,哥哥的伤势如何?」 变脸速度之快,教人诧异。 吕襄译深吸气,把狂怒强压下去,寒声道:「外伤共有五十三道,但外伤好治,内伤困难,太医还不确定能不能够活下来,得再观察几天。」 齐钰清刻意,他更刻意,刻意讲得严重些,让对方明白在这节骨眼儿闹事是笨蛋行径,也刻意透过齐钰清的嘴,把事态传给皇上知道。 战事即将开打,皇帝比任何人都紧张,目前知道「引敌入境」法的人大齐上下没有几个,而最重要的一员正躺在床上。 齐钰清贝齿轻咬,拳头握紧,一脸的天真烂漫,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女生。她对吕襄译说道:「放心,本公主定会替哥哥讨回公道。」 看着她的表现,余敏彻底无语,是xìng格分裂吗? 「襄译哥哥,倘若哥哥醒来,烦你差人给我报个信儿,免得钰清忧心。」 「是。」吕襄译低头道。 齐钰清又吩咐太医几句,让他好好照顾。 离去前,她朝余敏多看两眼,吕襄译不动声色地往前面一站,挡去她的视线。 这么维护?唉,这些男人心里都在想什么啊,怎么都对一个小婢女如此上心? 她有什么好的?长得丑,看起来又笨,为什么人人待她不同?xìng子清冷的哥哥这样,眼高于顶的吕襄译也这样,就连父皇提起这个丫头也赞不绝口。 目光一凛,她甜甜的笑容里注入几分寒意。 余敏的做法有点粗暴,但她顾不得了。 她要cāo办国公夫人的后事,也要照看着爷,就算有平王世子爷的保证、有太医的坚守岗位,她都要亲眼看着爷醒来。 所以她命人在园里布置好灵堂,再让凌大哥将国公夫人的遗体抢回园。 如果凌大哥抢的是金银财宝,大概没那么容易脱身,但他抢的是一具遗体,靖国公府里居然没有人出面反对,就连韩华也没作声。 这便罢了,国公夫人入殓之后,身为儿子,韩华竟没过来守灵?这未免太奇陆,好歹夫人是他的亲娘。 但余敏没有心思理会那些,一边忙着后事,一边看顾着,她分身乏术,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哪还有力气去忖度韩华? 不过,余敏运气够好,在韩蔷被捕入狱,在凌大哥把国公夫人带回府不久后,靖国公府就被查封了。 一屋子男女老少全被驱离府中,王信问余敏,「要不要把老夫人接回府里?那毕竟是爷的祖母。」 祖母?在爷被围杀的时候,祖母在哪里?在夫人被害的时候,祖母有没有吭声?接了祖母要不要接弟弟?接完弟弟,弟妹呢? 钱盈盈的生事功力非同小可,府里已经够忙了,没有多余的人手去防范别人让,前院都忙成这样,要是后院再失火……她傻了吗?这时候绝对不能往后院放火种。 所以余敏只命人探听,离开靖国公府后他们落脚何处,便不再理会。 这一忙就忙到深夜,国公夫人的灵堂有人轮班守着,爷已经熬过最危险的一夜,余敏放松精神,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夫人为爷做的衣服。 她回房洗漱过后,又进房间。 「沈太医,您先下去歇一歇,我来守着爷。」 沈太医看了一眼,对她点头,「有什么状况,要马上叫醒老夫。」 「我会的。」 余敏送走太医后,搬了张椅子坐到床边,她静静看着紧闭的双眼,轻声道:「爷很累是吗?爷好好休息,小鱼陪着你。」 他还有点发烧,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余敏取下他额上微温的帕子,在冰冷的水里过几下,拧干,重新敷在他额头上。 「爷别担心,我已经把夫人迎回园,我会尽力把夫人的后事办好,可……夫人要是知道爷受这么重的伤,肯定烦恼,所以爷要努力好起来,把身子养好,届时小鱼陪爷送夫人最后一程,好不? 「我给夫人穿上很漂亮的衣服,是我亲手裁制的那一套,本来想等夫人搬进园时给夫人一个惊喜,可惜来不及了,不过,夫人穿上那套衣服美得像仙女呢,我想现在夫人一定已经当仙女了。 「爷相不相信缘分这事?昨天,我穿着夫人给爷做的衣服脱险,今天夫人穿上我亲手做的衣服入殓,光凭这点,小鱼就相信我和夫人有很深的缘分…… 「靖国公被押入天牢,爷会不忍心吗?倘若爷不忍,就得快些清醒,自己去求皇帝饶他命,小小奴婢我人微言轻,帮不了爷,但就算小鱼的话有分量……小鱼心量狭窄,绝对不会去求情。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种话,是屁! 「知道我们那个时代有多少受虐儿吗?如果这种父母不受惩罚,不晓得还有多少孩子受害,所以我坚持虐杀孩子的chéng rén要处以唯一死刑…… 「爷知道素月、素心吧?她们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夫人死后,她们被国公爷关押起来,国公爷逼着她们对外宣称爷jiānyín她们姊妹,夫人知悉此事,气得一病不起,国公爷心疼夫人,才会对爷家法处置,没想到「一不小心」把爷打死。 「好烂的剧本哦,谁相信?爷如果重女色,凭爷这种高富帅的不败将军、无敌英雄,会有多少女人前仆后继扑上你,哪需要去偷夫人身边的婢女? 「素月、素心姊姊挨打了,打得皮开ròu绽,不过大夫说她们的伤不要紧,养几天就会痊愈。她们很听话,乖乖吃饭喝yào,说是要到夫人灵前尽忠。 「我问她们,到底怎么回事?素心姊姊说,最近国公爷结识一位唐三爷,那位爷一身的煞气,吓得府中仆婢纷纷走避,他带来二、三十个男人,外院住不下,国公爷竟想把人给安排到内院里。 「夫人也没说好或不好,只是收拾行李,说既然府里住不下,她就搬到园好了,没想到国公爷竟为此事与夫人大起争执,国公爷让人把素心、素月两位姊姊推出花厅,她们听见国公爷向夫人大喊:「人可以走,但嫁妆必须留下。」也听见夫人质问国公爷,春水胡同里的「姚夫人」是怎么回事? 「两人越吵越凶,屋里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素心姊姊她们几度撞门,想冲进屋里,好不容易门撞开了,却发现夫人已经倒卧在地上,然后她们就被关进柴房里了。 「爷,夫人死不瞑目,小鱼闯进国公府时,兰萱堂很冷清,半个人都没有,夫人独自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眼睛却瞪得很大。 「小鱼在夫人跟前允诺,必定让爷平安无事,我也会找出凶手,绳之以法,夫人信了小鱼才肯闭上眼睛,所以爷得帮帮小鱼,别让我言而无信……」 她叨叨地,不断说话,一句接过一句……她没算过自己说了多久,只是一闭上嘴巴,心里就慌得厉害。 看着Emily,她睡了,睡得很安详,他甚至在她的嘴角看见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是医生,在这种时候,应该做的事不是发呆,可,除了发呆,他什么都做不了,好像……他也死了,灵魂飞走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她死了,再不会对着他笑,再不会往他怀里耍赖撒墙。 她死了,兄妹之情划下句号。 她是算准他会配合她的要求,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到另一份感情吗?她是放心,知道没有她,他也可以过得很好? 大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8 章 错,没有她,他就无法过得好。 他可以允许自己不娶她,可以允许自己不说爱她,可以和另一个女人共组家庭,只要她快活,可是他无法忍受一天看不到她、听不到她、闻不到她,她必须真真实实地存在自己的生命中,给予他生存的养分与勇气啊。 他的脑子一片模糊,把Emily抱出为她精心打造的病房里,莫霏企图阻止他,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哀求的目光望向她。 下一刻,莫霏松手了,他抱着Emily进电梯,抱着她往地下室走去,把她抱进自己的车子里,系好安全带。 他开车,开到祖母家,开到他们在大年夜里去过的海边,然后把她抱下车。 他与她脸贴着脸、额贴着额,任由海风一阵一阵吹来,吹得地的头发跃乱,他的衣角翻飞。 「Emily,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留下,可以吗?」 她无法回答,他只好继续再继续,不断不断说。 余敏已经说了一个晚上的话,换了一夜的布巾,她的话题多到惊人,直到天亮,她才晓得原来自己是个多嘴的女人。 「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同样的话,余敏不断说。 这话很熟悉,像某个男人、在某个世纪、对某个女人不断重复的句子,于是直觉地、下意识地…… 「好。」 余敏微怔,是幻听吗?视线挪到脸上,他的眼睛仍然紧闭,她苦笑,确实是幻听。 她继续说:「我常自问,我喜欢爷,是因为爷待我好,还是因为爷长得像哥?我没有答案,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爷和哥重迭在一起,成为同一个人。 「就是这样啊,你们都放纵我挑剔,你们都由着我任xìng,你们都满脑子保护,从没想过其实我已经长大。 「你们都做着相同的事,让我怎么能够分辨得清? 「不问了,不要管了,只要爷好好的,就算这段感情不切实际,就算最终我们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所以,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 「好。」 再次怔住,依旧是幻听吗? 她抖着手,轻轻握住他的,但这次声音带着微微的发抖,手抖着、心也抖着,她不敢呼吸,生怕错失了什么。 再问一遍,她说:「爷,醒来好吗?不要死好吗?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可以吗?」 「好!」 这次她看见了!看见他的唇打开,看见声音从他的嘴巴里透出来,看见……他吃力地睁开眼睛…… 忍不住了,泪水一颗颗下坠、一串串滴落,像蜿蜓小溪流过双颊。 她用力憋着,用力地不让哭声逸出嘴巴,只是她控制不住发抖的身子,控制不住颤栗的手指,泄漏了自己的恐惧害怕。 「不哭,我不死。」轻轻地安慰她。 他很痛,却也很快乐,是痛快啊,因为他听见她的话,听见她要求自己在她身边。 「不哭,我不死了。」他又说。 她开始点头了,用力点头,一点再点,点得像招财猫的手。 她拚命用手背抹去眼泪,一下又一下,可是泪水自己开了泄洪闸门,她无法止住,只能不断说着不符合事实的话。 「我不哭……呜,我没有哭,我在笑……爷,小鱼在笑……」 这号表情怎么能够叫作笑呢?明明哭惨了,明明拭泪拭得脸颊一片红通通,要是吕襄译在,肯定又要嫌弃她丑,可是天晓得,他眼中的小鱼有多么美丽。 「笑,就别掉泪。」 「好,小鱼努力,努力不心疼、不难过,努力开心、努力大笑,哈、哈、哈……」 她的「努力不心疼」还没有成功,却心疼了,很疼,一抽一抽的,抽得痛极了。 在若干年后,这样的疼痛记忆依旧在他心底深刻。那时候,他第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要心疼这个女人,一辈子、两辈子、十辈子…… 裹着布条的手很沉重,他缓慢抬起,强忍疼痛,拭去她颊边的泪水,因为他可以忍受身体的痛苦,却无法忍受心痛。 第十三章 不堪的真相 补品像流水一样流进园,皇帝心急呐,心急无法上前线。 幸好像吕襄译说的那样,展现出惊人的生命力,复原的状态连太医都竖起大拇指说:「此乃神人也。」 只有余敏知道,他那么努力,是为着送母亲最后一程。 齐钰清又到园好几趟,明目张胆的热情,明目张胆的示意,让再也无法装傻。 他将匕首jiāo还给公主,表明态度,自己要为母亲守丧三年,不谈婚事,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值得公主为自己等候三年。 齐钰清沉默了,却没有表示意见,她留下好yào,顾左右而言他,不断说说笑笑她自己说,自己笑,不掺合。 她可爱、她娇憨,她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天真烂漫,她企图逗得心情好。 成效如何?不知,因为他从头到尾只摆出一张冷脸,到最后甚至一知道她进府就立刻装睡。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表态,在皇帝面前表态、在百官面前表态、在吕襄译面前表态,也在余敏面前表态。 老话,和小狗尿尿占地盘差不多。 发丧的日期已经定下,为配合出征,国公夫人赶在年前出殡。 这些日子,来园祭拜国公夫人的官员多到让人应接不暇,幸好必须待在屋里养伤,要不应酬完这些人,还养伤呢,别伤上加病就好。 但余敏就倒霉了,一边照顾,一边主持丧事,再加招待上门的客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不过她瘦归瘦,却精神奕奕。 因为她的爷,伤养得很好,身子调得很棒,再要不了多久又会是那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英雄。 房里,吕襄译坐在床边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那个唐三爷和他的喽已经被正法,猜猜,他们是什么来历。」吕襄译问。 「金人的密探。」道。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 「我老早就发现他们,他们专挑京城权贵结jiāo,太热络了些,早在几个月前,我便命人查探他们。不过我只查出唐儒的生母是金人,曾经在边境住过一段时间。」 「对,后来他拜师学艺,成为武林中人,他拿了金人的好处到大齐当细作,他还以为做的事你爹全知道,这才刻意攀jiāo,确定他与你爹结jiāo后,金人竟然许以万两,要买你的项上人头。 「恰好碰上你母亲这起意外,又确定你和你爹的烂关系,他便说服你爹,藉由此事了结你的xìng命。」 吕襄译轻嗤一声,他家的平王爹再离谱,比起靖国公那位极品奇葩简直是远远不如,输到脱裤子。 他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xìng子,因为亲爹救下一命,原本打定主意让父兄败家破产、罢官为庶民的他,打算改弦易辙,放过亲生老子了。 门推开,余敏探头进来,笑咪咪问:「爷,小鱼可以进来吗?」 「有人拦着你吗?」吕襄译抢话。 余敏进屋,她一张脸瘦成巴掌大,因此两颗眼睛分外明显,吕襄译看不过去,讽刺道:「园是缺米还是缺菜,怎么,没得吃吗?都已经够丑了,还成这副德xìng,真是伤眼珠子。」 现在,余敏才不会为这种小事跟他争执呢,因为她的爷身子一天比一天好,也因为平王是她家爷的救命恩人。 被亏几句?无所谓啦。 「喏,世子爷,这个送你。」她笑盈盈地把一条月牙白的帕子递过去。 「送帕子,不会吧?你看上爷了?」 「不对,帕子借世子爷遮遮眼睛,世子爷的眼睛既脆弱又矜贵,得好好护着才成,别老是瞧小鱼了。」 「哼,越发伶牙俐齿了。」 「小鱼,怎么过来了?吃饭没?」阻止两人斗嘴。 哪有时间吃?不过她没回答这个,只说:「有两件事,平王爷来探病,我想世子爷……」 余敏话还没说完呢,吕襄译一惊,起身急急往后门奔去。 看着他惊人的速度,余敏错愕,他可以去参加奥运拿金脾了。 余敏笑了笑,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世子爷在,便说太医正在给爷换yào,怕是得等上好一会儿,平王爷就说明儿个再来探望爷。」 失笑,「襄译知道你用这法子赶他,明儿个会跟你没完。」 「顾不上啦,爷,苏嬷嬷来了。」 苏嬷嬷?急道,「快快有请!」 苏嬷嬷是霍秋桦身边的管事嬷嬷,这些年来在国公夫人边扶持。 七、八月时,他回靖国公府,就发现苏嬷嬷不在母亲身边,他问母亲,母亲只说派苏嬷嬷出去办事,这件事在他心底留下问号。 苏嬷嬷进屋,看见少爷伤成这样,又想起夫人,忍不住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起来。 她扑跪在床前,道:「大少爷,您得为夫人作主啊。」 「怎么回事?」急问。 「上个月,夫人命人与我传讯,说是年后就要搬到园,让老奴安心在庄子上待着,年后自会派人到庄子上接老奴回来,没想到如今竟会……大少爷,夫人冤呐!」 「苏嬷嬷,您快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余敏连忙上前将苏嬷嬷扶起,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 她再倒了杯温茶水给苏嬷嬷平抑心情,她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今年年初,二爷迷上春香楼的姑娘,夫人很担心,怕二爷坏了品xìng,几番劝说后,二爷虽应允夫人不再上春香楼,可是夫人不放心,让人偷偷跟在二爷身后,看他是否阳奉yīn违。 「谁知,有一回二爷到烩丰楼吃饭,突然有个fù人冲上前,抱住二爷叫道:「我的儿啊,娘这样想你,怎么不来见娘一面?」 「下人将此事向夫人禀报,夫人心起疑虑,找人暗中调查,这一查,方才晓得那fù人原是青楼名妓,名叫姚苏,是国公爷的外室。 「夫人并不在意国公爷养外室,这些年,国公爷往青楼丢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夫人在意的是二爷的身世,如果姚苏不是胡说八道,二爷确实是姚苏的亲生儿子,那么当年夫人生下的孩子流落何处? 「许是夫人大意,国公爷发现夫人在追查姚苏之事,一方面把姚苏换了新住处,二方面国公爷竟给夫人偷偷下yào。夫人发觉不对,原本只是小病痛,怎会越医越严重?便换了新大夫,方才晓得国公爷买通大夫,给自己服下dúyào。 「既是国公爷杀心已起,夫人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查,因此命老奴出府,明查暗访,继续寻找姚苏。老奴在外头,花了好几个月时间才找到姚苏,趁她不备,让人把她掳走,严刑通供,这一问,问出一起骇人聪闻的陈年往事。 「当年咱们霍家老太爷并不想将夫人嫁进靖国公府,只是老靖国公爷于老太爷有恩,又几次上门为儿子求娶,并立下契约,老太爷方才点头同意这门亲事。契约中载明国公爷此生不得迎妾纳婢,谁知国公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买下姚苏,养作外室。 「十八年前,夫人怀上第二胎,当时老大夫曾把脉,说道夫人怀的是位千金。 「那年,姚苏比夫人提早一个月产子,她生的是个儿子,谁知国公爷竟异想天开,企图为姚苏的儿子争名分,竟将夫人生的女儿与外室的儿子对调,为担心夫人看出破绽,还坚持把儿子养在老国公夫人膝下。」 「所以,此事老夫人知情?」寒声问。 「是,老夫人知情,这一瞒就瞒了夫人十八个年头。」 「我那个妹妹呢?」 「姚苏说,那孩子打出生身子就弱,十岁上下得病死了。夫人不信,命我仔细查探,我问遍姚苏的旧邻舍,这才晓得姚苏没把别人的女儿当人看待,动辄打骂,不给吃喝,那孩子身量比一般孩子小,打小多病,后来确实在十岁时生一场病就没了。 「原本老奴还想着息事宁人,yù劝夫人把这件事吞下,但确定小姐死于非命之后,老奴便明白再也无法劝夫人与国公爷继续过日子,此事国公爷做得太过。 「夫人决定将姚苏囚禁起来,打算拿她和国公爷谈判,以庶充嫡是大罪,更何况国公爷还想过让二爷袭爵,这就牵扯到欺君大罪了,若是顾念二爷前途,夫人认为国公爷会同意和离,事情一步步稳稳地进行着,谁也没想到夫人会……夫人会……」说到这里,苏嬷嬷忍不住再度放声大哭。 深吸气,强忍胸中狂怒。「姚苏人呢?」 「老奴把她关在庄子里,命人严加看管。」 他就想呢,母亲怎会对韩华态度丕变,怎么愿意随自己离开靖国公府? 他还想不透,自己怎会有个心量狭窄、资质愚钝的兄弟,原来他并不是…… 「苏嬷嬷,你领人去把姚苏提来,我亲自审!」以他的手段,肯定会审出更多秘辛,到时…… 握紧双拳,额间青筋暴露,冷冷一笑,在战事开打之际,皇帝应该很乐意为忠臣「主持公道」。 余敏不喜欢吵架,为保护脆弱的心脏,她习惯不让情绪过于波动,但今天,再温和的母狮也会追杀猎物。 明天,就是送国公夫人出殡的日子了,随着韩蔷被夺爵消息传来的,是皇帝追封霍秋桦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旨意。 一夺爵、一追封,眨父扬母,圣旨下达,圣意昭明。 韩蔷因谋害朝中命官,被打入天牢。 罪证很多,只提这一条,目的是集中焦点,夸大的伤,并且不打草惊蛇,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9 章 的主意。 就让金人以为唐儒成事,韩伤重,xìng命垂危,这更能激励金人攻打大齐的决心,也为接下来的「快败」、「快退」埋下伏笔要不是韩伤重未愈,勉强出征,怎么会战事一开打,不败将军就被金人迅速击溃? 这叫想睡觉就送枕头,他正找不到合理说词呢。 话题绕回来,皇帝为什么留下韩蔷一条xìng命?很简单,在等的反应。 要韩蔷生,韩蔷就会重见天日,他要韩蔷死,韩蔷自然会在牢中自戕,但却始终不表态。 不表态也是种表态,意思就是:在天牢里好好待着吧,好好反省思过,想清楚自己窝囊的一辈子到底做对过什么? 可谁都没想到,皇帝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这么明显,韩华还傻傻地用板车拉着老国公夫人,带着钱盈盈一起来到园。 这时候,刚得到太医允许能够下床的,他跪不住,只能席地坐在灵堂前,为母亲尽心,而不少朝臣见皇帝表态,都赶在最后一天到园祭拜霍秋桦。 因此今日进府的客人众多,忙得余敏和王信团团转。 「糟糕了,二爷带着老夫人在门口闹事。」王婶疾奔到灵堂报信。 微哂,恐怕不仅仅是闹吧,他们要的……更多。 余敏扶起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站到他身边,维护的态度很清楚。 与她对视,轻浅一笑,脸上的温柔化不开。 但转过头时,他换了号表情,凝声道:「让他们进来,为娘上一炷香吧。」 这是家丑,无意在百官面前闹出来,本想睁一眼闭一眼,饶过无知的韩华,可这会儿…… 是他们终于弄清楚,自己将会飞黄腾达,唯有巴着他,日子才能好过? 可惜,他们怎以为他会傻得错把恶人当亲人?祖母吗?弟弟吗?在母亲去世那天,那层薄弱的关系已经被他们亲手割断。 的态度激起大家对八卦的高度兴趣,自动自发让出中间那块地儿,打算好好看看这位二爷要怎么个闹法。 不久,韩华和钱盈盈一左一右,扶着老国公夫人进门。 老国公夫人脸色蜡黄,看起来很虚弱,韩华没什么改变,当中最惊人的是钱盈盈,才多久没见,她整张脸干瘪脸色难看,脸颊凹陷,额间青筋明显,眼下还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仔细看,颈子还有块掩也掩不住的瘀痕,看来嫁给韩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三人进门,暗潮即涌。 韩华小心翼翼地觑一眼。 只见他眼睛深邃幽远,内敛沉静,令人捉摸不透心思,许是受伤的关系,脸色略微苍白,带着许久未见到阳光的憔悴,但他的身子挺拔,不见半分虚弱模样。 大哥的伤痊愈了吗?他没事,是不是皇上就可以放过韩家? 把话在脑中转一圈,不等人开口相询,韩华抢先冲到脚边,重重跪下。 他放声哭喊,「大哥,你救救爹吧,他是咱们的爹,就算有错处,可百善孝为先……」 他表演得异常卖力,哭喊得声嘶力竭,一副天快塌下来,急待蜘蛛人救援的样子。 不过他一松手,被搀扶的老国公夫人突然失去倚靠,钱盈盈那身子板儿根本支撑不住,两人「哎呀」一声,双双摔倒在地。 余敏淡笑,走过去将老国公夫人扶起,安排了张椅子请老夫人坐下歇息。 老国公夫人入座后,余敏走到身边,揶揄道:「二爷口口声声孝道,怎么一进来就把老夫人给摔了,要是摔出个好歹,岂不是二爷不孝?」 她说完有人掩口而笑,碎声评论起韩华。 韩华怔住,他还想着,一家人摔成一团,那场景说有多催泪就有多催泪,大家肯定会同情他们。 这想法倒是没错,要怪只能怪他的演技不精,演得太过夸张做作,更重要的是,哭上老半天却连颗眼泪都逼不出来,应该事先在眼皮上抹生姜的,这样才有足够的戏剧张力。 可这会儿他又不能缩回去,只好死死抱住的大腿说:「哥,千错万错都是弟弟的错,你饶了爹,放爹出天牢好不?」 冷冽了神色,却不开口说话。 「二爷,你轻点儿,我们家爷被你那个爹命人打伤腿,伤还没好齐全呢,要是伤上加伤怎么办?皇上心急着呐,急着让爷把伤给养好,替朝廷办事,你这样……沈太医,您得在皇帝跟前替我们分辩,不是下人伺候不周,实在是韩二爷心存报复。」 心存报复?这话太重,韩华急忙松手,趁隙瞪余敏一眼,接连退开两步,换成「磕头式」,一面哭一面说。 「大哥别恨父亲吧,要恨就恨弟弟,父亲偏心,从小偏疼我,让哥哥心里不舒坦,又碰上娘病重……也是爹误信贱婢谗言,以为哥哥逼jiān她们,这才……这才下手重了些。」 韩华轻飘飘几句话,就把所有的事全归到「长辈偏心」上头。 意思是心量狭窄,容不得长辈偏爱?意思是他为人好色,逼jiān下人这种事贱婢随门栽赃,当爹的无法不信? 余敏气疯了,她真的不是爱出头的人,可这会儿她要是不拓韩华几巴掌,太对不起自己。 听见韩华的话,确实有些窝火,可那股子火气在发现余敏愤怒的神情之后,歇息了。 有人心疼的感觉,很好。 难道整件事,韩华都不知情吗?不,他只是算准会为着保全面子,牲母亲。 但他错了。 过去他任由父亲在外头造自己的谣,他不说不反驳,不是因为面子问题,而是因为母亲还在靖国公府,祖母和父亲的态度会影响母亲的日子,所以他选择隐忍,如今母亲已经不在,那群名为「亲人」的亲人中,没有一个值得他继续隐忍。 他偏过头,柔声问:「小鱼,有话想说?」 眼底满满的都是宠溺,那眼光看得钱盈盈暗恨不已,她才是应该这样被对待的女人。 看着两人眉目传情,钱盈盈想起进入园后的每件事,想起自己被韩的无视鄙夷,想起他对余敏的宠爱,想起自己取代余敏遭受韩华的污辱……每想起一件,都让她更憎恨余敏,为什么她就那么幸运?为什么她有资格掠夺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有!」余敏抬头挺胸,气势不像个丫头。 「好,你说,什么都可以讲。」 什么都可以讲?意思是,掀翻遮羞布也无妨? 她用目光相询,他笃定点头。 余敏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韩华硬要把整件事当成后宅yīn私处理吗?可以!她全力配合。 上前一步,开口,「二爷,此言差矣。夫人入殓时,是我亲手打理夫人的身子,夫人不是死于沉,而是被人勒毙,此事有沈太医带来的医女可以作证。 「你嘴里的贱婢指的是素月、素心两位姊姊吧?爷已命人将她们从靖国公府救出来,两人都受过大刑,伤得不轻。她们异口同声指证,国公爷为栽赃大少爷,逼她们诬赖大少爷逼jiān,可她们身受夫人大恩,绝对不做这等不仁不义之事,才被屈打。 「国公爷为什么要诬赖大少爷?为什么要雇用江湖高手杀爷?不就是想要爷把世子这个位置给二爷腾出来。我虽只是个位分卑下之人,却也懂得父慈子方孝,像国公爷这样的父亲,父不父,子怎能成子? 「爷对父亲尽孝,对母亲更要尽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身为子女亲眼见母亲枉死,岂能不闻不问?倘若爷求了皇帝,将国公爷从大牢里放出来,岂非是个不孝之人? 「天底下有大义,也有小义,若为周全对国公爷的孝道,却放过父亲杀母灭子的事实,岂不是舍大义就小义?人人都可以杀子、杀妻,人人都必须为着孝道轻纵罪犯,试问如此一来人lún何在? 「再者,若不是对国公爷尽孝,爷怎会上奏折,恳求皇帝收回爵位?要不国公爷一死,现成的爵位岂不落在爷头上?爷正是为国尽忠、为父尽孝、为圣贤尽义,才决定用爵位换得国公爷一条xìng命。 「爷大费周章,人在病床上,还处处为国公爷周全,没想到做了这么多的事,换来的评语竟然是不孝?」 余敏义愤填膺地一口气把话说完。 围观的众臣频频点头,原来韩竟然是个忠孝双全的好男儿,韩蔷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有这么好的儿子竟然还处处扯他后腿? 当然,更多人的表情是恍然大悟,这才是靖国公遭罪入狱的理由,而不是他怒气冲天、失控伤子,是不小心伤了皇帝的爱臣的。 这番话有真有假,上奏折一事,不过是趁机拍皇帝马屁,替皇帝的削爵开个头。 钱盈盈冷眼望向余敏,她的磊落大方、她的自信侃侃而谈,她折服众人的姿态……并不是因为她聪明能耐,而是因为有撑腰。 不应该的,明明这个男人应该为自己撑腰才对,她才是他的妻子,她才是与他结发的女人。 像是心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心里恨意不断发酵膨胀,她用力咬唇、用力握拳,咬得唇间渗出鲜血,指甲在掌间断裂,疼痛提醒着她,自己有多恨余敏。 都是余敏,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就好了,她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不被唐三爷杀了? 下意识地,她从发间拔下一支银簪,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满心满肚都被怨恨充斥。 和钱盈盈一样,韩华也被余敏这番话弄懵了,怎么会这样?她怎么敢把所有事全掀出来,就是刑部那边,也绝口不提母亲的死啊! 他本想以「孝」引导舆论,再抬出生病的祖母,大哥总不能装没事,不承认自己的祖母和弟弟吧? 可是余敏把话题给导歪了,现在……怎么拉回来? 这时候,沉不住气的老国公夫人怒指余敏,「住嘴,你一个下贱婢女有什么资格说话?」 「那我有资格说话吗?」问。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像一把生锈的铁锯,来回锯着韩华的神经,接着他冷冷的目光一转,shè向老国公夫人。 祖孙俩感情本就寡淡,在她眼底,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武夫,他只有听话的分,没有开口的资格。 「就算你说再多的话,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姓韩,你是我韩家子孙!」 「我无力改变这个事实,但我可以改变另一个事实。」 「什么?」 「韩华不姓韩,不是韩家子孙。」 这个话太震撼人,惊得老国公夫人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能说话。「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当年父亲立约,终生不收侍妾通房,外祖才愿意将母亲嫁入韩家,但父亲无视契约,在外头养了青楼jì nǚ姚苏,生下一子,而我母亲在同时间怀胎,产下一女。 「父亲将我的亲妹妹送到姚苏手上,却把庶子送进王府,为怕东窗事发,祖母强行把孩子养在膝下,不允许母亲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可有此事?」 冷冷开口,现场一片哗然。 韩华却惊得站立不稳,胸口起伏不定,的话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给拍到九霄云外。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再隐密不过,当年那个产婆拿走二百两银子,远走高飞了呀。 老国公夫人连连挥手否认,「没、没……没有……」 不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往下说。 「祖母家里是文官出身,始终认为祖父是个武夫,配不上高贵的您,您也认为母亲出身武官世家,配不上斯文风流的父亲,而我从小被祖父、外祖父和舅父带在身边教养,自然也成为您眼中低贱粗鄙的莽人,因此您只喜欢父亲,疼爱韩华,却没想过这些年您可以安享荣华富贵,是因为有我和祖父一刀一qiāng从战场上挣来功劳。 「您难道从来没有反省过,因为您的偏见自私,教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父亲年已四十,却一事无成,只想着承袭祖父的爵位,从儿子身上挖银钱,向妻子讨要嫁妆,而韩华xìng情暴戾、心机yīn沉,不思建功立业,只想着后宅手段……」 的话,一句句不断刺激着老国公夫人。 她从没想过,就算在外头威风八面,站到自己面前也只能唯唯诺诺的长孙,竟会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自己,只是……他怎么知道当年那件事情?一阵阵的彻骨寒冷传进心底,翻腾着她的胃。 冷笑。「祖父八岁失怙,十岁离母,从小到大没有长辈在身边教养,他确实没有良好的家世背景,但他用战功换得爵位,他也想给子子孙孙好的家世背景,也想好好教育子孙,光大韩氏,可是祖母呢?祖母看不起武夫,一心把父亲教成文人,谁知父亲文不成、武不就,当不了文士,那股风流却是学个透彻。 「一个男人,终生都没有能耐成就,只能仰赖父亲、儿子鼻息过活,他离不了我们的庇荫,却又嫉妒我们的光芒。祖母真真是好教养,养出这等儿子,以至于韩氏没落。 「这还不可笑,更可笑的是,祖母亲手把我可怜的妹妹送给姚苏糟蹋,害得她十岁就过世,却把姚苏和别人生的孩子接回府里养育长大,祖母真是好能耐。娶妻娶贤,祖父一世英明勤奋,却不料败在娶妻上头,真冤!」 二审姚苏,审出更惊人的事实,他本想放过韩华的,没想到今日他自个儿上门自取其辱。 老国公夫人惊呆了,华竟然不是她的亲孙子?怎么可能…… 是,当年她曾经说过,青楼女子不可轻信,但儿子拍胸脯保证,姚苏不是那等寡恩女子,她只是落难,她也曾是官家千金,会吟诗诵词,可……怎么会……怎么华…… 不会,绝对不会,华多像自己啊,样貌像、xìng情像,绝对是她的亲孙子。 是韩泼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0 章 水,想挑拨他们的祖孙情。 对,他和他那个娘一样可恶,一样心思歹dú,满肚子污秽。 老国公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了,原本装可怜、颤巍巍地走进大厅里,还刻意摔一大跤,企图搏取同情,但现在她顾不得演戏了,一头冲上前,用力捶打。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孽子,韩家家门不幸……」 不还手,「孝」这个字多重啊,他岂会落人口实,何况挨一个老妪几拳,他还承受得起。 他不在意,余敏可不行,爷身上还有伤呢,伤口裂开怎么办? 想也不想,她急忙上前阻挡,而韩华在知道自己不是父亲的儿子时,已经吓得无法动弹,整个人瘫在地上,像滩烂泥似的。 钱盈盈看着眼前的混乱,竟急中生智地让她想到一个好办法,下一刻,她跟着冲上前和余敏拉拉扯扯,推搡间,一柄银簪竟意外地chā进老国公夫人颈间。 没有人看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见鲜血疾喷出来,所有人全吓坏了。 、余敏、钱盈盈身上都是血,沈太医急忙上前,想替老国公夫人止血。 可是老人家魔怔了似的,一步步往后退,谁靠近,她就喊叫、挣扎,血流得更多。 凌建方见状,抢身上前,迅速制伏老国公夫人,沈太医才能靠近她,帮她医治。 当所有人目光全集中在老国公夫人身上时,钱盈盈突然叫喊一声 「余敏,你这个贱婢,居然刺伤老夫人?!」她带着冒险后的刺激兴奋,指向余敏。 没错,就是刺激兴奋,不晓得为什么,在簪子没入ròu里的那一刻,她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是因为连日来,服侍xìng格古怪的老夫人,一股怒气无处发泄吗?还是因为被赶出国公府求助无门,无措的韩华只能打她出气,令她怀恨在心? 不知道,但她确定,在做出这件事时,绑在胸口的东西突然间松开了。 她变得异常兴奋,混乱的脑子出现不可思议的画面,她看到余敏被官差抓走,她看见自己给弹琴念诗,她看见自己被万般宠爱,宝珍坊的首饰一件一件送到自己跟前,绫罗绸缎堆成小山…… 回过神,她告诉自己,对,没错,只要余敏不在了,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 她一把抓住余敏的手,怒道:「你心底怀恨老夫人,对吧?老夫人想坏你页节,你便对她心存怨恨,对吧?」 多诡异的指控,余敏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她望着因为兴奋,全身散发出光彩的钱盈盈,竟然害怕起来。 失笑,众目睽睽下演这出,她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钱盈盈发觉没有人附和自己,急急说道:「来人,快把余敏绳之以法,是她杀死老夫人的,她心怀怨恨,就等着今天……」, 这时候,沈太医已经拔下老国公夫人脖子上的银簪,正忙着处理伤口。 以目光示意,凌建方走过去,将银簪捡起,递给主子。 细细看过手里的银簪后,问道:「小鱼,你看看这是哪间铺子里的东西?」 余敏接手,翻来覆去看过几遍,回答,「这簪子样式老旧,雕工很差,应该是路边摊贩卖的吧,我看不出是哪间铺子的东西。」 点点头,说道:「小芽,去把余姑娘的首饰盒取来。」 「是。」小芽领命,飞快去了,没多久捧回一个胡桃木盒子。 将首饰盒打开,命小芽绕场一圈,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小芽的动作让余敏暗笑不已,跟夜市叫卖玩具的有点像,不过这样一来,她已经晓得想做什么。 没错,连让她为自己辩驳几句都舍不得,他的小鱼干么和那种女人对峙?没得辱没身分。 众人看过一眼,纷纷吃惊不已。 这个余敏是何方人物?她不是园的丫头吗?为什么一个小小丫头竟然用得起点睛坊的物事?点睛坊可是近月来,京城最红的一间首饰铺子,它的东西连皇后娘娘都爱不释手,而她居然有满满的一匣子? 余敏看着大家的表情,微微一笑,她对首饰没有特殊嗜好,也从没有要求过,可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点睛坊里每做出一件新首饰,就会出现在她的桌上。 爷说:「你不小了,得给自己攒嫁妆。」 吕襄译说:「对啊,长这么丑,要是没有嫁妆,哪个男人肯将就?」 因此,她有满满一匣子的昂贵精品。 「各位大人可看清楚了?」停顿一下后,笑道:「我们家小鱼只用最好的东西,不管吃的穿的用的,不够精致宁可不用,这支粗劣的簪子怎么能够上她的身?」 一说完,众人视线纷纷落在余敏身上。 可不是吗,她那身衣服虽然素白,料子却是织云阁出的「雪缎」,这一身衣服至少要二十两吧?再说她耳朵上那对珍珠,虽然不大却是珠圆玉润,微微散发出粉色光泽的南海珠子啊。 「依我看,这簪子倒像是钱姨娘会用的东西,瞧瞧她头上的,不也是这种便宜货?」敷似笑非笑地道。 钱盈盈连连否认,「不是我,我是陪老夫人来的,我是老夫人的孙媳fù,老夫人百般疼爱我,我孝顺她都来不及,怎么会……」 话未说完,凌建方冲上前,一把拽住她的手,扯开衣袖。 她的手臂教人不忍卒睹,上头无一块完整肌肤,瘀痕、被锐物刺穿的小洞,红肿青紫,各种颜色都有。 凌建方用力掐住她的手腕,钱盈盈痛得松开手,看见了,大家都看见她掌心中有一道新血痕,是被簪子划伤的。 「还要诬赖吗?」 事迹败露,钱盈盈不知所措。 怎么会呢?怎么会状况丕变?一个小婢女有什么资格用点睛坊的东西? 为什么她的命不好?为什么她的运气差?为什么幸运总是落在余敏身上? 想不出来,她想不出为什么? 钱盈盈突然捂住耳朵,发疯了似的放声尖叫! 第十四章 后宫公主的手段 钱盈盈刺杀老国公夫人,当场被逮,入狱后不久就判了斩立决。 老国公夫人最终没抢救回来,为她办理后事,但因他出征在即,时间紧迫,只能简单行事。 至于韩华,身分被揭露,过去仗着家世和的名声,还能在士子当中博得一席一地,如今他在众人心目中,成了青楼妓子的私生子,哪还有名声地位可言,没有钱、身分又为人所不齿,他只能过着穷困潦倒的日子。 至于姚苏,谋害韩家小姐的xìng命,总该受点惩罚,所以她也进了天牢,和韩蔷关在一起,就让他们恩爱个够吧,不过前提是,韩蔷已被告知韩华的真实身世。 大年夜,皇帝为征伐金人,宴请朝中诸臣,也去了。 出门前,余敏帮着把他绑成犹如木乃伊,他的伤越重,日后才越有「落荒而逃」的藉口。 虽然余敏努力适应古代的阶级制度,但民主社会人权的观念还是会三不五时跳出来主导她的作为。过年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所以她发完年终奖金后,让大家回去和家人团聚,园里只留下离家太远或无家可归的人。 这个晚上余敏亲自下厨,做了两桌菜,和留下来的人吃了顿团圆饭。 她不确定今晚会不会回来,但知道,再过不久他就必须离开。 他没有瞒她,余敏知道所有的计划,知道开战的前五天不叫打仗,叫作劫掠,而退到汾河后,就要正式开打了。 虽然和吕襄译把战争说得很容易,他们举了一堆能够胜利的理由,但有件事谁都无法否认,即使他们占地主队优势,即使他们有粮有米有军备,即使那四州幅员广阔,可以分散金人军队,但是金人马背上的功力,是大齐军队拍马也追不上的。 使心眼、耍计谋,大齐略胜一筹,但面对面、硬打硬,大齐占不到便宜。 所以余敏还是很担心呐。 吃过饭,她坐在院子里,又想起往年的大年夜。 那时,满屋子都不是她的正经亲戚,但堂哥堂姊、表弟表妹,大家都对她很有诚意,她很清楚,那是因为哥的关系。 哥现在过得好吗?还会想念她吗?有没有和莫医生结婚了?这次的过年有没有人陪着他? 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想爸爸、想妈妈,也想……亲生爸爸。 她记得,每逢过年,亲爸爸都会提早来看自己,给她一个大红包,在她耳边说:「Emily,你要记得,爸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一样爱你。」 他不是个好丈夫,但他是好爸爸。 自己对哥哥的爱情,她只跟亲爸爸说过。 亲爸爸支持她勇敢追求,她只能苦笑,无法回应。 承认爱上哥哥,继父会痛苦,妈妈会深感罪恶,而哥……一定会对她义无反顾,可是爱上她,是飞蛾扑火啊,她怎么舍得他烧毁羽翼? 闭上眼睛,余敏合掌默祷,但愿在二十一世纪的亲人都幸福愉快。 再张眼,发现下雪了,雪下得很大,才一会儿功夫,下午刚扫净的院子又是一片雪白。 她折下一段梅枝,一面走路、一面写字,写余敏、写韩,写他们带着淡淡遗憾的爱情。 不知道写了多久,bàozhà声响起,她抬头,看见夜空中璀灿的烟火,是皇宫里施放的烟火吗? 爷在宫里,一定看得很清楚。 余敏跑进屋里搬凳子,她打算把凳子摆在院子中央,站上去,认真看一回烟火。 可是她搬出凳子时,笑了,她看着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怎么会回来呢?宫里哪会这么早放人,他可是心腹爱将呢,更何况……还有个钰清公主…… 「看不到烟火?」问。 「嗯,个子太矮。」她笑着比比自己的头。 他一把勾住她的腰,倏地一窜,飞上屋顶。 他扶着她,稳稳坐好,问:「看清楚了吗?」 「清楚了。」 坐这么高,离烟火更近、离月亮更近、离新雪更近,也离他……更近。 拉开大氅,他把她包进怀里,像袋鼠妈妈那样,用温暖圈住小宝宝。他的呼吸声在她耳际间,只是增添了一点点的温暖,但她脸红了、气喘了、心跳加快了。 「小鱼。」 「嗯?」 「等打完仗回来,嫁给爷好吗?」 嫁?她想起齐钰清,想起这位公主赤luǒluǒ的敌意,可以嫁吗?不行的吧,在这个君主时代,一切都是皇帝老子说了算。 见她不应,缓缓吐口气,低声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什么意思? 余敏没听懂,转头看他,这一转,两人的嘴唇在一瞬间贴上、分离。 顿时,两人都红了耳根子,余敏低下头,慌得不知所措,她轻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把话挤出来 「爷说什么没关系?」 「就算分不清楚我是爷还是哥,就算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有关系。」 他喜欢她就好,他疼她就好,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余敏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不过,淡淡的甜渗进心底,暖暖的、温温的,让人舍不得不去品味的感觉…… 爷不在乎呢,他只想她留下,真有这么喜欢她吗? 「爷……」她感动到不知该怎么说话。 「回答我,嫁给爷,好不好?」他眸中深情盎然,语气宠溺而挚意。 可以嫁吗?不可以吧,前辈子阻碍她和哥的是健康,这辈子阻碍她和爷的是君权,他们是无法顺利的。 「为什么不说话?」追问。 余敏笑了,低着头,贴在他颈间,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个意思是……好?浓浓的眉不由自主翘高。 「因为太幸福了,幸福到不知该说什么好。」余敏轻叹。 「这样就太幸福?要求真少,爷发誓,成亲之后会让小鱼比现在更幸福一百倍。」 「爷,就算小鱼不嫁给爷也没关系,小鱼会一直留在爷身边,照顾爷、陪伴爷、心疼爷。」 要不是因为生命就到了终点,她愿意的,愿意一直当哥的妹妹,陪伴他共赏人生中每个好风景;那么现在,她也愿意一直当爷的小奴婢,陪伴爷度过每个春夏秋冬。 她的答案让他生气了。「为什么不嫁?」 「爷是皇帝眼中的能臣,小鱼不过是个丫头,这样的身分,不配。」 她没提齐钰清,不想当小人,如果早晚有一天他必须面对皇帝的赐婚,她不希望他带着成见。 「配不配我说了算,你只要答应嫁给我。」 穿越一遭,她遇见和哥一样的男人,她发誓待他好,发誓对他尽心尽力,她不愿意他有一丁点的为难,她很清楚,在婚姻上头,他说了,不会算。 不过他的眼睛好亮,他的五官很生动,他诚挚的表情教人怦然心动,无法拒绝啊,但也不愿意对他说谎,怎么办? 于是她转过脸,对着他笑,笑得甜蜜、笑得幸福围绕,她勾住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送上。 很久了,她一直想这么做,想把初吻送给哥,只可惜机会不站在她这边,现在梦想成真…… 是爷说的,没关系,不管他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关系。 于是先是轻轻一触,再是浅浅吮吻,然而她的吻挑起战火,激得他胸中战鼓咚咚响起,他接手了,捧起她的脸,紧紧地封住她的唇。 月光、烟火、漫天大雪,他们在大年夜里,见证了彼此的心意…… 战事照皇帝与的计划进行着,截至目前为止,已经过了三个月,情况比想象中更顺利些。 不败将军在开战之际「旧伤复发」,一路败退,大齐二十万大军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1 章 得不渡河,退至汾河以东,凉州、衮州、湘州、冀州四州落入金人之手。 这是明面上的消息。 而实际上,领着二十万大军狠狠地刮了层地皮,把四州的百姓与粮食平安送至汾河以东,那些早先时候从四州被调至汾河以东的「卧底官员」,早就备好屋宅迎接这群难民,因此百姓们并没有吃太多苦头。 难民安置好后,官员们便开始造册、分派工作,将皇帝计议多年的大型建设一一建起。 这些建设让汾河以东的州县繁荣了数十年,而当难民回到凉州、衮州、湘州、冀州之后,有了充足经验的官员们也领着旗下百姓,仿效河东建设,在皇帝晚年时大齐国势达到鼎盛。 此为后话。 忙,吕襄译也没闲下来,他与漕帮帮主合力将金银财宝以及皇上极想要到手的罪证,由汾河南下,一路护送进京。 有了这些好东西在手,文王、礼王、尚王、勤王还能不下台? 琳琅满目的罪证贴在城门上,百姓进进出出,就算不认得字,光听那些读书人的议论,也明白那几位高高在上的王爷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 听明皇上的暗示,吕襄译开始在暗中鼓动。 很快地,士林清流间开始出现一个新话题先皇封那么多亲王公侯,这些人食君之禄,非但不为朝廷分忧,反倒官商勾结、鱼ròu百姓,仗势欺人,把自己当成盘踞一方的土皇帝。 文王、礼王、尚王、勤王如此,京城里的王爷也多败类,别忘记那个还蹲在狱中的靖国公,要不是因为他的愚蠢,害了不败将军,与金人对战大齐会节节败退? 当话题形成风气,「体恤」百姓的好皇帝岂能不理会民意。 因此不管是京城中,还是各地州县都热闹得很,所有的王侯公卿莫不夹着尾巴做人,几个刺头儿眨的贬、降的降。 吏部也顺着皇帝的心意,定下承爵新规:王公贵族的子孙不得参与朝政,但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任内三年,经由考核,三年名列甲等者方可袭爵。 此律法公布,清流百姓间一片赞扬声。 正式的战争,直至三月中才开打。 霍秋帼又回到屠虎关镇守,他的重点任务不是打仗,而是防着金人送粮进关,他们得确保进入中原的金兵饿着,不过,这事比起刚开始的五日死守要轻松得多。 将大军分派给霍秋嘉、霍秋岷、霍秋为、霍秋晋,自己身边只留下两万士兵,这时候的金人已经在四州分散开来。 地大,物却不博,没见到敌人是好事,没见到粮米就糟透了,再精锐的士兵也架不住三天饿。 因此和舅父们不打光明正大的仗,成天只忙着偷袭,再不,用粮草诱敌,敌人好不容易才抢到米粮,没想到饱餐之后却上吐下泻,一夜之间数千人命丧中原,这种事时有所闻。 照余敏的说法,这叫作打游击战,是、吕襄译和余敏关起门来,讨论出来的战术。 四月,吕襄译乖乖待在京里参加会试,有人在暗中作保,拿个进士轻而易举,紧接着就是殿试了,成绩很快就公布下来。 御书房里,皇帝盯着站没站相的吕襄译,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可他还是那副嘻皮笑脸的德xìng,皇帝抓起桌上的卷子往他身上丢过去。 「你好意思啊,考个三甲第八,你让皇后的脸面往哪里放?」 「皇姑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几两重,要不是您吩咐下去,我连进士都考不上。」吕襄译笑嘻嘻地接过卷子,瞄上两眼。 他能考得太好吗?要是考中一甲当了庶起士,日后封侯拜相的机会大增,面子是有了,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外戚啊,官做得太大,皇帝的龙心就越不稳,他何必自讨苦吃? 「你拿这个成绩,难道想到穷乡僻壤当个七品县官?」 「皇姑丈,千万别啊,您就在京城里赏我个小官做做,最好是尸位素餐的那种,您知道,我忙着呐。」 「你忙啥?」 他没回答,却朝皇上点点头,一脸的「你知、我知」。可不是吗?明明就知道他忙着做生意、忙着赚钱,忙着让荷包鼓起来。 想了想,他涎着脸,对皇上说:「要不,您留我在身边当个弄臣?」 弄臣,他还真能想!皇帝莞尔。 唉,明明就是个有能耐的,偏偏心不在朝堂,能联络上漕帮,容易吗?他不过跟襄译透了句话,士林清流就对自己一面倒……真可惜,如果襄译不是外戚就好了。 皇帝对外戚有心结,前朝的覆灭,外戚占了很大的原因,他绝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平王身体好些了吗?」皇帝问。 「好多了。」吕襄译回答,却笑得满脸贼。 这计策是余敏给的,有点不着调,可她说:「我们那里的电视都是这么演的,试一试,无妨吧。」 心里有多不舒服,旁人不知,身为好友岂能看不出? 韩蔷再差劲,再怨恨,他是亲爹这件事谁都无法否认,让韩蔷待在牢里,并不会让解气。 所以当他在余敏面前抱怨自己那个宠妾灭妻的老爹时,她说:「你爹只是受人蒙骗,从小一起长大,他当然更相信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对他来说,恐怕你娘才是硬chā进来的第三者,更别说苗姨娘生的儿子比你这个嫡子要长进得多。」 接着她就提供了那个从所谓电视上看来的法子。 谁晓得电视是什么鬼?不过那个鬼东西演的法子,还真有效。 于是吕襄译当了一回「导演」。 先是「安排」他父亲坠马,太医进府诊治,他花一万两买通太医唉,导一出叫好又叫座的戏还真贵。一碗yào下去,宠妾灭妻的烂老爹变成植物人。 「植物人」这词儿真好,这下子吕铎看得见、听得到,能呼吸能吃饭,就是不能说、不能动作,成天躺在床上像棵草似的,没人帮他就挪动不了。 太医跟苗氏和吕襄缘兄弟说:「王爷这辈子都不会好了,这样已是最好的状况。」 可久病床前无孝子,植物爹每天都要花大把银子买yào,这……着实太坑人。 另一方面,平王府的铺子在吕襄译的推波助澜下,一间间倒了,苗氏气急败坏,可惜不管是儿子或自己都没本事经营,只好把所有的铺子全卖掉。 她认为把银子揽在身边,至少不必再往外赔。 但非常不幸地,银子刚收库,连同过去几年吕襄译帮着府里挣来的银钱,竟然在一夜之间被「盗贼」给偷了? 顿时,他们的生活陷入困境。 满府上下光靠两兄弟的月俸生活可是很艰难,吃饱没问题,但应酬不成,而过去那种奢华日子更甭提了。 这时吕襄宜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户部有个肥缺,要是能拿到那个职位,全家人就不必苦巴巴地过日子。 因此他想办法运用人脉,买通关系,问题是想买关系需要钱,平王府已经变成空壳子,拿什么买? 这时候,苗氏突然想起自家的「招财猫」。 一部马车快快跑,跑到庄子里,把平王妃杨氏迎回府中,她企图利用杨氏让吕襄译就范,可是,怪了,吕襄译像从空气中蒸发似的,不见了。 杨氏忧心忡忡,成日吃斋念佛,担心儿子遭遇黑手,非要苗氏派人去找,惹得苗氏对她频频翻白眼。他们都没银子吃饭了,还有钱雇刺客?吕襄译能遭什么黑手。 如果苗氏晓得,这时候吕襄译正躲在离平王府不远的园准备会试,大概会气到吐血。 没有招财猫,生怕机会稍纵即逝,苗氏一咬牙,把下人和平王府邸给卖了,凑足一笔银子,准备给儿子换机会。 没钱,人的心里容易窝火,对待植物人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更甭说服侍「情深义重」的老公了,只要别成天骂骂咧咧、克扣用度就阿弥陀佛。 套句余敏的话小茉莉变成食人花,不知道吕铎如今心里作何感想? 反倒是不曾被看在眼里的嫡妻,日日服侍床前,对着他说「窝心话」,也不晓得能不能把那颗石头给焐热。 眼看父亲已经躺了两个多月,苗氏的本xìng如何,早该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自己参加会试、殿试,早已露了脸,吕襄宜兄弟很快就会找上门,因此这些日子里,吕襄译让余敏送到平王府的yào材里,多添上几味yào,再过不久,父亲应该就会清醒了。 如果这次,还没办法扳回老爹的心,他就不再指望了。 「皇姑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说。」 「你这贼小子,别以为朕傻,不想说的话你会在朕面前勾起话头?痛快说吧,别半遮半掩的,当自己是美人呐?」 吕襄译笑道:「皇姑丈是知道我爹的,要是身子好起来,肯定又要蹦了,不是当儿子的不看好自家爹爹,而是襄译孝顺呐,觉得父亲往后还是以安养为宜,要不,皇姑丈把父亲的职位赏了别人吧?」 「有你这种孝顺方式的吗?」皇帝觑了他一眼。不过……这话真贴心,果然是个纯孝的好孩了。 「襄译这不是担心父亲的身子吗?」 皇帝笑着挥挥手,道:「知道了,出去吧,朕忙着呢。」 「还有一事想告诉皇姑丈,却又怕皇姑丈觉得襄译不友爱兄长,正左右为难。」 为难个头!谁不晓得他和那两个庶兄不对头,要是能踩他们一脚,他肯定会躲起来偷乐。「别装兄友弟恭了,说吧,怎么回事?」 「听说哥哥最近忙得很呐,卖掉王府府邸,拿大把银子到处运作,这次不晓得又看上哪个位儿。」 「是吗?」皇帝淡淡一笑,道:「回去告诉你哥哥,银子不好赚,省着点花。」 这话,皇上给得明白,吕襄宜的愿望要落空啦! 吕襄译躬身一拜,转身走出御书房。 该去跟皇姑姑、皇姑祖母问个安了,她们也关心爹的身子吧。 快步绕过御花园,轻松愉快的脚步却在发现齐钰清之后变重了。 等他?不至于吧,他们的jiāo情没那么好。 吕襄译正犹豫着要不要避开时,没想齐钰清主动迎上来。 「襄译哥哥。」 「问公主安。」 「什么公主不公主,说起来我也是襄译哥哥的表妹,真不喜欢你们总是这样生疏。」 嘟着嘴,可爱的虎牙若隐若现,吕襄译懂,她指的「你们」是他与。 她的表情娇俏可人,甜甜的笑脸会让人不自觉地放下戒心。 但她娘是谁?是万贵妃啊,一个心肠dú过蛇蝎、只生女儿还稳坐贵妃之位,害死无数年轻漂亮小嫔妃的万贵妃啊!对这种人生的女儿放下戒心,叫作自找死路。 所以他不接话,他从不小觑后宫女子的心机,何况是这位面上甜、腹肠dú,与她娘一个样儿的钰清公主,人人都当她天真良善,可她使起手段来,连皇后娘娘都要吃亏的。 见他沉默,齐钰清又道:「襄译哥哥,你和哥哥通信吗?他有没有给你回信?」 吕襄译心中一凛,却道:「战场情势一日多变,身为将军,一个不慎就是千百条xìng命的事儿,哪有闲情逸致与我家着往返。」 齐钰清闻言,一声娇笑,道:「我就说呢,怎么我写了那么多信,哥哥都没回复呢,原来如此啊,说不定他连看都没时间看。 「没关系,我知道他的消息就好了,父皇说,哥哥打了好几场胜仗,我就知道他是个英雄,肯定会凯旋归来。」 「多谢公主吉言。」一仗歼敌上千,打算用蚕食鲸吞法,把金兵一口一口吞掉。 「有件事,襄译哥哥知不知道?」 「不知公主所问何事?」 「等哥哥回京,父皇就要为我们两个赐婚……」她顿了顿,暗自打量吕襄译,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半点表情都不露,她暗暗骂了声老狐狸。 扬眉一笑,她又道:「可钰清烦恼着呢,哥哥身边那个小丫头,叫余敏是吧,哥哥似乎与她亲密得很,日后肯定是要跟了主子的。 「怎么办呢?钰清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谁碍着我的眼,就会忍不住想把她弄死的呀,问题是父皇发话,此次战役大捷,这丫头有功,还打算赏她一个郡主当当,这可让钰清为难死了,襄译哥哥帮我想想,这该如何是好?」 用甜美的表情,说着恶dú的话,吕襄译心底生起恶寒,这是怎样的女人?他冷冷望着她,依旧沉默。 齐钰清撅起嘴,最讨厌这种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狐狸,不过,幸好……幸好她知道,他喜欢余敏。 她跳起来,像个天真的小姑娘,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要不,襄译哥哥帮帮钰清吧,你求皇上把余敏赐给你,只要你们成亲了,哥哥再喜欢也没用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哥哥肯定是更看重你的,对不?」 她亮晶晶的眼睛盯住吕襄译,盯得他心头战鼓咚咚响起,真狠、真恶dú,想出这么一招釜底抽薪之计。 「公主要我趁人之危?」吕襄译忍不住反唇相稽。 「说什么嘛,我这叫玉成好事,襄译哥哥不也喜欢那个丫头吗?咱们合作,各取所需,不好吗?」 吕襄译眼底冒火,非要逼他吗? 对,他弄清楚了,自己老爱欺负那条笨鱼,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喜欢,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遗憾当时把她送出门。但他也明白,比自己更早就喜欢上傻鱼,而且那条鱼的心里眼里,只有她的爷。 所以就算再喜欢,他也无法容许自己当个小人。 看着吕襄译恼怒的神情,齐钰清不恼反笑,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让襄译哥哥为难,我知道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2 章 弟情谊很重要,不过就是个贱婢,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差别?只要做得隐密些,别让哥哥知晓就好啦。」 脸上笑着,她却猛地凑上前,勾住他的手,沉声道:「十天,如果襄译哥哥不跟父皇提赐婚之事,我就亲手处理,我是个未雨绸缪的xìng子,绝不会把麻烦留到无法收拾。」 松开手,嫣然一笑,她退开两步,歪歪头,满脸的甜美娇憨。「襄译哥哥,等你的消息哦。」 说完,挥挥手,转身,轻跳着离开。 凝睇她的背影,一阵寒意从背后生起,这个女人……太可怕…… 吕襄译快步踏进园,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将近三个月,几乎是前脚走,他后脚就搬进来。 他在的小厅里找到正在看帐本的余敏。 「世子爷来了?」 余敏放下笔,把桌面收拾好,为他沏一杯新茶,是她刚pào制的玫瑰茶。 她喜欢玫瑰,花了大把力气才找到合适的品种,在园子里种下十数株,第一次收成,数量不多。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吕襄译更加熟悉,这是个面恶心善的少年郎,嘴巴坏,但心肠不赖,更何况去年底他送来的第二桶金,教人怦然心动,爷说得对,他有十根金手指。 喝一口茶,满嘴香气四溢,吕襄译诧异问:「这是什么茶?」 「玫瑰花茶,世子爷喜欢的话,小鱼给您送些过去。」 「不必,我过来这里喝就行。」他近来总是找借口、寻机会,多看她几眼。 慧眼识英雄,一眼就发现她的美好,不像他鲁钝愚昧,花这么久的时间,才晓得她是颗珍珠。 得不到她的心意,他认了,只是钰清公主的话…… 齐钰清是个坏女人,却提出一个坏到让人无法不心动的坏主意,如果……如果可行呢? 他定眼望向余敏,可行吗? 她会认为他是恶dú小人吗? 世子爷古怪的眼神让余敏头皮发麻,他有话要说吗?可,都等上老半天了,他还是沉默。 古怪的眼神把气氛变得古怪,余敏有点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呼……吐一口气,她企图打破尴尬,寻出个话题。 「早上,我去平王府送yào了。」 说起「平王府」,让人看着心生凄凉,王府府邸卖掉了,一家子搬到一座二进宅子,小得很可怜,下人几乎全卖光,只留下几个撑门面的。 平王爷身边没有人伺候,吃食用yào全仗平王妃辛劳打点,日子已经沦落到这种情况,如果平王还看不出谁真正对他好,那就真的没救了。 吕襄译回神,问:「我娘好吗?」 「王妃略有清减,但精神还不错,上次送过去的银子和yào材被苗氏收走了,幸好她只拿走灵芝和人,否则王爷的病不会「渐有起色」。」余敏笑道。 今天王妃一见到自己,可是笑盈盈地在她耳边小声道:「王爷的手指能够动了。」 吕襄译微哂,他知道苗氏的xìng子,才会送上灵芝人,拿走那个她才会放过真的能治病的yào材。 「这次我帮着王妃把银子藏在王爷身上,苗氏连看都不敢多看王爷一眼,我想这次银子会留得住吧。对了,我把月眉留下,帮王妃跑腿,月眉xìng子机灵,又做得一手好菜,王爷王妃不至于饿着。 说完,她瞄了吕襄译一眼,还是不说话?怪!那表情分明就是有话说,她都已经讲了一大篇了。 「多谢。」吕襄译只应了这两个字。 等等,他居然说谢谢?向一个小奴婢? 超怪的,这不是他的风格,所以事情很大条? 是爷战事不利?还是爷受伤了?不对,才刚接到爷的家书,爷一切安好,还说战事应该会提前结束,所以是…… 见他还是不开口,余敏不得不继续说:「哦,对了,今天还发生一件事。 「苗氏身边的大丫头如月,哭着求到王妃面前,说是苗氏要把她发卖掉。我本以为苗氏是穷惨了,才会连她都卖,结果你猜猜,苗氏为什么这么做?」 「很简单,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如月看见,要杀人灭口,卖人也可以灭口,她当然选择后面那个,至少有银子拿。」 「你怎么知道?」太厉害了吧。 望着笨鱼闪闪发亮的双眸,吕襄译笑开,果然真的很漂亮,她一点都不丑,他的眼睛以前是被什么遮了,怎么老嫌弃她丑? 「你先说说发生什么事,我再告诉你。」 余敏点点头,道:「如月求到王妃跟前时,王妃正在给王爷喂饭,王妃爱莫能助,因为她的话在苗氏面前起不了作用,倘若她去帮她求情,说不定惹火苗氏,把她卖到更不堪的地方。 「我灵机一动,对如月说:「倘若你把苗姨娘做过的坏事一一招来,你一到人牙子手上,我立刻把你买回来。」 「接着如月就像倒豆子似的,把苗氏做过的坏事全说了,还真不少事,光是买凶杀世子爷就买了十来次,当时手头真阔绰。 「对了,王妃在八、九年前怀上过孩子,可到最后孩子没了,竟是苗氏在吃食上动的手脚。 「王妃越听越伤心,埋怨地看了王爷一眼,叹道:「如今讲这个有什么用,当时无论我怎么说,王爷总认为我xìng子多疑,现在王爷都这样了……算了,也不指望王爷帮我讨回公道,就当我上辈子亏欠苗姨娘的吧。」 「如月没说出更惊人的话?」吕襄译似笑非笑地问。 他的表情既暧昧又诡谲,余敏上下打量他几眼,道:「世子爷一定知道什么,才会这样子问。我不说了,世子爷讲。」 她一副耍赖模样,吕襄译笑道:「过去府里的严管事不做了,凭苗氏的能耐,耍手段、搞心机可以,但真让她做事,还真做不出什么正经事,因此府里招了个新管事。 「三十几岁人、丧妻,长得一表人才,说话斯文,行事有礼,他一进府里就帮了苗氏不少忙……」 一个又帅又有本事的男人,和一个躺在床上、太医宣布永远都好不了的老男人,难怪她就瞧上眼了,如月便是发现苗氏的jiān情,才会被发卖出去。 余敏叹气问:「难怪。那位管事不会是世子爷派去色诱苗氏的吧?」 「你说呢?」他又似笑非笑地反问。 「如月说出此事时,王爷气得青筋暴突,脸色涨红。王爷还动不了,我不敢太刺激他,问到这里就和如月约定,我会把她从人牙子手中买下来。谁知苗氏动作飞快,我出府时就看见张牙婆进门,与她擦肩而过时便吩咐了两句,转头张牙婆就把人给送过来,我把如月安置在旧平王府了,将来王爷还想知道其他事,便能找得到人问。」 旧王府宅邸苗氏一脱手,就落到吕襄译手里,不只房子,平王府里可用的老人,也一一被买回来安置。 「多谢。」看来,他们一家子团聚的时间不远了。 又谢?他的客气让余敏全身起鸡皮疙瘩,虽然礼多人不怪,但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对低低在下的小婢女客气,她总觉得像是有虫在身上爬似的,分外不舒服。 可他又不肯讲清楚,那一身别扭劲儿,到底是为什么? 余敏只好又找话问:「经过这次的事之后,平王府要分家了吧?」 「对。」 「要是世子爷的哥哥们不愿音心分呢?」 「由得了他们吗?」吕襄译冷笑。 父亲疑心重,这次的事恐怕会让他会多思多虑,再加上有韩华的事情摆在前头,许是会怀疑吕襄缘、吕襄宜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血。 他不懂女人,父亲对苗氏的宠爱远超过母亲,可危难之际,愿意守在父亲身边的是母亲,而非被他宠了一辈子的女人。 话题到这里又断了。 余敏看看吕襄译,吕襄译也回望余敏,气氛超诡异,可她又不能把世子爷请出去,只好说道:「世子爷如果没有其他事,小鱼先去忙了。」 「呃……好。」吕襄译却步了,他开始生自己的气。 生意上再大、再难的决定,他都没有犹豫过,现在……嘴巴说好,两颗眼珠子却牢牢盯在余敏身上。 就在余敏前脚跨出厅门时,一股力气把她往后一扯,她不由自主地旋过身,吕襄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两只手臂像是铁圈似的紧紧箍住她,教她动弹不得。 第十五章 与君长诀 「世子爷,你干什么?」 余敏用力挣扎,她想抬起头,可他紧紧把她压在怀里,不允许她动。 他要在勇气失踪前,一口气把话说完。 「小鱼,嫁给我吧,我向皇上要求赐婚,你有献羽绒衣之功,皇上会给你一个郡主身分,嫁给我,你不会受委屈的。」 余敏不挣扎了,垂下手,这是他不对劲的原因吗? 发觉她不动,吕襄译松开一点点,她还是没有动,他再松开一点点,确定她没打算逃走,他放开自己的手,打算迎接她的愤怒。 但是低头,视线与她相接时,却发现她没有生气,只是一双灵活漂亮的眼睛里写满歉意。 她低声道:「世子爷,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比差很多吗?」 她摇摇头,说:「世子爷你很好,只是,我不能。」 「你就这么喜欢?」 她想了想,想起屋顶上的那个吻,想起他说的「没关系」。就算分不清楚他是爷还是哥,就算不知道她喜欢的是爷还是哥的影子,都没有关系,爷说,他喜欢她就好,他疼她就好,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心软心甜,余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是的,她喜欢他,她想要一辈子、永永远远地留在他身边,即使成不了他的枕边人。 她点点头,笑得梦幻,「对,很喜欢爷。」 「可是等他班师回朝,皇帝就要给他和钰清公主赐婚了!」吕襄译怒气冲冲,像在对谁生气似的。 余敏一怔,低头苦笑,果然啊…… 她早就猜到了,齐钰清的态度那样明白,早早就把爷划进她的势力范围。 可是,早就猜到、早有准备,为什么还是觉得像被雷轰了? 心像被丢上砧板,被细细密密地剁碎着,痛得她想要蜷起身,痛得她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痛得想跳进湖里用凉水把自己冰一冰…… 见她不语,吕襄译用力扳住她的肩膀,勾起她的下巴,视线相接。 「你知不知道,钰清公主不会容下你的,你别想当的侍妾、通房。」 「我知道。」 她会当他一辈子的奴婢,继续照料他的衣食住行,让他过得讲究、过得舒心,她会倾听他的心声,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在他难受的时候对他笑,在他寂寞的时候为他高歌一曲。 打定主意了,不管以什么身分存在,她都要倾尽所能的对他好。 因为对他好,她也会幸福着。 想着想着,她说:「我不当通房、侍妾,我只当爷身边的小小丫头,不会威胁到公主的。」 「你别傻了,钰清公主已经撂下狠话,要不,你嫁给我,要不就弄死你,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他气急败坏,穿越人都这么笨吗?不晓得女人心可以恶dú到什么程度。 「是公主这么说的吗?」余敏松口气。 原来世子爷不是喜欢她、想娶她,只是想帮忙她,想为朋友两肋chā刀。偏过头,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吕襄译是个温柔的好男人,虽然嘴巴确实很糟。 「对,你只能嫁给我,不能嫁给别人,因为你嫁了别人,会想尽办法把你弄回身边,只有嫁给我,为朋友之义,再大的委屈他都得吞下。」 吕襄译拚命鼓吹她嫁给自己,就算她很喜欢也没关系,就算她心里只有也无所谓,成亲后,他会花很多精神来疼她,比更宠她一百倍,那么,她就会慢慢喜欢上自己了。 余敏笑开,「世子爷,你真的是很好的男人呢,嫁给你的女人一定会很幸福。」 「没错,这次你聪明了,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很诱人的说词,尤其从一个帅过都敏俊的男人嘴里说出,不过,还是摇头,她说:「对不起,我不能。」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 「我相信爷,爷会保护我。」 「你以为你能等到回来?不会,钰清公主只给我十天,如果我没让皇上下旨赐婚,等回来,你已经变成一堆白骨,坟头都开始长草了。」 他吓她,就算要用恐吓才能逼得她点头,他也想这么做。 余敏确实被吓到了,但是紧咬唇,她不愿意松口。 见她不语,吕襄译气急败坏,「你这个笨蛋,把你那套人权思想丢掉,在这里,一个公主弄死几个奴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何况是你,一个对她会产生威胁的女人。 「她只允许心里有她,谁都不能分享的心,对她而言,你就是个强大威胁,她不会允许你存在的,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她有千万个能耐替自己脱罪,你的命对她而言就是一只爬在案上的蚂蚁。」 余敏长叹,片刻后,回答,「我明白了。」 她在心底忖度着,有yào可以让平王变成植物人,有没有哪种yào可以让自己诈死?可是,想到要离开爷,胸口又开始犯疼。 「你明白了,所以呢?我去向皇上求赐婚,好吗?」他循循善诱。 苦笑,余敏依旧摇头,怎么可以呢?她怎么能成为这对好兄弟之间的疙瘩,怎能破坏他们一辈子的好jiāo情? 爱情重要,亲情重要,友情也很重要啊,如果她是爷的爱情,那么失去爱情、亲情之际,她怎么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3 章 让爷失去最好的朋友? 可她还没有解释,吕襄译已经气得暴跳如雷,都这样吓她了,她还是不肯,他有这么烂吗?烂到她宁愿死都不愿意下嫁? 抓住她双臂的大手用力摇晃,他企图把她的脑子给摇清醒。 他怒问:「你到底在拗什么?喜欢我,有这么困难吗?嫁给我,让你这么委屈吗?我是在救你,你懂不懂啊?!」 「我懂。」 「既然懂,那什么都不必说,我明天就进宫,跟皇上说。」 他霸道了,再不要管她怎么想,直接把她纳入羽翼就是。 丢下话,他转身要走。 余敏一惊,急急忙忙拉住他,软声央求,「世子爷,千万不要。」 「为什么不要?你就那么笃定,永远不会爱上我?」他转身,满脸怒容。 她伤了他的自尊心吗?可不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为朋友大义,向她这个小丫头低头,居然还一再被拒。 她很抱歉,但是无法不诚实面对他。 「对不起世子爷,你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 「是什么?」他没有好口气。 「爱情是,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将就。世子爷这样好的一个人,不是该被将就的对象,太浪费了。」 「所以呢?你宁可丢掉xìng命,也非要和在一起?」 余敏打定主意不拖累他。「有个大诗人叫作徐志摩,他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记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我很幸运,穿越时空遇到爷,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爱情的结局本来就不会如同想象中那样完美,遇见了、擦出火花了,足够了。」 这是什么鬼话?二十一世纪的女人都是蠢蛋吗?没有结局的爱情哪算爱情,不曾拥有的爱情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谈,她的脑袋被驴踢了,绝对是! 「所以你不要结果、不求同行、不介意是不是一直拥有,所以你连命都不要了?」他一句一句咄咄逼人。 她企图解释,可他不让她说话。 好啊!她不怕死,那她怕不怕死? 「我不知道你脑子里面装的什么屎尿,但我知道的个xìng,如果他不能娶你,他便什么人都不会娶,他是个再聪明不过的男子,就算没有证据,也会认定你的死和钰清公主有关。 「你死,一了百了,呢?我敢保证,他会抗旨到底。你以为他替朝廷立下大功劳,皇帝就会允许他叛逆?你以为他抗旨,钰清公主能够放过他? 「皇帝为什么轻易夺去靖国公的爵位,那是因为,等回来,皇帝就会立他为王,就会让他辅佐皇后娘娘所出的八皇子,就会让他成为股肱大臣、辅佐左右,这是他努力一辈子的事,眼看就要成功了,但你只顾念白己的爱情,却要让即将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的为了你放弃一切? 「你的爱情有这么伟大、有那么厉害,让他的人生因为你而翻转?毁掉他的梦想,就是你爱他的方法? 「余敏,我可不可以求求你,别那么自私,可不可决定一件事同时不要只想着自己?」 一记右勾拳!他的话撂倒她了。 她的心好痛,像有千万根针在胸口不断戳刺着。 她总认为,疼痛是自己的事,无人可以分担,所以她不哭不叫、不情绪化,但是没办法了,她被他的话撂倒。 她自私吗?对啊,她只想到自己的心情,没想过爷的处境。 她可恶吗?对啊,她口口声声爱情,却没想到他毕生的努力。 她怎么可以这么坏、这么差劲? 一颗豆大的泪水滚下,紧接着第二颗,然后一串……点点水珠落在衣襟上,晕染出一片墨黑。 她的泪水让吕襄译手忙脚乱了,她抹掉一颗,又掉一颗,那么一大串,教他怎么办? 是他说得太过分吗?小鱼从来不哭的,她永远是一脸平和,他骂得再难听,她也只一笑置之。可是这次他把她弄哭了,怎么办? 也痛了,第一次,他知道心痛的滋味。 「你别哭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余敏摇头,这一摇,又摇下一串泪珠子。 天,她怎么这么能哭,泪水不花钱吗? 「世子爷没说错,我确实很自私。」 「不是、不是,你是好人,你一点都不自私,是我说错话。」 她摇头,又道:「我确实只想到自己的爱情,它并没有那么伟大,没厉害到需要爷用所有的努力与梦想去jiāo换。」 「不是。」他用力说:「你知不知道,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你只是把他当成前辈子的哥而已。」 她点头又摇头,不管他是爷或哥,她都不愿意离开他啊。 「你知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男人对事业比爱情更看重,如果你嫁给我,也许一开无法接受,但知道你过得好,他就会放手。」 她点头、她知道,可是想到「他就会放手」,她就忍不住心痛,又是一串泪珠子坠落。 「你知不知道,太固执,不能和他硬碰硬,如果你好好活着,他也许奉旨娶公主,但如果你不在了,他一时冲动,会什么都顾不得。」 「我知道。」这是她最害怕的。 「你都知道,那就不要哭了,好不好?我们想办法解决问题。」 「好。」她说好,可眼泪还是成串成串往下掉,不热的温度,却灼了他的心。 「说到做到,你都说好了,为什么还哭?」 「我没办法停啊。」 「好好好,你哭一下子,哭完就认真想想我的话,你乖乖嫁给我,钰清公主满意了,就不会使坏手段,她那么喜欢,肯定会好好待他的。 「我也不会亏待你,以后我的钱全归你管,你不喜欢我娶小妾,我就不娶,而且……嫁给我很好的,我和jiāo情好,以后会经常来往,你也可以常常看见他,常常给他做好看的衣服。」 他的钱全归她管?这对爱财如命的吕襄来说是刨命呐,可他连这个都允了,可见得他有多真诚。 他这么真诚,她应该会同意了吧? 没想到,她努力勾起嘴角,努力给他一个笑意,却还是……摇头?她再度摇落一串泪珠。 吕襄译气zhà了,都已经讲成这样,她还不同意? 气死他了,狠狠一甩袖,不管了、不管了,他不管了!他转头朝外奔去,满肚子火气。 余敏望着他的背影,深感抱歉。 低下头,泪水不止,她很难受、很伤心,她连好好思一下步怎么走都很困难,但她会努力的,努力想到方法解决困境。 既然不能死,穿越回二十一世纪呢?爷就不会迁怒、不会失去控制,对不? 告诉爷,她的哥也穿越,她和哥要一起幸福生活着,爷就会放手,对不? 她还在绞尽脑汁,寻求解决之道时,吕襄译又大步走回来了。 他笔直走到她面前,用力勾起她的下巴,怒道:「我不管你高不高兴,我就是要请旨赐婚,你准备嫁给我吧。」话丢下,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余敏很想追,但她跳不上屋顶,只能站在原地,傻傻地泪流不停。 余敏不知道心可以痛到这种程度,不知道泪水可以这样的流法,她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样,甚至害怕起明天。 要出嫁了,大红嫁衣挂在衣架上,这么大的喜事她却无法笑,她有很多话想说,但吕襄译知道她心里憋屈着,连出面都不敢。 她还住在园,但身分改变,她现在不是奴婢而是郡主。 一箱箱的嫁妆放在隔壁房间,全是吕襄译置办的,他很慷慨,有这样的嫁妆,就算婚变,余敏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事实上,吕襄译为她铺了条锦绣前程,她应该应该感激的,只是心太痛,无力承担更多情绪。 平王身子痊愈,和王妃搬回平王府,苗氏不贞,捉jiān在床,已遭平王休离。 平王府分家了,吕襄缘、吕襄宜被迫搬出去住,家产已经被他们娘仨败光,所谓分家,他们得到的,就是那间破宅子。 而吕襄宜之前的积极谋划,美梦成空,连原来的六品官位也被收走。 至于平王府这边,自然是风光气派的,家里有只大招财猫,要钱有钱、要地有地,样样不缺。为着世子爷娶亲,也为着恭迎王爷回府,府里上下大加修缮,仆婢如云,一派的富贵荣华。 或许,皇帝心里有几分明白,赐婚圣旨一下,短短三十天内就让他们成亲。 不知道是皇帝担心不顺利,还是齐钰清担心,宫里派来六个嬷嬷、十个宫廷侍卫到敷园,陪着余敏出嫁。 陪?是监视吧,怕她自尽、怕她逃跑、怕她不在掌控中。 皇帝特命吕襄译一切从简,说穿了,就是要在回京之前,把她这个麻烦解决掉。 她被绑住了,无法动弹、无法呼吸,这场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婚姻,却让她害怕恐惧。 她深深怀疑,是不是无论经历几辈子,她和「韩」都有缘无分?是不是爱情始终都会与她失之jiāo臂?是不是老天爷想让她学会知足,明白爱情很奢侈,千万别轻易尝试? 所以让她一次一次地感动,一次一次地爱上,再一次一次地失去? 怎么办啊?不甘心呢,她总是从恶梦中惊醒,她总是有一大堆很坏的想象力,她无力阻止眼泪奔腾,无法阻止自己倾泄伤心。 怎么办啊?就这样嫁给世子爷,对他不公平,对爷更不公平,她心力jiāo瘁了,无力再爱上另一个男人。 无时无刻,她的眼睛都是肿的,每分每秒,她脑子里全是纷乱愁绪,她只能不断做衣服,从接下圣旨那天过后。 她日夜不停地裁衣制鞋,想把一辈子要穿的衣服都备下,她的手指上有无数个针孔,有不少裁痕。 古代没有OK绷,小芽只能把她的手指缠成十根肥芭蕉,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停止。 她必须不断动手,不断做衣服,不断地控制自己的想象力。 她只允许自己想象的快乐,想象他封王封侯时的风光成就,想象他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在史书记下无数笔光荣。 她努力工作的同时,努力用这样的画面让自己开心。 可是,开心?多高难度的事,她想,这辈子再与快乐无缘…… 「姑娘,凌侍卫回来了!」小芽进屋禀报。 凌大哥?「快请他进来。」 她这边才发声,凌建方立马出现,他皱着眉头,仔细审视余敏。 觉得奇怪,从踏进园就感到不对劲,多了些陌生人,来来回回的,好像在警惕着什么,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是相熟的奴仆们脸上却没有半分欣喜痕迹。 气氛太诡异,他急着找到余敏问清楚原因,可是见到她眼睛红肿、鼻子泛红,明明就瘦了,脸上却有着不正常的浮肿。 生病了吗?生病为什么不到床上躺着,为什么夜了还在缝制衣服? 「爷要回府了,对吗?」余敏问。 「对,爷让我先行一步报讯,最慢,五日后爷就会班师回朝。」凌建方说道。 真好,终于要回来了,只是盼这么久,却盼不到再见一面,她想笑的,然而脸颊绷得厉害,硬扯出来的笑容带着苦涩,像加了黄连似的。 「一切都顺利吗?」 「很顺利。」提及战事,凌建方严肃的脸庞透出笑意,不败将军再度缔造佳绩,任何一个跟随爷麾下的人都深感骄傲。 「凌大哥回来得正好,我正愁着要把东西jiāo代谁呢。」王叔虽忠诚可信,但没有武功,东西jiāo给他,余敏有些不放心。 「什么东西?」 她从柜子里把钥匙和枕头拿出来,解释道:「枕头里面有银票,很多、很多,凌大哥一定要收妥,金银珠宝和各项古董我已经一箱箱分装好、造了册,锁在地窖里,这是钥匙。」 她是天才,府里挖了两层地窖,一层藏食物,一层藏宝物,谁都没想到她会把金银财宝和泡菜酱料藏在一块儿。 「为什么把这个jiāo给我?你不能自己jiāo给爷吗?」 她苦笑,摇头,「我要出嫁了,明天。」 凌建方诧异,他听错了吗? 爷身边的人都晓得爷有多重视余姑娘,连上战场,怀里都还收着姑娘小像,如果爷知道这件事……不行,千万不能让姑娘出嫁。 猛地转身,他急急丢下话,「我去告诉爷。」 「不行。」余敏一把抓住他。「这是圣旨,难道你想让爷抗旨?」 凌建方顿住身子,转身,「圣旨?」 「对,圣旨。」 「所以要造成事实,让爷无力改变?」 「就算不造成事实,爷也无力改变,爷早点知道,不过是徒增难受罢了。 「凌大哥,爷回来之后会封王拜相,有光明的前程等着他,皇上还要为爷赐婚,爷的未来是一片锦绣辉煌啊。」 「所以呢?高不高兴不重要?快不快乐不重要?」 「会的,爷会快乐,我也会快乐,平王世子会待我很好,我们大家都会幸福。」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哭肿眼睛,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他看一眼她的十根大芭蕉。 她是气球、他是针,一针刺下去,戳破她的谎言。 真直接啊…… 垂头丧气,她用头顶对着他的眼,吞下哽咽,片刻后再抬头,脸上已经挂着笑意。她说:「我现在相信了,相信人无法战胜命运。」 命运?或者该说是上位者的权威,君要臣死,臣不能苟活,凌建方深叹,眼底挂着淡淡的悲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4 章 她知道,自己成功说服他了。「如果爷心里难受的话,凌大哥陪爷烂醉一场好吗?醉过、痛过,也就好了。」人类的复原力是很强的。 他望着她,半晌,问:「你也想大醉一场吗?」 大醉一场?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她点头,他出门,带来一坛美酒,他们在院子里席地而坐。 前一世余敏心脏不好,没喝过酒,这辈子身分卑微,也没喝过酒,没想到第一次喝酒,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笑个不停,只是她搞不清楚,是为开心而大笑,还是为无从改变而苦笑,就像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喝的是喜酒还是苦酒。 仰头,凝视天边明月,心下陡然一酸。 那时,屋顶上,皎洁月色、烟火灿烂,他与她四目相对,两人jiāo心,都盼着下一轮明月,下一次聚首,谁知,竟是再也没有了…… 明月不谙离恨苦,如今方知,茫茫天涯路已经被命运戳穿,容不得反抗。 再不甘心,还是要分道扬镳,还是要孤身一人,还是要寂寞长伴,还是要……她醉了,狠狠地大醉一场。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第三年了,Emily已经死去整整三年。 试着做到父亲的愿望,试着和莫霏求婚,但莫霏是个好人却不是傻瓜,她知道,他不爱她。 她说:「如果你心里始终无法装下我,那么我们当朋友就好。」 又是除夕夜,一家人回老家过年,房间还是不够,只是他再不必为了事事讲究的Emily开着车,在无人的夜里寻找下个看日出的地方。 但他仍坚持这么做。 他开车,不停地向前行,他听着她最喜欢的音乐,想象着她的笑脸,他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沉溺在回忆中幸福着。 开在山中小径上,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摩托车迎面而来,急忙转动方向盘。 下一刻,整部车偏离山路,往山谷坠下。 车子快速翻滚,但他没有感到惊恐,只是念头生起,他会死吗?死……就是这种感觉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白袍,像上班时那样,干净的白袍、干净的双手,听诊器挂在颈间。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一个眼睛很大,像牛眼似的,一个脸很长,长得像马,他们客客气气地走在自己身后,没有多话。 看见一群人在排队,犹豫间,眼睛很大的先生指指前方,意思是……他要排队?他还没问出口,对方已经点了点头。 慢悠悠地走过去排队,他不知道自己在排什么队,但他一入队,长脸的先生对他一点头,就和大眼先生离开。 他不急着找答案,转头观察四周的人,有人一脸忧苦,有人带着淡淡的笑意,有人嬉闹着,还有人喋喋不休地自己跟自己说话。 终于轮到他,那是一个窗口,里面有个四十几岁的中年fù人,微胖,但圆圆的脸带着和善的笑意,看见他,公式化的表情有了转变。 「是你,韩医生,你也来了。」 「对不起,我认识你吗?」温和地问。 「当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要不是你,我很早就死了,根本等不到女儿长大,更别说看到她嫁人。韩医生,你是天大地大的大好人。」心愿都了后,她延长的阳寿也尽了,来到这里选择留下当个yīn间公务员。 「谢谢。」笑应着。这大概是他选择当医生的理由,他喜欢当救命恩人。 「韩医生等一下哦,我查查你的资料。」fù人的手在键盘上飞快敲着,半空中浮上萤幕,她看了一下,说道:「韩医生,你在手术台上救过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你已经达到上天堂的标准,我可以给你一张天堂的单程票,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也可以申请投胎,不过没有人会这么傻的,放着好好的天堂不去……」 她还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却问:「可以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吗?我想知道,她在天堂还是投胎去了?」 「这涉及个人隐私、不合规定,不过……韩医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破例一次。你要查的人叫……」 「余敏,她的身分证字号……」 听见这个名字,fù人连忙摆手,说道:「我知道她,她的事情都上我们这边的新闻了。」 「新闻?怎么回事?」 「余敏的阳寿未尽,本来她会等到一颗心脏,韩医生会成功为她换心,她很注重保养,应该活到八十七岁,可是牛头马面……就是刚刚领你过来排队的黑西装先生,他们弄错了,所以……」 「所以她投胎还是上天堂?」追问。 「都不是,她穿越了,穿越到大齐国。这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怪牛头马面,他们最近的业务量很大。」她试着帮同事说话。 敦淡淡一笑,遇到事情他不习惯责怪,只会试着补救,因为心里明白,责怪于事无补。 「知道了,我决定投胎,投胎到大齐国,到余敏身边,可以吗?」 「照理说,投胎的时间点应该往后而不是往前,普通人是不能的,不过对有资格上天堂的韩医生而言,可以试着申请看看。」 「好,麻烦给我表格。」他作出决定,而这个决定并不需要太多的考虑。 中年fù人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表格,飞快填妥之后,jiāo给对方。 她从上到下快速浏览一遍,xìng别、个xìng、长相……都选了,只有……「你没有勾填下辈子的理想行业。」 「连这个都可以选?」 「通常能够勾选多少项目,是依据你前辈子做的好坏事来决定的,勾选的项目越多,代表你是个好人,像韩医生这种可以上天堂等级的,当然是从第一到第一百项都能选的。」 「了解。」 理想的行业吗?他想起有制服控的Emily,拿起笔,选了「武官」。 「这样就可以了,你往右走,会看见一个像咖啡机的东西,那里面有各种口味的孟婆汤,你选一个喜欢的,记住,要喝得一滴不剩,然后走出右前方那个门,准备投胎。」 「了解,谢谢。」 「很好,韩医生,祝你投胎愉快。」 朝对方点点头,走到「孟婆汤机」前拿起纸杯,点了榛果口味的。 当他正要喝的时候,两个嬉戏追逐的孩子跑过来,不小心撞上他,他手上的孟婆汤泼掉小半杯。 他蹲下身,想问孩子有没有烫伤,可是两人嘻嘻哈哈地跑掉了,应该没事吧,他想。 端起孟婆汤,仰头饮尽,本想再压一小杯来补,却发现压不出来,是有配额控量的吧? 耸耸肩,把纸杯丢进垃圾桶,走往右前方的门。 他一出门,两个闯祸的孩子摇身一变,变成大眼西装男和长脸西装男。 牛头对马面说:「我们这样做,能赎罪了吗?」 马面点点头,回答,「我也不知道,真对不起他们。」 走出门,没注意到门的后面没有实地,一脚踩下,落空,他从高高的地方飞快往下坠落。 他来不及喊叫,就听一个仆fù说 「生了、生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生了个小公子,瞧这哭声,将来肯定和靖国公一样,是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 「抱给我看看吧。」 温柔的声音带着喜悦地将他包围住,他止住碌哭,黑得发亮的眼睛与她对视,她笑道:「你祖父帮你取名,韩,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小婴儿弯了嘴,笑开…… 从梦中惊醒,他想起来了!通通都想起来了! 他是小鱼的爷、也是Emily的哥,他放弃天堂选择投胎,就是要和小鱼圆满爱情、弥补遗憾,怎么会,怎么会忘记的呢? 控制不住满腔的兴奋、满肚子的欢愉,他的小鱼、他的Emily…… 激动得说不出话,跳下床,飞快穿衣洗脸,他要飞快地回到余敏身边,然后告诉她,不必害怕混淆,他就是她的哥,是她穿越数百年仍然念念不忘的哥! 第十六章 为了你,我什么都敢 京城大门外,黑盔铁甲的骑兵分作九列,严阵肃立。 一身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坚毅沉稳、英气逼人,日光投shè到他面上,柔和了他冷峻的线条。、 他身后的舅父们,高坐在马背上,身形笔挺如剑,精神奕奕,昂首挺胸,这是韩将军的胜利,也是霍家军扬名之际。 无边无际的黑铁色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寒光,一面大大的黑色滚金边帅旗高高擎起,猎猎飘扬于风中。 一马当先,提缰先行,身后九列铁骑依序而行,步伐划一,蹄声响彻京城里外。 文武百官领着百姓夹道欢迎。 春风得意马蹄急,但胸口涨得饱饱的,不为这场风光,不为紧接而来的荣耀,为的是他急着告诉小鱼,他来了,来寻她了,从百年后为她投胎。 目光扫过,四下寻找,他猜,她会忍不住跑到大街上来相迎自己,即使只有一眼,她也乐意欢喜。 他找着找着,终于找到王信、王婶,找到凌建方,园的下人出动一大半,可是为什么没有小鱼? 她不想他吗?不急着见他吗? 他手一指,指向凌建方。 凌建方紧皱眉头,施展轻功地飞身上前,飞快在耳边禀告,「皇上赐婚余姑娘和平王世子,两人已于三日前成亲。」 成亲?他被雷击中! 怎么会?怎么可以?!她穿越了,他为寻她而来,他们跨过数百年,只为着今日的重逢……是谁在开他玩笑? 心像被人狠狠一拳,揍出血水,连日来的快乐被痛苦消灭。 他白来了吗?不!没有道理白来,没有道理让他千里迢迢,穿越千百年时空,依旧得和他的爱情失之jiāo臂。 没有道理的,对,没有道理,成功是给努力的人奖励,他这么努力,没道理白费功夫。 他不相信什么有缘无分,他只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就算小鱼嫁给襄译,他还是会把她给抢回来。 没错,他绝对不让前世的遗憾再发生。 下了决定,确立目标,他不会放弃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他放弃小鱼。 心念一定,他不慌了,像面对千万大军那般不惊不惧。 不慌乱,脑子便能运转得开,他依旧端坐在马背上,只是脸上的笑意顿时化为冷冽。 为什么皇帝突然为两人赐婚?不会无缘无故的,一定有某种原因……齐钰清的脸蓦地跳了出来。 因为她吗? 皇帝为了她所以排除小鱼?如果是的话,皇帝一定会坚持为他和齐钰清赐婚,那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心中飞快盘算着,他在脑中不断谋划新计,随着计划一点一点成形,心,越加稳定。 这时候,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了,他的脑子里只有小鱼。 进宫,封赏,大臣们的议论都入不了他的心,只是恭敬地随着众人跪而跪,随着众人行大礼,直到退朝,皇帝一声命令,让他进御书房候着,他才回过神。 他在御书房门口遇见齐钰清,她朝他走来,他却视若无睹,从她身边走过,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齐钰清见状,心狠狠一揪,痛极。 他这是……在对她生气?哼!再生气又能如何? 余敏已经出嫁,难不成他还能去抢好友的妻子?难不成他能拒绝父皇丰厚的封赏?难不成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会傻傻地拒绝赐婚?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他懂得谋算,胸中自有丘,不会傻得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是,她算准他不会傻到为一个女人豁出一切。 所以生气就生气吧,气过了,就该回到正轨,好好地过日子与她一起。 淡淡一笑,齐钰清骄傲地挺直背脊,转身离去。 御书房里 把虎符jiāo回去,看着皇帝心满意足地将虎符收回匣里,听皇帝不断地夸奖自己,敷微微笑开,偶尔说一句,「谢主隆恩。」尽全力表现出「诚惶诚恐」的感激。 他必须不动声色,必须表现得比正常还正常,不让皇帝看出一丝不对劲。 「与金兵一役,大齐威震四方,数月来有不少邻国派使臣来京朝拜。」这一仗,打得皇帝志骄意满、走路有风,里子面子全有了。 「皇上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威仪天下,乃千古一帝,各国自然群起归顺。」 这马屁拍进皇帝心里,让皇帝越看越是满意。 「这千古一帝也得有千古良臣辅佐,日后咱们君臣要齐心合力、再造盛世。说说,你想到哪一部?兵部、吏部?还是到户部,和襄译那小子一起办差?」 凝眉低声道:「微臣想退隐朝堂。」 这是试探,一点点的,对皇帝。 皇帝的笑意迅速消失,冷眼问:「退隐?为什么?你才几岁就想告老还乡?莫非是对朕有所不满?」 果然不允许旁人唱反调,还是只能顺着他的毛摸吗?好,那就顺着吧。 叹口长气,说道:「禀皇上,微臣累了,身累,心更累。母亲离世,当儿子的却不能为母亲守丧,而父亲弃世时,微臣也远在天边,屡屡想起内心便自责不已。」 是这样吗?也对,母丧不久,就被夺情,连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事都不能做满。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好齐全,就得提刀带兵上阵,打仗期间连父亲死了也不能回京见最后一面,韩蔷再不济,终归是亲生父亲啊,是他亏待这个小子。 不过退隐朝堂之说,是在测试朕的吧? 皇帝抚须而笑,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5 章 :「朕不是允过余敏那丫头,等打完仗就让你休息三十日,朕不会食言的。」 闻言,咧开嘴笑,一揖到地,道:「臣,谢皇上隆恩。」 果然是在试探? 这家伙,当真累到这程度? 皇帝叹道:「朕是个赏罚分明的,你为朝廷做多少事,朕心里有一本谱呢,不讲你,就是献羽绒衣的余敏丫头,朕都封她一个郡主,还亲自替她赐婚,更何况是你。」 话在这里停下,他举目望向。 现在轮到皇上在试探他了。 暗自庆幸,幸好凌建方事先通知,幸好他在心里做好应对之策,幸好他连后路都想清楚了,否则倘若他不知小鱼已经出嫁,被皇上这么一试不就试出深浅? 他淡淡一笑,拱手对皇帝说道:「臣替小鱼感谢皇恩。」 没有生气?没有怨恨?换言之,是清儿言过其实?对余敏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在意? 可不是吗,还能有多上心?不过就是个长相普通的小丫头,确实有几分才情,但,又怎样?有才情的女人多了去。 「那是小丫头应得的,襄译当官不靠谱,但是待丫头可是好得很,他亲自求朕赐婚,亲自准备嫁妆,那两百多抬嫁妆不同凡响呐。」皇帝再试他一次。 亲自求皇上赐婚吗?吕襄译,你死定了! 不过还是笑着,看不出半分破绽。「襄译旁的本事没有,银两算计得可精了,反正到最后嫁妆还不是往平王府抬,他可没有半点损失。」 还能说笑?皇帝真正放心了,抚须大笑。「没错,就是这话儿。朕打算封你为靖王,为你和五公主赐婚,你意下如何?」 一句接过一句,皇帝试探着同时,也在皇帝的话里证明自己没猜错,小鱼和襄译的赐婚定有皇帝和齐清的手笔。 他二话不说,跪地叩首,道:「谢主隆恩。」 直到这时,皇帝才真正松口气,离开椅子将扶起,说道:「你回去好好歇着,等着接圣旨吧。」 很狗血地再度趴地谢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姐,爷和世子爷打成一团了!」小芽疾奔进屋里,抓住余敏,劈头就说。 爷回来了?余敏把手上的衣服往桌上一丢,对小芽说道:「爷在哪里?快带我去。」 一主一仆飞快跑出屋子,余敏不晓得自己竟可以跑得这么快。 第一次,她感觉自己快要乘着风飞起来,她想见到,想知道他好不好,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想得心都揪成一团了。 前厅这里 「你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好,算我瞎了眼,看错你了!」接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一连串的拳头。 吕襄译躲也不躲,反正也躲不掉,任由他的拳头往自己身上招呼。 「不然呢?你要我眼睁睁看着笨鱼死掉?齐钰清放话了,我不求皇上赐婚,她就要弄死小鱼。」 他趁隙挥出一拳,但,没中。 这不是对打,是单方面的挨打,才几下他的帅脸就肿了一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私心,如果你肯,你多得是法子可以把小鱼藏起来,不必非要娶她。」 他狠狠踹吕襄译一脚,吕襄译没站稳,摔倒在地。 「我不娶她,难道你能娶吗?再过不久,就轮到我们喝你的喜酒了吧?」吕襄译躺在地上,硬是还他一脚。 一样,没踹中。 韦小宝怎么能和令狐冲打架呢,那不叫打架,叫作找死! 趴下,揪住吕襄译的衣襟,要把他给提起来。「听清楚,我不会娶齐钰清。」 「你敢抗旨?」吕襄译挣扎着,不让他得逞。 像小孩子一样被提起来?伤的是自尊! 「为什么不敢?为了小鱼,我什么都敢!」 两个人不算是你一拳、我一脚,有来有往,而是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让谁,严格来说,这应该算吵架加上挨打。 凌建方站在一旁,双手横胸,冷眼看着两位爷,不出手。 「你不要封王了?不要功名了?你拚那么多年的东西要拱手相让?」 「对,没有小鱼,那些东西都没有意义!」 这句话,清晰地落进冲进厅里的余敏耳里。 她停住脚,心在瞬间化成一滩烂泥,这个男人啊,明明很厉害,明明很强大,明明是大男人中的大男人,为什么说起情话总是令她心中泛起酸甜苦辣,感动得不能自已? 「爷!」她再控制不住自己,大声喊。 高举的拳头在小鱼声音出现那刻顿住,他猛然转身,看见双眼含泪的余敏。 丢下吕襄译,他飞奔到她身前。 余敏摸摸他的脸、拉拉他的手,急忙问:「爷,你有没有受伤?快点,脱下盔甲给我看看。」 动弹不得了,因为她眼里只有他、耳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满满地、满满地,她所有的知觉里装的满满的都是他。 这样就够了,他什么都不计较,这样就够了。 他动弹不得,她可以!动手替他脱去盔甲,拉高他的衣袖,检查他的双脚,她在他浓密的胡子当中拨拨弄弄,想找出有没有刀疤伤痕。 她一面找伤口,一面叨叨地说着:「爷肯定累坏了吧,是不是很多天没吃好睡好?是不是很多天没洗澡?我让小芽给爷烧水,我去给爷下碗面,对了……我给爷缝的衣服刚做好,爷有没有内伤,我让人去找大夫……」 这时,穴道解除,再也忍不住,抬手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他抱得她很紧,抱得她无法呼吸,但是这一抱,通通归位了,心脏归位、脑子归位,肠肝胃肾通通归了位。 他缓缓吐口气,归位的感觉……真好。 余敏也忍不住了,好不容易停下的泪水再度涌现。 而躺在地上的吕襄译站起身,看着相拥的两个人他们激动的模样。这一刻,不管承不承认,他都输惨了,笨鱼的眼睛里根本看不见他,一出现,她的所有知觉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在新婚夜里,她抱着的衣服痛哭流涕时,他就知道,就算他不顾一切强行将她变成自己的妻子,她的心里也不会装下自己。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万人迷,没想到在小鱼眼里,他连替代品都当不了。 苦涩的笑浮上,枉作小人了,他把自己变成坏蛋,一个再也无法让朋友信任的大坏蛋。 笨鱼傻,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他,但心知肚明。 他只是信任他,相信他有良心,不会夺人所好,不会戏人妻女,结果呢?他自作自受,亲手毁去兄弟情义。 吕襄译自怨自艾,但余敏和都看不见他,他们的视线里只有彼此。 捧起她的脸说:「我带你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们离开京城,永远都不要回来,好不好?我们找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过日子,好不好?」 他问一次好不好,她就点一次头,一点再点,点得头晕了。 「你同意,我们现在就走,趁皇帝还没有发现之前离开。你有把银票带在身边吗?其他的东西都不要了,带一点银子,我们立刻上路。」 立刻上路?理智回笼,余敏问:「没关系吗?抛下一切好吗?爷离成功的人生只剩下一点点距离了。」 「傻瓜,没有你,我的人生就彻底失败了。」 「我没有那么重要……」 她话没说完,大声截下,「谁说没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投胎到大齐? 「我在手术台上,救活一百七十三条人命,我有足够的资格上天堂,可我选择投胎,选择来到你身边,选择给我们的爱情一次机会,如果我失去你,我就白投胎了,懂吗?我是为了你而来,没有你,就是彻底失败。」 的话让余敏和吕襄译同时发呆,这是……什么意思? 「爷……」 「不要喊我爷,叫我哥,Emily,是我,是哥啊,疼你爱你很多年的哥,为了你选择心脏外科的哥,明明不喜欢莫医生,却怕你心中负担太重,强迫自己去约会的哥。 「不认得我了吗?那么记不记得情人节的巧克力?我骗你的,我说那是班上女同学给的,不对,我总是发好人卡,哪有女生好意思送巧克力给我,我是刻意去买一堆巧克力来让你嫉妒的。」 天呐,他竟然是哥? 但……他是,肯定是! 只有哥会叫他Emily,只有哥会知道她吃他的情人节巧克力,只有他……会怕她心中负担太重。 她猛摇头,这一摇,泪水伴着笑脸一起出现,她又哭又笑,像个疯婆子一样,可是看在眼里,依旧美得令人惊艳。 「我嫉妒了啊,我笑着说人家是花痴,嘴巴吃着甜甜的巧克力,心却被胃酸腐蚀。我多讨厌哥的女同学啊,比我聪明、比我美丽、比我健康,哥……」她点头点个不停,然后扑进他怀里,像无尾熊似的勾上他的脖子。 这么亲热?凌建方吓得把头转了个方向。 但习惯极了,他一把抱住她,让她的脚离地,然后转三圈,这是他们的「通关密语」,代表她很快乐、很幸福,也代表他分享了她的快乐与幸福。 「你是哥,你是我的哥。」她再确定不过了。 「我当然是,为了找你,我投胎到大齐,因为你的制服控,我选择当将军,可是,对不起,依规定我必须喝下孟婆汤,所以哥忘记你了。」不过幸好撞翻了小半杯,让他保存住若干记忆。 「你不是,你说谎,你骗她!你怎么可能是他的哥?」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余敏转头,这才看见被打成猪头的吕襄译。 「世子爷,你怎么变成这样?」她吃惊问。 不问还好,一问彻底证明,她完全看不见自己。 吕襄译苦笑,在她眼里,他就这么没分量? 「不要跟他说话!」占有地把她拉到身后。「我后悔结jiāo你这个朋友,我后悔救你的命,身为好友,你竟选择在背后捅我一刀,吕襄译,算我瞎了眼。」 听见的话,余敏急忙解释,「没有,哥,没有的,世子爷是好人,要不是他救我,我早就被钰清公主杀了。」 「要不是想占你便宜,救你的方法很多,不必用最下流的方式。」 想到的是吕襄译亲自求皇帝赐婚,一股气恨窜上,几乎要烧了他。 「世子爷没有占我便宜,我们不是夫妻关系,我们只是合伙人。」余敏郑重说道。 吕襄译苦笑,这丫头又蠢又笨又……太有良心。 她没有说自己在洞房夜里,哭得都吐了,他才放她一马;她没有说他是真的想把她纳入羽翼之下,逼她将错就错。她只用结果,来解释他的善意。 这条蠢鱼,笨得很厉害,却也笨得让人心疼,这样的她,谁舍得对她不好? 「合伙人?」望向吕襄译。 余敏绕到他身前解释,「是啊,合伙人,我们假结婚,他帮我躲过死劫,我帮他画风铃、画烛台、画衣服,帮世子爷赚很多钱。」 她高举三指立誓,表示自己所言为实,她不愿意这对兄弟因为自己割断情谊。 「真的?」他目光牢牢盯着吕襄译。 吕襄译羞愧,但他是狡诈的jiān商,三两下就衡量好状况,抬高下巴,演出一脸的正义凛然。「看吧,我没说错,我是在帮她。」 余敏笑了,原来商人jiān诈多变有源远流长的历史。她扯扯的衣袖说:「哥……」 转头看她。 她笑道:「说对不起。」 点点头,揉揉她的头发,不管是几百年前还是几百年后,他都无法对她的要求置之不理。 他走到吕襄译面前,俯身低头道:「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这个对不起,吕襄译收得心发虚,他胡乱点头,赶紧扯出另一个话题,避开尴尬。「难道皇上没跟你提起赐婚公主的事?」 「提了,但我没打算理会。」握紧余敏的手,一笑,这才是他需要在意理会的人。 「真要抛弃一切,远走高飞?」吕襄译又问。 「对。」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吕襄译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他输,不仅因为他是小鱼的哥而已,而是自己无法像那样,为小鱼放弃一切。 选择小鱼是慧眼识英雄、不离不弃,小鱼选择何尝不是目光如炬、命中注定?对他们而言,任何的第三者都是「将就」。 吕襄译摇头苦叹,「知道了,你打算往哪里去?」 「江南。」 「我们在江南有几间铺子,等我,我去安排银票和车子。」 「不必。」安静得犹如不存在的凌建方突然开口。 吕襄译怒瞪凌建方,笨鱼反对他、反对他,连他都要来反对自己,他犯煞吗?「不必?你让他们去喝西北风?」 凌建方从包袱里抽出一个枕头。 看见它,余敏跳起来,用力拍手,也笑乐了,往后他一定要大力提倡枕头保险箱的好处。 早在凌建方在街上对禀报之后,他就等着下新命令。 主子只说一句,「准备离京。」他就举一反三,回府拿了余敏jiāo给他的东西,拉上两匹快马,进平王府等候。 所有人都晓得它是什么好东西,只有吕襄译一头雾水,可是没有人打算跟他解释。 挥挥手,潇洒说道:「我们走了。」 丢下四个字之后,三个人,两匹马,余敏坐在身前,紧紧抱住他的腰,大大的披风将她全身裹起,趁着夜色,离京。 扬鞭催马,长风猎猎,掠起衣袂翻卷,和余敏的爱情在这个世纪重新出发,再一次扎根。 尾声 哥有这么好当的吗? 四年后 一幢三进宅子,不大,但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6 章 不少梅花,是为了纪念爷的母亲种下的,所以这宅子里头也有个兰萱堂。 风吹过,梅树上头的青色果子微颤,今年的青梅结得又大又好。 余敏指挥大家在树下铺一块厚厚的布,几个人拿着长竿子不断敲打树枝,转眼,树上的梅子纷纷掉落。 「夫人,今年梅子采收这么多,可以腌上好几大瓮呢,要不要给京里的大叔多送点儿?」 小丫头打得满头大汗,脸颊透着两坨绯红,可爱极了。 「好啊,大叔大婶都喜欢得紧,还没过年,大叔就写信来问了。」余敏笑道。 如果小丫头晓得那位大叔还有个称号叫作「皇帝」,不知道脸上的表情会是什么? 她和搬到江南四年了。 刚到江南时,两人啥都不做,买了房子、下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生活惬意得很。 拜李大夫为师,还把市面上的医书全买回来。 他成日读书背书,跟着师父望闻问切,许是有西医理论做基础,他学得相当快,他常将中医、西医理论相结合,因此许多病症的原因、治法更加清楚透彻。 短短一年,李大夫居然允许他开始坐堂医病了。 那时余敏问:「哥这么喜欢当医生吗?」 回答,「我出车祸后,被牛头马面拉到yīn间排队,有个计算阳间行事善恶的……嗯,客服人员认出我了,她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因此打破规定,助我查询你的下落。」 「所以哥想当救命恩人,谋点特权?」 「此为其一。」 「其二呢?」 「那个客服人员打开电脑,上面记载,我救了一百七十三条人命,可以拿到上天堂的单程车票。」 「所以……」 「我这辈子要救活三百四十六条人,等我们死了,一起上天堂。」 一起上天堂?这是甜言蜜语吗?绝对是。 但对而言,它不只是甜言蜜语,更是承诺,不能只是随口说说,还要落实在行动里,并且做出成果。 因此隔年,便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神医。 他比师父更厉害的是拥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开刀技术。 这一年,他在古代手术台上救活了十八个人,在古代碰到这样的病症,病人只有等死的分,但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余敏未雨绸缪。 开个刀,需要的器具用品很多,光是做琉璃点滴瓶,就不晓得烧掉多少银子,这也罢了,还得盖手术室,训练合格的医护人员,花钱像流水似的,重点是,富人得医,穷人也得医,所以入不敷出是经常发生的事。 很快地,他们的枕头变小了。 坐吃山空太危险,于是余敏决定开一间衣铺子,卖布、卖成衣,也为客人量身订制新衣。 她想要当成衣界的LV,不必做得太大,只要单品价高,就能够赚饱。 但她设计的衣服实在太特殊、太漂亮,太能掩饰缺点、突显优点,尤其余敏对衣料的运用,让这个时代的裁缝、绣娘甘拜下风。 铺子开幕不到三个月,生意就做不完。 这里和二十一世纪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是权贵很多,有特权的人更多,得罪了谁,就别想继续开店。 因此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不能得罪,即使再忙,工作都得接。 这是原本想小打小闹赚点钱贴补贴补的余敏始料未及的。 因此一家小小的「五彩缤纷」,最后变成十二间铺面、大大的五彩缤纷,慢慢地,名声越传越远,连京城里都有人千里迢迢到江南求一袭新衣。 当这些衣服流进京城,当衣服品牌的Mark出现在吕襄译面前,他立刻明白,背后的老板是何方神圣,三下两下就找到余敏和。 只是当他出现在两人面前时,怎么也想不到,杀人如麻的将军大人竟然会变成救命大夫,这个反差太惊人。 背叛兄弟是一件不道德的行为,但,反正……他都把人家的老婆娶进门过,背叛过一次和背叛两次,差别不大。 所以皇帝很快就知道落脚何处,他让吕襄译带话 「快给朕滚回来,东边的倭寇一年比一年厉害。」 滚回去了吗?当然没有,跟吕襄译一起滚回去的,是余敏做的腌梅子。 只是小小的梅子,却在后宫造成轰动,每个嫔妃都想求得这份赏赐,到最后竟然成为嫔妃们竞争的战利品得到越多梅子,代表越得宠。 第三年,成为远近驰名的神医,越来越多的人愿意躺上他的手术台。 医术这种东西需要经验累积,原本只开心脏的,在这里什么刀都得开,刚开始确实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但越开越顺手,手术成功的机率也越来越高。 他开始写书编册,也收徒弟,试图把自己一身医术传下去。 而余敏也在吕襄译的半逼迫下和他合作,在各州县开设五彩缤纷分铺。 就算余敏想反对也不行,这几年的红利都揽在吕襄译手里,他想拿那笔银子做什么就做什么,因此这一年两人在事业上都有「重大突破」。 除此之外,这一年,场敷除下孝服。 这一年,娶了余敏。 这一年,他的人生臻于圆满完整。 现在,是第四年了,救活的人数已经达到四百余人,而余敏肚子里有个小,她正指挥着下人摘梅子、腌新梅。、 日子还是过得一样自在惬意,只是皇帝的催促越来越急,几乎每隔一段日子就有京城密函送进韩家大门。 「小鱼,看谁来了。」 余敏扶着腰转身,看见身后的吕襄译,笑着迎上前,道:「世子爷好。」 吕襄译却板起脸,佯怒。 「什么世子爷?早说好的,你不当我老婆,就要当我妹妹,现在又喊得这么生疏,怎么,翻脸不认帐?」 不理会他的抗议,低声问余敏,「今天还好吗?」 「嗯,哥,还得拖多久啊,预产期不是到了吗?」她有点担心,害怕类似脐带绕颈那一类的意外。 「头一胎都会慢一点,别着急,有没有多走动走动?」 「有,我连孕fù瑜伽都做了。」她叹气,抹抹额头,怀个孩子像背着炭炉似的,热到不行。 吕襄译看不得夫妻俩这样卿卿我我、甜甜蜜蜜,chā话道:「喂,都没有人理我哦,不是让你叫声哥来听听吗?」 余敏微微一笑,怀孕后,她变得更漂亮,珠圆玉润的,有了贵fù的模样。「哥说过,世子爷不娶亲,就得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吕襄译朝空挥一拳,「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在搞鬼。」 摊摊手,一副「就算知道我搞鬼,你又能奈我何」的模样? 吕襄译叹气,跟他道:「我要成亲了,日期定在两个月后,小鱼生了孩子就回京吧,一来,皇帝想你想得紧,二来喝我的喜酒,三来,八皇子托我带一句话。」 「什么话?」问。 「八皇子希望你能在他身边教导他,怎样,愿意侍班东宫吗?」吕襄译笑问。 侍班东宫?一惊,拉住他问:「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几年你不在京里是对的,太子和几个皇子闹腾得太厉害,皇上一年年收拾,今年初,六皇子被踢到封地之后,朝堂就安静下来了,皇上有意立八皇子为新太子,所以八皇子要你一句准话。」 「八皇子年纪会不会……」 「不小了,他今年十六,咱们皇帝好歹还可以再撑个四、五年吧。」 吕襄译的提议很诱人,如果现在进入东宫,意谓着再混个几年,等到太子登基,就能轻轻松松获得一个从龙之功,有这个打底,就可以跷着脚翘望内阁了。 真是心动……他转头望向余敏。 余敏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要回去,就回去啊,如果还有人想跟她抢老公,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团结力量大,保证哥跑不掉。 吕襄译xìng急,见久久不答话,他说:「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就是齐妊清那个妖女吗? 「你离京后,她还闹着要等你回去,可万贵妃哪容得她胡闹,再等下去就变成老姑娘了,隔年就把她嫁给文渊阁大学士徐明达的四子。 「徐家家风严谨,儿子一个个出类拔萃,说真的,拿来配那位公主着实浪费。 「成亲后,徐四公子不得不搬进公主府,没想到齐钰清先闹着不肯圆房,后来终于圆了房,又闹着不许丈夫出门,紧接着把丈夫身边的女人全清理出去,她和婆婆闹、与嫂嫂闹,连丈夫要回一趟徐家都争闹不休。那段日子里,京城每天都有徐家的闲话。 「刚开始万贵妃还苦口婆心调解这对小夫妻,可齐钰清那xìng子能劝吗?越劝越坏、越凶,闹到最后,万贵妃也只能算了。 「去年底,齐钰清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皇上松口气,想是当了娘就会收敛一点,没想到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说是徐四公子去了青楼酒馆,徐四公子回公主府后,她竟拿着刀要追杀自家男人。 「不过人没杀成,自己滑一跤,孩子摔没了,还大出血,几个太医联手抢救两天两夜,人是救回来了,但只剩下一口气,昏迷不醒。听太医说,应该拖不过这个月。」 这么惨啊,余敏与对视一眼,问:「哥,能救吗?」 「在血崩之初,当机立断把子宫拿掉还有机会,现在晚了。」说。 吕襄译闻言大怒,「你这条笨鱼,居然想救她?当初她可是威胁要杀你的。」 笑道:「你不知道我家小鱼天xìng善良吗?」 「这不叫善良,叫蠢!我快被你这条笨鱼气死了。」吕襄译用力戳她额头一记,转身准备回客房。 没看错,就是「回」,这里老早就成了他第二个家。 笑问:「小鱼,你想要一个叫你笨鱼的人当哥哥吗?」 吕襄译听见了,倏地停住脚步,先花一点时间,厘清这句话的意思,等确定自己没弄错后立马转头。 解禁了?他转回余敏面前,笑得既jiān商又谄媚,「好妹妹,叫一声哥来听听。」 看他那副德xìng,和余敏忍不住大笑,这么喜欢当人哥哥吗? 余敏最听哥的话,哥让她喊,她就喊。 「哥。」甜甜软软的一声。 吕襄译用力大口吸气。喊了、喊了!她终于喊了!他终于也成了她的哥,哥不再是专属独有。 他乐歪了,一把用力抱住余敏,激动道:「妹妹,我的好妹妹……」 这时候,余敏眉头一蹙,失声尖叫,「啊……我的肚子!」 肚子?吕襄译吓得快速放掉她,神色慌乱、手足无措。怎么办,他一抱就把侄子给抱坏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忙解释。 「不是世子……哥的问题,是……」是要生了…… 一把抱起余敏,没让她后面那句话顺利说出。 对,他坏,他就是要让吕襄译去担心、去焦虑、去罪恶。 哥有这么好当的吗? 全文完 后记 可乐瓶的爱情 千寻 大家好,我是千寻。 最近觉得,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像鱼了,日前絮绢和我讨论刚过稿的稿子,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写过什么。 完蛋!不知道是不是痴呆症提早来报到? 所以,我得打开档案,看看自己写些什么,才能完成这篇后记。 记不记得在序幕里,我提到的那个写着女主角名字的可口可乐瓶子? 那是去年可口可乐推出的,我觉得相当有趣,即使不喝可乐,我还是会在进超商买东西时绕过去找找,看看有没有自己的英文名字。 看到了,于是我买了一瓶,放在床头,常常看着看着,忍不住觉得幸福。 我觉得现在年轻人的创意真的很棒,前年八月,我在上海待一个月,那个时候他们在当地推出的瓶身上印着「哥儿们」、「拍档」、「姊妹们」……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可乐瓶,好喜欢哦,用手机拍了很多张照片。 所以这一次,它出现在这本书里面。 很可惜,推出的时间、地方和内容不同,不然我很想在医院的柜子上放三个瓶子,瓶身上印着Emily、情人、Alex. 男主角不能公开宣布的爱情,用一种淡淡的、甜甜的,没有人注意到的方式悄悄透露。 故事从这里开始,在另一个时空结束,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们,但是,我很喜欢。 我知道自己有点糟糕,老是让字数破表,所以谢谢你们,愿意耐心地听我把故事讲完。 如果有任何想法,欢迎你们告诉我,谢谢!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凌紫泪)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2335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