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同人之归宁(魔尊旭凤)》 1.阿宁初现 “阿宁阿宁” 由远而近的焦急喊声,让原本俯首在桌案前整理药单的女子抬起头来。魔药宫很大,声音到了半晌,宫外的女奴才堪堪跑到桌案前站定。女子在等待女奴的过程里,继续低头将手边的药单一一分门别类。女奴跑的有些气喘,待得想开口蓦然对上桌案后女子的面容时,又不由自主的看直了眼,发起呆来。 只见桌案后的女子端端坐着,一头如云青丝绕过身后锤于腿边,容貌清丽而雅致,一双凤目翦如秋水顾盼生辉。同大多数的魔族中人一般,女子也着一身黑衣,恰好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冰肌玉骨,犹如一块上好的无暇美玉。唯一有些违和的大概是女子脸上始终瞧不出情绪的不喜不悲,好似这天上地下已无任何事物能够令她的心绪有所波动。 都说六界中最美的女子乃是当今水神,先花神同先水神之女,如今新天帝的未婚妻子。 女奴常年在魔宫伺候着,自然是无缘瞧见过那水神之姿容,只是每每听其他女奴谈及时,便忍不住想着那水神之貌被传的神乎其神,我虽未见过,可比之咱魔药宫里的阿宁,我竟再也想象不出还有何倾世容颜能与之相较的。 “何事”女子慢条斯理的整理完药单后,见女奴依旧傻站着盯着她不发一语,这才轻启朱唇问道。 “啊噢。”被女子清泠的嗓音一问,女奴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抬眸时见女子已绕过屏风往后殿而去,忙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昨儿个魔尊将固城王府赠予了穗禾公主,今日穗禾公主带人清点殿宇时,意外发现前魔尊的两个儿子居然都被关在偏殿中。魔尊念及无辜,想请魔药宫的药师前去看看,失心症会否还有的救。”女奴乖巧的跟在女子身后,将此次来意说了个明白。 “夏枯出门义诊去了,等他回来,我会告知与他的。”女子闻言,动作丝毫未有停顿的便侧躺在了后殿中的美人榻上。榻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她侧首将手臂枕靠在盈枕上,随即就闭上眼睛小憩起来,竟是全然不去管还立在身侧的女奴。 “可可是,阿宁,魔尊正等着呢”女奴见阿宁自顾休息,不禁苦着一张小脸委屈巴巴的说道。 说来也是无奈,魔界中人本就很少生病,整个魔界也只有魔宫里开设了一个魔药宫,且常年还只有一个魔医。阿宁是千万年来,第一个出现在魔药宫中的司药魔女,只是谁也不知这个突然出现的阿宁究竟是何来历。魔药宫鲜少有人来,只有这个常年在禺疆宫专职传唤的女奴,才最清楚阿宁的存在。 据她观察,这个阿宁甚是古怪,看着似是没甚么脾气,实则脾性却是比谁都大。她也并不像她的身份般,只是一位普通的司药魔女。好几次,她都瞧见魔医夏枯正追在阿宁的屁股后边似乎是在求着些什么,只是声音太小,她听不太清楚。 “你知我从不出魔药宫,直接回禀了魔尊夏枯不在即可。”仿佛从未听见女奴的委屈,女子眼皮未抬,淡淡的回道。瞧瞧,她不想做的事儿,任是魔尊的命令也是敢堂而皇之无视的。 “好好吧。”无法,女奴只得告退回去复命。 从固城王府出来,穗禾便跟旭凤一道回了禺疆宫。 看着身侧懒懒斜靠在王榻上的旭凤,穗禾心中依旧愤懑难消。 “尊上,穗禾不懂,为何还要为那两个傻子医治他们被丢在固城王府这么久,如果能治,当初焱城王还在时也当找人替他们治好了才是。”穗禾内心虽是厌极了那两个傻子,可碍着旭凤,脸上却还是端的一副疑惑伤心的面容。 “固城王此人心机颇深,且奸猾歹毒,当初焱城王还在时便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这病本就是他命人做下的,怎么能治得好。”旭凤以手支着脑袋,凤目微垂并不去看穗禾,只淡淡解释道。自打入了魔界做了这魔尊,他这脾性到似一日懒过一日了。 “即便如此,他们方才那般轻薄与我尊上看在眼中,竟是丝毫都不觉着碍眼,不觉着心中不爽快吗”穗禾暗自咬牙,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愤恨和不满,只留了一抹委屈三分羞恼在脸上。小腿处依稀还残留着被那只癞抚触过的感觉,让她不禁汗毛倒竖直犯恶心,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将其千刀万剐,丢进魔窟里喂恶灵。 “他们心智不全,你又何必同他们一般见识呢。”旭凤闻言微微阖了阖眼,随后便放缓了语气同穗禾劝慰道。对于穗禾,他自是从来无心,只是这话,却不能明说。 “难道,在尊上心中我还不如焱城王的两个傻儿子吗”穗禾知道自己不该逼迫的太紧,可是看着旭凤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她便是有再深的城府也是安耐不住了。她是如此的爱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交付与他,他怎可这般轻慢待她 穗禾不自觉拔高声量的话语落下片刻,旭凤这才缓缓睁开凤眸从王榻上站了起来。他微侧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了眼穗禾,便一语不发的转过身子朝偏殿走去,对她确无半分流连。穗禾原本满心恼恨,被旭凤那轻飘飘的一眼看的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般,顷刻间便瘫坐在了王榻上。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内容,不赞同不想理会,任她自怨自艾也不会有半分动容。她从来都晓得他不爱他,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感受的深刻清晰。眼泪不自觉从她的眼眶中落下来她恨,恨那个夺走了他心得人,即便那人杀了他一回,他却也只对那一人动过心。 夏枯是当天半夜回的魔药宫,脚还未踏进宫门,便被穗禾传唤了过去。 “你是魔药宫的药师”穗禾端坐在固城王府的正厅里,看着大厅中央躬身而立的夏枯,手里拿着她的穗羽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是,属下正是魔药宫药师夏枯。”对于穗禾突然的召唤,夏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这阵仗,应当是穗禾派人在魔药宫前候着,待看到他出现便直接传唤了过来。可是,近日里他也没听说魔宫里有谁中毒生病撒癔症啊。 “那你可曾医治过前魔尊的两个儿子”穗禾的语调是刻意压制后的漫不经心,不仔细听是听不出甚么异样来的。 “未曾。”对于前魔尊的两个儿子,夏枯也曾十分疑惑。当时他听闻两位殿下突然便得了失心疯,原本还想着魔尊他老人家定当会传唤他前去医治才对,却不想就这样没了下文不了了之了。这种事,没有传召,他一个小小魔医自然不会傻得自己撞上去,也就随波逐流没有再多问一句。 “今日尊上曾派人去魔药宫召你前去给二位殿下诊治,偏不巧你未在宫中。我想着这么点小事还需尊上惦记着,便先召了你来仔细问问。”穗禾的语气很是平和,夏枯却不知怎的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但听穗禾公主吩咐。”魔宫上下谁人不知,这鸟族的穗禾公主乃是新魔尊的救命恩人。尊上平日里对她百般呵护,有求必应不说,前些日子更是亲自带着她去了趟鸟族帮她夺回了鸟族族长之位。现如今,这魔宫里只要穗禾公主一发话,除了头上几位长老,有谁敢不听。 “很好。”穗禾见夏枯如此识时务,心情也顿觉好了不少。既然旭凤不忍心处理掉那两个傻子,她便尊着他的心意,暗自解决了就是。敢拿脏手污了她的腿,她岂会饶过他们。 旭凤昨日便命人将炽狩跟炫狩带回了禺疆宫,穗禾既然已对他们心生厌恶,再让她料理二人的起居事宜,显然并不合适。旭凤原没有责任跟义务照看这俩傻子,只是念及当初也是为了帮助他们捉拿穷奇,才被人利用落得这么个下场,顾念旧情照拂一二罢了。 第二日,夏枯被传召去禺疆宫给炽狩跟炫狩看过诊后,其实不用穗禾昨日特地交代,这病也是没得治的。当初下手之人十分歹毒,将二人的灵元完全给破坏了,即便抽离魂魄重铸身体,也并不能有何明显改善。 “如此便罢了,命人好好照看着吧。”对于诊治他俩旭凤原就没报什么希望,夏枯的诊断也在他意料之中。 “即便治不了,你也给开些方子好让他俩乖顺些。现下他们住在这禺疆宫里,成日里疯疯癫癫的可别扰了尊上。”穗禾对于这个结果十分满意,看着夏枯的眸子不禁寒光一闪后又补充道。 “是,属下会开些安神凝气的汤药给二位殿下,以作滋补养神之用。”闻听此言,夏枯颔首领命而去。 一连几日,夏枯都亲自煎了汤药往禺疆宫里送,二位殿下的病情也随着一剂剂汤药下肚稳定了许多。原本夏枯还想着,这剂药方再服用几日便可暂时停了,却不料,这就出事了。传唤女奴来魔药宫找夏枯时,他才刚起身,一听二位殿下一夜间均死在了禺疆宫,忙吓得急急跟着女奴去了。 看着七窍流血,一地污秽的两具尸身,夏枯感觉头都要炸了。眼下这景况不用查就晓得二位殿下是毒发身亡的,且还是魔界中剧毒无比的魔草所致。近几日除了日常服侍起居的两位女奴,便只有他出入二位殿下的居所。那两名女奴,在事发之初便一同死在了自己房中,死无对证。现下只剩他,即使浑身上下再长出几十张嘴来也是有口难辩了。魔界药草本就稀罕,而魔市上出售的大半药草都是在魔尊的默许下,从魔药宫流散出去给魔族子民的。而且,流散出去的药草都有限制,需无毒无害对身体有益的才可,剧毒魔草几乎都收纳在魔药宫里,绝不会外传。 “尊上,属下并无缘由加害二位殿下啊。”跪在禺疆宫的议事大厅里,夏枯尽量冷静的同坐在王座上的旭凤申辩道。 “夏枯,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是趁早都招了吧。”穗禾持着穗羽扇站立在王座旁,侧首见旭凤似是若有所思,还未有开口的意思,便率先一脸森寒的看着跪在底下的夏枯道。 “尊上明察,属下日日送汤药进去,怎会这般直白的痛下杀手,岂不难逃干系。”夏枯苦着一张脸强自镇定,继续自辩道。直觉让他怀疑穗禾,只是即便说了穗禾那日传唤他过去,也不过是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让他不必太过费力救治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罪过。 “如此说来,这就是你奸猾狡诈之处。放着一个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破绽,以便给自己开脱罪名。”穗禾闻言嗤笑一声,又将夏枯的自白驳了回去。 “尊上,如若属下真有意加害二位殿下,为何不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让自个儿置身事外,岂不更加妥帖。”夏枯见穗禾步步紧逼,一副非要他招认罪名的模样,只瞅准了旭凤一人伏地拜倒辩白道。 话到这里,穗禾也不好再进一步逼迫夏枯,毕竟旭凤还在场,她不好越过了他去。 “说了这半日,谁能告诉本座,二位殿下究竟是中了何种毒呢”旭凤原本懒洋洋的靠坐在王座上听着穗禾同夏枯对峙,见他们终于都住了嘴,这才半睁着凤眸慢悠悠的开口问道。那姿态瞧着倒是对炽狩同炫狩的死不甚在意,本来也是,无关痛痒的两个人,照拂一二是情分,出了万一也没啥可伤心的。 不过话虽如此,他禺疆宫既然出了此等样事,不给个说法跟结果也是不可能的,以后谁人都来效仿一下,他这魔尊还当不当了。一想到此,旭凤懒散的目光便抖得变得凌厉起来,直瞧得趴伏在地的夏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随侍女官 “尊上若是想知道是何种毒死了二位殿下,我倒是可以同尊上说上一二。” 淡漠的话语骤然从禺疆宫外传来,引得大殿中的三人具是一震,齐齐向宫门口看去,一殿紧张窒息的氛围也顿时消弭了不少。穗禾方才见旭凤突然认真起来,即使针对的不是她,心里不免也有些惴惴的。虽然她有自信即便最后旭凤知道了是她出的手,也是不会真的对她怎样的。 想着,她便瞧见一抹纤细高挑的身影,步履平缓的从宫门口走来。那身影走的十分娴雅从容,明知道魔尊正看着她等着她,她的步伐也未见丝毫的加速及凌乱。与那道身影而言,仿佛再没有什么比她自个儿的自在更为重要的事情了。即便此刻身处禺疆宫,面对魔尊亦是如此。 待那道身影走的近了,穗禾才嫉恨的发现,此女子竟有着丝毫不逊于水神的绝世容颜,且那自在沉着的模样,比之水神更加令她恼怒异常。 旭凤从那声清泠平淡的话音响起时便锁定了那道墨色的纤细身影,引他注目的,不光是女子身上视万物为无物的绝对气质,还有她穿在身上那有别于六界中任何形制的古朴袍衫,衬得她整个人竟不似现实中人。此女的衣衫质地并非仙子魔女们钟爱的流云彩纱,而是较为厚重垂坠的烟罗纱。简单宽大的衣袍上,只在领口处袖口边镶了些暗金线,最大也是唯一的亮点是腰间一根暗金色腰带从侧边直坠地面,给人以稳重安定之感。 “你是何人不经通传怎可自行入殿来人呐,将此女给我带下去,即刻关押起来”穗禾原本还压抑着的怒气,在看到旭凤瞬也不瞬的瞧着眼前女子时,便再也克制不住了。先有锦觅后有此女,为何旭凤的目光总也不能为她停留呢 “等等等尊上,此乃阿宁,是我魔药宫司药。”夏枯好不容易等着阿宁前来救他,怎可让穗禾一句话就给发落了。 “司药我怎的从未听闻过魔药宫有什么司药”穗禾凝眉反问,并不相信夏枯的说辞。 “尊上容禀,阿宁喜静,甚少从魔药宫出来走动,除了属下,尊上殿前的传唤女奴也是知晓的。”对于阿宁的身份,夏枯倒是不怕旭凤不信,至少禺疆宫中的传唤女奴是可以证明这一点的。 “再者,阿宁能安然走到殿中,必然是给殿前守卫递交了魔药宫中的宫牌才得以被放行进来的。”夏枯一面观察着旭凤的脸色,一面又再次补充说明道。 “行了,魔卫先退下吧。”旭凤朝殿中围着阿宁的魔卫随意的一摆手,魔卫们顷刻间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个干净。方才他一直都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阿宁的神情变化,令他惊奇的是,她竟真的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的瞧不出淡漠以外的其他情绪来。 见魔卫齐齐退走,穗禾似是极为不甘的还想再开口,可当她眼角瞥见旭凤的模样时,又只得硬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语给憋了回去,暗地里差点没咬碎了一口银牙。 “你叫阿宁那你倒是跟本座说说,二位殿下是中的什么毒”旭凤话一出口,嘴角便不自觉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说不出的邪魅俊秀。 阿宁似是对这样艳丽的颜色无甚感觉,黑眸中依旧平静无波的从宽大的袖袋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雕花匣子来,直直的便向旭凤递了出去。穗禾见她如此,心内的郁结之气稍稍平复了些,上前接过阿宁手中的匣子,双手俸给了旭凤。 旭凤打开匣子,垂目见内里放置着一整株已经炮制好的深褐色草药。他伸手将草药拈在手上,细细打量了一圈后,微一挑眉看向阿宁,等着她给他解惑。 “此草名曰生天南星,有剧毒,长于虞渊最深处,千万年来魔药宫中也只有这一株。”阿宁接收到旭凤询问的目光,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呵,既然只有这一株,现下里好端端的都在这里,你如何说二位殿下是中了此毒”穗禾瞧这阿宁是怎么瞧都不顺眼,一抓到错处便反唇相讥。 “生天南星只需掰下一点小叶片便可达到投毒效果,用一整株未免浪费。”阿宁轻飘飘的一句,倒似在赞扬那下毒之人。 夏枯早已习惯了阿宁的说话方式,自没觉得怎样。反倒是穗禾被噎个半死,一时竟也是无话可说。旭凤冷眼瞧着这三人的模样甚觉有趣,随即又懒洋洋的开口道“你话中之意,这毒确实是出自你们魔药宫” “这药确乃魔药宫中收藏之物,只不过,是有人半夜偷盗而去的。”阿宁见旭凤反问,依旧不疾不徐的说道。 “哼,你与夏枯同属魔药宫,若是你们二人串通一气互相作伪,谁又能分辨的清楚。”穗禾几乎是一逮着机会就给夏枯跟阿宁下绊子。如此明显的针对,即便平和如阿宁,也忍不住分了个清淡的眼神给她。 “如若真要这般行事,我大可以帮着夏枯毁了这株药草,引你们去虞渊查找真相便可。毒之一事,能下手之人十之八九,又何止夏枯一人。”阿宁语气虽平淡,话中意思却是十分明白。真想下毒害死谁,这魔宫中人想做点手脚还不容易吗。 “你放肆尊上面前岂容你信口开河,随意污蔑”穗禾简直要被阿宁给气死了,声音都不自觉带了点鸟族特有的鸣音。这话听在她耳里,无疑像是在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蠢似的。 “穗禾,注意你的身份。”对于穗禾几次三番的抢话针对,终于有些不耐的旭凤微一蹙眉,低声提醒道。 “尊上,一个小小司药居然敢对你如此无礼,穗禾真是看不下去了。”穗禾见旭凤蹙眉,忙收敛了情绪放缓了语调,带着点委屈跟讨好的柔声说道。 “好了,此事本座自有分辨,你且呆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吧。”旭凤鲜少在人前落了穗禾的面子,此次看这模样是真的恼了她。穗禾听旭凤语气冷淡态度强硬,也只得不甘的咬了咬牙后退几步,站在了王座的侧后方。 “夏枯你起来吧,此事本座会派人再去查的,你照常行事便是。”旭凤将生天南星重新放回木匣里,随即手腕轻抬,匣子便灵巧的飞回了已谢恩起身的夏枯面前。此时的夏枯,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谢尊上。”一身汗湿的夏枯郑重的伸出双手接过木匣,再次向旭凤躬身行礼谢恩道。 穗禾眼见着旭凤居然就这么将人给放了,想开口又给忍了回去,此时她若是再出声针对夏枯,就难免会令人心生疑窦了。 “至于你本座这禺疆宫还缺个随侍的女官,从明日起你便来宫里候着吧。”旭凤眼眸含笑的看着自方才起便没再开过口的阿宁,淡淡的吩咐道。本以为会看到下方女子行礼谢恩,却不想,那女子似是思考般,停顿了半晌,才直视着他的眼眸慢悠悠的,道“回尊上,阿宁有三不做。” 此话一出,即便是深知阿宁脾性的夏枯都忍不住为之侧目了。他知阿宁从来都是遵从本心行事,不做己不想做之事,不说己不愿说之话。平日里对着他随心所欲也就罢了,今儿个对象可是魔尊啊,她居然也敢。真不知她是神经太粗还是全然不顾及。 “呵,你一个小小司药,倒是好大的口气。”穗禾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出言讥讽道。旭凤突然的决定已经够让她惊诧了,他的身边何时有过女官还是天界二殿下时,栖梧宫中也不过几位男侍而已。现下,他居然要收了眼前的女子为随侍女官,怎能不叫她为之嫉妒恼恨。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其实旭凤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每每看着眼前自在而立的女子时,总能给他以一种宁静安定的感觉,让他千疮百孔的心有片刻的安宁。 “一不做饮居起食端茶送水;二不做违心荒言;三不做背心谬事。” 待阿宁缓缓将“三不做”说完,这回就连穗禾也都听得呆住了天底下竟还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她以为她是谁至于夏枯,要不是旭凤还在上首坐着,他已经扶额了。说到底,他还是太低估了她,她是真的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呀。 “那本座要你何用”要不是端的魔尊的身份,旭凤的嘴角都忍不住要抽抽了。他这也是头一回见到对着他还如此胆大妄为之人,那言下之意归结起来不就是说除非我乐意,不然别指望我能作甚么吗。 “尊上觉着阿宁有用便有用,觉着无用便无用。”阿宁丝毫未受旭凤眸中冷光的影响,真心实意的答道。是尊上要留她当随侍女官,尊上觉得合理既是有用。 阿宁这话任是谁人听来都有些故意抬杠的意味,夏枯乍听之下都替她捏了把汗。虽说如今的魔尊为人宽厚,也甚少迁怒于人,但是敢如此当面戏弄与他的,他即便有着再好的脾性也是按捺不住了吧。 旭凤初听之下确实有些不快,但也远远不到发怒的地步。这阿宁明显与别不同,观她眼中情绪,竟当真是做那般想法,全然没有耍弄与他的意思。而他,竟也莫名觉得她似乎是懂他的。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全新的从不曾领略过得,有些奇异又有些莫名其妙。 “也罢,明日起你便在禺疆宫里候着吧,没事你俩都退下吧。”旭凤说完,随意的朝阿宁同夏枯挥了挥袖子,命二人离开了大殿。之后,直到阿宁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旭凤这才转开眸子看向站在侧后方的穗禾。穗禾没料到旭凤会突然转头看向她,满脸愤恨来不及掩藏之下倒是落得个一脸尴尬与不知所措。旭凤突然要收女官,她自然是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心中的那股子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如若旭凤收的只是一般的魔女也就罢了,阿宁之于她的威胁却是丝毫都不亚于曾经的锦觅的。 “穗禾,今日之事我不会再查,我也希望此类事件往后再不会发生。”旭凤轻抿了下嘴角,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似劝诫似警告的同穗禾说道。穗禾被旭凤黝黑的眸子盯得有些发慌,她直觉旭凤一定是猜到了些什么,才会留下她与她单独叙话。 “尊上,穗禾不明白。”穗禾垂下眼眸,不敢与之对视。 “不明白也无妨,你只要记得我今日这话便是。”旭凤看着一脸心虚不敢直视他的穗禾不自觉便压低了嗓音,言辞中也带了丝威仪跟告诫。 “穗禾谨遵尊上教诲。”穗禾咬牙,旭凤他一定是猜到了。 “嗯。”旭凤见穗禾似是听进去了,满意的应了一声后便行步越过她,朝偏殿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汝之本名 “阿宁,你真的要去禺疆宫随侍”回魔药宫的路上,夏枯看着一脸平静的阿宁不无担忧的说道。 “嗯。”闻言,阿宁并没有看向夏枯,只是目视前方淡淡的应了一声。 “唉,那你自个儿多加小心。”夏枯同阿宁相伴魔药宫千万年,虽不知她来历,但对她的心性也算了解。她方才不曾反对魔尊的提议,那心下便是乐意的,此时多说已无补于事。先前他在大殿上称阿宁甚少外出,其实真相是自打阿宁出现在魔药宫,她便不曾踏出过宫门一步。今日为了他,她第一次走出来,却是她这样纯粹直白的性子,在那禺疆宫里真的能安然度日吗那个穗禾一看便不是好相与的。 “夏枯,不必忧心,我省的。”似是终于感受到夏枯对她的担忧,阿宁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对身旁落后几步的夏枯说道。 “好,你若心中不畅快了便回魔药宫来,我那儿空闲得很。”对于阿宁,夏枯的感情是不同的,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相伴千万年的友情亲情。 “嗯,好。”阿宁见夏枯清秀的面庞上具是不舍跟忧虑,也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旭凤与卞城王及公主鎏英议事结束从偏殿出来时,阿宁已候在殿外了。不过与别不同的是,她并没有乖顺的立在门边,而是搬了把圆凳放在殿前的廊柱下,低眉敛目的看着书。阿宁刚被调过来,直接陪着去议事厅旁听是不可能的,怎么着旭凤都得观察一阵子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可信可用。不过即便如此,旭凤也是万万没料到,早上派人去告知她让她来了议事殿后在门外等着,竟是这么个等法。 “凤兄,这位是”出了殿门,一眼便瞧见阿宁的鎏英,满脸好奇及兴味的扭头对旭凤说道。这女子瞧着有些特别哎,禺疆宫里何时出了个犹如谪仙般的魔女啊。虽说通身黑漆漆的,乍看之下同一般魔女并无二致,但那清丽绝俗的容貌跟摒除尘嚣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魔界中人啊。 “她是我新收的随侍女官,名叫阿宁。”旭凤很是克制的抿了抿双唇,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同鎏英及卞城王介绍道。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阿宁的身子早已被旭凤给烧穿了。 阿宁从殿门打开后便自觉合上了书页,似全然无觉旭凤的目光般,十分从容的站起身子走至旭凤的侧后方站好,那突然乖顺的模样,倒是有了些随侍女官的样儿。 “好了,不去管她,我送你们出去吧。”旭凤见阿宁总算有了些自觉,便不再管她,转眸朝卞城王及鎏英道。 “呵呵,凤兄,我瞧着这阿宁忒有意思,你可别欺负了人家。”鎏英敏锐的察觉到旭凤对这女子的态度似乎有些些不同,随忍不住打趣道。 旭凤闻听此言,颇觉无奈的不知该如何接话。暗自叹了口气后,在鎏英一脸好笑的神情里,将他们父女二人给送出了禺疆宫宫门。待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阿宁时,旭凤又忍不住心道欺负她她看起来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旭凤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是做了个极为错误的决定。这个阿宁,不但不好欺负,还极为不好相处。有时候他都错觉,她是魔尊,他才是那个随侍小官。端茶送水照顾他起居饮食那些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过这本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倒也不是不能让他接受。唯有“随她心意”这一项,相处久了,旭凤才懂得那是如何让他无奈又咬牙切齿般的存在啊。 平常时候阿宁虽然不太做事听他吩咐,但是在人前也还算乖觉给他面子。只有一事,阿宁从来都不妥协。那便是午后雷打不动都要憩半个时辰,这时甭管旭凤在哪里作甚么,她都不会去管他,也不会听他任何吩咐。一开始阿宁离开前还会知会他一声,时间一长,便直接消失不见踪影。 阿宁第一次没告知旭凤便离开那日,他一个莫名火起就直接冲到了魔药宫后殿,没把正在配药的夏枯给吓了个半死,以为又是出了甚么事,魔尊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后来胆战心惊的看到旭凤气乎乎的又从后殿走了,夏枯这才晓得,原来尊上如此气势汹汹是来找阿宁的。不过终归是雷声大雨点小,阿宁午休之事居然就这么不了了之默许了下来。 夏枯看着每每回来小憩的阿宁,便忍不住心想乖乖,难保阿宁不是尊上的氪星啊,如此胆大妄目无尊上居然也能活的这般逍遥自在,着实厉害啊厉害。 对于此事,自然有人看在眼里嫉恨在心里。穗禾已不止一次建议过旭凤将阿宁换掉,可惜旭凤虽气恼阿宁的脾性,却也并无这个打算。旭凤暗自查探过阿宁的修为灵力,其结果居然是深不可测。这令旭凤十分意外的同时又突然明白,为何阿宁在面对他及多数人时都是那般的云淡风轻浑不在意。凭她那一身修为,这天上地下怕是没几人能够轻易动她分毫。 旭凤也纳闷,如此人物为何会在六界中籍籍无名。他私下里问过夏枯,夏枯也不知其来历,只说她性子淡薄,不是为了救他,多半再过千万年也不见得会出那魔药宫。对于这一点,旭凤是相信的,如若她果真有此野心想做这魔界之主,也就没前魔尊和他什么事了。这也是旭凤至今还愿意留她在身边的缘由之一,毕竟没有人会将一个实力强横的不安定因素放在身边的。 阿宁确实是个十分特别的存在,至少与他而言是这样的。这个特别不是指情感上的,而是说现实中的作用。旭凤原先也不明白为何只要阿宁呆在身边,他就会觉得安定宁和许多。直到相处时间长了,他才渐渐发现,原来阿宁身上的气息可以平息他入魔后的暴虐之气。他虽是自愿成魔,但是魔族特有的魔气不知怎的,在他身上却时有暴虐而出的倾向,他极力压制之下才能堪堪稳住。如此不光耗费他的灵力也极为损耗他的身体。而这一切自打阿宁来了之后,便好转了许多,也不得不让他相信,这些都是阿宁之故。 而且,令他复活的那枚九转金丹应当也是被人动了手脚他最近修炼时越来越觉得火气难以聚集,照这么下去,他的身体恐会 “凤凰。” 一想到此,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又百转千回的软糯嗓音,仿佛就飘在耳际。 他复活那夜,他知道那人是她。她哭了,那一滴泪,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心蓦然发疼他想哭却又想笑。既然亲手杀了他,又为何要来救他来救他,却为何又要对金丹动手脚 他不懂,完全不懂她呵 心绪飘远,旭凤骤然觉得自己的左心口旧伤处又有些隐隐作痛。不大一会儿,当疼痛向全身蔓延时,他才惊觉,这是魔气又要发作了。魔气不受控制的从他身上的每一处毛孔争先恐后的钻出来,撑的他的身子仿佛要撕裂般,令他从打坐的姿势瘫软到了床榻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黑色魔气顷刻间便笼罩住他的全身,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旭凤浑身汗湿的想要催动灵力收回四散的魔气,却惊异的发现,此时他的手臂正在被另一股极寒之气冰冻住,那气息由内而外的侵蚀着他的本源之力,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混然无物。” 正在这时,女子清冽的经文吟诵声骤然在旭凤的寝殿里响起,随着吟诵,缓缓的便有一股柔和的黛紫色雾气将那些四散的魔气团团围住,阻的它们只能在旭凤的周身艰难的蠕动着,再难溢散分毫。有紫色雾气的帮衬,旭凤顿觉身上好受了些。这些魔气本就是他的灵力之源,散的越多他也就越虚弱。 “潜修之时,最忌心神不一灵台不明,尊上未免有些拖大了。”即便是关心的话语,从这淡漠的话音里也听不出几分情绪了,直觉不过是一句总结罢了。 旭凤自打听见吟诵声,便也开始在心中默念清心诀。只是魔寒二气同时爆发,只靠他一人之力怕也是难以将四散的魔气给尽数收回来。无力的半睁着一双凤眸,迷蒙中旭凤终于瞧见那抹高挑纤细的身影慢慢的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阿宁照常结束午休从魔药宫回来,刚到禺疆宫宫门口就发现宫内有大量的魔气凝结,浊气上升,便直接寻了过来。瞧着床榻上一脸苍白一身虚汗的旭凤,阿宁眼神平淡的一挥袍袖,那些魔气就好似找着了归路,渐渐的便重新回到了旭凤的体内。 魔气散去,阿宁这才又走近了些直接坐到了榻边,伸出白皙纤长的两根手指搭上了旭凤被冰冻住的那支手腕的脉搏。少卿,黛紫之气便从她的指尖滑入到旭凤的内关穴,让其沿着旭凤的经络游走一周天后,方才松开了手。紫气游走时,阿宁习惯闭目凝神,便没有瞧见旭凤在朦胧中瞧着她脸庞时有些雾气迷蒙的眼。待她收回紫气重新睁眼看向旭凤时,后者手臂上的冰冻都已消退,眼神亦已恢复到清明澄澈。 “尊上体内的冰寒之气虽可暂时压制,却也不是长久之际。最好尽早找出病因,方可药到根除。”阿宁见旭凤已无大碍,便自觉的从塌边站起立于一旁,恢复到低眉顺目的随侍女官模样。 “你这样子在人前摆摆也就罢了,可别在我跟前晃。”重新坐直身子的旭凤自动忽略了阿宁前边的话,瞥了眼看似乖顺的女子,止不住逗趣的拆台道。旭凤心下自然很是感激阿宁方才出手助他,只是两人相处了这些日子,说话交流的方式也早就定型了。果不其然,阿宁闻言十分从善如流的直接转身便坐到了侧首的明黄花梨圈椅上,那自在闲适的模样瞧得旭凤直抿唇瞪眼,拿她是没有半分办法。 “阿宁,这是你的全名么”从前,旭凤从没好奇过阿宁的名字。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叫甚么其实都无关紧要。可今日,当他浑身动弹不得又一次感到冰寒绝望时,她便那样风轻云淡的走到了他的面里,解除了他的痛苦和挣扎。她那微微泛着紫光的白嫩面颊,第一次让他想对她多一些了解,哪怕从名字开始。 “不,这并非我的全名。”听旭凤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阿宁似乎有些惊讶,虽然在她的面上依旧平静的瞧不出甚么情绪来。 “那你的全名是甚么” “我不记得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前尘旧殇 阿宁跟着旭凤久了,发现他除了每日处理公务以外,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忘川河畔。有时一呆便是小半日,没言语,就那么盯着天上的极光发呆。阿宁本就是个极静的性子,旭凤不动,她便变个圆凳自顾看书,一看就看到了旭凤要离开,她就收了圆凳,再缓缓的跟上去。这几乎成了二人相处的日常,没有谁觉得枯燥乏味,反而有一种静谧的契合之感。 旭凤偶尔会在禺疆宫大宴宾客,笙歌达旦乐舞不休。那奢靡鼎沸的气息常常引得过路仙家都忍不住驻足观望,暗自咂舌这位新魔尊,不当天界二殿下后,便完全释放了本性吗可是想归想,却没有人真的敢跑到他的跟前去说。而今次,因着后天便是穗禾的生辰,旭凤干脆连摆了三天宴席,放话整个魔界只要是想上门道贺吃酒的,不管是谁他都倒屣相迎。魔界之人本就豪爽不拘泥小节,近几日更是各路宾客齐聚禺疆宫,一副好不热闹的沸腾景象。 而就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宴席中,有一道忽然而至的紫衣身影独自隐逸与禺疆宫的廊柱后,默默的注视着主位之上正饮酒赏舞的旭凤。那身影水漾的眸子里,似是有诉不完的缱绻深情和道不尽的懊悔无及。她晓得她不该再来找他见他,她那般误会他杀了他,他怎可还愿意见她原谅她可是她偏是忍不住,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他,哪怕躲起来远远的看他一眼也是好的啊 紫衣身影虽聪慧的捏了个隐身诀,可惜以阿宁的眼力却还是一眼便瞧见了她。只见那道身影慢慢的从宫门口走进来,穿过左边的一排廊柱,在离主座不远不近的第二根廊柱后站定了。就阿宁的眼光来看,那女子生的极为美丽,若初露花容的紫色银莲,娇美而不俗气,带着点微冷的艳丽却又透着股纯真和稚气。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着,叫人即便只无意的瞧上一眼也难再忘怀。结合近日里流传的六界八卦跟诸多杂话本,阿宁自然而然的便猜到了眼前这位动人的仙子是谁,凭她这花般的姿容,六界第一美人之称,她确实担得起。 “阿宁。”旭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出声将阿宁早已飞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舞乐你不喜欢”收回女奴再次甄满的酒杯,慵懒的侧躺在王座上的旭凤,眼神有些迷离的笑的一脸邪肆的说道。 “舞乐甚好。”阿宁意味深长的撇了眼旭凤的头顶,十分给面子的应承道。 “呵,你又敷衍我。”旭凤闻言嗤笑一声并不买她的账,眼神不离殿中歌舞,随手一扬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尊上请用。”随侍女奴有些娇羞的将一颗剥皮去籽的葡萄递到了旭凤面前,却不敢与之对视。 旭凤拿迷离的醉眼瞧了眼那颗水润圆滑的葡萄,又状似无意的瞥了眼对面第二根廊柱。陡然间表情一凝便那般毫无预兆的一把将女奴及其手里的葡萄给扇飞了,力道之大,令那女奴直接倒飞出去,“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在岑亮的地砖上。 这突生的变故顿时惊得歌舞声乐骤停,大殿里也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一众宾客有些惊惧又有些茫然的看着突然发难的魔尊,瞧着那女奴挣扎着匍匐在地,蔫蔫的哀求着。旭凤却并不理会那哭求不止的女奴,站起身似是还不解气般,半散的袍袖一挥,便将他自个儿身前条案上摆放着的瓜果酒水尽数扫落。 “叮呤哐啷”的一阵杯盘碎响声,似巨石砸落在众人心间,畏的他们都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的言语跟动作。这位新魔尊的脾性一向内敛而平和,甚少有无缘无故发作的时候,今日不知是触了他哪根逆翎,竟这般下起重手来。 “尊尊上息怒,新来的女奴不知您极不喜葡萄,您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管事女奴战战兢兢的跪到那吐血的女奴身旁,也不敢去查看她的伤势,颤着声音告罪道。尊上平日里确实不喜葡萄,可也没有哪一次如今日这般大动肝火呀。而大殿内的一众宾客在听到管事女奴的解释后,脸上则全部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怪不得魔尊会生气呐,那可是葡萄呀。魔尊跟天界水神的那点陈年旧事,这六界中人还真没几个不知道的。这女奴也真是的,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递甚么吃的不好递葡萄给魔尊,可不就要挨训了嘛。 旭凤紧抿着双唇,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管事女奴的话,就那么发狠似的将挂在身上的衣袍甩到了王座上。停顿了片刻后也不去管殿中众人,就那么转身朝偏殿而去。待旭凤的身子越过阿宁又走了几步后,脸上阴鸷的神情不由的一滞,似是哪里有些不对劲阿宁手上拿的是 蓦然回头,旭凤便惊愕的瞧见阿宁手中正拈了颗饱满多汁的葡萄,用法术去了皮儿,打算往嘴里送。 “不准吃”几乎是下意识的,旭凤倒竖着剑眉一张嘴便将话吼了出去。没听到方才那女奴说他不喜欢葡萄嘛,还吃大殿众人原本见魔尊离去已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想魔尊的随侍女官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令众人刚松弛下来的一颗心又不自觉的给吊了起来。 “有毒”听到旭凤的吼声,阿宁送葡萄入口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的看向又掉头回来的旭凤反问道。 “无毒。”旭凤气结,她是故意的吧眼见魔尊的怒气值又再度攀升,众宾客都快要哭了阿宁,你就快把那颗葡萄给扔了吧要人命了啊 “那为何不能吃”无辜纯良如阿宁,自然是没有听到众人的心声,随即又轻飘飘的不耻下问道。 “我说不准就不准”旭凤说着,直接伸手将阿宁手中的葡萄抢过来,掷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圆嘟嘟的葡萄瞬间就被拍碎在殿前,成了一滩果水。随即,在众人好奇又惧怕的目光中,他们的尊上再一次转身愤然离去。而那个激怒了凶兽却似毫无所觉的阿宁,就那么眨巴了两下眼睛,看了眼滩在地砖上的汁水,也跟在魔尊后头施施然的离去了。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先后消失在视线里的主仆二人,不得不由衷的感慨果然物以类聚,魔以群分呐。 紫衣身影在见到旭凤将葡萄掀翻在地时,便已心痛的离了禺疆宫。之后的那一幕,她并没有瞧见。锦觅在恢复真身前,是以葡萄化的形,故而旭凤现如今会这般讨厌葡萄也是在情理之中。 “凤凰,你竟恨我到如斯地步吗”此刻,锦觅无力的斜靠在禺疆宫的宫壁上,眼泪止不住的从眶里掉下来。那泪闪羽睫梨花带雨的模样任是谁人见了都会心疼怜惜不已,可即便如此,那又能怎样呢现如今,她心心念念的爱人早已厌她如敝屣,不愿再见她了 今日,她原是瞒着润玉从璇玑宫中偷跑出来,不过是想再看一看他,看他是否安然是否活的好。本是小小的愿望,看一眼她便回去了。谁能想,当她看到他用那般狠绝的神情掀翻葡萄时,她的心有多痛痛的她整个人都仿佛要窒息了 回不去了吧,她和他再也回不去了 锦觅化作一道光弧冲天而去时,旭凤才连同阿宁从不远处的崖壁旁显现出身影来。 抬眼望着光点迅速消失的魔界穹顶,旭凤的眸中哪还有半分醉意。从他丝毫都不需要伪装只要那么一瞬也不瞬的瞧着锦觅时,那眼里便只有浓的化不开的深情跟疼惜。明明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孤清寂寥,却在看着锦觅时,释放出那般温柔又安心的气息。阿宁忍不住想如若他还是原来的天界二殿下,方才那样的景况,想必他早已忍不住抢上前去将她整个儿搂进怀里,轻声细语的劝哄道了,哪里会让她独自一人依着冷冷的宫壁垂泪饮泣。 阿宁从始至终都沉默无言的站立在旭凤的身后,同他保持着约一丈的距离。此刻,她亦同样微抬着头瞧着魔界上方碧青色的天际,只是她的眼神却是有些涣散的没有焦点。 在阿宁眼中,旭凤同锦觅的感情,是那般的浓烈且决绝,纠缠撕扯的感情同时令他们二人痛不欲生却又欲罢不能。这些是她不懂得的,不是不懂情,而是无法感同身受。常言道人界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而仙魔妖界又何曾没有三毒,只这贪嗔痴的“痴”之一字便能让多少生灵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无尽岁月前,罗睺曾点着她的脑袋笑骂她不该生在这恣意纵横的魔界,而是该陪着那朵金莲给接引道人坐在屁股底下,年复一年的同他一起渡人去西方极乐世界。罗睺说她的性子太过通透,通透的近乎无情。这样的她,原不该受这世间的浊气所扰,当宁心清净永生才是。 当时的她是怎生回的罗睺,岁月太长她已经记不得了。而如今的她,只是觉着魔之本心本就是随意而为,无甚拘束。狷狂也罢,弑杀也罢,如她这般无为也罢,都是随心所往,尊崇本心罢了。 穗禾生辰当日,旭凤带着阿宁亲自去库房给挑的生辰礼,一件西城王上贡的摩诃斗彩披风。旭凤会选中它,只因这披风一眼瞧去便流光溢彩甚是夺目,依着穗禾鸟族的性子,定当会十分欢喜才是。选好了礼物,旭凤便让随行的女奴将其包好带了下去,自己又陪着阿宁继续在库房里呆着。 “阿宁,你若喜欢也可随意挑一件去。”旭凤见阿宁淡淡的模样,十分大方的侧头同她说道。 “我的生辰还未到。”阿宁瞧了瞧大殿中陈列着的各色贡品,无甚兴趣的答道。 “又不是非要生辰才能收礼,就当是你上回出手相助的谢礼。”旭凤再接再厉,似有给人硬塞礼的意味。虽说他堂堂一介魔尊并无小气的时候,只是如他现在这般作为,若是给他的其他属下瞧见了,保不齐也是要惊掉好些下巴的。 阿宁闻言,原还是想拒绝,正待开口时,却发现正殿高台处不起眼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锦盒通身漆黑,无甚光彩,在一众霞光熠熠的宝物里,实在是不起眼的很。阿宁心念一动随手一抬,便将那锦盒招到了身前托与手上。打开的盒子里放置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鸦青色原石,石块底下用同色绒布垫着。阿宁静静的瞧着这块石头,好一会儿才伸手将它拿起,轻轻抚触之后重又放回盒子里,盖上了盒盖。 “就这个吧。”在旭凤好奇的目光里,阿宁将锦盒收进了袖袋里。 “这个”旭凤本以为阿宁不过是拿过来随便瞧瞧,没成想居然就要了这块毫不起眼的破石头这石头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虽说这禺疆宫的库房内必定没有凡品,但这块石头当真是古怪的出乎意料的平凡啊。他横竖瞧着都没瞧出什么端倪来,更没有探测到任何的灵力波动。 “嗯。”阿宁难得流露出有些愉悦的应和声,虽然从表情上旭凤依然瞧看不出什么。 “你倒是好打发行吧,你喜欢便好了。”旭凤见阿宁并无多说的意思,便也不在意的抿唇同意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亘古一诺 生辰当夜,阿宁没有去禺疆宫。 宴兴酒酣之时,她独自一人站在禺疆宫后的山巅上,目光悠远的望着那永远都不会有日月星辰的绿色光幕。 “罗睺,你可布星辰”稚气未脱的女童仰头看着绿莹莹的天空,有些不满的嘟哝道。 “怎么如今的穹顶不好看吗”一个清朗中带着丝笑意的温润男声好脾气的反问道。 “罗睺布的星象自然是极好看的,可是阿宁偶尔也想看看其他的景致呀。”女童似是思考了会儿,静了半晌才又天真无邪的说道。 “阿宁,即便你这般拐着弯儿的奉承与我也是无半点用处的。魔界之人本就喜暗,这穹顶之光耗费我数百年时间才能让其长久的定在那儿,我可舍不得将它换掉。”男子轻笑着将女童的意图戳了个对穿,还不忘无情的拒绝道。 “那好吧。”女童只得无奈作罢,谁叫他才是老大呢。 “阿宁,伸手过来。”似是不忍见女童失望,男子从怀中取出一物置于手中。 “嗯”女童闻言,乖巧的伸出手去,蓦然的便看到一块通身都流转着五彩光华的石头出现在了她的手掌上。 “阿宁,这是女娲补天时,天坑里唯一掉落下来的五彩石。天上地下仅此一块,你可要收好喽。”男子用人界大人哄孩童般的语气,说着便弯身将站在他身侧的小小女童给抱了起来。 “好。”女童轻巧的坐在男子的臂弯里,满眼具是好奇且欢喜的直盯着五彩石不放。 “你啊。”男子见状,叹息着无限宠溺的揉了揉女童的发顶,任她瞧去了。 有些话及有些人,即便过去再多岁月,想起时,那画面依然鲜活的犹如昨日。 这魔界的穹顶自那时起便泛着莹绿的极地之光,再不曾换下,只因这颜这景是那人极为喜爱的。 “罗睺,阿宁回来了。” 阿宁略带惆怅的低语被吹散在夜风里,而这一声婉转的轻唤却不会再有人回应她。 生辰宴进入到后半程,旭凤终于忍不住借着酒意出了禺疆宫。 一晚上没见着阿宁,他的心中居然有些不安宁。虽说今夜是穗禾自己的生辰宴,可是没了旭凤也就失去了兴味。旭凤前脚刚走,她便也跟着回了自己的宫殿。余下的宾客见没了主人,不仅没有散去,还越发的兴致高昂起来。这魔界中人,果真是不拘泥与这些凡尘儒节,忒的自在豪爽。 旭凤出了宫,身上本就不多的酒气被晚风一吹,也就散了个干净。他整了整略微散乱的外袍,辩了辩方向便径自朝魔药宫的方向而去。可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这离禺疆宫越远,阿宁的气息反而越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阿宁如今在禺疆宫旭凤想着疑惑的在两殿之间来回巡视着,不多会儿,他“嚯”的一个抬头,便看到禺疆宫后的山巅上似是有个黑色的影子站在那里。 那是旭凤微扬着脑袋看着那巍然不动的黑色身影,一双好看的凤眸不自觉就微微的眯了起来。 这个阿宁,独自呆在那儿是想作甚么 旭凤一个起落出现在阿宁身后时,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不禁让他有些怔愣。 山巅上的风要比底下的大上许多,阿宁那头长及膝盖乌黑水亮的青丝连同她身上的古袍一起,拍打纠缠着被吹散到夜空里,摇曳如柳,凌乱如星。 旭凤呆呆的瞧着,挪不开眼睛的瞧着。直到阿宁的身子渐渐升腾起淡淡的黛紫色光晕,流转于周身,她依然那般静谧宁和的站着瞬时,旭凤直觉她随时要乘风而去似的 “阿宁”骤然的心慌让旭凤忍不住对着那道纤细身影低唤出声,仿佛自个儿再不开口,那人便会立即消失不见。神思确实已经飘得很远的阿宁,被旭凤这一叫唤,才缓缓的从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她没有应声,就那么寻着声音的来处,微微的转过了身子。 只是,待她转过身子瞧清楚她此刻的眼眸时,令的旭凤不由得又是一呆。 那双眸中似是弥漫着浩瀚星辰,虽对着他,却未看到他。那黝黑璀璨的眼眸仿佛历经岁月的长河,从远古时期跨越时间和空间而来,神秘深邃的让旭凤的心都有些震颤。 “阿宁。”你到底是何人又来自哪里 这样的阿宁让旭凤感到十分的陌生且遥远,遥远到让他觉得他根本无法触及她的任何过去。下意识的,旭凤又唤了声阿宁,平日里已经十分熟稔的称呼,现下里却感到有些陌生的疏离之感。 “我在。”随着第二声轻唤落下,旭凤所熟悉的应和声终于又从阿宁的口中响起。此时的阿宁仿佛一瞬间恢复到了平常模样,眸中的鸿蒙宇宙也就此消散了踪迹。她有些不解的看着似是松了口气的旭凤,接着道“宴会结束了” “还未,我只是瞧不见你,出来寻你。”方才被阿宁这么一吓,旭凤这回倒是老老实实的说了回大实话。 “我不过是来山上吹吹风,一会儿便回去了。”阿宁闻言,像是安慰他似的缓缓答道。 “嗯,那我们一道我多喝了些酒,刚好散散酒气。”旭凤不自觉的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好。”阿宁听罢,十分配合的应了一声后,又重新回过了身去,等着旭凤站过去。 旭凤见此,忙抿唇快走两步来到阿宁的身侧。 平日里,阿宁都十分自觉的如同影子站在他的身后,像今夜这般二人并肩而立却也是头一回。阿宁的身材原就高挑,与他站在一处刚好能让他微一低头便瞧见她完美无暇的侧脸。阿宁的鼻梁高而挺,且在鼻梁靠上的位置有些微的小突起,衬的她的脸庞更加的柔和而有魅力。 “旭凤。”阿宁突然的回头,让盯着她直瞧的旭凤有些些的不自在。不过他并没有扭头躲闪,只是略微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对上她清亮的目光。这是她头一次直呼他的名讳,听起来感觉还不错。 “嗯”此时的旭凤,用着连他自个儿都未察觉到的温柔眸光注视着阿宁,耐心的等待着她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会一直做这魔界之主么” “为何这么问”乍然听到如此问题,旭凤不假思索的便出声反问道。问题虽然古怪,但是旭凤话出口后便也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阿宁的表情虽未有明显变化,但旭凤能感觉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认真和郑重。 “你做这魔尊一日,我便陪你一日,可好” 阿宁这话的意思是如若有朝一日,他不做这个魔尊了,她便要离开了他吗 旭凤不无疑惑的想了一会儿后,突然恣意的对着阿宁扯唇一笑,道“好,一言为定。” 区区魔尊,他旭凤若是想当,焉有退位让贤之理。 这个魔尊既然要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除了自身强横的实力之外,魔兵自然也需好好的练着。 曾经的天帝,也就是他的父帝太微一心想要统一六界,有生之年虽不可得,这一份心思却完完全全的遗留给了他的大儿子,现如今的新天帝润玉。说来也是可笑,原本温润如玉夜布星象的夜神大殿,一朝成了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而他,先天帝的二儿子火神旭凤,却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甘愿堕入这魔界,成了魔界的至尊。自古仙魔两不相立,虽然近段时日,润玉并未有大动兵戈的消息传来,但是旭凤晓得,他与他的生死一战,迟早都会到来。 曾经的他执拗的甘愿放弃一切,只为得一个锦觅。后来临到死时,方才使他明白,不管是天界还是锦觅,也许从来都不是他的。偶尔午夜梦回时他总会不自觉的想起自己魂断神消的那一刻,震惊不可置信都难以准确的形容他当时的感受。他原以为他终于得偿所愿,同心爱之人两情相悦倾心相许 可到头来,那一缕发丝,不过是送他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味迷药,让他甜入骨髓,噬了性命。 思绪飘飞了许久的旭凤,终于在自我干预下收回了心神。手中朱笔握了多时,摊开的公文上却还是只字未批。有些事他明明避免去回想,却还是时不时的就闪现到他的脑海里,让他感到不甚其扰,又无可奈何。有些心烦意乱的抬起头,发现桌案上的公文居然已经码放了好几摞。 旭凤有些呆怔的盯着这些公文眨巴了两下凤眼后,扭头冲底下正闲适的看着话本子的阿宁道 “阿宁,今日怎的这么多公文”平日里不过今日的三成之数,今天是怎么回事 “尊上的生辰将至,这些一多半都是各城府送来提前恭贺的。”阿宁闻言,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你没直接给过滤掉吗”旭凤无语,他看这些劳什子的贺词作甚么 “这些是各城主的心意,看看也无妨。”阿宁继续双目不离话本子的说道。 “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旭凤咬牙,他忍不住要开始暴躁了。 “唔我瞧你方才那样儿,想必是有些闲工夫的。”终于舍得从话本子上抬起头来的阿宁,看向上首的旭凤时,眼神里竟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笑意。 “阿宁,你是故意的。”旭凤这下子算是彻底明白了。 “嗯,存心的。”阿宁供认不讳的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看起话本子来,全然不顾此刻的旭凤已俨然一副即将要喷火的神情了。嗯,他本来就是凤凰嘛,喷喷火也没啥的。 克制再克制,旭凤才没有抄起摊在桌案上的公文直接丢过去。可是吧,即便他丢过去大概也没什么杀伤力。 就在旭凤独自郁闷,开始认真批阅起公文时,一直隐在暗处的魔卫却突然现身,道“启禀魔尊,有魔兵来报,方才见水神同穗禾公主先后进入了地宫。” “知道原因吗”旭凤闻言,执笔的右手微一停顿后,方才抬起狭长的凤眸看向立在下首的魔卫道。 “启禀魔尊,具体原因尚不知晓。”对于魔卫的回答,旭凤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由于地宫内的情况特殊,平时去的人就极少不说,去了的多半也是有去无回。所以魔界对于地宫的管理可以说是相当的松懈,只在地宫的最外围分派了些魔兵把守而已。如此情况,魔兵们在第一时间内无法打探到具体消息,也算是情有可原。 “阿宁,随我去看看。”既然如此,他便亲自去瞧瞧。 旭凤说着将手中的朱笔搁在了笔枕上,随后一眨眼的功夫便瞬移到阿宁的身边,直接牵过她的纤手就消失在了书房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凤翎还情 旭凤和阿宁还在地宫延着通道向里走时,穗禾同锦觅便已两厢出手打了起来。红蓝二气在九婴洞外爆裂开来,震得整个地宫都有些震颤。如此动静,惊得旭凤也略有诧异,正想加快脚步赶过去时,却是感到自己的贴身灵器“寰谛凤翎”突然的躁动起来,带他反应过来之前便从他的怀中飞出,不见了踪影。 而此时,正满脸阴鸷嗜血的盯着锦觅的穗禾,终于按耐不住从空着的右手上慢慢的释放出了一团紫红色的火焰,此火焰明显有别于她左手正在发力的橘红色灵火。 “琉璃净火怎么会是琉璃净火” 锦觅正全力抵挡着穗禾左手祭出的火之灵力,乍然看到她的右手中渐渐凝聚起的紫红色莲花型火焰,瞳孔因惊惧骤然的收缩了一下后,便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随即,她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满脸怒意的看着穗禾阴寒的面容道“是你,是你杀了爹爹同临秀姨,是你对不对” “是我又如何。锦觅,今日我便送你去跟你的爹爹和临秀姨团聚。”穗禾狞笑着话一出口,就立即抬起手掌将已凝聚完毕的琉璃净火尽数朝锦觅释放而去。 面对琉璃净火能焚天灭地的寂灭之力,锦觅根本无力阻挡。正在她惊怒交加命悬一线之时,陡然的,便有一团耀眼的赤金色光束从她的身后激射而来,瞬间在她的周身辐散开去,将其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而恰好就在这时,已到跟前的琉璃净火则尽数打在了升起的赤金色光照上,将身在其中的锦觅护佑的毫发无伤。 “寰谛凤翎” 近乎咆哮的尖锐嗓音从穗禾的口中响起,此刻的她,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暴虐的情绪。 寰谛凤翎竟然是寰谛凤翎 从穗禾的角度看去,护住锦觅的赤金色光环愕然便是一双绚烂无比的金色双翼。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旭凤的贴身灵器。穗禾看着被寰谛凤翎护在其中的锦觅,怨毒的眸子简直要滴出血来。 旭凤,到了此时,你还是一心护着她吗 而此刻的锦觅,已被眼前这突然地一幕给惊的呆愣住了。待她回过神瞧清楚环绕在她周身的是什么物什时,眼里便再不可抑制的浮起一层水汽来。 凤凰凤凰他还是在意她的是不是 恼恨异常的穗禾看着始终不曾退去的寰谛凤翎,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骤然便撤回了释放出的全部灵力。丝毫也不顾及自己此刻若是如此做,将会被锦觅重伤到何种程度。 “砰”的一声巨响,穗禾的身体犹如一片破布般,瞬间便被击飞出去十几丈距离,直接撞在了地宫的宫壁上,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锦觅有些错愕于穗禾的突然收手,怔神间见穗禾已被自己打的倒飞出去,便也不再多想,手中迅速幻化出前水神用半身修为为她凝聚的玄冰之刃,直冲上前,就想将杀父仇人斩于刃下。 穗禾此时已身受重伤无力动弹,她趴伏在地上,微扬着头看着锦觅冲她杀伐而来,眼中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浮起一抹讥讽嘲笑来。那神情瞧着,竟有些偏执的疯狂,好似巴不得她立即动手杀了她。 而就在她略带疑惑的来到穗禾跟前,犹豫着想要蹲下身子给她最后一刀时,却忽的感到拿着玄冰之刃的手腕一疼,冰刃瞬间便从她的手中消失了。 “水神当日拿着此物刺了本座还不够,如今又要故技重施,杀我魔界之人了吗” 随着讥诮的话音响起,锦觅身上始终环绕着的赤金色羽翼也跟着消失了。怔愣片刻后,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抬眸之际,也终于见到了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此时,那人正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一脸漠然的看着她。 “凤凤凰,不是的。是穗禾,是穗禾杀了爹爹跟临秀姨,再陷害与你的,你方才没有听到她亲口所说吗” 旭凤眼中的冰冷让锦觅慌了神。怎怎么回事,凤凰不是用寰谛凤翎保护了她吗,难道他不是知道了全部真相,原谅了她吗 “本座刚刚才到,你们方才说了些甚么,本座一个字都不曾听见。”旭凤左手拿着寰谛凤翎,右手随意的把玩着缴械而来的玄冰之刃,口气甚是疏离且淡漠。 穗禾见旭凤如此,内心不由的一阵快意。她所处的位置是面对着地宫通道的出入口的,所以即便方才寰谛凤翎的出现让她异常愤恨,也没能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天光火石间她便发现,旭凤未到寰谛凤翎先到,那就绝不是旭凤有意保护与锦觅的。呵呵,果不其然,要说对旭凤的了解,锦觅不及她之万一。 “凤凰,你听我说。穗禾会使用琉璃净火,是真的琉璃净火。凤凰,你相信我,我们都被她给骗了”锦觅急切的想要对旭凤说清楚缘由,语调既恳切又哀伤。 曾几何时,她与他之间的关系竟已变得如此剑拔弩张,充满了疑心和猜忌。 “锦觅虽说我从前就不喜欢你。但是,我自问也从来没出手伤过你,现如今你怎可这般污蔑与我。我若真的如你所说会使用琉璃净火,又怎会被你重伤至此。”穗禾此时已敛去了一身戾气,见锦觅口口声声指摘与她,终于强撑着一口气用手肘支起大半个身子,苍白着一张脸仰着头愤怒的对锦觅说道。 “你穗禾你莫要装可怜,你刚刚明明使用了琉璃净火,且亲口承认杀了我爹爹和临秀姨。是你陷害了旭凤,是你”锦觅现下根本瞧不得穗禾故作的姿态,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下去。 “尊尊上,穗禾跟随你多年,有多少修为和能力,你是最清楚不过的,求尊上明察。”穗禾转眼再不去瞧锦觅,只是哀戚可怜的看着不远处的旭凤说道。 “你”锦觅闻听穗禾此言,简直怒不可遏。随即想也不想的便从右手释放出水之灵力,想要对穗禾拍下。 没料到,“叮”的一声,再次出现的赤金色双翼,这回护住的却是倒在地上的穗禾,让猝不及防撞上赤金色光罩的锦觅倒退了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寰谛凤翎再现,局势却是整个儿逆转,这让锦觅完全无法接受。那是寰谛凤翎,曾属于她的寰谛凤翎。一直保护着她的寰谛凤翎,怎可以去护着她的杀父仇人,怎么可以 执拗劲上来的锦觅,不管不顾的又朝着寰谛凤翎的保护罩冲去,不无意外的,她再次被弹飞了出去,且这次跌的有些狠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一大口鲜血从她的嘴中喷涌而出,她无力又悲恸的看着那个本属于她的赤金色羽翼,眼泪止不住的便从她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我的寰谛凤翎只此一支,将它留给你,你还不能明了我的心意吗戴着这凤翎,让它替我佑你平安祥和。” 昔日凤凰将凤翎戴与她发间时所说的温柔话语仿佛就在耳际,现如今他们发展到这般田地,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被锦觅这自残式的举动也给惊到了的旭凤,忙伸手一招收回了凤翎。凤翎曾被他赠与锦觅,方才它会感受到她从而自己跑出来护卫与她,虽让他吃惊,但也并非难以理解。毕竟凤翎同他心意相通,他即便骗得过自己,也绝技难以骗得过自己的本心。 看着同时摊在地上的两人,旭凤顿觉有些头疼。当年水神之死他答应锦觅追查之下,并无意外的查到了自己的母神荼姚。琉璃净火本就是凤凰一族特有,整个六界,会使用琉璃净火的也只有他及母神,不是他,答案几乎不言而喻。原本以为,他被锦觅所杀,一报还一报也就罢了,现如今看这意思似乎还另有隐情。 可是,要说穗禾有使用琉璃净火之力,他也无法相信。穗禾曾用自身大量的灵力温养他形魄多年,体质一直都十分虚弱,根本就承载不下琉璃净火的霸道火气。 而就在旭凤思考时,阿宁也不疾不徐的到了。之前是旭凤着急先行一步,阿宁没啥可急的,便落在了后边。 “阿宁,你怎么看”旭凤见阿宁到了,不禁对她传音入密道。 “看什么”阿宁睁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两位女子,十分迷茫的传音回道。她才刚刚走到这儿,能看出来甚么来。 “”看着一脸状况外的阿宁,旭凤只得莫可奈何的抿了抿唇,转而对伏在地上的锦觅说道 “今日水神擅闯我魔界地宫之事,本座不与你计较,你且速速离去吧。” 既然事有蹊跷,他便免不得需再仔细调查一番。只是今次涉及穗禾,未免打草惊蛇,也只得转到暗地里进行了。对旭凤而言,即便他甘愿替父母受过,也容不得他人半点的蓄意陷害。被心爱之人手刃与刀下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容易受的。 稍稍缓过劲来的穗禾见旭凤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心内不仅丝毫不觉得欣喜反倒是有些不安起来。以她对旭凤的了解,旭凤对她虽有信任,但是这个信任也并不牢靠,一旦他的心中对她生疑,便很难再消除。即便她有自信,就算旭凤疑了她,只要她死不认账,锦觅的言辞也不过是空口无凭,胡乱攀咬罢了。 而见此情景的锦觅,跟穗禾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由自挂着泪痕的脸上,是全然无法接受的神情。她半撑起有些疼痛的身子侧头看向旭凤,水润的眸中是掩不住的不可置信及伤痛 “你还是不信我” “水神以为,本座该如何信你”旭凤被锦觅的眼神刺的心下一痛,话却还是未有停顿的说出了口。此话听着虽是问句,但答案却是一目了然的。信任与他们而言太过奢侈,从始至终他又何尝被她信任过 “是是我错了。”锦觅闻言,先是错愕,后又转为伤心自嘲。是啊,她哪儿有资格让他相信她,如若不是她,他又怎么会沦落到魔界,做甚么魔尊 “可是即便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锦觅说着,哀戚的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里便只剩下坚毅跟决绝。她努力的从地上撑起身子站起来,嘴角未干的鲜红血液为她本就极为美丽的容颜再多添了一份妖冶的艳色。 锦觅努力的站稳了身子,长久以来第一次毫无躲闪的直视着旭凤的双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父母之恩,云何可报。我欠你的,你随时都可以来取。但是穗禾,今日我非杀不可” 如此不畏不惧的锦觅,旭凤也是头一回瞧见。 她说她欠了他可是,她欠了他甚么呢杀了他,还是从未爱过他 呵,这六界中事,恐怕唯此一事是最难以谈及欠或者不欠的吧 事态发展到如今局面,却是穗禾极为乐见的。真相未明前,旭凤是绝不会让她命丧于锦觅之手的,不仅仅是因她救过他,还因为他曾给过她护佑一生的承诺。旭凤是个极为重诺守信之人,锦觅如若坚持对她动手,旭凤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即便旭凤不忍对锦觅痛下杀手,两厢交锋之下也难保不会重伤所负。 锦觅话毕便不再去看旭凤,转身就朝依然躺在地上的穗禾走去。 玄冰之刃还在旭凤手里,她没有武器,只能运用全部的水之灵力凝结成冰柱,进行攻击。 锦觅的步子并不快,想法一在脑中成型,右手心上便开始涌现出大量的冰蓝色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的手心中缓缓的凝结出了同色的节节冰柱。 旭凤蹙着好看的眉头看着这一切,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手中的寰帝凤翎轻颤着已蓄势待发。 而就在锦觅将冰柱凝结完成,即将对穗禾释放出去时,有团白色的光雾却骤然出现在她的身边,将她即刻要脱手而去的冰柱给挡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唯陪伴尔 握住她手腕的大掌指节分明长而有力,由于手臂抬起稍有滑落的袖口手腕处愕然还挂着一串水润欲滴的靛青色珠串。锦觅错愕的回头,只见一个长相清隽,气质温润的白衫男子正满脸担忧且不赞同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便对着她轻摇了摇头,同样传音入密道 “觅儿,今日你是杀不了她的,旭凤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瞧着穗禾被杀的。” 锦觅听罢却是不言语,只拿一双填满了怨恨跟痛楚的眸子瞧着那白衫男子。男子见锦觅倔强且决绝的模样,全然不顾及自己的嘴角还淌有未干的血迹,清朗的眉宇间具是掩不住的无奈与心疼。 男子的身份并不难猜,观其卓越的风姿,用“积石如玉,列松如翠”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如此风度如此人物,除了当今天帝还能有谁。哪怕他当初起兵造反,逼的先天帝自毁元神也要保下旭凤的最后一魄,也完全无损与他的个人气质。 今日他照旧处理完天界公务回到璇玑宫中,寻了一圈没见着锦觅便直接去了花界。没成想,刚到花界老胡便告知与他,锦觅竟为了救治彦佑只身犯险前来魔界地宫盗取九婴内丹。 传说这魔界地宫中的九婴内丹是最难以获取的,千万年来这六界之中就从没听说过能有人成功将其取出来的。锦觅如今虽说已是水神,但灵力修为也不过尔尔,这九婴洞中必定凶险万分,怎叫他不着急担心。 再者,在这魔界之中还有一个旭凤,或许谁都能来,而唯有她却不能来。 此刻,若不是他来得及时,现下里还指不定是何种光景呢。 润玉思及此不禁在心内有些苦涩的叹了口气,手腕一用力便将锦觅依然高举的手臂给拉了下来,并带着她有些僵硬的身体转过去面对着旭凤,顺道又将其小半个身子都给挡在了自个儿的身后。 润玉一系列的举动落在不远处旭凤的眼中,虽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但手中的寰谛凤翎却是越拽越紧浑不自知。 润玉抬眸与旭凤的目光撞在一起,却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与对着锦觅时温柔疼惜的眼神不同,润玉看着旭凤,眼中隐含的冷意及复杂是除他二人之外,其余人所读不懂的。 二人到了如今这般地步,隔着父母之仇,杀身之恨,早已是无话可说,不死不休了。功过是非,总是立场不同看法便也不相同,润玉不会觉得自己错了,而旭凤又何错之有。 锦觅原是一股执拗的倔劲强撑着身子,现下被润玉阻止又有了依托,身体顿时便有些脱力的要向下倒去。一直都牵着锦觅的润玉第一时间发现其状况,立即松开牵着的手,展臂一揽将即刻要滑落下去的锦觅给搂在了怀中。 “觅儿,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去。”润玉蹙着眉头,一脸担忧的看着锦觅柔声安慰道。此刻,他也无暇再顾忌旭凤,空着的左手将袍袖一挥,便带着锦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那二人方才还站立着的空地,旭凤的内心是一片刺骨的冰凉。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了,不曾想,真见着了却还是觉着刺目难挡。握着寰谛凤翎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间或还有殷红的血液从手指缝中缓缓流出,他也丝毫未觉。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柔软的纤手慢慢的托起了旭凤已鲜血淋漓的左手,而后,用另一只纤手将其紧握的拳头一点一点的掰开。动作期间,旭凤也终于回过神来瞧着那纤手的主人,暗淡着凤眸哑声道 “阿宁” 这一声低唤中蕴含了太多的苦楚与心痛,最后,竟只唤的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阿宁闻声并没有立即看向他,只继续专注的掰着他的手指头,直到将那些手指完全摊开了放松了才罢手。她取过染着鲜血的寰谛凤翎就那么随意的往自个儿的头上一插,随后就从手心上幻化出一瓶随身携带的上好伤药便往旭凤的伤口上撒。伤口碰到伤药势必会疼,可旭凤却是毫无知觉得任阿宁摆弄着。 不多会儿,终于将伤口处理好的阿宁,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身侧的男子。 她看着男子痛心入骨的眼,眸底第一次有了温柔的情绪在涌动。这种温柔似乎也传递给了旭凤,他看着眼前明显有别于平时的阿宁,听到她近似温柔的话音说道 “旭凤,我会陪着你,好好的陪着你的。” 阿宁的话,简单直白毫无修饰,但就是如此直接的话语同心意让旭凤听得不禁红了眼眶。 到了此时此刻,他方才明白,即使他表面伪装的再好,那疮痍满目的心却还是渴望着能有一个人是懂他且真心待他的。 复生后的每一刻他都过的生不如死,无数次的希望他何不就死在那一刀那一瞬,让他的心同他的命一起在心爱的人手里消散与天地间 仇也好恨也罢,都随着他的灰飞烟灭就此结束,他什么都不想管,也什么都管不了 他无数次的问为何要救他,为何要活过来,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与他而言,不管是曾经的战神旭凤,还是如今的魔尊旭凤,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旭凤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阿宁抬起右手捧上他的脸颊,在旭凤茫然的神情中用大拇指在他的脸颊上摩挲了两下后,宁和的说道“不哭。” 而正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给旭凤说了个大红脸,整个人瞬间都不自然了起来。啧,这明摆着哄三岁孩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可是堂堂魔尊 “我没哭”旭凤微窘的压低了嗓音冲阿宁低吼了一句,眼里的泪意瞬时收了个干净。他正感动着呢,这个阿宁,一点情致都没有旭凤暗自着恼,见阿宁仍是淡淡的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的模样,他一个闷气发不出去,只得调开了视线,看向不远处还摊在地上的穗禾。 穗禾原先见润玉突然现身带走了锦觅,心内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刚想松一口气,却是见到阿宁同旭凤相处的模样,顿时又不是滋味起来。她与他们二人隔得有些距离,阿宁说话的声调又不高,故而他们说了些什么,穗禾并没有听的真切。在穗禾看来,阿宁同平时也没甚么不同,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瞧不出甚么情绪的模样。至于旭凤,以她的角度便只能见到半个侧面,从表情上来说,有些冷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尊上”穗禾见旭凤终于看向了她,忙虚弱的开口唤道。那气若游丝的口吻跟重伤不负的模样,配以她本就姣好的面容,还真是有种我见犹怜之感。 “穗禾,你怎么样”穗禾到底是对他有恩,见她如此,旭凤忙快走了两步蹲下身子扶住了她。 “多谢尊上关心,穗禾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依伏在旭凤的臂弯里,穗禾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说到底,旭凤还是关心在意她的,不管这种关心跟在意是出自何种缘由,只要他的心里有她,那她便还是有希望的。 “穗禾只求尊上莫要听信了他人的谗言,误会了穗禾便好。”旭凤如今是何心思,又是怎样看她,她心里全无底细,只得瞅准机会探探口风了。 “我自然不会随意听信他人之言,不过今日你为何会来此处”旭凤目前虽对穗禾起了疑心,但说到底还是信任大过于猜忌的。比起欺骗了他再杀了他的锦觅,穗禾怎么想都要更可信一些。 “穗禾当初为了复活尊上灵力受损,听闻服用这地宫中的九婴内丹能增加灵力,便想取来试试。”这些说辞是穗禾方才还躺在地上时想好的,现下说来倒也顺畅“没成想锦觅竟也在此,我俩一个照面,她就想出手置我于死地”穗禾说到这儿便不可抑制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后才又缓过气来,只是喉咙干哑的再也说不得话了。 “阿宁,你给穗禾看看。”见穗禾实在咳得痛苦,旭凤突然想到阿宁是出自魔药宫的,理当会看些诊才是。虽说仙魔妖甚么的,只要不死便算不得什么大病症,但是有个现成的魔医在,给看看也无妨嘛。 “不会。”谁知道,换来的却是站在他身后的阿宁极为简短的两个字,连句解释都不带有的。 “为何不会”不是在魔药宫中呆了上千年么,怎么说都该学了点皮毛才是呀 “不会便是不会。”阿宁闻言,表情毫无松动的继续回答道。 “给个理由”旭凤无奈。 “我只负责整理药单和抓药,其他的一律不管。” “”好,这个理由他接受了。 阿宁连他的魔气溢散跟冰寒之症都能够暂时压制住,说她不会看这屈屈灵力内损,旭凤莫不是傻了才会相信。不过,既然阿宁不想看,他当然也不会勉强于她。让穗禾在自己宫中养养,再叫夏枯给开几副滋补调养的方子也就差不多了。随后,旭凤将穗禾带回她的宫中安顿好后,便同阿宁一道离开了。穗禾看着旭凤离去的背影,本想唤住他再说些甚么,反复思忖后又怕说多错多,索性闭了眼安心小憩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水神再临 “阿宁,你怎么看”回禺疆宫的路上,旭凤将此事的来龙去脉都跟阿宁说了,话毕便立即出声询问道。他很想听听阿宁对此事的看法,毕竟当局者迷,作为旁观者的阿宁,看的理当比他要清楚才是。 “这事不好说有理都有理,可信都可信,两厢都是空口白话,你愿意信谁全凭本心。”阿宁说的慢,走的也慢,连带旭凤都配合着她的步伐慢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分析来分析去,都很难下结论。”旭凤蹙眉,阿宁这话虽是说了等于没说,但是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断定跟取舍。 不管锦觅曾对他做过些什么,他教养她几百年,对她的心性还是有所了解的。她心思单纯行事直接,如若想报仇想伤害谁,明着来就是了,绝不会胡乱诬蔑攀咬谁的。至于穗禾,她虽极爱面子睚眦必报,但也绝对说不上狠毒。若说她厌极了锦觅,要杀了她的亲人以泄愤他倒还有些相信,要说她杀人只是为了陷害与他,他却是难以相信的。 “凭如今这些线索,你不好下结论也是正常的。当初你查了许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可见这行事之人不仅手段老练处事干净,且对你们几人的脾性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阿宁半似宽慰半似分析的对旭凤说道,她语调虽冷,但那循循善诱的口吻听来却令人极是舒服。 “我明白只是越接近真相我反倒越是害怕起来。”旭凤说着,语调便随飘散开去的思维低了下去。阿宁见他敛眉沉思,也就没再开口,只默默的陪着他缓缓地走在宫道上。 晚风轻抚,蓦然的旭凤顿觉眉心一跳,恍惚的意识到如若这世上只有他跟母神能使用琉璃净火的话,不是他也不是母神,那便只能是母神将一身修为尽数传给了穗禾穗禾又因爱成恨杀人栽赃如此一来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现在想想,如果母神修为尚在,怎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被润玉囚禁起来,且最后还落得个神消魂灭的结局。 而真相真如他所想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在他的身边又有一个人抛弃了他背叛了他 此推论一旦成型,旭凤便顺理成章的将事件的来龙去脉给想了个八九不离十,但碍于依然只是停留在推断的层面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暂时也只能按捺下心绪按兵不动。 魔界向来不生花草树木,连水都是绿莹莹的带着股忘川之气。目之所及更是只见嶙峋怪石,高岩峭壁,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美景可言。不过,对如今的旭凤来说,这般的地貌风情倒是极对他的胃口。花草树木虽好,却也远不如这些简单坚硬的岩石来的可爱。 禺疆宫正殿前有块宽阔的空地,除了正中央位置是专职庆奠祭祀用的场地之外,两旁开阔流水处便林立着许多红岩礁石,远远看去形状各异错落有致,旭凤同阿宁偶尔走上一走倒也不失为一处好景致。时间长了,旭凤干脆命人在空地上摆放些石桌石凳,闲暇时同阿宁过来走走坐坐,吃吃酒谈谈天,也算是美事一桩。 “阿宁,你很喜欢吃葡萄”今儿个,旭凤同阿宁在红岩旁用过晚膳后,便瞧见她又凭空在石桌上变出一盘绛紫色的葡萄来。她倒也不是餐餐如此,只是次数多的总让他忍不住要问上一问,尤其是在他毫不留情的当着她的面丢了许多次后,她还是依然故我的情形下。 “嗯,酸酸甜甜的,挺合我的胃口。”今次阿宁并未使用法术,而是一手粘着颗葡萄,用另一只手慢慢的剥着葡萄皮儿。那闲适自在的模样,看的旭凤直想伸手过去将她手里那颗碍眼的葡萄给一掌拍掉。他就纳了闷了,阿宁身上到底藏了多少颗葡萄,她就真的这么喜欢吃 关于这一点,阿宁确实喜食葡萄。上回在禺疆宫的宴会上,她是头一回瞧见这种水果,好奇浅尝之后便喜欢上了。随即,她就叫女奴们把剩下的葡萄都搬去她的魔药宫中,用法术冰冻了,时不时带上一些,想吃了随时都能够拿出来。 “你想吃”似是终于注意到旭凤直勾勾注视着她的目光,阿宁回眸极是贴心的将已剥皮去籽的葡萄往旭凤的跟前递了递。 “不想”旭凤抿唇后又忍不住龇牙,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想吃了 阿宁见旭凤一脸颇为嫌弃的样子,也没甚所谓的就那么收回手将整个葡萄都给放进了自个儿的嘴里。那咀嚼的小模样似乎是在告诉旭凤如此好物,不吃可惜。 旭凤无语地瞧着坐在石桌对面,正慢条斯理吃着葡萄的阿宁,凤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无奈和宠溺,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 耐心的待阿宁吃的差不多了,旭凤这才命随侍在侧的女奴依次将碗盘收了,随即又摆上新的茶点后才让其都退下了。如此良辰如此夜,光吃茶谈天也有些无趣,旭凤干脆变幻了棋盘置于石桌之上,打算同阿宁对弈几局以赴长夜,怎料刚猜了子便有魔兵来报 “启禀魔尊,水神求见。” “不见。”旭凤闻言,只略略思索了一瞬便出声回绝道。如今的他们多说已是无益,相见争如不见。 旭凤想着刚拿起一子将要落下,却是敏锐的察觉到魔兵的身后已现出一道身影来。旭凤微一抿唇,似是极扫兴般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里随意的一丢,凤眸微转看向那不请自来的紫衣身影道 “本座现下倒是十分好奇,水神三番两次来我魔界,究竟是意欲何为呀” 旭凤话毕,便抬了抬手让通报的魔兵退下了。 “凤凰”锦觅有些局促的瞧着身前熟悉又陌生的黑袍男子,驻足半晌才语调酸涩的低低唤道。 “别,水神还是唤本座魔尊的好,自古仙魔两不相立,莫要失了分寸才好。”旭凤说着并没有起身,只拿一双冷眼由下而上的将锦觅瞧着。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刺的锦觅即刻便想落荒而逃。 可是,今次她是来跟旭凤解释并道歉的,她不能让这个误会再深入下去了。她不仅要给爹爹跟临秀姨报仇,她同样也不希望旭凤的身边再有那个蛇蝎女人的存在了。她会陷害旭凤一次,便会陷害他第二次,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旭凤深陷与危险阴谋之中。 “凤凰,我”锦觅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却是注意到石桌边另有一位女子端坐其上,丝毫未有打算离场的意思,遂有些疑惑的顿住了话头。这是锦觅第一次注意到阿宁,先前两次,她一心都在旭凤和穗禾的身上,完全忽略了其他人或者事。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三人,她想再忽略阿宁也是不大可能了。 锦觅是先花神之女,六界公认的第一美人,故而对于旁人的样貌她并不是十分在意。阿宁虽生的美,却也没越过了她去。让她在意的,是阿宁超然物外的气质跟旭凤对待她的态度。长久以来,似乎除了对她,旭凤便没有再对旁的女子这般恣意纵容过。瞧那女子安定自如的模样,便晓得他们二人定是平日里相处惯了的。 方才,阿宁猜错了旭凤手中黑子的数目,于是她便只能执白子后手。正待旭凤落下黑子时,却突然有客来访,她就只好百无聊赖的坐在一旁喝喝茶看看书了。阿宁的书同她的葡萄一样都是随身带着的,想看时随手一变就出来了。她自顾的喝了小半盏茶看了一会儿书,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锦觅打量她的目光。倒不是阿宁的感知不够灵敏,而是她旁若无人惯了,不是特地留心一般都给直接忽略过去了。 阿宁微微抬首对上锦觅的视线,见后者正用她懂又不懂的复杂目光看着她。阿宁眸光淡淡,略一低眉思索后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及书本站了起来。 “阿宁,你留下。”没成想,她刚一起身还没迈开步子就被旭凤开口给拦了下来。与现在的旭凤而言,他并不想同锦觅单独相处。克制也好逃避也罢,有些话他一直都不曾说出口,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愤怒,只是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费唇舌。 阿宁闻言,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旭凤,原本被她发髻遮挡住的寰谛凤翎便那么悄然地出现在了锦觅的眼前。瞧见寰谛凤翎的刹那,锦觅先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一双美目,眨也不眨的看了许久后,才骤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仿若是被人从中间狠狠的劈裂开,疼的她不禁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即便她晓得或许她同旭凤再无重修旧好的可能,可她也从没想过会有见到寰谛凤翎斜插与其他女子发间的一天。 锦觅怔怔的瞧着阿宁头上簪着的寰谛凤翎,眼中渐渐积聚起来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顷刻间便落了满颊。旭凤被她这突来的变故弄得如坠云雾,颇觉茫然。方才不是还好好地,怎么一下子便凄苦成这般模样而阿宁观其视线落点,虽不知这寰谛凤翎有多稀罕珍贵,但瞧那锦觅的神色,也不难断定这根形似金钗的物什至少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说起来,这寰谛凤翎原是她给旭凤处理手上的伤口时随手插于发髻中的,夜里她同旭凤分别时曾取下交还于他。怎知,旭凤瞧着她手中的寰谛凤翎半晌后,道“既然凤翎不排斥你,愿意为你所用,那便是与你有缘,你且戴着吧。”说着也不待她回答就拿起凤翎又给插回了她的发髻上。 在旭凤看来,如今的寰谛凤翎,是他的也不是他的。曾经的自己真心实意的付出了多少,而今的他便会觉得失去了多少。睹物思往徒留苍凉,留着它对旭凤来说,不过是自损自伤既然阿宁可以驾驭它,那便将它赠予她吧。 阿宁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性子,既然旭凤给了她,她也就收着了。对她来说,凤翎只是好看一些的平常物什,同锦觅心中的意义和重视程度是完全不同的。这实在也怪不得阿宁对寰谛凤翎不够珍视,只因旭凤给时就太过随便了。没句解释也没句交代,阿宁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能事事猜到想到。 其实寰谛凤翎也委屈的很,它要是能开口说话,绝对会跟旭凤好好哭诉一番。它确实不排斥阿宁,但也从未打算为她所用好不。完全是因为她灵力强横,它根本反抗不得,才只得乖乖的任她给插在了发髻上 阿宁大约也猜到了旭凤留下她的用意,遂不动声色的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看起书来,微微低垂的脑袋,角度恰好又把她头上的寰谛凤翎给遮了个严实。 “水神若是无话要说,本座便也不多留你了。”旭凤瞧锦觅魂不守舍的样子,话虽仍是不好听,但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不再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不,凤凰,我是来道歉的是我误会了你,你能听我的解释么”锦觅知阿宁是不可能离开了,寰谛凤翎已足够说明阿宁即便不是旭凤的爱人,必定也是他极为信任的人。她今日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切不可白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往事已矣 锦觅说着,用手胡乱地抹干了由自挂在脸上的泪珠,见旭凤只是沉默的看着棋盒把玩着棋子,并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便又开口道 “爹爹死后我便回了花界守孝那日,我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看到魇兽吞吐出的梦境里是你杀死爹爹的画面我震惊难以置信之下即刻就去了披香殿查找魇兽的噬梦档案。而当我打开档案看到你的所见梦时你的所见梦恰巧就是爹爹去世的那一日” 话到这里,锦觅痛苦的闭了闭眼,再次开口时她的话音已不可抑制的带了些颤音 “当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我没有办法不相信啊,凤凰半年后待我醒过来才知道,当初的这一切都被人动了手脚。我知道是我冤枉了你,可是到了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凤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到后来,锦觅再次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错了,她真的错了,是她错杀了凤凰,是她杀了他啊 在锦觅低低的叙述中,旭凤的左手早已停止了把玩棋子的动作。那双微垂的黑眸中所掩藏着的汹涌暗潮,只有坐与他对首的阿宁看了个一清二楚。到了今时今日,他才第一次知晓他之所以被认定为凶手的全部真相。原来,一个所谓的“所见梦”就定了他所有的罪名原来,在锦觅你的心中,你我相依相伴几百年,不及一只魇兽吞吐出的梦境能让你深信旭凤,你死的不冤不冤 “所见梦”默然良久的旭凤,突的嗤笑一声,凤眼轻抬着带了丝讥诮看向锦觅,道 “水神认为,区区一只魇兽,曾让本座大意吃亏过一回,它还能再有机会窥食到本座的梦境”呵,润玉啊润玉,难为你步步为营算无遗策,这天帝之位合该是你的。 “凤凰,我不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面对旭凤的反诘,无言以对的锦觅只能一个劲的流着泪道着歉。她原不知魇兽的梦境竟也是可以造假的,她不知啊。 “水神今日前来若就为了说明此事,现下本座已经明了,水神无事便请回吧。”旭凤瞧着锦觅噬脐莫及的模样,心内只觉无边苦涩,万般萧索。如今看来,当初锦觅肯出手救他一回,多半是知晓了他并非杀害她爹爹的凶手。九转金丹何其难得,也真是难为她了。其实,又何必如此麻烦呢,他死了不过是替父帝母神偿还些旧债罢了,自此便谁都不欠谁的了。 “不,不是的穗禾凤凰,穗禾才是杀害我爹爹跟临秀姨的凶手,是她陷害了你啊”锦觅见旭凤对于她的话语似是不为所动,便有些焦急的向前走了一步后,又接着说道“凤凰,穗禾会使用琉璃净火你知道吗她真的会使用琉璃净火啊。扑哧君那日我之所以冒险来魔界地宫取九婴内丹就是为了救扑哧君,是穗禾用琉璃净火打伤了他,他可以为我作证的。”求求你了凤凰,请你相信我好吗 “彦佑。”旭凤叹息着微微低头抿唇调整了下情绪后,终于站起身来渡步到锦觅跟前六尺处,道 “即便水神再搬出长芳主,老胡,乃至叔父,也是无半分用处的,水神还是省省力气吧。”穗禾之事他自会处理,其余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穗禾哪怕陷害他百次千次,与他而言,都不及锦觅一朝被骗便能对他刀刃相向啊。 “凤凰,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你能不能相信我,求求你,你相信我好不好”面对旭凤冷硬决绝的态度,锦觅疼的心都要揪起来了。她略显慌张的上前几步想要拉住旭凤的双手,却不料旭凤有所察觉的侧身避了开去。瞬时抓空了的锦觅,泪珠更是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落下来,她轻摇着脑袋,语不成音的看着旭凤说道 “凤凰,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所有的报应我都愿意承受,我只是想告诉你,穗禾她心狠手辣,她呆在你的身边迟早还是会伤害你的。凤凰,你相信我好不好” 瞧着锦觅痛哭失声的脸,恍惚让旭凤跟记忆里那个天真烂漫的明媚少女所重叠。彼时,他还是那个磊落正直骁勇善战的天界二殿下,心上也还未有被人强行剜肉去骨后的麻木与空落。他偶尔会站在忘川之畔,望着魔界穹顶问自己为何他们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即便她从不曾爱过他,他们朝夕相处的那几百年岁月,于她而言,竟是连半分情谊半点信任也无么在她用刺骨的冰刃贯穿他胸膛的那一瞬,心中可会有一丝丝的后悔及心疼呢 “夜深了,水神请回吧。” 平淡无波的一句话,好似耗尽了旭凤所有的力气。他倦怠的半阖起凤眸,眼底是疾风骤雨后的萧然空寂。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释,再多的歉意又有何用呢。痛彻心扉也好,肝肠寸断也罢,都够了 “阿宁,走吧。”旭凤并未等锦觅回话,说着便半转过身子对坐在一旁静谧的充当了小半日背景物的阿宁道。渐渐发疼的心口让他意识到,平静了许久的魔气又要开始溢散了。不快些离开这里的话,他怕撑不到寝殿就得倒在半路上。 阿宁原本一直都在一心二用的边看书边听壁脚,为了降低存在感,她在翻书时都用灵力包裹着消了音。 锦觅的懊悔及痛楚,她全程都看在眼里,要说她全然无感无所触动,那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情之一字,从来都是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她一个旁观者局外人,无心插手也插手不了。 旭凤的异样她自然感觉到了,只是他们二人话未说完之前,她也不好随意打断。想着实在不行,她便凑过去给他度些灵气暂时撑上一撑,没成想,旭凤却率先开口叫她了。既然如此,阿宁也不迟疑,收了书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凤凰”锦觅见旭凤已全然无视于她,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双臂一伸便强行握住了旭凤垂在身侧的双手。此时的旭凤,全身都开始轻颤着发起寒来,锦觅要不是神思不属急着同旭凤解释前尘旧事,也不会已握着他的双手却依然毫无所觉了。 “今儿个先说到这吧。”阿宁走到旭凤身边,见他极力掩饰的平静外表下其实已吃力的说不出半个字了,无法,她只得代为开口对锦觅说道。 锦觅对阿宁突然上前插话的举动有些茫然无措,正思虑着该如何回答时,却是惊愕的瞧见这个名唤阿宁的魔女,竟全然不顾及她的双手还握着旭凤的,就那么大喇喇的直接将旭凤的双手从她的手中给抽走了然而事情并未结束,接下来让她更为错愕的是,这个阿宁居然大大方方的牵住了旭凤的一只手,将其掩在了她宽大的袍袖下。那理所当然驾轻就熟的模样,仿似这个动作他们已经做了无数次。 看着锦觅因惊诧伤心而睁大的双眸,阿宁对于自己方才的举动也是头一回有了想叹气的感觉。锦觅或许察觉不到,而她已经能够看到有淡淡的黑色雾气从旭凤的体内缓缓的冒出来了。如若再不加以控制,旭凤不需片刻便得瘫倒在地。这是旭凤所不愿意被锦觅瞧见的,而她既然知晓,必定会竭力帮他掩藏。 至于以后锦觅会如何看待他们二人的关系,这个可不是阿宁现下该担心的。旭凤如今的身子已完全被冷汗浸湿,全身也处于半脱力状态。在锦觅看不见的袍袖下,二人双手相握处,阿宁的黛紫色灵力正源源不断的从指尖释放出去,滑入到旭凤的经络中帮他凝神静气。 可是,即便有阿宁的灵力护持,在不能让锦觅察觉的前提下,这个量也是十分有限的。好在值得庆幸的是,阿宁的灵力浑厚而精纯,哪怕只是需要量的几成,也足够旭凤勉励支撑到走回寝殿了。 所以,当阿宁容色如常的承受着旭凤大半个身体重量,让他几乎无力支撑的身子如常人般从锦觅的身边平稳走过时,不仔细瞧竟是看不出半分不妥来,委实是不容易之至啊。 旭凤与阿宁相偕着离开的画面让锦觅再说不出一个字,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在这荒凉肃杀的魔界,格格不入的一直都是她是她忘不掉放不下,怀着那份不该有的希冀死撑着强求着 偌大的石台上,只余锦觅一人颓唐着肩膀孤冷冷地站在那儿。她想走,双脚却不听使唤的一动都动不了;她不想看,可眼睛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违拗着她的心意一瞬也不瞬的直盯着那二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时间静谧的不知过去了多久,锦觅这才如梦初醒般颓然的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膝痛哭起来嘶哑破碎的哭声从她埋首的臂弯处断续的传出来,似是要把心中所有的痛楚及郁结都发泄出来。 而在不远处,谁都不曾留意过的红岩石堆后,有一抹潜藏了许久的身影,在一切尘埃落定后便矮着身子悄然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救治旭凤 阿宁撑着旭凤一回到禺疆宫寝殿,便瞬间释放出大量的黛紫色灵力将他整个人托起,飘浮着放到了床榻上。冰寒之气已开始在旭凤的体内向全身蔓延,他的眉眼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凝结出一层冰霜。旭凤此刻苍白着一张俊脸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迷蒙中,巨大的痛楚还是令他不由自主的便半侧过身子将自个儿蜷缩了起来,刺骨的寒意更是让他不可抑制的从牙关紧咬处发出痛苦的声。 阿宁立在塌边,不断的将黛紫色灵气输送进旭凤的体内,用以温养和抑制他体内的魔寒二气。可是,不知怎的今次的效果却是大打折扣,远不如前一次的。魔气倒还好说,已有回笼宁定的迹象,只这冰寒之气丝毫都没有要退去的意思。眼见如此景况,阿宁一贯平淡宁和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些严肃的神情。 旭凤半侧的身子是正对着阿宁的,他意识模糊中瞧着阿宁似乎也束手无策的模样,便努力的半睁着凤眸,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无奈,他此刻全身发僵牙齿打颤,除了就那么瞧着阿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阿宁虽凝思施法有些忙碌,但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旭凤注视的目光。她眼眸微垂看向侧躺在床榻上的旭凤,只一眼便望进了他已有些混沌的眸中。四目相对,二人几乎无需言明,就已明了彼此心事。 “凝神静气,切勿胡思乱想。” 片刻后,阿宁手上输送灵力的动作不停,语气却是有些低沉的对旭凤说道。 旭凤让她不要白白浪费修来不易的灵力给他渡气,这冰寒之气虽毒,暂时也要不了他的命,等寒气自己退去他也就没事了。可是,眼瞧着旭凤如此痛苦,阿宁怎可能任由它继续折磨伤害他呢。 以为她拿它没办法吗思及此,阿宁的语气才会由平和转为低沉,也正是这时她开口劝慰旭凤道。 阿宁话落便合上了自己的双眸,将原本垂与身侧的左手轻轻抬起,让其自然下垂的手掌自下而上的在空中划起半圆来。阿宁的动作并不快,依稀可见朵朵花瓣在她柔软纤细的手指翻飞间若隐若现。随着指尖拈出的花瓣数目越来越多,围绕在阿宁周身的黛紫色灵气也是愈加的浓郁了。直到她落下最后一个半圆,让其手心朝上自然平摊时,一朵犹如实质的黑紫色莲台便愕然出现在了她的手掌心上。 精纯无比的灵力从莲台上不断的散发出来,与阿宁的灵力气息相同却是强过阿宁数倍。如果仔细数数莲台的花瓣数目便能发现,方才阿宁在空中比划出的花瓣数目跟莲台是一模没两样的。 将本命莲台释放出来的阿宁,丝毫不顾及自身的修为损耗,双眸一睁,便让莲台朝旭凤飞去。在莲台飞向旭凤的过程中,阿宁又施法让旭凤的身体飘浮了起来。待得莲台飞到旭凤空悬的身体正下方时,瞬间便放大到了可容纳下旭凤整个身体的大小。 阿宁的本命莲台是温养仙魔妖体的绝佳场所,她就不信,这区区寒毒她还治不了了。 至于旭凤,他给阿宁传达完信息后便被寒毒折磨的昏死过去了,如此奇景他是无缘得见喽。 旭凤从昏睡中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巳时三刻。 睁着一双好看的凤眸,旭凤眼神有些迷离地盯着殿顶上的木质雕花好一会儿后,才渐渐回想起昨夜他昏睡前所发生的事。寒毒会发作到他忍耐不住的程度是他一早就预想到的,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时间点竟会来的这么快。寒毒每次发作势必要侵蚀掉他的部分修为及灵力,这次来势如此凶猛,旭凤在检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前已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旭凤并没有坐起身子,只是平躺着合上双眼,让火之灵力开始在其体内慢慢游走。随着灵力探索过的经络越多,旭凤的内心也就越加的惊奇跟诧异他发现他体内的寒气被压制的老实了许多不说,连同修为及灵力似乎也不减反增,变得更加凝练醇厚了。 原本寒毒即便在不发作时也会无时无刻的蚕食着他的本源之力,导致他后期修炼出来的灵力一多半都被寒毒吞没打了水漂。而今次寒气被压制后,竟似沉睡般再无随时要发作的迹象,也使得他的本源之力得以暂时解放,可以毫无阻碍的吸纳起天地灵气来。虽说这是他修为灵力突然暴涨精纯的缘由,但旭凤隐隐觉得,事情的真相远没有表象上看来的如此简单。 阿宁呢思索着,一个激灵便从床榻上迅速坐起身的旭凤,噙着狐疑问询的目光环顾了寝殿一圈后,未看到那抹始终伴在他左右的娴雅身影,不由的剑眉一蹙,有些担忧起来。 昨夜他被寒毒折磨的说不出半个字,以眼神示意阿宁不要勉强自己救治他后便昏死了过去。眼下,他的身子不弱反强,该不会是阿宁做了什么吧一想到此,再也坐不住的旭凤等不及喧人来问,干脆的伸手一撩衣摆下了榻,急步间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寝殿中。 昨晚,阿宁用本名莲台替旭凤祛除寒毒时发现,这个毒居然是深陷进旭凤的七魂八魄里的,如若没有解药加以辅佐,强行将其抽离的话,旭凤的魂魄恐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故而再三思量之下,阿宁才保守的决定用本命莲台之力将寒毒长久的封印起来。 在莲台毫无保留的压制滋养下,旭凤的修为及灵力会在一夜间增长到让他也感到吃惊的程度,实也不足为奇了。当然了,暂时封信寒毒也只是权宜之计,最好的结果自然还是找到解药彻底解决此毒才最为稳妥。 旭凤毫无预兆的现身在魔药宫正殿时,夏枯正煎好了给穗禾调配的药汤打算亲自送去,被旭凤这么突来的一吓,汤碗顿时给惊的跌落在地,“噼啪”摔了个粉碎。 “尊尊上。”夏枯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汁跟碎碗片也不敢弯身去收拾,只低眉敛目的朝旭凤恭敬道。夏枯表面瞧着虽还淡定,可这内心却不无抽搐的道尊上您就不能按一般的流程出现吗先让传唤女奴来知会属下一声也好啊。每次都这么一惊一乍的,再多来个几次,属下这颗小心脏可要承受不住了啊。 “阿宁呢”旭凤见夏枯行礼,也不去管自己的行为给他造成了多少心理阴影,随意的一挥手让其免礼后便开口问道。 “阿宁在后殿休息呢”旭凤为何而来,如今的夏枯估计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只是今次令他诧异的是,他话还未说完,旭凤在听得“后殿”二字后便已扭头冲了过去。 乖乖阿宁这次又是怎么惹怒魔尊大人了 夏枯目瞪口呆的看着旭凤去势汹汹的模样,也不无担心的赶紧迈开步子跟了上去。虽说他只是区区一介魔医,平日里也没啥地位跟话语权,但是保不齐还能从旁劝劝,转移点火气值不是。 旭凤快步走进后殿,见六尺围方的绘图雕花插屏后,一个模糊的纤细身影正静静的平躺在床榻之上。 虽说这儿是女子的寝殿,但旭凤已顾不得许多,又加快了些步子绕过屏风,待得终于瞧见了阿宁安然宁和的睡颜,他心中始终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有些安定了下来。上回他虽也冲动之下来后殿找过阿宁,不过彼时他还尊着男女大妨不敢逾越屏风之距,只站在屏风外同阿宁说道。 今次,既然都进来了,旭凤也不再拘泥于那些凡尘儒节,不由分说的便抬脚踏上床榻前的一级木质台阶,十分自然地就坐到了正熟睡着的阿宁身侧。旭凤目不转睛的直盯着阿宁美丽恬淡的睡颜瞧,本想动手牵过她的手腕用灵力查探下她的身体状况,见她气息平稳睡得香甜,看上去同平时一般无二,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紧跟其后转到屏风内的夏枯,被旭凤瞧着阿宁的模样又给不小的惊了一跳。 尊上这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瞧着一个下属的目光啊,难道大抵领略到一些意思的夏枯,安心下来的同时也十分自觉地退到了屏风外,只待旭凤随侍吩咐及召唤。 “夏枯,你好好照看阿宁,她一醒你就即刻来告诉我。”过不多时,旭凤清冽如泉醇厚如酒的声音便从屏后直达到了夏枯耳中。夏枯见此便心中明了,这是旭凤为了不打搅到阿宁休息,在如此短的距离间,居然也用起了传音入密之术。话音刚落,旭凤高挑挺拔的身影也从屏风后绕了出来。他向来在人前都是本座长本座短的称呼自己,这回是因着阿宁嘱托夏枯,称谓竟不自觉的没有转变过来。这话旭凤自己说着倒是没觉得有甚么问题,听在夏枯耳里却是有些诚惶诚恐了。 “尊上放心,属下定当好好看护阿宁,待阿宁一醒便即可回禀尊上。”夏枯闻言同旭凤微微一欠身,压低了嗓音郑重其事的领命道。 旭凤十分满意夏枯的态度,又进去瞧了会儿阿宁,见其确实同平常无异后,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关心在意之情根本掩藏不住。 “尊上该不是真的对阿宁”夏枯站在后殿殿门口看着旭凤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下有些了然的喃喃自语道。 从魔药宫回来的旭凤,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处理了些公文。身旁没了阿宁的陪伴,竟让他觉得有些心绪不宁起来。这种心神不定不似之前是由于寒毒所引起,让他身不由己的觉着身体不安定;而是发自内心的,因看不见阿宁所感到的恐慌及焦虑。对于这种越渐而深的感情,旭凤并不想去深究,他只是直觉的希望,阿宁能长长久久的在他身边伴他左右。至于其他的,与他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而正待旭凤坚持不住,想要再次去魔药宫看看阿宁醒没醒时,便见夏枯高瘦的身影有些急切的从偏殿外走来。如若不是不敢在禺疆宫造次,夏枯都想直接运用法术,瞬移到旭凤的面前了。 “怎么,阿宁醒了”见夏枯出现,旭凤利落的将手中朱笔搁在了笔枕上,而后快速的从桌案后走到了夏枯面前,尽量控制着自个儿的面部表情,显得不那么过分期待的看着夏枯说道。 “回禀尊上,还未。”夏枯微微颔首,对于旭凤的亲近丝毫不敢逾矩。 “那你过来所为何事”旭凤一听阿宁未醒,失望之余不无疑惑的蹙眉问夏枯道。不是让他好好照看着阿宁么,这会子过来作甚么 “回禀尊上,属下此刻前来便是为了阿宁未醒之事。”夏枯瞧旭凤脸色就晓得他在不满些什么,遂有些忧心的开口回道。 “怎么说”旭凤不解。 “回禀尊上,平日里阿宁除了必定午休半个时辰之外,一般浅眠不过三四个时辰就会醒来。今儿个她辰时一刻从您这儿回去之后,一直睡到了现在都不见有要醒的迹象。属下看着不妥,才自作主张先来回禀了尊上。”夏枯愁眉不展,满面担忧的说明了情由。 “什么”闻听此言,旭凤下意识的便转头看了眼放在桌案上的沙漏,发现现下已是戌时末了。如此一算,阿宁岂不是已睡了整整一日 “走。”不再多说一个字,旭凤话音未落就再次消失在了禺疆宫里。 阿宁,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恍若隔世 “阿宁,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难得将长发冠起的黑袍男子,一脸温煦的看着眼前被法术禁锢住的绝色少女。自小他便带着她踏遍了魔界每一寸土地,看尽了魔界每一隅山色。现下骤然要分别了,他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罗睺我是你的护身法莲,你不能丢下我”少女被一团犹如墨滴的黑气笼罩着,一向平淡无波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想要突破桎梏却是力不从心做不到。这是罗睺的护体魔气,以她现今的修为及灵力,根本奈何不得。 “阿宁,如今你的修为虽只得九品,护我不易但保全自己却是绰绰有余。你离了我后静心潜修,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这天地间至强的存在。只可惜真到了那一刻,我是看不到了”叹息般的呓语从男子的口中缓缓说出,似期待似惋惜,诀别之意让少女不由的开始心慌起来。 “我不要什么天地至强,陪着你下九幽又如何罗睺,你放我出去”少女清泠的话音中已不自觉带了些哭腔,自她记事起她们便在一处,是他陪伴她教养她化形成人,在她心中,这天地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及得上他半分。 “阿宁,这是我的劫数,该来的逃不过。你的日子还长,莫要说些孩子般的疯话。往后,这偌大的魔界,我就交托给你了”黑袍男子说着,伸手穿透过笼罩着少女的黑色屏障,像从前那般揉了揉她黑亮水滑的圆润发顶。此时,黑袍男子才略带惊讶的发现,少女的身量在他浑然不觉间已长到了他肩膀的位置,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坐在他臂弯里稚气浅笑的小巧女童了。 男子的动作很轻柔,这种轻柔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似是要将一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倾注进这个平常且熟稔的动作里,尽管他的神情与平时并无不同。 “阿宁,保重。” 这是罗睺对阿宁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便再无迟疑的抬手一挥让护体魔气带着她远遁而去了。 阿宁徒劳的将双掌紧紧地贴在笼罩着她的屏障壁上,看着漫天血尘中越渐离她而去的黑袍身影,眼泪悄无声息的从她的眼眶中掉下来她知道没有用了,但凡罗睺做出的决定,任是谁都是无法改变的。 降生至今,这是阿宁第一次掉泪,也是她第一次知晓,原来分离是那么痛痛的侵入骨髓,呼吸不能 阿宁被罗睺的护体魔气送至虞渊深处,沉睡前她对魔界最后的记忆,是罗睺送她离开时苍凉决然的笑脸,以及那连绵百里的火光中,罗睺最爱的魔界穹顶被晕染成了犹如鲜血干涸后遗留下来的腥冷墨色。 “阿宁阿宁” 仿似来自远方的柔和呼唤将阿宁从漫长的沉睡中唤醒,记忆里那些血腥肃杀的久远画面随着她慢慢张开的眼睛,犹如清晨的雾气般顷刻间便消散了个干净。与罗睺分别时的一幕,被她封存在记忆深处,没成想,这一觉阴差阳错的便让那些尘封的记忆都涌了出来。 “旭凤”阿宁半阖着眼帘,看着眼前略微放大的俊颜,不禁低低的出声唤道。方才睁眼的瞬间,旭凤的面容竟同记忆里的那人相重叠,看得她不由的一阵恍惚。但尽管如此,阿宁也晓得,罗睺是罗睺,旭凤是旭凤,他们二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阿宁,你醒了。”旭凤脸上的欣喜恰到好处,声音更是被他刻意的压制了,听来除了比平时轻柔些,倒也瞧不出旁的意思来。 “嗯,醒了”旭凤虽然掩饰的极好,但阿宁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如释重负的心情。见他双臂撑着俯身下来挨得她极近,便示意他向后挪挪身子,她要起来。 “我睡了多久”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躺的都有些僵了,阿宁不无疑惑的坐直了看着旭凤问道。 “不算太久七七之数。”旭凤见阿宁茫然无知的模样,似安慰似感慨的轻声答道。 四十九日,与仙魔妖界来说真算不得太长,只是与他而言,越等越是心焦罢了。 “七七之数啊”阿宁听罢,也有些意外的喃喃自语道。那晚,她用本命莲台为旭凤祛毒,一不留神用力过度,竟让自己无端端的便睡了一个来月。 本命莲台不同于平常的灵力修为,一旦释放过多要再修炼起来会比一般灵力慢上许多。但尽管如此,过多的损耗也只会令她的修炼速度暂时放缓而已,凭她精纯雄浑的灵力怎么着也不至于会因这点寒毒就一睡不起。从前她并未发现此类问题,今次是她从虞渊深处苏醒后头一回祭出本命莲台,也不知是否同当初罗睺强行让她沉睡有关。 阿宁想着,感觉到自己的眼角似是有些湿漉漉的,抬手一摸,竟是有薄薄一层泪水浸在了手指上。旭凤若有所思的瞧着阿宁拭泪的动作,心中有诸多疑问,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阿宁的不同,许多事,到了阿宁想告知于他时,再听也不迟。 “我怎会在此”将泪水拭干后的阿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此刻不仅身处禺疆宫中,且还堂而皇之的躺在了旭凤的卧榻之上。 “我见你一睡不醒,不甚放心便将你迁了过来。”旭凤闻言只淡淡的答,其中的关心跟着紧也只有他自己才瞧得分明。方才,他刚从军器监回来便习惯性先来寝殿瞧阿宁,见她眼角似有泪珠滑落,又惊又喜之下才出声轻唤着将她彻底给叫醒了。 说来,此次阿宁睡得着实古怪。当日,旭凤用灵力从里到外将阿宁的身子探视了好几遍后都未发现任何异样,一筹莫展之下,他只好将她带回禺疆宫来亲自看着,静待她自己醒来。之所以把阿宁安置在禺疆宫,一来是方便旭凤能日日查看她的身体状况,一有什么变化便能够及时发现;二来则是因着禺疆宫守卫森严,相对于别处更加安全,让他在外出时能更安心一些。 其实,阿宁自身是有护体魔气的,但是她这护体魔气吧,灵不灵的旭凤却是不大放心。虽说夏枯在接近她时被她的护体魔气给弹开了,但是轮到他牵起她的手腕时,魔气竟是毫无动静了。旭凤疑惑不解之余,可不认为阿宁的护体魔气还会认人的。 关于这点,旭凤所不知道的是阿宁的护体魔气虽不认人,但阿宁的本命莲台是认得的。旭凤曾被本命莲台温养过,由本命莲台释放出的护体魔气自然不会排斥他。 至于夏枯,与本命莲台而言他是外来者,被护体魔气隔绝在外也是情理之中。为着此事,夏枯还百思不得其解没道理他同阿宁相处了上千年都不得近身,魔尊一来居然畅通无阻。不过,不解归不解,夏枯无奈嗟叹之余也只得感慨 旭凤不愧是这魔界千万年来实力最为强横的一位魔尊,其修为灵力真是叫人可敬可叹呐。 旭凤将她带回禺疆宫的缘由,阿宁大抵也能猜到一些,没再多说什么,她便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站了起来。晓得阿宁在禺疆宫的人并不多,穗禾是其中之一。她曾旁敲侧击多次,劝旭凤若是担心阿宁完全可以在魔药宫周围加派些人手,何必非要把人放在自己的寝殿中,多生口舌徒惹是非。旭凤听罢却是不以为意,加派人手岂不显得更为劳师动众还不如就这么着,知情者少,闲言碎语也就少了。 “阿宁,你感觉如何”旭凤见阿宁起身,似是无碍的在殿中行了几圈,遂开口确认道。 “嗯,我本就无事,这会子醒了便全好了。”她最多不过是有些脱力,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并无甚大关系。 “那便好。”听到肯定的答复,旭凤这才全然放下心来。 阿宁不会知道,随着她一日日的沉睡下去,旭凤好几次都害怕她就此不再醒来。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也说不定虽然这种念想极其短暂,几乎在他脑中形成的瞬间便即刻被他否定了去。但是那股子不安,在阿宁醒来前,却是一直都挥之不去。 “旭凤,你想找出陷害你之人么” 当旭凤对着阿宁略略走神时,阿宁却是转过身子一脸问询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 “此事迟早是要解决的,还是宜早不宜迟的好。”原本这话,那晚过后阿宁便想同旭凤说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兜兜转转过了月余才说出来。 “你有办法”谋杀先水神又陷害他一事,旭凤自然是想尽快解决的,这口黑锅他背了许久,也该是真相大白的时候了。只是碍于牵扯太多,没有善策怕是不能妥善处理。穗禾不仅与他有旧更是与他有恩,用强逼迫与她是万万不能的。 “法子是有不过月余前用着最好,现下无妨也可试上一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真相大白 宽大的南客宫偏殿内,穗禾正半阖着双眸闲适的斜倚在美人榻上,身边未有任何女奴伺候着,似是有所等待。南客宫原是固城王府,自打穗禾入住这府邸后,便改了府内的一应摆设布置,更名为“南客宫”。穗禾作为鸟族族长,居住之所以“宫”尊之并非不可,再加上旭凤对穗禾之事向来纵容,众人也就毫无疑义的由着她去了。如今,这南客宫内外,除了依着魔界仍旧是以暗色调为主外,处处都透着股鸟族圣殿的意味。 “怎么既然来了不出来见见” 穗禾状似无意的瞧着殿中她前些日子刚换上的用孔雀尾羽织就的帷幔,语气略带讥诮的说道。 此时的偏殿中明明只有她一人,可是随着她话音落下,果真见那重重帷幔后确有一位紫衣身影款步而出。来人步履很是平稳,与她脸上毫无掩饰的深沉怨恨截然不同。如此割裂的情绪跟动作,穗禾却是毫无所觉。 此人一露面,穗禾也不躺着了,慢慢坐直了身子,以一个主人的姿态睥睨着越走越近的紫衣身影。 方才她接到魔兵来报,说是水神又去了禺疆宫找旭凤。原本她还以为上回她被旭凤断然拒绝后该得了教训,会收敛些她那令人作呕的所谓懵懂无邪的性子。岂料,她还是太过低估了她,她竟又一次恬不知耻的粘了上来。 那日,穗禾被锦觅所伤,回宫疗养时就想以锦觅冲动不过脑的性子,上回就该来找她理论才是。没成想,她居然沉住了气,到了今时今日才出现,也算是种不大不小的进步。 不过可惜啊,不管她如何进步,也依然是空有副好皮囊任人摆弄算计的废物罢了。 “打不过我又杀不了我,很生气是吧” 穗禾见锦觅只是面露恨意的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瞪着她,顿觉好笑的出声讥讽道“也是,旭凤都不要你了,如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我,也该是你意难平的时候。” 穗禾话落似是享受一般,近距离的欣赏着锦觅因努力克制怒火而骤然闭紧的双目,继续刺激道 “心痛了吧要怪就怪你自己,明明和润玉有婚约,却还总是要来纠缠旭凤,让我不得不想尽办法来拆散你们。这么说起来,杀害你爹爹的人,是你不是吗”随着最后一句反问出口,穗禾似是再难忍耐心中畅快,不由自主便笑出了声。她突然发现,留着锦觅供她搓楞取乐未尝不是件快乐事儿。 刺耳的笑声令锦觅陡的睁开双眸,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穗禾笑的有些扭曲的脸。那模样仿佛恨不得即刻就将眼前之人给生吞活剥了,以报杀父之仇,陷害旭凤之恨。 “怎么想在这儿动手啊,好啊,来啊,来杀我啊,让旭凤再救我一次,看你还能不能挽回他。”穗禾被锦觅嗜血入骨的眼神刺的刹时收了脸上的笑意,字字紧逼道。她倒是要看看,锦觅是否真有那个胆子敢在魔宫里再对她动一次手。她若是真敢动手,她也不介意冒着被旭凤发现的危险,用琉璃净火彻底灭了她,只要她敢。 “你倒是对自己所做之事供认不讳。”锦觅有些突兀的平淡话音,让穗禾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了一股怪异之感她莫不是被她给气疯了怎的声音如此平静 “怎么,你真想动手”怪异归怪异,穗禾闻言还是谨慎的同锦觅拉开了些距离。虽说她并不惧与锦觅交手,但若真要有所动作,二人挨得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我并无兴趣。”锦觅说着,出乎穗禾意料的反倒是退后了几步。那沉静从容的模样,同穗禾所认知的锦觅简直大相径庭。 疑窦渐深的穗禾有些不安的看着锦觅那双渐渐宁定下来的眸子这双眼睛她好生熟悉,这不是不是就在穗禾心中狂跳,已然发现问题时,却是听到同锦觅甜糯的声线全然不同的清泠嗓音接着说道 “穗禾,你承认的如此爽快,倒也真是省去了我诸多麻烦。” 锦觅说着,抬起右臂自下而上从左往右的提溜着她那宽大的袍袖,随意的在身前画了个半圆。待右臂同袖摆完全落下后,一个清丽绝伦的高挑身影便出现在了穗禾面前,引得穗禾即便已猜到眼前人是谁,依然不可抑制的因这突生的变故惊怒交加变了脸色。 现出真容的阿宁,看着穗禾的目光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神色。虽然她并不认为穗禾有多么聪慧,但她同样也不认为从她那儿套些话会十分简单。阿宁事先准备了些说辞用以套出穗禾嘴里掩藏的真相,没料到,这只花孔雀见着了她便犹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想知道的都给一股脑说出了口。那洋洋自得的模样,看得阿宁竟是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个穗禾,长得一脸机灵像,脑子未免笨了些旭凤是怎的就被她如此手段给陷害的魂飘魄散,九死一生的 “居然是你”穗禾满目错愕的,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的话音。她万万没想到,眼前被她嘲讽羞辱了半日的锦觅,竟然是阿宁所化的。如若是锦觅去同旭凤说明真相,她还可以不在意,但若此人换做是阿宁的话,她就不能坐视不理了。这些日子旭凤待阿宁的态度她全看在眼里,那种信任跟在意,她都快及不上了。倘若今夜让阿宁回去,跟旭凤道出一切的话,那 不,不行,不能让阿宁回去见旭凤一想到此,穗禾眸中的惊惶之色瞬间便化为了阴寒至极的狠厉光芒。 阿宁没有出声,她观穗禾眼中情绪便晓得她接下去要做些什么。与穗禾而言,为今之计,也唯有杀人灭口这一条道了。将她法灭后,再同旭凤胡乱编造个理由,左不过是又一起无头公案。 如此作为虽是残暴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快准狠的好法子。 穗禾向来对绊在她路上的碍眼石块毒辣无情,想当初她随旭凤下凡历劫时便可亲手杀了她人界的父亲,这回子不过是面对个本就看不顺眼的阿宁,她岂会有半分犹疑。就在穗禾半句废话也无,即将对阿宁出手时,阿宁却是看着她,平淡的开了口 “穗禾,在你杀死先水神同风神之时,可曾想过,你这一举动会对旭凤带来何种灾祸” 阿宁本不是话多之人,对许多事也无甚兴趣。但此事之于旭凤,她却禁不住要问上一问。她无法想象旭凤在被所爱之人贯穿胸膛时是何种感受,那种痛她无法领受,不想更不该让旭凤去承受。这一生,她虽不曾爱过谁,但她晓得情爱之事,违拗了心意,用错了方式,行难自控之下,必定万劫不复。 “呵,这话你怎的不去问锦觅是她错信了润玉,对旭凤痛下杀手,如若锦觅当真信得过旭凤,她又怎会在骗取旭凤的信任后,无情的对他痛下杀手”对上阿宁莹亮如星的眸子,穗禾竟似有些慌乱的微一滞后才出声狡辩道。明明是锦觅对旭凤虚情假意无半分信任,她不过略施伎俩,就引得她动手杀了他。这完全是锦觅的错,假若换做是她,是绝不会那般做的。 “即便锦觅有所过失,也是障目失察之责,比起你,杀人在先嫁祸在后,她的心思要单纯的多。”穗禾的反应在阿宁的预料之中,她的神情依旧淡漠,只有说话时的语气以不可察觉的速度,渐渐的冷了下去。 “我没有” 阿宁针针见血的话语,令穗禾恼怒异常的失声咆哮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指摘我所做过的一切凭什么 一团橘红色灵力随着她挥臂的动作,骤然从她的右手心爆射而出,带着无可阻挡的凌冽火气冲向阿宁。接着,她根本不去管这团灵力会对阿宁如何,继续强辩道 “是润玉是润玉篡改了锦觅的所见梦,是润玉利用锦觅杀害了旭凤,用以谋夺天帝之位我杀死先水神同风神不过是想拆散他们,我绝没有做伤害旭凤之事”她与锦觅不同,为了旭凤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自己,她怎么会把旭凤置于危险之地,绝不会 “穗禾,不管你待旭凤的心意如何,这一切的起始都是从你杀了先水神同风神开始。说的再多,也磨灭不了你曾犯下的过错。”看着已有些疯狂之色的穗禾,阿宁冷冽如冰的话音再次平静的道出事实真相。 至于穗禾释放出的那团橘红色灵力,在阿宁未有丝毫动作的身子前便自觉停了下来。在穗禾惊愕的目光里,阿宁似是欣赏着再平常不过的烟花,眼瞧着那团橘红色光晕在空中明灭着,直到灵消力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流放边城 “呵,过错留下锦觅,大概是我唯一且最大的过错。” 穗禾讥笑着,眸中的疯狂之色更甚。如若当初她便晓得会是这般结果,无论如何她都会先下手杀了锦觅。现如今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原不是你之物,又何必强求。”穗禾狂悖无道的言论,让阿宁冷沉的眸底不由泛起了一抹极轻的倦色。这纷繁世间,不管过去多少岁月,芸芸众生总也逃不开颠倒梦想,执迷痴妄。 记忆中,兰因还如凡间童子那般大时,便自愿跟接引道人剃了度,入了比丘戒。每当在三界法会见着她与摩华,总要老气横秋的同她们说道去西方极乐世界的好处。遗憾又或许庆幸的是,摩华一早便跟冥河老祖入了修罗道,而她则跟着罗睺入了这魔界。 那会儿,摩华常笑话他年纪小小便放弃这万千世界遁入空门,不觉着好生无趣么。 而兰因则是双手合十,笑的一脸慈和的道 “世事无常诸相皆空,无趣是空,有趣亦是空。” “无趣无趣,兰因,你真是无趣至极”每每听兰因打哑谜,摩华便极是受不了的站起身子双手叉腰做茶壶状,伸着脖子就对着兰因张口数落。兰因向来好脾气,听之任之也不以为意,只拈了手中棋子继续与她对弈。三人中,她与兰因的性子都是极静,唯有摩华张扬而跳脱。也正因有她,他们三人在一处时才有了些少年人该有的朝气与活力。 曾经,他们三人相处时的场景是多么的稀松平常,而今再回想起来,竟是怀念怅惘的令人心生叹息。 “什么是我的,什么又不是我的,不曾尝试过,又怎会知道。” 阿宁飘飞的思绪被穗禾偏执的话音拉回了现实,看着被执念迷红了双眼的穗禾,阿宁不禁想如若此时兰因在这儿,他或许有法子可度她一度,也未可知。 “阿宁,受死吧” 就在阿宁还在胡思乱想之时,穗禾说着便已抬起她的右臂,开始在手心中凝结起紫红色的灵力来。随着她话音落下,一朵紫红色莲花状的灵火就在她手心上凝聚而成了。方才,阿宁虽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下了她的灵火攻击,但那也只不过是她最为平常的火之灵力罢了。她就不信,碰上这琉璃净火,她还能安然无事。 看着眼前妖冶瑰丽的莲花型火焰,阿宁竟是有片刻的茫然。虽然她已听过琉璃净火的名头,但这也是她头一回亲眼瞧见。 这琉璃净火的颜色极其形状怎的跟摩华特有的红莲业火如此相像 原本,阿宁并不太在意这些形形色色的灵力之火,毕竟能伤的了她的委实太少。而由摩华本体凝练出的红莲业火,则是各类灵火中极少数能伤得了她的灵火之一。 听旭凤说,琉璃净火是凤凰一族独有的至高奥义。莫非这凤凰一族跟摩华之间有着什么了不得的渊源 百思不得其解的阿宁,看着琉璃净火向自己激射而来,竟是直立着未见有任何动作。她虽在意红莲业火,但也称不上忌惮,只是较普通火焰,会比较上心而已。这回,她没有在身前凝结出任何防护罩,不是拖大也不是瞧不上这琉璃净火,而是为了确认它会否就是变异或者传承后的红莲业火。 穗禾见阿宁居然不躲不闪,似是打算硬接她的琉璃净火,眼里的嘲讽及嗜血之色便越加的浓厚了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那就好好尝尝这寂灭之火的焚烧之痛吧。 不过,阿宁同穗禾的想法都没能够达成。 眼瞧着琉璃净火即将碰到阿宁,一道欣长的墨色身影便骤然出现在了阿宁身边。墨色身影现身的同时左手一伸就将阿宁纤弱的身子揽进了怀里,随后他带着阿宁微一侧身右臂抬起,顷刻间释放出同等级的寂灭之力将已到他二人身前的琉璃净火给尽数冲散了。 “你怎的不知道躲闪” 穗禾难以置信的瞪视着来人,已惊骇的没了言语。而来人却是未曾看穗禾一眼,只径直朝揽在臂弯中的阿宁敛眉低斥道。她知不知道那可是琉璃净火,可焚尽世间万物的寂灭之火,即便她修为再高,也不敢毫无抵挡的生生硬接啊。 阿宁瞧着旭凤压抑着怒气的脸,知趣的没有吭声。她总不能说她就是为了试试琉璃净火的火气才故意不施加防御的吧,那根本是找骂。虽然她并不怕旭凤骂她,但那已写在脸上的关心着紧之意,她又不能全部给无视了。既然是自己理亏在先,就由着他骂吧。尽管她有自信,在琉璃净火接近她的刹那,她感受过它的气息,确定其是否就是红莲业火的异变后,就会立即将其驱散的,最多也不过是受些皮肉轻伤罢了。 旭凤见阿宁一副乖顺听训的模样,难得的没有接口反驳他,不禁松了面容敛了脾气。他微微侧头看着阿宁,有些不舍地慢慢松开了揽着她的臂弯。左右琉璃净火没真伤着了她,他也就不再多加训斥了。 “旭凤,你竟联合外人设计我” 早已瘫坐在主座上的穗禾,见旭凤只顾着同阿宁说话,无半分要理会她的意思,不由又是哀戚又是愤恨的失声说道。到了此时此刻,她哪里还会看不明白,今晚的这一切,不过是旭凤请她入瓮设的一个局罢了。 “设计你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你日日派人盯着禺疆宫,莫非以为无人知晓” 穗禾刚一开口,旭凤便转眸看向了她。眼中原本柔和的光泽,在看到她后就即刻转为了冷凝及淡漠。旭凤的神情十分平淡,语气亦是水波不兴的未见丝毫起伏。而今他对穗禾,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漠然。曾几何时,他还不愿意去相信眼前之事实。真相与他而言,是还未愈合的伤口上新添的一刀,无甚欢喜。 母神一心为了他能登上天帝之位而筹谋,却从未考虑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穗禾口口声声说着爱他不会伤害他,到头来要了他命的终是她的痴念和纠缠。他盼的并非一定要得到手,他不爱的想守护的却最终伤了他要了他的命果然,这世上的万事万物,唯有人心最是难测。 “所以,你利用这一切放了假消息给我,好让我以为锦觅又去了禺疆宫找你,让别人假扮她来试探我”穗禾不笨,如此简单的一个局,一想便明白了。也是这样简单的一个局,让她一见着锦觅就失了分寸,禁不住沾沾自喜自曝其谋。可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即便她有错,那也都是为了爱他,想要名正言顺的呆在他的身边而已,他怎能视她的心意为敝屣,全然不顾呢 “穗禾,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旭凤的话音里透着股孤清的冷意,眼瞧着身边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他除了痛心及无力外,竟是什么都不能做。 “旭凤,我如此爱你,不过是想跟你长相厮守永远的在一起。归根究底,我杀的是先水神同风神,真正杀了你的是锦觅。锦觅如若真的爱你,又怎会舍得亲手杀了你旭凤,你醒醒,莫要再自欺欺人了”穗禾眼中尽是期盼的看着旭凤,似是希望他能懂得她的诚挚感情及良苦用心。她不过是设了一个局,一个叫真心的局,锦觅没有过关,她便不配得到你啊,旭凤 旭凤沉默的听完穗禾犹如泣血般的话语,这字字句句诛心之言不禁令他双眉紧锁,看着她道 “自欺欺人的是你。穗禾,为了一己之私你便杀了先水神同风神,你可曾想过,他们何其无辜锦觅纵使从未爱过我,也不是你杀害旁人陷我于不义的理由。即便真如你所言,你并无害我之心,但结果,你不仅让我背负上了不属于我的罪名,还令我葬身于所爱之人的手里。穗禾,你爱我之心,我旭凤承受不起。” “没有,我没有” 耳中听着旭凤决然的话语,穗禾哑着嗓音矢口否认。她承认是她杀了先水神同风神,她也承认变幻做旭凤的模样是为了拆散他与锦觅。但这一切怎会是她的一己之私,锦觅哪里及得上她适合他他们同出鸟族,理应是她穗禾站在他的身边才是啊。 “多说无益。穗禾,你曾对我有恩,我不会杀你。但你作恶多端,杀戮太重,即日起,格去你鸟族族长之位,这一身琉璃净火是留不得了。”观穗禾模样,旭凤便晓得她对自己所做之事毫无悔意。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费唇舌了。旭凤边说边走向穗禾,他走的并不快,步伐稳而缓,而就是这般不紧不慢的步态更像是对穗禾的一种折磨。穗禾眼瞧着旭凤越走越近,惊惶的想要施法逃走,却是更加惶恐的发现她的身子已是动弹不得。旭凤用气息锁定了她,她根本无法反抗。 “旭凤你不能如此待我我为你付出了我能付出的一切,你怎能如此待我” 穗禾绝望的嘶喊并未换来旭凤丝毫的怜惜,在穗禾渐渐由惊恐转为怨毒的眸光里,旭凤袍袖轻甩以他的右手为中心开始吸纳起穗禾身上本不属于她的寂灭之力来。绵密的紫红色灵力从穗禾的周身急速涌出,向旭凤张开的手心处汇集,那强行抽离灵力的痛楚让穗禾本就单薄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旭凤说到底,你只是不爱我,如若那些事换做是锦觅做下的,你还会这般对她吗”暗哑的泣诉声断续的从穗禾的口中发出,她倔强的趴伏在主座上,淬毒的眸子里溢满了屈辱的泪水“旭凤,你何不给我个痛快我恨你我恨你们” 随着穗禾最后一声嘶吼落下,旭凤随即也收了手。此刻的穗禾一身修为散尽,除了漫长的寿数,已与凡人无异。旭凤的目光既有着怜悯又含着失望,他看着穗禾似是沁血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穗禾,你心中的恶念,因我而起,扪心自问,身为你的表兄,我未尽到引导规劝之责,有愧与你。今日欠你的,欠那些无辜受害者的,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切的一切并非他所愿,既然诸事因他而起,那便由他结束吧。旭凤话毕就毫不迟疑的举起双手相握与胸前,随即浓烈的赤金色灵力便从他的双手相握处围绕着四散而出。 穗禾先是震惊于旭凤的举动,待她明白他的意图后,不禁惨然一笑他竟是要为了她自散修为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穗禾想着,脸上早已泪眼滂沱 而正在此时,一团黛紫色光晕却是将旭凤相握的双手给整个儿罩了起来。紧接着,一双白嫩的纤纤素手更是直接伸过来,强行将旭凤交握的双手给掰开了。那干脆利落的动作,惹得旭凤不由得一呆。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耳里便听到那熟悉的清泠话音道 “你既不是她生生父母,又不是她授业恩师,她之过何须你替她来偿。再者,她差点害得你形神俱灭,罪责加深,又是你哪门子的恩人你若自散修为,我便抽了我自个儿的给你填满。” 原本阿宁只是清闲的站在一旁,等着旭凤处理好余下的事情。没成想,这只傻鸟说着说着又犯起浑来。 旭凤凝聚灵力的动作骤然被阿宁打断,顿觉气血翻涌灵力不畅。其实这都算好的,在仙魔妖界,修为越高,施术时就越不容易被打断。这会子要不是阿宁在场,旭凤这自残式的行为还真没旁的人能阻止得了。现下,旭凤只是气息微有些不顺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稍稍调息过后的旭凤,这才后知后觉的领会到方才阿宁话里的意思。阿宁说话时的语气虽平常,但就在这平常之下,让他真切的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坚决与笃定。旭凤丝毫也不怀疑,他今日若真自散了修为,阿宁必定会说到做到。 想通了的旭凤,温柔又无奈的对着阿宁叹息一声后,道“你身子刚好,还是莫要大动干戈了。” 阿宁听罢,这才满意的放开了旭凤的双手,兀自又站到一边去了。 旭凤看着依然瘫坐在主座上的穗禾,最终决定将她流放与魔界边城,并晓谕魔界 日后再见穗禾,若她改邪归正,不得为难;若她怙恶不改,格杀勿论。 “穗禾,你好自为之。” 这是旭凤同穗禾说的最后一句话,此后无尽岁月,无人再见过穗禾之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良辰同生 穗禾之事尘埃落定后,没过多久旭凤的生辰也到了。 比起当初给穗禾庆生时那连摆三天流水席的超大阵仗,旭凤给自己办的生辰宴就简单多了。各府城主虽早早便上了恭贺的帖子,贺礼更是一波波的往禺疆宫里送,但旭凤对此却是置若罔闻无甚兴趣。生辰当夜,只在他那禺疆宫里摆了桌家宴,到场之人只有汴城王、鎏英极其夏枯。 自从来到魔界,旭凤最为信任的就是汴城王及鎏英父女俩。汴城王在旭凤生死存亡之际舍命收留他,才最终让他涅槃重生两世为人,对他来说有再造之恩,故此,这是家宴。阿宁自是在场,如今的阿宁与旭凤而言早已是不可或缺的自家人,这种场合怎能少得了她。至于夏枯能出席魔尊的家宴那完全是沾了阿宁的光,旭凤念及夏枯是阿宁在魔宫里唯一称得上好友的人,也就给一并请来了。 席间,鎏英看着旭凤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凤兄,穗禾一事是否要差人去告知锦觅毕竟穗禾与她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旭凤听罢,似是思考般轻抿了口酒爵中的桑落,道“不必了,差人去天界,不免多生事端。”旭凤此话鎏英细细想来也觉有理,现在的天魔两界已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地步,稍有风吹草动便可能直接开战。再加上当今的天帝及水神与旭凤的那些旧事,想想还真是莫要再往来的好。 思及此,鎏英也就打消了遣人去通知锦觅的念头,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告诉她吧。除却两界身份跟立场,鎏英私心里还是将锦觅视为朋友的,只是而今情形不对,不能明着相处了而已。 既然是家宴,自是随兴的多,没了那些虚应奉承,几位闲话家常说说笑笑,吃的差不多也就散了。旭凤见时辰尚早,命人将东西收拾了,便协着阿宁去了红岩林。 魔界这地儿,不仅不生花草树木,不落雨雪霜冻,就连昼夜交替四季更迭也不曾有。魔界的天地永远处于黑夜之中,唯有穹顶下那莹绿的极光是照亮魔界唯一的光源。不知为何,旭凤每次见阿宁望着穹顶的模样,总有种遗世独立缥缈无烟之感,就好似阿宁会随时离他而去遍寻不得踪迹似的,让他觉着莫名不喜又十分不快。 “阿宁,你生辰几何”挥去心中的阴霾,旭凤调整了下情绪,微微侧头对站在身旁的阿宁说道。记得,上次给穗禾挑生辰礼时她说她的生辰还未到,不知现下是快到了还是已经过了。 “我不知道。”出乎意料的,阿宁在收回望着穹顶的目光后,竟是给了旭凤这样一个答案。 不知道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吗旭凤乍听之下有些啼笑皆非,不过转念想想,阿宁既然可以不记得自己的名讳,再记不得自己的生辰,似乎也没甚么可奇怪的。 其实,关于阿宁生辰一事,不仅阿宁本人不清楚,就算跑去问罗睺,罗睺也是不知道的。罗睺遇到阿宁时,阿宁业已长到了一品,降生的具体时辰还真是只有天知地知了。穗禾生辰那日,阿宁不过随口一说只为了应付旭凤,谁曾想他居然会再度提及。 “那你与我同一天生辰,可好”对阿宁偶尔的迷糊,旭凤已能坦然的接受了。略一思索后,他便给阿宁出了个主意。虽然,旭凤对自己的生辰并不太上心,但关系到阿宁,他不单希望她能够拥有自己的生辰,且还期待往后的每一个生辰,他们都能一起过。 “好。”阿宁闻言,对上旭凤似是映照着极光的眼,几乎不曾考虑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想要什么生辰礼”见阿宁应承下来,旭凤不禁抿唇一笑,继续问道。 “生辰礼”阿宁这回没再拒绝,只低喃着认真思考起来。长到如今,这还是她头一回考虑此类问题。罗睺与她无所谓这些,因此不知便不知罢,也没为此再特地定一个日子。 “若是想不出来,我就再带你去库房里挑,总会挑到合心意的。”旭凤面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意,瞧阿宁想的极是专心的脸,不由的出声提议道。这一时半刻的,暂时想不出来也是难免。 “你。” 没成想,阿宁接下来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竟是让旭凤犹如被九天劫雷劈中似的,直接傻在了当场。 什什么阿宁方才说了什么 此刻,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发出“嗡嗡”的声响,扰的他根本无法思考。而就在这种恍惚作响中,阿宁清泠的话音穿透过那群躁动的蜜蜂,落入旭凤的耳中 “旭凤,你可愿化作从前的模样,让我瞧瞧” 嗯就这样忽闻阿宁完整的要求,旭凤还有些木讷的回不过味来。待脑中杂音退去,旭凤这才彻底弄明白阿宁话中的意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失望。虽然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丝失望是从何而来。 阿宁原本是想让旭凤祭出琉璃净火,让她瞧瞧是否就是摩华的红莲业火。随后想想即便确认了又能如何,如今摩华身在何处都无从知晓。是以才临时改了,想一睹旭凤仍是天界二殿下时的旧时风华。不过,如此要求未免有些唐突,旭凤若是想起前尘败了兴致,她或许还得哄上一哄。 唔这么想来,似乎还是她更为麻烦些。 “这有何难。”旭凤说着莞尔一笑,随即将袍袖往身前一甩,一个朗若清风明如旭日的翩翩少年郎便出现在了阿宁面前。过去之于旭凤虽疼痛异常,但也绝不是禁区,从前的他也是他,他并不会排斥。只是现如今,无人会向他提出这般要求,即便是提了,他也不会理会。 身为天界二殿下时的旭凤惯常披散着长发,着一身镶着金边的暗金纹白袍,面白如玉气质若松,与现在黑袍加身独束马尾的冷傲魔尊简直判若两人。阿宁细细端详着眼前的白衣皇子,眼里不禁多了丝温暖与疼惜。旭凤虽说变幻做了从前模样,但那通身越渐强大的修为与气场,是曾经的二皇子所不具备的。阿宁虽不识得昔日的天界二皇子,但她却熟悉而今的魔尊旭凤。 “如何”被阿宁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旭凤,下意识的便开口询问道。他原是不在意旁人瞧着他的目光的,只因他还在天界时,常常有仙子三两结伴前来偷看他,他看见只做不知,早就习以为常。可此刻不知怎的,被阿宁这么一望,他竟是有些在意起来。 “旭凤。”阿宁似是未曾感觉到旭凤隐约的窘态,在他因惊艳而渐渐睁大的凤眸里,第一次轻扬起嘴角,开口道“以后,莫要再变作从前的模样了。” “为何”陷落在阿宁笑颜中的旭凤,微觉诧异的接口反问道。不是她叫他变幻的么怎的,不好看吗 “太过稚嫩。”带着笑音的话语从阿宁一贯平淡的口中说出,竟是让旭凤丝毫也佯装不得臭脸,只得点头同意道“好。”如今,他早已是涅槃重生后的魔尊旭凤,旧日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不再提及也好。 “阿宁,你真该多笑笑。”旭凤有些痴迷的看着阿宁脸上犹未褪去的浅淡笑意,喃喃的出声轻语道。阿宁的笑靥让他想起,少时第一次随父帝前往梵天仙境,初见优昙婆罗时的景象。优昙婆罗花乃祥瑞灵异之所感,三千年一现,为世间所无。 旭凤的话音虽轻,但阿宁耳聪目明的却是全都听了去。抬眸对上旭凤瞧的专注的眼,阿宁不禁伸出右手在他白嫩的左脸上捏了捏,轻巧的力道仿若逗弄孩童般,瞬时就让旭凤回过了神,脸上的神情也由原本的痴迷变得扭曲怪异起来。即便天界二殿下比不得魔尊有气势,那也不至于在她眼中就成了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阿宁。”拿阿宁莫可奈何的旭凤,并未挪开那仍然在他脸上动作的纤手,只半阖着眼睑十分无奈的说道。 “我不过试试手感。”阿宁听旭凤口气,不甚在意的又在他颊上捏了几下,这才将手收了回来。实在也怪不得她会觉得手痒,谁让二殿下时期的旭凤,那白嫩嫩软乎乎的脸颊看着就十分好捏的样子呢。 “唉,我这就变回来。”此时,方觉后悔的旭凤,轻叹一声后,离阿宁稍稍站开了些。也不甩袍袖了,法术光晕在周身一闪,登时便恢复到了一身黑袍的模样。他哪里晓得,从前还算自信的战神风姿,落在阿宁眼中竟是这般的幼齿。 看着重又现身的魔尊大人,阿宁微觉好笑的走到石桌旁,刚要坐下,却是看见不远处魔兵正带着一位身披红袍的纤瘦身影从桥上过来。待得来人走的近了,阿宁这才瞧清楚,原是个眉清目秀,俊逸出尘的少年公子。观他神情,自有股精灵活泼的韵味,瞧着就叫人心生好感。 “启禀魔尊,月下”魔兵一路行来旭凤自也瞧见了,没等他通报完毕,便挥了挥袖子让他退下了。 “叔父。”旭凤神色柔和的看着眼前着一身红衣的俊美少年,微一欠身称呼道。而旭凤这一声“叔父”,让默默站在一旁的阿宁,难得在感到意外之余又觉得有些兴味。如何看,旭凤都要比这少年大上些许,怎的竟是他的叔父 “凤娃,你瘦了也憔悴了。”月下仙人瞧着脱胎换骨的旭凤,脸上的神情是长辈看待小辈时特有的怜惜及疼爱。本是极为温馨的画面,看在阿宁眼中却有些别扭的想要再度弯起嘴角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叔父,当真是有趣的紧。 “劳叔父挂心,旭凤一切都好。”旭凤说着,引着月下仙人往石凳上坐。 “好什么呀,如今碍着你的身份,老夫都不好时常来看你。早前得知你涅槃重生当了魔尊,老夫的这颗心呐,才算落回了肚子里。”月下仙人说着,绕过旭凤的身子才瞧见还有个阿宁站在后边,不由疾走两步两眼放光的看着阿宁道“哎呀,这是哪家的女娃娃,怎的生的这般俊俏”啧啧啧,凤娃身边怎的尽出这等叫人见了就极是欢喜的女娇娃。 “她是阿宁,我的随侍女官。”旭凤屡见不鲜的看着月下仙人惯常见到漂亮女娃时的形容,不紧不慢的介绍道。阿宁则是在旭凤说到她时,向月下仙人微一点头权当见了礼。要她随旭凤称呼俊美少年做叔父,即便他实际年岁要比外表大上许多,恐也当不起。 “阿宁这名字好,与人极是相配。”月下仙人将阿宁的名字在口中咀嚼了一遍后,不禁出声称赞道。他的性子本就洒脱,阿宁略显疏淡的态度并未引起他的不快,反而让他很是欣赏她宁静娴雅的气度。 “没想到凤娃你,来了魔界倒是开了窍了。”夸赞完阿宁,月下仙人不忘斜睨着旭凤打趣道。 昔年在栖梧宫中,难得来了颗活泼可爱的葡萄,凤娃这小子居然让人成天簪着根葡萄藤掩了身姿女扮男装,实在是不解风情暴殄天物的紧。好在如今当了魔尊,知道要收随侍女官了。月下仙人自顾想着,感慨欣慰之余,对眼前的阿宁越瞧越是欢喜,这女娃性子沉静气质绝佳,配咱凤娃也是极好的。 月下仙人这媒人做派,真正是到了哪儿都不曾丢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旧情难复 “叔父说笑了,尝尝这桑落。” 旭凤淡笑着见月下仙人落座,便抬袖在石桌上一拂,变出一樽青玉酒壶来,边说边给月下仙人斟满了一杯。酒是方才旭凤临出门前随手收的,因着阿宁不喝酒,故此只拿了一小壶。本想着呆会儿同阿宁下棋谈天时再饮少许,偏巧,赶上月下仙人来访。 “桑落就是传说中,取忘川水,撒噬灵粉,再埋上上千年的那个桑落酒”月下仙人十分惊讶的看着面前青玉酒爵中,泛着浅碧色的酒水说道。 桑落,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净化完成的水,只不过这水来自忘川而已。众人皆知,忘川河里竟是些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且还伴随着虫蛇满布,腥风扑面,那水根本是喝不得。即便这忘川水真如传说所言,喝之可忘却前尘,但就冲着那卖相,想必也没多少人想不开下得去嘴。 也不知是魔界哪位吃饱了没事干的鬼才发明了噬灵粉,取忘川水撒上一些,经过千年岁月的侵蚀沉淀,居然就化去了忘川水里魂灵的戾腐之气,成了入口芬芳的佳酿。只是佳酿虽好,费时费力,魔界中人一致觉着还不如直接喝采买回来的现成货,何必废那劳什子的劲等一壶酒喝。故而,桑落虽有名,但真正喝过之人却是极少。 “焱城王留下的,倒是便宜了我。”随后坐下的旭凤,喝了口酒爵中的桑落,浅笑着答道。焱城王生前没什么嗜好,独爱喝这桑落。旭凤入住禺疆宫后,无意中发现寝殿密室中储藏了许多,便也就不客气了。 “哎呀,那老夫可得好好尝尝,不知比那桂花酿如何。”月下仙人期待中似是不经意的提到桂花酿时,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下旭凤的神情,见对方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情绪,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二人心知肚明,桂花酿虽平常,但却是锦觅的拿手绝活。从前栖梧宫中喝的桂花酿,均出自锦觅之手,连带着他老人家也时常一饱口服。月下仙人作为长辈,之所以此刻在面对旭凤时有些小心翼翼,是因为他怕一旦提及锦觅相关之事,旭凤就变了脸色失了兴致,那接下去他要说的话可就不好开口了。 浅尝一口桑落后,月下仙人由衷的赞叹道“芳香甘甜,余味悠长。不似酒,到更像是仙露。”桑落的酒味极淡,喝到口里有种深入灵魂的沁润感,喝之令人极是舒畅,欲罢不能。这桑落,果真是名实相副的好酒啊。 “叔父若是喜欢,我宫里还有一些。”旭凤听月下仙人对桑落赞不绝口,遂十分周到的提议道。 “此酒难得,老夫浅尝即可。”月下仙人闻言,却是放下手中的酒爵,笑着摆摆手道。他今日前来,一是为着旭凤的生辰,过来瞧瞧他是否安好,二来则是为了锦觅之事同旭凤说道说道。虽然当初他眼瞧着锦觅那一刀捅下去,当真是气极恨极,但后得知她是被人所蒙蔽,陪着她上了回蛇山,看着她九死一生换取九转金丹的药引只为着救活旭凤,他这气啊不知不觉就去了个干净。 归根结底,他也是极喜爱锦觅那丫头的,起初是他一力撮合的他们,过程虽有波折却也不乏美好之事。没成想,临了各奔东西不说,竟还生生因误会成了仇家死敌。扼腕也好叹息也罢,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他俩能解开这一局面,不再彼此伤害相互折磨。 “凤娃,老夫有些话,你会否听上一听”月下仙人为人坦率又直爽,方才为了做些铺垫,已耐了耐性子,现下是再也憋不住了。 “叔父但说无妨。”旭凤浅酌着桑落,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自月下仙人一露面,他便知其来意。他原本就在推想,叔父何时会来,没想到挑了今日,叔父也是有心了。旁人他或可不予理会,但面对自小便十分疼爱他的叔父,却是不能漠然置之。 阿宁此番并未落座,只恭顺的站在旭凤身后几步处,安静的听着叔侄二人叙话。作为旭凤的随侍女官,站着自然要比跟他一同坐下看起来合理的多。这次不同于上回锦觅来时,她既然已坐着了,就不必再装模做样的站到随侍女官的位置上。月下仙人也未让旭凤屏退阿宁,在他看来,阿宁是旭凤的随侍女官,理应知晓旭凤的许多事,也就没必要遣退她了。 “老夫接下去所言,即便你不爱听,也希望你能看在老夫的情面上勉强听完。” 月下仙人的面上有些愁苦之色,他边观察着旭凤的神情,边往下说“老夫知你如今定是恨极了她,想当初老夫也是怨她至极,再不想见到她。可是,那丫头傻,被人蒙蔽了也浑然不知。老夫陪着她查明了你是被冤枉的,她便懊悔不已,拼了命的想救你。凤娃,你是不是一直都以为,救活你的是穗禾” 话到这里,月下仙人禁不住叹了口气道“没错,当初在九霄云殿上,是穗禾设法带走了寰谛凤翎,保住了你一魄,可真正救活你的,是锦觅求得的九转金丹呐。” 月下仙人说着,声音不自觉有些激动起来。想起锦觅几乎用性命换回的丹药,他便唏嘘不已感慨莫名。需要多深的懊悔多浓的情谊,才能让她不畏艰险不惧磨难做出那许多事。虽然她对情爱一事始终懵懂,但那种种表现业已说明一切,万万是骗不得人的。唉,天不垂怜,造化弄人呐。 “那个傻丫头,是她跑去了蛇山,找你伯父求取了九转金丹的药引玄穹之光。她为了复活你,把自己双眼的辩色之力换给了廉晁,从此眼中再不辩五色,她可是花神之女啊她默默的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全然不知,记恨她的同时又折磨你自己。你知道这个傻丫头,用何物来盛接玄穹之光吗真身她用真身来盛的。你知道的,她的真身不过是一片霜花,为了承载玄穹之光,都快把自己炼化了,差一点儿灰飞烟灭” 旭凤一直都默然的听着月下仙人的叙述,只在听到锦觅用真身来承接玄穹之光时,拿着青玉酒爵的手不自觉颤了颤,极细微,细微到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一直都知道,救他的人是锦觅,可他却不知,锦觅是如此救的他。为了他,值得吗 旭凤的神思有些飘远,月下仙人的话音还在耳边继续“那日,老夫去到花界,刚巧是锦觅用魔界取回的九婴内丹救醒彦佑之时,彦佑和锦觅都能证实,穗禾确实会使用琉璃净火。穗禾更是当着锦觅的面,亲口承认就是她杀死的先水神同风神。” 月下仙人将剩余的话一股脑说出后,心中憋闷之气顿觉舒畅许多。刚想松口气,转念想起锦觅从魔界回来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止不住叹了口气唉真真是冤孽呐,凤娃同小锦觅的命盘怎就这么苦呢明明是如此相爱的两个人,为何就走到了如今这般田地 旭凤半阖着眼睑,轻轻的转动着仍被他握在手里的酒爵。直到月下仙人的话音落去良久,才淡淡开口道“穗禾已被我散去修为流放至魔界边城,此后,再不会相见。”今日,叔父能来此一趟也好,穗禾的消息终可以带给她了。 “怎么凤娃你查出来了”月下仙人略感诧异,听锦觅口气,旭凤该是十分信任穗禾才是,怎的这会子就被发配处置了。 “嗯,查出来了。不过她毕竟对我有恩,且留了她一条性命。”与穗禾而言,没了修为没了鸟族的日子,才真是生不如死吧。 “如此也好,那你是原谅小锦觅了”月下仙人说罢,睁着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直盯着旭凤瞧,想从他淡漠的神情中瞧出些他想看到的情绪来。这孩子,怎的当了魔尊以后,便如此的喜怒不形于色,一点儿都不可爱了。 “叔父,我与她之间,早已没了谁原谅谁。若果说我恨过谁,那便只有我自己。”旭凤的口气无甚波澜,话毕,便抬起手中的酒爵,将浅碧色的桑落一饮而尽了。终究还是他欠了她的,既杀了他,又何苦救他 “那你为何不同锦觅说清楚她每每回去后都跟丢了魂儿似的,以为你恨极了她”月下仙人闻言,更是不解的看着旭凤。既然不曾恨过她,又为何不肯跟她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可是这一回,旭凤未等月下仙人将话说完,便截口道“叔父,往事如尘皆云烟她也好,我也罢,就停在过往吧。”旭凤说完,拿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的酒爵斟满后,举杯朝月下仙人笑道“叔父,喝酒吧。”这一笑,看的月下仙人却是眼眶一热,险些要掉下泪来。他突然便懂了旭凤说从未恨过锦觅,但无法再面对锦觅的结果,这哀莫大于心死的笑容将所有的凄苦跟绝望都说尽了。 “凤娃”月下仙人轻轻唤道,再说不出一句劝和的话来。近段时日,他只见锦觅的悲痛和哀伤,却全然忘记了,曾经和煦如春风,明朗如朝日的少年,涅槃重生堕入魔界,失了那耀眼光明的赤金色,置身于如今暗无天日的墨沉深渊中。他是火神旭凤,曾威赫六界的战神啊 “叔父,旭凤一切都好。”旭凤瞧着月下仙人微红的眼眶,笑的略放松了些,开口安慰道。 同样的一句话,此时听来却是让月下仙人百感交集心疼不已,这孩子的心太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五彩石现 余下的时间,月下仙人未再提及锦觅,扯着闲篇陪旭凤喝光了酒壶里的桑落。临别前,旭凤本想让阿宁去他宫中取几坛桑落给月下仙人带走,月下仙人却是出声喊住正要去禺疆宫的阿宁,再次拒绝了。看着随他一同起身的旭凤,月下仙人脸上的慈爱之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厚。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憋了半天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只怜爱的拍了拍旭凤明显瘦削下去的肩膀,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旭凤抬首望着月下仙人消失的方向,单薄的身影更显孤寂及苍凉。曾几何时,九霄仙阙亦是他踽踽独行后唯一的归处 阿宁全程都未出声,只安静地立在旭凤的身后陪着他。经过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旭凤的过往她大抵也算了解了个清楚。其中的是非曲直、恩怨情仇暂且不表,从头到尾,最无辜最惨痛的莫过于眼前这只傻鸟。被心爱之人哄骗致死不说,好不容易活过来,还将父母姊妹之过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说一声痛不叫一声苦,全部都自己扛着。多少年了,她历经岁月也未曾见过如旭凤这般,遭受过这许多不公与磨难后,依旧保有一颗最初也最真的赤子之心。 阿宁静静地望着旭凤挺拔的侧影上掩藏不住的落寂,温柔的眸光中是不易察觉的疼惜。她似是听到附在自己心上已裂开数道细小纹路的薄冰,彻底碎裂开来的声响。那声音极清脆且细微,却是震得她在怔愣间,不由得眼眶微热,盈盈绽开一缕浅淡的笑颜来。这一笑,似冰雪初融,山涧流水,清美而绝伦。只可惜,尚沉浸在自我感伤中的旭凤并未瞧见,他也不会知晓,就在这一刻,阿宁许下的是何种誓言。 自生辰那晚月下仙人走后,旭凤许久未见的颓唐之色又起,处理过日常公务便窝在禺疆宫的偏殿里席地而坐,背靠着坐榻喝闷酒。这酒自不是桑落,不说桑落何等珍贵,就那浅淡至极的酒味也起不到借酒消愁的作用。故而,旭凤专门命人取了些烈性魔酒来,以浇肝肠。阿宁天天在禺疆宫里陪着,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丝毫未受到旭凤的影响,也没有要上前劝上一劝的意思。他喝酒,她便看书饮茶,倒是自在的很。 旭凤缘何如此,其实并不难猜。他对旁人说的如何好听,也难在短短时日内就将心中痛楚尽消。平日里不去想不去触碰也就罢了,那日被月下仙人提及锦觅救他一事所激,千般苦涩万般萧索又上心头,五味杂陈府内巨痛之下不免有些难以自持。这几日,不过喝点小酒,排遣下郁结与胸的苦闷,已算十分克制。 今日,阿宁约莫较平常早了一个时辰收了书本茶具,看了眼由自混沌的旭凤,便离了禺疆宫。旭凤半阖着迷离的醉眼,望着阿宁离开的背影也没出声留她。这些天日日让阿宁看着他酗酒,他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在内心深处,旭凤并不想让阿宁瞧见他如此萎靡颓丧的模样,但此刻心中的抑郁愁闷,令他控制不住想要用外物,让自己的身心乃至思维暂时的麻痹住。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于他而言都是一种慰藉跟解脱。 恍惚中,旭凤再度举起手中的酒坛,仰着脖子猛灌下去一大口。飞溅的酒水从嘴角边缘溢出来,顺着他平直顺滑的下巴滴落到前襟处,湿濡了一片。如今,这烈性魔酒喝在口里,竟也同平常的泉水般,没了滋味 而此时另一边,刚抬脚跨过魔药宫门槛的阿宁,便瞧见夏枯双手端着个长方形的乌木托盘迎了上来。待走的近了,可清楚的瞧见乌木托盘上,放置着八只颜色大小均相同的玉质葵口碗,碗里分别盛放着不同的灵草及药汁。 “都齐了”阿宁接过夏枯递来的乌木托盘,稍一打量便出声询问道。其间,她脚步未停,边说边径直往炼丹房去。 “齐了。除开绵芪、甜根子、周麻和甘葛是魔药宫常备药材外,余下的鬼盖、白背草、寸芸及芍药均出自花界,这才多费了些时日弄到手。”夏枯与阿宁并行,答话间不由抬袖抹了抹额上并未出现的汗水。鬼盖、白背草、寸芸虽不是灵草中的圣品,但花界那地儿,外人不得进,他费了好大的功夫着人疏通,才在一个小花农处偶得几株。至于那芍药,更不是人界随便一株凡花能滥竽充数的,必须是花界所出,那才是有灵气可入药的仙草。若不是他平日里义诊积了些善缘,搜罗这一圈,可真是要难死他了。 “辛苦你了。都准备好了”阿宁淡淡听着走出了后殿,朝右再行几步便是炼丹房。 “嗯,八味灵草都是按着你的吩咐处理好的,炉鼎我也从里到外清理过一遍了。”不同的灵草有不同的炮制方式,虽说直接食用或随意炮制一下也可,但药效却是会大打折扣。故而,一个熟练的制药师绝不会让灵草的药性白白流失,定会用最适合的方式炮制灵草及药材。 近几日,夏枯为了那几株灵草到处奔忙,今日好不容易都集齐了,回了魔药宫没顾着休息便又马不停蹄的开始炮制灵草。夏枯之所以会如此积极,除了重视阿宁的话外,他心底更多的则是兴奋与期待。千余年了,这还是他头一回见阿宁亲自炼制丹药。从前都是阿宁在一旁说,他依样做,虽说学了不少东西,但总归有些许遗憾。今次,他已仔细瞧过,这八位灵药合在一起可益气升阳,聪耳明目,也不知是给谁炼制的。 阿宁作为旭凤的随侍女官,夏枯一开始猜测的对象自然是魔尊大人,但他左瞧右瞧都不觉得魔尊大人需要这味丹药,遂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好奇。据他观察,这剂丹药似乎还差个极为重要的药引子。若无这味药引,这些灵草再好,炼制出的丹药也不过是一般滋补药品而已,应达不到阿宁需要亲自炼制的地步。 就在夏枯胡思乱想间,阿宁已步入炼丹房,将乌木托盘安放于矮榻前的小几上。随后,她也跟着盘膝坐在矮榻上,正对着六尺开外有半人来高的青铜雕花炉鼎。这方炉鼎只得中品,即便以夏枯的眼光看来,也算不得什么好炉鼎。炼制过丹药的炼丹师及炼药师都晓得,炼丹的炉鼎越好,炼制后,不管是丹药的成丹率亦或是丹药的品质都会得到相应的提升。 夏枯是没办法,在魔药宫寄人篱下,又不受重视,能有这么个还算撑的上门面的炉鼎,他也就知足了。再者,他炼丹术不过初级阶段,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跟魔尊要个更好的。不过也正因着这炉鼎,夏枯便更为期待,以中级炉鼎为基,阿宁会炼制出几品的丹药来。据他了解,阿宁最差也该是高级炼丹师。平日里随便指点他一二,他便感觉受益良多,不难猜想其自身实力定然十分可怕。 “夏枯,你去门外守着,帮我护法”阿宁见夏枯十分乖觉的立在炉鼎边,只等着看她起手炼丹。静宜的眸子里不禁泛起了丝戏谑的笑意,开口道。 “别呀,我这好不容易等到你亲自开炉炼丹,正打算好好观摩观摩呢。”夏枯闻言却是苦着一张俊脸,看着阿宁委屈巴巴地道。 阿宁原就是逗他,听罢也不再多言,只抬袖朝炼丹房的门口处一挥,将大开的四扇门扉及两扇窗户都给严丝合缝的紧闭起来,且留有一层淡淡的黛紫色屏障附着其上。此举显然是为了防止外人突来的打扰,提前做的防护和隔绝。夏枯见阿宁此番动作,心头的兴奋欢悦之情也渐渐沉淀下去。魔药宫平时门可罗雀,无人问津,阿宁当前如此行事,才让他真正意识到,此次炼丹原比他预想的要重要的多。 就在夏枯调整心绪时,阿宁已伸出右手的中指与拇指,两指黏连开合间,轻轻朝炉鼎底部一弹,炉火便升了起来。橘红的火焰瞬时唤回了夏枯的心神,此刻,他不敢再分心,专心看着阿宁举动。只见阿宁施法将放置在小几上葵口碗里的绵芪、甜根子及鬼盖漂浮起来,落入到打开的炉鼎中。文火炼制半盏茶后,阿宁接着将周麻、甘葛和白背草等依次放入。随着灵草一样样进入炉鼎,夏枯的情绪又越渐激动起来就快到药引了,也不知这药引到底是何种灵物一般而言,在炼丹过程中,药引是最后放入的一味。 在夏枯期盼的目光里,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鸦青色石块缓缓从阿宁的袖口处飘出来,静静悬浮于她身前的两尺处。如果此时旭凤在场,便能一眼认出这颗极不起眼的鸦青色石块,就是穗禾生辰那日阿宁在库房挑走的那一颗。夏枯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颗小石块,心中不无疑惑道这石块便是那药引子怎的毫无出奇之处正思索着,阿宁又轻弹数指,将黛紫色灵力弹与鸦青色石块上。顿时,石块犹如被一双纤手拨弄过,徐徐地旋转了起来。 黛紫色灵力在石块周围凝结成点点星光,似嬉戏般,三两颗一起间或的敲打着石块的鸦青色石壁。灵动调皮的模样,仿佛能让观者听见那欢愉清脆的敲击声。如此,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夏枯惊奇的发现,鸦青色石壁竟龟裂出无数道肉眼可见的细小裂纹来。最后,仿若鸡蛋剥壳般,碎裂的鸦青色石壁由上至下的一片片掉落下来,渐渐露出了石块被包裹起来的本来面貌。 当炼丹房被绚烂的五彩光华映满时,夏枯因震惊而大张的嘴里完全可以塞下自己的拳头。现下,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良久,他似是找回了自个儿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颤音,双眼仍然不离那颗闪耀着琉璃之光的石块道“阿阿宁,这石莫非就是”夏枯这话十分小家子气的,说的磕磕巴巴。最后见说不利索,干脆住了口,终于将黏在石块上的眼光收回,有些直愣的望向一脸淡然的阿宁。如若他没猜错的话,这石块,乃是洪荒志上古神篇中只记载了只言片语,早该消逝与世间的女娲补天时才现身于世的五彩石。 阿宁闻言,并未回应夏枯的话,只满眼柔和的望着那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五彩石块。五彩石有灵,她们曾朝夕相伴多年,彼此都极为熟悉对方的气息,即便它伪装成一块毫不起眼的鸦青色石块,她也能认出它。五彩石自她沉睡后便不知所踪,没成想机缘巧合之下又回到了她手里。阿宁眸中有些不舍的看着已停止旋转的五彩石,这是罗睺留给她唯一的物什,失而复得后今次一别,这世间就真的再没有五彩石了。 “彩石儿。” 这是幼时,阿宁给五彩石取得别名,如今再叫,亲切中不由带了丝童趣的稚气。五彩石闻言似是有所感应般,闪了闪斑斓的华光,不待阿宁施法便自行飞入到炉鼎中,消失了踪迹。它本就是女娲补天时冶炼岩浆所用,而今,才是它真正的归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无色丹成 魔药宫的青铜雕花炉鼎自比不上兜率宫里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八卦炉内有四大天火之一的六丁神火,文火慢煎熬,当年才生生练出个火眼金睛的孙猴子来。至于阿宁如何会知道太上老君练孙猴子一事,她这千余年看的话本子可不是过眼既忘的。不过,阿宁也无需同太上老君练猴子似的,练上七七四十九日,以她本命莲台凝练出的四丙紫炎,练上几个时辰也就够了。六丁神火乃文火,得慢慢煎熬着,而她的四丙紫炎是武火,进度自然要比文火快得多。夏枯眼瞧着一团黑中带紫的妖冶火焰从炉底升腾而起,顷刻间便将炉中原有的橘红色火焰混染成了暗沉的栗色。这还是他头一回瞧见如此诡异的火焰,张口欲言,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心道阿宁这炼丹之法,旁人即便观之,也难以学习效仿呀。 说来,阿宁的炼丹术,全拜罗睺所赐。她化形之初,根基不稳灵力不足,罗睺瞧着不妥便搜寻来诸多奇珍异草炼制成丹药给她吃。此后几十年,阿宁全然把丹药当糖豆子吃,惹得罗睺的那帮子下属,只敢拿或艳羡或暴殄天物的眼光,巴巴的瞅着,却不敢真上前问阿宁来讨。这些丹药具是罗睺亲自炼制,颗颗都是固基培元,增长修为的上品灵丹。平常得一颗已是造化,更遑论如阿宁这般,天天将装着丹药的小玉瓶带在身上,想吃就能吃上一颗的奢侈事儿。跟那帮如狼似虎的下属不同,对于丹药,阿宁其实无所谓多吃一颗还是少吃一颗,偶尔实在看不过眼,会拿出几颗给予平日里亲近的几位。关于此事,罗睺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出言喝止过她,但没过多久便不再炼丹,只盯着她让她炼。同时还定下规矩,待她能炼制出上品丹药时才可自行服下,且不得少于十瓶。此言一出,阿宁顿时傻了眼。 “罗睺,等阿宁炼制出这些丹药需多长时日”粉雕玉镯的小巧女童侧坐在青年男子的臂弯里,眨巴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瞳眸,有些委屈的道。 “不长,少则百年,多则几百上千年。”长发垂腰的青年男子看着女童可怜兮兮的模样,回的云淡风轻。谁让她将他辛苦为她炼制的丹药,就那般随意的给了那帮子雁过拔毛的下属吃,没得浪费。 “阿宁不吃了,行不行”女童闻言,摸了摸放置于怀中的小玉瓶,思索了片刻后,小小声提议道。 “不行。”青年男子似笑非笑的斜睨着女童,薄唇轻启十分干脆的拒绝道。 “”女童听罢,默然良久,欲哭无泪的想她现下跑去将那几颗送出去的丹药给讨回来,会否还来得及 好在,有个极为严苛的便宜师父,再加上阿宁本就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虽仍是炼制了上百年,但总归是将十瓶上品丹药交了差。要不是事先,罗睺已补了几十年的丹药给阿宁筑基巩固,这百年消耗,阿宁不见得能坚持下来。此后,阿宁便甚少碰那玩意儿,实在是百年间,炼得极是腻味。 时间流逝中,三个时辰悄然而走,阿宁见火候俱全,丹药已成,遂熄火,开炉取丹。阿宁虽许久不炼丹,但那深入骨髓的炼丹术是她想丢都丢不掉的。一颗通透的白色丹丸从炉鼎中飘出来,约莫莲子大小,有浅淡异香。丹丸在阿宁的控制下飞至打开的玉盒中,夏枯见之赶忙凑上前去仔细观看,发现这颗半透明的丹丸上有着十分清晰的淡金色纹路,不由惊讶的心道乖乖,竟然有丹纹。炼制出的丹药即便都是上品,也是分品阶的,只有品质极佳的上品丹药,才会有丹纹流转其上。阿宁能用中品炉鼎炼制出上品丹药,她这炼丹术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的多,也不知她是从何处炼就的。 “阿宁,此丹何名,有何用处”夏枯终于将凝在丹药上的目光移开,抬眸同阿宁道。如此丹药,他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此丹无名,我也是头一回炼制。”阿宁见夏枯看够了,这才合上盒盖,收到了袖袋里。 “无名那此丹何用治何种病症”夏枯闻言,纳罕的又接着问道。想想也是,五彩石本就世所罕见,他能亲眼见着此丹出世,已是极大的机缘。 “补色之用。”阿宁边说边从矮榻上站起来,抬臂朝紧闭的房门处微一拂袖,四扇门扉便又重新敞开来。 “补色”夏枯低喃着,轻蹙眉头越发困惑的道“那这颗丹药怎的是无色”无色怎可补色而且,明明是五彩石炼制而成的丹药,怎的成丹后竟没了颜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谁说无色就不可补万紫千红”阿宁说得含糊,夏枯亦听得含糊。心头疑惑未解,夏枯欲再问,阿宁却已出的门去,没了踪影。五彩石集天地之精华,补天之色都可完美无缺,莫非还补不得一人的拾色之力 阿宁出门自是去寻旭凤,不过她没往禺疆宫走,而是直接去了红岩林。旭凤待阿宁离开后,便踉踉跄跄借着酒劲挪了地方。此刻,正单手支着脑袋,侧坐与石凳上,脚边散了一地的空酒坛子。迷迷瞪瞪的,旭凤察觉有人接近,轻阖的狭长凤眸稍稍睁开一道缝隙,微侧过头,见是阿宁,不由扯唇笑道“阿宁,你来了”平常除却他拉着不让走,阿宁晚间离了禺疆宫,无事便甚少会再出现。 醉酒的旭凤与平日里很是不同,阿宁有些稀罕的坐到旭凤对首的石凳上,学他单手支着脑袋回望他。旭凤的双颊上挂着两坨因酒气泛起的淡粉色红晕,有些天真有些迷糊,透着股娇憨的可爱劲头。 “阿宁我会否太过没用”旭凤见阿宁不语,强撑着无力的眼皮,含混的说道。此时的旭凤,面对阿宁,似是卸下了身上所有的伪装及防备,如孩童般稚气又迷惘的问询着。还是天界二殿下时,锦觅的反复无常,若即若离,令他尝尽苦楚。情根深种让他不愿放弃,可对方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回应及拒绝,使他的心仿若在九幽炼狱煎熬着,灼痛难当。 “你乃魔界至尊,怎会没用。”阿宁见旭凤半阖的眸中具是迷茫痛楚之色,默了默,淡淡答道。爱慕之情本无对错,错只错在,遇错了时辰,表错了情,不是错也是错。 “是啊,我乃魔尊”仿佛才想起这茬,旭凤思维迟钝的怔愣片刻后,附和着又接着道“阿宁,在你眼中,世事总是如此的简单通透我真是远远不及。”旭凤说着,支着脑袋的手放下来,摸索了半天,见酒坛全都空了,遂袍袖一挥,又变出好些来。旭凤酒意正浓,动作弧度较平时大了许多,也没了章法,袍袖翻飞间,有一物什从他宽大的袖内甩将出来,滑了道优美弧线,落在阿宁脚边。 阿宁见旭凤又要喝酒,便寻着那物件的落处,低头朝石桌下看去。只见墨黑的乌金石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叶片状的晶莹玉石,玉石的根茎处还坠着一条鲜红的流苏。阿宁弯腰欲将其拾起,刚触碰到叶片,竟是意外的略略睁大了双眸,心道这个感觉是心内思忖着,阿宁直起身子,将叶片轻轻置于石桌之上。叶片触手寒凉,隐有熟悉的魂魄之力附着其上,如若她未料错,那人肯将此物赠予旭凤,可见她对旭凤并非全然无心无情。思及此,阿宁看向又拿起一坛魔酒的旭凤,沉静的眸中不禁浮现一抹叹惋之色。 旭凤扬脖吞下一大口魔酒,只眼角余光瞧见阿宁的动作。这片看似美丽实则剧毒无比非晶非玉的叶片,是锦觅众多糖衣炮弹中重要的一环。他一直将其安放于自身的一魄中,方才不知怎的竟拿出来捏在手中,恍惚间滑落到袖管里,被他不甚甩了出去。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一直没丢了它,还好好保管着。旭凤啊旭凤,你当真是好没出息 旭凤虽说一副醉鬼模样,但阿宁晓得,他心中其实清明一片,若真醉过去,又何须这般猛灌自己。暗自叹口气,阿宁从袖袋中取出盛着无名丹药的玉盒,与叶片并排放在一处。不待旭凤开口询问,阿宁已出声解惑道“玉盒中的丹药可还水神拾色之力,给与不给,你自行决定。” 阿宁柔和的话音,让旭凤往嘴里倒酒的动作不由一顿,还未反应,但听阿宁接着道“众生百相皆由心起,心之所向随心而往。旭凤,你若觉着不去寻你寒症的解药是一种偿还跟救赎,那么,你便不去寻。又如今,你若想见她,同她说清楚道明白,也无需压抑。世间本就太多情非得已,痴傻纠缠,你之苦涩萧索,不语谁人能知。”话到后来,阿宁的语气中已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这傻鸟,能活活把自个儿给憋死。 自打阿宁再次开口,旭凤便松了酒坛,睁着一双酒气迷蒙的凤眼,看着阿宁说话。眼前的阿宁仿若氤氲在雾气中,瞧得并不是很真切。耳里是阿宁惯常的话音,旭凤越听,眸中的温暖之色也就越盛。阿宁果真十分了解他,有时,比之自己都还要了解似的。 阿宁见旭凤仍是浑浑噩噩,无甚言语,再次叹口气,却是站起身道“旭凤,她赠你一瓣六棱霜花的真身,即便曾虚情假意算计与你,也该是真心待过你。她与你而言,不管是缘是劫,只有两相明晰,互不相怨,方是终结。”阿宁相信,锦觅仅凭一缕青丝既哄得傻鸟坚信不疑,何必再下如此血本,硬生生分离出一瓣真身来。要知道,六棱霜花本就脆弱,少一瓣可谓倾命相拖了。 “六棱霜花的真身” 成功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的旭凤,轻喃着摇了摇被烈酒熏染了几日的脑袋,满眼具是震惊错愕的望着一脸淡然的阿宁。此刻,他的凤眸中哪儿还有半分醉意。阿宁见他如此,知他果真将这叶片当做一般灵器罢了,即便贴着魂魄收着,亦不过是当定情信物般珍尔重之。阿宁会知道旭凤将叶片放于魂魄内,是因为她触碰到叶片时,感受到的魂魄之力就是旭凤的。其实,旭凤看不破六棱霜花的真身也不奇怪,毕竟不是谁人的本体都如她的莲台般,有识魂辩魄之力。她几乎在触碰到叶片的瞬间,便感觉到了,而这傻鸟一直贴身收着,却毫无所觉。阿宁未再多说,留下呆怔的旭凤,转身走了。她很少开解人,与旭凤,她已说的够多,他若仍然想不开,便由得他去。总归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过个千八百年,这伤,总有好的一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春华秋实 九重天上的璇玑宫,乃新天帝润玉的居所,除了锦觅,未有其他女客在此常住过。锦觅身为天界水神,自有府邸可住,只因她同润玉的婚约,从花界守孝回来后,便一直住在璇玑宫中,时间久了,也就住习惯了。璇玑宫的庭院里,有一颗萤蓝的树,长着银色叶子,锦觅惯常坐在此树前的玉石桌边,取一壶桂花酿,自斟自饮。桂花酿无论做多少回,都是同样的味道,不同的是,已没有那人伴在身边陪她说笑。 “锦觅,给凤娃些时间,他唉。” 这是那日,狐狸仙从魔界回来后,她等在姻缘府听到的话。月下仙人的真身乃一只皮毛雪白,未掺一丝杂色的俊美狐狸。锦觅头一回见他,他便是狐狸模样窝在一簇花丛里酣睡,故此狐狸仙这一称呼也就一直延用至今。狐狸仙说穗禾已经伏法,被凤凰废了修为,流放边城。她乍听之下,欣喜若狂,以为她与凤凰终于有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的希望可接着狐狸仙又说,凤凰虽说并未怨恨过她,但尚需些时间调整思绪,整理感情,待他自个儿过了那道坎就好了。 狐狸仙那样说,她便想那样相信可是,她看着狐狸仙欲言又止,满脸掩藏不住的怅然犹疑之色,期待的心就冷了下去。那样的伤,那般的痛,凤凰如何会不怨恨她他若果真不怨恨她,又未何至今都不肯见她,不愿理她锦觅苦涩的想着,酒水混合着泪水吞到肚里,越喝越是噬心断肠。 一杯尽了,锦觅放下酒盏,欲再添上,却顿觉心口处隐隐发热发疼,不由轻蹙眉头,抬起右手按在心口处。 “春华秋实难道他想明白了”呆怔片刻,锦觅才将将意识到这是何种情况。六棱霜花的六瓣真身本就是一体,一旦其中一瓣有所动作,锦觅身上其余的五瓣自然可以随时感知到。惊喜之余,锦觅再顾不得许多,忙起身奔出璇玑宫,直往南天门而去。 春华秋实,凤凰用了她赠他的春华秋实凤凰终于原谅她,肯见她了 此时的忘川河畔,绵延几十里的姹紫嫣红,将原本清冷死寂的莹绿长河,变作了花的海洋。点点荧光在花丛间流转飞舞,似精灵般,恣意无拘。旭凤在芳香扑鼻的花海中负手而立,有些惊奇的看着地上逐渐生长出的不知名伞状花朵,渐渐将他整个脚踝都给埋了进去。花草漫天的魔界,令旭凤大开眼界之余,不禁在心中感慨对于魔草魔药都需从外界采买回来再加工的魔界来说,有此等生机盎然缤纷绚烂的景象,是头一回,恐也不会再有了。此情此景,不知阿宁会否喜欢旭凤感叹着,不由得又想到了阿宁,想着那样清淡娴雅的女子,是否也同平常女子那般,喜爱这繁花美景有时间,或可带她去人界看上一看。 在旭凤怔神间,有一抹飘逸的紫色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紫色身影站立的位置,恰巧有一道一人多高的拱形石拦,原本光秃秃的石拦上,而今有串串紫藤花从上坠下来,衬的紫衣身影本就极美的容颜,愈加的娇媚动人,望之便令人移不开眼。锦觅眼眶微湿的看着五丈外,熟悉中透着股陌生气息的挺拔身影,想上前去,又怕惊到了他。凤凰他真的在此处等她 与锦觅云霓之望中带着丝忐忑的心境不同,旭凤的心绪要平和的多。他知她已经到了,略微调整思绪后,转过身子,看向那站在紫藤花帘下的女子。四目相望,花开无声,不算久远的记忆,似涓涓溪流,渐渐汇集到二人的脑海中。 “我做了个小玩意儿,送给你的。”一脸娇憨可爱的紫衣女子,献宝似的将一片非晶非玉的莹白色叶片,塞到始终温柔看着她,明媚如旭日的俊美男子手里。 “这是什么”男子翻看着手中叶片,一脸疑惑的同紫衣女子道。 “这是春华秋实。你把它放在你的心口,用灵力催动,便可以化出整个春华秋实的美景。”紫衣女子闻言,顺势接过男子手里的叶片,在他心口处比划着耐心解释。 “不能吃,不能打,着实没用啊。”俊美男子压抑着心中欢娱,再次拿过叶片,在手中翻转着,口是心非的嫌弃道。 “你说的也是啊,那好吧,那我拿回去变成兵器好了。”紫衣女子见对方似是不太欢喜的模样,有些意兴阑珊的说着,就要伸手将叶片拿回去。 “哎,别。我把它放到我的一魄里,保证好好保护着。”俊美男子见状,忙绕开紫衣女子伸过来欲取回叶片的纤手,劝哄着把叶片藏进了自己心口处的一魄中。随后,笑的格外心满意足的将紫衣女子整个儿给搂进了怀里。 如果时间能永久停留在那一刻,旭凤定甘之如饴,情深不悔可惜,心中的期盼再美好,终敌不过现实的不尽人意。 “水神所赠,却非凡品,春华秋实果然美不胜收。”旭凤口里虽说着赞美之词,但语气却甚是平淡的未见丝毫忻悦之意。说着,他便移开视线,朝四周围的花海看去。魔界的光线本就暗淡,此刻置身于荧光点点的百花中,如梦似幻,竟是令人感觉极不真实。与锦觅而言,花神之位比之水神或许更加适合她。 “凤凰”锦觅见旭凤态度虽冷,但总算没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刻意疏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的念想也就越加的迫切起来。锦觅痴痴地望着旭凤微抬的侧脸,不由的便忘却了紧张与不安从紫藤花帘下走出来,行至旭凤身侧三步处,才堪堪停下。她有多久没这般仔细地瞧过他了锦觅努力克制着想要触摸旭凤脸颊的渴望,只满眼爱恋痴迷的瞧着他,似要把这些日子无处可诉的思念,全都倾泻而出。 “水神可知,这世上再没有你口中的凤凰了”旭凤闻言,并未转身面向锦觅,只微一抿唇,叹息着说道。火神旭凤早已死在九霄云殿,灰飞烟灭。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是魔尊旭凤。 “凤凰,不管你变作何种身份模样,你始终是我心中唯一的凤凰,永不会变”锦觅被旭凤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痛心蚀骨的话语,刺的心中大痛,不由分说便出声辩驳道。她害怕,她不愿从凤凰的口里听到他说,他不再是凤凰的话那样会让她觉着他们再无可能 “锦觅,你也是个痴傻的。”静默良久,旭凤忽的轻笑出声,终于扭头朝锦觅看去。多久了,他未再喊过她的名出口竟有些生疏了 “凤凰,你当真原谅我了”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旭凤口中说出,锦觅微微睁大的双眸里,盈满了惊喜与不敢置信。难道,真如狐狸仙说的那般,凤凰并未怨恨过她,已经原谅了她 “要我原谅你不难,把这颗丹药吃了。”旭凤并未直接回答锦觅的话,只随手变出一颗半透明的丹药来,递到锦觅眼前。他终归拿了阿宁给的丹药,偿还锦觅的相救之情。 “好,只要你肯原谅我,吃一颗丹药有何难。”锦觅瞧着那颗流转着淡金色纹路的半透明丹药,未及细想,便伸手接过,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自个儿的嘴里。也好,仙丹也罢,只要是凤凰给的,她全都会吃下去。 丹药入口,顷刻间便化作一股金色的暖流直冲向锦觅的四肢百骸。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暖流所过之处,让她的身子倍感舒适。“这是”当暖流从锦觅的身体各处汇聚到她的双眼处,她瞬时便被这股庞大的灵力挤压得只得紧闭双目。待那股压着她双眼的灵力彻底散了,她这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力所及之处,花团锦簇,云蒸霞蔚。 她她居然恢复了辩色之力,这怎么可能她从未听过可医治辩色之力的丹药。 巨大的喜悦,让锦觅眨巴着双眼,不停的环顾四周。等确定自己确实恢复了辩色之力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自始至终都十分淡定自若的旭凤。当初为了救回旭凤,她甘愿献出自己的辩色之力给廉晁,虽不悔,但终归有所遗憾,遗憾再看不见五色,再种不出繁花。不曾想,今日峰回路转,她居然失而复得,重拾辩色之力。 阿宁给的丹药,旭凤从未怀疑,若果说他相信这世上还有谁治得了锦觅的辩色之力,那便唯有阿宁。这种没来由的信任跟笃定很是神奇,但他就是相信,阿宁可以。 “凤凰,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寻回辩色之力”由自喜悦的锦觅,丝毫未察觉旭凤眼中隐含的忧伤及释然。久违的锦觅,久违的笑颜,他此生定不会忘却。 “你无需谢我,这本就是我欠你的。”旭凤将双手抵在锦觅的肩膀处,慢慢将自个儿的身子退出来,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凤凰你未曾原谅我是不是你帮我寻回辩色之力,只是不想亏欠我,不想受我的恩惠”看着退离开她环抱的旭凤,锦觅雀跃的心情,渐渐低落下去。她怎么忘记了,是她无情的杀了他,他如何会再原谅她,接受她 “锦觅,我从未恨过你,便谈不上是否原谅你。火神身死,权当是我代父帝母神受过。如今他们共赴鸿蒙,上一辈的前尘旧怨也该尽消了。”旭凤的语气相当平和,平和的仿似在说旁人的事。锦觅静静的听着,越听心中的苦涩越盛。她宁愿凤凰恨她怨她,也不想他如待陌生人般,对她无悲无喜,无怨无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前缘尽消 “凤凰,我们回不去了是么”锦觅的声音已不可抑制的带了丝颤音,她极力克制着即将决堤的泪水,不从酸涩的眼眶中掉下来。 “春华秋实太过珍贵,今日有幸一赏,于愿足矣,你且收回去吧。”旭凤瞧着终还是控制不住,潸然泪下的锦觅,并未答她前边的话,只将那晶莹剔透的叶片塞入到她手中,叹息着说道。六棱霜花的真身,已不是他能接纳之物。如若当初他便晓得,这叶片是锦觅六棱霜花的一瓣真身,他定会欢喜疯了。而今,他只觉慰藉与安心。 “凤凰”锦觅哽咽着,紧拽着被旭凤硬塞到手里的叶片,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泣不成声,语不成句。 “锦觅,从今而后,我们莫要再相见了。”旭凤瞧着锦觅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的感觉并不好受,也未觉丝毫快意。有些话,是他想说,也必须说的。纵使他对锦觅仍有疼惜跟心痛,也早已失了分量,没了意义。 旭凤话落,便转身离去,步履平缓,稳而坚定。 “凤凰,我是爱你的,我爱你”旭凤决然离去的背影,让锦觅再难抑制心中的惶惑,终于将那句埋藏许久的爱恋说出了口。此刻,她只想留住凤凰,哪怕只是片刻也好。她要告诉他,她爱他,爱惨了他 “从未。”旭凤闻言顿住脚步,未转身,只背对着锦觅淡淡说道“你可还记得” 这本是他最为期盼的三个字,而今听在耳里,只觉恍若隔世,前缘尽散那日,在他身死魂消之际,他执拗的只想问一问锦觅,问一问她是否爱过他其结果,锦觅只回了他两个字,从未。那一刻,他才晓得,所有的缱绻柔肠,倾心相赴,与她而言,不过是一厢情愿,笑话一场。 “因为服食了陨丹,我自小便断情绝爱。那时我根本不懂爱是何物。”锦觅抽噎着同旭凤解释着,她想起那时,凤凰在听完她的话后,眼中瞬时熄灭的光,她的心便跟着绞痛起来。为什么她会对凤凰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 “陨丹”旭凤低喃着,疲累的阖起双眸。到此,他心底最深的疑惑彻底解开。怪不得怪不得锦觅对他忽冷忽热,若即若离。他本以为她是不够爱他,对他们的感情不够坚定,未料到,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灭绝天性之物。可叹他无知无觉,一场真心错付。 “娘亲在我降生之初,便喂我服下此丹,希望我无爱则刚,逍遥快乐一生可惜,天不遂人愿,让我遇见了你。在你死后,我因太过心痛,陨丹自行从口中吐出,我才发现自己是爱你的,凤凰。”锦觅哀戚可怜的望着旭凤巍然不动的挺拔背影,啜泣着再次补充道。凤凰,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旭凤并不怀疑锦觅的说辞,六棱霜花的一瓣真身足以说明,锦觅是真心待过他的。只是这份真心,终究掺杂了太多。缓缓睁开轻阖的凤眸,此时的旭凤,眼底已是温热一片。 “锦觅,火神曾对你痴心不悔,倾尽所有。如今,我只想代他问你一句。”旭凤的声音有些暗哑,双唇开合间微觉颤抖的,似是压抑着情绪,继续说道“他曾在花界,当着三位先辈的灵位向你允诺,若你想要他的命,他便心甘情愿,双手奉上。而你,为何还要以虚情为饵,青丝为引,让他剜心腐骨死不瞑目”随着最后一句话音出口,旭凤的泪水再拦不住的从眼角处滑落下来。复活至今,他满心的冤屈苦痛,终于在此刻,随着话语释放而出。锦觅,我不怨你不爱我,不恨你杀了我,但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旭凤,襟怀坦白,不愧不怍,可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之事你为何就是不信我 “凤凰”旭凤每说一个字,那字就如尖刀似的,在锦觅得心口处剐上一道。一段话说完,已剐的她鲜血淋漓,痛楚难当。锦觅张口欲为自己辩白些什么,临出口竟说不出半个字 “锦觅,彦佑对你有恩,你便可以坚持千年还他恩情。而火神他,待你几百年的情谊,却换不来一个坦荡痛快的结局在你心中,他原是不堪至此。”在旭凤口中,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似真的只是为了旁人,要一个说法,求一个公道。 “凤凰别说了,求你别再说了”无言以对的锦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滴落到无风自摇的花朵上。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凤凰,对不起,对不起如若时间可以倒退,她宁愿当时死的是她自己。 追悔不及的泪水,大颗大颗的从锦觅发疼的眼眶里掉下来,凄切零碎的哭声,冷冷清清的回荡在花海上空。微风乍起,花瓣翩飞,旭凤半阖着凤眸,看着眼前繁花似海,锦如流云,心中的悲切清幽寂静,泪落无声。罢了,今日他已说的够多就这样吧,都结束吧旭凤落寂的在心中低喃着,终是见不得锦觅如此模样,软了心肠。锦觅,擅自珍重。旭凤想着,微偏过头,似是想再看锦觅最后一眼。到底,这头偏了一半还是顿住了,他最终未再说一个字,抬脚朝外走去。 锦觅泪眼婆娑的望着旭凤渐行渐远的背影,将拽着叶片的手掌举到胸前。凤凰,你是夏日炽阳,我是冬日霜雪。可如今四季再难齐全了锦觅痛苦的瞧着叶片恢复到六棱霜花时的模样,阖上双眼的同时,慢慢收拢拳头。就在锦觅即将捏碎自己的真身时,一只骤然出现的宽大手掌阻止了她。 “觅儿,我知道你很难过,但即便你再难过,也不该拿自己的真身自伤。”低哑中带着无限疼惜的话语在锦觅耳边响起,润玉莫可奈何的看着痛心彻骨的锦觅,亦暗自神伤的说道。 今夜,润玉较平常早了半个时辰回宫,见锦觅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喝酒,便直接隐在璇玑宫的廊柱后,一言不发的陪着。月下仙人前往魔界之事他晓得,锦觅去了趟姻缘府,他也晓得。所以,他并无意阻止锦觅在此时酗酒,只因他比谁都了解锦觅此刻的感受,没有谁比他更加懂得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痛楚和不甘。如果单单只是喝酒便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喝些又有何妨。看着心爱的女子,为旁的男子肝肠寸断,似醉如痴,润玉曾自嘲着无数次问自己为何偏偏是锦觅,为何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可是,情爱一事,本就没有丝毫因果道理可讲。真爱也好,偏执也罢,他润玉此生即便日暮途穷,万劫不复,唯锦觅他永不放手。 “觅儿,我知道你忘不掉,但是觅儿,你们已经回不去了。别再去找他了,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好吗”润玉见锦觅并不理他,只双眼直愣的望着旭凤离去的方向一径的哭,心如刀绞的同时再忍耐不住,从后一把环住了她。锦觅自打润玉阻止她自毁真身起,便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般,任润玉环抱着她,不发一语,也毫无动作。润玉环抱着锦觅清减许多的身子,墨沉的眸底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与决然。当初,锦觅的所见梦是他亲手所改,穗禾杀死先水神同风神的真相是他刻意所瞒。到如今,一切都走到他期望的结局,无论如何,他绝不会放手。思及此,润玉的脸上再难掩悲沮之色,不由轻喃着对锦觅说道“其实,觅儿,我又有什么资格来劝你,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两个傻子。” 旭凤失魂落魄的从绽满繁花的山坳里走出来,微一抬眸便见一抹熟悉的墨色身影,站在一片三色堇的花丛中,一脸静怡的看着漫天花瓣,飘向天际。旭凤见着阿宁,反而有些迈不动步子,他想出声唤她,张口却是说不出一个字。而他早已停流多时的泪水,在顷刻间又落了满颊。阿宁是旭凤现下里最想见到的人,跟锦觅彻底说清楚的那一刻,他的心中除了残存的痛楚,更多的是释然与坦荡。他很想见到阿宁,是阿宁让他走出这一步,是阿宁让他明白这世间,并无不可跨越之事,只要他想,他便可以去面对。 阿宁似是晓得旭凤的无力与窘迫,在他停下脚步站立不动后,便收回望着穹顶的视线,转身朝他走来。阿宁宽大的裙摆扫过随风摇曳的三色堇,肆意飞舞的点点荧光似是她裙摆的点缀,令她如将将化形而出的精灵般,美的不可方物,无可比拟。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里,阿宁终于走至旭凤身前,端详起他由自挂着泪痕的脸。良久,阿宁一贯无甚表情的脸上,牵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声道“要袖子还是肩膀”伴随着话语,阿宁还十分大方的抬起一只袖管,供旭凤取用。她本是不大放心,过来瞧瞧。而今,见旭凤眸中虽仍有离殇之痛,但那双澄澈透亮的凤眸,已然说明一切,无需再问。 “都不要。”旭凤瞧着阿宁难得体贴的模样,却是破涕为笑,摇首拒绝道。 “那便罢”见旭凤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阿宁没甚所谓的欲收回袖管,不料话未说完,她的整个身子便落入了一个宽实的怀抱。瞬时,那人的气息混着淡淡酒香包围了她。 “这样便好,就一会儿”旭凤的力道并不大,只轻柔的拥着阿宁,将微尖的下巴搁在阿宁的左肩处。此刻,他只想抱抱阿宁,一小会儿就好。 “好。”阿宁闻言淡淡应道,任旭凤在满天的繁花里拥着她,将过去彻底放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情丝袅袅 延绵几十里的花海骤然在魔界出现,自是引起了不小轰动。魔界子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难得在魔界看到百花绽放的奇景,有幸遇见之人或独自或同亲朋好友一道驻足观赏一番。鎏英是其中极少数瞧出端倪的人,第二日特地为着此事跑了趟禺疆宫。旁敲侧击半天,旭凤见她一脸实在好奇想知道的模样,也就将原委告诉了她。鎏英听罢,感慨叹息之下,虽觉旭凤同锦觅有些可惜,但既然旭凤已做了决定,她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此后,魔界表面似又恢复到平常的日子,唯有旭凤同鎏英及汴城王,对练兵一事从未松懈。 旭凤在复活之初,曾回天界祭拜父帝母神。润玉守株待兔,在先贤殿,当着天界众先辈的灵位告诉他他同锦觅能联手杀他一次,便能再联手杀他第二次。尽管他从未相信过润玉说锦觅同他联手杀他的鬼话,但润玉对他的杀心却是昭然若揭,丝毫也不掩饰。从前,润玉还可以利用他爱锦觅之心,算计陷害他,而今,不知他又会使出何种招数,让他就范。他与润玉,势必在未来的某天迎来生死之战。即便,这本该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怨,但已无可避免将发展成烽烟四起,生灵涂炭的天魔大战。魔界兵力原就比不得天界,现下他除了抓紧时间演练魔兵,也别无他法。他只希望,在天魔大战到来之际,将伤亡减至最小,保的魔界无恙。既为魔尊,这是他无可推卸的责任。 魔界的疆域极为广袤,是人界的数倍不止,堪比天界。忘川将整个魔界环绕其中,可谓魔界天然的护界河。魔界有八府城,以禺疆宫为正心,分别座落与魔界八个方位,呈八卦阴阳子母阵,攻守兼备,用以护卫整个魔界。剧魔典记载,此阵法乃魔祖罗睺亲手所布,历经几次天魔大战依旧完好如初。这也是为何,先天帝太微屡次攻打魔界,魔界尚还能留存根基的原因。而今的八府城与禺疆宫,自不是当初阵法初成时的模样,只是历代魔尊都会按此规格在旧址上重新建造府邸而已,再经过无数岁月,才衍变成如今的规模。 旭凤在接掌魔界之初,各府城内斗不止,但好歹没坏了府邸根基。在旭凤以雷霆手腕镇压后,除汴城王本就与他关系匪浅外,其他七府城城主很快便俯首称臣,以旭凤为尊。诚然,不说旭凤乃新任魔尊,即便在他仍是天界二殿下时,火神旭凤的名头,也足够威慑六界。更何况,这帮子曾被他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手下败将,哪还敢再跳出来说一声不字。 旭凤虽受情殇所苦,但在其位,谋其事,身为魔尊,他可一丁点儿都没闲着。平息各城府的内斗后,旭凤就魔界地广人稀的问题,重新将魔军整合编制,将其划分为八个区域。各府城城主兼校尉,授凤符,掌一方兵权,直属与旭凤,受他统御。凤符乃魔界特有的黑魔石融合他的凤凰翎羽制作而成,一共为九块,每块不同。即便有人想依样画葫芦制造一块假的,没有他凤凰一族的翎羽,两瓣凤符也难以拼合的起来。自此,旭凤任魔军最高统帅,鎏英为副统帅,执一枚凤符。余下的八府城校尉,各执一枚。 平日里,旭凤除了在禺疆宫处理公文外,每月都会随机去各城府校场巡视魔兵的演练情况。畴前,都是鎏英陪着他去,现下,换成了阿宁。 从花海回来后,旭凤待阿宁的心思便变得有些微妙起来,尽管,他本人好似并未察觉。旭凤一向都十分信任阿宁,视她如挚友,但搁在从前,旭凤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带着阿宁去校场练兵。毕竟,军营重地,不是一个毫无军衔在身的女官可以随意踏足的。而如今,阿宁之于旭凤才真正做到了何为形影不离,贴身伺候,再无一处落下。 对旭凤突来的决定,阿宁同鎏英的态度是相同的,那便是没甚所谓。阿宁本就是旭凤的随侍女官,陪着去哪儿分别都不大。至于鎏英,能留出更多时间训练自己麾下的兵士,何乐而不为。不过,当旭凤差人去通知鎏英此事时,她一向灵敏的直觉还是嗅到了点儿不一样的味道。嘿嘿嘿,凤兄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在另一边,阿宁头一回跟着旭凤去校场时,旭凤还担心她面对杀伐之气太过浓烈的魔军会有些不适,没成想,她竟是面不改色,坦然处之。各府城城主在禺疆宫宴会上,都是见过阿宁的,原本只当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随侍女官,此时再看似乎大有不同啊。几位城主脸上虽未表现出明显情绪,但心中无不笃定的想这位阿宁女官在咱们魔尊大人的心中,定然不如表面看来的那般简单呐。 旭凤待阿宁的异乎寻常,有机敏聪慧的看在眼里,自是三缄其口,心照不宣。然而也有那耿直鲁钝,一根筋通到底的,给直直的撞在了枪口上。兵部有一位禹崇职方司,掌理各城府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等事。头一回上禺疆宫述职,便被阿宁吸引了神魂,再不能自拔。禹崇是近期才被提拔上来任职方司一职,故而在此之前,他从未到过禺疆宫,也不曾见过阿宁。上一任职方司因徇私舞弊、滥用职权等罪被罢免,会破格启用禹崇这位小小魔士,理由也十分简单。禹崇为人坦率直爽,刚直不阿,肚子里没那许多弯弯道道,到极是适合这一职位。职方司一职说来不大,但却是顶要紧的位置,当初鎏英召集了众参谋考察了一段时日,才最终拍板决定。原本按军衔品阶,职方司同鎏英述职即可,但那日鎏英有事外出,便直接让他来了禺疆宫。 禹崇首次直面魔尊大人,说不紧张那是自我安慰,好不容易进了宫见了礼,望一瞻魔尊风仪,一抬眸却是被立在他身侧的黑衣女子吸引了视线。理智尚存的他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是来同魔尊述职的,但视线就跟定在那女子身上似的,再也挪不开。 禹崇会如此失态,倒不是他定力不足,未见过姿容美丽的女子。相反,魔界多是娇娆妖媚的魔女,常以颜色示人。即便如鎏英那般巾帼须眉,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他也是觉着少了些女儿家该有的韵味。而眼前这位黑衣女子,除了她本身就极为出色的样貌外,最为吸引禹崇的则是她身上那股子超然物外,清泠雅致的气度。这独一份的感受,是他在其他女子身上从未领略过的。要说,九重天上的各路仙子他也有幸见过一些,但与眼前这位黑衣女子相较,竟是远远不及。 旭凤原本正低头批阅公文,耳里一心二用等着听新上任的职方司陈述职守。没成想,过了半日都不见下方有所动静,遂疑惑的微一挑眉抬头看去。就见那清隽中正的年轻职方司,正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瞳眸,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左侧的方向。 其实,以阿宁绝世的风姿,见过她之人,心生爱慕者众多。只因着旭凤,无人敢如禹崇这般,不加遮掩,直勾勾的盯着不放罢了。好在,禹崇的目光虽炽热,但并未有其他觊觎亵渎之意。让旭凤乍见之下,即便不喜,也没立时唤回他的神智,遣他出去。旭凤微抿双唇,不露声色的将朱笔搁到笔枕上,准备侧过身去同站在一旁的阿宁打趣几句。不料,当他侧首瞧见阿宁的神情时,话未出口,这心情便直线跌至谷底。 阿宁那日去的晚,到禺疆宫时,旭凤已开始批阅公文。她见一大摞公文歪七扭八的堆在桌案边,似等着她来分门别类般,也就配合的站过去,做起她惯常所做之事。阿宁删选公文的速度极快,几乎一目十行的,不多会儿,就将那堆公文剔去了六七成。将将把余下的公文叠放好,置于旭凤的左手边,禹崇便通报着步入了大殿。阿宁见有人来,便顺势退到了旭凤的身侧。 禹崇进殿时,恭谨的半垂着脑袋,目不斜视。阿宁看在眼里并未在意,毕竟来禺疆宫面见旭凤的众人中,除鎏英父女俩,旁人皆是如此。旭凤虽说感情不顺,但这魔尊的威仪却是摆了个十足十。没成想,这位禹崇职方司,向旭凤禀明身份时,稍一抬眸间,便将视线整个儿留在了她身上。阿宁本不想理会,但对方的眸光实在太过专注炙热,她偶有所感之下淡淡一瞥,也就是这一瞥,让她始料未及的,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不由得也有些怔住了。 这位新上任的禹崇职方司,竟同罗睺长得有分相似。如若不是神态气场与罗睺相去甚远,不仔细瞧,阿宁都不见得能在第一眼就分辨出来。罗睺纵情恣意魔界数万载,一身气场修为就连如今的旭凤也比不得,更遑论一个刚升迁上来的小小职方司。不过,话又说回来,难得能在同罗睺相似的脸上,瞧见他痴傻憨实的模样,阿宁不禁甚觉有趣的微弯起了嘴角。恰巧就在这时,旭凤扭头朝阿宁看来,见她竟对着禹崇露出浅淡笑意,顿时收了揶揄之意,满心不快。 假使阿宁惯常便是笑盈盈的,旭凤自不会觉着她对旁人露出这样一个,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靥有何要紧。关键是,阿宁平常甚少展露笑颜,对着他也就罢了,现下居然对着个刚谋面的陌生人,这就让他如鲠在喉,极是不爽快了。好在,尚还算冷静的魔尊大人,并未向这位毫无眼力见得年轻职方司,释放出他心内的不悦,依旧让他述了职,才令其退下。而阿宁对于旭凤突来的沉郁心情,敏锐的觉着,还是不要理会为好。遂收了笑意,十分随意自在的坐回自个儿惯常看书饮茶的位置,旁若无人起来。 旭凤郁郁的见阿宁一派闲适模样,默了默,随即拿过边上簇新的信纸,在其上龙飞凤舞起来。 当禹崇步出禺疆宫时,旭凤给鎏英书写的飞白书既化作一只凤凰模样,紧随其后朝汴城王府振翅而去。晚间鎏英回到府中,刚入得书房,便见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亭亭立于桌案之上。凤兄这是使得哪一出怎的突然开始鸿雁传书鎏英满腹疑惑的伸手去接凤凰,刚一入手凤凰便化作薄薄一页信纸,上书几个似鸟头凤尾的草篆大字即日起,不经传召,职方司禹崇不得入禺疆宫半步。 短短一句话,鎏英看是看明白了,但明白的同时却是越加糊涂凤兄这话没头没尾的,也没说清缘由。难道禹崇头一回去禹疆宫就闯祸了不应该啊,依禹崇沉稳的性子,述个职而已,能犯何错鎏英百思不解之下,干脆派人直接将禹崇找来,当面问个清楚。 旭凤的诏令,鎏英自是隐去未说,听禹崇将述职之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也没弄明白这道诏令所为何来。而禹崇盯着阿宁痴瞧一事,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极小的插曲。他也不会意识到,就是为着此事,旭凤才骤然给鎏英下了道禁止他再出入禺疆宫的诏令。任鎏英如何聪慧,也决计不会猜想到这上头去。其结果便是,这主仆二人,谁也不知其中真正缘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