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小娇娘》 第一章 他想杀了她 沈阮从光怪陆离的梦中挣扎着醒来时,就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人遏制住,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凭借着最后一点的清醒,握住那只狠狠掐住她脖子的手腕后,又用另一只手去摸发髻中的簪子,想要反击。 可她发髻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抓了一个空,沈阮眼中浮出几分错愕来,还没等她想着明白自己的发髻中为何会没有簪子时,那人却大发慈悲的将她放开,坐直了身子。 浮动的烛光从外间透来,沈阮勉勉强强的睁眼只能看清床边坐着一道清瘦的身影。 “醒了。”冷淡到极点的声音。 “你是谁?”沈阮哑着嗓子问,浑身戒备。 为什么她的闺房中会有男子的出现? 她的丫鬟呢? 在哪里? 男子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可落在沈阮耳里,却格外的刺耳。 “沈氏,你还要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一时之间,沈阮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当男子冷冰冰的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才不得不相信,这人口中的沈氏,是她。 可她不姓沈,她姓姜——姜暖的姜。 “我……”沈阮开口,刚发出一个音时,瞬间就闭了嘴。 刚才危急时刻,她还没注意到,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好像与以往不太一样。 沈阮一时之间都顾不得面前这男人对她杀意,她慌张的抬头寻找着屋内的铜镜,可这里陈设简单不说,还处处透着一股寒酸,与她的闺房是真的大相径庭。 “若是病好,记得明日早些去给祖母请安。”男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流水撞击玉石悦耳,却也冷淡。 “你——”沈阮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努力做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样子来,“是我夫君?” 男人侧身,低头看她。 这时沈阮才看清了他真实的面貌。 身形清瘦颀长,脸色苍白,瞧着有些病弱体态,可眉眼似山水墨画,清隽淡雅,自带与这尘世隔绝的冷淡疏离。 简而言之,不太好接近。 沈阮暗中估量着,将自己为何会在这,甚至是成为他口中沈氏这件事给想了一遍不止。 男人眉头微敛,似在思索这人到底是真的傻了,还是在同他装疯卖傻。 不过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他也都不会在意:“嗯。” “那我叫什么?”沈阮接着试探,“我这些日子好像病了,不太记得之前的事。” 男人听见这拙劣的谎话,冷不丁的嗤笑一声,可还是给她一个答案:“沈阮。” 沈阮。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但在她默念起这个名字时,昏沉的脑袋在瞬间如针扎般痛起来,她不由自主的捂住脑袋,全身痉挛不止。 可那人也只是从容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后,完全不顾她的死活,目不斜视的离开。 在最后的印象里,沈阮唯一记得的,除了那双毫无温度深沉如墨的眼眸还有脑中没有半分感情的声音:“姜暖,你想回去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我们做个交易 昏黄的烛影里,沈阮端坐在铜镜前。 铜镜里映出一个女人苍白憔悴的面容。 巴掌般大小的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可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死寂沉沉的,完全没有半点风采。 沈阮尝试着做些动作,可脸却扯着变得生疼。 她嘴角紧紧地绷住,这才强忍着没有将面前所有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 如今的这种情况,借用话本中的一个词来概括便是穿越。 在她被人下毒谋害死后,她穿越到了一个话本中来,成为沈阮,一个秀才之女。 这话本说来也算好玩,话本里的人物俱皆是真实存在的,情节偶有夸大的地方,但也基本符合真实走向。 但问题就在于,她的运气不算好,穿越到了话本中一个不太起眼,甚至是没过几年就会死的小人物身上。 而她平白得来的夫君就不一样,他日后啊,会成为大燕的权臣,更会娶一位高官之女,助他的仕途平步青云,流芳百世。 他的糟糠之妻,也就她本人,会因为年少时一场意外疾病缠身,撒手人寰。 作为曾在这些阴谋诡计浸染下长大的沈阮,对于话本的这些说辞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她才刚穿来睁眼,傅清辞那个黑心玩意就想直接掐死自己!这日后为了娶高门贵女,再弄死自己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突然有冷冽的风雪从外面涌入。 沈阮压下心中怨愤,坐在凳子上转身,就见穿着单薄的傅清辞从外而入,小脸吹得苍白,就连乌黑的头发丝上都捎上了雪粒。 如今的傅清辞还很稚嫩,与未来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完全就是两回事,只是纵如今年少,却也有了以后的沉冷。 “夫君。”沈阮懒洋洋的拖长调子,用手支棱着下颌看他,目光平静带着几分戏谑,“您这是去哪儿?竟然才回来。” 无可否认,沈阮的这张皮囊极美,就算是在病中,也掩不住她的国色天香。 傅清辞往里屋走的脚步一停,他转身看向坐在铜镜前的沈阮,原先冷漠的目光一点点的被厌恶所取代:“既然身子好了,便记得去给祖母请安,别让她老人家担心。” 话本中曾写,这位首辅大人六亲不认,冷血暴戾,行事阴私,是一位实实在在的小人。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将自己喜好厌恶留在脸上? 不过比起这个,沈阮更好奇这副身子的原主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这才会让傅清辞厌恶到都不屑和她做做戏? 沈阮撑着身子起来,朝傅清辞走去。 当她站在傅清辞身后,伸手去摸傅清辞腰带时,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这般警觉的转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沈阮如今身子本就不好,被傅清辞这么轻轻一推,即刻弱不禁风的倒在地上。 冰冰凉凉的寒气从地面上涌出,不消片刻便游遍她全身,当即她是狠狠地打了个颤栗。 傅清辞依然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就连弯腰都不愿。 “沈氏。”依旧是沉冷的没有任何语气的声音,“你找死吗?” 沈阮双手撑着地,没去看傅清辞:“夫君,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娘子,我伺候你更衣,这有什么不对吗?” “我娘子?”傅清辞仿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轻蔑的嗤笑道,“凭你也配。” 沈阮现在是真想直接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傅清辞,想她堂堂一国郡主,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别说像他这样不受宠,饱受欺凌的庶子,就连像他爹镇国公这样的大臣,见着她也不得恭恭敬敬的尊称她一声:“郡主殿下。” 哪里像现在,虎落平阳被犬欺! 傅清辞就是这条恶犬! 沈阮虽然被气得不行,但面上却没显露半分。 她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让她扶着东西站稳,脑子里又一次凭空出现那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姜暖,我们做个交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别无选择 沈阮在此时听着这声音,是差点没忍住骂娘,这要不是多年良好的修养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大概现在都想将这满屋的东西全都给摔上一遍。 她堂堂郡主之尊,莫名其妙的穿到一个已婚妇人的身上也就罢了,好歹也算是重新捡回了一条命。 可却偏偏穿到一个短命鬼的身上! 她还不如在当日被人下毒酒谋害时,直接嗝屁算了! 沈阮憋着一口气,看着已经离开内屋的傅清辞:“你想我做什么?” “只要将傅清辞送上首辅的位置,你就可以回去。” 沈阮原先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在瞬间又被这声音在顷刻间点燃:“回去?回哪去?现在是建宁十八年冬,我死在嘉和四十年春,我的亲人,甚至是我的仇人,现在可能都已经手握一方重权!我回去!你以为我的亲人是能保住我,还是为我报仇?” “而且我已经死了二十年!你觉得我回去用什么身份回去!现在这个吗?” 那声音在如意料之中的稍稍停顿了下,接着又说道:“可以让你回到二十年前,你临死前。” 沈阮垂眼,对于他的提议似乎完全不屑一顾。 那声音孜孜不倦的又一次响起:“姜暖我知道你在乎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等事成之后,你想要的我会悉数奉上。”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现在,别无选择。” 这声音似从远方传来,又近的恍惚是在耳旁。 沈阮沉吟片刻,声音很快就接起:“按照你之前给我的那话本来看,就算是没有我,傅清辞也能成为大燕最年轻的首辅,权倾一方,根本不需要我这种无知妇孺。” “你说的没错,按照最初的话本傅清辞的路线的确是这样的,可再后来这个话本发生了一点变化。”那声音似是对这件事很难以启齿,不过为了沈阮的配合,却还是开口继续向她解释,“话本中有一个女配重生了,重生的意思是,她又从年幼开始重活了一遍,也就是因为她,傅清辞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阮眨着眼,嘀咕了句:“重生?女配?” “女配又是何意?” “你就当是话本里的其他不太重要的人物,我们言归正传,这个女配是傅清辞的妹妹,也就是傅家的姑娘,她重生回来,预知一切,不但抢了你的机缘,还抢了傅清辞,正是因为她的出现,导致傅清辞后期没能成为首辅,甚至是辞官同这位傅姑娘游山玩水去了。” “皆大欢喜,这不挺好?”沈阮笑道。 “不好,因为她的出现,影响傅清辞,从而导致大燕国运衰弱,危及后代。”声音继续响起,“这位傅姑娘就是傅家的八姑娘,她现在已经重生回来,没多久,她就会找借口让镇国公将傅清辞和傅老太太一同接回盛京,你要做的,便是不让傅清辞被她感化,从而爱上她。” “兄妹乱伦?” “不是亲兄妹。”声音说道,“只要你不让傅清辞受到影响,在傅清辞成为首辅的那一日,我会再次出现,满足你的愿望,所有的愿望。” 沈阮莞尔一笑:“你这听起来挺好玩的,不过要我办事也不是不行,但有一点,你总得给我交代交代。” “什么?” 沈阮冷笑:“我这个身份,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倒也没。”声音回答的非常快,“就是这桩婚事是你自己算计来的,你非常喜欢傅清辞,对他一见钟情,仅此而已!姜暖,祝你好运!” 说完后,任凭沈阮如何呼唤,这声音自始至终都没有在出现过。 沈阮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重新在脑中回想一遍后,这才想起那声音说的最后几句话。 关于她的这些事,大概是有真有假。 这桩婚事没准还真是她算计来的,要不然傅清辞为何会这般厌恶她? 至于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傅清辞一眼定生死,那可就有待商榷。 不过 依照现在傅清辞对自己的态度,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只怕回去没准还真的就要输给那位娇纵跋扈的傅八姑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我是你的妻 沈阮头疼的用手指揉着眉心,还没等她想好自己该如何做的时候,余光就瞥见一抹天青色的身影,映着这满室的光亮慢慢的进来。 她眼前顿时一亮。 不说别的,就傅清辞这张皮囊完全就是无可挑剔,说来,她倒也不算太亏。 可能是沈阮的转变实在是太大,傅清辞走到内室后,步子稍稍停顿了片刻,偏头看向坐在罗汉床上的沈阮:“何事?” 沈阮摇头,这满身清贵的人,无论如何好像都和那声音说的人联系不到一块去。 她真的很难想象,有人竟然愿意在尝过权力后放手,还是为了那可笑的情爱。 毕竟就这点而言,连她都做不到。 沈阮对上傅清辞淡漠的目光缓缓摇头,她咬着手指,想了想还是上前,轻轻地拉住傅清辞垂在身后的一截衣袖。 傅清辞感觉到她的力道,眉头微敛,下意识的想要将她给推开时,却反被沈阮拉得更紧。 “沈氏。”傅清辞语气已经完全沉冷下来,脸上的不耐也是愈加明显,“放手。” “我不。”沈阮耍着无赖,“你说你是我夫君的,既是如此,我拉拉你的衣裳又如何?” “你——”傅清辞转身,低头看着沈阮,“还真是不知廉耻。” 沈阮无所谓的耸肩一笑,眉眼间带上他从未见过的灵动狡黠:“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就是不放。” 傅清辞大概生平还没见过像她这么不要脸的姑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见着自己在不要脸上略胜一筹,沈阮笑吟吟地弯着眉眼,踮着脚就往傅清辞的跟前凑:“我说,我好歹也是你娶进门的妻,夫君,你怎就这么不识情趣?” 傅清辞攥住沈阮的手,毫不留情的将她从自己的面前推开:“我对别人的女人,不感兴趣。” 沈阮听见傅清辞这话,是差点没忍住在心中破口大骂,竟然那玩意能将她弄到沈阮的身上,干嘛不一了百了的再接将她弄到那个傅八姑娘的身上。 有那一层身份在,不就省事多了吗? 而且——听傅清辞这口气,她好像还与别人有染? “夫君,我是你的妻,你说我是别人的女人,这话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沈阮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你这样说自己,不太好。” 傅清辞显然并没有拿这件事同她开玩笑,他依旧站在那,不为所动,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倏地,沈阮是感到一股窒息。 她脸上依旧维持着笑,继续同傅清辞撒娇扮乖:“夫君,我是说真的,以前的事,我都记得不太清,但我醒来第一眼见着的人就是你,夫君你也承认了不是?” 傅清辞并不会因为沈阮这三言两语就相信她,但仔细想想,自打沈阮醒来后,她的作风举止的确是与往常轻浮那人不太同,不太像是想不起什么事,而是直接换了个人一样。 “想不起来?”傅清辞垂眸,冷淡的问道。 见着有戏,沈阮赶紧点点头,眼中带出真切的欢喜。 “那又如何。”傅清辞反问,“想不起来不代表这件事就不存在。” 沈阮呼吸顿时一轻,要不是她现在手脚都没空,她是真的想将茶几上搁着的那茶壶,直接就往傅清辞的头上砸。 这人怎么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 好歹她这副身子的皮囊,也担得起美艳逼人这个词! “所以——”傅清辞将冷冽的目光落在沈阮的脸上,“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少年清贵 沈阮好歹也是从大风大浪中走过来的,哪里会因为傅清辞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眼神就撒手。 虽然话是如此说,但在最初的时候,沈阮也是差点被傅清辞吓得一哆嗦放手。 见着沈阮不为所动,甚至是还明目张胆的拉着自己的衣裳又将身子往自己的身边靠,傅清辞面上浮出几分恼怒来,他用力将自己的衣裳楚从沈阮手中抽回后,即刻与沈阮划清一条界限。 “我去书房睡。” 傅清辞是走得又快又急,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追赶着他一样。 见自己目的达到,沈阮抿着嘴角得意的轻笑出声。 就算是要做任务,要笼络笼络傅清辞的心,不让他被傅八姑娘给诓去游山玩水,可这世间感情可从来都不止男女之情,而比男女之情来的更加可靠是知己之交,是兄弟情义。 而比知己之交,兄弟情义更要可靠的,是利益牵连。 当然,最主要的是—— 这么小的一张床,她一个人都不够睡,干嘛要分给其他人? 沈阮愉悦回到香软的被褥里,远处方桌上,一盏明烛幽幽。 * 翌日,天色微青之际。 沈阮就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冷冰冰的感觉,她蓦地睁眼,眼前一片漆黑,甚至还有水珠子正不断地往她眼里坠着。 那冰凉的水滴是令她在瞬间清醒。 沈阮将敷在她面上的脸帕给一把拽下来,脸帕还在她手中滴着水,不一会儿就染湿了床边的被褥。 一句放肆还没呵斥出口,沈阮蓦地清醒自己现在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变成了谁。 她无奈地闭上眼,将自己怒气压制住后,才平静地重新睁开眼,仰头看着正负手站在床边的人:“夫君起的可真早。” 一开口,又是甜甜腻腻的声。 经过一晚,傅清辞已经对此见怪不怪,甚至是冷淡的就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 “起来。” 简短又有力的声音。 沈阮的眼皮子跳了几下,她虚弱的用手扶着额头,可怜兮兮的拉着傅清辞的衣袖说道:“夫君,妾身子不太利落,能不能在……” 没等沈阮演完,傅清辞已经将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给拽出,冷漠的开口:“给你半柱香,我在书房等你。” 说完,傅清辞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在他离开后,一个畏手畏脚的丫鬟上前,怯生生的站在那,好像她会吃人一样。 沈阮见傅清辞完全不吃这一套,是有些无奈又有些认命的攥着被褥。 同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说话,的确时常会气着自己。 “七少夫人。”丫鬟可怜兮兮的开口,“您该起床洗漱了。” 沈阮很自然的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你一人?” “就奴婢一人。” 沈阮垂眼,没在出声。 按照话本中所写,傅清辞的家世并不差,其父乃是大燕的镇国公,从一品的爵位,盛京里谁人见着,不艳羡几眼。 可偏偏这位国公府的七公子,因庶出和生母的缘故,在府中过的日子猪狗不如。 直到他在秋闱里拔得头筹,得解元一名,这才在府中被重视起来。 而后便是一往无前,过春闱,得探花,少年清贵,名动天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那便饿着 沈阮准时敲响他书房的门时,傅清辞没想到她竟然将时辰掐算的恰到好处。 沈阮从廊下踱步进来,原先暗沉的屋子仿佛在瞬间变得明媚,就如同她人一般。 他原先就知道沈阮生得好,也算是他平生所见皮囊最美之人,可惜原先见着总觉着少了几分神韵,多了几分俗气,盛京城里,随意一个姿容上佳的贵女都能将她给比下去,可今儿见着,却觉得与以往不同。 身上那股艳俗没了,相反还多了几分贵气和灵动。 这属实很难得。 他放下手中的书,冷淡道:“来了。” “不是夫君你说的,半柱香吗?”沈阮莞尔一笑,踱步过去站在他的面前,“夫君的话,妾身哪敢不听。” 沈阮委实生得好,就算如今穿着素净,身上也无多少簪子环佩,但也能夺人目光。 “早膳可曾备好?”傅清辞问道。 沈阮眨巴了眼,后知后觉发现傅清辞好像是在问自己,她反手指了指自己:“夫君,你不会是在问我?” “屋内有第三人?” 沈阮摇头,小声辩解:“可你没说,让我准备早膳呀!” “我没说,你便不做?”傅清辞冷笑,眉眼清绝,“那这秭归院的女主人,是不是也应该换一个人?” 沈阮想要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可到底没维持住:“那妾身现在就去准备。” 她说得是咬牙切齿。 “不必。”傅清辞轻描淡写的说道,“饿着。” 沈阮气道:“现在去准备还是来得及的。” “沈氏。”傅清辞冷漠的直视着她,“我与你的这桩婚事,既是你算计得来,那为人妻,你便该懂,你若做不到,不如自请休书一封,也能全了你我的脸面。” “毕竟,我国公府的少夫人,可不是倚仗颜色和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就能做的。” 沈阮头疼的要命。 昨儿她梳理了大半宿,勉强的拼凑出傅清辞这么讨厌她的原因。 其一,婚前她有个相好,暗度陈仓的那种。 其二,这桩婚事是她精心算计来的。 不管是哪一种,就连她都容不下。 何况这人还是话本子里日后飞黄腾达的傅清辞。 沈阮瞅着他想了半日,好半响才问出声来:“那你不饿吗?” 傅清辞显然也没料想到沈阮竟会问出这样的话,他稍一沉吟,回道:“不饿。” 她恹恹的,不太满意的应了声,没再反驳傅清辞的话。 傅清辞将书案上的东西归整好,便率先出了门。 他冷淡的从她身侧走过,就连一抹余光都不曾施舍半分。 沈阮见状,也不再奢望他还能主动的做什么,提着裙摆,认命的小跑跟上。 想她堂堂郡主之尊,有朝一日,竟然会追在一个庶子的身后跑,实在是……丢人! 从秭归院中出来后,大概走了小半柱香才到傅老夫人所居的福寿堂。 虽然话本中早已写明,如今的傅清辞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庶子,但沈阮也万万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这么不得宠! 秭归院竟然在最偏僻的北角。 沈阮抬眼见着傅清辞此时离她稍微有些远,她赶紧小跑上前,从后面轻轻的牵住傅清辞的衣袖。 她力道不重,却还是引得傅清辞停住回首。 “何事?”清绝的眉眼有了细微的动作,紧接着冷漠无情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沈阮怯生生的抬眼,语气却十分理直气壮:“你慢点,我跟不上。” “嗯。”傅清辞出声应着,可说的话,却能将人给气个半死,“那与我何关?” 与他何关? 沈阮不知傅清辞是怎么有脸将这一句话给说出口,这可还真是……不要脸。 “傅清辞。”沈阮抓着他衣袖没松手,小姑娘力道小,就算手指关节处都使劲的开始泛白,可只要傅清辞想,轻轻一抽,他的衣袖便能从她的手中滑走。 被点名道姓的那人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沈阮虽然没张牙舞爪的上蹿下跳,可面色着实是不善:“您是不是贵人多忘事,忘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夫君。” 小姑娘声音甜腻,却是在警告。 傅清辞将衣袖抽回来,冷漠如初:“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奴婢寻月 福寿堂就在前方。 院子是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丫鬟仆人更是成群,比起秭归院的清静无人,这里才更像是一个国公府该有的气派和排场。 临近时,傅清辞没忍住转头看了沈阮一眼。 她走在自己的身边,目光清正明亮,没有丝毫的贪婪和艳羡。 与她第一次见着自己时,那种发光发亮,简直是像看到一块任人待宰的肥肉不同。 所以……没了记忆,对人的影响真的会变得这么大吗? 傅清辞并不信。 打帘进去,傅老夫人平和却冷淡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紧接着便是满屋子的目光,也都随之落在她们身上。 锐利的眼神刺得沈阮头皮发麻,虽然一开始就从傅清辞那知道了傅家人的态度,但真当她面对的时候,多少还是觉着这身子的主人实在是过于不靠谱。 “孙儿携沈氏给祖母请安。” “起来。”傅老夫人稍带冷淡的声音响起,如轻风掠过耳侧。 沈阮起身时稍往后退上一步,落后傅清辞半步的模样,远远看上去两人还是并肩而站,可若仔细瞧,却还是能瞧出区别来。 傅老夫人也讶异沈阮此时的规矩,不过她面上不显,让人起身后,随意说上几句,就将人打发下去。 那隐约的嫌恶,完全不愿多理会她半分。 从福寿堂出来。 沈阮小跑到傅清辞的身边,很自然地牵住他的衣袖,这个动作虽是惹得傅清辞回首,但在沈阮的厚脸皮下,却是没半分不好意思。 “夫君。”沈阮叽叽喳喳的出声,“你说,为什么祖母这么讨厌我?” 听见沈阮的话,傅清辞没忍住,又低头看了跟在她身边的沈阮一眼,那眼神就仿似再问,为何傅老夫人不喜欢她,心里没一点数。 沈阮也不生气,她一边走着一边兀自耸耸肩,再接再厉继续说道:“夫君,你说我多久归宁合适?” 傅清辞这次倒是给了个明确的日子:“后日。” 沈阮了然的挑下眉,没在烦他,而是安安静静的牵着他的衣袖,一直走到秭归院的门口。 丫鬟早就在门口候着,见着她来,赶忙上前走至她身后跟着。 傅清辞一言不发的径直去了书房,在这扇有些破败的木门前,只余下她和丫鬟两人。 沈阮半偏着头:“你叫什么?” “奴婢寻月。” “寻花问月?”沈阮若有所思的点头,“倒是好个风雅别趣的名,谁给你取的?” “奴婢之前的主子,也就是六公子。” 沈阮一下就留心到她出色的样貌上。 虽算不上明眸皓齿,但也确确实实是个清秀佳人。 只怕这丫鬟也不是被六公子给特意送出来,而是被人打发出来。 这秭归院还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沈阮沉吟片刻,目光才重新落在寻月身上:“你可会做些简单的糕点一类的?” “七少夫人是想做些给七公子送去吗?”寻月轻声问着,但显然也对自己的话有十足的把握。 沈阮没有忽视掉她眼中的跃跃欲试,纵然傅清辞不过是傅家不太得宠的一个庶子,但对寻月这样的人来说,也算是一个可以攀附的大树。 她笑着将寻月发髻中的钗子扶正:“不啊,我嘴馋,想自个吃。” 寻月愕然抬头看向她,显然对沈阮这个说法,尤为震惊。 沈阮伸手在她的脸颊上随意捏了捏:“乖,去做。” 秭归院里没几个伺候的人。 除了寻月外,也就只有一位小厮供傅清辞差遣。 还没以往她房中的丫鬟多。 沈阮叹着气坐在罗汉床上,想着能不能寻一个生财之道。 毕竟,她花销还是挺大的。 “少夫人。”寻月端着小碟子,推门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狼心狗肺 寻月的手艺着实很一般。 沈阮咬了一口后,就灌了一大口茶下去,将唇齿间的甜意压住后,才说道:“甜了些,日后少放点。” 寻月应了声好,便退至一旁,没再说话。 沈阮瞅着案上的糕点,心知自己不会再动了,但思来想去又觉着浪费,干脆让寻月找了个食盒来,拎着就往书房去。 寻月急忙跟上:“七少夫人不是说,自己吃吗?” “可你这又不好吃。”沈阮垂眼看着手中的食盒,显出几分委屈来。 寻月一时间愣住,有那么一霎时,她有些不明白沈阮的想法。 既然她做的糕点不好吃,那扔了便是,又为何要给七公子吃? 沈阮可不会管寻月是怎么想的,她规规矩矩的站在书房前,抓着铜环扣了三声响后,也没在意里面的人是否准许她进出,直接推门进去。 进去后,沈阮反手就关了门,让寻月呆在廊上。 书案后,冷漠的少年微微抬眼:“我有允你进来?” “你肯定不准我进来。”沈阮说着自顾自的上前几步,将食盒放在案上,“院里的丫鬟做了些糕点,给你吃。” 傅清辞闻言,干脆将书搁下,转而专心致志的看着她:“你会这般好心?” “后日归宁,妾还得劳烦夫君多加照顾了!”沈阮讨好的笑着,将食盒揭开,里面小碟子盛着的糕点露出来。 糕点做的不太精致,摆盘也随意。 品相都已如此,何况味道。 傅清辞看了眼,便没出声。 沈阮虽是没做过什么伺候人的活计,但也瞧见过不少,她见着傅清辞没有动,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后,上前拈过一块糕点,喂到傅清辞的嘴边。 傅清辞感受到嘴唇上的触感,他拧眉看向沈阮。 少女眉眼如画,眸光清澈,好像喂这一块糕点,也不过是最寻常自然的事,没有半分旖旎。 他思忖片刻,张嘴咬上。 沈阮见着他终于肯吃了,便立即撒手不管。 她低头用手绢擦着手指,转身坐到了他的对面。 “好吃吗?” 傅清辞面色一如往昔的将糕点吃完,随即点点头:“尚可。” “你喜甜食?”沈阮这下是真的惊讶。 傅清辞摇头:“不喜。” “那你既然不喜,为何觉得会觉着尚可?”沈阮反问。 傅清辞道:“任何吃食于我而言,能果腹即可,多的便不再需要。” 沈阮挑了下眉,忍不住回想起话本子的内容。 里面曾有几段详细的描写过傅清辞幼年时凄惨的日子。 虽不至于衣不蔽体,但冬日里薄薄的衣衫和快馊掉的饭菜,却是他的日常,偶尔有时候还要被兄弟姊妹欺负,拿来撒气。 幼年时的悲惨构建了出他日后的阴鸷狠毒。 大概是沈阮出神过久,傅清辞极不喜欢她这般直白大胆的目光,他脸色微一沉,又道:“若你无事,便回去歇着,别在府中闲逛,也别来书房。” 这完全就是在变相禁足沈阮。 话音落地的那一霎,沈阮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傅清辞,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这是软禁我吗?” 傅清辞并不以为意:“明媒正娶?你当真是如此觉着?” “不管我之前是耍了手段也好,还是你被逼无奈也好,如今,我的的确确是被你们傅家三书六礼给娶回来的,这一点,也由不得你不认。”沈阮是真的被气得不行,她愤然起身,盯着安坐在那的傅清辞瞧了一会儿,甩袖离开。 不过离开时,沈阮也气得留下四个字:“狼心狗肺。” 傅清辞听着她愤然之下说出的话,倒是很想让她回来,然后在好生想一想,狼心狗肺这个词,到底是更配谁一些。 憋着气回到屋中,沈阮脸色极差的坐在罗汉床上,急匆匆的灌了一杯凉掉的茶水后,忽地抬手,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就摔在地上。 寻月吓得赶紧跪下,小脸都白了一圈。 等沈阮泄完气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让寻月将屋内给收整干净。 “晚些时候,你去书房问问你们七公子。”沈阮道,“可要回房用膳。” “若是七公子不回……” 话不曾说完,就被沈阮冷着脸打断:“若是不回,那便不回,这是他的院子,难不成我还能将他给绑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我们约法三章 听着沈阮带着几分怨气的话,寻月忍不住心想,瞧您那样,可不就是如此吗? 沈阮如何不懂寻月的心思,这丫头压根就不懂掩藏自己的心思,在想什么,一双眼已经镌刻的明明白白。 她头疼的捏住自己的鼻梁,自己这霸道的性子大概应该改上一改。 “少夫人……”寻月小心翼翼的继续开口。 沈阮不冷不淡的看了寻月一眼:“不懂我意思?” 寻月跪在地上急忙摇头,她单手撑着地面刚要起来时,原先虚掩着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傅清辞正站在门槛外,一双眉眼没有半分的感情。 沈阮寻声,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向傅清辞,虽然此时此刻她对傅清辞稍稍有点点偏见,却还是耐着性子起身,小步走到傅清辞的面前,轻言细语的喊道:“夫君。” 瞧着这人温柔小意的样,傅清辞微抬了下眉,沈阮刚才的那些话,他刚才可是一字不差的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长得好看的女子最会骗人。 可她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又好像格外的真实。 “我若不回那便不回?”傅清辞嗓音冷淡的重复着她刚才说过的话,不管怎么听,都带着一种秋后算账的架势。 沈阮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刚开始就翻车。 她仰头带着些委屈的看着傅清辞,小手也在不停作妖的拉住了他的衣裳,力道不大却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 傅清辞没应声,眉眼冷淡继续看着沈阮,似乎在看她准备怎么编造谎言。 “我其实很想你能回来用膳的。”沈阮又继续解释,“只是刚在书房,你实在是将我给气着了,这才口不择言的说了这些话。” “夫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应当不会同你娘子我计较!” 沈阮装乖时,也是真的乖,叫人觉得拒绝都是一种罪过。 “出去。”傅清辞没有理会沈阮,目光而是落在还跪在地上的寻月身上。 寻月听得正爽,万万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将矛头对准自己。 她愕然抬头,见着两位主子的目光都十分默契的落在自己身上后,寻月着急忙慌的低头,抱着一堆碎瓷片出去。 廊下有清风送来。 屋内,傅清辞已经训斥沈阮将手给松开。 沈阮其实不太乐意,但傅清辞的冷脸实在是过于刺眼,虽然她如今是带着任务才死皮赖脸的跟在傅清辞的身边,但上辈子的性格却不是能那么轻易扭转的。 再话音落地的那一刹,沈阮脸色极差的撒了手。 如今这样,倒是与在书房里骂他狼心狗肺的那人重合在一起。 沈阮重新坐回在罗汉床上。 身侧的窗棂开着,微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微小的绒毛都在光晕中清晰可见,可令人难忘的却还是她当时的模样。 美艳绝伦的小脸,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蕴藏着极深的冷意,与平日装乖卖乖的模样不同,这才好似她真正的面目。风流灵巧,却也带着睥睨苍生的漠然。 眼前这处简陋的地,好像是由锦缎毛皮铺就而成,是被珍宝堆砌而出的王座。 她端坐其上,合情合理。 时隔多年,每当傅清辞想起这一幕时,总会忍不住感叹。 他对她情根深种如此,约莫这一次便是起端。 他走到沈阮对面坐下,小几上并无任何的茶水。 他正想问时,突然想起刚才被沈阮摔碎的茶盏。 “沈氏。”傅清辞冷淡的唤道。 沈阮并不愿理他,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耐烦的抬眼看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傅清辞瞧着沈阮这幅模样,倒是很想让她想一想刚才那狗腿子的样子。 “我们约法三章。” 沈阮挑眉,将傅清辞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不太明白这人又突然开始释放他的善意。 明明在此之前还是一副,有多远滚多远的样子。 对上沈阮怀疑的眼神,傅清辞依旧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你现在很影响我。” 沈阮掩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住,她尽量不让自己的本性暴露,将身后的迎枕直接摔在傅清辞的脸上。 “所以,我们需要约法三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我不过是馋你的皮囊 小几上一盏灯火如豆。 沈阮看着铺展在面前的字据,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傅清辞,是很想将这一纸字据直接糊在他的脸上。 她忍着气,将字据提起来,只差没有怼到傅清辞的面前去:“夫君,你不觉得这对妾身而言,不太公平吗?” 傅清辞闻言,冷冷淡淡的挑眉看着她,似乎再问,还想如何? 沈阮咬着牙,继续温声细语地说道:“虽说你我这桩婚事,的确有些糊涂,但妾身如今好歹也是夫君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不等沈阮说完,傅清辞便打断她的话:“既你知道这桩婚事是你算计而言,就该明白,成婚后应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我如今对你,也已是仁至义尽。” “我也不要求你如何,你想要我承认你的身份也行,只是别的你想也别想,安安静静的当好你七少夫人便行,还有——”傅清辞眉眼冷沉的看她,“离我远些。” 他这般言语,无非是在说,我很烦你,你如果识相些,就该自个滚出秭归院。 沈阮气得差点厥倒。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厌恶得如此明显。 沈阮咬着牙,当即也不装了:“傅清辞,你觉得我有多傻才会同你作出这样的约法三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沈阮冷声道,“这桩婚事虽是我算计来,但也是你技不如人,要不然也不会娶了我!” “不管我之前所做的事有多下作且不择手段,但你现在压根没办法和我和离,甚至是傅清辞,你也不想和离的,难道不是吗?” 对上沈阮咄咄逼人的目光,傅清辞第一次开始正眼审视自己这位便宜妻子。 好像,这次是他看错了。 傅清辞依旧冷淡:“你何出此言?” “关于你的事,随便打听打听便知。”沈阮一改之前的柔弱,继续说道,“你是个庶子,而且还是不得宠的庶子,你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什么事都被嫡母拿捏着,婚事当然也一样,如果你不想成为嫡子的垫脚石,那我这种与你嫡母牵扯不上关系的,才是最佳的人选,不是吗?” “虽然我娘家式微,我父亲只是个不起眼的秀才,但我与你府中任何人都没任何的关系,我在这里,唯一能依附的只有你,你不必担心你的枕边人会背叛你,出卖你。” “还有,傅清辞你是打算走仕途?” 傅清辞虽是没说话,但神情却不言而喻。 “你走仕途,我与我娘家都帮衬不了你,但同样,我也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比起那些心怀鬼胎、与你嫡母或者府中其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我反而才是最合适的那个,傅清辞。” 傅清辞神情依旧疏淡:“可我怎么觉着,你才是那个心怀鬼胎之人?” 沈阮对上傅清辞目光,咬了咬牙:“我心怀鬼胎?或许!但我也不过是馋你这张皮囊而已。” 见着沈阮将垂涎美色说得理直气壮,傅清辞竟然觉得自己一时之间都有些词穷。 “你确定你只是馋我这张皮囊,而不是看中我镇国公府的名头吗?”傅清辞冷笑一声,复又问道。 沈阮心想,或许原主是看中了后者,但她切切实实是看中了前者。 “当然。”沈阮的回答在此刻也显得铿锵有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君子不夺人所爱 烛火摇晃。 两人对坐的剪影落在窗扇上。 傅清辞看着她,倏尔一笑:“小骗子。” 沈阮莞尔,并不曾对此有何辩驳。 “七公子。”寻月的声音自隔扇后响起,“时辰不早了,七公子与七少夫人可要用膳?” “传。”沈阮的声音先一步响起,替傅清辞下了决断。 自打沈阮在这副身体里醒来,还没认真的用过晚膳,如今见着寻月端上来的菜肴,沈阮用手撑着下颌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清辞。 “你平日就吃这些?” 傅清辞听出她话里的嫌弃,挽袖的手稍稍一顿。 他抬眼,平静的看着沈阮,虽是没说话,可沈阮还是从中读懂了他的意思。 大致意思便是,爱吃吃,不吃滚。 沈阮认命地叹气,取过竹筷,泄气一般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如何呢?” 等夜深,沈阮沐浴出来,脸上染上几分微醺的绯色,整个人就像粉嫩的团子般,白日的凌人气势如数消散了个干净。 傅清辞听闻声响,合书掩卷,侧脸看来。 突然之间,傅清辞好像明白了为何有人言,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 更别提,这美人便就是一位实至名归的美人。 只可惜,美人并不是很解风情。 当沈阮挑眉看来时,原先的温软已经尽数消散:“看我作甚?” 傅清辞道:“沈氏。” 沈阮每每听见傅清辞这般唤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她一边在床边坐下,一边将旁边的帷帐给拉下来。 美人在灯影帷帐中若隐若现,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夫君。”沈阮拉长了声线,唤得是甜甜腻腻的,“夜深了,您也该熄灯歇息了。” 傅清辞看着已经将帷帐合拢上的沈阮,是气得发笑:“你觉得我该去哪歇息?” 帷帐后,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没一会儿,一张素面朝天的小脸从中伸出来,带着几分讶异的看他,好似对他的问题,有几分不解:“夫君,不该是去睡书房吗?” 傅清辞提醒:“你是不是忘了,我俩是夫妻。” 沈阮说道:“没忘呀,但是夫君前几日不还挺喜欢书房的吗?” “俗话说的好,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夫君喜欢,那妾身成全便是。” 翌日一早,为了不饿肚子,沈阮特地提前一刻醒来,让寻月去准备早膳。 因为府中拨给秭归院的月钱有限,所以早膳准备的菜肴通常都是白粥包子这一类简单且不贵的。 沈阮提着筷箸,瞧着傅清辞穿着简单素净的衣裳踏着晨曦而来,单调乏味的菜肴好似都因他而变得可口动人。 古书有云,秀色可餐。 今儿一见,诚不欺人。 “七公子。”沈阮托着腮,盈盈笑着,“您的早膳。” “瞧瞧还算合口吗?” 傅清辞依言落座,看了桌上简单的菜肴后,慢条斯理的颔首,算是认可。 “您用膳还真是不挑。”沈阮起身,为傅清辞盛了一碗白粥,“喏,快趁热喝了。” 若非有人有意刁难,堂堂镇国公府的七公子,怎会将日子过得如此落魄清贫。 傅清辞用膳时的姿态很是细致文雅,仿佛面前的不是白粥包子,而是山珍海味,是以他才会这般细嚼慢咽的慢慢品尝。 “如何?” 傅清辞将咬了一口的包子搁下,对沈阮说道:“我平日喜素,这肉包的馅料日后换一换。” “那可真是不巧。”沈阮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展颜一笑,“我这人喜食荤,夫君日后可得多包容包容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曾经 语音落地,也不知是不是沈阮的错觉,她总感觉傅清辞在那一瞬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傅清辞。”沈阮就连夫君都不喊了,她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吃荤的呀?” “你又不是和尚,不需要守清规戒律的!” 傅清辞没说话,只是那个搁在桌上的包子,他没在吃过第二口。 沈阮倒是隐约能猜着些。 不喜食荤腥,只怕是幼时曾被什么给刺激过,而傅清辞幼年坎坷凄惨,指不定还遭遇过什么,话本子上没有描写过的事。 这么一想,倒也可怜。 “既然七公子吃不惯肉包,那明儿就蒸馒头。”沈阮对寻月说道,“或者做成菜包也行。” “七公子,你平日早上除了吃包子馒头还喜欢吃啥?” 傅清辞被问得一愣,一时之间却也答不出来。 他过往须臾十几载,好似只有残羹剩饭相伴。 直到被祖母从盛京带来此地,才稍微过得像个人样,是以于他而言,吃什么好似都不太重要,只要能饱腹即可。 “哎,小可怜。”沈阮趁机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把,随即用手捂着嘴,噗嗤噗嗤的笑着,等到傅清辞冷着脸看来时,她才收了笑,正襟危坐的坐好,同他说道,“既然你没什么喜欢的,那日后你便按照我喜欢的口味用膳。” 听此,傅清辞的脸色又不是很好:“我不喜荤食。” “我知道,我知道。”沈阮接连着点头,对他的话十分认同,“我刚才也是逗你的。” “我们姑娘家,怎会喜食荤菜呢?” 瞧着沈阮笑语嫣然的模样,傅清辞心里倒是第一次升起一股有些模糊而愉悦的情绪。 或许,有个妻子,并不是什么坏事。 用完早膳后,自然是例行去福寿堂给傅老夫人请安。 毫无疑问,去请安不过又是遭人白眼和冷待。 虽然沈阮早就有了准备,可真的又一次体会到这种境遇时,心里难免还是觉得憋屈。 回到秭归院后,沈阮无力的趴在罗汉床上,寻月奉上茶水。 沈阮歪头瞅着人,半响后,利索的爬起身来,跪坐在罗汉床上:“寻月。” “少夫人有何吩咐?” “你以前是在六公子身边伺候的?”沈阮问道。 寻月虽是不知沈阮作何问起这事,但还是点头应承。 “既然是在六公子身边服侍,想来你对镇国公府的事儿应该知道不少!”沈阮直言,“说说呗。” 虽然府中的情况,她已经从话本上了解一些,但到底话本是话本,上面有很多东西都是一笔带过,压根就没任何的用处。 “不知七少夫人想知道些什么?” “就是一些寻常的家事而已。”沈阮道,“或者,比如说你们七公子在府中如何?” 听见这声,寻月忍不住抬头看了沈阮一眼,随后又垂下头。 她如今已是秭归院的人,若是想要回到六公子身边无疑是难上加难,既如此,倒不如好好侍奉新主。 想通后,寻月飞快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 镇国公府里势力盘根错节,但是当家主母却算是难得大度之人,其余庶子庶女的日常起居,虽是比嫡子嫡女低上几分,但也却不会像傅清辞这般造孽可怜。 傅清辞落得这地步,一是他生母出身低贱,进府之时已不是清白之身,许些人自是不愿与她平起平坐,觉得这人会污了她们的身份名声,二是镇国公不喜此子。如此这般境况,就算是主母大度又如何,这些下人也都是看菜下碟的,镇国公不喜,那便代表傅清辞在府中的地位低贱,或许就连奴仆都不如。 主母自也不可能日日关照这位庶子。 这些年,傅清辞并不是没想过反抗,只是这些反抗,或者说奴仆的刁难,在镇国公的眼中,不过只是一场小打小闹。 他压根就不愿为了傅清辞出头。 听寻月说完后,沈阮恼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把话本看得更仔细些。 寻月怯怯的抬头看着陷入沉思的沈阮,轻声喊道:“七少夫人,午膳你想用些什么,奴婢好去准备。” 沈阮闻声垂眼:“随意。” 也不知,那玩意所说的傅八姑娘到底多久才能来此,将傅清辞给带回盛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试探 在隔一日,便是她归宁的大好日子。 今儿照常去福寿院给傅老夫人请安后,沈阮才在傅清辞的陪伴下,回到家中。 马车穿过数条街道,最后在一处败落的宅子前停下。 这真是一处很小的宅子,又破又乱。 对原身毫无记忆的沈阮看着这处宅子,感觉自己若是有毛的,指不定现在已经浑身炸开,竖了起来。 傅清辞见着沈阮站在宅子前久久不动,上前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下,难得的温和:“怎么不进去?” 沈阮此时脸上的笑容难得的有几分牵强:“有……有些高兴和感慨。” 傅清辞也没催她,完全大方的给了她一个发挥的空间。 “就我瞧见这宅子时,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沈阮拉住他的袖子,继续胡编乱造,“所谓……” 没等沈阮说完,傅清辞已经笑着将袖子扯回,坐回到马车上。 沈阮看了看眼前的宅子,又瞧了瞧端坐在马车上,端方如玉的傅清辞,略一犹豫后,她还是提着衣裙,也跟着上了马车:“怎么不进去?” 话音落地,马车已经开始走动。 她完全没有准备,一下就扑到地上。 “疼。”她娇气的喊了声,见着傅清辞依旧坐在那八风不动,完全没有扶她起来的打算,沈阮撇撇嘴,不得不自个扶着身边的东西重新坐起来。 坐好后,她将衣裳上沾灰的地方拍了拍,整理干净后,忍不住向傅清辞抱怨:“你怎么就不能弯腰给我搭上一把手?” 傅清辞云淡风轻的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不是归宁吗?”沈阮见着傅清辞没理她,复又问道。 直到听见沈阮说完这句后,他才懒洋洋的侧了个脸,朝沈阮看来:“你还真是……一点记忆都没了。” 沈阮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的愣怔片刻,突然才意识到,刚才那竟然是一场骗局。 那个地方压根就不是原身的娘家,而是傅清辞为了试探她,找的一个地方。 沈阮也不知自己应该是装出一副被枕边人骗后得知真相伤心欲绝的模样,还是怒火冲天一脸你竟然不信我的神色! 但在两相权衡之下,沈阮还是尽量让自己变得心平气和:“你为何会觉得我骗你?” 傅清辞这次倒是肯好好说话了:“你诓骗我的时候,还少?” 沈阮彻底哑口无言。 大约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真正的沈家。 沈家是住在城郊的一处巷子里,这里有许多户人家,家家都清贫,巷子更是窄到就连马车都进不去。 两人不得不在巷口下车,自个走进去。 沈家坐落在巷子尽头处,灰沉沉的石板上有许些挥来回颠倒的脚印。 傅清辞执着铜环扣了三声后,见屋内依旧没人应声,便自个推门进去:“你父亲许是还在教书,先进来歇着。” 沈阮亦步亦趋的跟在傅清辞的身后,瞧着他坐在大堂,毫不客气的自个倒了一盏茶水,沈阮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裳:“傅清辞,你倒是还挺自来熟?” 听此,傅清辞往沈阮那瞧了眼,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嘲讽。 沈阮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眼,问道:“你这般看我作甚?我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傅清辞懒洋洋的用手撑着脑袋:“看看你现在还记得多少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归宁 沈阮小声道:“也没记得多少。” 傅清辞冷笑一声后,倒也好言好语的替她解释起来:“你父亲是秀才,我初来此地时,一时之间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你父亲曾教过我一阵,要不然,你以为我如何会认识你,还给了你讹上我的机会?” 这一点沈阮是真的不曾想到。 但认真想想,倒也好像该是如此。 若非认识,没什么防备,依照傅清辞这般的性子,又如何会轻易中招,让原主给算计住。 “你和我父亲很熟吗?”沈阮继续追问。 这一次,傅清辞却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还行。” 沈阮下意识的将这话自行理解了下,还行约莫就是一般的意思。 微冷穿堂风袭卷了屋内的每一处,沈阮双手有些冰凉的缩在袖中,她抬头看向端坐在破烂椅子上的人:“夫君。” 傅清辞难得的给了她一个眼神。 沈阮脸上浮出几分卖乖的笑:“既然你与我父亲这般熟悉,那可知晓,我的闺房是在何处?” 这话多少有几分轻挑。 傅清辞却恍若不闻,伸手给她指了个方向。 “你还真知道啊!”沈阮浮出几分讶异来,她完全侧过身,用手托着下颌,一双眼流光潋滟,“傅清辞,你说你是不是一早见着就对我芳心暗许啊!” 傅清辞闻言冷笑,紧接着伸手捏住沈阮的下颌,将她重新转了个方向:“沈阮,或许你该好好地读读书。” “芳心暗许这个词,可不是这样用的。” “若是叫你父亲听见,你这些年的圣贤书,可是白读了。”傅清辞一字一字的说道。 沈阮了然的挑眉,却没出声。 若是这位主能知道什么圣贤书,那也不会使计同傅清辞成婚,将她父亲这十几年的教导,全都学到狗肚子里。 没等多久,沈阮的父亲便从外回来。 他穿着素淡的长衫,有种儒雅温和的书卷气,岁月虽是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迹,却也赋予他一种厚重沉稳。 “沈先生。”傅清辞率先起身,同沈禹见了礼。 沈禹见着是傅清辞脸上的笑容才微微漾开,很快笑容就因为他身边的这人收敛住:“你怎么回来了?” 严厉而冷漠的声音令沈阮嘴都还没张就闭上,她转头不安地看向傅清辞,不太明白沈禹怎么对她这个女儿这么不满。 “沈先生,今儿是沈阮归宁的日子。” 沈禹目光严厉的看向半藏在傅清辞身后的沈阮,注视半响后,眼神才终于和缓下来:“知道错了?” 虽然沈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什么错,但她还是立马就从傅清辞的身后站出来,几步小跑到沈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拉上沈禹的衣袖,嗓音哽咽着撒娇道:“爹爹,女儿知道错了,您就别在生女儿的气了!阮阮会心疼的!” 她虽是对原主的记忆全无,但也能从一些日常的蛛丝马迹中却能得出一些小结论。 说到底,若是沈禹真的对这个女儿严厉到不许她行错半分,那原主是绝不可能用自己去算计傅清辞的,她敢算计,自然是有所倚仗。 她的倚仗便是她的父亲,会帮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他非良人 沈禹见状,严厉的神色又缓和几分,他低头将沈阮的手给打掉,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你既已嫁人,便不可在同别的男子拉拉扯扯,若是叫你夫君瞧见该如何?家风不正!” 沈阮依言没在动手动脚的,不过口头上却是没打算就此放过:“爹爹,我是你女儿,可不算是外男,再言,我夫君不就在这儿嘛!他不是也没说什么!” 一席话,是将沈禹气得脸青:“我平日里就是这般教你规矩的?” “爹爹,这儿都是自家人,那些规矩,留在外面再说!”说着,沈阮看向傅清辞,示意他赶紧开口解围。 傅清辞如今倒是真的可以辨别沈阮是在装疯卖傻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沈先生,阮阮说的也没错,今儿在这儿的,也都是自家人罢了,倒也不用说这么多的规矩。” 沈禹对相傅清辞,忍不住叹了一声:“此事,的确是沈某对不住傅公子。” “不过,却还是要感谢傅公子大恩。” “应当是傅某感谢沈先生才是。”傅清辞行礼,又说道,“毕竟沈先生的推荐信,可是这天下间万千学子都拿不到的。” “傅公子实在是过奖了,这不过是沈某一点小小的心意罢了。”沈禹说完,看向站在傅清辞身边娴静且一脸懵懂的沈阮,严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他朝沈阮招招手,“来,随为父去一趟书房。” 傅清辞从身后小小的推了沈阮一把。 沈阮脚下蹒跚,差点没直接摔在沈禹的面前。 她回头瞪了傅清辞一眼,老老实实的跟着沈禹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置要比外间大堂更简单典雅。 沈禹落坐在书案后,便也让沈阮坐下:“我与你就说几句话罢了,也算是为父对你的忠告。” “爹爹请言。”说不怕是假的,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沈阮,自打进了这件宅子,她就恨不得能早些走。 有些事在傅清辞的面前可以糊弄一二,但在沈禹,这位真正的父亲面前,却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沈禹喝茶前,倒是先抬头看了她一眼,见着她有些忐忑不安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之前,清辞来信,说你那日摔伤了脑子,许些事都不记得了,如今瞧来,倒像是真的。” 话起,沈阮就不免起了几分心虚。 “你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乖的喊过我爹爹了。”沈禹好似没有看见她的心虚,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自从那混小子搬来这条巷子,你便整日与他为伍,还说什么及笄后,你要嫁给他,我不许,你就成日与我对着干,再也不肯叫我一声爹爹。” 沈阮心想,原主可比她骄纵自由多了。 沈禹紧接着又道:“后来,你与他相约私奔,你在城外等了他一日一夜,可有等到?” 没有! 对于这个答案,沈阮是想也不用想,这要是真的等着,如今还有傅清辞的事? “你没等到,街坊邻居流言四起,你便自己给自己择了婿。”沈禹道,“傅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不但一表人才,就连文章也是一等一的好,等他回到盛京,参加科举,探花都是他的囊中物,只是他这人虽是前程锦绣,却并非良人,如此,你还要嫁吗?” 沈阮将沈禹这话来回细细琢磨,约莫估计着,沈禹这是在劝女儿和离? 见沈阮没开口,沈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自然地说道:“你若是想好,那爹爹便带你离开此地,我们父女俩重新找个地方生活,爹爹也会帮你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玉佩 听着沈禹的话,沈阮的手不自觉的一抖。 还好她如今没端茶喝,要不然只怕真的要失仪。 “你不用这般看着为父,为父很清楚自己是在说什么。”沈禹依旧平静。 沈阮小声地应着,还有几分心惊胆战。 沈禹又道:“那你可有想好?” 沈阮就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好了的,爹爹。” “女儿其实还挺喜欢夫君的,所以,女儿不想与夫君和离。” 对于沈阮的话,沈禹并没觉得有何意外,一早就猜到了会是这般。 他淡定自若的喝了口茶,没再说这事:“你从小就随身带着的玉佩,可还记得?” 对这事,沈阮倒是有些印象。 她想了片刻,从颈间扯出一块弯月形的玉佩来。 玉质温润,成色极好,这般珍品,可不是沈禹一介清贫秀才可以拥有的。 所以……这会是那人所说的机缘吗? 沈禹瞧着她的指腹不断地在玉佩上来回摩挲,似在考虑什么事,这般敏锐谨慎的模样,其实同他自小养大的女儿一点都不像。 一个人就算没了记忆,也断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爹爹,是这块吗?” 沈禹颔首:“这块玉你好生带着,这是你亲生父母给你留下的,日后你若是想找他们,这便是信物。” 一句话,令沈阮心神激荡。 虽然她之前便揣测过那人说话的用意,但真的听见时,她却还是有几分茫然和不解。 她握着玉佩抬头看向沈禹。 沈禹依旧八风不动的坐在书案后喝茶,见着她看来,只是平淡的摆摆手,示意她不要紧张:“以前不与你说,是因为你心智还未成熟,多说无益,可现在,你已经长大,这些事你也该知晓。” “不过我也不知你亲生父母是何人,我是在一处林子中发现你的。” “爹爹。”见着沈禹还想说下去,沈阮突然出声打断。 她将玉佩重新塞进衣裳里,笑容温软的看着沈禹:“不管我生身父母是谁,您依旧是我的父亲。” 沈禹似没想到她竟然还会说出这样的一段话来,他惊讶片刻,脸上浮出几分惊喜和欣慰来。 窗扇边,似有一道身影缓缓掠过。 沈禹看了眼,便笑了:“是清辞那孩子,你出去。” 沈阮眨巴了眼,不太明白这话怎么就有头无尾的无疾而终。 沈禹朝着她挥挥手:“去,为父想一个人看看书。” “那女儿告退。”沈阮见着沈禹已经拿过手边的一卷书在面前摊开,她便不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在她合上门扇的那一霎,沈禹忍不住抬眼看向沈阮离开的方向。 他脸上不知何时浮出几分失落和伤痛来,他以手掩面,遮住自己酸胀的眼:“若是阮儿,也如你这般聪颖懂事,该多好……” 傅清辞听见身后有门扉开合声,他一转身,就见沈阮正娉婷袅袅的站在那,带着几分天真娇软的看着他。 “你与沈先生说完了?” 沈阮颔首,从廊下拾阶而下,走到他的面前:“夫君是在这儿等我吗?” 傅清辞对沈阮这没脸没皮的话,早就免疫,他抬脚绕过沈阮,就要往书房去。 身后沈阮眼疾手快的拉住傅清辞的衣袖:“爹爹在看书,你别去打扰他!” 傅清辞闻言,步子倒是一顿,不过没一会儿他就伸手将沈阮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扯下来,眼含讥讽:“你以为我是你?” 沈阮被他这语调给气得一顿,正要开口时,傅清辞已经轻轻松松的推门而进。 刚被喊出来的沈阮气鼓鼓的看着那扇又合上的门,转身就在院中的一处石凳上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真是你父亲? 约莫过了半刻中,傅清辞才从里面施施然的出来,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瞧着他那样,似乎有点点的愉悦。 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少有的愉悦,连带着他看向沈阮时,眼神都柔和不少。 “沈先生要歇息了,我们今儿便回府!” “这才多少时辰呢?爹爹怎么就要歇息了”沈阮想要回去看看,却被傅清辞给一把捉住。 他扯着她的后衣领,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前进半寸。 “傅清辞!”任何人被这样提着都不舒服,沈阮自然也被气得紧。 “走。”傅清辞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之心,就这样拖着沈阮离开了此地。 等两人回到马车上,沈阮忿忿不平的整理着衣裳,目光时不时就往傅清辞的身上瞟。 傅清辞今儿倒是格外有好的耐性:“沈先生想一个人静会儿,你在一旁太吵。” 沈阮鼓了鼓腮帮子,刚想说其实自己不吵时,突然从傅清辞的话中感受到了一点变扭。 她一边理着衣裳,一边抬眼看他:“夫君,你为何要喊我爹爹为沈先生呢?” 闻言,傅清辞勾唇一笑,目光落在沈阮那张容光绝代的脸上时,带了几分讥讽:“沈先生真的是你父亲吗?” 沈阮神色一僵,就连笑容也都落下几分。 不过片刻,她便又恢复之前的笑,将声音是被她捏得甜腻腻的:“夫君,这青天白日的,您是在胡言乱语什么。” 傅清辞但笑不语的瞧着人。 沈阮是真的想要将他脸上这一层皮给扒下来,却还是温温婉婉的笑着:“妾身不过是因病损了几分记忆,又不是换了个人,夫君这话可是好生奇怪。” 傅清辞并没理会沈阮这一番说辞,只是让车夫加快行进的速度。 等回到秭归院里,傅清辞就连一抹余光都懒得施舍于她,自顾自的去了书房。 寻月从屋内出来时,就见着七少夫人正盯着七公子的身影,她心中吃了一惊,赶紧过去:“少夫人,今儿归宁如何?” “怎这般早就回来呢?” “我父亲喜静,我与夫君不便打扰。”沈阮的这几个字,完全就是被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便回来得早了些。” 寻月瞧着沈阮的模样,便觉着不该是这般简单,但简单与否,也不是她这等奴婢能考虑的,她小声提醒着沈阮回屋,莫要被这日头晒着。 此时,书房的门已经被掩上,好像与这庭院分割成两个天地。 沈阮恹恹的收回眼神,烦躁的将手搭在寻月的手上,与她一块回了屋。 进去后,沈阮便将身上的衣裳给换下来,重新穿了轻便些的衣衫。 她挽着袖口,坐在罗汉床上,手背支着下颌,瞧着庭院中的风景。 秭归院地处府中最偏僻的一处,就连院内的景致,也是单调的紧,别说与她之前的院子相提比论,就连她贴身丫鬟的院子都比不上。 想着日后,还要与傅清辞这等混球相处,沈阮便觉着心气烦闷不已。 寻月许是知晓,今儿沈阮心情烦躁,特地泡了一壶清火气的菊花茶。 菊花茶味道虽是不错,却也别有涵义。 尝了一口,沈阮就睨着寻月,冷声问道:“你也觉着我今儿火气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是谁之错 寻月见着那一盏茶沈阮已经喝到底,于是轻笑着又为她添了一盏。 “少夫人心情烦闷,许是与七公子脱不了关系,但左右不过是些小事,少夫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这话左右说的还挺漂亮。 沈阮又喝了半盏,心里的气倒也真消了几分:“你说的也是,小事而已,何必与他计较。” “一日夫妻百日恩,少夫人若是能这般想,那便再好不过。”寻月说道。 听了她的话,沈阮倒是觉着有几分意思的转头朝寻月瞧去。 她与傅清辞可没做什么夫妻,既不成夫妻,又哪里来的恩? “今儿晚膳吃什么?”沈阮问道。 寻月一时间还没从沈阮的问题中回神,她愣了片刻,才说道:“今儿厨房买了不少东西,奴婢瞧着,不如给七公子炖一个汤,在做些少夫人爱吃的玩意。” “不用这么麻烦。”沈阮寻思道,“你们七公子呀,这备考实在是辛苦了,不如就用水煮个菜叶子,既能饱腹,又可喝些汤。” 寻月一时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水煮菜叶子,哪家公子哥会吃这玩意? 槅扇外,沈阮的话是一字不漏的入了傅清辞的耳。 他幼时清贫,残羹剩饭才是他一日三餐所吃,水煮菜叶子,对他而言,已算是极好的菜肴,何况,他不爱食荤腥。 只是他吃得惯,就不知道他这位小娘子,可吃得惯? 他推门而入,容色清淡,就好像无事发生一般。 倒是寻月被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 她捂着嘴,连忙跪在地上,为自己刚才的失仪致歉。 “起。”沈阮懒洋洋的声调入耳,“这又非你之错。” 傅清辞闻言倒是半转了身,瞧着倚在迎枕上,浑身像没骨头的沈阮:“那你说说,刚才是谁之错?” 傅清辞猝不及防的开口,令沈阮狐疑的挑了眉,她一手撑着床面,一边转身,慵懒入骨的瞧着人。 半响后,她缓缓一笑:“是谁之错,你觉着呢?” 傅清辞讶然一笑,似在笑沈阮的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又或许是在笑,这日后的日子呀,终归不会太过无趣。 “那是我之过。”他坦然承认。 “本就是你之过,难道还不是我?”沈阮说完后,见着寻月还跪在地上,便伸脚在她的手臂上轻轻点了下,“这儿不用你伺候,去备晚膳。” 寻月半抬着脸,又小声问道:“那晚膳可真的要备……” “与你说笑的。”沈阮打断寻月的话,“我爱吃荤,这水煮菜我怎吃得下!” 听她说完,傅清辞是冷不丁的回身朝她看来,言语之间,竟也带上几分凌厉:“沈氏!” 沈阮瞧也不瞧他,兀自趴在小几上,掰着手指数:“我要吃烧鹅、鸡丝银耳、红烧鱼骨、然后你再用燕窝炖个汤……” 没等她细细数完,手就被另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给拢住,牢牢地包在自己的手心里:“就吃水煮菜叶子。” “傅清辞,你爱吃素食,我不拦你,但你也不能不让吃肉!”沈阮用一只手支着头,绝艳的眉眼染上几分天真无辜,“你这和暴君行径有何区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月娘 很快,傅清辞就让沈阮知晓了何为暴君行径。 沈阮瞧着满桌的素食,别说荤腥,就连一丁点油水都没。 她一下就头疼起来,她是真没想到,傅清辞这厮的报复心竟然会这么重。 别说吃几口,沈阮光是瞧着就连一丁点的食欲都没。 见着沈阮久久都没落筷,傅清辞倒是有几分好心的提筷给沈阮夹了一块豆腐:“尝尝,月娘的手艺不错。” 也不知是月娘这个称呼引起了沈阮的注意,还是余光里一道纤柔的身影踏着月色款款而来,这都不可避免的让沈阮上了几分心。 她顺着心意转头,就见廊下门外,正垂首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月娘?”沈阮来了几分兴致,“她?” 傅清辞也没想到月娘竟然会出现在这儿,自她入府之日起,来去之处也不过是厨房和休息时的寝居,从不会涉足这两地之外的其他地方。 “你若是有事,便进来。”傅清辞出声,允了人进来。 沈阮来秭归院这么些时日,还不曾见过她,在此之前,就连名字都不曾听过。 她瞧向在她身侧伺候的寻月,略挑了下眉后,才重新将目光落在月娘的身上。 她已从外面进来,那张清丽婉约的小脸也在烛光下一览无疑。 只是美则美矣,她左侧的脸蛋上却有一道约有手掌般长短的伤疤,将她的美尽数毁去。 不用傅清辞解释,沈阮也能从她那张脸上拼凑出几分故事来。 “少夫人,喝点茶。”察觉出沈阮的不快,寻月赶紧率先有了动作。 清香浅浅的茶很快就掩了饭菜的香味,就连脂粉香也一并掩去。 沈阮垂眼喝茶,并没在意月娘。 “月娘见过公子、姑娘。”月娘走进来后,便款款行礼,腰身婀娜,烛光下显露出的后颈如玉凝脂,无端的也就多了几分朦胧。 听见她的称呼,沈阮忍不住一笑,眉眼盈盈的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傅清辞:“夫君,你我大婚之时,你是忘了给这位月娘发些喜糖吗?” 到了此刻,傅清辞哪里会瞧不出两人之间的不对付。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率先找麻烦的竟然不是沈阮而是月娘。 他抬眼对上沈阮那双冷冰冰没有丝毫笑意的眸子,嘴角在他没有半点意识的情况下,微不可见的轻轻往上翘了翘:“许是忘了。” “既然忘了,那这次可得给人补一份喜糖,免得没规没矩。”沈阮声音不大,可最后四个字却是字字分明,咬得极重。 月娘身形轻轻一晃,眼瞧着就要弱不禁风的摔落在地,没想到却被一只手给扶住。 她眼底带着几分惊惶的抬头看,就见沈阮身边的寻月正面无表情的扶着自己。 “公子。”月娘眼瞧着不怎么行,便站直了身子,重新将目光投向傅清辞。 “有事直言便是。”傅清辞也并不吃月娘这一套,他说完后,又低头,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汤。 沈阮没什么食欲,但对美人的兴趣确确实实的有那么一两分。 “月娘?”沈阮出声,“这是你本名?” 月娘福身,应着:“妾身贱名月娘,原姓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舍不得吗? 其实沈阮并不关心月娘原姓什么,她只是太无聊了,傅清辞不搭理她,她也只会自个再搭一戏台子,找人玩玩。 “元比月好听多了,你日后若是留在我们这儿屋里,便改叫元娘。”沈阮出声,“月娘、月娘的叫,像再叫花名一样。” “知道的,晓得你是我们秭归院的厨娘,若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夫君养了个什么玩意在身侧解闷了。” 话一出,月娘的脸色便如雪般苍白。 她仓皇抬头去看傅清辞,想要请他为自己做主,可主座上哪人,却慢条斯理的吃着菜,对他眼前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月娘倏然间感觉自己遍体生寒,原先的那些妄想,好像在这一刻尽数化为飞烟。 “沈阮。”傅清辞自也瞧见瑟瑟发抖的月娘,他本不太想管,但月娘好歹也是他一手带进府的,自也不会瞧着她被如此欺负,“过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落下,月娘的脸色倒有了几分转变,多了些欢喜来。 那双微亮的眼眸中,此时更是盛满了细碎的光亮。 沈阮轻轻嗤笑:“这就护上了?看来被我说对了,这位月娘还真是从花楼里出来的。” “不过夫君,你怕是读书读傻了!难道你不知晓,像她这种贱籍,呆在你身边,对你的仕途是没什么好处的。” 傅清辞就差没在脸上写着“还用你说”四个大字。 他放下碗筷,对着沈阮道:“她不过是厨娘,是不是贱籍并不重要。” “我知晓,这不是怕夫君瞧着人家元娘长得好,动心思,想养在身边吗?”沈阮轻笑,“妾也不过是提点提点而已。” 知晓月娘若还在这,这顿饭势必是吃不清净,他挥手让月娘下去,若是有事便在廊下候着。 如今夜露深重,冷风穿堂,也有了几分刺骨。 沈阮没什么良心的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还在用膳的傅清辞身上,只不过这次说话也就没那么客气:“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你还真的准备当个宝?” “不过是个可怜人。”傅清辞毫无感情的说道,“当日见着,正好有余地,便帮了。” “我还以为夫君,收了她,是想成全一段红袖添香的美事了。”沈阮笑盈盈的看向他,不过很快,她就转了话锋,“她脸上是怎么弄的?” “不愿接客,自个划得。” “哦,那还挺有骨气。”沈阮又道,“夫君,这位月娘身段娉婷,放在厨房,是不是有些暴殄天物啊!” 傅清辞如何不懂她的意思:“我没心思。” “你没心思,不代表人家没心思呀!这话本里是怎么说来着——”沈阮支着头说道,“公子的恩情,妾身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还望公子莫要嫌弃。” 傅清辞见着她已自顾自的说上话,便知她对此事或者月娘的存在并不是很在意。 等他用完晚膳,让人将这些撤走后,才问道:“你既不在意,又何必挖苦她。” 沈阮本是在揪着自己的玉佩玩,见傅清辞出声后,她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脸上:“我在不在意是一回事,可有人要来挑衅,又是另一回事。” “夫君,你是舍不得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收入房中 傅清辞虽是没说话,但沈阮可以看出他脸上的嘲讽。 一丝一毫全都刻在他的眼里。 沈阮顿觉无趣。 她低头弯着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半响后,忍不住又抬着头,盯着傅清辞:“夫君,你真的不想来一段红袖添香的佳话?” 傅清辞冷冷淡淡的开口:“你想作甚?直说便是。” “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拐弯抹角的试探。” 沈阮唇角边的笑容有了片刻的凝滞,但很快就见着她笑得比之前更加灿烂:“夫君这话,倒是能叫妾身心寒片刻。” “我以为,我嫁给夫君,夫君日后便会对我另眼相待的。” 听着沈阮故意放软的语气和有些阴阳怪气的调子,傅清辞低头喝了口茶,清苦的茶香味,在唇齿间一一蔓延开。 “夫君?”沈阮试探着又叫了一声。 傅清辞这一次倒是理了人:“好生说话。” 沈阮原先情意绵绵的目光一点点的转变,她挥手让寻月给她自己倒了一盏茶,眉梢处藏了几分冷寂。 “月娘,她本是盛京人氏。” 就在沈阮以为傅清辞今儿会当一个哑巴时,他却意外的开了口,“因家道中落,从而流落至此,她本也是书香门第之后。” “所以,夫君起了怜惜?” “只是想着年少时的自己。”傅清辞说道,“若有人帮扶一把,便可免去日后的颠沛流离,想着怎么着,也算是好事一桩。” “所以,夫君心软便救下月娘。” 傅清辞颔首。 还有一点沈阮并不知,那也是年少时,傅清辞唯一的一次心软。 沈阮若有所思的颔首,随后突然想起月娘的出身,便又道:“没想到,夫君年少时,过得还挺恣意潇洒的。” “这秦楼楚馆,看来夫君年少时,没少去呀!” 傅清辞眼皮狠狠一跳,他看向笑盈盈的沈阮:“你很介意?” “妾身想,没哪位娘子,不介意自己的夫君成日流连秦楼楚馆的!” 傅清辞道:“日后,我会少去。” 沈阮嗤笑着摆摆手:“妾虽说,没哪位娘子介意,但妾身同夫君这种关系,倒是没什么关系。” “夫君爱去便去,只是这去花楼里玩的银子,夫君可别想着妾身会接济你。” 傅清辞倒是没想着沈阮竟会这般看得开。 毕竟,从他接触的人来看,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没几个女子会同意自己夫君流连那些烟花之地,就连家中多娶一位妾室,都要黯然伤心许久。 但傅清辞大抵是想不到,沈阮原先还是姜暖时,府中的盛况。 沈阮懒洋洋的支着身子起来:“累了,妾身先去歇息了,夫君还是尽早再去书房温温。” “还有哦——”走到一半,沈阮笑盈盈的回身,眉眼姝艳,“您那位红颜知己,还在廊下吹着风,等您呢!” 傅清辞端坐其间,温吞抬眼时,倒也真的能见着,屋外廊下,那一抹倩影。 风送起,枝叶摇晃。 烛影深深,不见君。 屋外,沈阮将发髻中的玉簪取下,搁在一旁。 “寻月,你说——” 沈阮懒倦的抬眼:“你们七公子,会将这位月娘,纳入房中吗?” 寻月没敢答话。 沈阮挥挥手,让寻月下去。 外间傅清辞已经离开,连带着廊下那位佳人,也一并消失不见。 沈阮倚在床头,整个屋内都陷入一片安静里。 与人争宠,她是没想过的。 可今儿见着那位月娘,她却也想通一些事来。 若是,她放弃姜暖那个身份,放弃自己的仇恨,那是不是就能在这儿,活出属于自己一片天地? 夜,渐渐深了。 秭归院里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里。 次日一早,便又是每日都有的晨昏定省。 沈阮眼睛都睁不开的坐在妆镜前,铜镜里倒映出她的花容月貌来。 寻月站在她身后替她梳妆。 “昨儿,月娘——不,是元娘。”沈阮轻声道,“元娘跟着你们七公子去书房呢?” “是。” 沈阮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少夫人。”寻月见状,倒是笑了下,“昨儿元娘跟着七公子去书房了是没错,不过很快,元娘就从书房里出来了,奴婢想着,七公子当时也只是瞧着元娘可怜而已。” “一个沦落花楼的姑娘,就算是进府做妾,那也是没资格的。” “不论是妾还是侍妾,甚至是一个通房,也须得家世清白。”寻月重重的咬着家世清白这四个字,显然是想让沈阮放宽心。 大家族里的规矩沈阮自是知道的。 但傅清辞这小可怜却又和别人不太一样。 若是纳一位青楼女子给他做妾,便能折辱他。沈阮想,主家那边,指不定有多少人巴不得见着。 沈阮将玉簪递给寻月:“这个。” 寻月将它簪进发髻里:“所以,少夫人尽管宽心便好。” “再言,你与七公子也成亲不久,奴婢想,老夫人是不会同意七公子纳妾的。” 沈阮心想,您家那位老夫人又不喜我,指不定今儿傅清辞在她跟前提上一嘴,她就能敲锣打鼓的将那位元娘送到傅清辞的屋中榻上。 毕竟,她也不算什么家世清白。 她的事,就算是刻意隐瞒,那也是非常好打听的。 还未有婚约前,便与男子私相授受,还打算私奔。 这哪算得上,家世清白? 估摸着,要不是后面,沈阮算计,这样的人,就算是进府当妾,那位老夫人估摸着也嫌恶心晦气! 不过沈阮心态挺好,没一会儿就接受。 “寻月,传膳。” 傅清辞从书房过来是,那位元娘便小步的跟在傅清辞的身后。 沈阮用手支棱着脑袋,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若是忽略她这么一位明媒正娶的正妻,这两人倒也算得上,般配。 “七公子。”沈阮声音婉转着叫着人,“您这儿昨夜美人在侧,过得可还舒心?” 元娘脸上带了几分绯色,低着头,似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 傅清辞不知她一清早又在弄什么把戏,给了个眼神后,便自顾自在位置上落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配不上 傅清辞不搭沈阮的茬,这是元娘没想到的。 她眼里浮上几分隐蔽的欢喜后,这才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傅清辞。 傅清辞却是连抹余光都没施舍给她,自个沈阮命人准备的早膳。 沈阮瞧着倒是嗤笑一声,将元娘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 她懒洋洋地用手支棱着下颌,桃花眼微微上挑,不见柔和,却多了几分寻常妇人没有的凌厉:“元娘,昨儿伺候七公子如何呀?” “沈阮。”傅清辞不轻不重的开口,就连手中的筷箸也在瞬间搁下,“青天白日,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原来,妾身这便是胡说八道吗?”沈阮啧啧一叹,笑容有着几分暧昧,“那瞧来,夫君日后还得多习惯习惯,要不然哪一日,指不定妾身一个吃味,又开始胡说八道。” 傅清辞哪里会不知道沈阮介意的地方是在哪,他余光稍稍带上站在一旁垂首不语的元娘。 其实对她,傅清辞心里并没太多的想法,只是这人是自己救回来的,救下之后,也不知该往哪安置,索性也就带回了府。 那时候,他在府中的地位,已经不像之前在盛京时,自己活着喘口气都需要看人眼色。 对于元娘,傅清辞心里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惋惜。 如今泱泱盛世,却容不下一个小姑娘,想着,便觉得有几分可笑。 仅此而已。 “你若是不喜元娘,便让她日后还在后厨。”傅清辞语气平静地开口,“本来,我是瞧着你身边只有一个寻月伺候,想在多给你一人的。” 瞧傅清辞这模样不像作假,沈阮倒也真信了几分:“真是如此?” “嗯。”傅清辞颔首,“但你如今若是不喜欢,让她回去便行。” 元娘在听见傅清辞的话后,身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脸色更是苍白。 她是真没想着,傅清辞让自己来,竟是为了给他新婚的小妻子当婢女的! 就算因家道中落,不得不沦落至烟花之地,但她实打实的也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 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都略知皮毛,哪怕是被放在他的书房做一个普通的小丫鬟,不求名分,但能日夜相伴,红袖添香,也好过如今被送去给沈阮当婢子。 “七公子……”元娘仓惶之下,猝不及防的出声。 她一下就跪在傅清辞的身侧,仰着那张勉强算是花容月貌的小脸,苦苦地哀求:“映雪想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 “公子对映雪的大恩,映雪从不敢忘,如今映雪也无以为报,所以希望公子能给映雪一个机会!” 话音落地,元娘便听见有人拊掌应和。 “元娘说得可真好,妾身听着,都忍不住为她动容,夫君以为呢?”沈阮笑盈盈的凝视着傅清辞,显然并不打算让傅清辞今儿就这般给敷衍过去。 傅清辞觉着沈阮可真是够虚伪的。 明明自个已经厌烦透了元娘,却还是可以笑语晏晏的说出这一番话来。 傅清辞心中忍不住存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可就在他正要开口时,却蓦地瞧见沈阮眼中的冷意,他将要开口的话一顿,很快就转了话头:“你若不愿在夫人伺候,那便回后厨。” “寻月,将元娘带下去。” “且等一等。”沈阮倏然出声,止住了寻月的动作。 “又有何事?”傅清辞耐着性子问。 “刚才我听着元娘的称呼许是不太对,这不就想纠正一番嘛!”沈阮笑盈盈地说道,“不管之前,元娘是出自书香门第也好,又或是青楼里的姑娘也罢,既然来了秭归院,入了奴籍,那便该改一改称呼了。” “哪家高门大院里的丫鬟奴婢,会自称自个闺名的?” “若是元娘不适应,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让我身边的丫头,好好教一教你。” “什么才是丫鬟奴婢,该有的规矩。” 元娘此时并不敢出声,只能白着一张脸盯着傅清辞。 “说完了,带下去。”沈阮懒洋洋的挥手,示意寻月将人带下去。 寻月忙不迭的上前,拉住元娘的手,强硬地将元娘给拖拽出这个屋子。 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傅清辞心情瞬间也开阔几分。 他伸手给自己舀了一碗粥,喝了小半碗后,才看向沈阮:“怎么不吃?” “气饱了。”沈阮嗤笑,“没想到我们七公子这桃花开得还挺好,纵然落魄,却还是有女子愿意与你红袖添香。” 傅清辞并没理沈阮的话,等着他吃饱后,喝了口茶漱口,才对着沈阮说道:“你不也是?” 一句话,就将沈阮给噎着。 她喝了口茶后,才看向眉眼依旧沉冷的男子。 “刚才,元娘自称是什么来着?” “怎么对这感兴趣?”傅清辞说着,却还是念了一遍给沈阮听,可见着她面色上仍有不解的时候,便干脆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落下她的名,“映雪。” “映雪?”沈阮记性不错,“元映雪。” “你识得?” 沈阮问问吞吞的摇头:“当然不识得,只是妾觉着这名有些好听罢了,想来,元娘原先在府中时,必定也府中备受宠爱的姑娘。” 傅清辞对着并没兴趣,就连搭话都不愿。 傅清辞的沉默是在沈阮意料之中,不过沈阮倒是记起话本中的一些细碎小事来。 日后,傅清辞正式步入仕途后,便成了盛京无数权贵眼中的乘龙快婿。 而傅清辞却借着原配亡故,近来不愿成亲的名头,清闲一阵,可傅清辞倒也不是真的不愿娶,而是权衡利弊,观望朝野局势。 是以后来,他娶了一位真真正正的名门贵女,至此之后,借着翁婿这层关系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威慑一方。 当然,娶了那位名门贵女,傅清辞还纳了几位妾室。 若是她没记错,这其中便有一位妾,名唤元映雪。 没想到,渊源竟然在这里! 这么一来,倒显得她不是很懂事,抢了别人的好姻缘。 沈阮胡思乱想的,倒也没注意傅清辞何时坐到自己身侧来。 等沈阮回神时,傅清辞也正转头好以整暇的打量着她:“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一个元娘而已,就这般让你心神不宁?”傅清辞又问,言语之间似有轻蔑。 “一个婢女罢了,又何好令我心神不宁的。”沈阮拂袖起身,不经意间,目光却落在他淡漠沉冷的眉宇间,此时也不知何故,他眼里竟蕴了几分笑。 “我只是在想,其他事而已。” 傅清辞了然:“竟然没有心神不宁,那便随我去给祖母请安!” * 自从成为沈阮后,她来福寿堂请安的日子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压根就不愿见傅家的其他人。 可这几日,她将话本中的故事再结合傅家的情况,好好生生的重新梳理一番后,沈阮觉着好像又不是如此。 傅家的那位主母,是个识大体的,并不曾苛待庶出的子女,傅清辞能有这般境况,那是镇国公一手促成的。 可同样是庶出,为何镇国公就是不喜傅清辞,甚至是要虐待他呢? 再言,傅清辞的生母出身低微也是没错,但那也是镇国公自个带回府的。 若是厌恶,又为何要宠幸她,甚至是允她生下傅清辞? 除非…… 除非从一开始,镇国公就知道,傅清辞并不是自己的种。 如此一来,便有很多事就能解释清楚了。 甚至是这位傅家的老夫人,说是不喜这位庶出的孙子,却还是将他带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镇国公府。 想来,她对傅清辞的身份,也是略知一二的。 但令沈阮有些郁闷的是,那位虽是和她提到,傅清辞并非傅家子,但不论是他又或是话本里,也都没提及过傅清辞的生身父母到底是谁。 当然,或许她不知道,但傅家的那位八姑娘,一定会知道。 在进到福寿堂前,沈阮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傅清辞。 长身玉立,面如冠宇,自有一种清隽冷淡,宛若天上谪仙月。 “看我作甚?”傅清辞感觉到沈阮的目光,头也没回的小声问道。 沈阮笑:“瞧我夫君生得好看。” 沈阮同傅清辞进去请安时,傅老夫人正坐在堂上。 她坐姿挺拔,与一般深宅内院的妇人不同,面容也带着几分凌厉,不像是文人世家出身,反而像武将家中培养出的姑娘。 沈阮抬眼瞧了一下后,便与傅清辞上前请安。 傅老夫人端着茶,听见后,面色不算太好的挥手,示意他们起身:“归宁如何?” “回祖母的话,家中一切安好,有劳祖母挂念。”沈阮恭谨的回道。 闻声,傅老夫人喝茶的动作倒是稍稍一顿,她抬眼看向站在堂中规规矩矩的妇人。 一改平日艳丽的装束与轻狂的作风,如今温顺低调起来,倒也算模算样。 唯一不算好的,也不过是那艳丽娉婷模样,像极了话本里勾人的妖精。 极易能将人的心魂给勾了去。 傅老夫人微微颔首,又道:“你如今既已老七成婚,那过往如何,在追究起来也毫无意义,只望日后,你能恪守妇道,上孝父母,下教子女,尽早为我傅家,开枝散叶。” 说完,傅老夫人朝身侧的丫鬟婢女看了眼。 其中一位与傅老夫人年岁差不多的老人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七少夫人。”那人走至沈阮的跟前,笑容和蔼的同她说道,“您快瞧瞧老夫人送您了什么好东西。” 沈阮依言打开,只见锦盒里放着一枚玉镯。 玉质通透温润,十分难得。 沈阮低眉顺眼的接下:“多谢祖母赏赐。” “成了婚,倒是收敛懂事很多。”傅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日后若是得空,便多来福寿堂,陪我这老人家坐坐!” “能陪着祖母解闷,那是阿阮与夫君的福,阿阮可是求之不得了。” 傅清辞对于沈阮张口就来的这些话,倒是没觉着有多意外。 这丫头只对着他的时候,什么样子都没有过。 惹着她了,就不怎么爱理人;要是有事相求,便也可撒娇卖乖讨好。 傅老夫人好歹也在后院浮沉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妖魔鬼怪没见过,只是当她看向沈阮时,她心里竟会觉着,这丫头好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她脸上的笑容稍稍落下些,让沈阮先送傅清辞去书院学习。 等人走后,傅老夫人脸上的笑已然消失不见:“阿涓。” 先前捧着锦盒递给沈阮的老妇人赶紧回身,托住了傅老夫人的手:“姑娘。” 听见自个的老奴依旧对自己的维持着原有的称呼,傅老夫人的笑容倒是提了些:“如今,在这府中,还能叫我姑娘的,也就只有你了,阿涓。” “姑娘是老奴一辈子的姑娘。”阿涓说着,将人扶着起身,“姑娘,刚才叫老奴是有什么事吗?” 傅老夫人抓着阿涓的手,同她说道:“近来归于秭归院的言语我倒也听过几分,说是沈氏大病一场后,忘记了许些前事,你觉着这谣言,是不是真的?” “依老奴瞧,不管是不是真,如今七少夫人温顺有礼,瞧着那通身的气派,就算说是盛京城里那一等一的贵女,也担当得起。既如此,又何需管她真假。” 傅老夫人叹气:“我原本打算给老七寻个清流文人世家出来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温柔体贴能照顾人,但我没想着竟然会被沈氏给捷足先登。” “原先向沈家提亲的时候,我本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老七这般身份,竟娶了沈氏,我们傅家已经亏欠他很多,阿涓,你说要是有朝一日,老七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怨我们?” “姑娘且放宽心,七公子瞧着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您知道七公子的处境后,不是急急忙忙的上盛京,将人给接回来了吗?”阿涓安抚道,“这些冤孽事,是国公爷自个想不通,才做出这等子事来,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那也不知是多久之后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姑娘您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安享晚年,这些事就让国公爷自个去操心!” 傅老夫人忍不住摇头叹气:“想我宁芷一生光明磊落,却不想老后,竟是这般糊涂,若是那日,他将人带回来时,我能察觉便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傅家请来的先生,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大家。 学识渊博,却志不在朝野,若非傅家这位老夫人,同这位先生稍有关系,还真不一定能将人给请来。 沈阮一直将傅清辞送到书房的门口,这才停下。 倒是一路上都没出声的傅清辞,见状突然出了声:“怎不干脆将我给送进去?” “我呀,就是个粗人,可不爱这些文绉绉的玩意。”沈阮假笑着,透过那垂花门去瞧里面的风景。 里间的景色雅致,透过几分风流写意的精巧。 而在廊下,此时也正坐着一个人。 沈阮瞧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抹身影,长发垂至腰间,娉婷袅袅,发髻里簪着朱钗,有一段流苏垂下。 “你们学堂,竟还收女弟子?”沈阮好奇的说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傅清辞寻着她的目光看去。 学堂里收的女弟子其实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个,而且还都是傅家旁支的姑娘们。 “傅家。”傅清辞答道。 沈阮闻言,倒是有几分惊诧的抬头看他,似乎不怎么相信。 傅家的人她也算是见得七七八八了,每日都要去给傅老夫人请安,但她好像一次都没见过这人。 傅清辞耐着性子同她解答:“她近来才从外祖家回来,你许是没见过,不过这位很得祖母欢心。” 沈阮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叫什么?” “许是……水瑶。”傅清辞说得也不是很确定。 沈阮没吱声,就在她准备回秭归院中歇息下时,傅清辞猝不及防的一下就拉住她的手腕。 她好奇地抬头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何事?” “你若是想进学,去祖母那说一声便可。”傅清辞说道,“日后去了盛京,你若大字不识一个,恐怕要闹不少的笑话。” 沈阮轻笑着,却狠狠地下手将傅清辞的手给拍到:“不劳夫君担心,你夫人我,学识渊博着了!” “再言,我又不参加劳什子科举考试,学那么精通作甚。”沈阮说道,“我这人呀,胸无大志,又十分粗鄙,不但如此,还一身铜臭味。” 说完,沈阮挑眉笑着,得意洋洋的瞧着傅清辞,那神色似在说,你能奈我何? 傅清辞被她堵得一时无言,竟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寻月,走了!”打发了傅清辞后,沈阮伸手招呼过寻月,离去的背影里,似都透着那么几分欢快。 傅清辞站在原地瞧了片刻,倏然间无声一笑。 等傅清辞转身进去时,就见原先坐在廊下的傅水瑶不知何时走到院子里,见着他后,笑容温柔的行了个礼:“水瑶见过兄长。” “妹妹有礼。”傅清辞回以一礼后,正要离开,却冷不丁的听见傅水瑶说道。 “刚才那位妇人,便是水瑶的嫂嫂吗?” 傅清辞觉着自个不喜沈氏是一回事,可听见有人这般说沈阮,好像又是另一回事。 “是。” “这位嫂嫂,我曾见过。”傅水瑶说道,“之前,水瑶在外祖家时,经常会见着嫂嫂同另一位公子出门游玩,兄长可知?” 傅清辞眼皮一跳,立即就明白傅水瑶说的那位公子是谁。 之前,他曾是沈禹的学生,在老师家中时,经常见着沈阮,以及傅水瑶口中的这位公子。 不得不说,他一直都觉着,沈阮是眼瞎了。 本来他娶了沈阮后,这些事应当过去,却没想今日竟又被人给提及。 “知道。”傅清辞没打算让傅水瑶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干脆说道,“那位公子与我与沈氏都是好友,如此,堂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傅水瑶脸色有几分僵,她是真的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给沈阮开脱,毕竟这件事,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是极其难堪的。 “是水瑶失礼。”傅水瑶极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向傅清辞行礼,“刚才是妹妹不是,竟然轻信了这些市井传闻。” “无碍。”傅清辞留下两字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听见脚步声渐远,傅水瑶这才抬头看向傅清辞离开的背影。 不管府中人如何看不起傅清辞,但她却始终坚信一件事。 傅清辞如今是游龙搁浅,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 而沈阮这种水性杨花又粗鄙的妇人,配不上她的堂哥。 * 已经回到院中舒舒服服躺下的沈阮,压根就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 如今天还算早,沈阮换了衣裳后,便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直到傅清辞午时归来用膳,沈阮依旧赖在床上,压根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清辞将自己的书籍交给身后小厮,自个推门就进了屋。 自从两人成婚后,傅清辞回这儿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也不过才半月左右,他原先干净简洁的屋子似乎大变样,变得有些花里胡哨不说,就连屋内所用的香,也变得甜腻起来。 傅清辞挑开床帏坐到床边时,沈阮还闭着眼睡得正香。 纤长的眼睫安静的搭在眼睑上方,投下一层阴影,像极了一把小蒲扇,偶尔颤巍巍的动着。 她灵动美艳的眉眼也在这一刻变得温软,像一尊玉雕出来的瓷娃娃,稍稍一碰,就能碎掉。 比起鲜活时,特别会气人的她,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傅清辞想着,忍不住伸手去逮了逮她的眼睫。 本来是想逗逗这人的,但傅清辞万万没想到自己下手重了些,一下就将人吵醒。 沈阮疼得惊呼了一下,从睡梦中睁眼时,就见着傅清辞那张放大的脸,正贴在自己的眼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将人一下推开,只是她用的劲不大,傅清辞其实并没太多的感觉。 反而觉得被沈阮碰着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不太舒服。 他眉宇间的柔和几乎是在她醒来的刹那就收敛干净。 他坐在,宛若冰雕似的:“怎么还没起身?” “傅清辞。”沈阮的声音不算大,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怒气,“你是有病吗?” “扯我眼睫作甚?” “你怎么不扯你自己的?” “喊你起身。”傅清辞就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就算是喊我起身!你为什么非要扯我眼睫?很疼的,你不知道吗?” 见着沈阮气呼呼的那模样,眼眶周都带上几分微红,显得楚楚可怜,他心中蓦地就有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抱歉。”傅清辞说道,“下次不会了。” 午膳过后,傅清辞便又进了书房。 科考在即,傅清辞实在是也分不出多余的心力。 沈阮虽是被傅清辞给气着,却还是让寻月做了些糕点后,又亲手煮了一壶茶,亲手端进了书房里。 傅清辞的书房也实在是过于简单。 整个地,唯一之前的,也不过是他书案上放着的那一方香炉。 沈阮瞅了眼,心想,这玩意要是放在以前,她就连要去打赏下人都觉着寒酸。 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竟然会成为她目前,最值钱的东西之一。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阮暗中撇撇嘴,将茶和糕点放在他的书案上:“夫君,学累了,记得吃些糕点,这可是我让寻月亲手做的。” 听见她的声音,傅清辞便将目光从书卷上挪到沈阮身上:“我还以为是你亲手做的。” “我又不会这些。”沈阮不太满,“再言,寻月是我丫鬟,她做我做,不都一样?” “区别可大了。”傅清辞说着,认认真真的端详着沈阮的神色。 瞧着她目露几分委屈时,傅清辞忍不住想,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君。”半响都没听见傅清辞说话,沈阮忍不住又一次开口。 这次傅清辞的脸色倒是比之前要稍稍好上一些,“你想说什么?” “就是,我可不可以,在你书房呆一呆呀?”沈阮说着,小心翼翼的指了指他身后的书架,“其实,回来之后,妾身好好的反思了下自己,夫君是镇国公府的公子,日后回了盛京,我必定会随夫君出席一些场合,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岂不是要闹不少的笑话。” “所以夫君,可不可以让我也跟着瞧一瞧?” “你瞧得懂?” “虽然抵不过夫君,但多少也能识得几个字。”沈阮说得十分谦逊,好像也就真是这么一回事。 傅清辞瞧着她态度温顺,心里虽知她这话有水分,却还是让她上前,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沈阮跃跃欲试的刚过去,就被傅清辞不由分说的塞进了一支笔。 沈阮茫然地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做。 “来,写个字给我瞧瞧。”傅清辞说道。 沈阮一听,立即就蘸了墨,刚要落笔时,倏然发觉这件事好像不太对,为什么突然要让她写字。 傅清辞这厮,又是准备试探她吗? 见着她久久没有动笔,傅清辞温吞的开口:“你这是没了段记忆,就连写字都不会了?若是叫你父亲知晓,你父亲估摸着能被你给气死。” 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似再说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但转念一想,沈禹是教书先生,没道理教了其他人,却不教自个唯一的姑娘。 虽说是捡的,但这些年沈禹不曾再娶,也没纳妾,说来还是对她这位姑娘十分看重的。 沈阮并没看过原主所写的字,但这些姑娘练字大致都喜欢簪花小体,显得秀气文雅。 她虽不是很擅长写簪花小字,但也是下了功夫练过的。 所以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一手漂亮的簪花小字就跃入纸面。 “写完了。”沈阮哼唧着抬头看向傅清辞,眉梢眼角出带着几分得意,“看,我写的好!夫君!” “是挺好的。”傅清辞轻轻一笑,将沈阮写完的那张纸拎起来,抖了抖,“说来,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簪花小字写得这般好。” “那是你孤陋寡闻。”沈阮得意的说道。 现在她要是有一根尾巴,指不定就能翘到天上去。 “谁教你的?”傅清辞又问。 “自然是我……我父亲教我的!”沈阮哼唧道,“他可是远近驰名的先生,一手簪花小字而已,可难不倒他。” “是吗?”傅清辞言语淡淡的问道。 这么一问,倒是让沈阮将刚才那一点的小得意给如数浇灭。 她提着笔的手也有几分颤抖。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傅清辞,有些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惜傅清辞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饶是她用尽全力,也瞧不出一分来。 “夫君。”沈阮一时多了几分紧张,“你在与我开什么玩笑。” 傅清辞弯着嘴角,露出一抹很细微的笑来。 他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说道:“没与你开玩笑,你父亲擅长的是行书,楷书虽也还行,但造诣可不怎么样。” “而我瞧你这一手簪花小字,倒是颇有前朝一位书法大家的风骨,沈阮——” 沈阮心一颤,紧接着就听见傅清辞继续说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沈氏她虽识字,但是沈先生过于骄纵她,并不曾逼迫她练过什么字,学过什么书,而且她所写的字,像狗爬似的就不说了,而且她可不会什么簪花小字,她呀,只会行书。” “你……你诓我?”沈阮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若是觉得我在诓你,那你便这般觉着好了。”傅清辞说道,“不过,你也别怕,我没打算将你如何。” “毕竟我若是有心,你醒来的第一日,我就会压着你送官了。” 沈阮身子在他身侧是抖了又抖。 “你别来什么失忆来诓我,就算一个人真的没了记忆,也断不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傅清辞继续说道,“虽然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我觉得有些离谱,但若落在你身上,我会觉着,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所以沈阮,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沈阮如今是欲哭无泪。 她完全没想到,一手字,竟然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到底是她太蠢,还是傅清辞这家伙,冷静精明的就不像个少年郎。 沈阮心知这一劫逃不过去,她不太情愿的搁了笔,认真地看向傅清辞。 “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说,是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听说八妹要来 傅清辞没说话,目光却是带着几分冷淡落在沈阮身上,似乎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就连刚才那一句,傅清辞也没答她,瞧来这所谓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在傅清辞这不过是笑话一场。 沈阮现在可真是后悔死了。 若是她刚才在警醒一些,不上这个当,又岂会给傅清辞这个机会。 但是谁能想到,沈禹这般严厉的一个教书先生,竟然会对独女这般纵容。 不想学,便可不学。 这般自由纵容的状态,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原主到底是在折腾什么。 “现在可以说说了吗?”傅清辞见着沈阮久久没出声,便开口说道。 沈阮揪着袖子,面上带着委屈:“你想我说什么?” “你什么都猜得干干净净,还问我作甚?” “傅清辞,你既然这般聪明,你干嘛不直接将我是谁给猜出来!你现在在这诓我有意思吗?”沈阮仰头忿忿不平的对着傅清辞吼着。 只是她气势不足,虽是在发脾气,但瞧着也像撒娇扮痴。 傅清辞提着她写得那张纸抖了抖:“你这手簪花小字,可不常见,你觉着我是真找不着?” “找着就找着,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沈阮此时压根就不怕,“反正我都死了,你找着又如何?还能把我救活不成?” 这答案倒是和傅清辞所猜测出来的相差无几。 “那原先的人呢?”傅清辞问道。 沈阮听见这话,倒是气势一弱,她耸耸肩,潋滟的桃花眼里浮现出一层温软:“我怎么知晓,估计也没了!” “傅清辞,你到底是怎么起疑心的?”沈阮揪着傅清辞的衣裳问道,“总不能是一见面?” “你觉着呢?” 沈阮觉得自己再问这个问题,就像是在自取其辱一样。 她稍稍沉默了下,抱着最后一丝期待的继续抓着傅清辞问:“你说,沈先生有没有认出我?” 闻言,傅清辞低头看了沈阮一下。 小姑娘收敛起她所有的锋芒与利爪,变得温顺且乖巧,平日的棱角在这儿一刹,如数磨平。 “沈阮是他抚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你觉着呢?” “啊?”沈阮闻言,一下就耷拉着脑袋,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那岂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被认出来了?” “既然认出来,我不是他女儿,他干嘛还要这般帮我?” 傅清辞对她解释:“早年间,有一位大师曾给沈氏卜过一卦,说她有此命数,是该遭的劫数。” 其实后面还有几句傅清辞没有说出来。 那位大师还说,鸠占鹊巢,焉能长久。 “是吗?”沈阮眨巴着眼睛,眼睫就在他面前扑簌着,像一把蒲扇般,和着外面的清风,一同扇到他心中。 这感觉有些怪。 傅清辞不太能理解,于是他伸手,平稳的将身侧之人缓缓推开稍许。 “你是怎么死的?” “被人害死的呗。”沈阮瞧上去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对于自己的死,也显得云淡风轻。 傅清辞见着她这般模样,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身亡,还能在重回这人世间的话,他必定不会放过他的那些仇人。 “没想过报仇吗?” 沈阮挤到傅清辞身侧的椅子上坐下。 她懒洋洋地倚在那,像没骨头似的,没一个坐相:“怎么说?” 傅清辞低头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你想如何说,便如何说。” “不是没想过,而是我报仇这件事,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以卵击石,我又不是认不清形势的人。”说着,沈阮歪着脑袋,笑盈盈地落在他的脸上,“夫君,我俩好歹也做了这么多日的夫妻,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是要与我和离吗?” 她说起和离这件事眼里似有笑意正细微闪动着,似乎对此很是期待。 她望向他时,眉眼妖冶如水,勾人却不自知。 “为何要和离?”傅清辞反问。 “我不是沈阮呀!” 傅清辞冷笑:“早就知道你不是。”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便是没打算与她和离。 扑簌的眼睫有了片刻的静止,眼里的笑意也凝滞下。 修长的手指没有半分怜惜的按在她的下颌,将她的脸给掰正,让她看向别去。 “沈阮,你最好将你这副模样给收起来。” “我既然娶了你,也没揭穿你的身份,你便该知道。”傅清辞毫不留情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中响起,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那张非常好看的嘴里往外蹦,可说出的来话,却无一不让人心惊。 “所以,你的意思是——”沈阮的脸上,此时已无半分笑,她顽固的抬头盯着他,脖子仰得都有些发酸,“我该感谢你?” “感谢你没有揭穿我的身份,还允许我用沈阮的身份活下来?” 傅清辞没有说话,只是那神色,无一不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沈阮深吸一口气,手撑在书案边上蓦地起身。 她与傅清辞面对面的站着,只是这处空间不大,她只差整个身子都要贴在他的身子上。 “你……你以为我想留着?”说完,沈阮倏然动手,将挡在她面前的傅清辞给大力推开,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从书房里小跑出去。 寻月此时就守在廊下。 有冷风徐徐穿过院子又落到廊下。 刚从较为温暖的书房里出来,沈阮的步子便是一顿。 她转身,冷着眼看向那扇被她推开的门,里面依旧是香薰袅绕,傅清辞已经重新坐于书案前,开始品茶读书。 被气着,只有她一人而已。 “少夫人。”寻月小声在她身侧提醒,“院中还有人呢!” 沈阮立即就想起那位如弱柳扶风的元娘。 心里的火气非常没有消下去,反而有种愈演愈烈之势。 若是换在从前,她还是姜暖时,谁敢对她这般? 莫说给脸色瞧,到处气她,就连那微末的神色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傅清辞! 沈阮恨恨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美艳的眉眼浮上几分冷意。 “少夫人,要不我们先回去?”寻月见着自己提起元娘,不但没让沈阮消气,反而更加生气后,寻月不得不再一次的硬着头皮给出建议。 “回去作甚。”沈阮一抬眼,就能瞧见不远处,一根玄色的柱子后,有一抹裙袂随着风飘荡进她的目光。 不管她喜欢傅清辞与否,可如今他是她名义上的夫君。 既然是她的夫君,就没道理能让人给轻易染指。 “我吹吹风而已。”沈阮有些气鼓鼓的扔下这一句话后,又一次转身回到书房,还顺手将书房的门给狠狠地砸上。 有一阵灰尘自槅扇闭合处扬起。 书案中,清雅冷淡的郎君微微抬首,目光宁致淡薄:“那扇门,又没惹你,你拿它出什么气。” “有人的确惹我了,不过我可以拿他出气吗?”沈阮问。 “不试试怎知道不行?”傅清辞依旧是这一副平淡到极点的语气,甚至是还带着几分冷意。 沈阮眉眼耷拉着走到屋中的椅子上坐下。 她没什么坐相的几乎是摊在椅子上,双腿懒洋洋的在裙下交叠着,完全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完全没法想象你到底来自哪。”傅清辞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率先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 “我是谁,又来自哪,和你有关系吗?”沈阮没好气地说完后,倏然一个转变,脸上又换上一副笑脸。 她眼巴巴的看着傅清辞,就连声音都似抹了蜜:“夫君~” 傅清辞闻言,倒是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下。 若无事,他的这位小娘子,可不会如此娇声娇气的叫他。 一旦这样叫了,那多半是有事相求。 “说。”傅清辞今儿心情尚可,没打算为难她。 “夫君,如今当政的哪位呀?” 听见这问题,令傅清辞一下就侧目看去。 “你这问题……”傅清辞似在掂量着什么,“着实是让人有些意外。” “只是意外而已,并不难答,不是吗?” “只是没想着,你竟还关心家国大事。”傅清辞开口,“我还以为你只知道些风花水月的闲事。” “所以呀,夫君,万万不可以貌取人。” 这不算什么大事,就算出去打听打听,也都能打听清楚。 傅清辞道:“你想具体知道些什么?” “不用太复杂,简单说一说便可。” 傅清辞一时间也不太拿捏得住,沈阮所谓的简单说一说是甚,是以便道:“如今大梁的国君便是当年东宫太子的嫡长子,而我大燕国君,是先帝第三子。” 沈阮下意识地将燕帝的名讳脱口而出:“南流?” “沈阮。”傅清辞的目光一下变得凌厉,“陛下的名讳,岂是你我可直呼的?若是传出去,你可有想过后果!” “抱歉,是我没注意。”沈阮半垂着头,嘴上虽是这般说,但神色上却不见分毫。 只是,她没想到如今大燕的帝王,还真是南流。 要知道,当初南流不过是个庶出,生母也无甚本事,并非中宫正统,就连他本人,其实也不是很打眼。 但沈阮没想着,这皇位争来争去,最后竟然会落到南流的手中。 “你好像觉着有些意外?”傅清辞挑眉,似想从她的眉眼间看出什么来。 沈阮诧异的看向傅清辞:“我有何好觉着意外的,我都说了,我脑子如今不太好用,有些事记不得。” “你以为我信?” “骗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沈阮忍不住轻笑,似真的在打消傅清辞的顾虑。 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这儿,是真的忘记了许多事情,要不然,我也不会赖在你这儿不走呀?” “既然忘记许多事情,怎么还记得自己是被人害死的?”傅清辞反问。 “因为,我就是记得了,但你若要问我,害死我的人是谁,那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沈阮说话时,带了几分撒娇,“毕竟我这人呀,与人为善,平常可不爱招惹是非。” 沈阮笑盈盈的看着傅清辞,目光温软而澄澈,好像说的是真话一样。 傅清辞瞧着她这模样,感觉她好似没在说谎,可无端的,却又觉得好像哪有一点违和感。 “陛下之事,不是你我可以论断的,日后注意些。”傅清辞知晓自己大抵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便没打算在与沈阮浪费时间。 沈阮也正有此意。 她背着手,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书架前:“夫君,你这儿的书,我都可以看吗?” “当然。” 到了允准,沈阮是欢欢喜喜的背着手就在书架前,看起来。 她眉眼弯弯的踮脚瞧着,神情愉悦。 冬日里难得的暖阳从窗扇外投射进来,洋洋洒洒的落了她满身,静谧的就像一幅画。 一时之间,傅清辞也不知,到底是这融暖的日光成全了她,还是她成全了这片融暖的日光。 不过沈阮没能在书房呆太久,因为她下午还得去福寿堂陪傅老夫人说说话。 福寿堂一呆,便是整个下午。 直到夕阳沉没,秭归院中晚膳已备好,才见沈阮姗姗归来。 “去换身衣裳再来用膳。” 沈阮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不了,下午的时候,我在祖母那吃了好多糕点,现在都不怎么饿。” “夫君,还是你自个吃!” 说着,沈阮便用手支着下颌看他。 傅清辞倒是没在劝她用膳,而是拿起筷箸:“你不喜素食?” “不喜呀!”沈阮回答的坦荡,“谁爱着这玩意呀!” “那日后,我让后厨给你加一个荤菜。”傅清辞又道。 沈阮听见这话,倒是有些意外的轻挑了下眉,她换了个地儿,直接挨到傅清辞身边去。 “夫君,你这是在心疼我?”沈阮捏着嗓子,只差没将身子也倚在他的身上。 傅清辞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并没因沈阮的举动而多出任何细微的神色来,他伸手平稳的将沈阮推开:“坐好。” 沈阮倒是听话,还真的坐得端正:“夫君,今儿我去侍奉祖母时,倒是听说一件事。” “何事?” 沈阮目光微敛,却笑得柔情似水,活色生香:“听说,八妹要来此地。” 傅清辞听见这个词时,眼皮止不住的一跳,面色虽是依旧寡淡,却也好像从漫不经心里多了几分戒备与厌恶。 远处,是一盏灯火如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同床共枕 有些许昏暗的烛光映在脸上,沉冷的眉眼也就由此多了几分晦涩。 沈阮将傅清辞的变化尽收眼底。 她起身为傅清辞盛了一碗汤:“夫君,难道本家的妹妹来,你不高兴吗?我倒是瞧着祖母还挺开心的了!” 傅清辞闻言,终于将放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烛影里,妇人身段娉婷,容光胜雪,那一张灵动美艳的小脸不需施以粉黛,便胜过世间万千。 眼波流转间,灵动狡黠,也足以勾魂。 “祖母开心与否,我不知,但我瞧着你好像还挺开心的。”傅清辞说道。 “如今这处府上冷冷清清的,也没人能同我说说话,若是你那位嫡亲妹妹来,我岂不是就能找着一个伴?”沈阮将盛好的汤放到他的手边。 傅清辞垂眼提醒:“我与八妹的关系并不好,她生性骄纵蛮横,你若与她对上,吃亏的可是你。” 沈阮闻言讶然:“是吗?可在祖母的话中,这位八姑娘,生得风流别致,性子也是极其乖巧可人的。” “人心都是偏的。”傅清辞言辞冷淡道,“她是府中嫡出的姑娘,母家强盛,十分得宠,是以骄纵的不成样,你若是惹了她,她可不会管你是谁。” “说来,原先你在府中时,如何?” 沈阮支着下颌想了下:“我说了呀,我忘记了许些事,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至于原先在府中如何,我想应该还行,最起码我可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小可怜。” 说完,她歪着头一笑,灿烂如晚霞,美得不可方物。 傅清辞垂下眼,下意识的避开她的笑容。 “日后等着八妹来,你记得我的话就行。” 沈阮点点头:“行,只要她不主动来招惹我!” “就算招惹了,你也得忍着。”傅清辞提醒道,“否则,吃亏只会是你。” 沈阮心想,我当然没有这么傻! 不过面上却还是笑盈盈的将头伸过去,将脸挨在他的手臂上。 冰凉且有些粗糙的衣裳料子挨在脸上,沈阮几乎没怎么蹭,那料子就将她的小脸给蹭红了一块。 本来她是没什么感觉的,可傅清辞低头瞧见后,还是伸手,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别离我这般近。” 沈阮倒是无所谓,她刚才坐直身子,就见着门外廊下,一抹倩影娴静的站着。 其实对沈阮而言,傅清辞纳不纳妾,有没有通房,都不重要。 只是,元娘的存在,实在是有些恶心人了。 沈阮懒懒散散的抬眼,瞧着门外等候的元娘,伸出手不耐烦的在桌面上扣了几下,让寻月将元娘带进来。 今儿也不知元娘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穿了件素净与寻月相差不多的衣裳,就连神态也变得谦卑。 “元娘见过公子,少夫人。” “看来寻月教得不错,元娘终于记得自己曾经学得那些繁文缛节了。”沈阮温温和和的笑着,“我还以为,元娘进了那烟火之地后,便将自己的曾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元娘盯着沈阮那张笑盈盈的脸,心里恨极,却又无可奈何。 “少夫人说的是,好歹奴婢曾也是书香门第之后,有些东西,是该可在骨子里。” 沈阮轻轻一笑,并不在意元娘这一通明褒暗贬:“记得便好,要不然,还得重新教。” 傅清辞扭头看向沈阮:“你来作甚?” 听见傅清辞的声音,元娘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她行礼跪下:“奴婢这些日子一直在屋内反省,奴婢愿意侍奉少夫人,还请公子给奴婢这个机会。” 今儿元娘能摒弃之前所有,卑微的跪在这儿,这是在沈阮意料之中的。 毕竟在后厨,可没机会成日接触到傅清辞,可在她身边侍奉就不一样。 不但能接触到人,还能恶心恶心她。 这种一举两得事,换她,她也是挺乐意的。 傅清辞听元娘说完后,冷淡的眉宇一下就微微蹙着。 他再一次放下手中的筷箸,偏头看向沈阮。 沈阮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来我身边?这岂不是太过折辱元娘了吗?想我何德何能,竟然让以为书香门第的大小姐来伺候呀!” “夫君,你觉着呢?” 说完后,沈阮在暗中轻轻踩了傅清辞一脚。 傅清辞继续看向沈阮,他没说话,沈阮的那只脚也没从他的脚上挪开,反而在不断加重力道。 “沈氏身边,有寻月一人足以。”傅清辞直言道。 沈阮眼睫翕动,她气定神闲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元娘,盈盈的眉眼正好对上她的惊诧。 “看来,我注定是要辜负元娘的这一番心意了。”沈阮显然不太指导处什么叫得理不饶人,她继续说着,“不过,元娘手艺好,夫君了,又正好爱吃你做的菜,日后就要委屈元娘继续在后厨了!” 元娘咬牙,目光里终于透出了几分愤恨来。 沈阮坦然受之。 “奴婢——知道!”元娘尾音加重,显然对此结果很是难受。 她不甘的退下,重重光影里,她的背影似写满了不甘。 傅清辞此时也正好用完膳:“没瞧出来,你报复心还挺强。” “夫君,你现在话是也来越多了。”沈阮笑,“你还记得最初时,你与我独处,一整天都憋不出一句话吗?” 傅清辞没料想到矛头竟然会对准自己。 只是,他并没多大的感觉。 反而觉着自己就像养了一只骄横的小狸奴。 还是只会在窝里横的那种。 不过,有时候很可爱就是了。 在他兴趣没有消减下去之前,他很乐意养着。 “收拾了!”傅清辞留下一句后,便起身离开。 沈阮支着头,偏着身看向已经走进内室的人。 “少夫人。”寻月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奴婢瞧元娘许是不会就这般放弃。” 沈阮:“以前在六公子身边时,你也这样?” 寻月听后,愣怔片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是。” “何必呢?”沈阮淡淡道,“你若自轻自贱,谁会高看你呢?” “不过是命罢了。” 沈阮笑了下,没再接话,只吩咐道:“去给你们七公子准备一桶热水。” 寻月收拾好后,很快就离开。 角落里清甜的香味很快就将菜香给覆盖住,不过沈阮依旧没有离开。 她坐在桌边,手懒洋洋的搭着,一盏烛台孤零零地摆在中央。 有青烟袅绕而上。 沈阮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来。 原先在府中时,那些个姨娘争宠的手段,比元娘不知高到哪里去。 甚至家世样貌才情样样在金陵都是排得上名号的,可那又如何? 她的父亲纵然宠着、纵着,也不过是当玩意一样养着。 也不知,她去后,她的母亲在府中过得如何? 可有人欺到她的头上来。 沈阮有些难过的垂眼,低头掰着手指。 在金陵时,她骄横恣意,结下的仇家不知有多少。 傅永纤的有些娇蛮,其实在她眼中还挺可爱的。 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毕竟相比她而言,傅永纤真的规矩太多太多。 隔间传来水声。 紧接着便是衣料相互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寻月抱了个汤婆子进来:“进来这儿是愈发冷了,少夫人,明儿可要点一点火?” “都行,你瞧着办。” 如今已入十一月,年关将至。 估摸着傅永纤没几日便可到此,她们在这儿的时日也不会太长了。 寻月刚将汤婆子放入被褥里时,傅清辞穿着里衣出来。 他散在身后的发还滴着水,在莹莹烛火下,却也显得他那张脸愈发白净。 “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傅清辞说着后,便将手里拿着的巾帕丢到沈阮怀中,“正好替我绞发。” “那你把剪子递给我。”沈阮虽是这般说,却还是依言起身,拿着巾帕走到傅清辞的身边,“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傅清辞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到罗汉床前坐下。 沈阮也干脆蹬掉鞋袜跪坐在傅清辞的身后,本想着偷偷懒的,但是发现自己还是矮了这人一截。 于是她不得不支棱起身子,耐着性子,用巾帕一点点的替他绞干头发。 沈阮并不会伺候人,从前她都是被人服侍的那个。 可如今,却也不得不学着如何给人绞发。 她的动作细致也笨拙,几次三番还扯疼了傅清辞。 他翻着书卷,一边瞧,一边说道:“我现在倒是可以猜出几分来。” “猜出什么?” “你的家世。”傅清辞淡淡道,“大小姐以前应该没伺候过人?” “没。”沈阮手腕已经开始发酸,情绪也有些上头。 “没伺候过人,使唤人倒是挺得心应手。”傅清辞又说,“有时候你连我都使唤。” “这有什么。”沈阮小声地嘟囔。 依照她之前的身份,不说旁的,日后她的夫君,那必定是得对她千依百顺的。 就……使唤使唤又怎么呢? 两相无声。 沈阮直到最后实在是没力气了,她将湿漉漉的巾帕重新扔在傅清辞怀中:“累死了,你让寻月或者那什么元娘进来给你弄。” 说完,沈阮便提着裙摆下了榻。 傅清辞将巾帕拿在手里:“你耐性怎么这么差。” “屋里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丫鬟,你干嘛让我做呀?”沈阮还是有些气鼓鼓的,连带着话也带着几分冲劲。 “你是我娶进门的娘子,你说我为何要你做?”傅清辞虽是这般说,却自个拿着巾帕开始绞发,没让寻月或者元娘进来。 沈阮坐在远处揉着手腕,瞧着有几分可怜。 “沈阮。”傅清辞开口,“你让寻月去书房将我的被褥拿回来。” 沈阮听闻后,蓦地抬首,眉眼间俱是震惊。 “你干嘛要回来?” 傅清辞忍不住嗤笑着看她:“其一,这原是我的屋子;其二,书房冷,你若真想与我分居两处,这次你便搬去。” 说完后,傅清辞还故意稍作停顿,又补了句:“放心,我绝不会阻拦。” 书房那地的确冷。 哪怕生了火,夜里也依旧难捱。 沈阮知晓傅清辞是认真地在同她说这事,并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那……”沈阮虽不太愿,但人在屋檐下却是不得不低头,“我要睡里面。” “行。” 沈阮沐浴出来后,傅清辞已经在床上外侧的位置规规矩矩的坐好,被褥被他搭到腰腹的位置,他身后抵着迎枕,给绞干的墨发顺着两侧散下。 在烛影朦胧中,白日的冷漠被削弱不少,此时此景反而多了几分清隽秀雅的感觉。 沈阮小心翼翼的上床,越过他的位置,让自己滚到里面去。 汤婆子已经将被褥被暖和不少。 沈阮钻到被褥里时,脸上不免流露出几分惬意来,她舒舒服服的眯着眼,用被褥将自己给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傅清辞见着她回来,便也跟着躺下,外间的烛火已经被寻月给挑灭,只余下一盏,伫立在不远处。 透过放下的帷帐,只能隐约瞧见外间有微弱的火光。 沈阮困极的打了个呵欠,她将脸往下埋着,几乎下半张脸都在被褥里埋着,可她就是死活睡不着。 身侧男人的气息正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 在这个不大的地,不但有她近来惯用的清甜香,还有一股极干净的皂角香。 她知道,这是男人身上衣衫的味道。 “傅清辞。”黑暗里,傅清辞听见身侧之人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 他平躺着,闭着眼,有些敷衍的回了一句。 床畔边男人灼热的气息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就像个小火炉,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沈阮。 沈阮此时也陷入极其挣扎的矛盾里。 明显傅清辞这个男人要比什么汤婆子好用的多,但是自幼的礼教又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束缚着她。 但另一方面,沈阮又觉着,傅清辞此时已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就算两人真的没发生什么,可世人却不会这样以为。 沈阮很快就想通其间的问题,她本就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性子,所以在她决定后,她便裹着被子蹭了蹭,直到自己蹭到傅清辞的身边去。 她心安理得的缩在他的身边,就像一只小狸奴,正全心全意的依偎着自家的主人。 傅清辞自然也发现了沈阮的动作,他平躺着也想了片刻,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转身将人往自己的怀中捞了一把。 “好了,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以色侍他人 次日醒来时,身侧已空无一人,只余下点点温热,似在提醒昨儿的确有人与她同床共枕。 沈阮揉了下眼,在寻月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接过寻月递来的手巾。 略凉的手巾沾水覆在脸上,将沈阮那最后一丝睡意消弭殆尽。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盘腿坐在那:“为何需要晨昏定省?” 以前她还是姜暖时,母亲疼她,父亲也纵着她,几乎不需要她去晨昏定省。 每个月也就那么一日两日的装装样子。 但是没想着当她成了沈阮后,这些规矩啊,又来了。 “早膳准备了什么?”沈阮没什么精气神的问。 寻月笑着接过手巾:“公子已经吩咐下了,少夫人一会儿洗漱完,就知道了。” “哦。”沈阮懒洋洋地抬眼瞅了寻月一下,“你们这位七公子是什么时候醒的?” “七公子卯时便醒了。”寻月答道,“此时公子应当在书房。” “这么早呀!”沈阮起身让寻月替她穿衣,“你说,你们公子都不困吗?” “睡得那般晚,却醒得这般早,平日又不是午睡,当真是年轻。” “噗嗤!”寻月没忍住一笑,“少夫人比之七公子还小了三四岁了,说话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 诚然,沈阮去年刚及笄,而傅清辞还有一两年才及弱冠。 洗漱完后,沈阮便坐到了妆镜前。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让寻月替自己上妆。 画完后,沈阮揽镜左右看了一番后,才说道:“明儿再这妆稍稍化淡些。” 她容色本来就比其他姑娘更胜一筹,这要再不用妆容稍稍压一些,只怕那位祖母更觉着她是个狐媚子。 “对了,昨儿祖母赏赐的镯子在哪?替我寻来戴上。” 寻月应着,将锦盒翻出来,把玉镯套到她手腕上。 “少夫人,这玉镯贵重,平日可得小心些。” 沈阮晃着手腕,大了许多的玉簪在她手腕上动荡,衬得她手腕愈发的纤细。 “一只玉镯罢了,能有多贵重。” 这只玉镯,对沈阮而言,大概是真的贵重。 或许是她穷尽一辈子,都没拥有的一样物什,但对姜暖而言,这种成色的玉镯,她寻常都是摔着玩的,她赏赐给她身边的丫鬟玉镯,都要比老夫人给的这只贵重的多。 “行了,去传膳!” 用完早膳后,傅清辞便直接去了学堂,没在像之前几日一样,还要先陪着她去福寿堂请安。 沈阮不得不一人前去请安。 不过这对沈阮来说倒也没什么,就是没有遇上那位看上去文文弱弱傅家姑娘就更好了。 “沈姑娘。” 走在前面的沈阮听见这声称呼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径直往前,丝毫没打算停下来。 她发觉,她第一眼就不太喜欢傅水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谁会喜欢呢? 傅水瑶出声后,就停了下来,本想等着沈阮回身的,但是没想到这人完全就不打算理会自己。 她当即就被气着,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姑娘。”身侧的丫鬟扶住她的手臂,担忧的唤道。 傅水瑶摇摇头后,几步上前,追上了沈阮。 “沈姑娘。”傅水瑶冷着一张脸,拦在她的面前,“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规矩吗?” “规矩?”沈阮嗤笑着,反手指向自己,“你说我?” “要不然呢?这儿还有其他什么人吗?”傅水瑶反问,当真是被沈阮气得不轻,“还是说你沈家的家教便是如此?” 说着,傅水瑶冷笑一声,面露出几分鄙夷来:“还亏得你父亲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先生,可他的独女,却是个不知规矩,不守妇道之人!” 沈阮还在笑,那张容貌一下就生动起来,有种勾人心魄的美艳:“这话该是我反问下你!我与清辞成亲这般久,于情于理你都该叫我一声嫂嫂。可如今,你却还称呼我为沈姑娘,怎么,你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吗?” 傅水瑶神色一冷,正要辩驳,就听见沈阮继续开口,压根不给她半点机会。 “当然,就算不满你也得憋着,这是两家长辈的事,和你这个小辈有什么关系呢?” “水瑶妹妹,看来你自幼所学的那些礼节,是全都学到狗肚子了呢!” “沈阮!你别不知廉耻!”傅水瑶当真是被沈阮给气得不行,“你那些腌渍事,府中上下谁人不知!” “我那些事又怎么了?祖母都没说话,我夫君也不追究,和你这个小辈有什么关系呢?”沈阮嗤笑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有空这儿说教我,找我麻烦,不如水瑶妹妹替自己考虑考虑,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 “可不要像我这般,成日沾花惹草,没个安分。” “届时,一个接着一个的姑娘纳进门,水瑶妹妹就等着独守空闺!” “你——” “你什么你!”沈阮依旧不饶人,“水瑶妹妹不如寻个时日好生揽镜瞧瞧自己!” “我若如你生得这般丑,早就找个地方撞死算了,还活着干嘛?” “丢人现眼吗?” 傅水瑶神色不平,可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话来堵,只能含恨说道:“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我堂兄,不过是一时为你皮囊所惑!” 沈阮伸手摸上自己的这张脸,慢悠悠的笑起来:“水瑶妹妹这是嫉妒了吗?” “我嫉妒你?笑话!” “若非嫉妒我,何需这般动怒。”沈阮笑,纤长青葱的手指拂过自个的眉眼,“毕竟,就算是以色侍他人,也得有这个本领。” “我想,水瑶妹妹这一辈子,估摸着都不知晓,以色侍他人是有多快活!” “你!你简直是不知廉耻!”傅水瑶被沈阮这副厚脸皮给气得不轻。 “我知道!”沈阮笑盈盈的,“我生的美,水瑶妹妹嫉妒我,诋毁我,都是人之常情。” “毕竟并非人人如我,能生得这般貌美,还有个貌若潘安的夫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以色侍他人 次日醒来时,身侧已空无一人,只余下点点温热,似在提醒昨儿的确有人与她同床共枕。 沈阮揉了下眼,在寻月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的起身,接过寻月递来的手巾。 略凉的手巾沾水覆在脸上,将沈阮那最后一丝睡意消弭殆尽。 她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盘腿坐在那:“为何需要晨昏定省?” 以前她还是姜暖时,母亲疼她,父亲也纵着她,几乎不需要她去晨昏定省。 每个月也就那么一日两日的装装样子。 但是没想着当她成了沈阮后,这些规矩啊,又来了。 “早膳准备了什么?”沈阮没什么精气神的问。 寻月笑着接过手巾:“公子已经吩咐下了,少夫人一会儿洗漱完,就知道了。” “哦。”沈阮懒洋洋地抬眼瞅了寻月一下,“你们这位七公子是什么时候醒的?” “七公子卯时便醒了。”寻月答道,“此时公子应当在书房。” “这么早呀!”沈阮起身让寻月替她穿衣,“你说,你们公子都不困吗?” “睡得那般晚,却醒得这般早,平日又不是午睡,当真是年轻。” “噗嗤!”寻月没忍住一笑,“少夫人比之七公子还小了三四岁了,说话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 诚然,沈阮去年刚及笄,而傅清辞还有一两年才及弱冠。 洗漱完后,沈阮便坐到了妆镜前。 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让寻月替自己上妆。 画完后,沈阮揽镜左右看了一番后,才说道:“明儿再这妆稍稍化淡些。” 她容色本来就比其他姑娘更胜一筹,这要再不用妆容稍稍压一些,只怕那位祖母更觉着她是个狐媚子。 “对了,昨儿祖母赏赐的镯子在哪?替我寻来戴上。” 寻月应着,将锦盒翻出来,把玉镯套到她手腕上。 “少夫人,这玉镯贵重,平日可得小心些。” 沈阮晃着手腕,大了许多的玉簪在她手腕上动荡,衬得她手腕愈发的纤细。 “一只玉镯罢了,能有多贵重。” 这只玉镯,对沈阮而言,大概是真的贵重。 或许是她穷尽一辈子,都没拥有的一样物什,但对姜暖而言,这种成色的玉镯,她寻常都是摔着玩的,她赏赐给她身边的丫鬟玉镯,都要比老夫人给的这只贵重的多。 “行了,去传膳!” 用完早膳后,傅清辞便直接去了学堂,没在像之前几日一样,还要先陪着她去福寿堂请安。 沈阮不得不一人前去请安。 不过这对沈阮来说倒也没什么,就是没有遇上那位看上去文文弱弱傅家姑娘就更好了。 “沈姑娘。” 走在前面的沈阮听见这声称呼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径直往前,丝毫没打算停下来。 她发觉,她第一眼就不太喜欢傅水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有,谁会喜欢呢? 傅水瑶出声后,就停了下来,本想等着沈阮回身的,但是没想到这人完全就不打算理会自己。 她当即就被气着,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这般不给自己面子。 “姑娘。”身侧的丫鬟扶住她的手臂,担忧的唤道。 傅水瑶摇摇头后,几步上前,追上了沈阮。 “沈姑娘。”傅水瑶冷着一张脸,拦在她的面前,“难道你父亲没有教过你什么叫规矩吗?” “规矩?”沈阮嗤笑着,反手指向自己,“你说我?” “要不然呢?这儿还有其他什么人吗?”傅水瑶反问,当真是被沈阮气得不轻,“还是说你沈家的家教便是如此?” 说着,傅水瑶冷笑一声,面露出几分鄙夷来:“还亏得你父亲是我们这儿有名的先生,可他的独女,却是个不知规矩,不守妇道之人!” 沈阮还在笑,那张容貌一下就生动起来,有种勾人心魄的美艳:“这话该是我反问下你!我与清辞成亲这般久,于情于理你都该叫我一声嫂嫂。可如今,你却还称呼我为沈姑娘,怎么,你是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吗?” 傅水瑶神色一冷,正要辩驳,就听见沈阮继续开口,压根不给她半点机会。 “当然,就算不满你也得憋着,这是两家长辈的事,和你这个小辈有什么关系呢?” “水瑶妹妹,看来你自幼所学的那些礼节,是全都学到狗肚子了呢!” “沈阮!你别不知廉耻!”傅水瑶当真是被沈阮给气得不行,“你那些腌渍事,府中上下谁人不知!” “我那些事又怎么了?祖母都没说话,我夫君也不追究,和你这个小辈有什么关系呢?”沈阮嗤笑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你有空这儿说教我,找我麻烦,不如水瑶妹妹替自己考虑考虑,日后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 “可不要像我这般,成日沾花惹草,没个安分。” “届时,一个接着一个的姑娘纳进门,水瑶妹妹就等着独守空闺!” “你——” “你什么你!”沈阮依旧不饶人,“水瑶妹妹不如寻个时日好生揽镜瞧瞧自己!” “我若如你生得这般丑,早就找个地方撞死算了,还活着干嘛?” “丢人现眼吗?” 傅水瑶神色不平,可一时之间她竟找不到话来堵,只能含恨说道:“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我堂兄,不过是一时为你皮囊所惑!” 沈阮伸手摸上自己的这张脸,慢悠悠的笑起来:“水瑶妹妹这是嫉妒了吗?” “我嫉妒你?笑话!” “若非嫉妒我,何需这般动怒。”沈阮笑,纤长青葱的手指拂过自个的眉眼,“毕竟,就算是以色侍他人,也得有这个本领。” “我想,水瑶妹妹这一辈子,估摸着都不知晓,以色侍他人是有多快活!” “你!你简直是不知廉耻!”傅水瑶被沈阮这副厚脸皮给气得不轻。 “我知道!”沈阮笑盈盈的,“我生的美,水瑶妹妹嫉妒我,诋毁我,都是人之常情。” “毕竟并非人人如我,能生得这般貌美,还有个貌若潘安的夫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可属实? 傅水瑶哪里说得过沈阮。 三言两语就被沈阮给气得浑身发抖,压根找不到反击的余地。 她自幼所学所见,不过是这内宅里的一亩三分地。 更因是嫡出的缘故,所以人人都让着她。 她不需要懂太多,或是算计太多,便有人将她想要的东西给捧上来,再不济,还有父亲母亲,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偏生,她碰上的是沈阮。 她虽是金枝玉叶,却是被放养长大。 自幼便接受着这世间最好也是最严厉的学业与管教,也接受着世间最黑暗与最天真的人与事。 心智本就要比寻常人更早熟,也更能知晓人性弱点,打蛇七寸的道理。 沈阮双手环胸,饶有兴趣的看着傅水瑶气得在原地剁脚,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倒是寻月有几分担忧的扯着她的衣裳,小声道:“少夫人,这位傅姑娘十分得宠,若是在老夫人面前告上一状,您可就吃不了刀子走。” “没事。”沈阮不在意的掸了掸袖子上的灰,“不过是女儿家的打闹而已,当不得真。” “况且这件事本就是傅水瑶挑起,若要论理,她说不过我。” 傅家这位老夫人在寻常时候还是非常公正的,只要不涉及到那位千娇万宠的傅八姑娘。 沈阮与寻月说话时并没有任何的避讳,傅水瑶更是将这些一五一十的给听过去。 她深知沈阮说的道理,于是深吸一口气,一甩袖,气呼呼的走了。 瞧着她的背影,沈阮笑着朝寻月耸耸肩,便也悠闲地跟在傅水瑶身后进去。 到院中的时候,其他几位姑娘也都到了,沈阮看了眼,一个没理的站在后面。 这些全都是傅家旁系的姑娘,而她们过些日子便要日子,估摸着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是以,沈阮也懒得同她们装样子。 在院中站了片刻,傅老夫人才起身,让几人进去。 就如寻月说言,傅老夫人有几分看重傅水瑶,刚一见着人,便立马拉着人坐到自己的身边去嘘寒问暖的。 再与傅老夫人说话的这一刻钟里,沈阮不知道自己接收到傅水瑶几次的示威与得意。 直到说到最后,傅水瑶话锋一转,说到傅清辞头上。 一时间,沈阮觉着嘴中的茶好像也不香了。 “是吗?老七的院子里当真有着这一位姑娘?”傅老夫人虽是在问傅水瑶,但目光俨然已经转到沈阮身上。 沈阮慢条斯理的刚将茶盏搁下,就听见傅水瑶继续说道:“是的呀,堂祖母,这是瑶瑶亲眼见着的。” “这位元姑娘,不但长得貌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才女了!不过就是家道中落,家世一般。” 傅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傅水瑶见状,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说起来,七堂兄和这位元姑娘,可真像是话本里的才子佳人,若非七堂兄出手相救,这位元姑娘估计就要命丧黄泉了,是以为了报恩,元姑娘便成了七堂兄院中的婢女。” “堂祖母,瑶瑶想着既然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何不成全。” “正好沈……七堂嫂也才进门,有个姐妹相伴,岂不美哉?” 傅老夫人再一次看向沈阮,脸上似有几分犹豫。 “沈氏,你觉着瑶瑶提议如何?” “祖母。”沈阮对上傅水瑶那得意的目光,不太在意的一笑,“水瑶妹妹,虽说是夫君的堂妹,但就算是嫡亲妹妹,也没有插手自个兄长院中内务的规矩!再言,这还不是一般的内务,是她兄长的床帏之事。水瑶妹妹还没出阁了!” “你……”傅水瑶差点忍不住,想要开口时,余光瞥见傅老夫人凝重的脸色,于是她的气势一弱,当即又道,“此事的确是瑶瑶不对,但堂祖母,瑶瑶也是为了兄长着想。” “那我可得多谢妹妹了,等日后妹妹成了亲,我必定亲手给我那未来的堂妹夫,送一个能与他红袖添香的红颜知己。”沈阮笑,“也算是全了今儿妹妹的一片拳拳之心。” 话音落地,地下便有几位姑娘笑出了声。 傅水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胡闹。”傅老夫人转头训斥着傅水瑶,“如今你堂嫂与堂兄正是燕尔新婚,你说这些话像个什么样!还不赶快给你堂嫂嫂赔礼道歉!” 傅水瑶委屈的咬着牙,看向气定神闲的沈阮,朝人福身:“堂嫂抱歉,是瑶瑶口无遮拦。” “祖母,水瑶妹妹虽说年纪尚小,但好歹也已及笄一年,与我算同岁,亲事也算是迫在眉睫了。不过这口无遮拦在府中倒也还好,毕竟都是自个亲人,能包容一二,可若是日后嫁去别家,若还是这般,少不得要得罪人。”沈阮说得勤勤恳恳,倒引来傅老夫人的侧目。 这话虽是不太中听,但却十分有道理。 日后出嫁,婆家到底不是娘家,能容得她这般耍性子。 “日后,瑶瑶还是得注意一二,别在这般口无遮拦,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傅老夫人一出声,下面便没了声音,“今儿我也乏了,沈氏留着,其余人就回。” 傅水瑶身子一僵,没想到傅老夫人竟然会让沈阮留下。 临走前,她瞪了沈阮一眼,这才不情不愿的随着自己的母亲离开。 等人走了干净,傅老夫人便招招手,示意沈阮坐到她的身侧来。 “祖母。”沈阮没了之前步步紧逼的样,整个人变得温顺柔和,“您留下阮儿,是有什么事吗?”、 这两日的相处,傅老夫人倒是对沈阮改观不少。 进退有度,言辞有礼,若非是传言得沸沸扬扬的事,她是真心觉着,沈阮还算不错。 “我留下你,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傅老夫人说道,“先前,瑶瑶说的事,可是属实?” 沈阮虽是早就知晓傅老夫人留她下来是为了这件事,但是听着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等着日后傅水瑶成亲,她必定送一份大礼给她。 “确有此事,但也并非如水瑶妹妹说的那般。” “哦?那是哪般?” 沈阮苦笑道:“夫君院中确有一位姓元的娘子,也确实是因家道中落,逢难辗转此地,只是这位元娘子,许是非清白之身。” “在被夫君所救之前,这位元娘子曾沦为风尘,是花楼中人,就连那户籍上,落下的也是贱籍,若让人夫君抬进房,只怕会落人笑柄。” “青楼中人?当真如此?” “是呢!”沈阮说道,“其实这位元娘,也算是个苦命人,但也不能否认她曾是青楼女子。” “夫君便是在秦楼楚馆里,将人救下的。” 傅老夫人闻言皱眉:“此事你做得对,是水瑶那丫头自幼被宠坏,分不清轻重了。” “不过像她那样的出身,放在老七身边也不是个事。”后面的傅老夫人没再说,她只是拍拍沈阮的手,示意她先回去。 人一走,傅老夫人便叫过阿涓:“你去找人查查,这位元娘子是否真如沈氏所言。” “老奴明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柔软 从福寿堂回到秭归院,沈阮觉着自己已经要被冻得就连知觉都没了。 刚一进屋,寻月就快速将手炉拿给她,让她好生暖着手。 “少夫人,一会儿午膳您想吃什么,奴婢好吩咐后厨去做。” “按照你们七公子的口味来。”沈阮说着,起身在屋内转悠几圈,神色说不上烦躁,但也绝对不算太好。 寻月才伺候这位主子没多久,多数时候压根就摸不清她心思。 当然这也并不妨碍寻月觉得沈阮是个好相处之人。 等着沈阮在屋内绕圈绕过后,沈阮一转身,就看见还守在屋内的寻月:“不去准备午膳吗?” “奴婢见着少夫人,好像有事需要吩咐。”寻月说道。 沈阮挥挥手,本想着让她下去,但最后在寻月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还是被沈阮给叫住。 “不慌,你先留着。” 寻月笑着回身,几步就跑到沈阮的身侧来:“少夫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我写一封信,你替我带给你们七公子。”沈阮说着后,略微想了想,又接着道,“你去换身衣裳,随我出府。” 寻月没想到沈阮竟想着出府,毕竟傅家家风严,这女眷若是想出府,只怕还得老夫人应允。 “少夫人可要遣人去给老夫人知会一声?” 沈阮没想着这么麻烦,她坐在冷冰冰的凳子上,突然觉得自己就应该换上男装,翻墙出去。 “嗯。”沈阮沉默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你就给老夫人说,七公子托我出府去买些东西。” “是。” 寻月的动作很快,并没让沈阮等太久。 还未至午时,主仆两人就双双收拾好,乘着马车离开。 有些颠簸和冷硬的马车里,寻月倒是坐的挺舒服,可却有些难为娇生惯养的沈阮。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沈阮也明白,对于傅清辞而言,这架马车已经算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一辆东西来。 “少夫人。”绕过几条僻静的巷子后,喧闹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寻月似乎也对出府格外的新奇,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我们这是要去哪?” 沈阮今儿出府是有目的的。 “不是说了,要替你们七公子买些小玩意。”沈阮笑,让车夫赶车去了一家铺子前。 这儿卖得东西五花八门,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有。 沈阮将自己头上的幕离整理后,这才独自下了车。 寻月本也想跟着去,但沈阮没让,只让她守在马车边上。 不过好在沈阮很快就回来,与来时几乎无异样,依旧两手空空的。 扶着沈阮上了马车后,寻月才敢出声问:“少夫人来这儿是买了什么物什?” “替你们七公子买的。”沈阮笑,“一本小册子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 寻月似懂非懂的点头,她对这些玩意并不太有兴趣,更遑论是七公子要的物什。 “那少夫人,我们这就是回府了吗?” “难得出府,干嘛要这么早回去?”沈阮笑道,“寻月,你知道这城中,最大的一家胭脂水粉或者卖珠钗的店铺是在哪吗?” 说起这儿,寻月可谓是头头是道。 来此后,沈阮就想过重操旧业这件事。 虽说傅清辞是镇国公府的庶子,但显然这位庶子并不得宠,是以每月的月例都寥寥无几,只够他勉强养活自己。 而她虽说有一笔勉强算是丰厚的嫁妆,但座山吃空的道理她也明白,哪还能如以前那样放肆。 毕竟以前时,她并未在钱财这一方面上过心,虽说手艺还是有些的,但也只能算是兴趣爱好之一。 没想到以前无意间培养出来的兴趣爱好,会在今儿成为她立足的根本。 只是她的那些手艺,放在二十年前,也算是能风靡一时,只是搁在如今,却是有些说不准,她还得去瞧瞧现在的珠钗簪子都是个什么样。 “少夫人,您又在想什么?”寻月见着沈阮沉思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 “想着给你们可怜兮兮的七公子做一身衣裳回去。”沈阮说道。 只是女红她不会,只能看看能不能买成衣或者找府中的绣娘做。 沈阮又问:“府中有手艺较好的绣娘吗?” 寻月摇摇头:“这儿没有,不过盛京的府中,却是有好几位手艺不错的绣娘,少夫人,如果您是想给七公子做衣裳,但不如自己动手!” 寻月是真的是非常真诚的建议。 毕竟依照大燕的风俗,女子出嫁前,都得亲手为自己的夫君缝制一身衣裳的。 这个建议无疑是让沈阮觉着头疼的,她自幼就没拿过针线,去给傅清辞做衣裳? 那还不如让她直接跳河自尽算了。 “我们不如买成衣!”沈阮叹气,“至于其他,还是等着回了盛京再说。” “那我们先去成衣铺子瞧瞧?” “也行。” 沈阮带着寻月在城中逛了一大圈,买了不少的东西。 等她回到府中的时候,寻月还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将这些细碎的东西一件件的全都给拎到秭归院里去。 买来的东西全都被沈阮堆在桌案上,没有收拾,几乎堆满了整个桌案。 沈阮从里面找出一个锦盒,反手就丢给寻月:“喏,给你的。” 寻月手忙脚乱的接过,当她打开时,笑容一下就跃于脸上:“多谢少夫人!” 这次的笑容比之之前,要真诚不少。 她是真的没想到,沈阮竟然会因为她多看了这副耳坠几眼,就直接给她买下! 沈阮有些累的坐在凳子上休息,顺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茶水微凉,划过喉咙时,带来一阵的凉意。 她懒洋洋的托腮看着寻月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由得又想起之前在金陵时,她好像也是这般挥霍,只是那时候的她,有挥霍的资本。 不像如今,买个东西都得束手束脚,还得算算自己买了后,还剩多少银子够用。 沈阮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收回目光,落在这一堆东西上。 “寻月,去准备晚膳。”沈阮温温吞吞的声音响起,“对了,记得准备一两道荤菜,在准备一道汤,别听你们七公子的话,顿顿吃素,是想饿死谁呢?” “是,奴婢这就去办。”寻月高高兴兴地应着,刚离开不久,一道纤弱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沈阮见着元映雪,心里原先因为买买买而愉悦几分的心情,顿时消失殆尽。 “少夫人。”元映雪跨过门槛进到屋里,“今儿少夫人好像有几分开心?” “看来你是长了眼睛。”沈阮说话的调子依旧懒洋洋的,“没事就退下,我今儿心情还行,不想见你。” 元映雪却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听沈阮说完后,又上前几步,将距离同她拉近不少:“七少夫人不想见奴婢,但奴婢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 沈阮觉着元映雪是真的很烦,就算日后真的进了傅清辞的门,她此时也不愿再给她面子。 “你有何事,直言便是。”沈阮见着她,就连自己刚买回来的玩意都不愿拆了,她转身面朝着她,姝丽的眉眼全是刻骨的冷漠。 元映雪没见过沈阮这副模样,但她这般面容对她而言,却是毫无威慑力,空有皮囊而已。 她心满意足的抿唇一笑:“奴婢听闻,少夫人好像不是很满意奴婢?” “你才知道?”沈阮没好气的说道。 元映雪没想着沈阮既然会这般直白,她脸色稍稍一差,紧接着又继续说道:“就算奴婢知道又如何呢?少夫人还不是还不是得忍着奴婢吗?奴婢是公子亲自带回来的人,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少夫人就算在看不惯,不也得接受奴婢的存在吗?” 沈阮闻言,倒是饶有兴趣的挑眉。 说来,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只是这手段与她而言,实在是太幼稚,她就连搭理的兴趣都没。 虽说元映雪是傅清辞领回府的,但却忘了,她不过是入了贱籍的奴婢,她若是想要将她发卖,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她,不过是觉着这人时不时的跳着可以给她解闷,没想到还真的是将自己当成一根葱。 沈阮没出声,但元映雪却是以为自己说到了沈阮的痛处,就在她准备继续洋洋得意往下说时,却十分耳尖的听见了小厮说话的声音。 于是她赶紧起身,抓过桌案上摆着的斟满水的茶盏,对着自己当头淋下。 这个反应,沈阮忍不住为她拍掌叫绝。 等着她泼完水后,她又拿着茶盏,对着自己的头,一狠心的就直接砸下,紧接着傅清辞跨过门槛进到屋里时,就听见茶盏碎掉和元映雪倒下砸在地面的声响。 这声音有些沉闷,想来是为了做戏做的真,真的义无反顾的直接摔下去。 元映雪就这样,弱不禁风的横卧在傅清辞的脚边。 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他的衣摆:“七公子。” 她就连声音都带着气若游丝的悬浮。 傅清辞低头瞧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凳子上岿然不动的沈阮,想了想,动了下脚,有些嫌弃的将自己的衣摆从她的手中给抽出来,再然后看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元映雪一眼,径直走到沈阮的身边坐下。 “怎么买这么多?” “瞧着好看好玩就买了。”沈阮取过另一只干净的茶盏倒上后推给傅清辞。 “公子。”元映雪还是不死心,她用手撑着地面起身,白净的额头上布满血迹,“刚才……” “你摔了,下去好好休息!”傅清辞目光都没落在她的身上半分,就让门外候着的小厮将元映雪给扶了出去。 沈阮见状,倒是噗嗤一笑:“没想到啊,我们的七公子竟然这么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 傅清辞闻言,倒是多瞧了沈阮一眼:“需要我让人将她扶回来?” “那还是算了。”沈阮摆摆手,心情倒是一下又愉悦起来。 她起身时,傅清辞眼尖的一下就瞧见她别再腰间的玩意。 他伸手拉住她腰间的带子,将她扯到面前:“你这是什么玩意?” “鞭子呐!”沈阮动手解下来,放到傅清辞的手中。 这根鞭子做工有些粗糙,不过模样倒是好看,别再腰间若是不注意,还以为是束腰的腰带。 “你会武?” “面前会一些!”沈阮说道。 傅清辞也没深究的想法,看完后,就随手搁在桌案上:“这些玩意,早些收拾好,有些乱。” 被他这么一说,沈阮才想起正事来,她拉住正要离开的傅清辞,指着那一堆东西说道:“我给你做了几身衣裳,夫君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我有衣裳。” 沈阮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压根就不在意他的话。 她从一堆东西里翻出几个包袱来,一打开里面便全是柔软布料所缝制出的衣裳。 就算没有上身,傅清辞也知道这些衣裳料子绝不便宜。 “日后别花这些银子。”傅清辞又说道。 沈阮拎起其中一件对着傅清辞比划了下:“你呢,以前爱穿什么穿什么,我无所谓,但是呢,从今往后你要是想上我的床,就必须换这些衣裳!” “你都不知道你那里衣有多粗糙,我昨儿睡着就硌着我的脸,好疼的!” 经她这么一说,傅清辞倒是想起来。 今早他起来时,的确见着她脸蛋红红的,那时候他还以为她是热的,或者是被压着的,但没想到却是因为自己的衣服料子给造成的! “你说你这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可以活的这么糙呢?”沈阮说完后,便让傅清辞赶紧去将这几身衣裳换来试试,若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她也好去找人改一改。 傅清辞被沈阮强硬的塞了一堆的衣裳。 虽说买这些衣裳是因为他的衣裳将她的脸给硌疼了,但多少傅清辞心中还是有几分柔软。 或许,他这位小妻子娶来,也没什么坏处。 沈阮哪里想得到给他买几件衣裳而已,他心里会生出一些感慨来。 将人弄进去后,沈阮就独自坐在外间的凳子上,将那根鞭子拿起来,反复在手中掂量。 以前,她的鞭子比这个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别有用心 就在沈阮放任自己沉浸到往昔的回忆中时,傅清辞已经换好衣裳从里间出来。 不得不说,沈阮的眼光极好,又或许是傅清辞的面容与这身衣裳可谓是相得益彰,穿在他身上时,将傅清辞的冰雪之姿又衬出几分来。 见着沈阮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傅清辞心里带着点稍许的愉悦。 “就这般好看?”傅清辞问着沈阮,冷淡的眉眼间此时却带着几分骄矜。 “的确好看。”沈阮点头,并不掩饰自己对傅清辞这身皮囊的欣赏。 “里衣穿着怎么样,料子软和吗?”沈阮起身走到傅清辞的身边,围着人转悠一圈后,发现并没有需要大改的地方,不由得开始佩服自己的眼光毒辣。 “嗯,很软和。” “寻月说,府中的绣娘手艺一般,不如盛京那边的绣娘手艺好,所以我就带了成衣回来,等着日后回了盛京,我在寻人重新给你做几套。”沈阮摸着下巴,眼中透出几分满意来,“如今也先将就这样。” 傅清辞点头,并未对沈阮的这一番话提出过多的质疑。 只是有一点,他尚且不算太明白:“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尺寸?” “日夜相对的这样瞧着,我目测也能目测出一个大概呀!”沈阮这一番说,乍然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可真的深究之后,发现是哪哪都不太对,目测也能目测到这么准确的吗? 只是傅清辞并不曾纠正,只是语气不算是太好的说了句:“你这眼神还挺好。” 显然沈阮并没听明白傅清辞这话中的另一层含义,她仰着头哼唧一声,似再说,她的眼神就是这般好。 将这几身衣裳换完后,确定合适,沈阮这才让寻月将衣裳抱去洗上一洗。 显然是觉着,买回来的成衣直接上身不太合适。 傅清辞就坐在一旁瞧着沈阮将今儿买回来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都堆砌在一旁,完全没有半分的心疼。 他倚在窗扉处,有冷风从缝隙里钻出来。 傅清辞如今是越发可以肯定,他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娘子,只怕在借尸还魂之前,必定生在一个极其富贵的人家,否则这些做派,也不会如此娴熟且自得。 入了夜,她买回来的一堆东西才被寻月给挑拣好,放到适宜的位置上。 她披着披风坐在罗汉床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她今儿才买回来的鞭子 鞭子通身呈银,鞭柄处有许些流苏垂坠而下,整条鞭子的重量也偏向轻巧,拿在手里恍若无物。 “怎么想着去买这些玩意?” 傅清辞不知何时走到她的对面坐下,他依旧披散着那一头墨发,白净的肌肤下,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有种脱俗超凡的美。 沈阮卷着鞭子,纤长的眼睫扑簌颤动,那双桃花眼恍若在顷刻间氤氲着流光水雾。 “就是见着好看,所以买了。” 这话一听就是在敷衍他。 傅清辞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又道:“你今儿出府,就是为了给我置办衣裳和买这些玩意?” “府中呆着烦,想出去走走。”沈阮说着,突然间就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下颌靠近傅清辞,“傅清辞,你知道今儿我和你那位堂妹的事?” 傅清辞没说话,只是那略带温吞且冷漠的抬眼,完全就在昭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件事。 “傅水瑶好歹也是你们傅家旁支的嫡女,怎么就瞧上你这么一位庶出的堂哥,还这般护着你?”沈阮笑,笑容妖冶而张扬,“你说,她是不是对你别有企图呀?” “又在胡言乱语。”傅清辞轻叱,却并没将这件事当真。 沈阮可不这么觉着。 傅清辞与傅水瑶又不是打小一同长大,能有多深厚的情谊。 两人认识到如今也不过才寥寥两三年而已,而且依照傅清辞这般冷淡寡情的性子,哪怕傅水瑶快死在他面前,让他先救人前,估摸着这人都还得盘算盘算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才不是。”沈阮耸耸肩,“你是没见着今儿傅水瑶对我的那般态度,恶劣得要命,若不是心怀不轨,哪能如此愤怒。” 傅清辞听后,也只是说道:“你许是太敏感了。” “若是我敏感,我倒宁愿如此,只怕是有人别有心思。”说完,沈阮重新靠回到大迎枕上,身子舒舒服服的挨在那,冷白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戏谑,“你若不信,且让我们走着瞧。” “好。”傅清辞随口应着,“茶水凉了,你让人换一壶来。” 又陪着傅清辞小坐一会儿,沈阮感觉困意上头,便先回床去睡了。 没多久,傅清辞也跟着回来。 沈阮寻着热气的来源,翻身准确无误的刚将自己的挂在她身上时,门环敲击门扉的声音倏然就划破寂静的长夜,不断地传来。 此时沈阮已经陷入到梦里,猝不及防的被这敲门声给撞醒,她揉着眼,睡眼朦胧的从床上坐起来时,傅清辞已经上前去开门。 门外,是一脸惊恐的寻月还有他的小厮。 “何事?”傅清辞不悦的皱眉,显然对他们打扰到自己的睡梦也十分不满。 “七……七公子,大事不好了!”寻月吓得赶紧跪下,一脸惊恐地看着傅清辞,“元……元娘她,正闹着要上吊!” 寻月是真的被吓着了,一张小脸在灯笼的幽幽光影里显得十分惨白与后怕,甚至是眼中都冒出几分泪意来。 听见这个名字,傅清辞顿感一阵头疼,突然觉得自己早些年的一时心软就是个错误。 若非那日正好是他生母的忌日,他一时难受多喝了些酒,也断不会做下如此糊涂的事。 傅清辞本是想让元娘去死,但话出口,却又觉得不太妥当的收住,他将外裳披好,对着两人道:“你们随我去看看。” 言罢,三人正要离开时,就见着沈阮也披着披风从里面出来。 她散着发,面容虽是姝丽,此时却带着几分冷漠,有种俯瞰众生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与你们一同去。” 冷风吹过,沈阮的话也似随着风一同吹到院中各处,夜里听来,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真以为我不敢如何? 于是四人一同来到元娘所在的厢房。 因她是被傅清辞给救回来的,所以在挑选屋子时,元映雪便也单独要了一间。 因着傅清辞的关系,院中的下人也是无人敢知会。 此时她的屋内正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劝正拿着绳索要悬梁自杀的人。 沈阮瞧着她哭得伤心欲绝几乎肝肠寸断的,是半点意外都没,甚至是还有些想为她这拙劣的演技发笑。 她跟在傅清辞的身边刚一进去,屋内鼎沸的声响在顷刻间消失殆尽,全都下跪请安,唯有一个元映雪,正笔直坚挺的站在屋内,拿着绳索,面容苍白,仿佛要随时昏倒般。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外罩着一件同色的大袖,衬得她身段愈发婀娜多姿,仿佛如弱柳扶风。 元映雪悲痛欲绝的站在房梁下,一双明眸正含着泪欲语还休的看着傅清辞,脸上的点点泪意,更是在化作一把把指向傅清辞的刀尖,无一不再说,傅清辞到底是多绝情的一个人。 “闹什么?”傅清辞站在门槛前,目光冷漠的环顾一圈后,又道,“不知道此时,少夫人正在歇息吗?” “公子!”元映雪不敢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傅清辞竟然就连一点心神都不愿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悲痛欲绝的后退几步,“事到如今,你就没什么要与妾身说吗?” “我与你,有何好说的?”傅清辞问道,言辞冷淡,不近人情。 元映雪死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傅清辞的口中得到这么一句话,她难以承受的又后退几步,直到腰抵在桌边上,才勉强止住身子,她含着泪,仓皇的抬首:“七公子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听见她的发问,傅清辞眉宇间的不耐烦愈盛:“当年,我把你从青楼中救出,是瞧你可怜且有骨气,将你赎身后,我本是放你离开,是你自个非要跟着傅某回府,事到如今,我傅某是有哪一点对不住你吗?” “若是有,你将银两还来,自行离去。” 说完后,傅清辞偏头看了沈阮一眼,见沈阮笑盈盈的挑眉,轻轻颔首后,傅清辞拂袖转身,一刻也不愿再留。 元映雪是真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走得这么干脆,她脸色微变,还来不及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傅清辞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她腿脚有些发软的从目光从茫茫的夜色里转到沈阮身上,想极力的让自己在此时此刻保持着镇定:“少夫人怎么还没离去?” “这不是有些事还没做完吗?”沈阮走到屋里,随意的踢了下面前的凳子,好让自己的坐下。 等着她在凳子上坐好后,元映雪才听见沈阮说道,“说起来,元娘这些年,在秭归院里过得还真挺快活,想来都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少夫人到底想说什么?”对上沈阮,元映雪自也没了之前的娇弱,她站在那,身子挺得笔直,一眼看上去倒还真是别具风骨。 “不想说什么,只是趁着大家都在,便说上一说。”沈阮说着,让寻月用深一点的盆去打了一盆冰水,她依旧稳稳当当的坐在那,“我这二人,平日脾气不错,也挺好说话,只是你们须知,何谓主仆。” “那便是,我为主,你们为仆。” “元娘,你一个奴婢,竟然敢在主家的院子里闹自杀,你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沈阮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之前的那个千金大小姐,你若出了事,我们都得跟着遭殃吗?” “不,你错了,在你入了贱籍的那一刻,成为那花楼中的一员时,你便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为奴为婢的,若是惹了主家,打了杀了,是没人管的,就算我将你卖给人牙子,也无人敢说我半句。就算是日后七公子纳了妾,我若不高兴,也能将她给直接发卖,何况你呢?” “一个小小的奴婢,也配与我叫嚣?” 元映雪恨恨道:“若非我家出了事……” “可事实是,你家就是出了事,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沈阮根本不给丝毫面子的直接打断,“若非陛下宽厚,你觉得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都说蝼蚁尚且贪生,你呢?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哪哪都敢撞。” 元映雪在见着沈阮的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甚至是因为她的出现,她之前花了几年的布局都将被她一手打破,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日竟然会来得这般快。 沈阮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连七公子也护着,她一介孤女,又能如何? 思至此,元映雪眼中终于透出凄凉来。 她站在那,身子像随时都要晕厥一样:“你想如何?” “你不是想自杀吗?我在这儿成全你呀!”沈阮示意她朝寻月那处方向看,“绳索,匕首,你自个选。” “瞧在你伺候七公子一场的份上,等你去后,你的尸骨我会命人用草席卷了丢在乱葬岗,不会让你身首异处的。” “你……”元映雪被沈阮吓得浑身有些发抖,“你怎可如此恶毒!” “我就恶毒,你能奈何我呀?”沈阮噗嗤一笑,似在笑这人的天真。 “选。”沈阮说这话时,神色云淡风轻,就像是再说今儿天色不错一般,“免得耽误我歇息。” 元映雪是真的想不到为何这世间会有像沈阮这般恶毒的人,竟然会盼着别人去死! “不选吗?”沈阮靠在桌案上,白嫩纤长的手指从衣袖中露出半截来,按在腿上,“需要我帮你吗?” 元映雪看着沈阮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从哪来的勇气,总觉得杀人放火这件事,沈阮是做不来的。 毕竟之前,她了解过沈阮这人,父亲是这儿有名的教书先生,温和良善,而他教出来的姑娘,自然是做不出这等罔顾人命的事来。 “你敢吗?”元映雪仰着脖子,带着几分宁死不屈的轻蔑。 沈阮忍不住轻轻笑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瞧见,有人竟敢这般不知死活的挑衅她了。 以前,这般挑衅她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来着? 沈阮缓慢地起身,走到元映雪的跟前。 元映雪比她稍稍高了小半截,不过这对沈阮来说,并不太重要。 还没等元映雪松一口气,电光火石间,她感觉自己的后颈一疼,再然后,冰冷水在瞬间敷满了她的整张脸,她猝不及防的喝了一口水,那些冰水毫不犹豫的立即就顺着她的嘴和鼻子钻进去,她被呛的难受,忍不住想要从她的桎梏中挣扎出来。 可沈阮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依旧反抗不了分毫。 屋内的所有人都被沈阮猝不及防的出手给吓了一跳,她们各个低着头,生怕自己被殃及池鱼。 沈阮掐着她的后颈提起来,还没来记得喘上一口气,又被沈阮直接给摁在水中。 “元映雪。”在她快要窒息时,她听见沈阮温吞又冷漠的声音,“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不敢对你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幸好 这话令元映雪心里有一种止不住的慌乱。 甚至是在这高压的窒息里,她甚至觉得沈阮并没有欺骗她,如果她真的不认输,这人恐怕是真的会将自己溺死在这儿。 屋里,所有人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们也是真的没想到,看起来弱弱柔柔的沈阮,出手竟然会这般狠厉,半点情面都不留。 但同时更多的,却是一种羡慕。 那种被夫君偏袒的羡慕。 “我……”元映雪着急的想要说话,可她一开口,那些水咕噜噜的就全都灌进她的喉咙里,将她呛得不行,眼泪花花的直往水中流。 她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大,就在元映雪感觉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要用尽的时候,但出人意料的是沈阮钳制在她后颈的手一松,一下就让她从她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她虚弱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脸上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深阮从容的重新落在了凳子上,看着捂着她心口不断地往外吐水的元映雪。 “不是要自尽吗?”还没等元映雪歇息好,就听见沈阮戏谑的笑声自头顶上方响起,“怎么还这么惜命呀?” 元映雪闻声抬头看她的刹那,一下就用手撑着地不断地往后退,想要同沈阮离得远远的。 “这么怕我?”沈阮气定神闲的一笑,眉眼清艳温柔,好像刚才那个咄咄逼人,想要将她溺死的人不是她。 “你……你简直就是……” “魔鬼?”沈阮很是轻松的接下她的话,不过她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你若要自尽,随意即可,以后这种事,就别拿来闹我与七公子了,否则我不介意,亲自送人上路。” 沈阮这等手段,屋内的这些丫鬟婢子的哪曾见过,当即全都吓得面色雪白,不敢置喙一词。 沈阮起身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将放在桌案上的水盆带翻在地,那水好巧不巧的淋了元映雪一身,就连那水盆也是一声巨响的落在元映雪的面前,立即又让元映雪给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这些夫人又或是大家小姐,擅长的是软刀子,没想到沈阮却别具一格,直接动手。 元映雪瞧着沈阮那道纤弱的身影,忍不住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现在还是很疼。 沈阮回到屋里时,傅清辞也还没睡下,他披着外裳坐在外间的凳子上,手边是快燃尽的烛台。 “怎么还没歇息?”沈阮进到屋里后,便将灯笼交给寻月,让她离开。 她转身将门关上,才走至傅清辞的面前。 “都处理好了?”傅清辞问。 “处理好了。”沈阮道,“应该会稍稍安静几日。” 傅清辞点点头,随后面无表情的起身,正要离开进屋时,冷不丁就被沈阮给拉住衣裳:“夫君。” 听着身后那道甜甜腻腻又有些缠绵悱恻的声音,傅清辞的头突然一疼:“何事?” “你是不是对元映雪心软呢?”沈阮几步小跑到傅清辞的身边,小手依旧非常固执着拉着他,“傅清辞,你说说话!” 傅清辞停下往前的脚步,低下头很认真地看了她一下。 也就是这么一下,让沈阮瞬间有了种心跳如雷的撞击感。 她装作不经意的低头,避开傅清辞的目光,只是那小手依旧非常顽固的扯着他的衣裳。 见着她这般,傅清辞原先打算出口的话,不由得停了片刻,直到衣裳上传来扯动的弧度,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扯下沈阮的小手,扣住:“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有吗?” 傅清辞牵着沈阮走到床边后,才慢慢地将她手给松开:“我只是在想,若非我这些年放纵,元娘断不会生出这般心思来,此事是我之过。” 沈阮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这件事进行道歉,她愣了愣神,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裹着被褥好生生的躺在床面上。 她支着身子,朝傅清辞那边蹭了几寸:“你不怪我吗?若非我之前挑衅,不留情面,元映雪倒也不会做出这等激烈之事。” “虽说我们这桩婚事是……是沈氏算计来的,但如今你好歹也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她不过是个婢女,主仆有别,若非她不懂规矩,你也不会与她起冲突,既如此,这错又为何在你。”傅清辞淡淡说来,虽然她觉得他还算明事理,可在沈阮心里却有几分暖意。 也不知是今儿傅清辞实在是过于温柔,还是那天上月过于柔和,沈阮当真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沈氏没死,再按照话本上的发展来瞧,今天睡在他身边的是真真正正的沈氏,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沈阮也不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但是今儿也不知是怎么了,那股子心思就疯狂地往外冒着。 她将自己的被褥掀开一条小缝,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很轻松就钻到了傅清辞的被褥里。 本来傅清辞没注意到,可她的手好巧不巧的直接就搭到了他的腰腹上。 导致原先已经打算闭眼睡去的傅清辞一下就睁了眼,他冷冷淡淡的偏头朝沈阮看来。 虽说帷帐内光线昏沉,沈阮也不太看得清傅清辞此时的神色,只能瞧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可也就是这个大致的轮廓,令沈阮的心咯噔一下。 “你干嘛?”傅清辞见着沈阮久久没有开口,他便只能率先出声,只是这一声语气并不如何。 或者可以说,不算太好。 沈阮已经快滚到他怀中。 “傅清辞。”黑夜里,沈阮那娇软的声音对傅清辞而言,更是敏感。 她喊一声,傅清辞就感觉到她指尖拂过自己的腰腹。 傅清辞觉着,自己或许应当给沈阮说说什么叫男女有别。 “嗯。”傅清辞回应了她一声,只是这声音听着不算太愉悦。 沈阮立即笑道:“如果,那日元娘挑衅的人是沈氏,你也会如此吗?” “为何这样问?” “就……感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沈氏。”沈阮说道,倒是让两人一下就记起了之前,她醒来时,傅清辞想要弄死她的事,“毕竟之前的时候,你不是还想杀了我吗?” 傅清辞冷淡回应:“只是想而已。” 沈阮也知道只是想,只是最后,沈氏还是被傅清辞这个薄幸寡义的男人给弄死了! 想完后,沈阮又觉得自己用薄幸寡义这个词来形容傅清辞好像不是很好,毕竟沈氏都红杏出墙了! “那我与沈氏,你更欢喜谁一些?” 傅清辞听见这问题,眼皮是忍不住跳了一下:“你问这作何?” “好奇呗!”沈阮说道,“毕竟,与你拜堂成亲的人是沈氏,算计你的人也是沈氏,你不会将她的账全都算到我的头上了!” 傅清辞听见这话时,有那么几分的无奈:“若是如此,你觉着我今儿还会帮你?” “倒也是。”得到一个勉强算满意的答案,沈阮立即就压着被褥重新翻身躺回去,“不过傅清辞,元娘你又什么打算?” 倒也不是沈阮非不给人一条活路,而是她太清楚人心。 元映雪可不像是那种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人,指不定她今儿放了她一条生路,来日她就憋着一个大招,将她给弄死。 傅清辞道:“元娘不是已经在祖母面前提过了吗?” 沈阮立即就明白了傅清辞的打算。 傅老夫人指不定现在已经开始查元映雪,等着她查完后,又哪里会准自己的孙子留着一个祸害在镇国公府呢? “其实这还得感谢感谢水瑶妹妹。”沈阮心情顿然不错,她愉悦的抿着嘴角,已经开始轻轻哼出调子来。 黑暗中,平躺在床上的傅清辞侧耳听了半响,抿唇一笑。 * 没了元娘时不时来面前添堵,这几日沈阮过得还算不错。 再加上傅清辞的书房也允了沈阮随意来去,除了每日抽点空去福寿堂陪傅老夫人说说话,沈阮更多时候,就是呆在傅清辞的书房中。 因为她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来重新认知这个世间。 沈阮毫不客气的占据了傅清辞的书案,提笔蘸墨,久久都不曾动笔写一下。 直到傅清辞回来,瞧见宣纸上都凝结出一大团的墨迹,这才伸手在桌案上敲了敲,将人不知跑到哪里的思绪给敲回来。 见着人,沈阮将笔搁在笔架上,抬头看他:“你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先生有事,先走了。”傅清辞说完后,便去抽被她手臂压住的那张纸,“你在这儿呆了这般久,就是在发呆?” “没。”沈阮懒洋洋的直起身,靠在后面的椅背上,“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起来一些?” 沈阮扯了下嘴角,只是依旧非常冷淡:“嗯。” “想起什么来?”傅清辞对此也挺有兴趣。 沈阮继续倚在那,丝毫没觉着自己霸占他的位置有什么不对:“记起之前,我过得日子。” “我贴身丫头有六个,各个都貌美如花,且手艺精湛,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说着,沈阮举起自己的手,示意他瞧她手腕上的镯子,“还有这镯子,我院中二等丫鬟,人手一只,我平日都是摔着玩的。” 傅清辞闻言,倒是笑了:“如今瞧来,倒是委屈你了。” “不过,你还记得你之前的身份吗?” 她当然记得! 只是不能说! 沈阮恹恹的,提不起什么精气神来:“傅清辞,你好烦呐!” 傅清辞伸手拨弄着她发髻中的钗环:“你这脾气还怪大的。” 对于沈阮先前所言,傅清辞并未完全相信,但也相信一些。 沈阮这般做派,压根就不像小户人家教养出来的。 性情恣意,手段雷霆,这出府花钱,也是大手大脚,衣裳不但要求好看还要追求舒适,只怕以前,也的的确确是被家人娇宠着长大。 最主要的,还是沈阮宠辱不惊的性子,这份接受力有时候连他都有些钦佩。 “才没有。”沈阮哼唧着,“我沈阮,能屈能伸,脾气哪大了?” 傅清辞听着,也只是浅笑不语。 或许,这位大小姐,已经忘了,早些时日,是谁一言不合就直接甩手走人的,还要他先去赔礼道歉。 “不过话说回来,傅清辞,你想回盛京吗?” 这问题令傅清辞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他就回了神。 “不得不回去。”傅清辞面无表情的扔下这一句话后,便没再开口。 他不愿回去,却也不得不回去。 只要他想出人头地,不管如何,都需要回到那个令他生厌的地方。 ——盛京。 沈阮撑着桌案起了身:“你好生学着,我去陪祖母说说话。” “若是以前的沈氏,她断不会如此。”就在沈阮临要跨过门槛时,倏然就听见傅清辞的话。 她转身看向已经垂眼看书的傅清辞,微光从窗棂泻下,丝丝缕缕的缠绕上他的清隽的眉眼,有那么一瞬,也消融了他的冷冽清寒。 “沈氏如何,我可不做评论,毕竟我占了她的身子,说来她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槅扇开合的声音响起,傅清辞抬首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书房。 沈禹曾与他说过,沈氏并不是沈阮,那不过是异世来魂无意占领了她的身子,而今眼前这个,鲜活灵动的姑娘,才是真真正正的沈阮。 有些绕,却意外地让傅清辞松了口气。 他想,幸好。 幸好,沈阮只是沈阮,而非沈氏。 从书房出来后,沈阮虽是有些奇怪,为何好端端的傅清辞会提及沈氏,但过多地话,沈阮也不愿去问。 她领着寻月打算去福寿堂陪傅老夫人说说话时,倒是没想着自己竟然会在半路上,与傅水瑶狭路相逢。 “沈……七堂嫂。”傅水瑶也没想着自己竟然会遇着她,清丽的小脸上立即就浮出一抹温柔的笑,“好巧,你也打算去看祖母吗?” “是啊!”沈阮等着傅水瑶走到她面前站定,“看来水瑶妹妹也打算去看看祖母她老人家。” “今儿课学完了?” 傅水瑶微微一笑:“老师有事外出,故提前放我们离开,不过堂兄是没回院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蠢货 院中有冷风吹拂而过,将人垂在鬓角边的头发吹得翻飞,也顺势遮住了沈阮的目光。 她笑着,伸出纤纤玉指动作温柔细致的将她耳边乱飞的长发勾到耳后别住,却是答非所问:“看来,水瑶妹妹还是长记性的。我还以为,今儿水瑶妹妹又准备不知礼数的唤我一声沈姑娘呢!” 听见沈阮的话,傅水瑶的目光是完全沉了下来,她不明白,天地下怎么会有如沈阮这般无耻的女子,对于自己的曾经洋洋自得。 明明一开始,做错事的人就是她! 几个瞬息间,傅水瑶便将自己心头的怒火给压下去:“七堂嫂何必得意!等日后七堂兄回了盛京,京中的大家闺秀可多了,七堂嫂防得住元娘,可不一定防得过其他人。” “我为何要防?”沈阮摇头一叹,言语间却是有些惋惜,“说来,水瑶妹妹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善妒,才要防着元娘?” 傅水瑶并没答话,只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的透过她的神色表达出来。 沈阮掩着唇,忍不住轻笑。 “这有何好笑的?若非因为嫉妒,你怎会不让元娘伺候我七堂兄?还有那日,堂祖母将你留下来,不也是为了元娘这事吗?”傅水瑶说的振振有词。 却也,的确也像那么一回事。 “水瑶妹妹还真是太年轻了些,怎么这些年,就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呢?亏你还跟着你的几位兄长一同在学院学习。也是,凭借着水瑶妹妹的聪明才智,也只能舞文弄墨,说一说写一写那些个矫情的玩意。”沈阮压根就没留什么情面,张口就将傅水瑶给说得一无是处。 傅水瑶被沈阮气得脸都变白。 “你等着!”傅水瑶愤然的想扬起手,可手刚举着一半,便不得不放下。 她是傅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怎可做出如此粗鲁的事情来! “你要我等着什么?”沈阮嗤笑,眉眼间的轻蔑毫无保留地全都呈现在傅水瑶的面前,“等着挨你巴掌吗?” “沈阮,你别得意!”傅水瑶当真气得不行,“你以为你在秭归院中的所作所为我不知道吗?你竟敢逼元娘自尽!像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子,怎么能侍奉在七堂兄身边,我一定要去堂祖母面前,揭穿你的真实面目!叫七堂兄好好生生的看看你这妒妇的嘴脸!” 沈阮闻言,有些意兴阑珊的点点头:“随意,你若愿,那便去!” “你别仗着如今你和七堂兄是新婚,就这般有恃无恐,我傅家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由得你胡来!” 沈阮继续颔首,示意傅水瑶继续说下去。 傅水瑶自己虽是气得不行,可瞧着面前这人无关痛痒的模样,心里更是恨得牙痒。 “水瑶妹妹。”沈阮好像真的没与她生气,说话时,也是一副温温软软的小模样。 傅水瑶见着她这样,还以为她是怕了,准备找个台阶下,再顺便给自己赔礼道歉时,就听见沈阮继续用她那副娇软的嗓子说道:“你与我夫君,相识也不过才几年光景,怎就这般关心?说来,你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嫡亲兄长,水瑶妹妹,你也曾这般关心在意过吗?” 傅水瑶不知道为何沈阮会突然说起这个,只是心里却在听见这一段话时,剧烈的跳动着,有些不安,却又有些东西,好像即将要破土而出,有一种久违的,难得的,隐蔽感。 她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更是被她紧紧地揪住,指甲都快镶嵌进她的肉里。 “沈阮,你到底想说什么?”当她被沈阮盯得浑身都不自在的时候,她恶声恶气的问着,神色也在那一瞬变得凶狠起来。 “我没想说什么呀,只是在提醒提醒水瑶妹妹。”沈阮一边说一边笑,笑容明澈无害,带着几分天真无辜在其间,“傅清辞再好,那也是你的堂兄,水瑶妹妹可别做出什么有辱家门,令人恶心的事来。”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傅水瑶神魂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破土而出,正奋力往上努力开花,让她瞧见。 傅水瑶面色倏然变得煞白,语气也没了之前的利索,可她还是端着神色,厉声呵斥:“你……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水瑶妹妹清楚,我这个当人嫂子的,见着妹妹误入迷途,当然得提点提点,免得以后,那一盆盆的脏水都往我夫君的身上泼。”沈阮说完后,朝着傅水瑶冷笑一声, 又继续说道,“此时若是有一面镜子,少不得要端到妹妹的面前,让妹妹好好生生看看自己此时的模样。” 傅水瑶身后的丫鬟虽是大吃一惊,却还是尽职尽责的扶着她的身子,没让脚软的倒下去。 摞下狠话后,沈阮目光淡淡的从傅水瑶的身上扫过,随即耸耸肩,转身离开。 傅水瑶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恨声道:“她怎么敢!怎么敢!” “姑娘!”丫鬟担忧的扶着她的身子,轻声说道,“虽说七少夫人的话不中听,但有一点却是真。” “您若真的对七公子起了心思,日后被人知晓,七公子尚且可全身而退,但姑娘,您可怎么办?”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责,您还……”说到最后,丫鬟都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只能叹了口气,柔声安抚,“姑娘,你还得去给老夫人请安,您可不能这副模样去,老夫人会起疑心的。” “我知道。”傅水瑶转而抓住丫鬟的手,垂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傅水瑶去到福寿堂的时候,沈阮已经在傅老夫人面前卖乖,面容虽姝丽依旧,却神色温顺,一点都不见她对着她时的张扬跋扈,刻薄冷淡。 傅水瑶上前请了安,紧接着就被老夫人拉到了身旁坐着,她忍不住抬首去瞧坐在老夫人另一边的沈阮,心里微紧。 沈阮手段算是了得,要不然如何会令老夫人如今这般喜欢。 明明之前,老夫人都厌恶死了这人。 傅水瑶越想越烦,干脆别了头,眼不见为净。 傅老夫人并不曾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却也看出傅水瑶如今的状态,她抓着两人的手,合在一起笑眯眯的说道:“水瑶,你今儿来怎么没和你嫂嫂打招呼?你俩这是闹脾气呢?” “祖母,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事,倒不想惊动了您。”沈阮笑盈盈的率先接上去,“今儿来时,我与水瑶妹妹在外遇着了,不过水瑶妹妹许是才从学堂回来,这脸上呀,还沾着一点墨,像个小花猫似的,我呢,见着就忍不住笑了,谁知水瑶妹妹脸皮薄,正与阮阮为这此事闹脾气了。” 说完,沈阮伸出手,扯住傅水瑶的一截衣袖,轻晃着撒娇,“水瑶妹妹,嫂嫂知道了,就别因这事,与我闹脾气了,若是叫你兄长知晓,可不得笑话我吗?” 傅水瑶听着沈阮这一通胡编乱造,是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她瞧着沈阮脸上那真挚又带着几分俏皮的笑,这要不是另一人是她,她都得信了。 傅水瑶刚张嘴,正想着质问时,就听见傅老夫人说道:“老七知晓,要笑话我们阮阮什么?” “自然是笑话我还没长大,脾气性子跟个孩子似的。”沈阮听见傅老夫人的问话,顺理成章的就将目光挪到傅老夫人的脸上。 她目光干净澄澈,不见半点勾人的媚意。 这般模样,倒是叫傅老夫人想起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儿,那孩子也有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眸。 傅老夫人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下:“若是老七敢因这事笑话你,你就来跟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好呀!”沈阮应承的十分爽快,“日后可就得多烦一烦祖母了!” 傅水瑶见着傅老夫人一副什么事都要替沈阮做主的样,心里更是委屈不平。 她本就是被宠大的性子,虽是瞧着文静温柔,又读了几年书,明白些许的事理,可更多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心中藏不住的娇娇小姐罢了。 特别是在自己见了傅老夫人对沈阮的另眼相待后,心中的那些委屈更是止都止不住。 “堂祖母。”傅水瑶拉住傅老夫人的衣袖,想让她将目光重新转回到自己的身上来。 傅老夫人倒是依言看了过来,此时傅水瑶的眼里多少带了几分泪意,倒是有种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之姿。 “哎哟,我的乖乖。”傅老夫人见状,是赶紧用手捧住了傅水瑶的脸,一脸的心疼,“你这是被谁给欺负了,你给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你可别哭了,这女子呀,哭了可就不好看了!” 傅老夫人心疼的哄着,她对傅水瑶的疼爱是真情实意,没有丝毫的作假。 沈阮就倚在一边漫不经心的瞧着,她倒是想知道,傅水瑶这一哭,能给哭出个什么来。 “堂祖母!”傅水瑶趁机抓住了傅老夫人的手,“虽然……虽然您不是我的嫡亲祖母,但瑶瑶一直都是将堂祖母当成是瑶瑶的嫡亲祖母孝敬着。” “祖母知道。”傅老夫人心疼哄着。 “堂祖母,瑶瑶知道,瑶瑶不应该管七堂兄的内院之事,但……但这件事,这件事,瑶瑶还是想请堂祖母给瑶瑶和元娘做主!”傅水瑶继续垂着眼,委屈的挤着泪,压根就没瞧见傅老夫人在她开口的那一瞬脸色已经变得不对,甚至是在傅水瑶说到元娘的时候,傅老夫人脸上只剩下凝重和冷淡,先前的疼爱慈和,好像是在另一个人身上。 沈阮觉着傅水瑶脑子有病。 她是真心实意这样觉着的。 傅老夫人这些年虽不在执掌内院之事,但谁又不是从青葱年少,闺阁少女走到如今的。 傅水瑶的这些小把戏啊,傅老夫人压根就瞧不上。 她就算是疼爱傅水瑶,也断不会拿镇国公府的名声去拼。 何况,元娘的存在,其实已经是在挑衅傅老夫人的脸面了。 已故的镇国公便曾宠妻灭妾,好巧不巧那位妾,也正好是花楼里被傅老爷子给赎身出来的。 傅老夫人这一辈子,可谓是恨透了这些糟践的玩意。 可如今,她疼爱的堂孙女却口口声声让她为元娘做主,这不是就在捅傅老夫人的心窝子吗? 可如今傅水瑶好像依旧没有丝毫的察觉,眼泪珠子就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流着。 傅老夫人捧着傅水瑶脸的手也同时慢慢的松开,沈阮瞅准时机,塞了张手绢过去,让傅老夫人擦了擦手。 “别哭了。”傅水瑶哭得正起劲时,就听见傅老夫人颇为冷淡的声音。 傅水瑶在听见这声音的那一霎,感觉自己的心口处好像顿然停跳,可不等她想明白,一睁眼,就见着傅老夫人脸上的慈爱已经消退了个干净。 而沈阮就坐在她的身侧,挑眉莞尔一笑,笑容里带着无穷无尽的讽刺。 “堂祖母。”傅水瑶不可置信的急忙抬头看向傅老夫人,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擦拭过,此时挂在脸上,模样惊愕且迷茫,却没了之前的楚楚可怜之姿。 傅老夫人闻言,倒是垂眼看了她一下,说道:“你若是喜欢元娘,老身便做主,从老七那讨个人情,送与你兄长做妾,可好?” 傅水瑶没想到事态竟然会朝这诡异的方向发展。 只是有一点她明白,傅老夫人这是生气了,而且她极其不喜欢元娘。 傅水瑶赶紧起身跪在傅老夫人的面前,还想为自己为元娘辩解几句:“堂祖母,您可千万别听信七堂嫂的话!前些日子,元娘差点被七堂嫂逼得自尽!堂祖母,虽说如今元娘寄人篱下,家道没落,倒也确确实实是好人家的姑娘啊!她的一片痴心,不该如此被七堂嫂践踏!” “好人家的姑娘?”傅老夫人想起阿涓查探出的消息,又听见自己以往疼爱的孙女,一口一个好姑娘的为元娘开脱,她心中的怒火更是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若是元映雪这等从花楼里出来的姑娘可以称作是好姑娘的话,那这天底下,许是就没一个姑娘不是好姑娘了!” 傅水瑶愕然抬首,不可置信的看着傅老夫人,不太明白她口中所谓的花楼女子,到底是谁? 见着她这模样,傅老夫人是再也忍不住:“愚笨至极。” “一个堂堂傅家的姑娘,竟被那等狐媚子骗得团团转!我傅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位大方的姑娘!插手兄长的内院之事不说,还想逼着你堂兄纳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为妾!傅水瑶,你这些年的书是全都读到狗肚子了吗?” “蠢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坦白 自小到大傅水瑶还不曾被人这般骂过,当即脑子一下就懵了。 她抬着头,不知所措的跪在那,就连辩解都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只是在这般境况下,她依旧能瞧见沈阮那张有几分小得意的面容,取代了她的位置,正安安静静的依偎在傅老夫人的身边。 元娘出自青楼这件事,她诚然是不知的。 但显然,沈阮是知晓的,所以她才会这般有恃无恐,丝毫不惧。 等傅水瑶跪在地上想通这件事后,在看向沈阮时,眼里已经带上几分愤恨,她正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时,傅老夫人已经冷着脸让阿涓将自己给请出去。 这一次,傅老夫人对她是失望了! 不过—— 傅水瑶却不是很担心,她在傅老夫人伺候这般久,只消她日后好生赔罪,傅老夫人原谅她不过是迟早的事,所以她倒是并没有很担心。 她听话的起身随着阿涓出去。 傅老夫人见着她这般委屈样子,到底还是有几分心疼的。 傅水瑶虽不是打小跟在她身边长大的,但这些年来,好歹是有情分在的。 “阮阮。”傅老夫人叹着气,握住沈阮的手,“你别与你水瑶妹妹置气,她呀,就是这般性子,并没什么恶意的。” “我知道的,祖母。”沈阮声音清甜欢快地应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但凡今儿她与傅家那位八姑娘位置对调一下,指不定傅老夫人能被傅水瑶给气出什么病来。 说到底,不过是她与傅水瑶之间,她的份量到底是不及傅水瑶的。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沈阮倒没觉得有什么忿忿不平的。 “水瑶妹妹呀,也就是嘴巴厉害,其实这一颗心呀,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对祖母。”沈阮对着傅老夫人笑着,奉承讨好的话是一句一句的往外蹦着,尽皆挑了许多好听的话说给傅老夫人听,“今儿回去,指不定水瑶妹妹有多委屈了!不过祖母哄一哄就好。” 傅老夫人低头看着黏在她身边撒娇的沈阮,说道:“今儿可是水瑶做错事,为何要老身去哄她?” “祖母,水瑶妹妹说错事诚然是她不对,但元娘的底细也并非人人知道,我瞧水瑶妹妹那模样大抵是被元娘给骗了,以为她真的只是家道中落,碰巧被夫君就救了。”沈阮笑着,眉眼间笑意明媚,不见丝毫的嫉妒与不甘,“毕竟我们这般年岁的姑娘,最爱偷着看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水瑶妹妹一时会那般觉着,倒也说得通。” “话本子呀?”傅老夫人倒是没气,她褪下手腕上缠着的念珠,一颗颗的在手指中滚动,又问道,“不过之前瑶瑶说,你差点逼得元娘自尽,可是真?” “算是!”沈阮并没否认,却也给了傅老夫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为何说是算是?” “半夜我与夫君歇息时,寻月等人来寻我,说是元娘在房中闹自尽,让阮阮赶紧过去。我一听,便也着了急,不论我之前与元娘有何种不快,可到底那也是一条人命,我过去时,就见元娘拿着一根绳子,在那哭着寻死觅活的,也不见她真的上吊自尽,是以后来便有了我差点逼得元娘自尽一说。”沈阮挑着话说,一顿话是说得半真半假,倒也多几分可信。 这情况,倒是与傅老夫人命人去查回来的消息一般无二。 她再度看向沈阮时,眼中到底是多了几分怜惜与坚定:“那元娘你有何想法?” “虽说元娘委身青楼并非她所愿,但到底她户籍上已落成了贱籍,这般人,我虽是心疼,但也是绝对不能入了夫君的院。”沈阮轻声细语说道,“夫君以后是要走仕途的,若日后有元娘身份一事传出,对夫君而言利大于弊;况且这偌大的国公府,也经不起什么折腾,决计不能再叫那些言官抓住一点关乎镇国公府的把柄才是。” 本来傅老夫人并不曾有任何的动容,但当她听见沈阮的最后一句时,倒是令她多了几分侧目。 如今在盛京,对外,他们虽还是那个镇国公府风光无限,但内里如何,他们自个却是知道的。 这些年来,傅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而且还曾站错了队,如今的帝王对他们本就不喜,若是再叫人抓着一个小把柄,哪怕再小,也会成为帝王手里扳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没想着,沈阮却是知晓这一点。 傅老夫人一时也辩驳不出,这沈阮到底是当真机智,还是误打误撞。 “你与老七能这般想便是最好。”傅老夫人叹着气,拨弄着她的耳坠,“老八也快过来,你身为嫂嫂可得好生照顾你们妹妹。” “就算祖母不曾提醒,阮阮也一定会好生照顾八妹妹的。” * 沈阮回到秭归院的时候,傅清辞正好也从书房出来,他手中拿着一卷书,背光站在廊下。 冬日里暖洋洋的光影如数投到他的身上,愈发显得他身形修长,如玉树临风。 “夫君!”刚至石阶下,沈阮仰着小脸,甜滋滋的喊了一声后,就蹦跶上去,手很自然的挽过他的手臂,将自己挨在他的身侧,“你怎么在这儿?” 沈阮并非没有做过比这个还过分亲昵的举动,只是她不曾在大众之下这般做过。 傅清辞虽是没动,可低头瞧向他的目光里,却多了几分不赞同。 沈阮可不管这么多,她依旧将人好生生的挽着:“你我是夫妻,应当习惯这般亲呢的!” 傅清辞目光重新落到书卷上,并未再往沈阮身上多看一眼。 见着傅清辞依旧不为所动,沈阮直接上手将他的书卷给抢过来,藏在身后:“夫君,现在你可以同我说说话了!” 傅清辞的眉头微微敛着,虽是没说话,可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夫君,幸而你娶的人是我,要是换成其他女子,见着你这般无趣,指不定就另纳新欢了!”沈阮撇着嘴,同傅清辞撒娇道。 “你同我说什么?”傅清辞是真的被沈阮缠得有些烦,不得不开口问道。 “就是见你在这儿,想与你说说话呗!”沈阮讨好的笑着,“你是我夫君,我想与你多亲近亲近是人之常情!” 傅清辞压根就不吃沈阮讨好卖乖的这一套,他冷漠的将手给抽回来,与她稍稍隔上几分距离:“有事说事,无事就回去歇着!” “用完就丢,夫君你是真无情。”沈阮叹着气,用手作扇在脸边扇了扇风,“先前,祖母的人应当来过?” “来过。”傅清辞说及此事时,情绪依旧无半点波动,“他们还将元娘给带走了。” “没想到祖母的动作竟然这般快,看来她是真的很厌恶这一类的女子。”沈阮说着耸耸肩,“毕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倒也正常。” “夫君,你知道吗?八妹妹要来了!”沈阮见着傅清辞没有应她的话,她不死心的又起了另一个话头。 这次倒是成功的让傅清辞侧目:“来又如何?” “夫君是不喜八妹妹吗?”沈阮继续追问,压根就不在意傅清辞此时并不算太好的脸色。 傅清辞大概是真的被沈阮缠得不耐烦,他没好气的说道:“一个被宠坏的小姑娘,骄纵任性,你会喜欢?” “若是这位八妹妹生得好,没准我真会喜欢!”沈阮故意同傅清辞唱着反调。 傅清辞哪会瞧不出她是故意的,他揉了揉眉心:“沈阮,你有事便说事,别同我扯这一堆有的没的。” 沈阮闻言,当即展眉一笑:“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别拍马屁,说你的事。”傅清辞并不吃撒娇这一套。 沈阮追在他身边说道:“就是,明儿或者后日,我想出府走走。” “成日闷在府中,我有些难受。” “你想出府去哪里?”傅清辞下意识的追问。 沈阮原先上扬的嘴角微微往下耷拉着,不过不是很明显,兼之这人又不曾转身,是以倒也不曾瞧见:“今儿夫君好像挺闲,怎么有空问妾身去哪?” 傅清辞本也不想问,只是心头无端的有几分怪异,这才多嘴问了一句,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抓着。 “你若不答,那便不用去了。” 沈阮小心翼翼的勾住傅清辞的手指,轻轻摇晃着:“我也没想着去哪,就是想去见一见父亲。” “父亲?”傅清辞挑眉,“你这称呼还挺顺口的。” “不管如何,总是有一份恩情在的。”沈阮说着,又摇了摇了她的手指,“夫君~” 傅清辞面无表情的将手指给抽出来:“你要去便去,不需同我说。” 有了傅清辞的首肯,沈阮接下来出府便要方便许多。 隔上一日,沈阮早晨去给傅老夫人请完安后,便大摇大摆的领着寻月出了府。 因来过一次沈禹的院子,沈阮第二次来时,已是驾轻熟路。 沈禹的宅子不大,却布置的格外雅致,处处都透着一种文人的风雅。 沈阮进了屋,命寻月升了火后,便老实的待在大堂中等沈禹回来。 沈禹就如那日般,是在午时过后才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 进到屋里,满屋的热气便将身上的寒气驱走,他站在门槛后愣了下,才道:“你今儿怎么回来了?” “许久未见父亲,便来了。” 沈禹了然颔首,他垂首掸了掸袖子:“随我去书房。” 沈阮接过寻月手中的匣子,随着沈禹一同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暖炉还未升,一进来便有一股冷意,正横冲直撞的将她整个都包围住。 沈阮忍耐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就忍下,随沈禹走到书案跟前。 沈禹此时的脸色有几分苍白。 他将大氅脱下后,搭在后面的椅背上:“你今儿怎么想着来此?” “是来给父亲送些东西的。”沈阮笑着,将她抱来的匣子放到沈禹的面前。 匣子上的花纹令沈禹有几分踯躅。 他抬眼,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傅七公子都与我说了。”沈阮笑意从容的说道,“这儿是我出嫁时,父亲准备的嫁妆,我用了些,其余的便都在这儿了。” “何意?” “父亲也知道,我并非沈阮!”沈阮说道,“这嫁妆是您给您女儿准备的,如今给我,受之有愧。” “非也。”沈禹摇摇头,“阮儿离世之事,我早已知晓,如今得以见你,却是我要代我那不孝女给姑娘赔个不是。” 沈阮诧异的挑眉,一时之间没明白沈禹这一番话到底是何意。 沈禹见状,便明傅清辞并非是前因后果全都与她说过,他面上浮出几分愧疚,随后才收敛了其他情绪,带笑请沈阮落座:“这事说来,倒也简单。” “很多年前,我刚捡着阮儿时,便有大师给阮儿批过命,他说,瞧此女子面向该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今儿此女面向却因异世来魂而更改,他日若原主有缘归来,那便能重新归位,若是不能,必是早夭之相。” “且三年一小劫,五年一大劫,等她十六七时,便会因情之一字而致她早夭。” “当时我以为这是那大师在胡说八道,可后来却发生诸多之事,令我不得不信,如今见着姑娘,更知此事真假。” 沈阮一边听沈禹说着,一边忍不住算了算话本子里沈阮的年岁。 好巧不巧,正好十六快过十七的生辰。 “所以……” “所以,如今也不过是将这具身子还给姑娘罢了。”沈禹笑,眉间有着几分豁达,“这些年,我那不孝女占据姑娘的身子,做了许些不太着调的事,这一份嫁妆,也是我为姑娘和阮儿备下的。” “嫁妆,不太丰厚,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沈先生。”沈阮听着,一时间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她无言相对半响。 而后,她垂眼,将眼中的热意隐去,又问:“难道这些年,沈先生就不曾为沈阮做过什么吗?” “做过。”沈禹坦言道,“我甚至做过不止一件,可却是无用功罢了!” “天命终归是天命,我等凡夫俗子又怎可违背?” “不过姑娘无需自责,这十几载,不管是我又或是阮儿都已心满意足。”沈禹起身,将匣子重新递回去,“只是日后,这条路姑娘须得一人走了。” “我虽是识理,也明白此事并非姑娘之过,只是想着这具身子原先是我的女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 “阮儿霸道,就算是人去了,也见不得我日后照顾别的姑娘如同照顾她一般,今后,姑娘与我还是别再相见了。” “你我父女之缘,也就只能到底为止了。” 沈阮起身沉默对着沈裕行一大礼。 沈禹无言,坦然受之。 原以为两人之间便要以沉默相对,可就在她临要跨过门槛离开之际,却还是听见了沈禹的声音,自身后平淡传来。 “不管姑娘是谁,沈某在这儿还是要祝愿姑娘。” “愿姑娘日后与夫君琴瑟和鸣,得家宅安宁,更愿姑娘前路平坦,有锦绣未来,一世长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饿着 回到秭归院的时候,寻月手中依旧抱着那个匣子。 傅清辞见着,倒是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看来沈先生没收。” 沈阮让寻月将匣子放回到原来的地方后,才在傅清辞身侧坐下:“傅清辞,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沈先生不都给你说了吗?”傅清辞没打算接她的茬,直接挑破了她此行的目的。 沈阮慢条斯理的一笑:“你果然知道,既如此之前为何不给我说?” “这件事,我以为没说的必要。”傅清辞淡淡道, “为何会没有说的必要?”沈阮反问。 傅清辞直言道:“若是说了,你会将这具身子还给沈氏吗?” 沈阮嘴角边的笑容有几分冷淡,语调也是懒洋洋的没个正形:“夫君,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太对。” “都说,人死如灯灭,我该去哪找沈氏,又将身子还给她,更别说,这具身子本就是我的,又谈何还与不还呢?” 傅清辞懒得听沈阮的诡辩,他起身,目不斜视的离开。 眼瞅着傅清辞离开,沈阮也没兴趣去追,她依旧像没骨头似的坐在那,手里也不知是从哪儿弄来一条念珠,正一颗颗的从手指间滑过。 “少夫人。”倒是将匣子放好的寻月出来,见着就沈阮一人坐在那时,多了几分诧异,她走至沈阮的身侧,“可要奴婢去换一壶新茶来?” 说着,寻月又紧跟着说道,“后厨那也做了几样糕点,奴婢也一并端来给少夫人尝尝?” 沈阮那会不知她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坐在那,用手支棱着头:“我就算送过去,也不见得你们七公子能多瞧我一眼,指不定呀,直接就将我拒之门外。” “七公子看重少夫人,我们秭归院里谁不知晓,少夫人若是去给七公子送些糕点,七公子怎会舍得将少夫人拒之门外!”寻月说完后,立即就笑道,“既然少夫人不反对,那奴婢这就去准备糕点和茶水。” 沈阮颔首,示意她去准备。 寻月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糕点茶水就已经准备妥当。 “少夫人。”寻月将准备好的东西送至沈阮的跟前来,示意她可以将这些给傅清辞送去。 但是让寻月没想着的是,沈阮见着后,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又拈起一块糕点慢慢悠悠的吃起来,完全没打算给人送去。 寻月是瞧得瞠目结舌。 “少夫人,您吃了,公子那怎么办?” 沈阮抿了口茶,微苦的茶香冲淡了糕点的甜腻,搭配起来正适宜。 “饿着。” 寻月沉默了片刻,才又说道:“少夫人,是七公子哪儿惹着您了吗?” “你们七公子又不爱吃这玩意。”沈阮说着,又咬了口,“既不喜欢,又何必吃了。” 寻月闻言,倒是认真的想了下,以往的日子里,少夫人每每送一些糕点茶水过去,七公子可都是吃得干干净净,既如此,又怎会不爱吃呢? 但主子的事,也不是她这种半路过来伺候的丫鬟可以说三道四的,于是她闭了嘴,瞅着正吃的欢快的沈阮。 等她将半盘糕点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听见沈阮的声音:“日后,这糕点的甜味稍稍淡些,太甜了我不喜欢。”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还有……”沈阮正要继续提建议时,院子里好似有其他人说话声响起。 沈阮偏头透过窗扇往外看去,只见在宽敞的院子里,拱形门下,站着一位窈窕佳人。 “这位是……” “祖母房中伺候的丫鬟,绿腰。”沈阮说道,“你出去问问。” “是。” 寻月听闻是傅老夫人房中的人并不敢怠慢,连忙过去。 见着寻月来,先前与绿腰搭话的那位老妇人便随之退下。 绿腰与寻月见礼后,才说:“老夫人请七少夫人过去一趟。” “是,还请绿腰姐姐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去叫少夫人。” “且等一等。”眼见着寻月离开,绿腰急忙唤道,“如今秭归院里,七少夫人身侧只有你一人伺候吗?” “是,就奴婢一人伺候。” 绿腰若有所思的颔首。 随绿腰去到福寿堂时,傅老夫人正与阿涓说话,眼角处全是一条条的笑纹。 见着沈阮,傅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些,她招手示意沈阮过来坐在她身边。 “祖母。”行了礼后,沈阮才小跑到傅老夫人身侧坐下。 傅老夫人握住沈阮的手,笑着问:“今儿听老七说你出府去了?” “是呀!夫君前些日子出府遇着我父亲,回来后,他说父亲近来身子不好,我心里有些担忧,便出府去探望了下。” 傅老夫人只知她回府,倒不曾想是亲家身子有些问题。 她担忧道:“那你父亲身子如何?可要请大夫前去看看?” “父亲已经好得差不多,劳祖母惦记了!”沈阮笑道,“不知祖母叫阮阮来,是有何事?” 听她提及这事,傅老夫人这才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不是纤纤快来了嘛!” 听着傅永纤的名字,沈阮微笑着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傅老夫人道:“可我近来身子不算太好,本打算去城门口接纤纤回府的,看来这次是不行了。” 沈阮立即就明白了傅老夫人的意思。 她笑着回握住傅老夫人的手:“既然祖母不便,那便由阮阮去!” “阮阮也对八妹妹向往多日了。” 傅老夫人闻言笑着颔首,非常欣赏沈阮的识时务。 “你去便去,不必带着瑶瑶。”傅老夫人又说,“纤纤一向不怎么喜欢瑶瑶。” “阮阮知道。” 说完了傅永纤的事,傅老夫人又想起之前绿腰同自己说的话,她道:“听绿腰说,你屋里只有一个丫鬟伺候?” “是。” “伺候你的是谁来着?” “寻月。” 这个名傅老夫人觉着有些耳熟,直到阿涓低头在她耳边同她说了一句后,傅老夫人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人是谁。 顿时,她的脸色便不算太过好看。 之前在盛京时,因着那位不太成器的孙子在女色上闹过几次笑话,所以后来他院中有几位丫鬟就被打发出来,她却万万没想到,这位丫鬟竟入了老七的院,还成了老七媳妇儿的贴身丫鬟。 傅老夫人脸色并不算太好看的拉住沈阮的手。 “阮阮,祖母问你一个事,你可得如实回答祖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寻月如何 “你觉着寻月如何?” 傅老夫人突然提及寻月,这是让沈阮没想到的。 不过,这件事对她而言,倒也没什么。 “寻月其实很好!”沈阮稍稍歪头,做足了可爱撒娇的模样,“她很细心,而且院子里的大小事务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祖母,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傅老夫人道:“今儿绿腰去你们院子时,回来与我说,你们院子都没什么伺候的人。” “夫君爱清静,我也不喜欢人多,如今院子中也正好合适。”沈阮笑盈盈地说道,好像真是如此,并没任何因薄待而有几分怨恨。 “你若是这般想,那便是再好不过。”傅老夫人说完后,看了眼站在堂中伺候的绿腰,“只是你们院子中的人着实是少了些,不过也不打紧,这儿也不是盛京,等我们回盛京后,你那院子可不能在这般清静了。” “一切谨遵祖母吩咐便是。” 傅老夫人就喜欢沈阮这副乖巧柔顺的模样,她慈和的拍了下沈阮的手:“既如此,那你这次也顺道将绿腰带回去!” 沈阮余光瞥向站在堂中的绿腰,小姑娘许是才及笄,眉眼初初长开,却已显出娇嫩颜色来。 而绿腰一向又是老夫人的心头好,怎会轻易送人。 再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要送,那也是该给她的亲亲嫡孙女,而不是她这个庶出的孙媳妇儿。 “祖母,若是绿腰现在就跟着阮阮去了秭归院,那您屋中岂不是就缺少了伺候的人,再言八妹妹明后日也就到了,祖母屋内的人还是越多越好。”沈阮笑着同傅老夫人说道,“就算是心疼阮阮,想将绿腰给阮阮,倒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回盛京后,再说。”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太夫人,奴婢觉着七少夫人说得有些道理,不若就等回盛京后,再重新做打算。”阿涓及时开口,给傅老夫人找了个台阶。 傅老夫人闻言点点头:“这样,也好。” 从福寿堂出来后,沈阮一眼就瞧见寻月微微泛红的眼眶。 只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沈阮实在是不好多问,只能等出来后回到自个院子中,沈阮才终于转身看向寻月。 此时寻月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当沈阮转身看过来时,寻月突然间又觉得鼻头一酸,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眼眶的阻拦,喷涌而出。 “先前——”沈阮左右瞧了一番后,说道,“你在老夫人院子里,哭了?” 寻月还以为沈阮没有留意到自己,从福寿堂出来后,就一直委屈着,本来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没想到刚回到自个的院子就听见沈阮这突如其来的话,一时之间,寻月感觉自己心中的那点委屈又受不住了。 “没,就是风吹着眼睛,有些难受。”寻月不敢看沈阮的眼睛,便低头小声地说了句。 沈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等寻月松口气,就听见她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听见祖母要将绿腰赐给我的消息,吃醋了呢?” “原来不是呀!”沈阮笑眯眯的说着,脸上却带出遗憾和惋惜来,“早知道你不介意,我就将人给带回来了!” “少夫人!”听沈阮说完,寻月忍不住剁脚出声,这次是真的又惊又羞。 沈阮笑得合不拢嘴,桃花眼更是弯成一双月牙,清风拂过,璎珞作响。 傅清辞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直到她与寻月说完话,笑着转身,裙袂翩跹而飞时,他才从廊下一步步的走出。 “去哪儿呢?” 见着他,沈阮脸上的笑容一收,学着他之前模样,冷着脸,目不斜视的从傅清辞身侧走过,就连一抹余光都吝啬分给他。 傅清辞虽是领教过沈阮的脾气如何,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觉这小姑娘气性竟然这般大,都过这么久了,还没消气。 他略一思考后,转身就跟在沈阮身后进了屋。 只是刚一进去,傅清辞一下就瞧见被她吃剩的糕点,如今正大大咧咧的摆在茶几上。 傅清辞走过去,站在茶几边上:“怪不得今儿没给我送。” “我这不是想着夫君你不爱吃甜食吗?既不爱吃,那妾身便代劳了!”说完,沈阮又拿起一块,掰成几块后,塞进嘴里。 只是这模样,怎么瞧都像是在同傅清辞撒娇赌气。 傅清辞并未在意,只问道:“祖母让你过去,是有什么事吗?” 沈阮闻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下:“以往,你都不爱问这些的,今儿是怎么了?” “打听打听而已。” “也没怎么。”沈阮耸耸肩,不太在意,“你那位八妹妹明后日便要到了,祖母让我去城门口接接她。” 听见沈阮的话,傅清辞面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反正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个模样。 神色冷冷淡淡,仿佛盛开在高岭之上的花,压根就不会为这凡尘俗世动容。 “那你要去?”半响后,就在沈阮以为傅清辞已经不打算再过问这件事后,没想到却又一次听见了他的话。 沈阮想起话本里傅清辞与傅永纤之间的不对付。 原先在盛京时,傅永纤没少欺负他。 甚至是有些事,让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去看,都觉着傅永纤许些事做得无疑很过分。 “去呀!祖母吩咐下来的事,你觉着我能推托吗?”沈阮说道,“我知你在担心什么,你们这位八姑娘,生性骄纵,嚣张跋扈,但到底她也是府里嫡出的姑娘,还是你祖母的心头宝,能如何呀?” “小心些顺着就行。”沈阮见着傅清辞没说话,便又出了声。 若是不知傅永纤带着记忆重生回到,她肯定不愿去伺候这位一位骄纵任性的小姑娘的。 毕竟她也是被人娇惯着长大,还从来让过谁。 只是这次却不太一样。 熟知所有人未来的傅永纤,是决计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对待傅清辞。 相反,她还会站在傅清辞这边,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护住他,讨他欢心。 沈阮支着下颌,两条腿忍不住晃悠着。 就是不知,傅永纤知不知道在话本里,原主真正的死因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傅八姑娘 又隔了一日。 沈阮拿着傅清辞当借口外出回府之际,好巧不巧就在影壁与人撞见。 他身侧无小厮伺候,一人撑着一柄素净的油纸伞站在那,烟雨朦胧里,瞧不见这人清隽的模样,只能见着他修长的身姿,宛若风雨里屹立山巅的松柏,身形挺拔。 沈阮往前小跑的动作一顿,迟疑片刻后,立马拔腿就朝傅清辞那跑。 许是见着她的动作过于莽撞,在她跑进时,傅清辞伸出长臂,轻而易举的将人搂住。 “傅清辞。”沈阮踮着脚,手扶在他的肩膀上,“你怎来了?” “看雨。”傅清辞说完后,自发转了身,也不管沈阮是否扶着自己的肩膀站好。 沈阮被傅清辞这一动作给弄得差点跌坐,不过她很快就站稳身子,重新跟上他的步子,一边小跑着一边笑道:“傅清辞,我发现你这人怎么老是口不对心的,你来接我就是来接我,干嘛要说看雨呀!你说接我,我又不会嘲笑你!” 听着身侧人悦耳的笑声,傅清辞眉梢眼底间的冰霜也稍稍融化掉许些。 他余光瞥见沈阮的动作,立即就放慢了脚步,好让沈阮跟得上:“你今儿又外出干嘛?” “逛逛呗!”沈阮笑,甩着腰间系着的钱袋,里面的碎银子哗哗的响,“顺便买了些小玩意。” “我记得,沈先生好像并没给你多少银子!花了这么久,还没花完?” “也差不多了!”沈阮说着,低头捏了捏腰间的钱袋子,“我一次知道,这些玩意这么不经花,还得算着。” “以前的时候……”话刚起了个头,沈阮就噘着嘴将后面的话给咽下。 她看向四周,整个宅子好像都湮于细雨的寂静里。 听见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傅清辞倒是低头瞅了自己的小娘子一眼。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净细嫩的后颈,手指不停地玩着腰间的玉佩,似乎对自己刚说多的话有些后悔。 其实,沈阮已经说的很多了。 就算她没在开口,傅清辞也可以将后半句给她补出来。 只是,他不愿将沈阮逼得这么紧罢了。 “你若不愿说,那便不说。”傅清辞道,“你今儿好好休息下,明儿还要去接八妹。” 提及傅永纤,沈阮终于是将自己一直低着的头给抬了抬。 远处,是绿树掩映,雕梁画栋。 恍惚间,沈阮恍若自己又回到曾经的地方。 “好。”半响,傅清辞才听见身侧人传来一道略有些细弱的声音,混在雨中,一同落在枝叶上。 * 傅永纤的道来可谓是傅府上下举足轻重的大事。 谁都不敢马虎。 一清早,沈阮陪同傅清辞用完早膳后,便领着人急匆匆的去了福寿堂请安。 今儿傅老夫人的精神也显得尤为的好。 脸色红润,精彩照人。 想必是终于可以见着自己嫡亲的亲孙女,往日的沉闷与病气竟在今日一扫而空,见谁都是笑吟吟的。 倒是傅水瑶,脸上没了笑,垂着头坐在那,一副拧巴样。 沈阮坐到位置上,邻座便有相熟的姐妹过来拉着她说话。 听人说完,沈阮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傅水瑶身上时,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抬头,眼神里透着几分狠劲的盯着她们:“说够了吗?” 身侧的姑娘,胆子有些小的缩了缩脖子。 她与傅永纤虽都是傅家旁系嫡出,但谁让她父亲的官没傅水瑶父亲的厉害,所以对上傅水瑶,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水瑶妹妹何必发脾气,我们不过是再说今儿八妹妹来此的消息,水瑶妹妹怎就生气呢?”沈阮笑眯眯的端着茶盏喝上一口后,才与她说道。 傅水瑶原先最讨厌的人便是傅永纤,不曾想今儿还要再多加一个沈阮。 她不明白,为何世上会有这般讨人厌的人。 一句话,将傅水瑶噎得不行。 也让她,彻彻底底的没了好脸色。 在芙蓉城的傅家,没人不知道傅水瑶讨厌直系嫡脉的傅永纤,只是以往,在如何讨厌,也没人会将这件事拿在面上说,可今儿,她的一份蒙上面纱的讨厌,却被人给扯了个干净彻底。 傅水瑶瞪着沈阮,眼中的怨怼都快化为实质,凝成刀片。 沈阮压根就不在意傅水瑶的怨怼,她自顾自的低头摆弄着手腕上带着的玉镯。 纤细白嫩的皓腕,种水温润通透的玉镯,两相交织在一起,有种静谧的美。 傅水瑶盯着沈阮瞪了半响,可随着时辰的推移,傅水瑶发觉自己不但没有找出一处沈阮不好的地,却发现她处处都像是上天精心雕琢出来的一般,就更难受了。 她眼里带着微微的红,嘴角边也是绷的笔直,恨不得一口银牙咬碎。 傅老夫人没将底下几个孩子间的争吵当一回事,此时她是全身心都扑在即将到来的孙女身上。 直到时辰差不多,傅老夫人才分了些心神出来,让沈阮去接傅永纤回府。 这几日天公不作美,几乎每天都要洒些雨,等微微沾湿地面后,才肯罢休。 这倒是让沈阮想起了江南。 春日的江南,似乎每日都是在这般细雨绵绵中度过。 等人是件很无聊的事,从小到大,能让沈阮等得人不多。 如今,傅永纤算一个。 寻月与绿腰一人一边守在她的身侧。 今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进城的人很多,沈阮呆在马车上都快睡着时,寻月绿腰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少夫人,八姑娘的马车到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即就让沈阮从昏沉的梦境里清醒过来,睁眼看向被两人撩起的一条小缝。 缝隙里,有微光渗出。 沈阮整理整理仪容后,这才搭着寻月的手下了马车。 刚下去,就见对面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位披着白色狐裘的小美人。 与傅水瑶的温柔娴静不同,与她的清艳妖冶也不同,这位小美人,眼眸似小鹿澄澈,有一种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美。 能轻而易举的激起所有人的怜惜。 “七少夫人,那位便是八姑娘。”绿腰轻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你眼瞎 在沈阮看过去的那一瞬,傅永纤也见着她这位七嫂嫂。 其实她对前世的记忆很多已经模糊了,记得最清楚也不过是那一日,血染傅家时,那个男人踏着血水走来。 面容冷峻,如阶庭兰玉,她仰着小脸看他,有种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隐蔽欢喜。 然后,她还来不及喊他一声七哥哥,就被他的剑,冷漠无情的贯穿了整个胸膛。 那种痛感,是她此生都没承受过的。 在她闭眼的那一霎,她已经自己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没想到,她一睁眼,时光回溯,她又回到从前,最开始的时候。 只是在傅永纤打量沈阮时,却恍惚觉着,这人好像同她记忆中不太一样。 在那遥远又模糊的记忆里,她的这位七嫂嫂虽也好看,却没光彩照人活色生香到这般模样,特别是回到盛京后,她时常缠绵病榻,脸上总是笼着一层灰败的颜色,就算是在姣好的面容,也亏损几分。 沈阮上前走到傅永纤的面前,微微一笑,好像一樽玉雕的瓷娃娃在瞬间活过来,鲜活而灵动,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勾人:“这位,便是八妹妹!”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傅永纤第一次见着沈阮笑。 还笑得这般美艳动人。 那双宛若小鹿般灵动的眼眸里,浮出几分羞怯的笑来,她半垂着头,回了一礼:“纤纤见过七嫂嫂。” 沈阮连忙扶住傅永纤的手。 跟在沈阮身后的寻月和绿腰不约而同的睁大眼,脸上都透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傅家的这位八姑娘,生来便是个娇娇儿,自幼呼风唤雨,万分得宠,被纵容的不成模样。 什么时候,竟也这般识得礼数,懂得温柔待人。 “祖母还在家中等着妹妹了。”沈阮笑,“妹妹快些随姐姐一同回去。” * 沈阮与傅永纤并肩进来时,傅老夫人恨不得能直接冲过去,将她的娇娇给抱住。 只是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她一直在强撑着。 等着两人行礼后,傅老夫人才迫不及待的将傅永纤给叫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眼中的疼爱之色,谁见了,不为之动容。 沈阮等人又陪着坐了会儿,直到傅老夫人觉着她们在这儿有些碍事后,这才挥挥手,让她们全都回去。 沈阮对傅老夫人倒没多少的真情实感在,她很是愉悦地接受傅老夫人的安排,打算回院子补个觉时,肩膀却被人从外面按住。 她往前的脚步一顿,回身,就见傅水瑶脸上带着讥讽的看她:“为人做嫁衣的感觉如何呀?” “说实话。”沈阮耸耸肩,与傅水瑶的凝重嘲讽与怨怼不同,她显得非常轻松,“还不错。” 傅水瑶冷笑两声,上前,整个人都快同她挨在一起:“希望你日后,也能这般觉着。” 说完,也不知傅水瑶是不是真的被她给气着,直接甩袖气冲冲的离开。 沈阮站在原地瞧了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对着身侧的寻月说道:“你说,傅永纤刚来她就被气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要是傅永纤再多呆上一阵,是不是就得上吊自尽?” 对此,寻月只是道:“堂姑娘一向与八姑娘不和。” 沈阮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轻笑两声后,也没再提及这件事。 回去后,沈阮心满意足的补了个眠,直到下午用膳时,她懒洋洋地抻着腰在暖和的被褥里醒来。 只是没想到一偏头,倒是同傅清辞见了个正着。 她将被褥好生生的又裹了一圈,才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来:“你怎就回来了?” “为何不回来?” “八妹妹不是来了吗?你为人兄长的,不去看看?”沈阮说道。 “虽是兄妹,却不如陌生之人。”傅清辞淡淡道。 言下之意,便也是,没啥好看的。 沈阮也不知在想什么,等傅清辞说完过了好久后,她才若是有思的点头:“倒也是。” 傅清辞换了衣裳回来后,见着沈阮还赖在床上没起身,便也干脆坐在那:“你今儿去接她了?” “祖母吩咐的,我敢不去吗?”沈阮同傅清辞在一块,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说的。 她裹着被褥,像一只蝉蛹似的,又拱又蹭的从床里侧的位置,挪腾到外侧来,只消一步,她的头便能枕在傅清辞的膝上。 只是在快要搁上去的时候,她稍稍迟疑了会儿,还是没有让自己太过分。 “说来,我们也快离开芙蓉城了!” 傅清辞嗯了声,眉眼往下垂着,纤长的眼睫很是好看。 “你不愿走?”沈阮又继续追问。 “愿不愿走,从来都由不得我。”傅清辞说道。 “倒也不用这般说。”沈阮说道,“就算是八妹妹没来,如今已近年关,祖母也会带着你回盛京的。再言,开春便是春闱,你也得回盛京去的,是以,这早回晚回,也都是个回。” “如今路不好走。”傅清辞道。 “倒也是。”沈阮附和着点点头,仰着小脸看向傅清辞,明知故问道,“不过你为何对你八妹妹这般呀?” “我瞧着人不是挺好的吗?长得好看,又知礼节,小嘴还很甜,比起这府中的那位傅水瑶妹妹,不知好了多少!” 听见沈阮说完,傅清辞忍不住挑眉看向沈阮,有些怀疑的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往外扯了扯,直到沈阮喊疼,扑腾着要起身去打他时,傅清辞才略一松手,让人重新躺好。 沈阮捂着被他揪住的那里,一双眼似要喷火:“傅清辞!你干嘛!你真的好烦啊!” “看看你是不是眼瞎了。”傅清辞依旧非常冷淡的出声。 “你才瞎了!”沈阮还是气。 “若不是你瞎了,你为何会觉着傅水瑶比她还要刁钻任性,不知礼数?” “这不是明摆着事嘛!”沈阮没好气道,“你难道不知我与傅水瑶的过节吗?张口闭口沈姑娘,还想着往你房中塞人!当我是摆件吗?我瞧着,她不但想往你房中塞人,还想将她自个给塞进来!” “等着日后她成亲,新婚当日,我必定给她夫婿送一个貌美如花的红颜知己!我不但要气死她,我还要恶心死她!” 瞧着小姑娘生了气,白净的小脸上因此浮出朵朵红晕来,傅清辞忍不住抿唇一笑。 “气性这般大?嗯?” “你是第一日娶我吗?不知道我以往气性都这么大?”沈阮立即呛声回去,显然现在是杀红了眼,见着谁都要呛一下。 傅清辞没与她计较,但也觉着这丫头现在属实好玩又可爱许多。 耍够了脾气,沈阮也冷静下来。 她说道:“或许以往八妹妹是任性了些,但如今人也长大了,也知事不少,八妹妹又是祖母的心头爱,你怎么着也得过去见一见!” 傅清辞也没应承好与不好,只是道:“如今,你与祖母的关系倒是不错。” “我还没发现,你笼络人心,倒也算是一把好手。” “还行。”沈阮对此兴致并不高,“不过是耳濡目染,改不了罢了。” “不是记不得之前的事了吗?怎么现在又耳濡目染了?” “哦,这个呀!”沈阮敷衍道,“你就当我的本性如此!” “左右逢源,笼络人心,我都还行。” 傅清辞轻笑着用手缠着她的头发:“小小年纪,说话怎就这般老成?” “说的你好像不是一般。”沈阮叹着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她弯着腰,用手支着下颌瞧他:“这儿已经够烦了,还要回盛京,日子更是难过。” 傅清辞没说话,只是伸手在她的头顶薅了两下,权当安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不可能 与沈阮所料不差。 等晚些时,傅永纤就遣人送了几样玩意过来。 有给傅清辞的,也有给她的。 沈阮没什么坐相的用手支着下颌坐在凳子上,手里玩着傅永纤遣人送来的小玩意。 不过是些女儿家寻常的玩意,只是这些玩意胜在精巧,若说有多值钱倒也不见得。 只是好歹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赏玩一阵后,沈阮就让寻月将这些玩意给收起来。 傅清辞没坐,而是站在沈阮的身边,他瞧着沈阮一脸理所当然的将东西收下后,忍不住开口:“以往,我与她的关系并不好。” “我知道。”沈阮点点头,“你若是能与你这位嫡亲妹妹的关系不错,也不至于来这儿,还娶了我。” 听见她的话,傅清辞挑眉又看了她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见着有人,可以连同自己一块骂的。 “所以——” “所以,你想说,傅永纤这时候给你送这些玩意,是黄鼠狼给鸡,不安好心?”沈阮将他接下来的意思完整的表述出来,她瞧着桌面一堆的笔墨纸砚,想着这小丫头还挺懂傅清辞如今正需要什么,“傅七公子,这人呐,都是会长大懂事的,你与她是兄妹,之间并无任何利益冲突,许是小姑娘一夜之间懂事了,所以想给你赔罪来着。” 沈阮说完后,也让寻月将这些给收起来。 “我并非这个意思。”傅清辞说道,“我一个男子还不至于同一个女子计较,只是你收了她的这些礼,是否该回礼过去。” “要呀!”沈阮颔首,“不管她这次来,有没有给你我准备这些玩意,于情于理我们都该送一份礼过去的,不单单是她,还有盛京傅府里面的其他兄弟姐妹。” 傅清辞听见她的话后,才发觉自己的担心大概是多余了。 “你这是已经准备好了?” “嗯哼。”沈阮有几分得意的耸耸肩,眉眼处挂着的笑,灵动狡黠的像一只狐狸,“你真当我出府的这些日子,是去玩吗?” 傅清辞闻言倒是有几分意外,可意外的同时还有几分轻松。 自个夫人这般懂事,以后他也算是能放心不少。 “寻月。”沈阮扭头唤了她一声。 很快,寻月就从屏风后绕出来,灯影浅浅的落在她的身上,将她身段勾勒得愈发窈窕出众:“少夫人,您有何吩咐?” “我前日不是买了套头面嘛,你找出来给八姑娘送去。”与寻月交代完后,沈阮又看向傅清辞,“这套头面,是我之前无意时瞧见的,虽不算贵,但胜在精巧,反正你八妹妹也知她这么一位兄长有多落魄,送太贵的反而不算好。” “这些事,你自个做主就行,不用特地同我说。”傅清辞道。 沈阮点点头,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寻着寻月的身影也往内屋去了:“寻月,你顺带再将那只镯子也给八姑娘送去。” “哪只?”寻月的声音绕过屏风传来。 傅清辞对这些事都无甚兴趣,他蹬掉鞋靴,上了榻。 此时,天色已然有些昏沉。 檐角的灯笼晃晃悠悠的铺过石阶。 沈阮沐浴出来,傅清辞倚在迎枕上闭了眼,眼睫落于眼睑上方,长得有些过了头。 她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水汽挨在傅清辞身侧,翻身想要去扯他的眼睫时,猝不及防的就见底下人睁了眼。 沈阮就这样悬于他的上方,手指与他的脸颊相隔不过几寸,两人之间的距离十分接近。 傅清辞瞅了眼后,脸上并无多余表情的直接将人给推开。 他坐起来,整顿了下衣裳,这才看向被他推坐在一旁,耳根止不住泛红的沈阮:“你刚在干嘛?” 沈阮觉着自己就像着魔一样。 她用手捧着自己的脸,想用自己手上的冷气消弭掉脸上的热气。 可这样做,落在傅清辞的眼中,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闻言偏头,有些狼狈地盯着傅清辞:“你一个大男人,眼睫生得这般长干嘛!” 说完,大概是怕傅清辞反问她什么,她立即从罗汉床上跳下去,小跑离开。 傅清辞瞧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轻笑了下,重新将目光落在满天繁星的屋外。 * 次日一早,沈阮神色恹恹的坐在傅清辞面前,对着这一桌的清粥小菜是完全没什么胃口。 “若是吃不下,那便别吃了。”傅清辞喝完粥后,瞅着沈阮碗中的粥是一点没动,便开口说道。 沈阮依言将勺子搁下,期间还不忘抬眼看他。 只是她动作很快,没被傅清辞给抓着。 昨儿一夜,她做了个梦。 梦里的景象光怪陆离,可唯有在尽头时,只余下一抹颜色来。 银河苍穹下,有一白衣少年负手伫立,气度清华,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她站在他身后几丈处,陪着他一同站着,直到晨曦初现,天色微青。 少年见着朝阳初升,站了一夜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 他转身朝着她走来,却在那一瞬,她才看清了他的脸。 容颜清隽,郎独艳绝。 赫然是——傅清辞。 沈阮虽是不明白自己为何梦见了一晚上的傅清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今儿醒来时,见着枕边人,心中的那层怪异,一点一点的涌上来,几乎是在顷刻间将她吞没。 “你今儿要去祖母哪吗?”沈阮问道。 傅清辞本是打算摇头的,但记起昨儿沈阮说的话,他一时间觉着傅永纤又怪异的很。 他干脆摒退身侧伺候的人,同沈阮说道:“你这个情况,有没……” 没等傅清辞说完,沈阮便打断:“停一下,我觉着不可能。” 她是个什么情况她清楚得很。 同理,傅永纤又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明白。 只是她暂时没有傅永纤这般好的命罢了。 沈阮将凉掉的茶一口灌进喉咙里,冰凉的茶水顺着她的喉咙滑下,一股脑全都流窜进胃里,冷不丁倒是让她打了个冷颤,一下就清醒了。 过去之事不可追。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沈阮捏紧茶盏,眉眼间流露出一份坚定的冷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一个短命鬼 沈阮与傅清辞一块去福寿堂请安时,傅永纤就随侍在傅老夫人的身侧。 傅永纤也不愧是最受宠的一位孙女儿,有她在,傅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是一点都没落下过。 拉着她的手一直不停地说着话,好似根本不会觉着口干。 沈阮倒觉着无所谓,可抵不住有人瞧着觉着眼热。 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热茶还没喝上一口,耳边就传来傅水瑶温温柔柔却阴阳怪气的声音:“堂祖母,虽说八堂妹是您老的心头爱,但这段日子,七堂嫂表现也不错呀!您可不能够厚此薄彼呀!” 说完,她温温柔柔的朝着沈阮一笑,可话里话外的挑衅却是十足。 傅永纤虽是生了一副柔弱无害的天真样,实则性子刁蛮霸道,以往傅水瑶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在她的手底下吃了多少亏。 对于傅永纤这种幼稚的挑衅,沈阮就连搭理的打算都没有。 倒是被傅老夫人护在身边的傅永纤,脸上带着几分愤恨,但是很快就被她给遮掩下去。 她知晓自己的能力如何,也明白自己压根就不是傅水瑶的对手,比起前世的张扬肆意妄为来,今生重新再活一遍的她,也没了之前的莽撞和娇气。 于是,她不得不选择充耳不闻。 不管是沈阮还是傅永纤都没搭理她,傅永纤心下又多了几分不平来。 沈阮也就算了,这丫头一向贼精贼精的,比她还虚伪还能装,但为何傅永纤这次也能沉住气? 以往,她只要稍稍一张嘴,这人就恨不得能跳起来将她打死。 可就今儿怎么就变得这么沉得住气? 傅水瑶心里气得要命,可面上却又不得不忍下。 而见着傅水瑶一副憋气到死的模样,傅永纤心里又何尝不畅快。 傅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她们两人间的明争暗斗。 以前自己也不是没有敲打过,可都不起什么作用,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傅永纤这次来,好像稳重懂事了不少。 若是以往,指不定还要如何发脾气。 “瑶姐儿这话就不太对了,不管是你还是纤纤又或是阮阮以及其他的姐妹,你们呀,各个都是祖母的心头爱,心头宝。”傅老夫人满意于沈阮的稳重,也十分欣慰如今傅永纤的懂事,当即笑容又加深不少。 没讨着一个好,傅水瑶心里是气得要命,可如今在这儿,也不得不端出一副小脸坐着,不敢在轻易开口。 直到离开,傅水瑶走出福寿堂后,脸上的笑容即可分崩瓦解,半点不剩。 她冷着脸就站在院子外,也不知是在看什么,还是在等着什么人。 只是那副神色,有许些一言难尽。 “少夫人。”寻月跟在沈阮身侧,自然也瞧见了傅水瑶,她偏头担忧的唤了声。 沈阮闻声,也偏头看向寻月:“你们傅家这位堂姑娘,一向都像这狗皮膏药似的?” 寻月被沈阮的话给逗得一笑,她摇摇头:“堂姑娘一向温柔善解人意,这还是奴婢第一次见着她这样,若非成日跟在少夫人身边,奴婢都要以为她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给附了身。” “以往,她欺负傅永纤时,也是温温柔柔的?”沈阮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寻月点头,回应了沈阮的问题。 沈阮闻言,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时间竟也有佩服自己。 能将这么一个温柔的小姑娘给弄成这样! 不过说到底,还是这位傅水瑶姑娘平日修炼不到家,若是真能沉得住气,又岂会被她那三两言语给逼得暴露本性? “少夫人,奴婢瞧着她许是来者不善,要不咱们还是先回福寿堂躲一躲?”寻月怕两人起什么冲突,忙不迭的建议道。 沈阮抬眼时,傅水瑶也正好看过来,她目光牢牢地缩在她的身上,没有偏转半分。 沈阮拍了下她的肩膀:“躲得过初一,可躲不过十五,再言,你们这位堂姑娘手段还是嫩了些。走,去看看你们这位堂姑娘又怎么折腾什么幺蛾子。” 寻月都被急出一身汗,可沈阮就像个没事人似的,甚至是还有几分张扬不知收敛的走上前。 她急得一跺脚,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七堂嫂。”傅水瑶见着沈阮,的确已经气得快要冒火。 初初相见时的温柔娴静,已是半分不剩。 “水瑶妹妹兴致不错。”沈阮笑着望向她身后的池塘,“如今这般冷的天,竟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水,这份雅致,的确不是我等俗人能比的。” 傅水瑶还有些奇怪为何沈阮好端端的会扯着她身后的池塘,果不其然,等她说完这一句后,稍一停顿,便又继续说道,“就是不知,这大冷天的,水下滋味如何?” 傅水瑶一听,觉着自个就算没有心疾,都要被她给气出心疾来,这种赤裸裸的威胁,得亏她说得出口! 瞧着傅水瑶的脸色变来变去的,沈阮心情倒是不错。 “水瑶妹妹,你觉着如何?” “沈阮!”傅水瑶被气得浑身都在发颤,“七堂兄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毒妇!” “你七堂兄不但娶了,还娶的欢喜。”沈阮笑着伸手扶上自己的发髻中的钗环,“水瑶妹妹,你七堂兄了,就是喜欢我这样的毒妇。” “怎么?嫉妒呢?” “可惜,就算水瑶妹妹在嫉妒,这辈子呀,你与你的七堂兄,也是无缘无分!”沈阮从来都知道对手弱点在哪,打蛇七寸,绝不手软。 傅水瑶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没让自己泄露出更多的情绪。 面前的沈阮,笑得艳丽又张扬,不见半点谦和,以往的那些手段在她的面前,完全是不起丁点作用,弄不好还要被她反过来给羞辱一遍。 “少夫人。”寻月见状,不得不低声在她身后提醒。 沈阮立即就收了声,她低头不在意的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姿态随意却又不容忍忽视:“水瑶妹妹还有事吗?若是没,那嫂嫂可就要走了。” 傅水瑶哪里愿意就这样将人给放走,可若是在呆下去,自取其辱的人,也一定只会是她。 她很快想通后,就将身子往边上侧了侧,示意沈阮离开。 沈阮敷衍着冲她一笑,紧接着目不斜视的离开,在她抬脚的那一霎,沈阮脸上的笑是在瞬间消失了个干净。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收紧,她随之转身,愤怒的盯着沈阮的身影。 “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也敢!” “也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 傅永纤这次不远万里的从盛京过来,自然不是因为傅老夫人这般简单。 她将傅老夫人哄着去午睡后,自己领着丫鬟便离开了福寿堂。 她心里有些许忐忑的用食盒提了糕点,带着几分笑意和讨好的,在傅清辞回去的路上,将人堵了个正着。 傅清辞见着她,立即就往后面退了几步,目光沉冷的从她身上落到她手中的食盒里,眼里不由得带上讥诮:“这次是准备下药毒死我?” “不是,不是的!”傅永纤急忙摇着头,那双小鹿似的眼中已经被傅清辞给吓得浸出泪来。 她这一哭,更显得楚楚可怜。 “七哥哥。”傅永纤其实有些怕他,但是一想着上辈子,被他那般决绝果断地直接用剑贯穿她的心口后,更是怕得厉害,只是在怕,也得与他打好关系。 她强忍着自己的恐惧,朝傅清辞那边靠近几分:“这是我命人做的糕点,我想给你尝尝!” 说完后,傅永纤赶紧将手中的食盒举起来,想让傅清辞看清楚些。 她年岁不大,只比沈阮小上一岁,今年也才刚刚及笄,正是娉婷袅袅的年岁。 杨柳似的小腰,有起伏的身段,和那张天真无害到极点的脸蛋。 但凡面前的男子稍稍没定力,指不定就要一头扎进她的温柔乡里。 可惜,傅清辞并不吃美色这一套。 傅清辞并没动,更没去接傅永纤递来的东西。 傅永纤也知晓自己过去对这位兄长多少是有些过分,但此时此刻在联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她也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上。 “我知晓七哥哥是在担忧什么,过去是纤纤不懂事,给七哥哥惹来诸多麻烦,但纤纤已经长大,知晓对错了,绝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这里也不过是纤纤的一点心意,还望七哥哥能不计前嫌收下。” 傅永纤一股脑的将所有话说完后,赶紧低了头,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傅清辞脸上的神色有多冷漠。 见着她这样,倒是让傅清辞想起昨儿沈阮与他说的话。 他虽是不信傅永纤会改邪归正,却也给足了她面子。 “我不爱这些玩意,你有这份心便够了。”言罢,傅清辞毫不留情的直接从傅永纤身侧走过。 傅永纤不可置信的转身,看着傅清辞决绝离开的背影,有些气愤难受的睁大眼:“他怎么这样呀!我都跟他低头认错了!” 丫鬟接过她手中的食盒,耐心安抚道:“心诚所致,金石为开,姑娘可不要气馁。” “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傅永纤委屈看着自己的丫鬟。 丫鬟想了想,说道:“或许姑娘可以稍稍改变下策略?” “比如?” “当然是从七少夫人身上入手,您与七少夫人年岁相差无几,奴婢瞧着七少夫人温和知礼,许是可以一解姑娘的燃眉之急!” “她?”傅永纤撇撇嘴,显得兴致缺缺,“一个短命鬼,能解我什么燃眉之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全给你 短命鬼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傅清辞的耳中。 出人意料的有些刺耳。 傅清辞往前的脚步微微一顿,似在忍耐着什么时,一只纤纤玉手从旁边伸出来,准确无误的隔着衣服握住了他的手腕。 小小一只手,却格外地有力气。 傅清辞顺着那只手往上瞧,不出意外的看见了自个的小娘子。 “你怎在这儿?” 傅清辞说话时也没带太多的客气,有种随意地冷淡。 沈阮已经从墙后乖乖轻轻地站在他面前。 她身量不算长,足足矮了傅清辞一个头。 “这不是来接夫君回院子用膳嘛!”沈阮讨好的笑着,眉眼微微弯着,形如月牙。 傅清辞看着笑得甜兮兮的沈阮,只一眼后,便转头往后看。 空旷的路上并没无人烟,只有光秃秃的枝叶从白墙黛瓦伸展出来,零零落落的搭在墙上。 一时间,傅清辞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听见了傅永纤的那句话。 可是瞧着这人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傅清辞又觉着应是没听到的。 “那,回。”傅清辞没再说什么,任由沈阮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 沈阮哪会没听见,她简直是听得在清楚不过。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傅永纤是个任性骄纵的小姑娘,压根就不像她自己所展现出来的那般天真无害,只是真在背后听着,却还是有些刺耳。 更刺耳的话,沈阮也不是没听过,只是她这人也一向嚣张跋扈惯了,像这种小女儿家的仇怨,她一般也就当场报了,只是如今风水轮流转,她万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心所欲。 何况,傅永纤于她而言,还有好大的用处。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院子里。 寻月见着两人回来,急忙放下手中活计上前:“公子,少夫人,您们可算回来了?” “有事?”院中事务,傅清辞从不插手,但今儿却是破天荒的问了句。 寻月道:“是老夫人请少夫人去福寿堂一趟。” 傅清辞偏头看向沈阮。 “祖母唤你过去,可要我陪着?” “不用。”沈阮拒绝的十分干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去作甚?” “不过今儿还是要委屈夫君独自用膳了!”沈阮说完后,衣裳也没换,领着寻月便急匆匆的去了。 能让傅老夫人主动找她的,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傅永纤的事情而已。 去到福寿堂后,就如她所料般,傅老夫人找她果然是因为傅永纤的事。 这件事说来也简单,不过是老夫人午睡醒后,发觉自个的乖乖孙女儿没在身边,一时心慌,这便赶紧让人将沈阮给叫过来。 但等沈阮过去时,正主已经回来,正乖乖坐在傅老夫人的身侧,歪头甜甜的对着她一笑:“麻烦七嫂嫂跑这一趟了,我不过是在府中走走,没想到祖母会这么担心。” 沈阮瞧着她这样,一时间竟分神想起她早些时候同丫鬟站在一处树梢前,趾高气昂一脸轻蔑说她是短命鬼的样。 这两种模样交织在一起,重新构成傅永纤的样貌。 “无事。只是祖母很是担心八妹妹。毕竟这儿到底不是盛京,祖母忧心也是有些道理的,日后若八妹妹想在府中闲逛,还是先与祖母或祖母身侧的人说一声,再不济,八妹妹也可以遣人告知我一声的。”沈阮坐在椅子上,温声细语的同傅永纤说道。 她容貌虽是不如她无害,甚至是还隐隐约有些棱角,可她此时的神态温顺而谦和,一时间竟也与记忆中的人发生了冲突。 傅永纤颔首,算是应了沈阮的话。 见着这姑嫂两人相处和睦,傅老夫人心头恍惚有一块大石头落下。 虽说沈氏出身不好,但她这般温驯的样,倒是让傅老夫人心里平顺不少。 最起码比安哥儿娶得那位明氏要好。 那位虽是出身高贵,可性子也是个不能容人的。 纤纤与她并不对付,只怕几年之后,她若去了,这偌大的府中,再无一人可以护着她的娇娇儿。 想起以后的事,傅老夫人便觉得心情郁结。 沈阮也不说话,乖顺的坐在那低头品茶。 本来之前傅老夫人心里还算是平顺,可见着她这副冷淡不太热切的样,心里又有了些计较。 她头疼的挥挥手,示意沈阮今儿先回去。 不用在这儿坐着,沈阮也自在。 她捡了几句好话说给傅老夫人听后,很干脆的转身离开福寿堂。 傅永纤瞥着沈阮的身影,心里算计着日子,直到傅老夫人喊她的时候,她才略微回了神。 听着傅老夫人的话,傅永纤笑道:“没,我能想什么如意郎君呀!不过是在想,我们多久回盛京。” “祖母,父亲他很想你!” 回到秭归院后,沈阮惊奇的发现以往已经在书房温书的人,此时此刻却还在屋里坐着。 屋中烧着碳,手里还抱着一个手炉。 整间屋都暖烘烘的。 沈阮将外裳解下,递给寻月挂着。 “你今儿怎么没去书房?” 傅清辞眼都没抬一下:“冷。” 如今已近十二月,的确更冷了。 只是她原以为,这人是不怕冷的。 沈阮走到他跟前,本也想上榻坐着时,就听见傅清辞的话:“你帮我去书房将笔墨纸砚拿来。” 沈阮愣了下,随后动作有些温吞的用手指着自己。 傅清辞颔首,示意自己没说错,而沈阮也没听错。 沈阮诧异的转头看向此时还在屋内的寻月,看了一眼后,又很快转头重新将目光落在傅清辞身上:“院中下人多的是,再不济寻月不也在这儿吗?” 话已说到这儿,傅清辞哪还不明白沈阮的意思。 他充耳不闻的又翻了一页,直到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从旁伸出,带着一股怨气的按在他手中的书卷上时,傅清辞才终于将目光落在沈阮那只手上。 她那只手骨节分明,细腻白嫩,就连手腕也如霜雪凝脂,大袖堪堪掩住,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 “我不喜旁人碰我的东西。”就在沈阮以为傅清辞要成哑巴时,猝不及防的就听见他的声音响起。 沈阮飞快地接上去:“我也是旁人呐!” 傅清辞将沈阮的手从他的书上拿开:“你是我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回来的。” “三书六礼的确有,可八抬大轿在哪?”沈阮哼唧着,让寻月给她取了一件披风,“沈七公子,您要是有八抬大轿的这个实力,当初也不会被逼着娶我过门了。” 傅清辞闻言凝视了沈阮片刻,到底没在开口。 对于傅清辞的习惯,沈阮的确知道。 而且还知道的不少。 所以当沈阮去书房将傅清辞的东西抱过来时,她难得的在傅清辞的脸上见到几分笑意。 “晚些时候你还要过去吗?”沈阮刚将东西摆在小几上,就听见傅清辞问道。 沈阮顺势在他对面坐下:“不去呀,八妹妹都来了,还需要我吗?” 傅清辞道:“一股怨气。” 沈阮哼唧一声后,手里就被傅清辞塞入了一块墨埞:“替我研墨。” 研墨对沈阮来说,并不是个好活计。 甚至是没一会儿,沈阮就觉着自己的手腕开始变得酸痛。 她本想撒手不干的,但是一抬眼瞧见傅清辞那认真且过于清隽的眉眼时,心头的那一点点不愿好像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日后呀,夫君书房里还是要一个丫鬟!”等墨研磨好后,沈阮对着傅清辞说道,“毕竟红袖添香这种美事,于妾身而言,实在是不算一件好差事。” 听着沈阮的话,傅清辞倒也没当真,只是见着她当真如此不在意自己,心里好似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像是轻松与庆幸,而是有点烦躁的郁闷, 傅清辞并不愿想太多,只当是自己这些日子课业繁重而心里略有些不适应罢了。 “你这般说,可是心里已有了人选?”傅清辞复又问。 “算是。”沈阮点点头,身子往后靠在迎枕上,被她拆卸下来的长发如瀑一般的洒在身后,极黑的发色越发衬得那张小脸莹白如玉。 她懒洋洋地敛着眉眼,灵动与鲜活一同消弭下去,随之展露出来的,是与她年岁经历不相符合的冷淡与漠然。 平日里见多了沈阮嬉笑鲜活的一面,一时间傅清辞见着此时这人,倒是让他想起之前他打算与人约法三章的事。 虽然后来,这约法三章被沈阮给驳斥了个干净。 但是今儿,她的面容却与那日重叠起来。 傅清辞甚至是想,或许这才应该是她本来的模样。 真正的沈阮,从来都不是那种脾气温驯、端庄贤淑的姑娘。 比起她温顺讨乖的模样,其实傅清辞更喜欢她这般样子。 他搁了笔:“你打算选谁给我?” “绿腰。”大概是说着有些兴趣的事,笑容很快就弥漫上她的脸颊,她也瞬间将目光从虚空中收敛回来,投放到傅清辞的身上,“绿腰可是祖母身边一等一的可人儿,样貌不错,性情也好,跟在祖母身边多年,规矩礼仪也不错,说不定还能识文断字,如此佳人,可便宜你了。” “我听着,怎么像是你自个很是欢喜。”傅清辞开口,“你若喜欢,我必定不会夺人所爱。” “我又没磨镜之好,又谈什么夺人所爱呢?”沈阮反问。 傅清辞瞅了她一下,也知沈阮只是过过嘴瘾,便也没在提及这事。 屋内这时倒也没了其他人,沈阮抱着手炉,此时更没什么仪态。 “说来,你记忆恢复的如何?可又想起前尘之事?” 从没忘记过的沈阮闻言,颇有些遗憾的摇头:“没呐,夫君,你说我要是一辈子,都恢复不了记忆,该怎么办?” 说完,沈阮也不等傅清辞开口,就先一步,笑盈盈地说:“要不,夫君你委屈点,养我一辈子!” 傅清辞没忍住,嘴角微微牵动的笑了下:“就算你恢复了记忆,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这话,倒是让沈阮想起话本里,傅清辞早死的前妻。 毕竟傅永纤那句短命鬼也说的挺对,若非此时变成她,原身可不就是个短命鬼嘛! 只不过是,沈阮不清楚,话本里的原身,到底是因病而亡,还是她的枕边人,下毒手弄死。 “最好如此。”沈阮说着就翻身闭了眼,“我小睡一会儿,等晚膳再叫我。” 傅清辞倒也没说答不答应,只是在沈阮睡过去之后,却也再没听见她的声音。 这一觉,沈阮睡得沉。 直到落日西沉,屋脊窗棂上全都笼罩上惊慌的光影。 她缩在那,略微抻了下腰,眼皮子也是懒洋洋的掀着,有种餍足的可爱。 毛毯更里暖烘烘的,沈阮裹着毯子侧了身,更是不愿意出来。 “醒了就起来用膳。”在沈阮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听见傅清辞冷淡的声音,似乎在头顶响起。 她不太情愿的睁着一只眼去看,有一道身影与外头的余晖一同落在自己身上。 沈阮扯着毯子想要盖过自己的头顶,可手刚一拉,就被人给制止住。 “不要,不吃。”许是才睡醒的缘故,沈阮的嗓子还有几分喑哑,不似以往清脆娇软,“我想继续睡。” “吃完再睡。”傅清辞也没动,与她开始僵持。 沈阮觉着这人是真的好烦。 她反手握住傅清辞的手腕,稍一使力,丝毫没有防备的傅清辞就朝着沈阮扑下去。 饶是傅清辞眼疾手快的用手撑主榻面,没让自个完全的摔在沈阮的身上,但多少还是砸着她一些。 这么一疼,倒是把沈阮给疼醒了。 她睁眼看着他,眼眸湿漉漉的,虽是并不上那位天真澄澈,却是别有风情。 “傅清辞。”小姑娘疼得眼尾泛红,语气更是不满,可真当她开口时,却又像是在撒娇,“你在干嘛?” 傅清辞晃了晃自己被她拉住的手,示意她自个看。 沈阮愤然的转头看去,就见自己的手正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这件事孰对孰错,好像顷刻间就有了论断。 她千想万想,的确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自己的问题。 原先要出口的话,在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她有些委屈的瘪着嘴,将人给放开,声音委委屈屈的带着点点呜咽:“你现在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 傅清辞二话不说,当真从她身上起来。 他站在罗汉床边上,垂首理了理被弄乱的衣裳。 沈阮自然也从榻上爬起,只是她此刻是跪坐在那,浑身上下都耷拉着,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没劲”。 “起来。”抚平有些褶皱的衣袖后,傅清辞抬手揪了揪她的衣领。 沈阮没动,任由傅清辞动作,只是等人稍稍用了力气后,才开口说道:“夫君,你让寻月将晚膳端到这儿来用,好不好?” 小姑娘在同他撒娇,嗓音掐着带出几分哽咽。 看来是真的在犯懒。 傅清辞没出声,只是让她去看自己放在小几上的书卷和笔墨。 沈阮顺着他的意思看去,立即就明白了傅清辞的意思。 原先好不容易笔挺的身子又软绵绵的塌下去:“我好困,你就让我睡睡,夫君!” 她将后面两个字咬的清楚,可又有几分黏糊。 让人十分怜爱。 沈阮知道这具身子的优势在哪,也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只是她并不知道,傅清辞那颗心,冷硬的跟个什么似的,压根就不会为她的撒娇动容。 “行。”傅清辞见状也没逼她,只是语调依旧冷淡,“若是半夜饿了,可别在我跟前哭。” 见着傅清辞松口,沈阮身子立即又软下去。 小小的团在一起,让人莫名的动容。 傅清辞觉着自己大概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位祖宗很多银子,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到他跟前来折腾他。 他本是不太想管,可如今日头渐冷,若真不管,指不定明儿这人又要缠绵病榻。 傅清辞往前的脚步一顿,到底还是停住,转身取了毯子重新搭在她的身上。 这么一睡,便是很久了。 期间沈阮倒也从半梦半醒的梦中醒来过,只是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直到天色微青,有冷气打着转从堂中而来,驱散了一屋子的暖意,也将她从睡梦中给吹醒过来。 她抱着毯子从榻上爬起来,刚打了个呵欠,就意识到不太对劲。 这儿视野开阔,还十分冷。 沈阮从迷茫里清醒,一抬眼就见寻月站在她的跟前,在她之后,屋内的陈设一览无疑。 昨儿……她没睡在床上吗? 沈阮眨巴着眼看向寻月:“我昨儿是在这儿睡得?” 寻月颔首。 沈阮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们七公子见着都没有抱我上床歇息吗?” 对于她有些不可思议的质问,寻月摇了摇头:“七公子说,少夫人您既然喜欢这儿,不如就在这儿多睡一会儿。” 沈阮闻言,嘴角忍不住紧紧地抿着,好半响后,才咬牙切齿的开口:“你们七公子在哪?” “七公子一早就走了。”寻月答道,“因七公子走得太早,是以奴婢也就没唤少夫人起身。” 听到这儿,沈阮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这人知晓昨儿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所以一早就出门去躲清静了。 沈阮深吸一口气,示意寻月伺候自己的洗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等着瞧,等着傅清辞落在自己手中的那一日。 因傅永纤道来的缘故,进来傅老夫人也和善不少。 这一和善,出手自然也就大方了。 沈阮瞧着桌上搁着的几两碎银,伸出手指左右扒拉一下。 “寻月,你说——”沈阮叹气,“以前时,我还未进府,你们七公子每月的月钱是多少?” “左右不过二三两碎银。”寻月答道。 “啧。”沈阮面露几分嫌弃,“一个快及弱冠的公子,每月竟只有二三两碎银,哪怕是个小官家的庶子,每月的月钱都比他多!” “你们国公爷既不喜他与他生母,当初又为何要接进府?” 论及府中旧事,寻月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毕竟她也不算是府中旧人,很多陈年往事,她并不知晓。 “奴婢不知。” 沈阮其实也就是随口问问,毕竟国公府缘何如此,她是清楚一些的。 傅清辞在如何优秀,那也不是自个的种,对他这般好,又有何用? “往日,这些银子是做什么用的?” 秭归院的开销并不大,吃穿用度一律也都是整个府邸中最差的。 院子里下人的月钱会由府中管事统一发放,就连每日送到院中的菜,多数也是府中统一送来的,所以用到银子的地方倒是不多。 “往日,七公子会给奴婢们拨一两左右,权当每月的开销,其余的公子会自个收起来。”寻月答道,“毕竟笔墨纸砚和书籍这些,都还挺费银子的。” 沈阮想了想,拿了二两给寻月:“我可不是你们七公子,成日只吃素食,这月弄些好吃的,其余的,等着你们七公子回来再说。” “是。” 寻月退下后,沈阮支着头继续看摆在桌案上的银子。 想想往日,这些碎银子在她眼中,压根就不算什么。 别说一个月的月钱,这点玩意,就连她一日的花销都撑不住。 傅清辞回来时,就见着沈阮趴在那,手指左右拨弄着那几两碎银子。 “今儿发月钱了?” “是呀!”沈阮点点头,紧接着便将自己手边的碎银子全都扒拉到他面前去,“喏,给你。” 傅清辞低头去看:“多了五两。” “是哦!”沈阮点点头,“今儿发了七两,我给寻月二两银子,如今剩着的,全在这儿了。” 傅清辞点点头,从中捡了二两后,便对着沈阮说道:“我买些纸墨就行,余下的你自个拿着置办些衣物。” 沈阮没想着这人竟然会分三两给自己,她支棱着身子,有些不可思议:“给我?” “给你。”傅清辞颔首,答得非常快。 “夫君,我倒是没瞧出来,你竟是个疼媳妇儿的。”沈阮说着,却却没有去动那些银子。 傅清辞闻言,倒是有几分疑惑:“我虽算不得喜欢你,但你与我已拜堂成亲,我自是会对你好,这是责任。” “罢了。”沈阮摆摆手,对上傅清辞不解的目光后,才说道,“这些银子你自个全拿着,沈先生给我的银子还多着了,况且就三两,够买什么衣物。” “就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几件,哪一件不是四五两起步。” 傅清辞闻言,愣了下,倒是没想着现在的衣物竟然会这般贵。 他不是个挑剔的性子,穿什么与他而言,都一个样。 是以,等沈阮说完后,他便将自己手中的那二两碎银往沈阮的手边搁去:“现在够吗?” 沈阮难得的沉默了下。 她仰头看向傅清辞,似想让这人给自己一个交代。 “你不是说——”傅清辞开口,“三两置办衣裳不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以茶代酒 沈阮因傅清辞这话,是觉着又好笑又好哭的。 在此之前,纵她心冷硬如冰,可此时也不免因他这番举动而有了几分动容。 如今傅清辞虽是落魄,可却愿将他所剩无几的银子全都给她置办衣裳,若是日后,他能真心待一人,那大抵就连这条命都愿意给她。 如今,她倒算是能明白几分。 为何傅永纤能令傅清辞丢掉唾手可得的权力,与她一起归隐山林。 不是傅永纤值得,而是傅清辞他会如此做。 沈阮将桌案上的几两碎银捡起来,全都塞到傅清辞的手中去:“我衣裳还挺多,就不用七公子您在多花费钱财了,如今春闱在即,你还是先顾着你自个!” “银子这玩意了,我够用就行。” 傅清辞没再推辞,只想着日后补偿她便是。 “以前你也是这般?”将银两收入荷包后,傅清辞忍不住问了句。 “以前?”沈阮听着他提及以前,倒是略一思考片刻才答,“虽说以前的诸多事我都记不清,但有一点,我却能记得清楚明白,那就是我每月的月钱,估摸着够我现在几年的开销都不止。” 傅清辞知晓她没说假话。 能对钱财这般看淡的,除了不慕名利的那些文人世家子,也只有曾经或者现在拥有的人儿。 沈阮显然并不属于前者,那便只能是曾经拥有过。 或许,她曾经的身份远比他所想的还要高出不少。 “不过,这月钱给你,我是有个小要求的。”沈阮突然出声,令傅清辞侧目看来。 沈阮坐在那,扬着下颌,一字一字的说道:“不论是午膳还是晚膳,我都想吃肉,我不想跟着你吃那些素菜,真的很难吃!” 见着沈阮气鼓鼓的模样,傅清辞却是忍不住笑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她的跟前来。 沈阮警惕着盯着他,本以为他要反对时,就见他伸手毫不犹豫的揪住她的脸,笑了:“不是说女子都喜瘦吗?沈阮,你这儿是打算长多胖呀!” 沈阮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似要将傅清辞这般嘴欠的模样记在自己心中。 “傅清辞!”沈阮怒视着他,“你说我胖?” 她脸上因怒火从而染上一份绯色,指腹下的肌肤温热。 “是啊!”傅清辞从善如流的放开她,“比之前,的确丰腴不少。” 说完,傅清辞也不顾沈阮在他身后是被他气得如何跳脚,自个却是背着手悠然的进了内屋。 “少夫人。”寻月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晚膳您想吃什么?” “吃?吃什么吃呀?”沈阮气得不行,“你没听见你们七公子说了什么吗?” “他说我胖了!胖了!” 沈阮一通控诉后,满屋子打转找着东西:“我今儿非要去教训教训他!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说姑娘家胖?而且这个姑娘还是他自个娶回来的媳妇儿!” 寻月拉住她的手,嬉笑道:“少夫人,七公子是在逗你玩了!我们少夫人,身段纤细,袅袅婀娜,不知多少姑娘羡慕着了,又怎会胖?” “您可别不信,今儿奴婢去领月钱时,都还听见水瑶姑娘说自个羡慕少夫人了!”寻月安抚着,就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狸奴。 听见傅水瑶的名字,沈阮那股子气一下就没了。 她哼唧一声,说道:“今儿不是发了月钱吗?全都做荤菜,我要吃鱼和肉。”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寻月将人松开,临要离开时,便又听见沈阮有些气闷的声音。 就像是再与自己赌气般。 “你们七公子不爱荤菜,给他做道豆腐。” 寻月笑吟吟地转身,应下:“是,奴婢知道。” 沈阮噘着嘴,重新坐在椅子上。 余光却不止一次的往里面瞥着。 屏风后,自始至终都伫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 华灯初上,府中更是张灯结彩的热闹起来。 安静多日的府邸,终是因傅永纤的道来,而多了寻常所没有的喧哗。 府中的女眷都聚集在后院里,傅永纤依旧依偎着她的祖母而坐,身份和宠爱不言而喻。 沈阮倒没觉着有什么。 毕竟傅永纤是她的嫡亲孙女,她不去宠自己的嫡亲孙女,难不成要宠着她们一个个的外人吗? 沈阮心态非常平和且愉悦的继续在席间吃吃喝喝,可有人就是不太愿意让她好过。 鸡腿啃着一半,沈阮眼前就出现了一杯清酒和一截花里胡哨的袖子。 她将嘴中的肉给吞下去后,顺着那截衣袖上瞧,就见着傅水瑶那张温柔文雅的脸。 “水瑶妹妹?”沈阮用一侧的手绢擦了擦嘴,微敛着的目光却是落到她递来的酒盏上,“这是何意?” 傅水瑶微微笑着:“无意,只是想敬七堂嫂一杯酒水罢了。” “当日你我结怨,是水瑶不知礼数在先,如今水瑶也已好生反省自己,不知嫂嫂可愿与水瑶,一笑泯恩仇。” 沈阮瞧着她,目光微凉。 只是没等她开口,坐在上方的傅永纤倒是出了声:“堂姐,我七嫂嫂向来知礼又温柔,倒是不知你俩是结了什么怨?” “没什么,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口嘴罢了。”傅老夫人笑,“阮阮,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既瑶姐儿都这般认错了,那便算了,那件事日后也不必再提。” “毕竟瑶姐儿也是不知事。” 傅老夫人都开口了,难不成她还有拒绝的机会。 沈阮垂眼浅笑,姿态虽是温驯,可颜色也是实打实的动人:“水瑶妹妹不知事,我这个当嫂嫂的,自是不会与她多计较,只是阮阮酒量尚浅,这一杯下去,只怕要不省人事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 傅老夫人听后便给沈阮换了一盏茶。 傅水瑶眼睁睁的瞧着酒水换成茶水,却不敢多言一句。 明明刚才,她还瞧见沈阮在那自斟自酌的喝了几盏。 这人明明就是不愿喝她倒的酒。 茶水入手,沈阮莞尔一笑,遥遥一敬:“水瑶妹妹,嫂嫂酒量不济,只能以茶代酒,望日后妹妹行止有度,你我姑嫂和睦。” “少让祖母操些心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回不来 檐角的灯笼被风吹得打转。 点点的光亮从纸糊的灯笼里透出来,幽幽的洒在冰凉的石阶上。 沈阮难得的吃了酒,从屋里出来时,浑身已然有些发软,全靠着寻月支撑她的身子。 她今儿吃的酒不多,酒味都被她的冷香给掩住,只余下夜风冰棱刺骨,吹得人瑟瑟发抖。 “太冷了。”沈阮倚在寻月的身上,微闭着眼冲着寻月耳边嘀咕。 好在沈阮不重,寻月用自己本身的力气撑住她倒也没什么负担,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靠自己这般近。 寻月有些不适应的耸着肩,想着自己这一路该如何忍受时,就见在院子外的桥边上,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 他身影似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只依稀可见一个大致的轮廓。 茫茫夜色里,寻月压根就瞧不清这人到底是谁。 就在她扶着人过去时,沈阮却好像一下就从酒里那昏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像往常似的站着,风拂过,吹得她发髻里的流苏叮咚响。 “少夫人。”寻月担忧的轻声唤着她,手刚伸过去,才碰着她的衣裳的料子,身侧这人就跟一阵风似的,一下就跑到了那道影子的跟前,手很自然的环住那人的腰身,将自己的身子倚上去。 倚上去也就算,寻月还瞧着,自家少夫人像只小狸奴似的,正用脸颊撒娇的蹭着他,模样是乖巧的不行。 连她一个女子见着,都忍不住心软几分。 可寻月是在后面瞧得心惊胆战的,一颗心几乎是被提到嗓子眼的位置。 就在她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时,云层里的月色当头倾下,落在男子清冽冷淡的眉眼,寻月这才瞧清来人是谁。 她赶紧停下脚步,恭敬地站在沈阮的身后:“七公子。” 傅清辞垂眼盯着正腻在他怀中撒娇的人,小小的脸,微抿而殷红的嘴,温软而乖巧。 “你让她吃酒呢?” 寻月赶紧答道:“少夫人只稍许吃了些,并不多。” “不多能醉成这样?”傅清辞刚一说完,怀中人在他腰间作怪的手,已经顺势上移,吊在他的脖颈上,他刚一垂眼,那人就笑盈盈的踮着脚凑近,在他唇角边,轻轻一吻。 温热而柔软的唇触及到他的肌肤上,恍惚间,连带着这冷凄凄的月色都要柔和三分。更别提从身侧而过的冷风,也因这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而变得温和,犹如江南三月,春风拂面,格外宜人。 “夫君。”她换着他的脖颈,娇滴滴的喊着他,“我才没醉。” “我呀……我只是,想你了。”沈阮睁眼,笑吟吟与他的目光对上,潋滟的桃花眼似带着钩子,“夫君,你想我吗?” 对上沈阮雀跃的声音,傅清辞冷硬的心中,不知何故好像轻轻塌陷一块。 话音落地,沈阮就感觉自己的眼前一黑,所有的光景都在刹那间陷入到无尽的黑暗里,但随着黑暗而来的,是男子身上熟悉的干净皂角味,其中还混着浅浅的墨香。 “回去了。”傅清辞垂眼,声音冷淡。 在得到怀中的人允诺后,他才将自己捂在她眼睛上的手给放开:“走。” 沈阮丝毫没觉着有何不对的牵住他的手,与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十指相扣着。 眼眸里的笑意不曾落下半分,甚至是依旧璀璨如银河漫天星辰。 夜色渐深。 两侧檐角的灯笼随着风晃荡,连带着照明的光影,也变得晃晃悠悠。 而他们的身影,似也随之融入这夜色里,自成一体,谁也融不进去。 寻月想着,不经意间的一回头。 就见着在福寿堂的院子口,一根有些光秃的枝桠下,傅水瑶的身影娉婷而立。 她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们,眉目冰冷。 * 在进入十二月后,芙蓉城终于有了落雪的迹象。 清晨醒来时,就见窗棂上薄薄的覆了一层雪,院中的地上也因雪融化而稍稍湿了地。 沈阮抱着手炉,裹着毯子缩在罗汉床上昏昏欲睡,素白的小脸在不算阴郁的天色里,依旧白得发光。 因着天冷的缘故,寻月泡茶泡得有些频繁。 就怕一会儿沈阮小睡醒来,喝不着一杯热乎乎的茶。 因着午睡,沈阮脸上的倦怠一扫而空,整个人显得愈发精神,只是她依旧犯懒,醒来也不愿挪腾半步。 她缩在那,端详着寻月,思忖片刻后才慢吞吞的问道:“今儿你们八姑娘,可有遣人过来?” “有的。”寻月答,“八姑娘遣人送了一份糕点给七公子,说是七公子近来读书很是辛苦,应当多吃些。” 沈阮轻轻勾唇一笑:“你们这位八姑娘关心人,也关心不到位呀!” 寻月不明所以的“啊”了声后,才小声道:“少夫人有所不知,以前时,八姑娘十分厌恶七公子,如今八姑娘能率先示好,已经非常不得了了。” “噢,原是这样。”沈阮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心里却不以为意。 傅永纤重生回来,可不单单只是想与她的这位便宜兄长冰释前嫌这般简单。 “你们七公子如今还在书房?”沈阮沉默片刻后,又出声问。 寻月将刚泡好的茶递到沈阮手边:“是。” “准备春闱也是辛苦。”沈阮同寻月闲聊道,“说来,我们应当也快回盛京了。” “是。”寻月点头,“按照往年的日子来算,也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情了,再晚些,只恐大雪封路回不去。” 沈阮听着,心中顿时便有了些计较。 “少夫人,奴婢还有一事忘与您禀明。”寻月垂着脑袋,心虚的开口。 沈阮并无怪罪意思,只是问道:“何事?” “刚老夫人身边的绿腰前来说,今儿七公子就不回来用午膳了。” 沈阮原先懒怠的眉眼一下就扬起,她用手支着下颌去看在身边伺候的寻月:“祖母让七公子过去用膳呢?” “是。” “就他一人?”沈阮复又问。 “是。”寻月额上有冷汗止不住的冒出。 倏然,寻月只听得身侧之人嗤笑一声,可多余之话却是未吐出半字来。 见着沈阮没责怪的意思后,她才虚虚抬手,将自己额上冒出的冷汗用衣袖抹掉。 “你们七公子既不回来用膳,那午膳便不用做了,你备下马车,我要出府一趟。” 听得沈阮的话,寻月原先放松的模样一下又紧绷起来:“少夫人,今儿下雪,路面湿滑,不如改日再去?” “就今儿。”沈阮压根不为所动,“我想去见见我父亲,若祖母问及,你照答便是。” 听见是要去探望沈先生,寻月心下倒是松快了些。 如今府中上下已经开始收拾东西,想来不出三五日便要离开此地返回盛京。 这一回去,大抵也就不回来了。 寻月按照沈阮所说的做了,倒也如她预料,老夫人并不曾在这事上多言什么,只是吩咐她照顾好少夫人。 得了老夫人的准许,马车和车夫很快便备好。 这也不是沈阮第一次出府,可每一次出府,沈阮都觉着新鲜又有趣。 若在以往,她还不是沈阮时,出个府哪还需这般麻烦。 念及以往,又想起如今的境遇,沈阮倒是没太多自怨自艾的情绪,只是偶尔会想起故乡的风光罢了。 * 沈禹又见着沈阮时,神色里倒是多了几分诧异,似在问,她怎又来了? 可沈阮向来没什么脸皮,她将自己亲手泡好的茶端至沈禹面前:“父亲,这是女儿亲手泡的茶,你且尝尝。” 原身泡茶手艺如何,他是知晓的。 所以当他喝着沈阮泡好的茶时,倒是有几分惊喜的意外。 “你这手艺——”沈禹说着,将人打量了一遍,“还不错。” 对于沈禹的赞赏,沈阮也只是含笑收下,并无任何的激动。 “你与阮儿,相差很大。 ”沈禹喝完后,对着沈阮感慨了一声,“印象里,阮儿从不爱这些风雅之事,倒是对爬树摸鱼招猫逗狗,这一揽子事乐此不疲。” “你父母将你教养得很好。” 沈禹的目光在落在她身上时,便变得十分和善与欣慰。 “说,今儿来此,是为何事?” “我便要随七公子去盛京了,去之前,想再见一见沈先生。”沈阮说道,“日后,不能代替沈氏在您身边尽孝,是我与她之过。” “这有什么过,此等结局,也是我所愿。”沈禹道,“你去盛京之后,我便不能在护着你了,盛京虽是个锦绣之地,在里面藏污纳垢,阴私之事不在少数,你将日子过得如何,可都得瞧你自己的造化了。” “我知晓。”沈阮颔首,将沈禹请至上座后,又重新斟了一盏茶,送至沈禹的手边。 沈禹瞧着她的动作愣了下,随即才问道:“这是何意?” “礼不可废。”沈阮说完后,便走至堂中,依照大燕礼制,朝着沈禹行了大礼。 不管是作为姜暖还是沈阮,这一礼,沈禹都是当得的。 是以,沈禹惊诧过后,却也不曾拦她。 他坦荡的受了这一礼,喝了这一盏茶。 茶落,声止。 就连院中的风声也好似消弭。 沈禹端坐在其上,恍惚间,堂上之人的身影变化莫测,许久后才定格在那一张温软的笑靥上。 在这一刻,他终是清醒地明白,他的女儿,他的一手抚养长大的女儿,终究是回不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我好像曾见过他 从沈府出来后,寻月见着沈阮神色淡淡的,还以为她是忧心与这离别的愁绪,所以上了马车后,寻月才小心翼翼的问了句:“少夫人,听闻芙蓉城城东有一家酒楼,里面糕点十分好吃,您可要去尝尝看?” 沈阮本是在想其他的事,但没想着被寻月这一打岔,倒也来了几分兴趣,她颔首,示意寻月带路。 约莫半柱香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寻月口中的那家酒楼前。 如今午时已过,可酒楼却是座无虚席。 寻月提了傅家,这才让掌柜的从三楼的雅间里匀了一间给两人。 沈阮用幕离遮着脸,跟在掌柜身后上去。 刚至三楼,大堂里却传来惊堂木拍案之声,鼎沸的人声在刹那间归于寂静,只见堂上说书人不疾不徐的喝了口热茶,随后又道:“只道那时,裴将军一声喝下,敌方首领……” 见着沈阮停下,掌柜十分知趣的说道:“周先生说的是裴行之将军成名的那一战。” 大燕的裴行之将军,沈阮又怎会陌生。 原先时,她还与这位裴将军交过手。 不得不说,这位裴将军真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 只是可惜,她死的早。 没能见着这位裴将军最声名赫赫的时候。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领着两人到了雅间。 寻月伺候沈阮坐着后,又点了几样点心和一壶茶。 推开窗,便能见着下面人流如织的热闹街景。 “掌柜的。”就在掌柜临要离开时,沈阮却又猝不及防的叫住人。 掌柜转身,笑着同她道:“不知贵客还有何吩咐?” “你先前说,这位裴行之将军立下战功无数,声名显赫,如今他已是镇国大将军了吗?” 面对沈阮的问题,掌柜的一愣,没想着这个年头,竟然还有人会问出这般草包的问题,可瞧着这位客人一身的打扮,在想着她身后的傅家,掌柜也是万万不敢乱说话,只能是道:“这位贵客有所不知,如今裴将军,已是咱们大燕的镇北王,常年戍守在西北一带,那边的人,都十分尊敬这位王爷了!” “镇北王这事也算是闻名天下,贵客怎就不知?” 沈阮没想着当年那位皎皎少年郎已成了大燕的镇北王,也还真是如他年少轻狂时所言那般。 战功显赫,身居高位。 “一时糊涂。”沈阮不愿多言,只是让寻月将人给打发出去。 掌柜的知事的没多问,从善如流的从雅间中退下。 寻月接过沈阮递来的幕离,悬在一边挂着:“少夫人,平日都不关系这些吗?” “关心这些作甚。”沈阮笑,“以往,我只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我每日所需知晓,也不过是风花雪月诗酒茶,这等庙堂之事,与我这闺阁女子又有何关系呢?” 寻月听着,倒也没觉着有什么问题,她点点头,退到一旁守着。 没一会儿,掌柜便亲自将点心和茶水端来。 因着屋中中摘了幕离,掌柜哪敢直视,东西送至门口,交给寻月后,便规矩退下。 模样精致的点心被寻月摆在面前的小几上。 不论是品相和味道而来,这家酒楼的点心也都算是极品了。 不过她不太爱吃这些甜兮兮的玩意,每样玩意尝了一两口后,便彻底丧失了兴致。 可若不吃,丢在这儿也属实太浪费。 沈阮不假思索的瞧向寻月:“这玩意不吃也是浪费,不如带回去,给你们七公子尝尝?” “少夫人做主便是。” 若是以往,沈阮是决计不会将自个吃剩的打包带回,可如今也不是情势所逼吗? 在酒楼里坐了会,听下面的说书先生胡言乱语的几句裴行之年少成名的历程。 沈阮听得甚是有趣,却也能揪出其间不少的错出来。 甚至是说着说着,还说出这位镇北王年少时惹得风流债来。 几乎每个地儿,都有上那么一两位红颜知己。 而且这红颜知己,还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又或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反而是门庭贵重的千金,还有那皇室贵女。 好巧不巧的,她的前身,就成了这位镇北王年少轻狂时不慎招惹下的一朵烂桃花。 “说到大秦,那咱们便不得不提那位名扬天下,艳若桃花风流灵巧的长宁郡主。说到这位郡主哟,她的风流事也是一日两日说不完,可惜天妒红颜,这位郡主,年纪轻轻便消香玉陨,故去时,还有人见着咱们的镇北王曾一人一马独去祭奠这位红颜知己……” 沈阮吃了口茶,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话本这玩意,还真是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她与裴行之是曾有交集不错,可那交集大概是她恨不得他死,他恨不得她亡的交集。 若是听见她故去,只怕这人要狂笑着在盛京摆上三天流水席,与天同贺! 喝完茶盏中的最后一口茶,沈阮起身刚要离开时,一下就被长街上的另一行人给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 原先她也不过是不经意的一瞥,倒是没想着这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让她瞧见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行人也进了茶楼。 只是如今大堂已空无虚席,就连雅间也是间间满座。 “寻月。”沈阮突然出声,叫住在一旁有些走神的人儿,“刚来了一行人,你去将他们请上来,就说,我这儿要走了,可以给他们腾出一处雅间来。” 寻月虽然不明,自家少夫人为何要这般做,却也还是依言下去传话。 不多时,寻月便领着那一行人进来。 沈阮已经将幕离给戴上,隔绝了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可为首那一人,目光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对她似有些兴致。 沈阮领了寻月正要从旁离开时,那人却蓦地伸手将她给拦下:“姑娘既请我上来,又为何急匆匆的要走?” “不过是碰巧我要离开,公子来此,便做了个顺水推舟的人情罢了。”沈阮淡淡道。 “原是这样,瞧来许某还需得感谢姑娘。” “不必,顺手的事,若公子无事,那我便先走了。”沈阮换了声寻月的名,带着人匆匆离开。 那人听此虽是没在阻拦,却也转身目送着主仆二人离去。 “林丹,你去查查。”半响,跟在许凌身后的林丹听见自家的公子的吩咐。 上了马车,寻月依旧不太明白沈阮为何要多此一举的请那一行人上来。 他们瞧着,便轻挑张狂,算不得什么好人。 只可惜,她并不敢问,只能憋在心口。 她没出声,沈阮也乐得个清静。 她闭眼倚在车壁上,此时满脑子都是那人走来时,腰间系着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墨玉的玉佩,瞧着好像与别的玉佩并无什么不同,只是一个简单的物什,可对沈阮而言却不是。 那是大梁悬镜之人才有的玉佩。 那是身份的象征。 为何,悬镜的人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芙蓉城? 是想做什么? 还是想掩盖什么! 沈阮不自觉地就这衣袖,直到回到府中,她也一直都陷入到这件事之中。 如今,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身在宅门大院,对外界的消息完全就是一知半解,就算傅清辞给她做了些解答,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因为就连傅清辞自个,对外界很多消息也并不灵通。 沈阮手指不自觉的敲击着桌案,就连傅清辞何时回来,也不曾注意到丁点。 最终还是傅清辞主动伸手在她面前扣了扣,这才将人给唤醒。 沈阮茫然抬首,一入眼便是傅清辞那张清隽的眉目:“在想什么,这般入神?” 沈阮敛着眸,摇首。 “说话。”傅清辞衣裳也没换了,而是直接坐到她的对面去,像是打定主意,今儿她要是不开口,他便不会离开半寸。 见此,沈阮也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 她叹着气,对着傅清辞说道:“倒也无甚,只是今儿去见了沈先生一面,有些许的感慨罢了。” “是吗?”傅清辞的声音也变得冷冷淡淡的,让她听不出任何的喜怒来。 沈阮再一次的颔首,似在肯定自己的话。 可傅清辞却是冷笑一声,提醒道:“今儿我回来时,寻月可是什么都与我说了。” 说完后,他端详着沈阮,极力想要从她脸上探出几分心虚来,可她神色掩饰的极好,压根就让他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来。 对此,傅清辞也不知,沈阮这般模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只是他到底还是提醒了句:“酒楼,黑衣人。” 听见他的话,沈阮的心神才算是有了几分震动。 她偏头看向窗外的院子,寻月此时正候在廊下,见着她瞧来,还冲着她一笑,明媚的宛若春日枝头开的最灿烂的那一朵。 到底不是自个的丫鬟,用起来还是有些不顺手。沈阮心头无端的就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不过这些想法有归有,却不妨碍此刻。 “寻月说,你见着他们后,便心神不宁,既如此,为何又要请他们上座?”傅清辞问。 沈阮倒了一盏茶,推至傅清辞的手边:“不过是我正好要走,听见他们在下威胁掌柜,说不给他们安排一处雅间,就要砸了这个酒楼,我想着这家酒楼若是被砸还挺可惜的,这便让寻月将人给请了上来。” “一举两得事,寻月与你说的倒是夸张了些。” “我倒也希望是一举两得的事,可进来之后,瞧着你魂不守舍的坐在这儿时,我便觉着这好像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了。”傅清辞说的冷淡,也将她谎言一举击破。 沈阮笑:“夫君慧眼如炬,妾身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傅清辞不言,其目的是何,简直是在清楚不过。 沈阮见状,一下就笑了:“我失神是因为,我死之前好像曾见过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不负 听见这话,傅清辞一时间竟也带了几分愕然。 “你死之前?” “是啊。” 说及这事,沈阮神色疏淡,好像死过一次的人,不是她一般。 “那可有所获?”傅清辞复又问。 沈阮笑:“能有什么所获,我如今记忆不全,对于害死我之人,也只是堪堪记得一个大概的轮廓罢了。” “好了,不与你说这些丧气的事,我从酒楼中带了几样点心来,这家点心还不错,你且尝尝。”沈阮说完后,便让寻月去温了下。 傅清辞对吃食当真是不挑,什么都吃。 哪怕他已经看出,这是沈阮在酒楼中吃剩的,却也还是如她愿的将这些点心落了腹。 沈阮给他斟茶。 “夫君,今儿祖母和八妹妹唤你过去用膳,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傅清辞哂笑:“还以为你会不问。” “为何不问?”沈然反问,“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八妹与祖母唤你去用膳,于情于理我这个当人娘子的,也该跟着去,可惜没人喊我,我也不好自个前去,让我猜一猜。” “今儿唤你去用膳,应当是八妹妹的主意。” 沈阮说的分毫不差,这才是让傅清辞真正疑惑的地儿。 他与傅永纤的关系不算好,甚至是还可以说是非常恶劣。 原先在盛京时,两人尚且年幼,她便可毫无底线的设计陷害诬蔑他,还让人欺负他,这般恶毒的性子,他可不信等她长大些就能明白事理。 能这般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只怕是有事相求。 只是傅清辞不明白,如今自己两袖清风,也无官阶,不得重用,傅永纤到底有何事需要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他这么一位庶出的兄长。 两人对望一眼后,默契笑开。 “慢点吃,可别噎着。”沈阮摸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其实八妹妹此番也甚至是可爱,夫君何不将往日恩怨放上一放?” 傅清辞接过,擦了擦嘴角:“我还未瞧出,你竟有这般恶趣味。” “你对着傅水瑶不假言辞,怎到了傅永纤这儿,就转了个态度?” 沈阮笑:“一是傅水瑶那日实在是过分,不过是你的堂妹罢了,却妄想插手你院中内务,二是,她一个傅家旁支,若回了盛京,可没什么用处;但傅永纤不一样,她虽是背后骂我短命鬼,面上却也始终以礼相待,我们都是一家人, 给些薄面又有何妨,况且八妹妹是府中嫡女,深得父母欢心,背后还有骆家撑腰,你一个庶子,我一个孤女,无权无势的,若与她作对,能从她手上讨得什么好处。” “夫君,这人呐,有时候须得明白审时度势。” 傅清辞了然的颔首,并无反驳她的话。 只是听着,觉着有些薄凉冷情罢了。 “你实在是不像个十六岁的姑娘。” “那我像多少岁的姑娘?”沈阮笑吟吟的反问。 “其实有些时候,你不需要任何关系都算得这般清楚明白的。”傅清辞说道。 “真是难以相信,这话竟会从你嘴里说出来。”沈阮道,“夫君,过往十几载,您是全忘了吗?” “我想说的是,你有时候可以天真些,依赖我这夫君一些。”傅清辞说着,正好吃完最后一块点心。 他以茶漱口,稍稍解了嘴中的腻味后,才道,“这玩意,我也不爱吃,日后你若吃不完,不必带回。” 听着他的话,沈阮也不见丝毫的心虚:“如今家贫,能有些吃食就不错了,夫君。” 听着她的话,傅清辞倒也觉着甚是有理:“也对,日后还是莫要浪费。” “再过几日便要回盛京了。”傅清辞提点道,“你在这儿的悠闲日子,可要到头了。” “到头也就到头了,也无甚什么。”沈阮此时心里却是希望赶紧能走,这处地儿对她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好呆的。 这些日子,她被困在这儿也想了很多。 其实除了她对自己被人暗杀有些意难平外,其余的好像也无甚牵挂。 可若是以沈阮的身份留下,指不定今生还可纵情山水,再也不用理会那些烦人的朝堂之事。 只是很多事,好像都由不得她选择。 沈阮支着下颌,端详着面前清隽冷冽的人。 半响后,正在温书的傅清辞,冷不丁的就听见沈阮的声音:“夫君,你说有时候,你会不会想,若是不娶我就好了。” “为何这般问?” “依照夫君的才情与能力,我相信夫君一定能高中,届时,盛京会有无数的名门贵女中意于你,而她们身后所代表的,便是各方势力和能送你平步青云的能力,而我一介孤女,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其他了。”沈阮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明白,“我一才情,二无度量,三无家世,天生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你娶了我,可就得自认倒霉。” 傅清辞被沈阮逗得有些开怀,原先郁结的心情好像都因她而变得明朗。 “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不但如此了。”沈阮又道,“我还心肠狠毒,行事张扬,跋扈又骄纵,没什么本事,气性还大。” “这倒是。”傅清辞颔首,勉强认同沈阮的这一番话。 “我就是这样一人,夫君,你要是后悔,现在可还来得及!”沈阮将自己的伪装撕开,将自个赤裸裸的展示在傅清辞的面前。 她这是给傅清辞机会,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机会。 若是傅清辞选择与她和离,那至此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此生只是沈阮,也只会是沈阮。 可若傅清辞选另一种,她往后必定会使劲手段,拆散他与傅永纤,以及他与其他人的姻缘,直到她此行目的圆满完成。 傅清辞没想着沈阮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他抬首,一下就落进她那双有些清凌且依旧似泛着雾气的眸中。 他愣怔片刻后,倏然一笑,眉眼间的冰雪融化,竟清隽惊艳的令人难忘。 “你若不负我,那我傅清辞此生,也必定不会负你。” “沈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我与你一起 夜色愈加深邃。 屋内烛影深深。 许凌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换了一身寻常公子的打扮,越发显得他肤白貌美,雄雌莫辩。 “我让你去查的事情如何?”许凌又将屋内的其余几盏烛火点燃后,才重新坐了回去。 林丹单膝跪在许凌的面前:“属下去查过,不过是个寻常妇人,并无任何特殊。” “这般貌美又敏锐的寻常妇人?”林丹冷笑,“你可知,今儿她瞧见我时,目光是落在何处吗?” 这一点林丹倒也是真没注意着,此时他也不敢多问,只是垂首将今儿查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今儿,我们在酒楼见着的那位姑娘,其实是一位妇人,前不久才成亲,今儿刚满十六,夫婿姓傅,是镇国公的庶子,并不受宠,这才随祖母远离盛京来此居住;而她父亲是此地有名的一位教书先生,约十六七年前,这位先生从盛京辞官回到这儿,曾官拜侍郎,老师是当世大儒,为内阁学士。” “此女生得极美,颜色当世少见,只可惜,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美人,空有皮囊而已。” “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竟能嫁到镇国公府?” “此女婚前有一情郎,后被情郎抛弃,便用计与那位傅七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傅家这才捏着鼻子,将人给娶进了门。”林丹又答。 “若是这般,那今儿或许只是个意外。”许凌虽是这般说,可心里却不愿相信。 一眼就锁定在他玉佩上的女子,怎会是个草包? “属下觉着,应是如此。”林丹答道。 许凌忍不住伸手摸上自己腰间的玉佩。 这枚玉佩,每个悬镜之人都有。 但除了悬镜之人外,并无一人认得,就连大梁,也只知明镜司,而不知明镜之下,还有一悬镜。 “大抵。”许凌松口。 但愿,那妇人只是见着这枚玉佩好瞧罢了,而非其他原因。 “那公子,可要属下去处理一下?” 许凌闻言,沉思片刻:“别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 * 明儿便要走了。 不同于寻月的兴致高涨,沈阮和傅清辞对此都毫无半点触动。 毕竟盛京对两人而言,可不是一个好呆的地儿。 沈阮浑身没劲的倚在大迎枕上,手中还有个绣了一半的荷包。 只是她的女红实在是不如何,傅清辞回来见着,本是有些兴趣的提起来看了眼,尔后又搁下,眼中的嫌弃,完全就是实打实的。 对此,沈阮完全就没个好气:“我知道不好瞧,但你也别表现出来行吗?很伤人自尊的!” “你绣的是什么?”傅清辞指着她绣的歪歪扭扭的样式问道。 沈阮揪了揪衣裳,有些被打击:“鸳鸯呀!寻月说,鸳鸯最好绣,大家也都是绣鸳鸯的。” “你若不说是鸳鸯,我还以为是什么鬼画符了!”傅清辞忍住笑,将荷包往她面前推了几寸,“你将这拆了,重新绣。” “才不要,我这儿绣了好久!”沈阮气鼓鼓的看着他,伸出两只手指来,在他面前比划道,“我的这只荷包!我可是整整绣了两天!两天!” “你就算是绣了几个两天,也还是丑。”傅清辞说道,“这么丑的东西,你可别想着塞给我,我是绝对不会要,也不绝对不会带的。” 沈阮情绪恹恹的将这玩意扔下,刚要去那剪子将这玩意给绞了时,院子外头倏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着一句又甜又娇的声音:“七哥哥在吗?” “在呢!”沈阮将窗扇推开,那张美绝人寰的小脸趴在那,笑盈盈的对着廊下的傅永纤招手,“八妹妹,这就这般晚了,你怎来了?” 见着是沈阮,傅永纤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一半,她让丫鬟将东西拿上来:“是我做了一双护膝,想给七哥哥。” “从这儿回盛京,路途遥远,天又冷,七哥哥身子骨不好,受不得寒。” “你七哥哥在呢,外面冷,你进来说话!” 很快,沈阮就听见门帘掀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珠玉相击,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一道娇小的人影出现在屋里。 傅清辞不着痕迹的看了沈阮一眼,眉头有微微拧起的迹象。 傅永纤完全看不懂傅清辞的脸色,或许是看懂了却假装看不懂,她献宝似的将护膝捧在傅清辞的面前:“七哥哥,你看!这是纤纤为你做的护膝。” 傅清辞用余光去看沈阮,就见那人用手支着下颌,颇有些兴趣的弯着嘴角,显然是在看戏。 他不太喜欢沈阮这样。 “多谢。”傅清辞就连道谢都显得敷衍又冷淡。 傅永纤的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失落来:“七哥哥是不喜欢纤纤给你做的这些东西吗?” 说完后,傅永纤眉梢含情的看向傅清辞,她这般模样,没有一个人能拒绝,在她所想里,傅清辞当然也不会是那个特例。 但让傅永纤没想到的是,傅清辞当真不怎么领情。 “嗯,以后别做这些。” 一句话,立即就让傅永纤再也笑不出来。 还是沈阮出声圆了场:“八妹妹别介意,你七哥哥就是这般招人厌的性子,冷漠寡淡的很。” 傅永纤实在是笑不出来。 倒是坐在罗汉床上的沈阮,笑得明媚招人疼,特别是那双安桃花眼,着实是勾人得很。 傅永纤也有几分为她所迷。 但是很快,傅永纤别了头,没再去看半分。 紧接着她就提出离开。 傅永纤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模样,令沈阮觉着有几分好笑。 等人走后,她动手去拉傅清辞。 可惜这人离她尚且有一段距离,她拉不住,只能堪堪的拽住他的衣裳。 “夫君。”沈阮笑,“你这位好妹妹,可真是贴心呀!” 傅清辞并不为之所动:“你可曾听过一句俗语。” “黄鼠狼给鸡拜年?”沈阮又笑,一双眼弯成月牙。 “对,不安好心。”傅清辞冷漠无情的吐出这五个字后,将自己的衣裳往他自己手中一勾,那衣裳就像沙子,从沈阮手中流淌过。 “像你们这样的人,就是爱瞎想。”沈阮说道,“你那七妹妹只是想亲近你罢了。” “你若是知晓,她以前是如何待我,你就懂了。”留下这一句后,傅清辞就抬脚去了内室,准备沐浴。 寻月早就将热水备好。 屋内无人后,沈阮翻出自己一直戴在颈间的玉佩来。 这玉明贵得很,一般的达官显贵压根就用不起。 当然她还是姜暖时,这种玉质的玉佩倒是也有两三枚,但多的,却是没有。 很显然,这具身子真正的身份,金贵得很。 而在云雾纹中,上面用小纂雕着一个小小的“软”字。 显然,她真正的名,应该是软,而非阮。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太多的关系了。 她并没打算回去认亲,给自己招惹麻烦。 “寻月。”沈阮将玉佩取下,递到她面前,“寻一个锦盒来,将它搁进去,压箱底。” 玉佩入手后,寻月忍不住摸了下:“少夫人,这般好的玉,你怎不带着?” “没必要。”沈阮看了也没看一眼,就连寻月下去将这玩意给藏起来。 不过,她还是会留一个心眼的。 毕竟那声音曾告诉过她,傅永纤抢了她的机缘。 显而易见,能让傅永纤垂涎并且抢占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身份了。 就是不知道,抢占别人的身份后,她真正的亲人,比如她的祖母,会不会悲痛欲绝,觉着她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半个时辰后,傅清辞才沐浴出来。 而沈阮已经上床,用被褥将自己裹好,乖巧地睡着。 傅清辞来时,带着一阵冰冷的水汽,一下就让沈阮清醒,只是她此刻没什么威慑力的露出一个小脑袋来,眉眼因困倦而往下耷拉着。 显得温软又无害。 “你一个男子,怎沐浴还用这般久?”沈阮闭着眼,语气绵绵软软的说着。 傅清辞没有理他的话,自顾自的躺下。 外间的烛火已经全被寻月给挑了,只留了一盏,摇摇曳曳的桌案上燃着。 就算床帐里摆了汤婆子,依旧让沈阮感觉到一阵寒凉。 她蜷着身子厚着脸皮往傅清辞身边挪腾。 傅清辞知晓她畏冷,所以在她蹭过来后,他很自然的翻身,伸手搭在她的腰上,将她往怀中抱了抱。 这段日子,沈阮已经非常习惯自己被傅清辞这样搂着睡,她自发的寻了个让自己舒适的位置后,也闭眼睡去。 天色是越发暗了。 云层间星子疏淡。 整座城都陷入寂静中,只偶尔听闻,有打更的声音掠过。 沈阮其实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大概是上辈子磨练出来的,哪怕她睡得在如何沉,只要房中有任何的异动,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就像此刻。 黑暗里,沈阮自傅清辞的怀中睁了眼,被她藏在枕底的鞭子也顺势拿出来,缠在手腕上。 屋内,正有一道黑影,正慢慢地朝着他们这边挪动。 直至黑影站在床边,一道白烟从缝隙中透进来,沈阮立即屏息静立,还不忘伸出手捂住傅清辞的口鼻。 就在她手挨着傅清辞的那一霎,这人也醒了。 他眼眸清明,实在是不想刚睡醒的人。 傅清辞挑了下眉。 沈阮摇了下头,弧度很小,若非两人靠得近,还真瞧不见。 等白烟散去后,耐性十足又稍稍等了一会儿,站在外面的那道黑影,才有了动作。 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剑赫然出现在床帐之内,在他挥剑下来的那一霎,沈阮摸出匕首给挡了回去。 黑漆漆的匕首在暗中并不显眼。 那黑影大抵没想着里面这两人竟还醒着,震惊之余便愣了片刻。 沈阮趁机用巧劲将他的剑给挡回去后,从床榻上翻身而起,缠在手腕间的鞭子挥出打中了他的手臂,这一鞭下去,疼得差点让短剑掉落。 他也并不恋战,心知自己今儿失败后,便打算从原路逃窜出去。 傅家夜间的守卫并不严,甚至是还十分松懈。 黑影几乎不费劲的就爬上了屋顶,在屋顶光明正大的跑路,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阮竟然能追上来。 两人一逃一追的几乎追逐了约有半时辰后,黑影大抵知晓今儿自己不是难逃一死,就是他有些波折的完成任务。 他瞅中一块空地跳下,此地空旷,也足够两人施展。 在他落地的那一霎,鞭子便破空而来。 黑影避开,就见沈阮执鞭站在原地。 她来得急,只裹了一件白色的披风,三千青丝如瀑的洒在身上,未施粉黛,却也难掩她红唇如殷,眉眼冰绡。 她年岁不大,容色却极美,很难想象,这般貌美的人,竟然会有这般好的身手。 “很难想象。”黑影率先开口,“一个普通的妇人,竟会有这般好的身手。” “我也难以想象,大梁的悬镜,竟会追杀我一普通妇人。”沈阮微弯着嘴角一笑,成功见着对面的人脸色大变后,她便立即进攻。 黑影人的确没想到沈阮竟会知晓悬镜,就连在大梁,都没多少人有资格知晓悬镜! 他原先接到这命令时,还嗤之以鼻,觉着公子派他来完全是小题大做,但没想到,他们公子才是对的! 黑影人回过神时,那道鞭子已经打到他的要害。 只一招,黑影人便知晓自己其实不是沈阮的对手。 这人攻击的动作刁钻又毒辣,虽说没什么内力,但光光是前面那一点,就令他招架不住。 两人来回过了几招后,他手中的那把短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咙上。 黑影人心知自己今儿已经没命回去,但他却不甘心。 “你到底是谁?如何会知道悬镜?” 短剑已经插进他的喉咙,在他还剩下最后一点意识时,他听见了沈阮的声音。 “我是谁?” “悬镜是我一手创立的,你说我是谁!” 黑影人惊惧的睁大眼,可下一刻,已是头首分离。 血溅了沈阮一身。 月色朦胧。 她的白衣上,全是骇人血迹。 自打沈阮追出去后,傅清辞都没再睡下,他将屋内的烛火又重新点燃,有些心焦的坐在那,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他四肢都有些发冷僵硬后,才听见屋内的一角,传来窗扇开合的咯吱声,他赶紧起身跑过去,就见沈阮轻盈的落地。 她衣裳上全是血。 傅清辞赶紧过去,紧张地将人扶住:“你没受伤?” “没有,不是我的血。”沈阮淡定自若的将衣裳脱下,果然她里衣上依旧干干净净,别说血,就连半点灰尘都没沾上分毫。 可饶是如此,傅清辞的面色依旧非常难堪:“那人如何?” “被我杀了。”沈阮说的云淡风轻。 好似杀人不过是在寻常的一件事,微不足道。 见着沈阮这个态度,傅清辞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计较,只是他没多言,而是重新拿了一件暖和的衣裳给沈阮披上:“那人是什么人?为何会对你我动手。” “不是你,是我。”沈阮道。 傅清辞闻言,眉头一下就蹙起来,这并不是一件小事:“那他为何会对你动手?” 在他记忆里,沈氏虽是经常惹事,但那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足以让人雇什么人来杀她。 显而易见,这是沈阮自己招惹出来的。 “你不是知道吗?”沈阮声音极淡,细听还带着一股冷意,“那日在酒楼中,我碰见一行人,我说过,他们有些像曾经杀死我的人。” 傅清辞立即就明白她想表述什么:“是你那日多看了他们几眼,所以他们起了疑心?” “嗯。”沈阮颔首,“这些人可不简单,我突然间示好,招他们奇怪也正常。”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般干脆,宁可多杀一个,也不绝不放过。” 傅清辞知晓,这大概是穷凶极恶的一群人。 他牵住沈阮的手,想要拉她进去时,没想着却听见沈阮嬉笑道:“我这只手可才杀过人,沾了血,七公子!” 傅清辞没好气地回头看她一眼,牵着她到铜盆前,里面正盛着半盆清水:“洗!” 沈阮用皂角,将她和傅清辞的手洗了一遍后,指着被她丢在地上的那件沾血的披风:“这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一会儿出去寻个地烧了或者埋了便是。” “行,我与你一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回盛京 处理完那人的尸体和那件披风回来,已是快到破晓。 沈阮困倦的用手抵着额头,坐在罗汉床上小睡片刻,直至寻月进来,这才睁眼。 “今儿少夫人起的格外早。”寻月伺候她洗漱时说道。 沈阮哀叹一声:“我也不想呀,可你们七公子,非要拉着我给他研墨,你说你们七公子是不是很烦人。” 寻月听着,倒是一笑:“是七公子看重少夫人,少夫人该高兴才是。” “一点都不知晓疼惜人,这有什么高兴地!”沈阮嘟囔着,却没在说话。 从屏风后出来的傅清辞自是将沈阮那一套说辞全都听在耳里,瞧着她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的,就知以前没少做这些事。 只是让他觉着奇怪的还有一点。 竟然她之前生得金尊玉贵,又为何会对杀人这种如此顺手且漠然。 好像做过成千上万遍。 念及此事,傅清辞倒也没分出太多的心神去想,毕竟这些事,在他这儿其实有些不值一提。 他倒是觉着沈阮这般极好,日后,也不必担心他不在时,她会受人欺负。 用完早膳请过安后,便要出发了。 傅清辞是早就去影壁那候着,而沈阮与傅永纤一般,是到福寿堂去候着,一直服侍着傅老夫人出来。 这些对沈阮而言,倒是没什么,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傅水瑶竟然也要跟着她们一同去盛京。 不单单是傅水瑶,还有傅水瑶的母亲以及她父亲的那些侍妾。 这一举动,可谓是举家搬迁。 沈阮瞧向傅清辞,他穿着她给他置办的那身衣裳,站在一堆公子哥中,愈发是衬得他体态修长,眉眼清隽,冷若九霄之上的皎月,叫人不敢亵渎。 傅老夫人与傅永纤是共用一辆马车。 等两人上了马车后,沈阮刚转身准备去寻傅清辞时,就听见身后的傅水瑶浅浅一笑:“七堂嫂,见着我,你是不是很不开心呀?” “怎会?”沈阮压住自己的不耐,巧笑嫣然的看着她,“那日一盏茶,都说了要与水瑶妹妹冰释前嫌的,我又怎会不开心。” “只是妹妹需要知晓一些事。” “何事?”傅水瑶冷笑。 “在这儿,你是受人追捧的傅家姑娘,可若去了盛京,你就一文不值。”沈阮笑着挨近傅水瑶,绝艳的眉眼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恶毒,“傅家旁支的姑娘,在盛京,可什么都不是。” “你若是奔着打着傅家名头寻一门好亲事的话,我这个当嫂嫂的,还是劝你省省心,毕竟盛京最不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名门闺秀。” “你!” “别嫌嫂嫂说话刻薄恶毒,因为忠言逆耳利于行。”沈阮笑得轻蔑,“这一路,妹妹记得好生自省一下。” 说完,沈阮也不看傅水瑶被她气得发白的脸色,自顾自的转身上了马车。 而在沈阮走后,傅永纤也挑开帘子探头看来。 明明在她记忆里,傅水瑶这一支去盛京,该是开春之后的事了。 不过,她们去不去倒是和自己关系不大。 反正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非常讨厌傅水瑶就是了。 沈阮上了马车后,就见傅清辞捧着一卷书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 “傅水瑶怎么也去盛京呢?” 傅清辞闻言合卷看向她:“因为她父亲得了升迁,要去盛京上任,所以她便与我们一道。” “原是如此,怎之前没听你提及过。” “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哪里值得提及。” 沈阮一想,倒也是。 在芙蓉城时,傅水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都玩不过自己,何况去了盛京。 她给两人倒了一盏茶。 这要也是个话本的话,沈阮觉着自己肯定就是那个恶毒的……恶毒的……女配! 她心情极好的弯着嘴角,连带着傅水瑶也要一同去盛京的事,也都抛诸脑后。 * 天已破晓多时,微光从云翳间透到窗棂上。 许凌神色凝重的坐在桌案边:“林丹还未回来?” “未曾。” “现在什么时辰呢?” “辰时已过。” 许凌深吸一口气,脸色偏冷:“去,找!” “就算是一具尸体,也要带到我面前来。” “是!” * 经过差不多一月的跋涉,终于赶在新年除夕前回到盛京。 盛京城的巍峨气势与芙蓉城不同,更与生她养她的金陵城不同。 若说盛京城处处给人一种磅礴大气的风范;那金陵便是精致典雅的风流灵动。 不过不管如何,总归日后,这儿便是她要过日子的地儿。 沈阮将车帘卷下,重新坐回略有些昏暗的车内。 “夫君,你说,今儿回来,你心中可有别的想法?” “不曾有。” “我倒是有诸多想法了!”沈阮笑着用手指戳他的手臂,“你们镇国公府人口繁多,恨你的兄弟姐妹们,也不在少数,我若是因你之故被他们牵连,你可会护着我?” “我会。”依旧是简短而有力的回答。 听此,沈阮满意了。 她一满意,也就安静了。 此时车驾已经入了城,沈阮悄悄地掀开车帘瞧着外面的街景。 这儿的确要比芙蓉城热闹很多。 同样,她赚钱的机会也要比在芙蓉城更多。 穿过热闹繁华的街市,沈阮忍不住回身去看依旧闭眼坐在车内,宛若老僧入定的傅清辞。 她因着他的那一番话,放弃了自己绸缪已久的逃跑大计,乖乖地跟着他回了盛京。 还望以后,他切莫辜负她所期待的才好。 “看我作甚?”许是沈阮看得太久,傅清辞不太习惯的睁了眼。 沈阮咧嘴一笑,模样乖巧灵动却也不乏美艳勾人:“这不是夫君生得好嘛!” 傅清辞听此,没再理会沈阮轻挑的言语戏弄。 穿过街市,再过几条主街便到了他们此行的地方——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坐落在朱雀街上,这一处长街同时还挨着另几位世家的门户。 车驾停下后,便有下人前来服侍他们下来。 傅清辞的存在虽不是府中各位兄弟姐妹的心头刺,却是那一位的心头刺。 所以当傅清辞从马车中出来后,镇国公夫人骆氏倒抽空看了眼。 见着他下来后,又回身朝着马车伸出一只手时,骆氏才想起,这人在芙蓉城已成亲的事。 庶子成婚,本该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做主的,但没想着傅老夫人插了手,将婚事给两人办了。 不过一个庶子而已,她倒是觉着无所谓,也不过是日后府中多添一人碗筷的事。 可傅清辞这人冷漠寡淡得很,她却有几分好奇,他娶得这位夫人到底如何! 很快,骆氏便瞧见了。 沈阮被傅清辞牵着下马车后,刚一落地,似有所感的便朝着骆氏看来。 她被一堆人簇拥在中间,生得貌美端庄,有一种凛然大气在其中,与傅永纤的纤弱天真不太像。 沈阮眉眼柔和朝人缓缓一笑,端的是容色绝代,天地敛光。 骆氏从不知,有人竟能美到如此这般。 只是还好。 还好她成亲了。 前面纠正一个地方。 春闱应该是秋闱!!!! 之前写的时候记错了!!前文已经再改了!后续的文里面也会改正在秋闱!! 所以看见有前后不一致的小可爱们!你们没看错!!是作者自己!!蠢!!写错了!! 抱歉抱歉!!!! 给大家鞠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最好不过 骆氏压下自个连篇浮起的心思,没在看沈阮一眼。 不过骆氏一时的异样,倒是引了周遭人的关注。 当即纷纷往傅清辞那瞧去。 本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子,无人在意的,可偏生这位庶出的面容甚好,能将盛京城里几位有名有姓的青年才俊才都给比下去,本以为此次在芙蓉城成亲,娶回来的定是一位面容平庸的妇人,不承想,这人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就连娶回来的娇妻,颜色也同样惊人。 两人衣料饰物不过寻常,可这颜色气度,却活生生压了众人一头。 就连一向备受称赞的八姑娘,与这妇人相比,竟也略逊一筹。 但好在……成亲了。 既已成亲,那便算不得什么威胁。 众人心思又活络起来。 骆氏和二房的郑氏已一左一右的侍奉在傅老夫人的身侧入府。 按规矩来说,老夫人回府,府中上下所有人都要在第一时刻前去拜见,但舟车路途,老夫人早已累得不行,便挥手让所有人都回去,明儿再来拜见。 骆氏见着傅老夫人面上的倦怠自也不强求,毕竟年岁摆在这儿去,她恭敬将老夫人送回她的福寿堂后,便回了自个的绿珠院。 同她一行回去的,还有傅清辞与沈阮二人。 骆氏也是簪缨世族出身的姑娘,母族强盛,嫁给镇国公这几十载,是将府邸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谁见了不夸一句骆氏贤良端庄,有大家风范。 此行过去,也是为了补一盏茶的。 先不论傅清辞在府中受不受宠,可这人到底也是唤了骆氏一声母亲的。 府中虽是兄弟不和,可若在府外,那便是整个家族的面子。 骆氏坐在堂上,身侧站着她的大儿媳,明氏。 明氏也生得貌美,丹凤眼,樱桃嘴,纤瘦适宜,有种冷艳风情在其间。 而在骆氏的另一边则站着傅永纤。 沈阮跪在堂中,将茶双手端着呈于骆氏跟前:“母亲,请喝茶。” 骆氏接过喝了口后,从腕间褪下一只手镯给她,又依言说了些场面话,这就将人给打发下去。 她并不是个恶婆婆,也不想去磋磨一个庶子的新媳。 “娘亲。”等人一走,傅永纤立即就扑到骆氏的怀中,打滚撒娇道,“你觉着七嫂嫂如何?” 骆氏闻言,低头瞧着女儿。 自打上次落水醒来后,她这女儿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似的,也不恼脾气了,平日也变得乖顺,就连一向讨厌的傅清辞也念及了他的几分好,更是主动去芙蓉城接他和母亲归家。 她每每问及,傅永纤也是耍赖过去,并不多言。 骆氏牵过女儿的手,问:“为何说起你七嫂嫂?” “七嫂嫂长得就跟个仙女似的,七哥哥娶了她,只怕是要沉迷闺阁之乐,不愿考取功名了。”傅永纤说道。 闻言,骆氏只是笑了笑,并没答话。 若是真真如傅永纤所言这般,她倒是可要去烧香拜佛,乞求这位庶子是真真可沉迷闺房之乐,不对仕途一事上心。 她虽是大度,不在意夫君的有多少妾室,又有多少庶子庶女的。 但这些庶子庶女是绝不可踩在她的亲生儿女头上。 好在镇国公知情识趣,这么多年来,虽说妾室纳了不少,但庶出的孩子,有且只有傅清辞一人罢了。 从骆氏的回到绿珠院回到傅清辞的秭归院后,她本以为自己会瞧见一个比在芙蓉城还要破烂不堪的院子时,但是如今展露在她眼前的地儿,却好似与传闻中不太相符。 她仰着头瞅了瞅面无表情的傅清辞,又看了眼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寻月。 “夫君。”她勾着傅清辞的手指,拉了拉,“没走错?” “没。”傅清辞拉着她的手进去,“许是沾了夫人的光。” 在芙蓉傅家时,傅老夫人对沈阮的态度如何,何人不知。 在傅永纤没去之前,沈阮就已取代了平日受宠的傅水瑶,伺候在老夫人身侧,这些事又不算什么辛秘,早就被传回盛京,而如今她与傅清辞回盛京,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虽是沾了傅老夫人的光,院子挪了个地,也修缮得不错,院中也有了几个丫鬟小厮仆人伺候,可这对沈阮而言,并不算太好的一件事。 毕竟谁知道如今在院中伺候的这些玩意,是被哪个院子塞进来的。 沈阮被傅清辞牵着进了屋。 “寻月,少夫人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你先带少夫人去歇着。”傅清辞一开口,立即就打消了那些下人们的心思。 寻月哪还有不懂的,立即上前从傅清辞手里扶过沈阮,将人直接扶进内室歇着。 坐下后,沈阮便让寻月泡了一盏茶来。 如今回到盛京后,好像有些事已和她在话本中看见的不一样。 傅清辞回来后,完全就是处在一个如狼似虎的环境里,别说给他挪腾院子了,就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曾有,可今儿确确实实与话本中所写得一切相差甚大。 难不成……是因为她? 沈阮反手敲着桌案,想得入神,一时间倒没注意到傅清辞也从外面进来。 屋内的火已经升着,暖暖和和的。 傅清辞褪下外衣,重新换了件月白的衣裳,便坐到她对面去:“想什么?” 听闻声音,沈阮蓦地抬首,傅清辞那张清隽冷冽的颜色一下就撞入她眼眸中。 “没什么。”沈阮说着,用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又道,“夫君,我觉着我们好像被人给盯上了。” 傅清辞了然:“你说是那人?” “嗯,他虽是死了,但那日与他一同的人还有很多。”沈阮轻声道,“我有些担心,他们会趁着你外出之际,找上你。” “无碍,不用担心。”傅清辞的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好似这并不在意,“如今来到盛京,你觉着如何?” 沈阮歪着头,想了片刻:“今儿府中人还未见全,但也算是了解几分,你嫡母出身极好,心性高傲,是不屑为难一个庶子的,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圣母菩萨,能为了一个庶子出头,视而不见,不闻不问,两相无虞,便是最好不过。” “当然,在我这儿,也是最好不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绿腰 傅清辞哪会不懂她的意思,他笑了下,虽是不曾言语,但想法左右和她相差无几。 寻月很快就将茶水端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瞅着眼生的丫鬟。 看模样年岁也不算大,面容带着几分稚嫩,不过却很是精明。 她抱着手炉,见着沈阮后,便将手炉递给了她:“七少夫人。” 沈阮接过笼在袖中,微冷的手这才多了几分暖意。 “夫君,你嫡母对你其实还算不错。”沈阮笑着同他道,不过眉眼间却不见得有任何笑意。 傅清辞摇头:“不一定是她。” “这不是我想不着了嘛!我第一次来这儿,你们府中之人我还没见全了。”沈阮说着,“二房的那位夫人,瞧着就是个泼辣的性子,不过你们府中怎就两位姑娘?” “你之前不是和寻月打听过?” “我还以为是她觉着其他人不重要,所以没说了,谁曾想还真就只有两位姑娘,特别是你们大房,竟然就一个庶子,你父亲难不成不纳妾?”沈阮好奇问道。 傅清辞摇头。 与沈阮所言相反,他这位父亲最是风流浪|荡不过,只不过他很有分寸,不过自个身边的女子再多,也绝不允许她们诞下麟儿,威胁到府中嫡出子女的地位。 至于自己,可以说是一个意外。 沈阮听傅清辞说完后,倒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是这样,不过你没什么庶出的叔伯吗?” “有,分家了。”傅清辞回答道,“祖父过世后,便分了家。” 沈阮稍稍转念一想,便笑道:“是不是你们祖父宠妾灭妻,他在时,嫡子嫡妻都被那妾室和庶出的压一头,所以你父亲才会这般不喜庶出。” “许是。”傅清辞冷冷淡淡的,对这件事显然不在意。 既傅清辞都不在意,沈阮也就没必要再说起这件事讨人嫌了。 她抱着手炉安安逸逸的倚在迎枕上,对傅清辞说道:“虽然府中诸事繁杂些许,但还是很不错的。” 傅清辞听此,倒是抬眼瞅了她一下,见着她模样悠然自得的,便没心神在搁在她身上。 一盏烛都快燃到尽头,手炉也变得冷不溜秋的,沈阮让寻月进来,将手炉拿下去重新换后,便朝着正在温书的傅清辞那凑了几分。 傅清辞不得不从书卷中抬眼看向她:“何事?” “一转眼,天可都要黑了。”沈阮笑得眉眼弯弯的,“晚膳,吃些什么呢?夫君!” 傅清辞:“都行。” “你这句都行可真难办。”沈阮啧啧一叹,随后看向傅清辞手里拿着的书,“我爱吃的了,夫君您有吃不惯,你爱吃的,我又不喜欢。” “看着办就行。”傅清辞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态度。 沈阮觉着有些无趣的撇撇嘴,手指也开始不闲着,拈着手炉上的流苏玩。 “七公子,少夫人。”寻月从屏风后绕进来,“八姑娘来了。” “七公子,看来你的人缘是真的很差呀!”沈阮听见傅永纤来,心里也说不上有多兴奋,只是比之如今要稍稍觉得有趣些,“回府这么久,竟然也就你八妹前来瞧你。” 傅清辞是一人都不想见着。 “你去便是。” 沈阮已经从榻上起身开始整理衣裳:“自然是我去,我们女儿家说私房话了,你一个男人去干吗?” 说完,沈阮已经哼着小调出去。 傅清辞倒是抽空往转身瞧了她一眼。 他倒是不担心沈阮吃亏,只是他这身份注定是要连累她的。 沈阮在外屋见着傅永纤时,小姑娘正眉眼带笑的同身边人有说有笑,听着声音后,她一转头,见着只有她时,脸上的笑容便稍稍冷了下来,没了之前的欢喜雀跃。 沈阮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小姑娘真的现实,一边笑盈盈且无比亲热的拉住她的手:“这一路呀,舟车劳顿,八妹妹怎么没在屋里歇息?” 傅永纤并不喜欢她的这位七嫂嫂。 不管是上辈子她病怏怏缠绵床榻时的娇弱,还是如今巧笑嫣然温煦和善的模样,都令她不喜。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傅永纤在如何不喜,也不敢甩脸子。 “怎么不见七哥哥?” “夫君他有些劳累,已经歇下了。”沈阮拉着傅永纤的手在桌边坐下,“八妹妹找你七哥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傅永纤不太愿意与沈阮多说半句,她转头示意丫鬟将东西给端上来,摆在桌案上,“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劳烦七嫂嫂帮我转交给七哥哥!” “好呀!”沈阮笑得极温柔和顺,这让傅永纤都挑不出半点错来。 “东西既是送到,那我便先走了,七嫂嫂记得帮我转交给七哥哥!”傅永纤起身,完全就不愿在这儿多呆一刻,她领着丫鬟疾步要离开屋子时,猝不及防的就听见沈阮的声音自身后慢慢悠悠的响起。 “以后,若是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给你七哥哥,八妹妹遣人跑一趟就是,倒也用不着亲自来。”沈阮细声细气的说着,“这多累呀!” 傅永纤觉着这话无比刺耳,就像是在影射什么一般。 偏生又叫人挑不出错来。 男女有别。 就算是兄妹也是一样。 何况她如今也已及笄,又如何能像小时候那般随意。 见着傅永纤被自己给气走,沈阮毫不在意的低头瞅着傅永纤送来的这些玩意。 这些大概都是她花了心思选的,全都对上了傅清辞的难得的爱好。 “八妹妹还真是贴心啊!”沈阮感慨一句后,便让寻月将这些全都拎进去给傅清辞过目。 东西琳琅满目的散在小几上,还将他的书也一并掩埋其下。 沈阮盘腿坐在榻上,将东西挑挑拣拣的:“你这位八妹妹对你可真好呀!你瞧送来的这些玩意,全都是给你的,她可还记得自个还有一位嫂嫂了!” “偏心偏到没边,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了。” 听着沈阮的玩笑,傅清辞心里只觉着奇怪。 毕竟他与傅永纤之间,可从来都没这么般好的交情。 “选一样,其他的退回去。”傅清辞道。 沈阮笑吟吟地托腮看他:“喏,你选呗。” “你选。”傅清辞不假思索的说道。 沈阮听后,便从一堆东西里选了一样不偏不倚正合适的砚台。 不是最贵的,但也不是其中最便宜的,最主要的是,这块砚台还有一定的价值。 所以当沈阮将砚台捧到傅清辞面前时,倒是惹得傅清辞多看了几眼。 “怎么样?是不是觉着你娘子我,眼光很不错。”沈阮笑着朝傅清辞眨眼,眉梢眼底处都带着几分小得意。 “是。”傅清辞颔首,让人这块砚台收下后,其他的就让寻月重新收着,送去傅永纤的漱玉阁。 寻月这一去,也从院中带了一位小丫鬟过去。 这丫鬟是之前给她送手炉的那位。 “夫君,你说那小丫头是哪位塞进来的?” 傅清辞对此的回答非常简短:“不知。” 沈阮去哼唧了声,重新将窗扇合上,继续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不得不说,傅清辞这张皮囊是生得极好,就算是看一辈子,沈阮约莫觉着自己都不会看厌。 这看一看的,她又觉着自己同这人遇上的时机不太好。 若是上辈子遇着,就算是拼尽全力,用尽手段,也必定将人掳到她的郡主府关着,谁都不给见。 发觉自己竟有这般想法的沈阮,莫名的一笑,她起身将外裳脱下,也没等寻月将汤婆子送来,沐浴后便直接钻到床上被褥里捂着。 “今儿睡这般早?”见着沈阮这般早就寝,傅清辞难得的多了几分惊讶。 沈阮恹恹的:“明早还有得磨,让我先歇着。” 傅清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有得磨,但转念一想,便也明了。 他不受宠,或者说是招他那位父亲的嫉恨,连带着府中所有人都跟着为难自己,好像这般做,就可以讨谁欢心一般,年幼时不够懂事,还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是以铆足了劲事事做到最好,可换来的依旧是那人无情的践踏,日子久了,便也明白一二。 自也不会主动上前,去讨个无趣。 傅清辞走到床边坐下,他瞧着已经捂好的沈阮,手指稍稍一动,便落在她的鬓角边上。 “是我不够好,让你受委屈了。” 傅清辞在心中说完后,便转身重新回到罗汉床上坐着,继续挑灯夜读。 秋闱在即,他绝不可以在这关头,功亏一篑。 次日一早,寻月便领着昨儿那丫鬟在床跟前候着。 见着人后,沈阮这才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儿?” “奴婢红桃。” “红桃,这名儿听着倒也喜庆,那便继续叫红桃!”沈阮说完后,接过寻月递来的巾帕。 带着些凉意的水一下就让她稍清醒了几分。 沈阮耷拉着脑袋,没甚精神。 “七公子又去何处呢?” “七公子正在练剑了!少夫人可要去瞧瞧?”寻月笑。 沈阮好奇道:“你们七公子何时会练剑的?” “七公子一直都会的,在芙蓉城时,也经常早起练剑的,只是少夫人那时还睡着,自是不知。”寻月答,“少夫人一会儿要去请安,诸位公子姑娘也都要去了。” 沈阮想了下:“那今儿就打扮简单些,免得招人嫉恨。” 昨儿她可是探听到了,大公子娶得那位明氏,最是善妒不过,见着比她生得好些的姑娘都要被她挤兑。 沈阮才来,不太想招她嫉恨。 沈阮与傅清辞相携到福寿堂时,基本上人已差不多齐了。 昨儿虽是许多女眷已经见过沈阮,但在门口见着时,大多也不过是惊鸿一瞥,今儿才有了机会好生的近距离瞧着这位新媳。 昨儿隔着老远已知这位七公子新娶的娘子是位一等一的美人,但让她们没想着的是,这位美人竟然生得这般好。 衣裳打扮虽是为了避风头,打扮的素净,却将那脸显露得更加动人。 一时间女眷心思各异,而男眷们,却更多是遗憾。 遗憾为何不是自己先遇着这位美人。 虽说娶为妻不太行,但也可先纳为妾,放在自个院中,享一享这美人恩泽。 可惜,这么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却是被那个跟木头似的人先娶了。 众人无声等待间,傅清辞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人给轻轻捏了下。 他偏头,就见着沈阮正仰着小脸同他笑,笑得眉眼弯弯,极是可人。 傅清辞见着,便也回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只是他的力道要比沈阮重了不少。 “七弟和七弟妹倒还真是新婚燕尔,羡煞旁人了。”蓦地,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少有的几分厌恶,沈阮寻声看去,就见一个面容还算俊朗的男人大步走进来。 穿着竹青色的衣裳,腰间系着玉带,就连头顶的发冠,那也是样式精巧,同傅清辞简简单单的发带不同。 这人浑身上下衣着华贵,倒也真有那么几分风流公子的感觉。 “二哥。”沈阮率先见礼,傅清辞的声音才紧跟其后。 傅永宵的确是在为难挤兑傅清辞,只是当他看向傅清辞身侧的沈阮时,那口气一下就憋住了。 他不喜傅清辞没错,但对于美人,他向来也怜香惜玉的很。 “二哥哥!”原先站在前头的傅永纤一下就扑过来,撒娇似的挽住傅永宵的手臂,“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呀?快来前面好生与我说说,这些日子盛京可有发生好玩的事!” 傅永宵虽是觉着傅永纤有些奇怪,却还是依言跟着傅永纤过去,只是路过傅清辞的时,他一记眼刀,带着几分狠戾,落在傅清辞身上。 “二哥是个武官。”傅清辞低声对沈阮说道。 沈阮了然颔首:“我明白,莽夫嘛!” 傅清辞听着她的话,倒是没忍住,嘴角边有了几分笑。 其实今儿人还是没到齐的。 傅家大公子因公务缠身,如今几乎是夜夜宿在翰林院,恨不得都能同那些公务成亲;六公子傅长月如今正外出游学,还有几日才会归家。 另外,府中还有一位表姑娘,身子骨不好,如今正在自个院子中养病,除此之外,全到齐了。 今儿,沈阮倒也见着府中唯二的另一位姑娘,傅长玉。 二房的庶女。 但因是二房唯一的姑娘,所以倒也稍稍得宠些。 比她另一位庶兄的日子要好过许些。 许是顾念沈阮是新妇,还不知她性情脾气,第一日相处时,一家人倒是颇为和睦。 只是和睦归和睦,有些人是不是善茬,倒也初现端倪。 请完安回到院子后,沈阮随意折了一只梅花,放在手中:“夫君,为何其余几位都是依照字辈取名,而你独独不同呢?” “不知。”傅清辞很是冷淡的扔了两个字回来。 沈阮玩着梅花,忍不住心想着,当然不同了,又不是镇国公亲生的,又怎会入傅家族谱。 “夫君。”见着傅清辞扔下她径直往书房走,沈阮赶紧小跑跟上去,可没等她入书房,就听见红桃的声音传了来。 “少夫人,老夫人院中的绿腰姐姐求见。” 绿腰?! 沈阮听着这个名,一下就想起这位来。 她不得不放开傅清辞的衣裳,转身朝红桃看去。 在她身后,正是久违见面的绿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当差 绿腰打小就养在老夫人的跟前,与寻常奴婢丫鬟不同,那通身的气度与模样放出去,说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是有人信的。 而这种气场再与寻月站在一块时,就更加明显。 寻月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丫鬟,她是被买来送到傅六公子身侧当妾的,容貌上虽是略胜了绿腰一筹,甚至是身段袅袅,但与绿腰相较起来,就多了几分轻挑和勾栏样式,不算太正经。 沈阮提步朝绿腰走去。 寻月此时的面色算不得好看,隐隐约还有一种委屈在其间。 “少夫人。”绿腰弯腰行礼,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用戒尺比着教出来的。 “起来。”沈阮眉眼含笑的站在她们面前。“寻月,泡一壶茶,送进来。” “若是少夫人不嫌弃,可让奴婢来试试?”绿腰说着,将泡茶这事轻而易举的就从寻月的手中给抢了过来。 沈阮讶异的微挑了下眉,却也不曾拒绝绿腰的好意,颔首后,便让寻月带着绿腰过去。 两人一走,沈阮刚准备进屋时,就见本要去书房的人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她身后廊下,微风拂过,吹动他衣裳轻摇。 沈阮几步并作一步小跑到傅清辞的面前:“夫君,不是要去书房温书吗?” “那是绿腰。”傅清辞道,“祖母身侧的人。” “是。”沈阮颔首,“夫君是想问她为何在此吗?” “大抵是祖母的意思,不过你属意如何?” 沈阮在心里琢磨着傅清辞这话的意思,她一时之间稍稍也不太拿捏的准,她背着手仰头看着傅清辞,试探道:“祖母赐下的人,我拒绝得了吗?” “你若是想,便可以。”傅清辞依旧言简意赅的问答着她的问题。 沈阮漫不经心的笑着撇了下唇角:“其实,我并不是很想拒绝,我身边并无丫鬟可用,昨儿见着那些,也不知她们背后主子是谁,我用起来心虚,倒不如绿腰,她是祖母的人,自幼就跟在祖母身边学规矩,不说别的,日后有什么我带绿腰出府,那肯定要省不少事,最主要的是,绿腰还可以帮着我震慑震慑其他院子中蠢蠢欲动的人。” “也行。”傅清辞略一思考后,便稍稍颔首。 他其实也不是很满意绿腰,只不过绿腰的确也要比其他院子中塞来的乱七八糟人好很多。 沈阮揪着傅清辞的衣裳又道:“若是可以,我倒是想自个培养一两个贴身丫鬟,只可惜,来不及了。” 傅清辞道:“绿腰若是识时务,倒也不是不可。” “看就怕呀!”沈阮笑,“身在曹营心在汉。” “说来,绿腰有一亲姐,名唤绿瑶,如今在傅永纤身侧当差,也是祖母赐下的。”傅清辞提点。 沈阮若有所思点点头,多余的话却是未说半分。 傅清辞也没再接话,他垂着头将沈阮的手从自己的衣裳上挪开,转身就进了书房。 沈阮这次没追上去,她盯着那扇门一开一合后,站在思忖片刻,也赶忙回了屋。 红桃见着沈阮回屋后,赶紧跟进去,将衣裳换了一通后,又将手炉装好递到沈阮的面前:“少夫人,仔细可别冻着了。” 话音落地,外间的帘子有掀动,绿腰与寻月一前一后的进来。 绿腰倒了一盏茶递给沈阮:“少夫人,请用茶。” 沈阮浅尝了一口,心里倒也没太多的意外。 毕竟是自幼跟在老夫人身侧的,泡茶这等手艺当然是顶好的,寻月这等出身,却也不可与你比拟。 “绿腰留下,你们都出去候着。”沈阮落盏时,才轻声开了口。 一听这话,寻月顿时便觉着有几分不可思议。 除了不可思议外,那更是有几分委屈难耐。 她所想的,就要变成现实了吗? 寻月其实不愿下去,可主子发话,哪有她愿与不愿的事情。 等着寻月和红桃一走,沈阮就听见绿腰恭顺又有几分清冷的声调:“平日里,少夫人许是太过纵容寻月了。” “你这是在指责我?”沈阮笑,瞧着似无半点威慑。 绿腰摇头:“奴婢万万不敢,只是奴婢在提醒少夫人罢了。” 沈阮没在回答,绿腰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着沈阮没说话,她也不会在追问。 “少夫人,今儿你们散后,老夫人将奴婢单独唤到了屋里。” 沈阮逮着空隙,瞅了绿腰一眼,示意她继续。 绿腰笑:“先前在芙蓉城时,老夫人就曾问过奴婢,可愿来少夫人身侧伺候,今儿老夫人又问了一遍。” 沈阮依旧没答,等着绿腰将这关子卖完。 绿腰继续说道:“奴婢回道,奴婢的心意始终如一,奴婢很愿意来少夫人身侧伺候。” 沈阮听着倒是忍不住笑了:“绿腰姑娘,你是祖母跟前长大的,你若跟着祖母,日子可要比跟在我们这儿好很多。” “奴婢有眼睛,奴婢也会瞧,那日在堂上第一眼见着少夫人时,奴婢就非常喜欢少夫人,若有可能,奴婢想跟在少夫人身侧伺候一辈子。”绿腰一边答着,一边跪下行了一大礼。 “还望少夫人,能够给奴婢这个机会。” 先不论绿腰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这一长段的话,不说感人肺腑之深,到底是让人有几分动容的。 可惜,她碰上的是沈阮,丝毫不会为这几段话就动容心软的人。 沈阮并未在在第一时间做出表态,绿腰的那颗心啊,也是摇摇欲坠的,不知自己该再说什么。 伏在地上那人的身段也开始颤抖,虽是不太明显,但依旧能让人一眼看穿。 就在绿腰这事大概要黄了时,却不承想听见了沈阮的哂笑,紧接着便是她的声音:“起来。” “是。”绿腰刚爬起来,就见面前被沈阮递了一盏茶。 “少夫人?”绿腰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沈阮这到底是何意。 沈阮笑:“既然你想来我身边伺候,喝我一盏茶,不过分!” 绿腰哪还不明白沈阮的意思,于是她欢天喜地的将茶吞咽下肚。 见着绿腰将茶全都喝下去后,沈阮却是亲热地拉住绿腰的手。 那小手滑嫩细腻,却也不像一位奴婢的手。 只是绿腰不知沈阮到底是在作何,当指腹一点点拂过她手背时,她浑身竟有了一种颤栗感,一股寒意从背后席卷而来。 “少夫人……”绿腰刚忍不住开口时,就听见沈阮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响起。 “喝了我这盏茶,可就是我的人了,绿腰,你要是背叛我,我可是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绿腰一下抬眼,同沈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对了一正着。 眼眸冷淡至极,就像被一头野兽给牢牢盯住。 一时间,绿腰竟从心中升起几分后悔之意。 后悔自己来沈阮身侧当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示好 左右不过一个时辰,老夫人将绿腰赐给沈阮的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镇国公府。 沈阮自也领着绿腰前去福寿堂谢恩。 谢恩后,沈阮还得了一堆东西。 傅水瑶听见时,整个人是差点就坐不住,若是她母亲在旁呵斥,少不得她现在就想去秭归院找沈阮。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有些沉的坐在桌案边,一字一字的反问:“我为何不可生气吃醋?母亲,这些年一直陪在堂祖母身边的是我,不是那个才嫁进来的沈阮,也不是那个一直在镇国公府养尊处优的傅永纤!为什么到最后,得到赏赐的却还是两人!” “您觉着我应该服气吗?” 她母亲王氏淡淡摇头:“此话并非是能这般说的,八姑娘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那沈氏也是老夫人的孙媳妇儿,不管是哪一位,都当是你比更加亲近的,再言,大房的那位都没动怒,你一个亲戚,在这儿生哪门子气。” 傅水瑶一听,脸上倒是多了几分了然,她问道:“母亲所说的,那位大房那位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你大堂嫂,明氏嘛!” 春水苑。 明氏听得底下丫鬟的回禀后,美艳的脸上露出几分讥笑来:“左右不过是个穷酸先生女儿,祖母让绿珠跟着她,是不想她日后出去丢人现眼,没想着她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这般招摇过市,当真是小家子出身,与那庶子倒也匹配。” “少夫人若是这般想,便是最好不过了。”明氏身侧的丫鬟捂着嘴笑道,“那日您又不是没瞧见,那位七少夫人衣裳是有多寒酸,别说与少夫人您相比,就是同奴婢相比,那也是及不上的。” “她呀,若是知情识趣自然最好不过,可若是想要从咱们少夫人这儿抢个什么东西,奴婢们第一个不答应。” 明氏素来高傲,听见这话,倒也由此多了几分笑颜:“若她规规矩矩,那我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倒也不是不行,一个庶出罢了,还想挣什么名分。” “奴婢也以为如此呢!” 明氏听着,又嗤笑几声:“大公子可有说过,何日回府?” “许是快了。” 明氏颔首,又问道:“那位温姑娘近来如何?大公子的人还在哪守着吗?” “是。” 明氏听着,面上又沉冷几分:“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她一个家道中落的孤女,也配与我共侍一夫?” 屋内的下人尽皆不敢再搭话,全都噤若寒蝉。 “表姑娘送来的?”沈阮若有所思的把玩着寄居在傅府里那位表姑娘温子画遣人送来的贺礼,笑了笑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傅清辞,“夫君,这位表姑娘,可与你相熟?” 傅清辞摇头,示意自己与她不熟。 “不熟啊!”沈阮低头瞧着那整整齐齐的几个锦盒,手指搭在锦盒边缘上反复地摩挲着。 话本里,可没与这位表姑娘有关的一字半句出现,想来这位表姑娘在府中也不过是边缘人物,与傅清辞日后并无甚关系。 既没什么关系,那沈阮便安心了。 她如今唯一的情敌,大抵也就只有那位傅八姑娘了! 沈阮将锦盒里的紫檀手串带上:“夫君,那这位表姑娘来历如何?与诸位的关系又如何?” “不知道。”依旧是非常简短的两个字。 沈阮轻哼一声,明白自个的刨根问底如今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该问谁了。 虽说这些年绿腰一直跟着老夫人定居在芙蓉城,不过这不是还有一位亲姐姐在府中伺候嘛! “绿腰!”沈阮掀开窗扇,探了半个头出去,朝绿腰招招手示意她进来。 绿腰在这儿伺候也不过是一两日,对于这位新主人,她是非常陌生的。 甚至是,她从不知道,原来她这等丫鬟也只能在廊下或者外室候着,压根就不像其他的贴身丫鬟,是随侍在主人身侧的。 绿腰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进去时,就见着小几上乱糟糟的堆了一堆的玩意。 这些都是那位表姑娘送的。 “少夫人,您有何事吩咐奴婢?” “也算不得什么事。”沈阮说着,摆了摆那只带着紫檀手串的手腕,“你瞧,好看吗?” “少夫人皓腕凝脂,带着这串紫檀,更衬得这只手腕纤细如玉。”绿腰答道。 “我又不是说这个。”沈阮说道,“这是你们那位温姑娘遣人送来的,我正琢磨着回些什么东西好了,你跟在祖母身侧这般久,应当知道这位温姑娘平日里喜爱什么!” 绿腰这次慎重了几分:“奴婢倒是约莫知晓一二。” “你若知晓那便再好不过。”沈阮笑着,“对了,这位温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出手竟这般大方。” 听着沈阮的话,绿腰倒是松了口气:“这位温姑娘是二夫人娘家的表侄女,因父母兄长亡故,这才不得不托孤至二夫人门下的,如今也养在二夫人名下。” “原是这样。”沈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但那日,我怎么没见着温姑娘。” “温姑娘体弱,一直都卧床休养,奴婢也是许久都不曾见着这位温姑娘了。” 沈阮应了声,也没再多问:“那你下去依照温姑娘的喜好准备准备。” “是。” 等人下去,沈阮倏然间就靠在大迎枕上,她有些艰难的长叹一口气,瞅着依旧坐得十分稳妥的傅清辞:“夫君,我怎么就觉着这位温姑娘,不像是个善茬了?”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傅清辞反问。 “倒也没。”沈阮拨弄着手腕上的紫檀手串,“只是有些受宠若惊罢了。” “你这词倒是用得好。” 沈阮垂眼,手指依旧没个停歇。 温子画与他们并不相熟,回府后她并无任何表示,知道昨儿祖母将绿腰赐给了她,第二日便遣人送了这般多贵重的玩意来,不让她多想都不行。 就是不知这位表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是拉拢她还是在示好她? 不过,她一个穷酸先生的女儿,嫁的人也不过是府中地位最是卑微的庶子。 她不觉着自己有什么地方是值得温子画示好和拉拢的。 “寻月。”沈阮突然扬高声音,“你且进来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明氏交好 快要熄灯时,寻月才有些鬼鬼祟祟的走进来,掌了一盏烛火。 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本已睡下的沈阮,勉强忍着睡意支着半个身子起来,打着呵欠跨过傅清辞从床上下去。 寻月正在外间等她。 也不知是太困还是压根就不在乎的缘故,沈阮随手扯了一件衣裳,瞧也没瞧,直接就上了身。 等着外裳上身后,寻月才发觉这件压根就不是她的。 外裳松松垮垮的被她穿在身上,宽大的都能将她整个人都裹在其间。 她将衣袖往上挽着,露出一截如凝脂霜雪的手腕,上面正带着一只玉镯,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少夫人。”寻月见着,赶紧上前帮她将衣裳给抚平,然后又扶着她上了外间的榻。 沈阮一边埋头系着腰间的带子,一边说道:“你查着什么,说。” 寻月低声,将今儿自己探查出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说给沈阮。 沈阮听后,却没露出与她所想的那般惊讶来,就好像这些都是在她的意料中。 说完后,寻月稍稍沉默片刻,又道:“少夫人,如今你已知道,打算如何做?” “这有什么好做的!”沈阮笑,“左右也不过是一出狗咬狗的戏,今儿你辛苦了,先回去歇着。” 寻月走后,沈阮刚一回去,就见傅清辞不知何时也起了身,他坐在那瞧着她,神色清淡的很。 沈阮脱下外裳,重新搭回去时,就听见傅清辞的声音:“寻月找你作甚?” “我让她帮我探听一些事。”说着,沈阮提着裙摆重新上了床,她小心翼翼的从傅清辞的身上跨过去,可也不知是踩着哪,一时没站稳,整个人就朝着他身上摔去。 沈阮本以为这人会瞧着自己好歹是他的刚过门的夫人,接她一接,倒是她没想着傅清辞竟然很是干脆的直接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好在床榻上也铺着厚厚的被褥,摔下去时倒也不怎么疼,只是不疼归不疼,心酸多多少少却是有几分的。 沈阮捂着脸,身子一滚,就将自己重新塞到她的被褥里去:“傅清辞,你干脆为什么不接着我?” “会疼。”傅清辞回答得十分干脆。 听着他的回答,沈阮觉着这人倒也没说错,毕竟若换成她,指不定还要在嘲笑几句。 想到这儿,沈阮顿时就偃旗息鼓,没有在揪着这个事不放。 见着沈阮躺好,傅清辞也躺了回来。 “你让寻月打听什么?” “还能是什么,无非就是你们府中的那些事呗。”沈阮轻哼一声,“但是,太辛秘的事,那当然是打探不出来的,不过我想知道的事,算不得辛秘。” 对于沈阮的卖关子,傅清辞并没表现出任何的焦躁来,反而无比的平静,就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根本就提不起他的半点兴趣。 沈阮倒也没有指望傅清辞对这件事能有多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在没听见傅清辞的声音后,主动开口说道:“你们傅府的这位表姑娘可了不得。” 说着,沈阮忍不住仰头去看傅清辞,可此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纤长的眼睫覆在他的眼睑上方,有一种精致脆弱如琉璃易碎的感觉。 “傅清辞,你还在听我说话吗?”沈阮见状,沉默着看了他片刻后,突然伸手在他的身上戳了戳,想要得到一些回应。 有些低沉的声音从他喉咙间溢出。 见状,沈阮立即又道:“你大哥喜欢你们这位病弱温柔的表姑娘,明氏气得很,经常有事没事就去找这位表姑娘的麻烦。” “俗称,鸡蛋里挑骨头。” 傅清辞睁了眼,将正在他伸手作怪的小手给抓住:“她们在如何,也和你们没什么关系。” “我也是这般想,只看你这位大嫂嫂到底带不带脑子了!”沈阮笑嘻嘻的,丝毫没有半分即将被人拖下水的紧张。 “睡。” 话音落地,沈阮也干脆闭了眼,只是她不怎么睡得着。 次日醒来,朝阳初升。 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驱散了冬日的寒凉与阴冷,似整个天地都变得融暖。 沈阮今儿也难得的穿了一件稍许艳色的衣裳,是愈发衬得她容颜娇嫩,美不胜收。 沈阮换完衣裳出来时,傅清辞见着也是难得的有了几分不自然。 他没敢同她直视,而是略偏着头,避开她的目光。 “夫君。”可有时候,他是越想避,越是避不了。 沈阮拉住他的手,让他好生生的看着自个:“我今儿穿得美吗?” 两手相叠,仿佛是触碰着什么一般,手倏然间产生了一种酥麻感。 他赶紧将手给抽回来,藏着掖着在衣袖里。 几乎是在他刚做完这些动作后,熟悉的笑声便络绎不绝的传来。 “夫君,你知不知道有一词倒是能很好的形容形容你呢!”沈阮笑盈盈的站在那,活像个妖精,“掩耳盗铃。” 傅清辞神色略显狼狈的抬头看她:“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没羞没臊吗?” 沈阮耸耸肩,对于傅清辞的这些话是坦然接受:“随你怎么说好了,你是我夫君,我在你面前,为何需要害臊呀!” 对于沈阮的诡辩,傅清辞实在是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同自个夫君一起用完早膳后,沈阮便赶去福寿堂请安。 只是让沈阮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路上也会同明氏遇一个正着。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沈阮本想避开的,但明氏显然已经瞧着了她,甚至是用那双眼正直勾勾的看着她,沈阮就是想要装瞎,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少夫人。”绿腰低声道,“大少夫人其实还是挺讲理的。” 沈阮在心中轻声叹了下,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去。 “沈阮见过大嫂。” 许是沈阮这副温煦的模样,令明氏心中的火气稍许少了些,如今瞧着,倒也没了刚才见着时的盛气凌人和怒火冲天。 只是依旧还是气愤的! “七弟妹不用多礼,大家也都是一家人。”明氏虽是这般说,却也不曾将她扶起来。 沈阮听后,便自个起了身,一言不发的站在一边,压根就没打算同人攀谈半句。 明氏忍不住在心里直骂晦气,只是在晦气脸上也依旧是一副冷淡模样:“七弟妹应该也是去给祖母请安的!” “自然。” “那便一道!”明氏说话时,目光一下就落在了沈阮身后绿腰的身上,“祖母还是喜欢七弟妹,就连自个精心调|教的绿腰就给你了。” “大嫂说笑了,祖母将绿腰给沈阮,不过是为了让绿腰教我规矩罢了,那比得上嫂嫂。嫂嫂才是祖母和母亲心中的第一人。” 不得不说,和沈阮说话时,明氏还是感觉到有几分愉悦的。 最起码比起那位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温姑娘和她那位骄纵任性动不动就告状打人摔东西的小姑子,沈阮的出现,无疑是让她如沐春风的。 这人呐,就怕就是同人比较。 明氏此时脸上倒是缓和几分。 “你倒是个讨巧的。”明氏说道,“听说昨儿,温姑娘给你送了些玩意?” “是呀,温姑娘送了好些东西来,我正愁还什么东西给她了。”沈阮轻声细语的同明氏说道,“我听说,这位温姑娘是二夫人的表侄女,也不知她喜欢什么,大嫂若是知晓,可得提点沈阮一二。” 明氏不太见得有人在她耳边说及温子画的事,但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也不过是稀疏平常之事,却也不会令她多想。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罢了,你随意送些什么便是。”明氏没好气道。 “沈阮晓得了。” 听见沈阮的话,明氏往前的步子一顿,她折身又将人好生的给看了眼,末了,眉梢处染上浅浅的笑:“七弟妹许是有通透人,有一颗玲珑心。” “大嫂实在是谬赞了,沈阮不过是粗野之人,何德何能能够担此称誉,这话若是说大嫂那还差不多。”沈阮长相虽是妖冶,却毫无攻击性,特别是当她软和下来时,更是惹人疼。 明氏用余光瞧着她的模样,从见着到此刻,是忍不住感慨,还好这小娘子已经成亲,相公还是傅清辞,要不然被傅永安几人遇着,指不定要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就连自个是谁都不知道了! 也有这么一霎,明氏好像体会到了傅永安为何会这般稀罕温子画。 因为实在是,舒心。 “七弟妹才与七弟成婚,七弟也许久不曾会镇国公府来,弟妹若是有什么不懂得,或者有困难的地,可来找我。”明氏拍了下她的手,许下一个诺。 “多谢嫂嫂,那日后嫂嫂可得包容包容阮阮的叨扰了。” 两人亲亲热热的走到福寿堂院子时,与傅永纤傅水瑶两人正好遇一个正着。 几人的目光也是在两人身上来回不停地挪转着,不太明白明氏怎么突然间就和沈氏变得有说有笑的。 “大嫂嫂。”傅永纤是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只不过对这位大嫂,她实在是说不上什么亲厚。 她站在两人半丈远的距离,一双秀眉微微拧着,“您今儿怎么和七嫂嫂一块来了?” “路上遇着,还有事?”明氏对她的这位小姑子,也说不上多喜欢,一见着她也就变得冷淡了些。 傅永纤拧着眉看向沈阮,不太明白现在为何变成这样。 明明在上辈子的时候,明氏很是讨厌这位七嫂嫂的。 不管什么时候见着都要嘲讽几句,为何今生关系一下就变得这么好呢? 是因为——她重活一世吗? 因为她重活一世,所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偏转,但明明她刚醒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明明在她刚醒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它原有的轨迹走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变数竟然会这般大? “大嫂嫂和七嫂嫂关系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傅永纤僵着脸说完后,立即就发现自己的好像不太对,于是不得不又补了句,“还没恭喜七嫂了,祖母竟然将绿腰给了你!之前我找祖母求了好多次,祖母都没有把绿腰给我了!” “要是绿腰给了我,那绿腰就可以和绿瑶在一起了!” 沈阮余光瞥向此时已经垂首的绿腰,也不知是不知该怎么应对傅永纤的这一番话,还是不敢应对。 不过被她给盯上还是挺烦的。 沈阮刚要回应时,就听见身侧的明氏,冷不丁的开了口:“八妹妹,祖母已经将绿瑶给了你,你怎么还这么不知足呀!说起来,八妹妹房中伺候的丫鬟可已经是全府最多的了,这么七八个丫鬟婢女的,你都使唤不过来吗?” “说起来,还是八妹妹命好,这不管是放在哪家,也没哪家姑娘身边有七八个一等丫鬟的,这全天下呀,也就八妹妹是独一份,如此这般,八妹妹还嫌不够吗?若是不够的话,改日我让那才买的婆子在进一趟府,八妹妹跟着来挑几个人呗!” 这一番话倒也不算连削带打,但话中的嘲讽是个明白人都清楚这是明氏在借着由头发脾气。 按理说,她如今是镇国公府的大少夫人,又是明家的嫡女,身份地位怎么着都要比傅永纤给高一些的。 可嫁进来后,明氏才发觉,自己的派头完全就比不上傅永纤不说,她的夫君还经常帮着她的这位妹妹来指责她。 不说旁的,就一等丫鬟这事。 傅永纤身边七八个,她的夫君觉着还算合适。 她那日也不过是想往院子添一个专门修剪花枝的丫鬟,就被她的夫君训斥她浪费铺张,不贤惠,没规矩。 可这府中到底没有规矩的是谁。 她身侧也不过是只有两三个一等丫鬟,可傅永纤了,足有七八个! 两相对比,她如何不能意难平? 不得不说,明氏的一番话,令傅永纤稍许安静片刻。 可片刻之后,她还是不服气的继续说道:“绿腰和绿瑶本就是一对姐妹,我想让她们姐妹俩重新在一块,这也有错吗?” “大嫂,八妹妹本是好意,只是用错了法子罢了,你又何与她计较。”就在沈阮看戏时,一旁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突然开口。 沈阮看过去,说话的那位姑娘立即就对着她一笑。 这位便是二房的庶女,傅长玉。 因为温子画的关系,明氏是不待见二房的任何一个人,更遑论这位路子与温子画颇有几分相似的傅长玉。 明氏听见她说话,一个眼神扫过去后,傅长玉立即就面色通红的闭了嘴。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在出口说半句。 “假模假样,假好心。”显然,傅永纤并不领她的情,“五姐姐,我若有你这说话看热闹的功夫,不若早些去相看一个合适的郎君,趁早啊,将自个嫁出去!” “你这都快十八了!” 对上傅永纤讽刺的目光,傅长玉更是觉得难堪。 她的婚事本是在及笄那年定下的,但是那一年她生母亡故,府中又闹了些事,她的婚事变这样一年一年的拖了下来。 若是今年她还嫁不出去,那就真真是个老姑娘了。 傅长玉退至一边站着,没在出声。 傅永纤最不喜的就是傅长玉这副任何时候都受了委屈的样,她冷哼一声,没在看她。 “傅长玉不是个好的,你日后也最好离远些。”明氏也不知何时也退到沈阮的身边,在她抬眼时,突然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沈阮眸光微闪,应了明氏提点的好意。 从一开始见着傅长玉,她就没觉着这人会是个好玩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倒打一耙 一众又在院子中稍站片刻后,主屋的那道帘子才被丫鬟从里掀开,将她们给请了进来。 沈阮稍稍落后众人一步。 本以为她会是最后一人,但是没想着走在她前方的傅长玉不知何故放缓了脚步,明显是在等着后面那人。 沈阮哪会瞧不见,她嘴角微微抿着,想要一鼓作气超过傅长玉时,却在经过她身边时,被她给轻轻拉扯了一下,让她给停下来。 沈阮憋着气,偏头看向作怪的傅长玉:“五姐是有何指教吗?” 见着沈阮终于跟自个说话,傅长玉的态度稍稍好了片刻,嘴角边上重新挂着温柔如水的微笑:“弟妹许是对我有些误会。” 沈阮没应声,只是意味深长的冲着傅长玉一笑。 傅长玉不知何故,倏然间觉着自己的心好像慌乱了一点,随即她又接着说道:“也不知哪个天杀的在外乱传,其实玉儿心里很是喜欢弟妹的,若是得空,还请玉儿想请弟妹喝一回茶呢!” “好啊!”出人意料的是,这次沈阮倒是应得很快,也没半分的抗拒,“阮阮,求之不得。” 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后,傅长玉脸上顿时就带着笑:“那玉儿可就恭候弟妹大驾了。” 说完,傅长玉没在搞任何的动作,而是放快了脚步,在沈阮先头入了屋。 瞅着傅长玉那如弱柳扶风的身影,沈阮忍不住在心中冷冷一哼。 傅永纤不喜欢这位庶姐,她倒是知晓几分。 毕竟她在傅长玉手中可是吃过不少的亏,当然,她与傅长玉之间的官司与她无关,只是想着之前,傅清辞被他一众兄弟姐妹欺负的,她心里便也不是很舒服。 特别是傅长玉。 面上虽是文弱又温柔,但在嫡母跟前讨饭吃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一朵纯良的小白花? 她虽是对以前的傅清辞了解甚少,但是话本中的寥寥几句却是写得格外清楚。 这位庶姐啊,可一点都不无辜。 沈阮在入到堂中时,她倏然敛眸,也遮住心中所想。 倒是上座的傅老夫人见着她带了绿腰一块来,甚是开心。 与她说了好些话,这才将目光转向其他人。 傅老夫人这一份的宠爱虽不算是独一份,可在傅永纤之前,却无一人可享受到。 如此,堂中各人看向沈阮的目光,不免又多了几分探究。 可沈阮却好似压根没发现堂中众人心思各异,她稳稳当当的坐在那,笑容温煦,云淡风轻。 虽是出身令人诟病,但这般姿态倒是让骆氏和郑氏多了几分想法。 也不知老七这次是走了什么好运,竟娶得这么一位美娇娘。 请完安后,傅老夫人又单独留了沈阮下来说话,就连傅永纤也被赶回院中去学女红。 沈阮是个嘴甜的,又一贯会讨巧哄人。 她拣了些好笑的事说,将傅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的,直到在这儿用了午膳后,这才将人给放走。 望着沈阮纤细的身影,傅老夫人伸手搭在阿涓的手上:“沈氏这丫头倒是可惜了。” “姑娘的意思是……” “若她是我真正的孙媳妇儿该多好。”傅老夫人拈着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的从指腹间滑过,末了,她又搁下,“倒是我傅家无缘了。” “姑娘又在说傻话了不是!七少夫人是七公子明媒正娶进门的,自然是我傅家的人。”阿涓轻声道,“只要七公子是傅家的人,不就行了吗?” “我倒也想,只是你瞧如今傅清辞,那眉眼轮廓生得与他们夫妻年轻时一般无二,如今又不是在芙蓉城,而是盛京,这要是被人见着,岂不是……岂不是就知晓了。”傅老夫人哀叹一声,面带颓然,“当年,我若是强硬些,或者早些知晓此事就好了,知晓了,懂了,也不至于如今酿成此番灾祸。” 阿涓想要安抚她家姑娘,可话一开口,却又不知从哪安抚起。 自打国公爷将那孩子带回国公府,又不肯善待她的那一刻,此后种种,好像就已烙下痕迹。 再也无法善了。 * 从福寿堂出来后,最先见着的便是分花拂柳的傅长玉。 她站在一根常青树下,枝叶垂坠其间,倒是为她平添了几分风采。 “少夫人。”绿腰的声音蓦地响起,“五姑娘好似在等你。“ 沈阮当然知晓,她看着傅长玉对着她露出的那一抹笑容,轻轻地挑了下眉:“绿腰以后见着你可要自信些,你们五姑娘不是好似在等我,明明就是在等我。” 绿腰噗嗤一笑,急忙应着。 等到了傅长玉的跟前,沈阮同她见礼后,就听见傅长玉笑盈盈的声音:“看来祖母是真的很喜欢阮阮了,要不然也不会留阮阮说这般久的话。” “五姐说笑了,谁不知晓八妹妹才是祖母的心头宠呀!”沈阮刻意加重了八妹妹这三个字,果然见着傅长玉的脸色稍稍有了几分变化。 同是傅家的姑娘,可她的待遇自始至终都要比傅永纤差上许些,难不成就因为她不是嫡出吗? 可是不是嫡出真有那么重要吗? 她也是她的亲孙女呀! 本来有一个傅永纤就已经够烦了,但让傅长玉没想着的,那个废物成亲后,带回来的人竟然也这么招祖母喜欢! 若长此以往下去,焉知这个府中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对于沈阮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性子,傅长玉心里是恨得不行,可除此之外,她却是无法做任何事。 沈阮面容带笑,端的是温煦和气,那张脸虽是过于张扬出彩,也着实是叫人成为眼中钉心中刺的,但也总会因她的态度从而平和几分。 “七弟妹。”傅长玉深吸一口气,“你这话若是叫祖母她老人家听着,可要伤心了。” “我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个孙媳妇儿,但五姐姐不同,是以这一番话,五姐姐可千万别叫祖母她晓得了。祖母虽是爱重八妹妹一些,但祖母疼爱五姐姐的心,那也是肉眼可见的,以后这些话,五姐姐还是莫要再说了,免得平白糟践了祖母的一番好意。”沈阮用手扶着发髻中的流苏,张嘴便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往外倒。 这一通话说的是傅长玉云里雾里的,都不知她在作何时,一抬头却是见着朝她们这边走来的阿涓。 阿涓是祖母的贴身丫鬟,更是祖母当年嫁进国公府的陪嫁,是自幼一块长大的情谊,虽也是奴才,说在老夫人跟前,却比她们这些更得脸些。 傅长玉一见着,脸色就变换了几番。 直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晓得,之前那一番话,是这人故意说的。 就是为了让阿涓听着。 被倒打一耙的傅长玉气得不行,她张嘴想要解释,可平日最是伶俐的口舌,如今好像排不上丝毫用场。 若是解释,便岂不是显得她太过刻意。 若是不解释,等阿涓回去在祖母面前告上一状,今后可有得她苦头吃。 阿涓走到近处后,规规矩矩的同人行了礼后,便将傅老夫人吩咐的东西递给绿腰:“刚才七少夫人走得急,忘记带着了,老奴还以为七少夫人走远,正想着遣人送过去呢,没想到七少夫人竟还在这儿。” “多谢嬷嬷,一会儿还烦请嬷嬷带我给祖母道个谢。”沈阮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温煦和气的模样,不卑不亢,令人好感顿生。 “时候不早,七少夫人还是尽早回去,免得一会儿七公子见不着七少夫人,可要怪罪老奴了。”阿涓同沈阮笑了一通后,这才离去。 从始至终都没多看傅长玉一眼。 等阿涓进到院子后,傅长玉一脸愤慨的瞪着沈阮:“你先前是故意的?” “五姐姐说笑了,我呢,也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沈阮轻笑,“时候不早,夫君还等妾身回去用膳了,便先回了。” “至于五姐姐所言的煮茶论道,改日阮阮一定登门。” 说完,沈阮也不瞧傅长玉一眼,领着绿腰径直离开。 傅长玉在府中这般久,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就连颇受祖母宠爱的傅永纤也不过是她的手下败将。 回到秭归院后,沈阮刚将外裳褪去,绿腰上前接过时,说道:“今儿少夫人有些冲动了。” “我知晓。”沈阮不太在意,“你们这傅五姑娘还挺好玩的,今儿见猎心喜,没忍住。” 绿腰听此却是摇摇头:“没忍住是假,少夫人是知晓了那件事。” 听着绿腰的话,沈阮嗤笑一声,干脆转身挑眉看着绿腰,就在绿腰有些踌躇不定时,一只纤纤玉手从旁伸出来,摸上她的下颌,将她的头抬着,与她对视着:“绿腰,我虽是喜欢聪明人,但不是很喜欢揣摩我心意的聪明人。” “你自幼跟在祖母身侧,该明白我的意思。” 绿腰从未见过沈阮这般冷戾的一面,她眼眸下垂着,没敢与她对视:“奴婢知道,只是奴婢认为,今儿少夫人不该这般对五姑娘。二房有且只有她这么一位姑娘,是以奴婢觉着……” “一个庶女罢了,你真以为你们二夫人能为了庶女出头。”沈阮冷笑着将绿腰放开,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对傅长玉的不喜和轻蔑,“好笑。” 绿腰不由得沉默下来。 过了半响后,绿腰才又一次出声:“奴婢心知少夫人不喜五姑娘,只是府中鱼龙混杂的,少夫人当堤防一二,小心隔墙有耳。” “我知晓。”不过转瞬间,沈阮又变回了温煦和气的模样,她低头看着正在给她系腰带的绿腰,“今日之事,我确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日后呀,我尽量改正。” 闻言,绿腰脸上重新带上几分笑:“其实,奴婢还是很羡慕七公子与少夫人的。” “如若七公子知晓今日之事,肯定会感念少夫人的。” “别了。”沈阮懒洋洋的调子响起,“若叫你们七公子知晓,指不定要说我犯蠢。陈年旧事,何必追究。” “但不管如何,有一点五姑娘说的是对的。”绿腰又道,“祖母很是看重少夫人了!” 看重吗? 不见得! 与其说傅老夫人看重她,不如说是傅老夫人在愧疚赎罪。 只是她知晓这份愧疚对傅清辞表现出来没用,正巧她嘴甜,会讨人欢心,傅清辞也有几分看重她,所以这份愧疚便随着转移到她的身上。 若是有朝一日,傅清辞琵琶别抱,那傅老夫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许是。”沈阮懒散散的应承一句后,便朝着罗汉床走去,“对了,今儿七公子午膳可用了?” “用了。”寻月不知何时进来,听见沈阮的话后,赶紧答道,“不过八姑娘也在。” 沈阮往前的步子一顿,半侧着脑袋盯着寻月:“八妹妹来了?” “是,说是今儿少夫人在老夫人那用午膳,回不来,是以她受您之托,过来陪七公子用膳。” “她倒是会找托辞。”沈阮笑着歪着脑袋看绿腰,“我有这般与你们八姑娘说过?” 绿腰心下虽是疑惑,傅永纤为何要这般做,面上却还是冷静的摇摇头。 “心怀不轨。”沈阮嗤了一声,“你们七公子就真的陪你们八姑娘用膳呢?” 寻月想起午时那般尴尬的场面,抿着嘴角摇头:“七公子直接回了书房,让小厮将午膳端至他书房里自个用的。” 听见这话,沈阮心中憋着的那一团火气,也略微散开。 “不是说,你们八姑娘很是不喜这位庶兄吗?为何如今一反常态?”沈阮盯着绿腰问道。 绿腰略微一想后,也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晓。 沈阮抿着嘴,也不知是在想甚,直到屋里的暖气略消散一些后,她才开口:“你们去做些栗子糕,在备一壶温酒,尽快送来。” “是,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两人很快离开,屋内又只剩下她一人。 沈阮虽是畏冷,可还是将临着的窗扇外面推开一些,院子里大半的景色涌入眼中。 不过在开窗那一霎,沈阮是立即就被那冷气给吹得浑身一个哆嗦。 “好冷。”沈阮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暖和些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