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太高冷》 正文 1 新任首辅大人 四月初四。 我刚从上书房里出来,正浑身酸痛软,就被小顺子抱着腿一顿晃悠,还听他干嚎:“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奴才们等你等的好苦啊。” 小顺子是我的得力太监,我被罚抄书的这些时候,建章宫里的事全是他在照料,他这么一嚎,把我吓了一跳,以为我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呢,你先起来说话。” 小顺子捉着我的袍子抹眼泪,抹了又抹,在我终于要揍他的时候,他开口了:“首辅大人抵京三天了。” 他说完,我也要哭了。 我是大宣国的十三殿下,不,应该是公主才对,但是由于我出生那天起,我母妃就勒索众人,说自己生的是个男孩儿,所以大家都叫我殿下。 我就这么女伴男装的撑了十五年,这十五年里,若是公主,就该行完及笄礼,然后去嫁人,相夫教子斗小三,快乐幸福一辈子。 可到来我这,端着个殿下的身份,嫁人是别想了。功课武功样样不能纳下,还得等到十六岁,谋个一官半职,祸害朝堂几年,有了官场资历,才能等分封,去当个小藩王。 我今年十五,马上十六,要在朝堂上谋个职位就是眼下的事儿。可是我们大宣国不按常理出牌,我父皇把官职部署权都给了首辅。 上一任首辅大人是我舅舅,我本来都算好了,给他送些礼,到时候让他把我支到户部或礼部去,天天数数银子,看看话本子,也就算是有了当官经验,然后再求父皇给我块好封地,我的一辈子也就完美了。 但我万万没算到的是,我那舅舅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他放着拨乱反正的首辅大人不做,做了个大贪官,自己先乱的不行。 抄他家那天,我亲眼看着的,他的几十万两白银带四五座大宅子全部被吏部抄了。其中有两三处宅子还是我送的,我悔不当初,为了给他买宅子,我花光了全部家当,结果我求他给我职位的事还没出口,我的钱就全打了水漂。 我一个小殿下,凭着自己的百来两的月奉,疏通朝廷关系还没开头,一不留神竟全部栽我舅那儿了,实在苦不堪言。 如今,新任首辅大人到任,这就意味着以后我的官职得由这位新大人给。那我就还得重新送个礼,可是可是我已经没钱了啊。 小顺子是个善解人意的,他把我扶了一扶,又抹一把眼泪道:“我计算过了,我们建章宫的库房还有几十两银子,要是给首辅买个宅子大约是买不起的。” 这不废话吗,我舅那么精明就是看着宅子贵,才专让人给他送宅子。 “首辅大人乔迁升官,需要大型的玉器摆件,估计殿下也是买不起的。” 我呼噜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说重点,我知道我穷。” 小顺子犹如花样变脸,刚刚一脸孟姜女死了丈夫的表情,转眼就跟升为总管太监一样。 我一瞅他这表情,觉得有几分眼熟。 仔细想了想,呵,好家伙,这不是上次给太傅大人送礼时一模一样的表情吗。 我赶紧在他把话说出口前,临门一脚堵上:“你想都不要想我柜子里的千年人参和那两株血灵芝了,那是我将来的续命药材。我得给自己留着。” 我一个公主,被迫当成皇子,只不准哪天就让人发现了。依我父皇的性子,命能不能留着不知道,几十个板子肯定是不能省的。屁股一开花,我可不得用人参灵芝这些好药材补补嘛。 小顺子朝远处的几个太监丫鬟一招手,一顶金丝绘成的大好河山软轿晃晃悠悠的被抬了过来。 丫鬟小厮门分列两旁,毕恭毕敬的伺候着,我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殿下被关的这些天辛苦了,那些人参灵芝自然还是给您补身子用。你先上轿歇歇,听我慢慢给你说。” 两个美貌的小丫鬟一左一右的揭开那两扇薄如蝉翼的帘子,小顺子眼急手快的又在轿内垫了两个软绵绵的靠枕,这才招呼着人拿着脚踏过来。 我一坐上轿子,就不大想动弹,没姿没态的歪靠着,听他说话。 “奴才都打听清楚了,这一任首辅大人是从遂州调上来的,三岁识字,五岁默诗,八岁就能写出议论文章,十五岁中举。陛下嫌他年纪小,让他先做了两年富县县令,三年年遂州刺史,攒足了官威,名声的不得了。听说来京的前几天,遂州百姓送行了好几里,哭了好几里。” 我听的自惭形秽,大感头痛,“你说的这样的人,我只认的一个,叫王勃。可惜天妒英才,他英年早逝了。” 小顺子急匆匆跟着轿子走,抹了抹额上的汗,“可是上天不妒忌这位首辅大人,今年二十岁,身体康健,相貌堂堂,家中高堂健在,而且还没娶妻。” 他一路喋喋不休,把那位首辅大人的身份背景挖了个透彻,我却被身下的轿子巅的来了睡意。 以至于他后来说什么“奴才琢磨着咱们府上也没钱,而那首辅又正青春大好,送两个怡翠楼的姑娘是最好的”,我就迷迷糊糊的点了头。 很快,就在轿子里睡着了。 但大约头歪着不太舒服,带着手臂也酸软无力,在梦里,就像又被人摁在书桌前抄《南洲散记》。 我被关在上书房三天,天天都要抄书,抄到最后,我都想给太傅大人跪下了。 我想对他说,“我有努力写他的课业,可是我写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我也想对他说,“他书里的东西不是我放的,我胆子小,不敢画太傅和别的女人的小黄图。” 可我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然后让自己睡过去,把这几天不愉快的都忘了。 然后,等着我不用进学的那天,从首辅大人那儿讨个闲差,混着日子把这几年过了。 等自己做了藩王,就能偷偷换回女儿身。 我在梦里把古今中外计算了个透彻,等回到现实,才在两天后知道我这一觉睡出了大问题。小顺子当真偷偷摸摸的给新任首辅大人送了两个小美人,差点没把我自己给害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 我被参了 史上应该没有比我还惨的皇子,惨到天怒人怨,惨到绝古通今。 我在建章宫蒙头大睡了三天,睡的正不知天地为何物时,小顺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我床头,直接把我的周公给吓死了。 我这接连被他吓了两回,小心肝有些不保,抄起手边的一柄苏洲湘妃竹扇就扔他头上了。 扇子啪的一声打在地上,声音又脆又响,很快,就有另一些脚步声窸窸窣窣的进来了。 打头的人我认识,是我爹跟前的大红人,崔福,御前真正的大总管。常年一身雁回南山的织锦补子,外罩雪压海棠的袍子,手上搁一柄雪浪一样的拂尘,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他虽然已经四五十岁了,伺候起人来还是得心应手,把我父皇哄的没边儿,让他管后宫,管内务,连写个折子都让他参详参详。 如果说首辅大人在前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么崔福在后宫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连皇后娘娘都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我一见到他那张脸,就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佯装斥责小顺子的样子,“你这没眼色的东西,崔大总管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抬个凳子,再把父皇年前赏我的碧玺六芽茶泡上。” 小顺子张了张口,“殿下,是” “还不快去。”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崔福可是大总管,管天管地管不到我这鸟都不来的落魄皇子这儿啊。他竟然来了,就绝不可能是为了来坐上一坐,喝我这么一杯薄茶。 果然,崔福低了低身子,借着给我行礼的空档,把扇子给我拾掇了起来,宽宽的脸庞一副慈眉善目样,“喝茶倒是不必了,咱家过来是奉了陛下之命,请十三殿下到前殿去一趟。” 他这话一完,我就知道出大事了。前殿是什么地方,大名毓正宫,是君臣议事,群臣进谏的是非地。低于三品的大员都没资格去,我何德何能让崔大总管来请我,这一去只怕不简单。 我有过前车之鉴的大皇兄曾经下过定论,但凡我们这些皇子还没官位时,若被叫到毓正宫的大殿上,不是要倒霉了,就是要倒大霉了。 想当年,我大皇兄第一次被叫到大殿上时,就因为他给吏部尚书的女儿写了一封退婚书,被父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了半盏茶的功夫,还挨了四十大板并下旨半月后必须与吏部尚书的女儿完婚,从而毁了自己的终身幸福。 再比如说我的二皇兄,他当时被叫到大殿上是因为他在后山打猎的时候,一个不顺眼射杀了曹老将军唯一的儿子,让曹家彻底绝了后,后来我父皇蹭蹭走下宝座,亲自赏了二皇兄一顿鞭子,还剥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从而断送了他的前程。 此后,又有不少皇子公主被请到大殿上遭了殃,被贬的被派去和亲的已经不能一一例举。 我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自问没有结党营私,也没有拉帮结派的造反,本本分分的女扮男装,不至于也要去要被请到大殿上啊。 我见崔福老神在在,八风不动,越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就不耻下问地把碧玺六芽的茶壶往他面前一推:“崔大总管,你跑了这一路煞是辛苦,还是喝一口茶水吧。您喝着茶,等我去加一件衣裳。” 我回来那天,被几个丫鬟服侍着,倒在外间就睡了,她们知道我睡觉不喜人近身,也就没替我脱衣服解腰封,我的束胸还好好束着,外衫上套一件松树常青的袍服,再将头发拢上一拢,箍上一顶绕春枝的银冠,就是一个面含桃花风流倜傥的少年。 换个着装倒是一方面,从我的小抽屉里拿一套西山翠玉鼻烟壶才是正经,我让小顺子把其他人招呼出去,亲自把鼻烟壶塞到崔福的手里。 他当大总管这许多年,想要巴结他的人能从后宫排到宫外去,所以我得送些别致讨喜的东西。 “崔爷,我见宫里还有些晚垂柳到处飘着絮子,料想你鼻子这几日怕是要不太爽利,就让人去吕太医那儿讨了一点烟粉,参了些麝香甘草,按着您的喜好填了个鼻烟壶。味道取的是膻,糊,酸,豆,苦五味里苦的那一味,提神醒目最好。这西山翠玉的材质不是最好的,比不得你常用的绿松石山竹花卉那个,但里面的东西是好东西。” 我软磨的性子扯着谎,心里已将他祖宗问候了百遍。要不是为了在宫里生存下去,鬼才要把东西送给你勒。我跪求了吕太医一下午,他才肯从病榻上挪一下身子,给我配了这么一小壶,如今全给你了。还有你那什么绿松石的鼻烟壶我为什么知道,因为那是我一直想问父皇要却没要到的好吗。 我用完美的表情阻挡了内心的炸裂,一声“崔爷”更是放低了自己的身份,不信他不动容。 崔福眼光复杂的看向我,手里摩挲着那个让我肉疼的鼻烟壶,西山翠玉对于他肯定不算什么,但对于我可是为数不多的家当之一了。他的手指每上下挪动一份,我都感觉到自己心跟着一颤。 “宫里人都说十三殿下是最精明的人,送礼总能送到人的心坎上,一张玲珑嘴,就是阎王爷都能被您收的服服帖帖,看来果然不虚,这鼻烟壶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我就收下了。” 他抬手一拢,就将我的宝贝心肝收进了袖子里。 我忍着肉疼道:“嗨,崔爷可别听宫里人瞎编排,我可是很少送人东西,能让崔爷不嫌弃也算物尽其用了。再要说什么玲珑嘴,可就折煞我了,你在这儿,我哪里敢多说话。” 崔福眯眼一笑,那张圆脸饱满的像馒头一样,散发出阵阵热气,“这些话殿下和老奴说说便罢了,一会儿子在前殿当着首辅大人的面可不能这么说了。” “啊,首辅大人?新来的那位已经上朝了吗?” “可不,殿下还不知道吧,这位首辅大人勤于政务,今早第一天上朝就先参了您一本,说你结党营私,贿赂大臣。眼下,陛下正等着你去对峙呢,奴才该说的话也说了,耗了这半晌功夫,殿下若收拾好了,就走吧。” 崔福率先一拂拂尘,出门让人请了顶小轿,又亲自给我打了帘子,满目同情道:“殿下当心些,新来的这位首辅,很是有些厉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 初见 本朝的规制,但凡从外地升任到京城的官员,不论大小,都会给他们留上几天时间,安置家眷,交接公务,再熟悉熟悉京城环境。那些得以一跃而起的官员们,谁不是趁着这几天游玩赏乐,私下结识一些好友,再收收礼送送礼什么的。 我没想到现任首辅如此兢兢业业,刚歇了一天就上了朝,上朝的第一天就把我给参了。 诚然小顺子在我迷迷糊糊就把礼物送了,是有些急了,但是即便是清醒的我,可能会送两个美女外加几箱屋子里的摆件。 所以怪小顺子是没用的。 我只能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眼见着崔福穿过了前面的一道承轩门,我扭头问小顺子:“贿赂官员被参怎么处置来着。” 小顺子苦兮兮道:“轻的罚俸禄降官职,重的下牢狱杀头的都有。” 我将帘子揭开些,“我好歹也是个皇子,牢狱杀头不至于吧。” 小顺子一边引着轿夫们穿过长巷,一边欲言又止,“就就怕皇上为了在新首辅面前表公正,直接将你贬出京去。” “呸呸,你个乌鸦嘴,快闭嘴。” 小顺子照着自己的嘴上拍了拍,“奴才说错话了,奴才的意思是,无论殿下被怎么处置,奴才愿意替你受着。” 我知他这是自责,怪自己送了礼害了我,便拍了拍他的红穗子官帽,“你想的倒挺美,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我那父皇说一不二,他要是说打我三十大板,就绝对不会给我二十,要是敢有奴才违抗他的旨意,估计我俩都得去见阎王爷去。 眼见着毓正宫就在眼前了,我心里一慌,“该不是你送的那两个人容貌不行吧。” 小顺子回头道:“是怡翠阁的“绝代双娇”啊,至今还没有人能逃的了她们的石榴裙的。” 小顺子让人把轿子落下,扶着我从脚踏上下来,我凑到他耳边道:“莫不是不举?” “噗——” 眼看着走到两条汉白玉石阶了,他没绷住,一口气音从嘴巴里跟口哨一样飞出去了。 崔福正站在大殿的门口上,准备高声通报一声,小顺子的这个声音倒抢先让大殿里的人纷纷转过头来。 我一巴掌将小顺子招呼到一边去,自己顶着那些直勾勾又很疑惑的眼神往里走。 这毓正殿我以前没来过,只听说造价非常高,大殿非常大,柱子非常多。 我一被这几十双眼睛望着,就脚底打颤,不由自主越过大臣,往最里面。 最里面应该坐着我的父皇。 我父皇生的威严,将一身蟠龙袍撑的满满的。也可能是宫里伙食太好,反正他胖的极有安全感。照理说,我一眼就该看到他。 但我这眼睛一路穿行过去,越过无数或青或蓝的官袍,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欣长紫衣。 我瞪大眼睛再看,这宽阔大殿之中,虽挤满了人群,但在金砖铺地的尽头却是立了个紫色袍服的人。 紫色袍服的下摆是松鹤延年的雪白刺绣,胸前到肩膀上是梅花折枝的散绣,九孔白玉为腰封,再配以貔貅瑞兽的玉珏坠子,这不是我舅舅以前的配置吗? 当年,我第一次见我舅舅穿这么花里胡哨的时候,我只评价了一个字——俗。 但眼前的这个人身形挺拔,宽阔的肩膀刚好将衣服呈现出最好的美感来,他大约也很高,衣服的下摆妥帖的垂下,让那一只白鹤栩栩如生起来。 他持着玉牌,长身玉立在我父皇的龙座下,一身紫袍被他穿出了神袛般的华贵,高不可攀。是以,当那淡漠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我就知道这是新任首辅无疑了。 那道目光太具有压迫性,一度让我产生了我给他送的不是两个美女,而是两个杀手,不然他何至于如此怨念。 崔福终于反应过来了,高声向内传报:“十三殿下到。” 我听到殿内传出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紧接着,所有人自发向后退了一步。 咋的,我是有脚气吗,你们怕成这样。 紧接着窃窃私语开始了。 “这就是十三殿下?” “不是说十三殿下不学无术,恶贯满盈,怎么看起来竟有几分端持的样子。” “呵,你可不要被他外表所欺骗了,你刚来,不知道这位皇子的厉害,你要是知道他做过什么,就知道蛇蝎也比不过他。” “好可怕,那首辅大人还敢参他?” “哼,你难道没听过“明月君子慕云城”这几个字吗,咱们这位首辅大人两袖清风是出了名的,为人淡泊,堪比明月,生平最讨厌贪官污吏和不正之风,他进谏被贬的大臣超过这个数。” 我余光瞄到说句人伸出了一双手,旁边接话的大约也是个新上任的小官,站的靠后,一见我的眼神,跟耗子一样向后缩去。 朝中就是这点不好,喜欢叽叽喳喳,说人闲话。 我一直走到那位首辅旁边的位置上站着,没办法,这似乎是大家给我故意留出来的位子。 我刚站稳,给父皇行完礼。我父皇就摔了本折子下来,堪堪砸在我的头上。 他是个暴脾气,发起火来全靠吼叫,“你给我跪下。” 我跪了。 他又开始咆哮:“刚把你关在上书房安分两天,一放出来,又开始折腾,你是禁足没禁够是吗?” 皇上一发威,群臣都得跪,我听见身边啪啪啪一阵乱响,果然跪倒了一大片人。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啊,十三殿下毕竟年幼,稍加辅正,定能痛改前非。是不是十三殿下的错,还的问问他,才能下定论啊。”这一个声音苍老雄浑,一听就是礼部沈大人的声音。 我感谢他,这个时候还能出来为我说情,真是太感动了。 但我也知道,依我父皇前面这些动作,也就是做做样子给这些大臣们看。 我父皇虽是个皇帝,但也是个父亲,他没有前几代皇帝的心狠手辣,反而特别护崽。要不,就凭我二哥杀了人那件事,就足以让父皇把他打出去了。 他此时发威,多半部分估计是为了让群臣消除戒心,表明自己特别公正,一点都不偏心。 我自然很有眼色的配合起他来,势必要把这场苦情戏演的完美。 我声泪俱下,声嘶力竭,一不小心把苦情戏的话也顺嘴倒了出来:“冤枉啊,儿臣冤枉啊。” 这两个冤枉一出口,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 就听见身旁突然传出一道昆山碎玉的声音,像是从四月山涧中碧水,潺潺响动在大殿内,一字一音都让人心颤。 “冤枉?哦,十三殿下是说微臣空口无凭,陷害栽赃吗?” 我刚听的一怔,想着刚刚太过匆忙,没来的及看清这位大人的脸,现下有些后悔,到底是怎么样的长相,方能不毁了这把嗓子。 那声音又不急不缓道:“那堪称“绝代双娇”的两名女子现下就在微臣府中,十三殿下可要微臣差人送来,与你看看眼不眼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不给我留活路 我是后悔没看清那张脸,但当他一开口,我就后悔还不如当初让小顺子送刺客呢。 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这唇枪舌剑的口气,要不是声音好听一点,足够我在心里弄死你八百回了。 我一抹脸上憋出来的几滴眼泪,愤怒扭头,非常想看看这新任首辅到底长着怎样一张大脸,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了,古往今来,有哪些大臣活的不耐烦了敢参皇子。 我这么一抬头,倒是刚好与首辅大人撞了个正着。 刚进殿的时候,只惊鸿一瞥,觉得他身姿伟岸,似悬崖峭壁上的孤松c万里雪岭上的冰雪,可望而不可及。等在近看,才发现孤松凌厉,冰雪成晶。眉体修长,仿若刀锋裁就;眼睛微垂,似攒了一汪浓墨,鼻梁高挺,嘴唇纤薄,抿着与一丝冰冷与淡漠。 若是恃美行凶,他是够资格了。 他没什么表情的从我身上移开目光,“十三殿下,没有话说了吗?” 我咬咬牙,四下望去。 我虽是个臭名昭著,众人避之不及的皇子,但好歹也还有些靠山。 大皇兄?咦,不在。 四皇兄?也不在。 太傅c沈鲤竟然都不在! 大臣们见我后望,纷纷后退,掩面装瞎。尤其是受过我礼的那些,更是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也罢,他们能不使绊子,就大吉大利了。看来还是得靠自己。 我一挥袖子,正要对着地面磕磕头请罪时,一道散漫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十三弟送人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首辅大人何必多问,只需问问在场诸位大人,不就一清二楚了吗?是吧,二哥。” 我都不需转头,便知道这是我七皇兄又开始落井下石了。他的母妃是宫里的崔贵妃,成天围着皇后转,将宫斗耍的得心应手。七皇兄有样学样,成天跟着二皇子当狗腿子,见谁都像要跟二皇子抢皇位的仇家。 他把眼睛往周围一扫,我周遭已是三步内无人了。 “哟,老十三,你这可就白费工夫了,诸位大臣好像都不愿意为你正名啊。” “七弟,这是朝堂,结党营私可是重罪,诸位大臣为国家肱骨忠心可鉴,若真有人见着十三弟私自送礼,贿赂官员,还会闭口不言吗。” 二皇兄一向隔岸观火,此时呛七皇兄一句,表面上像是帮我,其实不过是激一激与我有瓜葛的朝臣,让其它群臣立即站好位子罢了。 果然,先是刑部c工部的人越步而出,抢先要与我划清关系,义正言辞忠心耿耿的开了腔。 “十三殿下的生活作风一直为人诟病,只是微臣们顾忌他是皇子,不敢多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过去了。但今日,十三殿下给首辅大人送礼,已是事情,还请陛下详查。” “陛下,十三殿下虽有送礼之嫌,但是臣等并无收礼之疑啊,愿陛下还臣等公道。” 这一位说话的乃是工部大人,我曾经因为听说他老婆没孩子,就托人给他送了尊送子观音,结果他嫌弃那观音是汝窑瓷,给我退了回来,确实算没收礼。 我父皇毕竟是我父皇,见我千夫所指万人怒骂,也只是先一步截断了其它大臣的话,“诸位爱卿劳苦功高,朕信。赵熙,年幼,且生母早逝,疏于管教,是朕之过。” 我一听见父皇的声音,简直都要哭了,好在我父皇是个仁慈的人,古往今来,喜欢没事杀人玩的君王不少,但我父皇不是那类的。 我们小时候,太傅教导的是如何举贤治国平天下,而父皇对我们说的却是众生皆苦,仁政天下。 可是,众生皆苦,我最苦。我父皇接下来话头一转:“但是身为皇子,带头败坏朝纲,罪不可恕。首辅刚刚上任,你便如此作为,以后恐怕更要助长歪风邪气。” 我冤枉我委屈,我送礼不过是为了自己日后能够好过些,哪里想的到去搞歪朝堂。 “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父皇一双眼睛威严无比,扫了我一眼后,终于转向慕云辰:“依爱卿看,此事该如何处置呀?” 这是慕云城第一天上朝,是个人都能猜到,我父皇会出一难题考他,但是没猜到父皇会拿我做由头。 我小心的去看慕云城的反应,照理说是个明眼人,听了我父皇的前面的话,都多多少少会给我留点后路。 但慕云城偏不,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惩奸除恶当成家常便饭了,见谁都十恶不赦,他站在原地没动,掸了掸袖子,朝父皇拱手道:“法不可破,礼不可废。十三殿下年纪虽幼,但心智尚全,送礼一事也是传的风雨飘摇,满城皆知。况且他也快到了分封的年纪,不如划到新番一带历练历练。” 他这话说的轻飘,但周遭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儿,七皇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新番地广人稀,土地辽阔,听说葡萄种的好,倒很适合十三弟。”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早就听说新番那个鬼地方,几个月见不着一滴雨,葡萄都是长着长着就成葡萄干了。且当地人都很有地方特色,一个一个晒的像是远古族人,我还打算以后到了封地,找个人嫁人,让我去新番,还不如弄死我呢。 慕云城是真的狠啊。 “首辅大人,新番最近内乱颇多,十三殿下还在进学,连朝堂上议政的资历都没有,若是一人去镇压疆域,只怕难为他了。”沈老尚书再次为我说话,方才争论的人不是比他品阶高,就是老打断他,现下终于有机会为我说话了。 我父皇稳稳端坐在正上方,偶尔端起一盏茶抿上一口,他或许没想到有人为我说话,看向沈老尚书时,眼睛里鹰隼般的耀眼光芒不减,“那依沈爱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呢。” 沈老尚书颤巍巍的瞄我一眼,得到我的眼神交流后,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依臣所见,还是禁足好学些,分封一事可挪到日后再谈。” 我虽然不喜欢禁足,但是罚俸禄,住新番都太可怕了,还不如被关几个月呢。 “慕爱卿以为呢?”我爹将茶碗盖上,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慕云城。 “臣以为,十三殿下既然刚被禁过足,如今又禁足,那么今日所为和小孩子打打闹闹也没有什么区别了。祸乱纲纪,不可轻饶,便是新番不好,北疆c辽东倒也需要皇子坐镇。” 我算是看出来了,慕云城这是不给我留活路了。我不要去北疆吃沙c辽东摸虾啊! 首辅一开口,谁都别想走!得罪谁也别得罪首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 好友落井下石? 父皇摩挲着杯子,又放下了,最后,挥了挥手,一旁的举着罗扇的丫鬟识趣铺开宣纸,细长的指尖将墨研的又浓又稠。 崔福亲自从笔架上取出紫色小狼毫,双手托于扎掌心。 父皇接过,似思索了一阵,问询道:“那便去辽东历练历练?” 这话不知是问我,还是问慕云城,反正我俩还没说话,父皇已经提笔写开了。 我的心好痛。辽东离京万里,三天两头,不是台风就是暴雨,我去了注定要虎落平阳被犬欺呀。 “父皇,你再考虑考虑。儿臣母妃死的早,你不能把我也送去辽东送死啊。” 我顾不得这许多,正要扑上龙座,被一只手掌按住肩膀。 那只手有着强劲力量,像一只铁爪般箍的我不能动弹,我看见肩胛上一片紫色,慕云城淡淡的声音响在耳侧:“辽东有巡查使,御史,应该还没人敢对皇子动手。” 我扭头,满面泪水:“你胡说,我还没去,你就已经对我动手了。” 慕云城有过片刻错愕,那冰冻的脸定定的看了我一眼,手从我肩头离开,“十三殿下,还是不要忤逆圣意才好。” 眼见着父皇提着玉玺就要给圣旨盖印,我又要在哭嚎一嗓子时,大殿门口突然比我先传来了一声喊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微臣来晚了微臣来晚了。” 父皇的手顿住,跟着大家一起朝门口看去,我也扭过头去,见门口歪斜站了个人青衫翠袖的挺拔人形,一身覆雪海棠的官袍穿的松松垮垮,微风扬起衣袂,自带了几分落拓不羁的气势。我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是沈侍郎么?”父皇瞥了一眼,看向崔福。 崔福也有些震惊,看了眼门口,又看向沈尚书:“尚书大人早上为沈侍郎告过假,说是在家吃东西坏了肚子,早上过不来,眼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侍郎,原名沈鲤,与礼部尚书大人是亲生父子,陪我进过几年学,与我算是至交好友。 他平时散漫,上朝能请假就请假,不能请假就往人堆里一站。他性子柔和,逢人三分笑意,和谁都能说上两句,我这一听他来了,就知道自己有救了。 沈鲤急匆匆闪入,先被他爹瞪了一眼,他仍是笑嘻嘻的,走到正殿中央给我父皇下了跪,一柄青笛磕在地上清脆一响,他扭头心疼了一下,才道:“臣身体抱恙,所以来晚了,特来请罪。” “竟然抱恙,不在家歇着,为何还要来上朝,沈尚书不是已经为你告过假了?” 我父皇其实对沈鲤是又爱又恨,群臣都看的出来,这样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爱上朝还不要脸拿俸禄的人,搁谁谁受得了。 只是沈鲤这个人是个奇葩,看的清朝堂局势,理的清国家弊病,据说在我舅舅下马后,我父皇拟订的首辅备选人里,沈鲤就占了一个名额。 这可惜这小子死性不改,喜欢花天酒地,浪费才华,对于治国安民全无兴趣。他十二岁入的京城,那年我才将十岁,父皇为我们选伴读。 皇子公主的伴读,不是出身贵族就是亲王的贝子,只有沈鲤是个例外。他的父亲虽然是个尚书,但是没什么才干,母亲据说是花街柳巷的人,上不得台面。 但沈鲤诗书念的好,倒背如流,又擅辩论,连老太傅都考不过他。加上心思玲珑,父皇想把他留给太子做侍读。 当时我二哥看不上,推搡不要,这才便宜了我。他与我同进同出上书房五年,彼此也算知根知底的人。 他瞅我一眼,一双桃花眼风流无限,兜兜转转间灿然一笑。 “禀陛下,微臣其实是来参一个人的。” 话音刚落,群臣又开始叽叽喳喳了。我们这一代的朝臣,总是特别能闻弦音,知雅意。估摸着都和我一样,以为沈鲤是特地为我来求情的,那还不阻一阻,更待何时。 工部大人道:“沈大人,你可不能因为一己私心,便不顾后果啊。” 有人私语道:“莫不是为了十三殿下,参首辅大人?” “不会吧,首辅大人两袖清风,为官这么多年,并没听说有什么黑料啊。” “这谁知道,我看沈侍郎说不定是参朝廷上的官呢。” 此言一出,朝内的人顿时如同沸水,四处沸腾,生怕沈鲤参到自己头上。 沈尚书面色一变,他早就后面看他不顺,深知我父皇此时心情不佳,忙把沈鲤往后一拽:“胡闹,大殿之上岂由得你猖狂。还不快退下。” 沈鲤歪着头去,眨眨了眼睛,很是无辜道:“我听说首辅大人今日参了一人,京城盛传他敢于直荐,忠心耿耿,怎的儿臣今日也想参一个人就变成了猖狂了?陛下,微臣且问问,这朝堂是谁的朝堂,难不成只能首辅大人参别人一本,微臣便不能参了吗?” 我父皇见他便头疼,揉了额角半晌,才把玉玺往旁边一扔,没好气道:“这朝堂自然是为民生,c为百姓的朝堂。你参,不过你要是参的没理,朕不介意在这圣旨上添一个名字。” 沈鲤歪过头来看我,“什么圣旨。” “那个,贬我去辽东。”我小声道。 “哎呀呀,辽东好啊,辽东好哇。大鱼大虾管够,美女鼓瑟吹笙,才子填词做赋,三秋桂子有,十里荷香有,是个好去处啊。”沈鲤一拍大腿,让我甚是无语。 他又道:“不过微臣恐怕去不了,因为我今日也是参十三殿下的,而且证据确凿。”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周遭声音入耳。 “啧啧,沈侍郎可是十三殿下的陪读,也是这些年十三殿下唯一的好友,这不说倒戈就倒戈了。” “也是十三殿下倒霉,识人不明罢了,不过沈侍郎跟了他这么多年,可定能将十三殿下的肮脏事抖落出不少。” “呵呵,善恶终有抱,十三殿下连自己母妃都敢谋害,还有什么做不出的,且看这场好戏吧。” “参,这本参的好,十三殿下今日怕是辽东都去不了了,小命还能保的住吗,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 救我 殿外,是突然刮起的狂风;殿内,是低低的嘲笑。 沈鲤说:“我要参十三殿下。” 这话一出口,我感觉风从殿外涌入了,身上有些凉。 五年好友,烟消云散了吗? 我问:“沈鲤,你此话当真?” 沈鲤眼睛一弯,眼睛星光璀璨,“参,怎么不参,折子都写好了。” 他伸手进袖中一探,果然摸出足有两指厚的折子,绢丝铺面的花纹被他指尖压住,一扬手便给了身侧的一个小太监。 太箭们层层往上递,崔福亲手接过,检查了一遍,才传到我父皇手里。 我父皇扫了我一眼,显然没想到我这几年还能干出这么多坏事,让人一写就写下了十几页。他将折子抖开,细细看去,没看几页,便皱眉,停住。 “这是什么?” 沈鲤坦坦荡荡道:“十三殿下做过的败坏朝纲的事儿多了去了。这上面,也就仅仅是近几年的记录罢了。” 见大臣们竖起耳朵,沈鲤慢慢悠悠转了一圈。 “前年,内务府克扣了建章宫的冬衣银炭,十三殿下的贴身嬷嬷在年夜活活冻死,殿下去给内务府送了樽楠木书架,换回了一筐木炭,勉强让建章宫的人熬过来。 去年,十三殿下的丫鬟翠音,被崔贵妃说是名字冲撞了自己,被关进刑部,十三殿下给刑部大人送了两千两白银打点,翠音至今未出。 今年春天,十三殿下的母妃谨贵妃的陵墓说是走水了,工部偷工减料,修了半个月也只是将外面敷衍了一番,陵墓里的陪葬品倒全部不见了。十三殿下自然又要送礼,送了两柄陛下赐的玉如意,求着他们把谨贵妃的陵墓照顾好一点。 还有上月” 父皇将折子一合,在手里敲了敲,原本就威严的面容更是看不出什么喜怒,“就到这儿吧,朕会把它们看完。” “陛下,实不相瞒,微臣还没说完,前面的都算轻的。只近日这一件事,十三殿下做的不对,微臣必需要参他。” 沈鲤素来不惧在老虎头上拔毛,洋洋洒洒说了一篇就看向慕云城,“微臣听说近日首辅来京,本来想着我就是一个侍郎,去拜访拜访首辅大人,但又听说大人品行高洁,不收别人的东西,让我苦恼不已。正逢怡翠楼新来了了两个会服侍人的姑娘,便想着送去大人府上看看。我就跟十三殿下一说,结果她急了,硬是要跟我打赌,说什么首辅大人勤政廉洁,才不可能收礼。” “辅大人拳拳之心,今日我们都看到了,可是十三殿下实在可恶,竟然为了一个赌,就偷偷把我准备的东西送走了。” 慕云城没什么表情,他站在那就像是一道静默风景,风雨不动。沈鲤说了半晌,他眉毛也没动一下。 倒是我父皇一脸神色莫测:“这么说,那两个女子本是你要送的,十三不过是因为这个赌,才这样做?” 沈鲤再拜:“陛下圣明,正是如此。” 殿内气氛诡异,饶是知道沈鲤在为我开脱,却没有任何话语反驳。 父皇沉默了一瞬,将桌上的圣旨推开,起身道:“沈鲤目无法纪,私下结交权臣,罚俸半年;十三殿下,言行无状,禁足半月。首辅慕云城忠于职守,勇于谏言,赏银千两,玉珏一对。退朝吧。” 这就完了? 我怔愣一瞬,忽觉身上原本的重量都轻了轻,便听到身边此起彼伏的“陛下万岁”。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还需详查,十三殿下私交甚广”七皇兄很是不服,在父皇走下台阶后据理力争。 被我父皇打断:“住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母妃干的好事。让你母妃把建章宫的人放了再说。” 他甩袖而去。 群臣看着慕云城也举步向外走去,立即紧跟着散了朝,熙熙攘攘的外走。 沈鲤过来把我扶起来,“刚刚都吓坏了吧,小十三,是不是以为我要落井下石,临时补你一刀呀?” 我斜他一眼,“我叫赵熙,字绮玉,别叫小十三,听起来跟怡翠楼的名字一样,俗。” 沈鲤哈哈一笑,笑容若夏日清风,“怡翠楼的名字可比你名字好听多了。不过我今日冒着风险过来救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蓦然想起崔福说起沈鲤今日被请病假的事情,他这个人平时多扯谎也就是说了那儿进贡了哪儿遭殃了,自己得去看看,基本没有请过病假。 “今日的事作为补偿,改日请你吃饭。对了,你父亲给你告病假是怎么回事?你身体没事吧。” 沈鲤撑着柱子往外走,“还不是我那表妹,你也知道她不待见我,不看到我死是不会甘心的。昨日又给我的饭菜下药了,迟早有一天我要死在她手里。” 他连连叹气,最后一把抓住我的肩膀,“赵熙,你到底什么时候把她娶走,你要是真谢我,最近去看看她,让她别那么暴躁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无语凝望苍天,倘若我真是个带把儿的男子,别说娶个沈家表小姐,就是再纳几房妾,我也很美滋滋啊。 只可惜我是个女的,这亲事即便是定下了,也是毫无结果啊。 我这一生十分不顺,但是桃花运却好的很,前前后后被赐婚了三次。第一次是我刚生下来不久,卫国宫内也生了个小公主,卫国国君听司天监说天象有异,为了国内风调雨顺,要么把公主送走,要么找个身份贵重的人压压煞气,好死不死选上了我。眼看卫国公主要长大了,三年我前偷偷摸摸去了一趟,把婚事给退了。 第二次,是我刚从卫国退婚回来,身受重伤,结果招丫鬟服侍招了个刑部尚书的女儿。这姑娘品性端良,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从小就喜欢我。我不好祸害她,被父皇赐婚一个月,我又去退了婚。 第三次,实在是怕了,听信了沈鲤的话,同意父皇赐的新旨,和她表妹结了姻亲。她表妹也是十二万个不愿意,我以为以后退婚能方便些,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 怪我没打听清楚他表妹是女将军沈艾之的女儿,一把紫徽抢耍的风风火火,扬言见我一次灭我一次。我哪里还敢主动退婚,这怕这话刚说出口,就要身首异处。 见她,我更是没有这样强的心理承受力。所以,我将沈鲤送出玄武门外,赶紧让人关了大门。 沈鲤气的拍门,“我救了你,你好歹也救救我吧,你这没良心的。” 我怕被你妹灭啊。你是她哥哥,我不是啊。 关门的小侍卫一脸茫然,“殿下,这是玄武门,一会儿还有别的大臣要走这出去。” 我靠在一边的城墙底下,瞄了瞄了门缝外扑腾袖子的沈鲤,食指压唇:“嘘,你小点声。放心吧,我们就是从朝上最后走的,这个时候没人过来的。放心放心。” 侍卫听着门板啪啪啪被拍响,一脸肉疼,“可是” “让你别说话就别说话,哪那么多废话。” 片刻后,小侍卫一脸惊恐:“殿下,你身后” “闭嘴,再说贬你官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 吃核桃 沈鲤大约是拍门拍累了,一个人喘着粗气,“赵绮玉,你这个无耻小人,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要是被我表妹弄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你给我出来。” 我和他又耗了半晌,除了被我压制的侍卫首领,其它一切安好。 只是身旁总觉空落落的。 风掀起四月的绒絮,我打了一个喷嚏,正要让人递帕子,一伸手想起小顺子不见了。我原本看见沈鲤,就有些猜到是小顺子跑了这一趟去请的他,但是没道理沈鲤都到了,小顺子却不见了啊。 正欲左右寻找,身后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讥笑:“十三殿下真是好本事呀,三两句话就把父皇骗的晕头转向。想来十五天禁足也不算什么,毕竟被打板子吃馊饭偷东西你什么没试过。” 手掌在一点点攒紧,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此时翻脸,又会被这只“笨鹅”抓住把柄。 一脸呆样的侍卫看我半晌没有动弹的意思,从我手掌下溜走,领着其它几个关门的属下哗啦跪下。 “参见七王爷。” 他们恭敬的宛如参拜神袛,将头磕在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明明是五大三粗c威风凛凛的汉子,却硬是将自己低在了尘埃里。 即使他们面前的那个男人一脸不屑,将手上的两枚锈色核桃转的咯咯作响,然后啪的砸在守卫的脸上,看着核桃滚出老远,轻描淡写的用脚尖踩上守卫的肩头,“去给本宫捡起来。” 可去你的本宫吧,你也配。 我一脚踹翻那个弓腰捡核桃的守卫,内心愤怒无比,谁给你的高傲,让你对别人颐指气使。 核桃“啪”的碎裂在我脚下,声音又脆又响,很快便壳骨分离,从高贵的玩物成了废物。 “赵熙,反了你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七皇子赵霖气的跳脚,他只比我大一岁,却比我高出许多,一身银线勾出的寒月海浪袍被窄瘦的肩膀撑起,空荡荡的鼓着风,他脖子又细长,腿也瘦长,走路恨不能将头仰到天上去,可不是名副其实的“笨鹅”。 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倒让我冷静下来。呈口舌之快算什么,我要他后悔。 “呀,皇兄,真是不好意思,没瞧见,这核桃死的挺冤。”我假意拱拱手,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因为我知道,七皇子的生母荣嫔最近晋位荣妃。赵霖便子凭母贵,洋洋得意起来。他自持身份高贵,讨厌身份低的皇子公主叫他皇兄,我就是要恶心恶心他。 果然,下一刻赵霖如吞苍蝇,“呸呸呸,谁是你皇兄。你也配,你娘是丫鬟出身,你长了一副儿“珠儿样”,也配当皇子。连南海的铁娘子也认不出,你可真是孤陋寡闻。” 珠儿样是民间常常形容那些长的秀气的男孩,说好听点叫绣花枕头,难听点就是一无是处的小白脸。我权当他夸我好看了。 铁娘子其实是南方的一种锈色坚果,状似核桃,南方人认为它就是核桃的一种,放在手心把玩最好。价钱昂贵,普通人家卖房卖地都买不起一个。可见有多珍贵了。 我见赵霖一脸心疼,赶紧又凑到铁娘子的尸骨前,小心翼翼的捧到他面前:“不好意思,皇兄,你这核桃也太不经踩。嗯,不过味道还不错。” 我从中捏起一牙果仁,吹吹送入嘴中,赵霖立即崩溃了,恨不能掐着我的脖子吐出来。 他既心疼铁娘子,又因为洁癖不能忍受别人吃地上捡起来的东西,所以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揉着胳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我又怎么能放过机会,眉眼一眨,越发凑近,用自己捡核桃渣的手摸他的袍子:“七皇兄,你这身衣裳好漂亮啊,摸起来也软,滑溜溜的,是什么料子啊。” “啊啊啊啊,你别碰我,你你你你,闪开啊,太脏了,我要去洗澡。这衣服不能要了不能要了!” 赵霖蹦出好几步,拉开玄武门就跑了,一身牙白的袍子在风中飞舞,宛如白鹅的翅膀,柔软的散发着光芒。可惜了江浙一带的好丝,也可惜了工匠们几个月的功夫。 像赵霖洁癖这么严重的人,这件衣服应该不会再穿了。 我惋惜一番,转头便看见那几个还跪在地上一脸茫然错愕的侍卫。 沈鲤早走了,也用不上他们在堵门了。我抬脚便要跨出去,一心想着去桂珍楼一趟。那儿的酱鸭子c卤蹄髈c醋排骨还有八仙过海佛抄手简直想想都诱人。 我堪堪走了一步,那守卫又砰通跪下,落地之声让人心疼膝盖,他声音硬朗,与军中特有号角一般,大气,不容反驳,“殿下,莫不是忘了,您还在禁足。” 呀,真忘了。 “那刚刚沈鲤本来就不能带我出去是吧?” 侍卫点头:“是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费这半天的功夫。 “末将说话被你打断了啊。” 这侍卫竟比我还委屈。 我拍拍守卫肩上的灰尘,想让他起身,他却向后一闪,忒客气,“殿下,使不得。” 我将手心朝上一翻:“怎么,你也嫌我手脏。好好看看,用帕子擦了好几次。” 守卫抬起头来,有些语无伦次,“不是的,您是殿下,奴才衣裳脏,怕你污了手。” 他转身拍拍肩头,留给我一张轮廓清晰的侧脸。我这才发现,其实这侍卫长的还不错,英俊的脸颊仿若刀削斧凿,剑眉星目,刚劲凌厉,很有将军的长相。 只可惜没有将军的气势。 我这个人平时虽然对自己不严格,但对别人要求很高,尤其是这种塑造性很高的人才。当下便很郑重的将那守卫提起来:“你穿着军衣,怎么就不能有点军士的气势。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懂不懂?” 守卫一愣,木木的与我对视,黑色眼睛透明像是干净的夜幕:“可是您是殿下啊,听你差遣是我们该做,杀人就” “我不是让你杀我,我是说不要让别人踩在脚下。今天,七皇子让你去捡个核桃,你乖乖去了;若是明天他让你送死,你也去吗?” “可军令如山。” “那也要看谁下的军令,赴汤蹈火c殒身不恤也要看值不值。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终于泰山,你要是为李霖这样的祸害死就是片大鹅毛,轻的很。” 我将守卫的领子提拎着,要将他拉起来,他到底是学武的人,身形魁梧,力量很足,僵硬的站直。 我今日话有些多,仔细想起来似乎都是太傅平时教的书里的话,这样一用,也蛮好,随又给他传授了一些实用的话:“我给你说这些,是因为你是守玄武门的,权臣大儒都打这儿过,你需的有些眼色。像七皇子c五公主娇纵,你不需忍着他们,只捡他们厌恶的招数使,他们就不敢招惹你了。大皇子c二皇子看起来都是脾气好的,这你放低身价一点,倒也能多活一阵。” 玄武门历来发生变故很多,谋反的权臣c偷渡进宫的刺客基本都愿意走这儿,因为人多,管不过来。有的侍卫统领本来可以多活一阵,最后又因为得罪了达官贵人,被参的只能回家种地,实在太惨。 那守卫总算开窍:“徐肖多谢十三殿下指点。” 我心下大悦:“那我现在能出去了吗。” 徐肖一怔,抽搐了下嘴角:“不能。殿下爱送礼的癖好众人皆知,你今日送给末将的话末将记住了,来日定会回礼。今日,便是死,也不能让你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 说坏话被抓包 我一脸沉痛的看向这位名叫徐肖的守卫,只觉内心悲愤堪比屈原,伤感堪比死了丈夫的孟姜女,我不过是刚从上书房被放出去,想出去下顿馆子,怎么就这么难。 真是不入上书房的人,不能体会一日三餐清水拌豆腐,馒头配稀饭的苦恼。 我低头欲回自己的建章宫吃冷饭,一时怅然若失:“京城多怪人,今天最突出。首辅不能举,守卫装无辜。送礼送不出,不如去喂猪” 许是我伤感的太投入,莫名就编了个顺口溜出来,等到一个冷如寒玉的声音从身后蹦出来,我的腿立即软如面条。 “你在做什么?” 紧接着,被禁锢在我双手间的徐肖率先跪下:“参见首辅大人。” 那两个帮忙关玄武门的估计是今日刚换的岗,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风着跪下,哆哆嗦嗦道:“参,参见首辅大人。” 我背对着这位“已是悬崖百丈冰”的男人,心里一万句脏话飙过,人生不如意十之。自从遇见这位首辅,我人生仅存的十之一二的好运,都让他败尽了。 我只想问问,背地里说首辅坏话,还被首辅大人听到了,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十三殿下对喂猪有兴趣?” 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没,哈哈,首辅大人,好巧好巧。” 我转过身去,再次被这位大人的出行方式所折服。首辅大人官居一品以上,按说穿戴挂饰,随行配置,都是顶好的。平时的一件官服要司衣库制造几个月,更别说什么出行的轿撵,那是要多华丽有多华丽,要几台有几台。 慕云城笔直的站在三步开外,身后却既无下人,也无轿撵。他负手而立,一身紫袍随风颤动,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不可近视,冷,太冷了。 就连站姿也让我忍不住与舅舅又比对了一番,大约一个是清风明月,一个是金堆银嵌。 我舅舅在任那些年,一顶八人抬的大轿又玄武门进去,绕着十二廊玉桥走由几圈圈,才横着进毓正殿。他是一把捞钱的好手,走到哪,哪儿都能闻到一股金钱的酸臭味儿。 看看面前这位首辅,孤零零像是一只不可仰视的大白鹤。我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首辅大人也要出宫吗?” 慕云城扬了扬下巴,让地上跪的人起来,“本官回官邸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竟值得您亲自跑一趟。”我大感好奇。 他觑我一眼,“要跟你汇报?” “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首辅大人身居要职,在宫中有自己的办事的地方,辰时进宫,戌时出宫,不是常态吗。你现在出去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我第一次如此感激大赵国的律令,因从先祖开始,便有规定,位高者权重,所以要多给他们一些任务,至死方休。内阁大权在握,更是每天有批不完的折子。 所以先祖给给首辅大人批了一间大殿,带小厨房和厕所,生活服务面面俱到,就差没放两个陪房丫鬟。这么好的待遇也就意味着,不到危急时刻,辰时至戌时之间,首辅是没有理由出宫的。 我很想看看慕云城吃瘪的样子,却只看到他淡淡的眼神:“你一个禁足的人,有资格站在这里问合不合适?。” 说完,他袖了袖手,大步往外走,仿若一位目下无尘的嫡仙。 其它侍卫自动分列两端,为他恭敬的留出一条大道。 “徐肖,你放水!首辅大人都能出去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徐肖一脸无奈,目送完慕云城后,扭过头来,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这是陛下的手书,昨天刚下的旨,以后首辅大人可随时出宫,随地办公,不加约束。” 我咬咬牙,“好吧。你是不是只听我父皇的话?” 徐肖点点头:“末将只能遵循陛下旨意。” 我问:“那我父皇是怎么告诉你我禁足的事儿的?” “崔公公传陛下口谕,十三殿下禁足半月。” “没了?” “嗯,没了。” 我整整仪容,笑了,“那这口谕里有说不让我出宫吗?” 徐肖发怔,摇摇头:“没有。” 我继续问道:“有说让我一定在建章宫禁足吗?” 徐肖继续摇头:“没有。” “那我出宫,到大皇兄府邸禁足半月有问题吗?” “呃,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往外走,徐肖伸手抓了抓脑袋,似乎在思索这样对不对。 长的帅,很听话,可惜脑子不太好使。怎么就不会想想,崔公公都亲自发令了,会让我去外面禁足吗?真是天真。 我怕他立即反应过来,一出玄武门,就赶紧朝桂珍楼跑。 没跑两步,又看见青砖铺地的街面上站了一袍紫衣。 我的乖乖,不是这么惨吧,刚出虎穴,又入狼窝?难道为刚刚我说坏话的事要找我算账。 诶,不对呀,他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出来,说不定是等别人呢。 我正犹豫要不要换一条路走,那袍紫衣便朝我迈了过来,眉目如凝霜雪,是如假包换的慕云城了。 “你刚刚为什么要和一个侍卫说那些话?”慕云城面无表情,下颚的线条依然保持着美好的弧度。 这样不动声色的弧度才是最可怕的好吗?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果然还是被他听到了是吗?啊啊啊啊,我不是故意说你不举啊。 我沉默了,尴尬了,最终只能向后退了一步,痛改前非道:“慕大人,我不是故意说你不举的,当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送你“绝代双骄”那么漂亮的两个姑娘,你都不感兴趣,很容易让人多想啊。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说了。绝对不会说了。” 诶,说完,他脸又黑了一层是怎么回事,我说错话了吗? 我明显感觉到我这些话出去以后,慕云城身上又冷了几分,仿佛有无形的冰块从他脚底升起,开始覆盖脚面,覆盖小腿,大腿,蔓延上胸前,最后将整张脸冻上。 冰线一样的嘴角勾了勾,不是笑,而像是一种厌恶。 我果然又说错话了吗? “你跟他们还说了这些?”慕云城反问一声,我隐约觉察出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原来没有听到顺口溜是吗呜呜,我为什么要多嘴。 “那个,慕大人,你听我解释。”强烈的求生欲促使我必需要圆回来,鬼知道今天又得罪他,明天他会不会送我去北疆种哈密瓜。 “你不用解释了,下次我不会像早上一样因为你可怜就对你手下留情。” 我当然知道沈鲤那番话打的是同情牌,让父皇和朝臣知道我处境艰难不得不做出送礼这样的荒唐事,可你就这样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没有下次了,我保证没有下次了。首辅大人,再见,不,再也不见。”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要让他在参我一本吗? 我还没动身,他又叫住我,“站住。” “啊?” “刚刚的问题。” 啥?哦,为啥和一个侍卫说那些话?那些话是哪些话?我和徐肖说了超多废话好吧。 我记忆力真的不强,出了在书房被强迫要被一些政务策论,我平时根本不用脑子说话好吗? “大人,除了不举,我不记得” 慕云城打断我:“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赴汤蹈火c殒身不恤也要看值不值?” “嗯,有什么问题吗?”我都不记得自己说过的原话是什么,不过他这么一问,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记得大赵的律令,无非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过一个下五品守卫,怎么死由得了自己吗?” 许是我们站在长街是官道,街面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数数杨柳上罩了薄薄的阳光,又洒在人的身上,落了层飘飘浮浮的光影。 有那么一刻,面前的冰块似有消融的模样。 “大人,死不死的确由不得他们,但他们能决定怎么死。世间蝼蚁万千,你我二人,一个首辅,一个殿下,不也是万千中的一个。譬如你早上说让我去新番,我是没有办法扭转,但我会因为这件事去死吗?我不会。就算没有沈鲤求情,我也会在新番好好活下去,说不定有一日我修兵练甲,还能卷土重回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 四皇兄回来啦 我说完话后,慕云城一直没说话。 我等啊等,实在等不住,和他站在一起又觉的他身边太冷,遂一拱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挑起眼皮,寒冰淬玉的一望,声音凉凉:“记得今天之内把你的东西带走,首辅府中不安置杂物。” 我想了想,试探问道:“你是说“绝代双骄”?” 他举步离去,留给我一个冷冰冰背影:“过时不候。” 对于把“绝代双骄”这种头牌人物称为杂物,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连连点头,步履右转:“哈哈,好好,我今晚之前就让小顺子去把她们带回来,哈哈,你慢走慢走。” 我先去南禾坊买了两盒红豆酥饼打算回去给沈鲤做赔礼,又去周记买了一对卤鸡翅c半篓酱鸭脖,才慢慢悠悠往桂珍楼走去。 店铺鳞次栉比,吹糖人的,卖簪子珠花的,烙煎饼的,都将自己的商品摆的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吆喝声既接地气又雄浑,将整个西街都吵的热闹起来。 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桂珍楼的三楼,寻个靠窗的位子,一边啃着酱肘子或者鸭脖子,叫一壶上品花雕,然后吹着小风,慢悠悠的去看楼下的杨柳堆烟c浮生红尘。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高人,也没有多余的钱经常逛桂珍楼,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能够经常逛桂珍楼的高人。 这个想法刚刚开始,还没来得及从第一步实施,就被打断了。 因为我看见很远处,有个身穿灰色卷草纹长袍的男人正在桂珍楼下大口嚼煎饼。我看向他的同时,他也立即看到了我,然后腮帮子一鼓一鼓便绕了过来。 “殿下,您终于来了,小顺子等你等的好苦。” 小顺子太过激动,煎饼里的一片肉被抖落,他大为心疼,三两口将剩下的煎饼塞进嘴里。 “奴才就知道你今天会去桂珍楼,所以特地在这儿等你。”他左顾右盼一番,将我拉至一处墙角缩着,旁边一位卖馄饨的大娘瞪了我们好几眼。 估摸着是妨碍了她生意,我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银锭子给她手里,要了两个茶叶蛋,才让她喜笑颜开,由着我们在她的地盘放肆。 小顺子嚼完煎饼,将嘴巴一抹,朝着桂珍楼的七层高的屋檐一指,“你有没有看见那边有个人。” 我被他从正门的那条街拉扯到后门,这个角落虽然看街上只能看到一眼人,但若是抬头细细分辨,就真的一眼洞穿桂珍楼上的诡异。 顶楼上确实有趴扶着一个黑衣人,一身浓黑几乎与他身下的屋檐溶为一色,手上应该是有剑,但剑藏在剑鞘里,随同它的主人一同隐匿着。 “看到了,是个男人,长的应该不错。不过他这个姿势像是在等人,是要刺杀谁吗?” 我瞅着那个背影,再一琢磨小顺子的举动,心里恻恻,难不成是要杀我? 小顺子看了我一眼:“殿下,你真没认出他吗?” “哈,他不是蒙着面吗。” “你再好好想想。” 我看着那背影琢磨良久,把身边的人一个个过滤了一遍,才想起记忆里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角色。 “黑黑无常。” 小顺子捏着拳头重重点头,就是他。 “这么说我四皇兄回来了?” “只怕是,而且说不定已经派人去建章宫找过你了,要不然何不往也不会在桂珍楼来捉你。”小顺子一条一条给我分析,“建章宫今天应该是回不去了,依四皇子的性子,今天见不到你,肯定会守在大殿,不走的。” 小顺子不愧是跟随了我这么多年的人,除了关键时刻出毛病以外,其他都很军师,一直是我的“智多星”兼诸葛孔明。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大皇兄那儿躲躲吧。” 我往小顺子身后瑟缩,他扭头,一双大眼比我还紧张:“大皇子那儿也去不了,我去看过了,外面藏了好多暗卫,只怕府里还有。而且,你哪次出事不是往大皇子的宅子跑,说不定四皇子就等着你去呢。” “那就没办法了,先找个客栈住,熬过这几天吧。” 小顺子抱着我的吃食,跟我一同找了家常去的客栈,交钱的时候才发现,只够住一晚上。 我俩一路叹气,主仆两人坐在二楼的房间里啃着鸭脖,哀声叹气。 “小顺子,你说四皇兄什么时候回来不好,偏偏现在回来呢。”我看向远远冒出个尖顶的桂珍楼,以及它身后茫茫延伸的宫廷楼阁。 那本是我居住的地方,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盘踞在这座京城,当我走出的时候,却受到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嘲笑。 小顺子用筷子挑了块最大的鸭脖放在我盘子里,有些唏嘘:“明明上个月就让人传书,告诉你他这个月回来,你只是记不住罢了。” “上个月的事儿谁记得住啊,我要问你上个月的今天吃了啥你记得住吗?”我咬着大鸭脖,咔咔作响。 “那个,”小顺子放下筷子,向后退了退,“五天前,四皇子到附近唐川的时候,也派人来说了一声,只是你当时在上书房抄书。” “那我回来怎么没听说。” “奴才给忘了”他已经退到楼梯口了。 “小顺子!”竟然又掉链子,果然还是靠不住啊。 纷纷扬扬的骨头渣被我砸过去,小顺子已经顺着楼梯,闪身到了一楼,“主子,你看在小顺子给你报信的份上,就饶了奴才吧。” 我饶了你,轻而易举。可是谁能让四皇兄饶了我呢。 我小时候,最最羡慕的便是我四皇兄。四皇兄,大名赵楹,字纳英。出生之时,六宫十三殿的樱花竞相开放,足足提前了一个月。 在他出生后七日,八重瓣紫樱又开遍了赵国都城宣京,如烟如霞,落英缤纷,铺地数里。并且花香清雅,三月不散,被认为上天选中的储君。只是那时,父皇已经把太子之位给了二皇兄,所以很是惋惜。 后来,父皇便从自己喜欢的一句诗——“萝月掩空幕,松霜结前楹”中择了“楹”字给四皇兄。再之后,二皇兄被贬,太子之位名正言顺的落在了四皇兄身上。四皇兄可谓贵极一时,宫中基本没有人的待遇能够比的上他。 再看看我,出生半年后,父皇才知道我的存在,在后花园瞧了一眼,便丟到脑后了。赵熙的“熙”字还是母妃给取的,字是后来母妃死后,父皇才赐的,混到现在也还是个口碑极差的殿下。 你看,同为皇子,公主,差别就是这么大。 我曾经伤春悲秋,抚掌叹息,只可惜四皇兄不是自己的亲皇兄,要不然我也能住最大的宫殿,吃最好的满汉全席,热时有十来个漂亮丫鬟打扇,冷时有数十个嬷嬷追着加衣。想看曲时,有梨园老手赶着上场,想去玩时,兄弟姊妹们抢着送自己的好玩意儿。 可是,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什么宠爱只在梦里一暼就是了。 我甚至以为我的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直到母妃逝世那年,我真的遇到四皇兄。 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活的不那么卑微,我也可以靠自己去改变自己的处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 以后我罩着你 母妃死的那年,是个冬天,建章宫突然就冷清下来了。即使很多人都认为,建章宫一直是无人问津的。 但我一想起母妃在我耳边唱江浙小调,看着窗户上我和她一起剪的喜鹊绕梅的窗纸,我就觉得一切都是热闹的。 外面的哭喊声,和尚的诵经声,都是那么遥远。我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嬷嬷大约是没空管我,她急着向父皇要一块好墓地安葬母妃。我一个人从白天待到黑夜,又从黑夜待到白天,终于在一个漫天大雪的中午感受到了饥饿。 我偷偷摸摸跑到小厨房,没找到人也没找到吃的,便又溜到大厨房,顺走了两个冷馒头。 管御膳房的范公公比周扒皮还周扒皮,压榨丫鬟奴才不像样,对我这种没什么地位的皇子更是不放在眼里。 范公公追着我跑了三条长巷,追出了五道侧门,把我摁在樱花树下的雪地里,给了我十五六下鞋掌子后,要从我手里抢馒头。 我哪里肯给,宁死不屈,将两个馒头一左一右都咬了一口,他才鼓着眼睛踹开我,骂骂咧咧走了。 我从雪地里爬起来,拖着被踹瘸的腿往建章宫走,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走叉了,已经不认识路了。 两个馒头吃了一个,就走到了上书房。 我当时不认识字,是看到上书房的大门外站了个人猜出来的。那人比我大三四岁的样子,头上箍着瑞兽银冠,身穿耦合色的圆领长衫,外罩薄薄的秋绒赭色褂子,靴子是墨色的金边莽。 百年不遇的大雪没命的下,像是不给钱的棉絮,到处飘荡,没一会儿就落了那人满身。 他被雪罩成个雪人,手上还没个护手的器具,脖子上也没个微博,白皙的皮肤冻的通红,可他就是那么笔直站着,手捧一本四指厚的书卷。 我当时觉得他很冷,看着他就有同病相连的感觉,便走过去,把自己的另一个馒头递给了他。 他看了看我,将书上的雪花掸尽,又看了眼我手中咬过的馒头,笃定的说,“我认得你,你是十三殿下。他们说,你杀死了你母妃。” 我被吓的一抖,要将手缩回来,他却抢先一步把馒头拿了过去。 他没有嫌弃我,就着我的馒头大口吃了起来,眼睛晶亮:“我是你四皇兄,我叫赵楹。你也可以叫哥哥,我听宫外都是这么喊的。” 我第一次听人让我叫他哥哥,觉得亲切无比,便冒着大雪,陪着他站了一会儿,我问他,“你为什么要站在这儿?” 赵楹满是不屑的说:“夫子教的不对,他批评商鞅c吴起那些人是国家蛀虫,专门以刑具逼迫百姓,是历史的罪人。我听不惯,就和他吵起来来了,他就把我撵出来了。” 我当时还没听说过商鞅c吴起,更不懂他那些话的意思,就问他:“这有什么好吵的,念个书也能吵吗,你坚持你的,他讲他的,可以和和气气的啊。” 赵楹硬咽下一口馒头,实在吃不下去了,有些经讶的看着我:“治国理政就是这样啊,温和派和严苛派从来就不能和平共处。不过你这样想法也很好。” 他呵呵干笑两声:“你能害你母妃以正后宫说明你是一个勇敢的人,你又能懂得这些治国道理,说明你是个可塑之才,怎么样要不要以后跟着我。以后,你就不再孤孤单单,我罩着你。” 他说了一大篇,我半句都没听懂,且觉得说的很没有道理,只最后一句如雷贯耳。 我罩着你。 我便点头答应了,也着。正是这么一次点头,让我追悔莫及。 四皇兄所谓的罩着我,不过是从那以后逼我天没亮就起来,背着厚厚的书册子去上书房跟着太夫背文章,学写策论。每天晚上还要跟着他练一套剑法或是拳法,生生把一个皇子过成了修士。 我逃也逃不了,书不好好念,剑不好好学,他就找了个人来替他管着我。 他找来的那个人总穿一身黑衣,自己也黑,五官狰狞可怖,身形高高大大,煞气很重,看着就很吓人,我的丫鬟都被吓哭了好几个。我不哭,是因为我被吓傻了。 黑衣人连话也没有,单手就把我从床上提拎到练武场,一套剑法三十多个式样,不练完,不让回去,不给饭吃。 我很怕他,虽然知道他叫何不忘,还是觉得他更像黑无常。 就暗地叫他“黑无常”。 他对四皇兄忠心耿耿,唯命是从,狠狠的折磨了我三年,直到我十二岁那年,他跟着四皇兄去洛河十三县治理水灾,我才真正得以解脱。 熟料,三年后,他这一回来就要抓我,真的是担忧到小心脏都停止跳动。 我扪心自问,这些年干的亏心事儿不多,但是四皇兄每一件都记录在册,扬言回来找我算账。 这些账里面只太傅大人这一件就够我被四皇兄抽筋扒骨炖肉吃了,所以我根本没胆子去见他好吗。 不知什么时候,小顺子拿了扫帚在扫我扔到地上的骨头,扫完了以后,过来给我把桌子收拾了,将花雕酒壶拎起,他的嘴巴张的老大:“殿下,你全喝了。” 我今日想的事多,到没怎么注意,一个人竟然就着些零嘴,喝完了一壶,但也不很在意:“没事,我去睡一觉就好了。” 摇摇晃晃的被小顺子扶住,他又急又恼:“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还喝这么多,你快去睡吧,可别在出来了。” 小顺子是个乌鸦嘴。 就在他为我盖好被子,放下帐子,让我安稳睡了一觉以后,半夜我突然警醒。 “过时不候”四个大字像警钟一样敲的我头疼。 妈呀,我才想起来“绝代双骄”忘了让人去首辅大人那儿领回来了。 小顺子也不知道死去哪儿睡了,而且眼下这个时候,首辅大人怕是已经歇下了吧。 绝代双骄可是两个大美人,要是首辅大人一个不顺意把她们关到厨房,或是送给下人怎么办。 我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决定趁着夜色去首辅府瞄一眼。 “黑无常”的武功很有用,轻功我虽然学的不行,但是跑起来速度还成。 我跑到西城的时候,万家灯火都熄了,看起来像是陷入沉睡。有更夫敲着小锣,擎着一盏纸灯笼过去。 就着这么点小光,我溜到了首辅府的墙根。我舅舅以前就住这儿,所以能勉强认识路,但是来的次数不多,又是晚上,所以只能转着找找门。 但这首辅府也真是够大的,我足足绕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摸到门,估摸着再转下去,就得天亮了。 走到一株两人抱是老柳树下,我决定还是翻进去比较好,要是看到绝代双骄好着,我就撤出来,明天派人接出来;要是慕云城敢对她们不好,我今晚就让他没好果子吃。 这么想着,我已经攀上了那棵大柳树,脚在树皮上一蹬,又在下面墙面上借了个力,才堪堪挂在墙顶上。 这么一荡,一站,不知怎么竟把那点没消尽的酒气给带上来了。 脚底像是踩了棉花,直接从墙头栽下去了。 这下完了,首辅的墙修的贼高,不死也要成瘸子了。 我眼一闭,心一横,十五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一个白色身影一闪,突然肩膀一抖,我感觉有一双胳膊朝我伸了过来,直接将我揽入了一个冷冰冰的怀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你压着我的蛋了 那个怀抱冷冰冰的,但是双手非常有力,让人绝不可能有机会掉出去。 一阵若有若无的白檀香从鼻尖传来,像是一场清凉的夏梦。我睁眼的同时,与慕云城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对上。 月光悄悄移动,正透过云层散了皎洁的月光到他身上,脸几乎被映成透明,眼睛却更显暗沉,似乎将更多的光芒吸收了进去。 他突然皱了皱眉,伸手往自己胸前摸了摸,“什么东西?” 我掉下来时,摔的结实,冲击力太大,被他接住时,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 我的胸前正对着他的胸膛,虽然束胸束的很好,我还是脸红了红。 慕云城突然放开了我,掸了掸衣袖,冷冰冰道:“我刚刚似乎听到什么裂开的声音。” 我一怔,明白了,伸手在怀里一摸,摸出了那两个忘记吃的茶叶蛋:“你压着我的蛋了。” 慕云城:“” 他有些厌恶的抽了抽嘴角,“大半夜不睡觉,你带着这些东西倒我府上做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却先注意到他的穿着乃是一身家常的月白绸衣,从倾斜的领口到下垂的袍角没一丝花纹,袖口上倒是勾了一圈窄窄的金线,但怎么看都像一身寝衣。 与紫袍不同,这身寝衣轻薄,更衬的人不染凡尘,再加上一头墨发恣意的散在身后,有些飘飘欲仙的味道。 “慕大人,这东西不是特意带来的,是我中午吃剩下的。”我将两个鸡蛋用帕子包好,有些奇怪道:“这么晚了,您不也没睡吗,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出去赏月?” “我要去做什么与你何干,倒是你半夜翻墙入户,又是要做甚。”他冷笑一声。 我向他走近一步,有些无辜:“不是你说今天之内来接走绝代双骄吗?我这不是来了。” 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从一边的角门传来,那角门两侧种满了大叶梧桐,微风一吹,叶子波涛汹涌。 “大人大人,群星和满月姑娘说,要是还见不到您,她们就吊死在我们府上。下人收了绳子,她们刚刚又拿滚烫的茶水泼自己,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一个褐色补子衫的小人急匆匆冲进来,一来便怔住,显然他之前是来请过一遍的。 那么慕云城此这急匆匆是去见群星和满月吧。群星与满月是怡翠楼的头牌人物,号称“绝代双骄”,一个赛一个的美。我倒是没想到她们还有此等骨气,既然敢以死相逼。 “奴才该死,不知道大人有客在,奴才这就出去。”那人一个转身,差点撞树上。 “你跑什么,他不是我的客人。” 我向右梭巡过去,一汪流水绕着庭院蜿蜒过去,流水深碧,月光一照波光潋滟。这水流就在墙下两步处,周围假山嶙峋,要是慕云城刚刚不伸出手来,估计我要么直接砸水里,要么和他那假山同归于尽。 想到这儿,我转头对慕云城说:“刚刚多谢你了。” 慕云城眉头一皱,“我不是救你。” 说完,他就扭过头去,对那小厮说:“先去请两个大夫给那两个姑娘看看,该开什么药开什么药,多贵的都行,再告诉她们我们府上茶水不贵,想泼几杯泼几杯,但要是死又没死成,活着又碍眼,我就只能把她们送去官奴所了。” 小厮一抖,瘦长的下巴往下点,“郑末这就去办。” “还有,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一会儿也送过去。” “诶,是。” 我一直插不上话,便索信走到水边站着吹凉风,低低脑袋,恰好看见水里一张稍圆润的脸,眼睛大如杏子,又黑又亮。两弯眉毛倒是修长,将眼睛也显的波澜起伏起来。嘴唇微微上翘,因我掉下来磕到慕云城肩胛,所以疼的略显红艳。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酒气上头,脸上红透了,一阵一阵的灼热感。 这水洗个脸应该是可以的吧?京城大户人家,大部分都会从山内引入上好的泉水,在府中开凿渠道,既好看,又可以用作曲水流觞,和好友们增进感情。所以水清澈干净,凉可透骨。 我见慕云城还没有搭理我的意思,便弯下腰,想掬捧水泼在脸上,给脸降降温,灭灭酒气。 手指刚碰上水,身后一阵急促脚步,三两下便挪到我身后,一只宽阔的手突然钳在了我的腰上。 我一个趔趄,又是很很撞上了身后的胸膛,嘴唇猛烈的磕在一块突出的锁骨上,那淡淡的白檀香更是肆无忌惮的包围了过来。 我疼的眼泪花花转,人是铁做的吗,用你家点水洗把脸而已,要不要这样。 “喝醉了就不要乱跑,一身酒气,掉进去害了我的鱼,我就让人把你做成鱼粮。” 一句轻轻淡淡的话,让我立即闭了口。 捞我两次就是为了你家的鱼嚯,现在的皇子都不如鱼值钱了。 我赵绮玉委屈,但是扒着他的衣领不敢动弹。 慕云城把我往外推,推了两次没推动,没什么耐心的看着我:“你给我让开。” 这回真不是我不让,因为我刚刚动作太大,手里抱着的鸡蛋还没来得及收回袖子,就被摁在了面前人的身上,我怕,怕他一低头发现自己衣服上压着个五马分尸的茶叶蛋,估计我要完。 “大人,您这衣服贵吗?”我小心问道。 “让开。” “大人,倘若我让开了,你能保证一会儿不对我动手吗?” 慕云城不再废话,直接拽着我的衣领把我拉开,我梗着脖子后退了几个大步,蹭蹭跑到门口的大梧桐树下站着,瞪着眼睛看他反应。 一旦不对,我就跑。 蛋白c蛋黄肝胆俱裂,一点点从慕云城的衣服上坠落,慕云城僵硬片刻,伸出手拈下沾他衣服上的蛋壳,咬牙切齿道:“赵熙” “那个,是茶叶蛋动的手,与本宫无关。” 我很少用本宫来称呼自己,因为我觉得没什么人真的把我当皇子殿下。但是一旦用上了,这就是我拿身份来压人了。 慕云城是首辅,也是京官,怎么样还不是要听我父皇的。 不知是不是我这一声称呼,慕云城果然冷静下来,朝外高声道:“来人,把这儿打扫一下,送他去正厅。” 两个双垂发髻的丫鬟从我身后的门里绕出来,细细了瞅了我一眼,才堤拎着扫帚,簸箕去扫地上的可怜鸡蛋。 等慕云城走后,她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正琢磨着,以后建章宫的丫鬟也可以这样打扮。梳个低低的双环垂发髻,一身翠绿罗衣,腰下一条嫩黄襦裙,看起来倒颇为乖巧。我到底是女孩子,少不得对女子的东西感兴趣。 那边的一个丫鬟便偏过头来:“这位公子,你可真厉害,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大人发脾气。” 这叫发脾气?我慢慢踱过去,“他难道不是一直这样冷冰冰的。” “公子是没瞧见,刚刚大人的脸色都变了。公子与大人是好友吧,要不然大人也不能这样就过去了。”问话的丫鬟一张雪白圆脸,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巧可爱,像个苹果,“可是公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我听他们一口一个公子,就知道这首辅府很懂规矩,只怕我和慕云城说话时,什么都没听到,所以还不知道我是十三殿下。 另一个丫鬟下巴尖尖,额上一层细发,眼睛长长,看起来像是要大些,将圆脸丫鬟一拽:“不该问的别问,小心回头受板子。” 圆脸丫鬟吐吐舌头:“绛雪姐姐,这个公子长的和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秀气的男子。就多嘴了,你别告诉郑管事成不成。” 名叫绛雪的姑娘看了我一眼,我立即会意的摆手:“没事没事。” 我见圆脸丫鬟一直看我,似乎欲言又止,便猜测道:“姑娘是有话要说吗?” 圆脸丫鬟眼睛一亮,“公子方便透露一下身份吗?” 绛雪抱着扫帚轻斥道:“回春,别胡闹。” 回春扁扁嘴:“我就是问问嘛,又不会多嘴。” 她这问问倒也问到了我的心坎上,让我想到幼时初进宫的小丫鬟们,也是这样互问姓名,交个好友。 我心里暖了暖,但也不敢就说自己的真实身份。皇子半夜偷偷跑到首辅府,若是有心人拿去利用,传到父皇耳朵里只怕不知被编排成什么了。 “我是建章宫的一个下人,原本也当不起什么公子,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 那个丫鬟要嫁我 我说我是建章宫的人时,回春与绛雪的脸色齐刷刷一变,都不可置信的样子。 想来我在外的口碑,应该是很不好的了。 回春眼睛瞪如铜铃:“你是那个不学无术c荒唐不堪c弑母自保的十三殿下的人?” 我有些汗颜。我没有不学无术,我只是进学晚,想学的学不动,所以有些懈怠。至于荒唐不堪,那也要看和谁比,若是和我那满腹经纶的四哥比,我确实荒唐。若是和贪恋美色的七皇子比,我比冰山雪莲还高洁。 至于弑母自保,无人知其原委,我也无从解释。 “回春姑娘,其实我们十三殿下还是很好的。”我如是说。 绛雪捏了捏回春衣袖,“公子不要误会,她这丫头口没遮拦。十三殿下的事儿也是道听途说,你不要介意。” 回春接嘴道:“就是就是,十三殿下是十三殿下,你是你。” 被绛雪瞪了一眼后,她们领着我往前面的客厅走。 绕过了一个灯火通明的花园,又过了两座莲文石桥,才转上前面的回廊。 回春时不时回头看我:“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们既然把我当做下人,我就只能随便扯个普通名字:“唔,殿下叫我阿玉,你若不嫌弃,也叫我阿玉吧。” 回春嫣然一笑:“还是玉公子吧。” “玉公子是哪儿人呢?家里是做什么的?”她嘴上不歇,提着灯笼在了前方走着。看的出来她是一个话很多的人。 我平生也是话极多,只是每每找不到一个能说的长久,说的来的人。很理解她期望别人回复的心情。 便有一搭没一搭和她闲话:“京城人。家里,呃,管人的。” 我父皇手底下群臣无数,我倒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呀,是戏班子吗,公子像是演小生的哈哈。” 我想了一下,每次一上朝,群臣激愤时,可不就像唱大戏的嘛。小生又是在戏剧也算的重要人物,大多头戴官帽,身披白袍,一身书生意气。 被她一赞便得意洋洋起来,袖中一探摸出一把折扇来,轻摇两下,喉咙一揶,随口唱了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回春拿灯笼的手一晃,一双葡萄似的眼睛看我一眼,又缩回去,脸颊红了半边,像是天边烧起的晚霞。 我一瞧见女子红脸,倒有些害怕起来。怕只怕我这么一句酸曲引的她们闺情无限,要托身于我。 古代书生惨剧太多,宁采臣夜晚避雨遇鬼魂,柳梦梅也是梦中见鬼怪,我实在不才,胆子小,做不得什么书生,揽袖先走,“那个我们还是快些吧,绝代双骄她们只怕该等急了。” 绛雪裙摆分分合合,好看的很,一扭头便说:“玉公子别急,前面就到了。” 我要松下一口气来,回春突然紧走两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吓了一跳,要抽手没抽动,结果她就势一倒,直接扎进了我的怀里,“玉公子,我肚子疼。” 她眼睛眨呀眨,眨呀眨,这他么哪里是肚子疼,你这是眼睛疼吧。 我好歹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宫里嫔妃争宠的,使绊子的,多少手段没见过。就这投怀送抱,只怕连宫斗及格的证书也拿不到。 你别想勾引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十三殿下要是真的殿下,我可能会要了你吧,嘿嘿。 可我是女的啊啊啊。 “哪疼,去前殿喝口热水试试。”回春巴着我的腰不动,扭头朝向急匆匆跑回来的绛雪,一副泪盈于睫的样子:“姐姐,我肚子疼。” 绛雪把灯笼挂在旁边的柱子上,一脸焦急:“呀,这可怎么好,疼的脸都红了。” 她这是疼红的吗?喂喂喂你清醒一点。这是戏精好吗,她要真是肚子疼,哪里有力气把我腰抱这么紧。 “这样吧,回春姑娘,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前厅给你顺杯热茶来好不好?”本宫惹不起你们,还躲不起你吗,真是。 我刚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她又是一个熊扑,完全不顾忌自己穿的裙子,跟八爪鱼一样缠我身上了。 “玉公子不忙,我屋里有药。你陪我去取好吗?”她的娃娃脸一鼓一鼓的看着我。 竟然跟我卖萌! 过分! 我会跟你回房?我可是记的我母妃当年做丫鬟的时候,跟我父亲一个回房,就回到床上去了。 我跟你回房,只怕明天我就要多个侧妃了,沈家那位小姐还不劈了我。 坚决不能跟她回房,眼看绛雪欲言又止的看向我,满眼都是“请公子送送我妹妹的眼神”,我赶紧先她一步,直接朝地上一坐,捂着肚子:“我也肚子疼。嘤嘤嘤。” 回春愣了一瞬。 绛雪吓了一大跳,“要不我去请大夫吧,这怎么了真是的。肚子疼还带传染的。” 我连连点头:“请大夫好请大夫好。”大夫来了,我还不信治不死你个戏精。 回春眼睛骨碌碌一转,“姐姐,这么晚了,太夫也早睡了。一来一回反倒浪费时间,不如你去我房里拿药吧,我床头的那个小匣子里,有治肚子疼的药。” 卧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竟然把绛雪支走了。 一看到绛雪提着裙子跑出去,我就知道没好事,抬头看回春:“姑娘,这下肚子不疼了吧?” 回春脸一变,弯下腰看我:“玉公子,你娶妻没有?” 尼玛,这绝对不能说没有啊,我要是说没有,这姑娘肯定要嫁我。 我连忙点头,肯定道:“娶了。” 回春眼神暗了暗,就在我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又凑近道:“娶就娶了吧,我愿意做你的妾室。” 你愿意我不愿意啊! 我步步紧退,她步步直逼,直把我逼到柱子那。灯笼摇摇晃晃,将她脸上的笑映的诡异非常,总让我有一种对面是潘金莲的错觉。 可我不是西门庆,我是被逼婚的窦娥。我伸出手臂要拽开她,这个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这声音一出,回春就像听到口号似的,就着我抓她肩膀的手摔进了我怀里。 于是一场原本的地咚,现在变成了啪啪啪。 我被她压的起不来,还被她搂的死紧,只能用一双眼睛去看远处那位换回了紫袍的大人。 慕云城啊慕云城,你府上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 被冤枉 我娘还在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这个世上,有两样东西,千万不能招惹。一是女人,二是小人。 小人你要是招惹了,他能报复你报复到死,同归于尽都不一定会放过你。但这还是轻的。女人啊,比小人还可怕,小人只是要你性命,女人让你生不如死。她不仅要你的命,还要你的心。 所以我小时候贼怕后宫的妃子,一碰见她们给我吃的用的,我宁愿饿着冻着,这也是为什么我比其它皇子公主命长,能活到今天。 但今天,我栽了,载到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这是我今日做的最大的错事。 慕云城让人把回春从我身上提拎起来,他的脸色有些变换莫测,在我和回春身上分别扫了一眼。他身后跟的那个姓郑的小厮也将我们上上下下的看,眼光十分露骨,宛若凌迟一对奸夫。 我也是很不要脸了,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灰就要对慕云城解释。 你家丫鬟也太热情。 还没开口,回春扑通一声跪下了,哭的气断山河,哭的我十分懵逼。她去扯慕云城的袍摆,被慕云城一让,成功避开。 “你有话便说,本官听着。”慕云城瞥了我一眼,眼神清冷,仿佛我是一个罪人。 “你别让她说,你让她说了,我今天就完了。”我还不知道这些女妖精的把戏,黑的能辩成白的,错的能变成对的,我这种无辜能说成有罪的。 我不能再被她冤枉,装委屈谁不会,我挤出两颗眼泪就蹭蹭蹭跑到慕云城跟前,指着回春说:“她说她喜欢我,还想扑到我,你管管。” 慕云城眼睛一动,去看回春,他身后的郑末先笑出声:“公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扑倒你,何况我只听说过男人扑到女人的,还没见过女的把男的给扑倒了。” “你刚刚不是看到她压着我了吗?” “公子,小的刚刚看到的可是你抓着回春的肩膀往自己怀里拉啊。”郑末朝我刚刚躺的地方比划比划。 这什么该死的视觉效果。 郑末被慕云城看了一眼,才没敢说话。 慕云城就着那灯笼的光亮在廊檐下站着,郑末会意赶紧去挪了把椅子过来。 慕云城一撩袍子,大马金刀的一坐,比断案的包公还有派头。他下颚朝回春一点:“你说。” 回春又给哭上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简直委屈到不行,比那些真被强上的女主还委屈。 回春抽噎:“奴婢刚刚肚子疼,想让姐姐送我回房,结果玉公子说他也肚子疼呜呜,把姐姐支走了,然后他就过来摸我,说是要问大人要了我奴家自然不肯,他便把我推倒在地,要非礼我” 我满头黑线,简直被冤枉的不知东西南北。我太低估这姑娘颠倒是非的能力了,她要一开口,好人都成恶狗。 原本楼下掌灯的下人也过来了,凑在廊柱下低低说话,看着我都一脸嫌弃。 “这什么人,连首辅府的丫鬟都不放过。” “流氓,登徒子,我呸。” “恶心至极,应该直接让大人押到官府。” “唉,回春姑娘真可怜,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她清白都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我的心拔凉拔凉的,一扭头就对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吼道:“你们什么都没看见,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一个人拧巴着脖子:“你欺负回春姑娘,我们是没看见,可是大人看见了呀。” “就是,回春姑娘多可怜啊。” 我被气的眼睛发红,冤枉的肝疼。 突然,砰的一声,慕云城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 瓷片四溅,世界突然寂静。 他低垂着眼睑,一字一句的吩咐,“郑末,你看着,谁在多嘴,就给二十板子撵出去。” 他又看了我一眼,让人给我拿了把椅子,“现在,你是客人了,好好把刚刚的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咽下喉头那口气,“还能怎么回事,我刚刚就说了,回春说她喜欢我,然后就扑倒我。现在又信口雌黄,说我非礼她。我什么都没做好吗?” 回春大叫,眼睛通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气势:“不是这样的,不是这边缘样的,明明是玉公子,玉公子说他喜欢我,要与我定下终身,不信你看这个,这是他送我的定情信物。” 她“嗖”的一声,双手奉上一把湘妃明竹折水扇,扇长二寸,银色绢丝铺面,十二支竹签妥帖压合着,边缘镶嵌了一层头发粗细的海浪云纹。不是我唱曲时在手中摇晃的那把,又是哪一把? 我当时见她脸红,匆忙挂在了腰带上,竟然没想到,她当时就有布局,往我身上压不仅仅是为了泼我脏水,也是拿这信物。 慕云城将折扇拿过,左右看了看,声音如夏日脆玉,“赵,唔,玉公子,这扇子是你的东西吗?” “是。” “那你可曾把这东西送给过回春。” “不曾。” 慕云城将扇子在手心敲了敲,“那扇子怎么就跑去了回春手里?如果我没记错,我刚见你,你身上并无佩扇,想来应该是放在怀里或袖中贴身的地方。如果不是你主动送给回春,她又怎么能拿的到呢?” 他这一问,倒是将我问住了,我能说我是为了唱那么一句酸诗,才从袖子里取出来应景吗?可是那句酸诗听起来确实有撩拨回春的嫌疑,一说出来只怕,我更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了。 “我,”我结巴半晌,正觉得百口莫辩,焦急不已,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走廊尽头传过来,一截嫩黄色裙摆如同莲瓣,分分合合,飘然而来。 我喜极而泣,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证明我请白的人了,指着远处过来的绛雪道:“对了,对了,绛雪姑娘在,绛雪姑娘知道我并没有给回春送折扇,而且回春她撒谎,明明是她支走绛雪,来,来色诱我。” 听到色诱这个词,慕云城似乎有些不屑,等绛雪跑近了,才让人问她事情原委。 绛雪应该没想到,一盏茶前,我与回春都是肚子疼,一盏茶后,我们俩都在说对方非礼自己。一时,她眼睛瞪的老大。 慕云城转过脸,冰凿玉砌的轮廓在烛光下打上了一层浮影,更显不食人间烟火。 “绛雪,你说。” 绛雪被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威震,喏喏开口,“奴婢,奴婢只是去取药,并不知道后情。” “取药?为何取药?” “回春说她肚子疼,玉公子肚子也疼,奴婢就回房取药了。” 慕云城转过头来问我:“怎么就这么刚好,回春肚子疼,你也肚子疼?是不是太巧了一点。” 我和绛雪并列站在一起,立即辩解:“回春姑娘说她肚子疼,要我送她回房,且拉住我不放,我只能找个幌子,不信你问绛雪,回春是不是抱着我要我送她回房。” 慕云城瞥向绛雪。 绛雪抿了抿嘴唇,有些无奈的看向回春,点了点头。 回春紧咬唇瓣,手在裙子上抓紧。 慕云城一派了然的下结论,“那就是回春主动接近玉公子了,对了,是谁让你取药,把你支走的?” “是” 绛雪刚要开口,回春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人,奴婢打小便没爹没娘,跟着叫花子讨饭,被来回几次贩卖,要不是首辅府的人仁慈,只怕奴婢早归离恨天了。你不能因为奴婢卑贱就不为奴婢做主啊。” 她自爆身世可怜,并不是说给慕云城听的,而是说给绛雪。绛雪一愣,许是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悲从中来,为了姐妹情谊,临时改了口,“是,是玉公子让我回房取药。” 慕云城一扬手:“这扇子呢,是玉公子送给回春的吗?” 绛雪咬咬牙:“是。” “哦,我明白事情始末了,”慕云城将扇子打开,百无聊奈道:“玉公子,你看上了我府里的丫鬟回春,并赠予她此扇作为定情信物,然后支开绛雪,非礼回春,毁她清白。是这样吗?” 是你个大头鬼。 我与他四目相对,冷声道:“世人曰黑则黑,曰白则白。她们姐妹情深,自然是我背锅,我且问问大人,你既然当我是客人,又可曾真的相信客人的话?” 凉风从院子深处刮过,仿佛来自地底,梧桐叶呜呜咽咽的鸣响,似乎在说,真可怜。 我踩着呜咽,慷慨陈词:“慕云城,你今日大可相信他们的话,相信我是小人,要非礼一个丫鬟,万望你今后莫要后悔。” “哦,后悔?还好人清白,除恶人邪魔,正朝廷纲纪,保民生万安。我慕云城,此生不悔。” 他说完这句话后,挥了挥衣袖,挂起一阵凛冽的白檀香,迷迷糊糊钻入我的鼻子,我的鼻子立即发酸了。 他转身似乎是对郑末说话,“去拿绳子来,把他绑了,直接送到镇抚司。告诉梁大人,此人非礼首辅府奴婢,十恶不赦,关到第九层刑狱,折磨时也不要太下狠手,好歹留到秋后问斩。” 郑末领命,就要举步出去,灰色葛衣的衣摆被回春扯住,她吓的脸色苍白,扭头看慕云城:“大人,大人,你不能杀玉公子,奴婢不要你杀他。” 慕云城扬扬眉毛:“你是受害人,你想本官怎么做?” 回春眼睛光芒灼灼,一字一句道:“我要玉公子娶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 慕云城断案 慕云城一动不动,嘴唇微微牵起一丝笑意,他平时不笑,这么突然的表情反而显的诡异。 他扬扬手,来绑我的人立即让开了。慕云城像一棵紫花开遍的树,披了满身华光,一步一句道:“回春。你可以不用装了。” 我这才明白,慕云城刚刚说绑我,是为了用激将法激回春说出她要嫁给我的话。 嫁给我才是回春的目的。 一旦这句话一出来,她的本性就暴露了。 回春眼睛陡然睁大:“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这正常的情况下,哪个姑娘不憎恨对非礼自己的人,哪个姑娘见到非礼的人落狱不拍手叫好。回春,你可好,直接求本官要嫁给他。” “奴婢,他,他虽毁了奴婢清白,但赠给了我信物,我,我不忍心,他死。”回春一顿结结巴巴。 慕云城表无表情打断:“你不是不忍,你是演戏演上了瘾。” 他哗啦一声展开折扇,“你知道这扇子上画的是什么吗?” 回春哆嗦,“奴婢还没来的及看” 慕云城冷笑:“你当然没看,你若是看了,也不会说出刚刚的蠢话。这扇面上绘了两幅画,一副是孟母三迁,一副是卧冰求鲤,旁边是教子上进的话,一看便是玉公子的母亲所绘。而玉公子的母亲在六年前已经逝世,你觉得他会把自己母亲的遗物赠送给你当定情信物?” 回春满脸惊恐的看向我,我却并没看她,慕云城的话句句属实,那扇子确实是我娘的东西。这丫鬟不识好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慕云城继续说道:“就算他肯把这东西给你,你又凭什么觉得他愿意娶一个丫鬟为妻?他又为什么第一次来首辅府,就不惜毁掉自己的声誉?” 一个个问题接连落下,仿佛夏日的骤雨,将回春击打的哑口无言。 片刻后。 她突然跪下,哭的梨花带雨,“大人,大人,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奴婢不该对玉公子肖想,奴婢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大人” 下人皆是一片唏嘘,看着回春指指点点,但又不敢多话。 慕云城背身过去,看着远处渐变的天空,似有风雨欲来之势,自己的口气却渐渐使一切尘埃落定,“回春,你不愿意一辈子做个丫鬟,想要嫁人脱离苦海,便使出手段来污蔑他人,罪不可恕。倘若每个人都说自己错了,就能得到其他人原谅,那他人受到的伤害就该他们承受吗?” “大人” “郑末,将她俩送出去,以后不必出现在首辅府了。” 郑末一个躬身,让人将绛雪与回春一起拖了下去。 回春走的时候,用手拽我的袖子,求我,“玉公子。你救救我。” 我拍开了她,浅笑道:“回春姑娘与我相交不深,不知道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断没有被人欺辱了,还回过头来帮欺负我的人的。首辅大人只是将你赶出去,让你不必做丫鬟,这处罚已经算是轻的了。” 回春大大的眼睛闪过一丝恨意,挣扎的向外挪去时,依然打叫道:“求你放了绛雪姐姐,她是无辜的。” 这里没有人是无辜的,一旦她帮了你,她就该知道要承受怎样的后果。 郑末将人撤退后,远处天空突然传来阵阵雷声,天要变了。他给慕云城披了件外衫,便听命回后院去找伞。 雨开始落下,噼里啪啦砸在了屋檐上,原本的星光璀璨早已不见。 慕云城依然背对着我,“你刚刚说你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若是本官今日当真诬陷了你,你会怎么做。” “我若被冤枉,便将冤枉我的人千刀万剐,我若被陷害,定让陷害我的人血溅当场。” “若是被背叛呢,被自己喜欢的人背叛?” “那我只好让他生不如死,以泄我心头之愤了。不过,也就是说说而已,至今为此,还没人值得我这样做。” 慕云城侧过身来,袍角的折枝海棠绣有些被濡湿了,沉沉的坠着。他伸出手来,递给我扇子:“你性子太刚硬,幸好处世圆滑。要不然早就和别人拼的你死我活了。” 我嘿嘿一笑,伸手去接扇,他又把手移开,“我听说谨贵妃就是死于这把扇子,是吗?” 我浑身一僵,谨贵妃是我母亲,他这样一问,倒是让那绵绵雨声都落在我头上一般,砸的人发昏。 “大人的消息来的不实,我母妃不是死于这把扇子,她是被刺死的。这扇子只是她最后拿在手里的东西。大人,你今日帮我隐藏身份。我谢过,话不多说,你问得我也说了。告辞。” 说完,我抽扇而出,踏入乒乒乓乓的雨幕中,走了几步便后悔起来,告个屁的辞啊,差点忘了正事儿,我是来接绝代双骄的啊。 我站在雨中,转身也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好在这庭院树木高大,颗颗雨滴落在身上,也不太冷。 “玉公子,正厅在那边。”层层叠叠的淅沥声里,慕云城的声音破雨而来,像是一把刷子,在我心头扫了一下。 他语声带了揶揄,难得的在千倾冰寒里有了温度。无边丝雨漫天飞舞,我转身的一刹那,与他隔了半座庭院,一场秋雨。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郑末已经为他擎了一把天青鸦纹布纸伞,他撩起袍角走进雨中,伸手遥遥一指,恰如万千浮华尽数堆于脚下,他只是仙人引路般的淡然潇洒。 我朝他拱拱手,十分无奈,他就算是真的仙人,也是个毫不留情的仙人,我被他参过,差点被贬去北疆,这笔账还是要记下的。 我一个转身,先他一步,走进他那正厅,不妨照着我的脸就飞过来一个大茶壶。 我之前被四皇兄逼着学过一点武,会点剑术防身,眼疾手快的便用手中的折扇一挡,茶壶砰的摔在门上,茶汤也溅了一地。 一个柔柔的女声从厅内传来,一开口却是破口大骂:“慕云城,你个小人,抛妻弃子忘恩负义,你别以为你做了首辅,以前的事儿就没人知道了。强抢民女算什么本事,你个懦夫,小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 绝代双娇犯花痴 慕云城走到门口时,我那挥茶壶的手动作有些过分,是以扇子堪堪从他鼻尖划过。 郑末大叫一声:“要死要死,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的汝窑瓷,南柯一梦的纹样,在京城再找不出第二套。”他说完就往里走,一套描青花的瓷杯子也很快砸在他的脚面上,郑末抱脚大喊,“哎哟哟,大人你快管管,这东西很贵的。” 慕云城摸了摸鼻尖,将手中的伞收起来,递给侍立在一旁的下人,瞅了我一眼,对郑末悠悠然道:“你急什么,领她们回去的的主子来了,还怕不赔给你吗?” 我:??? 所以说这么多天,你把人扣着不放,特地等我来领,就是让我来收拾烂摊子,替她们赔钱是吧。 一个汝窑瓷茶壶,最低三百两。 一套青花杯子,最低二百。 还不算其它已经摔了的东西,让我赔钱,还不如要我的命呢。 我跨进屋的脚立马回收,改口道:“慕大人,时辰不早了,这绝代双骄俩姑娘看起来挺精神,我改日再来接他们。或者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慕云城也没拦我,只云淡风轻c十分事不关己道:“赵熙,好巧不巧,我今儿在宫里遇到景泰宫的四殿下了,他还向我打听你来着,说是但凡你要是闯了祸,要我知会他一声,他定然尽到一个皇兄的职责管教你。你说我要是一会儿把绝代双娇给他送过去,你看他会怎么说?” 这绝对是裸的威胁,宫里谁不知道,我那四皇兄对我堪比一位老父亲对自己的无知孩童。事事鞭策,事事管教,简直就是个老妈子。 我落到了四皇兄手里,让他知道我四处行贿,还有事没事逛逛怡翠楼这样的青楼,他肯定要活剐了我。 我扭头就是嫣然一笑,朝慕云城无限讨好:“大人,我觉得我还是看看绝代双娇比较好,我们先进去,进去再说。” “绝代双娇”是怡翠楼有名的头牌,从我出宫开始,我就听说了她俩的名讳。大宣城内,有名的青楼妓馆不过几座,东红西翠,南曲北舞。西边最大的妓院怡翠楼,占的地界最宽,美女最多,是醉生梦死的好去处。 沈鲤刚入京不久时,曾将几座青楼好好对比了一下,用他的话说,南北的青楼都太雅,你听名字就知道,一个叫“在水一方”,一个叫“遗世独立”。当时,沈鲤的表情很悲愤:“堂堂青楼将名字取的这般清新脱俗,简直打击男人的热情。而且女人都不愿意和男人睡觉,算什么青楼,宣京真是太差劲了,简直没青楼。” 我当时年幼,脑子跟不上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青楼的女子一定要和人睡觉才称的上青楼女子,但秉持着他年龄比我大,所以很相信他的话。于是时常和他去妓馆,反正不和女子睡觉,不算逛青楼。 直到后来,沈鲤又找到我,对我说他找到了一座真青楼,也就是怡翠楼,这里面的女子不仅长的好看,会玩的花样还多,也和人睡觉。 我求知欲旺盛,便和沈鲤去了,从此叹为观止这里面的女子太热情了。 但因为我是个假殿下,并不能和她们真正的睡上一回,而沈鲤又总是很挑剔,轻易不肯和姑娘睡,所以我们俩都是看的多。 怡翠楼的姑娘其实是很耐看的,身子曼妙,妩媚柔情,特别勾人,前一届的头牌就差点被我父皇带进宫做妃子了,大臣们死谏,皇后趁机送了那头牌一杯毒酒,此事了了。 后来的怡翠楼也都是以妩媚女子居多,尤其是这一届头牌绝代双娇,有古时大小乔之称,又称大娇c小娇。二人媚若无骨,从仪态到声音都能让人软化成一摊春水。 我一个女子都难以抵挡,而慕云城一个身姿伟岸的男人,却对她们拒之千里,实在让人费解。 我刚越过两扇紫檀大门,便看见郑末瞪的滚圆的双眼和能塞进一枚鸡蛋的嘴巴。他本来怒气冲冲要找这俩姑娘算账,结果一进来就被迷的中了邪。 我凑过去轻轻问:“好看吗?” 郑末目不转睛:“好看像仙子,又像妖精” 我噗的笑了出来,郑末一个清醒扭头见是我,便立即瞪了我一眼,兜着自己的碎壶瓷片跑了出去。 “大娇”名叫娇兰,一身紫藤萝曳尾裙拖地,上罩秋香色纱衣,纱衣轻薄,仿佛一捧烟雾将她白皙的身体半遮不遮的露出。头上只弯出一个高髻,斜插两只紫色绡扇,尾坠一枚深色玉石,恰在颊边流转。 她脸庞光洁如净瓷,细眉微扬,一双眼波微微勾起,与玉石相互辉映,举手投足间就有蛊惑人心的效果。 她的声音也是软软的,一启唇,人的精神先酥麻了三分。 “哟,这不是十三殿下吗,怎么也到这首辅府来了,怎么来看看我们把首辅大人哄的开不开心,在首辅府待的习不习惯?” “姐姐,你别这样说,十三殿下是好人,把我们送到这儿来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再说,他今日来说不定是来接我们的吧?” 小娇名叫娇莺,芳龄十四岁,十分的活泼可人,她自称是我的迷妹,对我仰慕很久,每次我去怡翠楼,都不花钱,往贵妃榻上一靠,歪着听她唱曲,画画,别提多美。 娇莺往那一站,或是一坐,就是一副清淡水墨。与娇兰的飘渺紫色不同,她浑身上下,只一套绢丝折枝莲纹的云杉,领口一径淡色滚边,露出美丽的锁骨和颈间的五彩络子。 络子只简单的彩线编成,堪堪垂在腰际,腰上系一条半月莲的腰带,刚好把不盈一握的腰肢掐住,抖落下层层叠叠花瓣一样的裙摆,再加一头墨发,泼墨般流泄而出散落裙间,比仙女还仙女。 这位小仙女提着裙摆,便向我冲了过来,委实吓了我一跳,不等我反应过来,一枚香吻已经印在我的脸上。 “娇莺,你矜持一点。”娇兰有些责备。 娇莺抬起脸来,一双秋水淋漓的眼睛看着我,淡色的瞳孔满是天真:“殿下,你是来接我们回家的吗?” 我便是此前有无数埋怨,不想赔首辅府的那些东西,也舍不得花钱赎她们,一见她这眼神也心软了半分,点头,“是。” 娇莺便高兴的像个孩子,飞快的要跑回到桌子边收拾小包袱,但刚退了一步,似乎才注意到我身边有个人。 娇莺指着慕云城问,“他是谁,看起来好冷。” 我有些惊讶,她们入首辅府这么多天,竟然都没见过首辅大人的人吗?慕云城可真是够高冷的,白白放着两个没人不要,太浪费了。 我一脸沉痛:“慕云城,你真是太浪费了,多少男人一掷千金都见不到绝代双娇一面,你可倒好,白白晾着她们,你怎么想的?” 慕云城瞅都没瞅我,走到正厅主位上,大马金刀的往黑檀色的椅子一坐,端茶悠悠然:“我不喜欢。” 娇兰一听这话就从八仙桌旁起身了,一张艳红的凌唇一开一合,似冬日红梅,“哟,这就是慕大人,长的一副正人君子样,干的却是抛妻弃子的勾当。你说不喜欢,想必也是阅人无数了,不妨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一惊,这声音是我进门时听到的。只是慕云城看起来年纪轻轻,竟有妻有子了吗? 娇莺把我拉到另外一排书架下的靠椅坐着,面团一样的粉颊几乎皱做了一团:“完了完了,姐姐最讨厌那些负心汉了。这些天一直说见到慕云城就要把他千刀万剐了,殿下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一听,这简直就是个扒慕云城八卦的好机会好吗,眼下他手上有我私自出宫的把柄,那我要是有他抛妻弃子的证据,还怕不能威胁他,让他在户部c礼部给我个职位吗。 我暗暗搓了搓手,一脸期待的看向娇莺:“你且仔细说说慕云城是怎么抛妻弃子的,有没有证据,必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姐姐递刀。” 娇莺眼睛一垂,睫毛扑闪扑闪,看向我:“殿下,你怎么和女孩子一样八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 他若不来,我就嫁人 我咳了一声,胡诌道:“娇莺,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那叫八卦,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叫好奇。” “殿下,你好奇心也太重了。”娇莺瞅了瞅高位上端着茶正拂着茶末,往嘴边递的慕云城,小声道:“不过慕大人长的蛮好,就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好奇,会不会有点怪啊。” 我:“还c还好吧。” 正碰上下人过来上茶,我将杯子添置过去,准备让下人满上。 慕云城突然开口道:“把那个给他。” 下人把我的杯子收走,换了一盅热汤来。我一看那汤的成色,就知道口感不佳,顿时没了胃口,“这是啥。” “醒酒汤。” “慕大人,我酒已经醒了。”我一看见那劳什子玩意儿,就是喝成酒仙也醒了好吗。 慕云城岿然不动,“这汤对好奇心也有奇效,就当是今晚的最后招待了。” 娇莺攥着我的袖子,手收的很紧,“慕,慕大人,听力好好。” 他这不紧是听力好,还很腹黑啊,不仅腹黑,他还要下逐客令啊。 我振袖而起,左手拉住娇莺,右手去拉娇兰,大步往外走,不忘给慕云城放话:“今日一别,后会无期。再不给您送礼,望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慕云城湛然无波的声音传来:“你送不送礼是你的事,饶不饶你看本官心情。” 我:“” 娇兰很有些不开心,她是个脾气很大的人,一心要找慕云城这样的渣男算账,但慕云城显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肯给,让她不甘心走,一路上都在与我较劲儿。 “十三殿下,慕云城在遂州娶过妻子,还有孩子,却在当上首辅前,学那忘恩负义的陈世美,这样的男人,你就放任他祸害朝廷,道貌岸然的欺骗百姓吗?” 她甩开我的手,恨不能将慕云城的丑事公之于众。我只好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推到首辅府外的墙上,压着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吗?慕云城是当今首辅,且不说你这消息属不属实,对我们都没好处。要是是真的,你如此大肆宣扬,你以为慕云城还会让我们活多久?要是假的,你今日就是污蔑朝廷命官,只怕你们整座怡翠楼都要跟着遭殃。” 娇莺过来拉我的手,又亲自给我们撑着伞面,“殿下,你饶了姐姐吧,你也知道姐姐心直口快,当年也吃过男人的亏,所以才” “娇莺,住口。”娇兰抖开我的手,如一只紫色鸢尾,阵阵抖落着。 车轮碾地的声音传来,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从首辅府后巷驱了过来,马车上面罩着竹帘,将层层雨水沿着车檐滤下。 赶车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一身灰色葛衣湿了袖摆,他抬手将斗笠扬了扬,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正是被我逗的脸红的郑末。 “公子,大人让我送你们一程。你们去哪?” 他话虽是对着我说,眼睛却看向我身后。 眼看天快要亮了,我们三个人就这样走在街上,确实不合适,我便扶着娇兰c娇莺先上轿。 郑末帮忙掀帘子,“公子,车往哪儿赶?怡翠楼吗?” 娇莺顽皮的从帘子里探出头来:“我们不去怡翠楼,十三殿下为我们赎身了,怡翠楼回不去了,我们去建” 她小孩子脾气,并不知道我这身份不太适合泄露,也不知道我的皇兄就在建章宫蹲守我,建章宫更根本回不去。 我只好让郑末把车往我住的客栈赶,打算先在那捱一段时间。 郑末扬鞭,回头道一声:“得了,两位姑娘坐好了。” 鞭声在空气中尖锐的一声鸣响,还未落在马背上,突然从北面传来剧烈马蹄声,地面剧烈颤动,一列黑色铠甲的侍卫踏破风雨,突现长街尽头。 蹄声猎猎,水流四溅,金戈铁器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像是山石碎裂。 十几道庞大的黑影吓的郑末身前的马儿嘶鸣一声,自动往旁边抬起前蹄。 为首的人在马车前勒住了自己的坐骑,浩荡雨声中,只能听的到一道英气勃勃的声音:“郑管事,深夜冒雨,这是去哪儿?” 郑末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我奉我家大人的命令,送送客人。反倒是大人,这么大的雨,你又带着这么多人,是去做什么?” 那道声音扬了扬:“徐肖奉四皇子旨意,前去来福客栈拿人,所以不敢耽搁,先行一步了。” 他们寒暄一番,那十几名侍卫才踏着长街离去。 郑末扭头,一脸疑惑:“公子,咱们去的也是来福客栈?” “不去了。” 来福客栈正是我住的那个客栈。 徐肖刚刚故意停下马来和郑末打招呼,是因为他在玄武门遇到了我和慕云城,想必猜到我今天会在这儿,也猜到我在轿中。 他大声说四皇兄让他去拿人,也是提醒我:来福客栈是去不得了。 我掀开帘子,摔下跳下车,朝郑末做了个揖:“那边不劳烦你了,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附近,我们走几步就到了,替我多谢你家大人了。” 娇莺跟着下来,一脸乖巧:“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我若早知道会有今天,当时说什么也不能小顺子把她们赎出来。 “行行行,郑末,劳烦你再借把伞给我们吧。雨下的太大,三个人不方便。” 郑末从身后的毡子下找了找,抽出一把黑绒布伞,递了过来,有些依依不舍:“真的不用我送你们吗?” 我:“不用不用。” 一直没动静的娇兰,突然在马车里开了口:“送我回怡翠楼。” 娇莺一愣,“姐姐,你疯了,好不容易从怡翠楼脱身,为什么又要回去。” 我也不太明白了,就敲了敲马车的车沿:“我刚刚说话可能有点冲,你别使性子,你要是想知道慕云城他是不是抛妻弃子,想参他,我去给你查。现在听我的话先下来,找个地方安身。” 马车的帘子被几根细长的手指揭开,娇兰的脸仿佛暗夜里的彼岸花,艳丽的近乎妖冶,声音柔而冷:“你告诉沈鲤,我在怡翠楼等他半月。他若不来,我就嫁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 赠汝红绣鞋 帘子沾雨就湿,随着那双纤纤玉手缩回,沉沉坠下。 郑末回头看了一眼,斗笠歪斜,雨水湿透肩膀,却浑然不觉。 我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便朝郑末再作揖:“郑管事,那就劳烦你将娇兰姑娘送去怡翠楼吧,一路上风雨颇大,劳您费心。” 郑末回过神,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将娇兰姑娘送过去的。” 我带着娇莺就要离去时,郑末已经驱车走了很远,大约想起了什么,很大声的朝我们喊:“公子,我家大人说了,两位姑娘砸坏的东西共计两千八百两银子,限您半月内赔偿,否则后果自负。” 我:“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郑末挠了挠脑袋,又接着说:“我家大人是好人,不会做那样的事。” 哪样?抛妻弃子吗? 娇莺吐了吐舌头,头上的雪白绒花湿的黏在一起,像是一碗馄饨。她拧着眉毛道:“当初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会做那样的事,结果还是骗了姐姐。” 我有些无奈:“可你姐姐也骗了沈鲤。” 如果说,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是沈鲤的表妹沈落,那么沈鲤此生最不想见的人,便应该是娇兰吧。 我十岁那年,乃是京城臭名昭著的皇子,沈鲤是礼部尚书沈庆之出了名的私生子。 他来给我做伴读,没先教会我读书认字,倒先让我学会了逛青楼。他说他这一生走南闯北,字虽识的多,却全是青楼里面听来的。 他娘就是青楼女子。 将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唱的婉如莺啼,将王维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唱的相思肠断,将柳永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唱的缠绵悱恻。 他娘是青楼里面的才女,这也就注定了沈鲤一生都与青楼有着联系。 沈鲤出生青楼,但是没有看不起青楼,相反,他太看的起青楼女子了。他到了怡翠楼,第一眼就看到了在五十六只桐花鼓上跳扇子舞的娇兰。 娇兰一身紫纱薄裙,将十二岁的身体舞出了鸢尾花的曼妙,她的眼神灵动逼人,早已有了妩媚的女子气息。 沈鲤看着那个少女纤白的脚在鼓上腾跃,脚裸上彩色飘带随风而去,一串串银铃撞击出绝美的声音,穿金戴银的客人人眼神痴迷,恨不能立即冲上去。 他丢下酒杯和一旁饮茶的我,独自向外走去,过了好久。 沈鲤从外面回来,手里捧着一双女子的红色绣鞋。 无数客人往娇兰怀里扔银子,扔金银首饰,甚至趁机揩油,只有沈鲤一身破衣烂衫,蹲在高台之下,手捧绣鞋,对娇兰说:“台子冷硬,小心脚疼。” 客人大发脾气,一边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边拿脚踹他,拿瓜子果盘往他身上摔。 那时,所有人都沉醉在娇兰的美貌之中,只有沈鲤去关心她是不是脚冷。他的一句关心让自己被揍的像一只烂柿子。 不过,娇兰还是穿上了他的鞋子,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声谢谢注定只是一个开始,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落魄公子的开始。 娇莺小声说:“我姐姐后来并不是故意骗沈公子为她花钱挡客的,她只是不相信,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对她那么好。” 我将伞朝她挪过去些,“傻丫头,你是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姐姐的试探,让沈鲤以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在沈家祠堂跪了三天,沈家老爷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朝他脸上甩了一百两银票。让沈鲤滚出去。” 同是沈家子孙,有的人天生香车宝马,衣衫华贵,享受无数下人的伺候,而有的人则注定一出生便是青楼,将脸面递到别人脚底下。 沈鲤便是将脸面递到别人脚底下的人,沈家大公子啐了他一口唾沫,赏了他一块自己看不上的坠子。 沈鲤爬起来,迅速朝怡翠楼跑,因为娇兰告诉过他,怡翠楼的妈妈那天要把她的处子之身送到华国公府。 他带着满身的脚印到了怡翠楼阻止,生怕娇兰受辱,从而做出自尽这样的傻事。等他把所有钱交给怡翠楼妈妈,赶到娇兰的闺房外,看到的却是华国公府的公子和娇兰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他始知,他放下所有的尊严,换来的却只是一场骗局。 娇兰自然一样,她既想要得到华国公的权势,又想得到沈鲤的真心。 可惜,这个世界哪里会让你占足便宜。没多久,华国公大公子惨死,沈鲤也再未去过怡翠楼。 如今,娇兰想见沈鲤一面,却不知沈鲤会不会再度放下尊严,过来看她。 雨声较小些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我们走到了皇兄的府外,娇莺一脸疑惑:“你不是说,四皇兄派了人在这边堵你吗?” 我点头:“是啊,所以,我们不能走正门进,我们在侧门等一会儿。” 侧门口上停了一辆金丝银线勾勒出的马车,车周身被红漆覆盖,绘着华丽的纹饰,四角垂着淡色流苏。 娇莺感叹:“这马车好漂亮啊。” 我一看这马车就知道这是我皇嫂的专用马车,我皇嫂是个重排场的人,走哪都要铺金散银,用的东西贵重无比。 只是不知道她大早上出去做什么? 娇莺又嘟囔道:“为何首辅府的马车就那么破旧,慕云城慕大人一定是个勤俭的人。” 我有些无语道:“你想多了,慕云城的一件官袍要两百多个工匠织三天,他那一件寝衣是南方贡上来的织品。” 娇莺不解,“那为何送客的马车如此简陋。” 我将她带到柳树下躲着,“那是下人的马车,慕云城根本就没让人送我们。郑末自作主张,想送,所以编了个幌子。” 娇莺咯吱咯吱笑了:“他是不是喜欢姐姐,他进屋时看见姐姐,脸都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 大皇嫂 大皇嫂被人从车里扶出来,一身万福锦绣的长褂迤逦垂下,将石青色撒花裙子半掩,她走路极慢,头上的翠色珠翠琳琅作响。 她捏着帕子,将将把脚放在门槛上时,一粒小石子啪的砸在她脚前。 正是我扔的。 奈何,我这皇嫂和我忒没默契。我石子刚扔过去,她就捂着肚子大喝一声,“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要谋杀皇嗣啦。” 她足足大叫了好几声,直接把王府所有刺客全叫了过来。我和娇莺被团团为主。 娇莺一脸惊恐:“这,这是四皇子的人吧。” 那身穿黑甲,脚蹬海浪靴的侍卫,可不是四皇兄的人。我欲哭无泪,一转脸,也看到大皇嫂惊讶的脸。 她一见我,脸上立即惊喜起来,几步跑了过来,拉住我:“原来是十三弟啊,刚刚吓了我一跳,真是好久不见你了啊。” 我尴尬笑笑:“好久不见。” 大皇嫂捏出一方帕子,掩着嘴小声问我:“这是你相好的?” 她一脸探究的看向娇莺,娇莺朝她笑了,学着侍卫的样子随便行了个礼。 “礼数挺周全,就是你准备给她个什么位分。” 我面无表情道:“皇嫂,这不是我相好的。” 她一脸可惜,又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再次捏住帕子问我:“听说你给太傅画小黄图把太傅气病了,闭关去了;还有你给首辅府送礼,被首辅大人参了,皇上派你去新番种葡萄。” 我无奈了,顶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几十双探究目光,叹了口气:“你别这样八卦了。” 我的大皇嫂是个极度八卦的人,十分乐于探讨宫廷发生了什么,皇子公主们发生了什么,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必定逃不出她的耳朵。 她再问一句,“那位首辅大人听说芝兰玉树,仪态风流,长的煞是好看,是真的吗?” 等候在一旁的侍卫们终于站不住了,一个宽肩大个的男人朝皇嫂抱抱拳:“皇妃娘娘,属下奉太子之命来请十三殿下回宫,望娘娘准许。” 我的皇嫂立即脸色就变了,瞬间如同阴风过境,大雨又来。 我可怜这个小侍卫,他怕是还不知道我大皇嫂和四皇兄之间的过节。 我大皇兄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生来建健康康,为人老实本分,但就因为他母后在他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出了家,惹的我父皇震怒。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是你不仁我不义,你要走我就要你走个干净。 所以,没多久我父皇就把长乐宫烧了个干净,然后废了皇后之位,并把尚在襁褓中的大皇兄也送去了尼姑庵。 大皇兄在尼姑庵长到十岁,跟着他娘吃斋念佛,学的是大梦三世念三千,做的是菩提救世c心怀善念。 先皇后去世以后,他才被再度接回宫里。我父皇性子执拗,一看见他难免想到他母后,十分动气,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不得不做个样子。 我父皇便在大皇兄回京的那天,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回来的时候,应该经过瑜洲了,你看到了什么?” 即使后来很多人都说这是我父皇故意给大皇兄出的简答题,只要大皇兄把父皇的新政歌功颂德一番,把父皇的政绩胡烂吹嘘一番,说不定父皇连太子的位子都给他了。 但是大皇兄没看出来父皇的用意,十分耿直的伤春悲秋了一番,说了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反正在他看来,只要有皇帝这样的人在,百姓就是苦。你赏了粥又怎么样,你还让人收税呢;你派了官员去慰问又怎样,官员还懂得压榨呢。 我父皇按照自己的一番理解,当时就怒了,好小子,你为百姓着想是吧,视权势如粪土是吧,我就让你一辈子苦去吧。 太子位就直接扔给了二皇兄,后来二皇兄不争气,太子位又给了四皇兄,反正就是没轮上大皇兄。 我大皇嫂又是个势力的人,她家境一般,就想着往上爬,结果还是带不动,注定只能做个皇妃,以后做个王妃。 她眼看着四皇兄把原本属于大皇兄的太子之位做的风声水起,她能不生气吗? 如今这侍卫公然说自己是四皇兄的人,简直是薅到了大皇嫂的逆鳞。 大皇嫂眼睛微眯,缓缓的转过头去,手上的一串南海红珊瑚珠串轻轻转动,声音也不咸不淡道:“太子来要人?他凭什么来要人。你去告诉他,十三殿下本宫留下了。谁也别想带走。” 侍卫大人一脸为难:“十三殿下还在禁足,您这样怕是不妥吧。而且,太子殿下说了,带不回十三殿下,我们也别想回去了。” 大皇嫂把我往后一拨,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步步紧逼,“十三殿下禁足,关你们何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不知道吗?大皇子的府邸,你们公然围堵,是要造反吗?我身怀有孕,若是参到陛下那儿,告你们一个谋害皇嗣的罪,且看你们还有没有命!” 大皇妃声音铿锵,被无数人说有贵妃的气势,却没有贵妃的命,几句话就把一群人吓跑了。 娇莺从我身后转出来,一脸崇拜:“娘娘好厉害!” 大皇嫂看了她一眼,叹气道:“厉害有什么用,可惜我的丈夫不厉害,就是个怂包。” 娇莺摇头:“我听说大皇子有好生之德,只是不愿意参加党争。若是真做了皇帝,定是一个海晏河清的天下。” “哟,十三弟,你新收的丫头嘴真甜,当真不纳个侧妃。” 我噎了噎,唯一能绕开这个话题的,就只能选取更热的话题,于是我决定回答她之前问的问题:“慕云城其实长的还行。” 皇嫂一脸困惑:“慕云城是谁?你要纳的侧妃吗?”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 茶话会 我本来打算在大皇兄这儿躲上半个月,打着“禁足”的幌子,白天吃点水果拼盘瓜子点心,夜里听那瑶台唱曲,时间够了,就偷偷摸回宫去。毕竟我四皇兄是太子,要揽政事,还要管他宫里的一堆破事,不可能总在建章宫守着。 但又听大皇嫂说,她预备着在七月初七那天办个茶会,庆祝她怀皇嗣刚好一百日。 我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便索性待够了十五天,也没回去,陪着娇莺在大皇嫂的府上瞎逛。 娇莺以前在青楼,即使有过几次机会去其它大人的府上赴个酒局,也只是在后花园坐坐,难得有机会四处看看。我这大皇嫂是个金贵人,生生把自家院子阔建的比后花园还气派。 亭台楼阁,曲水游廊,层层叠叠的蜿蜒着,仿佛世间的好风景都索要了来。 哪儿的假山好看,哪儿的竹笋可以吃,哪儿的温泉泡澡最好,我都给娇莺一一指着。 “十三殿下对这儿好熟悉。”她一路走,一路将手中的羽毛扇子轻轻摇着。 那扇子也是我大皇嫂送的,我让她给我扇一扇,两人索性坐在一个湖心亭子里闲话。 我忆及往昔,话便多些。 “我大皇兄这个人吧,就是个老好人,最重兄弟情谊,举孝廉,重家礼,他全占了。他不造反,也不像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一回宫就给各个宫的皇兄皇弟们送礼物,还给我讲宫外的趣闻,所以我亲近他。” 我在遇到四皇兄之前,一直都是给大皇兄带大的。我娘那个时候多病,自己带不好我,又不放心把我交给其它宫的娘娘,就让我和大皇子玩。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大皇兄时,他朝我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我吓了一跳,以为大皇兄出家了。 他展眉一笑,宽阔的脸上闪过一次年迈的人才有的和蔼温顺,用十来岁的嗓音说:“我母后去世了。你要和我去吊唁她吗?” 我当时不知吊唁是何意,便跟着他守了几个月的棺材,吃素食,穿素衣,还要每天念经,觉得人生实在艰难。于是开始在他府上到处搜刮吃食c玩意儿。 用了好几个月才摸清他府邸的构造,最后圈了一处院子给自己住。大皇兄混不在意,还请了工匠在院子里给我打秋千,种花草。 我九岁之前,便多是待在大皇兄的府上了,尤其是在宫里受到欺负后,来找大皇兄诉苦,他就以大皇子的身份给欺负我的人送心经,让他们抄了以后来检查。 谁欺负了我,大皇兄必定欺负回去。 “可这半个月怎么都没见到大皇子?”娇莺四处看去,今日便是茶话会了,下人们正在忙着摆桌子,置办酒宴。 “唉,其实你不知道,我大皇兄自成亲以后,基本都不怎么在府上待了。” 娇莺朝嘴里喂了块糕点:“为什么?和皇子妃感情不好吗?” 我叹息:岂止是感情不好,简直没感情好吧。” 我九岁那年,大皇兄十六岁,距他第一次被父皇不喜欢已经过了六年。这六年里,他和我吃吃素食c念念心经,给穷人送点恩惠,躲着富人巴结,本来就该平平无奇的过下去。 但是那一年,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冒着大雨冲进了父皇的后宫,我父皇正在临幸一个妃子,被他一闹,顿时没了兴致。 父皇一听,大皇兄深夜闯宫,是为了给朝中二品都尉秋后问斩的事求情,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把我大皇兄轰出去了。 我也是次日才知道,大皇兄喜欢那都尉的女儿,而父皇在当日就把新任都尉的女儿赐给了我大皇兄。 大皇嫂嫁过来来的第一天,就被我大皇兄一扬手,连人带花轿关在了门外,誓死不娶。 又是我父皇亲自过来,命人劈了门,打断了大皇兄一条腿,才让他和大皇嫂成了亲。 这些年,宫外传遍了他俩是一对怨侣,成亲六年,才有一个孩子,这孩子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 此次,大皇嫂要举办茶话会,估计是想拖着我大皇兄秀个恩爱,表明这个孩子的地位。 太阳渐渐沉下去,皇嫂身边的丫鬟过来叫我们去吃饭。皇嫂因有身孕,自己吃的清淡,便给我们单设了一桌,酱香鸭子c八宝珍丝c醋排骨c玫瑰香馅甜饼,麻油果子,又有鲈鱼汤c鸽子汤等一系列大菜。 吃毕,她将我叫过去,神色有些不好。娇莺有眼色,估计我们要道些家常,便自个儿出去了。 “你知道你大皇兄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吗?”她病怏怏的歪着,一点也不像是要办茶话会的人。 而十几天前,我刚来的时候,她还能挺着肚子对侍卫耀武扬威。 “大皇嫂,我估摸着他应该是去三谅园了。”三谅园是我皇兄回宫后为了祭奠他母后而修建的一处庵园,供着几尊佛像,大皇兄时常在里面一待就是数月。 我想大皇嫂心情不好,便安慰她,“也就是个静心的地方,今天晚上等他回来了,我和他好好说说,忒不像话。” 大皇嫂摇摇头:“他不在那儿。” “啊,那他在哪儿,哦,许是出去找礼部的人下棋了吧。” “没有,他在“在水一方”。” 我将屁股下面的软垫子扳正,有些坐立不安。“皇嫂,这不能吧。“在水一方”是青楼,大皇兄就不可能去那儿。” “不,他就在那儿。你还记得吗那天你在门口遇见我,我就是去那儿找他了,可是他不愿意见我。”大皇嫂声音噎了噎,拿帕子印了印鼻子,“这些年你不常来,不知道他的脾性,时常往那边跑,多少人都看着呢。” 我心下一沉,“大皇嫂,你别哭,对孩子不好。” “十三弟,我不怎么求你。今天只一件,求你去叫他回来。我派了小路子过去,结果被那个破地方的人给撵了出来,所以想请你再去一次。你也知道,今晚若是你大皇兄不在,我一个人算什么,白白让人笑话。” “大皇嫂,你放心,我就是拖也把大皇兄拖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 南曲 “娇莺,南曲去不去?” “去去去,我一直听说那儿的曲子堪称天曲,早就想听听了。” “那你先换个束。” 我替娇莺找好衣服,待她出来一脸疑惑,“殿下,为何你对女扮男装这么懂?” “呃,我的丫鬟和我出来,都是要女扮男装的。”我随口胡诌。 娇莺哭唧唧,一张雪脸很是不高兴,“你是把我当丫鬟呀。” “不是,你想想南曲那个地方,到处都是臭男人,你这么一进去,他们还不把你吃了。” 我的承认娇莺确实长的好看,在我见过的女子中可排第一,可惜她有些单纯,对自己的容貌没有正确认识。 为了不让她祸害别人,我只能让她换上一身鸦青色男衫,头上簪了根我的檀木簪子。 标标致致的立在穿衣镜前时,她止不住回过头来看我,眉毛蹙来蹙去,“殿下,你过来。” “怎么呢?” 我被她拉过去,在镜子前一比划,“为什么我们俩看起来差不多高,寻常男子在你这个年龄应该比我高半个头才是啊。” 我心里一惊,赶紧闪开,这要是被她发现我是个女的还得了。匆匆摇着扇子往外跑,“我在外面等你。” 雇了个马车赶往“在水一方”,我又徐记甜点铺子包了桂花糕c梅花饼等七八样甜点。 娇莺和我一样,喜欢吃零嘴,没一会儿就忘了我们俩站在一起仪态很相似的话了。 我问她,“你知道筝娘是谁吗?” 娇莺眼睛一眨,像是只小黄莺似的,“知道知道,据说是“在水一方”最有名的乐手,单手就可成曲,曲调高雅,高山流水c百鸟朝凤都会,连广陵散的残卷也能演奏出来。” “哦,这么厉害。” “对啊,她是我很崇拜的人。对了,十三殿下找她做什么?” “她勾引我大皇兄,我要去修理修理她。” 娇莺拼命咽下嘴里的糕点,一时被噎住,语声不清,“我听说筝娘清高,在四大青楼排在首位的冷艳,不可能勾引大皇子吧。” 我给她倒水,“怎么不可能,我大皇兄去找她半个月都没回来” 正说着,马车突然一个剧烈晃悠,茶水沿着我的襟摆就泼了下来。马儿嘶鸣一声,车轮靠边停下了。 我胡乱擦了擦,掀开帘子问小路子,“怎么回事?” 小路子朝前一指,“前面好像有人拦路,过不去了。” 我沿着青砖道,走了几步,拨开人群,才看见官道正中央跪了个女人,蓝底白花的粗布上衣,深棕色的裤子,像是乡下妇人,正将额头一遍遍往地上磕着。 她的手边牵了个两三岁的孩子,跟着把头往地上砸,额头上一溜儿血红。 孩子每磕一声,喊一声爹,小小的声音喊的人心颤。 她娘则泣不成声,看着面前的一顶海蓝色官轿,眼睛汪满了泪水。 我顺手拍了位卖酥饼的人的肩膀,问他怎么回事。 那位大哥把头一拧,“还能怎么回事,京官儿发了财就做了陈世美呗,老婆孩子全扔在邻县不要了,缺德。” “可怜孤儿寡母走了几个月的路,风餐露宿找上来,结果别人不认。” 我问,“那你知道是哪位大人吗?” 小哥脸上讪讪,“我也刚来,不清楚。” 正说着,那女人嚎啕一声:“慕云城,我嫁给你四年,自问好好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就是吃糠咽菜也没有二话。你进了京,就抛弃我们,你没有良心。” 我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来娇兰之前的话,也是怒斥慕云城抛妻弃子。 如今他妻子儿子就在眼前,看来此事不假了。我心下大悦。 让你参我,怎么样自己也倒霉了吧。今晚我就让人给吏部几位大人送信,参你个为人不端,抛妻弃子。 马车上,应该是郑末在说话,他摸了摸脑袋,不太清楚怎么回事,“姑娘,我家大人说了,不认识你,让你别挡道。” 马车边立即过去了两个下人要把女子往一旁拉开,女子挣扎着去扣地面,声嘶力竭,手下留下道道血痕。 “慕云城,你忘恩负义,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补衣为你做饭,从来没有怨言,便是送你上京赶考,也是变卖了我的嫁妆,你不能这么对我” “爹——” 女人的声音,小孩儿的声音,哭声,议论声将整条街都闹翻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唉,世风日下咯。” “还是当朝首辅大人,不想就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咱们大赵国也算是完了。” “这女人也太可怜了。” 我想起了慕云城曾经说过,还好人清白,除恶人邪魔,正朝廷纲纪,保民生万安。我慕云城,此生不悔。 现在又算什么呢。 愤怒,失望。 他不过和其它奸佞之臣一样,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冲出去,将那女人和孩子一同从下人手中解放出来,站在长街当中,“慕云城,你给我滚出来。” “你口口声声问心无愧,字字句句为国为民,可你今日又是在做什么,放任自己的妻儿不敢相认,算什么男人。你简直就是朝堂的蠹虫,男人里的懦夫。” 我大声斥责,声音穿过面前的百米长街,置入那巍巍的官员车马。马车岿然不动,轿帘也沉重的贴着销金色的车边。 郑末脸上一急,将鞭子往另一只手上腾挪,直接跳了下来,“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不久之前,你可还是府上的贵客呢,怎么现在说翻脸就翻脸啊。好歹是个朋友,你这么做就没意思了。” 我拍开郑末前来拉我的手,义正言辞,“今日,你家大人若是不把话说清楚,别说是朋友,只怕我现下就带着她俩去镇抚司走一遭,看堂堂首辅大人,这个位子还坐不坐的安稳?” “玉公子,你这” 凭空传来一声冷玉击石之声,“郑末,退下。” 郑末回身,“可是,大人” “退下。” 郑末战战兢兢的站回到轿子旁,一脸不满的看向我。 我则面色无波的瞅着那轿帘,一只修长光洁的手正将帘子轻轻拉起,深蓝的棉布将手指越发衬的匀称,仿佛从黑洞中探出的精雕细琢的贡品。 帘子扬起一半,还瞧不见慕云城的脸,只能看见一截深紫色的便服,没有白鹤瑞立,只有寥寥几只白梅,灿然的在轿中开放。 “赵公子,本官可以下轿,但你想清楚,若你今日冤枉了本官,又该如何赔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 到我府上做下人 一听慕云城的话,我难免有些心慌,俯下身问那妇人,“你丈夫是叫慕云城吗?你确定他是当今首辅大人?” 妇人抱着孩子连连点头,态度十分诚恳,“他在遂州做过官,是个大清官,许多人都认识。都说他进京做首辅了。” “慕云城,你听到了吧。出来吧,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我此话一出,周围立时迸发出一阵笑声。 卖酥饼的男人朝我竖了竖大拇指,窃窃私语,“这人真有本事,敢跟当官的叫板,要我是卖酒的,此时就该递一碗过去。” 旁边一个大娘嗤了一声,“你只当是做买卖喊一嗓子这么简单啊,依我看,这人是不要命了,得罪这么大的官死路一条。” 倘若我今日当真是平民百姓,便是男子也只能和父亲一起站在这大街上,和这些面目沧桑的人一样,对于别人的苦痛袖手旁观。若是女子,则可能一辈子固守在家中,缝缝补补,相夫教子。 可是,我是十三殿下。生来便是王者之后,哪里容的下天子之臣放肆。 我盯着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坚定道:“若是大人真是他们口中忘恩负义之人,还请给个交代,倘若不是,这笔罪责全算在我身上。” 一声冷哼自轿中破出,慕云城的手收回,声音不疾不徐:“你欠本官的二千多两白银可还了?如今又要招揽罪责,你打算怎么算?” “大人打算怎么算?” 静默片刻后。 慕云城淡淡道:“可到首辅府端茶倒水一个月。” 简直欺人太甚。我堂堂十三殿下到你府中做下人,谁给你的脸! 那轿子八风不动,似乎料定我不会拒绝一般,一直等待着。 当着众人的面,我高呼一声,“好,大人出来吧。” 这回是郑末上去掀了帘子,两个小童过去放下脚踏,扶着慕云城从马车上下来。 他长身玉立的一站,眉眼漆黑的一道,泛着冰冷,紫袍上的梅花映着阳光,肆无忌惮的开放。周围静默良久,都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惊扰了一副绝世画卷。 我伸手去搀扶妇人,让她辨认这是不是她丈夫。刚伸出手去,她便向一旁歪倒,虚软无力的摔在地上,呐呐道:“不是他,不是他。我的丈夫不是这副模样。他不是慕云城。” 我脑袋翁的一声响,扯出妇人臂膀,“你看清楚了,这真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人簌簌抖落,连连摇头:“不,不是,我的丈夫没有这么年轻。” 我的心咯噔一声。 慕云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名字相似的人在世上多如牛毛,只是你以前不曾遇到罢了。遂州大小县城数十个,县令主簿执笔先生又是一堆一堆,你怎么就知道他说的慕云城一定是我呢?” 他身形俊逸,临风而站,袍摆泠然颤动,像是翻飞的紫蝶。须臾,他转身上车,紫蝶便欲落下。 “郑末,记下,明日赵公子到首辅府做事。” 我到底是鲁莽了,捏着手里一块儿不知道谁给的酥饼,神思恍惚,总觉得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给卖了。 等回到车上时,娇莺已经将一盘桂花糕吃的见了底儿,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顾盼流转,她扶了我一把,“你瞧见什么呢?” 我将慕云城被一个妇人拦住的事说给她,她支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垂,长睫扑闪,“许是当真认错认了吧。你们朝廷选官不是一项是要对人品c政绩c才能做许多考核吗,慕云城能当上首辅,必然早就有人对他身世查透了。” “说的倒也是。”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撵过,那个女人和孩子突然从窗前一闪,女人睁的大如铜铃的眼睛空洞洞的望了过来。 我手下一抖,差点拍翻茶盏。 慕云城,当真如此巧合吗? 走到“在水一方”时,霞色几乎已经落尽了,漆黑的暮色将面前掌灯结彩的高楼包裹着,仿佛是从地底开出的千花一树。 隔的老远,便能听到袅袅乐音,及到近处,更是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有头戴簪花的少女,站在几丈高的纱帘后,凭空递来一个眼波,我忙抽出扇子来,虚空一挡。 娇莺与我并肩站着,看愣了眼,红色的幔帐翻飞蹁跹,里面的数十个女子,都才豆蔻年华,有的手抱琵琶,有的侧拨箜篌,遥遥望去,竟如同人间心境一般。 却不知这里最有名的筝娘又是何等人物。 在水一方的掌事跟别家青楼不同,素来待客不殷勤,我们来的时候穿的朴素,又没带什么下人,两个人打发了好多银子,才见到她。 她号称“梁夫人”,才三十多岁,掌管“在水一方”数里的地界,凤眼清眸,看人颇为不屑。 我见着她时,她穿的很有些淫词艳曲的味道,一身狐毛坎肩欲落不落的挂在肩上,内里西番莲的软绸圆领衫,下系紫红双混色裙子,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你们找筝娘?”她手执秋香贵妃圆扇,唇边弯起一点笑意,“那今日可不凑巧,筝娘有约了。” 她又扬扬手,下人奉上两盏茶来。 我朝她手里塞上一锭银子,“姐姐,我们是慕名而来,还请你通融通融,让我们见见她,便是一面也好。” 她往我手上逡了一眼,眼睛眯的更甚,接了银子不待我将手抽回,便把我的手捉起细看,“公子这双手生的纤细,韧而有力,若是学琴,不消半年,就能小有所得。” 我抽又抽不出来,一时有些尴尬,生怕她看出我女子的身份,却还来不及多想,她已经凑到我耳畔说了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 筝娘 梁三娘细白的手指从我的肩胛骨上游走而过,吐气如兰:“你们俩若是肯留下来,“在水一方”必能如虎添翼,成为青楼翘首。” 我这才知道她从我俩一进门就看出我们俩的身份,娇莺不知所以,只另坐在桌边等候。 我将梁夫人的手从肩上捉下来,放在手心吹上一吹,“夫人的眼光今日却是不准了,你说教我的那位朋友乐器还可能,我乃堂堂正正的男子,你要教我乐器,就大大不能了。” 梁夫人脸上闪过愕然,颇有些探究的看着我,我也知道,眼下不放大招,她是不信了,索信抬手便劈向面前的一张铺红毡的梨花木桌子。 桌面咔嚓一声脆响,从中裂开拇指宽的缝隙来。 我随摊摊手,一脸无辜道:“女子可没有这样的力气。” “你好大的胆子。”梁夫人刷的站起,脸色十分难看,一扬手就要叫人。 我先她一步,拉着娇莺便往外跑,跑了几步,娇莺便有些腿软。 我猜是梁夫人在茶里下了东西,往常便听说过这些掌事的看见那些长的美貌的女子,便会想办法把人药倒,留在青楼调教。 楼下渐渐冲出许多下人,我带着娇莺一路往楼上走,一路大喊:“赵禅,赵禅,你出来。赵禅,你快出来。” 赵禅是我大皇兄的名讳,我趁乱喊叫,即使他不愿意见我,也不得不献身了。 然而,我们几乎把顶层的所有人都叫了出来,却独独不见大皇兄。 我身后突然冲出两个肌肉虬结汉子,砰的一脚将我撩翻在楼梯上,娇莺早已被另一个汉子扼住了手腕。 那男人眼睛蹦出寸长的精光,眼睛在娇莺的耳朵上打了转,诞笑道:“有两个耳洞?是个娘们儿吧。夫人,这丫头给我们玩玩儿?” 梁夫人提着裙子走上来,朝延展出来的走廊一望,与客人福了福身子:“楼里的事儿,让诸位爷们见笑了。你们继续玩着吧,等会儿我亲自给你们赔罪去。” 一位脑袋伸出的跟吊死鬼似的白面汉子大着舌头,搂紧身旁漂亮姑娘,摆摆手,“夫人,若真是有心赔礼,不如让筝娘亲自过来。” 立时便有一堆人起哄了。 “对啊,让筝娘出来。” 梁夫人扇子朝那人一点,“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手里搂着一个,还要去惦记别人,也不怕我们楼里的姑娘伤心。” 男人怀里的姑娘果然脖子一拧,腰肢晃若三月杨柳,醋意大发的走了。 男人匆忙追赶,一时楼里又哄笑起来。 梁夫人眉眼含笑,用扇尖挑起我的下巴。 “我也是看你是可塑之才,才留下你。我这在水一方原本就是养着清倌人的地方,你不愿意伺候客人便不伺候,你看行不行。” 这他么怎么行,我好歹也是十三殿下,若是四皇兄有一日搜过来,发现我是个女的,知晓我骗他,只怕他要劈了我。 又或者,他不知道,沈鲤这个风流汉子,有一天跑过来快活撞见我,发现我是个女的,那我又得完蛋。 我义正言辞道:“不行。” 好在娇莺已经晕了过去,已经不知道我和梁夫人的对话,我便大起了胆子:“夫人,你将将道理,你们这儿的红牌筝娘,我认识,她的那位贵客是我哥哥,你惹不起的。我劝你放了我。” 梁夫人直起腰,眼神斜斜,“贵客?筝娘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什么客人了,哪里来的贵客。你少糊弄我,来人,把他带到柴房去。” “妈妈,等一下。” 一声风拂春柳的声音飘渺而来,仿佛气力不足,但又软到了人的心里。 “哎哟,筝娘,你怎么下来了。”梁夫人将扇子往手里一敲,提着裙子便亲自上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你小时候我抱过你 传闻筝娘乃是百乐之首,丝竹管弦,无一不精。为人更是清高孤傲,等闲绝不会露面。 外界将她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洛神赋》中的“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简直为她量身而作,我放眼望去,却觉得外界说错了。 筝娘并非那么仙姿绰约,不近人情,而是一种清新流翠的闺秀女子,不染妖冶,不沾仙台。 她眉毛极淡,眼睛的颜色也淡,偏偏肤白若雪,凌唇殷红。一身斜领的折柳裙清清淡淡的罩下,刚好露出一双捏着桃色绣帕的玉手。 她捏着帕子抵着唇边轻咳一声,弱柳扶风的在栏杆上倚了倚,仿佛当真是那家大户人家里面走出来的小姐。 “妈妈,你拦这两个人做什么?”筝娘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的,似乎带了些病态。 梁夫人上前对着她的背拍上一拍,又用手轻轻给她拢头发,俨然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好闺女,你这身子弱成这样,妈妈我担心呐。你瞧,这好不容易老天爷开眼,给送上来两个模样俊俏的,我能不收着吗。” “妈妈,您糊涂啦。她刚刚大喊大叫的人姓什么,您没听见吗?”筝娘朝我递来一眼,又轻轻收回去。 梁夫人略略思索,“你的意思是” 筝娘再咳一声,喘着气道:“普天之下,姓赵的能有多少人,更何况还是在京城的地界。他又指名道姓找我的客人,你且想想吧。” 梁夫人摇扇子的手一顿,舌头打了个结,匆忙折身下来,一巴掌挥开捉住我和娇莺的人,笑容满面道:“公子莫怪,我给你赔不是了。眼下筝娘就在这儿了,你要与她说什么只管说,老身就先下去了。” 我展臂一拦,“夫人,我朋友如今还晕着呢,你不能放着她不管吧。” “是是是,我马上让人找药。” 我这个人生来有些毛病,欺软怕硬是一种,我想改来着,但总没改掉。当初,我信誓旦旦要来修理筝娘,讨回大皇兄。一见到这么个病人儿,我反倒下不去手了。 我盯着她,她也盯着我,不等我开口,她又是漫咳一声,将手指在身侧比划了一下,“你小的时候我抱过你,那时你才这么高,我也不大,抱着你摔了一跤。” 我一怔,觉得姑娘脑子不正常,我从小宫里长大,身边嬷嬷丫鬟不尽兴也还有母妃守着,怎么可能与一个青楼女子有联系。 “你想的倒美,你不过一个青楼女子如何抱我。想必你也知道我是皇族的人,编这套瞎话做什么。我要见赵禅,你把他藏哪儿呢?” 筝娘脸上僵了僵,将帕子从脸上移开,轻若柳絮的一笑,“我以前不是青楼的人,我叫柳筝,赵熙,你忘了吗?你三岁时出宫,和赵禅守丧,是我给你们送饭来着;你四岁在赵禅的后花园被蜜蜂蛰了,是我哄着你给你唱歌,才让你不哭不闹了;你五岁时,要放风筝,是我和赵禅一起给你糊的纸鸢赵熙,你忘了吗?” 我听的脑袋一翁,嘴唇有些干裂的打开:“你是前任柳都尉的女儿柳筝?” 六年前,有一道圣旨说:“柳都尉勾结党臣,欺君罔上,罪大恶极,判秋后问斩,其家处以连坐,另外圣上恩泽,特赦柳家女子不满十五岁充为官妓,男子不满十五岁则发配边疆。” 难怪她说她以前不是青楼女子,全是因为我父皇的一道旨意。 我大皇兄当初在毓正宫前跪了三天,求父皇放过柳都尉一家,被我父皇撵出去,还赐了如今的大皇嫂给他。 我大皇兄念着旧情,娶大皇嫂的第一日就将她拒之门外,即便是后来被打断腿被迫迎娶,也是举着一张女子画像静静告诉大皇嫂,这才是他心上人。 他心上人,柳筝。 当年的柳家小姐,如今的青楼乐妓。 难怪我大皇兄会时常过来。 我突然有些可怜皇嫂,又有些可怜柳筝,但数年过去,大皇嫂已经有了身孕。大皇兄便是再不喜欢她,也不能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去。 我朝柳筝点点头,算是记得以前的事儿,开门见山道:“我皇兄呢,今天我大皇嫂举办茶话会,她又身怀有孕,皇兄一家之主,不在总是不好。我来接他。” 柳筝春花般的面容瞬间凋零,许是皇嫂有孕的消息令她伤感,她突然扭过身去,用帕子在脸上印了印,声音哑然,“你先回去吧,我会知会他。他一定会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 被当做刺客 我带着娇莺匆匆赶回大皇兄府上时,府内已经张灯结彩,茶话会似乎已经开始了。 歌舞的余韵穿花拂柳的钻过来,直钻的人耳朵痒痒。我喜欢在这种宴会上找乐子,逗逗情窦初开的舞娘,调戏调戏双髻的琵琶乐手。大约是女伴男装久了,也忍不住对小姑娘生出一些旖旎来。 服侍我的嬷嬷说,这是因为我自己有颗少女心,想要那些东西,又难以得到才会去靠近她们。我的本质还是一个女子。 我反驳他说,这怎么可能,那我万一有想要亲近的男子呢? 嬷嬷说,那你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还好还好,事到如今,我除了亲近大皇兄外,其它男人都是有些不得不避开的理由,还没有让我格外想要亲近的男子。 我这么想着时,已经从侧门溜进了湖心亭,站在廊檐下悄悄观望,发现我这大皇嫂的茶话会办的很是别致。 湖水两侧的游廊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廊里设了大小桌椅,三步一大席,五步一小席,足足设了近百桌,这到底是请了多少人。 又见桌案上糕点c瓜子儿c茶水c酒盏铺的到处都是,往好了说是是琼林盛宴,往差了说是穷奢极欲。 小路子早些过来了一遭,一早明白了茶话会流程,指着这些摆好的桌宴,又指向湖心中停驻的几十艘大船。 “娘娘吩咐了,先带着诸位大臣王爷们在湖上转转,将船开到京内的若河,共赏京城的夜景,然后在转回来,去静心湾采一捧莲子,最后再回来,在府内品品茶,闲聊片刻。” 大皇兄的这个府邸依水而建,表面上看是后花园里有个望不到尽头的湖,只有你坐船走到尽头,才会发现湖外另有千秋。 夏日,若是坐船出去,看京城张灯结彩,夜市喧哗,别提多热闹。提着零嘴的小贩们更是聚集成群,我最喜欢与他们压价,一夜回来能便宜买到大包吃食。 我让小路子赶紧去找了艘小船过来,一路朝那几艘二层高的船追了过去。 大船应该也是刚刚出发,速度并甚快,十几艘船前前后后犹如过江之鲤,浪花朵朵奔腾。 小路子将桨摇的轻快,足足跑出湖心才追上这一群船阵,他将竹竿上的一盏油灯搁好回头问我,“这十几艘船长的是一模一样,咱们怎么知道大皇子妃坐的哪一条。” 我在他脑袋上忽了一巴掌,“你傻了吗,依你家主子的个性,她那么要面子,肯定坐最前面那条船啊,你偷偷靠过去别说话,我一会儿扔个钩子,爬上去,给她个惊喜。” 小路子加快摇桨,“娘娘有身孕,你到时候温和些,别吓着她。” “行,知道了!你赶紧的吧。” 小船一靠近大船,我便扔了个钩子出去,钩子正好挂在船舷上,我拉了拉,确认足够结实后,踩着船身往上爬。 这大船身量高大,几丈有余,黑压压如巨物耸立,我脚下打了几个滑,小路子不时大叫一声,吓的我更加打滑。 好不容易掌握了爬行技巧,我朝他小声喊,“你别叫了,再叫我就掉下来了。你赶紧回去,等大皇子回来。” 小路子用口型表示了“懂”,立马架着小船跑了。 我歇了口气,离船上还有几步之遥时,隐隐听到一些人声。 “这个身份真的没有问题吗,你确定不会被人发现,毕竟他在遂州做过官,多少人都见过。” “放心吧,见过的人已经不在了,今天那个女人和孩子应该是最后认识他的人。而且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好,那你万事小心,我和殿下等你消息。” “嗯。帮我照顾好阿绣。” “大人放心。” 水声轰隆隆在船底滚过,一时有些听不清船上人在说什么,再加上我的注意力全在手上和脚上,就是听了一句半句,也来不及思考。 好不容易踩着最后几步了。 三步。 两步。 一步。 我扒上船舷,刚刚探出一个脑袋,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太监侍卫,而是一身沉沉紫衣和一袭飘渺白衣一闪而过。 为何一闪而过? 因为就在我探出头的同时,一声厉喝响起:“哪来的刺客!” 紧接着我就被那人一脚踹在头顶,跟颗被扔的白菜一样,从几丈高的船舷上栽了下去。 我急速着落,只来得及大喊:“慕云城,你个大王八蛋!” 话音一落,扑通一声,便有漆黑的水流朝我涌过来,如一只鬼爪紧紧的将我往下拉,让我不能呼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 混蛋 我坠入水中后很久不能动弹,夏日湖水深冷,很快便把寒衣透过衣襟,传入了我的身体中。 口鼻被水钻入,眼前漆黑一片。 我却记得数年前,约莫也是这么个场景,我跟着嬷嬷走出永巷,长跪在太清池旁,等待太傅那日临风授课。 我因去的晚了一步,被流月公主刁难,她一“失足”将我带入了水中,彼时太清池还是冬日,水更为彻骨,迅速将人冻的僵硬。 那本是我将死之日,却有一个白影从远处漂浮而来,将我自深水中救出。 后来,宫内传闻,太傅只身赴水,为救失足的十三殿下,落了隐疾。 今日,又是这般,行将死期,大约不会再有那道白影了。 我一点点沉下,沉下。 突然手臂被人带住,一种庞大的力道迅速将我带出了水面,我眼睛还未睁开,眯眯糊糊喊了句:“苏行。” 一声冰冷的声音带着深夜的水汽,近在咫尺响起,“你看清楚再叫人。” 我伸手抹去面上的水,看清面前湿成暗色衣裳的男人,看清袍底的梅花开的淋漓,亦闻到了一缕淡到几乎嗅不出来的白檀香。 是慕云城。 “慕云城,你说说你,大半夜的你踹我做什么,再说踹也不能踹头啊。你个混蛋!”我揉揉剧透无比的额头,将头极地的埋进膝盖里。 “你若再多言,我还是把你放回水里比较好。” 他过来一步我连忙后退数步,“我乃当今十三殿下,你敢对十三殿下动手,我让父皇诛你九族。” 慕云城身形一定,面容抽搐,“今夜谁知道十三殿下是被我踹下船的,只怕你死了都没人知晓。何况你如此蠢笨,少了你,倒少了一个祸害。” “你才祸害,你们全家都祸害。” 我蹲伏在地上,身上衣衫湿透,站着难免让他发现端倪。 “这是什么地方?”四下里风荷如盏,亭亭玉立,在漫天星斗下延绵开去。 我们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小岛。 “忘忧阁。”慕云城朝远处一指,一座阁楼在莲花池内若隐若现,灯火昏暗,看不清阁楼的样子,只能在风声里,听到断断续续的铜铃铛叩击的声音。 忘忧阁处于若河下游,建于莲花湾中,最是清净所在。当然也是为喜好清净的人所建。 那里居住着当今太傅苏行。 我捂着胸前慢腾腾挪到旁边的一座小桥上,等终于背着了慕云城,才撒开脚丫子跑。 “我去忘忧阁找件衣服换上,你先回去吧。” 我一股脑朝远处的阁楼冲去,只想尽快甩开那个瘟神。 匆匆忙忙推开忘忧阁的大门,正遇到用铁匙灭灯的小童。 阁楼前场所宽阔,两侧半人高的油灯伫立了几十盏,已被灭的只剩下了一盏。 小童满脸惊疑的看着我,许是我怀抱了一把莲蓬的样子过于诡异,也或许是灯光暗淡。 待看清我后,他的表情竟有些雀跃起来,拱了拱手:“参见十三殿下。十三殿下有心了,太傅大人知道你来,一定很开心。” 开心? 我郁闷不解,“大人不是被我气病了吗?如何开心。” 他还冤枉我呢。 小童欲言又止一番,最终叹了口气:“太傅大人时常问起殿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 太傅不见你 我心中大喜,只觉鼻尖的莲蓬的清香也变的甜丝丝的,忙又问小童:“太傅大人问我什么?” 小童嘻嘻一笑,却一转眼睛,半开玩笑道:“问殿下抄《南川散记》时,烫伤的手好些了没有?” 我:“” 《南川散记》相传是赵国边境上一位避世高人所写,这位高人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但是有一颗不服老的心。他曾经徒步从西辽走到新番,又从新番绕去东阳十三洲,最后绕到南水,又到都城宣京,足足把大赵国走了个遍。 我们大赵国的疆域虽然比不得齐国,但是在七国之中也算排行老二,没有几十年的功夫是走不完的。 这老头兴致可好,每走一处,必会对当地的地理风貌c天气气候c居民风俗做个详细的记录,一下笔简直停不下来,足足记了五块大砖头厚的笔记。 后来他弟子工整抄录,删去重复的和事实偏颇的,还剩四大本。 这四大本差点让我葬身在了上书房,但我聪慧,一把火烧了两大本,再给手上用蜡油滴了两个泡,借口说夜晚抄书打了瞌睡将书烧了,把自己也伤了,只给太傅敷衍了两本过去。 隔日,太傅倒是什么也没说,还让人给我带了盒治疗烫伤的膏药。 我看看光滑如玉的双手,那两个绿豆大的小泡早以消失,只剩下两罐好药被我收在了床头的匣子里。 小童又是一笑,“太傅大人的药便是老先生四处游历得来的,统共只有两罐,一罐年前送给了师弟,另一罐便给了殿下。殿下若是心中对大人还有怨气,也该消退了吧。” 我抱着莲蓬,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这是我和流月公主的私人恩怨,我拎的清。倒是老师他心里记挂着我,我,我去瞧瞧他。” 小童子伸手一拦,将我上下打量,“你就这样去见太傅,怕不是想讨太傅再送你一件好衣裳吧。” 我垂眸一看,地上积水大片,身上的衣服也被风吹的半干不干。 “殿下,这样,你先去换件衣裳,我去和大人说一声。” 我连连点头,又见地面星光璀璨,其他灯火寂灭,便问道,“老师他还没睡?” “没,大人说院中昆虫繁杂,灯火太多,浪费灯油,又扰到它们。就叫我灭了。” 他一路将我送到厢房,找了套他们下人的干净衣裳给我,“委屈殿下了。” 说着又要从我手中接过莲蓬,我匆忙躲在胸前。屋内灯火通明,要是让他发现我胸前端倪,可怎么好。 我哼哼唧唧找借口,“我想亲自给太傅大人。” 小童子亦步亦趋出去,关好门。 我听见他嘀咕,不枉太傅大人对十三殿下这么好。 我一时怔怔,想要问问,太傅大人对我怎么好了,又觉得没甚好问,说不准小童子可惜那罐药呢。 我将衣服好好穿上,袖子和下摆颇长,将腰带一扎,松松垮垮恰好看不出身材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我捧着莲蓬,欢欢喜喜去见苏行,我以前从后门偷偷来过两回,知道苏行的书房在这大楼的后院里。 走到书房前,突然有些胆怯。若是他突然责问我《南川散记》的事,我该怎么回答。 屋檐上铜铃又是缥缈一声,半掩着屋内一声清咳。 我慌忙伸出手去,那门却开了,给我送衣服的小童子率先出来。 他转身将门关好,递过来一盘剥的滚圆的莲子,“太傅大人说,天色已晚,殿下又落了水,让您早些回去。” 我抬脚上前,“你这猴头,休想唬我,我如今就站在这门口了,老师他不见我?再说,我刚刚都听见老师咳嗽了,你让我进去见见他。” “殿下,太傅大人说不见你。” 他要来拦我,被我一掌打开,早一步推开了那道门。 门缝开了半掌宽,不等我进去,啪的一声又被合上,一道暗哑的声音传来:“你回去。” “老师!你” “我说你回去。” 苏行甚少用这样严厉的声音训我,即便是我做错事惹着了他,他也会多说一点,给我讲讲道理。 眼下,他除了让我回去竟再没其它的话了。 我想起,刚刚门开的那一瞬,屋内飘出的刺鼻药味,又想着他粗哑嗓子,不敢再推门,退了一步,隔着门行了一礼,“老师,我刚刚采了些莲子给你送来,你瞧瞧,很新鲜。” 屋内寂寥无声。 小童子来拉我,我扯着嗓子喊,“师父,这莲子金贵,我采了半晌,就是来给你赔罪的。你救过我,我却把你气病了,我可太不是东西了。我都后悔死了,你就让我进来瞧瞧你吧。” 门内又是掩着嘴的一声咳嗽,我赶紧推门,只来的及看到一截白衣。 门又被叩上,这回,苏行直接对小童子吩咐,“亦松,送殿下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怕蛇 亦松从我手中接走莲蓬,把那盘剥好的莲子塞到我的手里,朝我一直使眼色。 我不是不明白,眼下八成是怕我看见他的病容,告诉旁人,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说成我赵国太傅大人沉疴难返,赵国又要乱了。 但苏行非不要我进去,我又不能把门砸开。 只好跟着亦松出去。 走到门口,我问亦松,“老师的病怎么样了,他以前身子虽差,却也不是气一气,就变成这个样子。” 亦松苦着脸道:“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原本也就是心肺不畅,结果老先生来了封信,不知道说什么,太傅大人这些天一直在重新编写《南川散记》里被您烧了的那两本,夜里许是感了风寒,就成这样了。” 我脑袋里轰隆一声响,苏行是那老头的亲传弟子,当年让苏行编纂一番,底稿早被烧了。苏行的这一套《南川散记》至今也是一套孤本。 他若要重新写,就相当于有人把这占地千里的忘忧阁全部推翻,还烧了图纸,让苏行空手去造。 我万分后悔,又想去见老师。 亦松却把着门道:“殿下回去吧,我刚刚听着静心湾那边好热闹,怕是有人来寻你了。听说今天是大皇子妃办的茶话会,还没来的及问你是怎么掉入水中的。” 他话虽这样说,却不见半点好奇,我刚来时不问,现在才问,想来是下逐客令了。 我便也随意敷衍道:“嗐,我上船的时候,正撞上一只野猫,被它吓了一跳,不留神就栽进水里了。” 亦松笑嘻嘻站在门中中央,“听说谨贵妃娘娘以前养过猫,还是伴殿下一起长大,殿下怎的还怕猫?” 一想到慕云城那张脸,我更为气愤,义愤填膺道:“你不知道,我遇到的那只猫啊,奇丑无比,性格古怪,它还要杀我,简直就是怪物。” “夜晚这边倒是有些野猫,殿下小心些。” 我嚼着亦松递过来的白果,慢慢朝着荷塘上的曲桥走去,嘴里哼着小歌,“我赠师父以莲蓬,师父还我以莲子” 歌声未完,一冰凉物什贴着我的脖颈滑入,湿滑的触感,带着盛夏的水汽,让手中的盘子啪嗒坠在地上。 雪白的莲子骨碌碌滚走,我瞬间僵硬起来。 是蛇吗? 多年前的恐惧再次沿着脊背爬上来,直入头皮。 “流月你,你放肆”我挣扎着向后踹了一脚,一个人影迅速闪过。 “流月?不是一只野猫吗?长的奇丑,性格古怪,还是怪物?”那清冷的声音透过夏日的,仿佛千年寒冰。 我额头的冷汗簌簌冒出,一簇簇颜色洁白的梅花却惊现眼前,妥帖着绣在一袭暗色紫袍袍角,并渐渐向领口。慕云城举着一只清碧莲蓬,徐徐走到我的面前。 “你你哭了?” 我抹了一把面颊,大声反驳:“你才哭了,你全家都哭了。” “你怕莲蓬?”慕云城声音里满是不敢相信。 我一掌拍下他手中的莲蓬,只觉内心无比委屈,“你才怕莲蓬,你全家都怕莲蓬。” 慕云城:“” 他突然挪近了一步,吓的我迅速后退,“我错了,我错了,还以为是蛇。” “那个叫流月的人用蛇吓唬过你?”他弯腰重新将那只莲蓬捡起。 我下意识又退了一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成为利器 我下意识又后退了一步。 我真真不怕莲蓬,而且我很喜欢吃新鲜莲蓬里的莲子。而我也真真怕蛇,那种濡湿的滑腻和冰凉是我一生的阴影。 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母妃对我说,宫里的皇子大多三岁就已经开始独自睡觉,连奶娘也不能陪着,所以我也得自己去睡。 但我天生胆小,根本就不是皇子,誓死抱着母妃的胳膊不屈服。 “呜呜,我害怕,我本来就不是皇子” 我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母妃捂住了嘴,直接像拎小鸡一样,将我丢入了一个陌生的小房间。 我嚎了半宿,嚎的乳娘在门外比我还哭的伤心,也没能出去,只好不甘不愿的爬上了屋里的床。 然后,看着烛火,带着满脸眼泪睡过去。 我第一次在陌生环境里睡着,本该是件开心的事,但第二天,我却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被吓醒了。 我的脖颈先是一疼,猛然睁开眼,便看见一条二指粗的花斑蛇朝我吐蛇信子,它细长的身体正稳稳当当的缠在我的肚皮上。 我哇的哭出声去,被母妃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三天,连续做了三日的噩梦。 第四天,一个身穿锦绣百蝶衣,双垂月牙髻的小姑娘走到我面前,趾高气扬道:“谁让你母妃和我母妃抢父皇的,这就是你们的下场,改天我再送你母妃一条一模一样的蛇。” 这个小姑娘便是流月。 也是我幼时噩梦的开始,慕云城刚刚的举动无疑是又让我再次经历了那时的恐惧,让我怎么不厌恶他。 他却十分不知趣的又在湖边折下大捧莲蓬,直接丢给我。 莲蓬从我身上掉落,我手忙脚乱地瞪着他,“你干嘛?” “做下人该做的事,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言。”他沿着莲花湾边自顾自的往前走。 这四方水塘占地面积极广,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到荷叶和花朵纷繁烂漫的身影。 月光下,缤纷的影子摇曳,带出阵阵风浪,十几个黑衣人煞时从荷塘中破水而出,一排排银色长剑像是花朵的边缘,亮的惊人。 我怀里撒了大半的莲蓬,在看清那些人眼里的狠厉后,立即全部掉了个干净。 慕云城这是明知道有黑衣人埋伏在周围吧,他还慢慢悠悠的和我废话,还去采莲蓬?这人胆子是真大呀。 我下意识拔腿就跑,被慕云城扣住肩膀,“你别忘了你答应给我做下人。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走。” 我死命挣扎,“我是答应给你做下人,但我没答应陪你送死。你想死便死,别带累我。” 那手下力道极足,似乎是铁了心不会放过我,我又抓又咬,眼角余光看见那些黑衣人踏着茫茫夜色c皓皓月光,已经逼近过来。 慕云城的声音如铅块一样坠来:“你还想逃到什么时候,今天在街上对我叱咤的样子呢,现在又在怕什么。” 一把莲蓬再次被塞进我的手里,“只有把你怕的东西变成你手中的利器,才能所向披靡。” 十几把长剑齐齐向我们砍来,慕云城将我顺手带了一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所向披靡 十几把长剑齐齐向我们砍来,慕云城将我一带,飞速从千倾荷叶上滑过。 “慕云城,原来你这么厉害呀。” 仰头看去,只能慕云城下巴的美好弧度,薄唇在月光的光影里淡淡的抿了抿,“你很轻。” 我吓了一跳,我的那个乖乖,千万不要看出我是女子。 我将身形往下压压,“我很重的。” 不想,动作太大,让慕云城踩进了水里。 他挟着我的胳膊向前一栽,我下意识便抱住了他的脖子,一柄银剑堪堪从他背后劈过去。 慕云城在我耳边道:“松手。” “哦。” 松手的一瞬,一股劲道打在我的腰上,直接将我从荷塘扔了出去。 慕云城转过身去,一袭紫衣在硕大的荷叶上上下翻飞,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束着,两片大袖像是包罗乾坤,死死的阻碍着那些杀气。 很久以后,我明白,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质。 我看了良久,直到慕云城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他说,“快走,去找大皇子妃。'” “那你呢?” “走。” 慕云城紫袖一抖,不知从哪变出一截莲蓬来。 青绿莲蓬长茎叶流光般闪过,我不敢再耽搁,沿着堤岸迅速朝远处灯火通明的王府跑去。 我跑的太急太快,磕到石头,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我一瘸一拐爬起来,眼泪花花打转。 疼痛使我脑子清醒过来,慕云城一直在忘忧阁外等我,是因为他一早就看到这些黑衣人了吗?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他们的目标又是谁? 又一个暗黑影子从旁边的矮灌中跃出,一柄漆黑宝刀破风砍来,我立即将怀里的莲蓬挡一挡。 莲蓬如干燥面条,拦腰断去。黑衣人嗤笑了一声,“果然是个废物点心。” 他抖了抖手中长刀,“你不是伶牙俐齿吗,就先扒光你的牙齿好了。” 刀尖将要抵住下颚,慕云城的话响起,“只有让你害怕的东西为你所用,才能所向披靡。” 只有打败他,才能活下去。 黑衣人又说,“然后切下你的手脚,让你生不如死,被折磨至死。” 要想不被他杀,让自己活下去,就要先杀了他。 我的手在地上一捞,一截被斩断的莲蓬青茎电光火石间,直指杀手脖子。 杀手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闪过,而我也立即追上去,与他缠斗在一起。 “你大约还不知道,我这个废物点心虽然贪生怕死c牙尖嘴利,其实是会武功的,而且还是太子殿下亲自教导过的。不怕死,你就试试。”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加快了刀锋速度,而我已经荡到了他的背后,将一只莲蓬茎刺入了他的背后。 鲜血噗呲贱出,落在我雪白的靴面上,如红梅点点。 一阵衣服窸窸窣窣的在背后响起,这次,来的人似乎很多呢。 手中的莲蓬茎在颤抖中有着饮血的渴望。 手指握紧,茎上的鲜血滴滴答答滚落。有人啪的跪下,英气勃勃道:“末将徐肖救驾来迟,请十三殿下责罚。” 莲花茎啪嗒掉下去。 我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列身穿盔甲的禁卫。为首的徐肖当头跪下,谦卑而恭敬。 “徐肖,你来了。” 徐肖抬起头,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副样子吓着他了,毕竟就在刚刚,我眼都不眨的扎穿了一个人的心肺。 “殿下,你没事吧。” 他要扶我,被我颤着手打开,“去,去前面,首辅大人在那边。他武功不太好,你帮帮他,最好别让他死了。我不想欠他人情。” “是,徐肖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母子平安 我踉踉跄跄朝大皇嫂的府邸跑去,歌舞升平c鼓瑟吹笙的船舫仿佛消失一般,长河陷入死寂,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越发凝重。 我父皇曾经告诉我,在他那一辈,共有七位皇子争夺皇位,为了权势,自相残杀c骨肉分离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先皇狡诈,立储时故意冷落我父皇,转而对七皇叔和十四皇叔格外好,七皇叔便将十四叔看做对手,在中秋夜邀十四皇叔赏月,然后暗下杀手。 刚刚的黑衣人说我牙尖嘴利c废物点心倒颇像七皇兄的手法。七皇兄又素来与二皇兄交好,此时四皇兄回京,他们有所动作也是应该。 大皇嫂有孕,被父皇看重,他们要下手也有可能,只是但凡黑衣人留下蛛丝马迹,他们难辞其咎。 除非他们已经选好了背锅的人。 脚下一阵,徐肖给我留下的几个禁卫跟着停下。 “你们来的时候可曾路过大皇子妃的府上?” 一个侍卫上前一步,“不曾。”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来救我。” “这,是四殿下得了消息,说是十三殿下有难,让我们迅速赶过来。” 我只好再问,“宫中禁卫共有八队,除去三队留守后宫,驻守四门。应该还有四列才对。” 禁卫摇头,“二皇子邀四皇子c七皇子春水山狩猎,带走了四队。” “那若是大皇子妃府中有事,此时可还有人去救援。” 禁卫沉默不语,半晌后,呐呐道:“若真有事,外城的巡防恐还是能调用的,只是相距甚远,需要皇族调令。” 我将腰间的一枚滚龙环玉佩递给他,“你拿着这个,立即去调人,越快越好。如果他们敢推脱,就说有人谋害皇嗣,胆敢置身事外者,同谋逆罪,可诛杀。” “是。” 我急匆匆跑了一路,路上月光碎裂,像是滴滴水晶泪。 我想,决不能让大皇嫂有事,大皇兄待我这样好,就算他不在,我也要守好他的家。 两盏茶后,我站在了大皇兄府外。 原本宾客盈门c灯火通明的深宅像是遭遇了洗劫,灯笼烂在地上,门前马车的有离去的杂乱痕迹。 迎风而开的朱红大门沉沉闭着,像是一直瞌眼的巨兽。 “殿下,有人来过。” 有人声音惊恐,我只目不转睛道:“给我剑。” 我抬脚踹开大门,内心已经想好了无数个场景,是不是府上的人已经遭受了屠戮,大皇嫂还活着吧。 门吱哑一声,铺面而出浓烈的血腥味,紧接着便露出一座尸体堆积的山来。 我心头一凉,举目望去时,又恰好看到百十步外的游廊下,坐了个人。那人头发用青碧发带束了一半,余下的如倒泼浓墨,妥帖的散在肩头。 他斜靠在廊柱上,一只脚随意搭着,一只手执了个细颈白瓷壶,另一只手拿着银玉色的二杯,仰头饮酒时,青色长衫汇成夜色春雨,带出了桃花风流。 “你来了,十三殿下。” 沈鲤将手中的酒杯扬起,“怡翠楼,君子酒,吃一杯?” “大皇嫂她” 他将手中酒一口饮尽,拍着栏杆翻身而下,举着酒壶踱步而来,“幸好我来的及时,遇上这群人,顺手就收拾了。大皇子妃母子平安,在后头歇着呢。” 我略松了口气,想说谢谢,却被一只酒杯抵在唇上。 “上次救你,你也不说请我吃酒,今天我请你。” 酒杯里飘过一丝竹子的青涩味,怡翠楼,君子酒 “你,你去过怡翠楼了?” 沈鲤斜我一眼,“那可不,还见到娇兰了。” 这些日子,我在大皇子妃府禁足,除了胡吃海喝,还做了一件正事,就是找到小顺子,让他给沈鲤递了个口信过去。 “小顺子说娇兰病重,我瞅着她又是擂台招亲,又是请人赎身,倒是生龙活虎的很。十三殿下,是故意诓我吗?” 我不诓你,你能去见她吗? 但我嘴上是不敢这么说的,只好装作不知情道:“咦,娇兰姑娘擂台招亲,那你岂不是要落了下乘。” “那可不,我根本就没上台。”沈鲤没好气道。 你没上台?娇兰就是为你准备的擂台赛,你说你没上台? 宣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个所谓的擂台赛无非是谁打到最后谁是新郎,或者是新娘内定一个人。沈鲤明明该是内定的人才是啊。 “那谁是最后的擂主?”我大感好奇,毕竟娇兰的名声大噪,前前后后有不少的达官贵人c将军世子为她赴汤蹈火,一掷千金。 沈鲤咬牙对着酒壶又灌了一大口道:“是首辅府的人,好像叫郑末。” “啥,郑,郑末?” “你认识他?”沈鲤眼神一变,原本的风流不羁变成审视怀疑。 我立马摇头,“不认识不认识。” 又不解他既然如此在意娇兰的婚事,为何不直接上台,拿了擂主,娶了娇莺。 沈鲤注视我片刻,摇摇头,“我又不喜欢她,干嘛娶她。我只是不喜欢栽过的菜,被别人吃了。”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你大皇兄没了 沈鲤觉得娇兰能红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功不可没,他曾经低声下气的为娇兰四下打点,又是娇兰的倾诉对象。 娇兰的今天,离不开他的缔造。 可一听说,郑末的身份是首辅府赶车的车夫时,他就觉得自己栽的菜被别人吃了。 他自己不吃的菜,又不许别人动,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觉得自己就是道理,所以掐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你将我关到玄武门外的事,我就不怪你了。你这半个月连个谢礼也没有,我也不怪你。只是,从今天起,我与首辅府的梁子结下了。你必须与我同仇敌忾,离首辅府的人远些。” 我犹豫了,若是放在昨天,我巴不得赶紧离慕云城远些,只是前些日子娇兰他们毁东西还赊着账,今日,慕云城又救了我,想远是不能的。 沈鲤一听说我欠慕云城银钱,一时十分气愤,“我就知道那个人道貌岸然,不是什么好人。这样,明天让小顺子去我府上支钱,赔给他就是。” 我顿时觉得沈鲤太好了。 “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改日一定请你去荟萃楼吃饭,你随便点。” 沈鲤牵唇一笑,“你该不会以为你只欠我人情吧。” 他的脚尖在地上一踩,一柄紫色长缨枪啪的弹起,被他轻轻捉住,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表妹也费了不少力。她让我告诉你,她等着你的谢礼,不可懈怠。” 我一看见那柄枪,便浑身一禀,沈鲤的表妹,我的未婚妻,女将军沈艾之的独女,一把紫徽枪使的出神入化。 若是她对着我使上一招,只怕我小命不保。我只好口头应付应付,便让人收拾院子,自己则绕去后院看大皇嫂。 沈鲤离去前,又踟蹰半晌,方拉着我道:“我晓得你的脾性,凡事该思考八分时,你只思考三分,偏这三分又钻的深远。今夜这些死士是半个字也没吐出来,你可不要乱得罪人。” 我逡他一眼,“你都能猜到幕后人是谁,我为何不能去父皇那儿讨个公道。” 沈鲤叹息一声,白玉二杯在手心打了个转,“我可不曾说这是二皇子干的,只是告诉你一声,这事不简单。我来的时候,和你来时看到的差不多差不多,也是大门紧闭,茶话会提前结束。大皇子妃闭门不出,很是奇怪。” 许是今日变故太多,后院早已经不复初时热闹,一些守夜的丫头们则在小声说着话,一看见我,便立即闭上了嘴。 大皇嫂的屋子里点了灯,屋外立着几个守夜丫鬟,均是一脸愁容。 我敛袍进去时,大皇嫂正坐在梳妆镜前,颜色古拙的镜子里,静静的填着一张丽容。 我的大皇嫂是蛾眉皓齿的容貌,秀鼻红唇,额间一点佛陀花的点缀,波光潋滟,自带皇家贵气。 走近的时候,我才看见她白净的脸面上,泪落两行。明黄凤霞花的长袍里,她素手交握,捧着一个青花的罐子。 一扭头,竟是哽咽不成声:“你大皇兄,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柳家变故 听到“你大皇兄没了”这几个字时,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巨响,明明就在今天,在水一方的柳筝答应过我,她会带着大皇兄回来。 大皇嫂将手中的瓷罐举起来,“这就是她带来的,你大皇兄的骨灰。” 原来在茶话会这天,我和慕云城刚掉进水里不久,大皇嫂便听人传报,在水一方将大皇兄送回来了。 大皇嫂喜笑颜开,亲自回去迎接皇兄,打算夫妻一起续上采莲子的活动,谁知到了府上,端坐在明堂前,却碰上一身白衣的柳筝,手捧皇兄骨灰,赤足而来。 “大皇嫂,这,这怎会,她与皇兄相识都有十来年了,也算朋友。” 我将到嘴的青梅竹马咽下去,皇嫂一生求与大皇兄举案齐眉,大皇兄却日日流连在水一方,大家都说,大皇子虽娶了正妃,但正妃的位分显然不如青楼的一个女子。 大皇嫂用帕子拭了拭眼睛,“我知道你不信,若是可以,我也不信。你再看看这个。” 一个丫鬟捧着一摞衣物出来,一套褚色的祥云瑞雪常服,衣服上放着蟠龙纹玉佩,佛陀花香囊,并一双黑莽纹绸面靴子。 果真是大皇兄的东西。 那丫鬟不等我我看完,便扑通一声跪下,比她主子哭的还惨,拽着我的衣角道:“殿下,那姑娘好生厉害,根本不把我家娘娘放进眼里,一进府,不跪我家娘娘不说,还出言不逊,说我家主子根本不配做皇子妃,大皇子也根本没喜欢过主子” “秀珠,住嘴。”大皇嫂轻斥一声,又揉揉了额角,“十三皇弟,你先回去吧。四皇子听说狩猎去了,眼下管不到你,我这府上太乱,就不留你了。” 我走出府门时,小顺子正勾着腰朝里面张望,被我一巴掌拍在了头上。 他给我递红豆酥饼,卤味儿的鸭脖子,被我顺手给他丢了回去。 我没有胃口。话说谁刚死了哥哥,就能有好心情吃这些零嘴。 “小顺子,大皇兄是我最好的皇兄,我母妃不受宠的时候,大皇兄经常给我买这些零嘴,吃的我一口烂牙,他才给我禁掉了。” 小顺子腆颜一笑,“是,大皇子敦厚,重兄弟和睦,我还是被他挑出来送到建章宫的。” 我和他并排走,“那你说,柳筝会害大皇兄吗?” 小顺子以前是大皇兄府里的小童,对柳筝和大皇兄的事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我不知道的事还是他讲的。 他叹了一声,“殿下还记的奴才讲过,大殿下在大婚当天命人将大皇妃的喜轿拦在门外,誓死不肯娶亲,皇上大怒,打断了大皇子的一条腿吗?” 我点头:“记得记得。” “那殿下知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之后?” “是,之后。别人以为大皇子被打断腿后就会安分,却不知道就在成亲当晚,大皇子妃独守空房,大皇子拖着断腿冒雨去了刑部。” “他去刑部做什么?” “二品都尉柳益暮在朝廷清查中,因贪污获罪,又因柳家少爷被指控贩卖官职,判了个满门抄斩。柳筝小姐年纪小,不足十四,沦为官妓。第二天便要从刑部送去北疆,供战场上的军士取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赶娇莺走 我平生最敬重大皇兄,他母妃长住庵堂,他自幼又笃信佛教,原本应不理红尘才是。 可是在他新婚之夜,他带着一名官妓逃婚了。 两人逃出宣京,被新任徐都尉围堵,徐都尉奉皇上之命,要斩杀柳筝,是大皇兄又自断一腿,用命求的徐都尉放柳筝一命。 徐都尉是大皇嫂的爹,气的不行,又不能真让大皇兄有事,一怒之下回京告给了父皇。 父皇雷霆震怒,徐都尉是他当年御驾亲征的老部下,老部下受辱,当着他的面老泪纵横,直言自己就一个独女,大皇子若是看不上就退婚云云。 父皇好一顿安抚,为了自己的威严,又或者见到大皇兄的反抗,想到了出家的皇后,一怒之下将柳筝投入了京中的官妓坊。 他对大皇兄说,“你要带她走,那我就让你看着,她一辈子也走不了。” 小顺子叹气道:“柳姑娘品性端良,若非善意傍身,也不会和大皇子走到一起。只是苦了自己,在官妓坊待了五年,过了不少腌臜日子。” 五年后,大皇子妃终于身怀有孕,大皇子私下打点,还是将柳筝从官妓坊救了出来。 “殿下,说轻些,大殿下是真喜欢柳姑娘,敢为柳姑娘断腿,得罪陛下,连储位都不要。说重些,柳姑娘的命都是大殿下给的。你要是说柳姑娘害大殿下,奴才倒有些不信。” 莫说小顺子不信,便是我也不太相信,可是大皇嫂声泪俱下,府中人人都看着。 心烦意乱着就回了建章宫,远远的看着娇莺在一棵大石榴树下挡秋千。 大皇兄府上出事的这晚,大皇嫂将她送到了我的宫里。 一看见我,她便从秋千上跳下来,手里捧了个硕大石榴,巴巴着睁着大眼看我:“殿下,你这一晚上去哪了,眼睛又青又肿。你哭过吗?” 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不知如何对她,她出自青楼,今天不送走她,明天只怕我父皇那儿就会传出皇子不顾皇家危仪,厮混花街柳巷。 柳筝的下场,就会是她的将来。而我不是大皇兄,没有把人从官妓坊救出来的本事。 我揉了揉脸,“娇莺,我让小顺子送你出宫,你想去哪,去哪。” 娇莺捉我的袖子,声音可怜巴巴,“殿下,我不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要跟着你。” 我把袖子抽出来,对她的理解能力很是担心:“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这么用的吗?” 她偏偏脑袋,像一只白鸽子,一脸无辜道:“不是吗?” 若是往常,我也许会和和气气的和她讲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怎么用,但今天,为了让她死心,出宫保一条命,我语气不好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宫里不是什么人都收留的,何况是怡翠楼这样地方出来的人。” 娇莺怔愣了一下,“可是我是你花钱买的,妈妈说,谁买了我们,我们就是谁的人。” “你自己也知道,我一个穷酸皇子,哪里有钱买的起你。还不是你妈妈听说我要把你们送给首辅大人,才肯把你们卖给我。” “殿下,当初是”小顺子一脸担心,要来解释,被我打断:“我赎你们就是为了把你们送给首辅大人当礼物,你听清楚了吗。你对于我,就是一个礼物,我去首辅府接你,也是因为首辅大人参我,我不得不去把礼物取回来。现在,我不需要礼物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娇莺扁扁嘴巴,眼睛水汽氤氲,头一低,鬓角的一只银蝶翅膀颤颤。 她将火红的大石榴塞进我的手里,翁声翁气道:“这个给你。” 我要推回去给她,她抬手擦自己的脸,抽抽噎噎像是打呼噜的小猫。 “晌午的时候,我听见有人说,首辅大人受了重伤,要死了。你讨厌首辅大人,希望这个好消息让你开心一点。对了,眼睛肿,可以用热毛巾敷一敷。还有这个大石榴是我问那个江南商人用簪子换的,就这一个,你别扔了。” 我仰头看着头顶结着零零星星石榴的石榴树,想到了有一年,大皇兄亲自上树,给我摘石榴,说这些石榴只能观赏,不能吃,我大哭了一场。 后来,他便让人去江南买了许多,送入京城时,石榴烂了大半。他为哄我,又造了个小秋千。 我看着石榴,终究没说出挽留的话。 娇莺跑出去了好远,小顺子叹一口气,“娇莺姑娘等了殿下一夜,殿下也忒心狠。” 我斜他一眼,“那怎么叫不心狠,把她封个妃子,然后等着沈家小姐找上门来,杀个两败俱伤,然后我再说我是个女的,我们三等着被父皇砍死吗?” 小顺子嘻嘻笑:“我也是瞧着殿下身边缺个贴身伺候的人,随口说说。” “不需要。我不想再看到第二个翠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白衣女子 沈鲤下朝以后,揣了三千两银票来找我,一进门,便连道两声恭喜。 我端着一碗鲜贝籼米粥,呼噜呼噜喝着,时不时在油炸小黄鱼的盘子里动动筷子。 他倒是自觉,见我不理他,将孔雀散屏松树长青的官服拽一拽,袖子一捋,便将盘子里剩的两三条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吃完以后,还不满意,刁钻点评道:“这鱼火候太过,葱姜蒜又太少,做的不好不好。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他眼睛往我这边一探,我三两口将粥喝尽,灭了他多余的想法。 他只好将盘子的脆皮糕点吃了一块,不满道:“你也忒小气,我空着肚子给你送银票,你可好,动不动给我甩脸子。” 我让人进来收拾碗筷,用松露漱了口,才擦着嘴对他说,“我吃的东西都是熟透些的,又不喜欢葱姜蒜,不合你的胃口。你想吃,我让厨房再做就是。” 沈鲤连连摆手,“别别别,你如今吃的刚好些,还全亏四皇子督促那些下人,若是让他知道你和我混在一起,我俩都得完蛋。” 沈鲤为人风流,只看他小时候老带我去青楼,就知道这人是个色胚。我四皇兄很烦他,曾三令五申,建章宫内唯流月公主与沈鲤不得入内。 但我俩还是厮混在一起,沈鲤自从当了仕郎后,每月月奉可观,再加上他家底殷实,又待我不错,我自然要巴结着他。 吃了饭以后,他端着我宫里的新茶品的悠然,“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给你送钱,还给你带来了两个好消息。” 我睨他一眼,他才放下杯子一脸兴奋道:“我今天上朝之时,没见到那位首辅大人。一打听,你猜怎么着,慕云城要死了。” 我瞥他一眼,“那些大臣的话你也信。” 沈鲤将茶饮尽,“怎么不信,现在慕云城英雄救美的事都传开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给慕云城送礼,他反而参你一本来着。其实呀,他也不是不近美色的人,是有了相好的。” 我这个人平时并不爱八卦,对于父皇多了几个嫔妃,大臣多了几个宠妾的事并不在意。但不知怎的,想到慕云城那张孤绝清高的脸,不由的也很是好奇,该是哪样的女子能将这样的仙人拖下凡尘来。 我装做浑不在意道:“喔,他是首辅,这个年纪,有个相好也很正常,没什么稀罕的。” 沈鲤是个别人越不在意,他越要引起别人兴趣的人,又是眉飞色舞,又是添油加醋道:“听说那女子一副丽容,一身白衣,披了一身月光,出尘绝世,和慕云城一起站在万千荷叶上,般配的很。” 我想了想了这个画面,也很是折服,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牙白长袍,颇有些黯然。 沈鲤见勾起我的兴致,便接着道:“要说能去茶话会的贵家小姐也不多,又是一身白衣飘飘,仙气渺渺,这就更少了。你去的早,记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喜欢穿白衣服的姑娘海了去了,你不如说说这姑娘有什么特征,我也好给你想想。” 我从袖子里摸一摸,习惯性要掏出扇子,准备在饭后摇摇扇子,做一派悠闲的样子。 手刚探入,便听到沈鲤说,“我到也没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说,那姑娘手捉折扇,穿的很英气,看起来会些武功。” 我拿扇子的手一抖,心里起了一个猜测,僵硬的问道:“你说那白衣女子在茶话会上,拿着扇子,和慕云城在荷叶上。是在哪里的荷叶上?” 沈鲤想了想,“应该是忘忧阁那边,你可别不信,是去那边的采莲人看到的。” 我哪里是不信,是此时才反应过来,这手拿折扇身白衣c又和慕云城站在一起的女子应该是我吧。 那采莲人的眼睛也忒毒,放着大片莲池不去,怎么就去了忘忧阁了。 我袖着手,只觉袖中折扇有些烧灼,烫的我一阵一阵心悸。 “十三殿下,这个人你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喔,那可惜了,我以为你去了那儿,对这些人都有些映像。” 我摇头,“没印象没印象,你也知道我那天去大皇嫂那儿去的晚,没赶上。倒是你,打听她做甚?” 沈鲤偏头一笑,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含了些笑,像是身上的孔雀弯了弯眼睛。 “这慕云城的下人敢挖我的墙角,我也得挖回去才是。” 他笑的灿烂,我身上一阵恶寒,忍着揍他的冲动道:“怎么挖?” 沈鲤:“把慕云城的相好抢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许是喜欢我这样的 鉴于沈鲤的思想太危险,留下钱以后,就被我抬着棒子打出去了。 我郁闷了几天,小顺子安慰我道:“流言而已,一个采莲人的话,谁当回事儿。” 可我总觉得内心十分膈应,采莲人能看出我是女子,慕云城这样的人,会不会也能看出来。 我于是揣着三千两银子亲自去了首辅府一趟。 首辅府座落西城,我顺道买了便宜的些时兴瓜果,到了首辅府,正是晌午。 慕云城一身淡紫常服,坐在一张浮云桌前看书,脸色苍白一点,翻书的动作慢一点,倒是也没看出来要死的迹象。 我把东西递给下人,端详他半晌,他眼也不抬道:“看见我没事,让你失望了?” 我尴尬笑笑,“哪里的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人一心一意盼着恩人死。” “是吗,我以为你还记恨着因我落水的事。” 我磨磨牙。可不记恨着吗,你先是参我一本,后又把我踹进水里,我今日没送个花圈已是大度了。 但面上需的大度一点,“你踹了我,又救了我,这件事也该扯平了不是。您是首辅大人,我是皇子,以后还可以照拂照拂。” 慕云城的手在书上划过,眼睛冰天雪地的朝我一扫,“你自己安分些就是了,以后再被人追杀,倒让陛下省心了。” 我磨了一回牙,见他对于“我是皇子”这话没甚反应,反倒把手里的一本书翻看到很是认真,很是没趣,便又试探着一问,“最近有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不知你听说了没?” 他手上一顿,声音无波无澜:“你都说了是流言,听不听,又算什么。” 这流言也关于我啊,你不在意,我很在意啊。 我还没开口,便有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一个黄衣袅娜的丫鬟走进来,看了我一眼,对慕云城道:“大皇子妃来拜访大人。” 自大皇兄骨灰事件后,柳筝没再多说一句话,就被收押牢狱。 皇嫂将此事遮掩不报,又一直暗中派人搜查大皇兄的下落。 我也听了她的话,等她的消息,却不知她怎么会来找慕云城。 正犹豫要不要出去,慕云城已经朝那丫鬟点了点头,“请去正厅,我马上过去。” 他又对我说:“你留下,伺候茶水。” 许是知道我要反驳,他理所当然的补一句,“别忘了那天在街上你答应过什么。” 昔日,我为那个来京城找人的妇女求公道,结果却变成了给慕云城端茶倒水一个月。 我觉得他是故意在戏耍我,他自不慌不忙的整理好桌案,转过屏风后面去更衣。留下我与外面另两个进来的丫鬟面面相觑。 那两个丫鬟看我格外稀奇,一个说,“你是前些日子来府上的玉公子吧。大人说最近府里要多个下人,是你吗?” 另一个说,“郑总管要成亲了,你可是接他的班。” 我:“” 当然不是,我乃皇子,虎落平阳为犬欺,何其凄惨。 我怎么会承认自己要给慕云城做下人呢,思考了一瞬,心神微动,“我呀,是你们大人请回来的。” 她们果然睁大了眼睛,“为何?” 我嘻嘻一笑,掩着嘴唇坏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大人为何不找个女的,偏偏找我这样的男子,许是喜欢我这样的。” 那两个丫鬟脸色一变,竟双双后退了一步。 屏风里穿出一阵衣服的窸窣声,紧接着慕云城的声音淡淡飘出来,“银霜。” 银霜捧着一套衣裳,一脸惊恐,低着头要进去,被我拦住“银霜姐姐是吧,这事交给我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戏弄 我一进去,慕云城刚刚解开外袍,一身月白的中衣穿的十分合衬,我虽然也多穿白衣,但白的很有特点,非要在领子c袖摆上攒些淡色花形来。 慕云城则不然,一身衣裳必定是干干净净的一色,同冷然神色如出一折,看人也是静漠的紧,“你进来做什么?” 我将衣服盘子往前一凑,“我来做下人,自然来给你换衣呀。” 他眼睛动了动,最终移开,伸手要从我手上接过托盘,我没给。 “大人,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那豺狼虎豹,还能吃了你吗?” 我往前凑进一步,本着戏弄戏弄他,见他冰切玉砌的眸子始终看着对面,索性伸手要扒拉他欲落不落的外裳。 “你放肆!”他喝了一声,立即闪开。 一见他脸色变了,我心里倒略微受用些,更加靠过去,“慕大人,你怕什么,我们都是男子。莫非你” 他眼内沉沉一片,浓如新墨,带着一身冷寒的倾压过来,一只凉若冷玉的手掐上了我的脖子,“我让你端茶倒水,没让你来给我换衣服。” 我就着他的手腕,仰着头去看他,“左右都是个下人,倒水和宽衣该是没差的吧。” 我心内得意,看见他脸色变来变去,油然而生了一种坏事得逞后的得意。 生气呀,气不死你。你不愿意,我偏要来做,看你能忍我几天。 我正保持着唇角上扬的弧度,他的手从我脖子上收了回去,眼睛里融入了一丝别样色彩。 “既然你喜欢做这些,那就做吧。不过照顾我的内室的人,除了要给我宽衣更衣外,每日需的烧好热水,服侍我沐浴,夜里还的到我床前守夜,必要的话,雨天还要暖床。说起来,好像是比端茶倒水简单些。” 简单个毛线哦,服侍你沐浴?床前守夜,还有暖床? 一阵鸡皮疙瘩立即爬了上来,正当我是你家丫鬟了是吧。 慕云城将外袍随意挂在屏风上,开始解开自己的里衣“你去给我重拿一套过来。” 我:“” 这绝对是故意的,当他一节好看的锁骨露出来的时候,我不能淡定了。 老娘纵横青楼多年,今日耍流氓不成,被慕云城耍了流氓 我按着慕云城的指示,从一座绘梅兰竹菊的紫檀大立柜中摸出件衣裳,胡乱往他怀里一塞。 彼时,他衣襟大开,我便是再小心翼翼,也让那结实的的身体入了眼睛,只得赶紧退出去。 “我好歹是个皇子,你让我做这些事,忒不厚道。” 走出屏风,只听他“哦”了一声,恍惚间带了些笑意。 银霜进去时,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看了一会儿就进去了。 我一想到慕云城每日宽衣更衣,沐浴睡觉,身边都围了这么多人,心里“朱门酒肉臭”的诗句直往外冒。 正冒的我七窍生烟时,慕云城出来了,一身海棠瑞雪的衣裳,绝世出尘,一步一点白檀香。 他是我是下人,不让我跟过去。 自己进了正厅。 我便在偷摸了两个自己买来的便宜水果,边吃边等着大皇嫂出来。 那青皮李子果然配的上它的价钱,酸的掉牙。 我凝神一动,是送给慕云城的,这可不能浪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吃李子 “大人,想必你也知道那些话传进陛下耳朵里,你的位子会怎样,你毕竟是当朝首辅。我呢,只想见她一面,把事情问个明白。你要是答应,那个采莲人立即就会被送过来。从此也没有你和那姑娘的流言了。” 我端着一盘青李子走到门外,皇嫂的声音弱弱的传出几个调子,慕云城的声音倒很清晰:“既是流言,就让它流着吧。” 大皇嫂笑了一声,“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影响了你的官途。” 我啪嗒打开门,端着两盘李子进去。慕云城眉头紧锁,似在思考什么。 大皇嫂一惊,看了我一瞬,“十三” 被我立即打断:“娘娘,吃些李子吧,润润口。” 她看了看门口,立即会意。 我又把另一盘李子送去慕云城桌上,恳切道:“新鲜果子,大人尝尝。” 我送了李子以后,就索性站在一旁等着,眼见着慕云城将一枚李子咬了一口。 他眉头皱了一下,立即朝我瞟了过来。 这李子的酸劲儿是一般李子比不得的,大皇嫂怀着孕,最喜欢这些东西,吃了一个,便也瞅了眼慕云城,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我。 慕云城将李子直接丢进了方才的蓝水瓷盘子里,紧接着刚才的话:“我是首辅,管不到刑部去,不能让你去见柳筝。” 他黑着脸的样子,让我一怔。紧接着便遇上大皇嫂幽怨的眼神。 我好像又做错了什么,难不成,刚刚慕云城本来要答应让大皇嫂见柳筝? 就因为一个李子,现在打算不管了? 慕云城凉凉看我一眼,端起茶盏漱口,那眼神我看的多了,立即明白过来,他就是以牙还牙这个意思。 我毁了大皇嫂的事,哪还敢再看热闹,连忙过去给慕云城添水,“这大热天的,大皇子妃来一趟忒不容易,还是来求你办事。你是首辅大人,哪个人还不看你的脸色。” 慕云城不为多动,“柳都尉上任前,是刑部的副使,待人接物,口碑极好。便是现在,也有不少亲信,刑部有心护着柳筝,不让人见她,本官也没有法子。” 我将茶壶一放,恨不能昧着良心将慕云城夸到天上去,“那柳大人虽然厉害,也不过是个死人,翻不出什么浪来。您就不一样了,当朝首辅,户吏刑礼兵工六部,谁敢不看你的脸色。大人,大皇子生死未卜,光一个骨灰坛子,也不能说明什么。你可是大好官,好歹查查,才不辱没首辅之名啊。” 慕云城冷笑了一声,这笑容颇诡异,带着些皮笑肉不笑的心惊。 他直直的看着我:“你倒是牙尖嘴利。我看你也挺厉害,说的挺好。就把这盘果子赐给你吃吧。” 我:“啥?” “吃完它。” “大人,你,你不能这样。” 这李子吃一个就让我不好受了,你让我吃完它,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大皇嫂给我帮腔,“慕大人,这李子肉质酸涩,若不合你的胃口,给本宫便是。” 慕云城笔直的将盘子送到我的面前,“谁说不合我胃口。我挺喜欢的,要不然也不会赐给你,小玉,你说是吧?” 鬼才信这东西合你的胃口,你那脸都能演出一场杨家将的戏来了。 还什么小玉?他是故意用我以前给自己编的“玉公子”的身份来恶心我吧。 “吃完了,你就送大皇子妃去刑部。”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我恨他 慕云城看着我将那几个青皮李子吃进嘴里,才递给我一封手书,“交给刑部温大人,你们就能见到柳筝了。” 大皇嫂起身,一脸郁郁,“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慕云城不咸不淡道:“皇子妃去刑部探视,是经我批准。为防万一,还是带上我的人比较好。” 你的人? 慕云城扭头看我一眼,似是沉思一番,重新改口道:“我的下人。” 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谁给你的胆子哦,把一个皇子当下人,使唤起来面不改色心跳不加快的。 你官职比较高哦! 好像是这样。 大皇嫂见我吃瘪,八卦之魂再次觉醒,一脸期待知道我怎么会成为这里的下人的。 我瘪嘴,挤出二三眼泪,内心痛苦,嘴上要痛诉慕云城的罪行。 慕云城云淡风轻道:“不过是打赌打输了,自愿罢了。” 胡说,明明他故意设套,引我打了赌。 大皇嫂一笑,“这就难怪了,他打赌就没赢过。” 我:“” 我捧着盘子出去,带着满嘴酸牙往外走,慕云城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我下午去宫里一趟,回来时喜喝凉茶。你不懂就问银霜他们。” 我十指紧握,骨头咯咯作响,听见大皇嫂在耳边道:“淡定。” 我于是淡定上了马车,淡定回眸,对银霜吩咐,“晌午的凉茶务必等我回来做,我要亲自侍奉大人,让他好好体会一把凉茶的甘美。” 银霜:“好的。” 刑部位于这一片官邸附近,房屋长长的一排,将首辅府和其它大人的府地全部分开。 当初我父皇建的时候,可能是看不惯其它大臣买田买地,抱团而居,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所以你去首辅府得绕上好几条街道,从首辅府出去也得绕上好几天道。 刑部大人温寿听了前去报信的人,立即让人在大门前站好,一排排站的跟葱似的,特别养眼。 大皇嫂挺着肚子下去,扶着我的手直入主题,不跟温寿废话,敛裙就要往大牢里走。 被温寿拦住,他一张寿星似的宽脸眯缝成无数褶子,嘴巴扑扑往外冒气:“娘娘莫急,这地牢里阴冷,老鼠蟑螂那些畜牲又多,伤了皇嗣可不好。不如我让人将柳姑娘提出来,你在大堂审。” 我大皇嫂不吃他这一套,她父亲也是朝中的官,平时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这些人表面上为皇嗣着想,指不定藏着什么猫腻。 是以,她斜了温寿一眼,锋芒毕露的张张了唇瓣,“柳姑娘?她可是谋害大皇子的钦犯。你叫的倒是亲切。” 我大皇嫂是个气势很足的人,她动动唇,杨扬眉,额间的佛陀花英气潋滟,让人不敢逼视。 温寿伏地一跪:“娘娘息怒,柳柳筝她不在牢里。” “哦?” 我不由疑惑,“十四那日晚上,柳筝夜里来皇子府,声称送大皇子骨灰,妖言惑众,被镇抚司收押,随后送入刑部不在这儿,又在哪儿?” 温寿脸上跟彩虹一样,变来变去,最后自怀里摸出一枚玉扳指来,眼睛不敢看我们,“数日前,大皇子派人送来这个,说是日后柳姑娘入了刑部,不可用刑,只可当客人对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有没有绝望过,有没有在一瞬间恨过。 你同床共枕的人,连死前考虑的都是另一个人。 他一句话不曾给妻子孩子留下,却将身上唯一的救命符给了别人。 我恨他。 这是在后来某一日给皇兄守灵时,皇嫂对我说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他不爱你 大皇兄从尼姑庵出来,要回皇宫,她母后连头都没有回过,半句嘱咐也没有。 她只在头一天晚上,将颈上一枚穿着红线的玉扳指塞给了皇兄。 玉扳指上刻着小字:白头偕老,天地同寿。 她说,“这扳指是救命物,你拿着,权贵世家也好c人臣君主也罢,没人敢害你。” 我曾经见过另一个一模一样的扳指,就扣在我父皇的拇指上,只是他从没取下,不知上面刻着什么。 宫里的老人说,父皇在继位前,曾经和正妃出征三国,打了三年的仗,九死一生。后来在二人伉俪情深之时,父皇命人造了这对玉扳指,一人一个,纪念夫妻恩情。 更是对皇后下了金口玉言,执此物,便是欺君弑君,也可免死。 皇兄回宫,被父皇贬到宫外的宅邸,他没用过。 皇兄被迫娶亲,被打断腿时,也没用过。 便连柳筝被贬成官奴,堕入泥潭,皇兄也没用过。 却在今天,皇嫂前来问询时,他留下此物保柳筝的命。 皇嫂宽大的凤羽纹广袖高高扬起,带着啪的一巴掌,落在了温寿的脸上。 “带我去见那个贱人。” 温寿向旁边栽倒,肥胖的脸颊立即肿起,像是一块烙好的肉。 他抖颤的站好,瞥见大皇嫂额上微有变色的佛陀花,滚爬着往前引路。 穿过放满刑具的广场,四方石阶如白蛇盘转,走了几步,便听见一阵筝声流荡。 伴着一首冯延巳的词编出的曲子。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声音的尽头是一座红木搭成的小楼,四面纱帘缈缈,歌声潺潺。 大皇嫂用带着金雀箍松石的护甲的手拽紧了那帘子,撕拉一声,帘子便破裂一大片。 “岁岁长相见?你也配。你把赵禅藏到哪里去了,让他出来见我。” 纱帘后一道青碧的人,款款起身,窈窕而立。 墨青的发丝自一朵白色绢花下倾泄而出,一侧首,颊畔光华流转。 柳筝的细长的手搭在筝弦上,一个余音飘渺淡去,像是一声叹息。 “他死了。” 大皇嫂将手上的纱帘扔出去,一字一句道:“我不信。” 柳筝灿然一笑,一双月牙弯弯的眼睛满是嘲讽,“你有什么资格不信呢,你是他什么人。别人唤你一声大皇妃,不过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不过,你自己心知肚明,你这个孩子怎么来的。” 大皇嫂被气的发抖,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柳筝继续道:“让我来说吧。你嫁给他六年,为何从没有孕,因为他不肯与你圆房。为何不肯与你圆房,因为他根本不爱你。你为了不让别人说三道四,给他的酒里下药,让自己有了这个孩子。可是又能怎样呢,他死都不愿意见你。” “大皇子妃,你恐怕不知道他已经买通了在水一方的妈妈,为我赎了身,近日,本打算迎我进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她该死 “柳筝,你不要说了。” 我打断柳筝,这些话何其残忍。 大皇嫂可以一年四时在门口等大皇兄回来,可以不闻不问他去了哪儿,可以把柳筝当做不存在,却决不能听到,他从未爱过你。 哪怕是一丁点儿。 “你胡说,他说过他喜欢这个孩子,他也答应过,在茶话会那天会宣布,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第一个孩子。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大皇嫂朝柳筝扑过去,细长的护甲从柳筝的脸上划过,很快便殷出一层暗红的血珠来。 她后退一步,葱白一样的手指在脸上一摸,蓦的笑了,“娘娘,说来好笑。我从前便想告诉你,你额上的佛陀花跟我院子里种的一样呢。殿下是想在你身上找到我的影子吧。” “你”大皇嫂大口喘着粗气,身子一软,直接昏了过去。 她熬了数日,一直打听大皇兄去过的地方,想要证明大皇兄没死。 今日,被柳筝气的急了,身体先一步垮了。 柳筝脸上的血还在往外冒着,滴滴落下,像是风吹红梅。 她瞧着我,眼神有一点温顺柔和,“赵熙,你大皇兄走前,最记挂不下的就是你,他说你从小跟着他长大,虽调皮些,但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只是与人交心上,不设防备,别人对你三分好,你便回他七分好,这不” 我心情烦躁,尤其是她转述大皇兄的话时,总让我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落空,并告诫我,大皇兄真的死了。 温寿胆子小,早早的在外面布置了不少人,不知道是保护皇嫂还是柳筝。 下人们将皇嫂带出去,他见我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便腆着脸的过来,“殿下若没问出什么,不如交给我们来问。反正这事是刑部查的。” 我让人搬了把太师椅,坐在柳筝面前,直直与她对视片刻。然后对温寿道:“我又不杀她,你赶我做什么。我这是帮你审案来着,你要担心,不如也留下来听听。” 温寿不明所以:“殿下要怎么审?” 我拿扇子在桌上敲敲,朝柳筝发问,“你说大皇子死了,那凶手是谁?” 温寿歪过头来:“她之前承认是她自己。” 被我一扇子拍回去:“我没问你。” 柳筝面色不变:“我杀的。” 我又问:“理由呢?你杀人的原因是什么?” 柳筝一开口,被我打断,“温寿,你说。” “柳姑娘说,柳家十五岁以上的人都被皇帝赐死,徒留下柳姑娘和一个幼弟。柳姑娘的幼弟入宫为奴,生死不知。柳姑娘又落为官妓,一身清白被毁。大皇子生为皇室,本就有着家族仇怨。” 简直一派胡言,我大皇兄与她相识多年,便是在娶了大皇嫂后,也足足有六年与柳筝有着联系,这六年里,怎么可能没有杀死皇兄的机会。 “柳筝,你有六年的机会,又为何选在现在?” 柳筝像是看穿了我的疑虑,用绣帕印开脸上的血,眼睫低垂宛若落下蝶翼,“我要报仇,需的让他生不如死。我痛失亲人的痛苦,自然要让他倍尝。即将要得到最爱的人,最后却被最爱的人杀死,你说这不是最痛苦的事吗?我呀,在他还死前,告诉他,要让他的亲人家人都不得好下场。” 她仰面轻笑,笑声悲绝:“大皇子妃若因我今日的话,内郁于心,伤了孩子,我才是真正报了仇。”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抖落着手给了柳筝一巴掌,打完以后,我的脸上泪水横流。 “柳筝,你知不知道,我皇兄到死都要救你的命。他一直在护你。” 柳筝栽倒在地,碧色裙摆撒开如扇面,“那又如何,从我成为那些男人的玩物之时,我就在计划着杀了他。” “大皇兄死前都记挂着你,为你保命,我却觉得你还是陪他比较好,毕竟他一直喜欢你。” 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短柄匕首,一步一步朝柳筝走去。 我想,大皇兄曾经这样爱她,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后若是见到柳筝,应该会很高兴吧。 温寿紧紧抱住我的腿,像是一只大磨盘一样把我往下坠,“殿下,殿下,你忘了大殿下的东西了吗,大殿下说过,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柳筝的性命。你这样做,让大皇子魂灵何安呐?” 我一脚将温寿踹开,拔开雪白匕首,刀锋锐利,一点点映着柳筝狼狈的模样。 “善良的人死了,杀害善人的人却得到庇护,我们这些活人又怎会心安?柳筝她该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辣椒面 刀尖抵在柳筝下腭时,她突然抬起脸来,两行清泪滚下,却有着一丝笑意,“多谢十三殿下成全。” 我的手也突然停了下来。 温寿猛然扑过来,在我发怔时,将匕首拍落,然后举着大皇兄的玉扳指老泪纵横,“殿下,见此物如见陛下,大皇子拿它保柳姑娘的性命,你却违背皇命。若是陛下知道了,建章宫上下只怕都难逃重罚。” 小顺子的脸,建章宫里丫鬟嬷嬷们的脸,都在脑海一闪而过。 我一脚踹开那扳指,收了匕首,“滚。” 温寿慢慢松开手,我转身朝外走去,只觉内心沉如铅块。 比起柳筝杀死了皇兄,更让我难过的是,皇兄原是痴心错付,却又九死不悔。 他多傻。 我摸了摸脸上,的,以前摔倒的时候,大皇兄用手给我一点点擦过,他捧着我的脸说,“绮玉,摔疼了也别哭,在意你的人会心疼。” 赵绮玉,你不能哭。 皇兄虽然没了,但他还有妻子和孩子。无论他爱不爱他们,你都得保护他们。 我胡乱揩了揩了脸,便朝刑部后院走去。 给皇嫂看病的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小丫鬟迅速冲了药来,苦涩的味道从里屋弥漫到了整个院子。 我因端着殿下的身份,只能隔着屏风和皇嫂说话。 她声音比以前低些,“十三皇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日日派小顺子前来探望。” 我强扯着唇角,“皇嫂,你太见外了。我以前闯祸,你可袒护了我不少。” “十三弟,也只你真正把我当大皇嫂看,我,我对不起你。” 我只当她因为柳筝的事责怪自己,内心也十分不好受,瞅着屏风上的鸦鹊觅食图,劝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皇嫂,你还有孩子,万事想开些。” “十三弟,你回首辅府去吧。你大皇兄出事前,你与沈鲤去在水一方去的的勤,难免会牵涉到你。如今看来,首辅大人府是你最好的去处。” 的确,当朝首辅,刚正不阿,惩处奸佞,又不与皇子交好,堪称淤泥里的一朵白莲花。我待在那儿最是安全。 大皇嫂又说,“到了你大皇兄头七之日,你再过来。” 我略微感伤,嘱咐皇嫂身边的丫鬟好好照顾,走了不远,到卖调料的铺子,购了些盐c胡椒c辣椒面。 铺子里的小哥长相白净,正用手指着粗细不一的辣椒面给我介绍,“这是川渝一带的红椒,味道辣的正宗,这是湘水的白椒,刚进了品种。” 我直接问道:“哪种辣椒能将人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小哥措了搓手,一脸笑呵呵:“原来您是位厨子啊。” 可能在他认为,只有高级别的厨师才会问问辣椒辣味的级别。 我显然不是,我是一个厨房杀手。 我花了大量的钱买了一包袱的辣椒面,比我偷偷买的手势香料都花的多。 但我肯定不是吃亏的人,到了首辅府就跟新来的管事丫鬟报账。 一口一口一个小姐姐,直接把那丫鬟喊的面如飞霞。 “玉公子,咱们大人口味清淡,饭菜能不放辣就不放,府里的下人们也是随了大人,饭菜少辣,你这么些东西只怕今年一年也用不完的。” 我嘻嘻一笑,“姐姐叫我小玉就好了。我买了辣椒都是新品,一点也不辣。” 丫鬟:“真的?” 我:“真的。” 我捧着辣椒粉往后院走的时候,内心呵呵一笑,慕云城,你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 他没回来 慕云城在当首辅前,是在南方做官,我料准了他口味偏甜,平时喝的凉茶也多是制好的蒙古茶。这种蒙古茶用牧人做的奶片熬化,然后加以茶叶混合炒上一炒。待其煮干后,放在太阳下暴晒,切成饼状,行军打仗皆可携带,后来流传到京城,被达观贵人喜欢,便逐渐流行起来。 这茶滋味鲜美,冲泡起来也方便。 我在冲泡时,故意将那一罐子茶叶上覆盖的白色奶霜抖落,放在了辣椒面里进行混合。很快便将这些茶叶换了一个面貌。 我抱着一个大茶壶在书房等慕云城,结果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他的人。 银霜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满脸惊恐,“不好了不好了,小玉,宫里来了消息,说大人今日被宫里留下了。” “为何,今日没听说宫中有宴会呀?” 银霜摇头,“不是宴会,是崔贵妃把大人扣下了。” 崔贵妃是二皇兄的亲娘,生他时还不到及笄,如今我父皇略微收心,后宫早不如当年美女如云。选秀也只随便敷衍敷衍,所以崔贵妃恩宠很盛。她仗着年轻貌美,妄想贪图首辅大人的美色,这就——挺好的。 我拍拍银霜的肩膀,“你家大人被贵妃看上,这多好的事儿啊,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银霜嘴巴张的核桃大,“你这说的什么话呀,难道不是你和首辅大人——” 她说到一半闭了嘴,让我莫名其妙。 她连忙改口道;“反正崔贵妃留下大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上次她让人送大人一套尚衣局的官袍,大人没收,隔日她便在宣武门拦住大人,让大人听她说话,晒了半个钟头的太阳。” 银霜把我往起拉,“小玉,好小玉,上次你奉十三皇子的令,来接娇兰矫莺回去,那你肯定很受十三殿下信任吧,大人刚来京城,对谁都不熟悉,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只能求你,让十三殿下去看看好不好。” 她这一番请求,倒很是让我受宠若惊。要知道,历来所有人对大赵十三殿下的评价,无不是废柴一个,不受宠,无权势,混吃等死罢了。 我说,“十三殿下也没有这么厉害吧,他也怕崔贵妃,找他没用。” 银霜眼睛一转,“十三殿下的确弱些,但他如今有四皇子撑腰,想来,崔贵妃也是要给十三殿下几分薄面的。倒是你,若真给大人解了围,日后大人什么事都会想着你,你也有诸多好处不是。” 我听着听着,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怨不得市井总说女人如虎呢,撺掇起人来,总是一套一套的。 我虽一心与慕云城作对,对他又有诸多怨怼,希望他早早倒台,把首辅之位让给肯收礼的人身上去。但也知道,慕云城的确是做官的材料,早上天未亮便要进宫上朝,上完朝后又要转到勤政院去诸位大臣商讨南方水灾,北方旱灾,以及西沙辽东的如何派兵评定转乱。 早上餐风饮露的进宫,夜晚披星戴月的回来,时不时因为百姓被贪官弄的没饭吃,就要整夜留在勤政院想法子。 放在我舅舅做首辅时,不餐风饮露的去青楼,不披星戴月的看别人贿赂的大宅子,就不错了。 所以啊,像慕云城这样的克己奉公又忠心耿耿的好官,你说,我父皇舍的替换吗,这肯定不能啊。 那你说,我除了小事上任性外,大事上还不得往长远了打算。 我将银霜的肩膀一敲,带着花木兰当年为父出征一样的豪情,对她说,“你放心,我保证将慕大人给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我说这话本是自己虚荣心作祟,想换银霜一个仰慕的眼神,却锦上添花让银霜十分欣慰道:“我就知道你对大人是真心的,你放心,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们这边。若是谁在乱嚼舌头,我一定把他们赶出去。” 我:“银霜,嚼什么舌头?我怎么听不懂。” 银霜一脸娇羞:“嗨呀,你快去吧,我不好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 翠音之死 我回建章宫先换了套衣裳,才磨磨蹭蹭的往崔贵妃的徽音宫走。 小顺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他不停的聒噪,“殿下,你不能去那儿啊,崔贵妃和流月公主一样,一肚子坏水,只不准要怎么欺负你呢。” “小顺子,你这话就不对了,崔贵妃怎么会和流月公主一样呢。她明明比流月公主坏多了。” 小顺子:“” 正走到徽音宫的门口,小顺子突然一跪,抱紧了我的腿,“要不奴才去找四殿下吧,他近日陪着德妃娘娘住在宫里,要是过来是赶的及的。” “你给我撒开。” “奴才不。”小顺子更紧的箍着我的腿,“除非你答应奴才,进去以后忘记翠音的事。” 我眼睛一眯,从袖子里掏出折扇敲他脑袋,“行啊你,小顺子,知道威胁我了。” 小顺子抬头笑,被我一脚踹开。我大步走到徽音宫门口,几个丫鬟一脸鄙夷的看向我。 似乎我并不是什么殿下,而是一个不忍目视的乞丐。 一个吊梢眉c梭子眼的长脸丫鬟,展臂一拦,声音冷傲:“娘娘在宴客,不方便见人。” “哦,宴客啊,不知是哪家的客人。近日你们宫中没有什么喜事吧,若是有,怎的我没有听说。” 宴请?只怕是鸿门宴吧。脸也忒大。 “什么宴会,又哪里轮的到你过问,反正不会请你” 话还没说完,被从我身后跟过来的小顺子飞快甩了一巴掌,“大胆奴才,这是你和主子说话的样子?” 那丫鬟被打的懵了一懵,眼睛满是泪水的瞅着我,又是震惊又是厌恶。 我避开她,向里走,“以前你们不尊主子,我能忍便忍了,后来才知道自己过于大度。如今崔贵妃疏于管教,我替她管一管,也没什么不对吧。” 那丫鬟眼中飘过一丝恶毒,细长的眼睛像钩子一样看我,“您是殿下,如今有四皇子撑腰,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喔,那可巧。前些日子,翠音给我托梦,说是念着以前一个姐妹待她极好,冬有衣,夏有扇。她很想你,想你下去陪她,竹青。” 我抵着竹青耳边说完这话时,她的长脸惨白如纸,双腿几乎就要站不住。 小顺子朝她吐了口唾沫,“呸,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其他人想过来拦我们,被另外的有眼色的下人拦住,低低劝阻,“四殿下如今霸占储位,皇上连折子都交给了他,允他天天去御书房伴着。四殿下没亲兄弟,对这一个便好的紧。若是以后四殿下登基,你看可有好果子吃。” 于是,一群绿衣丫鬟和海蓝服的太监朝两边瑟缩着,给我留下一条大道来。 “我怎么觉得借着四哥的名头格外好使呢。你说,若是四哥当年没出宫,我是不是也不会来这里低声下气的求她。” 我将这路走的慢,小顺子跟的也不费劲,便是一声叹息也听的清清楚楚,“这都是崔音该有的劫数,四皇子也无能为力,您不该与他生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翠音之死 我的母妃在我九岁那年去世,她死后,宫里见我都像见鬼一样,能跑多远跑多远。 他们说,“小小年纪就敢杀死自己的娘,真是个怪物。” 他们说,“连皇上都唾弃他,要将建章宫划为冷宫,将他圈禁起来呢。” 他们说,“谁还敢去伺候他,一个杀人魔头。要不是皇上念着谨贵妃给皇后娘娘做丫鬟时的旧情,只怕早就判了死罪了。” 是一个面容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姑娘,挑着扫帚将那些人赶出去,然后将我往怀里揽,一边揽一边说,“殿下莫怕,奴婢相信你。奴婢和嬷嬷在娘娘面前立下重誓的,誓死护你。” 我并不知道她们发的什么誓言,但她们确实用一生保住了我的性命。 我的嬷嬷在后来某一年冬天,被冻死了。 翠音因冲撞了崔贵妃的名讳,又被扣上以下犯上的帽子,被打入了宗人府。 此后,与她一起进宫又是同乡的宫女竹青向宗人府告发,翠音偷盗宫里的东西出去卖,翠音由宗人府被打入刑部。 我低声下气向崔贵妃求情,想让她饶了翠音,却被她在门外晾了个把时辰。 此后几个月,我也一直在几个地方周旋,到处送礼,希望救出救出翠音,却又受到七皇子和他母妃的阻挠。 直到数日前,慕云城参我,沈鲤当着文武百官挑明了我宫里的事,我才得以去迎回翠音的尸体。 我步履闲散的走到崔贵妃的宴客的阁楼前,那阁楼依水而建,亭亭立在一波碧水上,四条长阶像是银蛇一样蜿蜒过去,像是众星拱月。 小顺子嘶了一声,“崔贵妃住的够气派的,也难怪下面的奴才横着走。” 他这话刚说出口,前面引路的竹青背影一僵。 他被小顺子给了几巴掌,本就不服气,话毕更是飞快的朝楼里跑了进去。 我进去的时候,阁楼里歌舞升平,珍馐美酒样样不少,被银霜说遇上大麻烦的慕云城此刻就坐在一张小几后面,手执玉杯,谵然的很。 崔贵妃让人在慕云城对面另设了一张几,我坐过去后,与他大眼对小眼,也可能是我在瞧他,他看我如空气。 歌正酣,舞正热时,崔贵妃笑眯眯的开始摇手里的八宝团福羽毛扇,她这一摇,我就知道没好事。 我们这样的人摇摇扇子叫风流倜傥,她这样的女人摇摇扇子叫又要开始做妖了。 她先是柔和的看了慕云城一眼,有转过头来看我,衬着轻歌曼舞,声音甜的发腻,“十三殿下不是在建章宫禁足,就是出宫给人送礼,今天怎么来本宫这儿呢,难不成又要给慕大人送礼?” 他这不提还好,一提,我和慕云城难免心头都是一堵。他因为参我,惹到了沈鲤。又因为他的下人要了沈鲤的人,所以在上朝时,沈鲤老是跟他对着干,闹的他头疼。 我呢,自从遇到慕云城就没什么好事发生。 “我听说娘娘设宴,特意来讨杯水酒喝。娘娘该不会舍不得吧。”我举起酒杯朝崔贵妃摇摇一送。 她巧笑倩兮,“我自然舍的,就是不知道慕大人是否介意。” 我们齐齐朝慕云城看过去,慕云城嘴角动了动,似是不屑,可见还是十分介意的。 崔贵妃便笑的更开心了。 我这才知道她这次对我客气,故意把我的位置设在慕云城对面,是为了让我们俩斗上一斗的。 毕竟,传言中,我和慕云城有着大仇。 慕云城瞥我一眼,端起酒杯不甚在意道:“殿下来的可巧,娘娘新做了果子酒,味道很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对我倒挺客气,这么一说倒有点和我站一边的意思。 崔贵妃笑容淡了淡,应和道:“这就好,我正好有一样东西送给慕大人,十三殿下在也正好做个见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你认错人了 能把送礼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只怕古往今来,只崔贵妃一个人了。 后宫里面,我父皇的女人海了去了,可为啥只有一个贵妃,其它都是妃位和夫人美人,这足以说明崔贵妃这个人非常的巧舌如簧。 她拍拍手掌,舞姬将袖子甩出一条波浪,迤逦离去。四扇朱门对开,进来一群双髻绿衣丫鬟。 丫鬟福身,如扇子向两边展开,露出站在最后一个人。 那人头戴一顶银蝶冠,长发泼在腰际,一身折枝莲的长裙,亭亭玉立又仙气飘飘。她的眼睛大如杏子,亮如星子,捧着一大盘火红石榴,一脸茫然的瞧着我。 给我斟酒的小顺子手上一抖,酒洒了我满袖,他也是一脸茫然,“娇莺姑娘怎么在这儿?” 我一捂额头,大为头痛。 崔贵妃伸手在自己耳畔的对翅金凤垂下的珠子上摩挲了片刻,目如秋波,“娇莺,还不快把石榴给慕大人送过去。” 娇莺从我这儿收回目光,莲步轻移,将石榴举过头顶,跪坐在慕云城矮几一侧。 她在怡翠楼红的发紫,除了一脸纯真的长相外,伺候人的功夫也是有的。 只是我以前总匀出些钱,让她不必去伺候别人,她也就为我剥剥橙子c削削苹果。 哪里去伺候过别的人。 我捏着酒杯,瞅向慕云城,却见他看也不看娇莺,只将杯子在唇边一抿,一派温润君子的模样。 崔贵妃便对娇莺轻声催促,“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是让慕大人就这么吃。” 下人捧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柄尖头小刀并一个水晶小碗。 娇莺芊芊如玉手要碰到那刀时,慕云城将酒杯放下,摸起一个大石榴把玩,“娘娘要给我的东西是这个?” 崔贵妃:“” 我:“”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崔贵妃要给你的明明是你你眼前这个大美人啊喂。 只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不是知道慕云城不近女色的吗? 崔贵妃摆摆手,让人散尽后,才开门见山道:“我听说慕大人在大皇子妃举办茶话会那天,与一个白衣姑娘泛舟若河,一起采莲子,一起赏月,让人艳羡的很呐。” 慕云城面无表情的扫我一眼,应该是想起我与他早上说的话,似乎在说,原来你早知道。 我:??? 我也只是早前听说了一点谣言,且那谣言还不如今日这么过分。 崔贵妃又说,“我也是碰巧听说,那姑娘似乎是大皇子府的人,大皇子妃不愿意惹这么个麻烦,所以将那姑娘送去了建章宫。” 顿上一顿,“十三殿下应该对给您送礼之事万分膈应,所以直接将人逐出去了。我半夜听到御花园有人哭,才让人将人请了回来,好好安置着。大人,若是现在对她还有意,直接领回去就是。” 慕云城眼神凉凉,可能是想到自己家里被摔坏的茶壶瓷器和古玩,一脸无意。 娇莺便扭过头来,悄悄瞧我,我亦无语看她。 你说你惹着谁不好,怎么偏偏惹着崔贵妃呢,你说你在哪迷路不好,怎么就偏偏迷到崔贵妃的后花园了呢。 慕云城将石榴丢进金雀纹的盘子里,“娘娘,你认错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破罐子破摔 翠音一脸惊恐。 崔贵妃果然不大高兴,“大人,我猜十三殿下之前把她做礼物送给你,你看不上,后来在大皇子妃府上,又生了情愫。这也没什么,大人不必不承认,我今日全当做个红娘,把她送给你,什么也不要,只成人之美。” 慕云城面无表情,“娘娘多想了。” 崔贵妃可想的太多了。 我一心想将娇莺要回来,便接下口道:“慕大人不要,娘娘不如把这她给我吧。” 崔贵妃挑眉,扇子毛在脸颊旁软软扫过,“这可就怪了,你前些日子把她赶出去,现在怎么又要要回去?” 小顺子嘀咕:“这本来就是殿下的人。” 崔贵妃脸上闪过怒色,“哦?她本来就是殿下的人,那你倒是说说,她的出身是在哪里。” 我们自然不能说出娇莺是青楼女子,便只好静默着。 慕云城将酒杯一放,从座位上起身,对着崔贵妃遥遥一揖,“承蒙娘娘厚爱,赐下酒宴。时辰不早了,微臣先行告退。” 他倒是全身而退c毫发无伤,又半分礼也没受,徒留下我和崔贵妃如两只公鸡一样斗来斗去。 我都要怀疑我是干嘛来的了。 等到慕云城走到门口,我终是忍不住喊了出来,“慕云城。” 他头也没回,继续往门外迈脚。 我只好再喊一声:“慕大人。” 这回他停下了,还回了头,对崔贵妃真挚道:“这个姑娘不是那个白衣人。” 我:“” 我原本指望着慕大人帮我将娇莺要回来,哪怕随便扯个谎,就说那个白衣女子是娇莺也就完了。 但慕云城诚心气我,对于我和娇莺简直无动于衷。 他既然无情,我便也只能无义了。 我朝着转身朝崔贵妃大喊:“你真认错人了,其实那个和慕大人一起泛舟起赏月起采莲子的白衣人是我。” 崔贵妃扇子停住,好歹从不悦变成了惊诧。 按照我内心的剧情,慕云城应该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听到这句话他应该立刻转身与我撇清关系,并为了封口赶紧救出娇莺才是。 可慕云城人是停住了,半晌却没动静。 我只好火上加把油,进一步给慕云城以威胁,“慕大人与我一起泛舟若河,我却因为身形纤细,被人当做女子。其实呀,慕大人他” 彼时,我并不知道门外人山人海,伺候崔贵妃的人分列在走廊两侧,他们大眼瞪小眼的等着我说出接下来的话。 我大喊一声:“他,他是个段袖!” 崔贵妃的扇子掉了。 慕云城僵住了。 门外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发誓,我当时只是想着污蔑慕云城一下,但凡他想要证明自己不是个断袖,都该立即转过身来,进行否认。 进一步讲,直接承认娇莺就是那个白衣女子,才是全身而退的最好方法。 但慕云城永远不是旁人可以揣测的,他慢慢转过身来,墨色的眉眼一片阴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上了一层霜气。 然后,他牵唇笑了。 妈耶,这人竟然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着他当着我的面笑,简直比祖坟冒青烟还难的一见。 他笑完以后,慢条斯理道:“难道不是殿下当晚邀我赴约,盛情难却下,殿下爬上了我的船,之后唔,总之,我是断袖,殿下又是什么?” 我:“” 就知道他笑没好事。 他故意说的磨棱两可,让人产生无限遐想。 门外静默的很。 门内,小顺子几乎被我俩的话吓昏过去。 我与慕云城破罐子破摔的互相泼黑水,泼到最后,竟然是谁也不干净。 崔贵妃大约觉得今日受到的刺激有些大,半晌没反应过来,以至于我说出要把娇莺带走的话时,她也没甚反应。 我将将拍醒小顺子,与他一起扶起怔愣的娇莺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 我本来没理,是那浑厚的声音出来,直接把我吓软了腿。 “赵熙,你倒是长本事了啊,以前和太傅传出闲话,现在又招惹首辅大人。赶明儿,你又要去拖哪个大臣下水,不如今天给朕说个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 两败俱伤 门外噼里啪啦跪了一地的人,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念的七零八落。 莫说父皇听了皱眉,就是我听了也会忍不住去揍人。 你们早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早点喊,好歹给我通个风报个信呐。 尤其是慕云城,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害我,嘤嘤嘤。 我的父皇负手而来,捏着拇指上一枚白的发亮的玉扳指把玩。 让慕云城起身后,很自然的将目光转移到了娇莺身上。 他的一双鹰隼般的眼因为审视过太多的人,变得深邃c暗沉,看起女子来,更是目光灼灼。 我理解为他见过太多女子,这也是看的仔细些,辨认一下娇莺是否是个杀手,身上是否藏了大小凶器和各类毒药。 崔贵妃显然不这样想,她一瞧见父皇看别的女人,自己的内心就开始演戏。剧本告诉她,父皇这眼神,一定是因为他看上娇莺了。 所以在父皇问“她是谁”时,崔贵妃想也不想道:“是我宫里的一个丫鬟。” 我要被气死了,好不容易把人要回来,怎的就又变成你的呢。 估计她怕我为了自己的仕途,以后会把娇莺往龙床上送,所以自己先一步下手。 她以为她一旦表明,娇莺是她的人,我父皇就不好意思要人了。 却不知我父皇乃不是一般的君王,他为人非常任性,但凡是他看上的人,莫说是个青楼的,就是个嫁了人的,他也来者不拒,纳入后宫就是。 他将严厉目光转向我,“赵熙,是这样吗?” 我腿还软着,舌头也不大听话,但理智告诉我,崔贵妃与我乃仇人,我是不能让她如愿的。 于是,我说,“不是的,这丫鬟是我宫里的。” 我与崔贵妃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辩论,我父皇坐在一旁时不时眯着眼睛思索,慕云城立在一旁,当一根无害的紫色柱子。 崔贵妃说,是我抛弃娇莺在先,她遇到娇莺,收了娇莺做她宫里的丫鬟。 我说,我赶娇莺走也就是说说而已,她与我相识多年,好歹有主仆情意。 崔贵妃又说,娇莺出身青楼,与我一个皇子呆在一起,莫不是我看上了她,想要毁掉和沈家的婚事。 我又说,你这么想要娇莺,是不是还想着把她送给慕云城做礼物。 我和崔贵妃吵的面红耳赤。 半晌,我们都等着父皇做决断之时,他做了一个好色帝王最正常的决断。 先是抿了口茶,然后不可更改道:“朕看,留在建章宫和徽音宫都不合适。倒是御前缺个奉茶的,让她到毓正殿伺候吧。” 我:“???” 崔贵妃:“!!!” 随后,我和慕云城被赶出徽音宫,父皇带着娇莺去毓正殿披折子。 娇莺几乎是步步落泪,充分体现了与我的不舍。 我呢,尚在震惊之中,还要接受父皇走前的训示。 我一再表明,以后不会再和慕云城走的太近,并且保证自己不是个段袖,我父皇才放过了我。 一转身就遇上慕云城那张臭脸,他自然也没受到父皇的好脸色,刚刚又被父皇交待了江南河道的大案,够他忙的了。 我俩神色郁郁的往外走,没走几步,听见他骂我,“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蠢的皇子。”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 早点回去 “我不带娇莺走,是让崔贵妃觉得娇莺是可有可无之人,等到查清她确实没什么用处,自然就放了。我是在救她。不帮你将人要过去,也是因为她出身青楼,若是在宫里乱传,别说你会别人污蔑成什么样,就是她你也保不住。” 慕云城振振袖子往外走,眼看着甩开了我好几步,小顺子耗子一样窜出去,弓腰挡在慕云城前面。 他们相对站着,慕云城侧过头,半点目光未给我,却仿佛十分不屑。 “小顺子,你皮痒了是吗。还不快退下。” 我甩下这句话,小顺子果然十分皮痒和慕云城说话,“慕大人误会殿下了。娇莺姑娘绝对不能留在徽音宫,当年翠音就是进了徽音宫,被剜去了一双眼睛,后来又顶了咱们建章宫的罪,落到刑部。日前接出来时,已经被折磨至死。” “慕大人,殿下是怕娇莺和翠音落的一样的下场。” 慕云城身形一顿,“皇上不是让放人。她已经死了吗?” 小顺子点头,“去接的时候,还是在刑部后面的焚尸场挖出来的。” 慕云城眉头若有若无的蹙了一下,半晌无言。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落日千里,将屋檐泼的灿烂流金,檐角的金鸮兽直直的将头指向东方,而背后夕阳欲颓c暗海无边的是后宫。 我娘说,“我让你做皇子而不是公主,就是不希望你陷入这明争暗斗的宫廷里。你身为公主,将来要么成为各大世家联姻的牺牲品,要么为你父皇巩固江山嫁去外族,你毫无选择。绮玉,倘若你是皇子,将来或许就有了选择的余地。” 可当我看着娇莺一步步走向那个地方,我突然发现,我这个皇子也不过如此。 我无法掌控她的命运,无法阻止她向我母后一样的下场,我甚至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 小顺子弱弱叫了我一声,“殿下。” 我才回过神来,慕云城已经走了,余晖落在墙根上,照耀着砖缝里冒尖的杂草。 小顺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来来回回在我跟前转圈子,“眼下怎么办?” 我问他,“慕云城说什么没有。” 小顺子挠挠脑袋,“慕大人说让你早点回去,府里的大门闭的早。” “回哪儿?” “首辅府吧。” 我唯一的毛病就是很守诺,说是给慕云城做一个月下人,便是怎么样也要做够的。 但心里又很是不平衡,思来想去唯有让慕云城心里不安泰,我心里才会安泰。 正要赶小顺子走,他又凑过来,“殿下上次让我查《南川散记》的事,我查出些眉目了。” 我自忘忧阁出来,觉得很是对不住太傅,便让小顺子探查了一番,他这么快有了结果,倒很是让我吃惊,茫茫然问道,“果真还有那书的残本不成。” 小顺子摇头,“残本倒是没有,不过我打听到三通大师有两个弟子,一个是出身寒山书院的太傅大人,还有一个是云游时收的弟子。” 三通大师就是那位写《南川散记》的避世高人,如今又云游去了。 我略略想起太傅大人还有个师弟来着,“所以?” “这位弟子年纪轻,但过目成诵,有一副好记性,当年大师云游,手稿一律由这位弟子整理。” “他人在哪?” “那人不久前回过京城,听到太傅闭关后又走了,不过也有人说他在首辅府出现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 曾经见过? 我回首辅府回的很不凑巧,不知怎么我买的那些白辣椒面儿被厨房的厨子相中,一骨碌拿去给府里下人的炒了菜。 那卖辣椒面儿的人是个奸商,里面参的东西五花八门,竟把整个首辅府吃的上吐下泻。 慕云城将手里的大碗凉茶直接掀翻,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对门上。 我前脚刚迈进门,后脚就被人给捉住两只胳膊,拖到慕云城的脚前。 慕云城将脚前的碎瓷碗踢开,恨不能那一脚踢在我身上,声音倒是直直递过来,“你这个人真是可怜又可恨,前一刻,我还为你死了贴身丫鬟动容,后一刻,你就有本事,害的我整个首辅府的人陪葬。” 我被箍的跟螃蟹一样,横竖动不得,想求他又没甚底气,便梗着脖子道:“你既嫌弃我,不如放我回了建章宫算了,也省的你三天两头再生气。” 他冷冷一笑,“你想的倒挺美,你既然不愿意在我身边伺候,我便给你指个地方。” 我内心窃喜,要的便是他这句话。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总能找出那位看过南川散记的高人。 大约怕我再在饭菜里下毒,慕云城给了个喂马的差事。转而又在厨房后院一律贴上了条子,上面写着大字——小玉与狗禁止入内。 小玉是慕云城为我取的名字,我为了在首辅府搜出那个“师弟”,只得生生受了。至于狗嘛,可能是他怕狗。 但我一个殿下,名字与狗排在一列,成何体统。 我抗议,我大闹,最后只沦落到被慕云城再送来一匹马照顾。 于是,我成了一位马夫。 一夜,我对马兴叹,感慨人生不公,并打算开始着手搜查首辅府时,慕云城端着一盏茶披星戴月的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十三殿下,风水轮流转。不知你听说过这句话没有。” 我很想告诉他,上一次我听到这句话,乃是在我大皇嫂和其它几个诰命夫人的牌桌上,我输的奇惨。 但见慕云城眼眸深沉,大有小人得势c冤冤相报的眼色,这眼神过于真挚,露骨,在溶溶月色下泛出一点琥珀的光泽。 我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什么时候见过。 最后,只结结巴巴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慕云城端着茶,只鼻子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一哼让我内心不安更为加重,遂换了个问法,“我是不是得罪过你?在你做首辅大人之前。” 这回,他端着青花慈悲的手一紧,莫名的看了我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 我觉得还好啊,我觉得我活了这么多年应该还没去过遂州,想害也害不着你啊。 我还觉得我要是见过你,我就应该早点直接把你给弄死啊,何必现在老给自己找麻烦。 我在内心觉的半晌,终于让慕云城等不住了,他冷冽一笑,声音若隆冬冰泉,“有些事,你忘了,我可没忘,总要一样样讨回来的。” 我浑身一凛,思考一下我这十五年的人生,的确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便说,“大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慕云城端着茶渐渐远去了,留了句,“我明日出城一趟,将马备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 还鞋 我算是知道为何慕云城要让我喂马了,那马脾气不好,简直比神仙还难伺候,夜半时又嘶鸣不止,宛若死了爱侣。 我听的十分难受,辗转难眠,又要在夜深人静时去搜寻首辅府,以至于第二天被慕云城叫起来时,头都要炸了。 慕云城倒是好心情,换了身银线勾云纹常服,脚蹬软云靴,腰悬一枚青翠玉珏,跨上猩红马背就往城外走。他手拽缰绳,衣袂猎猎翻飞,风吹声音簌簌,很有些年少轻狂c鲜衣怒马的姿态。 我骑坐在另一匹乌蹄雪马上,一路走一路打着瞌睡,几次被颠簸醒来,最后一次醒来,是听到城外此起彼伏的唢呐声。 吹的是民间一首送嫁的曲子,喜庆的很。 我们打马停住,身穿双喜图福吉袍的新郎快步走来,胸前碗口大的红花红的柔软纯粹。 “大人,郑末何德何能让您亲自过来。” 郑末在慕云城身前跪倒,跪完他后又来跪我。 我哪里受得,向一旁躲了好几步。 郑末却不放过我,硬捉了我的袖子要给我敬酒,还一股脑的对我说,“多谢那天玉公子和娇莺姑娘下了马车,给我和娇兰姑娘有了相识的机会。” 我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这话若是让沈鲤听的,只怕他要活剐了我。 我振振袖子,瞅了眼穿龙引凤的大红轿子,“你那天自作主张出来,本就不是送我们,而是为了娇兰吧。” 郑末脸上一红,嘿嘿一笑,“娇兰姑娘生的好看,我当时瞧见雨下的大,是真的只想送一程。” 我将两匹马的缰绳递给下人,朝慕云城抱怨,“你的总管可真不错,送个人回家结果把人送进了花轿里去了。” 慕云城从花轿上收回目光,转向郑末,“既然都妥帖了,带着新娘拜堂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郑末连声应着,换来两个小厮为我们带路。他虽然在首辅府待的时间不长,但对慕云城也算是个忠仆,慕云城马背上的一套官窑瓷器就是贺礼。 要说慕云城对郑末是真不错,不过一个下人成亲,他却连这房子也替他置办齐整了,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里里外外都是贺亲的人,别提多体面。 我走到两只贴喜的灯笼下,郑末将将掀起轿帘的边儿,又被一只葱白的手从内拽住。 一道娇兰温软的声音传出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郑末看看天,“午时吧。” 他伸手要碰那只手,娇兰却缩了回去,转用高了一个调子的声音喊,“赵公子。” 我踏进门槛里的脚狠狠抖了一下,想要装没听见,慕云城却十分看热闹的提醒我,“叫你。” 我慢慢挪到轿子前面,顶着郑末诡异的眼光问,“什么事,你说。” 帘子又是一动,一双水红鸳鸯绣鞋被递出来,长只三寸,宽也不足一个手掌,是豆蔻女子的鞋。 “他当年买的时候,一定不知道这是姑娘出嫁时的绣鞋。我今天终于要嫁人了,这鞋却穿不了了,你帮我还给他吧。” 娇兰手指微颤,我偷偷看了眼郑末脸色,见这个傻小子只是微微发愣,没有生气,也没有变脸,便迅速把鞋子接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 送鞋寓意 “郑末,你不要多想,就是一双鞋子而已。” 我怕郑末多想,慌不择言解释,即使是个人都知道,谁会在新婚之日给人送喜鞋呀。 娇兰与沈鲤的事,虽不说如雷贯耳,但是在风月场也传成过一场佳话。 身后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嘁,我就知道这娇兰姑娘嫁人不简单,哪里就看上一个马夫了。肯定是把这人当做垫脚石,想着法子出去,再找沈侍郎续前缘吧。” 我剜了那人一眼,一个褐色布衣的汉子,吃不上葡萄便说葡萄酸。不过是吃了娇兰的几回闭门羹,便想着法子作践。 好在郑末是个大傻个子,听到这些话也只是摆摆手,粗声粗气道:“李二哥,你不要胡说,娇兰不会是那样的人,她肯下嫁我,是我的福气。侍郎不要她,是侍郎没福气。不过是双鞋子罢了。” 那姓李的汉子冷笑一声,“不过一双鞋子?这可是新娘的婚鞋,你出去打听打听,女子送男子鞋子是什么意思。“鞋”又念“偕”,取的是白头偕老的意思。喝,妓女从良嫁人,又想暗通款曲,你以后被带顶大绿帽都不知道。” 郑末宽阔的额头青筋突起,汗水顺着两颊落下,将胸前的团花洇成了暗色,连脸色也暗淡不少。 我抱着那双鞋,心头五味杂陈。 想起多年前,抱着那枚不值钱的玉珏,孤零零站在娇兰房外的沈鲤。 彼时,屋内娇兰可是与华国公公子软语温存c 柔情蜜意。彼时,沈鲤可是与郑末,同一般心凉。 我僵着将鞋子拿出来,想掷回给娇兰,却听身后,慕云城的脚步踱来,堪堪立在我的旁侧,紫色的袍服长身玉立,竟比新郎的颜色还灿然三分。 他生的好看,连说话也中气十足,让人不敢逼视。他冷冷扫了眼那位姓李的人,淡然开口:“白头偕老?这只怕是你想当然而已,娇兰姑娘在怡翠楼这么多年,全靠沈侍郎的维护,也算欠了他些恩情。送鞋,寓意着行万里路,祝沈侍郎官途坦荡,步步高升。有什么好揣测的。” 说完,他斜我一眼,“你不是早想到了吗,干站着干嘛?” 我嘿嘿一笑,“我不能抢了你的风头不是。” 我的妈,原来娇兰是这个意思吗。我竟然差点误会了。 好在慕云城反应快,无论是怎么个意思,他博学多识,侃侃而谈,早就把众人征服了。 郑末黑脸一改,重新用笑脸把娇兰接出来。 两人拜了天地,又开始敬酒。 四周踩灯齐挂,宾客云集,热闹的很,猜拳打趣,沸声汪洋。 我们虽坐在内室,也免不了浸在聒噪之中。我嫌慕云城总是碍着我,喝酒也喝不痛快,便索性将位子挪到了门口上,吹着冷风。 这一边吹着风,一边将外面的话也听了个清楚。 说的似乎是娇兰比武招亲那天。 “我可从没见过郑大哥这么拼命过,打倒了三十多号人,还有最后那个人不知道你们瞧见没有,他手上的那把流星锤足足重六十六斤,一锤子下去,小命不保。” 旁边一个夫人咂着一只水晶大虾,赫赫嘟囔,“你就吹牛吧,郑大哥就不怎么会武功,还不被那流星锤砸成肉泥,怎么就有机会站在这儿了。” 那人呵呵一笑,在自己手上一指,“可不是差点丢了命,两根手指头都砸没了,娇兰姑娘才喊停。郑末就是那个时候把人撞下擂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 小玉,过来 我悄悄往郑末身上一看,他的一只手半藏在袖子里,露出的几指上,果然还缠着一层丝帛。 席上的那人又说,“要说比武招亲那天,沈侍郎也在场,就坐在前排的位置,可是别人为娇兰姑娘拼死拼活的时候,他愣是一个表情也没有,真是让人寒心呐。” “还有啊,娇兰姑娘最后宣布嫁给郑末的时候,沈侍郎一撩袍子就走了,你说他到底对娇兰姑娘有想法没有。” 有人唾弃一声,“娇兰姑娘为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要是我,恨不能今天就抢一回亲。” “你可别说笑了,我估摸着是沈侍郎不会武功,所以比武招亲不敢上台面,今天又是板上钉钉的差事。指不定他心里苦着呢。” 沈鲤心理会苦个屁。 只有我知道,娇兰的那个比武招亲是个幌子,为的就是逼沈鲤现身。只要沈鲤往高台上一站,连比划比划都不用,自有娇兰的找的人甘拜下风。 说到底,比武招亲是为沈鲤而设。 这可惜人心总是窄的,容你骗一次后,便不能冒第二次险。又或者,我以后才会明白,沈鲤对娇兰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怜惜,一种等同于自己母亲一样不幸身世的怜惜。 他想将她从青楼的烂泥地里拉出来,她却甘愿陷进去,等有一日她自己抽身出来,他却再也不想回头了。 于是,娇兰最终和一个马夫站在了一起。她本就生的国色天香,画了新娘的彩妆,点了额饰,显得肤白若雪,唇似涂脂,端着酒盏提裙过来,更是意态风流,顾盼神飞。 我捧起酒盏,眼巴巴的等着他们过来敬酒。 好不容易看见这对鸳鸯迈进门槛,慕云城煞是扫兴的声音传过来:“小玉,过来。” 慕云城因为身份高贵,郑末特地给他在这偏房里设了一桌宴席,如今屋里就我们俩人落座。 我自摞到门口的位置后,这可坐十余人的大桌更显空旷。遥遥十几道道菜隔在我们中央,就像隔了一道天堑。偏我又背对桌子,装作听外面的说话声,让慕云城的声音散在了空气里。 我可以装听不见,慕云城却绝不肯放过我,“小玉,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我心一横,掉过头去瞪他:“我不想和你坐一起成不成?” 慕云城凛然一笑:“你想多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下人,是没有资格与我同席的。” 他挥手往身后一指,落于地面一点,“你的位置应该在这儿。” 我:“” 那像是丫鬟的立足之地。 慕云城自薄唇中抿出几个音来:“十三殿” 我自座位上弹起,“你还狠的心呐,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没什么,偏偏带累我。”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肯来我府里做下人,一大半的原因是为了躲你那位皇兄吧。他管你管的紧,很有兄长如父的威名。若是知道你和青楼的人走的近,只怕你以后是日子就难过了。” “大人,你若真如此体谅我,别威胁我成吗?” 我不情不愿过去站了,眼睁睁看着他受了郑末与娇莺一盅又一盅酒,喝的好不快活。 我这才知道慕云城带我出来的目的,他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 好在他吃的不多,对我胃的诱惑也不是太大。中途见他微醺时,我悄悄找到郑末,旁敲侧击的想问出太傅那位师弟的踪影。 郑末一脸茫然,饮酒过多的红脸有片刻呆气,“不曾听说大人最近有访客啊。” 我却陡然想起,大皇嫂举办茶话会那天,我爬上慕云城的船舷,看到和他并站一起的那道白影。 虽是惊鸿一瞥,但其年龄应该不大。 遂改口问道,“那府上可以一个穿白衣的公子。嗐,你不要多想,就是你如今一成亲,慕云慕大人少不得要把府里的事交给我,我多问问,了解了解情况,也好早做准备。” 郑末这个人头脑简单,单看比武招亲那日他能将娇兰找来应付的人打个落花流水,就知道了。 他一看慕云城此次带我出来,还以为我是要接他衣铂,管理首辅府得力的人,也就不瞒我,全部和盘托出。 “府里确实有个白衣的公子,不过是大人的好友,偶尔会过来小住,在西苑凭风轩那边,近日好像回来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去那凭风轩。” “这是为何?”我心下好奇。 郑末正待开口,慕云城臂上挂着一件长袍,自石阶上步步踱来,“小玉,干嘛呢,叫你半晌也没听见?” 我匆匆应下,去给慕云城引马,内心却打定,凭风轩是一定要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 爬屋顶 夜明星稀,我爬在凭风轩的屋顶上,果然见到了那个惊鸿一瞥的白衣人。 这次远比在船舷上看到的更清晰,清晰到我都能数清他衣服上飘飘洒洒的花瓣,虽然那并不是真的花瓣,而是一种绯色的线绣上去的,却活灵活现c流光溢彩。 烛光摇曳,那衣服上的花瓣似乎要飘落下来。 我左看右看,一时竟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那花。 “你这衣服也太张扬了些。” 与白衣人仅一个棋盘之隔的,是端着白子c面容静寂的慕云城。 他说完这句话,白衣人轻轻笑了几声,“我又不出你这首辅府,怎么就张扬了,再说就算出去了,有几个人又能认的。” “小心些总是好的。”慕云城捏着白子,眉眼紧盯棋盘,正在思考下一步怎么走。 “这话应该对你说还恰当些。” “嗯?” 白衣人笑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传闻,先是说你夜会佳人,采莲赏月,风雅的很。后又说那佳人原是宫里的十三殿下,一时从佳话又变成了断袖的鬼话,你的事倒成了大赵国的首要新闻了。” 白子啪的落在一个格子上,慕云城皱眉:“府里的下人太闲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白衣人紧跟一子,“这也怪不着他们,本就风口浪尖上,你却将人接到府里来,不是白白落人口实。” “接?”慕云城冷笑出来,又落一子。 “得,我知道你是记着早年被贬的那庄仇呢,只是,大人,殿下的吩咐是要紧事,你可别顾此失彼了。呀,我输了。” 白衣人从手边拿起一柄乌色大扇,将黑棋分出到一个棋盒里。扇子刮过棋盘,有锐利的响声,竟像是兵器相击的声音。 那扇子很不简单,慕云城似乎也不简单,听他们的话,倒像是慕云城曾因我被贬过。 这话便很是没有道理了,我做皇子这么多年,除了处处巴结别人,恨不能别人再多升升官,又怎么会去害别人贬官。 正胡乱想着,慕云城已经起身在一只铜盆里净了手,走到门口时,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嘶,怪我多嘴,提了十三殿下,您便赶我。” 白衣人掉过脸来,我这才看清他的正面,不由的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那是一张十七八岁的脸,朝我的这边轮廓细巧,眼尾微微吊着,带出一颗小小的泪痣,明明是个男子,不高兴起来却带了些女子的闲愁好可怜相。 更奇怪的是,另半张脸完全隐匿在了一块锈色面具后,只露出古井一样的眼睛。 这种略显阴柔的美,配上风吹尾竹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动容。 当然慕云城除外,他甩下一句“我若真赶你,现在就任的就该是你的脑袋”,就消失在了门口。 白衣人气结,脱口抱怨,“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还不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骨。” 院内风声细细,无人应答。 我正打算翻身而下,从大门进去,翻到一半,却瞧见那白衣人解起了衣裳。 要死要死,这人也忒不要脸了些,怎么就光着身子跑出来了。 我脚下一点,卧去房顶的另一面,只等脸上红云退去,才掀开一点儿眼皮缝。 院里竹林成海,青碧有致的景色自发围出一道温泉来。星光阑珊,只留下一道影子洒在竹竿上。 我仰面躺倒,无所事事,只好数起了星子。 从南边数到北边,又从西边数到东边,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衣服的响声。 我估摸着这人应该泡够了,就待爬起身来,一道冷刃无声无息贴在了我的脖颈。 距离上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也没有多久,但远没有这样十足的杀气。 “是个小姑娘啊,我说呢,怎么半天不动手呢。” 光线如此昏暗,都能辨出我是女子,我的心狠跳了一下。 对方一开口便是轻轻细细的声音,但我颈肩的那把铁扇却不是那么回事。 我躺在屋顶,即使像一块砧板,也不忘立即向近在咫尺的白衣人申辩,“邱公子,手下留情,我有要事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 小照姑娘放心 “你认识我?”扇子随着这个声音又朝我脖子递进一步。 我呵呵干笑,恨不能将自己瑟缩进身下的瓦片里,“听说过一些,三通大师一生就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当今太傅大人,另一个便是邱公子。” 我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姓邱的,就是连他名字,也不记得清。小顺子虽然搜查过这人的资料,我左右不过记得他似乎是江湖中人,化名数都数不清,但本家大约姓邱吧。 至于邱什么,就不知道了。 “哦,你找我何事呀?” 我将扇子推开一点,“邱公子,你先让我起来说话。” 我理好衣裳,一阵发愁,愁来愁去,索性直言不讳:“邱公子英俊潇洒c玉树临风c文采斐然c闻名于世,实在是让人望其项背c望洋兴叹。” 邱公子:“说人话。” 我笑容无害:“邱公子可有《南川散记》的本子。” 他这下倒来了兴致,“你是什么人,会点武功,又在楼上蹲了这半宿,就为了一本屁用没有的书。” 那书被他如此贬低,倒是让我惊了一惊。 邱公子啊邱公子,你如此对你师父的传世之作,怕是不太妥当吧。 我赫然一笑,拽了拽身上的下人衣裳,满嘴胡诌道,“奴才是首辅府一个小下人,小赵,嘿嘿,不足挂齿。倒是三通大师云游七国,编纂了不少书,人文地理记载仔细,多少人都想要,怎么是屁书。” 邱公子嗤笑一声,“小照啊,那老头与高将军是好友,写些东西也全是为了行军打仗,你若是个男人,或许有些用,但偏偏是个女子,要它做什么。” “那个,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十三殿下醉酒,烧了《南川散记》好几册,太傅大人被气病了,正日夜补录。” “还有这事,这个十三殿下果然不省心的很呐。” 我附和一句,“可不,忒不省心。” 邱公子端着手,盯我一眼,蓦然抵唇一笑,“我师兄那个闷葫芦,能舍得多说一句话就不错了。你知道的倒仔细,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我面上一烫,“太傅大人如天上月,我一个丫鬟如地底泥,不相干的。” “嘶,你这模样若说生做丫鬟是有些可惜,配我师兄也还不错,只可惜啊,我师兄有喜欢的人了。” 他摇摇扇子,一阵阵凉风吹过来,直接凉到了我的心里面。 “太傅大人喜欢的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约是宫里面的吧。” 我又花费了力气,才让不去想那个人是谁,毕竟宫里女子繁多。 可是,内心还是涌起一阵难过,像是新鲜的莲子,刚放入口中,涩味蔓延开去。 “嘿,你别难过,我记得《南川散记》,这几天可以给你抄录一份,你送过去,保证我师兄开心。” 邱公子言笑晏晏,那半张不带面具的脸有些柔和,甚至带着蛊惑般,我点了点头,“你真是大好人。” “嘿嘿,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伸出扇子挑起我的下巴,吓的我一阵寒意窜上来,他又收了手,笑的像春日花瓣,“这月十五晚上,你过来,带着东风楼的两坛花雕酒做谢礼。” 我心下稍慰,“好好好,一言为定。” 真是想不到老师的师弟这么好说话,就是打扮诡异了些,表情猥琐了些。 我初时还想着直接武力把他敲晕,在逼他抄一份《南川散记》来着,现在看来一点也不用。 他答应的这般干脆,谢礼也很合理,我不由对他起了些好感。走出几步,想着还不知道他全名,便满怀好心回头。 这一回头,正撞上他打量我的眼神,总有一种计划着什么事情的错觉。 我定一定心神,“对了,邱公子,你的大名是?” “秋止。” 我沉吟一番,“邱止。”眼见他要从屋檐上飘下去,我急忙补充道:“哦,邱止公子,今日之事,可否请你不要告诉慕大人。” “为何?”他停下。 “那个啥,我毕竟是首辅府的下人,让他知道我吃里扒外总是不好。” 我内心腹诽,邱止明显不知道我是十三殿下,若是和慕云城对上号了,只怕我要完蛋。 邱止飘荡而去,衣衫上花瓣蹁跹,声音如风吹竹音,“小照姑娘放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 醉酒的慕云城 我将将放心,慢慢悠悠走回马厩,就看到一个有人立在星辉斑影里,一下一下给马儿梳鬃毛。 我被赶到这儿时,和另一个喂马的奴才住在一个院子,便大声喊道:“卢三,还不睡觉?” 那人影子慢慢转过来,不言不语,马儿嘶鸣了一声。 “卢三,别管了,你家大人臭毛病多,把马看的比人还重,睡吧睡吧啊。” 我扭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再回过头来,就直接被一道高大人影扑到地上去了,后脑勺磕的咚的一声大响,疼的我眼冒金星,恍恍惚惚似乎看到了慕云城的脸。 待清醒过来,我的乖乖,眼前这个人不是慕云城,又是哪个。 与平时的慕云城不同的是,这个人身上满是酒气,一双黑墨似的眼睛就在我上方,素来的冰冷因为意识模糊的原因,带上了一丝温柔。 当然,可能是我的错觉。介于现在的处境很是尴尬,我老脸一红,伸出手去推了一把。 不想,醉酒中的慕云城太不经推,哐当就摔在了我脚边上。 这一下摔的太狠,他好半天没反应,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结果反倒被他一把拽住腕子,“扶音,别走。” 我也管不到扶音是谁,挣脱了两下竟挣不开,几乎崩溃,只好一阵大喊,“卢三!卢三!救命啊啊啊!你家大人醉酒啦!” 喊了半天,也没瞧见一条人影,倒是院子外面飞起了一大群乌鸦。 慕云城一脸认真:“卢三他告假回家去了,你别叫了,院子里没人。” 我:“” 见我不说话,他又嘀咕,“我没醉。” 我:“” 你可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吧,你不醉,醉的难道是我。什么仇什么怨,你不看看你在郑末那儿喝了多少酒。 还有啊,明明刚刚在邱止那儿还挺好,怎么一转眼成这样了,估摸又喝酒了。 对,他叫扶音来着,话说这姑娘谁啊。该不是他相好的吧,还是什么思慕的人? 我胡思乱想一阵,去把慕云城往起扶,“慕大人,外面凉,我扶您回您的屋子成不成。” 慕云城倒是听话,端端正正的跟着我走,可那方向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急忙控制住他,“大人大人,你往哪儿去呢,你的卧室在前头呢,后头可是后院了,我们下人住的地方。诶诶诶,你小心脚下。” 慕云城就像一只脱线的风筝,半点不受我的控制,却拖着我信马由缰的走,“扶音,我不回去,我送你回屋。” 我试图甩开他,“大人,我不是扶音。” 他脚下一顿,“你不是扶音,你是谁?”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小玉儿,十三殿下赵绮玉。” 如果我知道慕云城有接下来的举动,打死我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十三殿下。 一听到十三殿下这个名头,他眼睛就不迷茫了,一簇簇的火苗直直往外冒,差点把我烧个外酥里嫩。 他把我手腕一拽,原本用的三分力变成七分,差点没把我手掰折了。我嚎了一路,他充耳不闻,直接将我往马厩一甩,简短道:“涮马。” 我趴在马料里,无语凝噎:“大人,现下快打更了,你不让我睡觉,让我涮马?” 这人不是故意找茬吗?我瞌睡的眼皮上下打架,实在太想睡觉,打着哈欠爬起来,打算绕过他,“得得得,你不睡,我先睡了啊。” 刚走了两步,又被他大力捉住手臂,往前一送,直接摔在他宝马身上。 好家伙,半点不怜香惜玉的。 我懵了懵,还没开头,慕云城直接将马厩的门合上,哐当一声,把锁锁了个严实。 我与面前的马面面相觑,简直都要哭了,十三殿下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慕大人,我错了,你放出去行不?” 慕云城又恢复了一脸冷淡,“不行,涮马。” 只有我知道,他这么坚决,保准还醉着呢。 我软磨硬泡了半盏茶的功夫,慕云城都没有打算开锁放我出去的打算。看来这酒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我牙一横,大喊道:“慕云城,我是扶音,扶音啊,你快放我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 免责书 我不要脸的让自己做了回扶音,慕云城醉醺醺的看了我片刻,笃定道:“你就是扶音。” 我将要凑过来舔我脸的大红马拍开,“对对对,我就是扶音,你快救救我,要不然你的扶音今天要被两匹马弄死了。” 门上的锁咔嚓一声,慕云城已经阔步走了进来,将我拽出去。 我们沿着刚才的路继续往后院走,我不敢再发出声音,怕再说错什么,又被他送进马厩里。 被他冰冷的手一路牵着,很快走到我的房门口,慕云城突然不走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门上两个碗大的窟窿,呼呼的露着冷风。 他这怕不是要被风吹醒了吧。 我赶紧去跩自己的手,怕他醒过来,一个羞愤,就杀了我灭口。 “慕大人,慕大人,你要是醒了就回你屋子去好不诶?你干嘛?” 最后的声音被一个胸膛堵了个严实。 要死要死,酒是醒不了了,估摸着脑袋也有问题了。 我就这么被慕云城抱进了怀里,听着他在我耳边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扶音,对不起,让你住这么破旧屋子。你放心,等我做完三年的巡游使,我就来接你” 冷风哗哗的刮过我的耳朵,刮过我的脑袋,我就这么听他念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腿脚酸麻,我哆嗦着道:“慕大人,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成不成。” “嗯。” 我见他手上的劲儿终于松动,急忙先他一步跨进屋子,堵在自己的门槛上,“慕大人,你既然把扶音送回来了,您也回去吧。” 慕云城眼睛仍有些酒醉的茫然:“叫我慕哥哥。” 我:“” 一层戏密的鸡皮疙瘩沿着脚底爬上来,从手臂到胳膊,从胳膊到脖子,我张张口,再张张口。 最终,只能十分羞耻道:“慕,慕哥哥,扶音要休息了,您请回。” 慕云城大袖一挥:“不,我不回。我要保护你。” 那你让我叫你慕哥哥要做甚,叫了也不回,混蛋。 眼见着他要揽着我的肩进来,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据理力争道:“屋里可只有一张床,慕大人你该不会想和我睡一起吧。” 慕云城伸出二指,捻开我额间的几丝乱发,目光难的温柔,“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我最终松了手,那扶音不知是何等人物,逼的堂堂首辅大人甘愿打地铺。可我将朝廷上所有的管家小姐c公主郡主过滤了一遍,也没想出扶音这么个人。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看地上躺了人越觉得别扭。 偏慕云城不声不响,陷入熟睡的样子。 “扶音,你睡不着吗?” 呵呵,怎么可能睡的着,要是你明早想起自己对厌恶的人又搂又抱,还在他床前打地铺。我估计以后就要长眠不醒了。 越想越后怕,我又从床上翻起来,去桌上找纸墨笔砚。 慕云城躺着不动,只一双眼睛跟着我打转,我绞尽脑汁,写了一封免责书。 内容为:今日我慕云城醉酒失态,行为不规,醒后保证不追究十三殿下的责任。 慕云城盯着那纸:“要我摁手印?” 我:“对。” 他到是相信扶音,估摸着还没看清纸上是什么就摁了下去。 摁完就睡了过去。 我将免责书好好的收进怀里,终于从慕云城身上跨过去,滑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管他扶音c扶乐呢,我先睡一觉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 四皇兄 一大早,就有剧烈的砸门声。我那破烂的门本就不结实,很快就被锤出了两个窟窿。 慕云城一夜宿醉,将将醒来,便看到门上伸进了一只人手。 这手左右摇晃,伴随着主人的大声喊叫,“小玉,小玉,你在吗。” 慕云城缓慢的动动脖子,眼睛四处梭巡,从门上糊的烂纸到缺了个腿儿的桌椅,从地面到墙上,从他自己到我身上。 我呵呵干笑,“你醒啦?” 慕云城盯着地铺蹙眉,“这是哪儿,外面又是谁。” 我从床上翻下来,一边穿外袍,一边去开门,“这是我屋子,外面是卢三。” 门一拉开,卢三急吼吼的脸迎上来,“小玉儿啊小玉儿,银霜姐姐说,首辅大人一夜未归,你知道他去哪儿吗,昨天你们一起出去来着。” “在呢,在我屋里。你找他做什么急成这样?”我伸手理了理头上的头发。 卢三一愣,立即苦着脸道:“府中来了位贵客,要见大人。” 我正要开口,慕云城先一步走了出来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便已经收拾妥帖了,抻了抻袖子,衣冠楚楚c玉树临风。 “什么人?” 卢三道:“我也不知道,银霜姐姐只说是大人物,但我今早来的时候,看那轿子上绣着四爪蟠龙。” 四爪蟠龙是皇子的纹饰,难道是哪位皇子来巴结拉拢慕云城。 “哦,对了,那人好像问起小玉儿来着。”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清晨的冷冽空气,冻的我一哆嗦。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踏的脚步声,像是一大群人从外面涌进来。 首先听到的是银霜的声音:“殿下,小玉儿就住这边。院子西边就是。对对对,就只喂喂马。啊,与大人关系如何,嘿嘿,这个嘛这个” 银霜那个“挺好”刚出口,一身明黄太子服的四皇兄就走进了院子。阳光明亮灼人,将双龙戏珠和祥云滚滚纹饰照的活灵活现,而我的四皇兄脸上肃穆庄严。 只在看向我时,这庄严里又莫名多了些杀气。 我晓得我最近做了些混账事,在宫里一传简直是“银河落九天”,怎么都说不完的。 他能忍到现在来找我,只怕是忍无可忍了吧。 慕云城按着礼数给四皇兄行礼,四皇兄也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府里的下人说你不在府上。” 向来多事的卢三插嘴道:“大人在的,只是昨晚宿在了小玉儿这儿,府里的人都不知道。” 所有人都寂静了片刻。 我先是看见银霜脸色变的古怪,其它下人扭过头。 四皇兄朝我盯过来,眼睛深沉如晦色的海,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宿在你这儿?” 我本来觉得没什么问题,但他又问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慕云城要开口,“殿下” 被我四皇兄打断,食指朝我一指,“你说。” 我眨巴眨巴眼:“什么传闻。” “十三殿下与当朝首辅相爱相杀,月下相会,结为断袖。” “我不是,我没有,不可能。” 一口老血差点从我口中喷出,我也顾不得形象了,扑身向前一抱,“四皇兄,我可是你皇弟啊,你怎么能相信谣言不相信我呢。” 四皇兄呵呵一声。 我不知道他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只能更加做小伏低抱着他的腿解释。 “我真的冤枉,我们清白的比豆腐还清” 四皇兄一脚踢开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纸条来。 我只扫了一眼,便认出,那是我写的免责书。 不想到了四皇兄手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 “醉酒失态c行为不规?你们昨晚”他脸色一变,恨铁不成刚的挥手,“来人,把十三殿下给我绑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 暴力 我是被何不忘拎回皇宫的,一路上四皇兄没有和我说话。 他乘坐在高大华丽的轿撵中,我则与何不忘一路飞檐走壁,准确的说,是何不忘带着我飞檐走壁。 四皇兄现在在气头上,以至于那一队人马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我远观片刻后,用勉强能活动的手去拽何不忘的袖子,“何师父,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吧。” 何不忘脚下不停,粗烈的嗓音里毫无商量:“殿下,属下只教了你三年功夫,算不得师父。” 我:“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啊。” 何不忘:“殿下还是叫我何不忘吧。” 我:“” 我重复道:“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吧。” 何不忘如风向前掠去:“属下只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 何无忘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心眼,我听说因为当年皇兄救了他一命,他便跟着皇兄胡作非为。皇兄的话比圣旨还灵,不,应该说,连圣旨他都未必会听。 我被一路带回了建章宫,看着越来越近的内城,层叠如鸦羽的屋檐上越过一群群灰鸽子,扑凌着飞去,心也不自觉飞远了。 一落到殿门口,便生无可恋的被扔进了一个圈椅里,小顺子正端坐在我平日里待客的梨花案后,扑一瞧见我,手心里的葡萄滚落到了地面上。 “殿下?”他瞧见何无为先噎了一下,再往门外一看,已经哽的脸红脖子粗,抱着一整只装葡萄青花盘子往外跑,全然不顾我的求救眼神。 身后有靴子碾地的声音,紧接着四皇兄走了进来。 他身着金线蟒袍,腰挂七枚松梅竹菊c兰莲樱的玉珏,靴子是游龙长靴,一步一步,颇有些我父皇的威势,或者说是皇家贵气。 我那四皇兄不仅仅继承了父皇的威势,便连长相也继承了大半,宫里的嬷嬷们都说,众多皇子里面,四皇兄是最像父皇的,脸庞坚毅如遭斧凿,一双眼睛深刻,似乎栖息了只兽物。 一旦动起怒来,大有“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的下场。 为了不成为伏尸,我非常自觉的从椅子上滚下去,跟毛毛虫一样滚爬到四皇兄脚下,“皇兄,想当年你饿的要死了,还是我从御膳房偷了个馒头救的你。” 四皇兄眼睛移过来,黑色的瞳仁带着鹰眼的利芒,“那馒头是宫里一个后妃的狗粮。” “你说过会保护我。” “可自我回宫那天起你就在躲我。周织,取鞭。” 楼上哗啦一声,翻下个衣衫破烂的女侠来,身量不高,长的像条新劈的瘦竹竿,眼睛大而无神,伸手便甩出一条九尺长鞭来。 这人竟是没有见过的,一动嘴倒是声音空灵,“殿下。” “你退下吧。” 人影一闪,那姑娘便从屋顶上旋走了。 我咽了口唾沫,紧紧拽着四皇兄的袍角,“四皇兄,你,你又收了新的影卫了。” 四皇兄向后退了数步,鞭子凌空一扬,一道白光有如闪电划过,准确的朝我劈来。 鞭声飒飒,带着破竹的力道。我就势一滚,堪堪让一截衣袖砸了去。 “四皇兄,有话好好说,你刚回来,让皇弟为你接风洗尘好不好。” 又一道鞭子砸过来,这回,我没那么好运,小腿上着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四皇兄,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话音刚落,便受到了更重的鞭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 势力 我四皇兄毕竟宠我,就算揍我也是本着一个兄长对弟弟的教育态度。给我的几鞭也是收了不少力道,只疼皮肉,不动筋骨。 揍完以后,他甩袖高座,静若古佛,听着我在帐子内大嚎。 “四皇兄,你也忒不疼我,你一回来就揍我,我去告诉父皇去。” “你且去,大皇兄殁了的消息这两天刚传进宫里,你知情不报,父皇若看见你未必比我下手轻些。” 我隔着撒白莲的帐子望出去,“你都知道啦。” 我突然摸不准四皇兄现在的态度了,他与大皇兄的交情应该不是很深,怎么会特地提起这件事。 “十三,我以为你会很伤心,特地来看你来着。” 呵呵,你特地看我就是赏我一顿鞭子吗? 我:“多谢四皇兄。” “可你太不争气,遇事便躲,实在不像是皇子做派。文章做的不好,武功又日夜荒废,以后在朝中又怎么能独当一面。” 他叹息一声,一身明黄衣裳直直垂下,像是山峰的断峦,带着巍峨广阔的气度。 一瞧见他忧愁,我倒是先放下心来,“嗨呀,你是太子,我自然是你这边的人,便是做了官,又有哪个没眼色的人敢来招我。” 廊檐外,几棵老树上开始掉叶子,树干上有停留的最后的蝉嘶哑鸣叫,破锣嗓子似乎都扯裂了。 四皇兄的声音便在这噪音里,在无尽的吵闹中传出,“朝中权势要变了,但愿我还护的住你。” 晚间的时候,小顺子给我带了些太医院的伤药来,零零总总又七八样。他自己蹲在屏风外,等着听我传唤。 时不时的听见屏风外嗑瓜子的声音,他跟的我久了,嘴巴养的刁,但凡有些新奇物事,才肯下嘴,还要跟我说一通。 我擦药半晌,他都没说话,让我有些疑惑,“你这瓜子是不是又偷的我藏的那些。” 小顺子嘿嘿一笑,“殿下如今有伤在身,吃不得这上火的东西。” 我冷哼一声,“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往常见到我,不是有事要报,就是有事已经发生了。今天倒安静。” 小顺子继续磕着瓜子,“奴才这不想着事儿吗?” 我嗤笑一声,他才继续说,“我听说朝廷这两天热闹的很,工部兵部还有几个卿大夫大将军都升了官,日日去二殿下府上感谢他呢。你也知道,这些人原本都是指望大皇子翻身是人,现在大皇子没了,个个投去了二皇子那天,正弹冠相庆呢。” “四皇子如今只有曹将军c早前的一些旧部支持,势力大不如从前啊。” 我没好气的打断他,“你胡说什么,我四皇兄乃是太子,在太庙拜了祖宗封的储位。” 小顺子拍拍手,“奴才也就是说说,这不等大皇子下葬后,中秋宴也要来了吗。往年都是一早下旨,德妃娘娘操办,今年不知怎的还没旨意。奴才心里慌慌的。” 德妃是四皇兄的生母,虽然只是妃位,但是太子的母亲,尊贵无匹,我父皇又有意无意的把后宫的事丢给她,在后宫内庭中丫鬟太监都默认她是下一位皇后。 只是,终究没旨,便是见到崔贵妃,还是要下拜。 我父皇是平衡各个势力的高手,我只能望其项背,甚至都看不懂他要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 中毒 晚间的时候,外面的小丫鬟送进来一条虎皮小猫来,说是我四皇兄这些年出去治水捡到的,一直等我回来才亲手交给我。 那猫小的厉害,但眼睛黄亮,透着淡淡的琥珀色泽,仰起头朝人叫的时候,心都酥了。 我拖着一身病体,亲自给她用牛奶拌了晚饭,它将盘子都添光了,就跳进我怀里打起了呼噜。 竟是个不怕人的东西。 我哄了一哄,想招手问问小顺子大皇兄府上的情况。 小顺子先进来了,手里捧了个芙蓉堆雪的罐子,没心没肺的笑,“奴才去西街回春馆讨的,听说好多小倌舞姬收了打,为了不留疤就去那儿。这膏还有个名字叫凝脂膏,殿下要不试试。” 我取了来用,涂到脖子上时,忽然想起还在病中的太傅,便问道,“回春馆的大夫,医术怎么样。” 小顺子笑容满面,“虽比不得宫中有官衔,在京城却是有口皆碑的。” 我信了,等听到那老大夫从口中给出心病c肺病c喉炎c先天不足等几十种病症后,便绝望。 扬扬手要赶他走,他却老不知羞,捧着我的一个顶级茶杯不撒手,“殿下,你刚才说夜晚常常咳嗽,白天虚浮无力,又容易瘦下去,这多种病症都有这个表现啊。” 我抱着小猫抚慰,“把杯子放下,出去。” 小顺子把我的杯子抢下来,推着大夫往外走,老大夫边走边嚷嚷,“殿下,我是说真的,不是老朽吹嘘,除了大殿下的毒我吃了亏,这宫里哪个达官贵人不找我讨过药方。只要你将病人请过来,老朽看个脉象,就能知道他是哪种病。” 我扶在猫背上的手突然停住:“你刚说什么?大殿下中过毒?” 老大夫将踏在门外的脚嗖的拔出来,年轻的像风一样跑过来,“可不是,柳姑娘请我去的啊,可惜请的太晚,那毒又是我没见过的,这才害的大皇子没了命。唉。” 虎皮猫儿从我怀里醒了,也可能是听我们说话,吵到了耳朵,在脸上抹了一把,便喵喵叫着跳到了地上。 我手下一空,只抓到了自己袍角,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六月二十三吧,我记得清清儿的,好像是大皇子妃生日那天。大皇子府办生日宴好大的排场,我和弟子还去送了礼,送的顶大人参,哎哟,送的我心肝儿疼,好在大皇子和皇子妃后来给我赏了块妙手回春的匾,我才高兴过来。” 我靠回椅子上,一嗒一嗒打着扇子,“你这话倒奇怪了,六月二十三,在柳筝那儿见到大皇兄中毒,又在府上见到大皇兄设宴,可不自相矛盾。” 老大夫摇头,“不矛盾,不矛盾,我是先在大皇子府上吃了好些酒,看大皇子高高兴兴的赏了下人东西,半夜里回去,才被请到在水一方给殿下治病的。” “柳筝请你给殿下治的病?” 老大夫撵须一笑,“还能有谁。” 我细细想了想,六月二十三,那时,我应该还在上书房关禁闭,没能亲自去大皇嫂的寿宴,等我出来时,便是大皇嫂一个人在府上,后来举办了茶话会,自始至终大皇兄都没有出现过。 也就是说,大皇兄死于寿宴和茶话会之间。 中毒?骨灰? 大皇兄先被柳筝毒死,后来才被焚尸吗? 可是,柳筝下毒后,为何又要请大夫救皇兄。 我心里存疑,从榻上翻起来,让人将大夫送去忘忧阁,自己则打算再去刑部一趟。 轿子走到一半,小顺子把脑门儿一拍,“殿下,奴才方才想起件事儿来,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扭捏的让我不爽,生怕再吐出什么大事。 “就是,就是吧,上回你和大皇子妃去刑部那会儿,大皇子妃身边的丫鬟翠儿告诉我,在大皇子妃的妆奁里发现了包砒霜。她怕大皇子妃伤心过度,一不小心就跟着大皇子去了,让你劝劝。” 我差点吐出血来,“上次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都过去多久了,都够我大皇嫂吞砒霜死好几回了。” 小顺子跃开好几步,“上回你先是忙着娇莺姑娘的事,又忙着首辅府,奴才也是叉忘了。再加上,后来大皇子妃从刑部回去,摔了一回东西,大骂大皇子和柳筝姑娘,那事好像也就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 忘年恋 那事儿可不就那么过去了嘛,大皇嫂以为自己和大皇兄夫妻情深,又想着夫死妇随,自己服了毒跟着大皇兄去了就是。 哪里想到,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大皇兄真真夫妻情深是青楼的妓女——柳筝,是凶手柳筝。 为了一个没爱过自己的人殉葬,也太不划算了,我大皇嫂可不是做这种亏本买卖的人。 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不做亏本买卖的人,当然他从来不在自己爱的人身上讨便宜,他在自己厌恶的人身上讨便宜。 我当时和慕云城的断袖是事正传了个满城风雨,不说走到宣京城中,就只在几个宫门那儿就能看到各种缤纷的眼神。 小顺子比我还脸皮薄,将脸掩在我的轿子帘子底下,“殿下,上一回,还是你和太傅大人不清不白,这一回,就换成了首辅大人。啧啧,赶明儿,百姓该说了,这京中长的好点儿的,都要受你染指了。” 我白他一眼,“这你可就想多了,四皇兄气成那样,只不准又派了多少人盯着我呢。这些日子,那些人肯定想着法儿的躲我。” 话音刚落,偏偏就有不开眼的撞上来,把我轿子拦了。 我掀帘一看,已经到了玄武门了,几个侍卫正检查的出宫人的身份,我让小顺子把贴身玉佩递出去。 半天不见送回来。 打眼一望,和一身箭袖红衣,身披锐甲的徐肖撞上。他跨着宝刀,身姿伟岸的很,几个大步走来,将玉佩交到我的手上,偏偏在看我的一瞬扭过头去。 我朝他腰间一扫,夔纹宝刀,黑莽玉带,全部彰显着将领的地位,便笑道:“徐侍卫,又升官了,恭喜恭喜。” 徐肖剑眉星目的脸一凝,张了张嘴,犹疑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又是去哪儿?” 我如实答了,四下无话。他放行,我自头也不回的甩下帘子。 到了刑部,正是下午,刑部尚书温寿正在前院啃馒头,他倒不是清廉,是一个人愁的。 几个掌簿被驱逐到院子边上吸面条,一整个院子都边流着泪边过着一清二白的日子。 温寿拉着我的手,一语泪三行,“我做个刑部尚书容易吗我,前两天刚审出来柳姑娘柳氏是凶手,我报上去,指望着皇上下个斩立决的旨就好了,结果,皇上丧子心痛,先给了我三十大板,还派了个钦差大人下来彻查,压我的官威。” 他老大一把年纪,受我父皇迁怒,受了板子不说,还要小辈还管着心里自然不好过。 我陪着他叹了一回气,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私自提柳筝出来,便陪着他等这位钦差。 等来等去,等到日暮,小顺子偷偷摸摸给我使眼色。 去桂珍楼吃八宝鸭酱鸡翅卤香蹄子麻辣虾? 我眨眨眼。 好主意。 还未起身,温寿先把脸一抹,应时应景道:“殿下陪我等一天了,还未吃东西吧,正好后面的方大厨今天取亲,免费做了几十屉馒头,吃到管够。” 这种没营养的午餐,我怎么能接受,去委屈自己,当然是拒绝了。 “温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堂堂殿下怎么能和刑部的人抢吃的呢,我这下面十几号人,还是出去吃吧。” “诶,此言差矣。”刑部大人拉着我的袖子不放手,“殿下体恤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只顾自己呢,叫方大厨再做几十屉就是呢。” 于是,秋高气爽c天气明媚的日子里,我陪着刑部啃了几屉馒头。 我小时候吃馒头是吃腻味了的,因为没什么好东西可吃,长大了是一般能不碰馒头就不碰馒头。 举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寡淡的味道差点吃出我的一泡泪来,泪眼朦胧中,就看见刑部大门口上出现了两道挺拔身影,一青一紫,潇洒的很,耀眼的很。 青衣的人风流无边,哪怕进了刑部,一举一动也仿佛是在逛青楼,此人是沈鲤无疑。 另一个人紫的高洁出尘,即使是在秋阳高照,人人都热的大汗淋漓,也能披霜戴雪拒人于千里之外,定是慕云城无疑。 我只是奇了怪了,这两个人是怎么同时出现在刑部的。 温寿撒开嘴里的馒头,滚过去磕头。 慕云城和他叙话,自是一眼不看我。 沈鲤仪态风流,走过来觑我“这不是十三殿下吗,怎么在首辅府大鱼大肉吃多了,倒跑到刑部啃馒头来了。” 我:“” 沈鲤果然还在怨我,这一字一句夹枪带棒的,听得我头疼,顺手从一旁的盆里摸出一个馒头,“你吃不吃?” 沈鲤脸一撇,甩袖往前走:“你去问问你那断袖相好吧。” 慕云城边和温寿叙话边走到了我眼皮子底下,一阵寒气从脚底钻出,恰让我心虚一阵,举着馒头脑袋一空白,结巴道:“你吃吗?” 慕云城大约嘴唇抽搐了一下,憋出几个字来,“你自己吃吧。” 温寿一脸复杂。 小顺子游曳到我身边来,“殿下,你刚刚是承认了慕大人是您相好吧。” 我眼前一黑,便想补救,趁着慕云城还没过去,一把扑住温寿袖子,“温大人,您躲什么呀,好歹我们也是一起谈过天表过心迹的人呐,这馒头是我特特为你留的。” 上天作证,我此举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和慕云城没有半点关系。 温寿避之不及,老的槐树皮一样的身子扭的像是泥鳅,滑不溜手的让人心烦。 刚踏进正门的沈鲤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扶了扶门框,“沈鲤,你说说你,刚刚过完不伦恋,如今来了忘年恋,可悲,可叹。” 我:“” 诶,听我解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 再见柳筝 温寿唯恐我污了他清白,溜的比兔子还快。好好的一个大馒头便被推搡到了地上。 我岂是能看上他这年过半百的老骨头,便远远的坐在门口上。 这场查案,慕云城是钦差大臣,沈鲤虽然在父皇那儿挂了个“旁听”官,实际上是专为抬杠而来,顺便抓一抓慕云城办案中的疏漏,参他一本。 我本着两边都不得罪,静静的听温寿汇报:“柳氏已经画押认罪,称大皇子的确是她所害。六月二十三那天,她提前备好了毒药,喂给了大皇子。随后,大皇子毒发身亡,她便找了西街一家孙姓的棺材铺焚尸。” 慕云城因官最高,坐在主位上,支着下巴听着,待说完后,才开口:“她背后可有人?” 温寿一怔,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她在七月的茶话会去送骨灰,只是单纯不想让大皇子妃好过,至于那晚的刺客则与她无关。” “可不是,我后来交手过几个,那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不是江湖上的浪荡子,便是贵戚培养的死士,一个青楼女子,怕是请不起吧。” 沈鲤当时杀了不少人,很有资格开口,说出的话也是理直气壮。 但其实话里意有所指。 我坐在门口上,胆子也格外大些,插了句嘴道,“我也和那些人交过手,有一部分使刀的,刀法醇厚,很想是亲贵自己养的带刀侍卫。” “殿下和侍郎大人慎言。”慕云城心有丘壑,眼见着我和沈鲤要把这件事往皇子们身上引,立即拦了拦。 一条刚烧起的捻线,被他掐没了,沈鲤不屑起来,“慕大人,这幕后是否有人是你提出来的,我们分析分析,你却又让我们慎言,怕是不大妥当吧。” 慕云城风雨不动,“我们自可以揣测,但事实还需要案件本人阐述不是吗?温寿,提柳筝。” 上一次见柳筝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皎面如月,仰头谢我赐死。 现在却真的是活不大成了。 我偶尔聆听过她的筝声,觉得高山流水,有曲高和寡的意境。像极了王维“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景中,远远站了个美人。 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命悬一线的囚徒。 碧色的衣衫褪去,换上了一身脏污阔大的囚服,长到腰侧的头发干枯毛燥,打了不少结。 乱发下的剪水双瞳已经没了,取代的是一双结了硬痂的眼睛,弹筝的妙手也已经尽废了,可见肉中的白骨,很是有一种美玉被摔烂c清水染污垢的可惜感。 “温寿,她不是你故人的女儿吗,你就这样毁了她眼睛,废了她双手,不怕内心不安。” 我闲闲一问,只是心内好奇,当时温寿举着那枚扳指求情,今天又怎么让柳筝落到了这个地步。 温寿看了眼被拖拽过来的人,目中现出怜悯,无奈,终究只能拱手道:“是大皇子妃的命令。” 我想我的眼睛都睁的很大了,大皇嫂自嫁给皇兄以后,虽然不得宠爱,但是万事都遵循皇兄的习惯,不几日便要吃斋礼佛。 若是遇到灾年荒年,还会将自己府内的东西拿出去救济。我曾经亲眼看见她将一个染了麻子的小孩儿抱进怀里哄着,也亲眼见过她让人将二殿下猎到的小鹿放生,只不曾想到,因为皇兄,竟废了柳筝最宝贵的眼和手。 被拖过一截青砖道时,她有些支撑不住,啪的摔在地上,大约疼的厉害,眼眶和手脚都渗出大量的血来。不等侍卫在去搀扶,见骨的手在地上一捞,捡了个脏兮兮的馒头,连血带灰的往嘴里送。 “殿下,动刑的人心也太硬了。”小顺子在我身后撇嘴,想要去扶柳筝一把,又摄于坐上这些人的淫威,不敢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柳筝被拖过来。 沈鲤倒是不管不顾的捧了盏茶凑过去,直递到鼓着腮帮子的柳筝嘴边,“啧,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你们良心何安呐。” 温寿一哆嗦,有些坐立难安。一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柳筝的父亲,一半大约是觉得对不起柳筝。 慕云城冷然惯了,哪怕是沈鲤现在去亲柳筝一口,和她说些情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震动。 “沈侍郎,犯人提审期间,禁止饮食。你越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 审案 “大人,那最初逾矩的可不是我,你问问柳姑娘那馒头是谁的?” 沈鲤不动声色的朝我一望,字字句句彰显着,小样儿,让你和慕云城相好,弄不死你。 我往门口上挪了挪,将手在耳朵上支凌起来,“风太大,你说啥我没听清。” 沈鲤气的跳脚,要过来揍我,半点君子气概也没了,我瞪回去去。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上书房的时候,他和我之间隔几十排桌椅,苏行在讲台上拿着竹编授课,我寻着空了,就回过头朝沈鲤做鬼脸,专挑苏行喊他起来背课文的时候。 往往一篇文还没背完,就被我的鬼脸吓没了。于是,我俩双双在门外站上几节课。 慕云城看过来时,我和沈鲤还在眼神斗争,火树银花c电光火石,热闹非凡。 “十三殿下,我同你同席两次,你都坐在门边上可是有什么缘由。若是没有,还请坐到里面来些,门口风大,一会儿审讯该听不着了。” 慕云城说完,沈鲤的眼神又飘了飘,大约在想我与慕云城同席是哪两次。 我往后挪了挪,“不必,我听的到听的到。” 那时,我与柳筝隔了半个公堂,一条皇子的性命,本是听她说一场以恨为名的复仇,没想到却是一段潸然泪下的隐情。 慕云城不用惊堂木,不用上刑具,只平白坐在高处,便是一身威慑。 他问柳筝,“为何要杀大皇子?” 柳筝说,“柳家全府一百多条性命,都死于皇家,我只要这一条命有何不可,我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只是为了在他最爱我的时候杀了他,有何不可吗?” 慕云城眉眼清明,像是院里的阳光掬了一捧过来,从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个小厮呈上来一册红绒面的册子。 慕云城一边让人给我们传过来,一边开口,“你说你忍辱负重,可是这谢尚书家的婚书又该怎么解释。谢公子说你与他的红线还是大皇子牵上的,在水一方的人也亲耳听到你自己承认要嫁给谢公子。若是你早就决定要杀人,又给自己定下一门婚事是为何?” 沈鲤茶碗一拨,不咸不淡道:“柳姑娘,不是我们不信,只是此事疑点太多。我们连大皇子人都没见到,只看到一捧骨灰,再去听信你的片面之词,忒不严谨,也不好交差啊。十三殿下,你说呢。” 我说,“是不太严谨,可杀人这事,怨积累的久了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动手了。” “啧,听你这意思,此案也没什么好审的呢?” 柳筝咬咬唇,“我与谢公子的婚事不过是激一激大皇子,若即若离的手段罢了。我已经承认,大皇子是我害死的,没什么好审的,大人为我定罪吧。” 沈鲤嘶一声,“古往今来,沦为囚犯,不是为自己开脱,便是给别人扣帽子,你可好,痛痛快快的认罪。慕大人倒乐的清闲了。” 夕阳很快落了下去,这场审案便在沈鲤和我的掺合中草草落幕,温寿十分热情,他深知一位殿下位首辅位侍郎乃是朝中三巨头,能与三巨头一起吃一顿饭,简直荣幸之至。 所以,这晚,刑部的方大厨再次操刀,重操旧业,设酒杀鸡作食,为我们置办了一桌好宴。大鱼大肉都有,几样珍藏的好酒也琳琅摆着。 宴前,我借下午吃茶太多要去茅坑。 温寿大人嘻嘻笑,让人指指路,便去招呼慕云城和沈鲤。 我沿着走廊慢慢踱步,初时下人还有些精力为我介绍府中景致,后来我嫌他碍事,摆摆手,自己穿花拂柳的走。 我当然没去茅房,只不过溜达到了地牢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 惜命 这刑部的地牢时代久远,几十间牢房并排挨在一起自然不是寻常牢房可以比的,光是气味这一项就是外界牢房的楷模。 脚臭味与尸体位互相糅合,食物的馊味和活人身上的汗味并驾齐驱。 这味道堪比生化武器,一般没犯什么大事的人,一进来也就招了,偏偏柳筝就不是个寻常人。 按理说,眼睛废了,其它感官也就更为敏感些,这味道的效果更佳,但她除了在我进来就认出我来外,什么也没有。 她靠做在最里间的一座牢房里,一灯如豆,更显的她骨瘦伶仃,凄惨可怜。 我来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是回春馆那老大夫的话,始终在我这儿存了个疑。 “你既然要杀我皇兄,又为何请回春馆的大夫救他。既然救不了,你不是该,很开心吗,又做什么跟着他去死呢?” 我细细打量着她,看着她黏糊成一团的枯黄发丝,颤动的干涸的唇,启唇仿佛是一把刮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我早就存了死意,我这一身污秽不堪,报完仇死了也算解脱。” “这是你的话,还是大皇兄的话?” 她的手在地上一抓,整个人齐齐僵住,“你,你说什么?” 我找了块帕子把鼻子一捂,“我在你屋里发现了不久前的一副画作,其中花草盎然生机,屋舍俨然,旁边还提了一首东晋陶潜的诗,字字句句都是想着和爱人隐居啊。” “柳筝,我想不明白,一个明明有着求生意志的人,怎么会突然求死呢。如果你真是凶手,报完仇痛痛快快的走,去哪不是一生呢。我大皇兄就更是奇怪了,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死呢,不仅料理好了府里的事,还要给你留下保命的东西?” 柳筝默默不语,突然呵呵笑了出来,“殿下以为,一个人去哪儿能过好一生呢,若是没有他呀,我这一生早就没了。” “殿下,我出身不好,从前是我爹续弦的女儿,我娘连个正夫人的名分都没有,我呢,从小更是被府里的人当丫鬟使唤。我虽然是柳府里唯一的小姐,活的却不如那些讨饭的下人。父亲的侧室为他生了个男孩儿,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宠着,小小的年纪,就让他把下人当做牛马来骑。不高兴的时候,我和娘在他眼里连牛马都不如。” “殿下啊,我还没及笈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便是最落魄最不堪时,也是在水一方人人艳羡的乐妓。世人看我,好比看早晚的烟霞,总是美的。可你知道大殿下是什么遇到我的吗?那是我六七岁的时候,他从宣城街的尽头走过来,手里捻着一条十二子的菩提佛珠,一步一步都仿佛阅尽人间百态。” “而我,我那天是被弟弟让人打出门的,就因为父亲的侧室抢了我的筝,还把我娘的救命药喂了狗。我拖着一把柴刀,血淋淋的站在府门前,见人就砍。他们都说我是疯子,就连我爹也要去找官府的人来捆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他们啊。” “所以,他们来抢我手上的刀时,我紧紧抱着没给。我退啊退,就退到一个人身上。我以为他也是抢我刀的,狠狠一划拉,直接割伤了我的脖子。” “那人真傻,竟抱着我说了句禅语。还告诉我,好好活下去,我这样小的年纪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如果没钱可以去找他,没有吃的可以去他府上蹭,如果孤独了他可以给我念佛经。你瞧,他竟把我当成一个轻生的疯小孩儿,也没被我满身的血吓到。” “十三殿下,你瞧,他是有佛心的人,他教会我的第一个词是惜命。”这刑部的地牢时代久远,几十间牢房并排挨在一起自然不是寻常牢房可以比的,光是气味这一项就是外界牢房的楷模。 脚臭味与尸体位互相糅合,食物的馊味和活人身上的汗味并驾齐驱。 这味道堪比生化武器,一般没犯什么大事的人,一进来也就招了,偏偏柳筝就不是个寻常人。 按理说,眼睛废了,其它感官也就更为敏感些,这味道的效果更佳,但她除了在我进来就认出我来外,什么也没有。 她靠做在最里间的一座牢房里,一灯如豆,更显的她骨瘦伶仃,凄惨可怜。 我来也没什么好问的,只是回春馆那老大夫的话,始终在我这儿存了个疑。 “你既然要杀我皇兄,又为何请回春馆的大夫救他。既然救不了,你不是该,很开心吗,又做什么跟着他去死呢?” 我细细打量着她,看着她黏糊成一团的枯黄发丝,颤动的干涸的唇,启唇仿佛是一把刮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我早就存了死意,我这一身污秽不堪,报完仇死了也算解脱。” “这是你的话,还是大皇兄的话?” 她的手在地上一抓,整个人齐齐僵住,“你,你说什么?” 我找了块帕子把鼻子一捂,“我在你屋里发现了不久前的一副画作,其中花草盎然生机,屋舍俨然,旁边还提了一首东晋陶潜的诗,字字句句都是想着和爱人隐居啊。” “柳筝,我想不明白,一个明明有着求生意志的人,怎么会突然求死呢。如果你真是凶手,报完仇痛痛快快的走,去哪不是一生呢。我大皇兄就更是奇怪了,他怎么就知道自己要死呢,不仅料理好了府里的事,还要给你留下保命的东西?” 柳筝默默不语,突然呵呵笑了出来,“殿下以为,一个人去哪儿能过好一生呢,若是没有他呀,我这一生早就没了。” “殿下,我出身不好,从前是我爹续弦的女儿,我娘连个正夫人的名分都没有,我呢,从小更是被府里的人当丫鬟使唤。我虽然是柳府里唯一的小姐,活的却不如那些讨饭的下人。父亲的侧室为他生了个男孩儿,被父亲捧在手心里宠着,小小的年纪,就让他把下人当做牛马来骑。不高兴的时候,我和娘在他眼里连牛马都不如。” “殿下啊,我还没及笈时,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便是最落魄最不堪时,也是在水一方人人艳羡的乐妓。世人看我,好比看早晚的烟霞,总是美的。可你知道大殿下是什么遇到我的吗?那是我六七岁的时候,他从宣城街的尽头走过来,手里捻着一条十二子的菩提佛珠,一步一步都仿佛阅尽人间百态。” “而我,我那天是被弟弟让人打出门的,就因为父亲的侧室抢了我的筝,还把我娘的救命药喂了狗。我拖着一把柴刀,血淋淋的站在府门前,见人就砍。他们都说我是疯子,就连我爹也要去找官府的人来捆我。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想杀了他们啊。” “所以,他们来抢我手上的刀时,我紧紧抱着没给。我退啊退,就退到一个人身上。我以为他也是抢我刀的,狠狠一划拉,直接割伤了我的脖子。” “那人真傻,竟抱着我说了句禅语。还告诉我,好好活下去,我这样小的年纪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如果没钱可以去找他,没有吃的可以去他府上蹭,如果孤独了他可以给我念佛经。你瞧,他竟把我当成一个轻生的疯小孩儿,也没被我满身的血吓到。” “十三殿下,你瞧,他是有佛心的人,他教会我的第一个词是惜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 入红尘 大皇兄一身青莲禅衣,十二子菩提手串,走起路来,衣衫不动,沉稳如莲,真仿佛慈佛现世,引的一群怀春少女往上凑,比飞蛾扑火热闹多了。 这么一个佛骨慈心的人,自然讲的是惜性命c救苍生的道理。 柳筝将脸一扬,任凭昏黄的灯光照拂在她脸上,到底不再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再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剔透的脸颊,只要风悄悄一晃,光亮便在人身上悄悄挪去,只留下残忍。 她的声音里也透出了,光亮闪烁的残忍,“殿下,你能想的出来这样一个看草芥如百姓,看蝼蚁如苍生,虚怀若谷c目下无尘的人,有一天,却堕入了红尘吗?” 我自然想不出来。 我小的时候,曾经一边陪着大皇兄守先皇后的棺材,一边乐滋滋的啃着周记的鸭脖子,这已经是大不敬了。皇兄则比我还厉害。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佛比魔又多一层本事。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的皇兄带着少不更事的我去撅了他母后的陵,将里面陪葬的金银珠宝全部背出来,扔到了穷人堆里。 用他的话说,金银皆是俗物,可是人又不得不依傍。死了的人便不算人了,留着这些东西也只是让生人惦记,而自己不安。 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超度。 我也想为自己的母妃超度,后来偷摸进黄陵撞上了太傅,差点为自己超了度。 总之,我皇兄这个人,思想极度奇葩,对生命看的重,对金钱权势看的轻,至于爱情吗,大约鸭脖子里的一道调料,佛珠上的一粒尘埃,可有可无罢了。 柳筝将满面的光影收拾干净,突然背过我去,“你们一定以为让大皇子堕入红尘的是我,其实不是的,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他澄澈的心因为我而有一丝涟漪。” “大皇子回京后不久,遭到皇上的贬谪,可是他从来没有像我一样怨恨他。甚至皇上给什么他要什么,不给什么他也不要什么。你们都忽视了,便是那原本的储位也是大殿下的,只要他拿出先皇后给他的懿旨,他就是储君。可是他什么也不做,他唯一一次对反对皇上的时候,是皇上为他赐婚那次,而他反对赐婚与我其实没什么干系。” “他是皇子,知道自己娶了第一个女人便很快会有第二个女人,如果没有爱情,娶她们也不过是个摆设。他上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时,才知道我们家出事。他冒雨而跪,为我们家求情,不过是觉得我们家是因为他的缘故。” “殿下,他这一生都在为别人着想,而只有一个人是在苍生以外,是他一生都爱护的人。” 那是六年前的夜晚。 大皇兄身着一身大红喜袍,成对的龙凤喜庆要飞起来,只他的脸是平静的,淡然的。 手中的十二子菩提珠颗颗滚过,冰冷的一如我佛俯瞰尘世。早早去府门前等候的管家在霹雳啪啦的礼炮声中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大喊,“来了来了,皇子妃的轿子来了。大殿下,花轿来了。” 在漫天的喧嚣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喜气洋洋的色彩。 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在喜轿出现在府门前时,大皇兄手心里的佛珠一顿,像念佛经禅语一般吐出两个字:“关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 两位奇葩 那个季节,佛陀花开的烂漫,玉碗一般盏盏落在树上,周遭全是一片火红,他们迎风招展的像一个笑话。 轿子里的皇子妃也像一个笑话,一个在新婚之夜被遗弃的弃妇笑话。 那时,我就站在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的背后,小顺子跟着朝花轿下吐了口唾沫,很不服气的说,“明明知道大皇子不喜欢她,还死乞白赖的要嫁进来,真不知羞。” 我觉得这话名不副实,若是说一个人不知羞,大约还没有人能比的上我,毕竟我初见太傅就敢调戏他,还开启了宣京城一段断袖的佳话。大皇子妃此番只是默不作声,在门外等了几个时辰,已经很有羞耻心了。 由于大家以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吃瓜群众瓜也吃的太撑了,就不再边等热闹边吃瓜,而是捧着肚子往回走。 还有不甘心的,就朝花轿上吐吐口水,扔一扔臭鸡蛋。 下堂妃是个什么下场,即便被退回去时,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也会因忍不了邻里乡亲的闲言碎语自杀,或是被父母赶出去。 不过是臭鸡蛋一样的人生,人人见了都要踩一脚。 我是最后离开的皇子府的,因为那天看热闹的人太多了,小吃铺子足足挤出了几条街,锅挨锅,人人都颠着勺。 我嘴馋了,非要怂恿小顺子带我去买吃食。我在香味里穿梭,口水一层层漫上来,最后举着一把竹签穿好的卤肉丸子c鱼丸子,包了十几对烤翅c肉片,再次走回到大皇兄的府门前。 那门依然紧闭着,门前却多了个人。 一个红衣服白脸蛋,笑起来像佛陀花一样的姑娘。她双手捧着下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节突出的门槛上,若不是她拖在地上的裙摆像蝶翼一样展开,袒露出和大皇兄衣服上一样金灿灿的龙凤花纹来,我都不知道那就是大皇兄要取的人。 我还以为是个赏月的丫头呢。 我正犹疑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或者帮大皇兄劝上一劝,直接把她打发走。 她倒一吸鼻子,和我说起了话,“好香啊,是杜老头家卖的吗?” 我并不知道杜老头是谁,但那摊主也却是是个老头子。 她笑的认真,我被看的不好意思,又将心比心的想,她在花轿中从白天坐到天黑,应该也很饿,也就给了她一对烤好的鸡翅膀。 她滋溜一口,撕下一片口,嚼的香喷喷,边吃边说,“谢谢啊,下回我请你,要我说,杜老头那摊子味道真是不错,不过还有几样你下次一定要尝尝,像烤兔肉,小黄鱼,羊肉串子,炸腰子都特别好吃。” 我的吃货属性一上来,晾开小顺子就和她聊起来。 几十个肉串并卤肉的碗摆在月亮底下,我们就像是他乡遇故知,边吃边聊,吃的滋滋溜溜,说的特别畅快。 我的皇兄就站在我们背后,与我们只隔着一扇门。据后来的下人说,皇兄黑着脸听我们聊了半个时辰的吃食,最后差点就要打开门了。 一个是吃里扒外给别人吃还被收买了的皇弟,一个是明明已经是弃妇却比新妇还快乐的徐家小姐,这都什么奇葩? 他手刚触到门页上,远处却传来打鞭声。 长鞭清道,圣驾出行。 是父皇来了,于是大皇兄伸出的手静静缩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 尝尝红尘 月亮大约是在那个时候突然隐退了。 父皇从龙撵上下来,二话不说就让人劈开了那两道铜环木门。 就是那晚,父皇对大皇兄施以杖刑,亲自让人将大皇嫂抬进了新房。 当然,这样做只会让我大皇兄格外厌恶。 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要让一个人死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别人。他拖着断腿去书房找了副柳筝的挂画出来,一字一句的说,“你瞧好了,你今天的位子本来是她的。你抢了别人的东西,懂吗?” 大皇嫂还是仰头看他,不说懂也没说不懂,只是不肯从喜床上挪开半步。 那些话被守在屋里屋外的下人听了个清楚,隔天就传了出去。 我大皇兄生平没做过狠心事,也没说过什么狠话,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残忍,结果却毫无杀伤力。其实,这种杀伤力是内在的,在我皇嫂心里埋了很多年,只是当时的她善于伪装,用气势掩盖了自己的可怜。 “你要是不想以后太难过,最好今天就自己回去。”大皇兄气闷的说。 大皇嫂直接就着九斤重的凤冠往床上一倒,语声肯定道:“我不回去。” 大皇兄生平念佛经很在行,对付女人尤其不在行,而且还是这种撒泼耍赖的女人。 在他的认知中,女人都是我这般可爱还未长开的,或是柳筝那般楚楚可怜的,只面前这一个人,倒像是第三种生物。 他无措的走来走去,无措的走来走去,似乎这不是新房,而是让人无立锥之地的地狱。他呐呐开口道:“那你怎么样才肯回去?” 大皇嫂自一大摞龙凤喜被中扭过头来,顺手拨开身下硌人的核桃c花生c桂圆,眼里笑意流转,狡黠若猫,“你过来。” 大皇兄迷茫:“什么?” 大皇嫂这回抬起一条手臂,细白的腕子滑下一串串银镯,击着细细的声音。她又顺手拔了根簪子,取了头上的宝冠,由着那一头墨发像是汁水一样在喜床上肆意流荡。 大皇兄心里的经大约停了一瞬,只听见一道朦朦胧胧的声音传过来,“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像是蝴蝶煽动翅膀,传来一丝丝轻微颤动,有一些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他一步一步朝床边走去。 九层的蟠龙金兽大张着嘴,喷出袅袅合欢香,给原本纯粹的新房,染上了妩媚的红尘。 大皇兄拖着自己的断腿,迷惑的往红帐映烛火的拔步床走去,离她还有半步的时候,他停下来,看见她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也瞧着自己。 那双眼睛嵌在一张莹润的脸上,这种脸看起来温柔而舒服,额头饱满下腭似弯月,据说是贵人相。他的母后也是这种脸型,前半生很的皇帝厚爱,后半生削发为尼,却住在了皇帝心里,从此,亦是一生太平。 她仰在烛光下,起伏有致的身体像是从红绸中剥出的上等瓷器,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太晚了。 自己的手臂被一股力气往下拽,受伤的腿被踹了一脚,直直的朝她的身上扑了出去。 她咬住他的唇时,他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又像是被放到烈火上焚考,心里先闪出阿弥陀佛的心经,就要去推她。 只是这场孽火还没熄灭,一只手接着从腰间滑了进去。略带薄茧的指腹让他些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徐家在晋升都尉之前,一直是北疆上的将军。 徐将军戎马一生,三过家门而不入,等最后终于入了,才知道自己老婆死了,一个膝盖高的丫头正蹲在乞丐堆里,贴着卖身葬母的告示。 徐将军痛定思痛,越看女儿越心痛,于是抱着女儿一起回了北疆。北疆常年风沙,敌人屡次犯境,人人都把命拴在裤腰带上。 徐将军要指挥军队,自然顾不上这丫头,她是怎么学会刀枪的,怎么活下来的,没人知道。 那些茧子在他周身上擦过,像是一捧沙子粗糙来去,不带一点温度,他被硌的难受,心里有些痛感。他想,她曾经一定过的很苦。 腰带被解下了,外衫被脱下,连靴子也在撕扯中丟出帐外。她的力气比一般的女孩子大,床上的事情虽然大胆,却半点经验也没有,但她懂的兵法,专挑敌人的弱点下手。 她压着大皇兄的断腿,笨拙的做着一个新娘该做的事,或是一个新郎该为新娘做的事。 “你尝尝红尘的味道,是不是特别好。” 她话落,他手上的十二子佛珠啪的砸在地上,尘烟四起,那珠子竟裂去了一颗。 然后,大红的蜡烛的芯子哔啵哔啵跳着火苗,熊熊烧了一夜,将红色幔帐里颠倒起伏的影子映的靡靡如画。 半夜里,一场大雨倾盆倒下,与大皇子府中被翻红浪的情形不同,柳家则因为抄家,呈现出刀光火影,血流成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 为了名分 同样是红色,一个是由几百个绣娘一针一线织成的嫁衣,一个则是被自己父母鲜血染成暗色的囚衣。 柳筝紧紧抱着膝盖蹲在牢狱的角落里,那个曾经趾高气扬c将脚踩在她头上的弟弟,这个时候瑟缩在她背后,拧着她的衣服,一遍一遍的喊,“姐姐,姐姐,我怕。我不想去充军。”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又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曾经的勾心斗角c吵吵闹闹,在生死面前,就像沧海一粟。 而这沧海之下,是柳家整个府邸的血肉,无论是他病死的娘,还是他成为刀下鬼的娘,都不复存在。沧海之上,遥遥无际,只剩下这两个人相依为命,却又无所依靠。 她第一次叫了一声弟弟,想要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只可惜两个人都抖颤的厉害,让对方更为恐惧。 她一咬牙,连着头皮拔出一小撮长发来,捋了好几遍才顺下来,给他缠在手腕上,又一遍一遍摸着他的脑袋,像个亲姐姐一样的安慰,“我听说西沙环境不好,你要照顾好自己,十来岁的人了,不许动不动哭鼻子,一点不像我们柳家的人。受欺负时,能忍就忍着些,忍不住了,就看着这点头发,想着我,想着你还有个姐姐。她要你好好活下去。” “那你呢,姐姐,你不去西沙吗。” 她苦笑,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睛在一夜间蒙上了灰色。 他又问,“圣旨说让我去西沙,你去官妓坊。对了官妓坊是什么地方?每个省都有吗?” 让她怎么能说出,官妓坊就是供朝中大臣淫乐的地方,怎么能说出,那是一座毫无自由且更肮脏的青楼。 “嗐,左右也是受苦的地方罢了。”她拍着他肩膀,和他一起靠坐在稻草堆里,听着外面雨声淅沥,仿佛听见了几十里外,茫茫烟雨中,礼炮齐鸣,新人叩拜。 大皇兄在雨声正大时,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他披了袍子,还顺手掩了帐子,才小心翼翼的走出去。 叩门的是府里的管家,早就对柳筝多有照抚,如今柳府出事,他自然要赶过来打报告。 大皇兄倦累了,揉着额角道:“务必让大理寺卿c刑部的人手下留情,不得伤人性命。” 他心内想着,大不了一早去请旨,总该是来的及的。 大管家又朝房内瞄了眼,半觑着眼睛,“早上殿下想吃什么,可是往常的分量。” 大皇兄懂了,这是旁敲侧击的问,管不管屋里那位的饭,又该怎么管,按什么身份管。 大皇兄指了指自己。 管家眼睛睁大了整一圈,立即明白了。 早饭按照大殿下的规矩给,身份是大皇子妃。 管家走了好久,大皇兄还在廊檐下站着,大颗大颗的雨水砸在地面上,又溅到他的寝衣上,立即染上了了些泥点子。 院中原本烟织水染的佛陀花树,也淋着雨,从至高无上的纯洁被打烂在泥地里。 大皇兄那风雨不动的心,在这个雨夜开始躁动。 他立了很久,也没平复下来,只好又回到房内。桌上的一只臂粗的蜡烛已经将熄,凌乱的火光映照在地面的衣服上,很像一对新婚夫妻迫切的抱在一起的场景。 他掀开帘子,看见她一截雪白的手臂搁在被面上,便想用被子给她盖上。 刚捏上一个被子角,那手却缩了回去,大皇嫂翻身坐起,泪流满面。 大皇兄愣住,只好将尴尬的手缩回,转而抽走了枕头下压着的玉帛腰带。 然后,她冷笑了,“你果然还是要去找她?” 大皇兄愣住,在想这个她是谁,柳筝吗? 大皇嫂将头偏向一侧,神气脸色都像是身穿金银的贵族,即使她现在一丝不挂,还带着满脸泪水,但语气很坚决,“我只要大皇子妃的位置,你要纳她为妾还是夫人我不管。” 大皇兄一瞬间明白了,那泪水原不是为自己流的,她是在心疼她自己,以为自己用身体换来的身份打了水漂。 也是,一个在新婚夜忙着吃肉串,赏月亮的人怎么会对自己有特殊感情呢。若不是刚刚只听到管家的话,而没看到自己和管家的手势,也不会这么快摊牌吧。 她嫁给他,和他洞房只是为了一个大皇子妃的名分吗。 身上仅有的温度立即凉的彻骨,原本产生波澜的心脏像是被人绞住,疼的让人喘不过气。 他费了些力气,终于穿戴好了衣裳,涩着声音道:“如你所愿。” 原本定于第二天求情的决定,被迫在夜里开始了,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跪在雨里。 柳筝一家的生死似乎不再占据主要的位置,心理却因为其它的事情搅的天翻地覆,躁郁混乱。 坚守多年的苍生大道,终究不及一场红尘滚滚。一捧红尘,万般苦楚,而这场雨,连皮毛小痒都解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 对大皇子惩罚 那晚,父皇在自己的书房里就寝,应该是睡的很晚的缘故,一听到大皇子跪在毓正殿门前求情,额头一跳一跳的痛,恨不的现在过去把大皇子打一顿。 但打又打过了,而且显然没什么作用,再打一顿,搞不好就把自己儿子打残了,一切只好作罢。 一场雨眼看又要下大,比当今圣上的心情还难以预测。他不想去见殿外的儿子,便让崔公公请了当时的首辅,我的舅舅——王远禄来议政。 我的舅舅起床气特大,大半夜被叫起来议政,气的吹胡子瞪眼,暗骂这皇帝有毛病吧。 一场政事议来议去,总没个结果,我舅舅觉得皇帝在耍他,明显圣上心不在焉,议个狗屁啊。 再说,大殿下在外面淋着雨,谁能安心做事。 我舅舅长袖善舞,以前就靠着自己八面玲珑的口才一步步爬上来的。这个时候眼睛一转,眉心一动,计上心来,装的非常忠臣,“陛下,大殿下不愿意娶徐家的女儿,又想救柳家的女儿,你直接恩威并施,一个做皇子妃,一个从狱中提出来给他做妾,不就行了。” 父皇一把丢开折子,往身后的龙椅上一靠,“不行,柳益暮在朝为官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养了不少旧部。朕要推行新政,必须把这棵旧部里的树拔个干净,现在又让罪臣之女嫁给皇子,我原本杀柳家的威慑,就毫无用处了。” 父皇要推行新政,裁剪朝中旧势力,这柳家第一个救不得。 但下刀七分,损了儿子三分,颇过意不去。好在我舅舅锲而不舍,又提出一个主意,“陛下想要大刀阔斧,裁剪朝中互通一气的旧症,眼下已经完成大半。只需要再给徐家一些安抚,就好了。至于柳家小姐嘛,沦为官妓确实可惜,臣让人私下照抚,几年后再送去大殿下府,一切可成。” 这法子果然深得我父皇的心,拧成一团的眉毛都舒展开了,然后大手一挥,赐给了舅舅好几个值钱的青花瓶子。 主意一旦下定,做决定也不过几句话的事。 父皇打发了舅舅,一身轻松,闲庭信步的往毓正殿走,走过去的时候,还问一旁的撑伞太监,“你说这些年,我是不是对怀善太冷落了些。” 怀善是我大皇兄的字。 那太监应该也就是个临时守夜太监,平时没怎么回过话,远没有崔福会察言观色,回道:“陛下只是因为对先皇后有心结,难免看见大殿下就想到以前,冷落倒很平常。” 我父皇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太监,脸上也是风雨如晦,启了唇瓣,“给四十大板,撵出去。” 崔福赶过来照办,私下里对那太监踹一脚,“好端端的提先皇后做什么,还是大殿下受难的日子,你个没眼色的东西。” 小太监的话在父皇心里打了个底子,先皇后的死萦绕不去,脚下步子一慢,连去毓正殿的心情也没了。 等慢悠悠踱过去,站在毓正殿的九层大阶上俯瞰天下,尽是一片风雨茫茫。 而殿前的大理石铺就的台子上,空无一人。 父皇冷着脸道:“人呢?” 他以为过来回话的会是太医,战战兢兢的说几句,大皇子体力不支晕倒送回去了的话。 没想到,过来的是玄武门的统领,冒雨急报:“大殿下夜闯刑部,带走了柳家小姐,现在已经出了京城。” 雨砸在伞面上,砰然有声。 大殿下与柳筝私奔了。 有那么一刻,父皇的脸变的狰狞,大约觉得自己对儿子唯一一次的怜惜都喂了狗。 后来,原本对大皇兄安抚的话,在对侍卫下令时,生生变成了惩罚,“去告诉徐都尉,柳氏罪女,就地处斩,不必禀报。大皇子勾结乱臣,夺取封号,禁足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 四面楚歌 大皇兄在雨中得知柳家尽遭屠戮,死了死,卖的卖,如今仅活着的只有柳筝和她弟弟。 他知道皇上不喜欢他,晚上又刚因为他的婚事,发了一次大脾气,没想到这脾气连续起来这么严重,简直就像是一条喷火的真龙。 他浑浑噩噩的以为,圣上是因为自己退婚,才迁怒柳家,自己的一颗心也冷到了底子里。 他赶去刑部时,柳家姐弟抱做紧紧的一团,仿佛什么也不能分开,便痛下心来将两个人都带走了。 出了京城,柳筝的弟弟突然不跟他们一路了,他从三人骑的快马上跳下来,说自己有好伙伴住在这周围,需要去打个招呼。 要姐姐和大殿下先行逃命,柳筝急的火烧眉毛,催促弟弟一起走。 却见马的身侧,立着的不大的小孩儿,一改往日戾气,不再是随便让父亲给人封官的少爷,而是一个小少年。他笑着朝她挥手,虎牙微露,“姐姐,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马儿来不及提脚,那孩子便像一只可爱的兔子跳了出去。 他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还抢了自己姐姐的诸多宠爱,一旦失去,倒比别人体悟的更深刻。 大皇兄默望着那道身影,道了句,“愿天下之大,任尔独行。” 他带着柳筝往其它小镇上跑,一路要逃避追兵,甚至要找吃食续命,还有给自己治伤腿,艰难的很。 柳筝虽然奔波劳碌,内心却是喜悦的,在她看来,做了官妓是人生的大不幸,而如果大殿下以后还能去看看她,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那么,此刻,靠做在大皇兄怀里,将要与他一起亡命天涯,一定是自己用到了下辈子的运气。她想笑,她是这么的喜欢大殿下啊。 跑了一天后,雨已经停下了。 她在为他们的未来憧憬,而他则瘫坐在客栈里,等着大夫治疗伤腿。 柳筝温柔如水的问,“我们以后去哪儿?” 那句“我们”让大皇兄一愣,很久没说出话来。 他眼里越来越浓的迷茫,让柳筝突然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一样了。 大殿下以前信守佛经,对万事都看的通透,当年痛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后来又对自己的贬居泰然自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现在,他还身着新婚的长衣,菩提佛珠却早不知去了哪儿。 他不再是以前禅衣出佛世的人。 大皇兄的腿起了一层层烂肉,先是跪了几个时辰,又淋了太多的雨,肿胀成了紫红色。 大夫不得不用刮骨刀削去烂肉,挤出里面的脓血,柳筝看的惊心动魄,大皇兄却始终目色无波。 上药时,他才想起来回答柳筝的问题,“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 柳筝哑然,原本这两天刚养好的脸色突然又变的难看起来。 “殿下,你不和我一起走吗。你放了我,回去又打算怎么办,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上药的人被赶了出去,大皇兄的声音空荡荡的浮起,“无事,我已经娶了徐家的女儿,无论是父皇还是徐家都不会置我于死地。” 隔日,果然在若水东流河畔,徐都尉率三千重骑,气势汹汹而来,将乌泥河道磅礴踏开。一水黑色的箭袖轻衣,把河流两岸围的严严实实。 风声四起,每一个将士如出鞘的刃,排成笔直的剑林,他们的沉默,似乎在蕴酿一场四面楚歌的悲剧。 柳筝一身白色囚衣,大皇子一身鲜红婚服,衣衫随动颤动,像是最圣洁的人与脏脏的人站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睛。 一天前,他们一个是人人艳羡的新郎,一个是人人唾弃的官妓。如今,他们并肩站立,面对着千军万马的逼视。 柳筝说,那一刻,她突然想哭,像是很久以前,有个人抚摸着她的脑袋,捻着佛珠道:“命非草芥,当逆风前行。” 她甚至还想起很久远的一个朝代里,一个姓杨的贵妃在逃难时,因为六军叛变,将领威逼皇帝将贵妃赐死。皇上下令后,贵妃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呢,是满腔绝望的将头颅塞进七尺白绫里?还是目眦欲裂,大声痛斥帝王无情? “我不是贵妃,但是若是大殿下肯为我赐死,我一定很开心。那样,起码我可以凄艳的死在他心里,不是以官妓的身份,而只是柳筝。” 她说完这些话时,我在牢中已经站木了双脚,木愣着双眼,想当时大皇兄和她的危险处境。 牢房外守门的小卒突然冲进来,磕头如捣蒜,“殿下,沈大人已经请人找你好几次了,小顺子公公让您快些过去。” 我私自离席,出来很有一段时间了,又很想将柳筝和大皇兄的事听完,便朝狱卒挥挥手道:“让他再等等。” 柳筝自灯光里扭过头来,那身囚衣被她攥在手里,“殿下,我还是没告诉你大殿下的死因,真不好意思。几句话也说不完,还是留到下次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 若画的我是女的 一出刑部大牢,正遇上一轮满月兜头照下来,许是月光太过明媚,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诗就飙了出来。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酸溜溜的文人,只是被柳筝这么个半截故事引发了一场少女的春情来,想我女扮男装十来年,很少能有春情闺绪绪爆发出来,一旦爆发出来,这情绪就需的联想到一个对象。 我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人,我的老师——当今的太傅大人。 突然有些娇羞,我掩面长叹,“为何你老人家教我的是此事古难全的悲剧,而不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诗呢?” 小顺子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殿下,夫妻双双把家还说的是董永和七仙女的戏词吧。” 我:“” 他匆匆过来给我摘去身上的蜘蛛网,抱怨,‘您是到牢里住了一晚上吗,好好的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自己扯了扯袖口,对牢房中的老鼠耗子胆寒。 “你别咒我。” “奴才哪敢咒你,殿下只顾自己兴致做事,一会儿要是让慕大人或是沈大人知道你私自来牢房,奴才的脑袋也是不能要了。奴才咒奴才自个儿呢。” 我又气又好笑,本来就没什么和我说话,要是少了小顺子这么个下人和我打趣,我的日子不知道该多无聊,也回他道:“慕大人和沈大人忙着呢,哪有空来管我。就算查柳筝这个案子,也还有茶话会那三拨刺客等着呢。” “可不是,不止那三桩呢,早前大皇子妃过生日那会儿,还来了一波呢,可惜十三殿下没到场,不知道那刺客的厉害。” “咦,这事怎么以前没听你汇报,小顺子。” 小顺子早僵在我身边,那眼睛往斜前方的石子路里瞧,“不,不是奴才说话。” 我拍袖子的手停住,立即抬起头来,这才想起刚才响起的声音却是清爽悦耳,如风起山泉。 石子路里边一片暗影,斜斜栽了几棵老桂树,一看就是刑部的人不走心,栽树全看心情。 树子的枝桠被一管绿色压住,打深处穿花拂柳的步出一个青衣人来。青衣人重将手里的碧萧重新插回腰间,沾着月色露了个风流无边的笑,“十三殿下,牢房好不好玩。” 我只想翻白眼,“沈鲤,我们好歹同过窗,你怎么老叫的这么生分。” 沈鲤从远处走了过来,青衫飒飒,“啧,你和慕云城厮混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会和我生分。” “沈鲤,你这就不对了,慕云城怎么能和你比呢,你和我认识五六年了,我和他认识连五六十天都不到。” 沈鲤呵呵:“五六十天都不到,就把断袖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这五六年的怎么就没传出些什么呢?” 小顺子适时插嘴道:“传了的传了的,民间还画了你们俩的戏本子呢。” 沈鲤:“” 我:“” 沈鲤伸出手:“本子在哪儿呢,拿来我瞧瞧。” 我本以为小顺子这话随口说说,不想他真从怀里摸出了个黄皮子的本子,巴掌大小,装订整齐,连线也缝的密实,一看就不是盗版。 而且封面的字用的烫金体,里面的插画全部是彩绘,可见是限量版的孤本。 “小顺子,你胆子可越来越大了啊。呵呵。” 小顺子缩了一下,我就着沈鲤的手去看他翻开的本子,瞄了一眼,一股热血直充脑门,差点顶翻我的天灵盖。 沈鲤白白的面皮一红,烫手般将书扔给我,“这都什么混账东西。” 我口不择言跟着道:“这都什么画的什么混账东西。” 沈鲤:“你才是混账东西。” 我:“好好好,你不是东西。” 沈鲤:“”这都什么玩意儿。 甩开书以后,他大步往前院走,离我远远的,仿佛我是恶鬼夜叉。 我叫了声,“沈鲤,你该不会为几幅画就和我置气吧,不就是亲密些的画吗。” 沈鲤走的更快,风过流云一样,“那只是单纯的画吗,那简直就是污人视听,两个男子男子搂搂抱抱,成什么体统。” “那你以前去青楼的时候,不也见过一些吗。” “这怎么能一样,别人是别人,我和你是我和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不太舒服起来,就我以为,我和沈鲤虽然会时常大吵大闹,但总不至于把彼此分的太清。 他多次救我,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尽想着他,早就很亲密了,这不过是几副画,当玩笑罢了,怎么就生这么大的气了。 我索性跟上去,犹不死心道:“你是不能接受画上是两个男人,还是不能接受画上是我和你?” 沈鲤转过廊檐,抢了小顺子的灯笼,“你这不是废话吗,画上的两个男人不就是你和我吗,还有什么是不是。” “那如果画上把我画成女的呢。” 我问这句话本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怕将来有一日会曝光自己的女儿身,想提前在沈鲤身上试试反应。 没想到这句话问的太过,沈鲤捏着灯笼的手指节一阵发白,咬牙切齿道:“莫说把你画成女儿身,就是你真是女儿身,老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小顺子急匆匆赶过来,摸了一把汗,不满道:“沈大人,你这是什么话。” 沈鲤目光转向我,嘴唇张开几次,又想辩解些什么,最终无力道:“我和你是好友,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温寿听着声音,从大厅里探头一望,眼睛烁烁,“两位大人,你们快过来啊,慕大人喝醉了,诶,慕大人,微臣不是那什么英姑娘啊,你且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 又来扶音? 我和沈鲤一前一后进屋,都有些震惊。 慕云城脸上还是塞上风雪,看不出一点醉意,但眼睛已经微微垂了下去,不再是以往的淡漠。 他一双眼睛生的极好,只有眼皮这么耷拉时,才能看出是双层的小线,眼珠也在一窝寒水里染上了暖色。 温寿被他逮住袖子,逃脱不能,一脸哭丧道:“沈大人,殿下,救救微臣吧。” 沈鲤:“” 我欣赏了一下慕云城现在这相当顺眼的表情,心里直说干的漂亮,就捂上了额头,“慕大人不是不喝酒吗,你灌他酒做甚,这不是自讨苦吃。” 温寿想剁了自己的手,不断后退,奈何慕云城面不改色的拉的更紧,“啊啊啊,沈侍郎,都是你的错,好端端的你老给慕大人敬酒是做什么,早知道就让你来做陪了。” 罪魁祸首沈鲤抽了抽嘴角,“他找你要什么英姑娘,你找一个姑娘进来不就行了。” “你说的倒容易,我们刑部要是有姑娘,现在被拉着的人就是那些姑娘了。” 刑部内外府邸颇大,官员秩序井然,伙食也挺不错,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全是一堆大老爷们儿,没有姑娘。 温寿自己出了酒,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内心委屈的不行,哆嗦着手让人递剪子,打算剪了身上的官服。 沈鲤警告道:“温大人,这可是刑部尚书的官服补子,陛下御赐的圣物,你这一剪子下去,就是损毁圣物,你管刑部的,知道要受什么刑吧。” 见成功吓到温寿,沈鲤又满是看热闹的表情道:“你就陪着他坐一晚上得了,反正首辅大人来的时候也不多,这不要待一晚上,你这刑部也蓬荜生辉不是。” “殿下!”温寿一个糟老头子,受惊不小,身边的首辅大人坐一夜便一夜吧,可自己坐上一夜,只怕明天老命就要魂归西天了。 我本着助人为乐尊老爱幼的心态,自然而然的帮了把手,事后,只想剁了自己的手。 因我将将走近了一步,伸出了自己善良的左手,就被慕云城握住了手腕,眼神迷离道:“扶音。” 我:“” 沈鲤:“” 温寿:“” 这场景如此眼熟,以至于我眼前再次出现了四皇兄提着鞭子来抽我的生动场景,我退了退,没退掉。 我再退,慕云城这次倒主动,直接站起来抱住了我。 我:“!!!” 沈鲤:“” 温寿:“” 小顺子:“完了完了,慕大人原来真是个断袖。” 温寿满脸解脱的将我们送到门外,不忘让人备好几座轿子,“几位大人今天辛苦了,审案审了一天定然乏了,下官就不留你们了。” 我眼疾手快的抵住大门,“温大人,你不能过河拆桥吧,你就这么让我们回去?” 这么回去——慕云城单手拽着我的手腕,眼睛垂视地面,很像是被人吸走了惊魂,我越看越毛骨悚然。 温寿毫不留情,啪的关好门,“下官就不送了。” 沈鲤自看了那个话本子,一直离我三步远,这个时候虽然依然厌恶慕云城,也少不得做出些让步,“我先走了,你,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能好自为之吗?!! 你倒是把人给我弄走啊。 沈鲤眼也不转的登上了自己的马车,放下帘子前,十分体贴道:“这回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全是慕大人不太捡点。唔,你放心四皇子那儿我不会乱说的。” 闻弦音而知雅意,你啥意思,以前撺掇四皇兄揍我的流言蜚语都是你说的? 沈鲤心虚的合上帘子。 我气的去踹那马车,“沈鲤,别说是什么朋友了,绝交绝交绝交!” 小顺子无奈道:“四年前不就说绝交的话了,绝到今天倒把感情越绝越好了。” 沈鲤的马车突然向后一颠,我没有防备的退了一大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扶住。这手凉飕飕的,像是寒冰冷玉,堪堪从一截紫袖中探出,透过了我的袖子。 慕云城的声音就在耳畔,“扶音,小心。” 那名字下意识让我要扯回自己的手,又推了慕云城一把,他站的不是很稳,略有踉跄,仰头时眸间闪过一丝痛感。那表情说不出的无辜和委屈。 我一度怀疑我的是我的错觉,匆忙将小顺子拽来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你看,这才是扶音,是你喜欢的人。我叫赵绮玉,大赵国十三殿下,你最讨厌的人。” 慕云城嘟囔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小顺子眉眼一抖,简直要目眦欲裂傅和我控诉:“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语重心长的安慰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是你主子,这话也是受用的。今天,我不要你死,你只要替我当一回扶音就好了。” 小顺子苦兮兮一张脸,半天拉不下脸,说一句,“我就是扶音。” 我只好牵着慕云城往前走了一步,指着小顺子说,“你瞧,这位就是扶音,是你相好的。” 慕云城掀了掀眼皮,朝小顺子瞅了一眼,冷冰冰道:“她不是,扶音没有那么黑。” 小顺子要被气的昏厥了。当慕云城对我说,“你才是我相好的”,我也要昏厥了。 我深知扶音这位人物乃是慕云城心里毒瘤一样的存在,不是一般人想当就能当的,而我有幸当了两回,实在是腻烦了。 我说,“慕大人,你喜欢扶音是吧,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扶音她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忘了她吧。” 慕云城那双好看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因为酒出现的温暖仿佛瞬间消退,而我内心的腹稿也脱口而出,“她不喜欢你,她喜欢上太傅了。” 然后,我的手就被重重甩开,慕云城头也不回的上了路上停的一辆马车。 小顺子撕心裂肺的喊,“大人大人,你等一下,那是我家殿下的车” 马车仿佛听到号令般,更为迅速的消失了。 刑部距离皇宫很远,距离首辅府也不近,我走到一半时,就开始后悔,我要去首辅府找那个邱止要《南川散记》的孤本,早知道就不对慕云城说那些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 夜见邱止 等我和小顺子一路跋涉过去时,首辅府早已经大门紧闭,小顺子要去敲门时,被我制止了。 我自上回被四皇兄带走时,身份便已经暴露,府里上下和我照过面的人,这在慕云城身边做下人的小玉就是十三殿下。 现在去叫门,我进去了,身份不妥,见邱止也不方便,便让小顺子在门外等我,自己从侧墙攀了棵老柳爬上去。 四面来风,柳条婆娑,竟是秋日渐深了。 小顺子将手放在嘴边,掩声道:“殿下,小心点,您身上还有伤。” 我这才记起身上的鞭伤,又想起后来有人传四皇兄的话说,“好好在家思过,哪儿也不许去。” 一时伤口更疼,只能疾速在屋顶在奔走。 走到慕云城的书房时,见灯光满室,映出一条坐在桌案边批折子的影子。他们做首辅的总是很忙,我父皇又是个想一出是一出,什么差事都指望着他。 都能批文书了,大约酒已经醒了。 正要转身的时候,从外间步出两个拿托盘的丫鬟。托盘上一只青碗,底部一些淡黄汤渍,与我上次喝的醒酒汤一样。 左边那丫鬟一开口,我便认出来了,是银霜,声音细软,像是南风过境,几句话不到,却又愁肠满腹,活像风里夹了一场毛毛雨。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大人自己驾着十三殿下的车回来的,结果回来倒问我们,是谁给的车。这我们哪知道啊,他冷着脸又发一通脾气。” “也是银霜姐姐机灵,说是十三殿下好心,怕大人回来不方便,送大人用的吧。要是我们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还说呢,没瞧见我说完那句话,大人脸色都不好了吗。上次也是,四殿下来的那回,你还记得吧,他将十三殿下提走以后,大人自己都是蒙的,都没转过神来自己是怎么和十三殿下睡在一起的。” “大人表面没什么,今日见到十三殿下,不知怎么别扭呢。” “” 原来是记不得醉后都干了什么啊,怪不得今天见我,故意绕开我呢。 那下次,我揍他一顿,他是不是也不会记得了。嘿嘿。我抱着这样的心思迅速往后走。 邱止似乎是知道我这个时候来一样,靠做在一个乌木的棋盘边,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还穿着上次的外衫,绯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堆砌在脚边上,那衣服的料子一定是很好,像是一捧华丽的风景,流光溢彩的。 左脸上的半张面具从鼻梁出断开,刚好露出右边清丽的脸来,他转过头来,眼下一点泪痣,仿佛落泪成愁。 “你来了,小照姑娘。” 我信步走过去,被那眼神看的也是满腔愁怨,忙把视线放在棋盘上,“邱公子奕棋技术高超,只怕再来个半个小时也下不完。倒是我打扰了。” 他捻子的手缩了缩,好笑道:“小照姑娘也懂棋吗?” 我只好说,“略懂。” 墨玉色的棋盒被一只白皙的手一推,“那便陪我下一盘吧。” 我差点咬了舌头,就要拒绝,就看他将手伸进了宽阔的大袖里,袖子鼓涨,似乎融有乾坤。那柄大铁扇子给我的威胁感蹭蹭往身上冒,我先一步攒住他的手,防止他取出那利器,“邱公子,不忙不忙,我们先下棋。” 邱止朝我一望,笑意漾漾,“那就等会儿给你,这《南川散记》倒费了我不少时间。” 我:“” 你早说要给我的是《南川散记》啊!!! 我昧着良心的去捡棋子,“辛苦邱公子了,小照无以为报,唔,不知该怎么报答呢?” 他先行走了一步棋,“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我:“啊?” “陪我说说话吧。” 我匆忙定下心来,也跟着走了一步。这场棋下的我神清气爽,许是很久不动棋子的缘故了,竟然很有新鲜感。 走了大半后,黑白两色棋子如两个武士一样,互相胶着,刀光剑影的会于棋盘角上。 邱止有些意外道:“谁教你的棋?” “我的老师。” “你还有老师?” 我突然想起,他一直当我是首辅府的下人来着,便说,“我认识的一个账房先生下棋极好,我闲的无聊,拜他做的师父。” 他点点头,将棋子一扒拉,“你这老师技术很不错,和我师兄的路数有点像。我输了。” “嗐,是你要我接着你刚刚的路子走,给我铺好了前路,要不然我早输了。我老师常说我技术稀烂。” 邱止将棋子放进身边的缠丝盒子里,瞥了瞥嘴,“你们慕大人也常说我的技术烂。” 他长相偏细致,身体又瘦弱,做些出不屑的表情时,很有些倨傲的模样。可惜人生的好看,五官一动,整张脸都生动如画。 我记得我以前跟着苏行学诗作画的时候,最讨厌的一类人物就是长相阴柔的男子,评价一个男子,最先蹦出的就是是否“力拔山兮气盖世”,而女子嘛,“皓腕凝霜雪”就很具美感。 邱止这人像是把两句诗完美结合了,一出手,大铁扇估计能拍死几个壮汉,偏偏到了下棋的时候,整个人举重若轻,似拈花摘叶。 三通大师真是人才啊,一个苏行,一个邱止,个个清贵绝伦。很让我怀疑他是按容貌收徒的,尤其初见我时,两眼放光,还问我愿不愿加入他门下。 我当时对苏行垂涎已久,本想义不容辞入个门,但听说三通大师定了规矩,师门内部严禁谈恋爱。所以我悬崖勒马,转而认了苏行做老师。 只怪我当时太天真,以为师兄妹间不能谈,后来才知道师徒之间谈感情才更为艰难。 是以,要按起辈分来,邱止算是我的一位师叔。 但让我不解的是,他既然和太傅是一个师父,为何来京城这么久,不住在太傅那儿,却住在首辅府呢。 我将新的棋子落下,小心问道,“你和慕大人是什么关系?” 他捻子想了想,“半个师父?” 我噎了噎,“你师父不是三通大师吗?” 邱止轻笑一声,“我师父多了去了,多少技艺,多少师父,可不止三通大师一个。” 我哑然,又试探问道:“那你认识扶音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醉烟罗 邱止看我一眼,“你怎么会知道扶音?” 我说,“那个,那个慕大人喝醉了,喊这个名字来着。” “唔,怪不得,扶音姑娘已经死了。” “哈?”我惊呼出声,“死了?怎么就死了呢?” 邱止将手中棋子撒开,像是一颗颗露珠一样,重重砸进盒子里,不急不缓道:“我认识慕云城的时候,扶音姑娘就已经不在了,听说长的很美,死的很惨。” “慕大人一定很喜欢她吧。” “喜欢,人海茫茫,一眼相中,成为半生绝爱,再没有哪个女子有这样好的福气了。” 我咬了咬舌头,立即想起今天自己对慕云城说的“扶音不喜欢他”狠话,很是后悔。 这局终究没下完,邱止看了眼天色,从怀中取出了两大本素纸裁成的册子,上面的大字龙飞凤舞,是手录的《南川散记》。 这书极为难得,能够凭借自己的记忆在几天时间内复原,绝非易事。我伸出手时,只觉自己捧的不是两本书,而是两片羽毛。 我将将要捧过来,邱止将手一晃,书似乎要砸在地上,吓的我肝胆俱裂,急忙去护。 那书抖一抖,又稳在了邱止手指尖上,他举高一些,“这书不能白给,我记得上次说过是有条件的,你带的东风楼的花雕酒呢,不会给忘了吧。” 我心内咯噔一声,这些天忙来忙去,确实把这件事给忘了,再加上我记性素来不好,只好理亏道:“邱公子,今儿真的没带来,明天吧,明天我给你买四坛,不,六坛。” 我笑的人畜无害,邱止也回了我一个笑,才道:“好吧。” 说完重新把书递回到我面前,“打开看看。” 我欣喜的很,一想到这东西能直接给太傅,更是高兴的双手无处安放,小心翼翼的掀开最上面的油皮封页。 一个笑容还没完,就看见一行行行云流水的字中藤起一阵红色烟雾,一股花香随之飘进我的鼻孔,手上一松,书便砸在了地上。 我为书感到心疼,身体却和书一样,顷刻软了下来,直直向后躺倒。 邱止伸出手接住我,“小照姑娘,我早说过,找我要东西,可是有条件的。” 我意识到邱止在书中吓了毒时,自己已经快要没有意识了,嘴唇张不开,连眼皮也开始一点点合拢。 邱止的声音就在耳边,“你放心,这个不是毒,是醉烟罗花里提出花粉,让人暂时处于幻觉之中。对了,你一定没见过醉烟罗吧,那是我家乡的花,原本开的时候雪白一片,后来,有药师用药草捣碎了给它做肥料,才养出粉色的花。喏,就是我身上这种。” 一阵衣衫的抖簌中,身体开始变的轻飘飘的,邱止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小照姑娘,我刚刚和你说过,我有很多师父,其中一个师父啊,是个很厉害的傀儡师,傀儡你知道吗,分好多种,有真人傀儡,木制傀儡,还有半真半假的东西。我最近在做一个真人傀儡,皮肤外貌都与人无异,只是偏偏少了点人气。这东西也叫人偶,需要活人身上的筋骨养着,你放心,我只取一点,不伤你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 入梦里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我九岁那年,我因受了很重的伤趴在床上,背上伤痕遍布,斑驳错落,将身上的衣裳染的红梅点点。 我一动,就浑身都疼,胳膊上也全是伤,似乎是浸过水,有些发炎的趋势。 母妃在床边哭的泪水直掉,一边哭一边摸我额头,就差没把我揉进怀里了。 我虚弱的问她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母妃的目光闪躲到一旁,有些责备道:“你还好意思问呢,让你和你四皇兄一起去给卫国皇帝祝寿,你倒好,去了就要和人家的十四公主退婚。十四公主能不生气吗,不找人揍你揍谁,只是这下手也忒狠了。” 她说的一气呵成,像是早有腹稿。我却想不起来卫国十四公主什么模样,只隐约记得自己确实和死皇兄去卫国走了一遭,至于卫国繁华还是荒芜,又是模糊的成了一团团光影。 光影飞逝间,似乎有灯火弥漫,一条长河如碧玉横陈,两岸却有花色如霞,缤纷漫天,仔细辨认,才能看到那树生的极高,高的有几十丈,矮的也远超过了屋顶,树上花瓣清雅,香远益清,仿佛树上生莲。 有个声音说,这就是醉烟罗。 醉烟罗,花期七日,一年只在最冷的时候绽放。一旦开放,便是满树生花,没有一片叶子。 也被称为有情树,花开时,情人在树下起誓,便是一辈子的恩爱夫妻,永不离弃。 浑浑噩噩里,身边立着的人似乎渐渐消失,手中原本握着手像是烟雾一样散去,那些花树,一切都突然远去了。 我缩回膝盖,几乎蜷缩在一起,“母妃,我疼。” “乖,玉儿,你睡会儿,睡会儿就不疼了。” 母妃往我手里塞了条帕子,小心的往外走。 侍候在一旁的大夫也立即提起药箱,边摸着额头上的汗,边跟出去。 屏风外立即映出两道人影,正在切切私语着。 一道是我母妃的,声音压的极低,“吕大夫,你确定那药管用吗?” 另一道则是大夫的声音,唯唯诺诺道:“娘娘放心,虽说是个江湖术士开的不入流的偏方,但刚刚殿下不是已经记不起来了吗。那段记忆也已经洗干净了。” “那药会不会对我儿产生什么副作用?” “这个,既然是损害记忆的药,以后可能对殿下的记忆产生一些影响,但娘娘放心,至多不过记忆力不如常人罢了。” “” 我想要再听的清楚些,屋中画面一转,像是地震过来了,屋顶开始坠落,墙壁倒塌,柜子屏风砰砰砸在地上。 我怕的闭上眼睛。 听着周围轰隆隆的声音像是雷声一样,一阵烈于一阵。终于,声音听了,有人的细细小小的吵闹声。 一柄戒尺啪的打在我的手背上,我吓的弹起,一眼看到面前皱眉的太傅。 周围场景也从我的寝殿变成了上书房,苏行手执书卷,指着我桌上的课本道,“念。” “醉烟罗,生长于卫国,此花花开十七瓣,树干高大,无叶,也叫有情花。卫灵公二十七年,将其立为国花,逢重大节日,必拜花神; 凤凰木,齐国国花,花朵状似凤尾,夏日盛开,树叶宽大如同手掌,花朵火红,香味馥郁,宫中多有种植,只有贵族被允许使用; 缠丝草,梁国” 我噼噼啪啪一口气念完,转头便看到苏行眉头皱的更深,他叹了口气,“十三殿下,这本《七国物志》你要好好研读才是,天下七分,齐国为大,韩国c陈国依附齐国,梁国凭借自身险境,固守一方,赵国虽然与卫国c燕国早有联盟,但燕国已灭,卫国又将要移主,赵国危矣。你身为皇子,必不想赵国成为第二个燕国,整个王族都身死国灭吧。” 我擦着嘴角的一点口水,嘿嘿笑道:“老师,父皇说过,我大赵国易守难攻c固若金汤,稳稳当当了百年,原本就不需要联盟。国家弱小才联盟,国家强大,便只用享用其它国家的朝贡。齐国大又怎么样,还不是对我们赵国俯首称臣,其它国家更不用说,只能乖乖听我父皇号令。” “歪理。难不成你真要等到坐吃山空的那一天?”苏行无奈又好笑。 我自桌上直起身来,被他清风明月的一笑看的晃神,睡梦中的口水似乎又要落下来了,痴痴道:“老师,我们是不是在醉烟罗树下见过。” “什么?” 我道:“我和你站在一大片醉烟罗里,你跟我说那是有情花,情人们在树下起誓,就可相爱百年,厮守百年。那醉烟罗真好看,十七瓣花瓣晶莹剔透,花瓣尖带着点红色,像是梦里才能看到。” 苏行将手袖进手里,另一只手摸了摸我我的头顶,温温暖暖的拂过,“睡懵了吗,你是去过卫国的,知道卫国的醉烟罗长什么样子,我却是没去过,也带不了你去看。” 我嘻嘻笑,离他更近,“这大约就是我的一场梦吧,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 你带不走我 醉烟罗,醉生梦死之花,香味很淡,提取大量的花粉并进行加工,吸食的人,往往自愿陷入其中,不愿醒来,尤其对于内心极度痛苦的人,简直就是解脱的良药。 我睡了好大一觉,醒来时,浑身缠满绷带,宛如端午时供给屈原的大粽子。我这个粽子在一辆马车里颠来颠去,被撞的七荤八素不识东西南北。 邱止正坐在马车的一个角落,木板上铺着一条黑油油的狐狸皮,上面摆了壶酒,并一个大碗。 酒香扑鼻,一闻便知是东风楼的,我竟想不到这人挟持了我,还有心情再去东风楼买壶酒喝,真是欺我赵国无人了吗。 很快我就知道,这东风楼的酒不是邱止要喝的,而是给我用的。 他端着酒朝我走过来,眼角眉梢带一点得逞后的笑,“你怎么这个时候醒了,一会儿,疼可怎么办。” 我就着马车的又一个颠剥,滚到另一个角落,颤着声音道:“邱大哥,有事好商量,你要取人的筋啊骨啊,也别选我啊,我这个人皮糙肉厚,筋骨都是下成,连我皇哥都说我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要把我做傀儡,我特别好动,没个两天,这个傀儡就报废了,反而污染你心情不是。” 他停下,““已经取了。”” “什么?”我缩如一只鹌鹑。 他从怀里摸出一条手巾泡进酒碗里,浸湿后挑出来,覆在我的手腕上,我疼的差点咬舌自尽。 他另一只手则定定按住我,“我取了你一根肋骨,并一些血。” 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你取就取了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既然取了又干嘛带着我跑。 我问邱止,“这是哪里。” 邱止回答,“马车里。” 我说,“我张了眼睛知道这是马车嘶啊,轻点你,你疼死我了。” 邱止还在专心致志的折磨着我的伤口,虽然他认为这是最好的消毒法子,但我认为这是让我痛不欲生的法子。 “现在大夫满天下,你又是个全能人才,杀人做人全都会,怎么能迷信呢。” 我控诉,我不满,我再也不想喝东风楼的酒了。 邱止的手握着那方巾帕停在我的手上,眼里一道迷茫,“我的乡人用这个法子几十年了,很有用的。” “你的乡人,卫国吗?” 他不说话。 我却想到了一个传闻,不记得是在哪听说的,卫国的边境上有一个鱼乡,世代都过着捕鱼卖鱼的生活。他们以物换物,连金钱也不用,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那儿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一个最早长出醉烟罗的世外桃源,某一次梁国卫国起了冲突,卫国割地三百里,派七皇子亲自送过去。 梁王暴虐,一夜之间血染了那三百里,七皇子也差点做了人质。 那个世外桃源c开满醉烟罗的地方,便销声匿迹了。 “你是要带我回你家乡吗?” 邱止自面具里的那只眼睛转过来,一只泛红的瞳孔深深凝望着我。 “我知道,你那傀儡术应该也是你们那边传过来的,赵国可没有这种旁门左道的方法。” 他将碗放在一边,“那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肯定道:“我不愿意。你取我身上的东西,去做你心中的傀儡,那么,那个傀儡一定很重要吧。你带我走,是怕做那个傀儡失败,还是打算失败后将我做成傀儡。” 他突然暴怒起来,一只手掐上了我的脖子,红眸似火,“我能将你带出来,要怎么处置也是我的事,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脖子上的疼痛剧烈传来,几乎让人窒息。 我静静道:“你带不走我,至少出不了赵国。” “为什么?” “因为我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布置了人在首辅府外,一旦我深夜未出,他们必定回去找慕云城。慕云城不会不管的。而你从宣京走到赵国边境少则数月,他们一定能追过来。” 邱止突然丢开我,盘腿坐在狐狸皮上,“你就这么肯定慕云城会来救你?” 我当然不敢肯定。 但我至少相信小顺子没见我出来,必定会去找人,至于他找谁,找不找慕云城,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现在和邱止之间,明显我落了下风,但气势要足,得先让他把我放了再说。 “我肯定。邱大人,您猜我为什么能两次光明正大的进入凭风轩?” 他呵呵一笑,“你是想说是慕云城授意?” “嘿嘿,有句话,叫朋友妻不可欺,邱公子,你最好放了我。” 邱止一怔,半天没恍过神来,就是我也老脸一烫,天知道我是鼓足了多少勇气说出这句话的。 马儿突然一声嘶鸣,马车一个趔趄,邱止脸一侧,朝外问道,“怎么回事?” 马车夫的声音抖抖嗦嗦,“公子,有人在前方拦住了路。” “小照姑娘,看来你对慕云城果然很重要啊。” 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 掉马甲了 后来,慕云城告诉我说,我被邱止掳走那日,小顺子磕破了脑袋请慕云城去查人。 慕云城本无动于衷,更深刻觉得邱止不像是会看上我的样子,直到这事闹去了我父皇那儿,他突然父爱一爆发,就命令慕云城把我找回去。 是以,慕云城疾驰了两日,单枪匹马的先一步拦住了我们的马车。 他与邱止交涉的过程非常简单,但结局委婉。 邱止隔着帘子喊话,“慕大人,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割一割爱,把小照姑娘送我如何?我此去保证安安定定的,不再惹事。” 外面静了片刻,慕云城的声音传来:“小照姑娘是谁?” 邱止扭头看我,我又是一阵心虚,他沾酒在桌上写下照字,“你不是叫这个名字。” 我当时为了隐瞒身份,说的是“小赵”,不料他却以为是这个名字。 真是失策。 “连名字都是假的,只怕身份也是假的吧,小不,姑娘,你到底是谁?” 我正欲开口,慕云城在外面喊到:“十三殿下身份贵重,你最好不要胡来,让我把他带回去,此事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慕云城大约因为没听到我的声音,以为我还晕着没醒。 邱止却惊讶的不得了,“你是十三殿下。” 我摇头,面不改色道,“我不是。我是十三殿下的替身。” 邱止却不信,似乎早就知道我一样,“果然是你吧,和我师哥牵扯不清,又和外面这个不对付,是孽缘啊。” “这个你拿着,全当师叔的见面礼了。今日取了你点东西,他日再如数奉还。” 吱哑一声,一阵风吹过,邱止跳窗跑了。 慕云城进来的时候,和我大眼对小眼的一望,捡起我身上的《南川散记》,打横将我捞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 殿下别闹 “慕云城,你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绷带给解开,缠在身上太难受了。” 我被慕云城驼在马上一路颠簸,直挺挺的像是一只尸体一样。慕云城在我脖颈上梭巡了一眼,“你没穿衣服,没了绷带,可能就要裸着了。” 该死的邱止,竟然扒我衣服,混蛋。 我骂了邱止数十遍,“喂,你不会就这样带我回去吧。” “殿下还有吩咐?” 我当挺尸道:“我饿了。” 又行了半里路,才在山道上看到一家面馆,面馆年代久远,破门烂床,蛛网满结,人一抬头就能蹭上。 慕云城将我马上提拎下来,我跟着在他身后蹦着,我虽看不到这场景,但画面感已经是极强了。 小二一出来,便红光满面,招徕客人道:“公子是赶尸人吗?” 慕云城:“不是。” 我:“” 我这么活蹦乱跳,哪里就像一具尸体了。 我只好开口道:“小二,一碗面,要你们店里最好的面。他给钱。” 我朝慕云城指一指,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店外打量了一番。 小二脸色却很讪讪,憋了半天道:“本店只有一种面。” 我惊异,一个店竟然穷且艰若此。 “什么面?” “清汤挂面。” 我心都碎了,蹦回到慕云城脚边上,砸着眼泪珠子道:“我要回家,呜呜,我不吃清汤挂面。” 慕云城瞅我一眼,很快转头道:“此处离京城还有两三天路程,再找到下一家客栈也得到了晚上,殿下挨的住?” 我:“挨不住。” “那” “我吃面。” 我又一路蹦到客栈门前,但怎么样都无法在蹦进客栈里面。 邱止的绷带缠的格外刁钻,自脖子以下到小腿,厚厚的缠着越两三尺的白布条,以至于无论从正面看还是侧面看,都是一根大白柱子的样。 “小公子,你别蹦了,您再蹦,我这门得让你弄塌了。”那小二过来拉我,拉来拉去发现无处可拉,唯有两只手在绷带外,但又不可做大动作。 他憋着笑道:“公子为何做这个打扮?” 我脸不红心不跳道:“好看。” 又补一句,“凡夫俗子不懂。” 心里将邱止骂了狗血淋头,这货不知是什么毛病,喜欢行为艺术还是咋的。 可能是我表情过于凄苦,终于将慕云城召唤了过来,他将屋内先看了眼,才退出来,然后再度拎起我往外走,“还是坐外面吧。” 天知道慕云城的臂力有多惊人,将我夹在手臂和腰间就带出去了。 小二看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赶紧去后厨找人做面。 慕云城又自己从屋内搬出来一张桌子,并两张凳子。我始终以为这样光风霁月c绝世无双的人好看的只有初见时,巍巍立于朝堂,不说话则静若冰山之巅,一开口则玉山倾颓。 殊不知,一个人好看与否,与他做什么是没有关系的。譬如,慕云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搬一搬凳子,也是好看的。 我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立在我身边不动了。 我问,“怎么呢?” 他说,“忘了你坐不了,这凳子倒是多拿了。” 我:“”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聪明如当朝首辅,能让我难堪的机会他会错过吗? 答案是,不会。 所以,当小二把面端上来时,我又尴尬了。 除了手腕和手以外,我全身已经被缠做一体了。 也就是说,吃面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就在我为吃一碗面发愁的时候,慕云城已经常客似的坐下了,捏起筷子,挑了面条往嘴里喂。 我及时打断他,“慕大人,这儿可是一个三天没吃饭的人,你忍心晾着她?” 慕云城指指我面前的碗,眼睛光芒灿烂,“那你吃啊。” “慕大人,我的手抬起来。”我大约是太饿了,所以说话也没有了底气。 我以前记得一句话,说是人啊,要活的有骨气,不为三斗米折腰。 但我一看到面前的吃食,突然发现我不仅能折腰,我还能折脚。 我退后一步,就地一倒,气势那叫一个足,速度那叫一个快,直直砸向慕云城。 他反应到快,筷子一丢,单手撑住我,犹如撑住灭顶之灾的盘古。 这位“盘古”道:“殿下,别闹。” 我说,“你让我吃面,我就不闹。” 慕云城:“你的意思是?” 我大言不惭道:“本殿下给你个机会,喂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 人体枕头 我记得我那句话说完以后,慕云城沉默了好一会儿。面都坨成一团了,他才将筷子戳进去,挑了一筷子。 像是做一件很艰难的事,难的那手的速度奇慢。 我的舌头和肚子同时不满,“慕大人,你是舍不得吗?” 猝不及防的一口面塞进了我的嘴里,我记得塞进去以后,我就泪流满面。 匆匆咀嚼了几口,慕云城又要喂过来,我矫健一跳,被这面的味道吓的魂飞魄散。 “味道如何?”慕云城眉眼突然冰雪笑容,手往前伸着,像是勾人心的黄泉艳鬼。 我摸不准他是知道这个面不好吃,还是不知道。 憋着一泡眼泪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他将自己的筷子伸进那清汤寡水c飘着厚厚一层墨黑烟尘的面碗,搅了搅,便丢下筷子。 “你等会儿。” 说完一撩袍子进了客栈后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 我心道,完了,面太难吃,慕云城要揍人了。 老板,老板娘,你们自求多福吧。 刚感叹一回,厨房里扔出来两个人来,赫然是老板,老板娘。 老板生的五短身材,又做掌柜的,又做小二。摔出来的一刻又立即弹起来,朝着厨房门板的缝往里喊,“客官别弄坏了我的锅,诶,锅,您轻点。” 老板娘胖胖的,身穿暗红落花上衣,草绿布裙,身上油烟浓如香水,整个人像是一只熏过的大白馒头。 老板娘撇撇嘴,“也不看看是什么世道,嫌我们做的难吃就走啊,京城里有的是大酒楼,大鱼大肉的招待着,在我们这儿摆阔。一个男人,我不信还能做出像样的吃的来” 她嘟囔着走到我面前,眼睛一亮,“哟,这是什么衣裳,城里已经流行这种款式了吗。” 我默一默,她才扭着屁股坐到了我没坐的那张椅子上。 一两盏茶的功夫后,慕云城出来了,手捧一直黑木填鱼纹的碗,碗里是一碗很普通的素面,但汤中卧了个鸡蛋,放麻油葱花点点。 我一闻到那味道,胃便叫嚣了起来,张着嘴嗷嗷待哺,等待慕云城的喂食。 谁知,他讲碗往桌上一放,又另丟了锭银子。 老板娘会意,方才的抱怨仿佛不过一场放屁,臭了臭自己,便烟消云散了。 我吃的很满足,除了总对着一张不停吞口水的胖脸。 饭毕,我语重心长的对老板娘说,“做面啊,得用心。不能因为顾客少就自暴自弃,只要你们坚持做自己的好面,总会有顾客盈门的。” 老板娘显然对银子比对我的话更感兴趣,不等慕云城说话,他们就接连保证,“我们一定做诚信店,好吃面。” 当天,下午,那店改名——好吃面。 23 我们靠着一匹马跋涉了两天,路上餐风饮露,连一个“好吃面”那样的破店都找不到,慕云城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崩溃,崩溃,再崩溃。 这天晚上,就着慕云城的手吃了半个野果子后,我躺尸在草地上。 凉风嗖嗖,时不时有狼叫声扑传过来,叫声凄惨,堪比死了狼爹狼娘。 慕云城离我两丈远,在铺了一层树叶的地上睡着。我滚过去一点,再滚过去一点,即将滚无可滚这地时,慕云城伸出一只手抵住我这根大白柱子,眼睛倏然睁开,“殿下,你要做什么?” 我往后挪了挪,“那个,我这个绷带透风,有点冷。” 他朝脚边的一团熊熊烈火看了眼,“你离火越来越远,能不怕冷吗。” 说完,再次将我拎回火边放着。 一声狼嚎这个时候清晰的传过来,我不由一抖,大约因为缠着,所以抖的不明显。 但脸色应该不好。 慕云城抱怀站在火旁,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身上不同于朝服的便衣,整个人都光彩夺目。 “殿下,睡不着?” 我一半身体被烤的焦烫,一半身体冷若冰霜,只好道:“可能马上睡多了。有点睡不着。慕大人,你能将我翻一翻吗,左手烤太烫了。” 慕云城依言,将我掉了个头,转身要走,“那殿下躺着吧,臣去睡了。” 一声狼嚎声凄厉传出。 “你等等——” “还有何事?” “你,你缺狼皮褥子吗,我瞧着邱止有条狐狸皮的,流光水滑,特别好用,狼皮应该,应该更好些。” 我语无伦次说完,慕云城手抵下巴,笑了,“殿下,是害怕狼吗?” 我当然不怕,只是我如今被捆的,四肢不能动,若是真是来了狼,慕云城大可一跑了之,我不一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啃了手,啃了腿,啃了脑袋,最后再吐出一堆森森白骨出来。 我的沉默在慕云城眼中,大约成了默认,他在我身边躺下,轻声说道:“殿下睡吧,臣在。” 他这句臣在,让我内心一感动便得寸进尺道:“那臣子可否陪聊乎?” 慕云城翻过身去,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然,“不能。” “慕大人,我听说你在遂州做官时,特别受爱戴,来京上任,百姓相送数里,还有要把女儿送给你做小妾做丫鬟的,那些姑娘美吗” “对了,你和邱止是怎么认识的,他衣裳上的花是醉烟罗吧,那他该是卫国人,你又怎么会和他认识呢” “你府上有一孔温泉,听说四季常热,舒筋活骨,对人的身体疗效很好,我可以去泡”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惹的他终于忍无可忍,一双眼睛深沉似海,“殿下,遂州的姑娘长相如何我没仔细看,但以前进宫当上妃子的就不少,应该是不错的。至于邱止,他身怀绝技,武功又不低,微臣收留他,给他个去处罢了。至于最后一个,我府里有温泉,但不能给你泡。行了,睡吧。” 他难得说出这么多话,话完,眼神如刀,直接将我的好奇心逼了下去。 凉风习习,周公总是不来。 我动动身子,再动动身子。 慕云城支着胳膊,撑坐起来,俯身望过来,“殿下动的太勤,难怪睡不着。” 我问,“那有什么法子没有。” 慕云城:“有。” 然后,将头压在我肚子上的绷带上。 我竟不知道我身上的绷带还有给人当枕头的功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 首辅轿子特别好 回到盛京时,小顺子喜及而泣,直说十三殿下瘦了,憔悴了不少。 我看着他,觉得他倒是胖了不少。 首辅府的银霜姑娘插嘴道,“能不胖吗,自从来了咱们首辅府,每顿饭要两个大肘子,把厨房的人乐的不行,还以为咱们大人最近心情不错,好胃口。偏是他那瘟生。” 小顺子咂咂嘴道:“首辅府的伙食当真不错,怪不得殿下老往这儿跑。” 我踹他一脚,拿足了主子的威严,“说什么呢你,我为什么老跑首辅府,还不是因为这儿的姐姐们好看。” 顺势就带着讨好意味,瞟了银霜一眼。 银霜捂嘴笑起来,“我哪敢担一声姐姐,只是与殿下也是老熟人了,叫了你这么久的小玉儿,该向殿下讨罪受的。” 我挥挥手,“不妨事不妨事,不知者不罪。就是能不能给我找辆轿子,我想回建章宫躺会儿。” “是呢,殿下这一路受苦了。也不知那群匪盗是哪里人,竟敢劫持殿下去,赶明儿让大人参上去,请朝中几个大将军剿了他们去。” 我随口附和了两声,这次回来,我与慕云城都没提邱止的事,他府内卧虎藏龙,远不止这么一个人,邱止同样需要他,又防备他。 我呢,虽然失去了一些骨血,但得到了《南川散记》,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况且,我又喊他一声师叔,他与苏行同门,一旦牵扯出来,总有人会给苏行扣一个谋害皇子的罪名,无论如何,不能让此事连累到老师。 便在心里也打算将这事隐瞒下去。 银霜十分妥帖,我看慕云城的府上,也就她最可心,府里的下人安排,账房的收支,节礼的买办,还有招呼客人样样都做的好,我本想向慕云城试着要一要这个人的。 慕云城只说,首辅府的人去留全凭自愿。 我大喜,许诺给银霜最好的待遇,也没能要过来。 她撒下裙子一拜,“奴婢出身卑微,在首辅做了十来年的杂役,历经两任首辅,按理说是该在前任首辅出事时给逐出去的。后来大人来了,留下了我。他虽没给过特殊优待,但奴婢也是自己一步一步从烧火丫头爬上了大丫头的位置,如今已经要做到女管家的地位了。” “殿下给我殊荣,允许我进宫,是奴婢的荣幸。但奴婢不敢忘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就像一只蜉蝣,攀山过海,用尽了心力,才走到了塔尖上,但若是给我一架梯子,让我站在浮云里,奴婢却是不愿的。” 她心志只在首辅府,我也不便强留。慕云城在当天便进了宫里的勤政院,说是有人回禀之前大皇子府的刺客查出来些线索。 我让小顺子赶紧去通报沈鲤一声,盯着些案情进展。 他急慌慌的又跑回到我的轿子跟前,说是前几天刑部送了封信,就压在我的枕头底下。 我在银霜备好的轿子歪靠着,轿子里布置很讲究,有一张铺了鹅绒的紫檀木榻,叠放着上等的锦丝被。 榻前一张半高梨花几,几上吃食,书籍,围棋样样不少,简直像是游乐来的一样。我原以为这只是我一个殿下的殊荣,后来才知道是银霜给来访时未带轿子的客人准备的。 吃食多是几样甜点,拔丝糕,乱蕊小饼,青梅团子,并一碟驴打滚。我吃了几个青梅团子,觉得还有些精力,就翻了翻旁边的书。 书倒不俗,也很有趣,主要是一些人物传记c江湖轶闻。这些故事很有活性,像是面团子似的,任由人搓圆捏扁。 有才华的人,看文如看诗。像沈鲤,可能会跟我讲讲里面哪篇文的典故用的好,那个作者的骈文作的好,哪个文写的飘逸洒脱,哪个文满腔愁闷。 有乐子的人,如小顺子,可能就把文字略过去,专找好看的画翻翻,翻一回找个乐子,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至于我吗,也就是看看里面的风月故事,瞅瞅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说是江湖第一美人尹飘渺好不容易现身,却在泸州酒楼遭人调戏,酒楼里的年少公子们纷纷不满,一拥而上,找那淫贼报仇。熟料,淫贼以一当百,打伤了好些人,又直接将尹飘渺掳了去。 还有,上个月武当同少林乱斗了一场,两派打了个平手,但第二日,少林的那位高僧圆寂了,于是,江湖人士纷纷认为少林不如武当,把少林派气了个半死,要跟少林再比一场。 这些个没头没尾的故事,比鸭脖子有嚼劲,够我品上好一会儿了。 走到建章宫,刚好翻完。 我道了回谢,便负手往建章宫走,还未走近,便远远的瞧见大殿门前黑压压一片人,像一排栽的笔直的大葱。 “葱”味扑鼻,我并不想过去。 “大葱头”乃是太医院的院正大人,一瞧见我就老泪纵横,对我嘘寒问暖,替我把脉看伤,一直到走到内殿,要替我剥衣服时,我赶紧把他们轰走了。 这些人把救死扶伤当己任,又想着在我这儿扯一回妙手回春,好在四皇兄那儿搏个脸熟。所以被赶出去,也还不死心,直接报告去了四皇兄那里。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四皇兄便带了两个侍从,阔步走进了我的建章宫。一身蟠龙锦衣的常服,腰系九孔白玉珏,一进来便满室生光。 我刚让人把他送我的那只小猫送到榻上,双手撸着它身上的软毛,逗弄了一回。 他一走进来,建章宫里面同我说话的辛梅,文兰立即息了声,软跪在地。 四皇兄看也不看她们,皱眉走过来,“谁把这畜牲带过来的,不知道殿下身上有伤吗。带下去。” 两个丫鬟像吓到的鹌鹑,迅速从我身上把那猫儿带走了。 “四皇兄,你凶什么凶,你当它畜牲,可别忘了这畜牲也是你给我的。”我瞅着那两个背影袅娜消失后才敢抱怨。 我四皇兄喜欢在人前拿面子,可能是太子做久了,人也没小时候活泼了,一举一动都透着上位者的尊严。 “难不成我送你还送错了。”他往我身上看了一眼,才将语气缓下来,“身上的伤怎么样呢,为什么不让大夫看。” 我斜靠进一个金丝软枕头里,强颜一笑,“皇兄,我真没事。那些太医又该跟你胡说八道了吧,没病也能让他们说出病来。” 他将我被子掖上一掖,伸手探向我的额头,“脸白成这样,还说没事。好歹让太医瞧瞧吧,我答应你,谁敢给你乱开药,我砍了他。” 他伸手招一招手,那一群早等在屋外的太监立即跟乌云一样涌了进来,看的我眼花缭乱。 “都给本宫好好看,新伤旧伤一并看了,要是没毛病乱开药本宫饶不了,要是有毛病隐瞒不报的,你们知道下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 当时轻别意中人 “绮玉,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吧。小时候的事又或者你岁的事,你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的,记得很清楚。我记得那时我和你皇兄并排站在若水河边,徐都尉扔给我一把短刀,说是圣上口谕,赐我一死” 百丈若河滚滚,烟波浩渺处,有女子在高大的画舫上唱送别的曲子,声音铿锵,像是为这场离别,奏了配乐。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 红笺小字凭谁附。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 思量便合双飞去。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柳筝最终将手伸向那柄短刀,咬牙如一位巾帼英雄,字字泣血,只因别离意中人。 “殿下,今日一别,便是永隔。我受你诸多照顾,愿意最后献唱一曲,为你回京送行。黄泉地冷,我就独自去了。您呐,请务必珍重。” 她凌唇微动,一个起始的字音就要出来,被大殿下直接阻断了。 “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让你死。”他脚步趔趄,稍一弓腰,就捡起了那把匕首。 大河下游,流水滔滔。 他责问道:“徐都尉,柳筝她犯了哪一条律法?” 徐都尉一瞧见他们,就想起这一路听来的议论声,人们一点都不理解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更不管到底谁才是大皇子后宫的正主,却将大皇子带着柳筝私奔吹的比梁山伯祝的爱情故事还凄婉。 那他女儿呢,就活该在新婚之日被晾在门外受尽嘲讽吗,就该独守空房任由丈夫淋着雨去救另一个女人吗,就该在第二天被人指着鼻子骂守不住男人让他和别的女人跑了吗。 年逾五十的徐渊知道自己心里有一股怒气,那怒气足以让他杀了面前这个男人,还有另一个女人。但理智告诉他,他背后是赵国的万千山河,心里守着的是一道爱国报主的信念。 最终,他用那双蒙上了岁月沧桑的混浊眼睛扫视了柳筝一眼,声音像是为护犊而隐忍的老牛,“殿下,此为陛下口谕。臣只是奉命行事。” 大皇兄红色的袍服随风而动,他朝水边走了一步,“那有没有法子不让你奉这个命。” 徐渊自鼻孔里喷了口气,不带情绪道:“没有。” “那这样呢?” 那个红衣如火的人扬了扬手,宽大的袍袖在天空划过,又迅速落下,撕拉一声,是刀割破绢丝衣裳,狠狠扎进皮肉的声音。 前面的战士们睁大了眼睛,甚至屏住了呼吸,将手里的兵器捏的出了汗。 刀扎进大皇子完好的右腿,刀刃上滚下一线鲜血,看起来分外耀眼。 徐渊觉得有一股热气从喉咙蹿上来,烧的他口干舌燥。副史早已经慌乱了,叫了他好几声“都尉”,他的后槽牙却依然咬的死紧,不肯动容。 刀被拔出,血溅三尺。再被扎入,那条唯一能动的右腿再也支撑不住,让大皇子膝盖软了下去。 一直到第三刀拔出来,徐渊开了口:“送殿下回去。” 柳筝被关进了一只囚笼里,囚笼有四十八根铁木钉成,根根倒竖,直指云天。硬的像是切好的石头。 人心也想是石头一样,到了吃饭的时候,那些士兵送进来的破碗里,不是一点嗖汤就是半个沾满霉的破饼子。 也真是难为这些人了,军队里再苦,大鱼大肉都是充足的,可是决不能给柳筝吃好的。 做饭的伙夫被勒令,将粥放的变了味儿再给柳筝送去,一天只能送一顿饭,还有时间限制,一盏茶的功夫里,她若不吃,碗筷都会被收回。 他们就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开始的时候,柳筝不肯动那些脏东西,捂着鼻子缩成一团。 兵士们看的热闹,觉得这胆小的女人就像是耗子一样,忍不住动手动脚了起来。 饿了几天以后,她开始试着捧起那只碗,一口一口咽下泛着臭味的食物。 咽一口,吐一口。再咽,再吐,直到胃里能装下一点东西,让自己活下去。 而支撑着她的,一直是自己的那句问话,“大殿下他怎么样了?” 他日日问,那些人便很不耐烦,“还发烧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 有了奢求就是错 那个季节,赵国十分多雨。白天下,夜里下,直像个眼泪流不完的小孩子。 柳筝就是在雨里泡病的,人瘦成小小的一团,眼睛大的像是凹进去的饱满核桃。若水一别,真像是印证上了那句词,“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从此,二人之间,山长水远。 大殿下先是左腿伤势复发,浮肿难消,接着右腿感染,久治不愈,整整烧了五天。 她也是浑浑噩噩的,梦中一直梦到他,梦到他将刀子扎进自己的身体里,一下一下,血溅三尺。 他倒是不曾梦到过她,只是陷入了另一场梦魇里。 那是一座清清冷冷的尼姑庵,四面高大的围墙,里面四进四出的小院子。 他的母后整日与一只木鱼为伴,在岁月里,敲击出沉缓的哒哒声。对了,母后从来不让他叫自己母后,而是忘缘师太。 他出生皇宫,却没享受到一天皇子的待遇。出生三天就被送过来,从此一睁眼,会走路,明事理,都是在这个小院子里。 四周郁郁葱葱的菩提树,大若佛祖幻化的手掌,四级变换,花开花落,焚香念经,在他看来,所谓守住本心,便是秉持着那一丝善念。 但他也毕竟是小孩子,有了善,也不一定就六根清净。他爬在围墙上,看到墙外的农夫逗弄着怀里的孩子,或是给小孩子买个小糖人儿吃。 小孩子在那男人的脸上吧唧亲一口,糯糯的唤一声,“爸爸。” 爸爸就是父亲。 尼姑庵里面没有男人,大殿下不知道谁是父亲。 他问忘缘师太,“你是我母亲吗?” 忘缘师太敲一声木鱼,道一句,“阿弥陀佛。” 这是承认了。 大殿下颠颠的跑过去,眼睛睁的圆圆的,像是洗过的墨石,小手扶在她膝盖上,“那谁是我父亲?” 忘缘师太手下一顿,刻板念道:“无量寿佛。” 大殿下抱住那只木鱼不撒手,撇撇嘴,圆胖的脸很是受伤,“我要吃糖人儿,我要玩拨浪鼓,我也要父亲。” 忘缘师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张清丽端庄的脸庞上红尘褪尽,素的像是雨后的茶花。 声音亦是古井无波,“怀善,将木鱼放下,去禅室抄一遍《波罗密语心经》。” “我不去,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抄经书。” 明明以前都是犯了错才抄经文的,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忘缘师太重新击起木鱼,仿佛从未被打断,她垂下眼睫,如茶花微敛花蕊,是一种静默的美。 “有了奢求,就是错。” 你错在奢求一个父亲的陪伴。 这里是尼姑庵,绝不该有感情这种东西。 大殿下嘟着嘴,慢慢往禅室走去。 经书抄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慢慢淡了,淡了对感情的奢望。 可是他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高大的影子那个叫父亲的男人,曾经将他抱在怀里,开心了一整夜。 甚至承诺,将来禅位给这个孩子,所以这第一个孩子,叫赵禅。 忘缘师太在赵禅十岁那年逝世,赵禅才从小童子成了大殿下。 大殿下一开始对皇位并不是一点也不在乎,只是听说父皇不喜欢利欲心太强的皇子,也不喜欢皇子们争位。所以他必需穿的朴素,一身的虚怀若谷,目下无尘。 那是十多年后,父子俩的第一次见面。 大殿下幻想了无数次自己的父亲的模样,那是他最崇拜的人,坐在最上面的金銮宝座上,掌天下人的性命,受万民敬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才是苍生之主。 而那刚刚在上的苍生之主,俯瞰下面不染凡尘的儿子时,看到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人跟着他出生入死,为他生儿育女。容颜不减,一颦一笑,像是烂漫山茶。一场大火,将自己烧的干干净净,一个字也没留给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 一身潦倒色 赵禅长的很像他的母后,眼神纯粹,脸庞柔和,身着素衣,一副温良恭俭c克己复礼的模样。 他和母亲太像了。 皇帝一瞧见他,就会因为忆起那个女人而心痛,心痛了自然更不想看到这个儿子。 而大殿下恰恰相反,当一声迟了十来年的父皇叫出口,他自己都是别扭的,又是欣喜的,期望父皇能给予一点回应。 哪怕父亲只是慈爱的笑一笑,问问他这十来年过的好不好,学了些什么,喜欢些什么。 赵禅期望的,什么都没发生,皇帝什么也没问。只是头疼的撇开眼睛,不痛不痒的问了他关于“民生”的见解。 赵禅学的是菩提道,自然不懂什么帝王术,什么治国刑法。他又太想表现自己,想要给父亲留个好印象,所以说了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帝以为他是站在百姓一边,跟自己作对的,很是生气,第一次见面就把他贬出了宫。 落日熔金,世人只看到一身禅衣,手执十三子佛珠的殿下,自巍峨宫阙中缓步而出,姿态宛若不沾淤泥的青莲,脸上是不可亲近的淡泊色。 这浮世三千,与他,似乎只尘埃一点。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很想让这个父亲承认他的呀,他也曾想要融入这俗世的呀。 终于,他与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坏,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是因为自己母后的缘故,不到万不得已,也就不再进宫了。 他以为岁月终究会消除两人间的芥蒂,却没料到,竟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被徐都尉带回来的第一天,皇帝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怒冲冲的对他吼:“你要带她走,那我就让你看着,她一辈子也走不了。” 于是,柳筝被送去了官妓坊,他被软禁在了府上。 他与皇上不成父子,倒成仇人。 那一点对父亲的崇拜,重修于好的渴望终于碎了干净。 他挣扎着醒过来,双眼猩红一片,脸上也烧的红热,像是干燥的红色颜料在皮肤涂着,需要水的滋润。 房里的下人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喊了半天没人应声,也可能是声音嘶哑,根本传不出去。 他从床上挪到地面上,爬向远处的书桌,再靠着书桌缓慢的直起身来。 终于摸到了一个被遗落的茶碗。 打眼一看,那半碗剩下的浓茶里还飘了个苍蝇。 他手里一松,就要把碗放回桌上,外面传来一阵笑声。他转过头,隔着一点窗户间隙,看到了院子里一个金凤彩衣的女子。 那女子言笑晏晏,被徐都尉摸着头顶打趣,不知又说了什么,笑声感天动地,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徐钰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偏头望了望,见那些下人偷懒,没一个进屋伺候,才慢悠悠向大皇子养伤的屋子走去。 她刚进屋,就瞧见地上一片狼藉,茶杯和水碎的到处都是,还有花瓶,屏风,绣花小杌子,东倒西歪,跟有人干仗一样。 “你做什么呢。” 徐钰往折枝莲的门帘子旁斜靠着,剥一剥自己红艳的豆蔻指甲,冷淡的看着瘫坐在地的他,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真比佛还目空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 我们反吧 是那种平淡的眼神,让赵禅感受到了困窘。他想站起来,但是不能,费了好大的力气,也只能像是一只软体动物一样在地上蜷了蜷。 但凡有些眼色的人,此时都该赶紧跑上去扶起殿下,还有磕上八个十个响头,向殿下告罪。 可徐钰不这样,她像是木头一样杵着不动。欣赏够了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在地上攒起来的手指,她清清爽爽的笑了,“你瞧你,好好的殿下不做,偏要为了个姑娘,伤了左腿又赔了右腿。我们那儿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禅气的发抖,原本就烧昏是脑袋似乎被人又打了一棒,抓了手边的一个瓷片就丟出去,“出去。” 徐钰轻轻动了下,那瓷片打在她裙子上。软绵绵的掉在地上。 “呵,到底不是上过战场的人,你的几个兄弟哪个不是耍刀弄枪,文武非凡的,偏偏你唉。”徐若玉长叹一声,继续说,“偏偏你文不成武不就,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府里的人一听说你被抓回来,还以为皇上震怒,府里要完蛋了,一个跑的比一个快。眼下可没人伺候你了。” 赵禅那不装俗物的眼睛里终于盛了她的影子,冷然问道,“那你怎么不走?” 徐钰向前走一步用上神的怜悯去看跌落尘埃里的佛,春花秋月般的脸庞天真一笑,露出皓皓贝齿,“因为,我是大皇子妃呀。” 是了,从始至终,她要的都只是一个“大皇子妃”的名号。 赵禅喘着粗气,给她泼了盆冷水,“我如今被囚禁在这儿,只能算是个废物皇子。你做了正妃之位,也名不副实,被被人耻笑罢了。” “不是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被耻笑了吗。赵禅,你忘了,你我新婚之夜是行了礼的,你虽草草了事,也不能不承认吧。” 她轻飘飘说出这么一句话,让赵禅本就红烫的脸更增一道热,只能将头撇到一边去。他想不到这个女人是何等的不知羞耻,哪有新嫁娘在新婚之夜逼着丈夫做那等事。 他脸色颜色交替,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又怒又囧。 徐钰拂了拂头上一对凤嘴金钗,金钗上垂下的水心琉璃珠在额间如水波晃动,更显容色不可方物。 “殿下,你知道我们这座王府的名字从何而来吗?” 那颜色暗淡如锈铁的牌匾,只有用水擦拭一遍又一遍后,才能看到它原本的字——幽王府。 赵禅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照实说道:“这里曾是南赵国主被幽禁的地方。南赵国主好色,是有名的昏君,死后被称为幽王。父皇统一大赵后,亲自赐名幽王府。” “是啊,这本来是关押十恶不赦犯人的地方,是人人唾弃的地方,是罪人之所,可为什么出身正宫的你住在这儿。别的皇子能住在最好的宫殿里,享受最好的待遇。就连那个出身丫鬟的十三殿下都有自己的寝宫,而你,活的连宫里最卑微的太监都不如。” 下人做的好了,皇上会有笑,会给赏;做的不好了,皇上会发脾气,赏板子。 而你被晾在这最荒凉的地方,不管不顾六年,谁还记得?也只有需要笼络朝中大臣时,才会被拿出来利用。 “殿下,你是皇子,他却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儿子。” “放肆!”他用足了力气吼出这个词,这个他从来不肯用的词。 “放肆?明日那些跑出去的下人就会蜂拥而来,他们抢走王府的东西,把你看不起的金器银器占为己有,把你不肯吃的豢养起来的畜牲全部杀死,你们还会趁机嘲笑你,朝你吐口水,砸烂先皇后的牌匾,落井下石。到时候,你再看看什么叫放肆吧。” 他伏地大咳,直到真的喉头腥痛,吐出一口血来,看着那些红色,突然像可怜苍生一样可怜起自己来。 佛祖以莲花为座,保持一颗出淤泥而不染的纯净之心,却忘了世间的莲,终有枯死的一天。 他抱住头,像是有人把他从最洁净的世界里挖出来,让他看清世界的丑陋与肮脏。 “殿下,我们反吧。”徐钰敛裙蹲下来,裙摆在地上迤逦而开。 他怔愣的抬眼看她,像是没听明白她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 打赌 徐钰伸出手,拿手绢轻轻擦拭他唇边的一点血迹。猩红的嘴唇似一把小勾子,带了蛊惑,“你想泽被苍生,救济天下,不如让自己做皇帝。我父亲,还有禁卫的几位统领,边防的数十万战士,都只受先皇后的令,你只要拿出那道密旨,所有将士都会俯首称臣。” 我大皇兄是什么人,他不傻,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那是一颗为了权势的野心。 大皇兄也勾了勾唇,报以一笑,“什么密旨,我从没听说过。” 徐钰一愣,耳边又回响起父亲对讲过的几十年的历史,那时大赵刚刚平息外乱,灭了燕国。国内的几大藩王便趁势造反,藩王们兵力强盛,在赵国南水自立为王,割据一方,自称南赵。 赵国被分为两半。 当今陛下御驾亲征,九战九败,就要被逼回宣京城时,一家姓王的王侯世家凌空出世。 王家的独女王媛,师承云梦山,精通兵法,献了一计。军队一改节节败退的趋势,一路往南,势如破竹,夺回十九州,不久就将南赵国主围困在了一个孤岛上。 王媛,手持双月弯刀,生的美貌,我父皇被迷的五迷三道,惊为天人,立即下旨封为皇后,前前后后不过几天,又说要将江山封给这位皇后未来的子嗣。 大赵百姓唏嘘不已。 我父皇这个人,做事很不要脸,但说话总是一言九鼎。当时在场的人有将军徐渊c曹子章c军师杜括c柳益暮,以及三位亲王,四位御前侍卫,我父皇不仅说了,还写了。 一封素白的信笺,虽然比不得丝帛圣旨,但内容重达千钧。 为了红颜,送了江山。此后帝后二人从琴瑟和鸣,到恩断义绝,那封密信都没有再出现过。 但徐渊肯定道,“那封密信一定在某个地方。先皇后是有大智慧的人,她让大皇子回京,不可能让大皇子空手而回。” 大皇子唇边的笑意,像是在和徐钰比赛一样,两人心思各异,各怀鬼胎。 徐钰知道要让一个人彻底死心,就的先让人痛心,把善心撕的碎碎的。 于是,她说,“殿下,我们打个赌,看你有没有拿出密旨的必要。” 大殿下看她,“你想怎么赌?” 徐钰俯下身去,和他对视,相隔不过两指,再往左凑近一点,将清软的气息喷在他的耳畔,“赌这世上的人心值不值得你放弃皇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讨屏风 月亮升的很高的时候,一个满脸麻子,肩宽体阔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大皇子府的后院。 又七折八绕,才被丫鬟引到一个炉香扑鼻的厢房。 厢房以金砖贴地,琉璃做瓦,垂下层层薄如蝉翼的纱幔,纱幔那头,影绰立了个影子,头上的八宝襄珠凤冠琳琅做响,一身华服裁剪挺括,将女子的腰身衬的如兰似竹。 男人看呆了一瞬,在女子开口时,才恍过神来。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王福。” 王福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抹影子,舔了舔干裂的唇,有些费力忍耐道,“禀娘娘,府里的人我都遣散了,不肯走的也都打出去了。至于接下来几天里,要找的人我也找到了,都是以前受过大殿下恩惠的人。” 帘子被一双纤白的手拉开,徐钰曳拽着长长的凤翎裙尾走出,每动一步,头上的一串串珠子便响一声,剔透的砸进人的心里。 王福痴痴的望着,眼睛睁的老大,一直到望的酸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僭越了,忙把眼睛看向地面,却又忍不住把目光瞟过去一点,看向一双青鸾穿云绣鞋。 “娘娘还有何吩咐。” 徐钰俯视着他,漫不经心道:“将他折磨的越惨越好。” 王福有些不忍道,“可动先皇后的骨灰” “她自己不愿入皇陵,一捧灰罢了,皇上不会在意。” 她弯下腰,“事成以后,这府中的管家一职就是你的了。” 那丝甜蜜的香气不知是从女人的身上,还是屋子里的炉子散出,直把人迷的心猿意马。 王福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屋里走出去的,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前头的院子里了。下人急匆匆过来,问她,“大殿下还在地上躺着呢,要不要叫个大夫去看看。” 王福满脸肥肉的脸一拧,“请,不请明天的戏怎么演呐。” 那下人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又被王福叫住,“诶,你回来。” 王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才挥挥手,“去吧。” 那人脸色一滞,很快跑了出去。 大夫在天快亮时,才战战兢兢的走进王府。他本来就是这府里的专有大夫,有着自己的院子,为大皇子调理身体。 近日,关于大皇子的流言太多,一个是有勾引大皇子一起私奔的官妓柳氏,一个是王府里备受冷落,在大皇子被贬后还不离不弃的可怜大皇子妃。 昨日夜半,大皇子妃突然下令赶走了所有人,他被推搡出门时,有幸瞧见了那个大皇子妃一眼。 只恍惚的一个侧影,人如九天仙子,一身金色华服曳地,头上的宝冠和身上的玉珏琳琅作响,微昂着下巴,双肩笔挺的从成队的仆人间穿过,眼中毫无一物。 皇子妃真年轻啊,尤其是听到下人禀报徐将军来的时候,她笑的有些天真。 当然他并没有看到,那天真过后,眼底突然涌现的诡谲。否则他也不会在心里为她找借口,一遍遍的认为这是王福的命令。 他找出绷带,伤药,为大皇子的双腿都换了一遍药,又将大皇子挪去了床上。 大皇子醒来,大夫正在把手头的东西一样一样往箱子里放,陡然看见那双步着红血丝的眼睛,手上一顿,“殿下,您感觉怎么样?” 皇兄其实感觉非常不好,他的双腿痛入骨髓,但比不上药时又好很多,就虚弱的说好多了。 那大夫脸上渗出喜色,下一刻又因为想起了王福的话,砰通一声砸跪在我皇兄床前。 我皇兄被这阵仗晃的晕了一晕,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大夫又是哭又是诉说,“殿下,您知道的小的家里寒酸,人又长的不行,很少有姑娘看上我,我原本已经绝了成家的念头” 我大皇兄慈悲为怀,一听这话,心想这可不行,立马就要劝。 大夫又说,“可前几天,牵红线的王婆为我介绍了个姑娘,那姑娘一听说我是王府的人,又听说王府的下人娶亲,主子会给额外优待,她也就答应了。” 大皇兄勉力笑笑,他对下人总是宽容,颇有些自责道:“如今,府里出事倒连累你们了,你自己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三十匹好绢,全当我的谢礼了。” 大夫眼睛一红,这么多钱能不红眼睛吗?但他王福拿他身家性命威胁,他只能疼痛割爱,瞥向塌前的一扇小紫檀屏风,“那姑娘说我的家里陈设简陋,她想要一扇小屏风做嫁妆。我带她转了很多地方,她都不满意,后来不知听谁说王府的东西好,就让我来向殿下讨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你被骗了 大皇兄最初搬进这幽王府,只随身带了三样东西,一是这屋内的“三佛讲经”的屏风,一是院内的佛陀花种,还有一样,是先皇后的骨灰。 这屏风据说是一位高人所赠,当日,他从大内皇宫出来,正遇上赵国召开“谈经大会”,几十位高僧顶着烈日,谈的津津有味,斗的不亦乐乎。 我大皇兄驻足聆听片刻,觉得他们的佛经很有问题,于是上前稍加指正。 他年纪小,被人看不起,又无人知道他是皇子,一群高僧口水齐飞,难得统一战线的把他轰了出去。 隔日,一位扫地僧舌战群雄,大辩四方,硬是把诸位僧人说的无话可说,成了谈经大会最后的胜出者。 有人看见,那扫地僧穿上得道高僧的袈裟后,第一件事,就是亲自给大皇兄送了扇屏风来。 屏风上刻着三位大佛,手执经卷,坐在松树苍云间,大谈佛法。屏风右侧,却刻一个滚圆的“庸”字。 我大皇兄看后云淡风轻的一笑,道了句,“知我者,方丈也。” 方丈亦是还礼。 从此,二人成为钟子期伯牙的佳话。 那位僧人后来名气越发的大,连自己走过的路都供人瞻仰。世间苦处百种,若能得他指点一二,了悟人生,参破劫难,终生受用不尽。 那屏风的价钱也渐渐不可估量。 大夫心道,王福让我拿这扇屏风去换我老娘的命,大皇子必定不肯给我,我该怎么办。唉,早知刚刚就不老老实实巴扎了,随便在他腿上加点什么,等到殿下痛不欲生,我抢了去,岂不还容易些。 大夫叹了口气,瞄向旁边将要燃尽的十三只蜡烛的大灯台,等着大皇兄说出那句拒绝的话,他就直接把人砸晕了事。 他就是这样下定了决心。 我皇兄却不按常理出牌,扫了眼那扇流光溢彩的屏风,将诸佛看的轻若鸿羽。 “你拿去就是。” 大夫一愣,再愣,最后不能相信道:“您,您真的给我?” 大皇兄说,“我这屋内贵重东西不少,比这精贵的多了去了,你既然要这个,说明它对你有大用处。于我,它只是是一扇挡羞的屏风,于你,却是牵姻缘的红线。” 于是,这扇大屏风被大夫抗走了。 这屏风一被抗走,我大皇兄的床就赤喇喇的露在屋子里面,下午一大群人涌进去的时候,直接就望了对眼。 皇兄屋子不大,估计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这么多人,但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 王府的大管家,后院帮厨的刘妈,端茶倒水的阿花,街道上捡回来的小三小四一群人怯怯的看着他,都说自己的怎么怎么苦,向他讨东西。 大皇兄起身坐在窗边,由着他们把屋内的东西一样样搬走。连他睡的那张雕花大床也没能被放过。 乞丐小三去撬窗子上的小银锁,砸的木屑乱飞,砰砰直响。 小三挥着小锤说,“殿下,您退后一点。” 皇兄退了一步。 小三又开始努力起来了。终于把锁撬开后,他得寸进尺道:“殿下,我个子小,刚刚什么也没抢到,你还有什么贵重东西吗?” 大皇兄摇头:“没有了。” 小三很不高兴,“怎么会没有了呢,你给了方大夫一个大屏风,给了刘妈一个玉如意,就是伙夫王四也有两个大茶壶,为什么我就什么也没有呢?” 大皇兄指着遭了灭顶之灾的窗户道:“你拿了那个银子锁,买糖吃够了。” 小三摇头:“不够不够。” 大皇子笑了,“怎么会不够呢,方大夫要屏风是为了娶妻,刘妈拿玉如意是为了还钱救儿子的命,王四新开了茶馆,用那两个茶壶是为了镇馆子。你小小年纪,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小三坐在窗棂上,摇晃着两条细腿嘿嘿的乐,“殿下,您被骗了。方大夫拿屏风才不是去娶媳妇呢,他都有六个老婆了,他拿那屏风是去给青楼的翠姑娘。翠姑娘说了,谁给他的东西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她就和谁睡觉。那可是她的第一次,方大夫想了好久了。” “还有刘妈,她一定和你说他儿子在外滥赌,欠了一屁股债是不是。其实,也是骗你的,她儿子前年就让人打死了,哪里来的儿子。你那如意指不定是被她拿去吸南水的大烟呢。” “还有啊,王四那个家伙,他根本就没开茶馆,他开了个赌坊,拿你茶壶是去给那些大客做夜壶呢。你给他们好东西,他们在背后只会说你傻。殿下,只有我没骗你,我是真的要钱买糖吃,殿下?” 小三又喊了两声,赵禅坐在凳子上像被定住,没反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 小三一脸痛惜,“殿下,你给他们东西,只会害他们,你给我东西,才是真的救我。” 可是赵禅举目四望,房中空空如也,就连抽屉上的小铜环都被扣走了,他再没什么给小三了。 小三将嘴嘟的高高的,像只黑心乌鸦,十分不满,“你什么都没了,不如把你坐的椅子给我吧。” 这回,赵禅没有动,他伸手在椅背上摸了摸,颇有些讨好道:“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就留给我吧。” 小三跳下来,窗子掉小一块碎屑,他十来岁的脸庞很是认真,“不行,这个东西是现在仅有的值钱的,不能给你。” 赵禅和他平视,敦敦教导道:“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小三疑惑:“可你不是大善人吗,大善人慈悲为怀,就该把所有东西让出来。” 说完,不再等大皇兄反应,直接将那张梨花椅子抽走了。 我大皇兄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在参破了窗棂和空无一物的房间里。 他像是被压榨干了血的尸体,愣愣的透过窗户,看外面的天空。 天空惨淡,云朵疏淡,但院子里的佛陀花开的很好,大如碗盏,团团簇簇的缠绕在长青树上。 花香一缕缕飘进来。 大皇兄终于有了些动静,他想,还好,他们把花给他留下了。 但他高兴的太早,晚上的时候,府里的老管家扛着一把雪亮的刀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咔咔咔,连藤蔓带花全给砍了。 大皇兄眼睛终于有了动静,睁的大大的,攀着墙壁出来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十几颗花藤全部被砍的七零八落,毫无活路。 老管家说,“我家孙女没见过这个,说是一定要看一眼,不看就不睡觉。殿下,我也是没有办法。你可怜可怜我们吧。反正这花您也用不上了。” 花被管家捆一捆,全部收走,仅剩的几朵花掉在泥里,被踩了个稀烂。 那一瞬间,就像自己最心爱的玩具被抢走,还没弄坏了。一种迟来的心酸,从心底里升起来,游走进四肢百骸。 有句话叫,最容易受欺负的,往往是最善良的人。而一旦善良的人连地位也没有了,就只会沦落为被欺负的人。 王福是在最后出现的,他将一个暗色盒子摔在大皇兄的面前,盒子四分五裂,白色的粉末四处弥漫。 大皇兄终于崩溃了,他一把一把掬捧着地上的骨灰,小心翼翼的喊着,“母后,母后。” 毕竟没能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些骨灰又是伴他这么多年的母后。 王福雄赳赳气昂昂的踩住赵禅的双手,招呼众人来看,“你们瞧,最尊贵的大皇子殿下就被踩在我的脚下,你们敢吗?” 几个粗布姑娘怯怯的走进来,望了赵禅一眼,很是惊疑:“这就是大皇子?皇上和皇后的儿子?” 王福得意洋洋,又加重脚下力道碾了碾:“如假包换的皇亲贵胄,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那几个姑娘大着胆子朝大皇兄吐口水,大声咒骂,“你们住好的吃好的,却让我们住夜夜漏雨的房子,连饭也吃不上。活该。” 没有人记得曾经在大皇子府外摆了多少粥棚,发了多少馒头,他们只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竟然住这么好的地方,这是不对的。 大皇子没能从地上捧起骨灰,便从地上挣扎起来,像一只终于酣睡够了的狮子,捉住王福的衣领,就把他推搡到了地上。 王福眼睛一亮,等着那一拳砸下来。 一向心如止水的大皇子终于有了怒火,这就代表他已经有了人的情绪,有了欲望。 那一拳砰的打出去了,堪堪砸在王福耳朵边的地板上。 王福吓了一跳,不等大皇兄再动手,赶紧带着其他人一溜烟儿跑了。 他高兴的很,急着去给皇子妃邀功禀报。 皇子妃正对镜梳妆,脸上粉黛未卸,仍然芙蓉如面柳如眉,朝他眄一眼,眼波中的气度让人难以呼吸。 “你办的很好。”她将青丝托到心口前,拿着一把乌木牛角梳慢慢梳着,“除了管家的位子之外,还想要什么赏赐。” 王福舔一舔嘴唇,上前几步,抢在皇子妃伸手前,将一盒梨花梳头油捧上去。 他的手状若无意的往那纤纤指尖上碰了碰,诞笑着脸道:“愿意侍奉在娘娘左右。” 徐钰将手收回,若无其事的在裙摆上拂了拂。殷红的唇向上扬起来,眼睛弯弯,里面却全无笑意,一排针尖似的寒芒具在眼底,“这可就难了,府里家大业大,管家管的事儿多,你若是在我这儿侍奉,其它的事儿就做不成了。做管家,还是做我跟前的人,你自己选一个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送你一朵花 王福纵然色胆包天,但面美色和权势的选择,也还是拎的清的。 美色虽然当前,但不一定吃的到,这管家就不一定了,当了管家,日后再接近皇子妃,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王福砰砰磕了两个头,就朝徐钰道:“府里事情多,小的愿意给娘娘解忧,就选管家吧。” 一声冷笑在心底荡漾开去,徐钰起身,“那你无事,便回吧。王管家。” 王福痴痴的看着她,“娘娘这儿没人侍奉,恐怕夜里不安全,小人留下了给您守夜吧。” 徐钰停下,半侧过脸,如牡丹半掩绝世容颜,“谁说这儿没人伺候了?” 王福一愣,结结巴巴,“下人,不,不是已经让奴才都赶出去了吗?” 徐钰轻声道:“是吗,可我屋里还有呢。”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身穿甲胄的人从屋顶跃下,像两根大柱子一样矗立在王福面前,将他笼罩在巨大的黑影里。 王福吓的膝盖一软,瘫成了一团烂泥,“娘娘,娘娘,奴才,奴才” 那两个人一看就是军中的人,其中一个横眉怒目,抽刀便要砍上去。 他在屋顶看了许久,早就想砍了王福。这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皇子妃都敢调戏。 徐钰晃了晃玉臂,“行了,王管家,你退下吧。” 王福吓的屁滚尿流滚出去。 那兵士道:“小姐,为何要放过他。这厮心术不正。” “哼,岂止心术不正,还忘恩负义。我现在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处。” 徐钰取过一件红绒遍织孔雀翎的斗篷,往肩上一披,就大步走出去。 “曹将军,你去告诉父亲,今夜若是我燃了紫色烟花,便是有希望,可以立即给十七洲的守卫传书,准备起事。若是燃的绿色烟花,攻打宣京夺皇位的事,便以后再议。” 那个被唤成曹将军的人,眼睛立即囧囧有神,仿佛马上就要有一场大战来了,抱了抱拳,就和另一个人消失在了夜空,火速赶往徐府了。 徐钰擎着一盏琉璃宫灯,一阵穿花拂柳,进了大皇子的寝殿。 夜里温度极低,赵禅冻的嘴唇微紫,身体瑟瑟发抖。 屋子里四处漏风,连落脚的地方都冷硬如铁。 她蹲下去,孔雀翎披风沉沉的压在地面上,没有束住的青丝就泼在他脸前,像是早春的植物,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 “赵禅,你想明白没有?” 她开口诱哄,很像那天在床上一样。 赵禅转动眼珠,平淡道,“没有密旨。” 她秀眉一拧,钳住了他的下腭,“你的父亲不拿你当儿子看,世人拿你当傻子看,天下的人都负了你,你为什么还是不肯夺皇位?” 他眼睛里毫无波澜,简直和王福报告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皇位从来就不是为了报复天下的,它是为了救天下的。” “荒唐。”徐钰被他的话激怒,咬牙恶狠狠的盯着他,“天下那么多人你救的了吗,都和府里的人一样,只怪你给的不够多,拼命来吸你的血。到最后,连你自己都没人救。” 赵禅的声音苦涩的像是佛祖对世间最后的叹息,“我佛慈悲,众生平等。佛祖割肉喂鹰,断臂救虎,难不成等它们活了以后,还要把自己的肉要回来吗?父皇当初肯让母后生下我,就是最大的恩德了。我还要去奢求什么呢。至于那些人如果当真喜欢我府里的东西,拿去便拿去了吧。” 徐钰深吸了口气,从地上起身,映着月光袅袅,如仙鹤一般遗世独立。 她冷笑道:“你心怀苍生,普济万民,那能不能也救我一救?” 她心里对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记挂的很,如今嫁给了嫡皇子,又有近十几个洲的兵权在手,只离皇位咫尺之遥。偏偏因为师出无名,前功尽弃。 她怨恨,嫉妒,愤怒。 他隔着缈缈月光,看她近乎扭曲的脸庞,有些可惜,手在怀里一探,摸出了一盏雪白的佛陀花。 他抬手举到她面前,“送给你。” 她盯那花一眼,“送我?” 赵禅定定的举着手,“万般苦处,不过一弹指。不如这花,搏的一生灿烂。” 那花是他从草丛里拾来的,放在身上小心护着,花瓣完好,还有清香悠悠。 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接过那朵花,笑容浅淡,“有些苦,哪能弹指即逝。又哪有人如这花般好命,得你舍命维护。” 她将手拢一拢,步履沉重退出去,走出院子不久,一只绿色的烟花在天空炸裂。 火星子四散开去,映的她手里的花莹润生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样子做足些 徐钰想起父亲送赵禅回来那天,父亲对她说,“你要是不愿意在这儿留着,就说句话,我就是解甲归田也能逼的圣上放你出去。到时候要嫁个什么人,全随你,不比在这儿守着个不喜欢的人强。” 她看着父亲的苍颜白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倒是嫁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守了一辈子,可是最后呢? 她摸着身上的金线衣,眼内决绝,像是堵上了自己的一场人生,“我不。我不愿意随便嫁一个什么狗屁将军,苟活一生,枯等到死。我要嫁的人必是人中龙凤,我要有朝一日,上的金銮台,受万民朝拜。” 徐将军恐怕一直没想明白,自己和夫人好好生了女儿,不过想她一生平顺罢了。怎么就来了这个鸿鹄之志。若是男子,有些志向是个好事,可又偏偏是个女子,看起来倒异想天开的很。 他多年不在她身边陪伴,心里虽然不同意,嘴上倒也问道:“那你想怎么做?” 她眼睛晶亮,“我想让他做皇帝。” 徐将军看到她眼里的认真神情时,就知道完了。但这一个想法却也冲动了他内心的一块冻土。 当年王氏一族用兵如神的女子王媛,不费一兵一卒就扭转了战局,后来亲身现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知让多少将士心折。 大赵有一半的心血在她手里,她的儿子有资格坐上皇位。 无数次,徐渊和部下坐在茫茫的草野里,看着月色弥漫的赵国城池,谈论的都是有朝一日,赵禅继位,他们必定燃尽边疆篝火,举天同庆。 徐渊对女儿说,“可是赵禅似乎不想做皇帝。” 徐钰捧着下巴,看池中捉柳的游鱼,“他不想看到国家换主,天下生灵涂炭,可燕国被灭后,七国早就如这池水,乱的不能再乱了。血流成河在所难免。” 徐愿便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发髻,有些宠溺道:“你一个女孩子操心这么多做什么。你要想风风光光做皇子妃,父亲就让你做个皇子妃就是了。” 她笑出声来。 做穷人的时候,很想成为皇子妃,等到真成了皇子妃,便突然想要更高的位置了。 所以,她讨厌他无欲无求c慈悲为怀的样子,根本就不像一个帝王。她让人折磨他,将他践踏在泥里,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试图反抗,反抗那个龙椅上高高早上的人。 结果,他不卑不亢,抬手给了她一朵花。 她不怕恶人向她行凶,坏人让她受辱,却在那一瞬间,为一个善良人的温柔而动容。 两天后,赵禅的病情开始恶化,中间反反复复的发作,她一次也没去看过。 朝中更随皇上南北征战的旧臣,向皇帝上了几个月的折子,才求到几个太医去看看。 外面也有了越来越多的传闻,说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是一对怨侣。 直到除夕那天,两个人才再次见面。 过年是个喜庆的事儿,每年这个时候宫里都要大办一场,凡是在宣京城的皇子公主都要参加。 大皇子也不例外,一大早就收到了请帖,邀请他和皇子妃一同进宫,皇帝不嫌事多的亲自在旁边盖了个显眼章子。 等到晌午放晴以后,崔福来请了一趟,两个人才在院子里撞上。 她穿了一身秋香色的长裙,裙面上几枝茂盛的木槿花,团团簇簇,葳蕤生光,将身体亭亭玉立的展现出来。外面罩了件绯色坎肩,衣领上一团浅浅的狐狸毛,将脸映的像是云里捧出来的月亮。 许久不见,倒是胖了许多。 因为是夫妻,崔福只从宫里请了一顶遍绘百福的金丝绒轿子。 徐钰等赵禅先上去了,才扶着丫鬟的手跟进去。 连抬轿子的轿夫都看出来,这两个人别别扭扭,中间隔着山淌着海。 崔福眼睛尤其毒辣,怕大过年的时节惹的皇上不高兴,在离重华殿还有百来步的距离时,就让轿子停下了。 他朝大皇子勾腰行了个礼,说,“年下时节,还是德妃娘娘替殿下说的情,陛下才准的你们进宫来过年。陛下最近心情刚好些,若是看到你和皇妃娘娘如此疏离,只怕这个年都不好过。” 大皇子掩着嘴咳了一声,朝徐钰身边站近了一步。 崔福叹息一声,上前把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好歹样子要做足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除夕刁难 徐钰的手冰冷一片,尤其是右手,套了三只嵌绿松宝石的银护甲后,更是僵的不能动弹。 握她的那只手却是干燥的,暖烘烘的,像是冬天里照进来的一把太阳。 赵禅的黑纹莽靴将地上的积雪踏的咯吱咯吱作响,脚步放的很慢,在她踩上一块青砖打了个滑时,手上不由紧了些。 这一紧,握着她的手也就没在松开。 “紧张?”赵禅轻声问。 徐钰说,“没有。” 头上的十二枝金枝钗子却晃的厉害,下面垂下的小珠子跟乱了的脚步一样。 赵禅知道她是第一回进宫,宫里的规矩都是临时赶着学的,就连祝词也是今天才记着。 不紧张才怪了,将她的手拢在袖子里,指着重华殿的殿门道:“这是德妃娘娘的寝宫,前后大小殿几十个,因为是家宴,所以在她这儿办。” 她看着那些穿的喜庆的太监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碌的像是搬家的蚂蚁,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的,小心问道,“德妃娘娘很受陛下宠爱吗?” 赵禅道:“德妃娘娘可不是凭借宠爱才能操办六宫大事的,她德高望重,处事公正,待人和善,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他在安慰她。 徐钰转头朝他笑了笑,“谢殿下。” 这一扭头的功夫,恰巧让走出来的皇帝和德妃娘娘看见。 因为过节,大臣不上折子,皇上也不用处理国事,心情大好,对两个人嘘寒问暖了一番。 徐钰应对得体,低眉浅笑,将大皇子妃演绎的惟妙惟肖。 德妃娘娘看她穿的单薄,衣服上的花纹很端庄,符合节日的喜庆,却又不会抢了后宫妃嫔的风头。 再看座下的几个公主们,红红绿绿,堆罗倚翠,活像是把几年的绫罗穿了出来,头上也是满头珠翠,正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将她们和徐钰一对比,就更加喜欢徐钰了。 德妃娘娘让人取了一对襄南珠的金鸾步摇,一条水红撒白梅的披风,送给徐钰,还亲自将步摇插在徐钰的月牙髻下,惹的一众公主们很是眼红。 流月公主最是不满,她来的早,又是公主里面得到赏赐最贵重的,却也不过是一个九连环的臂钏,和徐钰比起来,就落了下风。而且现在天冷,臂钏不能戴在手臂上显摆。 “大皇嫂可真有福气,好几个月不进宫,头一次一进宫,轻飘飘行个礼就能得到德妃娘娘的大赏。到底是嫁进来的,比我们这些亲女儿还疼的紧。” 流月仗着皇上宠她,性子养的直言不讳。偏偏皇上很吃她那一套,心里到底对这些日里,徐钰没有进宫请安在意。 德妃娘娘见皇帝端着茶碗不说话,知道这话要自己顶上,就朝下首的流月的额上一点,“别的丫头们说我偏疼皇子妃还有些由头,偏你最是白眼狼一条,你瞧瞧你额头上的这朵海棠花胜,手里的这条湖纱手帕,哪个不是我赏的。那花胜让工匠打了半年之久,手帕是从汶湖三百张丝里裁的最好的一块,还有刚刚给你的臂钏,还是今年敦煌进贡的,全大赵也就这么一个。你收的好东西最多,反而眼红起别人来了。” 流月听德妃娘娘这么说,心里自然开心,转头抱住德妃娘娘的手臂,“母妃偏疼流月,流月高兴的很,这不日日来给你请安嘛。有什么好的也尽是想着您和父皇。” 她娇笑一阵,转头看向徐钰,“只是大皇嫂是我们的第一个皇嫂,儿臣们也想着和她亲近,可她不入后宫,又不看我们这些姊妹,平时没往来,倒生分的很。” 德妃的笑容凝了凝。 那边便有其它公主小声道:“过年这样的大日子,德妃娘娘赏了大皇子妃这么多好东西,也不知道她给娘娘送了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骇人的礼物 徐钰是同赵禅一同进宫的,按理说,他们是夫妻,赵禅提前让人送了贺礼也就相当于两个人都送了。 偏偏这一年,是徐钰第一年嫁入皇城,平时里没有给这些妃嫔公主送礼也就罢了,过年这个时候,被人拿出来说,再不送些什么出来,就太说不过去了。 流月不管斜对面大皇兄的眼色,只管自己说了高兴,“我晓的皇嫂第一回入宫,怕羞,就是有什么好东西准备着,也肯定不敢立即拿出来。但今天是过年,你就是送我们一人一个大石头,也徒个热闹不是。” 其它公主附和,“就是啊,皇嫂,你就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拿出来吧。” 我当时和大皇兄坐在东边的角落里,他一瞧见那边气氛不对,就站起身来,说,“你们皇嫂这些天照顾我衣不解带,哪里的空备礼,等会儿吃了年饭,我给你们发礼钱好不好。” 流月率先道:“不好不好,你发的是你发的。我们要的是皇嫂的。” “就是啊,你们夫妻感情好,就让我们这些妹妹们沾沾光收两份礼吧。” 徐钰身上立即聚集了四面八方的目光,皇上的,德妃的,那些闹事的公主们的,就连坐在另一边的皇子们也将头转向那边。 大家心照不宣的,等着那个清新昳丽的皇子妃出丑。 大皇兄凑到我耳边道:“赵熙,我送你的那些摆件还在不在。” 我剥着一个大橘子,一脸吃瓜群众模样,对当时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只呆呆的点头,“在,都在,我让小顺子拿出去卖,他说有印章外面的人不敢买。” 大皇兄只听我说了个开头就切切道:“你去让人把那些东西拿过来,就说是你大皇嫂准备的,越快越好。” 他急慌慌的催我,我倒震惊的很,这是第一次他将送我的东西又要回去的。 我走到门口,大皇兄又开口了,大约是拖延时间。 但这回,大皇嫂对他说,“殿下,您就别为我开脱了。” 她盈盈下拜,头上的步摇金光四散,抬起头时面对皇上和德妃娘娘事丝毫没有慌乱,依然是皇子妃里面的典范。 “儿臣事先倒是备了礼,只是礼物粗陋,方才一看母妃娘娘赐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公主们身上的东西华又贵无比,远远超过了我的礼物,儿臣就不敢拿出来了,怕闹笑话。殿下也是怕儿臣出丑,才这么说的。”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先是赞美了德妃娘娘的礼物,又恭维了在座公主们的打扮。又若有若无的表现了他们夫妻二人感情好,大撒了一波狗粮。一时间,倒也没人说话。 大家眼睛睁的溜圆,都对大皇嫂准备的礼物感兴趣起来。 赵禅感受到皇帝看了他一眼,难的一丝赞赏。 他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起来。他虽然是大皇子,但被拘禁的这些日子里,没有半分奉银,就连平时府内的开销也是左支右绌,紧紧巴巴。 哪里来的钱再备一份礼。 徐钰巧笑倩兮,转身对丫鬟耳语的几句,那丫鬟出去一阵,不一会儿便有人捧了个大木托盘进来。 徐钰亲自将木托盘上的红绸揭开,离的近的一个小公主先叫出声来,“咦,这不是石头吗?” 是的,满满一盘子的小石子堆砌着,只是这些石头,有姜黄色c蛋黄色c浅黄色,有墨青色c石青色c蟹壳青,还有乳白色,赭石红,鸢尾紫色彩纷呈的一大盘石子儿。 没有人明白徐钰到底想干什么,连大皇兄也静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揭晓谜底。 大皇嫂扬了扬手,那丫鬟立即将推盘往殿中央带过去,好让父皇和母后看的清楚些。 托盘从我面前走过,我率先看到,那些石子都不大,大小约莫在成人大拇指和小指头的之间。虽然形状各异,但都被串成一串一串的手串c项链盛在盘子里,远远望去,光滑璀璨,带着一种沉静厚重。 我父皇贵为天子,一生收到的礼物无数,见过的珍宝更是数不胜数,就从来没有人送他石头的。 他很惊奇,同时内心猜测,这些石头一定另有玄机。 父皇从座位上走下来,缓慢的拿起了其中一只手串,在手里颠了颠,又对着光线看了看,最后,他摩挲了一阵,发现,这还真是普通的小石头。 除了圆一些,有色彩一些,他的一双龙目再没发现什么端倪。 流月公主也发现了这些东西就是普通的石头,将那些东西瞥了一眼,便讥笑道:“皇嫂,你这是什么礼物,难不成是想在大年夜里,教导我们勤俭持家,少用些贵重东西,过这种简单朴实的生活。” 石子朴实无华,这话倒也没错。但大赵国富民强,海晏河清,我父皇也显然没有让百姓们嘞紧裤腰带过紧巴日子的打算。 我父皇是个奢侈的人,要是大皇嫂真是这个意思,只怕幽王府又要被圈禁好长一段时间。 大皇兄初时没有表情,此时则将目光放在那盘石子上。但他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已经预计到了自己将要被连累,他瞌了瞌眼,将双手在心口合十,道了句,“阿弥陀佛。” 我是在后来,根据他的口型,知道另外四个字是,“往生安乐。” 这就怪了,难道不是念给自己的。 大皇嫂在父皇扔下那石子串之前开口道:“这些石子穿成的手串不是儿臣做的,是北疆的妇女c孩子c身体有残疾的兵士做的。年下降大雪的时候,皇上让我父亲去北疆送了一回粮食,那里的百姓早已经饿死大半,剩下的人有不少是北疆以北流浪的人,他们感念陛下恩德,赶了几个月磨出这些东西,一定要让我爹带回来,给陛下和娘娘们拜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背后的真相 大皇嫂接着说,“他们说,陛下每年派人往北边送粮,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妇人的丈夫在战场杀敌,吃陛下的军粮,她们在家养孩子,白吃陛下的救济粮,心中有愧。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都是他们熬灯点蜡赶出来的。” 德妃娘娘用手捧过一串,抚摸着上面的带着“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的祝词,叹了口气,“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我早就听说边疆苦寒,那些死了丈夫的女人会用当地的石头做出串子寄托哀思。这么多串子,不知又寄托了多少人的心意。陛下,除夕,也该让边疆的战士们回家看看了。” 我父皇少年时便在北边驱逐鞑虏,打过不少仗,在那边一待就是许多年,如今看到这些东西,也很动容,当下就派了几个驿站司的人给边境送赏赐。 命令一完,他从盘子里拿了一串黄斑石手串摩挲着,赞赏的看了大皇嫂一眼,“你这礼物拿出来的及时,心意也足,受累了。” 大皇嫂谦卑有礼,“儿臣不敢,只是扰了父皇的心情,心中不安。”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世上有几人能做到。皇子妃,你若不提,谁还记得那些将士。今日你做的很好,日后有空也常进宫看看吧,赔你母妃c还有这些公主们说说话。” 徐钰低头:“是。” 父皇又看向大皇兄,“怀善,你也一样,有时间多进宫转转,在自己府里待的时间也够长了,心都木了。” 大皇兄一怔,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解除了他的拘禁,立马点头,“儿臣知道了。” 边疆百姓们费尽心思编织出来的手串,很快被分给了后宫中的人,这些石子虽然外表普通,但凝聚着无数人的心血。 公主们就是再不喜欢,也不得不在口头上恭维几句。 至此,那年除夕夜的赢家竟然是第一次入宫的皇子妃。 这个故事的发展原本看起来像是一个假戏真做,最后假戏成真的故事。但是事实上,它只是将这二人混乱的搅和到了一起。 除夕回去后,大皇兄找来下人询问,才知道皇子妃在他养病期间亲自去过北疆。北疆的军士有的一大批人都敬仰大皇子的为人,自愿跟随他。 其中,曹君约就是一位。 老先生年纪很大,但自王媛立后以后,就在心底里把大皇兄当太子。 所以当我大皇兄去信一封,曹君约便把什么都说了。那些石子真正出自那些妇女的不超过十串,其中大半是举着纳税的幌子,强制百姓做出。 那名目的发起者,是,当今大皇子赵禅。 我大皇兄苦笑了一下,她竟拿着他的名头去做这些东西献媚取宠。 人啊,心平静的久了,就碰不得飓风。飓风自深处旋起,将真相卷出,就让那一丝怜悯因他人的恶意变的肮脏。 我大皇兄不愿意去伤害别人,同时他也不愿意身边的人去伤害别人。 他不敢想象这个女人以后还能做出什么。 除夕的第二天,宫里传进了大皇子妃除夕夜受寒,在府中养病的消息。 我当时还去探望了,带着他曾经送我的古玩玉器和我要来的一些五花八门的玉器摆件。 他很惊异,“绮玉,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你不是说昨天大皇嫂忘了备礼物吗?” 他将我头上的乱发拂了拂,又理了理我乱的跟保了饺子一样的衣领,有些哀伤,“她已经送了,用不上。” 我想宫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想问大皇嫂讨东西,就硬塞给大皇兄,“万一以后又忘了带礼物怎么办,他们会让大皇嫂难堪的。大皇嫂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要早做打算,好好保护她。” 他牵着我的手往后边走,“你若是有她一半精明,这一生就受用了。” 走了几步,他的手指在我腕上一扣,皱了皱眉,“你也有?” 那是一串石头串子,湖蓝色,个个磨的光滑圆润,“我从四哥手上抢过来啊。” “其它东西你拿走,把这个留下。” 我从手上褪下那东西递给他,傻乎乎的问,“皇嫂好吗,我听说她病了。” 他目光一沉,我以为皇嫂病的很重,忙把自己从小厨房顺过来的生姜,红糖什么的给拿出来,“这些东西对祛寒止咳最好了,你拿去给皇嫂试试。” “我们府上就是再穷,不至于连这些东西也找不到。”他苦笑一下,然后让下人给我找我爱吃的吃食,整整摆了一大桌子。 大皇兄平生最讨厌奢侈浪费,但对于,好像这些规则都不存在,我要是吃不完,他就让人直接打包送我府上去。 我边吃边听见他说,“吃完就回去吧。在宫外面留久了,回去又要被你宫里的人叨叨了。” 当时我宫里的嬷嬷c活泼的翠音都还在,事事管着我。 我塞了满嘴点心,嘿嘿朝着他笑。 我背着硕大的包袱绕着幽王府走了几十步,就又绕了回去。 大皇兄脸色很沉重,非常让我怀疑大皇嫂的病很重。我这个粗陋的性子难的细致了一回,所以又折了回去。 我当时爬他们的墙爬的很娴熟,包袱一放,攀着一根臂粗的佛陀花藤,就荡进了府里的后院。 但眼前的一幕却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那你喜欢我吗 严冬时节,天空阴沉沉。 不一会儿,雪也应景似的落下来。 大皇兄腿受过伤,走路很慢,一段百来步的小路,他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我当时就想,回去了得让小顺子去药房顺点膏药出来。 要不然这腿什么时候才能好利索啊。 这时,大皇兄已经走到了尽头的一座椒红色的宫殿前,伸手一推,那门就开了。 仿佛打开了一个新婚世界一样,屋内的一切都是红的,红色的纱幔,红色的窗户,红色的柱子,还有一个一身红衣的人。 我是第二次看见大皇嫂穿红衣裳,第一次是一身描龙绣凤的嫁衣,她捧着下巴,双眼睁的大大的,像是两枚杏子,只冷清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像个被丢弃的小孩子。 这一次,她穿着一身丝质极好的寝衣,裙摆开合,宛如芍药,人更像是从红到极致的花蕊中走出来,肌肤雪白,唇色殷红。 她正微微弯着腰,用纤纤十指斗弄着一只雪犬,一瞧见大皇兄,便立即直起身来,有些喜悦道,“你回来啦!” 她在宫里的时候,事事得体,一举一动都是小辈公主的楷模,甚少有这样闲散慵懒的样子。 我大皇兄看的一愣,才从她的手中拽出自己的袖子,声音很冷淡,“你在做什么?” 大皇嫂指了指地上的雪犬,“你不是让我在屋里呆着,不许出去吗。我就和它玩。” 大皇兄瞧了雪犬一眼,“喜欢?” 大皇嫂转脸一笑,肯定道:“喜欢。” 末了,又道:“谢谢你让它陪我,还有它。” 我循着她的手势望过去,正好看见窗户上一只天青色细口花瓶,花瓶里结着厚厚的冰,一截枯死的藤蔓如同盼望丈夫的妇人,奄奄一息的靠在窗棂上。 那藤蔓和我脚下踩过的东西像是同一种材质,正是大皇兄很久前送给她的那多朵花。 佛陀花极难养活,不说多少年长出一个藤蔓来,就说那花要开出来也很是不容易,就我所知,能开花的只有大皇兄那院子有。 可惜我从卫国回来后,他的院子就物是人非,一朵花也没了。 或许,她很费了些心思,才让这花长了一截。 “你还养着?” “是啊,我以为能活来着,还想再给你种一院子呢。” 她笑容大开,让大皇兄的脸色变的奇怪起来。 “你不恨我把你关起来吗?” 她起身将花瓶拿进屋,吹了吹手上沾上的两片雪,“为什么要恨,我说过,我要做皇子妃。你把我关起来,那我就能一直是皇子妃了。你关我一辈子,我便一辈子是你的皇子妃。” 大皇兄的眉眼很明显的怔住,“皇子妃的位子,就这么重要?” 她抱着花瓶狠狠点头:“我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皇子别嫌丑,一定要把妃位拿到手。” 皇兄默了一默。这道顺口令很顺口,让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容貌。结果发现并不符合。 就听见大皇嫂掰着手指继续说,“反正我娘说,你们皇家的人以后一定会娶很多夫人,小妾。我只有当上了皇子妃,成了你的正妻,才能一辈子不被丈夫甩。而我拥有的权力越大,我的丈夫就会越忌惮我,他可以不喜欢我,但绝对不敢休了我。” 大皇兄愣住,原来拼命要这个位置只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怕自己被休掉吗? 我大皇嫂有这想法,实在正常的很,想她和我皇兄定亲以来,皇兄前前后后退婚就不下五次,还在成亲当天把新娘的花轿关在门外,新婚后半夜扔下新娘跑了。 这大道理说的一条一条的,到了大皇兄的耳朵里,终于总结出了根源,大约是被自己拒婚吓怕了。 但我大皇兄丝毫没看出自己的本质问题,他一度认为自己佛心道骨,不该耽搁别人,让别人为了自己浪费大好年华。 所以面对大皇嫂的长篇大论,他最后劝说道:“你可以找一个喜欢你的人,然后嫁给他,做他的正妻。” 大皇嫂回望过去,“那你喜欢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唯一送我花的人 大皇嫂的这一声,“那你喜欢我吗?” 直接收到了我大皇兄不经大脑思考的一个回答,“不喜欢。” 大皇嫂倒也不生气,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般,坦言道:“所以我更要做皇子妃了,这样的话,哪怕你不喜欢我,也没办法赶我走。” 他或许一直没想过,她追求的皇子妃,不是别人眼里高不可及的荣誉,而只是他身边的位置。 那个皇子妃,只是代表着可以和他站在一起,是吗? 她是这个意思吗? 大皇兄开始很认真的问她,“你只是想和我在一起?” 大皇嫂点头。 “为什么?” “因为你那天送了我花。” 大皇兄失笑,坐在了一旁的红木靠椅上,“就因为这个?我送出去的花可多了,我有个十三弟,每年宣京的花节都来问我要花,我一送就是好多好多。” 大皇嫂一脸羡慕,恋恋不舍的放下手里的花瓶,“是吗,真羡慕你那个皇弟。可是你是唯一一个送我花的呢。” 我大皇兄明显不信,我更是不信,隔着半座院子,我都被大皇嫂的美色迷惑的走不动道,只恨自己没生出她那样的气质。 穿上红衣是浴火而生的妩媚新娘,穿上黄裳是不可逼视的高贵皇妃。遗世独立,万人莫及,大约如此。 这样的人追求的人自然不可能少,稀世珍宝,玉器古玩,想要什么没有,就是让那些男人送命过来,只怕也甘之如饴,何愁一两朵花? 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刮乱了她瀑布一样的青丝。 大皇嫂放下花瓶,伸手在颊边蹭了蹭,只一两下,脸上就通红一片。 她伸出手去,十指向上,给我皇兄看,“不知殿下发现没有,我的手比一般小姐的手粗糙很多,说是府里的丫鬟的手,也不会有人不信。” 大皇兄扫了一眼,那十指纤纤,如今已经养的嫩白了些,细看,能看出上面粗糙的细纹。 再看,一些关节并不匀称的瑕疵会显露出来。 再看,便会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新婚夜晚,这双手在他赤裸的背上粗冽的划过,留下丝丝抓痕。 他将头扭向一旁。 她以为他不想看见这双手,便立即将手收了回去,藏在袖中,看着自己的袖子上的花纹,静静道:“我出生的地方很干燥,没有河流,是比北疆还要贫脊的地方。春天,那里牛羊满地,我们争抢着每一寸草地种麦子;夏天,一连几个月都看不到雨,我们只能靠着剥树皮来维生;秋天,树和草已经枯萎,我们一天一顿,还要储备冬粮;冬天,我们坐在家里,吃着很少的干粮,守着几个月的茫茫大雪。” “我问过母亲,为什么我们不搬走,她说,她要等我爹。你知道吗,那个地方离我爹的军队不过二十多里,只要我爹愿意,他可以每日回来。可是他说,行军的人,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马背上,总之一辈子不待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他要给所有将士,手下做榜样,学什么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娘却没能有大禹妻子的好命,能等的到和丈夫君临天下的一天。” “父亲出征之前,我母亲去送过一次干粮。父亲不见她,让她枯等了三天,只等到了军队拔营北疆的消息。母亲是个脾气很倔强的人,一辈子跟着父亲行军,虽然只敢远远跟着,但她从没离开过父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脱胎换骨 “哪怕是父亲去了千里之外,母亲也打算和我一起走过去。可是那次,她没能跟上去。我们当时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很混乱的地方,铁柔族c楼兰人c辛丹人都有。还有各种亡命之徒,逃狱的囚犯。那儿的女人不多,母亲生的也算好看,他们觊觎母亲不是一天两天了,知道母亲要走,就偷偷在母亲的茶水里下了药。” “我当时正在和楼兰的桑华一起玩游戏,听见草屋里传来喊叫声,才赶紧跑回去。门从里面锁的很紧,桑华用他们家的砍刀破开了门。他师父和另一群男人骂骂咧咧走出来,然后我看见了我咬舌的母亲。” “母亲咬舌那一下应该是被人砸开了下颚,所以没有死成。但从那以后,她就变了。她再也不好好打扮自己,每天穿的破破烂烂,甚至连我也不许打扮。我不能穿好看的衣服,漂亮的裙子,脸上不能抹润肤的油,而是黑黢黢的木炭。我不被允许和男孩子玩,连说句话也不许。我唯一的好朋友桑华为了给我报仇,偷了他师父的刀跑了。楼兰人全部去追杀他。我们的日子才稍微好些。” “我的坏日子却真真来临。母亲每隔几天都会给我剪头发,”大皇嫂伸手在雪犬的头上比了比,“每次都比这样还短。” 十几岁的小姑娘哪个没有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就连辛丹族的金发也会好好的梳理起来,烫出海藻一样的波浪。铁柔族是褐色的头发,姑娘们全部扎成小指粗的辫子,然后在辫梢上插上五颜六色的格桑花,翩翩起舞。 大皇嫂秃头鸟一样的短发简直成了异类,她满脸乌黑,身上破破烂烂,脏臭不堪。这是她母亲要求的打扮。 她母亲说,只有这样才不会有男人注意到她,她才不会受欺负。 的确,这样一打扮,别说是受欺负了。我大皇嫂简直让人闻风丧胆,以惊世骇俗的外表彻底与友情绝缘。 大家的统一意见是:此人不男不女,离她远点。 于是我大皇嫂被迫丑了很多年,很多年没有朋友,更没有追求者。 还一度被选为父母吓孩子的帮手,例如此种话“你要是不吃饭就把你送给那个叫花子”,“你要是不睡觉就把你送给那个丑八怪”,“你要是不念书就把你送给那个怪物”。 总之,大皇嫂是叫花子,是丑八怪,是怪物。 他们朝她扔牛粪,扔屎壳郎,扔挂在头上就摘不下来的苍耳。 最初的时候,她觉得委屈,想要把自己拾掇的好看一点,给那些欺负她的人看看自己本来的样子,是她母亲将一把剪刀横在脖子上,她才接受了自己必将一生都丑陋下去的事实。 但或许上天并不愿意让好看的姑娘被埋没,它让大皇嫂的父亲回去了。 那已经是几年后了。 北疆的仗打完了,徐渊带领军队回来了,他去迎接她们母女。 大皇嫂的母亲哭了整整一夜,是苦尽甘来,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是一个在春闺里将丈夫梦到了数百次,夜夜哭湿枕巾的妇人的喜悦。 第二天,这个女人将自己的女儿叫到了床前,对她说,“你父亲要回来了,但我不能去迎接他。” 还是孩子的大皇嫂不明白:“为什么?娘,你不舒服吗?” 她母亲摇头:“我不想以这个样子去见他。但你可以,你被保护的干干净净。你是他女儿,没有了我,他会一直保护你。” 大皇嫂不是很懂,于是又问,“为什么会没有你,你不是好好在这儿吗?” 接下来,她母亲向她证明,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母亲最后的遗言是,告诉她父亲自己是病死的,而不是自杀。她并不想让她父亲知道自己的那一截不堪的过去,只想维护自己最后的一点体面。 于是徐渊一直以为,自己的妻子是长年劳累,积劳成疾,最终病死。 而事实上,一切远比他看到的要惨烈太多。 徐渊回去迎接妻子女儿时,内心非常激动,一路高歌“男儿何不带吴勾,收取关山五十州”,于是顺路收缴了几波山匪,打击了几支叛军。 这一路下来,花费时间不少,导致大皇嫂足足多等了他尽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大皇嫂先是被驱逐出境,背着母亲的尸体上演了一出走西口,然后她听说了自己父亲去了西边剿匪,去了东边练军队。 反正,没有回来的迹象。 和自己娘不同,大皇嫂从来就没指望过她父亲真的会回来。 这么多年,都等不到,大约这个爹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于是,在灾荒中饿的要吃人肉的大皇嫂,终于决定卖身葬母了。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母亲下葬,才能真正让自己有一条活路。 徐渊第一次见到自己女儿时,很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女儿。但那个小乞丐拿着他给的干饼子固执的站在马路上,简直和他妻子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最不敢相信的自然还是,自己妻子的尸体已经臭了,烂了,让他连最后一个拥抱都给不了。 于是,他把拥抱给了女儿,勒令她回去以后,必须好好洗澡,最少洗三次。 洗完澡,去除脸上伪装后的徐钰,宛如脱胎换骨。 徐渊满意了,找人收拾她的头发,照顾她的起居,这才成就了今天的皇子妃。 而过去,他不问,她亦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卸掉伪装 大皇兄没有见过大皇嫂最丑陋的样子,他以为这样一个姑娘,只会在跟随徐渊在边疆的时候,苦过一两年。 而那一两年,说不好也只是一个大家小姐觉得无聊,自己想要耍枪弄棒,才将手磨出的茧子。 原来,她的过去是这样。 她捧着花瓶说,“谢谢你啊,殿下。你送给我花的时候,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你了。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就安安静静当个皇子妃就好了。” 她大约不想和母亲一样,玩一个猫捉耗子的游戏,她只想静静守在那儿,等着他。 我大皇兄心里五味杂陈,但又很犹疑,“那你费尽心机,从北疆找来那些石头做什么?” 大皇嫂灿然一笑:“你不是不喜欢被关着吗,为了让他不再拘禁你。”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一点一点渗入了四肢百骸。 她为了他不被拘禁,冒着欺君之罪做了这些,而他呢,因为自己的猜忌,反倒将她拘禁。 那这样的自己和当初她遭遇的恶人又有何区别呢。 一直不被理会的雪犬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在一片寂静中,它选择扑向我大皇兄的袍子。 那袍子质地柔软,它被磨的光光的指甲怎么也抓不住,就拿牙咬,拿头蹭,拿自己毛乎乎的爪子往上拍。 大皇嫂瞧见了,将手中花瓶放下,忙去唤它,带了苛责:“你这东西,怎么这样坏,刚刚在雪地里滚过,一身脏泥,怎么又往人身上扑。” 她要伸手去捉它,雪犬就机灵的绕到了大皇兄的背后。 大皇嫂没有法子,只好蹲下去,隔着椅子唤它,“你出来,出来给你肉吃。” 雪犬不理她,却被另一样东西吸引。 她的一头青丝像是瀑布一样,从头顶流泄下来,沿着一侧削肩飘荡而下。 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它用鼻子嗅了嗅,小心翼翼的探出爪子,然后用嘴去咬。 它伸出头来,她伸出手去。 她就要捉住它时,陡然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又伸出一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干净利落,像是最好的匠人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 手上搁一串佛珠,或是放一本禅经,才是最好的搭配。 然后那双手像是有目的似的,一下子攥住了她的手。 她受了惊吓,平日里摆出来的得体气度烟消云散,用些力气想要把手抽出来。 他的手却悍如山石,不可动摇,只死死攥着,比那天带她一步一步走进重华宫时还握的紧。 “殿下。”她唤他。 他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探进怀里,从层层衣襟里摸出一管松子护手油。 青碧的盖子打开,芳香阵阵,细嗅,还有忍冬花,菖蒲草的味道。 “好香。” 她赞一声,椅子下的雪犬哼哼的跑出来,也要看个究竟。 它的旧主子难得闲它碍眼,把她双手摸了个完全后,直起身拎着它的脖子就把它放进了自己的小房子里。 还上了锁。 雪犬大叫,大皇兄充耳不闻,自顾自倒了热水净手。 大皇嫂给他递帕子,他接过擦了手,拿桌上的松子油抹了手由递给她,“你如今是皇子妃,没人欺负你。自己的手也好好护着。” 我在院外站了半晌,内心波涛起伏,最开始因为大皇嫂被软禁耿耿于怀,后来因为她的过去惴惴不安,现在被他们俩你侬我侬弄的很迷茫。 但总之觉得应该没啥事了,就准备跳了墙回去。 一只脚刚放下,便看见我大皇兄将人揽进了怀里。 我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见千真万确,他将一个吻落在了她的手上,语声缱绻,“若是我早些遇到你,便好了。” 窗户大开,香风阵阵,那二人缠在一处,情深似海。 此等白日宣淫的事,我原本是不看的,但我大皇兄不入红尘多年,难的主动一次。 我便观摩了一番,等到两人消失在帐幔后,才拍着手跳了出去。 当时我没跳好,砸到了一个人,此事先不表。 只说我走后不久,正在跟小顺子吹牛,大皇兄和大皇嫂如何夫妻情深的时候。 他们那府里又出了事。 按照柳筝信中回忆。 大皇兄食髓知味,和我大皇嫂又搅和到一起以后,二人感情就蜜里调油的好了。 但是到了晚上,我大皇嫂就撕开了伪装,和王福密谋大事。 王福问,“您真的喜欢上殿下了?” 大皇嫂斜他一样,“你说呢?” 王福用搓了搓冻僵的手,讪笑道:“我知道是权宜之计,不过是给陛下送石子一样,做做样子罢了。只是咱们一定得如此讨好大殿下吗?” 大皇嫂将松子油扔到抽屉里,看也不看,“那有什么办法,不得到那密旨,师出无名,起不了义。他又事事防我,若不做出些样子,只怕真有一天被他关在这椒房殿,冷暖不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香中别有韵 传闻幽王府有一座椒房殿,是仿造宫里皇后的寝殿建造的。这座殿宇虽然没有宫内椒房殿那么大的规模,但在一砖一瓦上都极为讲究,有真正的椒木做梁,一年四季,室内香风阵阵,冬暖夏凉。 建造的人,就是那位被幽禁到死的幽王陛下。 建造给谁?至今成迷。只是坊间传闻,这位落魄君王,是个痴情种,造反失败后,日日念叨着自己那位爱妾,为了寄托思念,就亲自给她建了个皇后级别的房屋。 我父皇知道那房子,但是一直没当回事儿,也就保留了下来。 大皇嫂倒是很喜欢这个地方,大皇兄知道自己误会她以后,不仅不关了,还让雪犬陪着她,另外又送了好些活泼的鸟兽。鹦鹉画眉鸽子云雀,应有尽有。 大皇嫂日子过的惬意,等到了元宵节那天,还获得恩赦和大皇兄一起进宫赏花灯,参加游宴。 宫里的元宵宴会一般都没什么新鲜劲儿,大都是提前几月,大太监会亲自到民间采买制作别致c填词惊艳的灯笼。宴会当天,再派太监宫女们将灯笼挂好。 宴会时,也只会是几位亲王协同王妃们来坐一坐,说些祝词就好了。父皇协同他的几位爱妃听听器乐,瞧瞧歌舞,看看几个皇子公主出字谜,闹上一闹,一个元宵也就过去了。 这一年的元宵节却很不一样,我大皇兄和大皇嫂是中午进的宫。 父皇正在御书房批折子,随侍的有江氏c柳氏两位美人。两个人穿红着绿,姿态蹁跹。 一个美人举着灯笼,朝上面作画,另一个则在父皇旁边给他磨朱红色的染料。 美人将画好的灯笼递给父亲,父皇提笔飞速几点,那雪白的灯笼上立即开出红梅簇簇。 “父皇的画技拔群,无人能及,儿臣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大皇嫂捧着绣花手炉,凑过去细看。 父皇龙颜大悦:“你觉得好在哪里?” “儿臣记得有句诗叫“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放在父皇的画里,倒很合适。” 那边一个姿态妍丽的美人微微一笑,朝捧着灯笼的美人笑道:“这丫头好厉害的眼,和柳姐姐竟然想到一处去了。” 父皇扭头:“什么想到一处去了。” 那个美人指着灯笼道:“方才柳姐姐说,等画好了,想让皇上再题一句应景的诗,想来想去就刚刚那句最好,但又怕意境不好,惹的皇上不喜欢。” 说话的这个是江美人,不过二八之姿,性子活泼些。那抱着灯笼,眉眼温和敦厚的是柳美人。 柳美人看了大皇嫂一眼,长睫一动,满目赞赏,“你也喜欢崔道融的诗?” “是啊,写梅能写出这样的风骨,怎么让人不喜欢。” 我大皇兄自手中的一盏茶中望出去,见那她们三个聚在一处,讲一只灯笼能说出花来。 他不由想到几天前,大皇嫂向宫中起居注,询问各位娘娘喜好的事情,还带了不少书册回宫。 柳美人爱梅,众人皆知,但若恰好能对上她心里的诗。 只怕这其中下了不少功夫。 大皇兄端起手中的茶再抿一口,起身道:“还未给德妃娘娘请安,儿臣们就不打扰父亲了。” “阿钰。走吧。”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她一愣神的功夫,却被柳美人拉住了手腕,恋恋不舍道:“大殿下好生偏心,你带正妃进宫,两次都要先去德妃娘娘那儿,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我们这些妃子竟是多说些话也是浪费时间吗?” 大皇兄脾气温和,对待谁都不会说重话何况又当着我父亲的面,只瞧大皇嫂一眼,“阿钰风寒刚好,柳美人又有孕在身,我只怕她不小心过了病气给你。” 那风寒,他与大皇嫂都知道是个幌子。不过是当时为了囚禁她。 如今再次提起,只是他不想让她离宫廷里的人太近。 柳美人一听这话,果然立即从大皇嫂手中抽出了手,连退了好几步,生怕病气真的过给了自己。 灯笼也差点落在地上。 我父皇正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越过层层奏折,伸手一挑,将灯笼捉到手上,很快题了两句诗,就递回给她,“你既然怕过了病气,就早些回去,好好养胎。” 柳美人一愣,“可是,陛下” 还未说完,便被我父皇再次打断:“回去,今晚的元宵宴也不必来了。” 话音一落,柳美人已经是脸色雪白一片。 她好不容易见着皇上一面,好不容易有了今晚在宴会上露脸的机会,突然说没就没了。 往后,寂寂深宫,不知该如何度过。 她甚至还不明白父皇是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就被崔公公请了出去。 江美人在那灯笼上瞄一眼,又在大皇嫂的手炉上望一眼,突然眉开眼笑起来:“柳姐姐怕过了病气,我可不怕,不仅不怕,还偏喜欢冒雪出去呢。我瞧着皇妃也不像什么大病,说不准和我出去逛逛就好了呢。” “皇上,您也批了一天的折子了,好歹也歇歇眼了。”江美人到父皇背后,给他太阳穴上按了按,巧笑倩兮的撒娇。 我父皇也正批折子批的手软,一遇到美人在侧,更是不想动笔,索性将笔一丢,在那柔若无骨的手上捏了捏。 父皇转头对大皇兄说,“你去和德妃见个礼,正好问问她想不想去梅园,朕先去梅园转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起驾梅园一 崔福亲自到后殿伺候父皇更衣,前殿便只剩下了江美人和大皇嫂两个人。 江美人眼波一动,开门见山道:“你手炉上绣的是佛陀花?” 大皇嫂微笑应对,“正是。因为大殿下喜欢,所以我让下人做了几个手炉套子,若是您喜欢,改日让他们送些进宫。” 江美人连连摆手,手指上的朱红豆蔻鲜艳欲滴,“我可用不上。这佛陀花不仅是大殿下喜欢的,也是先皇后最爱的花,皇上曾经为了她种植百里,一夜之间销毁殆尽,后宫还有谁敢用。” 大皇嫂将手炉摩挲一番,笑容考究,像是工笔画一点一点勾出来的,“娘娘恩宠正盛,就是用了,也没什么吧。我一个皇妃,父皇见了不也没说什么。” 江美人细眉一蹙,声音肯定,“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和她有些像。” 江美人记得自己刚进宫时,还是最下等的采女,和一堆女孩儿们被分派到各个地方学规矩,做宫女做的活。 有一次,她被派去打扫一座禅房,无意间打翻了一个盒子,掉出张画来。 画上是个女子,身穿十二件一套的滚金边的凤袍,头戴东海珠凤冠,丝绦如云,环佩玉珏样样精美。更让人惊艳的则是那女子的容貌,眉眼沉静,不卑不亢,下颚弧度美好,很亲和的长相。 只是第一眼,直觉便告诉她,这是皇后的画像。这个世界上,无论一个人有着怎样的皮囊,她身上的气质都无法改变。 恰如皇后,那种高贵出尘,静默温实的气度,无法有第二个人可以超越。 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无法超越,在气度上却有着一些莫名相似的地方。 又或者,将会发展成不一样的方向。 见江美人盯着自己看了好久,大皇嫂笑起来,“像?娘娘是说我会成为第二个王媛吗?” 江美人吓了一跳,豆蔻指甲差点扎进手心,“你大胆,先皇后的名讳可是你能直接喊出来的?” “娘娘难道不想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吗?” 江美人毕竟年轻,气场上远不如大皇嫂,朝后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什么意思?” 大皇嫂胸有成竹道:“后宫的女人,大都一生可悲可叹,生了儿子的,能拼着儿子争一争皇位,生了女儿的,只能看着女儿做和亲的牺牲品,远嫁塞外。若是一儿半女也没有,还年轻貌美的,逃不过最后陪葬的命。娘娘,您看,您又是哪一种命呢?” 江美人眼睛睁大,一张俏生生的脸出现了恐惧的神色。 父皇换上了一件出行的宽袖殿袍,赭黑色的边沿密密的缝着蟠龙纹,一双挑深色云纹的靴子落地有声。 他从内殿踱步而出,边走边和崔福问话,“老二呢,都晌午了,皇子公主来了遍,怎么独独不见他。” 崔福追上去,要给他头上刚摘走的冠冕处换上顶金冠,回道:“二殿下一早便西山游猎去了,今日是元宵,殿下说要去给陛下打头大东西,拿个好彩头。” “哼,眼下大雪满天,人都不愿意出去,哪有什么大兽物给他打了去。”父皇将头上的金冠正了正,朝江美人一招招手。 她立即上前去,由着下人披上了兜帽斗篷,戴上保暖的护手狐毛套子。 崔福在另一旁将那毛套子梭巡一眼,咧嘴笑道:“说起来那东西和娘娘手上带的这个还有些渊缘。” 江氏在毛上一拂,脸色神色早已恢复如常,“狐狸?” 崔福笑道:“是银狐,赵国几十年没有见到那东西了。前几天有守卫看见说是有好几条从北边偷偷进了西山,将军曹隐已经下令封山了,估计那畜牲跑不了。” “银狐?听起来好稀罕的样子。”大皇嫂从凳子上起身,也踱步走到了门口。 崔福解释道:“皇妃娘娘不知道,那畜牲有青丘美人面之称,长相妖冶,体型娇小,美丽的很,一般被当成宠物养着。那东西又很乖巧,叫声可怜,不知折了多少人的芳心。偏偏极难捉到,这几十年也没一条进过赵国宫廷。” 大皇嫂望向那脉脉西山,唇角不自觉扬起,“那就等着太子殿下凯旋,我们也好一饱眼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替柳美人要梅 赵国后山的梅园,延绵百里,三十里白梅,三十里红梅,剩下的便是一些其它藩王进宫的稀有梅花。 “这是景王爷送来的十八瓣落云梅,花上都有十八枚花瓣,但开放时不过小指头大小,花瓣剔透,如云雾飘渺,精致的很。” 崔福是宫里任职多年,随便一样物事都能解说的有模有样。 江美人是那年才入的宫,入宫时节又是春日,没机会看这些花团锦簇的盛景,听崔福这么一说,越发觉得难得。 举目四望,见四周梅树参天,枝条掩映,梅花开的烟织水染,人站在其中,像是被淹没在梅花从里,梅香幽冷,沁人心脾,忍不住多嗅了几口。 皇嫂正挑了一只梅花枝,凑近细看,果然见其中的花虽然长的娇小,但花瓣层层叠叠,都薄如蝉翼,剔透玲珑,不由赞叹道:“这花果然别致。” “陛下,你们看,这还有更好看的呢。这是南水进攻的暖风梅。花瓣上颜色由浅到深,倒是被春风吹变了颜色,所以叫暖风梅,花香也是遇风则浓,无风则淡。” 崔福指向小路尽头的另一列梅花树,只见那树都生的小巧些,但花瓣颜色层次,由淡白色到浅粉色,再到桃红,朱红,深红,五六个颜色的转变,越发让人的目不暇接。 江美人喜欢的不得了,抱着皇上的臂膀讨要,父皇宠她,允她拿了些回去插瓶。 回过身来,问大皇嫂要哪种,大皇嫂敛裙一礼,“儿臣想替柳美人要些白梅。” 话音一出,四下静谧。 江美人笑容凝滞,崔福也是倒吸了一口气,准备随时跪下去。 皇上刚刚才在书房对着柳美人大发脾气,这皇妃娘娘偏在这个时候提起她,这不是故意给皇帝找不痛快吗。 崔福正纠结着怎么说话,把皇帝的心情哄起来。皇上却是深深看了徐钰一眼,摆手道:“准了,难为你有孝心。” 一转身又对崔福说,“给柳美人送两个白梅插瓶过去,再给大皇子妃府上送十株十八瓣落云梅。” 崔福嘴巴张的极大,要知道那落云梅极其难种,当年景王送进宫三百株,到了宫里只有一百株完好,这两年,这花越长越娇气,存活不过五十多株,这一送就送了十株。 崔福虽然没开口,眼睛却满是敬佩,这大皇子妃没有为自己要一朵花,偏偏皇帝就白赏了她十株珍贵无比的花。 也是奇了。 他摇摇脑袋,指挥着下人去采梅花。 江美人恍恍惚惚的携着陛下往前走,心中震动一点也不比崔福的震动小。她入宫不到一年,恩宠不断,稳居美人之位,除了自己年轻貌美之外,自然离不开察言观色,走一步看六步。 可这皇子妃眼睛毒辣,一眼看出自己害怕失宠就罢了,连皇上的心思也揣摩的滴水不漏,实在可怕。 徐钰此时故意慢半步,很快和前面两人拉开些距离。 凭空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粗糙微黑,掌心赫然捧着上一只褐色绒毛护具,“娘娘,手炉冷了,换上这个吧。奴才让人给您捂好了。” 她将纤纤细指放进绒毛里,朝那卑躬屈膝的下人扫视一眼,“王福,你说我这步棋走的如何。” 王福便给她将毛套子外面的绳子系上,一边道:“娘娘背崔道融的诗,本来是想接近柳美人,谁知那柳美人道行不够,刚刚得宠,这又失宠。按说失宠了,也用不着娘娘再去管她了,可娘娘刚刚又从皇上这儿给她要梅花,奴才,奴才就不懂了。” 徐钰双手刚刚暖和起来,脸上也笑意漫开,“江美人和柳美人你觉得谁更得陛下厚爱。” 王福抬眼朝梅林一瞧,只见花丛深处,江美人衣衫华贵,层叠挪动,巧笑嫣然,正和陛下说说笑笑,和谐的很。 他讪笑道:“自然是江美人。” 徐钰将脚下的雪踩的吱吱作响,“错。” 王福诧异,百思不得其解:“这江美人年轻貌美,会说话,又会讨陛下欢心。怎么反倒比不上柳美人了?” “呵呵,不过一叶障目罢了。我问你,柳美人是哪一年进的宫?” 王福跟上去,“这奴才不记得,不过看年龄应该至少有两三年了。” “是啊,两三年了,两三年足以让一个男人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了。可是为什么皇上现在还会召见她呢?”徐钰将头一侧,一滴天心翠绿珠子刚好映在额头上。 眉眼分明,与梅花掩映,让人神醉。 “因为,因为她怀有龙嗣。”王福猜测道。 徐钰点头,“是这样,也不是。皇上若是不记得她,她哪有机会怀的龙嗣。说到底,陛下还是,太念旧情了。” 她往他怀里一瞄,王福顺着看去,手里的小手炉上佛陀花弥漫。 王福心里一惊,难怪,既然陛下对先皇后念念不忘,那么跟随他时间久的女子,也不会被抛下不管。 “这么说柳美人还会复宠?” “她有孩子,未来多少不会太差。别看陛下今日对她说重话,其实也不过是一时烦心气躁,静下心来,想到她腹中子嗣,心中难免后悔。这梅花本来就是柳美人最喜欢的,他越看越能看出柳美人的影子,心里怜惜,又不肯放下面子。我给个台阶,以我的名义给柳美人送花,既全了陛下的面子,也让柳美人得到安抚。” 王福长出一口气:“娘娘妙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为了娘娘的荣华富贵 王福赞叹一声,看向自己主子的眼神更加迷恋,又疑惑道,“那娘娘在书房时,为何又提点江美人,若是她没有忧患意识,不担心自己以后的命运,对柳美人构不成威胁,不是对我们更有好处?” 徐钰拨开面前的一根斜出的梅枝,轻笑道:“你以为柳美人是助力,江美人就一定是绊脚石吗?她们虽然争宠,却又争不出什么,后宫女人那样多,皇上能分出多少心思在她们身上,本就留不住,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未来前程。说到底,我和她们互相照应,她们倒是两个助力了。” 王福趋步更上,又顾虑道:“可江美人活泼跳脱,不像是能乖乖供我们驱策的样子。万一将来” 徐钰加快步子往前走,声音斩钉截铁的打断他,“我们没有万一,她也没有将来。那江美人对陛下来说,一时新鲜,得宠失宠,只在一念之间,只怕还不需我们动手。” 徐钰将广袖长裙拂了拂,无数花瓣落英缤纷,沿着绣满木槿花的裙角垂落。 “至于如何肯让她为我们办事,倒是需要下些功夫。” 她垂眸远望,见皇上和江美人不知不觉间又走出极远,那条小路蜿蜒,仅铺了一人能过的石子路。 皇上伸手牵了江美人的手,丫鬟和太监们在前后支开跑到眼前的梅树枝,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皇上倒也没有过问徐钰,或许只当皇子妃不愿扰了他和江美人的兴致,这才走到了后面。 徐钰缓下步子走了一段,见梅林尽头,花海纷繁,从琼林玉树中又拔地而起了一座八角亭子。 亭子高三层,雕梁画栋,在斗拱上蹲着数只瑞兽,张牙咧嘴,看不出喜庆,却有些吓人。沿着顶檐,挂了一溜儿薄纱帘子,有穿着红色衣裳的小丫鬟在里面跑来跑去,远远就听见喧闹声。 “那是什么地方?怪热闹。”徐钰遥遥一指。 王福忙站上一块大石头,瞄了瞄,见几个太监站在竹梯上挑灯笼,时不时还往后躬腰。 “娘娘,是德妃和咱们殿下来了,在那边的珊瑚殿。前面这个是掖梅亭,之前一直空落落的,大约没想到皇上今天有兴致看梅花,要走那儿过,那些太监听了令再给亭子挂灯笼。” “哦。”她扫视了一眼,见那边果然铺陈了一溜黄色大伞,伞盖下人山人海,正拥着德妃和大皇子往这边过来接驾。 她兴趣缺缺,独独看了王福一眼,“你对宫里的事儿似乎很清楚?” 王福一震,原本尖嘴白脸不自然的咧了咧。 “你放心,今天我不问你过去。我只问你,认不认识那个人?”她抬袖一指,香风阵阵,迤逦送去那八角亭檐子站的一个人。 王福朝那个海蓝翻白浪服的太监看一眼,毫不犹豫道:“认识。” “可有过硬交情?” “有。” “好,这样,你去找他”徐钰附在王福耳边一阵耳语,王福不过听了数句便勃然变色,砰的跪下,“娘娘,不可,你乃千金之躯,那小子没轻没重,万一” 她从他面前移开,像是红色焰火突然化为雪水,冷酷道:“我说过,没有万一。这件事,你帮了我,我们共享荣华富贵,你若不帮,以后也别待在我眼皮子底下。” 王福浑身一震,像是下了莫大决心,最终狠狠一咬牙:“奴才帮。不为奴才自己的荣华富贵,只为娘娘的荣华富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天降横祸 江美人和皇帝走出掖梅亭,德妃和大殿下也正好过来。 明黄伞盖如同云层,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丫鬟太监跪了满地。 皇上率先将行礼的德妃扶起来,“朕不是说过,逢这种大节,你的礼就免了。每日操持后宫那么多事,还要过来见礼,身体该吃不消。” 德妃算是宫里年长的妃子,姿容虽然不如年轻时的样子,但保养得宜,又在穿着上苦下功夫,看起来颇有些少妇的贤惠敦厚。 此时,就着松青长裙从地上起来,一身靛蓝的裱子外套堪堪掐出盈盈腰肢,头上c腰间又只配带浅色玉饰。 濯濯若青莲出水,举手投足大气从容。 她妆容画的精致,眉若远山,眼似横波,微微一笑,便将妃子的风采呈现的淋漓尽致。 “能为皇上分忧,臣妾甘之如饴。越是这种大节,更应该行礼,否则六宫的规矩该乱了。” 皇上在她手上轻拍,引着众人向后殿走,只见道路积雪全部清理干净,松树翠竹也修剪的齐齐整整,感慨一声:“这梅园还是早几年来过一回,朕不过来,下人也怪会偷懒,你收拾出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德妃与皇帝扶着走了一段,眉色慈和道:“崔公公派人说,皇上带着江美人和大皇子妃游梅园,臣妾想着梅园颇大,你们必定走不完就要打这出来,所以提前就让人收拾了。这些崽子平时偷懒就算了,大事上还算过得去。” 江美人在和德妃行完礼后,就往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出来,眼下瞧着德妃做事事无巨细,与皇上对答如流,心里不大舒服。 偏偏徐钰又走在自己边上,就是心里不快,也得忍着。 干巴巴又走了几步,到了掖梅亭下,她想在此坐上一坐,步子迈的细小,人也有些恍惚。 想说的话还没出口,就见一道黑影从天上掉下来。 “娘娘小心!” 有人惊呼一声,江美人感觉从旁边伸出一条胳膊直接将自己拽了一把,她扑到了一个丫鬟身上。 而那个拉她的人则立即被从天而降的铁钩子砸中了脑袋,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一道明黄人影一闪而过,原本站在皇上身后的大皇子大步过来,眼睛尖的丫鬟同时喊出声来:“皇子妃娘娘!” 赵禅还什么都没看清,身体快一步走了过去,再一看到徐钰满面血迹时,心里更是咯噔一声。 他迅速将人打横抱起,只匆匆给皇上行了个礼就往后殿走去,崔福高声大喊:“太医,快去请太医。” 皇上眯眼朝那亭子看去,之见一个大太监领着三个丫鬟,手里还提了一把灯笼,跌跌撞撞的从搂梯上跑下来。 “怎么回事?” 太监见皇帝亲自发问,立即吓的丟了魂儿,磕头如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奉命给腋梅亭挂灯笼,一时,一时不慎,失手丢了那挂灯笼的铁钩子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几个丫鬟话也说不完全,只能跟着喊饶命。 崔福一瞧那领头太监的脸面,没想到竟是个相熟的,心里道一声不成器。 一转脸见皇帝面色难看的很,自己便替皇帝骂了出来:“你们这些瞎眼东西,没瞧见陛下和几位娘娘们过来吗,若是皇子妃娘娘有半点闪失,你们就等着留下小命吧。” “公公,奴才也是听了令才挂上这些灯笼啊,奴才冤枉”太监将灯笼扔到一旁,不停的磕着头,头上早已经血流满面,一时竟分不清是人更红还是灯笼更红。 皇上冷笑:“奉谁的令?” “德妃娘娘。” 崔福一脚将那太监踹倒,“你这黑心东西,说的什么话?” 德妃提裙上前,俯地行礼,妆容精致的脸上波澜不惊:“臣妾想皇上今日打这儿过,若是看到掖梅亭荒凉的样子,难免心情不好,所以才让这些下人挂上灯笼。臣妾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要挂完了,不想却在此时伤害了皇子妃娘娘,臣妾失职,请皇上责罚。” 父皇立即伸手去扶她,“朕信你。你先起来说话。” 德妃刚刚起身,早就吓的变了脸色的江美人,猛然移步出来,半是哭诉道:“陛下,那钩子原本是要砸向臣妾的,皇子妃是见臣妾要被砸中才替臣妾挨了那一下。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给吹吹 父皇扶德妃的手猛然停住,似是无意看了她一眼,但眼睛里却骤然转冷。 后宫纷争不断,往往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那么,今日之事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皇子妃半路里出现,挡了一下,尚且伤势不明。若是真是江美人被砸中,又会是什么后果? 伸出去的手,最终落在了江美人的颊畔。食指为她抹去泪水后,父皇伸手轻轻一提,将江美人半揽入怀,“吓着你了,一会儿让御膳房做道暖心鹿骨汤压压惊。” 江美人见杆就爬,立即柔弱无骨的躺倒在父皇怀里,“臣妾受了惊到不要紧,反倒是连累了皇子妃娘娘,刚刚瞧她满脸是血,可不要伤了容貌啊。” 父皇浓眉一蹙。 江美人越发哭的厉害,“皇子妃娘娘伤到脸,可是大事,陛下一定要好好查这件事” 德妃娘娘被身后的一个奴仆碰了碰护甲,她知道那人在提醒自己,江美人意有所指,想要把今天这件事甩锅到自己头上。 身后的心腹想要自己去辩解。 但是德妃娘娘知道,没用的,从刚刚他向她伸出手,又半路撤回去,她就明白,皇上在怀疑她了。 此时辩解,只会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让皇上笃信这件事是自己主使。 此时,她只有沉默,用自己的沉默,却赌皇帝到底相信谁。 江美人还在说什么,她都一语不发。 最终,皇上率先抬手打断了江美人的话,“后宫一向安宁,德妃不喜争抢,方才也赔过罪了,你心情动荡,不要多想,好好歇息。” 转首,冷声道:“崔福,还等什么,失手的人处死,其它人发配劳役坊。皇子妃若有事,她们都不必活了。” 徐钰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事,而且有大事,额头上的血止不住的往外冒,很快边迷了她的眼睛。 她看不清楚,但想,这次真的是玩大了,本想着替江美人挡一下,让她欠自己一个人情,日后在皇帝面前吹吹枕边风。 结果,那太监的钩子丟的位置太准,差点真让她送了命。 她被颠簸醒来时,听见耳边一道浓重的呼吸声,有人抱着她在跑。 “谁?王福?”她喊了一声,见握住自己肩膀的手僵住,似乎要扔掉她,才立即改头道:“诶,别别别,殿下,我知道是你。你别生气。” 大殿下闷声道:“我没生气。你额头疼不疼?太医院就在前面了。” 徐钰眉头一皱,苦兮兮道:“疼,特别疼。你说我会不会毁容啊。” 大殿下没说话,但步子越发的快起来。 他不是在皇子中长大的,文武都是平平,对带兵打仗更是毫无兴趣,抱着她跑了一路,早已经汗湿了衣裳。 多说一句话,便多耗一分体力。 徐钰以为他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便自己和自己说道:“毁容便毁容吧,反正都丑过那么多年。” 大皇兄匀出一口气道:“你是皇子妃,就是丑了,谁又敢说什么?” 她哭笑不得,“殿下,哪有你这样说话的,你就不会骗我说,不会毁容吗?” 他低头一看,见额头上渐渐结了大片血痂,脸上被她抹的到处是血,看起来可怖异常。 远远一看,效果堪比毁容。 “你不要用手碰。” 徐钰缩了缩手,“那你慢点,风刮着疼。” 他放慢了脚步。 徐钰又得寸进尺道:“你给我吹吹。” 寂静片刻后,有一道小风很轻在她额头游走,那风凉飕飕的,她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一个极大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她自虚空中伸出手,乱乱的摸到了他的脸,“殿下啊,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只怕会留疤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她的手从他的下巴游走到脸颊上,很快到了挺直的鼻梁,“我听说,你刚回京那一年,抱着个要自杀的小丫头抱了整整两个时辰安慰她;还听说,流落在京中的乞丐,被你碰到,也像我这样被抱去了医馆。” 赵禅觉得脸上很痒,微微偏了偏脸颊道:“他们都是赵国的子民,我作为大皇子,必须要救。” 她问,“那我呢?我和他们一样?” 赵禅不假思索道:“一样。” 她的手指便从他的脸颊上错开,手指像是沾了冬天的寒气,紧紧攥在一起。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和那些等人施舍的乞丐,没有区别。 他救她,是因为同情? 后面的路,赵禅再没听到她说话,以为她又晕了过去,便跑的更快。 远远传来太监的声音,“殿下,殿下,你慢着些” 他不管不顾的抱着她在雪地里奔跑,朱檐红瓦下一排排璀璨的灯笼,像是一幅幅剪下来纸画,目送着她们穿梭在百丈宫墙里。 老太医们得了令,也正急匆匆收拾了药匣子,往外走,刚走了几步,就和冲进来的大殿下撞了个正着。 只见大殿下衣衫凌乱,雪沫子乱飞,一身衣裳湿到膝盖,脸上还带了血迹,若不是看到他怀里的人,大家准以为是大殿下自己受了伤。 一见太医,大殿下便松了口气,“快,快,给她看看。” 下人们接过徐钰,将她放在内室的榻上,几个太医轮番上阵,包包裹裹好一阵,终于在额头上上了药,又缠了好几层纱布。 徐钰一照镜子,自己先笑个不住,“不行了不行了,这简直就是辛丹人的打扮了。” 大殿下坐在离她三步远的椅子上,见她也全好了,自己就起身往外走,“今日元宵夜,父皇带领百官在城楼上看灯,我不去不合适,让王福先送你回去?” 一提到王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语气梗了一下。 那个下人,真的有点讨厌。 但是自己不应该对任何人讨厌才是。 他将所有情绪赶走,不等她回应,就大步走了出去。 王福在大殿下走后,才躬身穿过太医院的药筐,晒药的木架子,恭敬的站在太医院门口。 院正提着药箱,与他错身而过,无意间掀了掀眼皮,瞧见那身海清袍的身形有些熟悉,不由多看了两眼。 等他看清后,一道惊呼也就从漏风的牙齿中跑出:“小福公公” 王福侧过头,一道阳光半数撒在脸上,尖瘦的脸看起来倒平和了许多。他伸出同太监一样白净的手指,食指堪堪抵在唇上,“嘘——” “吕院正安好?” 那白胡子太医连连点头,“好,太医院除了给后宫娘娘们看看,最近也没什么了。” “大皇子妃如何?” “哦,额头上划了一下,口子有点深,我给她缝了几针。”吕院正瞧他一瞧,“您如今在幽王府做事?” 王福薄薄的嘴皮一掀,皮笑肉不笑道:“为里面那位做事。” 吕院正朝里面望一眼,将王福拉到一边,小声道:“您既然是皇子妃面前服侍的人,应该很受重用吧。刚刚大皇子在这儿,我们没敢说,娘娘的伤口深就罢了,偏偏又在眉心的地方,只怕” 王福看他一眼:“只怕什么?” “只怕会留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长长久久 将近戌时时,大宣的灯宴才正式开始。 皇帝领着文武百官,伫立于百丈城楼之上,城楼下是宽若丈余的护城河,河上有灯火缈缈。 再远些,挂满灯笼的四道长街如同游龙,蜿蜒而去。其间,人流如海,喧哗声不绝于耳。 皇帝站在城楼之上,俯瞰万里山河,这和以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他真正收伏赵国那一年,领着皇后一起在城楼上站了一晚上。 那时,这是他俩的江山,是得偿所愿,而如今,江山犹在,人却已经香消玉殒。 崔福去太医院的路上,恰好与大殿下相遇,二人便也一同到了城楼之上。 皇帝回转过身,一双眼睛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威严冷然,半点不有风月流逝的色彩,“皇子妃如何?” 大殿下毕恭毕敬道:“只是额头划了一道,静养就是。” 皇帝点了点头,“那你今日早些回去。” 一旁随侍的江美人从雪白的披风里探出头来,纤纤玉指一动,立即有人捧上来一盏河灯。 那河灯做的雅致,用的不是寻常的宣纸,而是薄如蝉翼的粉色绢帛,小巧别致,宛如十八瓣睡莲,中心镂空,层叠错放了九只蜡烛。 “皇子妃今日为救我受伤,无缘参加今日的灯会,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盏河灯是宫里的宫女们为我做的,说是恭祝我和陛下的情谊千秋永驻。今日,就送给大殿下和皇子妃吧,愿你们长长久久。” 大殿下看向那九只红烛,垂目道:“既然是娘娘的爱物,我们怎敢领受。娘娘贵为美人,做儿臣的救人,实属理所应当。” 江美人将小巧下巴一扬,柔弱无骨的靠在皇帝的臂弯里,后面的群臣则纷纷低头或是掉开目光。 那时,我舅舅还当着首辅,对这些风月远远不如金钱看的重,所以目光全在那盏簇新的灯笼上。 江美人拽着父皇的袖子道:“陛下别看大殿下嘴上说什么,皇子妃救我是做儿臣们的本分,当时皇子妃倒下时,他可是第一个冲出去,那个脸色白的呀吓死人。就连走的时候,连礼都行的敷衍。话说,掖梅亭到太医院的路少说也要个把时辰吧,殿下竟也不肯把妃子给了旁人?” 大殿下定了一定,深黑的眼睛突然无措的动了动。 那句话虚无缥缈的跳跃出来。 我和他们一样吗? “大殿下将皇子妃看的这样重,陛下,你瞧,一提皇子妃表情都不一样了。” 皇上抬手在她头上敲了敲,像是教训不懂事的孩子,“别打趣他们了,早些放他回去,也还让他们团圆。” 江美人浅笑:“是是是,今日德妃不在,我替后宫择了些礼物,一会儿一并让人给皇子妃送去。” 赵禅抬头,果然不见德妃娘娘。往年的时候,皇帝带领百官在城楼上放灯,一向是德妃娘娘作陪。 今晚,德妃娘娘竟连面也没有露出。他想起,下人回禀他,是一个太监失手将钩子掉了出去,皇子妃为救江美人挨上了,皇帝已经将犯事的人处死。 他只是疑惑,皇上素来对后宫的人多疑,这件事涉及到几位妃子,很可能是争宠的手段,皇上却审也没审,就处死了人。 而细想,唯一的解释是,皇帝知道这个人是谁,处死了太监,保全那个幕后之人。 德妃受冷落,是不是也就是说她就是这钩子事件的主使,皇上虽然保全她,却也对皇子妃受伤耿耿于怀。 赵禅揣着这么个疑问,回到了幽王府。 夜晚,满月亮如银盘,撒了遍地光辉。 相思阁远远的立在远处,他站了站,询问一个下人,“皇子妃怎么样了?” 那小丫鬟手上托着一个木托盘,里面瓶瓶罐罐不好,全是外敷的伤药。 她摸不准大殿下知道里面那位的病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如实回禀道:“伤口疼的厉害,娘娘又在外面吹了一天风,现在人烧着,睡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我是骗你的 赵禅缓步走进相思阁,见里面幔帐拉的严实,窗户严丝合缝,一缕缕药香直往鼻孔里钻。 走到窗边将窗扇拉开一条缝,便扫到了那只还插着佛陀花茎的细颈花瓶。 他将花瓶捏在手心,又踱着步子走到那张雕龙绘凤的拔步床前。 床上的徐钰眼睛深深瞌着,脸色发红,冒着虚汗。她那原本垂着着天心水珠的雪白额头,被一条两指宽的雪白绢带覆住,剩出本就不大的脸颊。 他坐在床边的一只小秀墩上,修长的手指落在脚边的莲花灯上,眼睛望向她的脸上。 “江美人赏了灯,你要不要一起去放。” 她的身上虚汗直冒,只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他将被子往上拉一点,捂住她露出来的一截脖子,又伸手去捂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双手。 那双手冰凉刺骨,在这寒冷的冬天像是吸饱了寒气。他渐渐攥的紧些,只是不肯放开。 等那手捂的暖和些,他的静水流深的眼眸才落在她脸上。 “我是骗你的。”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而其中一个人却不可能听到。 他一定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这暖室之中,只有两个人,周遭再没有其它人,他那纷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话也多了起来。 “你被那个钩子砸中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平生修佛信道,以为自己早就不在红尘之中。你说我对你好是同情,我便也以为是同情。” “你说你在边疆挨饿,亲眼看到自己母亲受辱,被同龄人打骂,被迫卖身葬母,我心里很难受。可我不愿意承认。我的母亲生下我以后就断发为尼,她说,人世间,爱恨是第一大苦,她教导我不要去恨我的父皇,教导我爱苍生草木,却从没教导过如何去爱一个女人。” “我本无欲无求,怎偏偏栽到了你的手上。” “徐钰,你对我说了你的身世,而我却还没有对你讲述我的过去,你想听吗?” 这个问题简直无聊至极,他明明知道她无法听到,还是将自己的那些糊涂过往倒豆子一样,吐露了出来。 自他第一次向忘缘师太询问自己的父亲后,便被罚着狠抄了几天经书。 忘缘师太以为这样能让他断了找自己父亲的念头,却没有想到,那从墙外看到的东西成了他最向往的地方。 某天,忘缘师太去山上挑水时,小小的赵禅从尼姑庵里跑了出去。 年幼的他管这叫离家出走,同龄的孩子这个时候,正骑在父亲的肩头要冰糖葫芦吃,或是在外面耍刀弄枪,而他,却只能辰时起床念经书,午时吃饭,饭后又是无休无止的经书。 对于尼姑庵的生活,他已经厌倦透了。 木剑,沙包,糖葫芦,烤地瓜父亲母亲,这也是他所向往的东西。 他背着自己收拾的一个简易包袱,一路往北,因为那富丽堂皇的宣京城在北方,他的父皇也在北方。 他走了两天,将包袱里的果子吃光了,就开始了饥肠辘辘的生活。 任何时代,都不乏有恶人的存在。 庆幸的时,他在走出那座山时,还没遇到恶人,反而先遇到了好人。 那是一双兄妹。 大的男孩儿和他差不多的年龄,在山道上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说,“我见过你,你是住在山上那个尼姑庵里的孩子。你时常爬在墙头往外看。” 大皇兄温和笑着,合着十指像模像样的回了个礼,“我也见过你,你是时常走尼姑庵外面过路的人,你喜欢骑在你父亲身上吃冰糖葫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你个路痴 那个小男孩嘿嘿一笑,微黑的皮肤下是一口雪亮的牙齿,他将自己身后的一个小女孩指了指,“其实不是我喜欢吃冰糖葫芦,是我妹妹喜欢吃。我们村有个规矩,女孩儿满八岁以后,就要住进自己的绣楼里,不许出门。” “我妹妹住进绣楼后,就再也不能出来买冰糖葫芦。于是,我每次和父亲去城里,都会说自己想吃,然后就会让父亲买两个。我吃一个,给她留一个。。” 赵禅抹了抹嘴,望了眼远处那个怯怯的女孩子,“为什么不说是你妹妹想吃呢?” 男孩摇头:“不可以。母亲说,住进绣房的第一天起,就代表着这个姑娘等待着出嫁。要嫁人的姑娘,不能贪嘴,要不然以后会遭到夫家的嫌弃。” 赵禅只觉的好奇,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风俗。男孩的妹妹站的远远的,怀里抱了一大捧冰糖葫芦,像是满怀的红艳艳的花。 小女孩儿看他衣衫破败,时不时抹嘴,便怯怯的给她哥哥递了一个冰糖葫芦。 男孩儿听到自己妹妹耳语几句,便大方的把冰糖葫芦往赵禅怀里一塞,“这是我妹妹给你的。” 赵禅没能推辞掉,撕开外面的油纸就往嘴里送,他不是关在绣楼的姑娘,自然还是十分贪嘴。 山楂被切成两半,中间夹着半个核桃仁儿,外面再裹上一层鲜亮的麦芽糖,咬上一口,又甜又香又脆。 赵禅眼睛都直了,最后看到那女孩儿一脸心疼的样子,疑惑道:“你妹妹不是住在绣楼不允许出来吗?” 男孩儿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今天父亲母亲去了舅舅家,我偷偷带她出来的。” 男孩儿又问,“那你呢,你背着包袱又是去哪?” 赵禅不好说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只是说自己要去投奔自己的父亲。 男孩儿问,“你父亲是什么人?” 赵禅自豪道:“大赵国最厉害的人。” 男孩嘿嘿笑:“难不成是当官的?” 当皇帝也是官儿。赵禅点头。 男孩儿只当自己遇到了一个官二代,心里很兴奋,说话很有技巧,他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禅。” 男孩兴奋的脸僵住,按照他的计划,先问出这个人的名字,再打听清楚他爹的名字,也好知道他们家到底什么身份,他爹到底什么官。 结果这个名字一出来,他便愣住,“哪个赵?哪个禅?” 赵禅在路边拔了根草,铁画银钩一阵,两个字在黄泥地里铺陈开来。 男孩儿连连摇头,女孩儿也怔愣着。 “这不可能,你怎么能姓赵呢。”他没读过书,大赵的国号“赵”还是认得的,也知道赵姓是赵国王族亲贵才能用的姓氏。 平民以前姓赵的,早就通通改名换姓了,连谐音字都不敢用。现在谁敢再用这个字,那就是杀头的罪。 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男孩儿试探问道:“你是哪个王爷侯爷的儿子吗?你母亲可是他们在外面的情小妾。” 斟酌一下,他将没出口的“情人”改为“小妾”。 赵禅将最后一颗冰糖葫芦咬进嘴里,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是王爷侯爷的儿子,我母亲也不是他们的小妾。” 男孩儿女孩儿都了然的松了口气,认为这个人说不定是外邦人。 结果赵禅道:“我是赵国的大皇子,我母亲是大赵国的皇后。” 那一对兄妹差点被吓晕过去。 兄妹俩想,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皇亲国戚也敢冒充。 两个人都默默打算回家,赵禅依然喋喋不休,说自己要去宣京城。 男孩儿一脸的可怜的看着赵禅:“你这样的走法,估计走到十几二十岁都走不到宣京。” 赵禅不解:“怎么说?” 男孩儿指着他来时的山路问,“你说你走了两天是不是?” 赵禅点头:“是啊。” 男孩儿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个爆栗,“是个屁啊,你个路痴,走了两天你都没走出一座山啊。” 赵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借道虎风寨 男孩儿实在是对赵禅无语了,但看他坚决要去宣京,就打算送他一程。 他让妹妹先回绣楼去。 结果走了一个弯儿,那小女孩儿就跟上来了。 “你来做什么,回去!”男孩儿装作恼怒的样子,朝女孩儿喊。 女孩儿退了一步,怯怯的看了她哥哥一眼,又可怜巴巴的看向赵禅。 她在绣楼里关怕了,窗户门都被锁死了,她不能出去,不能和人交流,每天只能面对无穷无尽的衣服布料,做着一些缝缝补补的事情。 她连十岁还不到,连村子的世界都没看完,就不被允许去看外面的世界。 今天,面前的这个和哥哥一样而男孩子,他是怎样从尼姑庵里跑出来的呢? 如果他可以去找寻那个自由的世界,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哥哥,我” 她没说完,就被她哥哥打断:“你别得寸进尺,我今天带你出来玩儿,就够麻烦的了,而且,还给你买了糖葫芦。你赶紧回去。” 小女孩吞吐道:“爹娘明天才回来,我,我想” “你想什么想,不许想。” 一直干站着的赵禅终于不太忍心了,他从小被教仁心,一直心软。 又因为自己刚刚吃了小姑娘大冰糖葫芦,不给她帮忙说话,实在过意不去。 赵禅便劝男孩儿说,“你都将人带出来了,不如索性让她玩儿个够,日后再锁进绣楼里,也好歹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女孩儿眼睛一亮,脸上的神采简直生动的和手上的冰糖葫芦一样好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她哥哥也心软,从偷偷带她出来开始,就表明他会顺着这个丫头。 哥哥没好气的盯着妹妹。 妹妹将冰糖葫芦往前一递,难得大方道:“哥哥,你就带着我吧。送佛送到西好不好,我,我把所有的冰糖葫芦都给你。” 哥哥眉毛一竖,“什么送佛送到西,一点都不吉利,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 妹妹:“哦。” 哥哥:“哦什么哦,冰糖葫芦是不可能收买我的。嘿,听不懂话吗,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 女孩儿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蹦蹦跳跳的过来了。 她哥哥嫌弃的帮她抱着冰糖葫芦,一路抱怨,“以后不会给你买了,让你赶紧吃又不听,你瞧瞧,全化了,糖沾了我一身。回去你给我做衣服啊。” 妹妹眼睛一直在四周的景物上,山花遍野,山道蜿蜒,鸟鸣啁啾,是她几个月没见过的景色。 她敷衍道:“好。” 男孩儿拿糖葫芦撒气,“好什么好,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赵禅打眼一望,茫茫山野尽头,一道五六丈高的铁闸门拔地而起,巍巍的耸立在天地之间。 铁闸门两旁立着圆木累成的角楼,角楼彩旗飘飘,似乎有人在巡岗。 “那是什么地方?”赵禅问。 男孩儿指着角楼顶上的一杆大旗,唏嘘了口气,“那是虎风堂,山下的一个帮派。一会儿,我们把你送到那个石头界碑那儿,你自己过去。” 赵禅往那寨子一看,压力山大,“走哪过去。” 男孩儿:“向虎风寨借道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你最珍贵的东西 虎风寨,一听名字就会让人多想,觉得这是个杀人越货的地方,猜测里面的人必定是几十条虎虎生风的莽汉。 其实不是,虎风寨的寨主是一个中年书生,相貌生的文雅,常穿一身青衫直缀。与人闲谈时能掉掉书袋,与人打斗时,操一柄三尺长锋,取人性命不在话下。 男孩儿领着妹妹站在界碑处,对赵禅指着角楼上一面暗红旗帜道:“那就是虎风寨。别看他们寨子不大,寨主却有个怪脾气,每个打这儿路过的人,都要上交一样东西。” 赵禅疑惑道:“什么东西。” 男孩儿说:“你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虎风寨坐落在这儿的山道口,来来往往的人多是商人或是农夫,商人们象征性的给些银两c丝帛,农夫则会从车子里留下一些米粮油菜等东西。 男孩儿问,“你身上有钱吗?” 赵禅摇头:“没有。” “那就是有粮了?” “也没有。” 男孩儿眼睛睁的大如铜铃,简直不敢相信,“那你包袱里是有更珍贵的东西?” 赵禅摇头,“没有。” 男孩儿转身就走,不忘带上自己的妹妹,十分后悔怎么就信了一个穷光蛋的话。 刚走了两步,听见赵禅说,“我给他的东西,一定能让他放我过去。” 男孩儿不信,走的越发急促,唯独他妹妹仍有些疑惑的看了赵禅一眼。 那个年纪不大,却胸有成竹的少年。 少年面对着他们,脸上依然稚气未脱,却在说出这句话时,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定,甚至是坚定。 她好奇的看着那张脸,当视线移到男孩儿背后时,一双大眼睛像是遇到一场汛潮,猝不及防的大睁。 “哥哥。” 男孩儿没好气的回头,只听见一声巨木摩擦的声响,虎风寨常年不开的闸门竟然开了。 布满铁锈青苔的五十四根沉水木向两旁移开,层叠错落的木楼的背景里,走出了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头戴方巾,青衣飒飒,看起来十分儒雅。正侧头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身边的人一脸恭敬,唯唯诺诺。 那青衣人看到面前的三个孩童时,明显一愣,步履也慢了下来。 赵禅显然不知道身后的动静,只是笃定的对男孩儿说:“我的这样东西若是让寨主满意,放我过去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男孩儿看看他身后那个疑为寨主的男人,深深呆住,无言以对。 赵禅以为他的沉默就是默认,迅速道:“那个条件就是,做我的朋友。哈哈,简单吧。” 男孩儿古怪的看着他,他身后的小丫头自觉的躲了躲,赵禅就感觉什么不一样了。 “你带了什么珍宝?说话这样大的口气。”一个身佩环刀的男人从青年人身后跨出一步,嘲讽的看着那个刚及腰部的孩子,满心不屑。 赵禅扭转身去,将面前的人一一打量了一番,不惊不惧。他走到为首的那个青衣男子面前,恭敬问道:“您是虎风寨的寨主吗?” 青年人扫他身上的包袱一眼,看起来不大,很难想象的到里面装着什么珍贵东西。 “你一个人?”青年人问道。 赵禅见此人文质彬彬,气质儒雅,又一眼看出自己才是借道的人,可谓目光如炬。 赵禅点头,“我一个人。” 青年人从袖中抬起一只手,那只手细瘦,青筋突起,五指蜷曲而新茧旧茧横生,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的东西,我想看看。” 青年从始至终看赵禅的眼神都十分平淡,而他身后的几个汉子则肩抗长刀,不屑的看着赵禅。 没有人相信赵禅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这方圆百里,穷人遍布,倒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人得到了举世珍宝。 青年人读书万卷,眼光独到,见面前的小孩儿虽年纪不大,但衣衫干净素雅,面上表情温和,一举一动和粗鲁农夫家的孩子不同,便对赵禅抱了一丝希望。 他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能拿出什么东西,那样东西能否让自己大开眼界。 寨主挥挥手斥退下人,对赵禅以礼相待,“小公子,现在可以拿出你的东西了。” 赵禅微微一笑,朝他身后的人道:“可否借你的刀一用。” 那人眉毛一竖,正要反驳,却遇到寨主冷硬的眼神,只好不情不愿的把刀一递,“小子,弄坏了我的刀,我要你的命。” 赵禅接过刀,不想那刀非常沉重,竟把他带着一个踉跄,引的那群人又是一阵哄笑。 他费力的举起刀,另一只手从头上拽下青云道士木簪,一头黑发流泄肩头。他左手执发,右手用刀一碰。 刀锋极快,挨着头发,便有一缕被割断。 赵禅手捧那缕断发,送到寨主面前,“这就是我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这就是原因 当赵禅说完这句话时,几乎全场寂静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有一瞬间,他身后的男孩儿甚至想要冲上前去看看这个人手里的是不是金发,竟然如此嚣张。 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竟然是他的头发?这是什么逻辑。 那个持刀汉子一把抢过自己的刀,就要向赵禅扑去,“臭小子,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吧,竟然敢戏弄我们寨主,看我今日不活剐了你。” 刀光一闪,赵禅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风从面颊上划开,白刃在鼻梁一颗米的距离上停住。 刀背上是一只枯瘦的手,两指捏住刀身,阻止了这柄长刀将赵禅切成两半。 汉子急道:“寨主,这小毛孩儿戏耍我们。” 那寨主将刀轻而易举的抽走,不以为意道:“和一个孩子计较,你自己不也成了小毛孩儿。” 汉子一噎,寨主已经将刀掷在地上,伸出手捡起那缕掉落在地的头发,十分有耐心的看了一眼,问赵禅,“理由呢,你为什么认为它是最珍贵的。” 赵禅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尚未回过神来,喉咙干涩,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的,“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的骨我的肉我的头发都来自我的父母,这头发自然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自然就是最珍贵的东西。” 那汉子嗤笑道:“臭小子,你何必说你的命最珍贵,让我自己取了你的命就好了。” 赵禅看他一眼,“先生,若是今日别人问你要一样珍贵的东西,你会给什么。” 汉子冷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赵禅也不生气,只往他的刀上看一眼,“你这刀制作精良,看起来很有历史感,刀柄上足足有十二个字,全是人的名字。我猜这刀上刻的要么是你杀了的人,要么是你祖辈的字。” 汉子脸色凝住,在自己刀柄上摸了摸,“你观察倒仔细,那你倒是说说这是我杀了的人还是我的祖辈们。” 赵禅朝他身上一扫,接着道:“你的裤腿里,有行军用的绷带。可见,你以前是个军人,而你持刀的姿势又和真正上战场的人不同,说明你一定是上层将领的的护卫或者说守卫。你向我砍过来时,一腔英勇,若是没有人阻止,只怕我早就死了。可见你杀人干净利落,不经思考。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只杀了区区十二个人。所以,这刀该是你祖辈传下来的,那字自然有着特别的意义,与你祖辈有关。” 汉子哂笑一声,将刀朝天上抛去,“不错,这刀的确是我祖上的东西,也是我最重要的东西。” 赵禅反问道:“那若是按虎风寨的规矩,你是不是就要交出你的刀?” 汉子犹疑,又有不舍,“是又怎样。” 赵禅笑道:“这就是了。你的刀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的命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你的刀交了出去,对寨子来说同样是珍贵的东西。而我的命,对你们寨子来说却毫无用处。对你们寨子毫无用处的东西,算不得珍贵的东西,所以我交出了我的头发,这有什么问题吗?” 汉子被他彻底绕晕,乍听起来,取了这孩子的命确实毫无用处,甚至还不如留下他的头发。 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看向寨主,“这” 青年人笑道:“你不是看不起这个小毛孩儿,结果倒让别人说的无力还击了。” 他垂下手,将头发攥进手里,“伶牙俐齿,后生可畏。派人送他出去吧。” 赵禅伸手往男孩儿肩头一拍,“怎么样,厉害吧。” 那男孩儿僵硬了许久的脖子才终于松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禅,又转脸看向走向远处的寨主,猛然握住了赵禅的手说,“厉害厉害,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我和你做,做最好的朋友,只要你让林寨主收我为徒。” “哥哥,他们可是山匪。”女孩儿惊呼。 男孩儿甩开她拉扯自己的手腕,“你懂什么,山匪也比咱们被人欺负的人强。再说,我若做了山匪,你还用住什么劳什子绣楼,想嫁给谁,哥哥就能把那个人绑回来娶你。” 他这番话颇有些盗匪气息,赵禅不禁好笑,“我不过和那人说了几句话而已,怎么能说服他收你当徒弟呢。” “我相信你。”男孩儿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番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站赵禅看起来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似乎怕赵禅为难,他抓了抓脑袋道:“要不,还是我自己说吧,你帮我争取一个机会就好了。” 赵禅看着那几位身背大刀的汉子,那些身上杀气四溢的男人,让人望而生畏。 他点点头,几乎是跑过去将青年寨主拦下,“先生,我的朋友有话和你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突生变故 姓林的寨主将身后的人挡住,一双鹰隼般的眼光全部落在赵禅身上,“为何他自己不过来。” 赵禅春风和煦的一笑,“你们寨子的人藏龙卧虎,他很向往,也有些害怕。” 很少有人的笑容能有他这样的感染力,仿佛乌云破晓,一缕阳光澄澈透出。 林寨主点点头:“那你让他过来吧。” 小男孩儿几乎是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 林寨主问:“你杀过人吗?” 小男孩儿摇头,又恐惧道:“只有杀过人才能加入虎风寨吗?” 林寨主望他一眼,经络骨头看了个透,才看向远处层叠山峦:“这倒不是,只是此次我们要去杀人。你若是看到了我们到底做什么的,再提是否拜我为师,做我们虎风寨的人吧。” 赵禅和男孩儿走在一处,男孩儿的妹妹则由虎风寨的人送回去。 林寨主对他们俩又特别优待,走到即将出山的山道时,才想起来问两人的姓名。 男孩赫然红了脸,觉得自己的名字俗气,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 林寨主蔼然笑道:“虎风寨的名字够俗气了吧,可寨中的人的名字也都很粗鄙,铁拄门主,你说呢?” 那原本拿大环刀的汉子,一脸懵逼。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自己头上了。 赵禅第一个开口,笑声很有少年意气,“原来你叫铁柱啊。” 这位名叫“铁柱”的汉子瞪了他一眼,自觉的离他们远远的。 赵禅连忙讨好道:“铁柱大哥。” 又匆忙捅了捅身边的人,那个男孩儿才大着胆子道:“黑牛,我叫黑牛。” 话一出口,并没有预料中的嘲笑声。 反而平静了一会儿,大家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名字。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懦懦补充道:“我娘说,名字越贱,越不被鬼神注意,命也越长。” 林寨主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名字很顺口,保你长命百岁。若是有缘入寨,日后再为你取一个文雅点的名字就是了。” 男孩儿眼睛立即晶亮,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寨主:“真的吗?师父。” 林寨主笑一笑,又看向赵禅。他想这个孩子举止颇有大家之风,说话进退有度,应该是这里的教书匠的儿子。 他等着赵禅说出自己的名字。 赵禅颇平静的开了口:“赵禅。” 一瞬间,林寨主的脚步慢了下来。 黑牛明显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那双手重重的压了下来,那力气几乎是和拿着刀拼命一样重。 他不解的望过去,却正好看见林寨主那双原本很和蔼的眼睛瞬间变的冰凉,细看,又不止冰凉,甚至有着怒,有着恨。 一开口,倒是波澜不惊,“你姓赵?皇亲国戚?” 赵禅毫无察觉,又或者自己光明磊落,觉得无可隐瞒,“是。” 林寨主的声音在这个“是”后冷下来,“赵胤是你什么人?” 赵禅扭过头看他,仅仅在树影斑驳里,看到一个晦暗不明的侧影,不明所以道:“好像是我爹。” “是么?” 林寨主猛然转过头来,这回赵禅彻底看清了那张脸,上面几乎因为愤怒而扭曲,迅速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下一刻,赵禅便感觉有一双细瘦的手朝自己伸了过来,像是拿人性命的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因为你姓赵 赵禅感觉自己的脖子要被这位姓林的寨主掐断了,身体被高高提起,双腿悬在空中。 他除了挣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牛先反应过来,扑出去扯林寨主的手腕,“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呀?” 铁柱等一群汉子也立即跑上前来,都十分疑惑,还从来没有人见过寨主大人生这样大的气。 林寨主一脚踹开黑牛,恶狠狠道:“谁是你师父,你可别乱叫。” 黑牛被踹中腹部,疼的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叫唤。 铁柱看着快要被林寨主掐死的赵禅,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这小子可是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 林寨主冷笑一声,“诸位,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铁柱茫然道:“不是这山里的人吗?” “当然不是!他是赵胤的儿子!” 话一口,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胤?那个宣京的狗皇帝赵胤?” “这,这怎么可能,赵胤的儿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不是搞错了?” 林寨主冷冷的看着即将要断气的人,赤红着眼道:“说起来,他身上倒有些赵胤的影子。不过,我从来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赵禅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力气还在增加,自己也越来越喘不过气来,天知道为什么这个瘦弱的男人有着这样大的力气。他伶俐的唇舌甚至来不及施展,就要从咽喉处被折断。 意识迷糊中,赵禅看到朝自己爬过来的黑牛,他伸手将要够到面前的凶神恶煞的林寨主时,林寨主率先一脚,像是踢一个废弃的东西一样将他踹开了好几丈远。 赵禅合上了眼睛。 铁柱门主陡然开口道:“寨主且慢,不要杀了他。” 赵禅感觉脖颈上松了些。 林寨主盯了铁柱门主一眼,“你要阻拦我?” “属下不敢。只是这孩子若真是赵胤的儿子,就这么掐死他,未免太便宜他呢。” 林寨主哈哈大笑三声:“也是,九座城,十万百姓,都死不瞑目。怎么能让你这么死去。” 他将赵禅狠狠甩开,赵禅被重重砸在地上,顺着草坡滚出长长一段距离。 他的被摔的鼻血横流,来不及擦拭,拖着沉重的身体去拍打趴在身边一动不动的黑牛。 黑牛两次被踹出去,正昏迷不醒。 赵禅急切的要叫醒他,让他赶紧逃命。 “黑牛,黑牛,醒醒。” 他的声音并没有将人唤醒,反而叫来了远处的林寨主。 林寨主手中倒提一柄长剑,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赵禅将黑牛挡在身后,语无伦次道:“不要,不要。” 林寨主揪住他的衣领,将手中长剑准确无误的送入了黑牛的心口。 有噗呲一声——刀割破衣料,钻入肉体的声音,然后是一阵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赵禅的脸上。 林寨主将他的脸贴近到面前的尸体前,“看清楚你朋友是怎么死了吗?这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姓赵,你是赵胤的儿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仰望漫天星斗 赵禅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后悔自己姓赵,后悔自己要把一切说出来,也后悔要认识黑牛做朋友。 他被押回虎风寨,关在一个漆黑的地牢里。 林寨主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连杀人的事儿也不做了,闲闲对在场的人道:“清理门户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要把这小子带回去,枭首示众。” 铁柱门主上前一步,“寨主,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不过一个巡游的首辅大人,大约也用不到三个门主去。” 林寨主点一点头,便命令铁柱门主看管赵禅。 夜半时分,地牢的门开了。 有一点烛火亮起,赵禅在微弱的光芒里看到了铁柱门主的脸。 铁柱门主悄悄的踱到他身边,用手中的大环刀割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他将赵禅扶起来,低声问道:“怎么样,还活着吗?” 赵禅虚弱的动了动,他能感受到腹腔里火烧火燎。 铁柱一把将他背起,在星光满地的夜晚里奔跑,直到天快要亮了时,才把他放进一个破庙里。 “小子,你运气好的话,天亮以后会遇到上香的香客。运气不好,也怨不得我了。” 铁柱门主脱身要走,被赵禅拽住袖子,“黑牛的妹妹,她” 铁柱门主叹一口气,“和她哥哥一样。” 赵禅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气袭来,几乎凉了他的心,两行热泪滚落,“为什么?” “为什么?你若是知道赵胤当年做了什么,就不会问出这种话了。十座城,十万百姓,三万将士的命,全部因为你父亲言而无信,被活活坑杀。林寨主他的亲人都是因为你父亲唉,总之我放了你,是因为我的家人不在那十座城中,我也没有参与那场战争。或许你说的对,你的命对于我们一文不值,我们拿走也没有用,还是给你留着吧。你很机灵,能逃的出去最好。” 铁柱门主将赵禅藏在香案下,用供桌上的布将他掩盖了严实,才向外走。 走了两步,听见供桌下传出句话,“铁柱门主,谢谢。” 他顿住脚步:“还是叫我铁柱大哥吧。” 赵禅果然叫了,只是他再也没能听到。 在他跨出庙门时,一道黑色身影飘忽而至,以眨眼的速度将刀劈了过去,“铁门主,得罪了。” 铁柱门主轰然倒下,眼睛闭上前,看到的是漫天星斗。 他似乎是从来没有好好看一眼这些星星,它们那么亮,像是人的眼睛,他曾经杀死过的那些人的眼睛。 或许那个少年说的很对,那些生命对自己来说一文不值,可对这些人来说,那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手上的刀被拿走,他并没有不舍,立即明白了,原来对于自己来说,最珍贵不是那把刀,而是自己的命啊。 夺了别人珍贵的性命,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赵禅被人从香案下拎出来,很快看到了铁柱门主的尸体。 那把刀被人拿走了,可是他似乎并不伤心,微笑着看向头顶的星星,渐渐没了呼吸。 赵禅觉得自己会死,不论是和黑牛一样被剑杀死,还是像铁柱门主一样,被刀劈死,他觉得自己肯定出不去了。 他被关的第二天晚上,突然守门的下人闲话,说是有人寨子里要人。 “一个尼姑,你说跑到咱们寨子来干嘛,简直不要命。” “我就没见过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尼姑,别说是生了这么大的孩子,就是说刚刚出阁的小姐我也信。” “哼,长的好看有什么用,咱们寨主不近女色,任她是个天仙,也不可能把进了虎风寨的东西要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血流漂杵的过往 赵禅知道忘缘师太到虎风寨要人时,原本没有的恐惧像是突然来临的台风一样,将他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突然害怕了,害怕忘缘师太也像黑牛一样,像黑牛的妹妹一样,像铁柱门主一样,再也不会醒过来来了。 他睁着眼睛一夜未睡,反而是屋外守门的人鼾声震天。 天亮时,大门开了。 他被推搡出去,正好看到远处一身素衣,手执木鱼,目中无波无澜的忘缘师太。 她就静默的站在虎风寨的大门口,头戴一顶补丁连着补丁的尼姑帽,脸上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悲不喜。 下人将赵禅推出虎风寨的大门,“你可以走了。” 赵禅猛然扑入忘缘师太怀中,叫了一声久违的“娘”。 忘缘师太由他抱着,不言不语,直到他站直后,才向来路走去,“回去吧。” 对于赵禅这些天所经历的事,她一个字也不问,而赵禅却始终不能明白,忘缘师太是怎么说服林寨主,救了他,而且自己也全身而退了。 不,也不算全身而退,是在路上走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发现忘缘师太的左手上缠了纱布,原本小拇指的地方空空荡荡。 他看向那手一眼又一眼,却没敢问。 回到尼姑庵,忘缘师太将赵禅领入禅房中,自己对着上面供奉的一尊乐天大佛跪了,连磕三个响头。 磕完后,她对赵禅命令道:“跪下。” 赵禅听她的话跪了。 又依言磕了三个头,上了三柱长香,忘缘师太才开口。 “怀善,我今日让你跪在这儿,一不为佛祖,二不为我这个亲娘,而是为了因你而死的那三个人。” 赵禅从来没有见过忘缘师太这样的神色,她冷淡的脸上布满了愁绪,甚至一触碰就会有一更大的悲哀压过来。 他心里也很愧疚,只能呐呐道:“我明白了。” 忘缘师太摇头,“你不明白。这三个人的死其实和你本身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你的身份。你的大殿下的身份。” 赵禅抬头:“可是我改变不了我的出身,难道要我易名换姓吗。” “怀善,我只是想告诉你,今天因为你的身份能死三个人,他日若是你能坐上你父皇的位子,无数的生死都会在你手上,到时候你可还承受的住。” 这话的分量很重,让赵禅很快想到那日,铁柱门主说的话。 “娘,我听人说父皇他曾经将九座城池的生命全部坑杀,这是真的吗?” 忘缘师太一怔,木鱼上留下一线血痕,原来她不自觉捏紧手指,断去的小指迸出血,染透纱布。 “不,应该是我和你父皇联手坑杀了那些人。” 赵禅跌坐在身下的蒲团上,小脸吓的煞白。 忘缘师太叹息道:“我这一生若说还有什么对不起的,大约就是那九座城了。若是有什么后悔的,大约就是做了赵国的皇后。” “你一定从书上也看到过,我曾经给皇上献计,大破南赵,助你父皇登基。而其实,当年你父皇既不是皇上的嫡长子,又没有多少人拥护,是自己起兵谋反夺得的皇位,南赵国主赵昀才是先皇立下的储君,十九州的城主忠肝义胆,拥他为王,本来也没什么错。” “是我一意孤行,因为爱上了你父皇,才用了手段,让十九州的城主之间互生嫌隙,都以为对方会投降。我们一路南下,最后还剩九座城池时,也是我亲自和赵昀进行了谈判。那时候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又要保全自己的妻儿,只得答应退位。” “同时,他退位的唯一条件是,要你父皇善待十九州和这最后九城的百姓。我答应了他。但你父皇却没有做到。十九州被南赵统辖多年,百姓安居乐业,誓死都不肯尊奉你的父皇为赵国国主,所以,起事的人谋反的人多如牛毛,你父皇为此心烦不已,最后九城动乱,为了威吓十九州,心一狠,下了坑杀的令。” “我生你的那一年,大赵国血流漂杵,是血灾之年,也是我的心死之年。你看,因为你死了三人,因为我,却死了三万人不止。怀善,娘最近总有预感,有一天你会回到你父皇身边,但是要站上你父皇的高位,就必须踩上累累白骨。而娘啊,总不希望你那是那样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牡丹花胜 忘缘师太的那些话,就像一把钉子狠狠的定在了赵禅的心口上。 他知道自己的父皇,几乎夜夜不能安枕,日日担心怀疑臣子。还要装作即使踩着累累尸骨,也若无其事,傲视天地的样子。 赵禅自认为自己还办不到,也不希望徐钰有一天和后宫的女人一样,整日整日的期盼着一个男人,从青涩少女等到红颜枯骨。 他在徐钰的床边待到了夜半时分,才离开。江美人送的花灯,被他点燃,在屋内灿烂的燃烧着,陪伴着床上仍烧着的人。 徐钰在早晨醒来时,已经精神好了许多。大约因为在被子里捂着,发了一夜汗的原因,身上已经不再烫了,只声音略有些嘶哑。 有丫鬟进来伺候,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等她们梳头。额头上还裹着二指宽的纱布,看不清伤口,但疼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看向自己的脸,还是病怏怏的,忽然想到昨夜似乎有人在身边,也不知是梦还是烧糊涂了的错觉。 “昨晚,谁在我屋里守夜。” 丫鬟将她头发全部拢到身后,毕恭毕敬道:“禀娘娘,昨夜大殿下过来了,所以没有人在屋里守夜,只有奴婢和几个丫鬟婆子守在院子里。” 徐钰哦了一声,突然看到镜子里光影变换,灯火比以往明亮许多。她视线一转,果然看到墙角一只高约半臂的莲花灯,灯笼里的红烛还有最后一点灯火,将莲花的花瓣照的光彩斑斓,无比灿烂。 “那是什么?” 丫鬟寻声望去,回禀道:“那是昨日江美人赏的,因为娘娘救驾有功,其它还另有赏赐,都被王总管收进了库房里。” “哦,这样。你把头发梳好了就下去吧,让王福进来回话,我倒很想看看宫里都送了些什么。” 小丫鬟满面笑意,“娘娘是要看看,不说江美人送的一柄紫如意,几个稀世玉佩还有摆件什么的,就是陛下派人移栽过来的落云梅也够别人眼红的了。” 徐钰笑笑,闭上眼,等她梳好发髻。 王福步步缓入屋内,屋内的人都已经退出去,他跪伏在一只青鹤铜樽前,“娘娘,您叫我。” 徐钰透过铜镜看他,一张雪白的脸也正瞧向自己,她忽然笑了,“昨儿吓着你了吧。” 王福咧嘴一笑,瞧了眼纱布包裹的额头,“是吓着了。我那朋友失了轻重,让娘娘受了大苦。” “他下手若不重些,又怎么打动江美人的心,你瞧见她送到那个莲花灯没,莲心连心。她倒是机敏,想着这个法子来表明自己的站位。” 王福犹豫道:“江美人聪慧,若是怀疑起那个丢钩子的太监是您的授意,只怕站位会生变故。” 徐钰将脸一侧,冷笑一声,“我被钩子打中,皇帝首先怀疑的是德妃,江美人就算怀疑是我做的,也只会更感激我帮了她一把。倒是你那朋友,砸中皇子妃的罪名可不小,他可还有命在。” 王福将洗漱的铜盆捧到她面前,“那人原本就是崔福公公的内门徒弟,崔福公公自然有办法饶他一命。” 徐钰将手探进盆中清水,缓慢的将一条白丝巾帕泡进去,用端详的眼光投在王福脸上,“我倒是更好奇,那个公公与你是什么关系,竟然肯舍命帮你做这件事。” 王福思虑一番,最终坦然道:“那人,奴才唤一声师哥。” “这么说,你也是崔福的弟子。” “以前是。”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府上。” 王福将润脸的玫瑰膏拿过来,伺候徐钰搽脸,脸上依然笑嘻嘻,“犯了些事,被逐了出来,机缘巧合之下,就来到了这儿。” “是吗。”徐钰见他不想明说,也不再细问。将香气清淡的玫瑰膏压在食指心里,又一点点擦在脸上,仿佛对待一样极珍贵的工艺品。 将玫瑰膏收进抽屉里,她顺手又拿出一只小匣子。匣子上没有一丝装饰,看起来平常的很,只有在她拨开锁片,露出满满的黄金时,才显示出它的价值来。 “昨儿元宵,我这个做主子竟也没赏赐你们什么,到底说不过去。” 王福明白,这是为了钩子事件,而给他的报酬,他双手接过,“谢娘娘赏赐。” 将匣子收入怀中时,他同样抽出一只匣子,与赏给他的朴素匣子不同,这一只匣子华丽异常,出了精工细硺外,还有彩色人像。 “奴才也正好有东西送给娘娘,请娘娘品鉴。” 徐钰被那匣子吸引,伸出手托到面前,发现匣子上半绘半刻的竟是自己的脸,旁边三两只梅花勾斜,有些“人面桃花”的画面。 她犹疑的打开盒盖,一刹那间,里面的华光飞逝出来,迷了人的眼睛。 那是一只极薄的牡丹花胜,用纯金打造,薄如细纸,放在额头上,能让女子显的分外出众。 这样的手饰还是前朝人用的多,如今倒很少有人用,所以这样精致的花胜,定然很难寻到。 王福道:“祝娘娘芳华永驻,千岁无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大雪西山 徐钰将匣子放下,伸手摸上头上的细娟,“你送我这个东西,是不是因为我的额头好不了了。” 王福不自然笑笑,“娘娘想多了,不过一个小玩意儿,也惹的你这样多愁善感。” 徐钰将细娟取下来,看着上面的缝过的针印,皱了眉头。 “娘娘,吕大夫说拆完线,再涂些伤药,就会好的。” 她斜他一眼,“是吕大夫说的,还是你说的。” 王福讪讪,不再言语。 “也罢。”她将那花胜小心翼翼带上,“正好今日倒用的上。” 她一起身,长色的鸢鸟裙摆在地上拂出一片波澜的影子。 王福呆呆道:“娘娘要出去?” “二皇子不是在西山狩猎迷路了吗,我去瞧瞧。” 她一转身要走进彩屏后换衣服,王福立在原地,手来回用劲儿揉了揉,“娘娘,您大病初愈,西山又雪峰绵延,不如再等一等,反正有曹将军守着。” 她迅速换上紫色箭袖骑装,一身蔷薇花缤纷翻丽,像是潋滟春日,美丽的生机勃勃。 将一件雪白的戴帽斗篷戴上,她迅捷走出,“我等的住,二皇子又等的住吗?他那太子之位坐的也够久了,这次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宣京后山外又几十里外,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雪山,因是皇家禁地,此处的树木都高大茂密,奇珍异兽,数不胜数。 一行黑衣铁骑穿过茫茫密林,踏雪而去。这些人身形高大,都穿着黑色的宝甲,手持上等弓箭。 弓箭被拉开至满月,箭矢凌空射出,绝无虚发。 为首的人更是连射三箭,将三只灰兔远远的钉在雪地里。 护卫打马而去,不一会儿就将三只兔子丢人身后的袋子里,袋子里经满是战利品,不光有兔子,还有袍子,山鸡等畜牲。 “殿下,再打着东西,属下的马可就驼不动了。”护卫牵着马缰,慢下步子往回走。 从铁骑中当先跃出一人,脚踏簪红樱坠子的乌蹄骏马,马上蹄铁寒光泠泠,所到之处,雪花四溅。 马儿从密林中窜出,恰好露出背上一位身着夔纹月色长袍的殿下。头上束九龙冠,身上披墨黑游龙披风,腰上横一条玉孔金腰带,脚蹬黑色莽靴。 在赵国,龙纹只被皇帝和储君使用,此人正是二殿下赵靖。 赵靖的脸微微仰起,剑眉星目,颇为惹眼。只是薄唇一凛,不屑的看向那匹战马,“东西太多,扔掉就是,省的占地方。” 护卫大张着嘴:“啊?殿下,这可是您的战利品啊。” “没打着雪狐,这些东西算什么战利品。” “那也不能说扔就给扔了啊。”护卫撇撇嘴,小心护着东西跟过去。 赵靖不在多言,只将突然将目光放在前方的一片灌木丛里。 结着冰凌子的叶子下,一团白软的东西正藏在雪丘里,慢慢的移动着,绒毛在地上软软扫过,留下淡蓝的幽光。 小护卫眼睛大睁,“雪狐?” 身后人也立即屏息凝神,空气里一片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赵靖持弓搭箭,眼睛眯缝,露出捕食者的凶光,而后,手指松弦,玄铁箭刃穿林破风而去,直朝那雪狐射去。 一声尖锐叫声挣扎响起,赵靖扬鞭而去,腾起细雪霏霏。 等走到那雪狐的近前,原本不屑的面容,却率先闪过一丝丝失望。 原来草丛卧着的并不是雪狐,而是一只被冻的瑟瑟发抖的雪犬。雪犬长的不大,皮毛细软,以假乱真,竟被当成了雪狐。 他转身欲走,却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身后的人要跟过来查看,被赵靖一个眼神制止住。他从背后取出一柄黑色大弓,箭尖直指声音传来的地方。 弓已经拉到极致,随时都会让箭要了对方的命。 林叶娑娑,雪片飘零。 从声音尽头走出了一个紫色人影,赵靖蹙眉,那紫色的人已经一脚深一脚浅的越走越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奴家的雪犬 赵靖手中的弓放下,那个紫色的人终于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看见奴家的雪犬了吗?公子。” 那个女人的声音空灵入耳,在这空旷的雪地里,一点点如涟漪散开,直达赵靖的耳朵。 作为一个殿下,他见过的美女不少,但都不如此时的意境。四面古木参天,白雪皑皑,其中亭亭立着一个紫衣女子。 女子肤白若雪,明眸皓齿,一双眼睛在寒冬的冷冽中带着湖水的清明。尤其是额间一朵牡丹花胜,与身上的花卉光彩逼人,让人如坠春日。 赵禅看了眼脚边因中箭而剧烈喘息的雪犬,朝远处大喝一声,“站住。” 紫衣女子堪堪停住,雪白的斗篷绊住脚,差点摔了一跤。 那女子穿的单薄,连斗篷也显的空空荡荡,这一踉跄竟让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女子站稳后,朝这边福了一福,怯怯问道:“公子,你瞧见奴家的雪犬了吗?” 她伸出双手,食指往两边一划,“大约这么长,叫声细细的,长的很可爱。” 赵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翻身下马,走到灌木丛前,将雪犬挡了个严实,眸含笑意道:“雪犬有什么可爱的,姑娘若是有空,我带你看雪狐。那才叫可爱,多少大族都为了这东西一掷千金呢。” 那捡战利品的护卫咬唇看了眼赵靖,将自己的马丢给身后的人,几步跑过去,朝紫衣女子喊到:“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闯皇家禁地,不知道乱入者是死罪吗?” 紫衣女子看了眼赵靖,又小心看向那个护卫,眼神颇无辜:“是我的雪犬跑进来,先违了禁令,我才进来捉它的。” 她又抢在护卫开口前,浅笑道:“军中混入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违背禁令了呢。” 护卫的脸立即红了,仿佛被戳中了什么秘密,窘迫不已,抖着手指过去,语无伦次道:“你” 赵靖打断她:“沈茴,退下。” “殿下!” “退下。” “是。” 沈茴不情不愿的往后走了几步,甩手去捉住赵靖所骑的乌骓马的缰绳,将雪里里的石子乱踢。 那石子不偏不倚,正入灌木丛,一声犬叫声凄厉传出。 紫衣女子眉间一动,捏紧斗篷,将眼神飘过去,含笑道:“奴家似乎听到雪犬的叫声了。” 她侧着耳朵又细细辨认了一番,指着赵靖身后的灌木丛道:“似乎在那儿。” 赵靖不动,依然眸含笑意。 可沈茴明显感觉到那个背影僵了一下,他虽没有回头,沈茴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戾气。 沈茴大着胆子走向灌木丛,捏起那只箭羽,直接将雪犬挑了起来。 雪犬本身就被箭头射穿腹部,被她重力提起来,四肢不断挣扎,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天际。 不过数声,便气绝身亡。 “喏,这是你找的那只雪犬吧。” 沈茴像是扔废弃物一样,猛然将雪犬抛出去。 雪犬带着箭的尸体重重砸在紫衣女子的脚前的雪地上,而她,只来的及看到雪犬吐出一口血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雪犬死了 紫衣女子颤抖上前,用双手捧起地上的雪犬,两行清泪从腮边滚滚滑落。 泪落无声,沾雪即化。 她唤了几声,大约是雪犬的名字。直到确定雪犬真的不会醒来,才抬起头,凄楚的看向沈茴,“是你射杀的?” 沈茴看向赵靖,正对上他笑不达眼底的眼睛,只好干巴巴道:“是我射杀的又怎么样?” 紫衣女子抱着雪犬,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奔向前来,声嘶力竭道:“它只是一个动物,连一岁都不到,没咬过人,毫无还击之力。你怎么下的了手?” 泪水重重的砸在地上,砸在她潦倒的脚印前。 赵靖从来没有见过有那个女子哭的这般伤心过,一双黑眸像是雨水浇灌而成,只怕稍一触碰,就有地绷山裂,洪水泛滥。 她哭的隐忍,眼睛渐渐泛红,让人心里都感同身受的一痛。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后悔自己射出了那一箭。 赵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手中的弓,就要移开目光时,那女子在雪中猛然朝前跌去。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从雪中跑过去,赶在她摔倒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紫衣女子已经跌跪在地,只上身伏在他的怀里,或许是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心中的委屈最终决堤。 她抱着雪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的心也跟着狠狠抽搐了一下,继而试着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像哄小孩子一样。 她脸上带泪如雨打梨花,惹人爱怜,说出的话却十分孩子气,“我要杀了她,给雪犬报仇。” 赵靖依然搂着她,只觉一缕香气入鼻,沁人心脾,抬起眼,看向沈茴,唇角冷硬扬起,“好。” 沈茴被那一个字吓的浑身冰凉,不可置信的看向赵靖,“殿下,你,不能” 她不敢相信,殿下竟然会因为一个突然出现,且不明身份的女人杀了跟随他多年的自己。 紫衣女子还在颤抖,但却有些期冀的看向他。 他被她眼中的灼灼光亮烫了心口,只好将她半搂半抱的扶起来,声音放缓道:“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这丫头是礼部侍郎的外甥女,母亲是以前的大将军,为赵国牺牲,皇上给了免死金牌,谁都动不了。” 她低头喃喃,“她是大将军的女儿,那么你呢,你又是谁?” 未等回答,她已经看到了他胸口上象征皇储的团龙,脚下一软,便向后退去,“不,不,我不能”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那不盈一握皓腕软滑入手,让他恋恋不舍。 “是我教导属下不力,伤害了你的爱犬,现在我就去赔你一只好的。” 赵靖从她手中夺走雪犬的尸体,见她斗篷上沾染了血污,亲自伸到她颈下揭开了斗篷的带子。 她瑟缩了一下,手却被他狠狠制住,半点不能动弹,只能像是一只受惊的白兔,由着他拿走了自己的白披风,换上了他的黑披风。 雪犬被丢到沈茴手上。 “去,找个好地方埋了。”赵靖下完令,将紫衣女子带上马,自己跨坐其后,不忘回头再叮嘱一句,“我最讨厌别人抗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长鞭哗的扬起,乌骓马受到惊吓,扬蹄踏雪而去。赵靖身后跟着一列行动快速,动作如一的侍卫。 沈茴将嘴唇都快咬破了,极不甘心的一跺脚,将雪犬重重甩开。 和他一同留下的另一个护卫下了一跳,赶紧去将雪犬捡回来,“沈姑娘,若是殿下知道了” “你闭嘴,我和殿下从小相识,我还救过他的命,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吗?” 守卫乖乖闭嘴,自己去挖坑埋了雪犬。 心里却道,可不是比不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嘛。 你跟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也对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啊。反倒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惹的殿下眼神都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警告 相比于西山里,一群人打猎的动荡气氛,大皇子府则显的安静许多,但这份安静里又夹杂了一丝压抑的气氛。 大皇子赵禅正在药房里收捡药材,脸上虽然是惯有的温和神色,端着枇杷叶的手却像冻住一般,很久没有动弹。 他对刚刚听到的话显然不能相信,“皇子妃独自去了西山?” 厅中袖着双手,低着脑袋站着的王福,硬着头皮道:“是的,徐将军跟随太子殿下在西山打猎,元宵节上不仅没有打到雪狐,反而迷了路。娘娘担心父亲,不顾病体,下了决心,奴才劝阻过,但是似乎没起作用。” 赵禅将药材放下,看了看手里的药方,那是吕大夫开给徐钰的,上面的写明了,病人染上风寒,需要静养,身体不应再受寒气侵入。 他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福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又折回身来,“西山光雪山就有十几座,娘娘一个人总是不太安全,万一也迷了路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你看着办吧。” 赵禅丢出这么一句话后,便继续看匣子里的药材。 王福缓步退出,心里只道,都说这个大殿下是个求佛问道的人,每天不是看经书就是看丹药,无欲无求,果然不假。 王福带人赶去西山时,驻守西山的统领曹章正坐在军队的营所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曹章是这一辈少年将军里为数不多的一个,他的武艺高超,杀敌如麻,死于他手下的帝君将领更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资历。 但是迄今为止,也不过还是个统领的位置,皇上固然没有封赏的意思,偏偏徐将军也没有提携的意思。 王福在那扇红木门前站了一瞬,透过门缝往里一望,立即知道了原因。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在赵国的王孙贵族们身上还没显现出来,便被这个将军演译的惟妙惟肖。 宽若百丈的屋子里,一群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男人们手持酒碗,说着不入耳的脏话,将边疆的军旅生活彻底带来了宣京城。 王福给人使了个眼色,那人才躬身推门进去,走到正殿之上的曹章旁边,附耳说了些什么。 曹章自酒碗里抬起眼睛,醉意熏熏的看了门外一眼,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我当是什么大人物,不过皇子妃娘娘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也值得禀报吗。没看到我和弟兄们在喝酒吗。滚,让他在外面站上一个时辰等着。” 下人出来时,一脸为难,正欲开口,王福那双狭长的眼睛已经攒了一丝笑,“我都听到了,不过是等一个时辰。我等就是了。” 就在一转身的刹那,他脚上的青色长靴将地面是雪踩的泥泞不堪。 王福走到院中,面对屋门垂手站立,是一副下人最恭敬的样子,然而眼睛里已经浮上了一层杀意。 随后,他诡异的笑了,开始垂着眼皮,看向地面。 西山四周全是雪地,院中空旷,毫无取暖用具,不过片刻,他的眼睫上眉毛上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棱子。 狂风乱舞,如野鬼咆哮。 院中驻守的人早已经去了后院偷火取暖,只王福一人保持着躬身的姿态整整站了一个时辰。那一个时辰里,脚下没有挪动一步。 曹章举着酒壶出来,挥挥手将人赶出去,又看向院子里嘴唇发紫的王福,嗤笑道:“狗就是狗,没有什么脑子,我说让你站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吗。” 王福的声音已经压抑上了一丝怒气,只是隔着呼呼的寒风望过去,“那将军的意思,是要站多久。” “这酒有些上头,本将军现在要去歇着,你再站一个钟头吧。” 曹章摇摇晃晃的往后院走,身后同样是一群醉醺醺的兵士,勾肩搭背,脏话连篇,鄙夷的看向院中的王福,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只是很快的功夫,他们发觉眼前有一道影子一晃而过,再一眨眼,那卑躬屈膝的奴仆已经掐上了他们统领的脖子。 “你大胆,要对我们统领大人做什么?” 那些兵士纷纷被吓醒了酒,转身就要摸佩刀,但佩刀在喝酒时因为不方便已经被取了下来,现在什么没有一样护卫的兵器。 “兵不卸刃的道理你们没有听说过吗,这样的军纪,当什么兵士,不如去给那些达官贵人当看门狗罢了。”王福冷笑一声,看向曹章时,眼内已经不仅仅是愤怒和杀意。 更有一丝看不起,堂堂赵国曹老将军的儿子,担任统领一职,驻守西山,却夜夜笙歌,玩忽职守。 “哼,自己不就是皇子妃身边的狗吗,连她怀里的雪犬也不如,倒来教训我们。我警告你,赶快放了我们统领,否则皇子妃出来,定让她剥了你的皮。” 王福细瘦的手指紧紧钳住曹章的脖子,眼内越发深沉,盯着曹章的脸道:“你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脖子上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曹章的酒早已经醒了大半,只是无法挣扎,被这么一问,立即眼神躲闪起来。 王福将他拖入刚刚宴酒的大厅,对身后冷喝道:“你们胆敢有一人进来,我不介意把你们将军的尸体送给他。” 众将士瑟缩在门外,无一人敢进。 曹章挥了挥手,这些人更是如惊弓之鸟一样,四处散去,消身息影了。 “曹将军,这次娘娘独自进山是为了追那条跑进山里的雪犬,而不是抱着雪犬进山。你知道吧。” 王福将他推到一张檀木大椅上,捏住他胸前的衣襟,“若是你下次再敢对下人胡言乱语,坏了娘娘大事,我们可就不容你了。” 曹章眉宇间也是熊熊怒气,脖子被松开,手上也回转了一些力气,一把将王福搡开,“我自然知道,此次是帮助娘娘除掉二殿下,我不过是喝了几杯,哪里就能坏了娘娘大事。” 王福审视他一眼,从殿里转了一圈,甩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西山的情况到底如何,娘娘现在在哪儿?” 曹章扯了扯胸口的衣衫,依然不甚服气道:“我已经按照娘娘的命令将太子殿下和徐将军分开,给太子带路的人也被紧急召回,太子殿下身边如今不过数十人,孤立无援,一旦在深山迷路,没个十天半月,只怕出不来。” 王福瘦脸微扬,扫视过去,“那娘娘呢?” 曹章抓抓脸,“说来也是奇怪,我们部署周密,太子殿下一定会葬身西山,徐将军也会全身而退,可娘娘此时还进去做什么?还抱着一只雪犬。” 王福垂着眼睛,从案子上拿过一只青铜酒樽,手指在上面摩挲,片刻后抬起头来,仿佛知道了端睨,“让太子葬身西山的事,是你的主意?” 曹章一凛,虎目流露出一丝志在必得,“不错,我们等大皇子登位等了这么多年,可不能便宜了那个赵靖。” 手中的酒杯被砰的掷出去。 王福霍然站起,大步朝曹章走去。 曹章的脖子现在仍有痛感,伴随着他的每一步,脖子上便又痛起来,连忙后退,脸色溃不成军,“放肆,别过来,你又要做什么?” 王福一脚踹翻他面前的几案,酒水茶点摔了满地,一片狼藉。 他恶狠狠道:“我说过,让你不要自作主张,不要坏了娘娘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出现纰漏 曹章拼命挣扎,声音沙哑,“我怎么就坏了娘娘大事,太子殿下一除,大殿下坐上储位,名正言顺。” 王福又提起他的衣裳,将他揪到脸面前,一字一句道:“我问你,太子殿下迷路,就算你这儿的兵士不去救他,难道五城兵马司的人会放任不管?” 曹章喘了一口大气道:“五城兵马司全部听从我爹的号令,我早已经用我爹的印章给他们密信,不用进入西山。” 王福手上微松,这么说来,太子殿下确实毫无活路,可是皇子妃为什么还有只身犯险呢?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他拧眉思考了好久,又问道:“除了太子殿下,可还有其它人进入西山?” “没,没有。”曹章思考一瞬,忽然一掌拍在大腿上,“对了,有,有,沈家小姐沈茴好像跟着太子殿下进去了。穿的是将士的衣裳。” “怪不得,你个糊涂东西。”王福一脚将曹章踹开,愤愤道:“沈茴的母亲沈艾之,早年征战南水,战死沙场,皇上不忍心,不仅加封了女将军的位分,还给他们沈家留了好几千兵马。此次就算不为太子,为了沈小姐,他们也一定会出马。” 曹章脸色煞时黑里透青,乱了阵脚,“是,我忘了,还有沈家。那,那太子殿下就死不成了。” 王福轻蔑笑道:“岂止死不成,等他出来,知道你们这些人营救不利,玩忽职守,只怕死的就是你了。” 曹章浑身冰凉,僵硬很久都不能动弹,最后反应过来,忙去抱王福的裤腿,“你,你一定还有办法是不是,救救我,救救我。” 王福一脚将他踹开,背转身去,“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你要听话。” 曹章伏地,点头如捣蒜,“听,只要能活命我什么都听你的。” 王福道:“好。你现在就立即派兵进山,不得拖延。以营救太子殿下为名,向他表一表忠心。” 曹章汗如雨下,连忙道:“好。” 王福又道:“皇子妃娘娘是为了找雪犬,偷偷进山,所以没有人拦住。看到过她的人,还有听到你的闲言碎语的人,都不该还活着,明白吗?” 曹章跪的腿软,嘴唇颤抖。这是要杀死和他同上战场,同吃酒肉的兄弟吗。 “曹将军,今日,你不杀他们,留下口舌。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娘娘给他下套,你觉得他们谁能饶了你。” 曹章重重的一点头,几乎咬碎了牙齿,憋出一个字,“是。” 他起身大步朝外走去,一身甲胄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王福从地上奢靡的食物上移开眼睛,又看向已走到门口的高大身影,阴鹫的眼睛里满是晦暗。 他雪白的面皮动了动,嘴唇一掀,说出的话冷酷无比。 “救你?你想到挺美。大赵的几十万军队可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西山深处,白雪皑皑,万里无垠。 一个护卫急驰到赵靖身边,朝他怀里而女子偷瞥了一眼,恭敬道:“殿下,不可以再往前走了,此处已经是西山绝谷,围场中清道的人又与我们失散,只怕再往前,就真的有危险了。” 赵靖将马鞭一扬,指着前方雪地上一层浅薄脚印,“怕什么,前面沈家几千兵马,还怕找不过来吗,再说,前方有雪狐出没的迹象,哪里有不去瞧瞧的道理。” 话毕,鞭子一扬,打马就当先冲了出去。 留下那侍卫跺足道:“殿下,绝谷地境险恶,时常发生雪崩,有去无回的人数不胜数殿下,不可以再往前了” 他警告的声音被狂风刮的四散,只言片语的往前飘了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猎户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赵靖揽着身前柔若无骨的女子,虽然一手还牵着马鞭,却早已心猿意马。 一身紫衣的徐钰抚胸咳了咳,“名字什么的,说了也只是累赘。” “姑娘受风寒?”赵靖将马速慢下来,等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人。他身下的骏马本就是万里挑一,后面的人得了他的令又不能紧跟,原本隔的一段距离竟越来越被放大。 眼见着怀里的姑娘咳的越发喘不过气,赵靖一驱马鞭朝雪狐脚印相反的地方跑去。 “雪狐性子偏冷,没有被驯服前,最讨厌人类。它的脚步转的仓促,定是看到了什么。” 他对怀里的人解释,拉着马儿踱踱几步,果然看到不远处炊烟袅袅。 有一座米粒小的茅屋蹲在远处的山坳里,门前栅栏围墙全部没有,只有一个人正端了碗热茶看头顶阴沉沉的天色。 赵靖将马驱驰过去,见那人一身粗衣麻屡,面目黝黑,身体高大,背负大弓,硬是猎户无疑。 他朝那人道:“可否施舍一碗热茶给我们。” 那猎人也长久不见过人,见到他们颇为惊骇,细看之下,发现马背上的两个人都衣着华美,又是西山中出来,便已经猜到二人身份不凡。 他急忙招呼二人进屋,不过片刻,便捧出两碗热茶来。 赵靖扶着徐钰先喝了几口,才自己也端起碗来,只觉碗中的茶清列入口,香味久久不散。 “这是松针茶。自己制的。” 赵靖赞赏一声,“倒是别有风味。”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玉坠子送过去。 那人吓了一跳,以为这人是要付茶钱,忙后退数步,“使不得使不得,粗陋东西,不值这个价钱。” 赵靖也不收回,只微笑道:“既然不值,我就再向你打听一样东西。” 猎人道:“什么东西?” “雪狐。” 凭空清脆一声响动,猎人手指一动,竟碰翻了手边的一个杯子。 他转过身去,从墙角搬出一个大火炉,躬身往里面添加柴火,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雪狐这东西百年难遇,不好找啊,公子还是放弃吧。” “可我在那边的密林似乎看见了它的脚印,似乎离你这儿不远。”赵靖悠悠品了口茶,眼看着他将手中的柴火一点点加入炉火。 炉火越烧越旺,将坐在他身边紫衣女子的苍白脸色映的红润起来。 徐钰离火近,等身上终于回暖起来,才四下看了个这个不大的茅屋,一只蒙着灰尘的油灯孤零零的立在木桌上。 桌上是几只破旧茶碗,茶桌四周不过几步的范围,堆满了蓑衣c猎具,还有猎人自己做的柜子c笼子。 笼子有大有小,其中一个被一片熊皮盖了大半。只一望过去时,她瞧见那熊皮动了动。 一只雪白的爪子迅捷的缩了回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徐钰收回视线。 她放下手捧的茶碗,刚一起身,却被赵靖一把按住。 “急什么,你身子刚好些。再坐会儿。” 他又回过头去,支着额头,审视猎户:“你当真没有瞧见过雪狐?” 猎户把最后一块木头丢进炉中,摇头:“没有。” 赵靖叹息一声,转脸看向自己腰上的佩剑,“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猎户与狐 徐钰得知赵靖动了杀心,便知不好。她晓得当今二殿下跋扈,性格傲岸,却没想到对这么一个猎户也能生出这样的冷冽。 “殿下,一只雪狐罢了,我们走吧。” 徐钰感觉到了那只手腕死死扣住的了自己的手,半分也不愿意憾动。 “我们愿意出很多钱,只要能找到雪狐。” 那猎户头也不回,只将手中的炉火拨动的熊熊燃烧,自始至终,一直沉默。 等了片刻。 猎户放下手中的火钳,起身拉开身后的木门,竟下了逐客令出来,“天色不早了,二位恐怕还要急着赶路,我就不留你们了,请回吧。” 赵靖脸色一沉,手中长剑噌然出鞘,雪白的一道剑光犹如长虹直接向猎户削去。 徐钰只听到一声尖锐清啸,从墙角落中立即窜出一团雪白。那雪白的畜牲四脚飞速,跑动极快,擦着剑尖将那猎户撞出了门外,摔在外面的雪地里。 猎户脸色大变,只一眼的功夫,徐钰和赵靖都认出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就是雪狐。 猎户大喝一声:“跑。” 他伸手去退那雪狐,雪狐不为所动,直接盘坐在他边上,一张冰雪荟萃的狐狸脸朝着这边的二人,乌黑眸子满是怒气,龇出白森森的牙齿,长毛倒竖,发出一声声的“吱吱”警告声。 “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靖拔出斜插在地里的长剑,一步步朝猎户和雪狐走近。 他对猎户说,“将它交给我,我饶你不死。” 猎户脸色雪白,转脸对狐狸说了句什么,狐狸扭转头来,呜咽数声,最终跳到猎户胸前,蹭了蹭他的干裂手背。赶在赵靖的剑过来之前,纵身一跃,矫健的消失在了雪地里。 赵靖面目上浮出一层黑色的阴郁气息,手下不在留情,将手中的长剑钉入猎户胸腹。 长剑清啸的同时,远远的听见雪狐悲鸣了一声。 赵靖几步跨上自己的战马,手握大弓,朝伫立在雪里的紫衣女子道:“你在此处等我。” 说完,鞭子一扬,寻着雪狐的足印便追赶上去。 徐钰看着那抹月白色影子渐渐消失在密林里,才扭过头来,看向地面那个还在最后喘息的男人。 男人面目黝黑,一双虎目已经半瞌,只是执拗的扭转身去,也看向那雪狐消失的方向。 徐钰走上前,叹息一声,“你刚刚对它说,三年后,再来,门窗开。是什么意思。” 猎户顺着嘴留下一道血线,颤颤巍巍道:“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我救了它一命,它不肯走,我便将窗户与门关的严严实实。对它说,若你能活过三年,再来感激我吧。我不过是说笑的一句话,没想到前几天,它果然来了。” 徐钰看着他胸前的长剑,语带惋惜:“雪狐是最有灵性的动物之一,今日你将他交给那人,省去多少麻烦。” 猎户扯唇一笑,宽阔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和煦的笑容,竟将脸色惨白的神色都掩盖住了。 “姑娘相信聊斋那些玄之又玄的故事吗?” “不信。” 猎户道:“原本我也不信,可是雪狐来的那几天,我总做一些梦。梦里有一个柔和姑娘,白日为我浆洗衣裳,晚上给我烧炉子烫酒,我们一起坐在炉子边说话,一起吃我打的野物,她做的饭菜。姑娘人真好啊。” 徐钰笑道:“这故事太假,大约是你住的一个人太久,竟生出这些幻想了。” 猎户声音低下去:“大约是吧。我早上醒过来时,最先看到的总是身边的那头白狐狸,哪里有什么姑娘。但我想,那狐狸若真是那姑娘,我今日将它交付别人,太伤她的心了。不若我死,它也得个自由。” 风声呼啸而过,刮的人脸颊火辣,也将阵阵马蹄声带了过来。 徐钰侧耳倾听,雪白面庞欺霜压雪的一扬,“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猎户闭上了眼睛:“请姑娘替我烧了这屋子吧,连同我一起。” “不给它留个念想了?” “我惟愿它一生安好,不受人类牵绊。” 马蹄声越来越疾,不过风吹野林的片刻功夫,赵靖已经穿过层层枯木,踱马上前。 赵靖看了眼雪地中的熊熊大火,什么也没说。 倒是徐钰从火光中走出,看到他怀里,一只草皮色包袱鼓鼓囊囊,里面有东西挣扎不已,眸含春日笑意,“这是想捂死雪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雪崩 赵靖将怀里的雪狐提出来,将其四个爪子都捆好以后,才扔给徐钰。 “赏你了。可不比你那雪犬好看许多。” 徐钰半蹲下身,将狐狸兜进怀里,却没想到那狐狸好不知趣,竟一口咬在了她是小臂上。 好在冬日身上穿的衣服厚实,那牙齿到也没有扎进皮肤里。 她“呀”了一声,那狐狸被赵靖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狐狸呜咽一声,像是婴儿呜咽。 徐钰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抓到的,难不成你要打死他吗?” 赵靖瞅那狐狸一眼,将它紧紧瑟缩在徐钰的怀里,黑色的眼睛笑成两道细线,“这畜牲不给它点颜色瞧瞧,怎么驯服的了。送给你,也害怕你被它伤了去。” 徐钰眼睛内狡黠的神色闪过,“当真送给我?你的手下可是说你这是为宫里抓的啊。” 赵靖面朝那广袤西山,层层雾霭几乎遮住后面的宏伟宫阙,只将马鞭一扬,“元宵节都过去了,这畜牲带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徐钰抱着狐狸,被赵靖拎上马背。 雪狐回头,瞧见那一片火光,又是一阵呜咽,竟有要挣脱出去,和猎户共赴火场的迹象。 徐钰紧紧搂着它,无限感叹:“那人的话是不作数的,说三年后让你来的话不过是让你无后顾之忧,自己逃命罢了。” 雪狐挣扎不已,最后竟活生生从眼角滚出两滴泪来。 赵靖赶着马,沿着一片松林嗒嗒走去。 徐钰百无聊奈道:“不等你手下那群人呢。?” 赵靖将她揽紧了些,温热气息喷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他们没更上来,你我二人也清静,不是正好?” 徐钰微微像前侧了侧,心里一阵冷笑,早听说二殿下是个好色的,没想到倒也是没脑子的,半点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就要乱来。 她悄无声息地将那只在自己腰上随意行走的手拽开,却反而被那只温热的打手攥住。 “殿下,此处是谷地,两岸有多断崖,雪地松弛,很容易雪崩,我们还是快些吧。” 见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赵靖轻笑一声,长鞭一甩,刚好打在马的身上,那马又刚好将前脚掌踩进一块碎石上,嘶鸣一声,扬蹄而起,不受控制的猛烈奔腾。 徐钰感觉到腰上一紧,两个人已经被带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雪地百于长内,回身轰轰,就是不见人兽的影子。一线漆黑的崖壁终于出现,出口也渐渐浮现在尽头。 徐钰松了口气。 四周的回声却越来越大,从穿云裂石的马蹄声竟变成地动山摇的巨响。 第一块大雪坡犹如海浪席卷而来,顷刻便压倒在出口上。 “殿下,不可再往前去。前方雪崩了。” 徐钰的喊声被风撕碎,灌进赵靖耳朵时,让他狠狠皱上了眉毛。 手上的缰绳已经用最大力气攥住,然而马就像是找死一样,四蹄腾跃,认准了雪崩的方向。 眼看又有巨大的阴影从头顶坠下,徐钰毫不犹豫从头上拔了簪子,使了全力扎进马儿的脖颈。 马儿痛急,才换转方向,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阵急死一阵,天崩地裂一般将两个人彻底压在了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雪崩 赵靖将怀里的雪狐提出来,将其四个爪子都捆好以后,才扔给徐钰。 “赏你了。可不比你那雪犬好看许多。” 徐钰半蹲下身,将狐狸兜进怀里,却没想到那狐狸好不知趣,竟一口咬在了她是小臂上。 好在冬日身上穿的衣服厚实,那牙齿到也没有扎进皮肤里。 她“呀”了一声,那狐狸被赵靖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狐狸呜咽一声,像是婴儿呜咽。 徐钰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好不容易抓到的,难不成你要打死他吗?” 赵靖瞅那狐狸一眼,将它紧紧瑟缩在徐钰的怀里,黑色的眼睛笑成两道细线,“这畜牲不给它点颜色瞧瞧,怎么驯服的了。送给你,也害怕你被它伤了去。” 徐钰眼睛内狡黠的神色闪过,“当真送给我?你的手下可是说你这是为宫里抓的啊。” 赵靖面朝那广袤西山,层层雾霭几乎遮住后面的宏伟宫阙,只将马鞭一扬,“元宵节都过去了,这畜牲带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徐钰抱着狐狸,被赵靖拎上马背。 雪狐回头,瞧见那一片火光,又是一阵呜咽,竟有要挣脱出去,和猎户共赴火场的迹象。 徐钰紧紧搂着它,无限感叹:“那人的话是不作数的,说三年后让你来的话不过是让你无后顾之忧,自己逃命罢了。” 雪狐挣扎不已,最后竟活生生从眼角滚出两滴泪来。 赵靖赶着马,沿着一片松林嗒嗒走去。 徐钰百无聊奈道:“不等你手下那群人呢。?” 赵靖将她揽紧了些,温热气息喷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他们没跟上来,你我二人也清静,不是正好?” 徐钰微微像前侧了侧,心里一阵冷笑,早听说二殿下是个好色的,没想到倒也是没脑子的,半点不顾忌自己的身份,就要乱来。 她悄无声息地将那只在自己腰上随意行走的手拽开,却反而被那只温热的打手攥住。 “殿下,此处是谷地,两岸有多断崖,雪地松弛,很容易雪崩,我们还是快些吧。” 见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赵靖轻笑一声,长鞭一甩,刚好打在马的身上,那马又刚好将前脚掌踩进一块碎石上,嘶鸣一声,扬蹄而起,不受控制的猛烈奔腾。 徐钰感觉到腰上一紧,两个人已经被带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雪地百于长内,回身轰轰,就是不见人兽的影子。一线漆黑的崖壁终于出现,出口也渐渐浮现在尽头。 徐钰松了口气。 四周的回声却越来越大,从穿云裂石的马蹄声竟变成地动山摇的巨响。 第一块大雪坡犹如海浪席卷而来,顷刻便压倒在出口上。 “殿下,不可再往前去。前方雪崩了。” 徐钰的喊声被风撕碎,灌进赵靖耳朵时,让他狠狠皱上了眉毛。 手上的缰绳已经用最大力气攥住,然而马就像是找死一样,四蹄腾跃,认准了雪崩的方向。 眼看又有巨大的阴影从头顶坠下,徐钰毫不犹豫从头上拔了簪子,使了全力扎进马儿的脖颈。 马儿痛急,才换转方向,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阵急死一阵,天崩地裂一般将两个人彻底压在了雪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再次出现 “嗷呜——” 嗷呜——嗷呜—— 成年狼的叫声雄浑有力,在山内起着震慑人心的作用,一经空谷四散,更显得旷野的静寂。 巨大的狼叫声在空谷里久久不肯散去,让徐钰脸色白的煞人。 她从地上摸出一截树枝,打算用作防御,正慢慢往后退时,却听到一阵阵靴子踩断枯木枝的咯吱声。 不及回头,手上一紧,竟被一个人拖了过去。 赵靖那张高深莫测的脸直直立在她的眼前,她的眼睛大睁,“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靖冷笑道:“你以为呢?我应该在雪下?” 徐钰猛烈的咳了咳,只觉脑袋更为昏沉。 狐狸叫了一声,表明狼群又追了过来,赵靖拉住她的手,拼命向山上跑去。 “不可以上山,那些狼会围住我们。” 他紧紧的攥住她,不让她又逃脱的机会,坚定道:“下山的路全是狼,出去就是死。相信我,一定能带你出去。” 徐钰说话已经很费力了,原本就病未痊愈,现在又狠狠吃了几口冷风,咳嗽越发剧烈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赵靖竟直接将她拖进了一个山洞。 洞外码着厚厚的干草,全部被他摆成一条防线,打开火折子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狼群被阻隔在外,他立即又在洞口烧起来熊熊大火。 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让狼群只能在远处徘徊,而不敢靠近。 赵靖把最后一块木柴丢进火里,剧烈的喘气,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耗光了一般。 他擦拭着额上豆粒大的汗珠,慢慢往石洞深处走去,“你怎么样?” 洞内寒气逼人,大约很宽敞,人的脚下没有雪,像是石头地面,踩上去声音响亮。 但赵靖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自己的说话声,始终没有听到那紫衣女子的回应。 他紧走几步,才看到倒在地上的徐钰。 “你怎么呢?” 他探手一摸,吓了一跳,原来她竟烧成了这个样子,再加上身上还有雪崩时留下的伤,看起来十分虚弱。 他借着火折子将洞内看了一遍,发现这果然是猎户用来储藏杂物的地方,干草,薪柴堆了满墙,甚是壮观。 好在石洞一角立着块巨石,原本应该是无法憾动的麻烦,被就地取材,改成了一张石榻。 他抱着徐钰,将她小心放在石塌上。 洞里没有草药,连水也没有,眼见徐钰一直这么烧着也不是办法。 赵靖守了片刻,想起古书中看到的法子,若是有人烧着,可以用自己的体温去给病人降温。 赵靖在她头上探了探,等到夜半时分,徐钰却越烧越厉害时,只好将自己的袍子悉数除去。 等他裸露出上身,又去替徐钰宽了衣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被踹下榻 袍子被一层层垫在徐钰的身下,他将自己的身体覆盖上去。她身上的温度烫人,将他的心也烫着了。 夜里落雪不绝,千山万里,除了鸟兽的嘶鸣,只有他们两个人。 雪狐也惧怕火,直愣着双眼,看着洞外发呆。 这样待着就待了一晚上,等到天明,雪狐终于磕上眼时,榻旁却传来砰通一声。 徐钰披衣而起,绣白的双足端立在榻上,身体单薄,亭亭玉立,身上的紫衣蹁跹,宛如九天仙子,只一双眸子,含着滔天怒气。 赵靖从地上爬起来,也是一脸冷冽,若非自己真的睡过去,没有防备,怎么会这么狼狈。 “你放肆!”他低喝了一声,狠狠的瞧着她,恨不能上前掐碎她的脖颈,“本宫是救你,你却如此不知好歹。” 他是殿下,身边的女人不知凡几,讨好的俯首帖耳的更是数不胜数,被一个踹下榻去还是头一回。 这怒火浇的他失去了所谓的怜惜,直接从榻旁提起自己的剑。 “噌”然一声,雪白的一道剑光就横亘在她的脸前。 徐钰眼睛一垂,就是数息之间,脑子里转了个弯儿,将自己的怒气强行压制下去,换上了一道柔弱嗓子:“殿下要杀便杀吧,奴家,奴家一早起来看到自己衣衫不整,清白有损,也是存了想死的心了。” 赵靖见她突然软弱起来,怒气去了三分,剑收了半寸,“你们这些女人,为了勾引我无所不用其极。既然都打听到我在西山狩猎,费尽心思的接近我,便是真的把清白给了我,不也一样得偿所愿吗?” 徐钰立即明白了,赵靖故作聪明,以为自己是那些莺莺燕燕,为了攀附他太子的权势,主动献媚。 她索性将计就计,带着余热的脸一扬,:“是,既然殿下知道了,奴家也就不在隐瞒。奴家仰慕殿下多时,跟殿下在一起奴家自然高兴。但是床底之间向来讲究两相情愿,试问一个女子早晨醒来,发现自己清白不在,还能谈笑风生?” 他这么一说,赵靖倒是懂了,从她脸前移开剑,继而声音也软了些,“原来你竟生气的是这个。只是昨晚你高热不退,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 “殿下此话当真?” 他看向她皎洁如少女的面庞,脸上的认真引的他一笑,“我一个殿下,就是真和你发生了些什么,你还吃亏了吗?” 徐钰摇头,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下方,“天时,地利,都不占。” 她有指指他们俩,“只有人和,而奴家却想要个圆满。” 他大笑,将地上的外层夹袄捡起来,披在她身上,“那就回京再说,我给你个圆满。” 两人终于走出这山的山口上,曹章的另一队人马才匆匆赶来,几十列铁骑夹在道路两旁。 “属下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赵靖将身上的碎雪掸了掸,从一人手上结果披风马鞭等物事,只回头对身后的姑娘道:“走吧。” 几十个冷血侍卫全部被无视了。 领头的首领战战兢兢跟上,小心护卫,生怕这位主子回去真的给自己参一本。 直到到了山外,另一处大军的营寨时,这位主子爷的脸色才将将好些。 赵靖吩咐:“你们在此处给她腾出个地方。” 首领:“啊?” 赵靖眉毛一竖,“啊什么啊,本宫的话听不明白是吗?将她好好安顿在这里。” 侍卫有苦不能言,这军士驻扎的营寨,自然只有一个个皮糙肉厚做事不拘小节的汉子,突然一个姑娘来了,该如何安顿? 心里又是腹诽一阵,也没听说殿下带了姑娘进山,难道这是殿下在山里遇到的新欢? 首领战战兢兢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殿下若是过来,知会一声就好。” 赵靖低低笑了一声,算是赞赏他知情识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共谋大事 王福在夜半时分赶过来,徐钰端了一本书卷,斜靠在屋内的一张几上。 “娘娘,这是吕太医配的药。”王福双手捧上一个金丝嵌玉的小瓶子。 徐钰接过,揭开封口的小盖子,放下鼻端轻嗅,蹙了眉,“这什么东西?” “禀娘娘,用枇杷叶,甘草,冬花等熬的药露,娘娘不喜欢喝汤药,有了这个,咳的时候喝上一两口就好了。” 她只随手丟进小抽屉里,状若不在意的问道:“大殿下这些天在做什么?” 王福回禀道:“辰时起床,吃过早饭,去朝堂上听一会儿早朝,午时回来,午饭后,看经书,弄药材,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数日不在府中,他可问了什么吩咐了什么?” 王福连连摇头:“没有。” 徐钰有些烦躁的起身,“你让人送信来,说是有办法让二殿下失去储位,又夺回兵权,到底是什么法子?” 王福低头凑近她的耳边,耳语几句。 徐钰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桌上红锦缎的流苏穗子,沉吟一番,笑容淡若疏月:“曹章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怎么竟想的这法子。” 王福面上依然笑嘻嘻,“他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用我们这些看不起的法子整治整治他。” “曹章的父亲曹老将军年少便是有名的君子,家风甚严,曹章与其父亲一样,虽然从军多年,却洁身自好,终身只娶一个妻子。又怎么会冒犯我呢?” 徐钰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王福笑道:“这其实也不难,曹章虽然只有一个妻子,却不喜欢他夫人。听人说,至今去他夫人那儿的次数都寥寥无几。我们只需收买了她夫人身边的丫鬟,用以药物,到时候他自然会犯下大错。” “舍一个曹章,换一个储位。你这打算倒精细,但你能保证二殿下为了我真能大开杀戒?” 王福老神在在:“这就要看娘娘的本事了。” 曹章在校场看了一回士兵操练,指点了一些枪法,才骑着马往回走。 又到了月初,曹家家训,无论丈夫多忙,在每个月的第一天,需得和夫人共进食,小叙一番闲话,增进彼此之间的感情。 曹章闲闲的往前赶着,不慌不忙的往家里走,握住马鞭的手青筋直暴。 他与夫人哪有什么感情! 当年若不是他父亲和别人义结金兰,定下来了这门亲事,他又怎么会娶那个女人。 越想越为恼怒,尤其是曹府的高大庭院已经在前方隐隐出现了。 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从百里长街走向大门。 身边人潮如海,仰慕声不绝于耳。多少人都想要嫁给这个男人,可这个男人注定只能有一个妻子。 这该死的家训。 曹章将坐骑丢给老仆,迈开大步往院中走去,老仆瞧着脸色,小心翼翼道:“老爷带着夫人去给故友过寿去了,今天不回来。” 曹章脚下一顿,脸上满是喜色,“是吗。” 转身便要往门外走,打算按照原路回去,那老仆慌忙伸出干枯的手拦住,“老爷说了,今天要我们看着您和少夫人吃晚饭,你要是不在,他明天亲自把少夫人送去军营。” 曹章咬牙默了默,将马鞭掷在地上,恶狠狠道:“知道了。” 这时,头顶一阵鸟鸣,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从天空中落下来,直直的朝着曹章扑去。 曹章伸手,鸽子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宽大的手掌上。 鸽子咕叽咕叽叫了数声,在他手上擦了擦尖细的嘴,以示友好。 曹章从它腿上抽出密信,匆匆略了一眼,便满是喜色。 他将纸条揉烂,吩咐道:“告诉夫人,我今夜有事,陪她吃完饭还得回军营一趟。” “可是老爷那……” 为等老仆说完,曹章将纸条扔给他,淡淡道:“军令如山。” 老仆慢悠悠展开字条,只见几个大字,下笔遒劲,字体锐利,却没有提款。 “夜晚面见,共谋大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被下药了 老仆叹息一声,知道共谋大事只是个由头,少将军只是不愿意和少夫人多待片刻罢了。 他只得匆匆去了少夫人那儿,告诉了她身边服侍的丫鬟,早些备下饭菜,少将军今晚不留宿。 丫鬟本来听见少将军回来,正替自己主子欣喜,听后一脸不高兴,“老爷和夫人不在,少将军连表面样子也不愿意做做吗?” 老仆斥道:“别胡说,快去服侍夫人,准备准备晚饭。” 夫妻二人,说是一同进食,却也不过是在一间厅室罢了。 两个人各自坐在一张小几后,两张小几相对放着,中间却垂了一道雪白的帘子。 小几上素菜十三道,荤菜五道,取二九合合的意思。 丫鬟替他们步好饭菜,静静侍立在饭厅两侧。 薄薄的纱帘仿佛分割开来两个世界,里面一道模糊影子,挑菜,饮汤全无声息。外面却是曹章大快朵颐,悉悉索索的扒饭声。 他狼吞虎咽一阵,看也不看纱帘,匆匆吃饭,哗啦从座位上起身,“我吃好了,今晚回营了。” 说完不等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要走。 帘子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将军,留步。” 曹章只当没听到,是一个丫鬟匆匆去抱住他的腿,他才不耐烦停下。 “将军在军营操练,十分辛苦,这几天西山化雪,只怕更冷。我让人炖了滋补的羊肉汤,将军多少吃些,暖暖身子再走吧。” 曹章想要拔腿就走,却瞧见那老仆拼命和自己使眼色,只好从新走回到桌子旁,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他将空碗一斜,给她看。这下,再不犹豫,就着回来的黑色盔甲,气势磅礴的向外走去。 原本拦他的丫鬟,脸色变了又变,看着那剩下的汤,有些不知所措。 她正要开口,便听见自家夫人的声音从帘子里面传出来:“西山不比宣京,冬日绵长,夫君还要多多保重。” 曹章趁着漫天霞色往军营疾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换上便装,运用轻功闪过哨所,飘向西山后面的营地。 不过跑了不久,竟浑身发汗,心头燥热起来。他随手一抹,将领口的衣裳拉了拉,悄无的立在大皇子妃的门外。 笃笃敲了四声,里面传来一声,“曹将军,进来吧。” 曹章低眉垂手,恭敬走入,走了不过两步,便闻到一种味道浓烈的香味。 身体似乎更热了,他瞟向墙角两个鎏金大香炉,见淡紫的烟雾袅袅飘出,直挠的人心痒痒,便想迅速听完大皇子妃的吩咐,早些告退。 他站住不动,屏息凝神:“娘娘,不知娘娘最近是否有了新的对策。” 徐钰坐在屋子尽头的铜镜前,乌发高挽,不见钗环珠翠,身上也是一套料子极好的寝衣,她将脖子上最后的一点配饰摘下,回眸道:“将军隔的太远,小心隔墙有耳。” 曹章慢慢走近几步,依然不敢直视。 “呵呵,”徐钰轻笑一声,“将军太拘谨了,坐吧。听说今日原本是你们夫妻二人团聚的时候,被我叫来倒是打搅了你吧。” 曹章垂首:“为娘娘和大皇子效力,哪里又什么打搅。” 说完,身上又是一阵一阵的热汗,直熏的人浑身躁动。 他压制片刻,最后坐到了徐钰下手的一个木色杌子上。 徐钰起身在他眼前走动,素色的衣袂像是最柔软的羽毛,将他的心拂的痒痒的,以至于她说什么都没听清。 而军营外,另有一骑乌骓马,踏着疏淡月色和茫茫雪地赶来。 马上月白夔龙纹的少年,龙章凤姿,满目英气,正是当时太子赵靖。 赵靖满脸笑意,一收到营第的人的传信,他便立即赶过来了。 那紫衣姑娘已经在这儿放的够久了,是该得到她了。他之前只当她是那个达官贵族的小姐,四下一打听,竟也没听说哪家的小姐走失,便更加笃定,这个女人真如她自己所说,对自己倾慕已久。 半月不见,府内的女人也越发没什么味道,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个遗世独立,令天地褪色是女子。 马儿感知主人的心意,将蹄子踩的飞快,不久就到了营地。 那座四周都是竹林的屋子静静矗立,守候在外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只四个明纸窗户,透着隐隐约约的光亮。 赵靖只当下人提前得了消息,故意退下。自己翻身下马,便不管不顾的往那屋子走去。 门被哗啦一声拉开的时候,一阵旖旎的呻吟突然从里面的拔步床上传出来,像针尖一样刺破了赵靖的耳朵。 不及细看,便听到那紫衣女子的声音,“殿下,殿下,救我……” 他眼睛倏然睁大,果然看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将自己还未享用的女人压在身下。 一阵怒火冲天而起,他大步将上,将那个男人踹翻在地,等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时,已经不是怒可以形容的了。 “曹章!”他冷笑一声,将衣衫不整的姑娘护在身后,又是踹了数脚。 曹章自迷迷糊糊中,看清了赵靖身上的夔龙纹,精神醒了大半,当下看清自己散落满地的衣裳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见眼前人满脸杀机,知道来不及解释,而自己又无从解释,只好跻拉着鞋,踉跄向外走去。 却不知,他这一举动,在赵靖眼中,更显心虚。 只不过跑出了院子,赵靖已经踹开了正门,拔步而出,奔到自己马上,便扯下自己的巨弓。 箭筒中是十二支箭簇,全无遗漏,被他数箭齐发,全部朝曹章的背后射去。 他狰狞的面孔在这个月夜里,犹如被抢了食物的野兽,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而那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不及回头,便感觉到了一阵阵箭入骨髓的疼痛。 恍惚里,有一声,“冬日绵长,夫君多多保重。” 风一过,似乎什么也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年年有花开 曹将军的死,震惊朝野。 那一年,二殿下被脱下象征着储君的衣袍,无缘于太子之位,皇位。 赵靖的十二箭,将曹少将军射成了刺猬,也彻底寒了其它将军战士的心。 一时,曹老将军重病,为曹少将军鸣不平的人,竟占据了大半个朝堂。 皇帝大怒,差点亲自砍了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曹老将军拖着病体阻了,说自己历经丧子之痛,已经是肝肠寸断,不敢让陛下也受这样的苦。 赵靖这才被拘禁在自己的府中。 而从西山回到了大皇子府的徐钰,却因此感受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与赵禅已经数月不见,彼此再见,都清减了不少了。 赵禅身着一身苍山青的长衫,正在相思阁外花架旁侍弄花草,旁边一个白锦袍,粉雕玉琢的小男童,大约八九岁的样子,颇为顽皮。 “绮玉,你皇嫂回来了,还不快行礼。” 赵禅温和一笑,仿佛方寸之间,纳下百丈光芒。 那小孩童扭转身子,果然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眼神璀璨,“大皇嫂好。” 徐钰不知所措的站住,身后的王福也是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那个小孩子。 小孩子心性纯真,见大皇嫂不动,颠颠的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将她牵到花架下,声音十分软糯:“大皇嫂,你看,这是我和大皇兄为你种的佛陀花,你喜不喜欢?” 徐钰看向雪意刚退,褐色途中细细的几根青苗,不知该不该说,如今天气还冷,这花怕是种的早了。 但一想,赵禅侍弄花草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只怕是多半为了哄这孩子开心,也就配合的笑了笑,“喜欢。” 名叫绮玉的殿下又笑道:“大皇兄说,要让你院中年年有花开,日日有花香。大皇嫂,你快去你屋子看看,还有好多惊喜呢。” 她被拽进屋里,裙裾乱扑扑的泼洒着,等走进相思阁时,整个人都惊住。四进的红色大殿内,摆满了花,从大红的杜鹃,到雪白的茉莉,还有嫩黄的迎春,花枝招展,迷乱了人的视线。 明明这个季节不可能有这些东西的,他是怎么弄到的。 她扭头去看他。 小殿下开口说,“大皇嫂去西山的时候,皇兄就偷偷筹谋啦。可把你盼回来了,这些花都是各地衙门给大皇兄送的礼,大皇兄从不收礼,这还是为了你破了例。” 徐钰说不出什么感觉,花香四溢,心里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 有一刻,在她心里,原本的争与斗,计与谋,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她摸了摸面前的小孩子的发髻,笑问道:“上次问你要吃食,竟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殿下。数日不见,殿下似乎长高了些。” 她讨好的话让赵绮玉高兴不已,拉着她做了一段时间的游戏。 赵绮玉虽然顽皮,到底和其它殿下不同,捉一捉迷藏,下几次格子棋,拼一拼沙盘也就高高兴兴了。 只是拼沙盘时,这殿下手舞足蹈,手中的红色旗帜碰到了徐钰的额头。 那枚带了很久的牡丹花胜便从额头上被挑了出去,额头上是一道显眼的疤痕个,大约拇指盖大小,形状分明。 赵绮玉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要去给她把花胜捡起来。 徐钰先一步将花胜抓进手里,起身往屋内走去,门一关,再也不见出来。 留下赵绮玉瘪着嘴道:“大皇兄,我是不是闯祸了。” 赵禅犹在发愣,若不是那花胜脱落,他都不知道她的额头上就留下的一个疤。 那花胜原来是遮住疤痕的,徐钰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想必对那道疤颇为在意。 他将赵绮玉的沙盘拼好,送于他,说,“你大皇嫂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我去给你哄一哄,明天保准让你见到一个喜气洋洋的大皇嫂。” 赵绮玉这才高兴起来,又赖了一会儿,才自己回了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我等着那一天 这些人忠心耿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着大殿下做太子。 先是参知政事拽着大皇兄的袍子不撒手,哭的尤其凄厉:“殿下,当今众多皇子中,唯有你是真的仁爱,你要是不当太子,谁还能当太子。” “就是就是啊,您是嫡长子,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你的,还请殿下不要推辞。” “殿下若是今天不同意,让其它居心叵测的人坐上了那位子,天下也即将陷入水火,那样的话,老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眼看那些大臣真有要血溅门前的打算,大皇兄吓了一跳,拦了又拦,总是不说一句答应。 徐钰的父亲此时正在后院和女儿品茶,见女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蔼然问道:“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会坐上储位。” 徐钰将茶盏浮一浮,笑道:“当今这些皇子里,显眼的几个,不过是二皇子,四皇子,七皇子,十三,十五几个人。二皇子被拘禁,想出来还是太难,四皇子虽然锋芒内敛,但母亲受宠,皇上也没有半点偏疼他。七皇子没主见,性情又娇纵,皇上选他的可能性不大,十三、十五孩子心性,年龄又,身后没有什么大势力扶持。唯有大殿下,名正言顺,等着吧,明日只怕皇帝就会问他对储位的看法。只要今日这些大臣们下下功夫,大殿下会同意的。” “这么肯定?” 徐钰俏皮的点点头:“嗯,他不会看着门外这些人去死,也不会愿意天下陷入水火。” 等终于把那些缠人的老东西送走,吃饭的时候都过去了。 赵禅准备传膳,才听说徐钰也还没吃午饭,便信步走去了相思阁。 “我只当你会陪你父亲用了膳食,才送他回去,怎么他坐坐竟走了?” 徐钰亲自把主位上的红檀木凳子摆好,盛上一碟鲜豆腐鲫鱼汤摆好,眉目间温柔缱绻,“我何尝不想留他吃了饭再走,是他心里老装着军营的事,片刻也不愿意留下了。京城的兵力部署,边疆的谍报,还有十三洲的军令折子,全在府里等着他呢。” “徐老将军是父皇的肱骨之臣,领兵多年劳苦功高,辛苦了。” 他感慨一声,她便接嘴道:“可不是,今年都已经五十岁了,哪里还真能上的了战场,卸任的折子一封封的往上送,皇上只是不愿意放他走。说父亲一走,朝中更要没人了。” 他看着他将几个素菜摆他面前,一个凉拌茼蒿,青菜鲜菇,菌丝汤,都是极清淡的菜。 他不喜荤腥,吃了几口,突然问道:“若是有一天,我有权力,让你父亲解甲归田,让你父女得以享受天伦之乐,你会不会很开心?” 徐钰挑着豆角的手一顿,笑意四溢:“我等着那一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神秘紫衣女子 那一天,原本是万无一失的一天,她一早起来,伺候他穿上朝服,带上殿下冠冕。 鱼白的古玉腰带系上,更称托的人温润挺拔。他站在幽王府的大门前,回身遥遥一望,那些古旧的楼阁像是虎兽一样盘踞在宣京城一角。 徐钰就端立在暗红色的门框内,像是宫内最好的画师勾描出来的工笔画。墨发如泼新墨,衣裳翩跹,朝他挥一挥手:“快去吧,早些回来。” 他点点头,坐上轿子,满怀心事的往宫里赶。 刚刚走出西街,便遇上了兵部张知书。 兵部也是个闲散人员,虽然取名知书,实际上一点都不知书,反而对兵法京城轶闻比较感兴趣。 两个人走了一路,闲散的说了会儿话,张知书恭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不可一日无储位,臣现在这里恭喜殿下了。” 我大皇兄当年不仅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更是非常厌恶那些趋炎附势长袖善舞的人。 张知书可以说是长袖善舞中的翘楚了,他在兵部多年,掌管着一支京城的兵力,连同手下的人也被带出墙头草的习性。 风往哪边吹,人往哪边倒。 二殿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日日往二殿下府里跑,美女一马车一马车的往那边送。如今二殿下倒台,他看风向不对,又连忙巴结大殿下。 就连早上这一同进宫的机会也是计算的牢牢的。 我大皇兄不与他计较,淡淡道:“大人恭喜的早了,谁做储君还是要看父皇的意思。” 张知书腆着脸道:“殿下德高望重,众望所归。” 大皇兄索性放下帘子,不在与他说话,张知书却不是个耐的住性子的人,捡紧要的说上一两句:“殿下还是要心二皇子一些呀。” “心什么?” 若是张知书在轿子里,就能看到我大皇兄脸上闪过的一丝怒气。我们这些皇子虽然是面不和心不和,但我大皇兄因为一直对权势看的轻,对亲情看的重,所以外人面前还是会维护维护自己的皇弟皇妹们。 况且,二皇兄与他关系虽然说不上好,却也不至于要像仇人一样地方。 张知书这话简直让人不爽。 偏偏他还不懂得看人脸色,紧赶着上去说:“二殿下虽然被拘禁了,但我觉得只怕他还有大动作。俗话说百足之虫,死……死……” 他要吊书袋,大皇兄续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怕二殿下还有大动作啊!” 大皇兄不咸不淡道:“依你所见,有何动作?” 张知书摸一模自己短短的山羊胡,故作高深道:“不知殿下听说过没,二殿下为何被削去储位?” 大皇兄半支着额头:“曹章?” “对,就是曹章。杀死朝中大将,让天下的兵士都寒了心。可是殿下知道二殿下为何要射杀曹章吗?” 这话倒是把大皇兄问住了,毕竟他没在现场,流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话也不过是说二殿下因为一个女子杀了曹章。 “女子?” “没错,是一个女子,据说是西山里的一个紫衣女子,奇怪的是,二殿下出事以后,那女子便不见了。” “不见了?”大皇兄蹙眉,凝神听下去,“为何不见?” 张知书叹气道:“皇上知道二殿下和曹将军因为一个女子反目,雷霆大怒,说那女子是红颜祸水,要斩了她去。奈何二殿下死咬住嘴,不开口说出那女子是谁,人在哪儿,你说岂不奇怪?” 也就是为了天下人不耻笑,皇上命人将曹章的死因淡过去了。所以知道曹章死因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个女子又是何人? 赵禅脑海里,西山,紫衣女子,相互交叠,他似乎在哪见过穿紫色衣裳的女人。 是谁呢? “哎,只可惜曹少将军的夫人,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听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张知书咂咂嘴,直道可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立储之争 加上后宫里面十分不太平,崔贵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其它有皇子的妃子又暗中和朝中大臣往来,他想,索性立了储位也好。 环顾四周,几个大点的儿子已经能和自己并肩站立了,他们身形挺拔,气宇不凡,早已经不再是自己能抱进怀里的孩子。 尤其是大皇子,出生以来,他就没抱过他,远远地看了眼,就让人送去了尼姑庵。 一眨眼,已经娶了妻,有了自己的势力党羽。 皇上将手上的几封黄皮折子随手扔在了纹龙桌案上,眼皮悠悠抬起,宽阔的脸上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大殿下,朝中的大臣们大部分都属意于立你为储君,你意下如何?” 赵禅向前迈了一步,不同于往日的虚幻若谷,反而犹豫了片刻,才说:“朝中都是肱骨之臣,他们怕我赵国根基不稳,诸位皇子因为储位之争而闹得生分,所以……” 皇上怕的将案上的折子摔在他的身上:“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朕是问你愿不愿意做太子?” 有一本新折子飞的刁钻,直直的从他面颊上划过,立即留下了一道鲜艳的红痕。 大臣们吓的战战兢兢跪下,都看向大皇子。 看这位皇子做何抉择。 赵禅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抬起袖子抹了抹,刺痛的脸,不卑不亢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旨意。” 皇上看了他片刻,才扭头看向底下一大片乌泱泱的人,满是怒气道:“当年,朕刚有了老二,你们这些人就开始撺掇朕立储,后来老四,老七,一出世,便连后宫也闹的厉害。行吧,朕随你们,立了二殿下为储君。” “礼部侍郎沈鸠,首辅王一平,太傅左隐,你们自己看看你们是怎么教的太子。他表面乖张,背后做了多少混账事只当我不知道吗?如今,他刚一出事,你们撒手不管,又让朕重新立储。朕只问你们居心何在?难不成要把朕的儿子个个培养成窝囊废吗?” 说到动情处,高台上摆满奏折文书的龙案已经踹翻在地,崔福脸色大变,忙扑过去求皇上息怒。 其它太监丫鬟更是不敢说一句话。 群臣只恨不能将脑袋低到砖缝里。 大皇兄跪在这满地狼藉里,听见皇上冷笑了一声:“朕还没老,眼不瞎耳不聋,见不得朝廷后宫勾连,明争暗斗。这储位,朕立,但绝不会听你们的一面之词。内阁的几个大人也还没死,轮不到你们置喙。” 说到怒火中烧时,更是斥责道:“你们这些老臣也确实老了,有心情在这些事情上劳心劳力,不如早早挑些得意后生继承了自己的位置。” 一双寒光飞溅的龙目往下一扫,只看见一群青色蓝色官服补子的人瑟瑟发抖。 这个朝会开的甚是窝心,早早散了朝后,大臣自然是见机就溜。 唯有张知书是个不怕死的,出了毓正殿便往首辅大人王一平身边凑。 “王大人,要说这内阁也是归在你摄政首辅的门下,依你看,内阁会立谁为储君呢?” 首辅大人王一平,也就是我舅舅,手里捻着一枚勾玉,慢慢的从百来层的汉白石阶梯往下走,脸上是高深莫测的一派笑意。 他知道张知书为何会过来问他,内阁归在他的门下,里面的几个主要议政臣子也是他一手提拔。 与其说内阁会选谁做太子,还不如问首辅大人会选谁做太子。 王一平眯眼看向西方渐渐没下去的太阳,客客气气道:“我随是首辅,大事上还得看皇上的意思,明面上说是摄政,可当今陛下才通四海,纵横捭阖,哪里容得我置喙。” 他原模原样的搬出皇上的话,让张知书一噎,愣在当成,等反应过来,王一平已经走出了正阳门,即将坐上自己的轿子了。 “那大人心目中总该有个人选吧?”张知书像是跟屁虫一样追上去,非要问出过结果。 我舅舅不知是为了呛他,还是开了个玩笑,爽朗一笑,像是个意气风发的大将。 “那我自然选我的侄子十三殿下了,所谓举贤不避亲嘛。” 张知书连退了数步,眼睛睁的老大,望着我舅舅的轿子,喃喃自语道:“首辅大人惯会戏弄我。十三殿下,草包一个。” 又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他就是再投一次胎,也不可能做的了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二殿下知道真相 她披着一身藕荷色斗篷,倚着门框徐徐张望。 他走下轿子,去牵她的手,被她身上冰冷的衣袖擦了手腕,才看见一段紫色。细看,斗篷下果然是一身淡紫的袄裙,紫色的鸢尾从裙角蔓延到腰腹处,上面绣一些散碎花瓣,飘飘洒洒。 她转脸看他,额间的佛陀花明丽耀眼:“殿下,怎么呢?” 赵禅恍惚了一下,摇摇头,“没事。” 她却眼尖的发现了他脸上半指长的伤口,立即让人找来药膏,用指腹柔柔的抹上。 见赵禅闭着眼睛,眉毛蹙了蹙,她问道,“殿下有心事?” 他想了想,将朝堂上的事情对她讲了。 “只怕父皇还是不喜欢我,不肯将太子之位传给我我吧” 她手上一顿,将手上的药盒子放在红木案头,敛裙盈盈一拜,竟是语声里带了喜气:“臣妾恭喜殿下了?” 赵禅完全摸不着头脑,除了脸色还凉幽幽的药味,心里像是大海浮舟,没半点眉目,“怎么说,哪里来的喜?” 徐钰仰起头,颊畔的一只双翅金蝶步摇哗哗流动,流光暗影,笑容嫣然:“臣妾恭喜殿下是皇上心中太子的不二人选。” 赵禅在脸上一摸,不以为意:“你唬我。今日父皇把推举我当太子的大臣都骂了一顿,怎么又会真的选我当太子呢。” 徐钰从地面起身,裙摆在地上的羊绒细毯上抚过,如风过夏荷,余香阵阵。 “皇上骂那些大臣,是因为他眼睛明镜似的,知道那些大臣心里想什么。他话说的重,煞住了大臣们的气焰,才能让储君脱颖而出。” “他对你冷淡,也是借此告诉你,不要被臣子左右。为君者,杀伐果决,自成一统,才是王道。” “殿下,我猜,还有一个原因也是皇上不肯放下面子,说出想要立你为储君的心意。” 赵禅感觉道肩上的手轻轻揉揉的按压着身上的疲惫似乎少了很多,不由苦笑道:“你是说我母后?” “是。” 赵禅摇头道:“母后因为父皇食言,坑杀南赵臣民,背负数万生灵的冤魂,早与父皇生分了。父皇也是耿耿于怀,见我一日,自然想到我母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徐钰浅笑道:“臣妾倒是有一个建议。” 赵禅看她:“你说。” “先皇后虽然削发为尼,但是肯让殿下回宫,说明心中还是记挂这个宫廷的。再说,当年她与陛下南征十三洲,是何等的轰轰烈烈,臣妾不信她真能半点情分都不讲。虽然,当初让殿下一场火烧了那静云庵,留下一坛骨灰,但若是不入土为安,总是不好。黄陵空荡,皇上又早为皇后留了一方墓地,只是自己还在堵着一口气。殿下何不请皇上将先皇后的骨灰移入黄陵,替陛下疏散了这口气。人都没了,恩恩怨怨也不过浮云幻影,还有什么比死后相伴重要?” 赵禅第一次知道,女子的蕙质兰心,心思玲珑竟是这样,让他心里的一块阴霾都迅速消失不见了。 然而幽王府门外,却聚集了两个身穿厮服饰的下人。 一个人瘦瘦条条,眉毛长如柳叶,眼睛大如杏子,从石狮子后面奔腾而出,指着刚刚赵禅和徐钰走过的地方,不可置信道:“你刚听到没,那些人叫她大皇子妃?” 那下人也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顾拽着他的袖子往回拉:“姐,奴才听到了,那的确就是大皇子妃啊。你放心好啦,老爷也不过是说说,不会真的让你给大皇子做妾的。” 被拉住正是礼部侍郎家的侄女沈茴,因之前自己的舅舅和伯父和自己开玩笑,想要把自己许配给大皇子,她特意来看看大皇子是什么模样,心里也打好了说出不嫁大皇子的腹稿。 没想到会遇到那个紫衣女人,在西山里迷路的紫衣女人,把二殿下迷惑的杀了曹将军的紫衣女人……她,竟然手大皇子妃! “不对,不对,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要是真是大皇子妃,搞不好二殿下就是被她故意陷害的。我要去二殿下,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沈茴从下人手中挣脱,从大皇子府前跑开,直直奔向了另一座宅邸。 有些隐藏的东西,似乎就要被揭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变故 一见徐钰,立即声禀报:“宫里传来消息,内阁拟好的储君是大殿下,不日就会请礼部宣旨,定下册封的日期。” 徐钰脸上笑意渐深,“皇上怎么说?” “江美人说皇上自从见到了先皇后的骨灰后,除了例行见见上奏的朝臣,就是一直待在书房里,对于内阁的结果倒没说什么。” “好,王福,你让府里的人这些天多采办些茶叶,瓜果,幽王府只怕是最近要忙上一忙了。” 王福不迭点头:“可不是,那些大臣们的消息速来四通八达,知道大殿下真要做储君,还不是巴着赶过来。” 茶叶从库房里提了一筒又一筒,主子们衣裳换新,就连下人们也得了赏赐,只觉脸上有光的很。 翌日,一开门,便看见张知书等人熟悉的脸,赵禅一如往常,进退有度,丝毫不显得意。 又两天后,才真正到了太子继任仪式。礼部侍郎沈鸠大人一早就送去了尚衣局整整七十二个人日夜赶制出来的衣裳,与二殿下的衣裳不同,这衣裳里外七八件,全是赭色,外衫是一件恢宏蟒袍,胸前的夔龙纹也一律改为五爪游龙。腰上束双鱼纹腰带,挂一对游龙玉佩。 太子继任,五城兵马司响礼炮,兵马相迎。太子还要带着三百人巡城一周,接受百姓的赞颂与承认。说直白一点,就是告诉天下人,从今往后,这位就是你妈的新太子,未来的和?储君。 赵禅领着人把宣京城走完,从西城到了东城,最后还需要回宫里行礼,接收太子印信以及太子印。 张知书作为兵部大员,自觉担任起护卫的职责,把赵禅天南地北的夸了一通后,领兵晃晃荡荡往宫里赶。 军队即将走到宣武门时,前面的人不走了,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前面有人拦车。” 张知书没好气道:“撵出去就是了。” 士兵结巴道:“是,是二殿下。” 张知书惊的从马上翻下去:“二殿下不在府里,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下人哆哆嗦嗦道:“二殿下说要见大皇子。” 张知书回身看向一身太子官服,长身玉力的赵禅,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见什么见,你就说太子……大殿下急着进宫行礼,耽搁不得,不如等册封大典完了以后,在幽王府慢慢聊。” 开什么玩笑,大殿下刚抢了你的太子位子,你就来见他,能有什么好事,若是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自己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如等迅游完了,你们兄弟慢慢算账,也挨不着我什么事儿了。 张知书算盘打的好,那下人刚过去,便又迅速回来,抹着一脑门汗急匆匆道:“二殿下说太子宝印就在他那儿,不用急着进宫,因那宝印贵重,要亲自给太子殿下。” 张知书咬牙将下人踹翻:“没用的东西。” 赵禅已经自己下了马,“我去看看,二殿下只怕有事要说,你们不要过来。” 张知书只觉眼皮跳的厉害,拦一下,却又撞上二殿下锐利的眼神,忙缩了缩脖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不做太子 而二殿下,远远立在玄武门下,眯眼望着这边。明明是即将入春的时节,那人却一身墨色大氅,手上捉了一只装着黑色木匣。 张知书摸不准二殿下到底要做什么,也少不得心的跟了一段。 只见二皇子将手扬了扬,只不过张唇吐了几个字,大皇子定了定,极慢的转过身来。 灰色的远景下,流荡出一串串大笑,二殿下赵靖头也不会的绕过玄武门,坐上了回府的车辇。 “太子殿下。”张知书迅速迎上去,仔细的看了看赵禅,想要看出些什么不同来。 赵禅摆摆手,眼睛微微垂着,“无事。” 明黄的伞盖重新张开,鼓角的轰鸣再次响起,一切似乎如常。 只张知书从赵禅手中接过木匣时,明显的感觉到那双手在颤抖。 张知书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方黄玉篆刻的宝印,拇指大,异常精巧。 他拿着印,又看了几次赵禅的脸色,确定他没有事情后,才挥挥手留下三百护卫,自己亲自扶轿送太子殿下进毓正殿接受册封。 轿子行的极快,转过护城河,十二座水桥,堪堪停在宫门下。 沿宫门直行,一眼能看到一方硕大的广场,广场上汇聚了不少文武大臣,都分列在广场两侧。一听见宫门外的传场声,纷纷侧目望过去,目送着那赭色身影缓步而来。 千层的汉白石台阶上,皇上目色沉沉,睥睨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 崔福很有眼色,招招手,底下的太监立即将册封的诏书双手奉上。 崔福笑容满面,陪着皇上一同把视线放在下方,“绕来绕去,这太子位子还是落在了大皇子的身上,要老奴说,这是天意啊。” 皇上盯他一眼,一派威严:“哦?什么是天意,竟让你知道了?” 崔福谄媚笑道:“陛下的意思自然就是天意。” “多嘴。” 见皇上嘴上虽然严厉,目光却一直不离赵禅,崔福便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慌不忙感叹道:“老奴记得当年王皇后受封时,也是在这里,王皇后嫌礼部写的祝词过于赞誉自己,就自己写了一段。说今王氏,出身江陵世族,用刀用兵,双手沾血无数,本不配享受国母恩典,是皇上觉得自己成就赵国霸业有功,才给了赏赐,既然忝居高位,便以后位起誓,自己在位一日,天下百姓安宁。” “皇上当日许诺,等大皇子做储君,就把十三州交给他。十三州的总城主这些年一直暗中护着大皇子,总算不负圣望,等来了今天。陛下不也督促着礼部将那衣服赶制出来吗。” 皇帝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声音却是对崔福说的,“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崔福躬身笑道:“王皇后入了皇陵,大皇子也做太子。陛下心里舒坦了,奴才心里就舒坦,话就多了些。” 大约皇帝心情实在太好,懒得和他油嘴滑舌的样子计较。皇上看向身后,立即有机灵的太监上前宣旨。 在太监尖细的声音中,大臣们伏跪在地,一阵阵“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祝祷声此起彼伏。 皇上的唇角在自己都没有察觉中慢慢扬起,心里想了无数遍遍的腹稿就要脱口而出。 大皇子性情中厚,仁爱天下,是朕与皇后的独子,皇后虽然早逝,但朕也早答应过立赵禅为太子。今日,赵禅得以承继大统,也算了了朕与皇后的心愿。太子之位,对于赵禅,实至名归。 这些话就要从这个做父亲的嘴里说出来时,赵禅突然在十步处停下脚步,砰然跪倒:“儿臣不做太子了。” 太监手上一抖,圣旨啪的砸在地上。 皇上嘴角凝固,声音低沉:“你说什么?” 赵禅道:“儿臣不做太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蝴蝶胎记 “殿下,今日是继任大典,你不要胡言。”崔福扯着青花袍角,沿着长长的阶梯踉踉跄跄向下跑去。跑的太急,几次差点跌倒。 崔福想要制止些什么,而他赶过去时,一切似乎已经结束了。原本的太子宝印就摔在赵禅的脚边上,碎了个干净。 皇上从没有如此生气过,以至于面对着群臣,面上的怒火明显至极。 “你当太子之位是什么?这继任大典又是什么,由得你胡闹吗。” 在这颤抖的声音中,皇上的身体狠狠的晃了晃,再看向这个儿子时,则带了几分狠戾,“赵国的太子何其尊贵,你不要,自然有的是人要。朕后宫多少儿子,会独独缺你一个吗?你既然不要,朕给别人就是。来人啊,给朕把大皇子身上的礼服脱下来,还有太子冠冕,一样都不许留。” “皇上三思啊,立太子对于赵国是大事,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崔福急的满脸是汗,对着皇上劝一通,又心急火燎的看向大皇子,“殿下,你倒是说说话啊,这好好的怎么就不做太子了。” 底下的一帮大臣群龙无首,纷纷看向几个位高权重的,太傅只顾沉吟不语,首辅大人则咂舌旁观,而徐将军等一批老将还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唯有赵禅像是唯一的动景,伸手毫不犹豫的摘下头冠,解开腰带,脱去了那身赭色衣袍,就连脚上的黑色蟒靴也被端端正正的放在灿白的石头面上。 他后退一步,对着皇上躬身一礼,踩着最后的余晖,头也不回的向玄武门走去。 皇上怒气更甚,左手微微握紧,浑身都散发着勿近的气息。眼睑着有人要去拉赵禅,他怒斥道:“让他走!谁也别拦着。” 大臣们缩成一团,倒留出一条大道来,只有那守门的侍卫眼睛尖利,看见了赵禅左手中攒着一只发钗。 那发钗金光闪闪,应该是极贵重的东西。 而赵禅一走出玄武门,也看向手中的发钗,唇边漾起一缕苦笑。 今日,二殿下说是要给他太子印,同时也暗中把这样东西从袖子里偷偷给了他。 他自然认得这钗是徐钰的东西,虽然疑惑为何是二殿下交给自己,但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赵靖走近些,不遗余力的解释道,“这是我在西山遇到的一位紫衣姑娘的东西,那姑娘与我温存后,走的甚急,遗落了此物。那日听沈茴说,这个姑娘在幽王府出现过,我想,皇兄说不定认的她,还能帮我将这钗子还给她。” 赵禅记得当时自己浑身发冷,簪子都差点握不住,尤其是遇到赵靖眼中潜藏的笑意时,他似乎读懂了什么。 他却还是选择问道:“你既然知道她在我府上,为何不自己还给她。” 赵靖笑里藏刀道:“皇兄忘了我为何杀曹章了吗,我赶去西山之时,他们二人正在芙蓉帐里,鸳鸯床上,我不杀曹章何以泄愤。若当时你若在现场,只怕也会选择和一样做吧。” “话说回来,曹章虽死,我心里却还是膈应,一方面,我的太子之位就是因为她没有了,另一方面嘛,我这个人爱干净,别人动过的东西我不想要了。所以,我不想见她。” “对了,皇兄若是也不记得这个姑娘,可以根据两个特征找到她,一是这姑娘额间有伤,用花胜遮着,二是”赵靖诞笑一声,“她的腰上,靠近肚脐处有一只蝴蝶模样的胎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不相信她 那个在西山和二殿下一起消失好几天的紫衣女人,那个和曹章发生关系的女人,那个引起二殿下和曹章发生争抢的女人竟然就是徐钰! 赵禅只觉的眼前黑了黑,几乎站不住,就听到赵靖声音冷酷道:“那个女人可不简单呐。我的太子位稳稳当当这么多年,就因为她,说没就没了。亏我还在父皇身边尽力维护她,没想到她竟是你府里的人。” 赵禅白着一张脸听他喋喋不休,眼睛始终盯在他的脸上。 最终,他从赵靖的手中接过太子宝印,面无表情的向皇宫走去。 赵靖浅笑道:“要不是知道那位姑娘在你府里的地位尊贵无比,我都要以为是你派她过来勾引我,引我犯下这滔天罪责呢。啊哈哈哈,对了,还未恭喜皇兄荣登大宝,要说这个位子,连那位姑娘也有一份功劳呢。” 赵禅这才僵硬的走入了宫廷。 而当他一身雪白中衣从宫中走出时,无数惊骇的目光皆投注在他的身上。他自玄武门精雕细琢的门沿向上看去,那灰色的天空就像是他的心境一样。空芒的看不到尽头,先皇后的话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闯了进来。 那个位子是多少人的白骨磊成的,你承担的起码? 他踏着前方宽阔的街道,踉踉跄跄的往府中走去,府内的厮满口叫唤:“爷,爷,你慢点,好歹让奴才回府给你带套衣裳出来啊!” 赵禅只充耳不闻,一路横冲直撞。 徐钰自送赵禅出门后,眼皮就跳的厉害,话没说两句,便听说那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银狐要死了。 她去看了一回,狐狸还剩半口气在,就是浑身瘫在地上,眼睛睁不开,毫无生命迹象。 她伸手去探了探狐狸的鼻息,那狐狸突然睁开了眼睛,扭头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一阵吃痛后,手上一圈红色牙印,渗出了许多血来。 王福眼疾手快的将狐狸抢过去,又抽了条巾帕覆盖在她的腕上,朝狐狸斥责道:“你这畜生,真不知道好歹,娘娘千辛万苦将你从山里抱回来,你可好,不仅不知恩图报,反而恩将仇报。” 徐钰将手缠了缠,就要在丫鬟的搀扶往外走,却远远的看到了一道雪白的人影。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眼角也更是剧烈的跳了一跳。 “呀,殿下这是怎么呢?”身边的丫鬟惊呼一声,那人更是迅速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始终聚集在徐钰的脸上,欺身过去,直接用手掐住了徐钰的脖子,几乎是恶狠狠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府里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他们眼中,大皇子素来待人温和,从来不曾对人说一句重话,却突然这样扑向了大皇子妃,都吓的呆住。 几个丫鬟想要上前,被赵禅怒斥住:“出去!都出去!” 王福将银狐笼子提在手里,朝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各看了一眼,招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走吧。” 一群下人才在窃窃私语中消失在了院外。 徐钰能够感受的到脖子上的那双手冷的像冰,并一点点的收紧,她强笑的伸手去拽他的袖子,“殿下这是怎么呢?” “怎么呢?”那双手还在收紧,“徐钰,你去过西山真的是去找你的父亲吗?” 徐钰笑容一滞,“是。” 他顺手将她推搡出去,一双眼睛变的赤红,“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那个在西山煽动二殿下杀死曹章的人是你吧?” 青花的地砖又硬又冷,膈应在身下很不舒服,徐钰跌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赵禅冷冷的看着她,“徐钰,你为了我能登上太子之位,费尽心思。但你若是想用利用别人害死别人,来多的太子之位,我宁愿不要。今天,我告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做什么太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只只针,纹丝不漏的扎进她的心里。 而她中午还在亲自为他熬汤,等待着他回来。 她几乎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和他眼神对视,定定道:“是啊,我费尽心机,全是为了你的太子位,可是你呢,你以为你的双手很干净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谁也不会死,说到底,他们的死你也脱不了干净。” “你,你——” 看着他暴怒的样子,她突然笑了,“殿下,我?我怎么呢?想说我是一个贪得无厌又恶毒的女人是吗?那殿下还没见过我最恶毒的样子呢,我用身体取悦二殿下,用身体骗的曹将军上我的床”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赵禅已经扬起手将一巴掌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他剧烈的穿着粗气,因为怒火,几乎双手发颤。 徐钰肿着脸颊看他,笑意不减。“殿下,这才是生气的原因吧。不是因为我为了太子位费尽心机,而是因为我和二殿下,曹将军之间不干净所以生气。那我告诉你,我和他们什么都没有。” 赵禅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将袖中的簪子重重的掷到她的身上,“我不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惩罚 大皇嫂生性倔强,跟随母亲在外游走多年,面对别人的质问,最不屑的就是装柔弱。 而唯一让她最不想去装的也是大皇兄。 她笔直站在二月的稀疏梧桐下,风声过处,衣衫浮动,她用最常见的笑容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不肯向赵禅服软。 “我的时候,桑华的师父给我测命,说我命格很硬,贵及天下,日后一定要嫁给宣京最贵重的人,才算不辜负这样的命格。可我十六岁以前,饥寒交迫时,连乞丐也做,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我早就不信自己的命格了。直到知道我要嫁的人是你,那些命格的预言才又复活了一样。我就是想做太子妃,做皇后,想让你当上太子,当上皇帝,有错吗?我不明白,你和你的母妃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都该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人,可是一个宁愿住在尼姑庵做尼姑也不愿意做皇后,一个宁愿永远困在这破烂府邸受人欺负也不愿意做太子。” 赵禅后退了一步,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看来是真的。” “殿下,蜉蝣撼树,蝼蚁偷生,我不愿意拘于这一方天地,的确与你道路不同了,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罚与你背道而驰的人呢?“ 当时的赵禅,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处罚徐钰。二殿下失宠,再无法作威作福,曹章已死,难道真的让徐钰陪葬吗,以前心如静潭的他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这中茫然无措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匆匆的跑了出去。 而对于徐钰来说,真正的处罚来的非常快。 就在她在相思阁内足足待了半月后,桃红柳绿里,赵禅来见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我打算迎柳筝进府,给她侧妃的位份。婚事不办,只私下接进来就是。” 柳筝啊,徐钰又怎么会忘记,那个和大殿下相识多年的女子,那个让大殿下冒雨在毓正殿前下跪的女子,那个和大殿下在自己新婚之夜私奔的女子。更有人说,大殿下因为她,才和自己退婚。 徐钰猛然抬起头来,一头乌发不似以前漆黑如墨,连脸上也黯然无光,只说出狠话时力达千钧,“你休想。你若是娶了她,我自然有办法让人把折子递到皇上那儿去,到时候她可不是做官妓那么简单了。” 他立即怒火滔天,“你一定要做那种毒蝎妇人吗?害死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笑,“好处倒是没有,就是不能见到我的丈夫拥别的女人在侧。如果有,那我觉不会让这个女人好过,不信,你就试试,大不了最后我也一死赔罪。” 他脸色煞白一片,像是看一个没有见过的人。 最终,他甩袖离开,淡淡道:“你只当我没有说过刚刚的话吧。” 他走后,两行清泪迅速从她的脸颊滑落,砸在梳妆桌上,她喃喃道:“你说过,我永远做太子妃,你永远做太子,原来竟是骗人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两人之间生嫌隙 管理官妓坊的大人认识这位殿下,但因为官妓坊地理位置偏僻,消息闭塞,这位大人只知道大殿下有机会即位储君,却不知道,这位殿下已经做不了储君了。 大人为了前程,派人将柳筝打扮好,去拦住了赵禅的官轿。 赵禅那几日刚与徐钰发脾气,心情不佳,下人也不仅惯会看人脸色,还很会曲解人的脸色。瞧见一个青衣女子扑过来,还以为是刺客,一脚踹过去,人竟滚落了好远。 “不是刺客,倒像是追捧殿下的人,也颇没眼色,不看看是什么身份。” 轿夫啐了一口,抬轿就走。 帘子后的赵禅皱了皱眉,想要出声制止时,轿子已经走出了好远。耳边只听得一阵阵男人的斥责声。 “你不是与大殿下交情不浅吗,大殿下带着你逃婚,与你深情厚意,你倒是喊出声啊!” “臭女人,你快喊出来。妈的,大殿下的轿子走远了!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要我说,大殿下不会已经忘记这个女人了吧。他已经取了太子妃虽然听说二人关系不好,但这么久,大殿下都没有来,不会已经忘记她了吧。” 这两个衙役自己说的热闹,对被踹翻在地上许久爬不起来的柳筝,冷言冷语,言语间更是伸出自己的手在她的身上乱摸。 时隔半年以后,赵禅再次见到柳筝,便是如此场景: 一个瘦的不成样子的女子被两个男人逼到墙角,她紧紧的蜷缩成一团,将脸藏进臂弯里,手心里握着一串菩提子的佛珠。 青色的衣衫下,露出一节皓白的手臂,手臂瘦弱,布满青紫的伤痕。 赵靖心里一震,已经上前扯住了那两人的后领。 “妈的——”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回过头来,等看清他腰间的一枚盘龙玉,才立即住了嘴。 赵禅身边的心腹一声不吭上前,将两个人提拎出巷子,柳筝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赵禅心的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像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紧紧的缩在一起。 “柳筝,是我。”犹豫了一瞬,赵禅才慢慢开口。 柳筝一僵,很久才慢慢从臂弯里抬起半张脸来,一双乌黑的眸子在他脸上一望,又深深的埋了进去。 “柳筝。”他又唤她。 她却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 最后,还是他强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掰开她捂在脸上的手。 那两个衙役为了让柳筝在街上喊出大殿下的名字,留住大殿下,对她拳打脚踢,使尽了手段。她只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话,最后,硬生生咬破了下嘴唇。 “对不起,我来晚了。”赵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柳筝摇摇头,猛的扎进了他的怀里。 她瘦的厉害,抱他更是用尽了全力。赵禅被她一身骨头胳的疼了,也没推开她。 他用尽了手段,终于将她从官妓坊里赎出来,准备将她接进王府时,却在徐钰那里碰了壁。 他原本有无数机会可以解释,柳家灭门,到底是皇家对不起他们。他对柳筝也是愧疚,但一看到徐钰因为这件事赌气的神情时,他忽然不想解释了。 如果徐钰和二殿下之间的事,有法子让自己心里畅快一点,那么就是徐钰因为自己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而生气。 赵禅与徐钰吵完以后,筋疲力尽,在轿子里想了很久,才听到下人说,“柳姑娘如今还是官妓的身份,在哪儿都不妥当,要是皇子妃娘娘真要捅到陛下那儿去,就遭了。” 赵禅也是愁眉不展:“那依你看,该怎么办?” “城西有一家青楼“在水一方”,虽然也是烟花之地,里面的清倌人却不少,大人不如让柳姑娘暂时住在那儿,等外面安置好了,再搬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再度误会 那时,王福给徐钰传进去的消息常常是这样: 二月,大殿下有七天在上书房歇了,十五天在府内住,六天在在水一方。 三月,有十五天在在水一方。 四月,十七天歇在在水一方 …… 到了年底的时候,竟然也只是在年那天回府嘉奖了府内的下人,当夜又去了在水一方。 徐钰擎着灯,常常一个人在相思阁里走来走去。 相思阁夜夜红烛高烧,只是从头到尾,仿佛都是她一个人。 院里第一蓬佛陀花开时,徐钰站在一架梯子上修剪花枝,隔着一道红色游廊,看见红樱绿柳下有两个人。 男子身形挺拔,身穿莲纹勾边青袍,女子一身青色长裙,与男子并排走着。 两人话虽不多,但时不时就有一些笑声传出来。 徐钰手中的缠丝金剪从墙头坠落,丫鬟赶紧绕出去寻找。 不一会儿,那丫鬟双手将剪刀捧回来,徐钰还依靠在墙头。一身暖风香的金色长服在梯子下迤逦蔓延,如同她的表情一样琢磨不透。 “刚刚殿下同你说什么了?” 丫鬟一下子跪倒,她不过是寻找这么个东西,哪里想的到迎面就遇上了闲逛的大殿下和柳筝。 结巴了许久,丫鬟说,“殿下说他要和那位青衣姑娘去吟园看戏,问娘娘去不去?如果去的话,他让人立即设个位子。” 徐钰迅速的将剪刀捉过去,冷笑道,“那吟院本来就是我让人建的,用的着问我这个主人去不去吗?” 丫鬟一时恻恻,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只是不走。 “怎么,他还要你回话是吗?行啊,去,我到要看看那个女人在我的地方能玩出什么花样。” 徐钰广袖一抬,手中的金剪重重的掷进了托盘里,发出砰的一声响动。 吟园是幽王府里一座极大的戏园子,有三进三出的大阁楼,都位于假山后的湖心处。 绕出假山,清音袅袅。 唱戏的戏子抛出水袖,唱词的余韵常常能随着水面飘荡过来,平添了清列。 徐钰从假山后的扇形游廊漫步过去,就发现戏台上唱戏的人不见了,只有一个青衣女子十指微动,将一把古筝奏的如入化境。 古筝弦音如水,潺潺溜出。 徐钰走进了阁楼,平金绣鞋履地无声,眼神投注过去,定了定,才慢慢踱向赵禅身边,唇角一勾,“我道殿下看重的人是什么绝色,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嘛。筝倒是弹的不错,到底是在水一方的妙音,哄哄男客宾相还行,到底登不上大雅之堂。” 柳筝手下一顿,微抬脸颊,看向那掀帘而入的人。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徐钰,传说中的被冷落的大皇子妃。与自己想象的不同,这个女人没有丝毫的颓废,柔弱之感。 从她进屋开始,一种锐利,高贵的气焰便让人不敢逼视。 这个女人美的惊艳,眉若秋水,眼如横波,阔步而来时,衣袂翻飞,恍若九天妃子。 柳筝知道她看不起自己,停下弹奏起身一礼,却被大皇子拉住手臂,“你伤寒未好,一旁坐着就是。” “怎么,我却是受不起她这礼吗?”徐钰又是一声冷笑,朝他拉着柳筝腕上的手瞥了一眼。 “受不受得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前些日子,去在水一方闹的人和你有没有关系?王福最近又为何要去善后?嗯?”他字字句句朝她逼问。 徐钰眼睛大睁,有些费解:“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激怒她 “呵,王福吗,他找人去在水一方闹了?你觉得是我做的?赵禅,说到底,你从没信过我是不是?” 她甩袖将他面前的一盏青茶拂落,笑容像是浓茶一样苦涩:“那你就当我做的吧。我就是想看你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就是想看她永远脱不了官妓的籍。” 赵禅已经霍然站起,看了她一眼后,甩袖离去。 柳筝亦步亦趋的跟出去,走出幽王府,赵禅招手,立即有下人过来,他吩咐道:“你们送柳姑娘回去。” 柳筝从丫鬟的手里挣脱出来,走近两步,“那你呢?” 赵禅已经翻身上马,头也不回道:“我去城外走走。” 马鞭轻飘飘一甩,哒哒的蹄声便渐行渐远了。 在水一方的丫鬟将柳筝扶上轿子后,一边拿了个金丝软枕给她靠着,一边撇嘴道:“姑娘也是好脾气,怎么说您才是殿下宠着的人,怎么由着那个皇子妃呢。刚才,眼看着殿下和皇子妃闹起来,您若是借机提一提让殿下接您回府的事,他不会不答应。” 柳筝隔着帘子的缝隙看那青色人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直到自己的马车也开始缓缓前行,才慢慢道:“你真以为殿下今天接我进府闲逛,是为了让我熟悉府内环境,日后成为侧妃吗?” 丫鬟眼睛睁的极大,“殿下初时便说要封你为侧妃,不是大皇子妃阻了吗?” “是,是被劝阻了,可以说他等的便是皇子妃的劝阻。” 丫鬟更是莫名其妙了,端着一盏茶直愣愣的杵在一旁。 徐钰只好挥挥手,十分的疲惫靠在软枕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那两从睫毛像是厚重的黑羽瞌在一起,在她光洁的脸上投注下两片暗影。 她总算知道,为何赵禅会突然带她回幽王府了。不是因为他想要立她为侧妃,而是为了激怒徐钰。 赵禅将自己接入在水一方后,素来冷淡。他又是个话极少的人。 柳筝在湖边的时候,还疑惑赵禅今日怎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么多话,遇到窄路更是会伸手扶自己。 她心里刚刚动荡了一下,便从他的余光里,看到了一片梧桐树后跑进来一个丫鬟。 丫鬟为了寻自己主子的剪刀,赵禅倒笑吟吟的和丫鬟说了好一会儿话,还说请她主子去吟园。 等到徐钰终于出现了,柳筝恍然大悟,原来赵禅做出的恩爱,琴瑟和鸣,全是给那个女人看的。 而相思阁内,徐钰将一柄紫玉如意f兜头朝王福扔去,两道秀眉间煞气极重,“你倒是说说,又背着我做了些什么?” 王福的半只手臂吊着,轻轻一侧身,毫不费力的躲开了,完好的那只手在空中轻轻一捞,就将玉如意的手柄捉住,细细的眼睛狡黠一笑,“娘娘这是生什么气,在水一方碍眼的很,奴才本想替您出出气,结果倒着了别人的道。” “我说过,不要管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奴才的忠诚 王福看起来一脸的为徐钰着想,徐钰却冷笑了一声,“你若真为我着想,就收起你那些心思。柳筝是罪臣之女,哪里用的着我们动手。殿下把她安置在在水一方如何,我若不让她出来,她一辈子也出不来。” 王福摸了摸鼻尖,“难不成娘娘打算这么一直和殿下耗下去吗?”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下去吧。” 王福从朱门门踱步出来,阳光正洒了他一脸,他的脸庞生的极白净,又过于瘦削,仰头时,甚至有些许乳白光晕堆砌在眉梢眼角。 只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那笑容里都带了些阴恻恻的味道。 他想,这下子,自己心里总算快意些了。 徐钰对大殿下和柳筝的事耿耿于怀,而大殿下又对曹章的死念念不忘,这二人只要相见,之间都会隔着一道天堑。 他将腰间的总管玉牌子卸下,一个人慢悠悠的晃去城东铺子喝酒。 酒铺的门帘子一拉开,便自墙角的桌子边上站起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 男人一身褐色布衣,腰配双面铜鱼符,一开口,便是一声太监独有的尖锐嗓子。 王福快步走过去,将人肩膀按住,让其坐回原位,“师哥,你坐你坐。” 那太监眉眼一弯,腆笑道:“许久不见,你的事情都忙玩了。” 这人半靠在椅背上,神情虽然散漫,却还是一眼能认出,此人是那一年失手将铁钩子坠下,砸中皇子妃而被赐死的人。 ““你怎么又进了宫,师父偷偷摸摸将你捞出来,你又要进去送死吗?””王福往他腰间的鱼符看了眼,眉毛蹙了蹙,“你如今在哪儿做事?” 那太监笑了笑,宽阔的脸皮上满是泰然:“你放心,我现在的地方很安全。不在皇帝的后宫伺候那些娘娘们了,如今照顾的是位殿下。” “殿下?哪一位?” 太监咂摸下嘴唇,“你还记得那位不得宠的谨妃娘娘吗?” 王福霍然站起,“你疯啦,你会害死他的。我们不是说过,当年的事情,徐徐图之,慢慢查清楚。你这样冒险,不怕害死他妈?” “哼,你急什么,谨妃娘娘是不是王妃还未可知……” 那太监笑笑,不再说话,只把王福面前傅酒盏升起来,“不说我这边了,反倒是你,在宫里的时候什么冷眼子没挨过,命都差点保不住了,怎么护的你那位新主子护的厉害?” 王福将面前的酒盏端起来,不饮,只来来回回左右看了看,“师哥,我们当年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他对我们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 “师父说,我们既然做了太监就得走伺候人的那条路,不要求我们终身忠诚一位主子,只说伺候谁便紧着些谁,万万不许做吃里扒外的事情。我和你,前前后后就伺候了王妃一人,她也从没把我们当做太监。当年王爷被皇帝用诏书骗进京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护好王妃。我没那个本事,让姓王的那个女人带走了王妃。” “王媛人是死了就死了,可是她儿子还在。我一瞧见他,难免就想起王妃来,总不能让他好过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静女其姝 王福端起酒杯,一口将酒饮尽,不知想些什么,眼神迷离,“我又何尝不这样想。只是,皇子妃与其他女子总是有些不同……” 褐衣太监无奈摇头,“有一件事,我特地出来和你说一声,皇上有意立四皇子为储君,近日阁臣们都在议事,不日可能会下旨。” “哼,意料之中。大皇子拒绝了太子之位,那位子也只能落在四皇子身上了。皇上多疑,又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四殿下看起来还算乖顺。” 酒杯在手上一停,王福对面的太监摸了摸下巴,“奇怪的是,听内监说,皇上下旨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 “哦?你的意思是皇上心中或许另有人选。” 太监叹一口气,“君心难测。谁知道呢,我今日就得进宫,日后再见恐怕难了。师弟,你自己保重。” “嗯。” 王福看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青草茵茵的石板道上,才拿起自己的斗笠往外走。 他照例在珠宝行买了对花胜,纯金打造,一朵灿烂牡丹,一朵含羞海棠。 相思阁里,徐钰用细长的湖心竹笔,给额头上上妆,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浅画一朵佛陀花。 这么一画,就画了六年。 她与赵禅互相看不顺眼,一旦见了面,她必拿柳筝讥讽他,他呢,必用曹章与二殿下作为反驳。 一时,人们提起宣京城的怨侣,总是少不了他们。 柳筝每次听到,倒是不怎么当回事,依然操弄自己的筝,直到那日她背着筝,从华国公府表演完出来。 有个书童模样的人,急匆匆往她怀里塞了张纸条子,丫鬟撵了好几步,啐了一口。 柳筝展开条子,入眼的却是一张像,一个青丝长袍的女子,背覆一把长筝,从一截汉白玉的石阶上走过。风拂绢丝泼墨的长发,女子裙摆如莲开合。 秀丽的侧颜旁,提着一句短诗。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柳筝轻轻转首,隔着自己走过的那座长桥后望,一座八角亭的栏杆上,闲散的坐了个红衣公子。 公子眉开眼笑,一只脚屈在身前,另一只脚斜荡在屋檐上。他动了动嘴唇,吹出一截口哨。 极活泼的调子,就是没学过筝的丫鬟也知道,这是姑娘刚刚弹唱的曲子,只是经那人一改,调子更轻快了些。 丫鬟呆看了一会儿,柳筝已经垂首行了一礼,一转头却将像掷进了身边的莲花池里,这才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姑娘姑娘,刚刚那人……” 柳筝头也不回道:“没规矩,二公子的名号是随便叫的吗?” “二公子!这位是二公子?” 宣京城在这一年里,出了不少名人,除了几位丰神俊逸的皇子,又有后起之秀沈鲤,冠绝天下的苏行,而这一位……华国公二公子早有威名。 华国公世袭爵位,皇帝亲赐宅邸宝剑,还允许府内养私士,对他们是大写的信任。 华国公府的女子有七位曾经位列贵妃,而这一任华国公的长女更是被指给四皇子,成了太子妃。 二公子与太子妃是姊弟,身份也是极为贵重,偏这人性格傲岸,狂放不羁,又极爱沾花惹草,将追女子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京城中但凡有些姿色的人,只怕不是收到过他画的像,就是听得到他为自己做的曲。 柳筝那一礼拜的是他的公子侯爷身份,将像丢弃却全是自己的答案。 追随华国公二公子的人数不胜数,她一个贱奴,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尊重你的决定 丫鬟们半夜不睡觉,一守便是一夜,第二日伺候自然很没精神。 赵禅让人在在水一方另辟了座园子,有时会过来住,刚开始见下人做事不在状态,还不以为意。 直到有天早上,他去在水一方的前院,远远的看见一列人从柳筝的屋子里出来。 为首的人衣红如枫,步伐矫捷,排场很盛大。赵禅一眼便认出了那人,问道:“二公子怎么在这儿?” 送完客人往回来的梁三娘摇着一把罗扇,朝柳筝的楼上抬了抬下巴,“为柳姑娘来的,三十箱金银珠宝,五十匹绫罗,还要无数珍贵摆件,想要纳柳姑娘为妾。” 赵禅目光投在那扇被打开的梨花窗上,“她同意了?” “哪能啊,柳姑娘自然是不肯的,是我让她把东西留下,再好好想想。” 赵禅抬脚便要上楼,梁三娘急唤一声,“殿下。” 他顿住,梁三娘犹豫道:“殿下当年把柳筝从官妓坊赎出来,想必也希望柳筝能有个好归宿吧。这六年,你对柳筝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这种好,也只有我能看出来,是哪种好,您若真是无意将她接进王府,不如干脆利索些,让她死了这条心。” 一口气说完,梁三娘扑地一跪,那张妆容细巧的脸上满是谦卑,“殿下恕罪,是我多嘴了。在水一方的女子从来身不由己,柳筝的去留也由不得我做主。” 赵禅依然走上了面前的红木长梯,高大的身影挺拔俊朗,在他摆手后,楼梯上响起了靴子碾压的沉闷声响。 柳筝正叫人将零散东西收罗起来,预备择个日子把东西退回华国公府。 见赵禅一个人从外面进来,她有些急促的红了脸。 丫鬟见状,都纷纷退了出去。 柳筝用清水净手,亲自给他奉上茶,看了眼外面的天光,“殿下还未吃早饭吧?” 赵禅“嗯”了一声。 柳筝便立即转身出去,让人将早饭置办上来。她白天要弹奏筝曲,遇上难缠的客人少不得还要清唱些词,所以要格外保养嗓子,饮食用的清淡。 而赵禅自幼便跟着母亲吃斋饭,也不喜荤腥。 好在在水一方的厨子手艺精巧,两碗白粥用骨头汤熬制,滴上香油,撒上芝麻倒也别有风味。清炒莴笋,凉拌茭白也爽脆可口。 柳筝吃的很慢,见大皇子什么也不说,自己反而内心忐忑。 她偷偷看了赵禅几眼,才打破沉默道:“是华国公府送来的东西。” 赵禅将粥默默送进嘴里,依然“嗯”了一声。 这些年来,他的话越来越少。当然也有多的时候,见到那位十三殿下能多说几句,见到自己那位被冷落的皇子妃,也会互相呛几句。 柳筝有些怕这种静默,就连手中的勺子不心磕碰到碗碟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到了数倍。 她知道,自己可以一直选择沉默。既然大皇子不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她也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早饭吃完,她去为在水一方弹筝弄曲,他去朝廷上听听朝会。 只要她愿意,两个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六年,下一个六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但这回,她选择破釜沉舟的赌一把,赌一个结果。 柳筝几乎捏死了手里的筷子,才让自己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话。 “华国公府的二公子向我提亲了。” 她声音微颤,不敢看他,又迫切的想看他的反应。 赵禅倒是笑了一下,将一盏莲心汤推过去,“二公子出身显赫,虽然与一些女子传出些不好的话,但也从没听说他娶过谁,纳过谁。如今他大张旗鼓的来提亲,想必是真的心悦你。” 她素净的手指有些捉不住勺子,犹不死心,继续道:“殿下觉得我该嫁他吗?” 赵禅直视她:“我尊重你的决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十六公主薨逝 成则一厢情愿,败则两败俱伤。 赵禅既然说了,尊重柳筝的决定,也就摆明对这场婚事无足轻重。 哪怕她嫁过去,他也不会阻拦。 柳筝垂下眼睫,将碗里的粥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手腕微颤,是要哭的前奏。 她柔和耐忍,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时,还能带着弟弟奔逃,如今虽然失落,到底没有真的哭出来。 赵禅只是将粥吃完,几样菜一样也没有动过。起身时,些微一顿,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等柳筝起身服侍他宽上上朝的袍服时,他轻轻拂过袖子上的寒雪青松纹,“不知不觉,六年了。我曾经想着,把你的官妓的籍贯削去后,就为你引荐几个青年才俊。你这样温顺的人,应该得到一个满腹经纶的丈夫,两个人填词弄曲,教儿育女,一生安乐。” “只是近几年,父皇性情暴戾,尤其是对我,稍有不顺,便怒斥打骂。你的事,他虽未曾再提起过,但真怕他再提,就是你我的死别之日。就这么把你的婚姻大事耽搁了下来,如今想来,很是对不住你。” “殿下,你别这样说。”柳筝拭了拭眼角,侧过脸去,“与殿下相遇相知,柳筝此生不悔。” “实不相瞒,二公子的事,梁三娘和我说起过。二公子是宣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女子赶着要嫁他。五公主、六公主还差点因为他闹翻过。你嫁他,不一定就是好事。但如果我再把你留在这儿,白白浪费青春年华,就是大大的不妥了。” “二公子虽然不一定是最好的人,但一定是万里挑一的人。” 赵禅难得多说了这些话,柳筝将眼一闭,只不看他,“谢殿下为我考虑的如此周详了。” 赵禅依然坐了一方软轿上朝,到枢密院坐了半晌功夫,到午后才又从宫里出来。 人刚走到宣化门正门,宫里突然敲出一声丧钟来,声音震颤,幽远悲凉,直达宫外。 赵禅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正看见一从石青色官服的太监急匆匆跑过,一路跑,一路敲响手中的铜锣,口中高呼,“十六公主薨逝了,十六公主薨逝了。” 赵禅一愣,十六公主是后宫中柳夫人的女儿,不足六岁,他虽然与这个皇妹见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面,十六公主的礼数都很周到,会软糯的叫一声,“大皇兄。” 帘子被掀开,赵禅向外问道:“怎么回事?” 急着四处报丧的太监立即折回身来,跪拜道:“昨晚十六公主和祥嫔到城楼上放天灯,一时失足,从城楼上跌下去了,一口气吊到现在,刚刚咽气。” 赵禅问道:“为何昨夜不报?” 太监急急道:“柳夫人心急如焚,不让人乱说,她们宫里的人又将事情藏的紧,皇上也是刚刚知道。奴才这还要去皇后那边,大殿下若是有闲暇,不妨去柳美人的梳梅殿看看。” 那太监一股脑的向后宫的另一侧跑去,铜锣声和报丧的悲声在长长的甬道里肆无忌惮的回荡。 赵禅叹息一声,让人将轿子落在宣化门侧,吩咐人回府去接皇子妃,自己则徒步往宫里走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丧礼 赵禅赶过去时,殿外已经聚集了一大片妃嫔和皇子公主们,都由着下人伺候,穿上丧衣。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甚至还有新进宫的官女子向赵禅问道:“殿下,这可怎么办。陛下发了大脾气,不许任何人进去,就连微音公主身边服侍的人也全部赐了杖毙。” 几个年龄的公主们瑟缩一团,簇拥着赵禅,都不由自主唤道:“大皇兄。” 赵禅一一摸了摸她们的额头,安抚道:“十六公主没了,父皇是太伤心了,过去了就好了。” 一转头,又对剩下的嫔妃们道:“诸位娘娘不必担心,德妃娘娘和贵妃娘娘很快也会赶过来,无论如何都会安抚好父皇。” 妃嫔们见赵禅如此淡定从容,多少也受到了些感染,只静默着站着,听着梳梅殿里胆战心惊的摔东西的声音。 皇上的声音在一个又一个茶杯摔碎后传出,几乎震人发聩:“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昨夜不来禀报。微音痛的受不住,在床上唤我这个父皇的时候,你为何不让人来找我?让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你到底是何居心?” 柳美人哭哭啼啼的声音随后从殿内传出,“陛下恕罪,昨天微音回来时还能说话,臣妾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陛下昨夜和阁臣们议事,臣妾不敢拿这些琐事叨扰……” “啪”的一声,是拍桌子的声音。 “琐事?十六公主出事在你这个母妃眼中,竟然只是一件琐事吗?你何德何能可以是微音的母妃。” 皇上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宫廷中显的极为响亮,也使得殿外的人更是战战兢兢。 赵禅很快看到皇子圈外,孤零零站立的十三殿下。 其它皇子不是由自己母妃护着,就是大片仆从簇拥着,只有他,默默低头,独自呆立。 赵禅朝他走过去,温声道:“绮玉,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赵绮玉抬起脸来,仍有一些茫然,狡了狡衣袖道:“十六皇妹看见宫外若水河上的河灯,自己也想要,可是宫里的下人只会做天灯,河灯做的不好。我跟她说,等我把河灯做好了陪她去放。可是河灯今天才做完,要是早两天做好就好了。” 赵禅拍了拍他的肩头,“生死有命,无需自责。” 这时,德妃和贵妃娘娘也相继赶了过来。 德妃娘娘一身雪白淄衣,从头到脚无一丝饰物点缀,脸上也是素淡的很,肃容而来,彰显了对公主辞世的伤感。 崔贵妃则依然盛装而来,漫看了眼行礼的妃嫔们,扶着下人的手就直往梳梅殿走去。 众人正倒吸一口凉气时,又有一架车辇赶来。 从车上下来的人,也是一身素衣,头上带着雪白的头饰,额间一朵佛陀,端的是清风朗月之姿。 一派“叩见皇子妃”的行礼中,赵禅与她眼神撞上,二人又纷纷扭头,装作陌路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滚出去 公主虽然断气,但面目收拾的齐整,不见血迹,只面色上青白一片。 崔贵妃候在皇上身边劝慰,“陛下要保重身体才是,十六公主虽然没了,宫中还有其它皇子。陛下一个也不见,不是让其它孩子伤心吗?” 皇上看着怀里已经咽气的公主,脸上阴沉一片,瞥向殿中长跪不起的柳夫人,似乎要发作什么。 德妃已经温和开口道:“陛下,十六公主没了,柳夫人自然也是伤心的。想她六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养到这么大,出了这种事,想必她心里也不好受。” 柳夫人已经哭的伏跪在地上,她本来就身姿纤细,从昨夜十六公主出事就彻夜不眠,如今面对皇帝震怒,整个人更是吓的面色青白。 这一副可怜相就要让皇上动容时,崔贵妃勾唇浅笑,接过德妃的话,“可不是,十六公主到底是柳夫人的女儿,坠下城楼虽然有照看不力,但主犯毕竟不是她。陛下若要让十六公主泉下安宁,不妨先惩处了那主犯。” 德妃眼眸轻抬,落在崔贵妃身上。崔贵妃坦然回视,又轻描淡写的将目光洒落在庭院里。 祥昭仪脱簪待罪,一身素白长裙,一捧及腰青丝,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她圆月般的脸庞惶惑的看向殿内,脸上还吊着两串未干泪痕。 皇上生了太久的气,此时大约才想起这么个人来,朝外看了一眼,便迅速摆手道:“赐白绫。” 那三个字就像魔咒一样,无限放大,响雷一样炸响在祥昭仪耳畔。 她从地面扑向殿内,口中哀声连连,“陛下,陛下,臣妾没有害十六公主。臣妾,臣妾取灯回来,就不见十六公主踪影了。” 不及她再说下去,皇上怒道:“你们都是死的吗!” 崔福立即上前,用袖子捂住了祥昭仪的嘴,让人拖了出去。 祥昭仪挣扎不止,在唤了数声陛下而没有回应时,终于憋出几个柳夫人的气音。但柳夫人自顾不暇,哪里能为她求情,回身看了看,只能抹泪不言。 祥昭仪四下乱嚷,从德妃娘娘再到大皇子。 其实,赵禅早已经在皇帝说出“赐白绫”三个字时,就迈出了一步,却从斜后方探出一只捉住了他的袖子。 他原本还在与她置气,扯了扯,竟没将袖子扯出来。反而看到她朝自己摇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终究不忍,开口道:“祥昭仪是照看不利,并不是伤害皇妹的元凶,这样处罚是否太过。” 一杯烫茶啪的飞到他的脚面上,茶水杯盏碎了满地。 皇帝的声音怒不可遏,“微音死的时候,你可在场?” 赵禅跪地,“不在。” “那你如此多话,滚出去!” 赵禅仰头,依旧想要辩解。 徐钰摇头,再摇头。他只好一转脸,跪去了院子里。 与此同时,崔贵妃唇边的笑意更加深邃,仿佛一个大仇得报的人。 皇帝低斥,“没一个省心的。” 崔福敢情上前,“陛下,公主身上已经没了热气,还是早些交给礼部吧。” 皇上叹息一声,最终还是让人唤了礼部的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冰释 “你这是做什么?” 徐钰笔直跪着,直视前方:“殿下的错,也是嫔妃的错。殿下说错了话,臣妾自然要一同受罚。” 礼部侍郎已经赶到,急匆匆的往屋内赶去,皇女新丧,由身前亲近的人为她换衣。由于十六公主出事的突然,丧衣都要现做,只能请她的母妃和主持丧仪女官先为公主洗浴,换上干净衣裳。 皇上又因着朝事繁杂,不得不往御书房赶过去,看了眼院中跪立的两人,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平时倒不见你们夫妻情深,一出事倒情比金坚了。” 说完甩袖离开,也没有说多余的话了。 赵禅和徐钰没有听到旨意,不敢起来,只得继续跪着。 赵禅想着自己为祥昭仪求情时,徐钰扯自己袖子,便问道:“刚刚在殿内,你为何阻挠我?” 徐钰看向刚才祥昭仪跪过的地方,地面上两团泪迹还明晃晃的晾着。 她徐徐开口,“殿下,你知道为何十六公主昨夜出事,柳夫人今天才报给皇上吗?” 赵禅拧眉,“这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徐钰道:“当然有。祥昭仪是去年才入宫的嫔妃,她的母家也是柳家。自六年前江美人得宠以来,皇上宠幸的人便只有崔贵妃,江美人两个。柳夫人虽然因为公主得以进位分,到底宠幸缺缺。所以才让人送了祥昭仪入宫,企图让祥昭仪分走江美人的宠爱。” “柳夫人自然也知道祥昭仪不会害十六公主,却又不知道那幕后的人是谁。公主已经没了,告诉皇上,只会让自己痛失祥昭仪这条臂膀。” 赵禅转身,“那害十六皇妹的人到底是谁,父皇为何不彻查?祥昭仪又何其无辜?” “殿下啊,卷入争宠中的人,谁能无辜?” 徐钰认真的回视他,一双长睫皎然生光,仿佛攒集了这个季节里所有的明亮。 她继续开口道:“祥昭仪入宫时日短浅,陛下杀了便杀了,日后也不会感念什么。而崔贵妃进宫十年不止,江美人伺候他六年,无论查出哪一个,陛下都难做权衡。十六公主已经没了,难道还要再诛杀身边的旧人,让自己再伤一次心吗?” 赵禅怔愣半晌,竟说不出话来。 恰逢崔福这个时候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走到两人面前,躬身道:“殿下,皇子妃娘娘,你们回去吧。陛下让你们不必跪了。” 走出宣化门,仅有一顶轿子停在那儿。 王福和一众仆从们都是大眼瞪眼的看着一起走出来的两人。 这些年来,他们两个人就像是有默契一样,但凡你去的地方,我就不会去。哪怕是宫里的除夕夜宴,也是前后进宫,从没有并肩出来的时候。 赵禅顿住,转身朝另一条甬道走去,“你先回吧,我回枢密院去。” 徐钰在他身后道:“这个时候,枢密院的大臣都该回去吃午饭了,听见十六公主出事,只怕还要去拜拜丧礼,殿下去能见的到人吗?” 王福缄默不语,一旁的丫鬟倒是机警的上去,“殿下不如回府吧,殿下好久不回去,都不知道府里的佛陀花都开了呢。” 赵禅转身,正与徐钰相对,见她虽然目色无波,却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视线在她额间一掠,点头道:“那便回府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夜宿相思阁 院中的两排古槐郁郁苍苍,而从旁斜生出的佛陀花藤蔓也蓊蓊郁郁,开出的碗大的花层叠蔓延开去,直将整座红楼都覆在了一片花海里。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很久前说的话,以及十三殿下的笑语::“大皇兄说,要让你院中年年有花开,日日有花香。” 他赞叹一声:“花开的很好。” 她启唇要说什么,外面却跑进来一个褐衣下人,急匆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黄色的信纸的一角上,山环水绕,淡绘在水一方的图景。 徐钰盯着那信封看了一瞬。 赵禅已经将一张雪白信笺从中掸开,边向屋内走去,便细细看起来。 那信确实是柳筝所写。 信上说,她已经答应了华国公二公子的婚事,打算在七月初定下婚事,到时候请赵禅务必前来观礼。 还说,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殿下与我在在水一方住了六年,心却始终不在这儿。你与皇子妃置了这许多年的气,到头来还是忘不了她,又何必彼此折磨呢。六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殿下难道还要在耗费六年吗?柳筝不久就会嫁出去,希望殿下也能与皇子妃冰释前嫌。 柳筝书,殿下珍重。 晚间的时候,徐钰亲自将人高的烛台点亮,十八支鹤形烛台将相思阁映的红光葳蕤,恍如白昼。 “殿下今日不回在水一方吗?”她踮起脚尖,将火折子凑到灯芯上。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将她雪白的面颊几乎映的透明,在微微黄晕的火光下,更显的她的柔和端丽。 赵禅自从宫里出来后,在她这儿闲看了半日折子,这个时候揉了揉,望着她穿梭在无边的灯影里。 “你赶我走?” 最后一只烛台也燃起了橘红火苗,她嘟起嘴唇,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以前不是留不住?” 赵禅将手里的一份黄皮折子放下,打眼细看她,慢慢道:“我以前觉得,能和你置气置一辈子。” 徐钰收火折子的手一顿,便听他继续说道:“但是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今天,十六皇妹死的时候我就再想,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还在懵懂的时候就突然丧命。你这么聪明,得罪的人不少,会不会哪一天也被人记恨上了。” 徐钰浅笑道:“原来殿下是怕我哪一天突然遭了不测,这几年的气倒白生了。” 他大笑一声,“你既这样说,也未尝不可,我只是不想在浪费时间了。” 一直到他把她压在红色的拔步床上,她半支起雪白的胳膊去推他,眸含戏谑,“殿下不计较我与二殿下,曹少将军的事了?” 他眸色一黯,继而更紧的抱住她。 她由着那些吻落在自己的脸庞上,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封黄色“在水一方”的信笺。 像是报复一样,将自己吻痕,抓痕印在了他的胸膛,背上。 那十八只铜鹤烛台,一烧便是整整一夜。 赵禅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相思阁了,陡然进去倒生了些恍若隔世之感。 院中的两排古槐郁郁苍苍,而从旁斜生出的佛陀花藤蔓也蓊蓊郁郁,开出的碗大的花层叠蔓延开去,直将整座红楼都覆在了一片花海里。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很久前说的话,以及十三殿下的笑语::“大皇兄说,要让你院中年年有花开,日日有花香。” 他赞叹一声:“花开的很好。” 她启唇要说什么,外面却跑进来一个褐衣下人,急匆匆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黄色的信纸的一角上,山环水绕,淡绘在水一方的图景。 徐钰盯着那信封看了一瞬。 赵禅已经将一张雪白信笺从中掸开,边向屋内走去,便细细看起来。 那信确实是柳筝所写。 信上说,她已经答应了华国公二公子的婚事,打算在七月初定下婚事,到时候请赵禅务必前来观礼。 还说,彩云易散琉璃脆,世间好物不坚牢。殿下与我在在水一方住了六年,心却始终不在这儿。你与皇子妃置了这许多年的气,到头来还是忘不了她,又何必彼此折磨呢。六年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殿下难道还要在耗费六年吗?柳筝不久就会嫁出去,希望殿下也能与皇子妃冰释前嫌。 柳筝书,殿下珍重。 晚间的时候,徐钰亲自将人高的烛台点亮,十八支鹤形烛台将相思阁映的红光葳蕤,恍如白昼。 “殿下今日不回在水一方吗?”她踮起脚尖,将火折子凑到灯芯上。 火光亮起的那一刻,将她雪白的面颊几乎映的透明,在微微黄晕的火光下,更显的她的柔和端丽。 赵禅自从宫里出来后,在她这儿闲看了半日折子,这个时候揉了揉,望着她穿梭在无边的灯影里。 “你赶我走?” 最后一只烛台也燃起了橘红火苗,她嘟起嘴唇,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以前不是留不住?” 赵禅将手里的一份黄皮折子放下,打眼细看她,慢慢道:“我以前觉得,能和你置气置一辈子。” 徐钰收火折子的手一顿,便听他继续说道:“但是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呢今天,十六皇妹死的时候我就再想,她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还在懵懂的时候就突然丧命。你这么聪明,得罪的人不少,会不会哪一天也被人记恨上了。” 徐钰浅笑道:“原来殿下是怕我哪一天突然遭了不测,这几年的气倒白生了。” 他大笑一声,“你既这样说,也未尝不可,我只是不想在浪费时间了。” 一直到他把她压在红色的拔步床上,她半支起雪白的胳膊去推他,眸含戏谑,“殿下不计较我与二殿下,曹少将军的事了?” 他眸色一黯,继而更紧的抱住她。 她由着那些吻落在自己的脸庞上,心里想的却是那一封黄色“在水一方”的信笺。 像是报复一样,将自己吻痕,抓痕印在了他的胸膛,背上。 那十八只铜鹤烛台,一烧便是整整一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送她贺礼 然后七月,再为她腹中的孩子办一场大宴。因为此前,怀疑他们感情不和的人很多,连带她腹中的孩子也受到猜疑。大皇兄于是想借此宴会为大皇嫂正名。 二殿下赵靖自然没有收到大殿下的喜帖,还是在沈茴那儿听说,大皇子妃要办生日宴。 礼部侍郎沈家都有一封像模像样的帖子,他这靖王府偏偏半点风声也没有。 他冷笑一声,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姬斜靠在靠椅上,只一个眼神,那美姬便立即将铜樽玉酿奉上。 沈茴一身箭袖轻衣,头发高挽成髻,做男儿身打扮。只是双眸如水,面庞无暇,手指紧扣腰间绣带,不满的看向上方。 “殿下,大殿下的请帖就连五城兵马司的守卫都送了,偏偏不送你,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靖自杯盏中轻抬眼皮,“还能什么意思?他还介意我与皇子妃的那点事儿呗。” “哼,那皇子妃心机太重,当年诱你杀曹章,让皇上夺了你的太子之位,最后大皇子不也没能当上太子,我看,她这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茴喋喋不休,像是对当变的事情很是耿耿于怀。 赵靖看她一眼,浅笑道:“也不尽然吧。说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倒不如说我们俩家斗来斗去,两败俱伤,倒便宜了老四。他当太子这些年,在外监视地方吏治,得了不少威望,又避免了在京中被人抓把柄,这才是赢家。” 沈茴想了想道:“听说太子殿下近来就要回京了,殿下可有什么应对策略?” 赵靖知她什么意思,他的太子之位被夺,心里自然不大畅快,虽然暗地里跟四皇子斗了多年,也一直毫无进展。 眼下,四殿下归京,路途遥远,若是埋伏一些死士,借盗匪行凶为理由,伺机对他下手,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赵靖却目光一冷,将怀里的人推开,持杯自饮道:“老四自由练习剑术,是宫内第一剑客北辰子的得意门生,要刺杀他,难如登天。况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何不往,谁又能是他的对手?” 他将杯盏放下,“听说近来又收伏了一个女杀手,杀人如麻。若是这样,我们还派人去,岂不是不自量力。” 沈茴不甘,一张脸急的皱做一团,“那该怎么办,这都六年了,皇上身体眼见一年不如一年,再耗下去,就只能等他黄袍加身了。” “那又如何?”赵靖不以为意,自九游龙纹椅上起身,慢慢走到殿中,“也要父皇肯把皇位给他吧。” 沈茴眼睛一亮,“殿下已经有法子了?” 赵靖沉吟,但笑不语,挥挥手将那侍立在几旁的美姬斥退,才道:“你记不记的十六公主死的时候,父皇多伤心。” 沈茴一愣。 十六公主死后,皇上亲自送棺入黄陵,又罢朝三日,礼仪甚隆。此后,每有宴会,都会不由自主提起十六公主在时的天真浪漫。 “若是他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兄弟们下手,不知他还敢不敢信老四。” 沈茴的眼睛陡然睁大,“殿下的意思是……” 赵靖只不看她,似是自言自语道:“大皇子妃虽然没有给我发喜帖,但她的生日宴,我总得送件礼物才合适。” 有那么一刻,沈茴看到他唇边的冷笑时,感觉自己周身发寒,就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中毒 从早上起,宫里的赏赐就没有断过,皇上以及几位宫妃亲自派人来府内道贺,徐钰忙出忙外,一一应对。 白天只是简单的开了几十席,菜品也是很寻常的百来道。等到晚上,朝臣命妇齐聚的时候,宴会才算真的开始。 赵禅为这一天策划了不少,戏曲,歌舞,吃食都亲自敲定。 吟园戏班子也早将祝寿的几首曲子唱的滚瓜烂熟,直等到晚上齐齐开场。 满院灯火中,他拥着她看那戏台上水袖轻抛,长枪相击,与坐下宾客闲话一番后,再夫妻举杯,共同接受别人的敬酒。 夫妻情深,也不过如此吧。 待的宴饮结束后,她扶着他向后院走去。他因心情甚好,多饮了几杯,一向稳重端持的脸上难得显了些红晕。 一双温和眼睛却胶在她身上,摁住她的手道:“我有东西给你。” 她今日是这宴会的主角,穿着甚隆重,十几件金绣彩衣层层叠叠的压在身上,险些透不过气来,头上又是二十四斜翅凤冠,站一会儿都觉得精神不济。 她勉强拉住他,像哄孩子一样,和颜悦色道:“殿下有什么要给我的,只管到屋里给我就是。” 话毕,前厅出突然嘈杂起来,只听到一阵惊呼声像是海浪般涌来。 徐钰让人去看怎么回事,须臾,有丫鬟含笑回道:“是兵部的魏将军和工部的李大人,喝酒喝醉了,还闹着要在比划比划拳法,痛饮几坛呢。” 徐钰哭笑不得,看了眼漫天星斗,无奈道:“这都什么时候,还留着两位大人胡闹,他们府里的夫人该担心了。王福,你去和他们身边的下人商量商量,看连夜送回去,还是就西院,腾出两间屋子供他们歇息。” 王福从后面走上前来,看了眼已有些醉意是赵禅,犹豫了一瞬,才道:“是。” 他引着下人匆匆往前院走去,那时,跟随着徐钰的下人不过六七个,都沉浸在宴会的欢乐里,以至于对周遭梧桐、古槐上的几条黑影毫无所觉。 进屋前的一刹那,便有一道雪白的光影斜刺过来。 赵禅猝然睁眼,将徐钰推开,竟然替她在胸前挡了一剑。 这些人剑法纯熟,乍看起来,招式如出一撤,让赵禅蹙紧了眉。 下人中,几个丫鬟还没出声,便已经毙命。还有几个护卫厮堪堪能抵得住这些人。 赵禅酒醒了大半,拽着徐钰的手腕,便往另一条甬道上走,勒令她身后的丫鬟无论如何要护好她。 徐钰反手扯住他袖子,“殿下!” 却反而被他斥开:“走!” 他俩都是踉跄了一大步,徐钰由丫鬟扶着,站好后急促道:“殿下,要走一起走。” “你胡闹,你知道他们是冲着我还是你吗,不要胡闹。”他最后看了眼她的腹部,慢慢道:“走。” 她略微站了站,见他转过身去不肯看自己,便果然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入殿前,言词间更是从没有过的果决:“殿下若是有事,臣妾绝不苟活。” 大殿的门吱哑一声颤响,合上的那一刻,赵禅砰然跪倒在地上。 王府的护卫已经陆续赶来和刺客周旋,而那些刺客眼见打不过,慢慢的沿着一溜儿矮墙逃窜,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王福送走两位大人后,也匆匆赶到,正看到受伤在地,久久不能站起的赵禅。 他前去扶赵禅,看到赵禅的青白脸色很是怔愣了一下。 “传太医。” 王福握着他手腕的手亦是狠狠一颤。 难怪赵禅只是受了轻伤,那些刺客却突然说走就走……伤倒是不重,重的是伤口上有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勿要声张 “扶殿下去厢房内。”王福对身边的人吩咐。 他抽身要走,却反被赵禅紧攥住手,“别告诉她。”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 王福有些神色复杂,在这些年里,他一直很厌恶这个人。但还不至于要赵禅的性命。 “太医马上过来了,殿下还是先回屋里吧。”他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从两侧涌上来,欲搀扶住赵禅。 赵禅已勉力站好,语声严苛,“王福和太医进来,其他人在殿外候着。” 王福纤薄的眼皮垂下,拱手:“是。” “这毒厉害吗?”这是太医刘知进来后,赵禅问的第一句话。 刘知年近半百,早年一直是先皇后身边的御用太医,为人忠厚敦实,说话做事应对得体,此时却也哆哆嗦嗦扑跪在地。 他几乎是老泪纵横道:“殿下,臣医术不精,不如马上请了院正来看。” 见他真要起身,赵禅攒出一丝笑来:“父皇花重金把你从外面请进来,你道自诩医术不精,是说父皇识人不明吗?” 刘知再次把脑门磕在地面上,十分恭敬,“臣不敢。” 刘知道:“你确实不敢,你只需回答我,这毒是不是连你也解不了。” 刘知眉间拧成一个川子,只不说话。 “我就知道,他若真下定决心对我动手,抱着一击必胜的法子。”赵禅叹息一声,微微瞌眼靠在床头的一只金丝楠木枕上。 王福见他手上青筋暴起,有大颗汗珠沿着下颚滑落,想这人只怕痛到了极致。又看到他胸前一道不算短的伤口,连忙对刘知道:“无论如何,先给殿下包扎一下伤口吧。” 刘知道一声“臣该死”,这才仓惶起身,替他脱下身上的华服。 那华服是暗红纹的长袍,上面的花纹别致,引起刘知注意的却是这袍服的颜色。记忆里,赵禅甚少穿这种鲜亮衣裳,朝服与常服也多是青色或者月白。 他将衣服退下,像是要打破这种寂静,只赞叹道:“还是第一次见殿下穿这种艳丽衣裳。” 王福正在一旁搀扶,闻言道:“今日是皇子妃娘娘的生辰。” 刘知有些昏花的眼睛猝然大睁,讶异道:“竟是这样吗,臣驽钝了,竟未听说。” “不怪你,往年从没大办过,宫里多少人都不知道。”赵禅摆摆手,由着他们将自己的衣裳褪下。 伤口被清洗后,敷上清凉药膏,又一层一层缠上纱布,他状若无意道:“我可是时日无多了?” 刘知手上一颤,一只装伤药的青花瓶子在地上滚了一滚。 “那一刀过来的时候,我就看的清楚,刃上带着紫光。受伤以后,我浑身发麻,几乎是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痛在身上游走。这种毒,我以前听说过,叫九怨是不是?” 刘知将药瓶捡起来,叹息一声,“当年沈女将军的丈夫便是种了此毒。” “唔,那便是无解了。” 像是早预料到这结果般,他摆摆手,让刘知退下,并嘱咐道:“此事勿要伸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最后一面 赵禅仍目色无波,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我让皇子妃走时,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王福自然不知道,也猜不到,只能等着赵禅揭晓。 “她见那些刺客来势汹汹,又怕我莽撞行事。就说我若有事,她绝不独活。” 王福心下一跳,看向赵禅的眼神竟露出几分怒气。 赵禅装做不见,将发麻的手肘抬起来,换了个姿势,重新又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所以下毒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若真出了事,你要看顾好她。” 王福沉默不语。他背着几簇烛火站着,辨不清脸上神色。如果能看见,大约很复杂。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一直对她很忠心吗?连我这个要求也不肯答应吗?”赵禅问。 王福看他一眼,似有些不屑,“我自然愿意看顾她,只不过不是为了你。” “唔,那也好。”赵禅侧耳听了一瞬,门外脚步杂踏,知道徐钰已经赶过来了。 他道:“你送她回相思阁吧。就说我伤势不重,现下已经去了在水一方。” 王福从光影里走出,长长的一道身形像是青羽白鹤,挑眉道:“最后一面也不见了?” 赵禅盯他一眼。 许是他虚弱的样子很是合了王福的心意,他竟难得对这位殿下生出恭敬来,即使这些恭敬有七八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殿下还有遗言?” 赵禅猛咳一声,在声音发出去之前,只能用袖子捂住,飞快道:“六年前我就想杀了你。” 王福细眼弯起,两道光芒迸出,“好巧,我也这样想。不过殿下有话快说,娘娘可要进来了。” 赵禅喘了口粗气,才费力起身,对王福低语几句。 王福垂眸听着,待他说完后,再不看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我记下了。” 他微笑着往外走去,脸上的笑容像是注满了阳光一样。 就在今天,他对着这位殿下不用在称自己为奴才,他说的是“我”。 看吧,连皇子死前,不也要求他这个卑微人办事吗。 他掀开一副白浪激石海青纹底的帘子,步履甚至变的轻快。 徐钰急匆匆从外面赶过来,平时仪容庄重的她,此刻也有些狼狈,“殿下呢?” “殿下伤势不重,娘娘不必担心。” 她跨过门槛便往内走,王福也不拦她,只在她要掀开那道长帘时,字字清晰道:“听说柳姑娘身体不适,他现下已经去在水一方了。” 捉住帘子的手猛然僵住,她纤细的身体也僵住,只剩下头上的二十四只凤尾金钗晃的厉害。 帘子后,另有一扇紫檀屏风,屏风后才是赵禅倾侧过来的脸。一双温和如玉的眼睛在那只本以探进来的手指上流恋。 那手却似乎不想让他多看,很快缩了回去,伴随着帘子重新合上,徐钰低下去的声音弱弱传进来:“走吧。” 然后便是一阵杂踏脚步声远去。 他就这样躺着,看了那帘子一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另一个打算 那时,正是华国公二公子送去订亲贺礼的第二日,装满金银玉饰的妆奁还未来得及从她的房间中撤出。 柳筝守在床头,直抹眼泪,声音也是打碎的溪水一样,不忍听闻,“殿下我去找大夫,这天下之大,哪里有解不了的毒。” 赵禅朝她和煦一笑,像是这个这个季节里刚刚催生的阳光一样,除了他的脸色还是异样的苍白。 “柳筝,没用的。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她脸上泪珠还未坠下,愣愣的看着他,“什么事?” “我中毒的事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说出的话又从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若是再知道我是因她受伤因她中毒,只怕余下一生都不会好过。” 她从没见过他为谁思虑的这样周到,心里一酸,又是两行热泪滚落,“殿下是喜欢她的吧,和她置了六年的气,也全是因为喜欢她吧。” 赵禅望着头顶的一蓬青花帐子,似乎若有所思,唇间衔笑,“当年她月下枯坐,一个回眸已经令我动心,后来红烛高烧,她在床上侧首看我,十年佛珠染红尘。我大约是陷进了她造就的红尘吧。” 柳筝大大的眼睛停驻在他带笑的容颜上,能让曾经目下无尘的人,一提到一个另女子,露出这样澄澈的笑意来,他大约是极喜欢她的吧。 赵禅笑容却未能维持下去,一阵低咳后,无奈道:“可是今天我才明白,我的喜欢不能告诉她。我宁愿她恨着我,这一生都恨着我。” 柳筝疑惑,想起当日在吟园,皇子妃见了自己时刻意压制的怒气,只轻轻摇头道:“皇子妃娘娘心里应该也是念着殿下是。” “正是因为她念着我,知道我死,她必会心存死志。而如果她恨我,才会在我死后,好好活下去。”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当初大皇嫂刚看见大皇兄的骨灰时,心如死灰,差点寻死。 后来,还是因为柳筝一番激怒她的话才断了大皇嫂的念头。 但我又存疑的是,大皇兄心思宽和,慈悲为怀,怎么会想出柳筝顶罪的法子呢。 细看柳筝的书信,我才知道,当时大皇兄的原意是,等自己死后,送去城西的火葬处火化,然后派人送骨灰回幽王府,只说自己在外遇刺,临终之际要求如此。 如果府内人问及刺客,便从刑部提一个死囚的尸体就是。 柳筝听了,落泪半晌,在赵禅接二连三的复述下,才点头答应。 这个法子看起来似乎可行,可就在柳筝奉赵禅的命令去刑部借人的时候,反而遇到了麻烦。 刑部大人张隐是我曾经的岳父大人,我曾经退了卫国公主的婚事不久,就与他的女儿定下了婚事。 张大人看我常常如看亲生儿子一样,只恨不能立即将女儿嫁给我。我女扮男装,有苦难言,自己性格又顽劣,不知怎么被他看上了眼,但本着不得罪人的心态,与他们走的近些。 时不时去刑部蹭个饭,赌一赌骰子倒也成了年少时的常事。 我十三岁那年,终于有幸见到了刑部大人的女儿,长的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我想着这样的未婚妻,别人看见了还不羡煞死了。便有意对着当时和我一起吃喝玩乐的沈鲤炫耀,“这可是我的未婚妻,怎么样,京城中可还有比她更倾国倾城的人?” 沈鲤看我一眼,又看了眼我身边一脸羞涩的刑部姐,颇为叹息:“张大人就这么一个独女,偏偏栽在了你这么个纨绔子弟手上。可惜可惜。” 我正欲反驳,那刑部姐突然声道:“我愿意栽到十三殿下手上。” 彼时我与她都是十三岁豆蔻年华。 而只有我知道,我与她都是女子。 她的话和绯红的面颊像是一记闷雷一样击中了我,我心头大震,想着这样一个姑娘,若是真喜欢上了我,且不是害了她。 于是,第二日,我便向张大人退了婚。 张大人年龄大了,听了我的话差点气昏过去,拿着刑部的板子要揍我。 张姐肿着两只核桃眼以身挡住,又当着我的面铰了自己的一截头发,答应和我解除婚约。 我狼狈逃出时,她亦是十分难过的问我,“是不是我昨日说话莽撞了,惹的殿下不喜……又或者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我看着她漆黑发髻,如花似玉的脸,一个字也说出来。 张大人奔出来,将我臭骂一顿,完全不顾君臣礼仪,直嚷,“兔崽子,滚!” 而不久后,我与沈家姐又定了亲,与张家的情形更是势同水火。张隐曾经当我如亲子,如今只当看一只白眼狼,恨不能和其它大臣群起而攻之。 大皇兄赵禅一直与我亲近,关系好的如亲兄弟,张隐表面上虽然对他恭敬,但若是重要事情求他帮助定然难如登天。 我能想的到,柳筝去刑部后,张隐摸着胡子打马虎眼的样子,也想的到柳筝无功而返的样子。 她回到在水一方后,一定对大皇兄说,“诸事办妥,殿下请放心。” 事实上,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打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与佛陀花不衬 倒不如,自己拿他们的感情做文章,一旦徐钰知道赵禅从未爱过她,心如死灰时,便不会再着重于赵禅的死因。 柳筝于是在赵禅死后的第二天,将屋中的聘礼送回了华国公府,附赠了自己的毕生积蓄,用来和二公子退婚。 素来得意的二公子突然在情场上摔了跟头,很是不可置信,“柳姑娘这是何意,是我送的聘礼不合你的心意?” 柳筝盈盈一礼,只不看他,“公子礼厚,奴家福薄,原做不起城隅旁的静女。” 二公子一愣,知道她说的是,那日他派下人送她的像。 像旁一句闲诗,“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原来她竟是看进了心里。 二公子在栏杆处疏懒坐着,目光斜落在她身上,“你若是有难处,不妨和我说说。” “没有难处。” 柳筝沿原路退去,裙裾如影,婆娑离去。 此后,在大皇嫂办宴会那天,柳筝亲自将大皇兄的骨灰送过去,并以言语激怒大皇嫂。 可叹的是,直到如今,大皇嫂依然不知道大皇兄是因她而死。 我收到柳筝的书信时,才知道这是她的绝笔,一路穿好衣裳,急匆匆赶到幽王府,依然晚了一步。 王府的人浩浩汤汤送着大皇兄的棺椁去了皇陵,在府内的偌大守灵殿内,砖地上,只留下了一摊血迹。 我见一个身形瘦削的下人正弯腰收拾灵堂,急忙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问道,“柳筝呢?” 那下人面色极白,五官瘦的突出来,打量我片刻,抽回手,躬身道:“已经被皇子妃娘娘毙杀了。” 我脑内翁声作响,直直立了半晌,直到顺子叫了我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那褐衣下人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转顾四望:“柳筝呢?” 顺子将我从灵堂前拉开些,应是怕我沾染上污秽气息,回答道:“被二公子接走了。” “你怎么知道?” “幽王府的管家说的。”顺子朝刚刚那人站立的地方一指。 我这才知道,刚才看到的那人是原来王府内的管家。 但一沉思,又不对,反问道:“二公子接走的是柳筝的……遗体。” 顺子点头:“二公子来的时候,皇子妃已经在大皇子的乌棺前,用剑刺杀了柳筝。二公子褪去外裳,敛了柳筝的尸体回去。” 我从没想到六年前,在幽王府门檐下笑的天真灿烂的那个女孩儿,在幽王府门前与我分吃吃食的没心没肺的女孩儿,有一日会把另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挖去双眼,毁掉双手,再亲自夺人性命。 我打了个冷颤,担忧问道:“那二公子可说了什么。” 顺子也是满面忧色,低声道:“据说二公子看了皇子妃一眼,说可惜了那多无暇佛陀,与皇子妃并不相衬。说完便抱着柳筝夺门而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葬礼安抚 父皇从辰时起就滴水未进,微垂着眼眸,看着礼部侍郎引着人将大皇兄的乌棺放进墓里。 那是两座新墓,规模都甚是壮大,一个是先皇后王媛的陵寝,一个便是大皇兄的墓葬。 父皇又静默站了会儿,才在崔福的催促下往宫里走去。 他转身的时候,我明显感到那宽阔的肩膀塌陷了一些下去,甚至于连原本稳健的步伐也变的异常缓慢。 乘车舆时,甚至因为脚下拌了一下差点跌倒,一众太监们吓的白了脸色。 一个捧茶丫鬟砰的摔了手中的茶盏,跪在地上求饶,父皇也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摆驾离开。 车子走出皇陵后,崔福又急匆匆跑回来,直奔到四皇兄面前,语声急促道:“皇上请太子殿下过去一下,关于大皇子的丧葬时宜,还有吩咐。” 大皇子薨逝,无论是对于赵国,还是对于皇室来说,都是一件不的事情。除了礼部侍郎、工部、以及内务府等大官员操持外,还需在皇子中选一位主持大局。 四皇兄贵为太子,又刚从外省勘察政绩回来,无疑是不二人选。 我目送着他的明黄身影消失在玉阶尽头,回身正准备随着身边的皇子公主们观望陵寝封闭,却正撞上一双盛满轻蔑的黑瞳。 那双黑瞳从一顶姜黄的丧制披帽中露出,冷勾勾的看着我。那张脸也是冷笑狰狞,虽然眉目精巧,却远没有她身上百蝶衣的柔美。 她一字一句道:“大皇兄才不是被人所杀?” 我一怔愣,倒忘了后退一步,反而问她,“你说什么?” 她以手指着我的面容,重重唾弃道:“是你害死了大皇兄,你是个不祥的人,谁和你走的近谁便倒霉!” 她最后的声音说的大声了些,引了不少目光往过来。我平素最是不能受气,但凡别人呛一句,必定还两句回去。 但今日,自从穿上这身丧衣起,便喉头哽咽,眼前总是浮现出大皇兄的音容笑貌来。 一时面对指责,我的内心竟真的生出自责来,仿佛我真的是一枚扫把星,为大皇兄招来了这场灾祸。 我甚至想,若是大皇兄没有对我偏爱,会不会还好好活着。 这些悲伤的情绪导致我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而更多冒犯的话要从对面说出口时,一道挺拔的身影落在了我的旁侧,声音亦是波澜不惊,清冷如雪,“五公主慎言。” 五公主将对我的风凉话收回,袖着手直愣愣的看向我的身侧,打量片刻,她的面色稍有缓和,甚至有一丝探究,“你是谁?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我知道她的目光正定定放在身侧人的脸上,在这片刻的寂静中,我已经抢先开口道:“这位是新任首辅大人慕云城。” 说完,果然看到五公主变了脸色。 她原本的欣赏探究神色瞬间当然无存,只恼怒的盯了慕云城一眼,咬牙道:“你这样的俊才,怎么能和他成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她收回目光,扭头就走,看的出来十分失望。 我侧头心翼翼望向身边,适才我替慕云城解释身份,就是想让五公主误以为我们关系匪浅,进而自己知难而退。 但我从没问过慕云城的意思,连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 我以为我看到的会是启唇为自己辩解的慕云城,但目光所触,那人依然是琼枝玉树般蔚然站立,面上风情朗月,并无一丝不快。 他今日着淡色衣袍,眉眼的颜色也十分浅淡,看不清半点情绪,只在他朝我拱手时,我感受到了一点安抚的味道。 “十三殿下节哀。” 他说出这么一句话,便折身离去,和礼部侍郎等人继续操持皇子丧葬后的诵经仪式。 我又久久站立一会儿,心头隐约觉得,今日的慕云城似乎也不是那么很讨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捧茶丫鬟 四皇兄的声音陡然在耳边想起,我才将视线从那个挺拔的背影上移开,状若不在意道:“没看什么。” 四皇兄沉吟道:“慕大人最近忙着处理燕国残部的事情,政务冗杂,没想到倒过来了。” 我见他似乎要上前去和慕云城打招呼,忙问道:“父皇刚刚叫你是做什么?” 他摊开手心,一枚古旧的白玉扳指盈盈在他手心。 我记得这个扳指,在一边的边上嵌了条金线,正是父皇手里的扳指。 父皇宠爱五公主流月宠的厉害时,喜欢将她抱在怀里,有一次流月公主举着一个铜器玩耍,不甚撞到了父皇手上,才有了一条裂纹。 这个扳指本是一对,是父皇与先皇后的信物,一个被大皇兄用来救柳筝,如今应该在大皇嫂的手里。 另一个便是我眼前的这个了。 “父皇走到宣化门前,想起了这个,就让崔福叫我过去,把这东西放进大皇兄的陵寝里。” 我将那颜色渐暗的扳指又细看一番,想起了十六公主的丧礼,嘴上也不觉说了出来,“十六皇妹没的时候,父皇发了天大的脾气,百官噤声,怎么大皇兄没了,他却如此平静?” 四皇兄拧眉看我,想听我说完。 我从来在他面前多话,也是想都不想便说,“大皇兄的事情一出来,父皇下的命令是一切从简,可是十六公主出事时,父皇却要亲自扶棺,不是厚此薄彼吗?” 四皇兄摇摇头,“绮玉,有时候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乾元殿的父皇,只不准又是另外一副样子呢。” “奥,对了,说到乾元殿,刚刚一个奉茶丫鬟给了我一个东西,让我交给你。” 四皇兄在袖子里摸索一番,很快掏出一条银色手链。那手链细滑,以几个巧铃铛点缀,间或几片银叶。 他递过来时,手链响声空灵。 我已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忙伸手去接,四皇兄把手收回一点,言辞冷峻,“后宫丫鬟和皇子来往,可是死罪。” 我扯住四皇兄袖子哀求,“只这一次。” 他这才罢手,由着我离去。 转身时,听见四皇兄和慕云城的热切的寒暄之声,慕云城不卑不亢,一一回礼。 顺子眼神顾盼,跟着我出了陵园,声道:“我听说,四殿下回京后,多次派人去首辅府,看来像是要拉拢首辅大人。” 我只一笑,慕云城刚进京不久,想要结交他的人不在少数,可他几时认真看过谁。 我到乾元殿时,那里有个鹅黄衣裳的丫鬟正罚着跪,是今天跌倒茶盏的丫鬟。 我还未走到她面前,她已经像是有感知一般,迅速扭过头来,在我手上的链子上看了一瞬,眼睛明光灼灼:“殿下,您来接我了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我们的孩子没了 距离我上一次见她,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她被父皇带走以后,我曾想法设法派人打探,但很久都没有消息,没想到她竟被父皇留用做了御前侍奉的人。 娇莺双睫一颤,正待说话,崔福已经从大殿内走出,疾步过来,很是关切:“十三殿下这时过来,可是皇陵那边还有事。” 我摇头:“四皇兄在,一切自然无碍。” 又目视地上跪着的娇莺,客气问道:“父皇还好吗?” 崔福面色凝重起来,竟以袖拭目,悲伤不已,“自从大殿下出事的消息传来,陛下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外人看来,只觉的陛下平静淡然,老奴却知道,陛下这是郁结于心。” 我也是从这时才知道,原来父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御药房进贡的药膳一碗碗的端进来,又纹丝不动的端了出去。 我心下黯然,在崔福的殷切注视下,最终捧了药碗亲自往殿中走去。 当时,父皇正伫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棵两人怀抱粗的银杏树发呆。 我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他的寝殿了,不觉如今竟然空旷至此。 但又想,或许是服侍的人都退出去的缘故吧。我将药碗端上前去,一向警觉的父皇竟然没有发现我的走进,还是我叫了他数声,他才闭了闭眼睛,转头看我。 他动作匆忙,想要掩饰原本的颓废之态,却还是晚了一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袒露在了我的眼前。 我又瞧见他额间突然生出的一些白发,顿时觉得父皇,在这几日里变老了。 我的到来并没有使父皇内心得到快慰,相反,他自看见我以后,更加勾起了伤心的往事。 他目视着那颗黄叶成云的银杏,声音苍老了许多,“当年,你大皇兄回来时,才十来岁,我第一次见他,他斥责我这个父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以为他和他母亲一样,始终怨恨着,便将他贬到宫外的幽王府。” “皇室里的孩子,在弱冠以后还居住在宫里的,大有人在,只有他是因为我一时怒气,赶出去的。我对那孩子冷淡,是以为他不喜欢我。直到那年中秋的时候,他进宫赴宴,远远的坐在宴席里,言行举止都很得体,全部是大殿下应有的样子,我才多看了他两眼。” “你七皇兄素来顽皮,中秋宴坐不安稳,宴会不到一半,便跑出去,害他母妃一顿好找,还扑到我面前哭闹。我便跟着去看了看,后来在这棵银杏树下看到了他。赵霖顽皮,不知自己闯了大祸,还伸出手让我这个父皇抱他上树。” “朕我原本非常生气,但看到他那张可爱的脸就什么都忘了。鬼使神差的将他抱上了树,赵霖笑的开心的不得了,把所有找他的人都逗乐了。我是在转身时,才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怀善。他站的笔直,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和你七皇兄。” “他看了许久,眼睛里面亮闪闪的,我到底是一个父亲,知道他这是想要我抱的意思。便等着他说出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你大皇兄竟将头一撇跑了出去。” “那时候,我只觉得那孩子脾气执拗,和他娘一样,不肯求人,想要什么,也不肯轻易开口。但我如今想想,他有什么错呢,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果我当初主动去抱一抱他该多好。他的心里,一定很需要我这个父皇的吧。” 我久久不能言语,只站在父皇身后,任冷风拍打在脸上,和父皇悲伤至极的声音敲打在心里。 最后,他哑着嗓子道:“阿媛,朕对不住你,我们的孩子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娇莺归来 这年中秋很是萧索,因为刚办完丧事,不宜立即办喜宴。所以中秋倒是没有以往热闹。 操持中秋宴会的人是后宫中的德妃娘娘,早先虽然有传闻,父皇要将后宫大权易主,但是四皇兄近日回了宫。 父皇斟酌再三,还是决定让德妃将宴会办在她的紫宸殿。 我在自己的殿里睡了个饱觉,一直到下午,才让娇莺进来为我梳头,更衣打扮。 为我换衣时,她朝我胸口看了一眼,语气十分担忧:“殿下带那……束胸,会难受吗?” 我爽朗笑笑,“无碍。” 她倒颇为伤情,服侍我比以往更加尽心。 我从未告诉过她我的女子身份,而她知道这件事还是此次跟我回来后的无心之失。 当时,我与父皇说了话后,父皇想到大皇兄,便很是伤感,我本不想在那个时候提出带走娇莺的话。 父皇却亲自开了口,说我殿中服侍的人本来就少,就另分了两个丫鬟给我,其中一个便是娇莺。 我猜不中父皇的心思是什么,只能领了人回来。 其中那个叫青竹的,大约在御前待过时间很长了,手脚麻利,做事极懂眼色,我瞅着桌面发呆时,她已经双手捧递过来了温热茶盏;我坐着百无聊奈的看着庭院的抱猫丫头时,她便立即使眼色,让人将猫抱进来,供我逗乐。 且这青竹,容貌清秀,不矜不傲,一项只做自己份内的事儿,寡言少语,我看着挺好,便在头一天就升为了建章宫的主事丫头。 至于娇莺,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从毓正殿回来以后,她的话便少了许多,对我也更加恭敬客气,全没有以往一见到我便蹦跳过来的活泼。 我私下也曾笑着问了一句,“可是因为我这久没没去接你,怨恨着我?” 她匆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跪拜行礼,急着解释,“不是,殿下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一直都知道殿下会来接我的。” 我怅然无语,面对她的这一跪,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好将她扶起来,让她继续缝补我的常服。 我则进屋休憩。 她知道我的女儿身时,也是那晚亲自来给我看常服上补出的纹样,我睡的太死,用于裹住胸部的白绫巾掉落在了寝宫地上。 她捡起来细看了一眼,便已经明白,却还是静静待我醒过来。 我简短的向她说明,我女扮男装是因为母妃担忧我在后宫受欺负,又很心虚的说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故意不告诉她。 我预料中,她知道我的隐瞒后,应该大发脾气才是,但她只手默默收拾好那些东西,仿佛很快接受了我是女儿身的事实。 我更加迷惑,她在毓正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使的性子大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六公主 青竹随我一起往德妃娘娘的宫殿里去,因宴会开始的很晚,赏月也要等到天黑以后。 我让轿撵走的慢,正欲开口询问青竹,娇莺在毓正殿的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时,顺子从前面急急奔来,说是今晨,巷子里的一棵古槐倒了,宫内认为是大大的不吉所以将从这条路封锁了。 “奴才过去的时候,那些太监们正在清扫道路,路中央用黄布条子封了个严严实实。殿下,只怕我们要走宣德门了。” 宣德门是御花园旁边的宫门,若非必要时刻,一概不对外开放。 因这条路偏僻,整整绕了大半个宫廷,所以轿夫们也不再懈怠,匆匆往前赶去。 出了宣德门后,两侧的的高大树木越发隐蔽,轿子从一排排青葱的槐树林中穿行,越走越觉得凄冷。 这巷子长时间空荡,时间一长,便更显的阴恻透骨。虽是午后,却没有一丝阳光能够透射进来。 行了十多步,也只能听的到轿夫们的鞋子压在砖地上的沉闷声响。 顺子是个不安分的,这一路的寂静很快被他打破。 他先是从前面慢下来,然后很轻松自然的和青竹搭话:“青竹姐姐,我听说这宣德门以前都是被封条封住的,便是过年那种盛大节日,也未必会开启,这是为何?” 青竹一向寡言少语,我料准她不会与顺子多说。 果然,她只是淡淡道:“不过是有些不吉利罢了。” 这短促的几个字却引起了顺子极大的兴趣,越发来劲道:“这后花园还能有什么不吉利的吗?” 我想他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极兴奋的吧,后宫中女子众多,多少秘闻传到民间,都会走样成玄幻鬼怪。 我轻声斥道:“你的好奇心也忒重了些,这儿如此阴森,还是快些赶路吧。” 顺子隔着帘子回我:“殿下就不好奇么?还是说殿下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吧。” 我心下一颤,恍惚中似乎有些传闻飘了过来,其中似乎又道影子,和流月的身形十分相仿。 青竹沉默了一瞬,此时开口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条巷子是六公主出嫁时走过的地方。” “六公主?”顺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很久以后才不可置信道:“是哪位嫁去铁柔的六公主?” 青竹不知可否,以沉默应答。 领头的轿夫却有些疑惑了,“这六公主出嫁和此路阴森有什么关联吗?” 青竹的声音依然平稳:“当年六公主誓死不肯出嫁,投湖饮药,抗拒不止,便是出嫁那日,据说也是从被捆上花轿的。六公主的轿子行到这条巷子时,她从轿中挣扎出来,就摔在这路上。太监们要把她往轿子中送,她更是咬舌相逼。” 此路原本并不是太长,那轿夫大约听的入了迷,很久也没有走出去。 苍凉的秋风鸣鸣作响,像是一曲人的悲音。 我的臂弯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因为想到了这只好的结局。 我原本想要打断他们的交谈,顺子却始终不肯放弃,捉住了青竹的话头道:“那后来呢?真的咬舌了么?” 青竹大概盯了他一眼,语声冷淡了些:“自然不会,她身边的丫鬟们个个伶俐,将她按住,从新送进了花轿。” 顺子叹息一声,“那六公主嫁去铁柔很不幸福吧。” 沉默了一会儿,青竹道:“据铁柔的使者来报,公主到了铁柔的当天晚上,便割颈自尽了。” 顺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轿子也明显颤了一颤,大约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一个惨烈的结果。 轿子即将走出去时,顺子嘀咕道:“宫里公主不少,况且六公主前面还有几位,为何一定要是她。倘若当时陛下换一个人,也不会是这样吧。” 这次,我没有让青竹开口,自己去截断了他的话:“当时能够嫁过去的有三位公主,三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三公主已经许了燕国,就剩下五公主和六公主,这两个公主中,你觉得父皇会选谁?” 我这话一出,轿外立即沉默下来。 五公主流月,自出生之日起,便极获圣上恩宠,且一直荣宠不衰,便是宫内的美人们面对她,也常常要自降身份,行一行礼。 一个轿夫边走边琢磨道:“这样说来,五公主似乎才应该嫁出去,六公主算不算是替五公主出嫁。这样的话,两位公主的母妃怕要反目吧。” 我轻抚额头,解释道:“五公主和六公主是双生子,同胞姊妹。” 果不其然,听到接连不断的诧异声,大约他们都不明白父皇为何会偏爱双生子中的姐姐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斗奴场 “殿下,前面的几株丹桂开的很好,殿下可要观赏一番。” 桂花的浓烈香气扑鼻而来,我不由自主便从车上跳下来。 顺子凑过来要扶我,我只往前走道:“以前母妃在世时,最喜欢丹桂,每个中秋都要在桂花树下赏月一整夜。” 这时,忽然听到前方一阵衣袂翻飞的声音,一从人影从丹桂中穿行而过。 “谁在那边。” 顺子大斥一声,就要追过去探寻,我却比他反应更快,几乎是疾步跑了出去。 身后不时响起“殿下”的惊呼声,我只置若罔闻,在桂花树下奔行,沿着刚刚那些人的足迹。 那道雪白色高瞻出尘的背影,我绝不会看错。 丹桂林中道交错,乱如麻缕,稍不注意,就会迷路。我也没能避免。 一直到自己跑的气喘吁吁,狼狈不已的时候,果然发现自己迷了路。 走到一个偏僻处,偏偏斜生出来的一块假石勾住了衣角,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的极重,膝盖磕在石子路上,仿佛传出沉闷的一响。 周遭桂花香气越发浓烈,熏的人像是进入了蜜境。我看着丛丛高大树木,想到那消失却不可捉摸的身影,竟有一些泪滴滚落。 随即,我伏在自己膝上,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 “殿下。” 我怔愣抬头,在面前的青丝纹衣的童脸上看了片刻,“亦松。” 这童便是忘忧阁的童子亦松,我记得他。 他朝我拜伏一礼,才道:“太傅大人刚刚走前面过去,说是听见身后有杂乱脚步声,似乎有谁在追赶,让我过来看看。” 我的眼睛倏然睁大,又瞬息暗淡下去:“太傅大人身体已经打好了?” 亦松连连点头,“现在正往德妃娘娘的紫宸殿中去,殿下应当也是往那边去吧。” 他将我从地上扶起,为我拍落身上的灰尘。这时,身边一阵寒风刮过,伴随着一阵清晰的虎啸声。 亦松毕竟年纪,整个人都呆了一呆,望着一片青竹林后的高墙,退了一大步。 那高墙并不是普通的墙,而且由一块块切割整齐的青色石块砌成,坚实无比,石墙的上段额,更是箍以臂粗的铁棍。 铁棍的顶端被磨的尖若牛毛,下端光滑无比,组成一片片铁林,直指苍穹。 墙内兽物的咆哮声更加清晰的传出,亦松又是连连后退。 我忙对他解释道:“那儿应是斗奴场。” 他团团的一张脸微露疑惑:“斗奴场?” 他踮起脚尖望了望:“那是做什么的?听起来倒像是打架的?” 我点头:“是打架。” “为什么要修一个打架的地方?” “因为要为皇室的人表演。” 斗奴场的建立已经拥有百年的历史,其中的争斗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讲解明白的。而只有亲眼看到或是亲自经历,方能知道其中的惨烈。 我朝亦松招招手,示意他跟着我。他犹豫一瞬,最终选择相信我,由着我按住他他的肩头,将他引到高墙之下。 然后我将耳朵贴在墙面上,并示意他跟着我这样做。 他都一一照做。 初时,只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兽物的咆哮,有老虎,有狮子,甚至是熊。 他眉头紧蹙,正要张口发问,我将食指竖在唇前,让他继续保持耐心听下去。 不多时,这些野兽的叫声中,终于夹杂了人声,却是极其凄厉的叫声。 又有人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野兽撕裂食物的声音,人的争斗,动物的争斗…… 亦松挣脱出去,脸雪白,惊恐万状的看向我,“里面都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放进去。” 我离开墙面,垂眸作答:“从燕国带回来的俘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择师 密使将信件送到宫内时,父皇震怒,最终决定与卫国一起,在燕国叛乱之前先行围城。 燕国的皇帝走投无路,最终以一条白绫结束了他的生命。而他后宫中的佳丽、皇子公主们则被送进了我赵国的宫廷。 皇帝、士大夫们会从中挑选美丽的女子占为己有,余下的人就会被投入我身后的这座牢狱中。 我没有带亦松进入这座牢狱,但他在听完那些声音后,想必已经知道其中是多么惨烈的景象。 所以,我们都没有再多说话,只沉默着向外走去。 我走回自己的轿撵前,顺子已经急的满面通红,一个劲儿的抱怨,“殿下,您刚刚去哪儿了,这后面怪林乱石的,心碰到些什么。” 我知道他说的那些不好的东西可能是指六公主的鬼魂一类,他对这些东西很信,以前常说自己时候见过那些东西。 我不以为意,但浑身泥泞,膝盖上又有伤,不能瞒他,只简短道:“刚刚过去的人是太傅大人。” 这回,他不再说话,只瞪圆了一双眼睛看我。 直到轿夫们都显出不耐烦的脸色时,他才摆摆袖子,大叹一口气,“走吧,走吧,去紫宸殿。” 我与苏行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而顺子恰巧就是那很少的人中的一个。 他从大皇兄府中出来服侍我时,起初还十分注重男女差别,即使他是一个宦者,但他从来将我当一个女子看。 或者说,只有他,将我当一个公主看。 我九岁那年,四皇兄在外述职,大皇兄又因大皇嫂、柳筝的事焦头烂额,无人顾忌我。 四皇兄临行前,请求父皇将我送进上书房读书。父皇大约有很多年没有注意到我了,沉吟了很久,才把我唤进御书房。 他只抬头漫看了我一眼,便继续笔走龙蛇的批阅奏折,言辞一如往常:“你想认朝中哪一位阁臣当老师。” 当时我大赵就已经人才济济,数不清的士大夫和文人学士,一个个博学多识,才高八斗,我随便也是能说出一两个的。 但我四皇兄送我入御书房前,曾按着我的肩膀,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一定要选当朝第一泰斗李学士。 我当着他的面自然苦着脸答应,进了御书房却半天憋不出这几个字来。李学士是太子的老师,当时的太傅大人,有名的严师。 那李学士一开口,座下的皇子们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七皇兄那样顽皮的人,一遇见李学士,照样被治理的服服帖帖,噤若寒蝉。 我不如七皇兄顽皮,却远比他害怕这李学士,踌躇半晌,都没有应答出来。 父皇以为我对朝中的文人不太了解,便让崔福取出一本厚实名录,准我一一看一遍。 我看的头晕眼花,才在李学士的名字上点了一点。 父皇批阅奏折的手一顿,复又抬起头看我,这回倒比之前停留的时间长,像是打量。 稍后,他终于诧异道:“你确定选李儒道吗?” 我梗着脖子不情不愿道:“大概是他吧。” 这回,父皇笑开了,索性搁下了手里的笔,侧首看我。 他面含笑意,却又带了些揶揄,与同样诧异的崔福对视一眼后,指我道:“这孩子胆色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初见 因那李学士在选择自己的学生上,十分的挑剔。便是皇子中也没有几个能入他的眼,他刚听说我选了他做我的老师时,还捻着胡须四处发问:“十三殿下如此斩钉截铁想做我的学生,想必底子还是不错的吧。” 与李学士共事的人务必表情复杂,或许是都不太想收我做学生,纷纷昧着良心道:“或许吧。” 李学士又好好沉吟了一番,怀着对新弟子的憧憬面带喜色道:“既然如此,那我考核那天便出几个简单的题吧。” 李学士实在太高估了我,他所谓的简单的题,对我来说,却难的抓心挠肺也想不出。 因他考核严格,分为卷子上的笔试和当面考核。 我开蒙晚,之前的知识全靠我母妃有一搭没一搭的教着,四书五经马马虎虎扯了一扯。 李儒道坐在高台上,和蔼可亲看我奋笔疾书,我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坐足一柱香的时间,洋洋洒洒写满了整张卷子。 待把卷子交给他,他不过看了两行,便手指攒紧,将试卷揉捏出痛苦的褶皱。 随后,他索性放弃看试卷,而把希望寄托在对我的当面考核上。 他先出了几断背诵的文章,我磕磕绊绊的能够附和几句,却仍没有让他满意。 他气的胡子直抖,眼睛瞪红的犹如一只老兔子,丝毫不留情面道:“原本以为是块璞玉,没想到是块厕石。” 说完拂袖而去。 顺子当时在门外等我,听到这句话后,对李儒道十分不满,“一个老头儿,身子都入土半截了,还神气什么。” 我捡起自己写的策论,十分黯然神伤。 不久后,十三殿下被李儒道批评,连厕所的石头都不如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宫廷。 这件事情大约是父皇也意想不到的,但是本着皇子不能太丢脸的惯例,他立即决定将我送去一位新来的讲师那儿旁听。 那讲师在外游历多年,眼界胸襟都不是旁人能比的上的,父皇猜测,大约也不会嫌弃我的吧。 我于是在翌日,一大早就收拾了形装,去忘忧阁,拜见一位名叫三通大师的高人。 我披风带露,足足在忘忧阁外站足了三个时辰,直等到太阳升的老高,落了我满身霞色,那扇朱漆红门才徐徐开启。 我拱手,垂眸作揖,将拜师的步骤做的一丝不苟,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洪亮。 “学生赵熙拜见老师。” 门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我等了一会儿,只好开口将这话重复了一遍,同时献出身上的一封圣上手俞。 那人似乎愣了愣,才开口道:“三通大师还未起来,殿下不如到屋里等。” 那是一道极年轻而温润的声音。 我猛然抬头,正与门后一个十四五岁的白衣少年,撞了个对脸。 那便是我与苏行的第一次见面。 他的脸上微带笑意,映着初升的太阳,仿佛是从最耀眼的光芒中走出。而一个从阳光中走出,却声色温柔的人,仿佛将锋芒尽敛,留下了这满地温暖。 后来,当我再忆及与苏行的初见时,一些诗句便自己蹦了出来。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最好的玉 当时的我还没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只是呆愣瞧着,那红色门框内,有一个白衣少年,身姿挺拔,萧肃站立,眉眼温润的像是春日是溪流一样,清澈而有流光倒影。 他并没有因为我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便轻视我,朝我遥遥还了一礼,举手投足之间更是端和无匹,让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顺子在身后提醒道:“殿下,别愣着了该去拜见三通大师了。” 我才“哦”了一声,尾随着苏行朝忘忧阁内走去。 那时的忘忧阁远远没有如今的规模,我与苏行一起走的路程也并不算很远,不多时就到了三通大师的院门外。 三通大师还是没有起来,我便在门外又站了站。 苏行很会照顾人,让人搬来了椅子,让我坐着等。期间,他亲自奉茶,与我闲话,丝毫没有文人的架子。 我犹豫很久,才想起问他的名字。 他倒也坦然,从袖中抽出一本线装书卷,指着侧面的一行清逸字,让我看。 “苏行,便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真好听。”我脱口而出。 他唇边衔了一丝笑,伸手沾茶写下另外两个字,“这是殿下的名字吗?” 他写的是“赵熙”,我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说“是。” “赵姓,是大赵国姓,熙字,有太阳之意,寓指温暖的阳光。殿下的名字很好。” 我赫然笑笑,那时还是第一次听人解说我的名字。我只知道我出生时,是个冬日,母妃还是个不受宠的美人,建章宫内外的宫人都欺负她。 母妃生我时难产,差点没了命,好不容易生下我,却是在几天以后才让人去通知父皇。 宫里的人都说,当时朝中吵的厉害,父皇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多了个儿子,对于取名字并不上心,只随手翻了一册古籍,瞧见了这个“熙”字,便赐给我了。 “殿下的字又是什么呢?”苏行温和问我。 我伸出手去,模仿着他的动作,以茶代墨,同样写下“绮玉”二字。 这回他笑意更深,少年的朝气像是一只炉子,熊熊燃烧。 我看着他的灿烂笑意,等待着他的点评。 他徐徐起身,指着我的字道:“世上最稀罕的玉,是和氏璧,绮玉,是比和氏璧还美丽的玉。” 我怔愣不语,目光从那两个写的不甚好看的字转移,看向那只修长洁白的手。 我的面上热了一热,心想,这人真好。 “殿下见过和氏璧吗?”苏行问。 我仓惶抬头,摇头,“不曾,听说那是古朝旧物,早已经遗失。” 苏行点头,在我身旁坐下,将他原本抽出的一卷书推到我面前,熟稔的翻到其中一页上。 “和氏璧的确难以再寻到,但是我随师父游历时,曾在卫国边境上的一个村庄见过另一种玉。它的外形仿造和氏璧,但晶莹剔透,玉质又有着自己的洁净特点,放在阳光下一照,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我看着书页上细笔勾勒出来的美玉,心驰神往,不由自主伸手去触摸:“当真如此好看吗?” 苏行肯定道:“我与师父亲眼所见。” 我问:“那这玉现在在哪?” 苏行却沉默了,片刻后道:“这玉名叫陶玉,如今大约在大齐的王宫内吧。” 我立即觉得惋惜,连连说了数声惋惜。 这时,听得头顶一句,“殿下,陶玉虽好,绮玉也很难得。” 我抬眼,看向苏行,不知他何意。 “殿下,和氏璧,和陶玉是很珍贵的东西,是因为世人觉得它们很珍贵,如果说有一百块和氏璧与一百块陶玉,还有谁觉得它们贵重无匹呢?” “而世间,叫赵绮玉的人,也只有一个。和氏璧,陶玉皆为死物,殿下是活人,不是比这些东西更为珍贵吗?” 我当时年仅九岁,对这些话并不是很明白,诧异道:“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苏行不慌不忙的将书重新收回袖中,指着院外道:“刚才我开门时,见殿下身上有鞋印,脸上也有伤痕,可是宫里有人以下犯上?”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道:“殿下能够在忘忧阁外站立数个时辰,可见是性格隐忍,但一旦面对欺辱,心性易弱,失了勇气。” 我苦笑一瞬,还未开口,顺子便抢先道:“苏公子好眼力,我就说我去司衣局取个衣服的空挡,殿下怎么就浑身是伤了,定是有人对殿下动手。殿下还偏偏不愿意说,现在可是没话说了吧。” 我触及到苏行的温柔目光,在自己破裂的面颊上摸了摸,终于坦白道:“是后宫里的两个太监,遇见我了,没有行礼,我本想避过他们,却不甚撞翻了他们捧的一个后妃的礼服,这才……” 顺子气的翻白眼:“殿下,你怎么让两个太监欺负了去,你告诉我,我这就去扒了他们的皮。” 苏行但是有着超乎年龄的淡定,将面前的一盏茶温热,徐徐道:“那后妃位分很重吧。” 我说,“是。” 苏行将我面前的茶盏斟满,开口道:“殿下,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永远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殿下,是世上美好的活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送玉 我很久都没有明白苏行当时为何会对我说出那么多的话,后来也曾问过他,他说大约是那个艳阳春日,看着我在忘忧阁前恭敬行礼。 说的那句“赵熙拜见老师”恰巧撞进了他的心里吧。 我与苏行闲话不久后,三通大师终于醒来,他从屋内踉跄走出,因为一夜宿醉,看我的眼神飘忽迷离。 我奉上了父皇的手俞,更是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个明白。 三通大师在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上一抹,竟然顺手一指,随随便便的将我推给了他的弟子,“你跟着他吧,想学什么尽管问他。我这弟子脑瓜子比我还活泛,你找他去。” 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但也没有反应过来的苏行,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求三通大师,不料这回,他直接将手俞扔进了苏行的怀里,啪嗒把门合上,嘟囔道:“年轻人嘛就应该认年轻人做老师,找我一个和尚做什么。” 那天,三通大师便又睡了一天。 我与苏行尴尬相望。 因为三通大师始终不肯收我做弟子,我便跟着苏行学习诗书。他虽然年纪轻,但讲解起来,明了易懂,我便默认他做了老师。 但我真正肯将他叫一声老师,却是那年冬天里的事了。 当时我已经跟随他学习了一年,策论文章或是诗书背诵都很让父皇满意了,对我的目光也渐趋柔和。 他还破例让我参加母妃的忌日,在皇陵里为她守灵。 那天,我中途从上书房出来,就扑进了皇陵,在母亲的陵寝前哭了个昏天黑地。 当时小顺子出宫了一趟,并不知道我在皇陵里,率领建章宫阖宫上下的人去寻我。 最后,竟找到了苏行。 苏行听闻我失踪的消息后,只匆匆披了件外衫出来。 小顺子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失了方向。苏行在自己的院中只稍稍站立了片刻,仰头看了看天空一轮明月,开口道:“或许他在谨贵妃的陵墓那儿。” 小顺子一怔,连忙朝皇陵奔来,果然在漆黑的碑林里找到了我。 我伏在小顺子怀里痛哭了一场,后来再回到宫里便生了病。 那病情来势汹汹,几乎已经到了不能辨认人的地步。 某一日,有人往我嘴中喂药,我理所当然的将他认作了小顺子,毫不避讳的将那手拉进一点,方便自己喝药。 喝了一口以后,又觉太苦,悉数喷出。 小顺子竟然没有发火,跳起脚来骂我,让我感到奇怪。 空气中也是诡异的宁静。 片刻后,才听到苏行的声音幽幽传来:“殿下便是这样报答恩师的吗?” 我吓了一跳,慌然睁开眼,看到苏行的那一刻,几乎要从床上滚下去,却被他轻压住肩头被角,和声道:“你好好歇着,我奉师父的命来看看你。” 他说的很认真,又或者说他行为举止从来从容,而我也没有细想过,三通大师怎么会记得我,还留意到我生病这件事。 苏行应该是用方巾擦拭了自己的衣裳,才又将药碗端到我的面前,“殿下还喝吗?” 我虚弱地摆摆手,将眼睛瞌上。 室内安神香缈缈,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便陷入了梦境。 再次醒来时,苏行竟然还没有走。 我很是诧异。 他温言笑道:“刚刚还有东西没有交给你,你便睡了过去。我不好打搅你,只能学程门立雪,在你榻前多坐了会儿。” 我发窘,想要下榻赔罪。 他已经止住我的动作,同时将一只漆黑木匣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解,借着微微一点精神,将那匣子开启,猩红色的软布中,赫然躺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珏。 玉质清澈如流水,圆润宁静,被凿成一枚花瓣的样子,花瓣上略带绯色,仿佛刚从枝头坠落。 其下,坠有一条红穗,更显的此玉精美绝伦。 我刚见它,便被它的美艳打动,久久不能转开视线。 还是苏行随后开口:“这便是陶玉。” 我震惊的看他,只因那陶玉是稀世珍宝,一时竟难以置信。 苏行只面不改色,眉目温和道:“以此物祝殿下生辰,方不暴殄天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7章 博你一笑 我绝没有想到,苏行竟然会记得我生日,怔愣的看了他半晌,捏着陶玉的盒子,不知该如何动作。 便是小顺子也因为我在皇陵的事情,险些忘了我的生辰。 “你不是说这陶玉在大卫的宫廷里,你是怎么得到的?” 苏行将那玉推到我面前来,“确实是从大卫宫廷里换出。原本的陶玉是一块圆环,后来大卫后宫里的一个夫人不识货色,命人将它打造成了这个样子。我认识那个匠人,听见了这件事情后,就让他把这玉换了出来。” 我知道这陶玉过于贵重,不敢领受,要推拒。 苏行却信步走到我的窗前,看窗外皑皑雪色,怅然道:“这玉再珍贵,也不及一个人一时的好心情吧。” 我不解:“嗯?” 他仍背对着我,“你这一年来,几乎没有露出笑容。谨贵妃在你生辰之日离世,似乎是你一直以来的心病。” 见我不说话,他继续道:“古有送玉博美人一笑,我这个老师,还没送过你什么,便以此物,换你今日的笑颜吧。” 他从窗边飒然回过身来,映着身后青灰天色,这个人被渡上了一层乳白色的光影。 雪恰在那时落下,而他温暖的眉眼让人如临春日。 我竟不自觉的弯起了唇角。 须臾,徐徐一拜,坦然收下陶玉,“弟子谢过老师。” 我那兵荒马乱、如履薄冰的一年,终于以这枚陶玉做为结尾。 往后的日子里,我依然会受到各种不公正待遇,甚至连父皇都会将我遗忘,但一想到我可以去忘忧阁中听课,心情便会愉悦许多。 那个死气沉沉的我仿佛已经死去。 小顺子是最先发现我转变的人,此前因为我母妃逝世,宫内口耳相传我亲手弑母,我几乎成了朝廷内外口诛笔伐的人。 那段时间,我沉默寡言,经常一怔愣便是数个时辰。宫内的人便有了话说,说十三殿下原本就精神失常,这才杀了自己的母亲。 苏行的出现,就像一道阳光一样,将所有阴霾驱散,留下了满室的温暖。 他从不过问我母妃的事,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学生一样,春日带我出去踏青,写诗弄词;夏日带我去若水上泛舟采荷,品尝新鲜莲子;秋日时与我在桂树下闲谈赏月,说一些外乡的逸闻趣事;到了冬日,他便犯懒一些,只许我待在满是炉火的屋子里,背书练字。 我的性子才又渐渐活泼了起来。 不久后,李学士因年事过高,辞了太傅之位,朝中虽然文人墨客不少,但能担的起太傅之位的人寥寥无几。 外加上朝廷内外党争热烈,让我父皇十分头痛,几乎想要废除了太傅这一职位。 流月公主在无意中听说了那件事,想着为父皇分忧,便举荐了苏行。 父皇当时大感诧异:“那苏行不过十五岁吧,比太子大不了几岁,怎么能当太傅?” 流月公主手执团扇,言笑晏晏:“苏行虽然才十五岁,可是在外游历多年,眼界学识比朝中大臣,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说,三通大师的弟子,世上再珍贵不过,当个太傅只怕还屈了才呢。” 父皇想了想,最终慈爱看她:“那便在明日朝堂之上,由群臣来议定吧。” 流月公主嘴唇嘟起,一双美目含愁带怨:“女儿举荐苏行做太傅,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四皇兄出巡在外,太傅大人差不多是个闲职。宫里的姊妹们整日只知道刺绣缝补,诗书倒都懈怠了。若是有太傅大人亲自教导一段时日,只怕个个都是才女淑媛。到时候,还怕嫁出去受人耻笑吗?” 她这话倒是戳中了父皇的痛处,三公主便是一例。 三公主是父皇的一位夫人所生,性情温厚,端穆守礼,是宫廷中的公主典范。不到及芨,就作为和亲公主嫁去了燕国。 燕国是诗书之邦,对女子的教育格外看重,得知三公主在大赵只寥寥读过几本《女戒》《文经》,就对她很是看不起。 三公主的丈夫更是喜好结交雅客,流觞曲水,闲谈赋诗。每有客人到访,都让三公主退避到屋内,仿佛怕她丢脸一样。 三公主自认为在燕国受了侮辱,终日以泪洗面,给父皇的书信里,也常常提起自己与丈夫感情不睦,婚姻不幸。 大约是想到了自己的心病,父皇摸了摸流月公主的额发,叹息一声:“好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8章 行太傅礼 苏行去朝廷上拜领太傅的职位时,我亲自送他到了玄武门。 他身着雪白长衫,沿着汉白玉的台阶徐徐上前,走到台阶的最高处,回首灿然一笑,“无论我是太傅还是一介草民,你都可以唤我老师。” 我恭敬回礼:“学生恭贺老师。” 然后,他举步入殿,留下我在那一方青砖地上默立良久。 我知道,今日,当他再次走出那扇殿门时,我们之间或许会有一些不一样了。 他是太傅,便不能再只有我一个学生,而我这个殿下,背负着弑母,背负着不祥,如果再和他走近,又将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但我还是贪恋那一点温暖,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像是感知到我的目光,苏行走到最上方的台阶处,顿了顿,然后转身,朝我道:“如果可以,这个太傅我倒真不太想做。” 我还没来的及说话,他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听说朝廷上反对苏行当太傅的人很多,大多都认为苏行的年龄太小,而出身不祥,不能出任太傅。 我渐渐担心,这场授职不会简单,不知苏行面对满朝文武百官的唇枪舌剑,该如何应对。 我正来回踱步,心绪不宁时,偏偏朝廷上又传来一阵惊呼,人群的脚步声、呼号声像海浪一样传来,我几次要去查看,都被侍卫拦住。 早朝结束后,我目送着一位位大臣远去,直到毓正殿的殿门重重合上,也没有看到苏行的身影。 这些人离去时无不眉头紧蹙,唉声叹气,“多年轻的人,怎么就不听劝,偏偏要违逆陛下的意思,这下可好了吧,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的官不做,非要如此……” 一声接一声的叹息传入我的耳内。 我心里没由来的一颤,沿着百多层的台阶踉跄而上。 两边的侍卫不再拦我,只惶惑看我,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从毓正殿门前正走出几个几个内侍。他们手中抬着一块木板,板子上应该是躺了个人,将不知是死是活,只将一块白布染了个透彻,艳丽的红色扑入了我的眼睛。 我足下一软,先行扑出去,压住那白布下的人,死活不肯让人抬走。 几个内侍匆忙过来拉开我,也被我狠狠斥退。 我颤抖着手去掀那白布,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老师……” 待到白布将要被拽落的时候,身后的一个内侍赶紧上来压住我的手,我死活不依,不管不顾的大喊大叫。 他们说的“在毓正殿前看死人尸首,实在不祥”的话我根本听不进去。 正互相拉扯着,一道带了鄙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后宫,还不嫌丢人,非要跑到前朝来献丑吗?” 我猛然停下来,扭过头,看见身上披环挂翠的流月。 随即又看到了她身边白璧无瑕且完好无埙的苏行。 我想我这个样子一定很狼狈,只好胡乱抹了一把脸,瞪了流月一眼。 她知道我以前都忍让着她,今日的这个挑衅眼神便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赵熙,你瞪我做什么,身为皇子,在这儿对着一个死人哭哭啼啼算什么。何况不过一个给父亲写奏折的史官,也值得你这样大吵大闹。竟然比你母妃死时哭的还伤心,也真是可笑。” 我这才那白布下面盖的是一个朝廷史官,忙又错愕的去看苏行。 苏行目色和煦,只朝我点一点头。 内侍们嘟囔着将人抬走了。 我则怯怯的看了苏行一眼,准备跟他回去。 这一怔愣,又给了流月公主讽刺我的机会,她晃动着臂上的一枚金丝钏子,冷悠悠道:“你为什么还不走,以前不都夹着尾巴跑的吗?” 苏行想要开口,我已经截断,“流月,我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要欺人太甚。” “那你何不与我计较一番。”她越发走近,竟要将我逼下台阶去。 我们很快扭打在一起,在转身时,我手下力度失当,差点将她推下台阶。另一只手则更为迅速的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离我的方向。 是苏行,他眼疾手快将流月带到了安全地方,朝站在台阶上摇摇欲坠的我低斥道:“殿下,回去。” 那是他作为老师以来,第一次对我如此严厉,我看着他与流月公主站在一处,竟然生出自己才是一个外人的感受。 “老师,我在建章宫已经为你设了宴席,恭贺你坐上太傅……” 流月冷哼一声,苏行亦打断我道:“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 说完,他跟随流月身后,朝另一个方向远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9章 信任 我独自走回了建章宫。 小顺子从厨房中挽袖出来,十分惊异的看向我身后:“不是说今日庆贺苏公子做上太傅的位子了吗,你怎么独自回来了?” 我面无表情道:“他被请去彩云殿了。” 小顺子手中的一柄炒菜铁勺顺势掉在地上,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比沾了泥铁勺还好看,不可置信道:“苏先生不知道你与流月公主有仇吧。” 我“嗯”了一声,跟着讲了我在毓正殿外撞见流月公主的事情。 小顺子支着下巴长叹一声,“苏先生不常见流月公主,不知道她的秉性,今日初次见面,便看见你和流月公主打架,只怕当时还以为你故意想将流月公主推下台阶呢。” 我皱了眉头,几乎想要辩解:“是流月公主将我带去台阶那儿,我并不是真的想将她推下去,而且当时那个情况,不是她掉下去,就是我掉下去。” 小顺子看起来竟然比我还哀伤一点,带了些苦涩的意味道:“可在旁人眼里,就绝不是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在他们看来,你是殿下,一个男子,流月公主只是个弱女子,你一个男子不仅不谦让些,反而仗着自己力气大,就要对一个公主下狠手……” 我豁然站起,冷着脸道:“苏行不是那样的人。也绝不会这样想我。” 小顺子嗤了口气,收起勺子退回厨房,大声道:“那便看苏先生今夜来不来建章宫吧。我看那苏先生是非善恶分的很明白,若是他今夜来了,就说明他看明白了白天的事不是你故意要杀流月公主,而是流月公主在使心机。如果他要是没来,只怕就是对今日的事耿耿于怀了。” 我自然相信苏行,只自己端了茶坐在院中死守着他过来。 夜色黑尽的时候,小顺子已经把桌上的菜热了两次了,连声对我道:“殿下,苏先生今天不会来了,咱们吃饭吧。” 我不许他动筷子。 他很无奈:“流月公主容貌秀美,在外声名很好,又有一把悦耳嗓子,连陛下都被她灌的五迷三道,何况是正青春年少的苏先生呢。” 我瞪他一眼,他犹不停嘴:“往年的时候,不说朝廷因为意见不同死了人,就是有不同意见,皇上都会好好思量一下再下决策。可是你看今天,那个史官触柱死谏,皇上都没收回成命。为什么呢?” 他又自己给了答案:“因为流月公主啊,流月公主是天之娇女,恩宠不衰,谁能入了她的眼,日后飞黄腾达自不用说,只怕还能有一段好姻缘……” 他这话气的我半晌说不出话来,拂袖将一套青花茶具摔在了地面上。 我拔腿就往外跑去,却不想跑的太快,正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那人胸膛温暖,一片柔和衣料蹭过我的额头,接下来是一双温润手掌,扶住了我的双肩,“跑什么。小心摔着。” 我迅速抬头,差点撞上面前人的下巴,也清晰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苏行。”我惊喜喊出。 他却将脸一板,做出严肃的样子,“叫我老师。” 不等我真的叫出来,他先笑了,“冒冒失失,没大没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出现隔阂 我与苏行在门边笑的不能自已,小顺子甚是无语,最后只好无奈的去给我们再次热饭。 我与苏行把酒临风,全然不提今日毓正殿前发生的事。我只觉那是一件小事,而苏行今天肯来建章宫,这说明他是信任我的。 我再次为苏行斟满一杯酒后,他突然止住了我的手,对我说有件事要告诉我。 我从没有见他那样严肃过,心里恻恻,便也等着他说出来。 “皇上的意思,太子殿下如今在外巡查,也用不着我这个太傅,便让年龄小些的皇子公主们一同来听我授课。” 这本在预料之中,我倒并不奇怪。 他继续说,“因这建议是流月公主提的,所以公主也会来旁听。” 他看我一眼,等着看我如何反应。 而我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捏着酒杯,手臂僵持。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日后我我可以先在上书房为其它皇子公主授课,上完以后再到建章宫来。这样,你既不用碰到流月公主,也可以学习。” 他这个法子自然再好不过,但是我想起忘忧阁内彻夜不息的灯火,便立即否决了这个建议。 他还不是太傅大人的时候,便要日夜编纂三通大师的手稿,如今做了太傅,手下的事情不知道又有多少。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就让他陷入困境呢。 第二日,我如常前往上书房,自然一眼便看到了流月公主。 原本上书房内的一桌一椅变成了几十张桌子,几十张椅子。 流月的位子在第一排,离苏行的讲桌不过几步。我时常在抬眼的空隙上,看见她望着苏行的面庞发愣。 她听课不大用心,但每每苏行提出问题,她总是率先举手做答。 她自幼便由父皇扶养,常常亲自授课,诗书底子很是不错,而她大约又继承了父皇的聪慧,每一个问题几乎都能答的上来。 苏行会表扬她几句。 这个时候,皇子公主们都很艳羡流月,纷纷争抢做答,课堂活泼的就像是一次集会。 我悄悄看苏行表情,发现他比以往更为高兴,大约是真的找到了做老师的乐趣吧。 而流月公主也从来没有忘记过找我的麻烦,她会以活跃课堂气氛为由,各种刁难我。 例如击鼓传花,让我背诵史记中的某一段文章,或是在苏行念出某一段古语,让我来做出阐释。 我性情内敛,不曾上过这种大课,很久都没有适应过来,所以容易紧张,尤其是面对众多的人时,哪怕是昨日将文章背的滚瓜烂熟,一站起来也就忘的只字不剩。 就连一些自己很好的想法,也会因为突然面对许多人,而结巴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苏行一开始会沉默一瞬,后来渐渐皱了皱眉,压压手指让我坐下。 我从他一张桌子的距离终于变成了如今很多张桌子,而我面对这段距离,除了黯然神伤,竟什么也做不了。 流月会从我以前的位子上,骄傲的扭头过来看我。 仿佛将我的尊严,踏在脚下是她最快乐的事。 我便越发沉默,只默默用功,想要将最好的自己呈现在苏行眼前。 好在课堂上的我虽略显糟糕,也引起了苏行对我的格外关照,他会在每日放学后,将我留下,单独问我,将课上的文章再次讲解一遍。 而这些,总让我觉得,我在这些学生里总是有些不同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状元灯 那时,我总担心流月的出现会让苏行厌恶我,让我们的感情出现裂痕。 而真正促使这一切发生是却是另一个人,礼部侍郎的私生子,沈鲤。 我第一次见沈鲤是在偌大的宣京大街上,那日是大赵有名的花灯节,大街小巷遍挂彩灯,几十里都热闹不断。 苏行肯与我同车出来,是因为我说我有一样礼物送他。 马车驾到宣京城的中心路口,我跳马而下,要他等我。 他掀帘看我,脸上颇有些无奈,用询问的眼神去看小顺子。 小顺子早已经受我威逼利诱,只将脖子一梗,怎么也不肯说。 我大步跑到另一个卖灯笼的集市上,那里的灯笼成百上千,姿态各异。 要想得到那个最好看的灯笼,要通过比赛竞争才能得到。 比赛的场地是在一个小广场上,场中一个百丈来高的木架子,架子被制作成四面都有梯子的高大建筑。 为了夺的这个灯笼,我偷偷在宫里练了许久,所以爬上去倒也没有费太大的力气。 只是要到了顶端时,有人竟然使出了袖中的暗器,那是一枚小巧匕首,擦着我的咽喉过去,我堪堪避开,那人便索性与我缠斗上来。 面对一个山岳般的壮汉,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放手一搏,将自己荡飞出去,千钧一发之迹,扯下那灯笼,和灯笼一起从高空中坠下。 那是一种不要命的做法。我抱着灯笼坠下的片刻才有了后悔。 为了状元灯值得吗。 好在闭眼的前一刻,从虚空中冒出一个黑影,将我自空中捞起,妥帖的落在了地上。 我一看见那人的黑色脸庞,便大叫道:“大黑炭!你回来了,那我四哥是不是也回来了。” 大黑炭何不忘此生最恨别人叫他黑炭,抽剑出来,差点劈我,最终恨我一眼,丢下我手里的灯笼,消失在了街角。 我喜滋滋的接过灯笼,准备把它送给了苏行后,就去看我四皇兄去。 正提拎着灯笼,绕了最近的一条小道,从细小的道路中穿行,不妨一个人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的砸在我的灯笼上。 我被撞的瘫软在地,只来的及看一眼那灯笼四分五裂的尸骨,整个人像是被砸中了脑袋,一片空白。 我僵如磐石,最终近在咫尺出现了一张欠揍的脸,才醒转回神。 那人眉目清和,长眉斜斜,一双黑色眼睛与我平视,透露出一些打量的味道:“你没事吧?” 我愤恨不已,想要要他给我的灯笼陪葬,随咬牙切齿道:“有事。” 那人又上上下下看我一眼,戏谑道:“你是男是女。” 我的脑袋轰然炸响,忙去看自己的衣襟,摸自己的头发,生怕自己暴露了身份。 那人却掸掸青衫,慢慢站起,如一杆蔚然修竹,仰头朝楼上看去,手中笛子一斜,指我道:“谢兄,这就没办法了,我这撞上的是个男子,总不能强亲吧。” 楼上一阵轻笑,“这小哥长的俊秀,你亲亲又何妨。”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举目看去,便见一家彩色绣楼迎风而立。 绣楼上彩灯遍布,一扇木窗大开,闲闲倚了个红衣公子,大约因为长相过于耀眼,那红色倒显的暗淡了些。 我年轻的青衣少年无奈道:“二公子与我强赌,如今又逼我,不怕传出去坏你名声。” 窗子啪嗒合上,将那弧度精雕细琢的侧颜完全掩盖住,传出二公子勾唇时带出的不屑声音:“沈鲤,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赔人家的灯笼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露齿一笑 沈鲤望着关掉的窗户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看我一眼,不情不愿道:“这位小公子,真是对不住啊,我与楼上那位公子打赌赌输了,落下来瞧见的第一个人,便亲她一下。没想到倒撞上了你。” 听他那口气倒好像很失望我不是一个女子,而没有半点意识到自己撞到了我的身上,应该向我道歉。 我气急,从地上捡起灯笼直搡到他的脸上,将他没来的及说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他挣扎不已,最终与我推推搡搡的缠打在了一起。 我愤怒之下对他使出诸多手段,扯他的头发,拍打他的背部,以及抓扯衣裳。 买灯笼都过来围观,我们俩竟然比卖灯笼的还生意紧俏。 沈鲤因从高处坠下,身上本就有些轻伤,又不妨我突然对他出手,竟然很快被我压制在地上,我骑在他的腰上,看着他脸侧旁不能看的灯笼,更是悲从中来,几乎要与他同归于尽了。 我枯坐半晌,正欲起身,突然瞥见一片素色衣角,就连那淡色纹样的靴子也是经年所见。 我心下一惊,迅速抬头,果然看见苏行一脸肃容。 他大概失望透顶,默默注视我,始终一言不发。 我匆忙从沈鲤身上下来,急急道:“老师!” 他退后一步,与我拉开距离:“你别叫我老师,我早该知道你顽劣。以前只当你柔弱可欺,还说些话劝勉你。没想到竟劝出一个欺软怕硬之徒。” “老师,不是,我是为了……” “你想说你是为了给我拿灯笼是不是?”他脸色难得变得严厉。 而我也再没有解释的话了。 周遭原本的吵闹在一瞬间恢复了寂静,像是为我们留下了一个说话的地方。 苏行清清淡淡的声音飘过来:“我教导你礼仪,教导你文章道理,却从来没有教导过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毓正殿前事还不够吗,我以为你已经悔过,没想到如今又是这样。” 有一根弦在脑内嗡声一响。 我这才知道,那天他果然以为我是因为流月公主的几句狠话便对她下了杀心,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今日也是一样的,只怕在他看来,是我与沈鲤为抢状元灯才落到了这个地步。 我为了状元灯不择手段,差点对沈鲤下毒手,大约就是他眼中的场景吧。 苏行最终拂袖而去。 留下我心里凄凉一片,对着满地狼藉,只觉无处可诉心中苦处。 小顺子眼睁睁看着苏行驾车回去,也意态寥寥的过来陪我。 他买了满怀的红豆馅儿酥饼,烫的他蹦来蹦去,还是往我面前送,“殿下,你喜欢吃的饼,刚出炉的。” 我神思恍惚,胃口全无,避开他,“我没胃口。” 他又突然跟上来,小心翼翼道:“难受的话,不如哭出来。我替你挡着人。” 他竟果然又手忙脚乱的去抵挡我面前川流不息的人潮,红豆饼也哗哗啦啦落了满地。 看他六神无主、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心头一阵酸楚,跟着他一起从无数人的脚下捡出这些未沾泥的饼。 我捡起最后一只饼,大咬了一口,朝小顺子露牙一笑:“我不难受。我们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心理战术 回宫以后,我心情低落了一段时间。 此后,我依然每日去上书房上课,只是对苏行冷淡了许多。 那时候年幼的我还不太会去讨好别人,别人对自己的千般好万般好总是记不住,但若是别人对我一分坏,我便记得清清楚楚。 我既介意苏行冤枉我,又介意他与流月公主走的太近,收拾好心情后,整日埋头苦读。 每次上课前,我都是很晚才到上书房;而要放学时,我便收拾好书本,匆匆离去,连苏行的一个招呼也不打。 连流月都看出我与苏行的关系疏离了许多,这让她心里高兴,不再执着于找我的麻烦,而更专注于缠着苏行。 她会抱着一卷《尚书》或者《三史》,在下学后,去问苏行其中某一段话的意思,苏行不便拒绝,耐下心来给她讲解。 往往讲完以后,我已经回了建章宫。 大约苏行也意识到了我对他的躲避,初时,他大约有过困惑,但是作为太傅,面子总是不容易落下来,于是我们二人便都互相冷落起来。 时间一长,我开始让小顺子给我找其他东西排遣心情,刻意忘却苏行对自己的好。 而苏行却不能,他跟随三通大师各地辗转,很难有固定的居所,就连认识的人也是人间过客一般,转眼即散。只有我,是日日陪伴,与他谈古论今,煮酒论诗。 我又很崇拜他,每每跟外人说话,开头总是免不了“我的老师如何如何厉害”。 他虽然每次都会斥责我张狂,但是内心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对于他来说,我就像一个信徒一样,将他供奉在神坛之上。 某一日,我这个信徒终于死心,不再信仰他。于是,他就开始疑惑了。 有一次下学后,苏行避开凑上去的流月,对我道:“你留下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我面无表情的拒绝了。 “学生还有事情,先生有什么,下次不妨课堂上一起谈。” 我这句话彻底让苏行青了脸色,原本温暖的脸像是罩上了一层阴霾。 我不看他,只大步向外走去。 小顺子很是崇拜的跟随我,出了上书房后,赞叹道:“殿下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观心术。” 我蔑看他一眼:“什么观心术?” “上次花灯节上,苏先生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您不上赶着去道歉解释,反倒对他冷落起来。如今倒还骗的苏先生先低下头找你说话,这招很高明啊。” 我摸出一把扇子,看看上面的苍渺图案,漫不经心摇上一摇:“观心术倒是不会,心理战术倒是会一点。” 小顺子疑惑:“心理战术?” 我徐徐道:“我母妃曾说,你越是喜欢一样东西,你越是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喜欢一个人,你喜欢他,他若是不知道便罢了,他若是知道了,你便显的低了他一等,要处处受他掣肘。” 小顺子愣愣看我。 我继续道:“你要是想占主导地位,你就不能表现的喜欢他。相反,你要表现的厌恶他。你喜欢他,他就会洋洋得意,觉得对你做什么都不过分;而你厌恶他,说不定他还会疑虑,你为什么厌恶他,只不准还要上赶着来问你原因呢。” “苏行是我老师,对我了解的很,他知道我对他恭敬。如果我主动给他解释,他不一定会相信,即使表面相信,心底也会存疑。而我如果一反常态,对他冷若冰霜,他就会反思,我为什么会这样,继而再想是不是他自己做错了什么,冤枉了我。这样,何须我去低头。” 见小顺子还是一脸迷茫的样子,我拿着手中的书砸了下他脑袋,“怎么呢你还没有听明白吗?” 小顺子灵活的闪躲,摸了摸脑袋道:“那既然你已经达到目的,让苏先生反思到可能自己误会了你,刚刚干嘛又拒绝和他谈话?这又是什么策略。” 我翻了个白眼:“这不是什么策略,只是因为流月公主在那儿,我瞧着她心烦。” 本以为这件事就谈论到这儿,没想到小顺子又跟上来,喋喋不休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讲。” 小顺子不假思索道:“你刚刚说,谨贵妃教你是面对喜欢的人……” 我:“……” 那天下午,小顺子被我揍了一顿,并发誓以后再不乱说话,我才放过了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沈鲤背书 让苏行生气的,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沈鲤的到来。 沈侍郎一家惨遭灭门,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偏偏沈鲤又风流无比,终日流连花街柳巷,沈侍郎很是惧怕某一天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惨遭毒手,于是哭天抢地的要把儿子送进宫里做养子。 我父皇后宫佳丽岂止三千,没有儿子的妃嫔更是数不胜数,如今听说侍郎大人主动把儿子送进宫来,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连比我大不了几岁的江姓美人都哭跪在御前,想要收留沈鲤做样子。 我父皇看了看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江美人,又想了想那人比桃花风流的沈鲤,只觉头上会隐约出现一顶绿帽。 于是,父皇沉着脸打回了沈老大人的折子,但感念到他确实护子心切,便给沈鲤了个小官,随侍皇子伴读。 当时的皇子差不多都有了伴读,没有伴读也就只有我一个。 我便在上书房再次遇见了沈鲤。 我记得苏行看见沈鲤的时候,面色也不好看,让沈鲤做了自我介绍以后,坐到了与我隔的远远的一个角落里。 我对沈鲤很有阴影,一瞧见他就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然后将头一扭,不再看他。 他刚到上书房,对一切还不熟悉,到处询问,“十三殿下是哪个?” 他周遭的人也不大愿意理他,更别提问的是关于我的事了。 我最初听说有个伴读还觉得很高兴,当知道伴读是他时,恨不能立即跑到父皇面前跪个三天三夜,求他收回成命。 但当时刚上课,一切都的忍耐,只好打定主意等下课后再去找父皇。 正走着神时,苏行突然叫我,“赵熙,你起来背一下《南周记》第二段。” 他脸色不好,吓的我结巴了好一阵。而那《南周记》确实是我之前因为犯懒,没有背过的一篇文章。 我只背诵了几句话便不能背诵下去了。 苏行将书案一拍,“不能集中精力何必来这儿,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气结,莫名看他,不知道他这气从哪儿来,但他余光似乎瞥向沈鲤。 我心里奇道,苏行该不会以为我走神与沈鲤有关吧。 接下来,沈鲤便不遗余力的继续惹苏行生气了。 他在苏行让我坐下前,主动举起手来,“太傅大人,《南洲记》是吧,这个我会背。” 沈鲤是个不怕死的,又自负的很。他大约不记得花灯节上见过苏行,上身高高坐起,扬一扬手,极力表示自己会背。 苏行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我从他的面部表情可以解读出,他想说的话是:我点了你的名了吗?如此多事。 最终苏行不动声色道:“好,既然你主动请婴,不如把这一篇文章都背诵了吧。” 全班哗然,《南周记》篇幅极长,它记录了南周一位皇帝的身平,偏偏那皇帝活的又长,从他出生到他死后的谥号,洋洋洒洒万字有余。 苏行当初只让我们背其中两段,已经是一大片人叫苦连天,哭爹喊娘。如今却要沈鲤背整篇文章,这不摆明强人所难嘛。 我随着大家一起同情的看向沈鲤。 沈鲤倒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在自己的位子盘腿而坐,慢慢悠悠起了个势头,却半天不见响动。 下面已经有人开始起哄:“背不了就直说好了,呈什么能干。” 流月公主也鄙夷一笑,朝苏行微微一笑,“老师,不如我来背吧。” 苏行看她一眼,大约正要答应,沈鲤从座位上一弹而起,声音洪亮:“这位姑娘,沈某从没说过自己不会,你又何必急着来展示自己。” 流月公主脸色一凝,对这话大为不满,那一句姑娘的称呼更是让她脸色不善,几乎都要发作出来了。 沈鲤已经扭头看向我,一脸欠揍道:“这位兄台,《南周记》的第一句是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将第一句说出来。 而沈鲤将第一句沉吟片刻,便将整段文章洋洋洒洒的背出,其中不见半点停顿。一气呵成后,便是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 他虽然刚开始的称呼略带江湖口吻,说话又洒脱不羁,但背起文章来,神色严肃,口齿清晰。 那些古文字经过他的背诵,像是有了感情一般,如同清列泉水,不停歇的在室内流荡。 在座的人,刚开始无论对他多么不屑,在这一泻千里的背诵中,也渐渐肃然起敬。 当他背完后,教室中沉默良久。 不知谁赞叹了一声,才响起经久不息的拍掌声,拍桌子声,议论声,鼎沸不绝。 苏行依然波澜不惊,只抬手示意沈鲤坐下,继续上课。 而沈鲤却在苏行转身的一刹那,朝我做了个鬼脸,得意一笑。 我翻一翻白眼,无声道:幼稚至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洗笔 我与沈鲤那一架打的记忆深刻,彼此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自然不相信,他在苏行的课上洋洋洒洒背出《南周记》是为了给我解围。而沈鲤大约也的确没有那个意思,背完文章后,十分懒散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享受着别人的恭维。 他长的本就清俊,背书时又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难免有许多人凑过去。就连几个公主也频频将自己的眼光投过去,当然并不包含流月。 我在自己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自动与那边的热闹场景隔离。 在一节早课下后,目送苏行出去跟换笔砚的功夫,一只手在我眼前恍了恍。 我皱眉,“你干嘛?” 沈鲤十分欠揍的脸出现在眼前,一缕深色长发从他脸庞滑落,更显的肌肤白细。 我听说过沈老大人的一点事情,说是他曾在烟花之地与某个女子结缘,那女子生的极美,又会保养,生下孩子以后也有着如花容颜。沈鲤这样的好相貌,大约是遗传其母亲的吧。 沈鲤在我对面坐下,见我盯他看了良久,有些得意冲我挑了挑眉头。 我白他一眼,从桌上捡一本书看。 这书端端正正的立在我俩之间,将他阻隔在外。 他用一只手压住书的上方,倾身过来:“你认识十三殿下吗?” 我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他“哦”一声,自言自语,“也是奇了,那十三殿下到底在哪儿,怎么到处打听不到他。” 我只当对面的人是一片无形空气,对他不大搭理。 沈鲤大约也觉得没有趣味,待看到苏行进来,立马心不在焉的朝自己座位上走去。 苏行的余光向我瞥来,但迅速收回,然后将自己带过来的一只书箱打开。 那书箱并不大,大约成人一臂宽,高也不到膝盖处,里面的东西却是琳琅满目,让人咋舌。 书箱抽出一截木板,上面陈列了的笔有几十种,粗细不一,材质各异,下面是两个端正的小抽屉,抽出来时,可以看见其中摆放整齐的墨。墨被制作成不同形状,有的上面有金色纹样,更显墨的惊奇。 那书匣一开,沈鲤便直了眼睛,直勾勾的望过去。 我知道沈鲤诗书很好,常有书画墨宝在民间流传,一瞧见他那脸色,便知道书箱内绝无凡品。 苏行依然一脸云淡风轻,仿佛面前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寻常旧物罢了。他将书箱内的东西一一取出,又在桌上摆放整齐,然后目视下方一个个好奇眼光的学生,“今日,我们学邓安书,我先写一副字,然后大家模仿联系。” 人群嘈杂一阵,沈鲤也表现出期待的神情。原本的心不在焉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射过去。 苏行一面检验面前的笔具,一面又道:“需要一人协助我,为我洗笔,磨墨。” 课上的立即蜂蛹而起,争相要为老师做这件事。 流月公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纤臂一扬,一脸矜色:“老师,我来。” 说完,她已经离开了座位,朝苏行走去。 我转头看沈鲤,见此时他又靠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恢复了慵懒神色,闲闲的看着书房里发生的一切。 他的表现让我颇有些意外,不曾想到他行为虽不着调,但是面对事情却很波澜不惊。 同时,他的置身事外让我思考到了自己的处境,不由的,一瞬间闪过一个感受,我与他都是这里以外的人。 大约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沈鲤突然转过头来,我避无可避,与他直直对视。 我大约一脸尴尬,他却是冲我一笑,很快转过头去,抄着手臂继续看苏行与人洗笔。 我也转过头,准备看苏行写邓安书。 这时,流月已经站在了苏行的身旁,我看见她拿起了苏行手边的笔直接往旁边的水瓮里放。 苏行蹙了眉头,立即出声阻止:“公主,洗笔这种事,岂能劳动贵体,让其它人来吧。” 然后他径直朝我望来:“赵熙,你以前做过这些事,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练字 流月公主怏怏不乐的退下,我则站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熟练的将笔取出,又小心翼翼的将笔浸入调好的水中。 我让笔端的细毛柔顺垂下,尽量做到洗的过程中不伤害到它。 洗完后,用方巾擦好,恭敬放入笔架上。 苏行连大约很信任我,连检验的步骤都掠去了,捉笔而起。 而我也手脚麻利的把一方砚台中的墨磨好,放在桌子右上角处,那距离刚好可以让他轻易着墨,而又不碰到衣袖。 做好这一切后,我侍立在他身后,等待其它的吩咐。 这次写字十分顺利,苏行几乎是挥笔而就,没有丝毫停顿。我将他的字挂起来,供下面的学生观摩,自己也很快回到座位上练字。 写完一副以后,听到一声咋舌声。 正是沈鲤。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想不到你背书不行,字却写的很好。” 我见过恭维的人不少,一向不甚在意,对沈鲤本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便故意回他,“哦?你觉得好在哪?” 他面色一正,到真能一板一眼的说出来,且都说的有条有理,“邓安这个人,一身抱负,只可以时运不济,先是科举落榜,后来落为草寇。原本文不成,就去学个武。偏偏娶了个妻子是将军,在外人面前,便显的自己格外低了一等。偏偏他又不服输,所以字看起来圆融通达,一笔一划又暗藏不甘。” “所以写邓安字,不能好好写,要写出你的纠结,把坏情绪藏着,给人看好的那一面。” 我被他最后的话逗笑了,“你对邓安还真了解呀,莫不是时常模仿他的字吧。” 他满面鄙夷,摇头否决。 而我立即想起来,邓安娶的那位女将军,拍头道:“呀,说起来,邓安是女将军沈艾之的丈夫,那么不就是你的姑父吗?难怪你对他了若指掌,只怕在沈府见过他不少墨宝吧?” 沈鲤又摇头道:“且不说邓安死了好多年了,就是有墨宝,也该被她夫人焚烧完了吧。再说我也是最近才来京城,哪里有缘得见。” 我笑笑,看见前面苏行的字,便一指,“那么你觉得,老师的邓安书如何?” 沈鲤大约早已经欣赏过了那字,此时看一看,便道:“你写的字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而若是又与苏行的字相比,只能算是大街上的烂白菜。” 我对他这评语甚是无语,但又有些不甘,撤下案上的画,重新写字,再不理他。 很快,苏行从前方走下来,对每一个人的字体都加以点评。 这些皇子公主们,年龄都不算大,二皇子、四皇子都已经在朝中供职,所以与我们并不在一处,而七皇子异常顽劣,有他自己的老师,所以与我们也不在一起。 苏行巡视了一圈,表情都很平和,对每一个人的作品都会夸赞两句,到了流月公主面前时,更是赞扬道:“公主的字迹受陛下亲自传授,笔力遒劲,字体惊艳。” 流月公主面上得意,几次回过头来看我,脸上更是难藏挑衅。 她将面前的纸页拿起,站起身朝我扬扬下颚,“十三殿下跟随太傅大人这么久了,想必这邓安体练了很久了吧。太傅大人不妨点评一下他的吧。” 她声音拔的很高,又很难得称呼我一声十三殿下。我很快便知道了她的用意。 她是想让我同时在苏行和沈鲤面前出丑。 我来不及看沈鲤的表情,但猜测他应该是很震惊的吧。 流月的话一出口,周围许多人都把目光朝我投射过来,似乎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也有人随着流月公主一起,把目光投向苏行,想看他如何反应。 无论是看到我的作品大发雷霆,还是看都不屑看我的东西,大约都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吧。 然而苏行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做,他先是越过人群,远远的注视了我一会儿,以眼神做以询问。 他的眼神,温暖,明亮而又深藏鼓励。 我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世上只有一个独一无二赵绮玉,面对艰难险阻,也不能失去面对的勇气。 我朝他点一点头,然后笑容弥漫在脸上。 我朗声道:“学生拙作,请老师不吝点评。” 苏行举步过来,拿过我的字帖,视线停驻在我写的字上,面上有肃容。 周围人见他始终不发表看法,纷纷挤上前去观望,就连流月也趾高气扬,远远斜望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脸上笑容消失了。仿佛一朵美丽的花,瞬间经历了霜冻。 苏行在此时牵了牵嘴角,“不枉这几个月的努力,有邓安真迹的意头。” 全班哗然,这还是苏行直接点评,且夸赞的意味很重,不由看我的眼神也变了颜色。 苏行又命人将我的字与他的字挂在一起,供大家描摹,这更引起了流月公主的不满。 于是这整个下午,都能看到流月公主埋头练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7章 不要走太近 当沈鲤知道我就是十三殿下时,显的十分震惊,他几步跑到我的座位前,讶异道:“你就是十三殿下?” 我默然不语,与他对视。 我原本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站了一会儿,才道:“十三殿下原来是这个模样。” 那你听说的十三殿下又是什么模样? 我心中发问,但终究没有问出来。 下学后,我怀抱书卷朝建章宫走,小顺子在我身后跟着,几次扭头朝后看。 “看什么呢?”我脚下生风,同时腹内饥饿难忍,无心去看。 小顺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人是与殿下一起进学的吗?” 我回过头去。 沈鲤一身青衣,手中拎了本线装书,在几步远外懒散站着。 他将嘴里的一根狗尾巴草取下,朝我遥遥一摆手:“十三殿下。” 我不理他,扭头就走。 走出了一条巷道后,没想到他还在我身后,且已经闲庭信步到了我的身旁。 小顺子见我一脸不耐烦,便去阻拦他,口气很是不好:“你是什么人?” 沈鲤眼睛一弯,笑容无邪而灿烂,“我是你家殿下的伴读,沈鲤。” 小顺子因为知道我即将有伴读,也对此事颇为憧憬。 沈鲤对他态度又很恭敬,立即换来了小顺子吃里扒外的一笑,主动让出了我身旁的位子。 沈鲤跟着我步子往前走,一字一句道:“我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陛下千叮咛万嘱咐,身为殿下的侍读,要自己诗书做的好,还要关照殿下诗书做好。事事要以殿下为先,事事奉殿下为主。” 我斜他一眼:“所以呢?” 他将嘴边的淡绿色狗尾巴草除去,腆颜笑道:“沈鲤定然对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差点打死我。” 他知道我说的状元灯的事情,连忙举手道:“殿下,那日可是你追着我打。况且,我实在不明白,不就是一只灯笼吗,你怎么就能生那么大的气。” 我瞪他。 他弱弱的补完最后一句,“不是每年的花灯节都有状元灯吗。” 我笑笑,“可我只要今年的状元灯。” 小顺子听清我们的话,立即知道了我与沈鲤这大仇的来源,挤上前来,拍了拍沈鲤的肩头,“你呀,那灯笼是送给太傅大人的。你不知道那灯笼费了他多少心思。” “送给太傅大人?” “是啊,太傅大人才华横溢,诗书精绝,只可惜出身是孤儿,一生游历,连科举功名都不能考。听说他有一只书箱,经久不换,里面的文具都是按照科举士人的东西准备的。这可惜太傅做不了状元,所以殿下才想着摘下状元灯让他高兴高兴。” 大赵对于科举考试极为严格,乡试前便要提交自己父母以及三代以上的名讳。 苏行在第一条上就过不了,又居无定所,便只能跟着三通大师游学,直到今日。 “殿下为了取那灯笼,起早贪黑的练功,四殿下以前让他学武他躲躲闪闪,找尽各种理由,如今却主动去学。几个武学师父被问的烦了,让他去一遍遍学飞檐走壁,他竟然也信了,最后生生折断了根小指呢。” 沈鲤大吃一惊,已经像是看怪物一样看我,而我也立即解释道:“你别听他胡说,不过是伤了胫骨,养了几天便好了。” 我讲手一抬,给他看了眼。 沈鲤唏嘘一声,“你对苏行很好啊。” 我道:“他是我老师。” 沈鲤便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学生,只怕做梦都会笑醒吧。” “你也就做做梦吧。我的状元灯都是你毁了。” 沈鲤于是一路告罪,我也不是小气的人,很快便原谅了他,又答应过几日去他府中做客。 沈鲤临走前,不忘在我建章宫内蹭一顿饭。我四皇兄回来了,会小住几日,给我送来了不少稀罕零嘴。 就连酱香鸭子,爆炒栗子,千酥饼都堆满了半个桌子。沈鲤吃圆了肚皮,被我扫地出门。 饭后,我去看了四皇兄,他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些威严神色:“一年不见,你瘦了些。” 我嘿嘿一笑,把衣服往两边拉扯,“没有没有,胖着呢,只是又长高了许多。” 然后,与他闲谈了些上书房的趣事。 等说到今日出现的陪读沈鲤时,他突然默不作声起来,看我一眼,才道:“沈鲤?沈侍郎的私生子?” 私生子三个字让我嘴里的话一噎,不知该如何做答。 我也不太喜欢那三个字,但四皇兄表情过于认真,倒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他。 他目色渐深,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警告道:“你不要与他走的太近。”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 见四皇兄脸色变的严厉,连忙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可讨厌那人,不会和他走的太近的。” 最后,我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么苏行呢?” 四皇兄这回态度缓和许多,沉吟一会儿道:“也是一样的。” 94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8章 宴会 只可惜的是,后来的事情证明,我既没有和沈鲤疏远,也没有和苏行疏远,相反我和他们有了更多交集。 这些交集像是一团揉在一起的丝线,恰恰应了那句,剪不断,理还乱。 沈鲤在家摆宴那天,我还是去了。 据沈鲤说,那一天原本是沈老大人的寿辰,来送礼的人很多,沈老大人爱面子,便想当着大家的面显摆显摆。 沈府家大业大,倒是什么也不缺,尤其是他还有一个陛下青眼有加的儿子,于是沈老大人除了显摆自己而那些古玩摆件,还想着让沈鲤写几副字挂出去。 沈鲤最厌恶这些应酬场面,想着让我这个殿下过去了能替他挡一挡他爹。 但他委实高估了我,我怎么会帮着他挡他爹呢。 那日,沈老大人牵着我的手,热泪盈眶,说是自己儿子如何才华横溢,得以进入上书房成为我的伴读,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我也免不了寒暄几句,称赞沈鲤几句。 沈老大人道:“殿下与犬子认识不久,不了解他的秉性,但他的性子不羁,不喜欢受管束,但是天资聪颖,在写字弄曲上都极有天赋。” 我连连附和:“确实确实。沈鲤在京中成名不是没有道理的。” 心里道:我可太了解沈鲤的秉性了,他就是一肚子坏水。 沈老大人又道:“老夫有意让犬子写几副字帖,给殿下过目,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沈鲤在他父亲背后,又是眨眼又是做手势,面上很是痛苦。 我看的很是愉悦,微笑道:“如此,就有劳沈公子了。” 沈鲤瞪我一眼,但很快沈老大人转过身去。 他立即换了一张笑脸,开始挽袖,准备写字。 沈老大人笑逐颜开,亲自给他铺开纸张。 待到磨墨时,沈鲤挥手斥退了下人,让我动手。 我想起京中关于沈鲤字体的称颂:劈风碎雪,下笔藏锋。 我便从众多墨品中选择了一块质地更为坚硬的墨,询问道:“这块如何?” 沈鲤点头,然后道:“那日看你给太傅大人选邓安书用的墨,我就知道你是懂墨是。” 沈鲤将笔蘸饱墨水后,腕上用力,不过须臾,便写成了一副字。 那字字体遒劲,一撇一捺果然都有些刀锋剑刃的凌厉,而整幅字脱笔的那一刻,又能立刻看到其中的傲岸洒脱。 我以前看过的字,竟没有与之相似的。可以说,是集百种字体,成自己的气势了。 一副字完毕,沈老大人先是满面喜色,急着拿着儿子的墨宝给其它人展示。 沈鲤很是无奈,在清水中净手,欲甩手离去。 而他还没有走出花园,沈老大人已经迅速折回身来,拉住他,要他再写几副字。 沈鲤只好又回到亭子中,匆匆写了字。 他写字全没有苏行那样庄重,仿佛是穿衣吃饭的琐事,只图快,挥手就写,写完就将笔丢进洗笔的瓷瓮中,然后扬长而去。 那气势,倒让我想起来诗人李白的一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跟随着沈鲤出门,走出花园,又要避过前面宾客聚集的庭院。 期间,沈鲤神色不耐烦,似乎对这种热闹场面很是厌倦,恨不能立即远离,言语间都表示出了不满。 我只淡淡一笑,内心也有同感,但并不说出来,只仔细倾听。 走出一道月亮门,又掩面从几个醉酒的客人中走过,终于挪到了大门口。 沈鲤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怯怯的女子的声音,“沈公子。” 沈鲤已经有一只脚迈出了大门,听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眉毛很是皱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掉转过脸去。 看了眼那位叫住自己的人,又很是不解,“你是?” 那姑娘眸色明亮,双颊却已经红遍,嘴唇开合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最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我:“十三皇弟……” 他这声十三皇弟叫的我心内一软,也便顺势帮她一把,对沈鲤道:“这是六公主,霜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9章 玉笛暗飞声 沈鲤淡淡看了霜生一眼,语气没有丝毫改变,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公主,而是路上偶遇的一个寻常女子。 “我说呢,怪不得,如此眼熟,和五公主长的有些像。” 这话一般人听了大约会不高兴,谁也不愿意让人拿着和别人比较。 而霜生却笑的很真挚,她的双睫像是蝴蝶一样颤了颤,脸上的红晕像是新铺上的胭脂,小声道:“是吗,五公主是我姐姐……” 那时,大约沈鲤没有把她错认成五公主,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吧。 “啊,你们是亲姊妹吗?”沈鲤很讶异。 霜生“嗯”了一声,“我们是双生子。” 沈鲤奇道:“那为何在上书房没有见过你?你不喜欢读书吗?” 这个问题让霜生很纠结,不知该如何做答,而我也及时道:“流月公主连自己的物品都不允许有一样的,何况是人呢。” 沈鲤立即明白了,看了霜生公主一眼,随口劝慰道:“那上书房去了也没用。” 这让霜生似乎很高兴,一双眼睛像是灌入了星辰大海般灿烂。 沈鲤见她始终看着自己,终于道:“你刚叫我,是有事情吗?” 霜生公主显的有些急促,从身后递过来一张写字的宣纸。 沈鲤走近结过,看了一眼后发现是自己的字,更奇怪了,“有什么问题吗?” 霜生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写的很好。” 沈鲤将字递给我,见她半天没有说话,又问道:“你叫住我,就是为了对我说一句,我的字写是很好。” 这一回,霜生倒是很迅速而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头深深埋了起来,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沈鲤仰天长啸一声,很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为了这个。唉。” 说完,他几乎是奔跑了出去。 而我拿着那副字,呆站了会儿,恰巧看到了霜生公主涨红了脸的模样。 当时,我也不明白,霜生公主见了沈鲤为什么怕成这样,连话都不敢说出来。 等到后来我也有面红耳赤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颜色是喜欢人是颜色。 她的胆怯,她的局促,都是她的自卑下与喜欢所掩藏不住的表现。 霜生公主看着沈鲤的背影离去,然后走到我的面前,问我能不能将这幅字给她。 我自然立即递给了她,然后沿着沈鲤奔出去的方向一路找他。 奔出几十步后,看见沈鲤斜坐一棵垂柳上。 那柳树长在他家后院流出的河流旁,碧玉丝绦一般的景色,沈鲤手上握了一直青色笛子,十指轻动,便吹奏出悠扬的曲子。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他的母亲曾是很有名的乐妓,所会的乐器颇多,而沈鲤能够迅速吹奏出这样的乐音,倒没有让我多么意外。 一曲罢,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殿下,这曲子好不好听?” 我捧场点头,“绕梁三日,堪比天籁。” 沈鲤将笛子收回腰间,一双狭长眼睛充满戏谑,“我带你去一个真正有天籁的地方,去不去。” 我有些犹豫,“太傅大人今日可说了,给你我的只准白天的假,晚上要去上书房补课。” 沈鲤嗤一声,已经揽着我的肩膀往人群中走去,“那些课聒噪无比,不如去找找乐子。” 我还要挣扎,他已经压住了我的手腕,“以后我给你补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0章 谢凉 沈鲤是散漫惯了的人,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将我带去烟花之地。 我与他一路穿过闹市,终于到了一个名叫怡翠楼的地方。 那楼上纱幔飘飘,早有许多女子伸展手臂招揽来客,那些女子身段玲珑,巧笑倩兮,看的我有些迷茫。 “你怕什么,我带你不过见见世面。” 我踟蹰退后,怎么都不肯进去。 这时一座妆楼上窗户洞开,一抹红影探出,“沈鲤,等你好久了。” 沈鲤听见这声音丝毫不意外,举目望去,闲散一拱手,“谢凉兄,好久不见。” 红影微微一笑,掀帘走出,立在二楼探出的一截阁楼上。 我从那风流眉眼,立即认出来是花灯节上和沈鲤打赌的那位公子,当时他坐在一扇窗户上,只能看到上半身,如今整个人出现在眼前,更能看清他挺拔的轮廓。 倒不是沈鲤和我这般大的年纪,而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 他双手支撑在栏杆上,立即有两个美貌女子走到他身旁依偎。一个女子手中捉了只青花团扇,徐徐晃动,另一个则执了只白玉酒壶,两个双耳银杯。 谢凉任那凉风拂面,转头又受了一杯酒,才抿了抿嘴唇,淡漠的扫过我,“这位倒瞧着眼熟。” 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看他举止很为轻浮,只恨沈鲤怎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我瞪沈鲤一眼,就要离去,已经听到沈鲤高声道:“这位就是我要侍读的人。” 谢凉有些惊讶,声量拔高:“十三……” 他刻意隐去殿下两个字,微微一笑,伸手从身旁女子手中抢走酒壶,一口饮尽。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响声,紧接着头也不回的往阁楼内走去,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 “既然是贵客,还不快些进来。” 沈鲤扯着我进去,边给我介绍道:“这谢凉你知道的吧,华国公府的二公子,在京城早有威名。他们家是出了名出美人和才子的地方,曾经有七位皇后都是谢家出的。” 他絮絮叨叨,我也迅速想到当初京城中关于二公子的传闻。 谢凉的母亲出身书香世家,举止得体,是大赵有名的名媛。嫁入谢家以后,也姿容不减。传闻在她生谢凉的前一天晚上,曾做梦梦到自己升入九天仙境。 仙境中有九天雪女载歌载舞,谢凉的母亲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便向那仙女问路。 仙女淄衣飘飘,在琼楼玉宇中如白蝶蹁跹,就是接近不能。 等到谢夫人终于走近,问出心中疑问时,仙子却半句话也不说,只微微笑看向谢夫人腹部。 谢夫人亦满足的抚摸腹部,心中慈爱蔓延。 仙子此时开口:“你将会生一个很漂亮的孩子。” 谢夫人一怔,因为这句话心内愉悦,朝仙子继续问道:“只是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句话却让仙子的笑容消失了,但她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去斥责谢夫人。 仙子从一根玉柱后飘出,朝谢夫人道:“你伸出手来,我赐给你一样礼物。” 谢夫人伸出手去,接住的的却是一捧雪花。 那些六角晶莹的雪花在她手上堆积,她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要开口,面前的仙子大变,呈现出鬼魅般的狰狞面庞。 谢夫人惊醒后便腹痛难忍,第二天就剩下了一个男婴。 取名时,大约让她想到了那捧新雪慢慢消融,在手中留下了些微凉意,便取了谢凉的名字。 而她将自己的梦与丈夫讲完后,受到了丈夫的斥责。 “你问是男是女,大约惹的仙子不高兴,这才故意变脸吓你。” 听到丈夫这样说,谢夫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担心自己触犯仙神,到处寻找庙宇问答。终于在一位大师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方法,就是让谢凉穿上鲜艳的衣裳,表示对仙界的恭敬。 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大相信的,如果一个人换一身鲜艳衣裳就能避免灾祸,获得长生。 那么我那些身穿明黄衣裳的先祖们都该,像称呼一样,活上一万岁了。 苏行听了我的话后,脸色有些奇怪,最后对我说,“你知道那位给谢夫人出主意的大师是谁吗?” 我茫然看他。 他道:“我师父,你师爷,三通大师。” 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1章 更改国运 世人都说三通大师看人毒辣,但凡他说过的话,没有不应验的。就连赵国的皇帝也选择相信这位大师,而不是钦天监,可见他让谢凉穿红衣的重要性了。 我问沈鲤,“那若是谢凉不穿红衣会怎样?” 沈鲤道:“这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问他,“那三通大师对谢凉的父母还留下什么话没有。” 沈鲤跟着来迎接我们的女子一起迅速上楼,回首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父母。” 过了一会儿,走到楼梯口,他大约是突然想起来了,扭头对我说,“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吧,要不然谢家父母如今与谢兄的关系不会差成这样。” 他掩着嘴低声和我说话,以防被人听见,却还是没有防住。 谢凉已经从他身后转出,眼神幽凉,“沈兄和父母的关系很好吗?” 沈鲤脸上尴尬,摸了摸鼻尖道:“你这人出现的到快。” 谢凉已经差人为我们备上了酒菜,自己择了一方做了以后,让人为我们布菜,一举一动都像是主人的样子。 他虽然形容风流,但话语不多,最为聒噪的还是沈鲤。 他年纪小,怡翠楼的姑娘们不肯亲近他,他便看他们弹琵琶唱曲子,偶尔取出腰间笛子做附和。 吹笛子也不能让他的嘴闲下去,偶尔冒出一句“姐姐的嗓子真甜,在没有人的歌声比得上姐姐的了。” 我每每都想将手中的酒杯送到他的头上去。 他自己和怡翠楼的姑娘们打闹,便不再顾的上我了。我只取了果子酒慢慢品尝。 谢凉虽然拥着美人,但也时常关注我,大约怕我一个人过于无聊。 我也确实没什么兴致,看了一会儿歌舞也觉得很无趣,又挂念着苏行在上书房等我们的事情,更加不能放下心来。 谢凉看我坐卧不安,主动问询道:“赵公子可以还有急事。” 我只简略说到念书的事情。 谢凉举起手中酒杯,笑道:“早闻十三……赵公子有贤名,没想到还如此好学,失敬失敬。” 我满头满脸问号,被他这敬酒的动作吓了一跳。且不说他年龄比我大上许多,我自己在外的名声又是如此恶劣,他这样做……莫不是嘲讽我吧。 我心中各种疑问走过。 最终还是被他脸上的真挚的笑意打动,颤颤巍巍着手和他遥遥敬了一杯,一口饮尽。 然后我问他,“不知谢公子从哪里听说,我很贤良的?” 谢凉看向沈鲤,“自然是沈公子。” 我自己都感觉自己的面色古怪起来,“沈鲤又是怎么说的。” “唔,说是十三殿下刚正不阿,不拘泥于儿女私情,但命途多舛,让人惋惜。” 我对这样的高度评价有些承受不住,一口酒差点呛进咽喉,却只能强做镇定道:“可否具体一点。” 谢凉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果然如实道:“殿下不足十岁,与卫国公主定下婚约。但卫国狼子野心,早前就撺掇陛下攻打燕国,使燕国灭国。殿下对卫国同样嗤之以鼻,亲自奔赴卫国,毅然和卫国公主退婚。殿下之勇,让人拜服。” 我抽搐了下嘴角。万万没想到我这一时鲁莽的行为到了沈鲤那儿就变成家国大义了,当初因为这时,满朝文武口诛笔伐,差点废了我这个殿下。 沈鲤……嗯,思维果然不同于常人。 我于是更加好奇他对我其它的看法了。 谢凉又说,“十三殿下与卫国公主退婚后,不久又与刑部大人的女儿结了姻亲,但因为刑部大人结党营私,鼓动权势,竟与首辅大人密谋要立你为太子。殿下深明大义,不仅不与首辅大人有来往,就连刑部也决定一刀两断。” 我又喷出一口果子酒。我倒是不知道我那舅舅还想着扶持我当太子,刑部大人是否也有这意思,但我还绝对没有这么深明大义……我只是怕刑部那小姑娘真喜欢我,闹到最后难以收场。 我怅然一叹,没想到在沈鲤心中,我的形象如此光辉霁月,一时竟觉得自己平时对他过于怠慢了。 我这一叹,却让谢凉以为我在感叹自己的命运,顺手搁下酒杯对我安抚道:“殿下虽然背负弑母的这种流言蜚语,但我们是不信的。殿下品格高洁,日后自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回了一个苦笑。 谢凉朝那边已经醉倒的沈鲤望了一眼,突然道:“殿下知道沈鲤为什么要做你的侍读吗?” 我摇头。 谢凉抿了口酒,像是复述一般,“他说,你将会是大赵很特别的一个存在。” 我抚掌大笑,自己都不能相信,且不说我出身如何卑微,如今已经背负了一身的侮名,还能螆蜉撼树,逆转乾坤吗? 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大约是与我女扮男装有关了。 “我大皇兄曾经说,众生平等,我们就是身为皇子,也免不了生老病死,就连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又如何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呢?” 谢凉举杯摇动,深深看了我一眼,“万一是国运呢?” 我心头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2章 迟到 第二日。 我从建章宫起床便头疼,小顺子一边埋怨我在外面喝了太多酒,一面催促我去上书房。 我对他解释我喝的仅仅是果酒,依然没有止住他的抱怨。 进入上书房时,远远的看见苏行手执一本书卷,在朱檐下来来来回走动。 我入临大敌,忙躲入正门一侧的矮墙下。 刚蹲下,身边一个青色影子一闪,吓的我呼吸几乎停滞。 等仔细看去,才发现那是沈鲤。他一身天青色衣裳,一几乎要与那探出的一截古槐枝溶在一起,让我没有发现他。 现在他口中叼着一只烧饼,另一只手给我递过来一个,含糊道:“吃吗?” 我郁闷接过,低头咬了一口,与他一起蹲着。 两人慢慢吃饼,吃完一个后,我问他,“还有吗?” 他从身侧取出一个小盒子,用纸在给我递来一个。 那饼巴掌大小,内馅儿松软,外皮酥脆。我几口咬尽,呆滞的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如同看苏行那张突然变严肃的脸,问沈鲤道:“怎么办?进不进去?” 沈鲤与我一同看天,冷幽幽道:“我来的时候,有个皇子的侍读到晚了,苏行让他在外面抄书。现在还在院子里面。” 我浑身一凛:“现在什么时候了。” 沈鲤估摸一番,闲闲道:“再有一节课,我们可以回去吃午饭了。” 我:“……” 在我和沈鲤纠结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门已经大开了,而苏行已经站在我们的身后。 “昨天的晚课你们去哪儿了?” 他脸色严厉,看的我心虚一阵,无措的指向沈鲤,“我……我去沈府了,沈大人好客,留我住一晚……就,就回来晚了。” 苏行目色沉沉,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越发紧张,正不知该怎么解释,苏行后退一步,“进来吧。” 我拉着沈鲤匆匆往书房跑去,一直到坐在位子上,苏行也没有立即跟过来。 书房里很吵闹,大家成群,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我明显感觉到今天不同于往常,便拍了拍前面一个梳了个小发髻的男童。 小男童一脸苦大仇深,很不满的看向我。 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我几乎脱口而出:“十四弟,怎么是你?” 我的十四皇弟赵笙,是父皇后宫里面一个美人的孩子,他生的活泼可爱,倒也颇为讨喜,我倒是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他。 他大约心情不是太好,嘟着嘴看我时万般幽怨,几次欲言又止。 我抢先道:“今天怎么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大事吗?” 我和他说话时,他频繁的看向窗外,此时扭转脸来,糯糯道:“过几日是万圣节,父皇下了口谕,要亲自考核我们这些皇子公主。” 我一惊:“怎么考核?” 十四皇弟摇头,“我也不知道。太傅大人说,大约是写写策论文章,背一背史书文章吧。” 我伏在桌上,顿时很焦虑,因这两项都不是我的强项。 见十四皇弟还在向外张望,我不由也向外看去,“你在看什么呢?” 十四皇弟伸手一指。 在一棵槐树下,有一张青石方桌,一个身穿内侍太监服的人正低头抄书。那人身形瘦小,抄的却不认真,几次抬头朝我们这边望来。 “那是你的侍读吗?” 十四皇弟咬了咬嘴唇,没有立即回答我。 外面的阳光越来越耀眼,那个侍读几次抬袖,应该是在抹汗。 我一个不忍,终于站起身来,朝苏行道:“老师,外面太阳大了,不如让他先进来吧。” 苏行扫我一眼,还没说话,流月公主已经插口道:“十三殿下倒有闲心心疼别人,上书房辰时上课,你与侍读晚到的时间可远远超过了别人。” 我一时语塞,而苏行这一天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 “上书房有上书房的规矩,迟到就该受罚。外面的虽然是个侍读,可沈鲤不是侍读吗?再说十三殿下自己也没能遵守准则吧,太傅不能处罚不当。” 我想她这话一定是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吧,不然不可能如此流畅,咄咄逼人。 我气急,要开口,苏行已经打断了我:“赵熙,沈鲤,你们出去。” 我的眼睛一瞬间睁大,看着苏行,直到身上渐渐变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3章 神秘人 “你何必和她争,在你和流月公主之间,苏行选择的必然是她。” 在我走出上书房时,沈鲤对我这样说,而我很是不屑。 虽然内心对流月公主不满,也很难过苏行当时的态度,但嘴上仍很倔强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苏行也是为了平复其它学生,不想让人看到他不公正。” 沈鲤将一本书盖在脸上,懒洋洋的往外走,“你就嘴硬吧,苏行是第一次维护流月公主吗?” 我气结,“流月公主是苏行的学生,苏行从没想过维护谁。” 沈鲤道:“你也是他学生,可我看来,他就没有维护你。” “而且,”沈鲤突然凑近过来,“班上可有不少世家子看上了流月公主,毕竟流月公主生的美貌,功课又远超出其它人,苏行注意到她,又对她很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沈鲤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将我当成一个男子,而与我讨论这些。 我只是觉得有一团火烧到了头顶上,竟然将手中的书朝他扔了过去。 那书极为厚重,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真的回过神来,书已经擦过他的肩头,落在了远处。 他将面上的书摘下来,诧异的看向我:“我不过是说了苏行几句闲话,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大。” 我被这句话一激,也冷静下来,思考到刚刚自己反应似乎是有些过大。 “抄书抄书,就你话多。” 我准备去捡起书来,沈鲤又比我快上一步,举步朝那飞出很远的书走去。 这时,那位坐在石桌旁的内侍却快步跑过来,在沈鲤伸出手前将书捡了起来。 然后,我看到那人将书小心翼翼递给沈鲤,还说了些什么,沈鲤只是讶异看他,好半天才抱着书神色恍惚过来。 “你刚刚和那人说什么呢?”我一边抄书一边问他。 沈鲤自从见了那人就走神很久,现在不仅不睡觉,还伏在书上发呆。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的一双眼睛终于恢复神采,落在了我的脸上,“殿下,你说,如果一个姑娘喜欢你,你会如何拒绝?” 我伸手探他额头,“你莫不是撞了邪了,以前不都是赶着去找漂亮姑娘吗,如今有人喜欢你,你倒想着拒绝,不像你的风格。” 沈鲤摆手道:“我是喜欢好看的姑娘,可这世上,有一种姑娘不能碰?” “哪种?” 沈鲤一脸严肃:“公主。” 这就更让我疑惑了,世上想要当驸马的人可以绕着宣京城排上好几圈了,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公主不可以娶的。 “为什么公主不能碰?” 沈鲤肃容道:“公主是皇家女,娶皇家女的人地位势必不能太高。前朝有好几位驸马带头谋反,你以为皇上会不在意吗?” “皇上怕驸马觊觎朝中势力,所以处处压制。大赵的公主你看看,有几个是嫁给权贵的?不是去和了亲,就是嫁给平庸士子。” “所以啊,你看,为了娶一个公主,搭上自己的前程,这可太划不来了。” 我沉默一瞬,“那么,你是说有公主喜欢你咯。” 沈鲤嘻嘻一笑,将书中一张纸条收入怀中,“我是说,太傅大人要是娶了公主,就别想再做太傅了。” 我心下黯然。 如果撇去女扮男装的身份,我也不是一位公主吗? 不久后,我终于知道沈鲤为何要和我说出那番话来。 因为真的有一位公主傻傻的喜欢上了他。 最初,我与沈鲤到了上书房,会发现已经有人备下了早点。虽然只是几样精巧点心,但也可以看出做出这些东西的人花了不少心思。 沈鲤不爱吃这些腻味的东西,每每便便宜了我,我一直好奇,是哪一位姑娘肯为沈鲤做这许多事。 沈鲤也说不知,但我想,他一定是知道的吧,因为他几乎是以近乎厌恶的表情去面对已经发生的变化。 沈鲤凌乱的书桌变成了全班最整洁的地方,笔墨纸砚全部铺排整齐。晴天时有茶水,雨天时有纸伞,宛如出现了一位田螺仙子。 一日下学后,我实在好奇到底是谁对沈鲤做了那么多事情,便没有立即离去,拉着沈鲤在书房后等候。 沈鲤一脸不耐烦,表示不想知道。 “怕什么,看看吧。” 很快,夕阳渐渐落下,果然有一个细小的影子影影绰绰赶来,我凝神细看,发现那身形有些眼熟。 等那身影真的走近时,我睁大了眼睛。 那人一身内侍太监服,神色匆匆,细微的动作让我看出,这正是那日十四皇弟的侍读。 我讶异去看沈鲤,他已经僵直的站着,似乎早就明白。 等那人再走的近些,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不,或许应该说她的脸。 六公主,霜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4章 解围 霜生公主从怀中解开一个布包,缓慢打开,我看见其中似乎是一块墨,那墨上有金色漆纹,造型古朴,是宫中贡品的样士。 这中古墨一般都造价极高,在宫里也是只有重大集会的时候才能看到。 本朝文人学士众多,番邦也会进贡此物,父皇会用来赠给他人,但不知霜生这墨是从何而来。 我正疑惑,沈鲤扯了扯我的衣袖,脸色极为难看,似乎没有被霜生公主的举动打动,反而面露厌恶。 我示意他再看一会儿,他仍是很不耐烦的样子。 直到霜生将古墨完好的放置在沈鲤桌前,并小心盖上一块宣纸,她才一脸怯怯的朝门口走去。 她走的轻手轻脚,仿佛怕惊动了谁。 但门打开的一刹那,她如同一只兔子般惊恐。 门口赫然立了个人,我从窗户望进去,正好看见一身彩衣飘飘的流月。 她高傲的扬起自己的下巴,不动声色的看着霜生。 霜生后退一步,声音小小:“五姐。” 流月冷淡看她一眼,将目光转向那块古墨放置的地方,“你好大的胆子,那可是父皇赐给母妃的贡品,你竟然偷出来送人。” 霜生急着解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而流月公主已经绕过了她,直直的朝沈鲤的座位上走去。 霜生想要阻止,又有两个丫鬟眼疾手快的捉住了她的双肩。 “五姐,不要。” 在那一声惊呼中,一方古墨被流月公主扬手摔在地上。 支离破碎的声音里,她的声音也显的没有丝毫感情:“你将墨送给谁都可以,但赵熙不行,沈鲤也不行。” 霜生白着一张脸,那张脸与流月公主几乎是同样的美艳。 只是一个人高傲的带些妖冶,另一个温和无害的如同冰雪。 “为什么?” “为什么?”流月公主轻笑出来,笑容有着渗骨的寒冷,“因为我不喜欢。” 我并不知道沈鲤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等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出现在了流月面前,他将被束缚的霜生解救出来,几乎是茫茫山岳一般的站在流月公主面前,连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然,“我并不需要你的喜欢。如果真有人得到公主青睐,只怕我到要为那个人感到可惜了。” 说完不顾流月公主漆黑脸色,他牵了霜生公主的手腕朝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补充道:“许多人都说六公主与你长的很像,其实在我看来,并不像吧。六公主比你,善良许多。” 流月公主双目瞪大,朝他二人气急败坏,“你放肆。” 沈鲤神色不动,朝她拱手,声音戏谑:“是,我放肆了,五公主请见谅。我口无遮拦,以后不再犯。” 流月公主想再说什么,沈鲤已经将霜生带了出来。 期间,霜生公主频繁回头去看地上的古墨,间或看一看两人相牵的手。 沈鲤感觉到她的目光,立即收回自己的手,同时对她道:“你将古墨送我,我也是用不了的。那是御赐之物,怎么能再转送别人。” 霜生公主红着脸道:“那不是我偷的。” 沈鲤点头,“我知道,那墨既然是你父皇赐给你母妃的,那么你一定是从你母妃那儿讨要来的吧。” 霜生公主没有开口,算是默认了。 我在他们身后远远跟着,见自己现在出现似乎不太方便,便准备避开。 我见沈鲤对霜生公主的态度柔和许多,而霜生公主也很乐意和他待在一处,终于明白了此前沈鲤说的喜欢他的那位公主。 就在我即将退出他们的范围时,沈鲤对霜生公主说,“送餐送伞送墨,这些事,公主以后不要再做了。” 霜生不敢抬头看他,甚至头垂的更低。 “那纸上的内容……” “我并不喜欢公主,永远都不会喜欢。” 这就是沈鲤的答案。 那日槐花树下,她在石桌上抄写文章,砸中沈鲤的书落在她的裙旁。 她快他一步,将书收进怀里,同时塞给他一张自己写了很久的字条。 他因字条辗转数日,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5章 送伞 我从没有遇到过像霜生一样对感情倔强的人。 我与沈鲤在怡翠楼听歌唱曲时,她就在楼外等着。 有时候,她是一个总角书童的模样,有时候她是一个内侍小太监的模样,有时候,她会是穿着素色衣衫的宫女模样。 她从来没有耀眼的颜色,如果有,大约是沈鲤走出去时,她眼中的颜色。 那双眼睛如注入了星辰大海,耀眼的让人艳羡。 而沈鲤多半时候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与她擦肩而过,或是走向相反的方向。 霜生公主来的时候多了,让谢凉注意到了。 谢凉时常打趣沈鲤,“这姑娘长的不错,你却不怜香惜玉。” 沈鲤每次都装聋子,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仰头就是痛饮几杯,常惹是身旁的姑娘们惊呼不止。 这儿是各种勾栏聚集的地方,怡翠楼虽然算是清幽小馆,但外面毕竟不同,各种人都会有。 我不免有些担心,便问沈鲤,“这样把她放在外面不好吧。” 刚开始,沈鲤会蹙一眉毛,或者手上的酒杯一顿。 后来他竟怒火从生道:“她是你的皇姐,你为什么不把她劝回去。” 我无语。 一阵静默后,他又开始听歌女唱歌,看女子伸展腰肢,将一曲舞蹈跳动的美妙绝伦。 在这样每一个都不愿意去面对霜生的日子里,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件事。 那是个多雨的季节,霜生站在怡翠楼外的一座小楼边。 细雨绵绵,很快湿了她的额发。那天她又穿着宫女的衣裳,瑟缩在亭子一角。 亭内早已经挤满了人,大部分又是长相粗蛮的男人。那些人穿着破烂,嘴里说出的都是极其野蛮粗俗的话。 霜生想要躲的远一点,并没有成功,频繁的有人凑过去与她说话。 当那些脏兮兮的手放到她的肩上,或者要伸向她的脸庞时,她只能无措的往后退。 有一个大汉,甚至死死嵌住了她的肩膀,要把她往亭内带去。 霜生挣脱不过,向怡翠楼望来,试图求助,但沈鲤只当不见,继续自己的玩乐。 最后,还是谢凉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将侵犯霜生的人击退,并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站在客栈下拭泪,谢凉给她递了把竹纸伞,劝她早些回去。 霜生泪眼朦胧,“沈公子回去了吗?” 谢凉道:“没有。不过你若是走了,兴许他也就会回去了。” 霜生理解了这句话,知道沈鲤不愿意见在看见自己,便自己撑了伞,慢慢往宫里走去。 同时,对面客栈的楼上,坐了个面上有面纱的女子。 那女子双瞳剪水,几乎与霜生有着一样的弧度。 两个黑影从窗外跃进,朝女子道:“公主,六公主已经平安入宫。” 那女子转一转茶杯,看向那个飘进怡翠楼的红色身影,“那是什么人?” 下人道:“应该是华国公府谢二公子。” 女子轻笑一声,眼睛里有些愉悦,“原来他就是二公子。” 谢凉回来后,随手把软剑扔到桌上,睨视沈鲤一眼,“你竟然要救她,为何不自己去,偏偏找我。” 沈鲤嬉皮笑脸道:“你不是说我不怜香惜玉吗,正好送你个机会。” 谢凉揽住身旁一女子,摇头道:“我不喜欢那样的。” 沈鲤接过话,“我也不喜欢。” 谢凉这回却笑了,“那你何必管她死活。” 沈鲤顿了一顿,才指向我道:“那可是他皇姐,不能不救。” 他的无措在我与谢凉看来,更像是一种掩饰。 于是,我们只相视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6章 我与沈鲤去怡翠楼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突然被传了出去。 先是朝野中有些议论,一些大臣们常常对沈大人的背影指指点点,大意是沈家家教不严,或是私生子就是私生子。 “到底是青楼出身的人,品性能有多好呢。” “有才华又怎样,还不是一样的逛青楼,这样的儿子,我宁愿不要。” “上梁不正下梁歪吧,也就是沈老大人早年做下的孽,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 “……” 越来越多的议论声响起,最初不过是说沈鲤,后来终于转到了我的身上。 父皇震怒,不等万圣节到来,就禁了我的足,而四皇兄当时还没来的及出京赴任。 他二话不说,来了我建章宫就赐给了我一顿软鞭。 我躺在床上呻吟,抱怨他没有把我当弟弟看。 四皇兄面色极冷,“我要不把你当皇弟看,现在就该杀去沈府,把那沈鲤一刀两断了。” 我不敢替沈鲤辩解,只能哭嚷叫疼。 四皇兄越想越怒,恨不能再赐上我几十鞭,言语间也很不客气,连父皇也成了他发怒的对象。 “我早说过让你拜李学士做老师,父皇偏又听信流月的话,把苏行调为太傅,又要给你们赐侍读。沈鲤那种人如何能当的上皇子的侍读,只怕在给你侍读下去,就该培养成青楼的常客了。” 我弱弱开口道:“我与沈鲤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吃了几杯果子酒,听几首小曲罢了。” 四皇兄眉毛一竖,朝我走进几步,只恨不能在把我提起啦揍一顿,声音像是被击打的大钟,震耳欲聋,“听听你都说的什么话,这是一个皇子该说的话吗?什么也没做,那你倒说说,你还想做什么?” 我:“不想了不想了。” 这场训导直到半夜才结束。 第二天,我就听说沈鲤被他父亲关在了家里,这其中大约也与四皇兄有关吧。 我听说,沈鲤被禁足的日子里,霜生公主总去看他。 不久,终于在万圣节当天见到了沈鲤,我询问他对于霜生公主感觉如何,他长叹一声:“太缠人了。” 我觉得霜生公主对于沈鲤是真喜欢,哪怕知道沈鲤去那种烟花之地,她也没有私心。甚至是所有朝臣对沈鲤口诛笔伐的时候,她依然选择站在沈鲤这一边。 大约年幼无知,对有些感情过于执着,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得到。 宴席上,她坐的位子离沈鲤很远,却频频转头看过去,期间还会掂起脚尖。 五公主坐在她身前,无论是头上的发饰还是身上的服饰,都艳丽夺目,这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而没有人注意到霜生。 霜生过于明显的动作还是引起了沈鲤的注意,或者说不适。 于是有一段时间,他几乎退出了宴席。 而那个时候,父皇突然提出要考核我们这些皇子的功课。 我立即回身对小顺子道:“快去找沈鲤。” 在写策论文章方面,沈鲤的才华声名远扬,我只能求助于他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先是几位皇子自告奋勇上前,请父皇出题目,好提前想好应对。 我坐立不安。 不久后,小顺子偷偷回来,对我道:“找遍了整个宫廷,也不见沈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7章 写字 周遭彩漫齐飞,皇子公主们更是衣着华美,满脸期待,想看父皇会出一个什么题目。 父皇一身滚龙纹墨袍,端坐在一方龙椅中,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伸手拂了拂茶盏,似乎在思考什么。 不一会儿,他转头看向下方群臣的坐席,“苏太傅,可有什么好的题目?” 苏行从一众老臣中站起,言行举止恭敬,宛如典范,但没有立即做答,应该也是在思考。 他今日还是第一次穿太傅的服侍,头上箍银冠,身上穿月白长袍,有团簇的鸟兽暗纹夹杂其中,人也显的出类拔萃。 他踟蹰一会儿,朝圣上的位置拱手做答:“臣看往年,圣上出的题目有民生、论贤、说礼,今天不妨换一个新一点的。” “哦?”父皇微坐直身体,“太傅有什么好的题目吗?” 苏行让人取笔,蘸墨后不久就一挥而就,写下许多。 崔福恭敬奉上御座前。 流月离开自己的座位,朝父皇的御座走去,很快凑过去看那纸上的名目。 她与父皇共同预览,突然伸手朝父皇指了某一处,有絮絮低语一番,父皇才点了点头。 然后她牵扯自己的银丝裙摆,从御座上走下,同时诡异莫测的朝我笑了一下。 我周身一凛中,同时听到崔福的高扬的声音:“圣上圈定的题目是论孝。” 这话一出,小顺子目瞪口呆,咋舌道:“流月公主这不是故意针对殿下吗,她这是想让大家再提起谨贵妃,让殿下下不来台。” 此时,殿中已经摆上了几张小几,以及数个绣墩,流月公主率先离席,坐在一张小几前,捏着毛笔只思考了一会儿,便开始挥毫下笔,不多时,便有一副洋洋洒洒的文章写出来。 她得意朝我一笑,再次坐回到宴席中自己的位置。 而其它皇子公主们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写出自己的文章。 我有些踌躇不前,只怕最终无论写出什么都会被评头论足一番。 流月公主用一方紫云罗帕子擦拭手指,转头道:“十三殿下怎么还不动笔,是在酝酿好文章吗?” 这时,苏行突然离席,走到殿中朝父皇一拜道:“皇子公主们在上书房不止学习策论文章,还有书法绘画等。臣以为此次考核可以以皇子公主们擅长的地方作为目标。比如十三殿下擅长写字,十四殿下擅长绘画,皇上大可考考他们擅长的东西。” 父皇扫视我与十四弟一眼,欣然接受了太傅的意见。 而流月公主显然气急,几次想要起身说什么。 父皇已经让人呈上今日的策论文章,与大们一起欣赏品评。当内侍读到流月公主的文章时,父皇面带微笑,给予了其它公主们所没有的评价。 这明显的偏爱使的流月公主稍稍平息了些怒气,只高抬下巴,几次朝我看来,等待着我的字写完。 这次我没有模仿邓安的字体,而是选取了一位先祖,模仿他的字迹,写了一份碑帖。 那碑帖传到大臣们面前时,他们立即停止了讨论,围住碑帖。有的人捻须沉吟,有的人目瞪口呆,还有人则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 碑帖被送到苏行面前,他引袖结果,眼眸低垂,从每一行上看过,最后上呈父皇:“十三殿下的字有高祖遗风,下笔自成风骨,还请陛下检验。” 崔福将字送呈到父皇面前,我小心抬头看他脸色,却并没有见到意料中的喜色,甚至于说他的表情顿了一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展颜笑道:“十三的字写得不错。” 很快他又让人赏赐了我一些东西。 身后有人切切私语道:“要说模仿高祖的字模仿的最好的人应该是幽王,高祖做皇帝时,亲自教导幽王写字。” 一声“嘘”,那人停止了说话。 父皇也似乎没有听到,让人传唱歌舞。 我却陡然想到,幽王早年谋反,自立南赵,只怕父皇对他还是存了戒备。好在今天他心情不错,并没有与我计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8章 字帖 我回到座位上,感受到了有一道热辣辣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便也回视过去。 流月公主并未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总是如此即使自己对于这场让我出丑的事故很失望,她也保持良好的微笑与厌恶。 看她的同时,我发现,她身后的一张食案空着。 那食案原本是五公主的位子。 想到此前便消失不见的沈鲤,我不由心内一凝,让小顺子再去找找。 还未吩咐完,沈鲤却已经气急败坏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甩深青衣摆,脸上像是抹了黑炭一样难受,自顾自的坐在臣子的宴席中。 小顺子偷偷过去询问,片刻后回我,“沈公子说刚刚遇到五公主了。” 遇到五公主让沈鲤的心情十分不好,痛饮几杯后便与我抱怨,“你的那些姊妹们也忒缠人了些。” 我想起了先祖在时,曾感叹道:“我们赵家的儿女,能坐的稳江山的,多半在感情上爱而不得。” 纵观自己的几位皇兄们,也多半没有好的情感归宿,只问沈鲤,“五公主跟你到后花园,必是说了什么吧?” 沈鲤略浅色的瞳仁动了动,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后花园。” 我朝西南角上一处隐约露出的巍峨宫阙指道:“今天一早父皇就命潜音阁吹奏乐曲,为宴会助兴。方才我听了一下,有萧声合奏。那人是你吧。” 沈鲤郁郁不语,从怀里抽出一张字来,“那你也就知道被人打扰时有多么痛苦了。” 我将字帖展开,一眼看出这与上回沈老大人寿辰上的那副字帖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副字帖与这副字帖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你觉得如何?”沈鲤拿着字帖问我。 我看那字帖描摹的凌乱,一笔一划虽然落笔均衡,但字体效果却并不好,想到上回霜生公主从我手中取走字帖时的小心翼翼,我只沉吟不语。 “你看,连你都知道这字体入不得人眼是吧,她眼巴巴的拿来送给我。” 沈鲤已经很是厌倦,将字帖丢回到酒桌上,动作太大,一只青铜角杯被砸倒,流出不少青色酒液到纸上。 我看那字帖渐渐被酒水淹没,没来由的就要伸出手去救一救,沈鲤将我手一拦,不屑道:“我府内这样而帖子多了去了,扔到厨房生火还嫌占地方呢。” 他这句话刚完,我已经一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像是很久以前,他从窗户上翻下,砸烂了我的灯笼,撞到了我一样,他满面诧异,“你这是做什么?” 我死死按下内心的一点汹涌,瞪他半晌,一点点道:“你知道夹指木吗?” 沈鲤愣了愣,低首沉吟,“那不是刑部的利器吗?” “是刑部用来审讯凡人用的,你曾经呆过刑部,想必也知道那东西的厉害。” 话完,他却是脸色白尽,惶然抬头看我,他自诩笑若清风,此时却仓惶起身,似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霜生公主她……” 我将那半面仍浸泡在酒渍中的字帖拿在手中,眼前恍然出现了霜生公主扶在案上,颤抖着手腕,艰难下笔的情景。 “我也只是听说,她与五公主幼年一起玩乐,用那东西误伤了手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9章 和亲 晋元二十一年,盘踞在西北方向的铁柔一族向我大赵议和,并有意求娶一位公主。 父皇答允后,宫里哗然一片,都说蛮夷之族,太过无礼,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嫁去偏远之地。 当时,适龄的公主只有两位,五公主与六公主。 凭借她们二人在宫里的地位,我已经猜到了结局。但心内的最后一丝善意,依然驱使我去找苏行。 我去的时候正是晌午,天高云淡,有些悉数的阳光从云层中落下,促使新降的雪开始融化。 清澈的水滴沿着檐角坠下,发出的是和铁马一样悦耳的声音。 苏行正挽着宽大白袖,从一只瓦瓮中汲水煮茶。木炭的哔啵声,茶壶呼噜呼噜的响声,在那间屋子中劈出另一个世界,同时隔绝掉将外界的一切争论。 我站在一树半凋的梅树后,看着他清俊眉眼在茶水的白色雾气中若隐若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熟稔的注水、烹茶。 一直到,他将一直天青色的浅颈茶杯放在自己对面的位置,温温和和道:“你还要站到几时。” 我方脸上一烫,从梅树中走出,揖上一礼:“老师。” 他将对面的茶杯注满,抬眼看我,慢慢点了点头,“你和沈鲤厮混这许久,礼数还没忘全,倒也难的。” 我立即想起自己之前的蠢事,连忙绕进侧门,急行到茶座旁,抢过苏行手中的茶壶,为他满斟了一杯。 他唇角浅含笑意,漫不经心的看着我手忙脚乱。 清色的茶水在茶杯中凌乱的注入,有一些零碎泡子飞到他的袖摆上,他也并不在意,只在末了说一句,“天下文人若都像你这样点茶,茶道便废了。” 我一愣,“啊?” 他已从我手上抢走茶壶,重新放在炭火之上。妖冶的火苗舔舐赭色壶底,像是渐变的颜色的一般瑰丽奇妙。 茶水又迅速沸腾起来,我听见苏行慨叹了一句,“朝中形势,也是这样,加一把火,就废沸顶了。” 沸腾的水正将壶盖顶起,下面的水声轰隆炸响,像是千军万马奔来的号角。 我见他这样淡然,免不了急切道:“朝中的人喜欢扇风点火,却不知道处于这沸水之上的人有多难熬。” 他看我一眼,“殿下认为和亲公主是处于沸水之上?” 他既然已经挑明,我也不在等待,起身振袖道:“我大赵虽不说是这七国之主,但也雄霸一方。当年长公主出使燕国,过了若水,便不再前行,并让人带话给燕国太子,不以国礼,绝不出嫁。今日,铁柔不过我赵国的弹丸之地,也配和我们谈条件吗?” 我义正言辞,只觉得内心悲愤,而吐露出来的却仅六七分,待正要进一步开口。苏行起身,将凋落了白梅的窗户关上,淡淡问道:“这话,你对陛下也说了?” 我摇头,“没有,父皇这几日称病,谁也不见。” 他似乎松了口气,“那你知道陛下为何称病吗?” “大约是因为和亲的人难以定下。” 苏行再次摇头,“非也,若是心中未定,早就该召见首辅几位大员商定了。而陛下称病,不愿意见你们,显然是不愿意再更改自己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这回,大约是要委屈六公主了。” 我心内一顿,又不甘心,“老师,你救救六公主吧。” 着宽袍大袖白色衣衫的苏行缓步踱回来,目光如掖尽了远处的碧澄天色,静静投落在我的身上。 我与他对视片刻,终于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动容,他招手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或许可以一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0章 和亲 按照苏行的法子,此后几日,我借四皇兄的名目,依次给六部去信,就连沈大人那儿也去了一封书信。 我写信时,涕泗横流,诚心到了极致,自认为不能感天,也能动地了。 而事实上,在父皇重新坐上朝堂的那日,六部也确实有很多大臣开始进言,阻止这场和亲。 当时还是我岳父的刑部大人甚至撩袍上前,要求大赵派兵去平定铁柔。 父皇只是不发一言,龙目微垂,俯瞰着殿内一众青袍紫袍的官员最终将目光落在吏部尚书身后的位置,“沈大人今日为何没来坐班。” 王福躬身道:“沈大人身上有恙,所以遣了小沈侍郎来了。” 父皇这才将目光投注在众臣中一道青色俊秀的身影之上,瞥了一眼后,终是扭过头去,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慢慢咽下。 沈鲤却越步而出,他当时年龄尚小,声音十分清越,一开口,便是站在殿角的末等官员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揖道:“陛下。臣不敢苟同太傅等大臣的话。铁柔虽是弹丸之地,但毕竟在我赵国境内,兴兵行武,对百姓并无益处。且看前几年的旱灾、马匪留下多少祸患,如今仅靠和亲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要牺牲成百上千的将士乃至数万百姓的命呢?” 他言辞谨然,说完,伏地一跪,“臣忝居侍郎之位,不能像先前忠武侯沈将军一样献血沙场,只能凭一点文墨,三寸口舌,为百姓立命。臣拳拳之心,忘陛下明鉴。” 我认识沈鲤这许多年来,从没有见他说过这样的官话。这样的溢美华章被他说出来,不但恳切,还多了两份动容。 我当时倚在毓正殿的门柱后面,侍卫不断回头瞥我,正纠结要不要把我拖走。 我犹不死心,直到看到父皇倚靠在明黄龙椅上,双目紧锁在沈鲤身上,平静问道:“所以你主张和亲?” 沈鲤未抬头,声音切金断玉般肯定,“是。” “你常与皇子们来往,对宫内的公主们应该也有些了解,可有合适人选。” 我听着父皇的声音,心内一凉,握在门上的手一点点用力,直到指甲在柱子上的金色龙须上划出阵阵刺耳的声音,沈鲤说:“六公主钟灵毓秀,秀外慧中,乃公主中的典范,可以成为议亲人选。” 殿内沉默须臾,才想起细细簌簌的声音,而父皇的声音立即盖压过去,“朕知道了,今天的朝会就到这儿吧。” 我不知道朝会的消息传到霜生公主那儿时,她会是什么表情,尤其是得知沈鲤的这番话,又该是什么心境。 只得叹息一声,朝沈鲤的背影恨恨跺脚后,回了建章宫。 三日后,圣旨出来,果然是霜生公主嫁出去,我们这些皇子公主们的早课也罢了下来,父皇的意思是要我们在霜生走前和她多说说话。 我听说霜生公主的生母整日以泪洗面,缝人便说女儿嫁去偏远之地自己多么凄苦,这些话传到父皇耳边,没多久就有了封徐妃为贵妃的口谕。 平西苑那边这才真的寂静下来。 霜生公主的丫鬟柳叶来找我时,我正在写一副字,字帖还未磨完。 柳叶从袖口摸出一只紫檀匣子,盒子上铺金色秋荷,盒内是一只细狼毫,笔杆笔头无一不精致。 我一眼便看出,这样贵重的东西应该是霜生公主的嫁妆,执意不肯留下。 柳叶频频后退,边抹着眼泪道:“宫里的殿下们都是有的,公主说十三殿下不曾去过,这才让我送过来。” 我一愣,想起这段时间确实未曾去过平西院,忙点头道:“代我向公主问好,我过些时候去看她。” 柳叶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被小顺子送出门又扑身回来,抓住我的袍摆不放,“十三殿下,您去看看公主吧。” 我看她哭的实在伤心,想霜生公主那儿大约也是这样的悲伤气氛,伸出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不忍再看她的面容,“你先回去,安抚你家公主,我若得空就去。” 像是知道我这是敷衍之词,她立即摇头道:“六公主虽然和十三殿下来往不多,但每次在宫中说起,总说十三殿下很好,当年谨贵妃娘娘没了,公主陪着殿下几天几夜。如今,殿下因为与五公主有嫌隙,便不肯去了吗?” 小顺子捉住她肩膀低斥道:“你胡说些什么,去不去是殿下的事,由得你置喙。” 说完要拖她下去,我见她哭的双眼红肿,容色不堪,终是不忍,问道,“你家公主怎么样了?” 柳叶哇的一声哭出,“公主终日以泪洗面,已经三日不饮不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1章 何必当初莫相识 我走进平西院时,院内只有几个小丫鬟在扫树下的落叶,霜生公主的住处屋门紧闭,早不复初时踏破门槛的热闹。 柳叶推开门后,引我入内,只在外室为我端上凳子,捧上茶水。 隔着一张古旧的屏风,能看到一道颇影绰的影子。那影子颤悠悠撑起,先是问我,“十三,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说,“八月快要完了。” 霜生公住便咳了一声,继续道:“你是第一次来我这里吧。” 我亦只能点头,这才发现自己与这位皇姐相见不过几面,这些年的交集更是浅淡,便是想劝劝她,竟也找不到什么话题,遂将目光放在面前的屏风上。 那屏风上抄录的是一篇散记,字体洒脱飘逸,极有风骨。在字帖末尾的印泥中,我一眼看到了沈鲤的字。 “这副屏风你是何时得到的。” 屏风那端一阵急切的咳嗽后,她道:“三年前。” 三年前正是沈鲤初入京城的时候,我细想了一下,当时沈鲤还没有现在这般名气,这屏风在当时大约也值不了什么钱,便问她,“怎么会看上这副屏风?” 她笑笑,“三年前的事了,怎么会记得清楚。” “那你三年前便是认识沈鲤的吗?”我几乎笃定道,“要不然你不会第一次见到沈鲤是那般神色。” 我想起那日,她扶在一颗桃树下抄书,看到沈鲤的那一刻,整个人如同被烫了一下,瑟缩过后,朝我们递过来手中的书卷。 那微微泛红的面颊像是树上的桃花染就,说不出的明人。 “皇姐,你是早就认识他的吧?要不然,你为何平白藏了他的字帖这么多年,为何又偏偏为他讨那御赐的墨?” 我原本以为皇姐是初时见了沈鲤便为之倾心,可后来细想,她虽身在宫廷,见过的王孙公子却不少,但凡身边的丫鬟,也总会对京中有名的人物做出品评。 皇姐怎么就单单看上风流成性的沈鲤了? “皇姐,这中间可有什么缘故?” 我问了几遍,她都是靠在一方金丝楠木枕头上,歪着似乎在看什么。 半晌,她声音清若飞鸿,“我很久就认得他了,只是他不记得罢了。” 我心内一跳,正要说些什么,她突然打断道:“若我不去和亲,宫中可还有别的公主可去?” 我摇头,“没有。” 后宫中,年龄稍大的公主均以出嫁,年龄小的又太小,不过稚龄,父皇不可能同意。而五公主恩宠不衰,父皇断无可能派她去。 她又问道:“听说怡翠楼有一个舞姬,擅长在金鼓上做飞天之舞,红极一时,你可见了吗?” 那个在鼓上飞速旋转的身影在脑海一晃,沈鲤躬身为她穿鞋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 我笑道:“那个姑娘叫娇兰,长的还行,跳起舞来并比不上皇姐万分之一。” 她咯咯笑了好一阵,才西子捧心般咳了几声,“你又唬我,若比不上我,他又怎么会喜……” 话未完,便猛然顿住,我们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她不在开口,我也只能笑道:“皇姐小时候便是善舞的,只是这些年总不肯跳给我们看,若是跳了,那怡翠楼的“双姝”也是比不过的。” 她呆了好一会儿,正缝柳叶进来送药,我便起身告辞,并再次嘱咐她多多保重什么的。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拔高音量道:“十三,今日的话不要让他知道。” 我自然答应,却半晌也想不起到底是那些话不要让沈鲤知道。 匆匆从平西院出来,刚走过没几步,小顺子悄声道:“沈侍郎进宫了。我刚才看见好几个人拥着他去了后花园那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2章 圣上之怒 我满腹怒火赶到后花园时,先看到了两乘金碧辉煌的肩与。 一乘肩舆上龙飞云绕,另一乘鹤飞九天,花纹精巧,让人叹服。 数百个侍婢点缀在桂树林中,遥遥望去,穿红过绿,淄衣飘飘。又有女子的声音婉转淅沥传出,惹的其中一道明黄身影笑声不断。 我正犹豫着转身,一海蓝袍子的人已经从桂树林后蜿蜒而出。 那人轻执拂尘,脸上一笑,略有和蔼神色,正是御前的王福。 “十三殿下留步。殿下方才听人说十三殿下到了此处,特意让我来迎你。” 小顺子捅了捅我的手肘,我方不情不愿的去了。 那时,我与父皇的关系比现在更为恶劣。何况一打眼,便看到伏在他膝头的流月,侍立在下首的沈鲤,心情顿时坏到了极致。 “儿臣见过父皇。”我草草行了礼,不待龙椅上正打量着我的父皇开口,也不去看朝我行礼的沈鲤,自顾自退下到一旁。 父皇微蹙了蹙眉,“怎么不见过你皇姐?” 我垂目不语。 流月公主依然依偎在他膝上,只微侧头看我一眼,翠眉墨眼一转,红唇嫣然一笑,“十三皇弟这是去哪儿了?” 她一身百蝶衣流光溢彩,上好的料子像是水光中挑出,那双眼睛却也刀光淋淋般放着白光。 我看她一眼,淡淡道:“去平西院看了六皇姐,六皇姐身体不大好,怎么,你竟不知道吗?” 她笑容一敛,父皇已经接话道:“是霜生吗?不是说只是染了些风寒,调理调理就没有大碍了吗?” “父皇明鉴,六皇姐病情险峻,又郁结于心,只怕短时间的调理并没有什么用处。” 我与流月来来往往的话中,暗藏刀光剑影,便是一旁服侍的小太监们也看的胆战心惊,何况一直知道我们不和的父皇。 他扶了扶流月鬓边滑下的一缕黑发,若有所思片刻,却不知那所思中是否有另一张和流月相似到了极致的脸庞。 “朕知道了,让吕太医先去瞧着吧。无论如何,要在出嫁前把身体养好。” 王福躬身下去,“是,奴才这就去宣旨。 父皇这才将一双深邃眼睛投注在我身上,那双眼睛中有审视,端详,打量,却独独没有看流月时的慈爱。 我心里已经凉透,率先移开了目光。 “近日都学了什么?” “老师教了《孟子》,还有一些先贤传记。” “喔,中秋宴上,朕看了你的字,已经写的很好了,很有苏行的样子。”大约是想到了上次没有见到我的文章,他又实在不知该问什么,只说让我背诵一篇。 我择了一篇本朝名士的《昭君怨》。 “夏有妹喜挂甲军前,汉有昭君出嫁塞外,风沙如斗,别国离家,闻雁声而悲泣……后世称她为巾帼好女,我只见其身姿娉婷,一弱女子也。授君命而远嫁,不由己而逝芳华,当时之悲也。” 一篇文章背完,流月先是勾了勾唇,懒懒立起,“十三皇弟的《昭君怨》背的这般熟练,不知是为自己怨,还是真为某位“昭君”怨呢?” 沈鲤已是越步而出,俊脸上道貌岸然,一副为我撇清的模样,“十三殿下身份尊崇,受百姓奉养,哪里有什么怨气。不过一篇文章罢了,公主何必断章取义。” 父皇睨他们一眼,抬手指我道:“你说?” 我伏地一跪,“父皇,六皇姐身体羸弱,如何能在几日后就奔赴铁柔。铁柔又是苦寒之地,让她这样带着病体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我本想再为霜生公主挣扎片刻,父皇却已推开流月,豁然起身道:“这是谁让你说的话,六公主?还是旁的什么人?” “没有,没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我并非不知道父皇已经生气到了极点,但有些话若是现在不说,只怕我会后悔的吧。 “父皇,铁柔是我赵国的地方,强攻未必取胜,却也不会让他们讨得了便宜。如今父皇不仅不下令攻打,反而赔上一位公主,难道在父皇眼中,六公主不过是用来保城池的物品吗?” “先贤说,先嫡后庶,先长后幼,父皇亦不可偏心至此啊。” 四周已经是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良久后,一串墨绿的珠串从上方砸下,直直打在我的颧骨上。 珠串落地,是一派粉身碎骨的景象。 沙沙—— 是靴子踏在地上的声音。 “这些混账话都是谁教你的?苏行么?” “不是,父皇!” 我仰起头来,正欲分辨,他已经甩袖怒斥,“去把苏行给朕叫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3章 责罚 “父皇,这些话都是儿臣的意思,与老师并无关系……” “朕知道,苏行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朕只是想让他看看该怎么教育皇子。崔福,你去让人传板子过来。” 崔福还在错愕之中,躬身下去便听见皇上的声音,“十三殿下言行无状,和他本性专横有关,朕今天也算尽尽这父亲的责任。” 这竟是要当着老师、公主的面罚我? 我只觉脸上如同碳火灼烧,浑身烧的没了力气,直到尽头传来太傅大人的传唤声音,我的背上又瞬时降到了冰点,霎时如坠深海。 我把头砰砰砸向地面,“父皇,此事是儿臣的错,与太傅大人无关,父皇可否讲我交至刑部或者大理寺……” 我哆哆嗦嗦说完,反倒换来他的一声轻笑,他威严的眼睛锋刃一样落在我的身上,“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一听要当着这些人的面受罚,便连话也不会说了吗?” 红色的木杖与长凳砰的落在我的身前。 “四十杖。” 他不带感情的声音远远落下,伴随着流月唇边的一丝笑意。 苏行白色的软靴恰好落在我的身畔,我要去扯父皇的袍角,被苏行单手压住了肩膀。 “教不严,师之惰。微臣愿意替十三殿下受这四十杖。请陛下成全。” “老师——” 我挣扎出去的破碎声音,父皇的沉默,以及后花园中所有人的表情,都成了一副诡异的风景。 直到那默许的声音落下,我的心头再不复对苏行的不满。 那夏日的午后,他掀帘而出,我与他四目相对,对他遥遥一揖,坦然唤一声,“师父。” 那满室药香中,他朝我递过来匣中的绝世好玉,劝我锦帆冲浪,迎难而上。 …… 桌上冒着丝丝冷气的梅子汤,手中的洁白书卷,苏行以手支额,坐在我对面,一遍又一遍讲述难懂的经义。 我唤一声“老师”,陡然惊坐而起,再看身下的鹤飞云绕的床榻,银线凸起的枕头,才知自己又回到了建章宫。 我以为是梦一场,一摸脖颈背部,却全部湿透,喉头更是烫的厉害。 小顺子打起帘子,给我送了碗药。 我一开口,声音嘶哑难听,“老师……” 他低头道,“回府去了。” “他……”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我摸着昏沉沉的脑袋,恍惚道:“我怎么回来的?” “殿下一直在喊叫,太傅大人的板子还没落下您就晕过去了。” “那太傅他……” “太傅大人受了板子,体力不支,被侍卫送回去了。” 我颓然躺回塌上。 此后数日,我让人白天熬燕窝,夜里煮参汤,日日往太傅府送都是后话了。 苏行倒也还像往日一样见我,坐在太师椅中四平八稳,与我讲解经书。 若不是那四十板子曾经在我面前去掉了一个下人的半条命,苏行这副样子倒让我以为他是铁打的。 我抱住他的双膝,双瞳含泪,“老师,你若不舒服,千万不要强撑,我马上找御医过来。还有,我送的燕窝人参你还吃的惯吗,要不要再抬几十箱来。”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侧身对我,一副光风霁月的神态,“你送来的的燕窝人参把建章宫都当的倾家荡产了吧。” 我赫然红脸,“再当一些还是可以的。” 他已经起身,振振衣袖,眼尾含笑:“我身强体壮,却经不起这样的大补。” 许是他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脸上的笑意又莫名让人心安。 我便醒了。 我当时想,这四十板子算是我欠苏行的,日后定然有机会补上。 没想到几月后,清漪池边授课,我被流月推入水中。 苏行带伤跳入水中引发旧疾,从次闭入忘忧阁,这才是我与他的性命之交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4章 护送和亲 那次落水后,我觉得苏行病的更严重了,便日日去忘忧阁外和他说话。 他虽不愿见我,却还肯隔着门和我说说话,这让我很是欣慰。 “老师,你还好吗?你若真是因为这次落水落下病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朱门后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吓得我差点就要破门而入。 “若是没有人嫁我,你待怎的?” 他声若游丝,比以往听起来,更添几分温柔。 我依靠在门上,将建章宫内的适龄女子在内心过滤了一遍,无比真挚道:“我宫里的人虽然没有几个,但都是极好的,尤其是翠音小丫头,上的厅堂,下的厨房,做的一手好菜,人也生的极美。” 我当时想着,若是苏行当真收了翠音,我也与苏行沾亲带故了,日后行事也更为方便。 苏行似乎干笑了两声,“我好歹是你老师,你又是个殿下,怎的不给我介绍个公主,反而是个丫鬟?” 我亦是一哂,“宫里如今可没有适龄的公主配你。” 话刚完,又想到流月,但心里又膈应万分。 上书房里传出过苏行和流月的不少闲话,流月的母妃对苏行也是青眼有加,何况苏行年纪轻轻便是太傅,在朝堂上也算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 苏行果然反问道:“你怎知宫里没有合适的公主?” 我急忙道:“流月不合适的,你们是师生,有违纲常,而且日后我若是叫你一声姐夫,你岂不比老师还降了一级,多不划算。” 苏行几乎是愕然开口,“我何时说了五公主……” 我一愣,他又问道:“你觉得我若是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有违纲常?” 流月的笑靥一闪而过。 “是。” “可我不过比你大五岁,和其他稍长的殿下公主也是差不多。” “这怎么差不多,这可差了一个辈分呢。” 我据理力争,誓死也不能让他对流月产生想法。不知道是不是我话说的太重,他似乎有些失望,“你回去吧。” 我于是将自己带来的大量补品放在了门外,就回去了。 此后数日,我依旧时常去忘忧阁外和苏行说说话。 六公主与铁柔和亲的圣旨也很快传出,这本在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消息是:忠武侯府的谢二公子自请担任使臣,护送六公主出京。 消息传来,朝中倒也是议论纷纷,谢二公子是出了名的凉薄性子,不参与朝中的权势斗争,对继承其父亲的爵位也显然没有什么兴趣。平时花街柳巷,酒池肉林,亦只是浮云渺渺,得过且过,怎么会主动请求出使。 然而这件事还没有弄明白,五公主在平西院内掌掴六公主的消息友传了出来。 翠音和宫里的一些丫鬟是旧识,很快打听出了缘由。 “五公主给谢公子下帖子,邀请他一同去秋猎。谁知道贴子刚到了谢公子手上,又恰巧碰上六公主的人去还伞。谢公子听说了六公主出嫁,宫内的几位殿下互相推诿,不愿护送,这才拒绝了五公主的帖子,又上折子给陛下请求和六公主一起去铁柔。” 翠音嗤笑道,“五公主对自己认定的东西向来志在必得,何况是二公子这样的香饽饽。她难得腆下脸来去给二公子下帖子,结果二公子不愿去秋景如画的西山,反而主动请缨去风沙大如斗的铁柔,你说,五公主能不生气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5章 最高的国礼 “六公主霜生品行温良,知书达礼,贤德婉约,为后宫公主典范,今册封为和硕公主,与铁柔一族和亲,永保大赵安宁。母妃许美人出身正统,身份高贵,今册封为妃,赐封号珍……” 崔福的声音一阵阵响动在后宫中,平原院门前早已经被围的人山人海,那些美人夫人,或是昭容昭仪们莫不眼红。 “偏也就是她,不怎么得陛下的宠爱,却早早爬上了妃位。” 一个彩衣飘飘的美人摇晃着头顶的金钗流苏,伸长脖子像前望去,止不住的絮絮叨叨,“我若是有她这样的好命,也不枉进宫一趟了。” 这声音刚完,却听背后传出一声嗤笑,“这可算不得什么好命。姐姐若真是如她一般,有两个女儿,一个恩宠远远胜过自己,另一个却要远嫁一个年龄比自己丈夫还要大的人,不知是何滋味呢。” 那彩衣女子陡然变脸,再度回头去看如今已经是妃位的平西院主人。只见珍妃举手投足欢喜的很,全是获得封赏进阶品的喜悦,半点也看不到因为女儿远嫁的伤感。 她不仅握紧了手掌,连连摇头道,“六公主怎会有这样的母亲,陛下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妃子。” 那原先劝诫她的女子,却是笑了,“不过侥幸有一张酷似那人的脸罢了。” 彩衣女子仍是一脸懵懂,“那人?” 女子抬起身上的宽大袖摆,纤细的手指带着乳白色光晕,遥遥向远方伸去。 平西院前方的长道尽头,一队红衣盔甲的侍卫大步行来,侍卫的正前方是衣红如血的谢凉,而侍卫之后却是一辆宝气辉煌的轿撵。 轿撵由八匹汗血宝马牵引,一路趋近,马匹脖颈下的铜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仿佛听到了来自于大漠中的呼唤,屋外的喜悦冷却下来,屋内突然穿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汗血宝马以及身后烈烈武士是铁柔送来迎亲的队伍,而轿撵上的灿烂耀眼的帘子、幔帐则是由宫里几百绣娘耗费数月的时间完成。 随着那净瓷般的手指所指的方向,刚好看见金色帘子上,一直火红凤凰从巨大的樱花树从中冲天而起。 彩衣女子这才明白过来,巨大的震颤使她喊出声来,“你是说珍妃酷似先皇后……” 女子食指在唇上一点,做出噤声的手势,随后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丽出尘的背影。 彩衣美人竟是半晌未反应过来,内心尚在纳闷那是何人时,已见到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从外面晃进来,眉眼不耐的扫过来一眼,不情愿在那人面前跪下,“儿臣拜见母妃。” 宫里的殿下众多,可能她有没有见过的,或是不认识的,但那位却是如何也能分辨的出来。 正是皇子中的第一纨绔,赵霖。 那女子竟是久病未出的……荣妃。 那边母子俩渐行渐远,这边却是锣鼓喧天的将六公主迎了出来。 珍妃努力眨着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一些泪水,也在女儿登上轿子上立即干涸。 虚情假意竟然到这种地步,也是可悲可叹。 我是在长长的巷道中见到沈鲤的。 谢凉引马向前,目光在前方一片黑沉沉的人影上停了停,方招手停下车队。 片刻后,沈老大人以及一众大臣从远处躬身走来。这数百人人的出现让人困惑不已。 这些大臣衣着光鲜,步伐统一,就连脸色也是肃穆一片。他们手执上朝的笏板,齐刷刷跪下,声音整齐划一,“臣等恭送和硕公主出嫁,祝公主千秋永盛、平安喜乐。” 巨大的声音响彻在丈宽的红墙中,回音久久不绝。惊的一丛丛桂花树后的碎花簌簌而落。 初见这样的场面时,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是三皇姐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母妃牵着我的手说,“这是国礼,是公主享受到的最高礼仪。” 当年我并不明白,而如今看过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才知道,要这些文臣武将门齐聚一堂,呼喊出同样的话来是多么艰难。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来送别和亲公主。 我看见一身喜庆的柳叶抹了把眼泪,朝轿中说了些什么。 一阵“砰”的声音传出,身着嫁衣的六公主从轿中滚出。她的身上被绳子捆的死紧,额头上在车上撞的破裂,流出一条条血来。 嫁衣上沾满泥土,连脸上的妆容也如同参了假的脂粉,零落不堪。 她的狼狈让大臣们许久没反应过来,而谢凉迅速翻身下马,将六公主捞起,送回轿中。 我看的很清楚,六公主咬破嘴唇,声音死死死锁定在那群大臣中的一人,目眦欲裂,声音嘶哑,“你怎么会不记得,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当时我离的很近,所以才能听清这些话。 而沈鲤隔的太远,也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一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六公主差点咬舌自尽的事很快传到了父皇那里,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又几日后,铁柔传来书信,六公主在到达之后的新婚之夜,割颈自尽。 半月后,谢凉回京,带回了六公主的棺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元宵节讹钱 我是在翠音给我梳头的时候,听说了霜生的另外一些事情。 不同于其他妃嫔在后宫中死熬数年,才能登上昭仪和美人的位子,霜生公主的母妃在进宫时初见父皇便被封了美人。 虽然父皇鲜少去平西院,但平西院的赏赐从来没有少过,珍妃对其他妃嫔不敬,也被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直到半年后,珍妃有孕,太医诊断是一对双生子。钦天监也接连觐见,直言赵国处于多事之秋,只怕与这一对双生子脱不了关系。 北方大旱,南方水患,内有前朝乱臣贼子,外有他国觊觎。双生子来的不详,怕带过我国不吉,大臣的上书莫不是请求皇上赐死珍妃。 我父皇又是个极其信任天命的人,犹豫一番后,仍是让人送去了一条白绫。 珍妃生性胆小,又因为朝中的言论一直心中惶惶,如今乍见白绫,立即软了手脚,口中疯言疯语。 下人一时大意,让她从手中逃脱。 珍妃挺着大肚,一路踉跄奔向皇帝的寝殿。 见了皇帝,扑跪在地,一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帝的目光在她不施粉黛的脸上停留,不知想起了谁,竟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为她拭泪。 赐死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珍妃因受惊吓,胎儿动静太大,提前生产,先是在月圆十分,生了一个女儿。 皇上见月光潋滟,如银色流水,落地成霜,取名流月。 而第二个女儿出生时,正是凌晨霜花凝结之时,取名霜生。 霜生公主出生后一直气血不足,多病多灾,好几次都走到了鬼门关前。怕给流月公主沾染病气,所以曾寄养到别的妃嫔那儿。 皇上也与流月公主见的最多,所以流月公主多受宠爱,性子也养的活泼。 不久以后,珍妃为了固宠,更是将流月送到御前前抚养。两位公主的待遇当真成了天壤之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霜生公主也终于尝到其中的委屈来。那一年,宫中元宵,皇上带着流月公主去城楼上看花灯。 她手捧着自己做的灯,在城楼下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才听到崔福传来一句,“陛下携公主和诸位大臣们去了摘星阁宴饮,让公主改日再去请安。” 她眼眶一红,手中的花灯啪的砸在地上,摸着眼泪就跑了。 她想,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一个可以陪着父皇享受万民朝拜,她却只能在城楼下苦等,连面都见不到。 就这么跑啊跑,跑啊跑,等跑到宫外的时候,才发现绣鞋丢了一只。 凸出的石子将她狠狠拌倒,脚底立即磨出血泡来,她疼的哆嗦,自己脱了袜子,看那碎肉翻卷的脚底,心里的一丝委屈被引了出来,干干脆脆哭了透彻。 此时,她并不知道在一棵柳树的暗影里,倒着一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等她一口气哭完,准备再哭一场时,树荫下已经传出来一声朗笑。 她又是一哆嗦,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警惕的朝树下望去。 柳树后是一片宽阔河流,河流上飘满了彩色的河灯,那个人就是从万千河灯中走出的。 他身上是一件很破烂的深青色棉袍,领口袖口都有棉絮掉落在外。棉袍又格外宽大,让那个人的身影像是街巷中走出的乞丐。 霜生公主吓的跳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脚。她自幼受到教导,女子的足是很隐私的地方,便连忙要把脚藏进裙子里。 可惜她的鹅黄裙子不能达到她的心意,袖中的一方手帕又恰好落下。她捡起手帕,在遮脸还是遮脚中思考一瞬,便立即麻利的将手帕挡在了脸上。 男子一步步走近,她才看清他与衣服不相称的一张脸,以及那从容的步伐。 她还泪盈于睫,他却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你知不知大晚上这样哭,很扰人清梦啊。” 他几乎是趾高气扬的说出这句话,而她完全没反应过来,难道不是他先躲在暗处偷看自己的吗?难道不应该自己先质问他吗? 那道清越的声音让她愣了愣,随后歪着脑袋看向了树影下,那里铺了许多稻草,看起来像个狗窝,实际上却是刚刚这个人睡觉的地方。 原来是个乞丐啊。 她恍然,却也自觉退后一点,和他拉开距离。 她低下头,脚趾在地上纠缠,怯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轻轻挑了下修长眉毛,“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的,早被我扔河里去了。” 她看着漆黑的河水,身上又是一凉,只是想想便觉得很可怕了。再看四下并没有什么人,她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个人回去。 所以,她又退了退,一脸警惕道:“你想怎么办?”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里起了戏弄她的想法,连连逼近道:“你知道我们乞丐赚钱都是很艰难的,在这种地方睡着也很艰难的,你现在吵醒了我,会严重影响我明天的乞讨效绩,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赔给我钱。” 她愣了,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吵醒了他,就要赔钱? 什么鬼! 她捂着脸要跑,被他拉住手腕一把拽回来,“喂,看你穿的这么好,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连一点钱也没有吧。” 她挣扎不开,索性扯下一对玉耳环给他,“这个给你,乞丐,够了吗?” 他看着耳环两眼放光,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不够不够,这个不值钱。” 她的首饰一直由下人打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钱。手上的玉镯子,脖子上的金锁,脚腕上的银铃,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会被母妃打。 她像是遇到了强盗,心里又慌又乱。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十几只画舫出现在水面上。 每一只画舫的船头上都站了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那些女子描红点翠,身着舞衣,颇为高傲的俯瞰着岸上。 人群随着画舫的移动,很快聚集过来,将岸边围的水泄不通。 画舫前是一只三层高的游船,船上站的人最多,衣衫都很华美,地位自然也不低。 一个头戴方巾的青年人敲锣三下,朝岸上的人们抱拳道:“今日元宵,我们坊主特意将坊内的姑娘们带出来,准备在舟上进行斗舞竞赛,各位看官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霜生公主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了那游船的船帆上醒目的四个大字“遗世独立”。 这是什么地方? 不待她问出口,他身边的青年人已经直了眼睛,“这可是宣京城有名的青楼啊。” 霜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6章 元宵节讹钱 我是在翠音给我梳头的时候,听说了霜生的另外一些事情。 不同于其他妃嫔在后宫中死熬数年,才能登上昭仪和美人的位子,霜生公主的母妃在进宫时初见父皇便被封了美人。 虽然父皇鲜少去平西院,但平西院的赏赐从来没有少过,珍妃对其他妃嫔不敬,也被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直到半年后,珍妃有孕,太医诊断是一对双生子。钦天监也接连觐见,直言赵国处于多事之秋,只怕与这一对双生子脱不了关系。 北方大旱,南方水患,内有前朝乱臣贼子,外有他国觊觎。双生子来的不详,怕带过我国不吉,大臣的上书莫不是请求皇上赐死珍妃。 我父皇又是个极其信任天命的人,犹豫一番后,仍是让人送去了一条白绫。 珍妃生性胆小,又因为朝中的言论一直心中惶惶,如今乍见白绫,立即软了手脚,口中疯言疯语。 下人一时大意,让她从手中逃脱。 珍妃挺着大肚,一路踉跄奔向皇帝的寝殿。 见了皇帝,扑跪在地,一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帝的目光在她不施粉黛的脸上停留,不知想起了谁,竟从怀中掏出一方绢帕为她拭泪。 赐死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珍妃因受惊吓,胎儿动静太大,提前生产,先是在月圆十分,生了一个女儿。 皇上见月光潋滟,如银色流水,落地成霜,取名流月。 而第二个女儿出生时,正是凌晨霜花凝结之时,取名霜生。 霜生公主出生后一直气血不足,多病多灾,好几次都走到了鬼门关前。怕给流月公主沾染病气,所以曾寄养到别的妃嫔那儿。 皇上也与流月公主见的最多,所以流月公主多受宠爱,性子也养的活泼。 不久以后,珍妃为了固宠,更是将流月送到御前前抚养。两位公主的待遇当真成了天壤之别。 随着年龄的增长,霜生公主也终于尝到其中的委屈来。那一年,宫中元宵,皇上带着流月公主去城楼上看花灯。 她手捧着自己做的灯,在城楼下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才听到崔福传来一句,“陛下携公主和诸位大臣们去了摘星阁宴饮,让公主改日再去请安。” 她眼眶一红,手中的花灯啪的砸在地上,摸着眼泪就跑了。 她想,明明都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一个可以陪着父皇享受万民朝拜,她却只能在城楼下苦等,连面都见不到。 就这么跑啊跑,跑啊跑,等跑到宫外的时候,才发现绣鞋丢了一只。 凸出的石子将她狠狠拌倒,脚底立即磨出血泡来,她疼的哆嗦,自己脱了袜子,看那碎肉翻卷的脚底,心里的一丝委屈被引了出来,干干脆脆哭了透彻。 此时,她并不知道在一棵柳树的暗影里,倒着一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等她一口气哭完,准备再哭一场时,树荫下已经传出来一声朗笑。 她又是一哆嗦,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警惕的朝树下望去。 柳树后是一片宽阔河流,河流上飘满了彩色的河灯,那个人就是从万千河灯中走出的。 他身上是一件很破烂的深青色棉袍,领口袖口都有棉絮掉落在外。棉袍又格外宽大,让那个人的身影像是街巷中走出的乞丐。 霜生公主吓的跳起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光着脚。她自幼受到教导,女子的足是很隐私的地方,便连忙要把脚藏进裙子里。 可惜她的鹅黄裙子不能达到她的心意,袖中的一方手帕又恰好落下。她捡起手帕,在遮脸还是遮脚中思考一瞬,便立即麻利的将手帕挡在了脸上。 男子一步步走近,她才看清他与衣服不相称的一张脸,以及那从容的步伐。 她还泪盈于睫,他却已经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你知不知大晚上这样哭,很扰人清梦啊。” 他几乎是趾高气扬的说出这句话,而她完全没反应过来,难道不是他先躲在暗处偷看自己的吗?难道不应该自己先质问他吗? 那道清越的声音让她愣了愣,随后歪着脑袋看向了树影下,那里铺了许多稻草,看起来像个狗窝,实际上却是刚刚这个人睡觉的地方。 原来是个乞丐啊。 她恍然,却也自觉退后一点,和他拉开距离。 她低下头,脚趾在地上纠缠,怯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男子轻轻挑了下修长眉毛,“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的,早被我扔河里去了。” 她看着漆黑的河水,身上又是一凉,只是想想便觉得很可怕了。再看四下并没有什么人,她只想赶紧打发了这个人回去。 所以,她又退了退,一脸警惕道:“你想怎么办?” 他当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里起了戏弄她的想法,连连逼近道:“你知道我们乞丐赚钱都是很艰难的,在这种地方睡着也很艰难的,你现在吵醒了我,会严重影响我明天的乞讨效绩,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赔给我钱。” 她愣了,世界上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吵醒了他,就要赔钱? 什么鬼! 她捂着脸要跑,被他拉住手腕一把拽回来,“喂,看你穿的这么好,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会连一点钱也没有吧。” 她挣扎不开,索性扯下一对玉耳环给他,“这个给你,乞丐,够了吗?” 他看着耳环两眼放光,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不够不够,这个不值钱。” 她的首饰一直由下人打理,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钱。手上的玉镯子,脖子上的金锁,脚腕上的银铃,都是很重要的东西,要是丢了会被母妃打。 她像是遇到了强盗,心里又慌又乱。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十几只画舫出现在水面上。 每一只画舫的船头上都站了个身姿曼妙的女子,那些女子描红点翠,身着舞衣,颇为高傲的俯瞰着岸上。 人群随着画舫的移动,很快聚集过来,将岸边围的水泄不通。 画舫前是一只三层高的游船,船上站的人最多,衣衫都很华美,地位自然也不低。 一个头戴方巾的青年人敲锣三下,朝岸上的人们抱拳道:“今日元宵,我们坊主特意将坊内的姑娘们带出来,准备在舟上进行斗舞竞赛,各位看官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霜生公主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了那游船的船帆上醒目的四个大字“遗世独立”。 这是什么地方? 不待她问出口,他身边的青年人已经直了眼睛,“这可是宣京城有名的青楼啊。” 霜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7章 斗舞夺魁 青年汉子继续道:“本届斗舞和以前的规矩是一样的,在场诸位会舞蹈的都可参加,男女不限。想必大家都知道,前几次的比赛都是伊飘飘姑娘夺魁。今年伊姑娘染了风寒,就不参加了,所以诸位姑娘们都有夺魁的希望。” 男子还说了什么,霜生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目光迅速停留在那些参赛奖励上。 红纱下是满满当当的金银呐。 “我去参加那个比赛,赢了钱赔给你。” 她指着那些画舫,颇为自信。 男子却是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知道“遗世独立”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儿的舞姬有多厉害吗?” 霜生公主这才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有多厉害?” 男子说,“你知道宫里有个很厉害的倾城园吗?” 霜生眨巴眨巴眼睛,“听说过。” 男子道:“那里的舞姬大部分都出自这里。” 霜生道:“所以呢?” 男子有些无语,像看井底之蛙一般看她,“所以呢“遗世独立”就是给皇宫培养舞姬的地方,你只怕连最末等的舞姬都比不过。” 霜生愣了愣,竟笑出声来。 她的师父是倾城园中有名的老师傅,素来看不惯京城中这些歌舞班子,据她师父说,当年曾到各个青楼踢馆,伊飘飘都要尊她一声前辈。 现在倒很想看看师父的话是真是假呢。 想到这儿,她已经快速挤开人群,到画舫那儿报名。 男子倒也和气,快速记下了她的名字,等到她附身到自己耳边说了一句话后,那人竟满脸错愕,笔都下不去了。 等她回到他身边时,他疑惑道:“你刚刚对那人说了什么?” 霜生公主说,“我说我不参加前面的比赛,我要直接进决赛。” 男子惊了,“他怎么会答应。” “可他就是答应了啊。” 报了师父的名号,他们能不直接答应嘛。 霜生公主的师父是大赵的第一舞姬,举世无双的舞蹈让皇帝都为之神魂颠倒。或许是自身不受宠爱的缘故,霜生公主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舞蹈上。 而关于这位公主会舞的事情,却很少有人知道。 那是她第一次当着那么多的人做舞,美丽的绫罗舞衣轻纱一般笼罩在她的身上。 办比赛的东道主办事很厚道,为人很公平,不仅给参赛的人提供衣服,还有顶尖的化妆师为她们梳妆。 天青色的纱幔拉开的一刹那,她婀娜飘出,头上的的一串紫色银铃发出清脆声响。 叮—— 呤—— 那纤细的身体将一件红色纱衣曼妙撑起,随着她的展臂、伸足,裙摆如同花瓣一般开开合合。 她纤细的臂膀从袖中划出,连月光也暗淡了。她的眼睛更是明亮,所到之处,星光熠熠。 男子的眼睛紧紧锁在她的身上,看着她轻轻跃起,一只红色绣鞋划出花一样的光彩,另一只脚却是赤裸着划出一串铃响。 他忽然从腰间抽出一只青笛,清越的声音的仿佛鹤唳拨开层层人群,抵达水面之上她。 她的眸子轻轻一颤,长长的袖摆抛洒而出,结成一串花朵,指尖也如同蝶翼,在空中轻轻颤抖。 笛声与舞蹈相互映和,吸引了不少人的围观。他的目光则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那一只还受着伤的脚,那面上覆盖的一层轻纱。 笛声渐渐急促,舞蹈也变得迅疾,笛声低缓,舞蹈也变的柔媚。 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一场天衣无缝、完美之极的表演折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而她最终获得了魁首,拿到了那些金银。 她把金银递给那人。 男子将笛子收回腰间,捧着那只大箱子,抬眼看她,状若不经意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怔,眼睛眨了眨。 她可是公主,身份怎么可以随便暴露,低眼恰好看见他长袍一端补出的一只淡紫兰花,便唯唯诺诺道:“小兰。” 他蹙眉道:“那姓什么?” 她摇头,打算继续撒谎,“我没有姓氏。你别看我穿的光鲜,其实都是别人给的东西。” 他怅然远望,看那些画舫渐行渐远,低声道,“就和他们一样?” 她默然不应。 他道一声,“知道了。”便手捧匣子往远处走去。 一直走到一个摊贩前,看到了一双红色绣鞋,他下意识回头。 那个戴着面纱的姑娘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8章 屏风再遇 霜生公主原本对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若说真有,便是他吹的一手的好笛子。 再次见到那人则是几个月后。 她要为陛下挑一件贺礼,特意一早去了贩卖古玩字画的店铺。 她从早坐到晚,也没看到什么惊艳的礼物,由着掌柜拿出各类奇珍异宝朝她吹嘘,什么千金玉珠、万金扳指,或是前朝古剑、盛世金缕衣。 东西虽珍贵,却总是缺了什么。 最后只是拿了几副价值不菲的名人字画,等她走到门后时,一扇写着书法的小屏风引起了她的注意。 “姑娘,这屏风是最近京城一个穷书生写的,不值什么钱,你若是真要文人笔墨屏风,我可以给你找到更好的。” 她看向那洒脱不羁的文字,仿若清风吹动流云,瀑布劈开巨石,溪水洗涤狂野。 “就它了。” 有看向屏风末端的名字,沈不平。 老板见她目光所至,连忙解释道:“这沈不平就是那个穷书生,听说一上京城来就找礼部大人认亲,结果被沈府的大公子打出来了。穷到了要饭的地步,一直靠写字卖画为生,偶尔乞讨。前些日子说是要到了个有钱人,只是记不清有钱人的脸,现在还在找恩人呢。” 说完,老板哈哈大笑起来。 霜生公主在那字停一眼,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会儿,让人再拿出一百两银子,说,“这个人文采过人,笔力精绝,不可小看,值这个钱的。” 老板看见银子嘻嘻一笑,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容易被宰的人,何不多宰一下,便拉住霜生袖子不让走,“我知道那姓沈的住在哪儿,要不现在就去找了他的字画给你看。” 霜生公主抽出袖子,摇头道:“不用了,将来说不定朝堂会见到。” 她自是走了,留下老板错愕站在原地。 这时,一个穿着粗布竹衫的青年走了进来,眼睛只在大堂扫了一眼,问道:“我的屏风卖出去了?” 老板还沉浸在前一顾客描述的美梦中,以为自己这儿也能出个大官儿,猛一眼看到面前的人,衣衫廉价到不忍直视,仿佛兜头罩了一只麻袋。 除了一张脸还能看外,这个人简直一文不值。 字写的好又如何,文笔好又如何,朝中官官相护,儿子靠父亲上位,纨绔靠亲族做官,眼前的年轻人呢? 不仅得罪了礼部,日后不知道还能沾上多大祸事。 想到这儿,店老板一脚踹出,将那人踹翻在地,“你还还意思说,你那什么破屏风,卖不出几个臭钱不说,还败坏了我的生意。” 他掏出几个铜板,像是施舍可怜人一样砸在青年人的头顶。 青年人看着落入怀中的一枚铜板,目光一黯,垂眸片刻,抬起头来,几乎是笃定道:“不可能。” 老板惊异,“什么不可能?” “我的字不可能只值这些。” 老板冷笑一声,“你是穷酸惯了,整日的异想天开吧。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遇到大傻子一样,给你一箱金银,让你去青楼赎你娘的卖身契。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你那屏风还不如你娘的床榻值钱,也难怪礼部大人不肯认你,谁知道你是你娘哪个裙下之臣的儿子……” 话没说完,一拳已经砸在了掌柜的下颚上。 掌柜的疼的龇牙咧嘴,眼见已经被抓住衣服领口,再受一拳,早就吓得哆嗦,朝屋内喊道:“兔崽子们,还不出来,你爷爷我受打了。” 几十个彪形大汉冲出,将青年人围住。 一阵拳打脚踢都是后话。 只是后来突然冲出来的官兵却是让人意外,掌柜的往官兵手里塞钱,被一把塞回去,很快,店铺便经历了一场浩劫。 店铺对面的茶馆里,霜生公主正在支着下巴喝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狼狈青年,怅然道:“原来我见过他的啊。柳叶,你说他叫沈鲤,字不平是吗?” 站在她身后的柳叶点头,“是。据传是礼部侍郎的私生子,母亲是青楼艺妓。他母亲去年就死了,如今这人也算是举目无亲。” 霜生公主道:“沈老大人为什么由着京城中的风言风语也不肯认她呢。” 柳叶道:“沈老大人府中的夫人是有名的夜叉,一手操办沈府的大小事宜,她娘家有权势,沈老大人又哪里敢说什么,便是早年的几个妾室也被夫人收到后院当奴婢使唤了。” “沈夫人又为他生了好几个儿子,女儿。一个妓女生的儿子又算什么,沈老大人惧内,沈夫人不知道沈鲤的存在便罢了,若是知道了,这沈家只怕没有好日子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9章 霜生公主结局 如同柳叶所说,沈府果然没有好日子过。 早春的一天,有早起卖豆腐的汉子看见沈府大门紧闭,朱红色的门槛被鲜血染的变了颜色。 汉子试探着推开大门,吱呀一声,露出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 那些尸体死状凄惨,其中以沈家人最为可怖。 “沈夫人被割了舌头,浑身赤裸的悬挂在正厅中,几个公子和小姐们要么被活活勒死,要么凌辱而死。连守夜的下人都没放过,均是一刀毙命。一百多口人啊,除了那夜晕死过去的沈老大人,一个没剩。” 这都是到处传的闲话,至于沈老大人为何没死,有许多说法,要么是沈家的仇人找上门来了,要么则是有劫财劫色的大盗过来洗劫。 京城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当官的更是连夜召集身强体壮的家丁巡夜,生怕自家也遭不测。 沈老大人遭此大难,一蹶不振。皇上听到这大案,也是龙颜大怒,一面安抚沈家,一面又派大理寺进行彻查。 “据大理寺说,沈府的人死法各异,应该是江湖人的手法。沈老大人早年主张剿匪,只怕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仇人上门寻仇了。唉,也是可怜。” “那仇人呢,可绳之以法了吗?” 说书人叹息一声,“说是来自南方的几个莽汉刀客,行踪不定,官兵无能,只能悬赏捉拿。” 人人不免叹息一声,“沈老大人真是可怜,本来高官厚禄,儿女成双,家庭美满,一夜间便被灭了门,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听书人听的声泪俱下,一个接一个叹息。 说书人则峰回路转道:“怎么会孤家寡人呢,诸位忘了,沈府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呢。” 众人一惊,“那个青楼艺妓的儿子沈鲤?” 说书人拱手道:“如今该叫沈侍郎了。皇上为了安抚臣心,不仅给沈老大人加了官长了俸禄,连这位私生子的科举卷子也被画了红,封了官。” 霜生公主再见到沈鲤时,果然是在群臣齐聚的朝堂上。 那人早已经不是破衣烂衫的乞丐,也不是什么穷困潦倒的书生,而是芝兰玉树、一身青袍的侍郎大人。 被皇上亲自唱名,封赏,御赐官职,还是本朝第一人。 她站在毓正殿外,远远的看着,那人从市井陋巷走到宫殿朝堂,从潦倒颓唐到今日的意气风发。 他鲜衣怒马,他谈笑风生,他是本朝最年轻的侍郎大人。 无数次,她们俩不过一道墙壁,一道门槛的距离。沈鲤撩着袍子跨过门槛,沿着长长的巷道像宫外走去,而霜生公主则或是倚靠门上,或是站在城楼一角,远看着沈府的官轿渐行渐远。 她终于在上书房再次见到了他。 这回,她没有带面纱,朝他怯怯的望去,希望他还能记得自己。 而沈鲤却没认出她来。 她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不喜欢你。 她这才知道,这些年自己的望尽千帆,不过是一厢情愿。 很快,他听说沈鲤做了侍郎后,开始出入青楼酒馆,和一些纨绔子弟交往。最被他喜爱的是怡翠楼的一个女子,长相妖冶,跳舞极好。 她常常用被子捂着脸痛哭,那些年的思念,偷偷的喜欢就像是后劲很强的药,夜夜折磨的她不能安眠。 她以为,她有耐心等他想起自己,或是自己有机会告诉他,她曾经与他相遇过。 直到,亲耳听他请求父皇把自己嫁去铁柔,心死似乎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霜生公主嫁去铁柔的那天,亲眼看到了站在群臣中的沈鲤,他一脸漠视的脸色让她下一刻咬舌。 谢凉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扔进马车中,淡淡道,“公主若是死在宫中,在京城外的铁柔大军立马就会打进城来。” 于是,她死在了那天的夜里。 死时,似乎还能听到很遥远的一阵笛声,邀请她再舞一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0章 认错了人 霜生公主的棺椁到京的第七天,沈鲤穿着白衣去过平西院一回。 柳叶在霜生公主死后,似乎对沈鲤有着很大的怨恨,她一看见沈鲤,便冷脸拦住他,让他滚。 沈鲤本就去的不情愿,正撩袍要走,余光瞥见一个小丫鬟在烧一扇屏风。 他突然冲过去,劈手夺下剩余的半扇屏风。只用一眼,他便认出那是早前自己的笔迹。 他死死扣住丫鬟手腕,一字一句道:“这是哪儿来的?” 丫鬟被他捏的吃痛,脸上还带着伤心的泪水,见他这幅吃人的样子,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只嗫嚅出一个词,“……公主……” 这时,柳叶夺下他手里的屏风,冷笑道:“大人莫要碰公主的东西,我只怕她在泉下仍不得安息。” 沈鲤死扣住屏风,剑眉一拧,不肯罢手,“这屏风出自我手,是我的东西。” 柳叶却大笑一声,怒斥道:“沈大人好大的忘性,这屏风你早年送到书画斋时,六公主用四百两银子买了回来,早就是公主的东西了,你凭什么再拿回去。” 屏风被扔进熊熊大火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仿佛是女子的呜咽。 在这些呜咽中,沈鲤的脸色越来越白,那些前尘往事如同画纸般,一页一页从他脑海中翻过。 他想起那日,官兵抄了书画斋老板的店铺,还给了他整整四百两银子。 他疑惑,问事情缘由。 官兵只说,上面的人说他的字值这个价钱,要保他。 他当时以为是沈老大人或是哪位殿下,没想到竟然是霜生公主。 她,原来竟是自己的恩人吗? 他画了很长时间,接受了一个事实。是他害死了她,害死了自己的恩人。 他长久的走神,更是换来了柳叶无情的贬斥,“我们公主心慈,对这屏风日日好生照抚,结果连大人的半分好脸色也没换来。我不知大人今天来是要做什么,若是因为心中愧疚,要给我们公主上香,就大可不必了。若是来看我们公主的笑话,屋里还要许多您的字画,包括公主仿写的您的字帖,你可以看了够了。” 当时但凡有一个人肯去看沈鲤的脸,就会发现他的脸色随着柳叶的话越来越白。 盆里的火焰已经随着屏风涨的老高,底下的没有燃尽的字画都渐渐现出原形。 沈鲤踉跄了一下,在一片哭声中倒退了好几步,才精神狼狈离开。 他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来了我的建章宫。 我精神颓唐,他形容狼狈,两人枯坐半晌,看着平西院那边的天空升起的滚滚浓烟发呆。 期间,沈鲤问我,“你恨我吗?” 我摇头,“皇姐说,你没做错什么,你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当时大局已定,无论沈鲤说不说让六公主和亲的话,父皇都会派六公主和亲。 这件事所有人都明白。 我们坐到日落西山,画院的人送过来了一幅画。那画师与我有些交情,让我看看那副画给六公主做陵前挂像合不合适。 皇室子弟死去,会由画师挑出一副最好的画做挂画,供后世的瞻仰。也可以说是遗像。 挂画需的庄重,表现逝者生前的地位、样貌。 我展开那副画,发现那画其实并不庄重。 是一副月夜跳舞图。 图中一红衣女子做出奔月的手势,纵身一跃,足底的铃铛划出一片清辉来。 她的脸上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她的脚上只有一只红色绣鞋,另一只脚则空荡荡的点在地上。 这真是一副好看的画。 我问画师,“怎么会画出这样一副意境的画?” 画师说,“这是六公主在画院留下的唯一的一幅画。有一天,六公主急匆匆跑进画院,求大画师给她做画。她一遍又一遍的描述月夜,河灯,柳树等景色,让大师给他画了这样一幅画。” 他叹息道:“大约是做了这样的一个梦吧。” 这时,沈鲤突然栽翻在地,脸色清白,腰间笛子摔成两截,我疑惑不解,费力了大力气也没能扶起他。 后来也只记得,他赤红着眼睛,嘴唇颤抖,“我竟是认错了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1章 太傅大人的承诺 “殿下喜欢太傅大人吗?” 当翠音问出这句话时,我的手腕狠狠一颤,打翻了火炉子上炖的一炉燕窝。 炉子烧的事最珍贵的银碳,整个后宫也没有多少,更何况我们建章宫就分得的更少了。 便宜的碳火被我们拿来做饭熏衣,而这种上等碳火,只有极冷或是有贵客来临,才能拿来用。 翠音显然不能理解我把这种上等碳火拿来炖燕窝,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手中的扇子来回扑腾。 偶尔皱皱眉毛,似乎希望碳火燃的慢些,这样我们又能节省一点儿。 我将燕窝里再放入一些补身子的红枸杞,有些脸红的问她,“什么叫喜欢?” 她扑哧一声,笑的前仰后合,“殿下女扮男装久了,常常和男子混在一起,竟然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了。” 我拿小勺子作势要打她,她才肯慢慢说道:“喜欢啊,就像六公主为沈大人藏了三年的屏风,就像五公主因为谢凉不去狩猎而生的气,就像陛上为了皇后娘娘从不取下的扳指……” 我更疑惑了,“我没有为谁藏过东西,生的气也多是莫名其妙,一直不取下的扳指更是没有。” 翠音含笑看我半晌,直到看的我不自在,才笑盈盈道:“喜欢啊,还是我一提到太傅大人,殿下就红了脸。” 我砰的站起,差点打翻了面前的炉子,不等脸上的热度降下来,就要追着翠音一顿好打。 她长的瘦弱,跑起来却不弱,直跑的我大汗淋漓,才把她压在门框上一阵乱挠。她咯咯笑着求饶,“好殿下,好殿下,你快饶了我吧,再不松手,炉子里的燕窝可就没用了。” 我这才放过她,捧起装燕窝的罐子要走。 她又在背后偷笑,被我回头狠狠瞪了一眼。 奇怪的是,自从被翠音开了这么一回玩笑后,我的心里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出苏行的影子。 虽然他以前也曾出现过,却从不曾像现在这般惊涛骇浪。 我抑制住扑腾扑腾的心跳,连老师两个字也叫的小心翼翼,“老师。二十寺的桃花开了,你想看吗?” 屋内是碗和勺子的撞击声,苏行很大的可能是正在吃着我送去的燕窝。 “桃花么,应该很美。” 很多次,他都只对我的话赞叹一声,而并不答应我的请求,所以我总是带回一束给他做插瓶。 有一天,苏行看着送进去的花,突然问我,“殿下的女儿装好看吗?” 我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知道我是……” 他咳嗖一声,“上次你落水,我救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急忙道:“老师,你别怪我,我不是故意的,一直想着给你赔罪来着。” 他温和笑声传出,“你日日往这忘忧阁送东西,不是燕窝就是人参,不是鲜花就是新鲜玩意儿,就是不近人情的仙人也该感动了。” 那天我们说了很多话,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以及我母妃的死因,但他什么都没问,只说,“殿下,我会想到法子,让你恢复女儿身。届时,十三公主若不嫌弃,苏行愿意以八抬大轿、凤冠霞帔迎你入门。” 我惊了,脸上如同火烧,最后竟是一阵傻笑收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2章 遇白虎 我没想到会在御花园里看见苏行,虽然只是一个匆匆背影,却足以让我心潮动荡。 小顺子和青竹他们找到我时,脸上有着极其复杂是表情。 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必然是相当狼狈的,拂了拂身上沾的碎草,扶着他们的手站起来。 青竹看了眼青松离去的方向,有些不解,“太傅大人来过吗?” 小顺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闭上嘴巴,不说话。 有风来,刮的桂花树簌簌作响,像是一排木架子一样,枝叶摇晃不停。风声呼啸而过,又刮起一阵大风。 树木仿佛难以支撑,摇头晃脑的挣扎着。 青竹偏头去看旁边的一面高墙,正看见其中抖落下来的灰尘。 墙面还在震颤,她已经拽着我迅速往外跑。 我只回头看了一眼,便明白了过来。 御花园在西边尽头,这边丛林密布,又靠近狩猎的西山,动物繁多,体型也大。皇上专门成立了兽园,驯养奇珍异兽。 前些年,沈将军从关外救了两只小白虎,也驯养在兽园中。 那墙后只怕就是兽园了。 我心里莫名一跳,再回过头去,果然看到坚硬的墙壁被撞出一条豁口,一只白色的巨大虎爪破墙而出。 “哗啦”一声脆响,墙壁四分五裂,老虎迅速跳了出来。 那庞大的身体将地面陷入了一个大坑,很快那排桂花树也应声而倒。 小顺子白了脸色,在身后道:“殿下快跑!” 他从上身旁拿了个丫鬟锄草的铁楸,朝追来的老虎头上狠狠扔过去。 老虎被掀开了一片白毛,十分愤怒的咆哮一声,撒开四只脚掌,就冲了过来。 那时,我只觉一片暗影从天空罩下。 暗中伸手去取腰间的匕首,青竹一把将我和小顺子推开,朝老虎扑了过去。 “青竹!” 眼看白虎从天空砸下,小顺子惊呼出声。 我已经抽出匕首朝青竹那边跃去,只是她离我太远,我还没到她身边,只觉臂上一紧,有人压住我的肩膀,借势将我带到了后方。 下一刻,有一道紫色是影子甩出去一把长剑,直直盯向老虎的脑门。 老虎眼睛微眯,却没躲过攻击,由着长剑扎入了肩里。 它“嗷呜”一声,怒吼着拿爪子掀青竹。 那紫色影子已先一步跃过去,提起地上的青竹到了我这边。 青竹虽然扑向虎口救我们时极其淡定,但突然被救下来,也依然白了脸色。只软倒在我身边,朝着面前颤声道:“参见首辅大人,多谢首辅大人相救。” 凭空跃出的暮云城宛如神祗一般,没看青竹,朝我道:“殿下如何?” 我当时用了力气扑向前方,猛然被他拽回,身上的两股力道相撞,怎一个疼字了得。 见那老虎又要扑过来,只抓紧了手里的匕首,“我没事。那老虎已经被大人扎伤了左肩,现在我们俩可从两边围攻。” 暮云城看我一眼,不动神色的移向我这边,“还是我去它右肩处吧。” 眼见老虎再度扑出,我也只来的及说一句,“小顺子,你快去找金吾卫。” 白虎还在中间挣扎盘旋,我们俩围着它伺机而动,终于在它低下头时,暮云城朝我使了眼色。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此时跳起,将匕首削进它的左肩,就能断掉老虎的一只臂膀。 我回了一个眼色,等我毁掉老虎一臂,你可趁机斩入他的脖颈。 我们俩难得如此有默契。 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后,我凌空一跃,直直朝老虎扎去。 没想到那畜生也不是省油的灯,朝天一声呼啸,震耳欲聋的声音久久不绝,甚至向远处传去。 “不好,它的叫声回吸引出其他的畜生!” 我此时对它起了更大的杀心,同时也暗暗期盼着,小顺子快些把金吾卫到过来。 然而等我将匕首如愿扎进老虎的左肩时,却并没有等到暮云城的剑扎如老虎喉咙。 取而代之的是,我废了白虎一臂,被它嘶吼一声,偏头撞开。 它巨大的头颅撞的我的胸腔砰砰作响,又毫不留情的飞出去,像是烂西瓜一样摔在地上。 朦胧中,我看见另一只老虎赤红着眼睛扑向暮云城。 在巨大的爪子拍向暮云城时,他手中的软剑赐进了老虎的眼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3章 死傲娇 很久之前,我遇到暮云城时便知道,他的内力武功都不如我,我每次和他接触,都能感受到他体内的力量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一样。 此刻当他决绝的立在风中,双手持剑插入白虎的痛处时,整个人在我心里又高大了一圈。 那原本的体力像是冲破了禁制,连白虎也为之震颤。 我心头刚叫好,他却头一偏,吐出一口血来。 我:“……” 老虎感受到了疼痛,迅速往外界冲去。 眼见那条雪白的影子已经踩过高大的樱花树,踩倒一层层围墙,像东方飞奔过去。 我立即捡起匕首追过去。 如果我没记错,那边应该是浣衣局。浣衣局内有两三百人,个个都是小姑娘,若是让这畜生去了,可还得了。 到时候浮尸遍野、血流漂杵定是避免不了的。 还在另一只老虎将我拍飞后,自己也承受不住重伤,瘫倒在地,否则不知又要面对多少难题。 我冲进浣衣局时,那白虎果然双目囧囧,盯着一排碧衣小丫头龇牙咧嘴。 尤其是其中一个娇俏的白衣姑娘。 呵,这畜生,竟然也是个看美色的。 我心中十分鄙夷。 正要从后面偷偷摸摸给它一击,它却率先拧过头来。猩红的眸子如同大灯笼死死的盯着我,另一只眼睛还在十分有规律的滴着血。它喘气的声音也如同风箱鼓动,吓的我有些心悸。 我步步后退,既怕它猛然扑过来,又怕我跑掉了,浣衣局内的姑娘们就遭了。 那老虎显然记得自己伤眼之仇,不再理会浣衣局的人,而是步步朝我走来。 我步步推开,被另一只老虎伤到的背部隐隐作痛,有一层冷汗从脚底升起,直接汗透了我的衣衫。 我的背部应该还在汩汩流血,不然,我怎么会四肢发凉,浑身发软。 平地一声风起,它终于朝我扑过来。 我听见远处传来暮云城的呼唤,“十三殿下。” 正要闭上眼睛,突然听到老虎的咆哮中夹杂着一声口哨。 那口哨急促,仿佛下达命令一般,然后便是一阵接一阵的乐音传来。 那声音清肃,如同鹤戾一般,穿破云空,穿破所有阻碍,直接将白虎震住。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曲子,那老虎却立即伏下身子,跪在地上低吟。 这场面太过神奇。 我看的目瞪口呆。 直到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年轻人取下口中的一片青色叶子,冷摸的看我一眼。 我才知道是这个人控制住了白虎。 也就是他看我的那一眼,让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冷,又或者说是其他什么东西。 那略微卷曲的头发随意洒下,挡住了他的脸,我只看到他脚上拖拽着一条粗重的铁链,步步超老虎走去。 他抚了抚老虎的脑袋,直摸到眼睛处,似乎很是怜悯。 老虎呜咽一声,将他小心翼翼驼起,又像西边走去。 暮云城不知什么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我感觉到他将一只手掌放在了我的背上,试图用内力为我疗伤。 但他自己也受伤不轻,所以我拂开他,咳了一声,“多谢大人搭救,不过宴会马上要开始了,大人还是回去收拾收拾,治疗一下伤口吧。” 他默默收回手,走了几步,才道:“我不是为了救你。” “哦?”我挑眉,“大人这是何意。是说刚刚无论是谁你都会救是吗,独独与我十三殿下的身份无关是吗?” 我抢在他前头把话说完,果然看见他迅速走开了。 哼,死傲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4章 斗奴 金吾卫赶到时,小丫鬟已经把对面收拾的差不多了。 崔福过来看了眼,把兽园的主管骂了一顿。兽园的主管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头发花白,看人需要把眼睛睁的大大的才能看清楚。现在他被崔福一阵臭骂,只敢耷拉着眼皮,将背脊低低垂着。 骂完以后,他招手让人修缮倒塌的墙壁,我凑过去,问他,“你知道有一个年纪不大,能驯服老虎的人吗?” 他弯腰将地上的枯枝捡起来,扔进后面小太监手里的筐中,声音苍苍,“殿下说的是驯兽师吧。” “唔,他是驯兽师么,他叫什么名字?” 老头一摸胡须,哈哈大笑,“兽园里的驯兽师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谁?” 我连忙伸手在头上比划,“他的头发有些卷曲,带着些栗子色,年纪大概跟我差不多。” 想了想,又道,“他是用树叶吹的口哨,那老虎立即就乖巧了。园里其他人也会用口哨驯老虎吗?” 这时,我观察到他的脸色变了,凝滞的阴云般久久不散。 “殿下找他做什么?” “方才他救过我。” 我原本以为他会告诉我,谁知他只是把我往外推,还告诫道,“殿下以后不要进兽园,更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然后,那天夜里我便再次见到了那个人。 一身褐色葛衣,脚上箍了条臂粗的铁链,走起路来,铁链伶仃作响,像是古老苍茫的呼唤声。 他弯曲的头发从头顶分开,凌乱的泼洒在肩头,许是发质很好,在圆月的照耀下竟然有些淡淡的红。 那一双眼睛也很透亮,像是刚出鞘的寒刀,带着冰冷的锋芒,望向我的父皇。 我听见父皇说,“开始吧。” 于是有内侍上前捉住他的肩膀,把人往一只铁笼子里拉拽。 那笼子造的很大,搁置在德妃娘娘殿中的高台上,那台子早年事德妃娘娘练鼓舞的地方,后来她位高权重,执掌后宫,台子也就荒废了下来。 铁笼如同宫殿一般,有数不尽的铁条焊成,互相交融,挂上锁后,形成了一道解不开打不破的死牢。 那个青年人被太监们带了进去,我听见身后嫔妃们的呼喊声。 那笼子里有一只黑熊。 它有一座亭子高,粗壮的手臂在地上一拍,整个笼子都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尚且隔了百十来步,便捂住了耳朵,那青年人却只是皱了皱眉,静静立在笼内。 “这是在做什么?” 我听见了暮云城的声音。 又有另一个声音迅速做答,“这是大赵内独有的戏法,叫做“斗奴”,先挑一百个人关进这样的笼子里,让他们厮杀,只剩下最后那么一个。然后再让最后剩下的人与动物搏斗。这一个是常胜将军,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多少了。” 又有人说,“那可是熊,笼子里的熊,他能打的过?痴人说梦吧!” 最开始解释的人急道:“你懂什么,我自然知道那是熊。可那人也不是普通的人,听说是驯兽师,这熊可未必是他对手。大人,您说是吧。” 我看向暮云城,他正将目光放在笼子里的人身上,心不在焉,倒也没说什么。 其余人见首辅大人不再说话,便也闭了嘴。 我父皇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期待一场搏斗。 我的手心也逐渐出了一把汗,黑熊已经朝那个人逼近,可是那人手中空无一物,他不能吹出曲子,又凭什么打的过它。 这时,那人却突然翻身而起,踩上了熊的肩头,附身在熊耳旁说了什么。 黑熊气势汹汹是脸立即沉寂下来,甚至乖顺的趴伏在地上。 这一次他只用了一瞬的功夫,而台下的人只觉得那一瞬生死攸关、千钧一发,看的人紧张无比。 我父皇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手掌道:“好啊好啊,不错。” 他伸出手拈了块盘中的月饼,抛掷进笼中,“赏你的,待会儿我还要看你更精彩的表演。” 那个赏赐分明是对待……奴隶。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犯了什么大错吗?” 小顺子并不在我身边,此时是青竹说,“他们呀,都是燕国人。当年陛下率领军队攻破燕国,燕国国王王后全部自戕,只剩下了几个皇子公主。公主们在官妓坊里,皇子们在这里,不过这么多年,也就剩这一个了。” 我看向那人群中最高傲的王,突然明白,燕国的人在他眼中终究是一颗刺吧。 所谓赏赐,不过是给他死前的一点怜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5章 此人留不得 “殿下,你救救他吧。” 一直坐在我身边的娇莺突然开口道,早前她去浣衣局送我的衣服,正好在廊檐下撞上伤人的老虎。 那训收人的曲子,也正好救了她一命。 “殿下,他不仅救过我的命,也救过你的命,你忍心他死吗?” 我伸出手去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怕什么,他连熊和老虎都能驯服的了,还有什么能让他怕的。或许今晚它没事呢?” 娇莺睫毛颤颤,被我一顿安抚,握了握拳头,继续看向笼内。 黑熊很快被人带了出去,我想训兽园里最厉害的不过两头白虎,一直伤了胳膊成了残废,另一只伤了眼睛成了半个瞎子,如今熊也被驯服,大约再没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了吧。 这时,地面一阵晃动,从殿外的圆供门钻进一只巨兽。 雪白的皮毛流光水滑,像是一条最好的毛毯。那动物双耳大入圆扇,一只眼睛还缠着纱布,正是暮云城今天刺伤的那只老虎。 老虎猛然朝我们扑来,被它身后的驯兽师拽住了脖子上的铁链。 眼见它一步步朝笼子走去,我居然松了口气。 那人驯服过它的,没有问题。 白虎气势汹汹的走进笼里,朝那人走去,到他面前时,突然双腿弯曲,趴在地上,又拿自己的毛茸茸脑袋去蹭那人。 吃着月饼等待看好戏的人都惊呆了,不住擦拭着眼睛,去看真假。 我早就见过这人的本领,现在也只当怪不怪了,再看娇莺,果然脸上也有了喜色。 唯独那褐衣公子,面有异色,被老虎一蹭,竟生生往后退去。 老虎不明所以,还要往前去,表示自己的亲昵,皇上突然开口道:“离央,你刺瞎它的另一只眼。” 那人原来叫离央。 真是好名字。他扭过头来,冰冷的看向我的父皇,就像刚刚看那块掉在笼内的月饼一样。 “父皇。”一道细小的声音的声音传来,是十七皇子。 父皇瞥他身后的太监一眼,“带十七皇子下去。” “离央,今天这笼子只能活下一个,你自己选择吧。” 父皇的话近乎残忍的传出,那一瞬间,离央的眼睛睁的很大,那死冰冷的也更让人骨子里发寒。 我那是不同于暮云城身上的冷,如果说暮云城的冷是生人勿近的冷这人却是在冷中带着些刺骨的恨意。 娇莺抓住了我的袖子,央求道:“殿下。” 笼子外的下人朝笼内递出一把短匕,离央冷峻的脸庞呈现出一丝戾气,终于抬起手臂接过。 在老虎又要靠过来时,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老虎的另一只眼睛。 红色的血液迸溅而出,许多妃嫔早已经惊叫出声,便连娇莺也在一瞬间抓紧了我的手臂。 如果说今天白日,这人对白虎亲昵的就像亲人一样,那么此刻他与白虎就像世间最深的仇敌。 兽园的下人也连连摇头,竟心狠手辣至此! 白虎双眼作废,嗷呜一声,撞向身后的精铁栏杆,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颤中。 离央垂下手,有着手中匕首将血滴在地面上。 一滴,一滴…… “快呀,就趁现在杀了它。”有人催促。 离央迟迟没有动手,但脸上也没有动摇的神色。 倒是白虎从没想过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一转头,一双眼睛赤红,像是要喷出火焰。 它脖颈上的白毛已经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竖了起来。 白虎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离央扑去。 离央却如一片树叶轻轻侧过身体,另一只手上的匕首毫不留神的刺入了白虎的咽喉。 “砰——” 仿佛来自地底的咆哮。 那庞大如同山岳的东西倒下了,砸的高台颤了颤,离央抬起细瘦的手,将脸上血液拭干净,依然面目冷清道:“希望陛下记得自己的承诺,莫要再食言。” 我父皇原本正眯眼看他,听了那句话,脸色也沉了沉。 当年,父皇与南赵晋王划地治国,后来承诺只有南赵投降,同意合并,自己会善待南赵子民如同自己的子民。 真正到了建立大赵后,南赵的十三洲,士兵百姓被坑杀过万。 他说这话也真是寻死,不过父皇既然已经承诺要活一个,此时也只让人打开笼子,领了他下去。 离央走出去很远以后,我父皇转头对四皇兄说,“这人留不得。” 四皇兄目色一敛,“儿臣记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6章 有件事要你帮忙 我母亲活着时,很喜欢桂树,也很喜欢中秋,自我有记忆开始,便常常看见她孤零零的做在桌边喝酒。 我便常常盼望,父皇能到我们宫里坐一坐。 我也曾经等到过父皇,他的脸色是冷的,而母后也并没有表现的有多么高兴。 常常是我趴在父皇脚边上讨要一块糕饼,缠着他说说话。 父皇话很少,看见我的脸色中有不耐,又嫌弃。 今天,他突然从那些嫔妃们的胭脂堆中扭过头来,对我说,“今天是你母后的忌日,你代我多给她烧点纸钱。” 我点头应是,趁机早早下了席位,娇莺说今天的衣服还落在浣衣局,便离我去了。 我回宫后,小顺子突然神秘兮兮的递给我一条帕子,“殿下,你看。” 那帕子里面包裹着一些红色粉末,刚一打开,便是铺天盖地的香味。 “这是什么?” 小顺子把门掩好,才继续回来,压低声音道:“这是奴才从御花园那断墙下面捧回来的。下午我看金吾卫围的水泄不通,就凑过去看了看,果然发现不对劲。” 我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手帕道:“你是说这东西和今天白虎有关?” 他把头重重一点,我刚刚去问过吕太医,“这东西还是秘制而成,可激发动物的怒气。那御花园旁边的墙全是上好的石砖,由有名工匠搭建,怎么就突然被老虎踏翻。殿下,这可不对劲的很啊。” 是了,这极其坚硬的墙壁怎么就突然断裂了,那老虎又怎么就突然发威了。 “殿下,殿下。” “嗯?” 他道:“殿下,最近要小心些。” “怎么说?” “今日,老虎发威是什么时候,殿下在怎么就又刚好在墙下面?” 我马上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有人要害我。” 他把脖子一扬,“这除了平西院那边那位,如今还有谁害殿下。” 我连忙止住他,“你忘了之前在晋王府的事了。” 当时在晋王府时,我与暮云城遇到两拨刺客,其中一队手上拿剑,明显的冲我而来。 而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还得罪过什么人。 就么恍惚到了第二天,听人说首辅府的人给我送药过来。 我从床上翻身而起,更是疑惑。 暮云城吃错药了吗,好端端给我送药做什么? 而且我们建章宫何时和首辅府关系这么好了? “小顺子,你打我一下。” “啪”的一声,好疼! 妈的,你还真打啊! 我还是想不明白,暮云城怎么突然就转性了,想了半晌,也才记得他这个转性应该是从我在大皇兄的葬礼上他安慰我的那次。 我决定去会会他。 他倒是悠闲,一个人在首辅府中练剑,多日不见,他的剑法越发好了,一身黑色便衣在空中翻腾数下,稳稳妥妥的立在了我的面前。 黑衣料子很好,没有多余的装饰。他的脸倒是臭的,冷看我一眼,撩袍坐在石桌上。 哼,好像前些日子送我药的不是你一样。 “你怎么来了?” 他问我。 我从袖子里拿出小顺子之前给我的那条带有泥土的手帕,“有件事要你帮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7章 大皇嫂生产 “你是说白虎伤人和五公主有关?”他蹙了蹙眉,将手心的帕子反复翻看,“你能确定这是五公主的东西吗?” 我一愣,据理力争道:“可是当时在御花园中的人是我,受伤了的人也是我。” 他失声笑道:“殿下,这不能证明什么,万一不过是巧合呢。” 我大声道:“五公主想害我不是第一次了。” 暮云城说,“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怎么就没有证据,这帕子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十三殿下,这个不能说明什么的。” 我气急,抓着帕子就往外跑,跑啊跑,就跑进了宫里。 在巷道里,我遇到了五公主,不,准确来说还有苏行。 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苏行的手中竟然攥着五公主的手。 两人言笑晏晏,好不快乐。 到时候,我会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正式迎娶你。 那遥远的承诺向我心口扎来,疼的有些喘不过气。 我正想上前质问苏行,五公主却已经倒进了他的怀里。 呵,这一对壁人,我却成了多余的人是不是。 我回到建章宫里,小顺子正来回晃悠,脸上似乎很急切。 “怎么呢?” “殿下,大皇子妃生了。” 我眼睛大睁,“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见皇嫂挺着孕肚,还很便捷的样子,怎么这么快。 “昨天半夜的事,听说刚从宫里回去就有些腹痛,后来没多久就生产了,是个小皇子。” 我起身往外走,“那我去看看她。” 小顺子将我一拉,“殿下,早上的时候,陛下大悦,已经将人接进了宫里。” 我点头,“这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孙,他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小顺子蹙了蹙眉毛,才道:“殿下知道,如今是哪位娘娘照顾大皇子妃吗?” 我觉得不对劲,“谁?” “是德妃娘娘。” 我怔住,当年二皇子与大皇子妃的事情虽然是秘闻,但二皇子因此而被贬却是事实。 想到这儿,我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我走进迦南殿时,侧殿里面欢声笑语一片。 在往里走,德妃娘娘手拿团扇,正坐在一张银线勾成的绣墩上。她眉眼温和,说话轻声细语。许是怕胭脂水粉对孕妇不利,所以几乎是素面朝天。 看见我来,忙叫人又抬出一个椅子,奉上好茶。 “十三殿下倒是来的最快的,也不枉你大皇嫂偏疼你一场。” 我连连点头,“是。大皇嫂生产时,没有侍奉在侧,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大皇嫂突然掀开帘子,“这大好的日子竟说不出什么好话,岂不讨打吗?” 她原本在层层帐幕后面,因为刚生下孩子,不便见人。 左右的人也是立即止住她,“娘娘,不可。十三殿下毕竟是男子……” 大皇嫂却先一步道:“当初府里来刺客时,可是十三殿下救了我们母子两个,如今说什么男女有别,且不是忘恩负义吗?” 那丫鬟我看着很面生,应该是德妃娘娘宫里的人,被一顿训斥,脸色颇有些不高兴,修着手退开到一旁。 我这才看清大皇嫂如今的样子,生了孩子后,元气还没回来,额上是一条山青色坠珠抹额,一张脸有些过分的白了,但眼睛出奇的黑,嘴唇也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到更多了分纯净与可爱。 她穿的衣服是浅绿的园领,绣了团团的绣球花,好在丝质好,看起来也清爽怡人。 我将原本的祝词念出来,“祝皇嫂青春永驻,一生顺遂。” 她笑着与我看刚生的孩子,粉粉嫩嫩的一团。小孩子还没睁开眼睛,只是自顾自的酣睡着。 “刚生下来竟也是乖巧的很,都没哭声,稳婆下了一跳,还以为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后来抱给我一看,这孩子竟然笑了起来,然后才哇哇哭出来。” 她絮絮叨叨说着,让我想起大皇兄出生时,好像也是这样。 但她后来恨大皇兄恨的厉害,并不知道大皇兄对她的深情。 我只好闭上了嘴巴。 殿外传来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二殿下驾到。” 屋里顷刻间如罩乌云,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德妃娘娘倒是面色日常,拂了拂自己食指上的松玉护甲,“让他在殿外侯着吧。” 翠衣丫鬟出去回禀,不一会儿又回来说,“二皇子恭祝皇子妃母子平安,恭祝小世子长命百岁。” 乳母接过我手中世子,重新放入篮中。 那篮子摇摇晃晃,仿佛每个人的心情,摇摆不定。 若说二皇子与大皇嫂的关系,倒真没人能说的清楚。只怕此时关于他们二人的关系,又有了一番猜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8章 换官袍上朝 大皇嫂倒算淡定,一展笑容道:“你去告诉二殿下,他的祝福我收到了,惟愿二殿下平安喜乐。” 那丫鬟却并不见出去,犹犹豫豫才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包,颤颤巍巍递过去,“这是二殿下要奴婢转交给娘娘的。” 丫鬟手心里是一枚淡紫色福袋,袋子上绣了一只白灿灿的佛陀花。 我一眼便看出那是大皇嫂的东西。 她脸色变了变,许久没伸出手去。 我率先接了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福袋好香啊,只是香气太浓,对产妇来说不好。大皇嫂便赐给我如何。” 她一愣,笑起来,“十三皇弟喜欢拿去就是,想必二殿下也不会小气。” 殿内的氛围这才好了些。 后来又来了些妃嫔观望小世子,奇珍异宝都有,但经过太医查看,倒也没有异样。 每件事物还经过德妃娘娘亲自检验,就连我送的暖玉也被好好查验了一番。 临走前,我偷偷嘱咐大皇嫂:“人在虎穴,万事小心。” 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几天。 忽然有一天去给父皇请安时,看见一个被打的半死的人从屋里抬了出来。 小顺子上前询问,那人没什么耐心道:“还能因为什么,乱嚼二殿下和大皇子妃的舌根,被皇上撞了个正着,毁了条腿也算亲的。” 我进殿时,父皇正在吃早饭,看我一眼,淡淡道:“吃了没?没吃陪父皇用些。” 我早晨素来爱贪床,没什么早起的习惯。早饭也多是省了,平时见父皇也不敢真说自己没吃,怕吃起来伤了礼仪,又得他训斥。 正准备说吃过了,崔福拼命朝我使眼色,我才改口道:“儿臣贪睡,今日起的迟了,还没享用。” 他点点头,立即有太监送上一把蟠龙紫藤木椅。 我上前坐下,忍着腹中饥饿,并不敢多吃。 “你何时也变的如此斯文了,跟你四皇兄学剑学的马虎,跟着太傅学诗文学的一般,平时的谨慎都用来对付父皇了吗?” 我立马跪下,“儿臣不敢。” 他冷哼一声,取过太监手里的锦帕拭了拭手,朝崔福努嘴道:“给十三殿下盛一碗粥,让他慢慢吃。” 崔福亲手将一碗粥递到我面前,我不敢推距,只能当着父皇的面,硬着头皮喝下。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这些年,你都没怎么好好吃过早饭吧。” 我从碗里抬起头来,“父皇体恤二臣,不用日日请安,只需在每月一、五、十五过来,偏儿臣懒散,日日赖床,早饭也用的稀疏了些。” 他哈哈一笑,又很快收回严肃的脸,“小世子看了吗?” 我这时已经将一碗粥喝完,崔福从我手中取过空碗,又唤人给我备水洗漱。 我看见那套父皇的用具,稍微犹豫才将手浸泡进去,如实答道:“见了,长的很可爱,听说和大皇兄出生时一样,爱笑。” “那时你没见到你大皇兄之后爱哭的时候呢,哭起来能讲毓正殿的房顶掀翻。” 我看见父皇神采奕奕的模样,一时记起,当年王皇后出家,皇帝怒将大皇子送出宫。 在那之前,父皇是照顾过大皇兄一段时间的,我很难想象他褪去帝王身份,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九五之尊的龙椅上。 我出神半晌后,父皇终于开启了这次谈话的正题。我们父子俩鲜少能说出这么多的话来,今天他既然开了头,便必定还有没说完的话。 “十二月二十一,你就满十七了吧?” “嗯。儿臣是冬日生的。” 父皇点头,继续沉吟道:“你的几个皇兄们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一番,才被我发配出去的。老二、老七都有了封地,就你还日日窝在建章宫里,平日里也只和沈鲤鬼混,没个正经。” 这一听还得了,我只好伏身跪下,“儿臣知道错了。” 他把头一点,让人找出一本明黄册子,“朕今日不骂你,只让你自己则一个去处,收拾好了就穿好官服去朝堂上吧。” 我往那册子上一扫,正是朝中六部,工部、礼部、刑部、兵部等个个不少,上面的官员也整整齐齐列着。 我捧着册子出去,“儿臣一定不负众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9章 与太傅大人对棋 我从父皇那儿回到宫里不久,天空便阴云密布,降了一场大雨。 小顺子在门口张望良久,一直到看到了我才亮了亮眼睛,“殿下,你可回来了。” 他将一把竹纸伞撑过我的头顶,一面把我往屋里拉,“太傅大人来了,在屋里等了你半晌。” 我走进屋里,果然见到苏行。 他大约来了很久,一个人支着头看面前的棋谱,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但便是这么个支着下巴的动作,我也觉得他比往常精神的多。 我手里的册子,大约被他看到了,他也只是扫了一眼,才对小顺子说,“你家主子湿了衣裳,伺候他去换一下。” 我大约总是想到那天看见他和五公主站在一起的画面,表情厌厌的去了自己的寝殿。 掀开珠帘,正瞧见娇莺抱着一件衣服发呆,她最近总是这样,常常看见一个事物就要走神很久。 小顺子猜测说大约是那天在御花园里的手,被白虎吓着了。 她被我的脚步声唤回神,立即跳起来要为我更衣。我也依她,伸开胳膊给她。 她慢慢给我宽下半湿的锦袍,又再三打量我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殿下不开心么?” 我“哼”了一声,“哪有。” 她更加确定我不开心了,一直嘀咕道:“奇怪,以前太傅大人来,殿下都是最开心的啊。今天是怎么呢?” 我又出去时,苏行反而在发呆了,我在他对面坐下,百无聊赖道:“下一局?” 他温和一笑,捏着白子和我角逐。 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屋子里只余下棋子落下的清脆声音。娇莺取来茶具,一面煮茶,一面观看我们下棋。 黑白子如两条长蛇在棋盘上交错缠绕,一个走势刁钻,一个穷追不舍。最终啪的一声,陷入了死局。 “没想到你的棋艺精进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下过功夫。”他看着棋盘上满满当当的棋子,并不急着把它们收走。 他又哪里知道,自从当年败在他手上以后,我勤学苦练了多久才能达到今天的水平和他持平。 娇莺一双眼睛亮如葡萄,笑着拍手道:“好久不见这么精彩的弈棋了。” 苏行将手中棋子捡进盒子里,转头对娇莺说,“我来的时候还没下雨,也没带雨具,姑娘能帮我找一件吗?” 娇莺自然是乐意的,蹦蹦跳跳的往外跑了出去。 这时屋子里已经正剩下了我们两个人,苏行的目光投在我身上,半晌道:“你信我吗?” 我与他对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为什么,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又说,“绮玉,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能信任我吗?” 我的眼前出现了那日,他与五公主站在一起的情景。嘴里的牙齿被咬的死紧,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只觉得他身上无一不好。我看见他便满心欢喜,不见他便日夜挂念。他受伤时,我心痛更甚。 现在他突然问我,信不信任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说出一句誓言一样,笃定道:“我信。” 刚说完,便感觉一双手把我拥进了怀里。 苏行平时也是温和的样子,怀抱里自然更是异常温暖。我贪恋的靠上去,闻到了一种特殊的药香味。 我撑伞将苏行送到门外,突然想起那本书册来,便笑晏晏道:“今天父皇准了我可以去六部任职了,在朝堂上多待几年,说不定就可以去封地。到时候太傅大人辞了官,来我封地,求一世安稳,可不好的很?” 他撑着伞离在我身侧,我与他不过一扇雨幕之隔,雨丝如雾,偶有他身上的药香飘散过来,如花如酒般醉人。 他怔了怔,方勾出一个浅淡笑容,“那倒好的很,到时候还要找你下盘棋,讨杯酒喝。” 他撑着伞,终于在雨中渐行渐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0章 无标题章 要说到六部里面谋个差事,自然首选礼部了。 礼部人多钱也多,还有一个沈鲤,能经常说说话。我自然是要去找他的。 我怀着所有希望赶去礼部,却偏偏不凑巧,正撞上耍枪的沈艾之。 吓的我屁滚尿流就往回跑,那枪却比我快一步,在我脚前飞过来,直直扎进了地里两尺深。 好枪法好枪法! 沈艾之大摇大摆的过来,不费吹灰之力的拔出那杆紫缨枪,朝枪尖上雪白透亮的剑刃吹了口气。 一声清啸声穿出,悦耳的很,也让人脊背凉的很。 眨眼间枪便不在我的脚下了,而是在我的脖颈上,沈艾之雪白的脸一扬,一双飞扬的眼睛不冷不热的望向我的脸,“赵熙,你来做什么?” 我自然是要找沈鲤的,万万没想到会遇上她,真是天不助我。 我小心翼翼道,“沈鲤在吗?” 她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是来找他的。赵熙,坊间的传闻该不是真的吧,你是因为沈鲤才和我退婚的吧。” 我:“……” 姑奶奶,很想剥开我的衣服给你看看我傲人的胸部。 但是我忍住了,伸出两指轻轻拨开她的枪。 她怒目而视,不得不说的是,她生起气来也挺好看的。 沈艾之这长相我看随沈鲤他们家,大约也随她母亲,是个顶顶美人胚子。一张芙蓉面,含嗔带怨,可爱的很。眼尾微微挑着,带着些不服输的英气。 “沈小姐,你和沈将军长的很像吧。” 我听人说,沈女将军,一嗔则天下怨,一怒则三军惧。是个漂亮又有气势的女英豪。 沈艾之眼睛一眨,抖枪就要再刺我,我慌忙躲避,“你听我说嘛。” “我不听。” 后来她追的紧了,我只好抽出匕首来和她戏耍了一番,偏这丫头是个不饶人的性子,见啥砍啥,直接掀翻了沈府的一大片翠竹林,又戳塌了几座盆景假山,顺带扎了一溜石斑鱼。 也怪我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便是沈老爷抱着他的千金年老乌龟抹眼泪了。 诚然,这乌龟死的冤了些,但与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啊。 沈老爷,您听我解释啊! 然后,我就被关在了门外。出去前,看见沈鲤捂着肚子趴在门口看热闹,这人大约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大约又是被这位沈姑娘下毒了,我拔腿就跑,桃之夭夭,生怕也上了小姑娘的道。 结果回到建章宫就一阵腹痛,结结实实拉了好几天肚子,就连太医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就中了毒。 好你个沈艾之! 我便又在建章宫养了几天,期间大皇嫂来看过我,四皇兄来看过我,就连苏行也来了。 我突然觉得,沈艾之这毒下的很妙。 太傅大人来的时候,我每每最为娇弱,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就连吃东西也需要人喂。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不得不拿起粥碗药碗喂我。初时,还能看到他红了的耳朵尖,后来就不怎么红了。 我凑近去看他,他伸手推我,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声音严肃道:“别闹。” 我往往闹的更厉害。 娇莺说,太傅大人每次都狼狈出去,殿下是莫不是豺狼。 我笑。 女人啊,比豺狼更可爱,比豺狼更可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1章 朝会 在我拉肚子的第三天,来了个带帏帽的不速之客,我一眼没认出这人来,只看着长及地面的纱幔里的人身量窈窕,一袭黄色衣衫飘飘洒洒。 她又是侧面对着我,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我看呆了。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姑娘,窗口风大,冷的很。” 她转过身来,纤细的手腕挽起帽子上的薄杀,声音无比娇弱,“殿下,你真这么喜欢她?” 我一怔,看清那张脸又是一怔,差点从床榻上翻下来。 她要抚我,我慌忙道:“杜姑娘,使不得使不得。不关她的事,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杜小冉扯住我袖子,两道透明的眼泪汩汩而落,“殿下被她害成这个样子还要自己替她说话吗?” 我挽起袖子给她擦眼泪。 看着她眼泪越来越多,我不得不把娇莺叫了进来。 看着这两个漂亮小姑娘,我不由感叹,赵熙啊赵熙,你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女桃花如此的多。 杜小苒正是我第一次订婚的姑娘,初次见她便是在刑部杜大人的府里。 她和几个姊妹们荡着秋千,一不留神,从秋千中飞出去了。我当时也是爱管闲事,眼见着一抹影子朝自己撞过来,伸手就是一捞。 然后断了条胳膊。 这姑娘倒好,仗着几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趴在我胸口上问,“你是谁?是父亲大人找来和我玩的吗?” 我:“……” 这是玩命吗? 为了避免误会,我当时只想撇清关系。后来也是杜大人太喜欢,又见他家姑娘黏我黏的紧,就定下来这么一门亲事。 我从卫国回来后,深深觉得我和她的婚事不妥,这就退了婚。 后来,迫不得已与沈艾之定亲,则又是另外一番缘由了。 今日,她追过来逼问我是不是还喜欢沈艾之。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娇莺看了杜小苒片刻,立刻明白了过来,只是捂嘴偷笑,被我眼色止住了,反而大笑道:“殿下又欠了桃花债了?” 我这一病也拖过了父皇给予的期限,在没有什么选择,最后只好借着杜小苒的关系,去了刑部。 刑部的官袍是绯红色,下绣百瓣莲,娇莺不止一次说过我这衣服像是一套嫁衣,偏我腰细,玉带穿过,整个人出奇的好看。 我便身着这么一身衣裳去了朝上。 但这一天显然不怎么好过,先是看见了二皇兄深沉见不到底的眼睛,然后是七皇弟不怀好意的和我打招呼。 暮云城和苏行分别立在左右,一白一紫,也是绝好的庙堂风景。 我给朝上的每个人都见了礼,杜大人因爱生恨,如今虽然也很不待见我,但是也勉强强还了礼。 我先朝暮云城行了礼,“首辅大人早。” 他目色冷淡的拂过我,点点头,转身又去袖子里翻看什么东西。 我便乐滋滋的去找苏行了,想着正好能和他多说几句话。 苏行依然是暖暖的笑,笑的我神魂颠倒,只恨身上不是真的礼服,不能让我和他立刻成亲。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在我颊边印了印。 “早饭吃的如此马虎,仪态都顾不上了吗?” 原来竟然是一颗小米粒。 我嘿嘿一笑,只恨脸颊太小,若多沾些,让太傅大人多擦一会儿才好呢。 苏行像是看明白了我的心思,将手帕往我手心里一放,叹气道:“你这跳脱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好些。” “皇上驾到。” 远远的传来了崔福的声音,所有大臣们立即严肃起来。 打哈欠的提醒睡觉,清醒的提醒打哈欠的,更清醒的正四处观望,突然道:“大人,你帕子掉了。” 我扭过头去,正好看见暮云城伸手接过,冷冷的看了握与苏行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谨贵妃的死 父皇沉稳的坐下,一时“万岁”的呼声如同潮水般四处流散。 我恭恭敬敬的伏跪在地上,和大臣们一起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到起身后,听到他对文武百官说,“今日,十三殿下第一次入职,去的事刑部。杜大人平时也要督紧些,不要因为他是皇子,就过于放纵了。” 杜老大人弓腰走出,一张邹巴巴的脸皱的更深,“臣定然好好鞭策殿下,不辜负陛下对臣的信任。” 突然殿内传出一阵笑声,“杜家与十三殿下以前就定下过姻亲,杜大人一向对十三殿下好的很。十三皇兄可不要再忘恩负义,像当年一样退了婚,让杜家女儿被乱传说是有隐疾,现在都没人敢上门提亲。” 说话的正是十四殿下,他原本比我也小不了几个月,当年又凭借着工部的举荐,一早便在朝堂上厮混起来。 他年纪不大,但性格跳脱,说话也口无遮拦,如今这般说,不仅是要让杜大人没面子,也是故意拆我的台。 杜大人脸色很不好看,多次朝工部大人使眼色。 工部大人也是一脸战战兢兢,表示这个混世魔王,他惹不起,只能请杜大人自求多福了。 我正要上前,二殿下突然道:“那都是以前的旧事了,如今他们都是臣子,自然懂得如何做事,十四皇弟就不要再提了。” 我怔住,二皇兄什么时候也懂的为我说话了。 正在思考,十四殿下说,“也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是旧事了,不提也罢,凡事还要看当下。只是我记得皇子入六部都需要考核,合格的人才能入职。不晓得十三殿下考核的是什么,可通过了吗?” 朝堂瞬间陷入死寂。 苏行从自己的位置站出来,道:“陛下,十三殿下年幼丧母,身边人也少于教导,如今年龄已经到了入朝的时候,应当入六部。再说考核是为了测试一下皇子们本身的能力,十三殿下跟随杜大人许久,杜大人应该对十三殿下的能力心知肚明。如要考核,可让十三殿下在刑部内部进行。” 这话惹的十四殿下很不高兴,“考核若是不公开不公正,还有何意义。我们都晓得杜大人和十三殿下关系匪浅,谁知道内部会不会放水呢。首辅大人,您说呢?” 二殿下此时打量了暮云城的脸色,忽然轻声笑道:“十四弟这话问的不好,首辅大人乃是朝中栋梁,素来刚正不阿,一直办公守法,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投机取巧的事。” 我就知道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 暮云城大约是想起了旧事,刚正不阿的心更加硬了几分,冷声道:“十四殿下说的不错,皇子入朝,需要考核,考核还要公平公正。望陛下允许臣与内阁一起拟定议题,对十三殿下进行考核。” “大人,既然要公平公正何不在这朝堂上就把题目拟出来。我这十三皇兄啊,聪明睿智的很简单题目可不成。” 我愤怒的看向十四殿下。 他笑的更为欢实,“二皇兄,你说是吧。” 二殿下只是淡淡一笑,态度不言而明。 父皇目光深邃的扫过说话的每一个人,终于在此时开了口,“这是文武百官天下臣民朝堂,不是皇族的朝堂。你们这些话留着下面去说。” “是。” 十四殿下立即换上了一张无比恭敬的脸。 皇上这才望向暮云城和杜大人,食指却在凳子的两侧轻敲着,“首辅大人和杜大人对于十三殿下的考核内容有什么想法?” 杜大人并不看暮云城,只率先开口道:“十三殿下既然是到我刑部,自然由刑部出题。首辅大人总领内阁,与六部互不关涉,还是旁观的好。” 杜老头子这个人执拗的很,当初父皇选暮云城做首辅时,他算是第一批反对的人。他们这些朝中顽固老臣自成一派,觉得暮云城年纪轻轻,担不了这个职,便处处看他不顺。 眼下他护着自己的刑部,就是不想暮云城的手伸的太长,动摇自己的权利。 暮云城眼角轻挑,只将端崇的身躯半侧过来,冷然道:“十三殿下是皇子,皇子身份尊崇,岂能由一个刑部决定考核内容。你若出的不妥,还事关殿下将来的分封。怎么就轮不到内阁插手了。” 眼见着这两人唇枪舌剑,我已经忍不住要人去找四皇兄了。 今日若不是南河大水,四皇兄昨天连夜去了,怎么着也轮不到朝堂上这么乱。 四皇兄铁定是会护着我的。 唉,只可惜天不遂愿。 我正要叹息一声,父皇扭头问我:“十三殿下,这是你的大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并不能怎么看,若说是把出题这件事交给首辅,却看不清暮云城的用意。我又与他不大合得来,怕是死路一条。 若说交给杜大人,那杜小苒的事情又梗在中间,还不知道他要怎么弄我。想来想去,越发想的头疼,我最终决定,“还是由杜大人决定吧。” 毕竟我以后是在杜大人手下办事,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父皇最总还是允了,我本以为这场风波就算停了。 谁知二皇兄突然朝我投过来一道微妙目光,我这二皇兄也长的不差,就是看人的时候有些阴森森的。 我更是想不明白,沈艾之怎么就看上他了。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二皇兄振振袖子,做出为天下劳心劳力,为父皇分忧难的样子,“儿臣以为刑部中储藏的疑难杂案不少,若真要对十三殿下考核,从中随便挑一件就是了。” 刑部很多时候协助大理寺破案,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案子,大到灭门惨案,小到偷人鸭蛋,反正地方官只要不给百姓办案子,案子就会塞到刑部里。 按照二殿下的说法,倒是也没有什么毛病,杜大人只需从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中挑出一件给我就好了,也不用大费周章。 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二殿下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 他说完以后,其他官员都连连点头,表示支持。 我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跟着杜大人行礼就是。 父皇也长松了口气,见朝堂和乐融融,准备退朝。 二殿下却趁机向某处使了个眼色,工部大人迈步出来,一脸凝重道:“话虽没错,给十三殿下安排案子查上一查就行可是安排什么案子,什么时候办理,如何办理,期限是什么,都得有个章程吧。” 那工部早就被二殿下收买,工部的人也都是一心向着他们。我也就知道此次是针对我了。 父皇眉间一皱,很是不耐烦,“杜大人执掌刑部多年,还不会草拟个章程吗?” 工部大人也是不要命的,即便触怒龙颜,也要把话说完,“朝中官员们同气连枝,报团私交,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杜大人又与十三殿下关系深重,如今便是为了避嫌,也应该在朝堂上把该议论的东西议出来。” 话毕,看了眼杜大人,小心翼翼道,“当然,臣是绝对相信杜大人不会徇私,定会公正出题。可为了避免大家误会,也该仔细议论一番不是?” “那照卿家的意思,这又要议论到什么时候。为了一个皇子的事情,要劳烦所有大臣在这里耗着吗?” 帝王一怒,血溅三尺。父皇已经带上怒气说出了这番话,工部大人要是再听不懂话,也不必在朝堂上活了。 工部大人立即白了脸色,频频去看二殿下。 二殿下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朗笑道:“既然如此,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何不就在朝堂上议论出个题目就好。” 其他大臣纷纷没了声音,似乎在思索它的合理性,父皇也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他,半晌道:“那就现在理出个题目吧。杜大人,你将近期的案子找一桩出来,让大家听听可还做的了题目。” 于是,杜大人沉吟一番,道:“山河县城徐家庄丢失了百来头羊,没发现贼人的足印,也没发现羊挣扎的迹象。刑部也派人去查过,没有结果。十三殿下便以这个做题目吧。” “呵。”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声轻笑,那人也笑了,“杜大人这不明摆着放水吗,谁不知道山河县那个地方高山大川,狼群四处流窜。没有贼人的脚印,自然是那狼群袭击的结果。” 杜大人脸上一红,便要再举一桩,二殿下举手制止道:“何须如此麻烦,没记错的话,早年谨贵妃的死便是一桩没查清的案子。十三皇弟又是谨贵妃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知道不少线索吧。不若就接下这个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中秋回忆 我的母妃进宫前,听说是先皇后的婢女。当然狗血的不是父皇喝醉酒宠幸了我的母妃,才让她成了主子,而是父皇觉得母妃身上的一些东西和先皇后很像。 在所有人都试图去讨好皇上,要巩固自己的位分的时候,只有先皇后和我母后一直隔岸观火。 她们两个人,一个是被皇上寒了心,从次心系天下,一个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父皇。 我母妃生的很漂亮,如果不是小顺子指着她的画像给我讲过去的事情,我根本不可能相信她是婢女。 整个皇宫也都不信。 她们甚至猜测母妃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才被遗弃了出去。要不然,这样的贵重的品行,这样优雅的姿态,又是哪儿来的呢。 母妃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只淡淡一笑,“不过是跟着皇后娘娘的日子多了,耳濡目染了一些罢了。” 可我却总觉得她们二人不同,我虽然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但听了这么些年的传闻,也知道她可以是一个上的了战场,可扛起三千将士生命的女将,也可以是陪在父皇身边受万民敬仰喜怒不行于色的国母。 母后呢,不爱刀剑,不喜人跪拜,闲来翻两卷经书,偶尔或与其他妃嫔点茶插花,素淡从容。 我原本以为她的一生都会这样过去,直到我九岁中秋那年,父皇突然来了一次。 他们二人本来在屋中说话,不知提到什么,竟争论起来。 后来父皇甩袖走了,母妃脸色苍白的倚靠在门口。 她朝我招手,纤细的手指带了一层淡黄光晕,我跑过去,扑进她怀里,被她更紧的抱住。 不过一会儿,我听见了头顶呜呜的哭泣声,那是她第一次在我的面前哭。 我的头发上一阵温热,便听见她的声音传来,“儿啊,母后没用,身负国仇家仇,本该殒身献命,可是我当时有了你,便软了心肠,想和你守着这安稳日子。如今,这日子就到了头,没了我,你以后要好好活着。” 我当时还没明白她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推出门外。 我砸门好久都砸不开,最后一狠心撞开,便看见躺在地上的母妃。 她的心口扎了一把匕首,鲜血已经将衣襟染湿,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我要去叫太医被她一把拽住,她虚弱的声音传出来:“琦玉,别去。” “母妃……” 她道:“母妃接下来和你说的话,你都要牢牢记住。” 后来,当后宫的人指着我的鼻梁问我,为何要杀死自己的母妃时,我都默然不语。 后来还是父皇说:“日后谁在提及此事朕要他脑袋。” 一切事情才风平浪静下来。 今天,我母妃的事情再次被提及,文武百官莫不哗然一片。 一位年仅九岁的皇子,是否真的冷血至此,能够杀死生养自己的母妃。 我抬起头来,首先看向的不是父皇,而是苏行,那一刻我知道,苏行对我是多么重要。 我怕他不信我,我怕在他眼中,与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当我抬眼的那一刹那,我们四目相对。 他眼中的暖意让我有了屹立朝堂的勇气。 良久以后,父皇开口道:“那便依了二殿下的意思,彻查谨贵妃之死吧。十三也可趁机正正自己的名声,洗脱冤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与太傅告别 冬日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刑部的屋檐都被罩上了一层白,绒绒雪花,娇俏可爱。 厨房里的几个姑娘们忙完了都去院里踩雪了,鹅黄的衣衫,像是蝴蝶一样。 我问娇莺,“你怎么不去。” 娇莺看着那些雪地发呆,“我家乡那边极少下雪,大部分都是雨天。这雪真好看。” 她穿了件雪白的裘衣,白绒绒的领子把脸团团围住,像是粉雕玉砌的小人儿一样。 许是冬日生的缘故,我倒不怎么怕冷,在房檐下搓手站了会儿后,便叫了几个小厮,跑进院子和他们打起了雪仗。 这些人一点不当我是主子,雪球一个个精准的往我身上砸。 我一一回敬,堪堪躲过,正要回击,一个雪球结结实实的落在我的肩头。 我越过几个小厮,看见站在门口拍手的沈鲤。 他穿了一身浅青夹袍,袍角上沾了不少雪,拍完手后,把衣袍一整,这才迈步进来,“皇上让你查案,你倒是潇洒的很呐。” 我漫不经心的将手中藏了很久的雪球朝他丢去,“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不过马上就是过年了,你们礼部不忙?” 他侧身躲过,在手心里哈着气,便往屋里走。 “屋里说吧。这天也是够冷的。” 下人立即搬上一个炭盆出来,他与我团团围住,便开始抱怨,“今年平年,比以往还少一个月,过年筹备东西起来也忙的很。我爹一早便去上表年祭要用的东西了。” “你到刑部来是?” 他瞅我一眼,“你到刑部的这些日子,我都在府里病着,没来看看你。今天我爹去后宫问几位娘娘对年祭的要求,顺便定下应节礼品。我就偷偷摸摸来了。” 又闲坐一会儿,他问,“关于你母妃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查,可要我礼部帮上忙。” 我不紧不慢把手心的茶喝完,“我母亲死前,和我父皇在屋里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当时旁边有两个丫鬟伺候着。” “哦?”他一挑眉,“那这倒容易了,只需要找到那两个丫鬟就是了。” 我叹息一声,“也不是那么容易,当年建章宫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还留着那些丫鬟。除了翠音还跟着我以外,其他人都被送出去了。翠音也是那丫鬟中的一个,只可惜死的早。” “也就是能用到的人只有一个。” 我点点头,“那丫鬟的户籍上写着旬城人,我打算亲自去看看。” “那殿下可要早去早回了,还要二十多天也就是小年,臣等殿下回来温酒。” 往常几年,我都会与沈鲤围着炉火温温酒,喊上几个下人,玩上一夜的游戏。然后第二天去找苏行下棋。 第二年便来了。 我去旬城的前几天,还是揣着一颗扑腾的心去和苏行告别。 他倒没有什么意外,站在太傅府的窗前,用手抵着下巴,咳了好几声,然后让人给我取出一个包裹。 我掂了掂,感觉应该是些吃食。 他道:“旬城多雨,当地潮湿的很,你多带些换洗的衣裳。包里有些银子,还有你爱的红豆酥饼,在马车上能当个零嘴。” 我苦笑不得,他竟像个老妈子一样,为我思考了这么多,心中也是一暖。 还没开口,他又从身后取出一本书来,“这是我师弟秋止上次让你带来的,你拿着,研究一下旬城的状况。” 那一册《南阳散记》就这样又到了我的怀里,我揣着书,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他在身后说,“万事小心,一切保重。” 我点头,他又补充道:“早去早回。” 他往日与我也没这么多话,今日倒让我好一阵伤春悲秋,恨不能跟在他身边才好。 要不是何不为从天而降,黑着脸抱着剑看我,我是不会立即从太傅府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蹭饭 何无为背着剑像一座巨山一样,在我旁边守着,我很惶恐。 “师父,你和太傅大人同样是我的师父,怎么差别如此的大。你看太傅大人听说我要走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都给我收拾的整整齐齐。怎么到了你这儿,我连马车都不能用了。” 他斜我一眼,刚硬的脸上全是不屑。 行吧,你武功强,我不惹你。 我刚翻上马,听见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属下奉四殿下的命,送殿下去旬城,没有义务为殿下准备吃的玩的用的。只有好马一匹,好剑一把,给殿下路上享用。” 我:“……” 我面上虽说查案,但到底心里有些偷懒,想着在路上看看沿途的风景,欣赏一下当地佳人帅气公子。毕竟何不为不允许我带着娇莺一起去。 我怒,活该你单身啊。 于是我无比悲催的驱车赶往旬城,在走出京城后,便是绵绵匆匆的野地。过了野地又是片片丛林,后来走出数里,才路过一家店。 那店其貌不扬,但看香气飘飘,游客不断,就知道是一家好店。 我对何不往说,“我饿了。” 何不往眉头一拧,很是不认同,“太傅大人不是给你准备了吃食吗?” 我抖抖空落落的包袱,“吃完了。” 何不往立即黑了脸,翻身下马,将我的马匹牵到了店家的马厩里。然后他让我坐在桌子旁边等他,他去给我买吃的。 我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他回来。 尼玛,他只捧了一碗破馄饨。 我承认我这些年过的穷了点,但一碗清汤馄饨怎么能填饱我的胃呢。 我瞪他,换来他严厉的眼神,“我是你师父。” 我闭嘴,在剑术上,他的确是我的师父,我深刻的意识到我打不过他。 我反思。 但是我也真的不想吃馄饨。 我看着他出去,很快又捧上来一直冒着热气的大碗。 我翘首以盼,伸长脖子一看,我佛了。 一碗清汤寡水的米线,飘着让人没有胃口的味道。 何不往头也不抬的大口吃起来,偶尔问一句,“你不吃吗?” 我说,“我没有胃口。” 何不往,“可你刚刚还说你饿了。” 我:“吃了太傅大人的东西后,我已经不饿了。” 何不往:“噢噢,好的。” 然后,我的师父当着我的面,吃完了我们俩的饭。 我悲愤想走,去下一个馆子,这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熟悉声音,“店家,那个牛肉最好炖的烂一点,粥熬的稠一点。青菜要用上好的青菜尖,餐具的话就用我们随身携带的银的那一套。” 我又佛了。 这声音不是暮云城那个府的女管家吗? 我蹭蹭蹭跑上楼,果然看到一身紫衣,与世隔绝的暮云城正坐在窗边饮茶。 我摞过去,看他一眼,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何不往的声音在楼下惊天动地响起,“殿下,我们该出发了。” 女管家目瞪口呆又欣喜若狂的看着我,“你是玉公子,哦,不,十三殿下。” 我点点头,眼看着二把暮云城的银餐具一件件摆上来。 暮云城淡定看我一眼,“吃点?” 我点头,果断拿起面前的杯碗大吃特吃起来。 期间我看见暮云城僵了僵,后来才知道,我用的餐具是他的。他还只带了一套,据说这顿饭他没怎么动筷子,默默注视我好一阵,挥手让女管家下去止住何不往,让他别吵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首辅大人,蹭完一顿饭后,才听他悠悠说去旬城体察民情。 呵呵。 我不信,带着一群女使女婢,你说去游山玩水我还信,体察民情还是算了。 本着蹭饭蹭到底的传统,我狠狠跟了暮云城几天,发现这个人真的很淡然,平时也就是去看看百姓摆摊卖艺,偶尔交谈一下,然后就猫回客栈,写折子,记录民情。 我跟了一段时间后觉得没意思,就回去了。何不往这几日很悲愤,我能蹭饭,他不能,他又没钱,只能当了自己的剑。 他好可怜。 我急忙把自己的剑给了他,然后安抚一阵,匆匆上路。 我们要找的那个丫鬟,以前是我母亲的贴身婢女,好像生活在一个什么七弯八拐的村落里。 我排出去的人说,那婢女已经嫁人,嫁到一个打铁的铺子里,生了两孩子,一家四口,也算和乐。 走到旬城山脚的时候,大雪封山,四周老树丛生,找不到进山的路了。 何不往这个时候要自己进去,我一个激灵,“这是为何?” 他面容严肃道:“我奉四殿下的命令,保护殿下,护殿下周全。” 他是我师父,武功又远远高于我,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况且他说可以先去打探一下,如果道路顺畅,返回后,我可以直接去。 我在山外乖乖等他,只是没想到,这么一等,就等了三天。 暮云城一行人也来了。 丫鬟们站在我身后,看着大雪封山,连连叹气。 然后不一会儿,迎接暮云城的地方官来了,三下五除二就清理好了道理。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我:“……” 然后地方官去拜见暮云城,完全忽略了我。 我气!甩袖要走。 暮云城突然问地方官道:“八里村在哪?” 我停住脚步,因为八里村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地方官说在几座大山之后,期间有密林、峡谷,反正极其容易迷路。 我大松了口气,何不往这个人,该不会迷路了吧。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出事 八里村这个地方,大冬天的竟然雾气弥漫,让人看不清前路,我走了好久,都还在村外徘徊。 很想一股做气冲进去,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我有些不耐烦的回头,“暮云城,你跟着我干嘛?” 暮云城冷的像冰块一样的脸扭向一边,“我并没有跟着你,八里村也是我要去去的地方。我体察民情的地方在那儿。” 我:“……” 我不解:“那你拉住我做什么?” 他袖回手道:“你师父何不往是不是早就进山了。” 我说:“是啊。” “可他还没有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理了理思路,立即明白了过来,“你是说,里面有危险。” 他点头,“还是谨慎些好。” 为了谨慎些,我们又等了一天,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终于想起了这儿的地方官,那个既没有眼色的眼色也没有威慑力的县令。 我跑进衙门,拿着暮云城的令牌让他们派出一部分人给我们带路。 但八里村实在与世隔绝,又是找寻了几日才真正进了山。 “你们说的那个姑娘大约住在村里的山坳里,今天早上还要一个黑衣汉子打听着,好像也去了她家。” 一听村长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那黑衣汉子一定是何不往,他既然今天才去,想必前几天是迷路了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我大松了口气,沿着村长指的路,往何姑娘家走。 这回,暮云城没有再跟过来,他站在村长家门口远远的目送我。或许是我眼花了吧,但那抹紫色身影一直在雾气中凝立着。 我跟着衙门的几个人急匆匆赶到何姑娘家,但到了那儿,却是一片寂静。 我没有听到何不往大大咧咧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屋中孩子的声音。 等推门时,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突然头发起昏来。 幸好旁边有人抚住我,又是好一会儿,听见人说,“殿下,人没了。一家四口,全部毙命。” 我拧眉望去,果然,他们夫妇都倒卧在血泊里,两个孩子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床榻上。 人已经没了气息,只身上的刀口还是刺啦啦的明显着。 “那人好狠的心肠,竟然都是一刀毙命。” 我只觉得背上蹭蹭冒起了冷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我师父……何不往呢?” 大家又是手忙脚乱的一通乱找,终于在柴房的米缸里捞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呢。 我抱着何不往就是嚎啕大哭,要不是他跟着我来这儿,也不会遇到这种事。 我哭的正伤心,他突然动了下,狠狠喘了口气,才剧烈咳出来。 他没有死倒是又吓了我一跳。 我们短暂对视后,他猛然推开我,就要往外跑去,“何姑娘何姑娘——” 他高喊着冲向何姑娘的房屋,却突然跌倒在那屋门口,整个人簌簌发起抖来。 不久后,他捶胸顿足,“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来一步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也是大家的疑问。 我问了这个问题后,何不往终于给了解答。原来在他赶到这儿后,何姑娘到是很热情的款待他,也答应会告诉我们我母妃的事。 然而在她买菜回来后,一切却变了。 “何姑娘踉踉跄跄走进来,什么菜也没买,我感觉不对劲,一直追问她,她却说有仇人要杀她。还要我赶紧走,那我如何能走,说什么也不能走,就待着等那个人来,可是后来,何姑娘一直担忧的很,还给我倒了茶。我喝完就不醒人事了。” 照何不往的话说,应该是有仇家追了过来,可怎么就这么凑巧,死在了我来的路上。 我茫然站了半晌,才听见何不往说,“殿下,要不我们先回衙门等吧,衙门总能查到消息的。”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有人冒充我 母妃生前的最后知情者就这么死了,我从刑部接下来的案子,一时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我在衙门又等了三日,那县令说何不往提供的线索太少,根本查不出来到底是谁。 人生在世,谁还能没有几个仇家。 何姑娘一家死绝,更是得罪了天大的人。我知道他说的人,要么是朝中有权势的,要么是江湖武功高强的,我却想不明白,她怎么会得罪这样的人。 我母妃生前性情淡泊,与世无争,她身边的丫鬟也个个修身养性,从不逾距。我还记得我幼年,曾经因为不听太傅的话,戏弄太傅,被何姑姑抓住就是一顿好打。 她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不喜欢我做让别人难堪的事儿。 她对我要求尚且如此,何况他自己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死的突然,偏偏又在我来这儿之前死的,会不会与我有关。 我想的头疼时,那县令突然敲门进来,一来便弓腰道,“要殿下住这种破屋子,实在是委屈殿下了。” 我自然谦让一番,连连起身让座,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先前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今天知道了,便立即过来见罪。 我也只好与他寒暄了好一阵。 她举起杯子喝水,一杯接一杯,那茶原本是苏行给我的,现在让我看着格外心疼。 偏这县令不自知,几盏茶过去后,反倒想与我长聊。 他正襟危坐,一身官服皱皱巴巴的不成样子,心翼翼看我道:“不知道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这个何姑娘,到底所为何事。” 他这话一出口,我反而蒙了。 我此前,从没找过何姑娘,也确实不知道她就住在这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县令大人反倒一脸古怪道:“在大人来这儿的三天前,有两三个黑衣人,手拿宫中的令牌,说是奉十三殿下的令,过来找何姑娘问话。我怕事情耽搁了,所以急匆匆派人把人引过去了。” 我很是震惊,三天前我只怕还和暮云城呆在一处,哪里能找到人去找何姑娘。 到底又是谁敢拿着宫中令牌,冒充我的名讳,做这种事情。 县令大约看懂了我的脸色,连忙起身问道:“殿下,可要我现在去查那些人。” 我抚了抚额头。 如今之际,也没有法子了。只怕是县令派出去人也找不到人的。 县令出去前又折身回来问我,“下官有一事不明,既然那些人要杀何姑娘,又为何不直接动手,反倒等到何不往大人去了以后才动手。” 我迷迷糊糊,却也想不出个大概来,只摆手道:“你先去查何姑娘一家的案子吧。” 县令大人走了不久以后,我的屋门被人敲响。 我的肚子也响了一遭,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下午,自己还没吃东西。 我的头越发晕起来,便以为门外该是衙门的厨子或者下人,只摆摆手,“把东西放在桌上就是。” 那下人却没有应声,只脚步沉稳的走来,走的越近,一缕白檀象也渐渐浓郁起来。 “暮大人。” 暮云城看我一眼,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我扫了一眼,竟是一排排红红艳艳的番薯。 它们圆圆滚滚,看起来味道很不错。 我随手拿起一个,“你哪里来的。” 他撩了袍子坐我边上,“村里的百姓给的,说是今年大丰收,给了好几麻袋,让我带回府上吃。” 我哈哈大笑出声,被番薯咳住,差点背过气去。 还好暮云城拍着我的背部,我才渐渐缓过来。 我伸手去拿杯子喝水,猛灌了好几口后,才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 “怎么呢?” 他的眼睛本是一种很淡的颜色,看人时更是淡漠疏离的很。可是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我的想法没有错,他很快摇头道:“你不是她。” 我捏紧杯子,心翼翼却又不得不问:“是那位……抚音姑娘吗?” 他的身形一顿,狠狠颤了一下,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9章 抚音与暮大人 世上好像总是有人逃不过一些魔咒,男人心头的朱砂痣,女人心头的白月光。 抚音大约就算是暮云城心头的白月光吧。 暮云城说他遇见抚音大约是在他十六岁那年,这姑娘受了重伤,瑟缩在一个墙角那儿。 暮云城走城中路过,见她无依无靠,身世可怜,就把身上的碎银子给了她。 这个故事的开头如此狗血,连我也忍不住吐槽这位抚音的出场是否太狗血且无聊了些。 暮云城摇头,叹气道:“不是这样的。我们家当时人口多,我上面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为了和其他兄弟争……财产,想要拉拢我,我虽然表面同意,但内心多有自己的想法。” “我救了抚音后,没想到被人告诉,她是我大哥的人。我五雷轰顶,立即把她赶了出去。她可倒好,不管刮风下雨,就是抱紧了我府门前的柱子不走。” 抚音在暮云城常出现的道路上跪着,自称父母双亡,暮云城不收留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那时候暮云城虽然还善良,万万不肯在身边养一个别人的眼线。 抚音则懵懂抬头,一脸无知道:“我不是眼线,我只是和亲人走散了。” 她的眼睛如同古潭一样深邃,可是这样动情的目光也可以通过后天训练得到。 总之,她的楚楚可怜并没有打动暮云城。 暮云城冷冰冰道:“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说完甩袖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姑娘竟然当了真,她没有读懂暮云城赶她走的意思。她只想给暮云城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一场大雨过后,在暮云城哥哥出门游玩时,一个幼的女刺客出现了。 这个女刺客拦在慕家的马车前,要用手中的匕首去刺杀车里的人。 车里的人掀帘子出来,扫了她一眼,动了杀心。 但慕家为了声望,到底没有杀她,反而将她囚禁了起来,从此变是暗无天日的刑法。 地牢里鞭刑、老虎凳、拔牙钳子……数不胜数,她一个姑娘如何能够承受的住。 抚音在地牢中被这些刑具翻来覆去的折磨,而暮云城知道这个消息却是在很晚以后。 他赶到牢狱中时,抚音只剩下了一口气扯紧了他的袖子不撒手。 “她一直在我怀里发抖,我当时还以为她死了,心头猛然跳了一下。其实不用她拿自己性命证明,我也会相信她的。” 我支着下巴,看着杯子里的茶汤慢慢凉过去,“既然她被你救了回去,那她后来也该高枕无忧了,怎么会死……” 我心翼翼说出最后一个字,依然引来他的怒目而视 不一会儿他冷静下来,偏头叹了口气,“怪我,是我的身份害了她。” 暮府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是家教森严。暮云城的母亲又不受宠爱,自然希望儿子能娶到一门当户对的女孩子。 从抚音出现的那一刹那起,眼睛毒辣的暮夫人就断定这个姑娘不是省油的灯,将来指不定能给暮云城带来多大麻烦。 于是又出现了狗血的一幕,暮夫人先是好言劝说抚音离开。 抚音自然不肯离去,能留在暮云城身边,都是她自己拿生命换来的,更别说金银珠宝如何能让她动心。 她誓死不肯离去,于是迎来了另一场皮肉之苦。 四十鞭后,她被浸入了城外的护城河里。 按照故事发展,暮云城此时应该及时出现,英雄救美才是,但是故事与现实总是差了一大截。 暮云城被他大哥指派到另一个地方打理生意,等回来时,哪里还能见到抚音的影子。 我默默饮茶,觉得头有些疼,他提及的这些事情就像幻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飘过去。 我很想问一句,你是因为愧疚忘不了她,还是因为年少喜欢她。 只是终究没能开口,因这时暮云城忽然道:“殿下可知道,在我来旬城的途中,四殿下早就派人来过旬城。” 我一怔,“此事并没有听四皇兄说过。” 我与四皇兄关系匪浅,几乎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他做事前都会与我商量,我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但为何他派了何不往来,又派了其他人。 那么冒名顶替我的是他的人么?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立即被我掐杀了。四皇兄不会是这样的人,他知道我来查案,应该事事帮我才对。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0章 五公主的丧事 我与暮云城正说到兴头上,突然瞧见门边出现了一截黑衣衣摆。 何不往如同鬼魅一样,抱着剑斜靠在门上。他冷冷扫了眼暮云城,非常没有规矩道:“四殿下之前派人来,的确也是为了十三殿下。他原本想着派人将何姑娘送进宫里,也免了十三殿下反复折腾。谁知道那群人没用,去了也没查出些什么。殿下这才派了我来这儿。” 暮云城捧了盏茶,也不畏惧他的脸色,好整以暇道:“那么,何大人能不能具体说一说你见过何姑娘的情景呢?” 何不往冷嗖嗖的看他一眼,又来瞅我。 他毕竟是我师父,我当然也要帮着他些,心里也考虑道暮大人这是逾矩了,便笑嘻嘻的拖了把椅子,对何不往说,“坐下说,坐下说。” 何不往瞪我一眼,才慢慢道:“我和何姑娘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便有仇家寻上门来了。” “那大人记得仇家的模样么?” 何不往摇头,“我种了迷药,不记得了。” 暮云城将手中茶放下,悠悠道:“大人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会分不清水中的迷药么?” 何不往眉毛一拧,捏紧了手心的剑,我看他脸色十分不好看,便打了个圆场,“大约是遇到我们要去找的人,所以格外放松了些。” 暮云城扫我一样,“你还挺关心你师父的。” “那么,何大人,何姑娘还说过什么话没有。你到的早,不会关于谨贵妃的死,半句话也没问出来吧。” 这本是我的案子,到没有想到暮云城会来插手。我瞪大眼,扭过脖子看何不往。 何不往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道:“首辅大人睿智,何姑娘的确在死前留下了话,不过我已经让人穿给了四殿下。十三殿下回宫,自然能听到消息。” 暮云城冷冷一笑,“这案子是十三殿下办的案子,你不将证据给他,反而舍近求远送去四殿下那儿,又是为何?” 这回何不往不再看我了,直接道:“四殿下说十三殿下大事拎不清,不如他这个做哥哥先给他办了。再者说,四殿下是我的主子,我自然要为主子效力。” 我看着他们争吵了半晌,暮云城终于冷静下来道:“那么何姑娘一家被人一刀毙命,何大人怎么看呢,这样厉害的刀法,举世也没有几个人吧。” 何不往点头道:“不错,何姑娘的丈夫也是习武之人,竟然能在他毫无防备时下手,凶手只怕不可觑。” 暮云城掂着问道,“何大人用刀吗?” 何不往又是眉心一跳,咬牙道:“在下以前是剑客,如今是四殿下身前的护卫。以剑成名。” 何不往跟着我四皇兄时,的确已经大有名气了,在剑法上,似乎还没有人能超过他。 我跟着他学习了几年武功,知道他长剑不离身,刀一类的武器也并没见他碰过。 暮云城这样问,是怀疑何不往吗? 我只好将县令大人说的话告诉了他们。 何不往冷笑道:“五公主受尽了宠爱,她私下养的武士绝不比其他皇子少。实不相瞒,十三殿下之前在太子府遇刺,只怕都是她的人。” 我背上一寒,那些寒森森的刀片再次从眼前浮现。 “会不会这次也是她的人,杀了何姑娘。” 我无心问出这句话,他们都沉默了。 “可如果是她,她又为什么要杀他们呢?何姑娘与他们没有什么仇吧。” 何不往走过来,坐下,“与她有仇的是你,你又要查这件案子,她给你使绊子不是很正常。” 虽然是这样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能迅速收拾行礼,准备返回皇宫,再问个清楚。 我终于赶在年夜前一天,走到了盛京城外。 这回何不往终于顾及到了我的殿下身份,雇了辆马车。我掀开帘子向外望,能看到长街两旁红火的盛景。 虽然不是元宵,家家户户却挂上了好些灯笼,亮彤彤的灯笼排排挂着,临风摇曳。 有孩子急不可耐的在街上放炮杖,砰砰砰——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走到内城门口,远远看见娇莺裹了件淡黄色狐狸毛披风站在城门上方,顺子也添了冬日的衣裳,双手揣进袖子里,抬手遥望。 看到我从车里出来,他蹦起老高,和娇莺收了手里的油纸伞,从风雪里跑过来。 我与他们不过十几天不见,却像是相别了数年。 娇莺眼睛里亮晶晶的,圆圆的脸庞团在狐狸毛里,更显可爱,我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也由着,然后将手里的汤婆子塞到了我的手里。 我把何不往拉出来,“这是我师父。大赵有名的剑客。” 她眨了眨眼睛,脸色有些许复杂。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在意。 而何不往偏了偏脑袋,仔仔细细的看着娇莺,纳闷道:“这姑娘看着眼熟。” 顺子接口道:“怡翠楼的姑娘。大人那个时候常常守着十三殿下来着,应该是见过的。” 何不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是吗。” 到了内城,马车被守卫带走,我们走了一路,忽然看见远处走来一列身穿白衣的人。 这是丧事的仪制,我愣了愣,“宫里有哪位贵人过身了吗?” 顺子咂了咂舌,“是五公主。” 我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抓紧了他的袖子,“你说什么?” 何不往默默不语,看了一会儿,从那些穿孝衣的人中认出五公主的几个贴身丫鬟,才笃定道:“看来是五公主的丧。”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1章 回忆谨贵妃 那列白衣人走到我面前时,我才看清最前面的人是徐肖。 几月不见,他的五官越发刚劲了,带着队伍时,像极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他拱拱手,面无表情道:“十三殿下。” 我看了看他身后哭哭啼啼的丫鬟,喉咙有些发紧。 “发生什么事了。” 我曾经与流月无比不对付,但我也从没想过,她会这么突然就没了。 原本我们该以姊妹相称,而谁又能知道,突然就成了生死永隔。 徐肖道:“是昨夜的出的事,平西院着火了,一把大火烧掉了大半个院子。起火的地方像是五公主的闺房,等金吾卫赶过去时,已经太晚了。最后也只搜出来五公主和两个丫鬟的尸体。”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这个年宫里过的并不好。父皇平生最宠爱的公主突然没了,自是雷霆大怒。 他身体本就不好,如今算起来,远嫁的公主,因毒而死的大皇兄,当初生下就没了的几个皇子公主,大大四五个孩子没了。 他也突然老了一般,不再执着于朝堂政务,据说,朝中有大半的事物都交到了四皇兄手里。 二皇兄因大皇子的死一直也不太受待见,揽了些宫里的兵力,就罢了。 我在年夜里后半晌,才得以见四皇兄片刻。 他因为各地送上来的年礼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抽出一点空来,和我说话。 “今年流月突然没了,父皇心情不佳,也没有庆祝的打算。他不敢动筷子,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多吃。这是我让御膳房给你留的卤菜还有些点心,你趁热吃些。” 他把几个青花盘子往我面前一推,自己靠在一把檀木椅子上揉着眉心。 “出了我这儿,可不兴在自己单独生火了。传到父皇那儿,又是一顿好骂。” 我连连点头,举了个鸭脖子放在嘴里啃着,“四哥,我这次回来,有些事情想问你。” 他自疲惫里抬起眼皮,隔着黄色的灯火,淡淡道:“何姑娘的事?” 我点头,“是。何姑娘最后的话是什么,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我来问你呢?” 四皇兄支起胳膊,轻声笑了笑,“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你母妃的案子,我会帮你料理好,如今你好好在刑部待着就是。” “四皇兄,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永远记得,母亲死的那一日,她将胸口的匕首拔出塞到我的手上。她恬静的容颜变得虚弱无比,而声音却是不可反驳的坚定,“儿啊,母亲对不起你。你见了你父皇,将匕首给他看,就说这是你的决心。他自然就明白了。” 我哭的不行,在她咽气后,果然将匕首交到了父皇手里,父皇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叹息一声,让人将匕首还给了我。 我不明白,为何母后一定要让父皇相信是我杀害的母后。 我同样不明白的是,父皇明明从没相信过,为何现在才让我彻查。 我蒙冤多年,以前也并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想法。 可是如今,真相就在眼前,我如何能甘心。 我看着四皇兄阴晴不定的脸色,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我这么多年全靠他照顾,如果这案子他非要隐瞒,那么背后一定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我放下手里的吃食,像时候一样祈求他,“四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吗?”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我,终于开口道:“你知道谨贵妃是自戕的对吧。” 我怔怔看他,等他说下去。 “何姑娘的确说了些你母妃生前的事情,但是你真的想知道吗?”他声音渐渐低沉,让我心中咯噔一下。 我想起母妃生前对父皇无比冷淡的模样,又想起父皇每次看母妃时反复打量,而又琢磨不定的眼神。 终究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我都想要知道他们背后的事情。 四皇兄从桌上拿起一只青花瓷杯,团在手中把玩,慢慢开了口。 他的声音洪亮悦耳,仿佛钟声敲破了这个沉寂的夜晚。 “谨贵妃是在先皇后有孕的时候入宫的,这你知道吧。那时候,父皇刚刚带领大军收复南赵,称了帝,大赵得以一统天下。王皇后也就是那时候与父皇生了隔阂,所以有你母亲封了美人。” “何姑娘说你母亲原本与她一样,在战乱中被王皇后收留,成了她的贴身丫鬟。父皇给她封号,可能也就是当时与王皇后置气的缘故。何姑娘还说,你母妃原本并不愿意入宫为妃,后来却因为身怀有孕,这才同意做了美人。” 我愣住,我母妃与先皇后同时怀孕,也就是说我曾经有过一个亲哥哥或者亲姐姐。 四皇兄显然明白了我的困惑,无声点了点头,“算起来,你倒是有过一个哥哥。何姑娘说,那是谨贵妃的头胎,她害喜反应厉害,有偏爱酸果子,好几个太医都说看起来比一般妃子怀的孩子大,可能是个殿下。可惜的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 “原本谨贵妃和父皇的感情算不得多么深爱,但也有些夫妻情分,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但那孩子没了以后,二人就生了隔阂。” “何姑娘说,谨贵妃原本很喜欢那个孩子,常常欢喜的不得了,笑容满面。可是后来,孩子没了,父皇一句话没有,连个殿下的封号也没有,就令她寒了心。” “恰好没多久,先皇后自请出宫,你母妃对父皇更加心凉,两人就一直冷了下去。何姑娘原本也自请出宫去照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不放心大皇子,让她在宫中照应。” “大皇子被送出宫后,她才去你母妃身边照顾。原本以为谨贵妃与父皇会成陌路人,再无交集,直到那一年,宫中更换了一批金吾卫……”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2章 梨花满地 那年,宫中梨花开的很好。 林美人坐在一株梨花下绣着手里的针线,那金色丝线在淡绿的锦缎上游走,不一会儿,就走出来一片金黄的桂花。 桂花被绣的栩栩如生,有的开的好,花瓣姿态各异,有的打着花骨朵,可爱非常。 那原是一个荷包,隔得近了,似乎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丫鬟不解,看着头顶簇簇抖落的梨花,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娘娘,如今是春天,为何,你不绣梨花,却绣桂花呢。” 桂花是秋天的花,是临冬的花,宫里喜欢这种花的人很少,谁不希望自己如同春天的花一样,锦绣后宫,艳丽无双。 林美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只偶尔抬头,揉揉疲惫的眼睛,看向西边的巍峨宫阙。 徐汉殷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建章宫的,那年,后宫换了一批金吾卫,皇帝天恩,给与他们这群从边疆调上来的将士们封赏。 他在边疆出生入死,浸染风雪多年,总算得了个统领来做一做。 跟着他的两个亲卫也是从边疆调度上来的,操着一嘴的流氓话。 一个咂着大舌头,艳羡说,“听说这宫里的姑娘都俊俏,皮肤雪白细嫩,能掐出水来,宫里的娘娘们更别说了,那腰比杨柳还细,那身体比棉花还软……也就是皇帝好福气呀,日日都享着福气。” “可不是,我听说有个美人,就是因为长得好看,冷落皇帝多年还让皇帝念念不忘,一直好吃好喝供着。你说,得多好看的人,才能给皇帝甩脸子后,还能让皇帝百般宠着?” 两个人还在臆想着宫里的各个貌美妃嫔们,徐汉殷把住腰间佩刀,回头凛然道:“住口,不得胡言。” 两个人立刻噤声,他们跟了徐汉殷多年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他不喜欢的事情,别人若是触碰了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这么多年来,他治军严明,对下属又是出了名的公正,从不好大喜功,很是服众。 那个大话连篇的将士拍拍嘴,讨好道:“将军,属下知错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徐汉殷拍了拍他二人的肩头,这才指着前方一座雄伟壮观的宫殿道:“这是林美人的住处,日后这儿就由你们护卫。你们二人各领三百精兵,务必保卫娘娘周全。” 两个人又是一愣,“乖乖诶,六百精兵就只是为了保护一个美人?将军?你没有说错吧。我们攻打城池偷摸敌军后方,也不过组个几百人的队伍,这个美人怎么会有这么的大的来头。” 徐汉殷把古铜色的脸一横,厉声道:“让你们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两个人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直到几天后,他们才知道,为什么皇帝要派这么多人守卫一个美人了。因为传说里给皇帝甩脸子还受宠的就是这位林美人。 徐汉殷第一次进建章宫时,也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到了。 他永远记得那片缥缈梨花树下,掩映着一个鹅黄衣衫的女子。 梨花白若鹅毛雪,簌簌落下,那女子一头乌发极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乌发下的侧颜竟完美的如同天赐,那淡粉的唇抿了个浅浅笑意,让人移不开眼睛。 徐汉殷垂下眼睛,恭敬走上前,铠甲发出的清脆声音,让女子停了手中的动作。 纤纤玉手引线顿住,她漆黑的眼眸终于看到他的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有着些许勾人的力量。 “你是谁?” 徐汉殷抚了抚腰间佩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属下徐汉殷,参见娘娘。” 好一阵静默后,他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说自己是干什么来的,只好干咳一声,偷偷打量了一眼她手中针线。 圆润的指尖在锦缎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他迅速移开目光,仍不看她,硬声硬气道:“属下奉陛下之命,守卫后宫安宁。刚刚已经派了些精卫过来,给娘娘差遣。娘娘若是不满意,属下立即着人换掉。” 她的笑靥却突然凄凉了起来,起身拍落身上的梨花瓣,冷清道:“不用了,我这儿安静的很,不用人守着。” 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拍了拍脑袋,偏头道:“我明白了,皇上怕我跑了?怕这宫里留不住我吗?” 徐汉殷怔住,看着那个美人自说自话,一时不知回些什么。 林美人已经摆手道:“罢了罢了,你看着办吧,只要不让我这儿太吵了,都没什么。” 那天,不知是东风有意,还是人心浮荡。 几树梨花争相落下,很快给地面铺上了一层绒毯。 林美人披散着乌发,躺靠开梨花瓣下,晒着春日阳光,衔笑憩。 徐汉殷驻足不前,顺手接住朝自己手心里飘来的一枚带着些许粉色的花瓣,渐渐攥紧了手心。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3章 夜灯失火 他不过一个金吾卫,虽然有着守护后宫的责任,却也不得不和后宫嫔妃保持距离。 那场梨花雨中的见面就像云彩一样,在众多记忆中渐渐归于沉寂。 他并不能经常见到她,只偶尔巡岗时,能在花园中偶遇一下,她或者在看草从里片片细花卉,或者蹲在池塘边喂鱼。 她不是很注重自己的仪态,但赏花喂鱼中总透着股娴静气质。 有一次,她在池子边看一条黑斑锦鲤发呆,锦鲤不时跃起,像她讨吃食。她是思绪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望着哗哗的水流,目不转睛。 徐汉殷见那池子边的石板湿漉漉的,又因为雨后长了些青苔,看起来不怎么安全,便想着提醒一下她。 只是他向前走了一步,刚开了个口,她听见背后声音,满脸疑惑,等回过身来,脚下一软,已经控制不住的向后跌去。 徐汉殷伸出的手也没能拉回,他刚毅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竟然未脱铠甲就跳入了水里。 虽然临近夏日,池中的水却依然冷的刺骨。他看着那抹淡色影子不断挣扎,又渐渐向湖底坠去,连忙去捉那道影子。 等两个人终于从水中出来时,岸上的人早已经急红了眼睛。 伺候林美人的丫鬟们个个眼睛肿的像核桃,身体因为害怕抖个不住。她们亲眼看着主子掉进了湖里,又亲眼看着金吾卫跳进去救人。 然而,却很久看不见两个人出来。 等啊等,一般人看起来没有多长的时间,在她们这儿却已经心如死灰。 终于,徐汉殷将人揽肩抱上岸。他浑身湿透,铠甲重的像是铁块一样,每走一步,双腿就抖颤个不住。 等着救人的金吾卫们迅速从他手中接过人,立即去请太医去了。 徐汉殷的双手才袖中顿了片刻,手指微微弯曲,上面似乎还带了女子柔软身体的温度。 他暗骂自己一声,立即冷静下来,竟然不换衣服,带领着众人继续巡查起来。 次日,皇帝走出毓正殿,冷冷看了徐汉殷一眼,“昨夜林美人落水了?” 徐汉殷只觉背上凉嗖嗖的,四肢也渐渐冷起来,声音干涩道:“是属下惊吓到了娘娘,请陛下责罚。” 皇帝将手中的一道明黄纸片扔进袖中,大步向外走去,声音却留在徐汉殷面前,“玩忽职守,未以身作则,撤了金吾卫统领的位子,守城门去吧。” 身为一个将军,统领过万人,杀敌无数,如今却突然因为一件与自己不大相干的事就被贬成一个看门的。 属下们自然比将军还不甘。 徐汉殷倒是没说什么,脱下身上绣了猛虎的袍子,换上站岗的褐色军衣,肃然而坦然的站在了城楼门口。 城楼是内外两城的分界线,后宫嫔妃没什么机会出宫,自然也不会轻易路过城门。 倒是逢年过节时,林美人会跟着后宫妃嫔上城楼上祝祷。 有时候是新年的时候,皇帝带了文武百官矗立城头,看着泱泱百姓热闹景象,君臣共济一堂,共赏万里江山。 妃嫔们就站在帷幔挡开的楼内,隔着些精细帘子看看外面的热闹。 有时候又是元宵的时候,黄帝和大臣们观看百姓放夜灯,宴会完毕,才是妃嫔们去城楼上放灯的时候。 有一年,林美人放了一盏画了荷花的孔明灯,灯飞出去不远,便在空中烧了起来。 一团明火直直坠入了宫内,惊的一些殿下和公主们哭闹不已。 夜灯自燃,被认为不详。与林美人不对付的妃嫔自燃不忘落井下石。 当年七殿下的母妃正受宠,很是跋扈,劈手就给了林美人一掌。 林美人的脸颊立即肿了起来,也倒是她好脾气,并不看荣妃,只立即让太医看看受惊的殿下们。 谁都知道,夜灯每年都由司灯坊制作,质地精良。那些制灯的师父都有好几年的高超手艺,谁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夜灯。 林美人不争宠却也能在后宫独守一方,结下了多少暗地冤家。只不准就是谁给她使绊子了。 好在这场事故也不严重,烧了巷子道上的一溜枯草。 金吾卫没费什么功夫就扑灭了。 林美人被罚着在城楼上吹了两个时辰的风,下来时,浑身僵冷,止不住的抖。只受了巴掌的脸颊一阵一阵的发烫。 何姑娘不敢违抗圣命回去取衣服,只能从自己身上脱了件夹袄给林美人披上。 主仆相互扶持着向宫内走去。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4章 送衣 徐汉殷站在巷道里,等林美人走到他面前时,他才伸出手去。 他的手拿刀握剑恰到好处,此时掌心里托了件自己的黑色长衫。 林美人看他一眼,忽然怒目而视,“放肆。” 她身后的丫鬟们个个不明所以,只奇怪娘娘这又是犯的什么气,徐大人好心送衣,怎么偏惹了娘娘不快。 何姑娘伸出去的手僵了僵,便立即缩回来。她原本想要接过那衣服,现在只能讪讪缩回了手。 “你退下。玩忽职守,可是死罪。”林美人甩下这么一句话便抚着丫鬟的收往前踉跄走去,余光不忘看一眼城楼下面。 徐汉殷一直低着头,毕恭毕敬的模样,即使林美人第一次如此疾言令色,他也只是不声不响的退了半步,将衣服捏紧在手心里。 林美人一群人迅速消失在深夜的尽头后,城楼下,一树掩映的老树后,才转出两个绿衣丫鬟。 两人看着林美人已经彻底不见,才惋惜道,“这是便宜她了。本以为我们俩陪着守一夜,能抓住她什么把柄。她倒好,皇上让站两个时辰,她便站足两个时辰,半点懒都不偷。” 另一个撇嘴道:“也是她好能耐,看着弱不禁风,倒颇有骨气。不过刚刚那是什么人?” “嚯,你说给林美人衣服那个,看衣服,就是个守卫罢了,没什么看的,走,我们也向娘娘复命去吧。” 那丫鬟不住回头张望,看着城门口漆黑的一道影子,以及渐渐徐汉殷显露出来的刚硬脸庞,疑惑道:“这人倒看着有些眼熟。” 后宫里的形势一直水火不容,林美人虽然一直不怎么受宠。可是单她住的建章宫就值得那些嫔妃们眼热了。 比如,现在在荣妃的双囍殿里,就传出一阵阵摔瓶子砸杯子的声音。 后宫的丫鬟们齐齐劝不住,只能看着自己家娘娘发脾气。 “当年我刚入宫,我被封了美人,没多久她也被封了美人。可是我是太傅大人的侄女,她又算的了什么,凭什么和我平起平坐。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的凤凰殿外,最好的也就是那建章宫了,她一个婢女,皇上却把建章宫给了她。我呢,尽心尽力服侍这么多年才得到一座双囍殿,这对我又公平吗?” 荣妃说着自己倒是越发难过起来,杯子、花瓶摔碎了不少,却半点没减轻她心中的怨气。 不一会儿,她柳眉微拧,一脸厉色的看向身后的丫鬟,“她最近在做什么?” 丫鬟们面面相觑,略一回想,却都想不出林美人最近有什么行为不妥当的地方。 一个丫鬟大着胆子道:“林美人早晨起来后,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然后便是去御花园走上一遭。回宫后,烹茶、刺绣、画画写字,行为恭谨,并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 话没说完,已经遭了杯热茶泼到脸上。 荣妃几乎是急言令色道:“我让你找她麻烦,不是让你说她的好。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给我盯好了她。” 秋季的最后一场霜打下来,外面又冷上了许多。 徐汉殷做守卫已经有些日子,原先的守卫们对他有一些听闻,知道这个人在边关战功赫赫,杀了不少蛮夷,然而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竟被贬到这儿做了守卫。 现在的同僚们虽然表面上依然笑嘻嘻的看他,背地谁不吐一口唾沫,“我当真是什么将军呢,如今还不是一样和咱们守着这城门。” 徐汉殷知道人们背地里怎么说他,他不在意就是了。在他心中,或许从边疆回到宫里做一个统领就已经算是贬谪了。 他的旧部门谁不在背地里为他叫屈,好好的一个将军,为了皇帝打江山,结果鸟兔死走狗烹,边疆稍稍安定下来,皇帝第一个彻下的就是他徐汉殷的位子。 他以前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校场进行军队的训练,手下千万人马,谁不服他? 如今呢,回了宫,出了他们这些旧部还念着他,尊崇他,其他人谁又肯正眼看他,便是那些妃嫔们也敢对徐汉殷呼来喝去。 旧部们为徐汉殷委屈,从皇帝的第一道圣旨来的时候,他们就劝过徐汉殷不要回宫。 可是徐汉殷不肯,执意要回京述职,即使知道这一次回来,可能就是告别军权的时候,告别疆场的时候,可是他就是回来了。 他有不得不回京的理由。 徐汉殷一直有一个未婚妻早几年在他入军的时候,便常常收到未婚妻的信。 他的未婚妻是父亲定下的,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徐汉殷没有见过,但从那一封封书信上娟秀的字可以想象的出,那姑娘必定和她的字一样轻灵俊秀。 徐汉殷每次收到信件时,都是最为开心的时候,可是他不怎么识字,信件上的内容一半都要靠猜。 等到自己回信时,徐汉殷更犯难了,他胸中有万千的话想说,等到了笔上,就只有极简单的一些字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偏他又不会表达,所以每次回信必要抓耳挠腮,反复思虑,等到在下笔时又是几天后了。 他写的东西通常无关紧要,像是刚入学的学生的日记一样,把军队的天气、敌军的形势报道一番,又或者在军队吃了些什么。生活上的些微事,他都一一记上。 末尾处,附带一句:吾在前方抗敌,卿当珍重,勿念。谨送上兵士捕获的野鹤两只,愿卿见之喜乐。 这后面的话,自然不是徐汉殷能,想出来的。军中有个笔杆子军师,舞文弄墨不在话下,知道徐汉殷和未婚妻相隔千里,是对苦命鸳鸯,自愿给他补了这么一句话。 徐汉殷虽然认识的字少,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日后次次用上。 只那野鹤后来变成了狐狸、兔子、袍子、灰狼等东西,偶尔他也浪漫一回,让人送回去两盆旱莲。 边疆距离京城千里,那些野物大多成活不了,不是天气变化生了病就是不肯吃东西饿死、渴死。 旱莲被送回京城时也是半死不活的样了,徐汉殷不知道未婚妻是否真的养活了它们。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5章 她已经嫁人 不等未婚妻回复那两盆旱莲的死活,他们的通信就渐渐减少了。 徐汉殷常常望着塞上的大雁南来北往,发着怔愣。 他想那姑娘等了自己这么多年,算起来已经过了最好的嫁人年纪,自己到底对不住她。如今皇帝来了旨意,也算有了机会回京。 无论如何,也要对她负责才是。甚至于徐汉殷已经想好了要用八台大轿、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迎她进门,日后他必定会好好待她。夫妻和乐,在京做个闲职,一生也算圆满。 他想的无比周到,只可惜到了京城后,辗转多个地方,才找到与自己有婚约的未婚妻。 同时,也遇到了未婚妻的丈夫和孩子。 那个姑娘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美丽灵秀,一双眼睛像是潭水一般动人。只是姑娘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怯怯的躲在一个男人的身后。 徐汉殷隔着一道篱笆矮墙,却仿佛隔了道天堑。 姑娘甚至说,“你别伤害我的丈夫和孩子,我跟你走。” 徐汉殷心都凉了半截,张了几次口才勉强问道:“为什么?” 姑娘也是连连抹泪,正要开口,却被旁边的汉子拽到身后,严严实实挡住了。汉子五大三粗,便是在身经百战的徐汉殷面前,也厚重的像是一堵墙一样。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京里的姑娘有阿珍这个年纪时,谁不是有了几个孩子,大的都能下地干活了。可是阿珍呢,左等不见你,又等没有你,还要受尽人们的嘲笑。你知道我见她的时候,别人怎么说她的吗……” 阿珍扯了扯他的袖子,才让他住了口。可即便是这样,男人也是一脸很不甘心的样子,连连瞪着徐汉殷。 徐汉殷在再次看向阿珍,他的未婚妻,此时身上不过穿着很简单的淡蓝衣裙,头上插带着同样淡雅的绢花。不同于少女的青春稚气,她的周身是少妇般饱经世事的风华。 他叹了口气,慢慢像后退去。背上那槟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玄铁精刀仿佛格外沉重,让他迈不动步子。 多年以后,当他被贬到城门口驻守时,他对阿珍当年遭遇的嘲笑深有体会。他甚至在那个时候感叹,幸好那个姑娘没有嫁给自己。 徐汉殷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林美人正好从御花园里走出来。 这一段时间,皇帝像是彻底忘了她一般,频频宠爱荣妃。她闲来无事,便走到了城楼楼下。 徐汉殷看见那个缥缈身影,先是一愣,然后扶住自己腰间刻了莲纹的刀柄,行礼道:“属下参见娘娘。” 林美人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却并不要他起身,最后将目光扫到了他的袖口上,“元宵节那日,宫中起火,将军奋不顾身救七皇子于水火,也算是替本宫赎罪了。” 徐汉殷不敢抬头,“属下不敢,那是属下的份内的事。” 林美人给人使了眼色,立即有人将其他守卫支使走了。 然后,林美人看了看天上抽绵扯絮般的白云,扯着裙摆等阶而上。 “本宫想上城楼上看看,徐将军可以充当护卫吗?” 城楼高约几十米,长约几里,将内城包围的整整齐齐。 那青石阶梯沿着一座高楼盘旋而上,一侧是石板墙,一侧则是铁柱拦出来的围栏。 林美人说话时,已经走到了阶梯中的一处平地。许是春天要来了,她那天穿的很是单薄。上身一件层叠青色纱衣,下身则是一条淡蓝印花的流水裙,腰间两条白色丝绦,飘摇起伏,像是雪白的蝶闻香起舞。 徐汉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和林美人隔了两步远,一前一后上了城楼。 何姑娘站在城楼楼底,目送着这两个人在视线中远去。 “没有人知道,那天林美人和徐将军说了什么,但是何姑娘说,自从那次以后,他们两个人就走的更近了。” 四皇兄叹气道:“何姑娘猜测,你母妃和徐汉殷走近,大约是想为自己找个靠山,在宫中续存一些权利。”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6章 云秋 母妃反常的地方远远不止和徐汉殷走的很近,而且在这之后,竟然主动留住父皇。 何姑娘说,那一段时间大约是建章宫从没有过的盛景。父皇一连几日都留在了建章宫,给母妃的赏赐更是让六宫为之眼热。 不说每顿的燕窝、牛羊乳酪,就是上等的丝绸衣裳都是应有尽有。 再没有多久,就传出母妃怀有身孕的消息。 母亲自从怀了我以后,似乎心情好了许多,甚至可以出宫游玩。 父皇因她有孕,也不限制她什么。 那年刚好润了个三月,母妃便过了两次生日,每一次生日父皇都在宫中大办,不仅有宫里宫外的戏曲班子,还有好多耍杂技的人。 在第二个三月里,母妃生日那天,荣妃娘娘带着一大帮丫鬟们来了,她献给母妃的是一件海澜云纹的斗篷。 那斗篷据说是当年她入宫前,先皇的一位宠妃赏赐的。斗篷制作精良,轻若飞鸿流水,而又密不透风。人穿在身上,顿时蓬荜生辉。 母妃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并不敢穿,那荣妃娘娘却一定要母妃试一下,而且言语里十分挑衅。 母妃面色不虞,伸手展臂。那披风将要碰上她的肩膀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丫鬟,托着一盘茶水,从远处冲撞过来。 那茶水不偏不倚把斗篷泼了一片湿,还在跌倒时把斗篷拽在地上。 服侍母妃试斗篷的丫鬟吓了一跳,也险些跌倒,母妃的裙摆上也沾了些茶水,不得不进内殿换了衣服。 披风是试不了了,荣妃脸色也不好看,只靠着椅子冷冷坐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母妃一入内殿,那泼茶丫鬟便扑腾一下跪了,声音哽咽,“奴婢有罪,污了娘娘衣裳,请娘娘责罚。” 我母妃只看她一眼,也是双目含泪。 她端着的茶原本是奉给荣妃的,结果在荣妃面前跌倒,还污了她的礼物。荣妃举手就甩了两巴掌,丫鬟的脸颊被护甲挂出几道血印来,还渐渐肿了起来。而她的茶虽泼在了斗篷上,部分也倾倒了自己的手上。 母妃捧着她带血泡的手,将她拉起来,声音含颤,“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泪如雨下,不知是疼的,还是被母亲的这个动作感动了一下,竟扯了个笑出来,“奴婢云秋,是御茶坊的下人,以前在宫外的王府里做过下人,和娘娘有过一面之缘。” 母妃一愣,再次细看她,抚着凸起一点的腹部点了点头。 她将人都支使出去,只留下何姑娘和云秋,这才细细盘问道:“你故意泼湿那披风,可是有原因?” 云秋哽着声音道:“奴婢也是去双囍殿送初春贡茶的时候,看见双囍殿的嬷嬷有些古怪,后来我偷偷跟踪她们,发现她用一些药水浸泡那斗篷。浸泡完以后,又用熏香掩盖上面的味道。我觉得不对劲,便一直留心着双囍殿,不想今天她们果然将披风送到了这里。” 何姑娘惊讶的张大了嘴,听完后,猛然将披风扔到了地面上,“她们好大的胆子,那披风上了娘娘的身,万一害了龙嗣,双囍殿那位又能躲的了么?” 云秋叹息一声,“荣主子是不怕的,我听说她进宫前就带了好一批死士,那些嬷嬷们对她誓死效忠,一旦出事,自己替主子顶罪。他们年龄大了,不在乎多活少活,若是因为死了,家人能得到大笔银子或者一官半职,倒也值了。” 母妃静默的抹了抹脸颊,让何姑娘给云秋取伤药涂手,自己走进里面换了件浅金色长袍,里面则是淡银色的缂丝长裙。有稀碎绒花像是轻雪一样,盈盈飞舞。 她走出后,轻轻问了句,“王爷还好吗?” 云秋点头,“还好。也记挂着娘娘。” 母妃便不再问什么了,让人将披风偷偷送去太医院,自己则去了正殿。 她总算知道,荣妃娘娘在那儿等谁了。 早朝后,皇帝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奔向了建章宫。他没见到林美人,倒是先看见了荣妃。 荣妃打扮的花枝招展,笑容明媚,时不时说些笑话,惹的皇帝也是大笑不止。 直到看见林美人出来,皇帝的眼睛凝了凝,荣妃便又讲了个笑话,说是古代的妃嫔有的不规矩,和侍卫走的太近,怀了侍卫的孩子。孩子聪明异常,被皇帝宠幸,最后还当上了皇帝。这孩子也是当了皇帝以后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原来竟是多年前的守门人。 这故事说完,皇帝不笑了,林美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下首。 荣妃笑着说,“妹妹这宫殿大,如今又是有身子的人,万事心。我听说你前些时候还去了城楼,可仔细些那青石梯子。” 林美人淡淡道:“谢谢姐姐关心。” 她知道荣妃那故事起的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作用,只等她走了皇上来质问自己。 谁知荣妃起了身,皇上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坐了坐,连口饭也没吃就回毓正殿批折子去了。 母妃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她有些疲惫的靠在那青檀靠背上,眉毛蹙在了一起。 直到有人叫她,她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云秋又跪在了她的面前,声音的,“娘娘,奴婢愿意为娘娘分忧。” 母妃看着她裹缠的双手,“你回去吧。我这儿用不上你。” 云秋知道母妃是不想她淌入这淌浑水,就以更坚决的语气说,“奴婢打算好了。娘娘让奴婢嫁给徐将军吧,皇上的疑虑也就能消除了。”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7章 赐婚 五月端午的一天,宫里出现了一桩喜事,建章宫林美人亲自把一个贴身丫鬟赐给了宣武门的一个守卫。 守卫以前是做大将军的,名叫徐汉殷。 那个丫鬟是宫里御茶坊的宫女,名叫云秋。 两个人到建章宫外行了礼,双双给林美人奉茶。 林美人从徐汉殷手中接过茶盏时,他双手有些颤抖,一只青花杯子差点捏不住。 林美人饮了一口,牵唇笑道:“宫里又多了一对佳偶,皇上不赏些什么吗?” 立在屋檐下的父皇,淡淡的扫了那二人一眼,让人取了一对金错刀,赠给了他们夫妇二人。 四皇兄从我腰间的折扇上看了一眼,继续道:“原本以为这一切也该平息了。直到徐汉殷与云秋成婚三年,都没有孩子。甚至传出两个人分居的事情来。” “何姑娘说,自从你出生后,皇上去建章宫的时候反而不如以前多。宫中隐隐传出林美人和徐将军的闲话来。后来,云秋病逝,徐将军调回内宫。你母妃的传言变的更多了。” “你九岁那年,父皇突然冲进建章宫,就是听闻了下人的一些谣言。他当然知道那些可能不可信,但是林美人冷淡的态度,让他不甘。” “何姑娘说,那年中秋,父皇和林美人发生争执。林美人虽然对父皇冷淡,但却不容许你的身世被乱传。于是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自戕了。” 末了,四皇兄叹了口气,“这些年委屈你了。我已经把何姑娘的口录送去了刑部,到时候由刑部大人进行归案,这案子也算了解了。” 我却如坐针毡,这些事情是我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然而,我却不明白的是,“为何母亲自戕,却让我在父皇那儿默认是我杀死的她呢。” 四皇兄起身,映着幽幽烛火,“你可知道,后宫嫔妃自裁,家人也要受牵连,罪及三族。” 大赵律法上多有改革,但是部分法律依然沿袭旧制。 我不记得母妃还有什么家人,但若是有,只怕也是要受到很大牵连的。 我又沉默坐了会儿,脑海里一会儿是母亲在树下绣花的样子,一会儿是她遥望宫外蓝天的样子。 等这些事情说完,已经是夜晚二更了。 四皇兄近来一直忙着朝中事情,睡眠本就不足,我只好劝他早些歇息。 他抬起疲惫的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你今夜也歇在这边儿吧,明日五公主的灵柩出宫,你少不了也要去护送一下。” 末了叹息一声,“毕竟也是姐弟一场。当年,她母妃与你母妃争宠,你母妃没了,她母妃如今精神失常。谁又真的争的过谁呢。” 五公主的母妃精神失常了 也是,两个女儿,一个在宫外自裁,一个在宫内被火烧死。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少会有些不安的吧。 我就囫囵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看见满地月光如雪如霜,终于忍不住问道:“何姑娘是五公主派人杀害的吗?” 四皇兄“嗯”了一声,也起身去了后殿歇息。首辅大人太高冷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首辅大人太高冷》,微信关注“热度文或者rd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万古长梦。 梦里,有苏行在课桌前一丝不苟的讲述课程,有流月扭头过来,瞪着一双大眼望我。 那年,她将我推进漪清池,自己在岸边抖颤个不住。我自己自然是染了一场风寒,流月公主却也大病了一场。 她虽事事抢六公主的先,对六公主苛刻至极,可是当六公主遇到什么事情时 第218章 你又是为了谁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在五公主母妃一句句的逼问声中,苏行慢慢扭过头来,他的目光刚刚碰到我便收了回去。 继而他慢慢走出了平西院。 我给五公主送完棺后,在巷道里遇见了他。 他依然一身白衣,站在茫茫雪地里。 这一段巷道人来往的少,宫里的太监们也惯会偷懒,茫茫雪地也没人打扫。 我 第219章 苏行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被那门口的侍笔先生阻拦,我只好又折身回去,废了好大的劲儿让小顺子提了两坛桂花酒灌醉了他。 我小心翼翼的进屋,翻开那本记录在册的案件,从近日的案件一直翻到流月公主那儿,却看见上面写着:身体虽然烧焦,但是却有异色,太医院吕太医猜测,死者生前可能食用过某种含毒食物。但因为仅仅是猜测,下官 第220章 二殿下求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1章 审问 我摇摇头,没有回过头。 “我与沈姑娘,从来相看两厌。哪里有什么喜欢。” 我记得我初次去沈府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踩在一副老旧的秋千上,头上的发髻扎了两串银色风信子的发饰。 风将秋千荡的很高,小姑娘的笑容灿烂无比。 我看了她半晌,她才扭过头来,面本傲气的脸庞扫到我腰间的匕首,才缓和了脸色。 “你和二殿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也有那种刻龙纹的匕首呢”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腰间的刻龙纹的匕首。皇子中有这匕首的不多,二殿下、四殿下是当年皇帝亲自赐给的。 小时候我瞧着四皇兄那匕首好玩,问他讨要过一回,他到不畏惧父皇会怪罪,当时就从身上取下来丢给我了。 我摸着那把匕首说,“我是十三殿下,这匕首是殿下才有的东西。” 她歪歪脑袋,十分可爱,“那你就是二殿下的兄弟了,那你知道二殿下什么时候过来吗” 她从秋千上一跃而下,像一只缤纷的蝶,闪到院门口,看了看外面马车上朱红色的箱子柜子,琳琅满目的绫罗,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我不忍心告诉她,这是我提亲的聘礼。 但她自己却突然雀跃起来了,“你是和二殿下一起来的吗二殿下在哪是去见我爹爹了吗” 她一连好多个问题,我却没法回答出任何一个。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后来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和沈鲤的一场盟约后,气急败坏。 此后,我二哥宠妾无数,回回檐上挂红彩时,沈府都能传出沈艾之对我的谩骂声。这往往还是轻的,作为她的哥哥沈鲤,可就倒了大霉。 不是总在饭里碰上石子,就是在粥里遇上巴豆,他苦不堪言,去烟花柳巷的时候更多。 他本就是私生子,与沈家人不亲近,沈家灭门后,偌大沈府不过他和沈老大人两个人。 后来沈艾之的嬷嬷老死,将沈艾之送去,也不过三个人。沈老大人经历了一家老小遇难,哪有多余心思管她,沈艾之便会缠着沈鲤些。 我每次见沈鲤吊儿郎当,对这个妹妹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如今突然问我这么个问题,到让我惊讶不少。 他跟着我进入地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有怒气,“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上了那个人哪点好,非要寻死觅活的嫁他。” 我那二哥虽然性子深沉古怪,喜好琢磨不投,但擅长骑通诗书,对待小姑娘们更是说不出的柔情。 他的眼睛阴沉沉的,是最像父亲的,也就导致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 沈艾之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刑部的大牢修建的狭长而暗沉,但苏行呆的地方显然不在这些破败的环境里。 我领着沈鲤走了很久,才到了另一个桌椅板凳俱全的屋子外。 那屋子除了有栏杆层层遮住,其他地方和正常居所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苏行仍然是一副从容无比的样子,站在一扇轩窗前,眺望远处。那窗子因为怕犯人逃走,封了不少木条,所以也看不到多少景色。 沈鲤在我身后道:“太傅大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当初他就像个病秧子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突然就有了些精神。 即便是在天牢中,他的举手投足中也带了些不同常人的贵气。 苏行转过身来,对于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甚至可以说有一瞬间,我觉得他是在等着我的。 沈鲤见我们俩个人都默然不语,自顾自从我手中取了钥匙,打开栅栏上的锁,自己先坐了,看着桌上的一道青花茶具,嘿嘿一笑,“太傅大人生活挺不错啊。” 我以为沈鲤此番可能为看苏行笑话而来,但我为了审理案子,不得不带一个见证者。所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沈鲤去了。 苏行温和一笑,“沈大人尽日不也如此” 他这句话刚落,沈鲤笑容却是一僵。 我接过话头,“老师。” 话一出口,又立即改口道:“太傅大人,据柳叶说,五公主出事的那一晚,最后见的一个人是你对此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身后的一个笔录大人赶紧掏出纸笔来,做出要记录的样子。 苏行目色游离,似乎在犹豫什么,直到我又叫了他一声,他才答道:“我那天晚上是去见了五公主。” 我斟酌一下,尽量又用委婉语声问他,“太傅大人可知道,后宫重地,一般不许外人涉足,何况还是公主的居所。” 他眸色一黯,蓦然看我,倒将我看的心头一惊,仿佛做错事的是我一般。 “是五公主让我去找她。” “为什么五公主为何要这样做” 他修长指尖在案子上敲了敲,斟酌道:“她知道我在寻找治病的草药,让我过去取药。” 沈鲤在这时插进话来,“取 药公主府的下人数不尽数,若想驱使,整个皇宫的护卫也没有敢抗命的,怎的非要你去可是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缘由” 那做笔录的下人手上一滞,地牢突然陷入寂静。 苏行也黯淡了神色,慢慢开口道:“她找我去,是因为想要与我议论亲事。” “亲事什么亲事”沈鲤脱口而出,不等太傅大人反应过来,问道:“五公主的亲事么她用你需要的草药威胁你,让你娶她” 这回,苏行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那太傅大人答应了吗” 我早就哑然失声,脑海中回放的是当初苏行与我的约定,此刻,他未看我,我却也不敢看他。我怕知道一个自己并不愿意知道的答案。 还好,他摇头道:“没有。我放弃了,但是走出平西院的时候,五公主叫住了我,依然给了我草药。” 我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流月的性子从来不是心软的,按理说在苏行拒绝后,会雷霆正怒才是,又怎么会,立即就把草药给了苏行。 似乎是明白了我们的困惑,苏行风平浪静的开了口:“她说,总有一天我会答应的。” 然而并没有等到五公主所说的那一天,流月便葬身了火海。 苏行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我,有一刹那,他眼中的光辉灿烂如月如星,让我仿佛陷进了一片碎星浮动的海。 “我觉得,流月公主一定是知道什么秘密,才引得别人不得不杀了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2章 怀疑四皇兄 沈鲤哈哈一笑,“太傅大人知道那个秘密是什么吗或者有什么猜测吗” 苏行摇摇头。 执笔大人星亮的眼睛也立即暗了下去。 这时又有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沈鲤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率先起身,又很是无奈道:“饿了饿了,被沈茴那丫头弄得好久没好好吃饭了。吃饭吃饭,改日再审。” 于是审讯被迫终结了。 我刚要走出木门,沈鲤俯下身道:“可要给你与太傅大人单独留些时间。” 我一怔,不敢回头,依然道:“不了吧,我与老师亦师亦友多年,他想说的我都明白了。” 说完,便和他们一起走出大牢。 由于刑部还是以前的老厨子,做饭不要求质量,只要求分量。让我看见那些毫无菜色的饭菜没有了胃口,沈鲤常常混迹秦楼楚馆,各大酒楼,却也不嫌这儿的饭菜粗陋,端着一只海碗便吃起来。 我一阵目瞪口呆,才想起来,沈鲤在回沈府前过的日子无比狼狈。 他毕竟算是沈家外室生的孩子,母亲又是青楼卖艺女的身份,吃的苦自然比旁人更多。 我随意吃了些,就放下碗筷,离开了刑部,一路直行,连轿子也没有坐。 小顺子在身后追我,我只一口气跑到了如今的太子府。 四哥贴身的丫鬟文萃见了我,有些惊讶,立即支使人给我奉茶,一面亲自捧了把团扇过来。 “外头日头强,十三殿下怎么就突然跑过来了,好歹也让人置顶软轿啊。” 我从小顺子手里拿过手绢,只顾把脖颈额头的汗一抹,“四哥呢” 文萃将扇子下的风送的均匀,笑容嫣然,“四殿下这个时候只怕还在文源阁呢,陛下如今不大打理政事,朝里朝外,都靠着殿下和内阁。十三殿下若是要见四殿下,只怕要等到晚上了。不如,你先回去,等四殿下回来了,我在派人知会你一声。” 我沉闷道:“我等他。” 文萃这才住了口,不一会儿悄悄退下,留了几个丫鬟在旁边侍候着。 她是四皇兄的贴身婢女,听说四皇嫂嫁进府前,四哥有把文萃几个丫鬟立为侧室的主意。后来,正妃立的突然,这些丫鬟也只能被临门一脚挡了。 我等了一天,倒没见到那位正妃,只听说是正妃身子不好,嫁进府这才没多久,就病了数次。 四皇兄初时还能抽空看看,后来琐事缠身,闻着药味儿头疼,就不怎么去正妃那儿了。 我想起当初,四皇兄刚告诉我要娶工部大人的女儿为正妃那会儿,我曾经问他,“到底有几分真心” 他笑笑,用一种诡异莫测的笑容看我,“琦玉,官场上的事儿,能用真心丈量吗” 我至今记得他曾经为了给正妃娘娘准备聘礼,跨越十三洲,为了正妃娘娘的一个不高兴,散了一屋子的侍妾。 如今,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 我等到月亮挂上树梢,才见他疲惫的出现在门前。 丫鬟捧过去的茶被他一口饮尽,他才拖着沉重的腿坐上了主位,“你怎么来了听文萃说,你等了一天,连晚饭也不让传,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挥手让小顺子出去,四哥也了然斥退了屋里的人。 我憋了一天,内心早就翻江倒海,此刻几乎是脱口而出,“四哥,你跟我说实话,五公主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眼睛微微眯起,食指在茶盏边缘摩挲,意味深长道:“你怀疑我” “四哥。当初我去找何姑娘时,五公主便派了人去,可是我赶到时,却是何姑娘一家身亡,何不往深受重伤。我当时不曾想明白其中缘由,现在看来,世上能有几个人可以伤到何不往。” 我心头一阵冷似一阵,只能一鼓作气道:“五公主是养了死士不错,那些死士还曾经在大皇兄的府邸内刺杀过我,但我知道,那些死士可不可能伤的到何不往。他们绝不可能是何不往的对手。” 四皇兄开口道:“若是人多势众呢” 我斩钉截铁道:“也不可能,四皇兄。何不往你比我更了解,他是那种会孤军作战的莽夫吗他不是。当初他在何姑娘家怎么受伤,全凭他一个人说了算。” “那你以为事实是什么”四皇兄朝我看来,有一瞬间,我能感觉到那黑色眼睛后的幽冷 我慢慢开口,让那些字缓慢蹦出,“能伤到何不往的只能是他自己。而让他这样做的,只能是四皇兄你了吧。” 四皇兄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仰倒在那张檀木椅子上,但那笑容并没持续多久,就凝结在了他的唇边。 他的唇线一直都十分明显,不笑的时候像是刀锋一样锐利,我只来的及看到那个利索清晰的侧脸。 他叹息一声,无限颓唐道:“所以你认为,五公主从何姑娘那儿知道了什么,而我为了保守何姑娘流出来的秘密,杀了五公主” “若是一般的秘密也就罢了,但若是那个秘密事关重大,四哥不会手下留情的吧。” 他嗤笑一声,翻身而起,巨大的袖摆浮生一阵风浪,“十三,我在你心里真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吗连自己的皇弟皇妹都下的去手” 我心头一跳,并不敢看他,却被他板正了身体,不得不与他对视。 他紧紧箍住了我的肩膀,眼睛有些红血色,不知道是疲惫还是此时的愤怒。 那些声音也显得格外的沉重,“我不妨告诉你实话,那个秘密是关于你。我虽然知道流月拿到了秘密会威胁你,但我所想的是如何与流月交易让她保密,而不是杀了她。” “十三,我说过会保护你。我们俩如何能走到今天,你我心知肚明,心狠手辣抱朴守拙固然有,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比你更清楚。毕竟,我若有害流月的心思,五年前就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今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3章 父皇病重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我哑然无声。 是啊,从小到大,四哥什么时候不是事事让着我,处处保护我。他虽然不是我的亲皇兄,对于我却远远超过了亲哥哥的感情。 可这数日之间,父皇病倒,二皇兄与沈家联姻,朝中形势风云诡谲,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呢。 “四哥,是十三糊涂,因为何姑娘的事竟怀疑到了你的头上,十三罪该万死。” 我从凳子上缓缓起身,朝他作揖赔罪。 他的明黄袍角就垂在我的眼前,明净无比,连一丝褶皱也无。我甚至能想象的到,如今发太子府聚集了多少年轻貌美的绣娘们,她们负责太子殿下的这一件衣服,便需要数月时间。 一时只把头垂的更低了,“四哥尊贵无比,自然不会因为这件小事怪罪十三吧。” 一句话刚完,只听清脆一响,一杯青花瓷热茶在堂中碎了个利落。 “我看你学识不长进,官话倒学的利索。五皇妹的事的确不是我授意,你不信我也罢,我也可以多说一句。” 他惨然一笑,倒令我半晌不知说什么。我的确没有完全信他,可他那个笑容却仿佛六月的寒冰一样,映的我心头发冷。 刚想着辩白一番,他已经扬手制止了我,“十三,多看看身边人,你一项偏听偏信,却总不会识人,日后要吃大亏的。” 他这番话却又让人少不得细想了。一时,小顺子、娇莺、沈鲤、苏行纷纷在脑海闪过,但也只是一瞬便给我否决了。 小顺子自幼出生不好,受大皇兄嘱咐,过来找顾我。娇莺仰慕我,又受过我颇多恩惠,自己无处可去,才想在我身边安身立命。至于沈鲤、苏行,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心头深爱。我自然信他们。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从太子府惶惶然出来,正是圆月当头,眨眼便到了六月十五。 风凉嗖嗖的吹着,将太子府前的一顶官轿照的蓝光莹莹。 小厮伸手掀帘,不紧不慢走出一个身穿华服的人,长眉漆黑,面如冠玉,一双眼睛竟比这清冷的月光还冷。 “十三殿下,到了刑部后,似乎清减了不少。” 我立即回过神来,“我不过是担个闲职,首辅大人才是日理万机。这大好的夜也要来太子府奔忙。” 暮云城从身上解下一条黑色披风,递给身后的下人,那双素白的手不由惹的人多看几眼。 他从我身边过去,声音极为平静,“陛下今日晨时,在早朝上突然晕倒,殿下知道吗” 我身体定住,扭头看他,张大了嘴,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毓正殿还亮着灯,殿下此时去应该还来得及。” 我匆忙赶去,父皇果然没有睡下。 崔福从里面捧出一碗药渣出来,脸色愁苦,仿佛这药是被他喝掉了。 “十三殿下,你来的可不巧。陛下今夜心情差的很。这药还是皇子妃劝了好久,才喝了几口。” 我瞅了眼那药渣并壶里浓稠的汤药,摸了摸鼻子,“皇子妃也在那我改日再来。” 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一阵环佩叮当,衣服轻微的摩挲声细细传来。一个人身穿月色广袖长裙,头梳高髻,耳朵、脖颈上珠翠摇曳。远远看来,珠宝宝气,秀丽异常。 我甚是疑惑,我以为皇子妃是四皇兄府里的那位,自从父皇病倒后,他与四皇子妃的感情又死而复生了。听说,还时常让四皇子妃进宫给父皇和其他妃嫔请安。 而眼前这位,端着一身清华,目下无尘的人却是大皇嫂。 自从她生产后,我让人送了一对流水白玉镯子。又让人给小皇孙送了个长命锁。 小皇孙不过半岁多,被奶娘稳稳抱着,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我。 大皇嫂莲步轻移,走到我面前嫣然一笑,“父皇果然是神算,刚还说着你,你便来了。” 我连连点头,视线却忍不住被她身后的皇孙吸引,那孩子长的眉清目秀,五官之间灵秀异常,又活泼好动,一双胖乎乎的手在空中乱抓,嬷嬷几乎要捞不住他了。 “小皇孙活泼的很,以后皇嫂怕是要带几个人照料了。”说着下意识伸手去捉那胖小子。 胖小子倒也不害怕,在空中挥舞的手转回来揪着我的衣领,人也挂进我的怀里。 我一边逗这孩子,一边向大皇嫂问道:“父皇精神还好么太医呢今天可来看过。” 大皇嫂拂过额间的一粒天青色珠子,眼神飘向远处,“应当是没有看着的样子好,不过今晚有太医守夜,你也不用太担心,和他说说话就是。” 我一点头,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将小皇孙顺手往她怀里一送,嘴上也是恋恋不舍,“皇叔就不陪你玩了,下次去太子府看你吧。” 大皇嫂立即向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皇孙一样。我大感差异,嬷嬷已经伸手从我怀中接过了皇孙。 好在皇孙年幼,在嬷嬷怀里依然咿咿呀呀,自顾自玩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4章 谁适合这道菜 今年我刚查完何姑娘的案子后,进宫复旨,父皇只有些微咳嗽,但对我却是雷霆震怒。 我不过刚开了个头,复述查案进展,他便劈头盖脸的斥责我。 我忍着他的怒火,讲刑部的结论一说:母亲应该死于自裁。 至于原因,可能是与徐将军有关,她与徐将军交情匪浅,一直被父皇认为有过往。她让我拿着那把短匕,无非是让我证明自己的清白。 无论母妃与徐将军是否有染,我都是这个皇庭里的人。 可父皇似乎对这个结论并不满意,急促的咳了几声后,甩脸道:“朕让你查案,不是让你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看你倒不肖朕,反倒想那些金吾卫。愚笨的很。” 再不等我辩解,就让我去外面的砖地上跪了两个时辰。 刚好是大年初一,百官朝贺,命妇们无不对着我的脊背指指点点。 砖地冰凉透骨,又哪里比得上人的流言蜚语。 如今已经到了六月,屋檐上的大红灯笼早换成了琉璃小灯,外铺一层香薰纸,蚊虫不敢接近。 屋里的红色帘子,撒珠金丝桌围也换成了夏日才有的清凉丝娟。一阵阵的药气在这清幽中便散发出些许苦味来。 我不敢离书案太近,怕又惹的父皇不喜,维诺道:“不肖儿给父皇请安,惟愿父皇寿德永昌。” 一点余光瞥见他自手中一封明黄密信中抬起头来,目光如炬,嘴唇嗫嚅一阵才哼了一声,合上折子。 “你倒是清减了不少。” 我赶紧埋下头去,“父皇身体抱恙,做儿子的若是胖了,才不像话。” 他冷笑一声,似乎不屑于我的油腔滑调,将我反复看了看,莫名道:“你今年什么年纪了” “儿子刚过了十七岁生日。” “唔,是,你是腊月生的。我记得。” 接着便是一阵久久的沉默,我额上沁出些冷汗来,今天在刑部本就吃的不多,在四皇兄那儿又是一阵折腾,如今早就筋疲力尽。 膝盖上的疼痛清晰无比,仿佛轻易便勾起了上一次跪地的痛处。 这时,外面听见传来崔福的声音,“陛下,御膳房的张姑姑问是否可以传膳了。” 我听说,自从父皇病倒后,在饮食上用的少了很多,甚至有时候不传膳,御膳房担忧陛下身体,时刻过来问询。 今日看来,父皇是有没有传晚膳吧。 他神色怏怏,似乎对这一顿夜宵也没有想法。 我咽了下喉咙,眼神一转,福至心灵,“听说御膳房的张姑姑最擅长研究新菜式,如今夏至刚到,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点子。” 父皇眉心一皱,“你也就只在吃上有些心得,其他又能办成什么事” 我脸上一烫,只能把头低的更低。 好在他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体却已经撑着龙椅站了起来,高声对外传唤了一声。 崔福佝偻着腰立即从外面转了进来,小心翼翼看我一眼,让出身后的张姑姑。 这位张姑姑我倒是没怎么见过,听说是这一两年才升上来的小女官。人倒是很年轻的,约摸不过二十三四的样子,动作举止却很熟练,答话应对也得体。 父皇让她宣了下夜宵名单,她从拖盘中取出一张丝帛。那字迹娟秀,笔锋凌厉,让人眼前惊鸿一亮。 菜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参考众多,思虑周祥。父皇病重,本就不宜吃太油腻辛辣的食物。这菜单中的东西虽然清淡,却又保持了鲜美味道,最是对病人有益。 父皇点点头,正预备人传菜。 张姑姑却不动,半晌才恭谨道:“陛下日夜忧劳,御膳房上下无不挂心。今日特研究出一道新品,希望陛下品鉴。” 父皇朝我望一眼,大约没想到会被我猜中。 张姑姑举手在空中拍了拍,立即有人将一只金色拖盘举了进来。 圆顶的盖子给这道菜最大的神秘,父皇却不以为意。崔福看到了父皇眼色,伸手要揭开盖子,却被张姑姑制止了。 “这菜不同凡品,是御膳房数月的研制结果。奴才朽木之才,给这道菜用了些手段,还请陛下亲自打开。” 崔福脸色故意一板,斥责道:“你一个小小女官,也敢胡乱弄这些花样,若是惊着陛下有几条命赔罪” 他话虽说的严厉,却只是对父皇说的,谁不知道这位张姑姑还是他提携上来的,一开始不过六品女官,短短两年便升到四品,成了御膳房掌事姑姑。 父皇对御膳房印象不错,此刻也忍不住替张姑姑说一句,“她既然有心,我便品鉴一下。” 那举菜饭侍女生的袅娜,一身夏日轻衣,素白长裙,脸上也是脂粉淡淡。让人赏心悦目不少,也不会抢走菜的风头。 可见这张姑姑的眼光很高了。 父皇伸手,盖子缓缓抬起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色圆盘中,一只雪白游龙仰手长嘶,周身雾气腾腾,仿 佛要一飞冲天。那龙做的栩栩如生,龙须龙角龙鳞无比逼真。 仿佛天降一道盛景,父皇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最后在众人的静默中平静道:“去领赏吧。” 张姑姑伏地拜谢,招呼众人上菜,然后才率领其他人离开。 在她转身的刹那,才用眼睛看我,点一点头,算是见了礼。 我一直长跪,她原本可以当做没看见,却最终选择对我保留殿下的礼仪,这让我对她也颇有好感。 心中正思考着,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下这位姑姑。父皇已经开口道:“入席吧。” 那一桌饭菜热气腾腾,碗筷桌椅齐备,我若再要推辞,只怕就是不识抬举了。 我揉着酸疼的膝盖,强撑着站起,走到桌边却仍是歪倒了一下,被父皇伸手抚了一把。 “儿子御前失仪,父皇恕罪。” 我抽出胳膊时,他的手似乎顿了一下,望我良久,开口道:“十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的这般瘦弱。你二哥十七岁的时候,在西山不知射死多少飞禽,便是猛兽也有几头,你四哥十七岁时,已经驰骋疆场数年,与匈奴勇士厮杀也不过破点皮肉。就是老七,再不争气,好歹也在十七岁那年挂了次甲,击溃了南方发水军兵乱。”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几个兄长们个个丰功伟绩,仿佛就越发显得我草包了些。 “儿子不争气,让父皇忧心了。日后定当痛改前非,好好习武,争取能镇守疆土,为皇兄们排忧解难。” 他叹一口气,“朕可还能看到那一天” “什么”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已经拈起筷子,为我夹过几片嫩藕,“吃菜吧。” 我也只能缄默不言,但内心时不时有些嘀咕,仿佛今天的父皇有些不一样。他虽然对我还是包含嫌弃,但又忍不住给我一点慈爱,大有一种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的感觉,让我惶恐不已。 等到他目光聚集到中间那道菜时,我终于找到解脱的机会忙不迭道:“这菜好寓意,气势如虹,倒是忘了问问张姑姑它的名字了。” 他筷子一停,“你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是好寓意。” 我嘻嘻一笑,“儿子以为这菜名字像是飞龙在天,也只有父皇才配享用。” “飞龙在天是身体老朽的龙吧” 他手中的银筷子啪嗒打在龙的脖颈上,一条半臂长发玉龙立即四分五裂,轰然坠毁在金盘中。 阵阵冷气凉嗖嗖的飘出,我一激灵,又是跪倒,“是儿臣说错话了。” “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朕,这些年竟没看明白” 我脊背冷汗一片,等他说出什么下文,到底没看明白什么。 他却突然顿住,转问其他,“你觉得你四哥如何” 我整了整容颜,将问题反复思量,琢磨道:“四哥朝堂有威严,疆场有威信,对兄弟姐妹们宽宏大度,十三拜服。” “没有什么缺点么” 我细想一下,“嗯,就是太严苛了,对下人如此,对自己也如此,有时候难免不好亲近。” “他是太子,理应如此。” “是。” 他又开口道:“那你二哥呢” 我一怔,二哥与我从来不对付,父皇问我,难道不怕我故意贬低二皇兄吗 但见他目光审视,也不由得我不说,只好慢吞吞道:“二哥有滔天谋略,胸有丘壑,天时地利人和,可以成就大事。只是他一向自负,不肯听取身边人意见儿子多话了,这些愚见不听也罢。” “你不必担心,朕既然问你,也不会为难你。只是从来想过你是这样想的。” 我惶惑抬头:“可是儿子说错了。” 他摇摇头,定定看我。突然伸出筷子又将盘中的玉龙慢慢拼凑起来,“你说他们谁适合这道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从毓正殿出来时,夜已经极深。 明明是夏日,长衣冠服应该很热才是,我浑身却依然凉意沁人,尤其是背后那层内衫,早被冷汗浸透。 在桌上,突然被父皇问到那样的问题,任谁都无法不心惊胆战吧。 我原本以为他立四哥做太子,就是承认了四哥是储君的事实,没想到二哥做了那样的事情,却依 第225章 沈女将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6章 二殿下成亲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这番话听的心惊肉跳。 我追问道:“那沈茴怎么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爹。她当时也很小才对。” “是很小。她小时候乖巧的很,也是自从回了京城对我百般不待见。”沈鲤叹一口气,撑着膝盖往里走,推开我的手,悠悠道:“只怕和你那位二哥脱不了关系。” 我没反应过来,由着他走了几步,才脱口而出道:“沈家灭门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头也不回,“我怎么知道,你不要听茴丫头乱说,她知道什么。” 而我心里却隐隐约约有些困惑的东西,仿佛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 我想不出来,沈家怎么会在一夜之间,三百多人全部身亡,又为何偏偏剩了沈老大人一个。 没多久,沈鲤被迎回沈府,成为了沈家唯一的一个少爷。 这其中谜团太多,沈鲤的命运也像是分水岭一样,在沈家灭门前,他和母亲生活潦倒,比乞丐还不如。沈家灭门后,他竟然能让沈老大人迎回他母亲的灵位,祭祀待遇几乎等同沈家主母。 而沈鲤,不过这几年的时候,已经已经从青衣做到侍郎,朝中结交的少年公子,上达王侯,下达将相。 我又想起了四哥的那些话,多看看身边的人,一时形神俱乱。 我总觉得沈茴不像是表面上的单纯,或者说她知道的东西远远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二殿下和沈茴成亲典礼办的简易,说是父皇病重,不能亲自观礼,也不必大操大办,到时候进宫给父皇磕两个头就是。 沈茴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能嫁给二皇子这件事就让她可以原谅一切。 成亲那天晚上,却出了些事情。 我当时有些感染风寒,捂在被子里出汗,娇莺忙前忙后的照顾,是小顺子把那件事情说给我听的。 说是成亲那天晚上,宾客都要散尽的时候,大皇嫂派人送去了贺礼。 因为二殿下的亲事被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能去的宾客都巴不得早去,给二哥留个好印象。贺礼登记的也早,账本只怕都被我二哥收进书房了。 这礼物却来的迟,宾客们纷纷扭头去看。 只见一顶小孩般高的笼子被提了进来,笼子外罩了层油漆漆的黑布。隔得近,能听到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响。 送笼子的人是个年轻男人,估计是早偷偷看过里面是什么,满眼含着笑,迫不及待要去二哥面前讨赏。 “大皇子妃特意送礼,祝二殿下与侧妃娘娘夫妻和乐,白头偕老。” 沈茴嘴唇一抿,扭头去看二哥。 二哥正擎着酒杯和沈茴一起敬宾客的酒,看那笼子一眼,眯眼慢慢笑了出来,“替我谢过皇妃。” 汉子急不可待,哗啦一声扯开黑色漆布,一道雪白的身影突然蹿向沈茴。 沈茴吓了踉跄,几步摔在庭中。 同时,宾客们的眼睛都是晶亮,窃窃私语道:“是银狐。” “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 若不是笼子挡着,只怕狐狸已经扑到了沈茴的身上。 二皇兄扫了那银狐一眼,似乎是极寻常的东西。 只有沈茴记得,那一年,在西山上,她拉开弓箭要射死这畜生,被二殿下冷落了好一阵。 刚刚那畜生朝她扑过来的时候,她吓的不行,那双雪亮的眼睛像是记得当年的仇怨。 她知道,这是徐钰故意的。 正心头不舒服,二殿下已经伸手去牵她,弯腰为她拍尽身上的尘土,“怎的手这般凉,刚被这畜生吓到了么可要我送出去。” 沈茴心头一喜,待看到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时,心却冷了冷,她咬牙道:“不过一只畜生,何必坏了今天的好日子,留着吧。” 周围自然一阵笑声,称他们夫妻恩爱。 两个人面上都是言笑晏晏,相携着敬完了宾客的酒。 一到宴会结束,回到新房却全不是那么回事。 沈茴憋了口气,等二殿下揭她的盖头,等老半天,自己掀开盖头一看,二哥早已经酩酊大醉,扶着桌子睡的呼呼作响。 沈茴呆了,推了推那人,总推不醒,只得将人搬到床上。等折腾完,二哥依然睡得熟。 她却头发散乱,一身腻汗的站在房中。 然后,她摘下九凤冠,掷去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我赶到第二天他们夫妻去拜见父皇时,脱拖着病体去凑了个热闹。 父皇还在病中,我不便进去,怕过了病气给他,只远远看见二皇兄牵了沈茴的手一起跨进殿中。 沈茴出来时,脸上还笑容阵阵,看的出来在父皇那儿得到了不少夸奖。 将要出宫门的时候,二皇兄偏头看了眼,突然没有跟着沈茴上马 第227章 谢凉回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8章 你可曾有后悔的事 我又问他,“关外可还在打仗吗” 他手中的酒杯一滞,微微抬起下巴时,露出上年一些青色胡茬。早不是当年在京中喝酒为乐、鲜衣怒马的少年。 有那么一瞬,在岁月侵蚀下的这张脸显出一种萧索神情。 “关外百姓朴实,可那儿的军队却是铁血汉子,个个都是钢筋铁骨,马上作战连我们京中的军队也比不了的。” 说完之后,立即痛快的喝下一杯烈酒。 他身边的副统领这时候突然笑出声来,“总兵大人不知道十三殿下的牺心思吧。只说关外的百姓如何,将士如何,怎么能少了关外的姑娘。” 他并不知道我是女子,言语间渐渐开始粗鄙,脸上也显露出一种坏笑。 我虽然心里有些不快,到底不能发作,只好装做喝酒打马虎眼。 那人却没有什么好眼色,捉了我的袖子,侃侃而谈,“别看关外风沙大如斗,夏季太阳烈,冬日霜雪又多,可那儿的姑娘是真的不错。眼睛带着点茶色,身体又软,跳起舞来曼妙无比。” 他咋咋舌,像是回味了一番,十分兴奋的把头转向谢凉,“这个,大人可比我清楚多了,是吧。不说那些给大人送花的姑娘,就是跟着大人身后送大人回家的女子都排出来好长的队。那场面,啧啧” 谢凉没接话,拿起那壶酒给副统领斟满,不动声色道:“那是她们感谢我朝派兵保她们平安。叶副统领,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谢凉这个人是我见过的为数不多极有气场的人。他笑时,让人如沐春风,仿佛受到最高礼遇,忍不住就想仰望他。不笑时,薄薄的唇线抿成一条,让人瞬间就崩起了精神,仿佛是夏日阴气沉沉的天边即将迎来一场雨。 这时候的他就是突然冷了脸色,叶副统领跟随他多年,不可能感受不到。大约知道自己多说了些话,叶副站起身仓皇喝掉了那杯酒,便借口军中今夜要守夜,立即溜了。 谢凉倒不是很在意,不知不觉,一坛花雕竟已经完了。 我看他眼角处有些红色,怕他醉了,不好回营,只好去跟店小二结算了酒钱,扶着他往回走。 这个人看着很瘦,全身的重量对于我来说却像是巨石一样,走出店家没多远,他突然开口道:“殿下,你这一生可有后悔的事情” 我一愣,看着面前清凌凌的月光,被月光的阴影笼罩的四分五裂的砖石,摇摇头,“没有。唯有对在母妃生前没能和她多说说话感到遗憾。” 他的温热气息被吹到我的脖颈旁,一阵剧烈的酒气穿来。 他大约是醉的厉害了,不甚清明道:“很久以前,有一个新娘,跪在地上求我,让我放她走。我因为自己的私心,没有答应她,还劝她忘记那个人。后来,不过一夜之间,她用了我的匕首,自刎了。” 我当然知道那个新娘就是六公主霜生。 只是斯人以逝,徒留遗憾罢了。 我拍拍他人肩头,“六公主素来宽和,不到绝境,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只是和亲一事,避无可避,若是换一个人送她出关,结果必然还是一样的。” 我知道谢凉的私心是什么,他从来不喜欢束缚,为人洒脱不羁,当年侯爷与夫人逼迫他继承侯爵,他断然拒绝。 只因他上面只有几个姐姐,这件事也只能落在他的身上。为了逃避母亲的逼迫,他亲自向皇上请求,送公主出京。 我能想到,六公主从轿中眺望渐渐远去的大赵河山时,内心是如何渐渐绝望,就像那一天从轿子里跌到御花园后的巷道里一样。 远处传来一阵阵哒哒马蹄声。 周遭四处静谧,那蹄声渐渐清晰,等已经来到面前时,我看到了青衣伟岸的沈鲤。 “十三殿下,宫门即将下钥,小顺子不放心你,求我出来看看你还能不能回去。” 他背着一身月光,让我看不清他的脸色。 我身上原本挂着谢凉,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突然站直身体,冷冷的看向沈鲤。 沈鲤毫无察觉,只是看了他一眼,翻身下马,将一槟棕色马鞭和手中冷硬的缰绳递给了我,“殿下,回去吧。宫里出事了。” 我心中一震,心中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蔓延开来。 再也不顾的这两个人的事情,翻身上马,直接向宫内赶去。 四周风色瑟瑟,圆月被黑影团团笼罩住。一种从未有过的寂静在周遭蔓延。 我最先跑进毓正殿,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几盏不怎么明亮的灯笼。 父皇平时最讨厌玩忽职守的人,此时,这些丫鬟太监都去哪儿了 我心里散发出阵阵寒意,又像是被整个浸泡在了冰湖里,只能不停的向宫内的巷道跑去。 宫里灯火大亮,羽林军、金吾卫在甬道上急切的奔跑着,一列列黑影在墙上映出诡异的光芒。 我远远看见最前面的一个高大人影,在他路过我时,被我拽住,“徐校尉,宫里出什么事了。” 徐肖浓眉紧促, 挥手让身后的士兵先行,自己引着我到墙角下,低声道:“陛下遇刺,宫中现在正处于警备状态,只许进不许出。” “父皇父皇他”我结结巴巴说出这几个字,就再说不下去,宫中有刺客的事情虽然每个宫廷都会发生那么几次。 可从没有现在这样风声鹤唳过。当年,我很小的时候,听说刺客进宫,锦元殿的丫鬟太监死了上百人。父皇也是差点落入敌手。 还有一次,据说是五公主在御花园遇刺,失去了一只耳朵。 二皇兄、四皇兄,便是我也都遇到过刺客。 我想,这次也一定要是一场小风波才好。 徐肖却带来了并不好的消息,他犹豫道:“陛下夜里想要出去走走,在乾西门遇刺,身上中了一刀,被就近送去了崔贵妃的暖了。现在,太医,下人都在那边。殿下不如在九薇殿那儿等一下。” 九薇殿是离崔贵妃暖阁最近的地方,我到那时,二皇兄、四皇兄还有其他皇子公主都在那儿等着了。 妃嫔们在殿外翘首以盼,时不时派下人去暖阁打听。 我站着十分不自在,只好跟四哥打了个招呼后,去暖阁外面站着。 里面传来崔贵妃嘤嘤的哭声,丫鬟太监劝个不住,又是太医们嗡嗡的吵闹声。 我想父亲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里治伤呢。 正要进去,一道清越镇定的声音传来,“娘娘是这宫里的主位,陛下昏迷,娘娘更应该以身作则,担当大任才是。” 又转而对其他人道:“陛下的伤势,还望各位太医多多尽心。留下几个手脚麻利稳妥的,其余人先在外面侯着吧。人多,也妨碍太医整治。” 于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中,丫鬟太监们鱼贯而出。 大皇兄府里的冷月最后出来,向我福了一礼,“小皇孙夜里睡不安稳,奴婢自请回去照顾。” 果然如我所想,里面的主持大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皇嫂。 崔贵妃虽然身居贵妃之位,但自从二殿下不再是太子后,她便遭受重大打击一般,整日以泪洗面。听闻她也曾到处帮二皇兄在朝中奔走,结果被父皇知道,一直冷落到今天。 崔贵妃的精神只怕不大好了。 小顺子曾这样和我说过。 我进大殿后,崔贵妃已经哭肿了眼睛,父皇正安静的躺在龙塌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安静的样子,往日里,他很爱发脾气,动不动就摔摔东西骂人,便是冷一下脸也能吓倒一片人。 如今他虚弱的躺在那儿,嘴角依然向下撇着,鬓角的白发却让他减少了一些威严的气势。 我得以进去,还是因为崔福说,父皇在病重叫我。 我觉得他在骗我,“你确定父皇叫的是我么” 怎么会是我呢,我可是那个最不受宠的皇子,前几天他还因为一些小事骂我。就是在毓正殿外跪着思过的次数也是我最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叫我。 崔福怔了一下,犹豫一会儿,才低声在我耳边道:“陛下还叫了另一个人的名字,晋王。” 我心内更是疑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29章 晋王的画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我和大皇嫂以及那些一堆苦着脸的太医守了一晚上,也没见父皇醒过来,自然,我也没有听到他在梦中再叫过谁的名字。 我在他的床尾几次差点睡着,连额头都磕在了紫檀小几的角上。 大黄嫂劝我,“你先回吧,今夜估计陛下不会醒了。太医的药厉害,怕是要睡到明天早上。到时候若是醒了,立即派人去传你。” 今时不同往日,我虽然万分疲倦,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若是我不在父皇身边,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成为谢凉所说的终身后悔的事情。 再看一直不眠不休的大皇嫂,我只能更加自惭形秽,强撑精神道:“我再守一下吧。若是父皇真有事叫我,醒来却不见我,不知又要发多大脾气。” 就这样守到第三天,我的头越发昏沉,在起身拿水的时候,眼前一黑,渐渐软倒下去。 只是在倒下的那一刻,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他说,“这里全靠皇子妃娘娘了,微臣送十三殿下回建章宫。” 这个声音并不像初次见面时一样冷暖,却也依然没有什么温度,若不是鼻尖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我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冷面的首辅大人了。 我彻底没了意识后,反倒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大约是我岁那年,从卫国回来不久,弄了一身的伤。 四皇兄跪在毓正殿外罚跪,说是自己没有照顾好我,让我落到了几个小盗匪的手上。 乌云密布,顷刻间便是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父皇在门窗紧闭的毓正殿里批折子,没理他。 仿佛这不过是那个寒冷季节最寻常的一场雨。 当然,父皇也没有理过我。 母妃抱着我坐了一天又一天,我开始发烧,开始说胡话,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开始出脓水。 太医们都说,“娘娘,十三殿下怕是救不过来了,去求求陛下吧,好歹见上最后一面。” 我的母妃木然的回头,极其凄凉的一笑,“便是我儿今日命丧黄泉,与他又有什么相干。” 我最近仍觉得那是母妃在极度绝望时说出的话,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的性命的确与父皇不相干。 我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小顺子眼睛哭的红肿,我想他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当着我一个小姑娘的面哭的这般难看,真是好没面子的事,便颤颤悠悠给他递了块帕子,“喏,你要实在伤心,就用这个吧,莫弄脏了我的衣裳被子。” 小顺子一脸哭笑不得,拿自己袖子随意一抹,“陛下,陛下醒了。” 父皇是在我晕倒的那个夜晚里醒过来的,不过据说看了一眼周围,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像往常一样按时醒了过来,太医们大喜过望,赶紧开方子抓药,大有要父皇马上药到病除的气势。 父皇却坚持要上朝,引得崔贵妃又是一阵凄凉的哭泣。 大约是在病中,脾气比以往更不好些,看了这些眼泪更为恼怒,直接让崔贵妃滚出去。 崔贵妃一阵呆愣,父皇自己撑着身体起来了,然后在崔福的搀扶下回了毓正殿。 我去毓正殿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奏疏。 我乖乖的站在殿中等待,有一会儿后,他让人取出来一副鹤瑞松林图。 那图绘制精妙,细致入微,连白鹤身上的细小羽毛都肉眼可见。后面的松林更是苍翠欲滴,连绵远阔。画中技法不多,但贵在细腻与生动。 我久久不能释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等眼睛瞟向右下角的徽章,手上一抖,画差点滑出去。 父皇这时问道,“这画怎么样” 我因那个名字而摇摆不定,心里的崇敬被恐惧替代,只得说道,“儿臣才疏学浅,对这一类旧画知之甚少,不敢妄加品评。” 他咳了一声,声音沉缓,“朕知道,你是因为这是晋王的画,而不敢说。但有说,英雄不问出处,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平常人去看就是了。” 我大松一口气,将积压心头的话吐露出来,“自前朝以来,画师多擅长人物画而不喜爱画山水,这些有些灵气的动物更是难画,寻常人也不愿意画。色彩上,都是雍容华贵为主,不崇尚清丽。这幅画,不仅用了别人不敢用的题材,还自创了颜色上的用法,那松树上的绿并不是全铺上去,与鹤的画法也大有不同,只怕只能请三通大师探讨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这副画的主人是南赵曾经的君主,也算一位帝王。若非南赵覆灭,这技法只怕早已流传。 我沉下眼睑,心里又一阵后悔。 南赵是父皇灭的,若是听到我这样说晋王,一个不高兴我仓皇要跪。 他道:“那就送给你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0 女子身份暴露 “四哥,你说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刻,我正捧着那副画,惶惶不安的坐在他的大厅里。 我四哥这个人,对我是极大方的,又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紧着我先用。只是对自己苛刻的令人发指,不说这些物件摆设,就是我手臂下地八仙桌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年头。 他在我对面将一碗白米粥吃的贵气腾腾,让我很怀疑人生。 听了我的话后,他才扫了眼摊在桌上的画,笑了一下,“你不是喜欢画么晋王的画也确实不错,遗落在世上估计也就两三副。父皇赏你,收下就是。” 我支腮看他,“可是晋王此前从来不许人提到南赵,更别说晋王。” 他的勺子一顿,很是认真的看我,“琦玉,你知道父皇的兄弟姊妹有几个吗” 父皇当年南征北战,一路从北部打到南部,左右不过一个王皇后的陪伴。此后,分封受赏时,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亲王郡主。 我摇摇头,“不知。”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只因父皇那一辈的兄弟姊妹极少,有部分跟着他上战场死了,也有部分跟随晋王,一通葬在了南赵。若细究起来,和晋王一起与父王抗衡的亲王倒有三四位。” 我一怔,只是没想到反对父皇的人会这样多。 “但绕是这样,晋王在如今还是被称作晋王,父皇被没有废除他原先的封号,你又知道为什么吗” 我自然不知道,只能等他娓娓道来。 “早年,晋王是与父皇是皇子中相交最好的。”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如果他们真们早有相交,父皇怎么会攻打南赵。” 话一完,自己顿然领悟,大约是为了权势吧。 四皇兄叹了口气,“父皇已经今天一早已经下令,修养身体,朝会暂时已经停了。” 这时一阵轻微脚步传来,文萃从门外轻巧迈步进来,素手在鬓边抚了抚,施礼道:“暮大人来了。” 四哥“唔”了一声,“请他进来吧。” 他的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一方雪白帕子,朝文萃递过去,“拿去。” 文萃脸上淡淡一笑,双手捧过,“谢殿下。” 话声刚落,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场大雨突然落下。 暮云城掸着袖子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与四皇兄寒暄一阵,两人下起了围棋。 我百无聊赖,从凳子上翻身下来,将画一卷,朝四皇兄道:“那我先回去了。” 刚刚转身,他严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上次在毓正殿晕倒,还是暮大人亲自送你回宫。你有没有谢过暮大人” 我偷偷朝窗角瞥了眼,外面大雨滂沱,侧做在乌木几旁的人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白皙的侧脸隐藏在白纸窗扇的阴影里,只手上的一枚玉色棋子泛着莹莹光华。 我一拱手,“谢过暮大人了。” 暮云城架子倒端的极大,此时回过头来,上下看我一眼,“不谢。” 又绕有兴味道:“殿下不仅看起来比别人身量小许多,人也格外轻盈。” 我回想起那天鼻端一缕若有若无的白檀香味,脸上一烫,但与他探究的目光相触,很快就白了脸色。 他是否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只是有些猜测。 四皇兄这时已经落下一子,端起茶四平八稳的喝了一口,淡淡道:“小十三从来如此,早早没有母妃照顾,便顽皮的很,自己也不喜欢好好吃饭,所以格外瘦弱些。我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他像个女孩儿了。” 我只当四皇兄在替我说话,忙不叠的点头,“是,只怪当时年幼,竟不知道要多餐多食,强身健体,以至于如今体弱多病,也都是我咎由自取。” 那两个人同时笑了。 窗外此时雨声缭乱,雨水泼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见。我却没看见这两个笑容里不明不白的意味。 我是在回到建章宫的路上,才反应过来。 那时,我正擎着伞在未央宫道上走,远远看见雨幕里站着一个清丽身影。蟹壳青的衣裙裁剪简洁,腰上只一条白色腰带,坠了条半鸾玉珏,底下的穗子被雨水沾湿,颜色要更为深邃一些。那张脸却是素净的,笑容也无,一眼往来,苍茫远阔。 我快步过去,与她站在一起,“张姑姑,这么大的雨怎么站在这儿。” 她呆了呆,从头将我从头看到脚。 我想起她病了许多日子,我一直想着去看看她,却因为自己事情繁多,只让小顺子送了些补身子的草药。 草药并不贵重,像她这样御前的人,多半也不一定用的上。 她气息也较为微弱,似乎身体还没有痊愈。 “谢殿下体恤。殿下也早些回去吧。” 我转身,听见她喃喃一声,“真好啊,殿下可以瞑目了。” 我想大约是我听错了。 但脚步一抬,突然想起来问一句,“姑姑去过南赵吗” 她垂下眼睑,拖起玉珏,若有所思,最终选择摘下递给了我,“殿下,这是我一个故人的东西,送给你吧。” 我万万没想到最近总是收到东西,父皇的画,她的珏。 “殿下若是有一天恢复女儿身,这枚玉珏也能锦上添花了。” 她突然开口,让我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是” 周围雨声淅沥,她的声音倒颇为清脆,“殿下身量不足,虽然一直称体弱多病,甚少参加宫廷宴会。但是殿下和其他殿下站在一起,区别很大。” 我一愣,想这个女子果然慧眼如炬,不简单,“还有人知道么” 她叹息一声,“有一天,我去毓正殿给陛下送汤饮,无意间看见地上落下一封黄色信笺。应该是锦密院传来的消息。我扫了一眼,见上面说,密使从四殿下的人身上探知,何姑娘的死与十三殿下的身份有关。” “当时十三殿下奉旨彻查谨贵妃的死因,查到何姑娘时,线索便断了。殿下就没想过为何吗” 我陡然一惊,觉得腕上一凉,才知道雨水湿了半副袖子。 所以四皇兄当时说为了我,那个隐藏的秘密,便是我的女子身份么 “殿下,这件事事关重大,远远不仅是你的身份。若真要牵扯出来,只怕谨贵妃以前的事都会水落石出。” 我不明白那背后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按照她的话来看,四皇兄、父皇、流月都知道我是女子。 四皇兄隐藏这个秘密,流月已经死了,那么父皇呢,他会怎么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有一瞬间,我觉得面前的这个张姑姑似乎已经知晓一切,可是她又像是蒙了一层面纱,让人无法琢磨。 她似乎也不想再和我多说,擎着伞转身道:“要变天了。” 我却不晓得,这大雨的天还会畏惧什么变化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1 去卫国的往事 有一段时间,我频繁遇到暮云城,有时候是在他与四哥往毓正殿的路上,有时候是他一个人负手立在首辅书院的檐角下。 我朝他望过去时,他恰好也向我看来,那目光里审视与探究并存,让我不寒而栗,每每想到那一天他与四哥那番意味不明的话。 因我舅舅那时贪的东西多些,又想装的低调些,所以饱含诚挚的向父皇要了这一个偏僻的地方。 我的建章宫好巧不巧就与这个书院遥遥相望。 以前的时候,我与暮云城互不对付,他又总是埋头在书院里整理奏疏,我不怎么能看得到他。 如今这几天,倒是奇怪了,我从摘星阁推窗时,总能看到他。 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一日,他竟索性找上门来。 来了也不说话,看看我院子里枯败的花草,看看屋子里零落破旧的摆设,眉头皱的死紧。 我不敢得罪他,只能让小顺子他们找出最好的茶水款待。 他却依然嫌弃,不碰也不说话。 我只好坐到他对面,好言安慰道:“父皇龙体康健,朝事又有四皇兄,你不要如此忧心。” 他斜我一眼,让我心内一凛。 难道他不是因为这件事心忧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转话头,引到另一件事上,“太傅府最近似乎有喜事。” 我一愣,“什么喜事” “只看见府内张灯结彩,说是为太傅大人践行。” 我心内一喜,想到前几天,我从牢狱里接出苏行的场景。 虽然,之前他被怀疑与五公主的死有关,但是又很快出现一条新线索。在五公主尸体的身上发现了一道刀伤,宫里上灯的人也说,在夜里看见几条黑影从屋瓦上飞闪过去了。 也就是说,这是另外的人杀害了五公主。 “殿下,那杀人手法奴才看着眼熟。”小顺子这样说道。 我见他面色凝重,心里明白了一些,“沈家灭门惨案” 几个月前,四皇兄说要我提防身边人时,我突然想起来这件案子,就派小顺子去查了查。他对沈家案了解的透彻,连沈夫人还要那些少爷小姐身上的伤口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点点头,印证了我的想法。 我迅速将这些线索交到刑部,又向父皇上书。 父皇本就器重苏行,吩咐找出那批沈家的江湖仇家,生死不论。 而流月究竟为何得罪了这些人,他却并不想知道。 “流月已经没了,那些事情朕不想知道。” 我把这些告诉苏行时,他面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凝重。 然后,他用一种和张姑姑一样的语气对我说,“殿下,宫里最近怕是要有变故,我尽快上书,让你去封地吧。” 我一愣,呆呆的问,“那你呢” 他与我平视,郑重道:“到时候臣自请出京,去殿下不远的清州。以后,殿下可以做回公主。臣在清州做个散官,为公主出谋划策。” 我眨眨眼睛,心里又是喜悦,又是一阵慌乱。 只觉得,看他一眼都是好的。 此后,苏行上书,催促太子以外的人应立即回封地。陛下的病来势汹汹,若有不测,恐怕宫里的皇子争夺皇位,宫中大乱。他提出的措施,不但让四皇兄登基没有后顾之忧,日后,我与他在清州自然也安然无恙。 父皇虽然还在斟酌,但朝中大臣基本都是附和这个意见。 谁都知道,太傅大人从来不偏不倚,不在几个皇子中战队,四殿下本就是皇子,继承皇位无可厚非。 我想,我与苏行去清州已经板上钉钉,接下来便是等父皇的一道旨意了。 暮云城的话,让我更是确定,不久以后我就可以和他离开这里的是非之地了。 我心中一阵窃喜,面上依然平静道:“太傅大人本就不喜欢参与这些争斗,眼下急着出京,等以后大局平定,自然还会回来的。” 他面上冷了一冷,突然问道,“你不难过” “啊,什么” 他起身道,“没什么。前些天,卫国国君听说陛下病了,特意送了些珍贵药草,有些东西药性太强了些,我让人收下,殿下看看需不需要。” 这时,外面果然进来两个下人,一人手中抱了盆绯色花卉。那花开的张扬,花瓣怒放,香味又是浓烈至极,隔得近些便有些头晕目眩。 因此便是捧花人也在脸上围了条方巾。 我一眼认出那花,“醉烟罗。这花对于病痛有效的很,能让人产生幻觉,短期进入沉睡。用的过量,甚至可能造成记忆不清,再严重一点,对性命都有影响。” 这花做药,对于分量的把控极为严格,就是宫里最顶尖的药师也不敢轻易尝试,何况是对天子用药。 我此前因背上伤势复发,让人去寻找过这东西,总是找不到。 如今这花却被突然送来了,我伸手要去触碰,暮云城已经伸手拦 住,“殿下,醉烟罗药效强烈。” “唔,不碍事。我的药方里正缺这东西。” 他默了默,手指在被沿边摩挲,最后慢慢道:“殿下去过卫国么” 我点头,“去过,大约岁那年。” “是么”他撑着额角,皱了皱眉,“那殿下还记得在卫国都做了什么事情,遇到过什么人么” 我头脑一片空白,想了半晌也想不起来。 我知道我曾经去过卫国,可是我从来记不清去那儿做了什么。还是四哥告诉我说,我因为当时与卫国七公主有婚姻,所以自己过去瞧了瞧,后来在卫国遇上盗匪,受了重伤,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里,四哥不得安寝,母妃目然的抱着我。还是太医说,加入醉烟罗试一试。 三通大师亲自为我调药,才让我醒了过来,可是在卫国的种种我却记不得了。 我只能摇头。 “那殿下记得卫国一个叫抚音的丫鬟吗”他深邃的眼睛朝我望过来。 “应该是没有吧。” 那夜他醉酒中呼唤抚音的记忆涌了上来,以及秋止说的,“半生绝爱”应该也是那姑娘。只是没想到抚音竟然是卫国人么 他果然有些失落,“殿下,四殿下说,当时去卫国的人,除了你与他,其他都是金吾卫和暗卫。” “啊,皇子出行,金吾卫与暗卫理应跟随,有什么问题么”我呆呆问道。 “可是抚音当时告诉我说,她是卫国的丫鬟。殿下觉得卫国有哪个女子能混进四殿下的军中呢” 我想了半天,“应该没有吧。” 暮云城也不再搭话,另做了做便回去了。 在他走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 这人旁敲侧击,莫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的,还怀疑我就是那位抚音吧 手中的杯子啪嗒掉在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2章 乱梦 这个夏日,整个盛京都十分炎热。就连一直以阴凉着称的建章宫也不得不放了好几个大冰鉴。 冰鉴都是由上好的青铜制作,兽耳铜环,花纹逼真精美。半个小孩儿高的冰鉴把我这屋子挤的堵塞不堪,还凉气浸人。 我觉得太过冷了,给小顺子、娇莺屋子里各放了一个。小顺子倒不高兴起来,垮着脸骂内务府的曹公公。 “往年这个时候,建章宫人影都不见来一个的,就是热成一个火炉子,他们可会看一眼。如今看陛下身体不大好了,朝中又都倾向于四殿下,便都跟着巴结起咱们殿下来了。” 我知道他全是为我着想,但又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又想起来那些陈年往事来。 “想当初,我与翠音轮着给殿下打扇子,就怕殿下睡不好。殿下身上的伤一到天热就复发,夏日汗出的厉害,背上都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絮叨说到这儿,抬起眼皮看我,“殿下身上的伤最近怎么样” 我朝窗外一指,我那屋西边的窗子上,两盆醉烟罗迎风怒放。绯色如烟一般,煞是好看。 小顺子看的呆了呆,喃喃道:“这花药效是好,只是用多了总是不好。殿下用这东西好些年了,还是注意些。” 我点头应下,感到背上的伤痕又隐隐作痛,仿佛有千只虫子噬咬,才慢慢起身往屋里走去。 我曾经去了卫国一趟,退了一场婚事,回来时遭遇不测,落了一身病痛。背上有伤错,又因受水浸泡,曾经几日高烧不退。 后来三通大师亲自为我调药,虽然治好了外伤,但一到夏日,伤痕处奇痒无比。忍不住时,也不能挠它,然而,还是会出现伤口崩裂的情况。 我在床上躺好,由着娇莺将醉烟罗碾碎了,一点一点敷在我的背上。 我有些昏昏欲睡,她却开始吸鼻子。 “殿下,疼吗” 我轻轻晃晃脑袋,瞌着眼睛,闻着淡淡的花香味,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是大片大片的醉烟罗,我擎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从醉烟罗的丛林中走过。 风轻轻拂过,落下大片绯色花瓣。 我孤身一人,却一点也不慌乱,踩着绵软花瓣,蹦蹦跳跳朝前跑去。 一直跑到一个白色身影的背后。 那个白衣人的很高大,但大约还是少年人模样,头上一顶银色挑玉兰的冠子,头发乌黑,团的整整齐齐。白色的衣摆沾了细碎花瓣,被他伸手轻轻掸落。 我眼中一亮,朝那人高声喊道:“苏行” 我极少这样喊过苏行,因我总觉得,这样对他总是不大恭敬,所以一般都会称呼老师。 那一声,大约是情之所至吧。 白衣人一怔,缓缓转过身来,我看见的却是暮云城的脸。 他缓缓开口,喊了一个名字。 我立即被吓的醒了过来。 娇莺俯身过来,一脸担忧,“殿下,你没事吧你出了一身汗。” 我想说话,却觉得喉咙黏腻无比,只好说了个水,又拿手摸了把额头的冷汗。 就着娇莺的手喝了一大杯水,她才犹豫道:“太傅大人来了,不过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扶着她的手腕做起来,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自己笑着摇摇头。 苏行站在建章宫的大厅里,两只兽耳冰鉴嘶嘶的冒着热气,外面的下人还是热的冒汗,他却依然一副温和平易的样子。 “十三殿下。”他唤我一声,将我引到里面竹帘内,“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我想到暮云城的话,问道:“是关于离京的事情吗” 他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犹豫了一番才开口道:“你去封地的事,被内阁弹压下来了。我虽向陛下再次上书,但是仍不见回应。” 我心内咯噔一声,“那么你离京已经得到父皇应允了” 他不回话,只眉头越皱越紧。 我想他是因为我不能和他一起离京而担忧,便劝解道:“皇子去封地一向是大赵传统,老师可以先行到达晋州。也算替我考察民情了。” 他仍是郁郁的样子,却依然朝我疲惫一笑,“臣会护的殿下周全。” 这话我听的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即使他这句话来的太突然,我也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我们在大厅坐了很久,我并没有因为自己不能去晋州而失望,或许是,看着苏行隐忧的样子,我不忍让自己的失望让他更难以释怀。 多数时候是我在说话,说的又多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直到他府中来人催促他回去。 他才慢慢起身,看我数次。 我送他到门口,一切并没有不同,只是在跨出门槛前,他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我。 那层绵软的衣料下传来他阵阵心跳,我的脸也为之一热,仍由那双手臂环在身后,闭上了眼睛。 便是只这一次机会,也让我多贪恋一会儿吧。 那时外面天光地长,炙热的阳光照的大地金灿灿一片。我的内心,也在这室内生出了灿烂光华。 苏行走出很远后,我突然叫住他,“苏行,你会来接我的吧。” 他温和一笑,慢慢点头,朝我挥了挥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3章 保全自己 午后,我去乾元殿给父皇请安。罢朝数日后,他的精神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闲靠在一只明鹤苍松的软枕上。 崔公公亲手接过药碗,又让人给父皇递去巾帕。 父皇随意擦拭一下嘴边,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是平和的样子。 这时一截乳白裙子在隔断后若隐若现,像是夏日山顶的雾气,我定睛看去,发现是张姑姑。 她又清瘦了许多,娥眉浅浅的一痕,眼睛却是水润的,填在牙白的脸上,像是山水画特意晕了墨。 我听说,这种温婉的长相多是南方女子,又想起她上次给我的玉珏,心里突然想到,她莫不是南赵人吧。 这时她已经从隔断后走出,额间一条岫玉抹额,在脑后的发髻下结成穗子,柔软的垂在腰际。 我愣了愣,看她手中托着个红木盘子,立即起身过去接过。 她稍稍退后,站在另外两个翠色衣服的丫鬟前,等候传宣。 我往盘子里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打开的紫檀原盒,盒中摆放了三粒拇指大的药丸。 “崔公公这是” 崔福亲自倒了杯水,要抚父皇坐起来,回过头来看一眼,道:“这是太医院吕太医为陛下配的药丸,强身健体,增补元气的。” 我闻到一种微苦的味道,似乎有当归、人参等物。 崔福这时挥挥手,张姑姑躬身上前,素白的手执起银勺先往自己嘴里喂了一粒,然后用温水服下。 我目瞪口呆,“即便是试药,也不用御膳房的人试吧。” 崔福朝她腰间玉牌一指,“她如今已是内务府三品女官了。试药一事,也是她自己请的。” 张姑姑福了福,只当是应下了。 我当然不明白,为何她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试药的风险有多大她不是不知道,父皇病重,药剂的剂量必然不轻,他又是男子,怎能和女子体质相较。 我跪下道:“父皇,儿臣自幼体弱,正需要补一补,不如,以后让儿子为你试药吧。”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似乎要说什么,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孩子的笑声。 大皇嫂抱着皇孙从门外走进来,笑声清脆悦耳,“我说陛下这儿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十三来了。十三平时最是调皮捣蛋,每每到了陛下跟前,就温顺的像猫一样。”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让嬷嬷将皇孙朝御前送去。 这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子,他十分喜欢。而大皇兄的死似乎在他心中一直是一个遗憾,所以对小皇孙总是有求必应。 这个时候皇孙要往他身上爬,崔福紧张的变了脸色,“陛下,您刚服完药,还是歇一会儿再陪小皇孙罢。” 父皇却兴致颇高,挥挥手道:“绕膝之乐,是多少人一辈子的奢求,朕也想多与皇孙亲近亲近。” 崔福无法,只好让人在周围看顾。 父皇同时对我们道:“你们都去做你们的事情吧,让朕和皇孙单独待一会儿。” 皇嫂由下人扶着,去了西边偏殿。 我想起一事,也跟过去,朝她道:“几天前二皇兄给我那儿送了只银狐,不知是不是你府上的那只。” 她“嗨”了一声,巧笑道:“是我在他们成亲那天送的,不过是只狐狸,我听说倒引的他和王妃不睦。” 若只是银狐倒罢了,偏偏是你送的。 沈茴的性子谁不知道,对于当年雪崩,二皇兄带着大皇嫂山同度过数日,流言蜚语四散,她又怎能不介意。 旁边的大殿里清晰传出父皇的大笑声,还有一众丫鬟们的笑声。 我叹息一声,去捉面前的茶杯,“大皇嫂,你与沈茴无冤无仇,何必惹她不痛快。” 她转过头来,面含诧异,“这话倒是怎么说,她自己闹到陛下跟前,惹的陛下不快,与我何干。她自请去西边的红枫院思过,也是二殿下同意的。” “二皇兄当时只是气话,若非沈茴跑到毓正殿前面又是跪又是哭,二皇兄不会让她去的” 大皇嫂转过头来,偏头一副小女儿的情态道:“那又如何,如今沈茴留在西山,二殿下被驱往封地。四殿下的威胁已经没有了,十三殿下不应该高兴么” 我豁然起身,“即便是希望四哥登基,我也从没想过要牺牲她们自己的幸福。” 她嗤笑一声,“十三,你到底还是年轻。哪一个皇帝的登基不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今天你振振有词,不会牺牲她人幸福,又怎么会知道,有一天你会不会也是四哥的牺牲品呢” 我一阵头晕目眩,忽然听的隔壁传来一阵喧闹声,崔福的声音被放大过来 “传太医太医” 我心头狠狠一跳,人已经迅速朝大殿飞奔而去。 父皇的寝殿里已经是混乱一片,小皇孙被乳娘抱着嚎啕大哭,父皇的塌前更是挤满了人。 我扒开人群,才看到跪在地上的崔福正面色灰败的掐着父皇的人中,在他的袍角一侧,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我问过一旁的丫鬟才知道,原来父皇抱着皇孙正在玩耍,一切都安然无恙,突然就吐了口血。 皇孙被被周围的人的反应吓的大哭。 大皇嫂进来后便皱眉不语,担忧神色不言语表。小皇孙好不容易止住哭泣,伸手要扯她袖子,被她不动声色的拂开。 小皇孙瘪瘪嘴,有些要哭的样子。 我实在不忍心,想他刚出生就没有父亲,偏偏母亲又如此绝情,只好耐住性子对大皇嫂说,“父皇出事,小皇孙也受了惊吓,总该也看看他。还是先回府去吧,这儿闹腾。” 大皇嫂有些不耐烦,并不打算采纳,我只好搬出内阁:“今日暮大人也在宫内,只怕消息不到片刻就能传过去。我想,你也不想让他知道父皇是因为皇孙才如此吧。” 她脸上平静无波,思虑一番,最终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殿下这儿有任何事情可以即刻派人来府里找我。” 她怕见到暮云城是有一定道理的,谁都知道内阁一项以匡正朝纲为己任,对外打击贪官污吏,对内维护储君承位。 皇孙刚出生后,暮云城就代表内阁上折子,建议陛下将皇孙交付给后宫的妃嫔抚养。 一方面,这是父皇的长孙,地位非同小可,又没有父亲照顾,恐有一天会受到他母妃的操控,影响江山社稷。另一方面,后宫中德高望重的妃嫔有好几位,若是能亲自照顾皇孙,又有皇上的眷宠,日后定是国君栋梁,也可做为皇储。 父皇考虑一番后,果然答应。 这消息传到大皇子府时,我听说,大皇嫂冷笑了一声,“皇孙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谁要带走他,便先杀了我。” 那时,大皇兄府上的佛陀花刚刚开败,父皇没再开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内阁从没停息过。 我曾经问过内阁一个小下人,他哂笑一声,只遮遮掩掩道:“这事一直暮大人在上折子,其中原因如何也只有大人清楚了。” 暮云城从外面快步走进来时,身上还是便服,裁剪合宜的团云紫衫,头上一顶银冠将头发箍的一丝不挂,那银冠上大约有着花纹,雕刻的什么一时看不清楚。 他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直接去了父皇的塌前。 太医早已经焦头烂额,顾不得行礼,“大人,陛下此次形势危急,臣等也只得尽力一试。但还请大人派人立即去找三通大师。” 三通大师是苏行的师父,喜爱云游四方,一生撰写各地的地志无数。我曾经看过的只是其中之一。 暮云城眉头紧蹙,立即吩咐人去找兵部。 然后,把屋子里聚集的人都疏散出去,只留下了崔福、张姑姑和另外两个丫鬟。 我跟着那些吓的哭哭啼啼的下人们往外走,走出以后,才发现其中有一两个身上穿的衣服与别人不同,头上的发饰也略显华贵,看有人行礼,才知道原来是两个刚进宫的美人。 我又是一阵叹息,她们的年纪看起来并不比我大几岁,甚至不可能超过张姑姑的年纪。刚刚被封为美人,父皇便出了这样的事,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殿下近日叹气的时候多了些。”暮云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回头见殿内灯火通明,他神情一如往常,只道:“父皇若有不测,大人会护的宫内大安吧。” 他平静的站在我身侧,隔着这长长的台阶,看向宫内明光灿灿的灯火,“殿下也知道这宫内远不止现在看起来的这样平静,只是也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糟糕。万一有什么事情,臣自会调度六部,把控好宫中形势,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请殿下保全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父皇这一病,又是拖了数月,刚开始还能靠人扶着走动,后来还是精力不济,脾气不好,也就常在榻上混睡着。 吕太医告诉我,这样的情形,只怕最多不过三到六个月了。 我们这些守在身边的人都是心知肚明,不敢肆意宣扬。父皇却像是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一样,在最后的日子里连拟了三封圣旨。 第234章 为七殿下送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正文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沈鲤来时,我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好几天了。 他左手提了一竹篓的酱爪子、鸭脖子,右手是一只白瓷坛子,揭开一看,满满一坛甜酒酿。酒酿香气流荡,引的小顺子这些下人们都不住的咂嘴。 沈鲤往门上一靠,薄唇勾了勾,“反正你们主子也吃不了许多,还不去拿碗筷来。” 那时天气冷的很 第235章 腊八前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